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告白》 分卷阅读1 书名:全城告白 作者:越小栎 文案: 雅西是一座网红城市,它的火爆得益于一位知名摄影师野望的一组作品。 第一年夏天,野望以“故乡”为主题的纯风景摄影作品引爆了全网。 第二年夏天,野望故地重游,在相同的地方拍摄了第二组照片,照片上多了一个女人。 第三年夏天,相同的地方,相同的景色,野望毫不吝啬的晒出了婚纱照——她与他在水下接吻。 愿此后余生,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一句话简介:因为你,爱上这遭瘟的夏天 立意:爱的最终归宿是平淡和温情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青禾,贺航(野望) ┃ 配角: ┃ 其它: ================== ☆、第 1 章 五年前,沈青禾高中毕业。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正好是她的十八岁生日。 盛夏午后,阳光毒辣,酷热的暑气在大街小巷中肆无忌惮地流窜,新修的柏油路面黝黑滚烫,就像被烧热的铁板,城市洒水车轰鸣着驶过,留下的水汽几乎瞬间蒸发。 市中心商业街的一家奶茶店里,沈青禾刚做完一笔大订单,浑身是汗,白色的T恤湿成半透明,隐隐透出里面浅色的内衣轮廓。 她再三核对订单,确认没问题后,终于长舒了口气,打开微信开始给好友发语音: ——“我真是受够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今年夏天格外热,早知道当初老板娘要调我到有空调沙发的分店的时候我就不该拒绝,不过是少拿几百块钱而已……” 她单手撑着下巴,半个身子靠在柜台上,语调轻轻的,不疾不徐犹如春风过耳,连抱怨都是一副温文柔和的气质。 微信里传出朋友的哈哈大笑:“你那居然没有空调?太倒霉了吧!” 沈青禾一囧:“你干嘛呢?” 对方说:“嗷,我正在咖啡厅里吹着空调喝热水呢!”并附送了一张自拍照,一个长相很清爽的女生,鹅蛋脸,高马尾,正穿着咖啡厅服务生的制服,端坐在柜台后面,手捧粉红色保温杯。 沈青禾笑容逐渐消失:“……再见!” 对方又笑:“哎,别气别气,你今晚下班后去我家吧,我妈炖了牛肉小馄饨,喊你去吃。” 沈清禾也不是真生气,说:“好。” 对方说:“那下班后我去接你,路上顺便买点樱桃,回家让我妈做成果酱……” 正是樱桃刚上市的季节,新鲜的樱桃去核切成小块,用绵白糖煮烂,调制成果酱,酸酸甜甜,沈青禾非常喜欢。 炎炎烈日之下,寂静空旷的街道上,忽然传来引擎的声音,轰天彻地,一辆机车摩托忽然从街角处拐出来,由远及近。沈青禾探头看了两眼,便掐断了语音:“好像我的小黄人来了,回聊。” 刚放下手机,骚红的机车就已经停在了店前。 沈青禾看了两眼,心道:“这么拉轰,不是小黄人外卖公司给配的车吧。” 小黄人个高腿长,两步冲上台阶,朗声喊道:“3706号单。” 他身穿黄色工作T恤,外头罩了件薄薄的防晒衣,黑色运动裤休闲鞋,头戴外卖员专用黄头盔。他身材很好,黄金比例赏心悦目,腰背笔直挺拔,即使隔着衣服,仍能看出肌肉线条的流畅。 沈青禾忍不住想看他的脸。 可惜他眼睛以下被口罩蒙得严严实实,连根汗毛都不露。 沈青禾指了指柜台上码的整整齐齐的四十杯冰饮。 小黄人顿时惊呆:“这都是我的!?” 沈青禾点点头,主动与他搭话:“你不热?” “热。” “那还捂这么严实?” “怕晒。” 小黄人把奶茶装箱,一抬头冲她弯了弯眼睛,似乎是个礼貌性的笑:“哎,小妹妹,有冰块吗?” 那双眼睛,不知该怎么形容,水光潋潋,黑白分明,清澈的过分。 当五官的其他部分被遮住,眼睛带给人的感观将会无限放大。 沈青禾脸上莫名发烫:“当然。” 小黄人掏出他的塑料水壶,毫不客气地递过来:“麻烦了,给我加几块冰好吗?” 他的壶里水剩不多,沈青禾二话没说,一铲子冰块给他填满了,大方至极。 “太客气了……” 沈青禾没说话,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某个知名奢侈品牌的钻表,全球限量款,目测价格是她高中三年总开销的十几倍。 小黄人骑上电摩托,顶着烈日走了。 沈青禾叼了片柠檬,用毛巾擦了擦柜台上的水渍,心想:这是谁家的小少爷出来体验生活的吧。 那天以后,每个 分卷阅读2 工作日的午后,那位身价不菲的小黄人都会从她的店前经过,停下车来向她讨冰块。 那只看似廉价的塑料水壶里,每天都转满了免费的冰块和水,偶尔运气好,赶上沈青禾心情不错的时候,里面还会多加几片鲜柠檬或金橘。 来而不往非礼也,小黄人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经常会给沈青禾带些小礼物。 譬如巧克力、糖果。 但这些东西本就不耐高温,又被捂在小黄人的口袋里奔波了半天之久,最后到达沈青禾手里的时候,往往都融化透了,又粘又软,一捏就变型。 吃,下不去嘴, 扔呢? 沈青禾终究没舍得扔,她将融化的糖果扔进冰库里,二次凝固成了奇形怪状的形状,剥开舔一舔,甜得发腻,梗在嗓子眼里。 逼仄的奶茶店里依然没有空调,但沈青禾再也没有抱怨过。 一个习惯的养成需要21天,沈青禾在今天的日历上画了个圈。 与小黄人相遇的第42天,生活中隐隐多了点期待。 沈青禾性格安静,甚至有点自闭,社交圈子有限,曾经的同学毕业之后就没了联系,能一起聊天作伴的人寥寥无几。奶茶店的方寸之地一坐就是一整天,望着时而安静时而繁华的马路,沈青禾闲暇之余,脑袋里总是空落落的。 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 上午还艳阳高照,午饭后,顷刻间,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没有一点点预兆。 大雨冲刷了夏日的暑气,沈青禾浑身上下凉爽许多。夏天的雨来势虽急,却持续不了多久,沈青禾没当回事。 可生活处处有惊喜,今天就是个意外。 雨持续到晚上,丝毫没有消停的趋势。 晚八点,天已然全黑,奶茶店打烊。门外雨幕切碎了昏黄的路灯,迷迷蒙蒙。路面积水没过脚踝,沈青禾换上拖鞋,准备滴个车回家。 刚锁上店门,熟悉机车的引擎车响起在耳边。 沈青禾站在台阶上,循着声音,回身去看。 那小黄人也没带雨具,冒雨冲了过来,停在台阶下,长腿支在地上,吼道:“你也才下班?” 不等沈青禾回答,他掀开头盔,又说:“上来,我捎你一程。” 小黄人没有穿工作服,也没有带口罩。 果然很年轻的一张脸,只是有点狼狈。 当然,沈青禾也好不到哪去,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大雨迷的人睁不开眼。 这时,一辆白色的小轿车缓缓停在街边。 沈青禾的网约车到了。 司机师傅摇下车窗,冲她挥手,大喊着她的手机号码后四位。 沈青禾当机立断,冲司机师傅举了个躬,手机按下取消订单。 准备来一场轰轰烈烈的雨中行。 小黄人抬手把自己的头盔扣在沈青禾头上。“上来!” 卸除了外卖保温箱,后座宽敞又舒适。 沈青禾贴在他耳边,大声报了个地址,约莫二十分钟的路程。沈青禾一双手有些局促,不知该往哪里放。 还是小黄人吼了句:“抱紧!” 沈青禾才试探着,将双手环上他的腰。 两具身体贴在一起,温度不足以抵消冷雨的凉意,沈青禾还是觉得冷。 尤其是机车风驰电掣的速度,沈青禾一颗心吊在嗓子眼,只觉得惊心动魄。 这可是她平生第一次坐机车。 小黄人送她到一个老旧的小区门口。 沈青禾从车上跳下来,大声喊谢谢。 小黄人摆摆手,什么也没说,掉头一骑绝尘。 沈青禾在楼下愣愣的站了一会儿,感觉脑袋上沉甸甸,抬手一摸。 那颗圆圆的头盔还顶在脑袋上。 她忘了。 他也忘了。 沈青禾淋过雨,第二天病了。高烧不退,上吐下泻,强撑着到社区医院,诊断为胃肠型感冒,老板娘批准她休息。 打了两天点滴,身体终于好转。 第三天,沈青禾便拎着头盔去上班。这一整天,小黄人都没有来。 第四天, 第五天, 一天又一天,时间飞快的滑到月末。 沈青禾始终没有再见到那小黄人。 萍水相逢,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的陌生人。 头盔怕是还不回去了。 临近开学,高校录取通知书正式邮寄到家里。 沈青禾辞去兼职,找老板娘结算工资,抬头看了看奶茶店的门头招牌。 离开这里,真是后会无期了。 那个雨天里,小黄人终于摘下口罩和帽子,沈青禾轻鸿一瞥,却没记住他的样子。 只记得他非常非常的白,非常非常的俊秀。 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双眼睛。 以后不会再遇见了。 即使遇见,也未必 分卷阅读3 能认得出对方。 两个多月的漫长暑期,沈青禾就这么坐在奶茶店里,嚼着柠檬和冰块度过了整个盛夏。 九月初,大学开学。 沈青禾背上行李只身来到北京。 那只头盔锁在没人住的老房子里落灰。 那位萍水相逢的、连名字都没留下的、却深深的牵动了她懵懂的心的小哥哥,就这么被她温柔地抹杀在回忆里。 再见。 ☆、第 2 章 又是一年盛夏。 沈青禾望着刚发到手的四位数工资,算了算下个月要添置的东西,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房租水电费扣掉一半,日常吃喝玩乐的开销,网购买买买的消费…… 尤其重要的一点是,下个月的健身私教课! 健身教练就是个吃钱的怪物! 沈青禾对自己的身材管理那是下了血本,毫不吝啬。 每算一笔账,沈青禾的脸就黯淡一份,靠在办公桌前,没骨头似的,托着下巴,生无可恋。 路过的同事萧曼笑着拍拍她的脑袋:“沈,怎么啦?” 沈青禾毫无灵魂地回答:“ 没什么,月薪百万,不知咋花啊……” 萧曼“呸”了她一下,一边泡咖啡一边说:“醒醒,别做梦了,马上要下班了。” 沈青禾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无精打采地站起身收拾东西。见萧曼端着咖啡在自己的工位前坐下。 沈青禾问:“曼姐,今天加班?” 萧曼说:“对,策划案有问题,主编打回来让重做。” 沈青禾:“您辛苦。” 萧曼笑得温柔得体:“应该的,等我忙完,下周就该轮到你了。” 沈青禾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雅西市,在全国知名的《雅西地理旅行者》杂志社工作。作为最普通的小编辑,接收来自世界各地的投稿,负责筛选其中的优秀摄影作品,并为之配上合适的文字,打造图文并茂的视觉盛宴。 日子安稳,工作体面。 偶尔加加班,周末双休大概率还是能保住的。 一个女人,如果消费欲望不是很强,本杂志社的待遇足够她衣食无忧。手捧稳定的饭碗,慢慢熬年龄和资历,是大多数职场女性梦寐以求的生活状态了。 沈青禾挎上小包包,手里提溜着车钥匙,脚下踩着黑色的猫跟鞋,哒哒哒的下楼去了。 萧曼望着她潇洒飘逸的背影,手里的笔滴溜溜转了一圈,落在面前的A4纸上。 萧曼带的实习生拖过一把椅子,笑着说:“青禾姐姐的生活真精致,今天穿的裙子好像是Prada?” 萧曼:“昨天还是Fendi呢。” 一两件Prada或者Fendi并不稀奇,身为都市白领,心一狠咬咬牙,谁都负担的起。然而,一天一件,一个多礼拜不带重样,这就比较令人惊叹了。 沈青禾的消费能力仿佛与同阶层格格不入。 实习生合理怀疑沈青禾家里有矿。 萧曼:“何止是裙子,你看看人家的鞋,包,还有那车……人家和我们可不一样,吃着死工资过日子。” 萧曼家里有个上小学的孩子,各种兴趣班的报名费和学费已经令她不堪重负了。萧曼忍不住感慨“还是单身好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实习生很容易听出老师的喜好,于是笑着应和:“是啊,青禾姐应该更适合去隔壁的《雅西时尚》,怎么跑到我们这边来了。” 萧曼笑了笑,没再说话,带上眼镜,神情严肃专注于电脑屏幕。 雅西这个城市山好水好,钟灵毓秀,经济虽高攀不上一线城市,近几年也渐渐接入高速发展的轨道。 雅西盘踞着全国最知名的两大杂志社,一个摄影圈,一个时尚圈,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平时没什么交集,但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每季度末都要在销量排行榜上遥相呼应。 沈青禾摔上车门,兜里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来电显示“唐总(金主)”。 金主来电,岂敢怠慢。 沈青禾清了清嗓子,接通:“喂,唐总。” 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直接开门见山:“青禾,这几天有时间?我们家秋季新款准备上市,你得空来试试衣服,定个时间,我们把宣传片拍了。” 钱来了! 沈青禾听那边的背景音比较嘈杂,说:“您现在在厂子里?我现在就有空,马上过去。” 唐元珊立刻说:“好,那你过来,我们今晚加加班。” 沈青禾家境普普通通,三代平民,只是不甘平庸,额外开展了几项副业罢了。 这年头,不发展点副业,谁好意思出门见人。沈青禾的副业之一就是模特,近年新兴品牌麦穗是合作甲方,每季新款上市,沈青禾要给他们拍宣传照、MV。 刚七月初,蝉鸣正猖狂,秋装就已经预备起来了,其实他们的时间并 分卷阅读4 不充裕,一系列宣传工作耗时耗力,能否按时上市还是未知数。 沈青禾到了麦穗的厂子里,二话不说就开始试衣服。厂商提供给沈青禾的衣服与其他流水线作业不同,都是按照她的尺码单独定制。沈青禾今天主要是来试衣服合不合身,裁缝和设计师就在一旁等着,哪里袖子略短了,哪里腰需要改一下,事无巨细全部记录下来。 二十来套衣服,折腾完已经天黑了。 唐元珊,三十七岁,麦穗原创设计公司的老板。唐总从早忙到晚,脸上妆容已经有些黯淡,一双眼睛遍布血丝却仍然神采奕奕:“约个时间,先把这部分拍完,周经理,你那边改衣服需要多久。” “最快一个星期。” 唐元珊望向沈青禾:“你的时间能配合吗?” 沈青禾心里算了笔账,下周杂志社要忙上一段时间,但也不会太久,加班加点,昼夜赶工,最多四五天,从这个周末开始值班,下周末调休可以挤出四天假期,于是答道:“没问题。” 唐元珊一锤定音:“好,到时候电话联系,走吧,今晚一起吃个饭。青禾,从现在起到拍摄结束,你给我保持现在的身材,不许胖也不许瘦,听见了吗?” 沈青禾说:“行——”最后尾音拉的长长的,听着有点无奈的意思。沈青禾早就换掉了身上那件娇贵的裙子,连带鞋子一起打包扔进了后备箱,从厂子里随便找了件体恤套在身上,下身短裤,人字拖,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她蹲在塑料矮凳上翻手机,琢磨晚上去哪吃。 “撸串吧,顺便要两斤麻小,我好久没开荤了。”沈青禾说。 唐元珊此时也换掉身上的通勤装,打扮成休闲的风格,上来一指头戳在沈青禾头上:“想都别想。” 沈青禾笑:“唐总,咱俩合作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给你整过幺蛾子,尽管放心,长多少斤甩多少斤,胖一两我就算给您打白工,好啦,今晚我请客,欸?干嘛呀……” “打白工是吧,行!称呢?站稳!?”唐元珊拖着沈青禾上称,指着电子数字:“49.7,记住你刚才说的话,大伙都听见啊。” 沈青禾一米七五的个子,体重能维持不过百,非常令人惊叹。 一把岁数,还越活越较真。沈青禾在心里腹诽。 在场的工作人员,包括几个项目经理都笑眯眯没当真。 麦穗发展到今天已经初具规模,线下实体店近二百家,分布在全国各个省市,网购平台的年销量成倍增长。 谁能想到,五年前,麦穗还只是个龟缩在北京某大学城的商圈角落里苟且求生的小门店。 沈青禾和唐元珊就在那个时候开始合作,相识于微末,沈青禾在麦穗的资历比他们这些总儿都要老。 沈青禾在北京读书时,拍摄地点在北京总部进行。沈青禾回雅西老家,拍摄地点紧跟着挪到雅西货仓。 唐总看重沈青禾。 大家看在唐总的面子上,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哪怕沈青禾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业余小模特。 烧烤摊就在货仓附近,几步路的距离。二人随便要了点烤串,两斤麻辣小龙虾,露天坐着,唐元珊又多点了两个炒菜,问道:“啤酒要不要。” 沈青禾忙拒绝:“啤酒就算了,还开车呢。” 唐元珊目光往边上一扫,一辆路虎停在不远处与这里的街景格格不入。唐元珊打趣:“哟,我们守财奴舍得花钱买车了啊!” 沈青禾也望着自己的爱车,笑:“我这些年的所有积蓄都压这车上了。” 二人这时才真正寒暄起来。 唐元珊:“你毕业参加工作之后,啧,变化挺大的。” 沈青禾确实和大学时候不同,无论是生活习性还是消费观,沈青禾都刻意将自己改变。 仿佛如此就能和过去划清界限。 这时,新来两个年轻女生在隔壁桌落座。那桌的椅子好像不太稳当,一女生坐上去晃了晃,目光溜了一圈,往这边瞄。 沈青禾她们占了个四人桌,余出两张椅子。唐元珊不拘小节,将椅子往那边一送,说:“拿走吧。” 那女生轻言细语的道谢,搬走了椅子,用纸巾反复擦了几遍,然后双手提着裙摆坐下,半个屁股悬空在椅子外头。 沈青禾歪歪斜斜靠在椅背上,右脚架在左腿上,看戏似的,八风不动。 唐元珊忽然压低声音:“有意思吧。” 沈青禾点点头:“有。” 唐元珊:“有些人盛装出门,只为坐在路边摊的塑料椅子上蹭一身灰……不知道怎么想的。” 沈青禾收回目光,与唐元珊对视一眼,说:“是啊,我们蹭灰之前好歹还晓得换身衣服。” 服务生用不锈钢盘端上两把烤串,两瓶冰可乐。 隔壁女生的嘻嘻哈哈的交谈声传了过来,原来是雅西大学的学生。 唐元珊:“我第一次见你,你和那俩小姑娘差不多大……” 沈青禾 分卷阅读5 弹开可乐瓶盖,灌了一口,心想:又来了…… 唐元珊如今事业有成,年纪渐长,有事没事总爱回忆当初创业时的峥嵘岁月。多少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都要被刨出来鞭尸。 可沈青禾不想听。 一点也不想去回忆。 唐元珊:“你在超市卖榴莲,嘴里喊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大家都来尝一尝!” 沈青禾:“……” 唐元珊说到这,笑出了声,继续回忆:“你的老板嫌你叫卖声小,隔着柜台喷的你狗血淋头,哦,你那老板还是个吝啬鬼,榴莲那么贵的东西,怎么舍得让人随便尝,恰好我路过,你红着眼圈逮住我,问我要不要买榴莲。” 沈青禾说:“我当然记得。” 然后,唐元珊自己不知脑补了什么玩意,当场怒砸五百块人民币,买了两个大榴莲。 沈青禾木着脸听。 唐元珊一拍手:“哎,当时我就想撬墙角!” 沈青禾回忆起当时,唐元珊拿着一本过期的时尚杂志,追在她屁股后面怂恿她当平面模特,像个搞传销的。 后来沈青禾之所以屈服,是因为唐元珊开出了超高的酬劳。 拍两天照片的报酬约等于卖七天榴莲,于是沈青禾毫不犹豫的跳槽。 沈青禾干一行爱一行,兢兢业业替唐元姗干活,尽心尽力替麦穗宣传。 当学校大型晚会或者典礼举行时,沈青禾穿着麦穗的衣服去舞台上露个相,晚会结束,便有不少人围在后台,问她穿的谁家衣服,涂的哪个口红色号。 也许沈青禾的安利带来的收益只是杯水车薪,但唐元姗领这个情。 “处对象了吗?”唐元珊问。 “没有。”沈青禾说,“我太忙了。” “我相中一个小男孩,25岁,研究生毕业,在我们公司工作,搞财会的,做事挺缜密,人长的也俊俏。”唐元珊拿出手机:“给你看看照片。” 沈青禾就着她的手机看了一眼,平平淡淡。 唐元珊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没相中,说:“有机会见一面?有没有眼缘还得当面见见才知道。” 沈青禾:“他现在雅西?” 唐元珊心道有戏,平静的说:“下次来我带上他。” 沈青禾沉默等于同意,见就见吧,见一面又不吃亏。 ☆、第 3 章 晚上到家时九点半。 沈青禾在外工作仿佛永远不会累,唯独在踏进家门的那一刻,仿佛脱下一层皮,状态肉眼可见的颓了下来。 同居室友兼发小田小蕾躺在沙发上追剧,养的狗子萨摩耶亲亲热热的凑上来,甩着蓬松的大尾巴,蹭她一身白绒绒的毛。 “回来啦?” “嗯,回来啦。” “今天这么晚。” “有一点点忙。” 客厅茶几上有切好的水果拼盘,沈青禾路过时,顺便叉了块西瓜扔进嘴里。 到浴室洗个澡,吹干头发,换上干净的睡衣,清清爽爽的出门瘫在沙发里。 田小蕾暂停追剧,抬手在沈青禾松软的头发上抓了一把,问:“吃饭了吗?” 沈青禾:“外面吃过了。”说着,端起果盘,把里面的西瓜都挑出来吃了。 今晚的烧烤又辣又燥,吃的她嗓子冒烟。 那只傻狗又凑过来,湿漉漉的大鼻子在沈青禾腿边呼哧呼哧的闻。味道有点陌生,因为沈青禾今天换了新的沐浴露。 沈青禾拍了拍它纠结的大脑袋。 田小蕾:“我周末回家,你呢,我妈挺想你的,最近打电话总是提起你。” 沈青禾:“我周末怕是走不开,要加班,你替我向阿姨问个好。” 田小蕾点点头,表示理解:“我知道,快到月中了,你正是忙的时候……那傻狗就托付给你了,你周末帮忙照看两天,反正它也更喜欢和你玩。” 傻狗没有名字,就叫傻狗。 当初这小东西在街头流浪,一身伤病差点死掉,沈青禾抱它回来,固执的觉得贱名好养活。 田小蕾是爱狗狂魔,沈青禾把康复后的傻狗洗的白白净净,送给田小蕾当生日礼物。 二人关系再好也不能同居一辈子,等到将来散伙时,傻狗定是要跟着主人田小蕾走的。 田小蕾的是平面摄影师,在雅西风尚工作,闲时朝九晚五。与忙忙碌碌的沈青禾不同,田小蕾满足于自己现有的薪水,下班后就躺在家里追剧玩狗,日子过得悠闲又舒适。 沈青禾拉开茶几下的抽屉,拿出一瓶身体乳,挤出一大坨,用手心捧着,从小腿开始,慢慢搓揉。 沈青禾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这双腿,白皙匀称,线条流畅。 “你想吃什么,哎对了,我妈又弄了两大罐樱桃酱,拿回来你吃了吧,不然放家里浪费。”田小蕾咕哝道:“一弄就是十来年,我和我爸早就吃够了,全家就你还对它不离不 分卷阅读6 弃。” “好啊。”沈青禾欣然答应。 田阿姨做的樱桃酱最合沈青禾的口味,十几年都吃不腻。 沈青禾打开手机日历,新建日程计划,提醒自己明天下班去商场给田阿姨挑份礼物,不能白吃人家的樱桃酱。 今天七月十五号。 明天七月十六号。 田小蕾还在感慨时间飞逝,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沈青禾却猛地想起什么,抽出张纸巾擦干净手,趿拉着拖鞋跑回卧室。 十五号,今天吃多撑了,差点忘了个重要的约定。 狗子傻乎乎跟了上去,沈青禾却反手“砰”一下关上门。 田小蕾扑哧笑出声。 傻狗吃了个闭门羹,委屈的扯嗓子嚎了两声,又被田小蕾训斥,不许叫。 在欢声笑语的背景音里,沈青禾打开电脑,登陆邮箱。 私人邮箱中安安静静躺着一封未读邮件。 邮件内容只有短短两行字。 “最近杂事多,没有远行的机会,上月走了趟敦煌鸣沙山,没几张拿得出手的照片,凑合用。——野望” 附件是一组照片。 点击打开。 照片横铺在屏幕上,高饱和度的黄沙冲击着视觉,一辆破旧的越野车,一只瘦骨嶙峋的骆驼好奇的往里张望,试图将脑袋塞进车窗里。 沈青禾对着屏幕笑了。 野望,曾经揣走无数国家级摄影大赛奖杯的青年摄影师。 沈青禾刚入职雅西地理时,为了在杂志社站稳脚跟,厚着脸皮给野望写信,邀请他的作品入驻。 十几封信石沉大海,沈青禾差不多也该放弃了,最后随便拍了几张自家狗子的沙雕照片和视频发送过去。 野望终于在当月十五号回信一组作品,无偿。 并且附送了一行小字:狗很可爱。 沈青禾可谓相当上道。 投其所好,此后傻狗的小视频和照片就像不要钱似的流进野望的邮箱中。 礼尚往来,野望的作品也将于每月十五号准时投进沈青禾的私人邮箱。 著名的摄影大师多半是位云养狗选手。 沈青禾仿佛窥见了什么秘密,暗中与之默契地达成某项不可告人的交易。 沈青禾掏出笔记本,珍而重之的记录下野望的足迹——敦煌,鸣沙山。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等到合适的时机,沈青禾也想去亲眼看看。 上床滚了两圈,沈青禾翻了个身,星光从天窗泻进来,沈青禾目光落在床头柜上。 那里支起一个架子,放置着一顶圆圆的红头盔。 在空置的老房子里落灰五年,沈青禾回家收拾屋子时,用水将它洗干净,没想到它光泽柔润,依旧崭新。 躺了一会儿,不困,微信正好振了一下,收到一条好友申请,备注——雅西风尚副主编周钧。 雅西风尚?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沈青禾满怀疑惑地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双方自动打招呼,沈青禾想询问对方什么事,刚敲了几个音节,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来电显示陌生号码,雅西本地。 沈青禾接通,那头传来一个很悦耳的年轻男人的声音:“你好,是阿稞女士吧,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是雅西风尚的主编周钧……” 听到阿稞这个名字,沈青禾恍惚了片刻,思维也出现了短暂的断层:“呃,我曾经用过这个名字……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阿稞”是她的微博昵称。 沈青禾平常喜欢在平台上分享自己的写真,微博没有刻意经营过,但无意间发展了十几万粉丝。 去年,沈青禾有点闲暇时间,在唐元珊的介绍下,为一本青春畅销出版物拍摄封面和插画。 沈青禾便以阿稞的名字参与拍摄。 周钧:“是这样的,我偶然在微博上浏览到了你的写真,我个人非常欣赏你的气质,想邀请你拍摄我们下期的内页……听说,你是雅西人?” 沈青禾写真的取景地多在雅西。 难怪对方会找到她。 沈青禾说:“是的,我现在人在雅西。” 周钧语气轻松:“那可太巧了,我看了你的所有照片,我觉得你的气质非常适合我们下期的主题……” 半夜十一点,对方甚至还在加班。 