《巨巨与贱贱》 分卷阅读1 《巨巨与贱贱》作者:江丰竹 文案 潘安是枢鸟社的金牌漫画家,圈内站在鄙视链顶端的扛把子。 初次见面。 小责编捧住她的手:“巨巨,请务必让我做你的人!” ???哪儿来的戏精。 潘安:“你怎么通过面试的?” 小责编一脸羞涩:“哦,那个是……走后门啊。” 潘安:“……” 汝等皆闻之,是为人言否? 2019码的小短篇,放这里啦嘎嘎嘎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因缘邂逅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潘安、宋钰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她哼着一首温柔的歌 立意:甜就完事儿了 第 1 章 “据气象台预报,我市今日最高气温可达38℃,正式迎来最高温……” 电台里主持人磁性嗓音似在噼里啪啦的冒火,黝黑的沥青路面像块铁板,将堵塞在路上的车辆们煎成了一个个荷包蛋,尾气如袅袅炊烟,裹着热浪呛了刚走出宠物店大门的潘安一嘴。 潘安仰头,眯缝着眼,颇有一副要效仿后羿射日的意思。 通话里头传来一阵娇俏女声,潘安没仔细听,从早餐店买了根花卷俩茶叶蛋,塑料袋拎手里,面无表情地朝着公交站拔足狂奔。 绿灯转红,在潘安的目送下,斑马线对面一辆201路慢吞吞地离站。 它的车身包了层新广告,两个潇洒帅气的漫画人物夺人眼球,巨大的头颅就印在司机师傅的车窗旁。 潘安一眼识别,那是枢鸟社旗下新连载的漫画——《刀与歌》。 因着那张单幅内存就达到了1.8G的PSB文件,正出自她的手笔。 看到自己作品被印在公交车上供全市人民观瞻的自豪,并不能抵消错过公交车的悲恸,对面那杆九九秒的红灯,仿佛会亮到天荒地老。 潘安低头盯着脚尖走神,考虑要不要先啃个茶叶蛋冷静一下。 “我说的你听见没呀。” “什么?” “我说,”责编张药药在那头说:“你还没见过你的新责编呢,怎么着,等会儿你到了要不先跟那位二少爷打声招呼。” 潘安心里打了个突,“你是说宋董的弟弟?” “是啊……我也是纳了闷了,”张药药吧唧嘴:“把亲弟弟塞进自家出版社做一个小编辑,宋董真的很接地气。” 潘安眉头皱了皱,应付了两句,挂断通话。 车站除了三三两两刚放假的学生结伴而行,没什么人等车。 潘安等了几分钟,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叫嚣着不耐烦,左耳进了车喇叭的咆哮,右耳出了几个小女孩儿春心澎湃的小声惊叫。 “欸,你快看那个人。” “看啥……卧槽大帅逼啊,快掐我一把,这身材是想馋死我吗?小哥哥我可以!” “走开啊,让我发个朋友圈。” 聒噪的气氛令人上头,潘安目光不善,跃过某个偷拍的女孩儿的手机屏,恰巧看到不远处那一身黑的男人。 那人应该还是学生,高个儿,运动双肩包挂在左肩上,大热天的穿一身黑工装裤黑长袖,脸上戴了个中二病爆棚的黑口罩——迈着六亲不认的台步,正朝着路边一辆改装型牧马人走去。 简直骚到起飞。 路过几个女孩儿,他扭头,对偷拍他的镜头比了个“耶”,深眼窝里一双促狭眼眸微弯,看上去是在笑。 “真的好高好帅呀……”女孩儿一阵脸红害臊。 靠在车站牌边上的潘安懒洋洋地双手环胸,格格不入的像块背景板,内心对她们口中的“大帅逼”表示怀疑态度。 好歹人家也戴了个口罩!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还能看出帅这是得有多草率! 不过话说两边,那中二病身材结构以及肌肉线条确实不错,标准的八头身,肩宽胯窄,属于每个美术生见了想非礼的类型。 中二病走到车边,掏钥匙,长腿一蹬,帅气上车,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然而,没等他把左脚收回去,车门边上突然蹿出来个六旬老头,半句废话都没有,手一伸,硬生生地把人从车座上拽了下来。 可惜了,帅不过三秒。 中二病一步扯到裆,两步扯到蛋,越野车的底盘偏高,他要不是仗着腿长,估计已经坐地上啃泥了。 “大爷,您这是闹哪儿出呢?”他轻嘶了口冷气,隔靴搔痒地拍了拍裤子上不存在的灰尘。 潘安下意识看了看塑料袋里的俩茶叶蛋。 感觉有点疼。 “你还有脸问?”老头子买完菜打算回家,抱着一篮子的鱼肉菜,露在篮子外的大葱都快捅进他鼻孔里,义愤填膺地指责: “臭小子你瞧瞧这是哪儿,那么窄的路 分卷阅读2 你把车停这儿让别人怎么走?我早就想说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了,乱停车!不被逮着罚款就不长记性……” 老头子嗓音抑扬顿挫,吸引了路过的吃瓜大妈数名。 一时间,装逼如风的白色牧马人被一群人围着指指点点,就差丢上烂菜叶子。 “年轻人做事没个分寸,都是家里人惯出来的任性……” “就是哩,小区的路口都是这样被堵的,物业也不管,我早上骑自行车都挤不出去。” 中二病被唾沫喷得招架不住,“您老误会了,这车不是我停的,我朋友昨天喝多了……” 大爷怒目圆瞪,“喝多了还敢开车?更不要命了!” 中二病说:“不是他开车,是代驾,代驾停的车。” 一旁虎视眈眈的大妈适时挺身而出,见缝插针道:“小伙子知错能改就好啦,长得蛮俊,有女朋友了没?没有,巧了!大妈这儿……” 潘安表情倏动,觉得画风十分滑稽。 又来了一个。 这年头大家透视都学得不错吧。 正赶巧,新的一辆201路到站,缓缓停下。 潘安上车扫码,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再望过去,那位中二病寡不敌众,彻底放弃了无谓的负隅抵抗,垂头丧气地作忏悔状,潜心接受中老年红.卫.兵的激烈批.斗。 紧接着,他指地大叫:“哎呀,谁掉钱了!” “什么钱?在哪儿呢……”大爷大妈们怔住,纷纷低头找钱。 成功转移了敌方目标,狡猾的黑五类同志身姿矫健地上车锁门,炫了一把车技,像鱼儿入水汇聚进了康庄大道里。 徒留一群骂骂咧咧的中老年原地蹦迪。 潘安微抿了下唇,收回视线。 * 到站下车后,潘安剥掉不再烫手的茶叶蛋吃掉,咬着花卷,走了十来分钟到达商务区的B座写字楼。 电梯门一开,枢鸟社ACG分部的淡蓝色logo占据整块墙面。 “潘安老师,上午好。” 前台姑娘笑容甜美,潘安打完卡往里走,路过宣传墙,金灿灿小字一如既往亮到晃眼。 枢鸟社。 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出版社,在如今自媒体兴起的浪潮中成功革新,枢鸟社麾下ACG分部负责的《月刊YOUNG》仍是目前发行量领先的漫画杂志,并且创办了超一线的漫画团队。 再往后看,宣传墙上挂着漫画家团队的人物卡片。 一堆二次元人气巨佬中间,“潘安”霸占了金牌漫画家的宝座。 “二少爷,听说你是潘安老师的粉丝?” “铁粉。” “那你以后要负责的工作,你也晓得喽?” “我嫂……咳!王主编都交代过我,放心吧,我不会拖后腿的。” “给你露个底,咱们这位大触啊,是你嫂……哦不,王主编青眼的,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活招牌,平日啥都好,就是脾气臭,还请你多多担待则个……” 隔着一扇门,张药药挺着七个月大的孕肚,跟老鸨似的对东家二少爷滔滔不绝,也不知怀孕期间受了多少古装肥皂剧的荼毒。 一旁暂任编辑部组长的陆川小心翼翼扶稳她,犹如李莲英搀扶发福的慈禧,唯恐这位暂退二线的前组长有个什么闪失。 潘安正想敲门,就依稀听见张药药胡诌。 透过百叶窗,可以看见办公室内部,那位宋二少就坐在自己看不到的死角里。 声线还有点耳熟。 兴许是匆忙赶来的,二少爷的呼吸不稳,语气却藏不住满满期待——“老师怎么还没到?” 张药药谄媚道:“堵路上了吧,再等等。” 二少爷显得有些躁动,一阵窸窸窣窣的摆弄声后,嘀嘀咕咕又说了一大串废话。 潘安狐疑,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里隐隐作祟。 这人是不是哪里有毛病? “话说回来,”张药药讨好笑道:“作为过来人,我友情提醒你一句,你负责的是潘安老师,业务难度很大哦。” 二少爷最爱听别人夸奖自己偶像,兴奋道:“我相信我能够胜任,并且我也很荣幸能踹你下台,成功上位!而且——” “而且什么?”潘安突然推开门,冷冷地问。 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二少爷猛地打了个响嗝,下一秒,安静如鸡。 气氛突然有一点尴尬,尴尬中有一丝微妙。 眼神交汇。 沙发上坐着一个大男孩。 工装裤、黑长袖……脸上一面黑口罩。 是那个……中二病?! 潘安八风不动的冰山脸顿时龟裂了,“你好”两个字如鲠在喉,手指颤抖着朝向他,“你……” “在下宋钰。” 二少爷很上道儿,伸出双手热切地捧住她的手,形容真诚,眼里全是戏。 分卷阅读3 他说:“潘巨巨,请务必让我做你的人!” 潘安:“……” 我有一句卧槽不得不讲。 第 2 章 时间过去了一分钟。 宋钰仍保持着捧手的姿势,眼神光溜溜的像条大狗,仿佛在耐心等待着什么。 潘安也在等待着。 好尬,快说点什么! 手好酸。 奈何她先天惰性声带,在熟人面前还算过得去,一到被不稳定因素充斥的社交场合舌头立马打了三斤麻醉,暗地一番搜肠刮肚,半天放不出个屁来。 “咦,你脸怎么又青又红的?”宋钰很自然地腾出一只手,去触碰潘安的额头。 潘安惊呆了,本能地后退一步。 “不许动。”她脱口而出。 宋钰不敢动,伸在半空的手臂活像被人点了穴,卡成了一帧PPT。 潘安讷讷道:“我也不是字面意思,你不用把手举得跟僵尸一样。” 于是宋钰又动了,没碰到潘安,手臂半尴不尬在空中抡了半圈,搭回膝盖上。 他低笑,扯动口罩:“你在逗我玩吗?” 潘安默了默,一时间摸不清他是不是生气了。 宋钰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慢慢握拳,上臂举起,拳头以一个鬼畜的姿势抵住下巴—— “我好喜欢哟,你再逗我两句!” 潘安:“……” 宋钰模仿日系小女生的标准动作,扭腰摆肩,身后仿佛竖起了一根大尾巴摇呀摇。 潘安心态炸裂,打好的腹稿通通忘得一清二白。 不是她对宋钰洗垢求瘢,是这小子从头到尾看起来太不靠谱。 宋钰心领神会,悄声说:“巨巨你别担心,我是专业的。” “什么专业?”潘安觑他两条强壮的麒麟臂,脸上闪现过一丝挣扎,“别跟我说,你学的是体育。” 她刚说完,心里“咯噔”一下,感觉flag立稳了。 从人才分布看,大多数从事编辑行业的工作者本学专业未必与此擦边,但真是体育生的话……未免太惊悚了些。 这肱二头肌,这比目鱼肌,是想给拖稿的作者来一记夺命回旋踢还是做甚! 潘安正想入非非,张药药否认道:“那倒不是——” “嗨呀好气呀,你咋能用刻板思维以貌取人呢,小爷我这身肌肉,可是花了能砸死三个私教的钱,以及付出了无数疼痛的青春捏成的金身!”宋钰伸出三根手指,捶胸顿足地扰乱了几个人的思绪。 潘安风中凌乱,“所以……能说明什么?” “说明我肾好啊。”宋钰双手拍拍后腰,“两个。” 潘安:“……” 她果断放弃交流,将求救的眼神转移到了场内看起来唯一正常的人身上,“陆川,他是怎么通过面试的?” “呃……”陆川不知该如何解释。 宋钰羞涩地低下头,“哦,那个是,走后门啊。” 潘安:“……” 是哦,差点忘了这一茬。 她今天怎么就特别不想说话呢。 瞧她不语,宋钰卖力地推销自己:“我身强力壮且肤白貌美,一个顶仨,二十四小时在岗,随叫随到,包君满意啦!”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但是怪怪的。 “行吧二少爷,”潘安苦恼地揉额角,“你今年多大了。” 宋钰回答:“唔,二十二周岁余十个月三周。” 潘安一时语塞,随后宋钰就报出了他母校如雷贯耳的大名——轻飘飘地抛下了一枚“我乃双一流工程高校子弟”的深海炸弹。 炸得潘安脑浆一震。 没等她反应,宋钰换了个坐姿,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自己为胜任这份工作做过怎样充分的准备以及录用优势,用词专业无可挑剔,缕析条分,颇有学霸精英的气场。 学霸前后变化太猛,让人觉得有点精分。 但是哪怕精分,学霸他也是霸,对于潘安这种犯浑时高考都没参加的豆腐渣而言,“学霸”二字,对她的心灵至今有着极大的摧残效果,立竿见影。 甚至崩坏了的心态,都从“这货不靠谱!”的愤懑沉淀至“他来这好像屈才了?”的扼腕。 宋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粉嫩嫩的小本本,一字一句道:“鲁迅曾说过,作为一位合格的漫画编辑,要随时更进所负责漫画的进度,跟作者一起对作品情节发展进行探讨和交流,必要时关注作者的身心健康,可以说是和创作者同生共死相依为伴同赴黄泉……” 放屁,鲁迅没说过! 潘安不忍卒听,连忙说:“打住……够了,我懂。” 宋钰点点头,“哦哦,懂就好。” 他合上小本子,卷作话筒状递到潘安面前,“那么采访一下潘老师,你能保证你一日三餐以及七个小时睡眠吗?” 分卷阅读4 “……”饮食从来不规律の潘老师表示无言以对,肚子还咕噜了一声,非常下不来台。 宋钰感慨道:“所以嘛,画画一时爽,心肝脾胃火葬场。” 抛开话中的营养价值,宋钰的声音很好听,磁性不沙哑,少年人独特的清朗感顺沿着空气震入鼓膜。 潘安不用瞧都能猜出臭小子口罩后的笑容有多贱。 此人绝非池中物。 “算了算了算了。”潘安不能听他掰扯,再听下去就被忽悠崴了,妥协道:“你在工作上别掉链子就成,我、我先走了。” 她真的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休息室内,宋钰抻长脖子望人离去,戏剧性的姿态和腔调像炭火霎时被一盆冷水扑灭,失落地说:“大肚婆,你说巨巨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你叫谁大肚婆?”张药药脸差点气歪,不过出来混,要为五斗米折腰,屈辱地说:“没错呢,她早就看你不爽了。” 宋钰一愣,贱兮兮地挑眉,“哟,我看是你早就看我不爽了吧?” 他扯下口罩,从裤兜里摸出精致的小镜子,侧过脸,盯着自己下巴的一小颗红疹看,遗憾叹气:“不该吃芒果的,都过敏了,没让巨巨目睹我帅到人神共愤的脸,血亏啊。” 张药药:“……” 宋钰越想越伤心,撸起袖子,狠狠地抓了两下痒得要死的手臂,嚎啕:“这大夏天的!” 张药药狂翻白眼。 懒得理你。 宋钰耐不住无聊,简单走一遍流程之后,就跟大爷遛鸟儿似的出去了。 他嘴上打着参观的幌子,实则有意无意地往培训教室那边拱,一路逢人就笑眯眯地问好。 上个月,枢鸟社为了招揽新血液,开办了“雏鸟计划”的训练营,将签约旗下的金牌漫画家们作为师资,向社会招收了一批漫画学员。 潘安是训练营的导师之一。 躲在磨砂玻璃门外,宋钰扒拉开教室的门缝,往里面窥视,屁股一扭一扭的。 教室里,潘安正在讲课,她今天穿了一身水洗色牛仔背带裤,长发松束,站在讲台上更像个不谙世事的学生。 “就算是静止的二维面,也能让人听到声音,这是漫画最基础的语言。” 下面坐着密密麻麻一个班的学员。 “你们看这人被揍飞了,落地的拟声变化,能巧妙地表现出这一格的空间感和声音的从近到远。” 潘安仍是一副不苟言笑,拿着电子笔在屏幕上画案例,不含情绪地喊:“啊,啊,啊……看,三个字虽然一样,表达的语气截然不同。” 下面几排人拼命做小笔记。 “再换一种方法,还是啊,啊,啊……” “噗嗤——”宋钰听乐了,赶紧捂住嘴。 天地良心,他可没想闹事儿,要怪只能怪那“啊”太戳他三叉神经了。 “跟老僧念佛似的,再敲敲木鱼就齐活儿。”宋钰腹诽:“好可爱。” 宋钰不清楚,整个枢鸟社上下,能有勇气把“可爱”这个词汇用来形容潘安的,古往今来仅他一个。 这一声短促的笑声,从破空出世到戛然而止不到一秒,却没能落得湮没人海的低调收尾。 学员们在不明所以的回望中窃窃私语。 潘安目达耳通,率先看见了门口鬼鬼祟祟的嫌疑人。 并且看到了嫌疑人摘下口罩后的脸。 她没在第一时间生气他打扰了课堂秩序,而是思考了一下,结合了上午到现在的林林总总,不情愿地将这张终于显山露水的脸归集到了“勉强好看”的范畴中。 然后,她在第二时间生气了。 丢掉电子笔,在众目睽睽下,潘安老师暴躁地皱起眉头,冲宋钰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啊!” 第 3 章 宋钰麻溜地滚过去。 教室里学员们的视线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一颗颗形似太阳花的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 宋钰在众人瞩目之下,走路仿佛自带鼓风机,不嫌丢人,内心还有种变态般的优越感。 他要走到潘安身边了。 仿佛跟登基加冕一样! 脑中自动响起了金銮殿的Bgm。 宋钰嘴角勾起了自以为邪魅狂狷的微笑,低哑沉声:“巨巨——” 潘安一拳揍在了他欠扁的右脸上。 非常直接,毫不犹豫。 宋钰:“……” 吃瓜学员们:“……” 潘安没使多大劲,动作刻意且夸张,拳头在宋钰的脸颊上还停滞了几秒。 继而又抬手,钳住宋钰的双肩,将他往自己身上按,一条腿屈起,用膝盖“狠狠地”顶到了对方的小腹上。 “这两个武打姿势为素材,用我教过的几种方法尝试举一反三。” 潘安开始布置作业,“要 分卷阅读5 求三到五张连贯的草稿,分镜、转场等因素都要好好琢磨,速度慢的可以先不勾线。” 有学员提问:“老师,需要台词吗?” “要。” “什么时候提交呢?” “两个小时,开始倒计时。”潘安看了看时钟,“画完了都发到我邮箱。” 没人有疑问,潘安松了口气,这才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施舍了宋钰一个关怀的眼神,想客套地问一句误伤了没。 宋钰:“啊~女侠高抬贵手!” “???”潘安满脸问号。 宋钰未经导演同意擅自加戏,捂紧肚子单膝跪了,“没料到,老夫叱咤风云半生,今日竟会交代在此地……老夫,不甘心。” 潘安简直惊呆了。 这货有毒吧! 宋钰浑身打颤抽搐,极其痛苦地作吐血状,“如果有来世,老夫一定不会重蹈覆辙,而是安心……” “安心去死吧。”潘安耷拉下眼皮,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子往外走,不是很有勇气去面对学员们此刻的表情。 宋钰被她强行拖出教室,不满道:“可是我还有一句遗言。” “不听,滚。”潘安反手甩门。 宋钰在门外,嚣张地叉腰,“哼,就不滚!” 潘安没听清他说什么,绕着教室溜达了一圈,生硬地咳嗽:“刚才那一段……乱七八糟的台词,不建议借鉴。” 学员们忍俊不禁,纷纷点头,“好的老师。” 潘安心力交瘁,回到讲台前坐下。 时钟的秒针滴答滴答,笔尖仿若刀刃在数位屏上割裂出两个世界。 众人沉浸安静中专注地埋头苦画,陌生的脸上熟悉的神情令她有片刻恍惚,笔下线条与思路的交锋中,宛如回到了某段峥嵘时光。 潘安百无聊赖,拿出随身带的ipad和数位笔,打新一期漫画的分镜稿。 门外,宋钰额头贴在玻璃门上,一语不发。 只是望着伏案敛眉的那人儿,他心窝就软地一塌糊涂。 “原来遥不可及的那个人,走近了,依旧会闪闪发光。” 他默默地想。 * 日落西沉的余晖依旧滚烫,以横扫千军之势闯进落地窗。 宠物店的来电紧踩着下课铃的尾巴唱起了二重奏,潘安用肩膀和耳侧夹住手机,应付着电话,嘴里机械地回答“好的好的,谢谢”,整理好包包,离开枢鸟社。 刚下楼,就见停在写字楼门口的一辆白色牧马人——以及靠着车门假装忧郁的车主。 保安跟车主周旋,一脸为难,“先生,门口真的不能停车。” “嘘,再给我两分钟,让我把记忆结成冰……” 保安快被他逼疯了,“唱歌也不行啊,而且你还唱跑调了。” 宋钰不唱歌了,改成忧伤地吹口哨。 保安有点想辞职。 好在作妖的时候,降妖的救世主总算来了。 “巨巨!”宋钰全身像堆破烂废铁被激活变身,原地一蹦三尺高,在保安看神经病似的目光下,开车门,护门楣,弯腰,业务操作十分熟练。 潘安几乎无视地绕开牧马人走了。 宋钰:“……” 保安福至心灵,自动脑补了一部三百集苦情大戏,欲言又止地安慰他,“先、大兄弟,同是天涯沦落人呐。” 原来有钱人也追不到女朋友。 心理瞬间平衡了许多。 宋钰心中焦急,才不管别人沦不沦,脚踩油门追风过去。 潘安走在马路牙子上,不多时就察觉到了某种来势汹汹的杀气。 她哒哒哒后退三步,车窗开了。 宋钰的脸盘子从车里挤出来,笑道:“好巧呀,小姐姐搭车吗?” 潘安死鱼眼凝视,婉拒道:“不麻烦了。” “可以麻烦的。”宋钰手臂搁在车窗上,笑得放荡不羁,“你为什么跟我那么见外?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潘安一言难尽,吭哧瘪肚地憋出一句“不为什么”。 谈不上别的,只是不习惯这种热情。 宋钰打开GPS查看了路况,“现在下班高峰期约车可约不到,公交挤死人,地铁就更恐怖了,遍地都是奇行种。” 潘安:“……” “坐我的车吧。”宋钰活像个拉皮条的,循循善诱道:“还有免费的空调哟。”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拒绝未免太不给面子。 潘安内心挣扎,“万一不顺路呢?” 宋钰表示“这个梗我会接”,一脸深情地说:“接您回家很幸福,东南西北都顺路,四通八达不会堵。” “……” 可以,她甘拜下风。 五分钟后,越野车死死地堵在了明月路上。 