雅西风尚家大业大,一向喜欢邀请大牌明星,在业内人眼里,多少沾点势力眼,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礼贤下士,把主意打到一个素人身上。 沈青禾从床上盘腿坐起来,圈内来来回回就那么点事,脑袋瓜稍稍一转,就琢磨明白其中的猫腻。 雅西风尚再有钱,也不可能每个月都请得起大牌。雅西风尚这几个月的销量已有明显下滑,雪上加霜的是,他们杂志社本月还闹了场公关危机,就发生在四天前。b 分卷阅读7 r   雅西风尚本期刊登了某位污点艺人的独家访谈,作者阴阳怪气有替人洗白的嫌疑,遭到了全网抵制。 网友们纷纷嚷嚷着不买!绝对不买! 闹得声势浩大。 想都不用想,下期销量定然难看。 时尚圈与娱乐圈搅和到一起,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两相比较,还是她们地理杂志好,和平安稳,岁月静好。 沈青禾靠在床头,顺手拿起一面妆镜,照了照脸,对那头的周钧说:“周副主编您想谈合作是吗?我想先问下报酬。” 对方沉默了一瞬。 沈青禾从这沉默中品出了吝啬的意思。 周钧斟酌着开口:“我想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先向您介绍一下,我们雅西风尚创刊于1990年,一直走在时尚的前沿,引领时尚潮流体现时尚的权威,丰富了全国乃至全球的女性生活,全国畅销排名前三,阅读率高居榜首,我们对美学的研究……” 吧啦吧啦吧啦。 言外之意,能上我们杂志是你的荣幸,别心里没点数还想要报酬。 周钧标准的播音腔,沈青禾觉得他放了个悦耳的屁。 唐元珊请她拍每季的新衣,酬劳能给到十万,去年,沈青禾给那出版刊物走友情价,还拿到了两万的辛苦费。她的粉丝和流量就是她坐地起价的底气。 雅西风尚店大欺客,居然想空手套白狼。在沈青禾的认知里,不赚钱就等于倒贴钱。 已经很忙很累了,沈青禾轻咳一声。 周钧稍有停顿。 沈青禾立马插话进去,报价:“两万。” 周钧:“什么?” 沈青禾微笑着说:“两万,周副主编,您那边如果能接受这个价格,我们可以抽时间面谈。” …… 沈青禾知道对方正在凌乱,于是继续道:“我的报价绝对合理,保证让您物超所值,考虑一下?” 周钧既想要控制预算,又不想让本期的制作显得太Low。 沈青禾理解他的想法。 说实话,这个价位,真的很难找到性价比更高的了。 沈青禾给对方流出足够的考虑时间,礼貌的道了声晚安,并真诚的建议对方注意身体早点休息,然后挂断电话,拉开卧室门。 田小蕾正在刷牙,电动牙刷震出一嘴泡沫。 沈青禾直截了当问:“周钧你认识吗?” 田小蕾叼着牙刷含糊不清:“喔,我的男神之一。” 沈青禾:“你的男神是看脸吧!” 田小蕾:“当然,赏心悦目啊。” 沈青禾忍住没吐槽,说:“他想让我给你们下期杂志拍内页。” 田小蕾一口泡沫差点吞下去:“他给你开多少钱?” 沈青禾歪了歪头,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没说话。 田小蕾漱口完毕,道:“说实话,我们周副主编那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抠门。” 话音刚落,田小蕾放在桌上的手机接二连三的振了起来。 划开一看,田小蕾的工作群里深更半夜炸开了。 周钧自己不睡觉也不让别人睡。 “我刚联系过阿稞了。” “MD开口就跟我要两万,以为自己是谁啊。” “脸都不敢露,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合作方随便推个小模特来都比她上道。” 主编说什么都是对的,主编放个屁都是香的。周钧这番话炸出了不少夜猫子,你一言我一语的附和起来。 田小蕾把手机往沈青禾面前送了送。 沈青禾看清聊天记录,挑起眉毛,瞪圆了眼睛。 “没想到你们周主编在日常工作中还挺放飞自我啊。” 平心而论,给钱只要别太过分,沈青禾内心其实挺想接这活的。 她喜欢拍照,喜欢换上各式各样的衣服,在任何热闹的或荒芜的景致中拍摄写真。喜欢结交摄影师,田小蕾的摄影技术不赖,还有传说中的神秘摄影师野望,沈青禾做梦都想见一见他。 但是,工作是工作,爱好是爱好,倒贴钱是不可能的。 田小蕾一抹嘴:“看我的。”然后当着沈青禾的面开始噼里啪啦打字——“喔,周主编您说的是摄影博主阿稞吧,下期您想找她合作吗?哎呀巧了,我一朋友曾经拍过她,我这正好有几张她的货。” 经过沈青禾的同意,田小蕾在图库中筛选出几张沈青禾的写真照投进群里。 群里安静了片刻。 田小蕾扔完照片就遁了,暗搓搓窥屏。 内行人好赖总是能分清楚的。 有理智的同事尝试着挽回说辞:“嗯……如果是这个质量的话,两万其实不算亏……大家觉得呢?” 周钧:“……” 接着又有人发言:“我们本期经费预算有限,但也绝对不能做的太Low, 分卷阅读8 不然面子往哪放。我的意思是,宁可请个靠谱素人,也好过去那些十八线的小Low鸡,拉低我们的逼格。” “是啊是啊,万一请的小明星私下里作风不好,再让媒体爆出来,我们岂不是又翻车喽。” “阴沟里翻船,一翻再翻,哎呦!” “小破社怕不是要破产了喂!” 周钧:“……闭嘴吧你们!” 他们七嘴八舌,没个正经,很久之后,终于有人出来一锤定音——“可以,明天请她来。” 沈青禾看到了那人的名字。 “贺航?” “是哦。”田小蕾捧心一脸花痴相:“我的男神之二,超超超超帅超有魅力。” ☆、第 4 章 翌日下午,沈青禾请了半天假,来到雅西风尚的公司总部——市中心,时代大厦,几十层高楼拔地而起,站在楼顶足以将半个小城的风景收入眼中。 雅西是坐山水古城,早几年被纳入了国家重点保护项目,像这样规格的高楼,以后怕是很难再建了。 不得不感慨,时尚圈霸主真是财力雄厚。 副主编周钧也是真的抠门。 昨晚,周钧来电正式邀请时,沈青禾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对方咬牙切齿却不得不强颜欢笑的心情。 沈青禾推开旋转门,踏进金碧辉煌的大厅。中央空调的冷气汹涌而至,迎面吹散了盛夏的暑气。 前台小姑娘问她是否有预约。 沈青禾报上自己的名字和来意。 前台小姑娘查了下日程表,贴心地告诉她,电梯直上12楼,走廊尽头那间最大的办公室。 大厅中人来人往,几乎每个人都是跑着的,两个年轻的女生推着衣架,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经过。沈青禾望着她们引人遐思的背影,和盈盈一握的纤腰,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在这奢华的繁忙中,四处都浮动着金钱的味道。 电梯里人挤人,沈青禾站在靠门一侧,食指按下数字12,与此同时,从后方伸开一只手,同样指向数字12。 沈青禾按的快。 另一只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沈青禾回头看过去。 只见一张俊秀非常的脸,骄傲的目视前方。 沈青禾可太熟悉这张脸了。 雅西风尚的副主编周钧混迹娱乐圈,常年活跃在各大时尚趴、慈善趴和时装周上,坐拥庞大的粉丝群体,性格招摇又傲娇,像只不可一世的公孔雀。 模样俊秀,性格讨喜,年轻多金,事业有成。 唯一美中不足是身高。 他垫上内增高堪堪能够到一米八的个头,在穿了高跟鞋的沈青禾面前,略显卑微。 沈青禾看了他一会儿,见对方没有搭理她的算,于是礼貌地移开目光。 12楼。 电梯门向两侧滑开,沈青禾故意让了一下,请周钧先行。 周钧被员工前呼后拥着走出去,电梯里顿时敞亮不少。沈青禾不远不近坠在人群后面,看他们集体左转,进了副主编办公室。 原来不是同路人。 走廊尽头那间办公室非常大,玻璃隔断门纤尘不染,走过路过,能将里面瞧的一清二楚。 干净简洁的布艺沙发,不规则椭圆形白色小茶几,摆放错落有致的高脚桌,散落在室内各处的花瓶里,清一色插着今晨新鲜的桔梗花。 靠窗的空地上,支起一画板,一个身穿浅色连衣裙的女生正专心致志的画画。 沈青禾敲了敲门。 画画的女生放下笔,起身微笑着问道:“你好,找谁?” 沈青禾踏进一步,踩在瓷白的地砖上,说:“你好,我叫沈青禾,今天来参与贵社的拍摄工作。” 画画的女生立刻明白:“哦,你找贺先生吧,我是他的助理……贺先生正在忙,请稍等。” 沈青禾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靠南的窗户延伸出去一个小阳台,轻薄的白色窗帘安静的垂着,阳光在帘上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贺航趴在栏杆上打电话。 偶尔传进来只言片语,似乎是在和朋友讨论——去哪玩? 干坐了一会儿,贺航还没回来,沈青禾摸出手机,给田小蕾发微信:我到了。 田小蕾很快回复:怎样?顺利吗? 沈青禾:周钧不见我。我现在坐在贺航的办公室里。 田小蕾:……我酸了。 沈青禾:? 田小蕾:我也想进贺哥哥的办公室坐一坐【哭泣】。 沈青禾:贺航是谁?摄影师吗? 田小蕾:算是吧。 昨晚没来得及问,沈青禾起初认为贺航是雅西风尚的某位高管,可现在感觉不像。 田小蕾正在输入中…… 风从窗户的缝隙中漏进来,掀动了面前白色小桌上的几页印海 分卷阅读9 报的铜版纸。 沈青禾微微倾身,用手压住。 顶上的覆盖白页已被掀开,露出下层的照片,还有一份拍摄流程计划。 沈青禾看清照片内容,诧异的挑起半边眉毛。 昨晚田小蕾在工作群里甩了几张照片,今天已经有人将这些照片印成海报,并设计了详细的策划,呈到了贺航桌上。 效率令人惊叹。 田小蕾的微信消息姗姗来迟:贺航不是我们雅西风尚的正经员工,他是个有背景的关系户,摄影技术据说很牛逼,偶尔会来帮忙。家境好,长的帅,脾气温和,绅士风度,不抽烟不喝酒,没有坏习惯,宜室宜家。人很好很好。你想上吗? 沈青禾从中提炼出关键信息。 有钱, 有才, 疑似单身。 沈青禾被“宜室宜家”四个字撩动了,心里就像蜻蜓点水般的荡起轻微的漪涟,又很快恢复平静。 田小蕾:宝贝,我有一个小建议,你与他合作的时候,最好收一收你的野蛮脾气。 沈青禾:你说我野蛮? 田小蕾:是的,是你是你就是你。 沈青禾:你的用词才野蛮! 田小蕾:摆正你的位置,卑微的乙方没有资格提出奇奇怪怪的条件。 沈青禾:你怕我难为他? 田小蕾:我怕你挨揍。【微笑】 沈青禾:…… 田小蕾做沈青禾的御用摄影师时,经常被她的一些刁钻古怪的要求搞得头昏脑胀,差点造成了比毕业答辩还要恐怖的心理阴影。 沈青禾收起闲聊的兴致,把手机揣回包里,捻起桌上的照片。 照片里,沈青禾休闲打扮,束起高马尾,身穿墨绿色夹克外套,下身简单的纯黑色工装裤。照片中的沈青禾横卧在铁轨上,目光直视镜头。 拍摄这张照片的摄影师是田小蕾。 镜头的焦点主要集中在沈青禾的眼睛上,没有太多的浓墨重彩,只体现出素淡的空灵。 下一页。 油菜花田里的景象,摄影师依旧是田小蕾,画中人依然是沈青禾。 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照片调色整体偏亮。沈青禾穿裙子,戴草帽,坐在木栅栏上,悠荡双腿。唇角勾起的弧度是最真诚的笑容,凌乱的刘海下,含情的眼睛里盛满了阳光。 沈青禾每次看到自己的写真,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在心里情不自禁的感慨一句——“我真好看!”今天也不例外,沈青禾暗暗赞叹自己惊人的美貌,浑身舒畅,将照片整理好,原封不动的放回桌面。 贺航正好挂断电话,撩开窗帘进来。他走路很快,沈青禾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他便坐到了对面沙发上。 他的长腿屈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狭小空隙中,伸展不开。 沈青禾眨眨眼:“你好。” “你好。” 贺航注视着她,双手搭在膝上,语速很快:“我是你的摄影师,贺航。抱歉,让你久等了。” 沈青禾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下午1点55分。 还没到约定时间2点。 沈青禾笑:“是我来早了,没有打扰到您的工作吧。” 贺航说没有,他好像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从眉眼到嘴角都崩着一层冷漠。 但他的身上带着阳光的味道。 他的目光在沈青禾身上逡巡,赤棵不加掩饰,尤其在胸部和腰部明显多停留了几秒钟。 沈青禾没有感到冒犯,也没有任何不悦,他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他。 材质廉价的黑色T恤,没有花里胡哨的印花,批发市场一件十五,十件一百。 头发剪的很随意,半寸长,天然黑,桀骜的在头顶上支棱着。 薄薄的布料藏不住肌肉起伏的形状,露在外的双臂肤色过于白皙,肌肉紧实有力。再往下是腰腹,衣服的遮掩下看不太真切了,但不妨碍沈青禾想入非非。 彼此都是坦诚人,欣赏和惊艳清清楚楚地写在眼睛里。 沈青禾矜持道:“贺先生?” 贺航目光上移:“嗯?” 沈青禾问:“还满意吗?” 贺航与她对视,字字清晰:“非常惊喜。” 女助理在旁笑着说:“照片嘛,难免失真,我们社约过太多平面模特,其中不乏网红,凭他再出名,一见真人和照片,完全两个妈生的,像您这样真诚的可真太少了,比我们预想中的情况好太多了!” 贺航大手抽出那本文件,问:“公司制定的拍摄计划和流程,你看了没。” 还没来得及看,沈青禾说:“没有。”正打算伸手去接,贺航捏起它,潇洒一甩,怼进了垃圾桶里。 …… “不用看了。”他说:“作废,今天的工作完全照我的安排来,我喜欢拍外景,你能接受吗?” 沈青禾有点意外,但 分卷阅读10 还是点头:“我没问题。” 一般来讲,外景的拍摄成本高比棚内高的多,工作细节和流程也更麻烦。 在雅西风尚的摄影棚中,像沈青禾这样的非专业小模特简直多如牛毛,随便塞到一个棚里,给几套衣服,咔咔两张算完事,甚至连两小时都不用。 沈青禾本着赚快钱的想法来,没想到对方竟郑重其事的准备了外景。 贺航办事不啰嗦,捞起车钥匙:“好,那你准备一下,我们尽量争取天黑之前完工。” 今天室外最高温36℃,拍外景烧钱又遭罪。 女助理吃力的拖出两大包道具和衣服,贺航路过时帮了把手。 “多准备点藿香正气水,注意避暑。”贺航说:“你们女孩子还要注意防晒,带防晒霜了吗?”他一本正经说着体贴的话,还是那副不太好亲近的样子。 女助理敲了敲化妆箱:“知道啦知道啦!”她对贺航的说话态度明显不同,略嗲,带着点骄纵的意味,他们的关系应该非同寻常。 沈青禾的小挎包里只有一小管防晒乳,完全不够用。 女助理送她两瓶防晒喷雾:“使劲喷,今天日头毒,千万别晒伤了。” 沈青禾道谢,问:“怎么称呼?” “贺雅雅。”助理女生长相文静,很衬这名字。“你可以叫我雅雅。” 沈青禾看了一眼前方的贺航:“那你们是?” 贺雅雅一笑:“我和他是堂兄妹的关系。” 原来如此。 沈青禾点点头,带上帽子,渔夫帽的帽沿向下折,盖住半张脸。 途径副主编办公室时,周钧正巧从里面推门出来,面对面相遇时,周钧一脑门问号:“嗯?你们要去拍外景?” 贺航停下脚步,嗯了一声。 周钧:“公司做的策划不合你意?” 贺航:“不太合适。” 周钧说:“行吧。”传说中的铁公鸡今天格外和颜悦色:“不用多带几个人?” 贺航:“不用,人多累赘。” 周钧温和道:“缺钱缺东西直接和我说。” 沈青禾惊奇的望向他。 周钧的目光一转落在她身上,小幅度摆了摆手,不紧不慢意味深长的说:“祝你们合作愉快!” 沈青禾莫名惊起一身汗毛。 电梯里,她和贺航面对面站着,沈青禾的目光滑过帽沿,落在贺航的胸膛上。 忽然发现他好高。 沈青禾占着身高的优势,早习惯了平视男人们的眼睛或者下巴,很少有人能像一堵墙那样挡在她面前。 沈青禾稍稍一抬头,触及到对方硬朗的下颌线条。 冷不丁的,贺航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你家养了猫还是狗?” 沈青禾:“什么?” 贺航抬手在她肩膀上一捏,捻起一根细细的雪白的毛。 萨摩耶掉毛厉害,沈青禾千防万防也有百密一疏。相必是今早漂浮中的狗毛沾到了身上。 白衬衫上找白毛,他眼睛还挺明察秋毫。 下了电梯之后,在去往停车场的路上,贺雅雅落后几步,在沈青禾耳边嘀咕:“有几点注意事项我提前和你说——” 沈青禾侧了侧头,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贺雅雅:“我哥的工作作风非常强势,容易较真,他必须要求所有人听他的安排,也许还会提出很多不合理要求,你尽量多迁就他,不然我们工作可能没办法顺利进行。” 沈青禾点头:“你放心。”她一定努力将自己收敛成一只毫无灵魂任人摆布的花瓶,伺候好甲方爸爸。 贺雅雅放下一半的心,安慰道:“也许并没有我说的那么夸张,你也不要太担心,他们这些搞艺术创作的,脾气都古古怪怪,不过我敢担保,我哥的作品最终呈现出的质量绝对不会逊色,辛苦一下还是值得的。” 是么? 沈青禾内心抱有很大期待,心想:“但愿不是个庸才。” ☆、第 5 章 贺航挂职在雅西风尚,但很少参与拍摄工作,原因之一是没有人愿意和他合作。 许多年前,业内某知名模特曾在雅西风尚当众撂下狠话——倒贴十万也绝不与贺航合作,简直人间惨剧。 沈青禾是外行人,对时尚圈的秘辛知之甚少,再加上那件事情发生在许多年前,已经被时间渐渐掩盖,所以她不知道今天的两万块钱即将带来怎样的“灾难”,她和贺雅雅坐在车后座,拿着防晒喷雾,照着脸和脖子一顿喷,然后互相帮助涂抹后背。 拍摄流程应该是早就订好的,沈青禾不多问,到了地方,沈青禾一下车,就感受到了盛夏热浪的摧残。 沈青禾怕热的很,但奇异的,她喜欢夏天,浑身的细胞在叫嚣着燃烧,沈青禾深吸了一口气,望向高耸的台阶:“生态公园?” “对。”贺航说:“我和园长打过招呼了,今天随便我 分卷阅读11 们取景。” 沈青禾注意到他外边披了件长袖外套,顿时惊了:“你不热?” 贺雅雅忙解释:“我哥以前被晒伤过,对阳光很敏感,不能暴晒。” 沈青禾了然,想到了点别的什么,鞋底磋磨着脚下的小石子,不说话。 贺航向服务站借了辆三轮脚踏车,衣服道具一股脑扔进车斗里,长腿一跨蹬上车,回头招呼她们:“坐上来。” 沈青禾发现他是真的糙,顶着一张俊到没朋友的脸和得天独秀的好身材,没有一点偶像包袱。 雅西白河生态公园远近闻名,正处于暑期,天虽然热,游客络绎不绝,多数是活力四射不知冷热的年轻人。 沈青禾蜷起腿,白衬衫小西裤高跟鞋,坐在破烂的三轮车斗里,迎着路人猎奇的目光,拿起手机,背靠贺航,来了张自拍。 贺航钻了几个小树林,选中了一处树屋的景象。 “就在这吧。” 三轮车停在道边,贺雅雅立刻递上平板,打开图库:“咱先拍哪一套?” 衣服早就搭配好了,拎出来就能穿。 贺雅雅支起了换衣神器,类似于露天围了一个桶。 第一套衣服是墨绿色露脐装,穿上像个野人,贺雅雅兼职化妆师,给沈青禾两腮各抹了两道迷彩。 是沈青禾看不懂的时尚。 沈青禾扭头问贺雅雅:“你们下期的主题是什么?” 贺雅雅:“山野之间。” 好吧。 化妆期间,贺航闲着无聊,举起摄像机拍拍天空,拍拍云朵,拍拍大地,拍拍树叶,拍拍草地里的荠菜花。 沈青禾妆成,摆了几个pose,披头散发把脸埋在草里,在烈日炎炎下呼吸青草的味道。 无论是谁,目前的工作状态都蛮轻松。 贺航端详着镜头里的女模特,试拍了一张。 “咔嚓”快门响。 有的模特会刻意迎合镜头,有的模特会自然吸引镜头的追随。 沈青禾明显属于后者。 沈青禾不是外向型人格,话少,在人与人的交流中属于完全被动的那方。她在物质世界中像被枷锁紧紧束缚着,面对镜头时却无比自然。 贺航对此表示非常……意外。 早些年,贺航更年轻气盛的时候,在雅西时尚横冲直撞,谁的面子都不买。 那时候的他是张扬又热烈的。直来直去口无遮拦的交流方式时常令合作的模特们感受到难堪,一系列天马行空的要求更类似于刁难和羞辱。 这样的他很快引起了众怒,资历丰厚的名模们联起手来冲他开炮。贺航被主编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当场摔门离家出走。在外浪荡了两年后,24岁的他以“野望”的艺名,摘下了全球华人摄影大奖的桂冠。此后的人生就像开了挂,一路拿奖到手软。 身价过亿的国际超模重金请他拍摄写真,他去试拍过一次之后,婉言拒绝了。 他站上人生的巅峰,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镜头两侧的人契合与否要看缘分。合适就拍,不合适就拜拜,他再也不会强求任何不符合自己心意的东西。 沈青禾从草地上翻滚起来,半天没等到摄影师的指令,疑惑地看过来。 贺航从镜头后抬起脸, 树屋的景色没有什么新意。 沈青禾不是很喜欢,贺航的态度也很令人费解。 他一直懒懒的,神态…敷衍,仿佛是在完成一项并不感兴趣的工作。 咔咔咔咔咔咔嚓—— 贺航皱眉沉思了片刻,指挥道:“你爬到树屋上。” 树屋离地面足有三米多高。 此处的树屋是用来观赏的,而不是用来攀爬的。不远处树根旁还立着一块显眼的木牌——树高危险,禁止攀爬。 贺雅雅脸色刷变了,下意识觑着沈青禾的神色。 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条件下,要求合作模特做出危险性动作是非常非常不合理且不近人情的。 贺雅雅很是为难,凑到贺航耳边,急道:“哥!我们今天没有带□□,也没有准备防摔气垫,你这要求太不合适,万一……” 贺航皱眉不理人。 贺雅雅眯着眼往沈青禾那边一瞧,下半句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又咽回了肚子里。 在她据理力争的时候,沈青禾已经顺着庞大的树根和枝桠往树屋的方向攀行。 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乖乖,这位新请的模特是不是过于敬业了。 …… 沈青禾一看树屋的高度就觉得不靠谱,她不恐高也害怕,肯定是爬不上去的,但她相中的这棵树的另一个部位。 那是一根并不粗壮的横出来的长枝桠,正好在树屋的斜下方,高度稍微矮一点,安全性稍微高一点。 沈青禾手脚并用爬过去,坐在树杈根部,双腿垂下来,小心翼翼开始一寸一寸的往外挪。 树枝不 分卷阅读12 一定能承受的住她的体重,最好能速战速决。 不用她张嘴,下面的贺航已经动起来了。他三两步窜上对面的另一棵树,趴在略高一点的地方调整角度。 “放松。” “眼睛别往下看。” “小腿崩太直了,自然一点。” “深呼吸。” 沈青禾不恐高也有点害怕,努力调整呼吸和姿势。她欣赏敢为艺术献身的疯子,但她不想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一连串的“咔嚓”声响完,贺航拿到令自己满意的作品,冲她抬手,示意她可以下来了。 贺航一手抓着相机,一手握住树枝,整个人悠了下来,在半空中荡了两下,稳稳的落地。 他的双腿有着惊人的弹跳性。 贺航对她颔首:“你来。” 沈青禾慢腾腾爬下来,鞋也没穿,跑过去看了照片。 照片很多,贺航筛选了一下:“看这张。” 双手捧着相机,沈青禾双眼唰的亮了——绝了。 照片所展现出来的意境是她的裸眼难以触及到的美,沈青禾意识到,她这是遇到宝藏了。 贺航只肯给她看一眼,就抽走了相机:“换地方吧。” 沈青禾偷偷扒了扒地上的大黑包,里面还有九套衣服,她才刚拍完一套,此时已经下午四点,阳光没午时那么烈,沈青禾补了防晒,从小树林钻出来。 公园里有游客,沈青禾的奇装异服吸引回头率无数,甚至有游客掏出了手机,对准沈青禾拍照。 贺航不悦的回头看了她一眼,把自己的外套脱下隔空扔进了沈青禾怀里。 “你遮一遮。”他说。 沈青禾明白他的好意,但是…… 这么厚的外套捂在身上怕不是要热死她。 景区有卖冷饮的小铺子,沈青禾在一个冰淇淋车旁边停下来,问两位同伴:“你们吃吗?” 贺航说:“不要。” 贺雅雅眼里流露出渴望,沈青禾便买了两只,她喜欢抹茶味,举在手中小口的咬。 贺航落后几步,举起相机,记录下两个女孩子有说有笑并排行走的画面。 沈青禾一根冰淇淋就想收买贺雅雅:“我看你包里备了十套衣服,打算全拍吗?。” 贺雅雅误以为她受不了高强度的拍摄工作,安慰道:“也不一定,具体要看我们的时间安排。” 沈青禾由衷夸赞:“你们雅西时尚的摄影师,含金量真高!” 贺雅雅与有荣焉道:“唉,其实我哥他不是我们社的常驻摄影师啦,他一般很少来工作,他更喜欢走街串巷天南地北的拍景,爱拍小猫小狗,他这次是迫不得已,周副主编请他来帮忙的。” 一般很少来工作,迫不得已来帮忙…… 沈青禾内心欣喜的火苗扑闪了几下,没有那么热烈了。沈青禾以后还想约他拍照,得想个办法要到联系方式。 第二个取景地点在山溪里。 沈青禾换上正红色长裙,试探性的踩进水里,浑身上下猛的一哆嗦,好凉。 这水是从上游的山涧泻下来的。 贺航让她躺进水里。 品牌商提供的红裙用料有点笑心机,上半身绸质紧身,完美的勾勒出腰身优美的曲线,下身裙摆用纱堆成,铺在水里,立刻浸成了透明材质。贺雅雅取了一条长长的红绸叠在沈青禾的腰间,遮住隐秘部位。 沈青禾苦着脸坐在溪石上,令自己慢慢适应水温。 闷热的皮肤入水的那一刻,浑身细胞受到刺激骤然紧缩,沈青禾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往水里躺。 此处溪水深度大约半米,水流潺潺令衣裙在水面肆意飘荡。 沈青禾的妆面换了一套,凸显出更为深刻的五官。贺航的镜头快要怼到她的脸上,描摹着她犀利深刻的侧颜。 沈青禾枕在石上拍了一张。 贺航想法颇多:“你脸能没进水里吗?” 沈青禾十分配合,仰躺的姿势把脸没进水里,刺骨的溪水会顺着鼻腔和耳朵往身体里钻。 更要紧的是,她根本睁不开眼睛。 贺航大发慈悲:“你可以闭眼。” 声音穿过水面,到达沈青禾耳朵里时,稍微有点失真,沈青禾闭上眼,屏住呼吸。 胸闷! 溺在水里快要窒息了。 由于溪水太寒凉,浸泡在水里的感受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舒服。 贺航在绕着她涉水而行,溅起的水波轻柔的荡漾在身侧。 沈青禾稍微摆手,又将水波推了吃去。 沈青禾憋了片刻,隐约听到贺航说了句可以了,泄气般的鼓出一串泡泡,哗啦一声直起上半身。 贺航半蹲在她左手边,没成想她动作如此猛烈,猝不及防被溅了满身满脸的水,镜头都湿了。 沈青禾咳声沙哑,牙齿控制不住的打战。 “你坐着,就这样靠着石头。” 分卷阅读13 沈青禾按照指示,微垂着脑袋。贺航在镜头里观察了她片刻,对贺雅雅说:“你给她换个发型。” 贺雅雅虚心请教:“要什么类型的呢?” 贺航比划了一下:“编一编,稍微显得头立体一点。” 沈青禾不知道怎样的脑袋才能算立体,她的头发沾了水贴在头上,仿佛变成了平面画。 现场没有地方插吹风机,贺雅雅挑起她湿漉漉的头发,咕咕哝哝:“带假发吧,头发太湿不好弄。” 贺雅雅用假发盘了个温婉的发型。 水面上的粼粼波光映在沈青禾雪白的脸上、脖颈上、胸脯上,跳跃着,令人移不开目光。 贺航隔着镜头,静静的注释着她,他天南地北浪了好些年,终于碰到了心怡的模特。 沈青禾身上有一种特质,仿佛可以完美的融入到任何风格的景象中,风格多变,像流过掌心难以琢磨的风。 水里折腾了大半天,沈青禾补了四次防晒,手脚都快没有知觉了,终于结束了。 水里这场难拍,容易纠结,前后总共拍了二十多个造型和角度。 贺航也沾了一身水,湿的透透的,坐在溪石上,借着烈阳的余威,试图蒸干衣服。 他经不住晒,胳膊、脖子泛起了淡淡的红色。 沈青禾望着太阳的方向。 照这效率,天黑之前肯定来不及再拍一套了。 怪舍不得的。 贺雅雅一下午也累的不轻,手脚并用爬到沈青禾身边坐下:“姐,你耐性可真好。” “一般般啦。” “你就像个洋娃娃,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点儿脾气没有,我头一次见像你这样的模特,我哥肯定要爱死你了!” 沈青禾心想:“那就让他多爱我一会吧!我还想把剩下的八套衣服拍完!”但想了想也觉得不现实,时间根本不允许。 沈青禾裹着贺航的外套,半躺在地上,眼睛有意无意的总往贺航身上瞄。 他湿了身,好身材一览无遗。 贺航蓦地一抬眼,冲沈青禾喊道:“阿稞!” 沈青禾仰起脸:“啊?” 只听贺航问道:“约你一次多少钱?” ??? 沈青禾眼神一凛。 贺雅雅闻言,张了张嘴,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贺航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言语不妥,刚想解释补救。 沈青禾神色却柔和下来:“看心情,不收钱。”顿了顿,她又意味深长的补了句:“如果是你的话。” ☆、第 6 章 沈青禾感觉到气氛不同寻常的尴尬:“????” 她刚才起了色心,灌了一脑子的黄色废料,神志不清,自然把贺航那句话理解成了别的意思,但她很快反应过来。 ——贺航也许是想约她拍照? 所以忙不迭答应了,并用免费的方式委婉的表达出自己的期待和诚意,她甚至还想倒贴钱请这位摄影师为自己私人订制写真,如果他愿意的话…… 可是…… 兄妹俩为什么都这副表情? 平面模特在业界的风评一直不太好,陪酒□□大有人在。 贺航一时弄不懂,她到底是误会了还是没误会。 解释的话搁在嘴边,说也不合适,不说也不合适。 沈青禾这时再开口:“贺先生,回头照片后期处理好能发我一份吗?” 沈青禾算盘打的好,想趁着要照片的机会,顺便加个微信什么的。 天色暗了,贺航心里有疑虑,此时看她眼角眉梢好似都沾染上媚态。 他喉结不自然的滚动了一下,说:“留个邮箱。” 沈青禾的失望没有表现在脸上。 贺航递来一个黑皮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沈青禾留下自己的私人邮箱,并龙飞凤舞的签上阿稞的名字。 “之前约定好的,两万块钱会在三个工作日之内到账。”贺航说:“今天就到这吧,送你回家。” 工作结束了。 沈青禾换上自己的衣服,坐上车原路返回。 生态公园距离市区有点远,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郊外的路上很少行人,窄窄的公路横穿一望无际的田野,沈青禾就贴在车玻璃上,怔怔望着窗外向后疾行的景色。 天际落日沉到山的那头,天色逐渐由淡转浓。 沈青禾的心情也随之起伏不定。 雅西是她的故乡,她中学的时候,也曾骑着单车,在郊外的小路上,在斑驳的树影下,背着书包和落日赛跑。 也曾在田野中,肆意打滚。 时隔经年,她辗转回到故乡,却只在繁华的市区游走,再不会眷恋熟悉的小路、杂乱无章的电线杆走线,和屹立多年的砖红色老房子。 贺航从后视镜里看到沈青禾的不含任何 分卷阅读14 情绪的侧脸。 贺雅雅玩了会手机游戏,眼睛累,抬起头一边揉眼睛一边嘟囔:“饿了,哥,我们晚上吃啥去啊。” 贺航言简意赅:“回家做饭。” 贺雅雅不乐意:“饶了我吧,你会做还是我会做,我们去烧烤城撸串吧!” 这样具有烟火气息的对话将沈青禾从自己的世界中拉了出来,她开始认真考虑晚上的伙食问题。 这时,唐元珊来电。 沈青禾戴上耳机,接通电话:“唐总。” 因为新款上市,唐元珊没时间在雅西长留,白天工作基本安排妥当,唐元珊要赶今晚的飞机回北京。 沈青禾立刻道:“您等等我,我送您去机场。” 简单几句话约好时间,沈青禾挂断电话,贺航侧了下脸,问:“有急事?” 沈青禾看了眼时间,说:“来得及。” 贺航稍微加速:“快到了。” 贺雅雅凑过来八卦:“姐姐,是你男朋友吗?” 沈青禾说:“不是。” 贺雅雅又追问:“那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沈青禾转头端详她的神情。 贺航适时出声警告:“雅雅,注意礼貌。” 贺雅雅拖长腔调哦了一声,脚尖轻轻踢了踢她哥的椅背,对沈青禾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想请你吃饭又怕打扰到你的私人空间。” 沈青禾一笑:“今天不行,等改天有时间我请你。” 贺雅雅开心道:“好呀好呀。” 市区堵车厉害,贺航下了立交桥,速度就慢了下来,到公司原本只需要十几分钟的路程,硬生生在车水马龙中耽搁了快半小时。 到达金煌大厦门口,贺航停在路边:“没耽误你时间吧。” 沈青禾说没有,认真的和他道谢说再见。 贺航开车走出一段路,依然能从镜子里看到她的身影。 贺雅雅:“哥,她看我们呢!” 贺航说:“看吧。” 贺雅雅:“哥,那你还想约她不。” 贺航没有立刻回答,想了一会儿才说:“再说吧。” 沈青禾钻进自己的车里。 贺雅雅敲敲窗:“哥,你看,她开的路虎呢!” 贺航没说话。 贺雅雅:“喂,哥——” 贺航:“有话好好说,别撒娇。” 贺雅雅:“你离她远点吧,我觉得她不像是良家妇女。” 贺航觉得妹妹一团孩子气:“你讨厌她?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和她相处的很好?” “塑料姐妹情你知道不!”贺雅雅说:“你个铁直□□本不懂我们女孩子们的交际手段。” 贺航叹了口气:“我和你们这些小屁孩是真是有代沟了。” 贺雅雅恶劣道:“那当然,还不服老吗,老男人!” 沈青禾穿过的外套搭在副驾驶上,贺航的胳膊泛红的地方开始发痒,下午就晒了那么一会儿,身体就受不了。 贺航若有所思:“我以前应该在哪见过她?” “谁?”贺雅雅问:“阿稞吗?” “一开始没认出来,刚刚看到她的侧脸非常眼熟,我以前一定见过,但我不记得了。” “正脸不认识,侧脸非常眼熟?”贺雅雅:“你挺有意思的,哥,你该不会被美色迷昏头了吧?啊啊啊啊啊我饿死了!还有多长时间到家啊!” 贺航左打方向盘,拐个弯就到了小区门口。“你回家自己点外卖吃吧,我有事回公司一趟。” 道具衣服都要送回去,照片的后期也需要加急处理。雅西时尚最近全员加班,贺航想尽快把自己这摊活儿了结了。 他这几年不怎么着家,像个浪子,在世界版图上跑来跑去,每年只有夏天才会停下脚步,安静一段日子,养养身体,入秋之后再启程。 长夏漫漫,贺航闲不住也按耐不住,他相中了沈青禾镜头前的气质,想请她陪自己一个夏天,发掘一下雅西市周围的宝藏。他喜欢在镜头里加入一些有趣的人物或者小动物,让图像传递出更为鲜活的感情。 回到灯火通明的雅西时尚,前台通知他说:“周副主编等你很久了。” 于是贺航先去了周钧的办公室。 周钧连日加班,暴躁成一颗狮子头,唯有在贺航面前,勉强维持住好脸色。“拍完了,顺利吗?” 贺航:“我很满意。” 周钧:“我先看看。” 贺航将照片导入电脑,传给他看。 周钧看到照片后,长舒了一口气:“非常好,比我预期的效果要好。” 贺航中规中矩的评价:“阿稞的资质不错,很适合上镜。” 周钧:“不,是你的技术过硬。” 贺航:“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周钧:“没有,你去玩吧,回头选两张合适的照片传给我,本月25号之前就可以… 分卷阅读15 …哎等等!” 贺航正准备走。 周钧扒拉出一张行程表:“忽然想到,今晚甘悦姐回雅西,正好你有空,到机场接一下她,怎么样?” 贺航面无表情:“不怎么样,让你秘书接去。” 周钧:“你有点责任心好不好,那是你的暧昧对象,干嘛要来祸害我的秘书。” 贺航:“怎么就暧昧对象了?我警告你周钧不要造谣啊!” 周钧:“您家太后慧眼独具相中的儿媳妇可不就是你暧昧对象,大爷您可行行好吧,甘悦是知道你回雅西,专门追着你来的!” 贺航:“我俩之间该说的话早就说清楚了……” 兜里的手机欢快的震了起来。 贺航摸出来一看,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妈。” 贺母言简意赅:“悦悦今晚八点半落地,你去机场接她回家。” 嘟嘟嘟嘟嘟。 贺航:“……” 周钧向后一倚,畅快道:“贺主编还是那么的雷厉风行气定神闲!我爱死了!” 贺母正是雅西风尚的创始人兼主编一把手,只是上了年纪身体不好不愿意管事,管理权渐渐下放到副主编周钧的手里。 母亲身体不好不能吵架,贺航万般不愿意,也只能妥协,喝了口茶,一脑门官司去机场接人。 八点四十五。 贺航停在机场门口,把甘悦从黑名单放出来,给她打电话。 对方秒接:“亲爱的。” 贺航几乎对这个称呼产生了抗体,面不改色道:“抱歉,路上堵车我来迟了,我妈让我接你回家,你在哪?” 甘悦:“我已经离开机场了。” 贺航:“你自己打车回去?” 甘悦:“你想得美,我在时代广场等你,你现在过来吧,太阳花的雕像下面。” 和平广场就在前方不远处,贺航重新启动车子,往那边去。 和平广场是雅西的标志性建筑,那附近有一条美食街,夜里尤其热闹。沈青禾将唐元珊送进机场,开着车不急不忙晃到了和平广场附近,从后备箱里取出吉他和音箱,拖在地上骨碌碌走。 沈青禾念大学时候,经常在街头卖唱,年轻人们也愿意给小费,吉他盒摆在面前,运气好一晚上能有好几百。可近几年不行了,大家都扫码付款,出门不带现金,沈青禾干不出在吉他盒里贴收款码的事儿,太掉价,卖艺的街头活动也渐渐少了。 今天她心情好,就想矫情一下,唱几句,缅怀旧时光。 穿越几个广场舞方阵,沈青禾遇见了一个同行,跳街舞的小男生。 沈青禾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他应该是在练习,面朝花坛,反复重复一个动作。 帅气,可惜身材过于清瘦,浑身剐不下二两肉。 沈青禾继续走,发现了不寻常,中央太阳花雕塑下本该有许多人热闹,今天却静悄悄的,被人清了场。 一排男男女女在布置场景。 可能有什么节目吧。 沈青禾不凑热闹,找了个相对较安静的角落,架起音箱和麦克风。 贺航到了时代广场的太阳花雕塑下,四处找不到甘萍的人影,正准备打电话,周围唰的亮起了五彩缤纷的小荧光灯。 贺航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的茫然。 下一刻,抒情的小夜曲音响拉到最大,盖过了所有广场舞的凤凰传奇伴奏。 贺航:? 贺航发现自己被围了。 一群男男女女将他围在中间,各自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以一种十分诚挚和羡慕的目光望着他。 贺航逮过离他最近的一个人。 那人脖子上还挂着工作牌,贺航翻过来一看——梦想的翅膀国庆公司。 ??? 氛围烘托到极致,人群自发向两边涌开,让出一条小路。太阳花雕塑下的台阶上站着一个人,甘悦身穿黑色的礼群,盛装打扮,给他挖了个坑。 “两年,在异国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想念你,世界那么大,好玩的那么多,有趣的人到处都是……我见识过大千世界,只有你才是我的归宿。贺航。” 贺航咬紧了后槽牙。 甘悦胸前还挂着麦,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生怕全世界的人听不见。 “哟——” “哟咦——” 围观群众发出奇奇怪怪的呼喊声。 贺航扭头就走。 甘悦忽然追上来大喊:“贺航,你娶我吧!” “哟——” “哟咦——” “哎,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女孩子开口求婚呢!” “答应她,答应她,答应她啊啊啊!” “哇,男才女貌,天作之合,这一对的颜值好高啊。” “这姑娘家里好像很有钱,男的我看穿的有点糙。” “富家女和 分卷阅读16 穷小子吗,哈哈哈哈哈哈,兄弟福气不浅,赚大了。” 不明真相的路人一边起哄,一边拿出手机拍照。 一群人拦着贺航不让走。众目睽睽之下,贺航火冒三丈胳膊都在微微颤动。 众人渐渐瞧出不对劲。 “嘶,小伙怎么这副表情。” “还不会是逼婚吧!” 甘悦再上前一步,温柔道:“你不愿意吗?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从没有令你有结婚的打算?” 墙头草观众再次倒戈。 “渣男!” “我的天,他还在犹豫什么,人家女孩子都做到这程度了,还端着架子?” 甘悦:“贺航……” 贺航豁然回头:“甘悦,你得寸进尺,别怪我不给你脸。” 见他是真的恼了,甘悦惶然一笑:“怎么这么凶?” 贺航环顾四周,忽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沈青禾抱着吉他,混在路人当中看热闹。 贺航看过来时,沈青禾还下意识躲了一下,但是没躲开,贺航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停留了很久。 沈青禾将这种目光理解成了求助。 她仅犹豫了几秒,便挺身而出。 ☆、第 7 章 沈青禾把吉他背在肩上,拨开人群,喊到:“贺航。” 顿时万众瞩目。 沈青禾仰头挺胸走到贺航身边,以一种非常平缓、温和、能激起大部分直男保护欲的语调,轻轻的问:“让你给我买瓶水,你怎么还一去不回了?这是谁?你的前女友?” …… 沈青禾深谙带节奏的精髓,先发制人:“怎么?你们这两年还有联系?” 甘悦脸色变了:“贺航,她是谁?”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沈青禾:“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 告白现场即将演变成撕逼大战,贺航一把攥住沈青禾的手腕,往怀里一带,说:“走。” 甘悦的脸色彻底黑成了锅底。 沈青禾走出一段距离,仍觉得背后粘着无数双眼睛,浑身怪不自在的,尤其贺航的手还揽在她的肩膀上,掌心冰凉,可能是气的。 到了路人稀少的地方,贺航放开手,说:“谢谢。” 沈青禾:“不客气。” 贺航:“不过你惹到大麻烦了。” 沈青禾疑惑:“嗯?你是指那个女人?” 贺航:“她很可怕,你要保护好自己的个人信息。” 沈青禾:“……我开始害怕了。” 贺航的手机响了,挂断,再响,拉黑。 沈青禾把吉他装进琴盒,收起了麦克风和音箱,音箱自带小轮子,骨碌碌在地上滚。 贺航绅士的接了过来。“我应该请你吃个饭。” “哦不了。”沈青禾拒绝道,“我最近需要控制饮食。”这是借口,实际上,两分钟前,她刚在楼下甜品店定了块红丝绒蛋糕。 她只是觉得此时并不是与贺航独处的好时机,他一定还有更麻烦的事情要处理。 果然贺航没有再勉强。 沈青禾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表现,隐约升出一种耻辱感,喃喃道:“浓浓的绿茶味简直要突破天际……” 贺航听到了,无比自然的说道:“或者你想喝茶?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好的茶室……” 沈青禾不可置信地注视了他片刻,笑了:“好,约个时间吧。” 这回,沈青禾终于如愿以偿加上了他的微信。 沈青禾把东西塞进后备箱里,向前一抬下巴:“那是你的车?” 下午工作时,他开的是公司的车,下班后换了自己的大G,就停在前面不远处。 贺航回头一看,只见甘悦拖了好几箱行李,正站在他的车旁边,冲这边张望。 沈青禾:“祝你好运。”说完钻进自己车里,降下车窗正准备告别,贺航却绕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拉开车门,坐进来。 沈青禾:“你……” 贺航烦躁的捏了捏眉心,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请你喝茶。” 甘悦扔下行李箱,提着裙摆气势汹汹朝这边走来。 贺航对沈青禾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天,你今天救我这一回,以后我罩你。” 沈青禾心想,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三个条件。” 贺航想也不想,直接答应:“可以。” 沈青禾启动车子,一轰油门,一骑绝尘,尾气喷了甘悦一脸。 沈青禾:“第一个条件,给我拍摄一组写真,时间我定。” 贺航:“可以。” 沈青禾:“还欠我两个,等我想好以后再说。” 贺航:“可以。” 沈青禾开车太过谨慎,在车 分卷阅读17 流稀少宽广平坦的路上,全程以四十码的速度龟速爬行。 贺航的手机又响了,他叹了口气。 沈青禾悄悄瞄他的神情,感觉他很无奈很疲倦。他接听电话,喊了声:“妈。” 贺航没戴耳机,那头的声音可以传到沈青禾的耳朵里。 贺母:“我让你去接甘悦回家,你带着女朋友去胡闹了?” 贺航:“在没有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大庭广众公开向我……逼婚,甘小姐的教养令我叹为观止。” 贺母:“教养?甘悦从小养在我身边,你是在影射我不会教育孩子吗?” 贺航的语气软了下来:“妈,很早之前我就说过,我不会与甘悦恋爱,更不会与她组建家庭。” 贺母:“我知道,今天的事确实是甘悦做的不好,我会说她……可我记得你以前与甘悦相处的很好,为什么……” 贺航:“如果单纯作为朋友,我当然会和她相处的很好。” 沉默了片刻。 贺母:“好了,不谈这些,不过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不等贺航解释,那边贺母又说:“我不干涉你的自由恋爱,但我希望在婚姻问题上你能慎重。今晚回家吃饭吗?” 贺航答道:“不了,陪女朋友。” 沈青禾:“……” 挂断电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本来他们本来也不熟,因为一个意外坐进了同一辆车里。 沈青禾放了点热闹的音乐。 “你发布在微博上的照片有90%以上在闹市。” “是的,”沈青禾说:“我喜欢热闹点的地方,尤其是霓虹灿烂的市中心夜景。” “你是雅西人?” “是啊。” “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吗?” “是啊。”沈青禾奇怪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贺航说,“去茶室吧。” 品茶是高雅人士的生活情调,像沈青禾这种满脑子都是钱,一身铜臭味的人坐进古色古香的茶室,总觉得身上不大自在。她不应该来这种地方,她应该去的是酒吧。 贺航:“你平常喜欢喝茶吗?” 沈青禾:“喜欢喝奶茶。” 贺航:“那还真是遗憾,我不会煮奶茶。” 沈青禾:“没关系,我会。” 奶茶两个字勾起了沈青禾某些遥远的回忆,她的神情柔和了许多。沈青禾问:“你想喝吗?” 贺航:“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不过我不喜欢吃太甜。” 沈青禾:“可以做素淡的味道,我会很多花样。”说这话时,沈青禾脑中非常冲动的萌发了一个念头——也许可以投资开家奶茶店。 但她马上自我否决了。 奶茶店的生意不景气,亏多赚少,还是不要冒风险了。 沈青禾小口抿茶,品不出味道。 本着不能白来一趟的想法,沈青禾掏手机准备自拍一张,正找角度呢,贺航伸出手:“我来。” 沈青禾求之不得,立马把手机递过去。 贺航随手一拍,正好拍到昏黄灯光下,沈青禾的面容映在茶香袅袅中。 灯下看人美三分,沈青禾五官立体,眉毛工细温婉,像工笔画。 反观贺航,头发有段时间没修理,参差不齐自由生长,奔波一天之后,乱糟糟像鸟窝,脖子上、手上还蹭了好几道灰,T恤瞧上去也不是那么干爽。 难怪会被人误认为穷小子。 他这不修边幅的样子很难给人留下第一好印象,不知道什么样的魅力能招惹到那样疯狂的追求者。 茶馆打烊,贺航打车回时代广场,找到自己的黑色大G,借着路灯仔细观察车身,不出所料,车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划痕。 贺航这辈子最大的修养都耗在了与甘悦的纠缠上,郁闷的钻进车里,回家冲了个凉水澡,拣出几张满意的照片,稍微处理了一下,打算发到沈青禾邮箱中。 邮箱有记忆,贺航刚输入两个字符,历史记录就筛选出了沈青禾的邮箱。 “嗯?” 贺航定睛一看,备注为“沈”的邮箱以每月一次的频率静静的躺在历史记录中。 原来是那个家里有狗的小编辑。 原来是当初那个隔三差五就写信长篇大论赞美并吹捧他并自称是他粉丝的小迷妹。 缘分,妙啊。 贺航换了个邮箱,发送照片。 ☆、第 8 章 沈青禾白天正常工作,早晨喝了杯咖啡,坐在电脑前,进入忙碌的状态。沈青禾喜欢压缩工作进度,但同时,她性格中的矛盾也充分的体现在工作过程中,她总是在不断的否定自己,然后寻求新的方案,周而复始。 从早八点到十二点,纠结了四个小时进度为零。 沈青禾揪着一缕头发在指尖绕来绕去,眉头紧锁。 分卷阅读18 萧曼带了工作餐回来,分给加班的同事。 沈青禾把桌上的资料收拾了,插进书架,打开餐盒,没吃到两口肉,就听见楼梯上传来高跟鞋的铿锵声。 “您好,小姐,您找谁?” 沈青禾循声望去,看清来人,心里咯噔一下,是甘悦。 甘悦一只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上楼后,在门前站定,稍稍勾下墨镜,环顾四周,一双眼直勾勾盯向沈青禾。 同事们的目光在甘悦和沈青禾之间来回打量。 沈青禾扣上盒饭,用纸巾抹了下嘴,心知来者不善,已经进入了一级戒备状态。 甘悦身姿婀娜的走过来,沉默着…… 啪—— 响亮的一耳光直接撂在沈青禾脸上。 不止沈青禾,整个办公室的同事全部呆立当场。 沈青禾耳边嗡嗡作响,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拿手机,准备呼叫楼下保安。 她的手颤抖着,下一秒,手机被打落在地。 甘悦比她想象中的更野蛮。 同事们脸色精彩纷呈,每个人脸上都贴着两个大字——看戏。 甘悦当即往沈青禾对面一坐,做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你这张脸是纯天然的吗?为了迎合他的喜好费了不少功夫吧?” 沈青禾慢吞吞摘下平光镜,对一旁看戏的前台说:“小刘,麻烦给这位小姐端杯咖啡。”她目光转向甘悦:“我们今天可以谈谈。” 沈青禾一副冷淡的样子,甘悦反倒不想谈了,说:“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你这样的年轻姑娘我见的太多了,人有三六九等,你不能不认,扒上一个靠谱的大腿,可以少奋斗二十年,但是你的上进心用错地方了,我和贺航三岁就认识了,我从小就是按照贺太太的标准来培养的……你该不会真以为你能撬得动我的墙角吧?” 前台战战兢兢端来咖啡,放下就跑,躲得远远的,生怕溅一身血。 沈青禾:“你们青梅竹马?” 甘悦骄傲地扬眉。 沈青禾:“你们感情深厚?” 甘悦说:“当然。” 沈青禾嘲讽一笑,手里的笔掉在桌面上:“你给贺航打电话,你看他理你吗?” 甘悦怒道:“……你真不要脸!” 沈青禾眼睛里明明白白全是讽刺:“我和贺先生,在彼此单身的情况下,自愿将对方纳入自己的生命中,合理,合法……他不喜欢你,你不能怪罪到我的头上。你的插足已经对我和贺先生的生活造成了影响,所以,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你该不会真以为你能撬得动我的墙角吧?” “一腔爱意得不到回应确实是件令人唏嘘的事,但我没法对你感同深受,因为你觊觎的是我爱人。”沈青禾说:“不要再来打扰我的工作和生活,再有下次,我不会就这样算了。” 甘悦站起来,大喊:“你胡说八道,你就是在我出国期间趁虚而入的,说的多么冠冕堂皇,本质上就是个小三!下贱!” 沈青禾终于耐心告罄,一撤椅子,随手抓了个什么东西举起来。甘悦掉头就跑。 同事们终于反应过来,闹哄哄地上前拉架。 沈青禾看了眼手里的笔筒,同事们纷纷劝:“不至于不至于……” 甘悦理了下头发,冷哼一声走了。 萧曼赶紧找来药箱,戳了戳沈青禾的脸,说:“有点肿。” 同事们里三圈外三圈将沈青禾围在中间。 “小沈有男朋友了?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刚刚那个人是谁呀,好嚣张。保安也是的,怎么不知道拦着点。” 更有人试探着问:“沈,她和你男朋友有关系?” 这时,主编助理从办公室推门出来,清了清嗓子,说:“青禾,主编让你来。” 萧曼手里捻着棉签,说:“是啊,刚刚闹那么大动静,主编肯定听见了。” 魏主编四十来岁中年人,没有啤酒肚,没有富贵肩,清瘦矍铄,西装革履。 他让沈青禾坐,然后斟酌着说道:“小沈啊,我今天早晨收到了一封匿名投诉信,说你当第三者插足别人的感情、破坏别人的家庭?” 