车内空调把潘安的脸吹得比冰箱还冷,绑着安全带,她后知后觉自己被驴了。 分卷阅读6 潘安:“说好的不会堵呢?” “本来不会堵的。”宋钰转动方向盘,随着车流慢慢地往前挪了十公分,“我猜这可能是一个美丽的意外。” 潘安陷入了沉默。 宋钰皮痒地不知死活,还瞎鸡儿雀跃着,“你想啊,许仙为白娘子相遇桥都断了,伞也丢了,这小小一场堵车,约莫就是你我注定的缘分吧。” 什么狗屁逻辑,明明这条路每天都堵得要死。 难不倒全是许仙和白素贞? 还有丢伞的不是许仙吧。 “绿灯了,绿灯了!”宋钰突然唯恐天下不乱地叫唤,上码加速,急转弯,赶着最后三秒,挤过了十字路口。 “!!!”潘安被惯性压倒在座背上,吓得心脏砰砰跳。 宋钰瞟了她一眼,大笑道:“哈哈哈,是不是被小爷精湛的车技惊出尖叫。” 是吓出尖叫还差不多! 潘安不停深呼吸,嘴里默念,不能打人,打人手疼。 挤过明月路,江南大道走得很通畅,让所有下班族体会到了类似便秘治好了的快乐。 一路上,宋钰讲了好一出单口相声,嘴皮子媲美永动机,浑然不在意他唯一的听众只有寥寥几字的回应。 “原来你就住在我学校附近,离那么近,以后我带你顺风车啊。” 潘安默了默,说:“我搬家了,只是回去收拾点东西。” 宋钰一愣,“怎么就搬家了?” 潘安阖上眼小憩,“原来的房子太小了,朝向也不好,租期到了,就顺便换了。” 一二三四……二十二个字。 很好很好,比刚才多了十个字。 宋钰暗戳戳地算了算,偏离了重点不自知,傻乐道:“那感情巧了,我前段时间也租了房子,过两天就要从宿舍搬出去,如果顺路的话,还是可以载你的。” 潘安礼尚往来地抛出疑问:“为什么?” “大四实习期一般都会搬的,”宋钰说着,破天荒的露出窘态,“还有就是……我路痴,都说拯救路痴的最佳方式是独立生活,走出舒适区,所以我就搬了。” 潘安凌乱了,“……” WTF,这是个人类的理由吗? 宋钰羞耻道:“哎呀!你别这么看我,我也纳闷自己方向感怎么就如此出类拔萃,开导航走也挺费劲的。” 他自言自语,“难道是上帝嫉妒我天赋异禀的大脑,所以给我的小脑动了一点手脚?” “……”潘安接不上话了。 放任宋钰扯淡的下场很悲惨,他一语成谶,真犯了癔症,差点把路开到西天去。 等到家,天他妈都黑了。 宋钰停车熄火,泪流满面地慨叹:“咱俩一定命中有缘,这条路他丫鬼打墙啊,肯定是月老在搞鬼!” 不是月老在搞鬼,是你脑子被墙夹漏气了吧。 潘安烦躁地想。 她是个性子很清冷的人,从小喜静大于热闹。 本来在以前那个年代里,安静的孩子总是乖巧讨喜的,可惜她倒霉摊上一对便宜父母,这辈子没人教过她如何待人接物,如何立身处世。 喜闻乐见的,长大后,潘安的性格就跟没长开的果实一样,干脆扭曲了。 外界评价她冷漠,孤僻,故步自封。 只有宋钰。 才认识第一天,这人就不要脸地凑上来,不由分说地跨过了她给自己划定好的楚河汉界。 “你没事吧?”宋钰伸出手指,搁她眼前晃了晃。 “什么。”潘安蓦地思绪回笼,“哦对,我到家了,那个……谢谢你了。” 潘安推开车门,侧身要下车,倏然从后被宋钰握住了手腕。 潘安蓦地全身僵硬。 只听宋钰很认真地说:“巨巨,对人道谢的时候应该微笑。” 他声音轻浅,跟呓语似的,“你该多笑一笑的。” “一整天了。” “我还没见你笑过呢。” 天上夜渡星河,一盏盏路灯昏黄的光芒也温柔。 潘安整个人却像被针尖刺痛了一般,使劲挣脱出手腕。她扭过头,缓过一口气,相当不解风情地诘问—— “小孩,你是在撩我吗?” 宋钰眨巴眼睛,没料到她会讲得如此直白。 你也太不浪漫了吧! 潘安没有等到回答,头也不回地蹿下车,快步朝前走,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着。 直到走出老远一段距离,仍能感觉到有人在远远地注视着她。 她有些心烦意乱,干脆又慢下步子。 可估计是宋钰说话太啰嗦了,周围一安静下来,刚才他说过的话就在脑海中反复回荡。 缘吗…… 潘安孑然一身许多年,显然没想过“缘分”这个玄乎又玄的东西,有一天会砸在自己天灵盖上。 第 4 分卷阅读7 章 潘安逃也似地走了。 宋钰靠在座背上,看她进小区,直到看不清人影,嘴角的笑容渐渐挂了下来,整个人陷在车内的黑暗中一动不动。 顺路的车辆缓缓驶过,随之移动的车灯在挡风玻璃上倒映出一片片流光,划过他阴郁的脸,像刀刃刺破面具。 回到寝室,几个室友们各做各的事,还挺安静。 宋钰冲完澡后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翘起二郎腿,拔下充电线,无聊地翻看消息。 班群里热火朝天,几伙人有的聊国内外旅行的避暑圣地,有的聊自己接到了KPMG实习项目,刷屏刷得热火朝天。 宋钰退出来,一条条消息往下翻,看见了几分钟前张药药发来的信息。 先是一串138开头的数字。 [存一下潘安的号码,有问题直接联系她。] [记得催稿。] [保重。] 宋钰一下子来了精神,指尖动作飞快地把那串数字保存下来。 存完联系人后,他看着躺在黄页里的名字,难宣于口的喜悦从胸腔里随着呼吸涌出,仿佛两人之间因为这一串数字,有了一种有迹可循的关系,从此藕断丝连。 他忍不住点进去,多看两眼,索性直接把号码默背了。 忽然,宋钰想到什么,打开微信查找通讯录新朋友。 果不其然,找到了潘安的账号。 他在添加一栏犹豫了,被挠了痒痒肉似的抓耳挠腮,幅度大到引起了室友主意,“老大,你过敏还没好吗?” 宋钰高中复读过一年,比他们都大一岁,平时寝室里几个都叫他老大。 宋钰摆摆手,表示自己无碍,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行径未免太怂,不硬气,脑子一热果断点了添加,在验证消息里输入“宋钰”两个字。 不拖泥带水,男人本色。 完美。 等消息发送成功后,宋钰瞬间吓软了。 他把手机“啪嗒”丢在桌子上,仰头用直视白炽灯的方式自虐眼睛,心跳如擂鼓。 强撑一分钟后,他迅速拿起手机翻看。 没有回复。 “啊,折磨死我了……” 他呜咽了一声,埋头在自己臂弯里。 怎么还不加我。 晚上我说的话太唐突,估计惹她生气了。 她在干什么呢? 宋钰魔怔了一般,隔几分钟就拿起手机看看,惴惴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呼吸灯一亮。 潘安的微信头像跳出来,独居一栏。 宋钰心里的烟花骤然炸开了。 他猛地抬腿往床板上踹了一脚,“哈哈哈哈哈!” 犹如鬼上身,他一溜烟从椅子上起身爬□□上床裹被子,然后躲被子里发出闷笑。 比磕了药的人还神经病。 他打字飞快:[你睡了吗?] 发送后,宋钰在狭窄的单人床上打了个滚,不负众望地将额头撞到了墙上。 另一头,潘安看到消息,眼皮跳动:[废话。] 宋钰收到回复,痴痴笑着辗转反侧,手贱回过去:[我想你一定很忙,所以你看前面三个字就够了。] 潘安脸一黑,发过去一串句号。 小孩,你这种说话方式很危险。 她坐在空荡荡的出租房里,能搬走的搬家公司都搬走了,只剩下零碎的杂物需要亲自收拾。 将粉丝们送来的信件叠好,放入纸盒,突然想起新租房是合租的,房东之前提过她的合租室友是个读大学的女孩儿,还给她看过照片。 潘安第一次跟人合租,也不知道对方好不好相处。 她思忖着,先向宋钰战略性道歉:[晚上是我说话太冲了,不是侮辱你的意思,对不起。] 宋钰怔了下,还没来得及回复,潘安又发来一条信息:[你说现在的姑娘都中意什么礼物。] 第二条:[她是学生,跟你差不多大。] 第三条:[长得蛮可爱的,眼睛水灵灵的那种小萝莉。] 宋钰傻眼了,把这三行字反复看了三遍,脑海里第一个反应是:语气不对,咋有种哥们之间讨论如何把妹的既视感。 第二个反应是…… 卧槽!女人,难不倒你是弯的? 难怪你如此冷漠。 那我岂不是毫无希望,后半生的幸福难道要就此断送。 宋钰慌了,内心戏丰富且多,战战兢兢地打字:[干嘛这么问?你不也是姑娘。] 他又迅速补上一句:[送谁呀?] 潘安秒回:[新室友。] 宋钰恍然大悟,松了一口气。 潘安:[我在影拓PTH系列的两个型号之间犹豫,又怕对方不一定喜欢。] 宋钰:…… 是啊,影拓系列还挺贵重的,万一 分卷阅读8 对方是个不会画画的菜鸟,那几千块的东西不就跟块板砖一样样了。 搞不好今后的使命,就只剩下压泡面这一项了。 宋钰自动脑补出潘安一脸失望的表情,内心大喊,这怎么使得! 为此,他只好祭出了蝉联直男大赛多届冠军的专业审美,出主意道:[小萝莉,那肯定得送粉色!比如口红呀公仔呀,可爱的东西谁见了都喜欢。] 潘安陷入了沉思。 好像有点道理。 宋钰又打字:[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我跟女孩子相处不多,没什么经验的。] 字里行间疯狂暗示,生怕她误会什么。 过了许久,潘安回复:[哦。] 宋钰:…… 她好冷漠,我要失眠了,呜。 第 5 章 宋钰经历了夜不能寐的一宿,第二天困得睁不开眼。 枢鸟社内。 “咱们小组负责《月刊YOUNG》A版的少年漫,其次……” 责编组长陆川是个直奔三十岁的眼镜男,理工科出身半途转行,据说在化学研究所工作过,热爱漫画事业亦如遇到自己人生的第二春。 一番寒暄后,陆川对宋钰招招手,分享毛片似的小心谨慎地掏出了十数本专业书,郑重其事地送给了宋钰。 陆川:“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宋钰双手接过,含泪点头。 万事开头难,之后宋钰在短短一周里忙得脚不沾地,从基层做起能熟悉整个分部的工作流程,恰好又赶上技术部优化枢鸟漫画App,实体杂志与线上漫画同步上市,几个部门一起加班加到吐血三升。 乃至于宋钰一度立志,要把“坐守枢鸟社,赶超小学馆”当作座右铭。 一口气忙到周六,加完班后,宋钰拖着一副累成狗的躯体,从寝室收拾出行李搬新家。 人在精疲力尽的时候,总会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宋钰就特别想念巨巨。 他最近一直跟潘安保持以“距离产生美”为宗旨的联系,并且以“得寸进尺”为战略总结出了某些心得。 比方说,潘安的冷脾气其实没有别人说的那么惊悚,也就是吓哭小朋友的水平;一天二十四小时超过十五个小时在画画;晚上永远比早上好说话——低血压魔头有毁天灭地的起床气。 距离上次交流,已经过去了四十九个小时零二十三分钟,宋钰觉得可以刷一波存在感了。 他打通了电话,“巨巨!” “嗯。”潘安捧碗泡面在吃。 “哟呵!”宋钰没话找话,胡诌说:“小爷我掐指一算,是海鲜味的。” 潘安咀嚼声一滞,不由愕然道:“你怎么知道?” 宋钰立马来戏:“你说话的泡面味,是我鼻子犯的罪……” 一言不合就尬唱。 潘安没搭腔,默默地吃面。 对待这朵奇葩,她已经打了九价抗体。 宋钰正声道:“好吧,其实我是来催稿的。” “对不起,我聋了。” ——通话结束。 宋钰茫然地看着手机屏幕,嘴角一点点上扬,咧嘴笑了。 