沈青禾诚恳道:“请您听我解释。” 魏主编抬手:“先听我说。” 沈青禾说:“好吧,”左边脸颊生疼,唇角也破了。 魏主编叹了口气:“按理说,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我不应该干涉职员的私生活,你的工作能力和态度百里挑一,但是呢,既然有人投诉,我就不能置之不理。我希望你能理解。“ 沈青禾说:“我理解,但是……” 魏主编:”但是,我认为这件事可大可小,首先你告诉我,对方是已婚人士吗?” 沈青禾茫然:“什么?” 魏主编不得不把话说得更直白:“你插足的对象,是已婚人士吗?” 沈青禾呆了片刻,崩溃的按住了脑门:“我没有插 分卷阅读19 足,魏主编,请您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事情并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 贺航今天在一个搞木作的朋友家里玩,沈青禾来电时,他正在刨一块松木,沾了满头满脸的木屑。 抹了把汗,按下接听键。 沈青禾在电话那头冷冷道:“我现在提第二个条件,你来雅西地理杂志社,现在,立刻,马上,给你十分钟的时间。” 贺航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头就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贺航在院中的水龙头下冲了冲手和脸,又呼噜了两把头发和脖子,对朋友喊道:“老钱,把你车借我开下。” “你的车呢?” “送修了。” “喏,给你。” 接住朋友抛过来的车钥匙,贺航开走了门前的一辆二手五菱小货车。 沈青禾在一楼大厅等到贺航以后,吓了一跳:“我的天,你是刚从工地上下来吗?” 她下意识伸手弹了弹他衣服上的灰。 贺航背脊一僵。 沈青禾马上意识到不妥,拘谨地移开目光,假装若无其事的收回手。 贺航:“叫我什么事?你的脸怎么了?” 沈青禾:“原配手撕小三,普天同庆拍手叫好。你待会配合我一下,否则我就要成无业游民了。” 贺航脸色不太好看,半晌,说:“对不起。” 沈青禾没搭腔,带他去找魏主编。 二人在同事面前大摇大摆走过,贺航接受到了各式各样的非善意的打量目光。 他们刚转过弯,身后就传来椅子拖动的声音。 “那是青禾的男朋友?” “怎么像民工?” “不过看着倒是挺帅。” “不可能吧,青禾心气儿多高啊,怎么可能看上那样的人?” “……” 沈青禾面无表情敲门。 魏主编:“进来。” 沈青禾看了贺航一眼,推开门。“魏主编,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贺航。” 魏主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抬起头,第一眼感觉这对男女一点儿都不登对。 沈青禾一身白色通勤装,熨帖整洁,纤尘不染。贺航一副浪荡子的模样,邋里邋遢,完全不懂得打理自己。 沈青禾:“关于那位甘小姐的事情,他的解释应该比我更有说服力。” 贺航上前伸出右手:“您好。” 魏主编有点嫌弃,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他勉强维持礼节与他轻轻接触了一下,说:“请坐。” 贺航:“事情因我而起,很抱歉给贵社造成了困扰,那是我的一个狂热的追求者……” 魏主编惊讶地一抬眼皮,显然对这话充满了怀疑。不过凑近了看,仔细端详,这位年轻人的长相其实还不错,而且像极了一个认识的人。 魏主编困惑道:“我应该在哪见过你。” 贺航平静道:“是的,上个月在雅西举办的艺术节,我们坐在一起喝了杯咖啡。” 魏主编恍然大悟,显然震惊到了:“原来是你,我一时居然没认出来。” 贺航:“让您见笑了,我今天来的急,一身邋里邋遢。” 魏主编忙道:“我理解,我理解,原来你和小沈是……哎,难怪呢!” 魏主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拐弯,连带着看向沈青禾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慈祥。 贺航反倒矜持了起来。 沈青禾看着这两人,陷入了沉思。 魏主编和贺航你来我往聊了几句,两人客客气气的并肩走出办公室。 贺航:“具体情况就是这样,非常抱歉影响到大家的工作,下次如果再有这种情况,直接报警或者让保安拖走。” 魏主编:“既然是个误会,大家说开就好了嘛,唉,我们这的安保系统真是该好好修整了。” 贺航:“其实都是我的错。” 魏主编:“贺先生不必自责,你们也是受害者,这种事情,怎么说呢,天降横祸谁也没办法掌控……” 走到楼梯口,贺航转身对沈青禾说:“我先走了。” 沈青禾表情复杂,点点头:“……慢走。” 贺航:“我会给你个交代。” 沈青禾一笑:“误会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 贺航钻进五菱小货车,开走了。 沈青禾目送他离开,心想,误会而已,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今天甘悦当众赠予的羞辱压在她心头,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发酵。 沈青禾越来越咽不下这口气。 “魏主编对他好客气啊。” “不会真是个人物吧。” “你们看到那五菱小货车了没,怕是连沈青禾那车的零头都不到,” “到底什么人呐?” “有点像包工头。” “啧,你别说,现在包 分卷阅读20 工头挣钱一点儿不少。” “有没有可能,他挣的钱全供养女朋友,自己省吃俭用吃糠咽菜。” “二十四孝忠犬男友,我心动了。” “言情小说看多了吧,我看你是脑子坏掉了。” 沈青禾全当没听见,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这些老娘们生活没有别的乐趣,成天逼逼叨叨就知道无中生有。 包工头怎么了? 包工头一年还好几十万呢! 你们月光族有什么资格嘲笑人家? 下午茶时间结束,关于沈青禾男朋友的话题热度下降,前台又上楼递给沈青禾一个袋子,说是男朋友送来的药。 沈青禾:…… 萧曼咬着笔头凑过来:“男朋友真贴心,你藏的也太好了吧。” 沈青禾打起精神周旋:“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萧曼:“魏主编和他认识?” 沈青禾:“他是摄影师。” 萧曼:“能得到魏主编的青睐,他技术一定很好。” 确实不错,沈青禾还套路了他一组写真,等得空了再去找他兑现。 沈青禾在电脑上打开野望投来的照片。 萧曼惊叹:“哇!又是野望吗?!” 沈青禾:“是。” 很快,沈青禾的工位前又围了一圈人,瞻仰野望的大师级摄影作品。 沈青禾的心情略微好了一点点。 昨天晚上傻狗洗了澡,像一团白软的棉花糖,沈青禾拍了个喂它吃西瓜的小视频。 沈青禾把视频投进了野望的邮箱,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她知道野望不会回复。 野望陛下只有每月十五号才会纡尊降贵临幸她的邮箱。 ☆、第 9 章 贺航回雅西时尚。 十二层高管办公室今天的氛围有点异样。 途经副主编办公室时,贺雅雅从里面伸出一颗头,小声道:“哥,你过来……” 贺航看了眼自己办公室的方向,心里有数。 “怎么躲到这来了?” 贺雅雅垂头丧气:“她让我们今天晚上回家吃饭。” 她,贺家那个不能说的名字——甘悦。 贺航:“我们俩?” 贺雅雅一指办公桌后的周钧:“还有他。” 周钧:“……” 贺航:“不用理她。” 贺雅雅:“可刚刚婶婶也给我打电话了。” 贺雅雅管贺航的妈叫婶婶。 贺航:“……” 贺雅雅坐在沙发上愁眉苦脸:“小时候,甘悦喜欢欺负我,你们总是安慰我,说等我长大就好了。现在我长大了,可她也修炼进阶了,越来越可怕。” 贺航:“她怎么你了?” “阴阳怪气呗。” 贺雅雅清了清嗓子,学着甘悦的神态,左腿搭在右腿上,仰起锥子似的下巴:“咳咳,几年不见,雅雅都成年啦,都说女大十八变,咱家雅雅出落的真是越来越秀气。昨天我还和阿姨聊起你呢,这么大个人,就喜欢粘着哥哥,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不过呢,话说回来,成年男女血气方刚的,你哥哥独身在外面住着,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底不太合适,生活上也不方便吧。阿姨的意思是,咱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不如住在一起多热闹热闹,今天晚上我做东,雅雅赏姐姐个面子呗。” “……” “哥!怎么办呐!” “能怎么办,你家没人治得了她,你哥见了她恨不得绕着走。”周钧一副看戏的表情:“我听说你昨天还被她摆了一道。” 贺航:“她今天来找你了?” “嗯。”周钧痛痛快快承认:“她找我打听你女朋友的事情。” 贺雅雅打起精神:“啊?什么女朋友?”没人理她。 贺航指了指周钧:“你肯定添油加醋、胡说八道了。” 周钧开心:“那又怎样,她鼻子都气歪了。” 贺航:“你开心,让别人遭罪。” 周钧:“怎么了?她不会去找那小模特麻烦了吧?” 贺航无声的叹了口气,愁。 贺雅雅:“哥,再这样我要回学校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 周钧凉飕飕地说:“你躲得了一时,躲的了一辈子吗?万一她将来成了你嫂子……” 贺雅雅最不愿意面对这个万一,脑袋都要炸了:“好了,好了,你不要说啦!”然后,转向贺航,生无可恋道:“哥,你如果真娶了她,咱兄妹俩今生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不是她气死我,就是我掐死她。” 贺航对周钧说:“你就别搅合了,看热闹不嫌事大,与其站在这说风凉话,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周钧:“我怎么了?” 贺航:“甘悦从小在这栋大楼里厮混着长大,我妈送她去英国留 分卷阅读21 学,主修的是经管。你怎么不想想,谁家孩子闲着没事去学经管?她学成归来想管谁?等着看吧,用不了几天她就该空降你们管理层了。” 周钧拧着眉头:“我倒不至于把她放在眼里。” 贺航:“呵,死鸭子嘴硬。” 周钧一摘眼镜,搁在桌上:“我就奇了怪了,贺主编那么雷厉风行的一个人,怎么就在甘悦身上拎不清呢?!” 贺雅雅:“演技精湛呗。” 贺航回想以前的事儿,说:“我妈年轻的时候,事业刚刚起步,想做慈善积德,到希望工程资助了一个孩子,没错,就是甘悦,我记得她小时候没这么欠揍,后来不知道怎么养歪了。可能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吧,不管我和她怎么不对付,我妈都觉得是小打小闹。” 周钧无比唏嘘:“惨还是你惨,兄弟。” 贺航回敬道:“你马上要比我更惨,准备战斗吧。哦对了,今晚别忘了去我家吃饭。” 贺雅雅跟着哥哥走出门,又回头握拳比划了一下:“今年夏天,丧尸过境,一级戒备!” 周钧:“……” 夜深人静,沈青禾还在加班,她负责的专栏是整本杂志的核心版块,抓不住读者的眼球就是失败。 沈青禾在这个行业上没有惊人的天赋,她总是高估对成果的期待,这令她时刻有种力不从心快要被榨干的感觉。 啊!每次加班都有想辞职的冲动。 邮箱一直登录在右下角,沈青禾时不时打开刷新一下,意料之外刷出了一封未读邮件。 沈青禾揉了揉眼,不可置信的盯住屏幕。 野望:——加我Q198xxxxxxxx。 千年守得铁树开花,野望居然主动送来联系方式。 果然,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从事创作者在工作时都喜欢用企鹅家的社交软件。 沈青禾端咖啡的手在抖,开心地登录企鹅发送好友申请。 半个小时后,申请通过。 沈青禾对着聊天框发了半天的呆,才动手输入—— 【沈青禾:“您好,野望老师。”】 【野望:“你好,沈老师。”】 【沈青禾:“不不不,您可千万别这样称呼我,叫我小沈就行,”】 【野望:“好,那你也不要叫老师了,”】 【沈青禾:“好的。”】 …… 冷场了。 沈青禾一心想着怎样与大佬打好关系,给大佬留下第一好印象,以后好长长久久的合作。 贺航大概活了二十多年,独行侠浪惯了,从未体会过什么是“火热”的网聊,有种无从下手的笨拙感。 ——“你想看狗吗?” 沈青禾觉得他可能是想看狗,打开图库,将傻狗的照片直接刷屏。 …… 【野望:“养狗能提升人的幸福感。”】 【沈青禾:“是的,您家里有养小动物吗。”】 【野望:“不,猫猫狗狗太爱掉毛,我过敏。”】 【沈青禾:“那挺遗憾的,你只能云养狗了,我家狗每天掉的毛能扫成一堆小山。”】 【野望:“恐怖。”】 甘悦一屁股挤在沙发上,挨着贺航坐。“你在跟谁聊天?女朋友?” 贺航倒扣手机不让她看。 甘悦又问:“你要在家里呆多久,还走吗?” 贺母同样关心这个问题,放下正在忙的事情,走过来认真等他的回答。 贺航不得不答:“下个月走。” 甘悦缠上来问:“去哪里?” 贺母不声不响转头走了。 贺航更懒得应付甘悦,借口头晕,回到卧室将门反锁,继续与沈青禾聊天。 【野望:“你在忙?”】 【沈青禾:“不忙,你呢?”】 【野望:“不忙。”】 沈青禾斟酌良久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话题。 【沈青禾:“您前段时间到过敦煌,正好我最近也有去那边玩的打算,您能分享一点经验给我嘛!”】 【野望:“建议夏天不要去。”】 聊天氛围渐入佳境,贺航终于回忆起沈青禾当初接近他的目的,无非是看中了他的作品。于是他慷慨的发了一个4G的文件包过去。 他在敦煌拍的所有作品都囊括在这里头了,其中还有一些小视频。 看清文件包里的内容,沈青禾在电脑前直接化身成一只呆鹅。良久,激动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右手打翻咖啡杯,报废了一张键盘。 键盘抖一抖拿到窗台上晾着,沈青禾卸了同事的键盘,接到自己电脑上,暂时借用一下。 【沈青禾:“哐哐磕头,谢谢大佬。”】 【野望:“不用客气。”】 沈青禾觉得野望谈吐间显露的气质特别老成,年纪应该三十往上。 她曾上网搜索过野 分卷阅读22 望,有价值的信息很少很少,甚至连张照片都没有,野望此人行事作风非常低调。 沈青禾迫不及待的打开文件包,几百张照片,一张一张的浏览,简直是视觉盛宴。 最后一个文件夹里单独存放的视频,沈青禾点开播放。 入眼只有空茫茫的天和地,烈日狂沙迷得了眼却迷不住镜头。 太美了,像给眼睛做SPA。 一天十二个时辰凝聚成不到三分钟的小视频。 日升月落,云卷云舒,墨染的苍穹,滚烫的星河,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卧槽!” 沈青禾的瞳孔里倒映着的全是惊叹。 【野望:“还满意吗?”】 【沈青禾:“真好。”】 【野望:“哪里好?”】 【沈青禾:“美绝了,忽然想找个人,与我共赴这美好人间。”】 【野望:“我也经常有这种想法。”】 【沈青禾:“你经常一个人旅行?”】 【野望:“我向来一个人旅行。”】 【沈青禾:“那为什么不找个人陪呢?”】 【野望:“因为在等合适的人出现。”】 贺雅雅上楼敲门:“哥,吃饭啦。” 贺航下楼时,发现甘悦和周钧站在一起说话,周钧脸色不太好。 甘悦看见贺航,立刻撇下周钧,笑意盈盈地走过来,靠在楼梯栏杆上,挡住他的去路。“我明天到雅西时尚入职。” 贺航一点都不走心:“恭喜。” 甘悦:“你怎么不问我去哪个部门?” 贺航偏就不问。 甘悦只好自揭谜底:“市场部经理。” 起点真高。 贺航大约明白周钧为什么臭脸了。“你闲着没事去挑衅周钧干什么?” “挑衅?”甘悦说:“我可没有,寻常聊天而已。” 贺航:“让路。” 甘悦:“不,我有话和你说。” 贺航单手攀住栏杆,气势雄然地往下一跃。 甘悦急急忙忙追上来:“我说的是正经事,你听一听!” ☆、第 10 章 “我没有挑衅周钧,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处处让着他,雅西时尚明明是咱们家的公司,你志不在此,不想经营产业,但是我可以呀……两年前,我离开的时候,周钧还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副主编,可短短两年时间,他把持着雅西时尚,什么都要插手过问,都快成当家人了。这不合适,贺航。” 贺航反问:“你觉得不合适?” 甘悦理直气壮答:“当然不合适。” 贺航一向沉默、慵懒的表情终于变了,语气也难得透出讥讽:“你说不合适就不合适,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甘悦愣住了,周围没有别人,但她还是感觉到了灭顶的难堪。 贺航从小到大几乎没对谁说过这样不留情面的话。 甘悦委屈极了:“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贺航毫不留情道:“雅西时尚的发展史你知道,它的创始人有两个——我妈,周钧他爸。当年公司成功上市,我们小破杂志社终于脱胎换骨正式成为雅西时尚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周叔叔功成身退,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相当于白送给咱们家了,助我妈坐稳了一把手的位置……十年不到啊,情谊就凉了,你才刚冒出头来就想搞人家儿子?” 甘悦:“这时两码事,商场上不能谈情谊……” 贺航眼中厌恶更甚:“那就谈本事,你能胜任你就上,没必要整些没用的,周钧现在的位置是他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你的起点比他高得多,你能走的多远,我拭目以待,总之,过河拆桥的事儿,我们家人干不来。” 贺航喝了口凉茶,压下胸中的郁闷:“哦对了,你是在哪个国家留学来着。” 甘悦:“……美国。” 贺航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你专业知识学得怎样我不予置评,美国资本家的自我与冷血你倒是学了个十成十,祝你事业有成,步步高升。” …… 贺雅雅背后灵似的冒了出来:“哥,我明天回学校。” 贺航:“你才回家几天?开学还有两个月你住哪?” 贺雅雅:“我报名了夏令营,参加特训去。” 贺航:“报名费多少,我给你钱。” 贺雅雅:“我爸给我打钱了。” 贺航发红包:“我给你零花钱,乖,收了。” 贺雅雅磨磨蹭蹭道:“我手机正在充电呢,把你的借我玩玩。” 贺航没多想,把手机递出去:“不许下游戏。” 贺雅雅:“我就逛逛微博。” 贺航知觉这丫头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直到吃饭的时候,贺航被迫坐在甘悦身边,贺雅雅把手机还回来,贺航下意识解锁看了一眼,发现锁 分卷阅读23 屏和壁纸都被换掉了。 坏心眼的丫头从沈青禾的微博上扒了不少照片,存在他的手机里,并设置成滚动锁屏壁纸,三秒一个不带重样的。 …… 她就是要气甘悦,气死她。 贺航叹了口气,吃完饭趁没人的时候,教训贺雅雅:“以后别拿人家做挡箭牌了,人家不欠咱的。” 贺雅雅莫名其妙:“最开始不是你先这么干的吗?” 贺航不说话,沉默着走了。 * 晚间下雨了,闷雷阵阵,来的快去的也快,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变重见晴空。 沈青禾烦这样的雨,要下不下,意犹未尽,下过雨之后不仅闷热,还多了几分湿腻。 十一点,天桥下还有个小龙虾没收摊。 沈青禾熟门熟路的找了个位置坐下。 “钱叔,现在还有麻小吗?” “有。”老板探头一看,是熟客,顿时笑了:“今儿又加班呢。” “是啊,干我们这行的,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沈青禾笑着说:“两斤麻小打包,一份酸辣汤堂食。” 沈青禾晚饭没吃,这时已经饥肠辘辘了,先喝碗酸辣汤垫垫肚子,麻辣小龙虾带回家和田小蕾分享。 田小蕾最近也加班到头秃,一腔郁闷都发泄到食欲上,特别能吃。 酸辣汤很快端了上来,沈青禾哧溜一大口,烫到了唇边的伤口,负气的把勺子一扔。 钱叔手往围裙上一蹭,忙跑过来:“哎呀,咋滴啦,小姑奶奶,汤有问题?” 沈青禾舒了口气:“我没事,您忙您的,跟您没关系。”说着,自己去消毒柜里取了个新勺。 这会儿店里只有沈青禾一个客人,钱叔一边在后厨忙活,一边和沈青禾聊天:“你们都市白领也怪不容易的,脑力劳动,动不动加班,一天干十几个小时。” 沈青禾:“各行各业都不容易,为了生活为了钱。” 钱叔颇为意外:“你才几岁,就这样老气横秋,你们年轻人应该高谈阔论谈理想。” 沈青禾:“我大学的时候也喜欢谈理想,我的理想就是挣数不完的钱,有车有房有狗有男朋友。” 钱叔乐道:“那你实现理想了吗?” 热气氤氲中,沈青禾低着头慢慢笑了:“有奔头,再努努力,兴许就实现了呢。” 正说着话,店里又来一人,钱叔掀帘出来招呼,沈青禾闷下头喝汤。 没想到来者走到沈青禾身边停下了。 沈青禾余光扫见一个黑色的相机包,和一个男人劲瘦的腰。 男人把相机包往沈青禾的桌上一搁,自觉拖出一张椅子坐下。 钱叔呵呵笑着:“哟,两位认识呀。” 沈青禾抬头:“贺先生?” 贺航点头:“巧了,出门随便转转,正好看见你坐这。” 钱叔:“您吃什么?” 贺航看了眼沈青禾的碗,说:“给我也来碗汤。” 钱叔上了碗酸辣汤,顺便把打包好的麻小端出来。 沈青禾看了他一眼。 他单方面偶遇她,不仅没有避而不见,反而主动迎上来搭腔,这给了沈青禾一个信号——他不讨厌她,甚至还可能有些亲近的意思。 沈青禾注意力被他的相机吸引:“你在拍什么?” 贺航:“瞎拍,你想看吗?” 沈青禾说:“想。” 贺航就把相机给她,让她随便看。 他随便拍拍,她就随便看看。 沈青禾举起相机,镜头对准贺航:“我可以拍你吗?” 看到贺航点头,沈青禾按下快门。 咔嚓—— 拍糊了。 照片中的人五官都模糊了。 沈青禾兴致缺缺的放下相机。 “你去过磐石镇吗?”贺航忽然问。 “小时候去过。”沈青禾说。 磐石镇是雅西市周边的一个网红旅游景点。沈青禾小时候去过几次,没能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总觉得网上那些对磐石镇的赞美言过其实。 贺航:“磐石镇近些年开发的不错,我准备去那拍一组照片,你有时间吗?” 沈青禾想了想:“下周末。” 贺航点头:“我等你。”他很认真。 他很认真地说——我等你。 明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沈青禾心里还是感受到了别样的滋味。 吃过饭,沈青禾拎着打包的麻小走出店门。 贺航也出来了,走在沈青禾的左手边。 沈青禾闲聊似的问:“你和我们魏主编以前认识啊?” 贺航:“以前其实经常见,但是不太熟。” 沈青禾似懂非懂,却也没再追问。 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沈青禾:“我回家了。” 贺航:“再见。”b 分卷阅读24 r   沈青禾的车停在天桥对面,沈青禾走过长长的天桥没再回头看一眼。 回到家,把餐盒扔在桌上,沈青禾先进卫生间卸妆。 卸妆棉在脸上狠狠地蹭过,沈青禾的眼神阴冷阴冷的。她不笑的时候就是这样,眼神透出几分凶。奇怪,沈青禾不止一次心里纳闷,明明前几年她的气质还是偏向温婉那一挂的,现在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田小蕾边收拾餐桌边说:“我妈的堂姐的姑妈给我介绍了一个男生,我上周和你说过,你还记得不?” 沈青禾:“记得,怎么了?” 田小蕾:“今天中午我见着他了,他到雅西出差顺便请我吃饭,算是正式见上一面。” 沈青禾拧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中洗干净脸。“听你这口气,似乎不太满意。” 田小蕾长叹一声:“人倒是不错,什么都好,长的不丑,性格温和,工作稳定,适合结婚,可是……啧,说来奇怪,上学的时候我们自由恋爱,总喜欢挑这个,挑那个,为了鸡毛蒜皮丁点儿小事作天作地闹分手,怪对方不知上进、不够体贴,总觉得下一个更乖,下一个更好……年纪大了才知道,两情相悦才是这世间最可遇不可求。” 沈青禾:“说到底,感情不到位呗。” 田小蕾:“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初次见面就想当你的丈夫共度一生,你说说,感情怎么能到位?” 沈青禾:“一点儿相处的欲望都没有?” 田小蕾斩钉截铁:“没有!” 沈青禾了然:“那不是感情不到位,那是颜值不到位。” 田小蕾:“????仔细一想,你说的真的好有道理哦!” 沈青禾:“你才二十三,不用着急结婚的事,两情相悦以后多的是……”顿了顿,又说:“假如,我是说假如,贺航那样的人坐在你对面,你想和他处吗?” ☆、第 11 章 田小蕾:“那我可是太想了……哎,明人不说暗话,我馋他的脸。你怎么忽然提到他?有意思?” 沈青禾带上一次性手套,拈起小龙虾,掐头去尾,双手拇指盖轻轻一剥,整块虾肉滚进嘴里。 两人从幼儿园开始手拉手去上学,彼此太了解。 沈青禾也不藏着掖着:“明人不说暗话,我馋他的身体。最难得的是,他身上那种慵懒沉默的气质,特别戳我的点。” 田小蕾:“你一直想养一条德牧。” 沈青禾说是啊,瞥了一眼地上的萨摩耶,略带嫌弃道:“它太傻太闹腾了。” 傻狗无辜歪头。 田小蕾似有所悟:“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 沈青禾:“你给我参谋参谋。” 田小蕾哈哈大笑:“你确定要攻略他?那你可有的磨了!” 沈青禾:“怎么说?” 田小蕾:“直男,铁直!我们组一个妹子想要他的联系方式,迂回战斗了三天,百八十种花样,撩不动。” 沈青禾:“比如呢?” 