听过巨巨的声音,心情突然变美丽! 宋二少光棍一条,一床被子加上俩行李箱就算全部家当,拿上之前房东给的钥匙,在室友们的注目礼下前往租好的公寓。 没开错路,棒棒的,正式搬家! 作为一个优秀的男人,离开校园是迈向成熟的第一步。 宋钰很有仪式感地在心里给自己放了个鞭炮,大包小包扛进公寓电梯,按了个十三楼。 电梯厢缓缓上升,出奇安静。 宋钰不由打了个瞌睡,有点犯困。就在此时,电梯内昏暗的灯光忽然熄灭,眼前一片漆黑。 缓了会儿灯泡一亮,莫名其妙地开始忽明忽暗。 最后彻底歇菜了。 宋钰猛地惊醒。 我嘞个妈耶,什么情况。 没等他多作想法,电梯门缓慢打开,精致的鎏金罗马字“13”钳在大理石墙壁上,显得无端诡异。 宋钰一手扛着薄棉被,一手拖着两只行李箱,跟个弱智似的站在楼道里自我凌乱。 “刚刚,就是个意外吧,是吧是吧……”宋钰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掏出钥匙,拧开门锁。 门缝刚开,一股瘆人阴气钻了出来。 玄关和客厅都没开灯,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类似泡面的腐朽气味。 宋钰有些踟蹰地先将行李挪进去,手指贴在墙上摸索起了开关,倏然地面上发出一阵窸窣动静。 黑暗中幽幽亮起了一双荧绿色眼瞳。 我屮艸芔茻! 宋钰狂吸了口冷气,吓得连退两步,脚后跟绊到门槛后一屁股“噗通”坐在了地上。 分卷阅读9 一团黑影随即飞扑袭来,在高空划过一条完美的抛物线,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宋钰的两腿中间。 “啊!”宋钰蛋疼之余瞬间夺回了自己嗓音,气吞山河地怒吼:“妖怪啊啊啊啊!” 踩在裤.裆上的胖黑猫高贵冷艳地凝视他,不情不愿地“喵”了一声,算作回应。 “我靠靠靠……喵?”宋钰呆滞了。 黑猫舔了舔爪子。 夏夜闷热,宋钰后背一阵发凉。 他稍微往前探头,发现黑猫脖颈上戴着个红色项圈,上面刻着一圈字。 “潘……翡翠?” 宋钰话音刚落,客厅的灯光“啪”的一声骤然亮堂,刺眼光线下,白裙拖地的女人站在正中央,长发盖在惨白的脸上,直挺挺地一动不动。 她手指把发丝往耳后一撩,露出活见鬼的表情。 宋钰:“……!” 少顷,两人异口同声:“怎么是你?” 潘安笃定自己一定撞邪了,转头给房东打电话。 宋钰不敢置信,也给房东打电话。 两人齐齐将房东的电话打爆了后,远在国外旅游的房东这才发觉自己闹了一通乌龙。 “宋钰这名字……瞧着像女伢儿,原来给我凑在一起去啦,我记得明明有个孩子租了城西那套的……” 潘安与宋钰四目相对,嘴角抽搐。 “最近租房的人太多了,我这老太婆吃不落,不小心就搞混喽。”房东老太太凭借前几年拆迁大浪发家致富,本地房产多的数不完,偏偏闲着无聊就没把房源给中介,亲力亲为地带人看房租房。 一来二回,就把合租的房客信息给记错了。 挂掉电话,两人面对面,分别坐在沙发上冷静了一会儿。 房东老太太很好说话,表示愿意退掉租金让他们另租。 另租就得花时间再找房子,对于潘安来说太浪费时间,对比地理位置等各种客观条件,短时间内,很难有房子比这套更令人满意。 “要不……” “要不合租算了。” 两人同时提议,潘安一听瞪目结舌。 宋钰正襟危坐,“我……” 眼看宋钰紧张到快结巴了,潘安撇开脸,支支吾吾道:“我考虑一下。” 想了想,她补了句:“你有次卧钥匙吧,时候不早了,你在这凑合呆一晚上也行,我……想想该怎么解决。” 她拍拍手,“翡翠。” 听见铲屎官在叫自己,胖黑猫嗷叫了声,动作娴熟地钻进她怀里窝成一个球,潘安薅了薅它的皮毛,心情复杂地走了。 宋钰听见轻微的一下声响,是潘安锁上了卧室门。 他静坐片刻,抓了把头发,又用力挠了两下脑袋,觉得事情发展得太玄幻了。 他居然跟潘安租到了同一套公寓里? 虽然是个意外。 但四舍五入不就是天赐良缘! “月老呀月老,是您老在替我牵红线?”宋钰脖子往后一仰,瘫倒在沙发上,“哎呀,我刚刚讲话是不是又太唐突了。” 他皱了皱鼻子,懊恼地往嘴上打一巴掌,“这破嘴。” 叹了一口气,宋钰肩膀肌肉的弧度微微塌了下来,感觉冷了点,拿起遥控一看,空调居然开到了十八度。 怪不得阴气那么重。 可把他吓坏了,哼。 把室温调高,宋钰换了个姿势在沙发上横躺下来,状态一旦放松,持续熬夜加班造成的疲倦感便开始止不住地催眠脑神经。 尤其是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中,他仿若整个人置身深海,身体往下沉没,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翌日。 宋钰醒来的时候,潘安坐在沙发上恭候多时。 “吸溜——”潘安捧了一桶红烧牛肉味的泡面囫囵吞咽。 宋钰揉着眼睛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眯了眯,心想着:牛逼啊,吃泡面还能有十八般口味。 “醒了。”潘安问:“饿不饿,来点?” 宋钰迟钝道:“康.师.傅?” 潘安给了他一个“不然呢”的眼神,说:“或许你更喜欢汤达人?厨房里有,还有几盒合味道。” 宋钰讪讪笑道:“看不出来,你生活还挺精致的。” “一个口味吃腻了总要换换。”潘安一口气把汤汁喝了,纸筒丢进垃圾桶里,擦着嘴说:“我们谈谈。” “啊?”宋钰满脸发懵,眼珠子四周转了圈,看见玄关处还堆着自己的一堆行李后,才从“我在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我到底在干什么”的迷惑中彻底清醒过来,身姿坐直连连点头,“哦!对,谈谈。” 潘安双腿交叠,手指交叉放在膝盖上,一副商业谈判的大佬做派,“那么开始吧——翡翠。” 话甫落,一只肥嘟嘟的黑猫团子从某个角落里钻了出来,项圈上铃铛叮铃作响。 仔细一看,它 分卷阅读10 嘴里还叼着两张纸,一个飞跃冲到了两人中间隔开的长木桌上,继而四只肥爪踩住纸面的四角。 幽绿幽绿的竖瞳眯成一道细缝,象征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两个方案。”潘安说:“一个是你退租,我留下,房东付的赔偿金全给你。” 宋钰问:“那还有一个呢?” 潘安说:“还有一个就是我们合租,不过得先签个合租协议。” 翡翠纡尊降贵地后退两步,将两份协议书推给宋钰。 潘安扬了扬下巴,“你先看看。” 宋钰小心翼翼地捏起了一张协议书,如同刚进城市打工的农村小伙,逐字逐句地默读:“经双方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签订如下合租协议。” 第一条,卧室为私人场所,未经允许不准随意进入。 第二条,客厅、厨房和阳台为公共区域,双方应遵守日常值日规定,保持基本卫生,不得损坏公物。 第三条,如有亲朋好友拜访留宿,需要提前告知对方并协商好时间。 …… 完整看下来,这份协议书大致罗列了几十条规定,大多数都是符合常理的,并不存在霸王条款一说。 宋钰心里有了底,摸过桌子上的一支笔准备签字,潘安冷不丁地说:“慢着,后面还有。” 宋钰把纸翻过来,上面写着: 第五十条:合租期间内,乙方不得以摧残心灵为目的对甲方进行催稿。 第五十一条:乙方不准滥用职权,对甲方的工作内容指手画脚。 第五十二条:如有争执,双方不可使用暴力。 若违反上述规定,可视情节轻重进行相应处罚。 “……”宋钰重新翻到前面,甲方一栏潘安早就签好名字,就剩乙方一栏还空着。 潘安对宋钰淡定中带点儿痴呆的表情感到非常满意,问道:“决定的怎么样了?” 宋钰看着潘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脑中浮出一种“你其实是想趁我没睡醒坑我一把吧”的错觉。 一时有些好笑,他一拍桌子说:“我没问题。” 不仅没问题,还求之不得呢思密达! 潘安眼中流露出一丝期待,“哦?那你签字。” 宋钰不多作犹豫,顺她心意,直接痛痛快快地签下名字。 协议一式两份,每人各自保管一份。 宋钰把签好的协议书交给潘安,顺势握住她的手,小臂使力上下摇了摇,“巨巨,合租愉快。” 潘安被他掌心炙热的温度烫了下,脸颊微热,别扭地缩回手,“唔,合租愉快。” 第 6 章 宋钰走到玄关一声不吭地抱起棉被行李箱往里拖,向左转正步走,跌跌撞撞搬进了自己的空卧室。 潘安:“……” 回房时,她偷偷瞅了眼对面的卧室门。 想开点,反正是合租,多个熟悉的男性在家还能多份安全感。 至于贼胆色心……她估摸着就昨晚宋钰胆颤心惊那怂样,芝麻大点儿的胆子还没她顶用。 房间内,宋钰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把家具打扫干净后进浴室洗脸刷牙,再整饬起俩行李箱,一股脑地把满箱子的名牌衣裤倒在床上。 找了半天,总算找到用川久保玲外套充当裹布的旧画框,大约是十寸左右的原木材质,用袖子仔细擦干净,摆在书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门板倏地被叩了两下。 他打开门,迎面撞上了只巨大的粉色毛绒熊。 潘安从毛绒熊后面探出脑袋,动作笨拙地把它塞进了宋钰怀里。 宋钰:“欸?” “你的了。”潘安从上至下端详了他一遍,点了点头,余光忽然留意到了他身后桌上的画框,有些眼熟。 她没有多想,脚步轻飘飘地走了。 “……”宋钰思索后恍然大悟,霎时明了。 室友。 潘安送给新室友的礼物。 粉色,可爱,毛茸茸。 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宋钰瘪嘴抱紧了毛绒熊,低骂道:“妈的失策了,早知道就建议她给新室友一个爱的拥抱了。” 但很快,他又雀跃万分,抱着熊仔在客厅里跳起单人华尔兹,自己给自己打节拍。 巨巨送的毛绒熊,给他的。 心中化不开的喜爱像一片浓稠的蜂蜜,甜得宋钰想尖叫三声,不过出于可能会被邻居投诉的顾虑只好作罢。 他环顾四周,陡然眼神一亮,退而求其次将窗户玻璃充当镜子大秀肌肉,摆出了一个健美先生的姿势,脚踏太空步冲着潘安房门伸出食指—— “接受制裁吧!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捂嘴窃笑,与此同时,潘安猝不及防地从卧室里走出来。 宋钰: 分卷阅读11 “……” 潘安吓了一大跳,炸毛似的浑身抖激灵——显然她还没习惯私人场所里多出来个大活人,并且这个大活人还举止怪异,行为成谜。 等看清他怀里抱着的玩意儿。 潘安一言难尽:“原来你……很喜欢毛绒熊?” 宋钰低头一看,乖巧地点点头。 “呃,喜欢就好。”潘安故作镇定地路过他,横穿过大半个客厅,走到书房。 依照订租时约定好的,书房是她以后工作用的画室。 