田小蕾:“比如,她每天给贺航的办公室送花。” 沈青禾想起了他办公室那些新鲜的桔梗花。 田小蕾继续道:“结果她被当成了送花小妹,贺航让他妹妹每天早晨五点半准时打电话订花,这谁顶得住?” 沈青禾:“确实难撩啊……” 她话锋一转:“不过,我们约了周末一起去磐石镇,算不算有戏?” 田小蕾瞪圆了眼珠:“姐妹牛批,怎么约到的。” 沈青禾:“让他欠我的债,不得不还。” 说完这句话,沈青禾就闭了嘴,任凭田小蕾追问,她只笑而不语。 田小蕾急的抓心挠肝,气鼓鼓地盯着沈青禾。 沈青禾解释:“不是我不想和你分享,只是我现在自己都还没弄清楚该怎么办。” 田小蕾奇怪的问:“什么意思?” 沈青禾吃着吃着,嘴里就没滋味了:“家里有酒吗?” 田小蕾打开冰箱:“啤酒。” 沈青禾说:“行。” 冰镇啤酒最是解渴解辣,沈青禾一口闷了小半瓶,脸却更红了,她把今天被甘悦甩耳光的事儿说了。 田小蕾顿时暴走,发出灵魂质问:“什么玩意儿?都9012年了,这种傻逼是真实存在的吗?”接着,又抚上沈青禾的脸:“委屈我的宝贝了,疼不疼?” 沈青禾拨开她的手:“别造作。我承认我有赌气的成分……她不就是想要贺航嘛,我非不让她如愿,我要把贺航紧紧的攥在我的手里。” 田小蕾问:“你喜欢他吗?” 沈青禾不说话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可否认,是有一点点欣赏的。 沈青禾第一次见他就不讨厌,盛夏午后,他站在窗帘后,仅仅是一个朦胧的身影,就让她神思飘飘。 沈青禾非常不喜欢回忆从前的事情,但偶 分卷阅读25 尔例外。 “我高中的时候,16岁,曾经暗恋过我们班长,早晨早起半小时,在他上学的必经之路上吃早餐,等着他,与他共同走一程,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但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我心动的过程。18岁那年,我在奶茶店兼职时,也遇见了一个不错的男生,他什么也不说不做,轻而易举的就打动了我,于我而言,那是一个无疾而终的夏天,后来离开雅西,我难过了好久好久。” “今年我23岁,我已经很久没有遇见心动的男生了。”说到这里,沈青禾优越感爆棚:”在我眼里,再高的手段都是套路,没有人能撩得动我。 田小蕾:“所以呢?你喜欢贺航吗?” 沈青禾:“首先要深入交流,才能确定喜不喜欢。” 田小蕾欲言又止地望着她:“……我真是小瞧了你。” * 沈青禾洗洗回到卧室,托着下巴坐在书桌前,手指不安分的去摆弄那红头盔,把圆丢丢的头盔弄的滴溜溜转。 天窗大开,夏夜的风时有时无,偶尔一阵微风撩过额前的碎发,令人沉醉。沈青禾再次想起了五年前那个雨夜。 她回忆过很多次,但总也想不起那个男生的面容。 只记得他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眼睛的轮廓记不清楚了。 双眼皮?单眼皮? 眼尾呢? 沈青禾抓起铅笔,想在纸上勾勒,却无从下笔。 她画功浅薄,无法用纸和笔描摹那双眼睛里鲜活的感情。 活泼、爱笑、纵容…… “小妹妹赏我几块冰!” “小妹妹喜欢吃巧克力吗?” “小妹妹明天上班吗?” “小妹妹明天我还来,等我呀。” “上来,我送你一程……抱紧!” 沈青禾倒在床上,抱紧枕头,她想,不知那间奶茶店还在不在,得空该回去看看了。 打开手机登录企鹅,野望居然电脑在线。 沈青禾主动问候:“睡了吗?” 野望秒回:“在。” 沈青禾的聊天没什么目的性,随便问道:“你看过我为你做的专栏吗?” 野望:“看过,很好。” 沈青禾:“可主编经常批评我。” 野望:“为什么?” 沈青禾:“他总说我的风格天马行空,不贴实际。” 野望:“是这个世界束缚了你。” 沈青禾分不清他是调侃还是发自真心的想法,她呆呆地想了想,问:“我能采访一下您吗?” 野望反问:“采访内容要发表在杂志上?” 沈青禾说:“不,我私藏。” 野望:“可以。” 沈青禾:“您有一见如故私下里相处非常好的朋友吗?” 野望:“有。” 沈青禾:“那……请问我该怎么做,才能与一个刚认识不久的摄影师朋友建立共同的话题?” ……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半小时…… 钟表指针划过零时。 野望似乎考虑很久很久,回话了——“除摄影以外的一切话题,随便聊。” 沈青禾不解:“为什么?” 野望:“摄影是工作,不要与他讨论工作,除非你想成为他的同事。” 沈青禾深吸一口气,恍然大悟。 次日清晨,沈青禾顶着两黑眼圈,一脸晦气出门遛狗,睡眠不足头昏不想跑步,傻狗自己叼着牵引绳,撒欢的跑。 田小蕾关心道:“你怎么了?失眠?” 沈青禾非常没有灵魂地说:“我思考了一晚上……” 田小蕾点头,静静地等待下文。 沈青禾憋了半天,忽然泄气:“算了。” 田小蕾:“……………” 沈青禾吃过早饭去上班,首先是晨会,魏主编手里拎着保温杯,笑眯眯地冲大家问好,然后多看了沈青禾两眼。 沈青禾经不住打量,浑身散架的骨头顿时各回各位,腰杆笔直,笑容得体。 魏主编:“小沈精神不太好,我听门卫说你昨晚加班到半夜。” 沈青禾:“我的进度比较慢,需要私下赶一赶。” 萧曼款款走来:“小沈是我社公认的劳模,不过再忙也要注意身体,瞧你小脸都蔫了……魏主编倒是春风满面,是不是有好事要发生了?” 终于进入晨会主题,魏主编清了清嗓子:“今天向大家公布一个消息,由我社主办的一年一度的雅西地理旅行者摄影大赛,暂定下月初开幕!” 会议室顿时炸开了锅。 有同事发出疑问:“今年好像提前了,往年都是入秋之后举办的。” 魏主编答疑:“今年特例。” 沈青禾正疑惑呢,萧曼在桌下戳了戳她,悄声道:“隔壁雅西时 分卷阅读26 尚举办的时尚盛典也提前到下个月了。” 沈青禾不着痕迹的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原来是要打擂台。 萧曼又道:“接下来有的忙了。” 全国各地的摄影作品将会向雪花一样涌进各位编辑的邮箱里,编辑们的视觉将会感受到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极致的艺术,或者极致的垃圾。 编辑们负责将垃圾剔除,然后将余下的精品分类,最终呈现到各位评委面前。 工作量不仅大且杂。 萧曼:“我最烦这样的工作了,你知道吗,去年有一张投稿照片令我印象深刻至今难忘,有个傻逼在马桶里拉了一坨很有造型的粑粑,并把它热气腾腾的特写发到了投稿邮箱里,我的17英寸的电脑屏幕直接将它摊在我的眼前,天哪——” 沈青禾:“天哪!你不要说了!” 实习生:“天哪!” 那该多么富有冲击力啊。 萧曼:“我三天没吃下饭,整个人瘦了两圈。” 参赛照片一定不要全屏浏览,血的教训。 萧曼简直有吐不完的槽:“还有人给我发鬼照,你能想象吗,尤其是连夜加班的时候,办公室所有人都昏昏欲睡,我忽然暴起一嗓子惊叫,天哪——” 沈青禾:“天哪!” 实习生:“天哪!有画面了!你不要再说了!” 萧曼:“面对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压力,我饱受摧残,于是奋发图强,终于成功转到策划部门,不用再做一名默默无闻的小编辑。” 沈青禾有了不妙的预感:“您的意思是?” 萧曼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今年就要辛苦你们了,沈编辑。” 编辑部的人,包括沈青禾在内,集体凌乱了。 ☆、第 12 章 磐石镇太热了。 老旧的吊顶风扇呼啦啦的转,空气的流动如同静止,木制的结构的小屋像澡堂里的桑拿馆,闷热无比。 青年旅舍如此破烂,生意却出人意料的旺盛。 网红旅游景点,靠山靠水靠夜市,视角开阔,最重要的是便宜!非常便宜! 普通连锁酒店的标间二百块一晚。 青年旅舍四人间的一张床位只需要二十五块钱一晚。 老板坐在柜台后摇着蒲扇追剧。 沈青禾和贺航一前一后推开门进来。 “有单人间吗?” 老板一掀眼皮:“没有。” “双人间呢?” 老板:“没有。” “四人间呢?” 老板放下扇子,翻了翻记录本,说:“有。” 贺航上前一步杵在柜台前:“要两个四人间,床位我们全包了,不要再安排其他的客人。” 老板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慢吞吞地说道:“只剩下一个空的四人间,你们要吗?” 沈青禾:“没别的了?” 老板看出来了,这二位年轻人不想和别人挤。“再有就是六人间,每个房间都有人,空床位不多,而且六人间没有独卫。” 沈青禾头痛:“那就四人间吧。” 两人各自拿出身份证登记,老板开价要一百五。 沈青禾不差这百八十块钱,但她算不明白这账:“一张床位二十五,四张床全包应该是一百块,你怎么算出一百五的。” 老板态度不甚和蔼,一副爱住住不爱住滚的表情,说:“包间就这价,你们可以出去打听打听。” 沈青禾:“……” 行吧。 贺航直接扫码把钱付了。 * 时间回到三天前,沈青禾被成千上万的投稿照片淹没,百忙之中想到周末的磐石镇之旅,于是联系了一下贺航,问他有没有安排。 贺航说没有。 沈青禾火速准备订酒店,结果发现小镇上的星级酒店全部爆满。 再一打听,原来周末有位天王级别的歌星要在这开演唱会。 贺航无所谓,他有的是时间,今天不行可以明天,这周不行可以下周,只要他愿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随时可以来。 但沈青禾不行,加班旺季,错过了这次周末双休,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时间。 沈青禾坚持要来,只能在恶劣的青年旅舍将就。 路上,沈青禾问:“你有行程安排吗?” 贺航:“没有。” 沈青禾:“你想先去哪?” 贺航:“随便。” 沈青禾:“我听说龙须潭瀑布的口碑比较好?” 贺航:“不知道,你安排。” 沈青禾算是看清楚了,贺航就是个万事不管的甩手掌柜。 神他喵的宜室宜家,田小蕾当初怎么能昧着良心给出这样的评价。 与此同时 分卷阅读27 ,贺航内心也有点小后悔。 他万事随心,从前独自一人旅行,谁也不用迁就,旅舍也可,酒店也可,男子汉大丈夫,不一定非要求独卫。 他不嫌别人脏,只要别人不嫌弃他总在泥地里打滚。 吃饭也好解决,路边随便一煎饼果子就能裹腹。 谁知道女孩子那么麻烦。 * 沈青禾拿了钥匙,踩着木质楼梯上了二楼,找到配套的房间,打开门,屋内陈设还算干净。 木质的单人床,上下铺。 沈青禾拿鸡毛掸子拂去床板上的灰尘,安排道:“下铺放行李,我们睡上铺。” 贺航问:“为什么不睡下铺?”下铺难道不是更方便? 沈青禾:“上铺空气好,视野好。下铺空间狭□□仄,睡着容易做噩梦。你上学时不寄宿?” 贺航说:“我睡着没感觉,都一样。”但他还是听从安排爬上了上铺。 沈青禾就在他对面,双腿搭在护栏上,两人脸对脸,互相对视了几秒,贺航忽然跳下床,说:“我睡下面。” 沈青禾推开窗,呆了一会儿,爬下床打开行李箱,里面全是搭配好的各种风格的裙子。 磐石镇西边的峡谷中有一座玻璃栈桥,沈青禾想先去那。 自驾需要半小时车程,当然是开贺航的越野车。 买了门票,工作人员给了两双特质的鞋套。 “你恐高吗?” “不,你呢?” “我也不。” 森林氧吧,静谧谦和,俯瞰树木郁郁葱葱,最难得的是凉爽,果然高处不胜寒,沈青禾伸手甚至能感受到云的流淌。 如果人再少一点,如果惨叫声再小一点…… 沈青禾望着前面手脚大张,趴在栈桥上哭爹喊娘,蜗牛般蠕动的大小伙子,暗暗叹了口气。 没关系,她相信贺航,出色的摄影师,哪怕是在菜市场也能给拍成空谷幽兰。 她捧起自己的长裙,小心翼翼地踩上去。当人群拥挤的时候,她时不时回头寻找,贺航总在身后两步左右距离。 他还是穿着长袖长裤,肩上背着旅行包,里面放着食物和水,手里拿着相机,他的手大而修长,沈青禾要两只爪子才能捧稳的相机,他只用一只手就牢牢的抓住了。 沈青禾说:“玻璃好透,我想躺下拍一张。” 贺航闷着声音:“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这上面吓尿过吗?” 沈青禾动作一僵,她已经半跪在地上了。 正好,路过的工作人员笑了一声:“哎小哥你放心,我们每天早中晚都有打扫消毒的。” 贺航也笑了。 沈青禾抓住了那稍纵即逝的笑容,在心里拆成慢镜头,反复回味。 沈青禾今天穿了黑色的裙子,衬的肤色雪白,一字领,露出令人艳羡的锁骨,还有优美而纤长的脖子。 贺航手机托着相机,好久没动。 沈青禾散开长发,铺在身下,换了好几个姿势,贺航抓拍了她撩头发的动作。 刻意凹出来的造型不如这张抓拍吸睛。 沈青禾问他:“你想不想参加雅西地理旅行者摄影大赛?” 贺航:“你们今年办的这么早?” 沈青禾问:“你想不想?” 贺航客气的拒绝道:“我今年不想参赛,只想放松点,拍着玩玩。” 沈青禾无不遗憾地说:“那好吧。” 关于摄影方面,沈青禾有问题咨询,但及时想到野望的忠告,只能憋在肚子里。 不能谈工作! 两人站在玻璃栈桥上,靠着栏杆观景,前方又一个人恐高倒下了,同伴们嘻嘻哈哈把她拖走。 沈青禾指了指栈桥对面:“那里有激流探险,也是玻璃做的轨道,你想不想玩。” 贺航说:“随便。” 沈青禾拿他没办法。如果是别的男人,敢用这样敷衍应付的态度和她相处,她必然火冒三丈先骂一顿然后躲得远远的。 但人心是偏的,贺航是被偏爱的,沈青禾愿意容忍他。 沈青禾排队领了个双人筏子,然后带着贺航继续排队, 这种带点刺激性的玩意儿都是年轻人爱玩,沈青禾发现前前后后的年轻男女都是成双成对的。女生依偎在男生怀里,既紧张又害怕,男生们或温柔或装逼的安慰着,亲密无间。 沈青禾和贺航像一对异类,各自守着残余的节操,清醒地划清界限,中间的空隙足以塞进一个第三者。 不过,没关系,他们马上就要紧紧贴在一起了。 贺航以前没玩过这个。 但他经常看别人玩。 沈青禾不怀好意:“第一次玩的人都会吓得尖叫颤抖。” 贺航不信,说:“必不可能。” 登上筏子的时候,贺航手里还拿着相机,工作人员让他放下,他偏不。 沈青禾帮忙 分卷阅读28 解释说这是他的工作,在保证不碰瓷和不伤到别人的前提下,终于获得批准进场。 沈青禾将挂绳套到贺航的脖子上:“你可千万拿稳了。” 贺航:“我的手从不会抖。” 沈青禾:“那你可太厉害了……先别忙着给自己插旗,呆会打脸有你哭的。” …… 贺航又听不明白了,他与网络脱节有点久。 沈青禾忽然有了想摸他头的冲动,忍了又忍,问:“你喜欢狗吗?我家养了狗,呆会给你看照片。” 贺航:“你很喜欢到处晒狗。” 沈青禾注意到“到处”两个字,莫名其妙地反驳道:“没有啊,我很少给别人看我们家狗子的……” 贺航意识到什么,紧抿嘴唇不说话了。 恰好此时工作人员上来检查他们的防护措施,沈青禾注意力转移,不再围绕晒狗的话题,于是这一茬便揭过去了。 贺航背靠着筏子,双腿分开,沈青禾就坐在他身前,从某个角度看,就像躺在他的怀里。 开始前的一段路程是平稳的。 沈青禾摸出手机:“我要自拍,咱俩合拍一张。” 贺航没有拒绝。她刻意贴近了贺航的胸膛,照下两个人亲密的样子。 沈青禾的朋友圈三年没更新过,今天破天荒的晒了这样一张照片。 可照片刚发布,沈青禾就后悔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膛里乱转,筏子漂到轨道的最高点,沈青禾按下删除键。 冰凉的水花溅在脸上,纵向三百六十度的滑行之后,沈青禾开始兴奋地尖叫。 “你害怕?”贺航的声音就贴在沈青禾的耳后,呼吸的热气令她情不自禁缩了下脖子。 沈青禾脸不红气不喘,侧身说:“不是紧张,是兴奋,喊出来,非常解压。” 贺航掀起T恤,面无表情堵住自己两个耳朵。 沈青禾看了他半天,扭过头,背对着他,哈哈笑了。 ☆、第 13 章 笑着笑着,神思就飞了。 刚刚眼前一闪而过的,好像是他的腹肌。 他看上去那么白,肌肉却不含糊,很结实的样子。 越心动,则越冷静, 人与人的相处就是这样的,从拘谨到自然,相处过程中渐渐暴露自己的本性,第一印象慢慢崩塌,彼此产生新的认知体系。 他的脾气太好了! ——这是沈青禾对贺航的第二印象。 他从内而外透出来的懒人气质,像沉默的猛兽。他允许不成熟的小跳蚤在面前上蹿下跳,只是懒得搭理罢了。 沈青禾怀疑,甘悦之所以那么大胆,估计也是被他的脾气纵出来的。 沈青禾想,也许我还可以更过分一点。 到达终点,从竹筏上下来。 沈青禾问:“人类社会有一个历久不衰的问题。” 贺航翻看相机,头也不抬,问:“什么?” 沈青禾忽然抬手摘下他的棒球帽。 他拦之不及,一脸茫然的看向沈青禾。 沈青禾:“如果我和甘悦一起掉进水里,你先救哪一个?” 贺航:“……大好的日子,不要提败兴的人。” 沈青禾:“标准答案。” 贺航:“把帽子还给我。” 沈青禾把帽子歪歪斜斜的扣在他头上,问:“潜水去吗?” 潜水要去岛上。 附近的沧澜岛是潜水圣地,已经脱离了磐石镇的范围,需要乘船半个多小时。 沈青禾酷爱潜水运动,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去体验一下。 万事随便的贺航当然没意见。 沈青禾有VIP,不用排队,领了衣服道具,他们各自回到更衣室换衣服。 沈青禾约了一个自由潜教练。 教练询问是否需要拍照服务。 沈青禾笑着说不用,他们自带的摄影师。 教练是个年轻的女人,沈青禾问她租水下摄影机。 她问贺航:“你水下适应力怎么样,能拍照吗?” 贺航说:“可以。” 沈青禾放下心来。 贺航去挑摄影机了,沈青禾在沙滩上逗留了一会儿,看着不远处有一个地方特别热闹,许多年轻的女孩子跑呀绕呀。沈青禾手搭在额上,眯着眼睛张望了一会儿,问:“那边是什么情况?” 教练回答:“今天周天王在这边潜水,那些都是追星的小姑娘们。” 亚洲天王级别的偶像周空山,白天潜水晚上开演唱会,好不惬意。 教练问:“周天王很平易近人,你们想不想去要个签名合照。” 沈青禾:“那边人太多了,天王忙不过来,我们还是下水吧。” 而且沙滩上特别晒,沈青禾也不想在太阳底下多待。防晒霜对珊瑚有害, 分卷阅读29 潜水时禁止涂抹,沈青禾觉得自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二人在教练的陪护下潜入水中。 沈青禾追求拍照的美感,只活动在水下五米左右, 三点式红色泳衣,秀出优越的长腿。 陪潜教练都惊叹咋舌。 放任自己做一条鱼。沈青禾甚至不必回头,相信贺航定然能随心所欲的拍摄。 这是摄影师和模特之间的默契。 沈青禾回过身,在水下冲贺航飞吻,水花和呼吸的气泡一闪而过,两双眼睛隔着深色的镜片,不动声色的交汇碰撞。 一段时间后,沈青禾浮到水面上换气,吸氧,装备齐全的贺航也浮了上来,摘掉氧气,说:“你是铁肺吗?”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里,沈青禾迎着阳光笑:“我从小在海边拍着水长大,肺活量越练越好,给我看看照片。” 贺航:“我拍了视频。” 沈青禾改变主意:“那我待会再看。” 贺航忽然说道:“我喜欢拍你在水里的样子。” 就像上次在白河生态公园的山溪里。 贺航以为那已经是想象中不可超越的景象了,没想到更多的惊喜还在后面。 沈青禾大大方方接受了他的赞美,问:“你喜欢海底吗?” 贺航坦诚地回答:“喜欢。” 他不仅喜欢海底、喜欢潜水。 他还喜欢天空、喜欢跳伞。 他还喜欢冬季,喜欢滑雪。 喜欢山川,喜欢原野,喜欢漫无边际的沙漠孤烟。 他喜欢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他一生都在追寻着喜欢的东西。 他的眼睛里太辽阔,对视的时候,沈青禾突发奇想想要住进去。 沈青禾:“再拍一组。”转身又扎进了水里。 这一次,沈青禾去了更深一点的地方,周身有漂亮的鱼群环绕,运气好的话,还可能遇见温顺的小鲸鲨。 沈青禾非常开心的舒展身体,腰折到最极致的时候,小腿肚子一阵钻心的痛袭来。 抽筋了。 沈青禾的呼吸登时乱了,水中憋气时间过长,鼻腔里呛了水,横膈膜肌开始抽搐。 贺航看到一连串的气泡从沈青禾的嘴里溢出来,她的双手无意识的抓了两下,努力抓向自己的腿。 贺航上前一把捞住她。 常年玩水的老手都知道,溺水剧烈挣扎是大忌,首先应该尽可能放松全身,保持仰漂体态。 沈青禾惊惶之中感觉到有人捞住自己的腰身,反手立刻攥住那人的手臂,随即,又强迫自己松开。 贺航的手臂非常有力的揽住她,摘下自己口中的调节器,塞进沈青禾嘴里。 陪潜的教练同时负责五个会员,暂时没注意这边的动静。 沈青禾缓过一口气,在静谧的深海中眨了眨眼。 贺航冲他比划着什么。 沈青禾好似不明白,好似又明白。她把调节器塞回到贺航嘴里,弯身掰住抽筋的小腿,压住膝盖,用力抻直,手法娴熟,看得出来很有经验。 贺航拉着她缓缓上浮,二人共享一个调节器。 陪潜教练后知后觉游过来,查看情况。 沈青禾看到远处一头小鲸鲨游了过来,周身围绕着鱼群。鲸鲨的后面还跟着两个潜水的朋友,见这边情况不对,围了过来。 贺航带着沈青禾从水里爬出来,把她放在沙滩上。 “没事吧?” 沈青禾摇头,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可能是因为水中憋气太久,一时呼吸有些不畅,说不出话来。 贺航拆掉设备,说:“你下水前没有充分拉伸,下次要注意。” 沈青禾点点头。 刚才水下遇见的两位潜水的朋友也爬了上来,他们试图帮忙却没帮上,此时却也围了过来。 但是,他们好像不是冲着沈青禾而来。 一个男人摘下面罩,向后捋了把头发,走到贺航面前:“嗨,老贺,好巧啊!” 沈青禾认得这张脸,周空山。 看来贺航的交际圈很广啊。 贺航站起身,与周空山握手,说:“巧了,听说你今晚在这边开演唱会。” 周空山黑色紧身潜水服衬得身材修长利落,爽朗地笑着说:“是啊,山巅大剧院,送你两张票,有时间可以带着朋友来玩。”他目光移到沈青禾身上,问道:“女朋友?” 贺航:“只是朋友。” 周空山“哦——”了一声,点点头。他其实是被沈青禾吸引而来,登岸后才认出贺航。沈青禾在水下的曼妙身姿实在令人过目难忘。 沈青禾调整好呼吸,再开口时,声音平稳,若无其事地对贺航说:“你的朋友吗?” 周空山替贺航回答:“我们前不久合作过。” 贺航:“只是做了笔生意。” 周空山:“是啊,我斥巨 分卷阅读30 资买了他一组照片装点我的工作室。” 周空山的咖位从侧面印证了贺航的业务能力。他很可能要比沈青禾想象中的更牛逼。 沈青禾站在贺航身边,此时忽然觉得与有荣焉。 周空山指着不远处的白色小别墅,邀请他们:“你的朋友好像有些不适,可以去我那里休息一下,一起喝杯茶。” 沈青禾看在贺航的面子上,没有拒绝。 贺航看在沈青禾的面子上,随便。 周空山的别墅里早有客人,沈青禾刚一进门,就见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位身穿通勤装的客人。 一男一女,二十岁出头,脖子上挂着记者证。 记者们自报家门,原来是来自雅西时尚。 周空山一拍脑袋:“哎呦,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显然是忘了这茬。 两位小记者也不好说什么,他们的目光越过周空山,看到贺航和沈青禾时,目光陡然亮了一下,惊呼道:“贺老板!” 沈青禾十分眼熟这种眼神。雅西地理杂志社里今年招一堆实习生,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每次搞砸了事情,都只会用这种眼神眼巴巴望着前辈们。 两位小记者应该是初出茅庐经验不多,所以下意识的寻求靠山。 不知贺航是真没看见,还是假装没看见,他跟周空山打了个招呼,就带着沈青禾上楼了。 沈青禾在两位小记者渴求又八卦的目光中,渐行渐远,转过楼梯拐角,问:“他们叫你贺老板?” 贺航:“我在雅西时尚的名下注册了一个个人工作室。” 沈青禾明白了:“所以你是分公司的老板?” 贺航见她好奇心旺盛,所幸一次性解释清楚:“我的工作室你见过,就在时代大厦十二层,只有我一个光杆司令。” 沈青禾:“光杆司令?你的助理呢?” 贺航:“上个周刚撂挑子走人。” 沈青禾:“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会不会冒犯到你……” 贺航转过脸,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她。 沈青禾斟酌着说:“我想看看你以前的作品,可以吗?” ☆、第 14 章 傍晚时分,沈青禾和贺航各自洗完澡,修整好,在别墅的露台上看日落。 两个小记者临走时,不舍的抬头望了一眼,正好看到沈青禾坐在秋千架上冲他们笑,贺航则背对着他们倚在汉白玉的栏杆上。 小记者抬起相机。 沈青禾任他们拍了几张照片,挥手说再见。 周空山上楼找他们喝酒。 贺航:“不行,我要开车。” 周空山:“今晚留在我这呗,客房很多,随便选。” 要么住周空山的别墅,要么回去住青年旅舍。贺航目光投向沈青禾,把选择权交给她。 沈青禾做下决定:“我们回去。” 周空山失望地一摊手,夸张道:“太不给面子了吧,那我的演唱会你们来不来?” 再拒绝就不合适了,沈青禾:“当然,机会难得。” 周空山屈在沙发上,让助理调了一杯伏特加。“我喜欢在上台之前喝点酒,稍微有一点点醉意,使我不至于太紧张。” 沈青禾笑:“周天王身经百战了,难道还会紧张?” 周空山:“刚出道时候的习惯,一直保留到今天。”他把酒倒进嘴里,眯眼露出享受的神情。“下次有机会请你们喝酒……这位女士怎么称呼?” “姓沈。” 周空山:“你潜水的样子很美。” 贺航忽然起身:“该走了。” 沈青禾礼貌地告辞,两人一起离开了别墅,周空山的助理追出来送了两张演唱会门票,周空山趴在露台上大喊:“一定要来呀!” 回去的路上,沈青禾接到了田小蕾的夺命连环Call。 一接通,田小蕾劈头盖脸地问:“喂!你朋友圈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沈青禾:“什么朋友圈?我都删了!” 田小蕾:“那又怎样,我还不是看见了。” 沈青禾:“……” 田小蕾:“刚刚我们公司出外勤的记者在八卦群里又发了张照片,是你和贺航的。” 沈青禾:“嗯?” 田小蕾:“好恩爱啊!” 沈青禾:“发我看看。” 田小蕾:“没了。” 沈青禾:“……” 田小蕾:“真没了,我还没来得及存,我们的八卦群就被甘经理解散了。” 沈青禾:“真惨。” 田小蕾:“甘经理还把群里的人骂了一顿,说我们上班偷懒不务正业品德败坏……搞什么呐!” 