她拿出钥匙给画室开锁,转过身,想提醒宋钰安静点儿,别打扰她工作,只见宋钰抱着他那只巨大的粉色毛绒熊坐在地上,靠住沙发,随即双手抱膝。 一人一熊,望着落地窗外,俨然一派宁静祥和的模样。 就像打了镇定剂的精神病患者,突然安静了,令人不忍打扰。 潘安哑然地张了张嘴。 他其实就是脑子有病吧! 潘安利索地关门,摇了摇头,面对还没收拾好的画室以及几个大纸盒,静静地愣了一会儿。 她拿起美工刀把纸箱一个个拆开,一件一件拿出来摆好。 一个人收拾房间的过程向来是无聊又寂寞的,不过她很擅长。 门外传来声音:“巨巨。” 潘安回过神,慢吞吞地放下美工刀去开门,下意识地碎碎念着“神经病别烦我求求了”之类的祷词。 宋钰站在门外,左脚边放了一只行李箱。 潘安看了他一会儿,“你又决定要搬走了?” “不是啊,”宋钰一侧腮帮子鼓鼓的,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我嫂子刚刚来电话让我跟她一起出趟差,已经订了中午的机票,我现在得走了。” 说着,他使劲吸了一下口水,“吸溜”一声,将嘴里的东西换了一侧腮帮子含着。 潘安稍怔。 岂有这等好事! 她反手关门,“好的,祝你一路顺风。” “欸欸欸!”宋钰迅速用手撑住门板,“别嘛,你好无情。” 潘安好笑道:“我什么时候对你有情了?” 宋钰旋即用饱含责备的小眼神瞥了她一眼,说道:“讨厌啦!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好啦好啦,是人家对你一见钟情好了吧。” 潘安:“……我信你有鬼。” 宋钰手揣进裤兜,“啧,我想干什么来着……我找找啊。”左边掏弄了一阵又掏右边。 潘安沉默地等待着,两人四目对视,一丝尴尬的气息在不间断的塑料摩擦声中蔓延。 一秒,两秒,三秒……就当潘安怀疑他身上长跳蚤了的时候,宋钰终于从满口袋的糖果中,精准地找出了他想要的那块。 一块粉嘟嘟的果汁糖。 宋钰笑眯眯地拉起潘安的手,把糖放在她手心。 “找到啦。”他笑了。 潘安古怪地撩他一眼,“你找了半天,就给我这个?” 刚才那架势,还以为他会掏出个手.雷。 “对啊。”宋钰舌头撬起嘴里的糖果转了转,“我最近的新宠儿,一大包里就两颗这味儿的,给你一份我的宠爱。” 潘安下颚线条微微绷紧,有点想笑。 宋钰细心地捕捉到了她的微表情,发现新大陆似的大呼小叫:“哇,你是不是想笑!” “没有。”潘安干咳一声,“你也太幼稚了。” “哈!我是怀揣着一颗热爱生活的心,处处甜蜜蜜。”宋钰不以为然,“不像某些女人,表面上故作冷酷,其实心里馋得很。” “?”潘安反驳道:“我哪有。” 宋钰扒拉下眼睑,做鬼脸状,“我也没说是你,不要对号入座。” 潘安沉默了几秒,终于破功了,握拳掩住唇,笑了起来。 就像山村老尸坟头蹦迪,爱因斯坦拉屎便秘,潘安笑靥如花会有一种同等鬼畜的不协调。 “哈哈哈哈哈哈哈。”宋钰拍了拍她的肩,“这样才对嘛!想笑千万别忍着,开心就得大声笑,像我一样没烦恼咳咳——” 嘴里的糖就在一连串的笑声中卡进了他喉咙。 宋钰脸色顿时一白,不停地干呕,“我嘞个去!” 潘安愣了下,“噗”地一声捧腹大笑:“天呐,瞧你这傻样。” “……”宋钰苦不堪言,全身僵直地像只被掐住脖颈的公鸡一样,“原来你的笑点就在这里吗?也太歹毒了吧。” “不敢,不敢。”潘安眼中笑出泪花,去厨房接了杯开水,然后递给他,“喝点,缓口气。” 宋钰脸皱成抹布,总算把硬糖给咽了下去,想也不想,接过水,张嘴就喝,结果被烫得一口喷出来。 潘安尴尬道:“抱歉,我忘记告诉你……小心烫。” 宋钰痛不欲生,“小心心已经碎成了二维码,拼不回去了。” 潘安端过水杯吹了一会儿,“喏,不烫了。” 分卷阅读12 宋钰抬脸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万恶的水杯,薄唇连同声音一块哆嗦:“看在你吹过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喝两口吧。” 刚喝完水,王主编催促的电话又打来了。 宋钰不疾不徐地冲潘安一个飞吻,就在催命般的铃声中,挥一挥衣袖,出差去了。 …… 潘安继续收拾她的画室。 她拆开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箱子。 打开一看,箱子里放满了曾经练习用过的画具和颜料。 盯了箱子几秒,糟心地蔫头耷脑,“好烦,不想搞了。” 坐在转椅上用脚跟发力,底盘轮子一转滑到桌子前面,用ps打开昨天画到一半的稿子,连接数位板。 拿起笔,在板子上大力画了两道。 “啧。”潘安指尖转笔,鼻腔粗重地哼出一声气。 画不出来。 潘安瞪着显示屏,显示屏瞅着潘安。 自从漫画这行有了各种各样的电子设备后,很多画手似乎已经忘记了该怎样用真正的笔和纸去绘画了。 两腿一蹬,跑去把角落把杂物挪开,将纸箱里的画具搬进去。 潘安蹲地上,嘴里叼着一把螺丝刀,一缕碎发黏在她的脸颊上,被她呼气往上吹去。 她将一根一根长钉子拧进画架关节处,擦掉上面的灰尘,从纸箱里拿出一卷油画布裁剪后固定在画板上。 先用白乳胶打底,再挤几滴调色油稀释颜料。 潘安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系列准备动作,非常熟悉的过程,让她感到久违的安心。 耳边仿佛有辽阔空灵的乐曲缓慢地放着。 她放松了,慵懒地哼唱:“一切的峰顶,沉静……” “一切的树尖, 全不见, 丝儿风影, 小鸟们在林间无声。 等待吧……” 潘安柔声:“俄顷,你也要安静。” * 酒店里,宋钰趴在床上。 他累得整个人都像被去了一层皮,剥掉一块糖果塞进嘴,慢慢地放空大脑。 宋钰苦思冥想,觉得应该再付出些实际性的举措,让他跟巨巨的关系更进一步。 他从包里拿出笔记本,从某个文件夹里打开了一个Word。 里面是一首诗。 一首情诗。 他写的。 宋钰摸着下巴沉吟,盯着Word,紧张又深情地念出第一段: “啊,你若是座冰川,我便是温室气体,撕裂臭氧层只为融化你,全球气温都在升高,而我孤独地徘徊在北极圈,只愿做你一个人的暖宝宝。” 念完,他兀自呕出来,“夭寿了,放过北极熊吧!” “我都写得啥疙瘩玩意儿!!” 他失望地关掉Word。 他没追过女孩,一首情诗已经用尽了浪漫细胞。 “算了,我换个路子,一样野。”宋钰秉承着不耻下问的精神,决定百度一下。 搜索引擎是个好东西,哗啦啦搜出上千页的结果。 宋学霸看得眼花缭乱,二话不说做了个大数据PPT和类型汇总Excel,详细分析了女孩最喜欢什么礼物,以及女孩最喜欢男生的十大优点。 其实大部分攻略通篇都在鬼扯,但宋钰大手一挥,总结出结论:“有钱就是浪漫!” 他笑得鸡贼,脑子一热,上网订了一家西湖附近的花店。 “烈焰红玫瑰,性感!” 宋钰美滋滋跟卖家商量好日期,付完定金,躺在床上滚来滚去,小声尖叫:“哎呀,浪漫死了!” 但是,还不够有创意。 宋钰脑瓜子转得飞快,决意玩个大的,一定令人终生难忘。 遥远的杭州城。 潘安忽然鼻腔酸涩,打了个喷嚏。 她裹了裹肩上的空调被,拿起遥控看,“奇怪,是太冷了吗?” 第 7 章 潘安是被一首单曲循环的《苏三起解》给活生生吵醒的。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 歌曲来自房门外,潘安费力地睁眼去看闹钟,才早上八点多。 “未曾开言我心内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京剧戏腔振耳发聩,潘安崩溃地哀嚎了一声,“谁啊,别唱了!” 她哀嚎完,却可悲地被自己的声音吵醒了,大脑清醒的瞬间,自动回忆起了之前堪比奇遇的乌龙——以及意识到了一周前宋二少爷登堂入室,成为她的“室友”后跟她同住屋檐下的事实。 “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 京剧还在咿咿呀呀,潘安忍无可忍地嘶吼:“宋钰!你他妈什么时候死回来的!” 京剧戛然而止,紧接着一道磁性悦耳的男低音传来 分卷阅读13 ,“早上好,美好的生活从一顿早餐开始,良好作息是健康与成功的保证。” “砰——” 门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潘安把怀里的抱枕砸了过去。 她昨夜画稿直到凌晨三点才睡,困到肾虚,脸埋在枕头里无法呼吸。 宋钰杵在门外,怔了怔,凭借着文臣死谏之勇气声情并茂地说:“巨巨,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饭不吃饿死人,不吃早饭的人病很多的……” “闭嘴闭嘴闭嘴,我跟你拼了!”潘安抓起床头柜上的台灯,一股脑往房门口冲,恨不得往宋钰头上戳个窟窿。 宋钰耳朵贴在门板上,一听见脚步声,立马撒丫子跑了,边跑边喊:“起床吃早饭啊!” 潘安膝盖一软,脱力地趴地上,决定再睡一会儿。 该死的《苏三起解》又唱了起来。 这他妈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潘安有种强烈的杀人欲.望。 她推开门,狠狠掐掉了摆在地上的手机音乐。 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客厅的彼端,开放式厨房里的宋钰拿着一只汤勺煮粥,他哼着戏曲,穿了件白背心和运动大裤衩,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件围裙系在腰上。 背部肌肉在动作间耸动,上演了一幕厨房版铁汉柔情。 桌子上放着一大堆食材袋子,是他早上从机场直接赶去菜市场买的。 潘安的满腔怒火霎时被扼杀在摇篮里。 她发懵地看了看餐桌上的蔬菜水果,又看了看厨房里朝气蓬勃的年轻男人,两眼一抹黑,半晌从低血糖的眩晕感中缓过来,一语不发地爬回去洗漱。 等她出来,宋钰坐在餐桌前,啃完了一根油条。 宋钰是正宗的北方汉子,早饭爱吃些包子油条豆浆粥,就在他堪比镭射光的注视下,潘安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勺小米粥。 味道还不错,胃里暖暖的。 “这家店的生煎挺好吃的,你尝尝。”宋钰把纸袋放在潘安面前,埋头喝了一大碗粥。 潘安咬了口生煎。 宋钰见她反应有点迟钝,疑声道:“不好吃吗?” 潘安“啊”了一声,精神不济地摇了摇头,“不是,我这人不怎么吃早饭,不太习惯。” 不习惯吃早饭,也不习惯有人做早饭。 她有点……臊得慌。 “吃垃圾食品太伤胃了,我上次就看见厨房全都清一色的泡面,这哪儿成!不过没事儿,有我在,保证你能长命百岁,再向天借五百年。” 宋钰一直笑眯眯的样子,高挺的鼻梁骨在清晨阳光落下来时,拉开一片很小的阴影。 潘安直愣愣地盯着他,看得无比细致,眉眼口鼻,甚至连短利发丝被反射出淡褐色的光芒都清晰刺目。 她忽然觉得宋钰很像一个人。 一个故人。 可惜除了五官相似外,宋钰跟记忆里沉默的少年截然不同。 宋钰被她看得汗毛竖立,不敢笑了,默默抓了把小饼干放进翡翠的鱼罐头里。 翡翠拿爪子挠了挠脸,埋头吃粮,肥嘟嘟的身子像坨黑煤炭。 潘安唇稍漾起极浅的笑,说道:“小孩,你半侧脸的角度……” “挺好看的。” 她轻轻垂眸,小口小口喝着粥,动作姿态与黑猫竟达到了神同步。 哎,胃好舒服。 会心一击! 宋钰瞪目结舌说不出话,可疑的绯红一点点从脸颊晕开,热得他快烈火焚身。 肯定是早上空调没开的缘故。 宋钰往嘴里狂塞白馒头,生怕内心失控的尖叫会从嗓子眼里漏出来。 由于摄足了血糖,潘安看上去心情不错,“我喜欢这粥。” 宋钰要窒息了。 巨巨对他说喜欢。 啊,他要走上人生巅峰了! 潘安见他一脸怀春样的娇羞,犹豫了下选择闭嘴。 宋钰说:“巨巨。” 潘安说:“什么?” 宋钰说:“我曾经遇到了一个人,算命的说她是我命中贵人。” 潘安扬了下眉。 “有一天她走了……算是不辞而别,不过我知道她越来越优秀,”宋钰端着一副正儿八经的腔调,嗓音沉下来:“为了能名正言顺地来到她身边,我高复了一年。” 潘安探究地看他,并不说话。 宋钰站起来,靠近潘安。 他比潘安高出整整一个头,距离近时,总会具有体格上的压迫感。 他眼睛亮亮的,淬着光,“巨巨,你明白我的贵人是谁吗?” 潘安目不斜视道:“我?” “哎呀!你怎么一点都不矜持。”宋钰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大声怪叫:“巨巨你个坏女孩,你不按常理出牌!” “你不天天喊着是我骨灰粉么,我当然不意外。”潘安也起身,慢悠悠地朝外走,“可 分卷阅读14 是你编的也太扯了,我以前根本不认识你。” 宋钰屁颠颠跟她身后,“我的心思你别猜,猜你也猜不出来。” 哟,还带上节奏了。 潘安翻白眼。 宋钰:“你若哄我我就乖,躺下不动任你来。” 话越说越不对劲了啊。 宋钰:“我——” 潘安:“闭嘴。” 宋钰委屈地手指抠墙壁。 潘安走进画室,边整理桌面边一字一句道:“我要干活儿了,你也去忙自己的事吧。” 宋钰说:“我不忙,我没事儿干。” 潘安说:“那就躺一边搓蛋儿去。” 宋钰低头瞟了眼裤.裆,觉得此话甚是猥琐,又从善如流道:“宋钰宝贝来催稿,不交稿子不许跑。” 潘安迎难而上,“违反协议五十条,各种处罚任你挑。” 宋钰大笑:“接梗水平你最高。” 他见好就收,麻溜儿滚蛋。 耳根顿时清净。 潘安深吸了口气,双手合十,决定投入工作状态。 新一期《刀与歌》的分镜大纲前两天已经大致完成,她现在纠结着几处大型战斗环节的处理,算是几章剧情里推动主线的关键,同时又需要极大的视觉张力。 “烦死了,总感觉差点意思。”潘安越想越不满意,干脆删掉三页图层,从头再来。 一眨眼就是一个上午,码下全部的台词后圈出对白框,直到手腕隐隐作痛她才搁下笔。 宋钰掐准整点敲门,“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别烦我。”潘安过了一遍稿子,继续沉思着。 “干嘛那么凶,吓死我了。”宋钰轻轻推门进来,顺带托了托手中的几本漫画,“我有东西要给你。” 潘安恹恹地接过漫画,瞥了眼,不由愣住了。 都是她的作品。 有一本,还是她早年一举拿下金龙奖的作品《无感转场》。 “这都是我的珍藏。”宋钰凑到潘安耳边说:“我老喜欢了。” 潘安耳根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面上八风不动,摸了摸单行本发黄的封面,“你也太有心了吧。” 宋钰眉开眼笑,推她的肩膀叫嚷着开饭。 “又吃饭?”潘安疑惑,“不是才吃过早饭。” “你也知道是早饭,现在都十二点多了。”宋钰跟爷爷催孙女吃饭似的语重心长:“要保证三餐啊潘老师,瞧你瘦的跟甘蔗似的,一掰两断。” 潘安抿唇,“我不饿。” 宋钰:“真不饿?” 潘安:“不饿。” 宋钰目光深深地盯着她看了会儿,瘪起嘴巴,走了出去。 潘安眨巴两下眼睛,当即自我怀疑。 我刚刚说话很过分吗? 不会吧不会吧,我没说重话呀。 很快,房门再次被推开,宋钰又走进来,并且——手里端着一碗饭。 他赌气地一屁股坐在飘窗上,埋头就吃,不仅吃,还吃得特别香。 潘安:“……” 她咽了咽口水,目光一转,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画稿上,不能被他这种恶劣行为所诱惑。 “啊——”宋钰忽然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可乐鸡翅口感细腻,葱蒜炒香后更加鲜美,不过甜了点,下次换成百事。” 潘安嘴角抽搐了一下。 “还有这根小青菜。”宋钰煞有其事地夹起了菜叶,“去掉老叶之后焯水起油锅,色泽鲜艳还能减轻它本身的涩苦味。” 他动作夸张地叼起青菜,嚼啊嚼,评价一个字:“香!” 潘安肚子发出“咕噜”的叫声。 过分。 太过分了。 简直令人发指。 宋钰吃掉半碗饭,狡猾的小眼神瞅了某人一眼,问道:“饿不饿?” 潘安额头青筋鼓起,顽强地撑住了。 “哎呀!”宋钰继续,“还有这个鱼香肉丝,酱汁浓郁——” “别说了。”潘安迅速点动鼠标,将PS文件打印出来,干脆利落地将温热的一叠纸拍到宋钰身上。 她艰难地咽下口水,“你赢了。” 第 8 章 显而易见,这一顿午饭由宋大厨精心掌勺。 他是打定主意“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必定要先抓住她的胃”,以堪比国宴的赛事标准挑选菜谱,结果挑来挑去超出了预算时间,只来得及做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 潘安一口气吃了满满一碗饭,按照她的饮食习惯,这食量算是罕见。 大概精神上的刺激也可以促进肠胃蠕动。 “你居然连分镜稿都画得那么细,还有好多备注。”宋钰将草稿看得津津有味,看完感叹了句“厉害”。 潘安抽了张纸巾擦嘴,“别装了, 分卷阅读15 我之前明明给你发过一份大纲,你早被剧透了。” 宋钰叹息:“你让我失去了好多乐趣。” “不能怪我,谁叫你是责编。”潘安说:“这章情节我琢磨了挺久,一直都没什么手感。” 宋钰看了她一眼,“瓶颈期?” 潘安不太愿意承认,还是点点头。 宋钰盯着草稿琢磨,“第三十二页开始是大篇幅的武戏动作啊。” “是。”潘安说:“其实我想画的更多,但是避免剧情拖沓,已经删了几页。” 宋钰略有所思,“这几大块分镜特别考验你的工笔,精彩是精彩,但是换个视角会不会更衬托气氛。” “说说看。”潘安看过去,那是她早上重新画的。 “你看,”宋钰指给她看,“按照前两章的情节,主角从这里开始被追杀,我个人觉得为了突出紧张感,这一块可以用第一人称视角。” 他找来一支笔,在分镜稿上比划,下笔有力,画得奇丑无比,连幼儿园小孩的涂鸦都看似比他有逻辑。 不过潘安一下就懂了。 她夺过他手里的水笔加以修改,“想法不错,我也感觉从这里开始怪怪的,根本凸显不出主角身陷险境的心惊肉跳,会让读者没有代入感。” 宋钰接着她的话讲:“所以换一种思路,你不需要设计太复杂的动作,就把画面当做是主角自己的视野。” 潘安一边思考一边落笔。 改动后的分镜另画在背面,内容整整缩短了两页,她又从头到尾把剧情捋顺了一遍, 终于是满意了。 “小孩,我收回之前的话。”潘安心情舒畅地笑了,“你很好,我相信你是专业的了。” 宋钰还没来得及高兴,眉头先皱一步,不悦道:“夸我归夸我,你能不能别叫我小孩,我压根没比你小几岁。” “行吧,”潘安难得愿意顺着他,“是宋钰。” 月底时,全部作品相继截稿。 次月五号,《月刊YOUNG》A版如期上市。宋钰拿到样书后急忙翻到金牌栏,更新的第一天,APP上流量排行首位的赫然是新一期漫画《刀与歌》。 明明看过原图,宋钰仍像个读者般重新阅览,翻到他和潘安共同探讨过的分镜那处,忍不住露出满足的笑容。 眸光跃于纸页流转。 作者署名下责编一栏,印着“宋钰”两个字—— 宋钰陡然从座位上蹿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走到每张办公桌前,莫名其妙地跟每一位同事挨个握手。 陆川:“……他怎么了?” 同事甲:“大概是压力太大了吧。” * 潘安进入了瓶颈期。 虽然上一期漫画顺利完成,但还有下一期,下下期,反反复复无休无止,直到完结。 她叹了口气。 宋钰坐在沙发上玩手游,“我觉得你是压力太大了,所以越画越不顺手。” 潘安郁卒地想骂街。 宋钰抖机灵,“我有办法让你试一试。” 潘安瞥他一眼,“比如说?” 宋钰从兜里摸出小镜子,“比如说,你天天苦着个脸,心情当然不会好。” “心情不好,情绪就受到了影响,画出来的东西也会被影响。” “灵感也是伴随状态的,恶性循环,就成了你现在这样。” 潘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那我该怎么做。”她问道。 宋钰盘起腿,一派认真道:“我在书上看过,你就冲着镜子笑,使劲笑,就算你不想笑,情绪也会被表情带动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方法。 跟个神经病似的。 但是潘安没辙了,她撇了撇嘴,尝试着对着镜子扯出一个假笑。 ……皮笑肉不笑,怪渗人的。 宋钰说:“欸,你再试试,用力点。” 潘安用力。 过了一会儿。 “啊!我还是好暴躁!”潘安炸了,一把将镜子丢到地上,用力踩了两脚。 她觉得枯燥,需要练习,更需要刺激。 宋钰看她手伸进沙发缝,摸出了之前塞进去的小本子,又从零食篓里找出一支蘸水笔。 潘安掰了掰指关节,双手发出“嘎啦”的骨骼摩擦声,冲宋钰抬抬下巴,“就你了,把衣服脱掉。” 什么?脱衣服! 宋钰表示跟不上她的节奏了,跟只鹌鹑似的目瞪口呆。 “愣着干什么?脱了。”潘安不耐地蹙眉,蘸了墨,笔尖往白纸上戳了戳,意图非常明显。 什么笑不笑的,笑了心情更差,她缺的是灵感,是手感,不是二傻子似的笑来笑去。 她多么希望自己还能在画稿的路上风驰电挚,六亲不认! 潘老师暂时只想到了写生 分卷阅读16 一个办法来激发脑神经。 当然她不会承认,她觊觎宋钰的肌肉很久了。 宋钰揪住了衣领口,结结巴巴道:“这……不太好吧,进展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快?你想什么呢?”在潘安一记眼刀下,宋钰把脑中的玛莎拉蒂豪车开进了城市边缘的海沟里。 “脱了站那。” “对。” “就那里。” 潘安没好气地:“拖鞋拿好,脚站稳,老老实实的别动。” 宋钰:“……” 玛莎拉蒂无情地沉海了。 敢情她是拿他练笔呐,他还以为干柴烈火……那啥呢。 他没骨气地把短袖脱了,露出一身强健有力的腱子肉,线条起伏并不夸张,却让潘安有种“这货的cup比我还大”的错觉。 