沈青禾:“所以呢,我想不通你们为什么想不开要把领导拉进八卦群里。” 田小蕾:“世上没有人能拒绝八卦的诱惑, 分卷阅读31 哪怕是领导也不例外。当初可是她求着进群的,现在一言不合就解散。不过没关系,我们在周副主编的领导下,又偷偷新建了一个群,就不带她,孤立她。” 沈青禾:“你们的企业文化,真的……非常有特色。” 挂断通话,结束了乱七八糟毫无重点的聊天,正在开车的贺航侧了下头:“谁?” 沈青禾猜测他可能听到了有关雅西时尚的只言片语,说:“我的一个朋友,她是你们公司的平面摄影师。”沈青禾夸赞道:“你们企业文化真的很有个性,在那样欢快的氛围下工作一定不觉得累。” 贺航:“雅西时尚的现任掌权者是个古板的家伙,幸亏她近些年来不大管事,大家才能轻松一些。” 沈青禾笑了:“詹女士吗?她是我的偶像!” 雅西时尚的创刊人詹荟女士,正是贺航的母亲。 沈青禾此时还不知道贺航的身份,谈起詹荟时,无比自然:“我读过詹荟的人物传记,因为性别,她一生都活在争议中。她几乎从来不谈感情,好像她的整个人生都是刀光剑影的铁血传奇。” 贺航:“你知道吗?詹荟二十六岁结婚,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并养育了一个孩子。” 沈青禾:“我知道,詹荟的丈夫和孩子至今都是时尚圈的一个谜。” 贺航:“詹荟出门在外从不提及自己的家庭。” 沈青禾:“那将最大程度的弱化民众对她性别的偏见。” 贺航:“你想成为像詹荟那样的人吗?” 沈青禾:“喜欢一只鱼,不一定要成为鱼。我确实喜欢那样的人,但我更想活的轻松一点。” 车载音乐传出悠扬的口琴小调,像梦回八零年代的文艺片。 贺航:“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聊到私密的问题。 沈青禾说:“爸爸是消防员,妈妈是医生。” 都是平凡人。 贺航:“你一定很幸福。” 平凡家庭的幸福。 沈青禾:“当然,我的父母非常相爱。” 贺航随口问:“他们现在都在雅西?” 沈青禾面色如常,回答:“一个在天堂,一个在北京。” 贺航:“抱歉。” 沈青禾:“不用抱歉,你并没有冒犯到我,我正打算向你吹嘘一下我的父母爱情呢。” 贺航:“洗耳恭听。” 沈青禾父母的爱情故事完全可以写成一本可歌可泣安人肺腑的催情大作,处处是感动,处处意难平。沈青禾有心想将故事始末完整的讲述出来,一张口,却又不知从何讲起。 思来想去,还是算了。 沈青禾:“等以后有机会吧。”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他们到达山巅大剧院。 人山人海,贺航差点找不到停车位。 沈青禾说:“周空山的演唱会八点正式开始,将持续狂欢到凌晨一点半,我们先听一会儿,如果不感兴趣,可以提前离开,正好去桃核街吃宵夜。” 检票时,沈青禾核对位置——“G排19座,黄金位置呢,这两张票在黄牛手里起码能卖到五位数。” 贺航在嘈杂的人群中找到对应的位置,和沈青禾并排而坐,由于两人距离太近,贺航靠着沈青禾的身边,说话不用太大声,轻而易举能传进沈青禾的耳朵里。 贺航说:“上次见你的时候,你在时代广场背着吉他和音箱给我解围,你唱歌是不是很好听?” 沈青禾:“一般般,勉强能拿得出手而已。” “你喜欢唱谁的歌?” “我喜欢唱民谣,不专业,瞎唱。”沈青禾贴着贺航的耳朵,问:“你想听吗?” 贺航一时没说话。 沈青禾认为他想,于是说:“一会儿去桃核街,找个酒吧我让你点歌。” 演唱会开始后,贺航终于亲身体会了一把当代年轻人追星的狂热。 周空山的出场伴随着惊天泣地的尖叫声,姑娘们仿佛是铁嗓。 只会扯着嗓子喊啊啊啊啊啊。 沈青禾:“手伸出来。” 贺航照做:“干什么?” 沈青禾在他手心里放了一对橡胶耳塞,“不用谢。” 贺航:“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沈青禾:“出发之前。” 说着,她又拿出一对耳塞塞进自己耳朵里:“因为青年旅舍晚上会很吵,我怕晚上休息不好。” 贺航:“谢谢。” 沈青禾已经塞上耳朵听不见了。 相邻座的观众捅了捅贺航:“不好意思,我只是比较好奇,你们俩为什么要带着耳塞来听演唱会?” 是啊,为什么呢,贺航困惑地捏了捏眉心。 听了一首歌的时间,二人猫着腰,一前一后溜了。 贺航车开到山脚下,甚至还能听到山巅上震耳欲聋的应援声。 分卷阅读32 “直接去桃核街。” 一道九曲十八弯的小巷纵穿白令河南北,巷子两侧商铺鳞次栉比,美食荟萃。 小巷深处有书屋、酒吧和茶吧。 白令河酒吧无疑是这条街上最出名的酒吧,许多旅行达人都在个人攻略上推荐过。 沈青禾在街头买冰淇淋吃,边走边问:“你知道白令河酒吧最出名的是什么吗?” 贺航:“不知道,没了解过。” 沈青禾:“是驻唱的十二个绝美小哥哥,和七个神仙颜值的调酒师。” 快到酒吧门口的时候,沈青禾把剩下的半口冰淇淋叼了,从口袋中掏出一只奇丑无比的黑框平光镜戴在脸上。 贺航以惊悚的目光望着她。 沈青禾一本正经:“我这是去蓝光眼镜,酒吧里的灯光太闪,我怕伤到眼睛。” 贺航:“……”我信了你的邪。 进门时,酒吧内的客人并不多,有闲有钱的游客都被周空山的演唱会吸引去了。 沈青禾拉着贺航找了个角落里的卡座,服务生递上酒单,沈青禾瞄了一眼,就递给了贺航。 “你喝吗?” 贺航:“我开车。” 沈青禾歪着头看他:“那你帮我点一杯吧。” 贺航点了一杯熔岩。 这酒中上层是热烈的红色,下层灰蒙蒙的蓝色,冰块投进去,酒液骤然翻涌,细密的气泡上下沸腾,像极了燃烧的岩浆。 服务生笑着说:“今天的调酒师是雪莱,希望对您的口味。” 沈青禾:“长得帅吗?” 服务生指向吧台:“你看那边。” 趁人不注意,沈青禾悄悄与贺航咬耳朵:“他想把我发展成雪莱的粉丝。” 贺航:“嗯,酒吧的老板很会营销。” 沈青禾当着贺航的面,一口闷了酒,然后借了酒吧的吉他,上台唱了首斑马。沈青禾只唱一首,唱完就下台,调酒师雪莱在人群中拦了她一下。 “青禾?好久不见。”雪莱是个温柔的男孩子:“我差点没认出来,你怎么戴上眼镜了,这可不符合你的品位。” 沈青禾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看我打扮成这个样子,就该知道我不想被你们认出来,以后有空再找你叙旧。” ☆、第 15 章 晚上,沈青禾衣衫整齐地躺在上铺,贺航同样衣衫整齐地躺在下铺。 无论谁翻身都能惊动到对方,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黑暗中,贺航双手枕在后脑勺,主动发问:“你和白令河酒吧是怎么回事?” 沈青禾茫然地顶着天花板:“你看出来了?” 贺航:“我看见了。”看见她和一个调酒师急匆匆聊了几句,然后忙不迭溜了。 沈青禾叹了口气:“我曾经兼职在白令河酒吧唱歌,后来酒吧红了,男女区别对待,男生工资翻倍增长,女生工资原地踏步,我就撂挑子走了。酒吧里有熟人,但我不想碰面。” 贺航:“你很穷?” 沈青禾:“我很有钱,可以请你吃饭。” 贺航:“你年纪轻轻,怎么到处打工?” 沈青禾:“趁年轻,赚钱的门路多多益善。倒是你们,自由职业一定很自由吧。” 贺航:“不见得所有人都喜欢自己的职业,也有很多人抱怨自由职业不稳定。” 沈青禾:“你呢?” 贺航:“我很喜欢。” 沈青禾:“喜欢就好。” 下半夜了,演唱会散场,追星的年轻人陆陆续续回到旅舍,他们精力旺盛,还不想睡觉,于是三五成群聚在院子里打牌聊天。 沈青禾戴上耳塞,很快睡了过去。 陌生的地方,她保持浅眠状态,意识似醒非醒之间,仿佛又陷入了无穷尽的梦境中。 烈火灼身,张扬的火舌乘风而起,铺天盖地几乎能融化一切。一个穿着消防队服的男人站在火海中,身姿挺拔,看不清面容,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漂亮的小姑娘,你怎么又来了呀?” 沈青禾在梦中只有三四岁的模样,伸出莲藕一样白嫩的小胳膊,蹒跚着向前,试图去抓住那个可恶的男人。 扭曲的时空里,沈青禾的手被火舔过而毫发无伤。眼睁睁看着其他人在火里挣扎,惨叫,化为焦尸灰烬,如同走马观花一般。 那个男人大手在火焰里一抓,再摊开,手心里出现一只粉红色塑料小猪。 “给你!” 沈青禾背过双手,不肯伸手去接。 梦境的流程她倒背如流。只要她拿到了那只粉红小猪,男人就会在大火中消失,伴随着梦境一起离去。 沈青禾和男人面对面僵持。 任由时间一分一秒的划过,似乎有半个世纪那么长。 沈青禾嘟嘟囔囔:“下次能不能换点新花样,二十几年了,你怎么只会送粉红小猪!” 分卷阅读33 那男人不说话,无措的挠了挠头,眼睛流露出难过。 沈青禾鼻头一酸,勉为其难接受了他的礼物。 梦醒了。 …… 再睁眼,天还是黑的,眼前依旧是旅舍的天花板。 沈青禾从大火中抽身出来,觉得喉咙干渴,想喝水。不知道贺航睡了没,她抠出耳塞,小心翼翼探头向下看,正好撞进一双深沉的眼睛里。 “原来你还醒着啊。”沈青禾下床找水喝,拉开贺航的黑色旅行包,从中取出两瓶矿泉水。 贺航:“你做噩梦了。” 沈青禾:“我吵到你了?” 贺航:“我一直没睡,听到你的呼吸乱了。” 沈青禾:“不是噩梦,是有人想我了。” 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贺航看见了正在喝水的沈青禾。 她脖颈扬起优美的弧度,长发完全散下来,披在肩上,她的脸上、身上算是汗,颊边的碎发粘在洁白的皮肤上,随着胸口呼吸的起伏,轻微颤动。 男人是善于联想的动物。 贺航不受控的想到她在水里的样子,二人纠缠在一起,共享一个调节器,一起向上漂浮的时刻。 动心往往只在一瞬间。 贺航几乎可以确认,那一瞬间他对她的的感觉发生了质变。 眼前突如其来的阴影令他回过神。 沈青禾两手撑着上铺的床板,歪在他的头顶看他。 贺航望着她:“你这样很容易让我误会。” 沈青禾说:“没有误会。” 贺航:“什么意思?” 沈青禾借着黑暗的掩护放飞自我:“我身边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男生都觉得我性格孤僻不好相处。” 贺航躺着不动:“是吗?” 沈青禾说:“是的。你个例外,从第一次见你开始,我就在使出浑身解数引诱你。你没有误会。我想和你谈恋爱。” 贺航:“我看你不像打直球的人。” 沈青禾:“今天出了点意外,让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 “恋爱?” “是。” “仅仅如此?” “不然呢?” 贺航:“让我考虑一下。” 沈青禾默了片刻:“好。” 下半夜,沈青禾的睡眠意料之外的好。 贺航推门出去点了一打啤酒,坐在葡萄架下磨蹭到天亮,冷静的差不多了,搓了把脸回到屋内。 沈青禾换了件新裙子,背对着他:“帮我拉上拉链。” 贺航航眼里隐隐透出几道血丝,他将拉链从腰拉到颈,严丝合缝的遮住那一大片柔润无瑕的背。 沈青禾洗过脸,坐在窗户下,手持梳妆镜化妆。 贺航倚在门边看着。 沈青禾:“你看什么?” 贺航抬起相机:“觉得有意思,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景儿。” 清脆的咔嚓声响。 沈青禾画眉,手稍微抖了一下,用化妆棉擦掉余出来的印记。“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贺航没有立刻回答,伸出食指,寻找光影的的最佳角度。 沈青禾从镜中看着他,一颗心提了起来。 贺航不慌不忙的走过来,说:“你不应该搭配这么艳丽的口红,不合适。” 沈青禾:“大部分男生能分辨出口红色号就不错了,你居然还能看出合不合适……你有什么推荐吗?或者说你想送我一支?” 沈青禾一抬头蹭到他的下巴。 贺航不躲不避,说:“我下个月要离开雅西,继续向北走,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沈青禾考虑了很久:“我有工作,不能随着性子胡来。” 贺航看着她将头发梳成了高马尾,又在颈间挂了一条红宝石坠子。 沈青禾转身时,贺航移开了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那可太遗憾了。” 成年人之间不需要把话说得太直白,最好能隐晦地给彼此留点体面。 沈青禾忽然觉得项链不合适,扯了下来,对贺航说:“你去洗个澡吧,一身的酒味,这是喝了多少?” 稀里哗啦的水声从浴室传来。 沈青禾之前从未主动追求过任何人,这是第一次,一败涂地。心里异常疲惫,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洗手间的磨砂玻璃蒙上了一层水雾。 沈青禾默默收拾好行李箱,敲了敲浴室的门。 门内水声戛然而止。 沈青禾知道他在听,说道:“家里有事,我先走一步,再见。” 晨光熹微,沈青禾随着汹涌的人群挤上通往市区的大巴,到了市区之后,再转乘坐地铁回家。 一身狼狈、热到喘不上气的沈青禾迎着烈日悟出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没有谁能永远陪伴你,除了花不完的钱和贯穿终生的孤独。 贺航一身酒气无法开车,只好在 分卷阅读34 磐石镇多逗留了一天。 孤身一人背着相机漫无目的游荡在街头,喂了三只小花猫和四只流浪狗,给一个奶茶店小妹拍了张照片。 景区奶茶店生意好得不得了,奶茶店的小妹忙忙碌碌,在柜台后转来转去,贺航用相机焦点她的那一刹那,忽然想到了沈青禾那颇为熟悉的侧脸。 他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了那个人。 人的大脑一生可以承载多少记忆呢? 沈青禾曾在茶室笑着对他说:“我会煮奶茶。” 五年前那个盛夏的记忆早已蒙了三尺灰,再回顾时居然无比清晰。 当天晚上,贺航回家在储藏杂物的阁楼里翻箱倒柜找到一个移动硬盘。 硬盘里存有几千张照片。 贺航向来不缺耐心,一张一张的翻看,手边一杯咖啡,时不时端起来抿一口。 找到了。 很多年前用手机随手拍下来的照片,像素非常模糊,有两张。 第一张,小姑娘穿着白T站在柜台前切柠檬。 第二张,小姑娘挽着丸子头,手捧一大桶洁白的奶盖。 原来真的是她。 贺航拉近照片,再不断的放大。 小姑娘的脸从清晰到失真,贺航终于看清楚。 难怪认不出来,小姑娘变化太大了。 五年前的小姑娘每次见到他,眼睛里会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贺航不知道这份惊喜从何而来,总之是没有恶意的。 贺航从家里带了巧克力,捂在口袋里准备送给小姑娘,见面时,掏出来一捏,软的像一摊泥巴。 贺航非常尴尬。 只见小姑娘嘴角弯出嫌弃的弧度,眼睛里却是高兴的。她单纯极了,情绪都写在脸上。 小姑娘的气质温温柔柔,嗓音如水,贺航从未听她高声说过话。 沈青禾用了五年的时间脱胎换骨彻底成为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 从琉璃千顷变成静水深流。 贺航打开微信给沈青禾发消息——“抱歉,打扰了。” 消息刚发送,立马弹出一个小小的红叹号。 系统回复:“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不是他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好干脆。 贺航想起了五年前,他雨中翻车摔断腿,床上打石膏躺了两个月,再去奶茶店时已经找不到小姑娘的身影。 一句话都没有给他留。 心还是那么的狠。 ☆、第 16 章 沈青禾刚一回家,就被田小蕾和傻狗堵在门口。 “如实招来,否则不许你进家门。” “汪嗷嗷嗷嗷。” 沈青禾无精打采:“黄了。” 田小蕾张大嘴:“啊?” 沈青禾说话都没什么力气:“难得我主动出击一次,居然失败了。” 田小蕾:“为……为什么,他愿意和你出去玩,应该不排斥你啊。” 沈青禾行李箱仍在门口,疲惫地瘫在沙发上:“你知道吗,昨天晚上,他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我以为时候到了,没想到……” 田小蕾摸摸她的头:“算了,别难过,下一个更乖。” 沈青禾:“你吃饭了嘛?” 田小蕾:“还没,等你呢。” 沈青禾爬起来:“出去吃烤串吧。” 盛夏傍晚街头撸串是最放松的时刻,沈青禾素面朝天,手里牵着狗,踩着人字拖,找个露天的烤吧。烤串冰啤小龙虾,辣椒要多多的。 沈青禾夏天最好这口,嘴里叼着小龙虾听田小蕾不停地叭叭。 田小蕾在美满的家庭环境下长大,性格外向开朗,无论工作压力还是生活无奈,都不能从根本上影响她的情绪,最多吐槽几句,权当下饭了。 田小蕾:“我们公司的几位高管在会议上为了你吵起来了。” 沈青禾一时没反应过来:“啥玩意?” 田小蕾:“准确的说,是为了你的照片。八月期刊已经决定用你的照片做内页。市场部甘经理走马上任,非要把你的照片换掉。” 沈青禾呵呵笑了一声。 田小蕾:“周钧当场呛回去了,让她不该管的事儿别管。” 沈青禾:“然后呢?” 田小蕾撇嘴:“然后甘经理发动人身攻击,说周钧业务能力不行,只能出卖色相,换取流量。” 沈青禾:“雅西时尚近几年登上流量巅峰,确实是周钧的功劳。他成功做到了让时尚圈和娱乐圈无缝接轨。” 田小蕾:“他想坐稳位置太难了,上期的纰漏让他在公司里被各路人马群嘲了半个多月,现在,甘悦一个空降经理竟然敢直接站在他脸上拉屎。” 沈青禾:“太恶心了,吃饭呢!” 田小蕾忧伤地叹了口气:“ 分卷阅读35 唉,有点心疼。” 沈青禾瞄她一眼:“姐妹,你有故事啊。” 田小蕾单手托着下巴,目光百转千回。 沈青禾:“你别这样笑,我心里发毛……不如把你的故事说出来让我听听,自己憋着有什么意思。” 田小蕾扭哒半天:“青禾,你说,心动一个人可以从眼睛里看出来吗?” 沈青禾:“可以,彼此心动的那一瞬间完全可以感受到。” 田小蕾:“那是去年冬天,下着雪,我在公司大门外拍雪景,半截手缩在袖子里,手指头露在外面冻的通红。他从车里下来,路过我身边时,顺手摘下自己的手套递到我面前。我们对视了一眼……” 沈青禾:“然后呢?” 田小蕾:“他说‘早’,我说‘早,谢谢’,然后擦肩而过,他走了。” 沈青禾放下筷子,神情郁郁:“有些事情经不住回味,像陈年的酒,多品一品,就醉了。” 恰在此时,沈青禾的手机滴滴滴响了。 野望发Q来了——【在吗?】 ☆、第 17 章 沈青禾:【“我在,您有什么指示?”】 野望:【“雅西地理旅行者摄影大赛邀请我当评委。”】 沈青禾:【“您要来雅西了吗?“】 野望:【“你欢迎我吗?”】 沈青禾:【“当然,到时请务必给我个机会,让我尽一下东道主的情谊。”】 野望要来雅西了。 沈青禾整个人精神一振。 田小蕾:“怎么了,如临大敌一样,有领导要来视察?” 沈青禾一笑,看了看趴在地上流口水的萨摩耶,拍拍它毛茸茸的大脑袋:“明天有空带狗子去趟美容院,拾掇拾掇准备接客了宝贝!伺候好贵客给你加罐头!” 田小蕾摇头感慨,慢条斯理:“工具狗上线,嫌弃它还要用它,沈青禾啊你可真没良心……” 沈青禾吃到七分饱,忽然想到什么:“小蕾,你什么时候回家?” 田小蕾:“后天。” 沈青禾:“我和你一起。” 凌晨时分又下雨了,沈青禾睡觉没关窗户,雨声稀里哗啦格外急迫,潮湿的气息溢满了整间屋子。 沈青禾惊醒了,爬起来换上窗户,再回到床上却神识清醒睡不着了。 打开床头小夜灯。 沈青禾的卧室很小,十几平米。 向阳面是一面大大的窗户,窗下一个很宽敞的飘窗,窗帘是水绿色,透光性不错,阳光月光都能透进来,因为沈青禾不喜欢太黑。 斜面顶上开了一个天窗,窗口面积比床还要大。玻璃材质特殊,可遥控变换颜色。 天窗侧下方是一张单人木床,床品是清雅的绿色,左边床头小柜上放一盏灯,右边是一顶红头盔。 书桌书架一体,紧贴墙边,杂乱地摆放了一些收纳盒、相框等杂物。 床尾正对梳妆台和衣柜,沈青禾一手抓着头发,一手拉开小抽屉,手指勾出一串黑色的头绳,头绳纠缠着带出一个塑料小玩意,在桌面上滚了几圈,落到绵软的地毯里。 沈青禾扎好头发,晚上身,把它扒拉出来。 那是一个粉红色塑料小猪,猪背上还插了两只白色天使翅膀,有年头了,过时的小玩意儿。 沈青禾拇指摸了摸小猪头,将它放回抽屉里,又顺手拿出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也是个老物件,沈青禾十几岁时用它来写日记,但是没坚持多长时间就放弃了。 笔记本下夹着一张A4纸,沈青禾将他拿出来展开,那是一张男人的素描。 ——穿消防队服的男人,五官清晰而深刻。 天亮之后,雨还没停,沈青禾照常上班,路上买了面包和咖啡。 今天早晨杂志社门口格外热闹,很多人举着伞在大门前溜达。 沈青禾停好车,快步往台阶上走,高跟鞋溅起的雨珠无可避免弄湿了鞋子。 一个男生忽然举着伞冲了下来,黑色的大伞护在沈青禾头顶上。 沈青禾吓了一跳。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生,他不敢冒昧靠近,只远远地将伞罩在沈青禾头上,自己淋在雨中,怀中紧紧地抱着一个皮质的文件袋。 沈青禾:“你好,请问你是……” 男生马上自报家门:“您好,我叫闵敬,请问您是雅西地理的编辑吗?” 沈青禾走到避雨的檐下:“我是。” 闵敬抹了把脸上的水,笑了笑:“是这样的,我想参加贵社举报的摄影大赛,我带来了我的作品。”说着,他献宝似的献出怀里的皮质文件袋。 沈青禾:“参赛请将作品发到邮箱yaxidili@163.com。” 闵敬动作一顿:“我知道投稿邮箱,我之前电话咨询过,但是前段日子我的电脑出 分卷阅读36 了点问题,电子版的照片全部遗失……” 沈青禾一挑眉:“哦?” 闵敬:“我带来了一些洗出来的照片,不知道可不可以。” 沈青禾没有立即答复他。 他注意到沈青禾手里还拎着面包和咖啡,腼腆地挠了挠后脑壳:“不好意思耽误您的时间,我可以将照片留下参赛吗?” 沈青禾看了看他那传家宝似的文件袋,伸手:“我看看。” 闵敬先是一愣,然后忙不迭递上。 沈青禾:“你跟我来。” 闵敬:“……哎。” 沈青禾坐在一楼大厅的公共椅上,从文件袋里摸出一个密封塑料袋,打开,又是一层防水袋。 沈青禾耐心的一层层拆开,丝毫不烦躁。 一摞照片大约十几张。沈青禾足不出户,但阅历丰富,一眼看出这组照片的取景地在茫崖翡翠湖。 茫崖翡翠湖的投稿沈青禾今年接过很多,已经有点视觉疲劳了。 但这组照片的拍摄角度意外的令人眼前一亮。 沈青禾一张一张地翻看过后,对他展露了一点笑意说:“留下你的照片和联系方式。” 闵敬一看有戏,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名片。 沈青禾:“你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会邮件通知你。” 她当着闵敬的面,一层一层的将照片又包好,理平整,塞回文件袋,正转身离开时,闵敬叫住了她。 大男孩难以启齿道:“抱歉,如果最后照片没能入奖,能不能将它还给我,很不好意思,我没有备份了。” 沈青禾点头:“可以。” 闵敬追问:“哎,我该怎么称呼您?” 沈青禾:“姓沈。” 闵敬高声喊:“沈编辑吗?” 沈青禾已经进到电梯里了,冲他颔首一笑。 办公室里,萧曼:“沈,早啊,你今天迟到了十三分五十五秒。” 沈青禾:“我二十分钟前在楼下打过卡。” 萧曼意会:“奥,你一定是在楼下别人劫了。” 沈青禾:“你怎么知道?你来的时候看到人了?” 萧曼:“那种人每年都会有很多,你不用理会就是了。” 沈青禾把文件袋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萧曼惊诧道:“那是什么?” 沈青禾微笑道:“一个潜力股。” 萧曼啧啧有声,沈青禾不再理会她,撕开面包咬了一口。 吃过早饭,沈青禾将闵敬的照片扫描成电子版,发给野望看。 野望:【“参赛作品?”】 沈青禾:【“嗯。”】 野望:【“可以,近年的选手少见能达到这样的水准。”】 沈青禾附和:【“嗯,是个很细腻的男孩子。”】 野望:【“你认识参赛选手?”】 沈青禾:【“他遗失了电子备份,拿着照片在楼下冒雨等到了我。”】 野望很久没再说话。 沈青禾问:【“你说人们为什么总是会莫名的悲伤?”】 野望回答:【“因为人们总喜欢自我陶醉。”】 简而言之——别拿自己太当回事儿,一切烦恼迎刃而解。 真是毫不留情面啊。 沈青禾将长发别到耳后,单手捂住眼睛。 回家那天,沈青禾在商场买了条丝巾,准备送给田小蕾的妈妈。 沈青禾和田小蕾两家住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小时一起手拉手去上学,放学后挤在一张桌子上写作业。 沈青禾是在田母的眼皮子底下混大的,按理说,这样的情分应该越来越亲密才对,可沈青禾却慢慢地疏离了,随着年纪渐长,她不可能再像小孩一样追在田阿姨屁股后面要糖吃,也不可能在伤心难过的时候跑到田阿姨面前哭得喘不上气。 沈青禾想:可能我就是这样凉薄,活该单身一辈子。 到家时,沈青禾跟在田小蕾的身后迈进了家门。 田阿姨惊喜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青禾也回来啦!” 田阿姨又见老了,身材有些发福,背越发佝偻,脸上皮肤垮了下来。沈青禾总忍不住回想她年轻时的样子,田阿姨年轻时会赶时髦,割大欧式双眼皮,染亚麻色的头发,还爱逛街。 沈青禾和田小蕾小时候最讨厌逛街了,一逛几个小时,枯燥的很。 听田小蕾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田阿姨已经很少逛商场了,衣服几年不曾淘换过,战斗阵地渐渐转移到了菜市场。 沈青禾不敢回忆从前的事情,记忆一旦开了匣子就泄洪似的收不住,难过的想哭。 “死丫头就知道卡着饭点回来,我和你爸忙活了一上午,这遭瘟的天气,分分钟要热死我。”田母嘴里唠叨着方言,不轻不重地数落女儿。 田小蕾在家中转了转,捣鼓了一会空调,说:“怎么这空调越吹我越 分卷阅读37 热,该换了吧,下午我去家电公司买个新的……” 田母在厨房拔高声音:“不用你买,我和你爸有退休金,你那三瓜俩枣的钱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田小蕾冲沈青禾摊手。 饭桌上,田阿姨不停地给沈青禾填菜:“青禾,我特意熬了补汤你多喝点,就算年轻身体好也不能随便挥霍,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多给自己放放假,我看你啊都快全年无休了。青禾啊,最近有和你妈妈联系吗,她怎么样。” 沈青禾:“有打过几次电话,身体和状态挺好的。” 田阿姨叹了口气:“她年纪也大了,你有机会多劝劝,叫她别那么拼命。” 沈青禾乖巧点头。 田阿姨又开始关心两个孩子谈对象的事。 田小蕾一脸生无可恋。 沈青禾吃了几口饭赶紧借口打扫屋子跑掉了。 沈青禾没有跑远,坐在树荫下捧着手机和野望聊天。 野望:【“如果两个人互有好感,该怎么做才能让感情继续升温呢?”】 沈青禾:【“哈哈哈,你为情所困了吗?”】 野望:【“……”】 沈青禾:【“建议睡一次。”】 野望:【“你认真的?”】 沈青禾:【“欲望是感情升温最好的催化剂,你可以试试啊。”】 野望:【“我觉得你在胡说八道。”】 沈青禾仰起头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野望:【“你自己试过?”】 沈青禾:【“我倒想试,可惜我pick的小哥哥与我是露水情缘,再也见不到了。”】 正午烈日灼灼,沈青禾来到曾经兼职过的那家奶茶店。 那里现在变成了一条步行街,店面焕然一新,在柜台前忙碌的依然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妹妹。 “您好,请问喝点什么?” 店里依然没有空调。 沈青禾点了当季最新品——奥利奥黑糖牛乳啵啵奶盖。 店员认真调制奶茶。 沈青禾倚在柜台前,玩弄着手里的车钥匙,眼前恍惚间仿佛两个平行时空隔空相错,她与曾经的自己擦肩而过。 等单的时候,台阶上又来一人。 沈青禾没有抬头。 店员扭头露出礼貌的微笑:“您好,请问……” 客人不疾不徐地开口:“小妹妹,有冰块吗。”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语语。 沈青禾惊悚地看过去,以为自己幻听了。 贺航站在台阶上,双手揣在裤兜里,用温柔的眼神望着她。 沈青禾捂住砰砰跳的心口:“别看了,要心动了。” ☆、第 18 章 田小蕾脱离母上大人的魔爪,急吼吼地给沈青禾打电话:“青禾,今晚桌游来不来。” 沈青禾:“桌游?玩什么?” 田小蕾:“我约了几个朋友,一起玩剧本杀啊。” 沈青禾立马拒绝:“不去不去。” 田小蕾的朋友圈范围广,尤其是老家这片旧小区,同龄人小时候扎堆上学,闲着没事上街走一走,彼此都是熟人。沈青禾当然认得那些熟面孔,但她性格不太爱热闹,所以很少参与聚会。 田小蕾劝道:“去嘛去嘛,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已经和小伙伴们约好啦!” 沈青禾无奈道:“剧本杀有什么好玩的,无聊啊。” 田小蕾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傻呀!我们是冲着游戏去的吗?我们是冲着玩游戏的人去的!” 沈青禾脑门冒出问号:“你什么情况?” 田小蕾:“我思来想去,决定从此以后杜绝相亲。” 沈青禾:“嗯,所以呢?” 田小蕾:“所以,我要多参加朋友间的聚会,也许哪个不经意的瞬间就能遇见契合的男生了呢!你可要来帮我掌掌眼。” “嗯,好吧,你这个逻辑我无言以对。”沈青禾咬着吸管啜了口冰凉的奶茶,“既然要玩,我也想带个朋友去,行吗?” “当然,新鲜血液越多越好,哎,等等……”田小蕾忽然间疑惑:“朋友?什么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还有除我以外的朋友?” 贺坐在矮墙上,碰了碰沈青禾的肩膀,见她回头,比出两个手指头。 沈青禾:“嗯?” 贺航:“告诉她多带两个人,周钧和我一起来的。” 田小蕾忽然大声叫道:“喂——你旁边是谁?我听到男人的声音了!” 沈青禾咳了一声:“挂了,晚上见,时间地点发我。” 贺航:“剧本杀?” 沈青禾:“你玩过吗?” 贺航说没有。 沈青禾:“一个很吵闹的游戏,想不到你居然喜欢凑这种热闹。” 贺航:“兄弟心情不好 分卷阅读38 ,带他出来散散心。” 沈青禾:“你们时尚圈压力这么大的啊?” 时尚圈的从业人员整体年轻化,按理说工作氛围应该更欢快才是。 贺航:“时尚行业新陈代谢节奏快,机会稍纵即逝,他伤了一次元气,想再爬回去不太容易。” 沈青禾以为他在担心雅西时尚的圈内地位,有些费解。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雅西时尚创刊至今不知经历多少风浪,它时尚权威的地位始终不变。那些如雨后春笋般崛起的时尚刊物即使炒起一时的热度,也是延续了雅西时尚的发展模式,跟在它的脚步后面捡东西吃。 沈青禾不想再谈工作的话题:“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七点,我去接你们,唔,我看下地址,格致广场,二楼……差点忘记问了,你们住哪?” 当天下午五点,沈青禾打开卧室的衣柜,里面空荡荡的一层灰,连条正经的裙子都找不出。 家里的老房子很久不住人了,沈青禾本来没打算在家多留,只带了一套随身换洗的休闲衣裤。 田小蕾在楼上打开窗户,喊了声:“青禾——” 沈青禾也打开窗户,探头出去看。 田小蕾冲她勾勾手指:“你上来。” 沈青禾拉上衣柜,踩着拖鞋就上了楼。 田小蕾正对着满床的裙子发愁:“家里都是过时的衣服,怎么办呐?” 沈青禾看了眼时间:“现在去买应该来得及。” 田小蕾怀疑:“现在?” 沈青禾点头,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运动裤运动鞋:“正好我也要去买裙子,格致购物中心,选品牌店,用不了多长时间。” 田小蕾一寻思:“那正好,聚会地点就定在格致,我们可以买了衣服在更衣室直接换上。” 沈青禾:“抓紧时间,买完衣服我还要去接两个人。” 田小蕾挤眉弄眼:“两位男性朋友哦?” 沈青禾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好好打扮,今晚我一定给你个惊喜。” 田小蕾被搞得一头雾水:“什么惊喜?” 沈青禾摁着她坐在化妆台前:“该充分发挥你的时尚摄影师审美品味了,多用点心,别让自己后悔。” 田小蕾:“……嗯,倒也不比如此隆重、吧!” 沈青禾买了一条黑色的过膝鱼尾裙,搭配一字带细高跟凉鞋。 田小蕾因为个子比较矮,选择了日系的甜美风。 此时,下午六点半。沈青禾说:“我要去接人了,你要不要一起?” 田小蕾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是不耽误你们的二人世界,哦不,三人世界,我就在二楼等你,你知道位置的吧!” 沈青禾:“到时给你打电话。” 田小蕾比了ok的手势:“没问题,你们最好别迟到哦。” 沈青禾开车前往贺航的别墅区,顺便给他打了个电话:“我十分钟之后到。” 贺航:“我们在楼下等你。” 郊区小城镇四四方方,常住人口少不会堵车,开车绕一圈可能还用不了十五分钟。 沈青禾赶到别墅区门口,两个男人已经在花坛边等了许久,正低声交谈着什么。 他们穿得都很休闲,与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 沈青禾鸣笛。 二人一前一后钻进后座。 “晚好。” “晚好。” 沈青禾从后视镜打量贺航。 他不像印象中的那样随意,他的眉毛刚修过,显出利落的眉峰,头发显然也休整过,打了少许发蜡。身上穿得不再是十五块钱一打的批发T恤,而是某款男士高端品牌,风格简约富有设计感。 再观察周钧。 沈青禾明显意外,她嗅了嗅鼻子:“你们谁抽烟了?” 周钧疲惫地说:“抱歉。” 沈青禾:“没有关系。” 周钧头向后仰,闭目养神。他状态明显不佳,感觉在强打精神。他上过很多节目,接过很多采访,大部分时间都活跃在媒体和镜头前。他与明星还不同,明星靠资本吃饭,而他自己就是资本。沈青禾从未见他如此颓废。 看来事情要比想象中的严重啊。 沈青禾不发一言启动车子,回到格致广场,先去负二层停车场,再乘坐天梯上楼。 田小蕾接到沈青禾的电话,等在电梯口准备迎接。 电梯门滑开的那一瞬间,田小蕾脸上带着揶揄的笑,看清楚她身后那两个人的脸时,身体僵了一下。 沈青禾款款走出来,拍了拍田小蕾的肩膀。 田小蕾咬牙切齿地瞪圆了眼睛,竭力压低声音——“你不早说!” 沈青禾:“惊喜要留到最后嘛!” 田小蕾:“我回头一定收拾你!”田小蕾一甩头,换上一副笑脸,对着两位男士拍了拍手:“欢迎欢迎,肯来就是朋友,今晚请务必不要拘束。” 只听周钧拖长音调: 分卷阅读39 “哦——原来是你啊!” 田小蕾:“您还记得我呢!我只在去年雪天和您见过一面!” 周钧:“当然,那天雪那么大,你穿得像朵小草莓差点冻坏了。” 田小蕾开心地笑了。 沈青禾走在前面,回了下头,惊奇的发现周钧好像脱胎换骨,一双眼睛笑意盈满仿若含情,与方才颓废的男青年形象判若两人。 沈青禾找了个机会,拉过田小蕾,偷偷道:“哎,他还记得你呢!” 田小蕾也低声道:“屁,听他胡说八道,神他喵的小草莓,我那天穿得黑不溜秋根本和小草莓挂不上边!” 沈青禾:“……那你还笑那么开心。” 田小蕾:“人生如戏啊,姐妹。” 今晚参加聚会的共有十几个人,围坐在沙发上。 包厢的桌上摆满了小吃点心和饮品,确实有不少熟面孔,但陌生人也很多。 田小蕾点了点他们曾经的中学同学:“胖猴、芝麻、钱八叉、媛媛、小阿宁……” 时间过于久远,沈青禾记不清大家的名字,却可以将每个绰号多号入座。 芝麻是个又高又瘦的男生:“哎,这不是九班的班花嘛,我是隔壁十班的体育委员,你还记得不?” 小阿宁是个温柔乖巧的女生:“我的天哪,是青禾啊,几年快认不出来了!” 沈青禾挤进沙发里,笑着说:“可真是好久没跟大伙聚了。” 小阿宁挽上她的胳膊:“以后要多聚聚,我们留个联系方式。” 本次聚会的核心人员就是他们几个老同学。 并囊括了以他们为中心再延伸出来的社交网。 比如说—— 沈青禾带来的这两位男性朋友。 小阿宁带来了自己的表弟。 胖猴带来了自己的大学室友,现在雅西发展。 芝麻带来了他的两位关系不错的女同事。 等等等等。 在场人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单身,简直是另类的相亲大会。 小阿宁认真端详沈青禾带来的两位陌生男士,小手指不着痕迹的指了下周钧,说:“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像那谁。” 沈青禾故意问:“谁?” 小阿宁似是不敢确认:“咱雅西那位大佬。” 沈青禾给自己开了瓶芬达,凑在小阿宁耳朵旁:“姐妹,看破不说破啊。” 像这种场合,可不适合搞出个签名大会来。 小阿宁特别上道:“明白,姐妹你现在可算是混的有头有脸啊。” 沈青禾忙谦虚:“一般一般。” 田小蕾寒暄完一圈,过来了:“我说你俩嘀咕啥呢,选剧本了没?” 小阿宁:“还没呢。”说着,她站起来主持大局:“我们人多,分两组吧,我让侍应生送剧本来。” ☆、第 19 章 分组当然有讲究,首先男女分配要平衡,互有好感的人可以优先互相选择。所谓分组无非是大家想与喜欢的人坐得更近而已。 贺航站在了沈青禾身边。 周钧在在一众陌生人中果断选择了自家公司员工田小蕾。 沈青禾这一组共八个人,三位女士,五位男士,选择剧本难度时,沈青禾做主定了最烧脑的。 “剧本杀最是麻烦。”沈青禾悄声和田小蕾嘀咕:“八人剧本顺下来少说也要三个小时。” “傻呀。”田小蕾说,“时间当然越长越好。” “还不如去打两圈麻将。”沈青禾说。 “改天有机会,我来组局。” 剧本民国背景,讲述的是一个军阀和他的七位姨太太的故事。 死者是军阀的独生女儿。 沈青禾选择角色,拿到专属剧本,刚看了两行,差点被一口狗血噎死。 田小蕾嫌弃道:“一人砍一刀,每人都有嫌疑,烂大街的剧本,早过时了。” 沈青禾拖过一盘瓜子开始嗑。 周钧扮演本剧唯一的男性——军阀大佬。其余人全部是姨太太。沈青禾是三姨太,贺航是四姨太。 所有人都对死者造成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沈青禾读完剧本后,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凶手,死者身上的致命伤害是她用扣子造成的。 沈青禾的任务是竭力撇清自己的嫌疑,将祸水引到贺航扮演的四姨太身上。 研读剧本时,健谈的人开始找话题闲聊。 小阿宁抬头对田小蕾说:“你今天穿得是XX家本月刚出的夏季新款?” 田小蕾说:“是啊,我觉得XX家今年这个草绿色很合我的口味。” 小阿宁评价:“娱乐小众,但上不了台面。” 田小蕾不置可否,一歪头,看向周钧,问:“你觉得呢?” 小阿宁也将目光投向周钧。 周钧一只手 分卷阅读40 撑着下巴,一只手搭在桌面上摆弄水晶骰子,忽然被cue到,仔细端详了田小蕾的裙子,实话实说:“颜色确实不正。” 田小蕾笑了。 小阿宁也笑了,抬手抚了一下刘海。 沈青禾冷眼旁观,与田小蕾对视一眼,心里直叹精彩。 田小蕾接下来又谈到口红色号:“裸色口红不适合夜场,尤其是在舞台灯下,会显得非常没有气色。” 小阿宁今天涂的就是裸色系口红。 田小蕾则是复古正红。 小阿宁:“烈焰红唇精修图确实好看,但不适合日常妆,高清无p的照片简直像盘丝洞的妖怪。” 田小蕾再次问周钧:“你觉得呢?” 周钧仿佛在接受采访:“各有千秋,底子好的女孩上妆是锦上添花,劣等资质的女孩是雪上加霜。” 小阿宁哈哈大笑:“你的嘴巴好毒。” 田小蕾一抿嘴:“他面试模特的时候也是这副德行。” 沈青禾搭话:“哦,难怪不讨喜呢。” 周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意大家讨论。 一盘瓜子见底,沈青禾将瓜子壳扫进纸篓。 胖猴笑着对沈青禾道:“嗑那么多瓜子口不干?要不要帮你点一杯饮品。” 不等沈青禾回答,靠在沙发背上的贺航忽然直起身,挡在沈青禾和胖猴之间。 胖猴抻长脖子征询沈青禾的意见:“一杯益生菌好不好?” 沈青禾的目光从贺航脸上滑过,对胖猴点了点头。 胖猴点完单后,瞪了贺航一眼。 贺航默不作声拿出手机,按亮屏幕,摆在手边。 那手机正好怼在胖猴眼睛下,胖猴实在忍不住瞄一眼,在看清锁屏壁纸后气愤地瞪大了双眼。 沈青禾无知无觉的研究剧本,按铃揭开任务卡,进入搜证和推理关节。 对于一群没有认真看剧本的人来说,这就是个无理取闹互相攀咬的环节。 小阿宁叼住了周钧。 田小蕾反叼小阿宁。 沈青禾先是叼了贺航一会儿,紧接着又调转立场,与田小蕾统一战线。 总之,这是三个女人的主场。 最终,沈青禾和田小蕾结盟拉票,齐心协力将小阿宁污蔑成凶手。而真正的凶手沈青禾成功逃出升天。 沈青禾笑眯眯挨了小阿宁一顿捶。 直到十点半,差不多该散场了。沈青禾跑到露台上,过了不久,贺航也来了。 沈青禾:“好玩吗?” 贺航:“还行。” 沈青禾:“真是个令人全身心放松的游戏,你有没有遇到心动的女生?” 贺航不说话,站在栏杆前,拿起盘子里的小点心。 夜间的虫鸣声静谧得很,一扇玻璃门仿佛隔绝了两个小世界,沈青禾望向里面打闹的年轻男女。 “你当年为什么会跑去送外卖?” “赛车输了。”贺航说:“认赌服输,送了一个暑假外卖。” 沈青禾:“你好像那个时候就很怕晒,从头到脚裹的一丝不露。” 贺航:“我那年去了趟土库曼,晒伤了。” 沈青禾:“你的头盔在我家。” 贺航:“你还留着呢?” 沈青禾:“你还玩赛车吗?” 贺航:“不玩了,年纪大了。” 沈青禾慵懒地往栏杆上一趴,鱼尾裙最衬人的腰身,她太瘦了,盈盈一握的腰可能还没他的手宽,但该有肉的地方饱满莹润。 贺航没有掩饰自己的目光。 沈青禾:“有一个问题。” 贺航从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什么?” 沈青禾:“你怎样看待欲望和爱情?” 贺航:“……” 见他不回答,沈青禾笑着问:“当你对一个女人升出欲望的时候,你是爱她的吗?” 贺航错开目光:“被你盯上真惨,你就像盘丝洞里的妖精吃人不吐骨头。” 沈青禾双手抱胸扬起下巴:“是你自己撞上门来的。” 今天下午奶茶店偶遇时,是贺航主动要求加微信好友,沈青禾才大发慈悲将他从黑名单放出来。 沈青禾抬起手,手心摊在贺航面前:“手机。” 贺航猜到她要做什么,没有犹豫将手机递了出去。 沈青禾按开锁屏,望着屏幕上的自己,笑着问:“这是什么?误会吗?” 贺航:“确实是个误会,你听我解释。” 沈青禾马上说:“不,我不想听,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这时,玻璃门响从里面被人推开,田小蕾和周钧边聊边走出来。 他们的聊天内容还挺有意思—— 周钧:“那个女人明显对我有意思。”他指的是小阿宁。 田小蕾:“别想多,她只是想让你帮她卖面膜,小阿宁现在干医 分卷阅读41 美的,靠三无面膜养活自己。” 四个人挤在小小的露台上。 周钧难得和颜悦色地对沈青禾说:“你居然是业余模特,非常优秀,将来有机会可以考虑来雅西时尚,我诚心聘你。” 沈青禾客气道:“感谢您的肯定,下月期刊我买双份。” 田小蕾问周钧:“现在形式怎么样?下月刊还能照常按时发行吗?” 周钧叹了口气:“甘悦收买了我的创意总监,成天在会议室里和我吵架,坚持要弃用青禾的写真。” 田小蕾:“要换成谁?有人选了吗?” 周钧说了一个当红小生的名字。 田小蕾:“他在圈内的风评不错,只是热度有点虚高。” 周钧:“风评未必是真的,热度更容易造假。” 田小蕾:“他好像还没什么作品。” 周钧:“发行过单曲,上过真人秀。” 田小蕾:“甘悦喜欢他?” 周钧:“是的,甘悦的办公室墙壁上贴满了海报,除了沈青禾,就是那个流量小生。” 沈青禾伸出手:“等等,甘悦在自己办公室里贴我的海报干嘛?” 周钧漠然道:“当靶子,天天用小刀戳,戳烂就换新的。” 沈青禾:“太过分了。” 田小蕾比沈青禾还生气:“太过分了!” 贺航:“给我点时间,我来解决这件事情。” 沈青禾没好气:“不如直接把这个人解决掉好了。” …… 周钧续上刚才的话题:“流量小生……呵,这位流量小生表面上看起来干净气温,实际私生活烂的彻底,狗仔那里早就有料,只要钱给到位,随时可以引爆舆论。据我所知,他在拥有两位女朋友的同时,还在和两个富婆维持床上关系。” 沈青禾和田小蕾倒吸一口冷气,交换了一个眼神。 沈青禾:“其实我比较想吃这位流量小生的瓜。” 田小蕾点头:“我也是,要扒请深扒。” 周钧没理她俩。 贺航对周钧说:“目前来看,她确实无法胜任这个职位。” 周钧:“你知道吗,她天天对着那二十多岁大小伙子的照片自称妈妈,在公司里也不收敛,我要吐了。她在国外真的学到东西了吗?我怀疑她只是砸钱混了个学位!” 贺航:“淡定点,她快要引起众怒了,你坐收渔利就好。” 周钧:“没那么简单,她会搅黄我的计划,并且牺牲下个月的业绩,而且,公司里的那些老家伙正想借机削掉我手机的权力,先收拾我,再收拾她,完全不冲突。” 田小蕾出了个馊主意:“你现在请假回家,他们就怕了。” 周钧显然不肯采纳,并评价道:“小孩子的赌气行为。” 沈青禾感慨道:“有些人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上步履维艰啊。” 田小蕾问周钧:“你现在怎么打算?” 周钧打了个响指:“我不松口,事就办不成,先拖着吧,等到最后限期,总要有人比我先急。”他锋利地一笑:“甘悦再敢得寸进尺,我就把那流量小生扒光了送到她床上去!” 贺航:“…………” 沈青禾:“这就是你报复人的方式?好别致啊!” ☆、第 20 章 沈青禾:【“我少年时有一个心动的男生,但当时我和他只是萍水相逢的缘分,时隔多年,现在他又真实的出现在我的眼前。”】 野望:【“简直天赐良缘。”】 沈青禾:【“我现在的感受就是像在做梦。”】 野望:【“祝你晚上有个好梦。”】 田小蕾深更半夜牵着狗来到沈青禾的卧室。 沈青禾放下手机,挪出一半床分给她,两人肩并肩躺在床上聊天,望着天窗外万千星辰。长大以后的她们很少像以前那样躺在同一张床上说悄悄话。 田小蕾:“我是一个没有事业心的人,我上班赚钱是为了更好的玩耍。” 沈青禾:“当代年轻人的正常心态,你没有生活压力。” 田小蕾:“你赚的钱够多了,可为什么还是停不下来呢?” 沈青禾:“我小时候穷怕了。” 沈青禾刚开始蹒跚学步,还不记事时,父亲牺牲了,她的母亲是个小医生,在镇医院里忙的昏天黑地。沈青禾小时候没有父母的陪伴,经济上也不富裕,不敢乱花钱买玩具,放学路上经常对着橱窗里心爱的物品黯然伤神。 沈青禾的母亲在基层工作几年后,自考到北京进修,并顺理成章的通过考核留在了北京。于是,沈青禾变成了镇上的留守儿童,在田阿姨的帮衬下读书生活。 田小蕾:“从小到大,你好像从来没有怪过你妈妈。” 沈青禾:“我们家那种情况,如果我妈不去工作,我们娘俩要喝西北风了。” 田 分卷阅读42 小蕾唏嘘不已:“阿姨身体还好吗?” 沈青禾:“我打算月底去看看她。” 田小蕾:“替我向阿姨问好。” 沈青禾躺在床上刷手机,打开了一段首页推送的视频。田小蕾听到背景音,笑了:“雅西时尚历年品牌盛典的精选合集。” “最近这个话题特别火。”沈青禾说:“今年的也快要开始了吧。” “周钧明天要接待一些品牌设计师。”田小蕾说:“他今天忽然发消息给我,让我全程陪同。” “好事啊,他要提拔你了。”沈青禾说。 “我恐怕不能胜任。”田小蕾只觉得内心迷茫。 “你可以。”沈青禾翻了个身:“今晚与梦寐以求的男神近距离相处,感觉怎么样。” “……”田小蕾寻思半天:“感觉……也就一般呗。” “真话假话?” 田小蕾沉默。 沈青禾哈哈大笑。 田小蕾:“我还没问你呢,你打算怎么处理和贺航的关系?” 沈青禾眉头皱了起来,很快又舒展开:“我有预感,我要坠入爱河了。” 田小蕾:“切——” 三天之后,唐元珊再次带着她的工作团队来到雅西。沈青禾接到消息后,直奔麦穗的雅西分部公司。 麦穗秋季新品的宣传MV拍摄工作正准备启动。 会议室里,唐元珊郑重其是地对沈青禾说:“我接到了雅西时尚的品牌盛典的邀请。” 沈青禾疑惑地啊了一声。 唐元珊:“有关部门最近正在扶植国产品牌,可能是为了响应政策吧,总之,我也很惊讶,这个消息太突然了。” 沈青禾:“顶级的时尚盛宴,您准备好了吗?” 唐元珊:“虽然只能分到一口肉渣,但我依然决定认真对待。” 唐元珊服装设计师出身,麦穗早期上架的商品百分之九十以上出自唐元珊的手笔。 “我曾经做过一套设计,压箱底好几年,你来看看。” 唐元珊拿出平板。 沈青禾一看:“长裙?” 唐元珊:“像简化的法式礼服,有些元素需要更新了。怎么样?” 沈青禾坐在沙发上,手边一杯冷萃咖啡,发自真心道:“向日葵的颜色,不错,完全长在了我的审美上。” 唐元珊直勾勾地盯着沈青禾:“我希望你能穿上它。” 沈青禾摇头笑了笑:“出席那种场合,您需要的是更加专业的模特。” 唐元珊:“不瞒你说,我在北京面试了很多专业模特,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达到我的期待。” 沈青禾:“我……” 唐元珊:“只有你。” 沈青禾:“不,唐总……” 唐元珊:“听我说,我用了三天时间面了二十七个模特,你知道面试时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沈青禾:“不知道。” 唐元珊:“我想起了四年前你穿上麦穗的衣服,踩着廉价的高跟鞋,在大学城人来人往的公共区域,在临时搭起的摇晃T台上,一个人撑起了一场秀,整整三个小时。那是麦穗的首秀。” 沈青禾捏了捏眉心:“唐总,您总是放不下旧日的情分。” 唐元珊眼尾的细纹已经遮不住了,岁月让她本就温柔地双眼更加和煦。“青禾,难得老天赐我机会,我还想再往上爬一爬,回来吧,好吗?” 沈青禾离开麦穗,漫无目的走到时代大厦。 时代大厦左侧整面墙覆盖了一张巨幅海报,众星云集,众品牌烘云托月。 沈青禾歪着头,在海报面前驻足良久,终于迈开脚步,敲了敲前台小姑娘的桌面:“你好,我找贺航。” “请问有预约吗?” 沈青禾说没有。 前台小姑娘给贺航打了个电话,然后对沈青禾说:“贺老板让您直接上十二楼办公室等他。” 贺航的办公室依旧窗明几净,花瓶中插着新鲜的洋桔梗。 贺航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沈青禾坐在沙发上,低头用手机搜索桔梗花的花语——“勿忘的爱。” 雅西时尚生活旋律像二倍速电影,空调吹出来的冷风都透着繁忙的味道。唯有贺航的工作室,隐藏于繁华都市里的小小一方角落,阳光充足,非常非常的静谧。 一个糙老爷们,居然能将办公室装扮得春意盎然。 靠窗的位置多了一架铁艺吊椅秋千,不知是何时添置的。 两米多高的置物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相机和镜头,沈青禾现在架子前观赏了许久,不敢随意动手触摸。 高跟鞋砸在地上的声音破坏了短暂的静谧,沈青禾扭头望向外面,神情戒备,听这脚步声就不像友好的样子。 一个女人,一头脏辫。 黄色半透明短T,宝石蓝半身裙,黑色绑带高跟鞋。胸前挂了几串鸡零 分卷阅读43 狗碎的挂饰,裙摆下缀着不规则的银色流苏,随着步伐一闪一闪的晃动。 一股浓郁的网红味道扑面而来。 沈青禾实在没想到雅西时尚公司内部居然还有如此接地气的存在,眼睛仿佛受到了极大冲击,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她。 原来是甘悦。 甘悦走到沈青禾面前,面无表情:“雅西时尚上班期间不允许见外客。” 沈青禾急忙退后几步,拉开距离。 甘悦以为自己在气势上赢了,愉悦地笑了笑。 沈青禾若是有毛,此时定炸成球了,表面上还收敛爪子兀自镇定:“你是贺航什么人?有资格替他赶人?还有,别靠我那么近,我怕忍不住给你一耳光。” 外面来了几个女员工,磨磨蹭蹭停在不远处,应该是听到动静想来看热闹的。 沈青禾不想当众耍猴,背对着门口,安静的窝在沙发里。 甘悦坐到对面:“你知道我怎么称呼贺航的母亲吗?” 沈青禾冰冷的望着她。 甘悦笑了笑,轻声道:“我叫她妈妈。” 沈青禾点头,也轻声道:“哦——那您怎么不姓贺呢?” 甘悦:“……” 沈青禾:“一天到晚缠着别人的男朋友,仿佛生活不能自理似的。” 甘悦瞪着眼睛,忽然大叫:“保安!保安呢?”她一定要让保安把这个可恶的人轰出去。 整个楼层为之一震。 门外看热闹的几个女员工面面相觑,正拿不定主意时,又是一阵高跟鞋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 员工们茫然的望去,看清来人之后,纷纷背靠墙角,惊恐地让出一条路。 