呵呵。 宋钰见潘安一脸不悦,以为是自己脱得不够彻底,咬咬牙,拉开了裤腰带往下扯,深陷的人鱼线瞬间一览无遗。 “打住。”潘安倒吸了口冷气,见势不妙,立马拿本子挡住脸,“你作死么,快快快把裤子穿上。” “哦。”宋钰老实巴交地把裤子拉好,轻叹了一声,说不清究竟是苦闷还是遗憾。 潘安指导他摆出姿势。 “我有点羞耻。”宋钰挺起两大块胸肌,拿着拖鞋,模仿冲浪的动作。 想了想,干脆破罐子破摔,露出一个狗头微笑。 潘安:“……” 没关系,她不画脑袋。 潘安速写的速度快到逆天,蘸水笔划过纸面沙沙作响,略显浮躁的心态,也在一笔笔勾勒中逐渐平复。 她凝视着宋钰的脸庞,记忆里的熟悉感又渐渐袭来。 太像了。 潘安是享受安静的,某些人不行。 宋钰早被她投入工作的神态迷得七荤八素,吹起了无脑彩虹屁:“啊,巨巨,你的右手就像天使的翅膀一般,纤长的手指捏住笔杆,犹如海上轮船扬起航帆!” 好家伙,又犯病了。 潘安搁下笔,凌空飞速一捏,盯住手指上的灰尘,干巴巴地接茬儿:“啊——你的智商也像它一般,缥缈无形。” 宋钰看了看她的指尖,诚恳地说:“这啥也没有呀。” 潘安从善如流:“然也,你智商就跟啥也没有一样,几乎不存在。” 宋钰:“……” 他有小情绪了。 潘安拿起笔继续画,垂下头时一绺长发落在脸侧,遮住了她唇角有一丝松动的笑意。 宋钰保持扎马步的姿势太久,腿部肌肉群都开始轻微酸痛,过了会儿,他锤了捶大腿,嘀咕道:“画好了吗?我都快硬了。” 潘安猛地抬头瞪他。 宋钰茫然地眨眼睛,解释道:“哦!我指的是腿。” 不然你还想是哪里? 潘安几笔收尾,渐入佳境的手感被他一段废话搅和成稀泥,合上本子,“算了,你还是玩游戏吧。” 她回到画室,缓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开工,刚开了个头,就心不在焉地撒起了癔症。 新建了一张空白的图层,换了套自制笔刷。 每当她静不下心,摸鱼能让她更好的思考。 太像了。 宋钰跟他太像了。 只不过…… 她一边画一边慢慢回溯着过往的记忆,从高中辍学后算起,遇到了很多事,碰到过很多人,她想起了那个少年郎。 当时她也才十六七岁,刚出道,跟家里闹掰了之后,随便落脚在一个陌生的北方城市。 那是她最艰难的一段时光。 她无处可去,只好每天呆在公园里写生,画物画景,就是那个公园里,她遇到了一个患了躁郁症的少年。 一段转瞬即逝的情愫,婉转天真,随着岁月尘封在心底。 不知不觉,潘安流畅地画完了一张插画。 她习惯薄涂,几笔就能将画中逆光的年轻男人勾勒出清晰的轮廓,精致色调透出一股夏天的清凉气。 给瞳孔点上高光,刹那间的笔触赋予了人物一具灵魂。 潘安紧盯着画中深褐色的眼睛,因着电脑屏幕高亮度的冲击,使她视线里周遭的画面出现了光斑,全神贯注在了一个点上。 “宋钰。”潘安轻声低语,笑了笑。 不可能是他。 转移转了几圈,潘安拿起置物架上的几本漫画,翻开一看,满格密密麻麻的字顿时亮瞎双眼。 这货居然会给漫画做批注。 “……”潘安震惊之余,心底涌出了一阵暖流。 铁粉,必须给铁粉勋章,官方认证了! 她一页页看过批注,强行压制住了心中的飘忽不定。 等翻到最后那本《无感转场》,潘安指尖在某一行遒劲有力的字上停滞了一瞬: “我喜欢的女孩,她哼着一首温柔的 分卷阅读17 歌。” 她呆坐很久,似乎想到了什么。 * 后半夜,宋钰偷偷摸摸溜进了画室。 落地灯还亮着,潘安趴在数位板上睡着了,显示屏还停留在PS图层页面。 她太累了。 宋钰把她打横抱起,轻手轻脚地,放在飘窗的软垫上。 削瘦的身子一下子陷进软垫里,潘安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没醒,又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 宋钰眼神柔软地快融化了。 “是不是只有睡着了,你才会收起爪子呀。” 去卧室拿了一条薄毯给她盖上,脱掉拖鞋,兀自打扫起了画室。 他泪目,“我真是个田螺少爷。” 非常贴心地将灯光亮度调低后,田螺少爷小腚一瘫坐在地板上,手指戳了一下潘安微张着嘴巴而有点鼓起的脸。 犹如一针把气球戳漏了气。 潘安睡得死沉,很应景地,嘴角流出了一泓晶莹的口水。 宋钰认为她可爱极了,拿出手机贼贱地偷拍了一张,无声狂笑到前仰后翻。 笑够了,他才屏息凝神,凑到潘安耳畔悄声说:“我最喜欢你。” 夜,静静的。 月亮听见了。 第 9 章 几天后,轮到了潘安去枢鸟社授课。 路上宋钰一如既往的话痨,潘安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刚发了条微博,小腹突然一阵痉挛。 “卧槽。” “怎么了?” 潘安意识到了不妙,到了枢鸟社,一股脑地往办公室疾走。 宋钰跟屁虫一样跟着她,“你怎么了?哎!” 潘安冲进办公室把包放下,往包里摸索了一会儿,没找到东西,皱了皱眉。 偏偏宋钰还一脸失落地黏着她,“你是不是嫌我烦了,你这个无情的女人,感情的骗子。” “啧。”潘安被他无理取闹的本事折服了,终于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出一片卫生巾,四目相对之下,把它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懂?”她咬牙。 宋钰一愣,小鸡啄米般点头。 潘安忙不迭地跑厕所去了。 宋钰保持石化原地不动,过了一会儿,手机振动,是微博特别关注的提醒。 宋钰微博关注的博主成百上千,但特别关注只有潘安一个。 巨巨什么时候发微博了? 宋钰点开那条微博,潘安十分钟前更新了一张漫画单图,配字是“唧唧歪歪”。 下面评论已经破千,各种花样调侃。 [潘安老师太美好了,为老师献上我的膝盖!] [爷爷,您关注的老艺术家终于更博了~] [神仙画画,摸鱼堪比一张商稿的水准笔芯] 宋钰放大那张单图,是潘安自成一派的浅调画风,画中的男人坐在餐桌前拿着一只勺子微笑,短发上泛着柔光,很美型。 宋钰对这张单图有种谜之眼熟,足足看了一分钟,茅塞顿开! 这餐桌,这窗户,画的可不就是家里。 那男人……画的是他? 宋钰想都不敢想,手指颤抖不停,脑袋里仿佛蹦出两只小人,一个说:“不可能,巨巨烦死你了怎么可能画你!” 另一个说:“可是布局确实跟家里一模一样,家里就我一位XY染色体人类啊,瞧瞧这发型!跟小爷我如出一辙。” “可能是巧合。” “连勺子的花纹都是巧合?画得那么帅,舍我其谁呀!” 小恶魔被怼得吱不出声。 小天使获得最终的胜利,宋钰战战兢兢地把单图设为屏保,心中划过一丝希翼,“或许,她画的就是我呢?” “那她心里,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 潘安回来时,宋钰已经走了。 办公桌上放着一杯热水,水杯周围放着糖果,还摆了一圈傻里傻气的爱心。 潘安小腹绞痛得厉害,剥了一块糖放嘴里含着。 “好酸。”她嫌弃地捏着糖纸一看,好家伙,柠檬味的。 潘安皮肤本就偏白,加上平日不常出门,便养得异常白皙。眼下被她“亲戚”折磨得疼痛乏力,失去血色的脸接近病态。 隔壁桌的同事关心道:“潘安老师,你是不是……那个来了?” 潘安压紧腹部,摇头说:“没事,忍一下就好了。” 她骨子里争强好胜,无论在谁面前,都不愿意让自己展露出软弱的一面。 太丢脸。 不符合她的美学。 死撑着上完了一天的课,潘安回到家,一沾床差点昏死过去。 宋钰咚咚敲了几声门,“巨巨。” 潘安半死不活的挺尸。 她把门锁了,宋钰进不来也 分卷阅读18 不敢进来,他等了片刻,门缝下塞进去一片暖宝宝。 “巨巨,你记得用。” 他又塞进去一片铝箔板装药。 “吃一颗,止痛的。” 他又塞了袋小包红糖。 “我嫂子说泡水喝暖宫,我买了一盒,不够还有。” 他扣扣索索地翻购物袋,又要塞。 “别塞了!”潘安无语地望着地板上一大摊东西,有气无力。 宋钰安静地闭嘴了。 潘安犹如丧尸从床上翻下来,内心剧烈挣扎了一番,认命把药吃了。 翡翠还在门外,宋钰从购物袋里拿出小鱼干给它,它犹豫了下,吃了,然后丧权辱国地往宋钰怀里拱,痒得他爽朗大笑。 潘安没说话,听着那一边的动静,突然不合时宜地想: 宋钰真有一种奇特的能力。 身处在这个人人都很苦逼的时代,他总能迅速将自己的快乐感染给他人。 真好啊。 某种陌生的情愫,从笑声中蔓延进了潘安的耳朵里,像一只小钩子潜入了深处,勾上一勾,轻微的酥痒凝聚成了一朵滚圆白云,不经意间扫去了经久不散的阴霾。 肚子好像都没那么疼了。 潘安坐在门边,靠着墙,打开一条门缝:“喂。” 宋钰蹲在门外看她,“我在呢。” 他们之间隔着一扇门。 潘安迟疑了须臾,嗫嚅道:“我也想吃。” 宋钰问:“吃什么?” 潘安指了指翡翠,答:“好吃的。” 宋钰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切只发生在这一瞬间,他俩宛如心有灵犀地一起触动了某根弦:“好,不过你得先起来,地上凉。” 他的手探过来,“我扶你起来吧。” “唔……”潘安盯着半空中的手,良久,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两手交握的时候,她心口一悸,奇怪地想:“我好像不是把手伸给了他,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第 10 章 宋钰把购物袋里的零食给她,“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就都买了点。” 潘安还没回神,宋钰扭头接了个电话——他在心中估算时间,大概是之前订好的玫瑰快到了。 宋钰说:“巨巨,我要出去一下。” 潘安点头:“哦。” 宋钰又说:“你晚上不要出门哦。” “我没事儿不出去。”潘安疑惑地摇头:“不是,有什么事儿了吗?” 宋钰故作神秘,“你晚上也不要在客厅呆着。” 这话就比较诡异了。 潘安噎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宋钰早就离开了。 翡翠吃完小鱼干,欢脱地将身子拧成一根麻花,倏然,它从她怀里跳出来,屁颠屁颠跑了。 潘安见怪不怪,因为翡翠总把家里各种地方当做猫爬架。 然后,她就看着翡翠跳起来去够宋钰卧室的门把手,紧接着,门开了。 宋钰没锁门。 它像坨大粪球似的滚了进去。 “靠,”潘安登时炸毛了,“翡翠!那里不可以进去!” 她跑过去,看见翡翠充满好奇地在人家房间里上蹿下跳,气得火冒三丈,“翡翠!出来!” 胖黑猫不理她。 它还没来过。 好玩儿。 潘安无奈了,第一个反应就是进去把它拖出来,转眼一想,第二个反应是不能进去。 根据合租协议,她不能私自跑进对方的卧室里。 潘安放狠话:“翡翠,你再不出来我就宰了你!” 翡翠大概是怂了,委屈地“喵”了一声,扭屁股从桌上跳下来,结果后蹄子一不留神,掀翻了桌上的画框,继而多米诺骨牌似的,噼里啪啦倒了一片。 “我真是操了……”潘安无法再迟疑,只好破门而入,扼住了翡翠命运的后颈,拼命晃了晃,“你能不能不给我添乱。” 翡翠不动了,吐出小舌头装死。 潘安把它丢出去,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收拾凌乱的房间。 她把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捡起来,脚下踩到了一个圆柱体,差点打滑,捡起来一看,是一个药瓶。 卡马西平。 潘安怔愣了。 她也说不清怎么愣住的,脑子如遭雷殛一片空白,紧接着,她鬼使神差地拧开了瓶盖,倾斜瓶口,往掌中倒了倒。 倒出了一颗薄荷糖。 “……”潘安深吸了一口气,手指颤抖地把药瓶拧好,放回原位。 封存的记忆宛如排山倒海翻天覆地,她心绪纷杂,片刻之间思考了太多,最终,目光落在了翻到的画框上。 她上次看见过这个画框。 画框里是一副钢笔画,画的风景,平平无奇。 蓦然一锤定音。 分卷阅读19 “不可能啊,他们不可能是一个人。”潘安眨了眨眼,眼眶倏地酸了,视线模糊成一片。 “他们一点也不一样。” 下一秒,动作如同被按了快倍速,拆开画框,将那张画拿出来,再翻到背面。 背面写了一段话。 但是潘安看不清,她哭了。 “宋钰……” “他妈的真是你。” * 晚上。 潘安窝在画室里,跟往常一样伏案工作,灯突然熄灭了。 “停电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轰然劈下,潘安吓得魂都飞了,手忙脚乱地检查备用电源。 客厅里轻轻缓缓地响起了大提琴的音律。 潘安手上动作一顿。 悄悄地,摸着黑打开门。 唰—— 映入眼帘的是大片血色幽红——足足放满整个客厅的红玫瑰被一盏盏璀璨烛光注入了灵魂,娇艳欲滴,犹如十八层地狱般招摇夺目。 视觉冲击力简直空前绝后! 花海中央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潘安混乱了,不确定出声:“宋钰,你怎么像只鬼一样……” 玫瑰花在蜡烛照耀下,将宋钰的脸庞映成一片诡异的大红色,宋钰摆好了预备姿势,嘴里叼着一根带刺的玫瑰。 一手高举手机,像没信号了一样。 紧接着,手机里播放出一段提前准备好的录音: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我有一首歌,在此要献给潘安,以表达我无法挥发的爱意。” 潘安:“……” 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宋钰深吸了一口气,搔首弄姿地随着大提琴伴奏找节拍,哒,哒,哒,牟足劲儿高歌:“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他一张嘴,玫瑰花就从嘴里掉了下来。 潘安呆若木鸡。 宋钰用嗓子痴情地嘶吼,同时跳了一曲女子民族舞,婀娜地转圈,“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潘安快窒息了。 老天爷,这还能不能好了! 宋钰没完,活生生地转圈转到了潘安身侧,拉起她的小手,一起跳,仿佛下一句就要唱出“洁白的哈达献给朋友我的朋友”…… 能歌善舞。 一人能顶一支喜丧唢呐乐队。 潘安秉着强烈的求生本能,推开他想去拉电闸。 宋钰冲她抛了个媚眼,双手钳住她的手腕,抓过来,推倒在沙发上。 “宝贝儿,浪漫吗?”宋钰重新把玫瑰叼嘴里,为了避免哈喇子流下来的惨状,口齿有点无法避免的含糊。 潘安撑着沙发爬起来,“浪漫个锤子,你是智障吗!” “别走嘛!”宋钰像一只花蝴蝶似的又将她扑倒,俯身压了下来,“这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爱的告白。” “我觉得你有病病。”潘安平躺在沙发上,身上沉得仿佛压了一座五指山。 宋钰深情地摇头,“我没有。” “可你真的吓到我了。”潘安深呼吸,“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宋钰噘嘴,思忖道:“唔,我是你的舔狗。” 潘安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一脸崩溃:“舔不舔不知道,狗你是真的狗。” 宋钰咽了下口水,娇啧着,用铁骨巨拳捶她,“哪有,我想留给你一个深刻的印象嘛!” “太深刻了,谢谢你。”潘安差点被捶成内伤,悲痛难抑地说:“所以你能不能先起开,我快吐了……” 偏偏宋钰单方面地误解了潘安的意思,以为她是害羞才反抗,不由邪魅一笑,把玫瑰花拿下来,被茎刺扎破了皮的薄唇一张一翕,“嘘,别说话,来接受我的爱吧!” 潘安出离愤怒了,膝盖弯曲猛力蹬他一脚,却被他无意间躲避开来。 气煞我也! 宋钰一手撑在她脸侧,另一只手捏着玫瑰,优雅地嗅着花香,长卷睫毛敛下,高挺的鼻梁下两个鼻孔像猪鼻子一般拱了拱。 “……”潘安委实不想再伤害自己的眼睛了!虽然宋钰五官俊美,烛光很美,但这不能改变一个弱智的灵魂给人带来的精神摧残。 她掰开宋钰的肩头,接力坐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宋钰正好陶醉完,动作无比自然地把玫瑰花调头一转,正向对准了潘安的脸。 他的本意是让她也闻闻,却没料到潘安刚好扬起脸。 两方一凑,盛开正艳的玫瑰花蕊直接捅进了潘安的鼻孔里。 哦,这刺人的芬芳。 宋钰脸色大变,手臂僵硬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这这……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可怜这一朵柔情错付的小玫瑰在潘安逐渐狰狞的表情中瑟瑟发抖。 潘安太痛苦了,鼻腔里钻进来一股子过分浓 分卷阅读20 郁的香味,香到刺鼻,终于憋了一个大的—— “阿嚏!” 一片花瓣凋零。 “阿嚏!阿嚏!” 宋钰回神,赶紧把花丢掉。 “阿嚏!呕……”潘安一个用力过猛把自己呛得反胃,眼眶憋得通红,推开他,抽过茶几上的纸巾擤鼻涕,可擦拭后的鼻粘膜愈发敏感,一连又打了十几个喷嚏。 宋钰见潘安脸色越来越难看,暗骂自己真的闯大祸了,手忙脚乱地清理出一块空地,用手扇风,企图用简陋的人工使空气流通。 然而并无屁用。 “快、快点……阿嚏!”潘安双眼泪涟涟,“滚远点,去开灯啊。” “啊,哦哦哦!”宋钰忙不迭地开电闸点灯,焦急道:“怎么样巨巨,能呼吸了吗?来来来跟我学,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潘安:“……” 不皮这一下你会死吗? 潘安缓了好一会儿,勉强止住打喷嚏的冲动,有气无力地叫:“赶紧的,把花搬走……要死了。” 好拥挤,空气好稀薄。 宋钰惹了祸哪敢不从,抱起一捆玫瑰花,搬去阳台。 潘安往鼻孔里塞了两坨纸巾,也一起搬。 两人无言,时间在一种窘迫与心累交迫的沉默中进行着,花了足足半个小时,终于把客厅里的“十八层地狱阵”移了出去。 * 米白色窗帘被夜风吹开,盛夏的夜晚,有风,也不热。 宋钰犹如一块木桩在一片玫瑰花海中傻杵着。 潘安迎风叹气,鼻孔里塞着两团纸巾,冲他招了招手,“过来,我问你几个问题。” 宋钰脑袋蔫了般垂下,“爱过,保大,先救你。” 潘安:“……” 潘安转过脸,静静地看着他。 宋钰消停了,与她对视了一会儿,率先移开了视线。 宋钰一直觉得潘安的五官特别美。 不是网红脸那种富于表象的漂亮,而像一块古玉,窄鼻薄唇,凉中透着温润,尤其是她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眸。 被她凝视着,总有一种自己的内心被人一眼洞悉的错觉。 潘安说:“你看着我。” 宋钰抠着手指,耳根隐隐发烫,“干嘛呀,你看得我都不好意思。” 下一刻,他的脸被潘安强硬地扳了过去。 “我要你看着我。” 潘安敛神,“宋钰,我想起来了。” 宋钰微微屏息,“什么。” 潘安默了默,一字一句缓声道:“十六岁那年,我在一个公园里遇到了一个孩子,他大概比我小一点点吧,十四五岁的模样,气质阴郁的像个少年犯,一直站在我身后看我画画,每天都来。” 宋钰紧张地嘴唇颤了颤。 “宋钰,那是你吧。” “巨巨——” “听我说完吧,”潘安轻声说:“那时候我很压抑,觉得未来彷徨无计、无路可走了,便把满腔忧愁说给他听,他不说话,也是这样一直看着我。” 宋钰的眼眶倏然红了。 潘安说:“就是那个眼神,我觉得我得救了。” 年少的眼神中,是一种相似的孤独。 “再后来,我终于收到了出版社的消息,就走了,没跟他告别。” 宋钰永远记得,某个午后,他如往常一般赴约公园的小亭子,却不见人,长椅上留下了一本摊开的素描本,画的背后写了这样一段话: 我的路一直就在眼前,现在我要继续走下去。 希望你也可以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 我们都不会害怕。 “我一直在努力,为了能名正言顺地来到你身边……”宋钰哑着嗓子。 夜晚拂面的一缕微风,目光所及的男人,潜移默化中织成了一张名为“温柔”的纱,轻轻将潘安拥住了。 她自认是个铁石心肠的胆小鬼,但这一刻,心里竟然泛滥起了前所未有的柔软,来不及思考,肢体帮她做出了决定。 她拥抱住了宋钰。 潘安不爱笑,可一笑,仿佛多年坚固的冰霜花蓦然融化了。 她呢喃:“我无法形容的我内心的感受……但我知道,不论是当年还是现在,我都喜欢上了你。” 宋钰两眼一抹黑,脑中“嗡”地炸开。 发怔过后,他开心地怪叫了一声,使劲把潘安举起来转圈圈。 潘安:“……” 年轻人,我双脚离地了你知道吗? 这种高难度动作有点危险。 “巨巨!巨巨!”宋钰把脸埋进她的脖颈拱着,他已经感受了。 潘安无语地一手掰开他的脸,另一只手绕到后腰去推他两只手臂。 噢,她的老腰…… 唇上倏然传递来了某种温热。 宋钰情不自禁地迎来了他人生的第一个 分卷阅读21 吻,流过四肢百骸的热血似火烧后寸寸沸腾。 他没有深入,只是用薄唇贴着潘安的唇,似乎进行一场虔诚的仪式。 良久之后,宋钰才探出舌尖,温柔地舔过她的唇缝,又不由分说地箍住她的腰身,快要祭出了举铁的力气,“你不会知道我有多高兴。” 他眼中滑下一滴泪。 顺着脸颊蜿蜒,一直流进两人的吻里。 潘安嘴里尝到了他的眼泪,涩涩地说:“我们差点就错过了。” 宋钰破涕为笑,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不如说,是我们一直在等待彼此。”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