沈青禾在沙发里优雅的侧了下身体,缓缓回头。 “……含胸驼背,跳起来像只鸭子,人力资源部是怎么做到闭着眼睛将她推到镜头前的……简直没眼看,让周钧查清楚她的后台是谁,直接开掉。一年一度的时尚盛典,谁也不许在这个时候胡闹。” 沈青禾眼前一亮。 詹荟已经很少出现在镜头前了,可五十多岁的她依然貌美自信,形如杏仁的双眼不见一丝疲态,轮廓深刻又分明,雅西时尚真正的传奇,詹荟停在门口,微抬下巴,一挑眉。 沈青禾瞬间想到一个最贴切不过的形容词——简直A爆了。 詹荟波澜不惊的目光在甘悦身上停留了足足半分钟,什么都没说。 甘悦抿了抿唇:“……詹主编。” 詹荟移开目光,甘悦立马低着头快步离开。 沈青禾站起身。 詹荟对着沈青禾点了点头,绕过去,问身边的人:“有点眼熟,模特?” 詹荟身后跟着两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其中一位笑着回答道:“下期刊的内页,刚刚给您看过。” 詹荟停在办公桌前,又转过身。 摄影总监从手中的一堆文件中抽出两页,是已经印好的杂志内页。“本期最富有谈资的两张照片,周主编和甘经理、还有创意总监为此炒的不可开交。” 詹荟仔细端详了两张照片,指着其中一张,说:“水里拍摄的更好看。” 摄影总监笑着说:“周主编也定了这张。” 詹荟:“拍摄风格像野路子,摄影师是谁?” 摄影总监笑容更浓,道:“是贺航先生。” 詹荟闻言瞥了他一眼,体现出一种非常微妙的表情,摇了摇头说:“华而不实。” 摄影总监:“非常规拍摄,但非常抓眼!” 詹荟环顾四周:“他人呢,跑哪去了,打电话让他回来。” 摄影总监忙照办。 詹荟目光又将沈青禾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问:“你叫什么名字?” “沈青禾。” 摄影总监打完电话回来,詹荟对他说:“品牌盛典不容敷衍,把那只野鸭踢出来,把她填进去。” 摄影总监懵了一下:“可、可她不是我们的签约模特啊……” 詹荟似笑非笑一抬眼。 摄影总监马上举起双手:“我立刻向人力资源部传达您的意思。” ☆、第 21 章 詹荟的一句话足以影响一个模特的职业生涯。 比如说那只“野鸭”,沈青禾敢保证,她离开雅西时尚后,绝对没有同层次的品牌或时尚公司愿意用她。 而沈青禾,作为詹荟钦点的模特,只要专业水准到位,把握好东风,短期内将平步青云。 贺航背着相机包回来时,沈青禾正站在门外走廊的窗前看风景。 “怎么不进去?” “外面更自在。”沈青禾说:“詹主编在等你。” 贺航却不急着进去:“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沈青禾没什么要紧事,道:“回头再说吧。” 贺航点了点头:“你等等我。” 分卷阅读44 沈青禾看着他推开玻璃门,径直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茶,他面对詹荟时,既没有毕恭毕敬,也没有受宠若惊。他与公司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沈青禾自觉走远了一些,直到听不见门内的谈话声。 詹荟摘下阅读镜:“今年的品牌盛典惊动了半个娱乐圈。” 贺航:“那是正常的。” 詹荟:“盛典开幕式将由周空山深情献唱。” 贺航顶着高温跑外景太热了,一口气连喝了三杯茶,才向后仰进沙发里:“他的咖位足够份量,您在担心什么?” 詹荟沉默了良久,低头按了按眉心:“全民娱乐的时代,观众的目光还会聚焦在模特身上吗?”她说完,看贺航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烦恼地叹了口气,说:“算了,周空山身为我们的特邀嘉宾,同时也是XX品牌亚洲地区代言人,他想邀你为他拍摄一组照片。” 贺航:“我已经约了一位珠宝设计师,拍他的新作品。” 詹荟早就料到他会推辞,说:“周空山说他可以迁就你的时间。” 贺航摆弄着茶杯:“行吧!” 沈青禾在等待的过程中接到了雅西时尚HR的电话,女人,声音很年轻,不客气地命令她十分钟内到达面试地点。 沈青禾不甚委婉地拒绝道:“抱歉,我暂时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对面明显愣了一下,沈青禾挂断电话,正好见贺航推门出来。 沈青禾迎上去,看门见山地问:“你下个月离开雅西,打算去哪里?” 贺航:“弓台,听说过吗?” 沈青禾摇头,说:“没有。” 贺航:“在北边,山里,很贫穷的一个地方,我打算去支教三个月。” 沈青禾消化了一下他话里的信息,一点儿都不觉得惊奇。他就是这样一个富有浪子气质的浪漫主义者。 沈青禾:“什么时候动身。” 贺航:“还要等一段时间。” 沈青禾:“带上我吧。” 贺航没有立即回答,反而问道:“你不上班了吗?” 沈青禾:“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条件呢。” 贺航:“你要现在用掉它?” 沈青禾:“当然不,先留着,以后还有大用处。” 贺航:“我听你这意思,以后是想放大招啊。” 沈青禾:“害怕了啊?” 贺航注视着她:“就像一口铡刀悬在脑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沈青禾:“那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希望它什么时候落下来呢?” 贺航:“我希望它落下之前能先给我打个招呼,让我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可以么?” 二人在走廊上旁若无人的闲聊,詹荟处理完事情,从办公室出来。沈青禾立刻拘谨地直起身扳,贺航却忽然侧过身正好挡在两人之间。 眼前是贺航宽厚的胸膛,结结实实挡住了一切视线,沈青禾只听见高跟鞋的声音停了一瞬,继而渐渐走远。 沈青禾一抬眼:“你干什么?” 贺航低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没什么。” 沈青禾受不了他如此近距离的注视,主动拉开距离:“临走之前记得告诉我,如果你愿意带上我的话,我随时准备着。” 峰回路转的缘分实在令人欲罢不能,沈青禾离开的时候总觉得有点狼狈,靠在电梯里,沈青禾想:有再一再二,无再三再四。假如贺航再拒绝她第二回,她绝对不会给双方第三次机会。 沈青禾也曾深入地剖析过上次告白失败的原因。 时机是完全合适的,双方感觉也完全到位,沈青禾以一种非常理智的角度反复思量,最终总结出了一条不可抗力的因素——贺航是旅途上永远不会停下脚步的浪子,他也许会在中途的休息站稍做修整,却不会永远停留于此。 打印机里吐出一封辞职信,沈青禾将它折起藏在抽屉最下方的文件夹里。 田小蕾得知她打算辞职的事,吓了一跳:“真的假的,不会吧?!” 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放弃稳定的生活看起来似乎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在普通人的想法中,只有幼稚鬼才会这样干。沈青禾面不改色地说:“是的,等摄影大赛落幕后我就离职。” 田小蕾捂住脑门:“疯了疯了。” 沈青禾认真组织语言:“你听我说,我不是因为爱情昏了头脑,我只是从爱情中汲取了足够的勇气,去选择另一种生活。” 田小蕾:“停,停,我牙都要酸掉了。” 沈青禾揪着狗毛,说:“我妈,一个当代典型工作狂,她曾经为了爱情做了两年的家庭主妇,你敢信?” 田小蕾:“NO!阿姨当年是为了婚姻家庭和孩子,你不要偷换概念,我相信阿姨年轻的时候不会为了一个还没确定关系的男人辞掉工作,当一个无业游民满世界流浪!” 沈青禾信誓旦旦:“我妈会支持我的。” 分卷阅读45 田小蕾摸出手机,开始拨号:“好的,我现在给阿姨打电话汇报一下你的所作所为。” 沈青禾慌忙上去抢下她的手机:“别闹别闹。” 田小蕾一摊手:“你看,你编的那些蹩脚的借口根本站不住脚,你自己都不觉得不靠谱。” 沈青禾无比认真道:“工作可以再找,心动的人一生难以再遇到第二个,而且……” 沈青禾话说一半犹犹豫豫停住了,田小蕾原地转了两圈,追问:“而且什么?” 沈青禾:“我觉得这次有门。” 田小蕾嘟囔着要回屋冷静一下,沈青禾拍拍傻狗的头,忍不住笑了。 没有人可以永远理智。 沈青禾记得中学那时候,身边同学们一个接一个暗戳戳早恋,邻班一个女生被所谓爱情冲昏了头脑,带着小男朋友在期末考试前夕私奔,当时班上同学谁不赞一声牛逼。只有沈青禾冷眼旁观,理智的很。 十六岁的沈青禾外表是温柔乖巧的,骨血却是冷的。 成年以后,二十郎当岁,昔日幼稚的小女孩逐渐成熟,沈青禾却越来越按耐不住那一颗躁动的心。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沈青禾搓了把脸,眼圈通红,对着傻狗,咬牙道:“我只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枯燥,无趣,按部就班,行尸走肉!” 最怀念是十六七岁的时光,无忧无虑单纯无邪。 遗憾的是——在最该放肆的时候把自己活成了夕阳红。 雅西地理旅行者摄影大赛初审结束,筛进了大量的摄影作品,野望作为终审的评委,应该准备动身了。 沈青禾偶尔会和野望聊天,将关系维系在一个恰到好处不远不近的程度,既不会太亲密,也不至于太疏离。 沈青禾:【“野望老师您什么时候到?”】 野望可能在忙,没有立即回复,三个小时之后,终于给出了一个确切的时间——【三天后,下午三点,雅西国际机场。】 沈青禾意会,这是想让她接机的意思,默默在心里比了个OK。 最近不知道贺航去哪里干嘛了,沈青禾没有再主动联系过他,倒是有另一个人令她提起了兴致。 闵敬的参赛作品顺利通过了初审,魏主编审核时见到了那组照片后表示出超高的赞赏。 沈青禾回忆起那个雨天里愣头愣脑的男生,觉得对方现在应该在很焦急的等消息,她从收纳盒里找出闵敬的名片,给他发了个通知短信。 闵敬几乎是秒回了一连串的谢谢。 沈青禾笑了一下,放下了手机。 魏主编从办公室里出来,在她桌面敲了敲:“沈,野望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 沈青禾一头雾水抬起头,扶了扶阅读镜,说:“他大后天下午三点到机场。” 魏主编笑了笑:“行啊,那你为他接风?” 沈青禾一愣,下意识点头:“行啊。” 魏主编意味深长:“行,那我就不去打扰了,评审那天你记得让他按时过来。” 沈青禾拧起眉毛,总觉得魏主编话里有别的意思,但又参悟不透,双方的脑电波压根没衔接上。 沈青禾对着电脑,发了半天的愣,摘下阅读镜,揉了揉眉头,心里头忽然觉得惴惴的不踏实。 这种不踏实的感觉持续了三天,第三天凌晨时分,沈青禾睡梦中消化系统闹妖,一阵阵的犯恶心,跑到卫生间里吐了个昏天暗地。 沈青禾脸色青白,烧水给自己泡了袋三九胃药。 傻狗绕在他脚边嗷了一声,沈青禾冲它嘘了一声,示意它安静。 天亮之后,沈青禾做了全套的脸部保养,可面色还是略显憔悴,她强迫自己回笼休息了一会儿。 中午,睡饱了,沈青禾开始了重头戏——化妆。沈青禾今天手稳得很,每一根睫毛都呈现出最饱满的状态。 沈青禾对着镜子纳闷:“我今天是怎么了?” 也许是因为生病,沈青禾精神恍惚,总觉得冥冥之中要有大事发生。 沈青禾走出门,到电梯前,犹豫了片刻,又折回家里,把傻狗牵了出来。 初次见面带上狗会不会显得不礼貌? 但野望应该对狗更感兴趣吧! 野望那种级别的摄影师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想到这里,贺航的侧脸忽然窜进脑子里,沈青禾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叹了口气。 算了。 ☆、第 22 章 沈青禾牵着狗,在楼下阴影中站了一会儿,又把狗子送回家。 傻狗居然知道自己被涮了,嗷嗷一顿吼,沈青禾指着它,故作恶狠狠的神态:“再叫炖了你。” 一人一狗对峙片刻,傻狗败下阵来,塌着耳朵走了,沈青禾清理了一下身上的狗毛,下楼了。 机场人多,天气还热,沈青禾不愿意四处溜达,于 分卷阅读46 是就在车里吹着空调等,音响开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方向盘上敲。 沈青禾给野望发消息,告知自己的具体位置,看着路上行色匆匆的来往行人,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三点十分了,怎么还不来? 沈青禾抿着嘴开始切歌。 停车场对面的阴凉处,贺航仰头一口气干完一整瓶矿泉水,空瓶捏扁精准地投进垃圾桶,大步走向沈青禾的车。 沈青禾只见后车座的门被打开,一个黑色的行李包被扔了进来,沈青禾刚扭过身子,来人又关上车门,绕道副驾驶的位置。 “好久不见,最近忙什么呢?”贺航像进自己家门一样自然,摘下棒球帽,抹了把湿漉漉的头发。 沈青禾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半晌没出声。 贺航先看了看车饰摆件,又试了试空调的温度,目光似乎不愿意往沈青禾的方向瞟:“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大名贺航,笔名野望,土生土长雅西人,没什么正经工作,平常喜欢拿着摄影机瞎拍……” 沈青禾的全部头发都挽了起来,显出修长纤细的脖颈,侧着头时,颈部线条尤其令人瞩目。沈青禾不说话,只是盯着贺航看。 贺航现在的微表情很值得探究,沈青禾都忘了生气。 “你眼睛怎么了?”沈青禾忽然发问。 “嗯?”贺航疑惑地摸了下眼睛,试图找个镜子。 “你眼睛上有东西。”沈青禾弹开安全扣,一下子按住贺航的肩膀,堂而皇之的逼到他近前:“别动,我帮你吹吹。” 贺航猝不及防,猛地向后仰去,脑袋磕在椅背上。 沈青禾的双眼近在咫尺,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慢慢绽开了一个笑容,就像守候花开的那一瞬间。 …… 贺航也笑了起来。 他并不知道自己笑了,但是沈青禾眸中的倒影清晰地映出了他的奇妙的神情。 “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我以为你会生气。”贺航说。 “倒也不至于。”沈青禾说:“我想得开。” 沈青禾不是故作大方,当两个人相处的快乐大于痛苦,其他细枝末节都不值得纠结。 沈青禾想起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前段日子,在磐石镇的时候,贺航干脆利落拒绝了她的示好,扭头却披上了野望的皮主动接近她,什么意思? 沈青禾不敢细想,也不敢开口问,怕自作多情。 “我在千里江山订了座,代表雅西地理为您接风,野望老师,赏个脸?” “好。”贺航系上安全带。 沈青禾通过后视镜端详他的脸,贺航单手撑着下巴,胳膊肘杵在车窗上,视线凝聚在窗外虚空的某个点上,一直不动。 他发了会呆把外套脱掉,里面穿着黑色的工字背心,后颈和两条臂膀的外侧通红泛紫,触目惊心。 沈青禾:“你又晒伤了?” 贺航无所谓道:“身体不争气,在家躲几天吧。” 沈青禾:“有药吗?” 贺航:“有,包里。” 千里江山,金碧辉煌的包厢里,沈青禾在菜单上勾了一些口味清淡的素菜。“别说我不给你吃肉啊,身体不好应该少吃油腻重口。” 贺航坐在椅子上,晃晃悠悠笑而不语。 等到服务员拿着菜单退出去,贺航才开口:“说实话,千里江山近些年的菜品太难吃了,我们还不如出去搓顿火锅实在。” 沈青禾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你倒是早说啊。” 千里江山是雅西市的脸面,东西不见得有多好吃,价格那叫一个漂亮。 沈青禾:“千里江山的厨子早不知道换了多少批了。十几年前,我刚上小学那会儿,他家的口味是真不错。” 记得那时候,沈青禾的妈妈每个月可以休两天假,那时的千里江山还只是江边的一栋小竹楼,座位有限,小青禾要在门外的竹编椅子上饿着肚子等好久,才能入座吃上口热乎的。 贺航要了一盘水煮毛豆当零食吃。 沈青禾看他吃的津津有味,也馋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磕了一大摊毛豆壳,几盘硬菜基本没动筷子,沈青禾让服务员全部打包,准备带回家自己再回锅翻炒一遍。 沈青禾还给贺航订了雅西市中心的五星级观景酒店,现在看情势是用不上了,沈青禾征求了贺航的意见,打酒店电话退订房间。 “你和我们魏主编是不是早就认识了?”沈青禾问。 “是啊,”贺航说:”以前只在正规场合见过面,一起喝过茶,不过在雅西见面纯属巧合。” 沈青禾啧道“老魏嘴巴可真紧,硬是一点儿风声都不漏!” 贺航:“他以为你知道,毕竟……我们是那种关系。” 沈青禾反问:“哪种关系?” 贺航不慌不忙,对答如流:“合约伴侣的关系。” 沈青禾哽了一下:“……你还有什么秘密,一并 分卷阅读47 交代了吧,免得我下次猝不及防再受到惊吓。” 贺航:“你仿佛意有所指。” 沈青禾:“你为什么要在雅西时尚成立工作室?你对时尚有追求?” 贺航:“不,恰恰相反,我对时尚不敢兴趣,时尚圈的大部分人也不是很待见我。” 沈青禾:“那你……” 贺航:“我在雅西时尚挂了个虚职,是为了交社保。” 交社保…… 沈青禾点点头,非常接地气。 贺航平静地补充道:“詹荟是我妈妈。” 可能是由于他的神情太过平静,沈青禾受他影响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震惊,但她还是用了很长时间在心里慢慢消化这个事实。 贺航:“还有什么要问的?” 沈青禾摇了摇头。 贺航报了个小区地址,笑了:“谢谢。” 沈青禾机械的开车送他回家。 第二天清晨,沈青禾比平常早起了两个小时,先去贺航的住处接人。 雅西地理今天格外热闹,一楼大厅聚满了人。 沈青禾带着贺航走工作人员专用通道,中途遇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沈编辑,沈编辑!” 闵敬站在隔离带外冲她招手。 沈青禾笑了笑,但没有停留。 闵敬顶着一张笑容洋溢的脸,目送沈青禾走进电梯。 贺航注意到了他,电梯里闲聊般的问道:“刚那傻小子谁啊?” 沈青禾:“他叫闵敬,一个参赛选手。” 贺航:“他是不是贿赂你了?” 沈青禾:“没有啊,你想什么呢,我有给你看过一组翡翠湖的照片吧,那就是他的参赛作品。” 贺航轻轻“哦”了一声:“原来是他啊。” 沈青禾不参与终审,将贺航带进会议室便退出去,一回头便对上办公室众人探究的目光。 萧曼:“野望是你男朋友啊?” 另一女生道:“深藏不漏啊,上次来打扮的跟个木匠似的。” 萧曼:“沈啊,你不厚道,又不是办公室恋情,怎么还藏着掖着的……” 沈青禾歪着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笑一笑吧。 会议室大门紧闭,中午有特助送餐进去,直到下午两点才有散会的兆头。 沈青禾明显听到了桌椅拖动的声音,紧接着,会议室的大门打开。 魏主编招手让沈青禾过去,于是沈青禾拿到了第一手获奖名单。 冠军:翡翠湖。拍摄者:闵敬。 最大的赢家出炉了。 贺航走过来,看沈青禾正在整理翡翠湖的照片,仔细地用文件袋包好,有些疑惑:“你要这些照片干什么?” 沈青禾一边忙活一边说:“闵敬的备份丢失了,他希望能拿回照片的原稿。” 获奖名单尚未向公众发布,少年闵敬也并不知道自己身价和名气即将水涨船高,他惴惴不安地带着期盼,坐在厅中公共椅子上,目光呆滞啃干面包。 沈青禾隔着玻璃看了他一会儿,说:“他一定很期盼这个奖项。” 贺航手里拿着他的资料:“才二十岁啊,还在上学吧。” 沈青禾摇头:“不像个学生。” 贺航饶有兴致:“怎么看出来的?” “气质。”沈青禾说:“年纪轻轻一股子中年社畜的气质,脊梁骨都快被压弯了,可能为生计所迫吧。” “是不是学生我看不出来,但他肯定缺钱。”贺航说。 “你看我缺钱吗?”沈青禾问。 贺航:“想听实话?” 沈青禾:“当然。” 贺航:“五年前看你就缺钱,小丫头片子还未成年吧,一见面就知道盯着我的表看。”说着,他晃了晃腕子。 那只手腕如今没戴表,只绕了一根极细的观赏绳。 沈青禾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腕,去年斥巨资购入的老坑种高冰镯子。 沈青禾矜持了一会儿,说:“当时年少不懂事,没见过世面,现在回想,你戴那破表也不值几个钱。” 贺航喉结一动,发出一个单音节的笑声。 沈青禾听出其中得嘲讽意味,用胳膊肘狠狠拐他一下:“哎,干你们这行的,是不是很少有真正的穷人?” 贺航:“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沈青禾:“我认识相当多的青年摄影师,都是有钱有闲的太子爷,经验之谈。” 贺航用手指点了点楼下的落魄青年:“从今天起,你沈编辑的后宫里又要进一位新秀了吧。” 沈青禾哭笑不得:“你什么破比喻,放心,新宠再多,我也只给你做专栏。” ☆、第 23 章 沈青禾到前台冲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速溶咖啡,下楼递给闵敬。 闵敬懵懵地仰起头看着她。 分卷阅读48 沈青禾说:“恭喜你。” 闵敬囫囵咽下一口面包,站起来,不敢相信的问:“我入围了?” 沈青禾将装着照片的文件夹交还给他:“雅西地理官网稍后将发布获奖名单,你是一等奖,实至名归。” 闵敬跳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不受控制的咧开,他捂住嘴巴,试图遮掩一二,但语气激动发颤:“谢谢谢谢谢谢……” 沈青禾点点头,转头准备离开。 闵敬喊住她:“沈编辑,我可以请您吃个饭吗?” 他迫切的想找人分享喜悦,一直给予他善意的沈编辑简直是不二人选。 沈青禾看了眼不远处的贺航,说:“抱歉,我今天有约了。” 闵敬看了眼那个男人,挠了挠自己的呆毛——“哦。” 沈青禾心一软,指了指杂志社对面的咖啡厅,说:“三天后的颁奖典礼,你来,我请你一杯咖啡。” 贺航在待客区的沙发上窝着,双手搭在扶手上,什么也不干,面沉如水,直勾勾地盯着这边。 他感能觉到沈青禾在面对那个小男生时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耐心,这非常令人费解。 沈青禾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贺航认真考虑这个问题,琢磨到了一个最贴切的形容词——厌世。她沉默,不善解释,重复的话可以说一遍两遍,但绝对不会再说第三遍。她的□□会笑会闹会生气,灵魂却藏在背地里翻白眼。 想要看透一个人并不难,贺航试图去挑战更难。 沈青禾告别闵敬,走过来。贺航站起身,自然而然地走在她的左手边。 闵敬遥望着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光与影恰到好处,像电影的落幕,闵敬举起手机,咔嚓拍了一张。下一秒,他就被冲上来的记者和编辑包围了,无措地站在人群中央,左右摇摆。 沈青禾对贺航说:“你还有有个头盔寄存在我那里,你还记得吗?” 贺航:“你还留着呢?!” 沈青禾说:“嗯,看着就不便宜,没敢扔。你现在好像不骑机车了?” 贺航:“翻过车,很少骑了。” 沈青禾:“那你的头盔要不要拿回去?” 贺航想了一会儿,说:“好。” 沈青禾带着贺航回到自己家,刚一进门,傻狗就黏糊糊地扑了上来,抖落漫天的白毛,贺航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 “我记得你说过对狗毛过敏?” 沈青禾给他一个口罩。 贺航带着口罩摸了摸狗头,沈青禾颇为忧虑:“你这小身板不行啊!” 贺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吭声。 沈青禾去厨房转了一圈,探出头问:“你吃榴莲吗?” 贺航:“可以。” 沈青禾徒手剥开了一个七斤的榴莲,饱满匀称的五房果肉整齐的码在盘子里,散发着浓烈的果香味。 沈青禾曾经最讨厌榴莲的味道,闻一口便作呕,现在居然莫名其妙get到了它的美味,也能面不改色的吃下一整盘,而且越吃越上瘾。 贺航吃了几口就停下了。 沈青禾发现他吃东西很精细,每一口都要细嚼慢咽,也很有节制,摸不准他爱到底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沈青禾把那只保养良好的头盔拎了出来,递出去的时候稍稍有一点不舍。 贺航对狗毛过敏,沈青禾不好多留他,半小时就将他送出门。 三天后,雅西地理旅行者的颁奖仪式轰轰烈烈落幕,沈青禾将闵敬请到了对面咖啡厅。 贺航没有收到邀请,但却自觉跟来了。 沈青禾内心疑惑,但也随他便,一杯咖啡她还是请得起的。 也许他只是对同行的后辈感兴趣呢! 闵敬有点受宠若惊,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往贺航身上瞟。他从前没见过贺航,但对野望的大名如雷贯耳,今天的颁奖仪式上,他才真正结识了这位获奖无数傲立于金字塔尖的前辈。 午后烈日灼灼,从玻璃窗向外望去,仿佛四处都刺目无比。 闵敬拿出一个笔记本:“这是我的一些其他作品,沈编您有兴趣看一看吗?” “非常荣幸。” 沈青禾与贺航并排坐着,翻开笔记本,自然而然地靠近贺航,将笔记本放在两人中央。 沈青禾看的津津有味,贺航随意瞄了两眼,目光渐渐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闵敬开口:“我昨天见到了很多编辑,他们邀请我做雅西地理的签约摄影师,今天魏主编也跟我提了这事。” 沈青禾边看照片边说:“哦,那你是怎么想的?” 闵敬:“我非常乐意。” 沈青禾点头:“雅西地理是个不错的选择,它最大程度的保障了创作者的自由,而且稿酬也非常丰厚。” 闵敬用力咬了下吸管:“我可以自由选择责编吗?” 沈青禾说:“当然可以,你有什么要求,我可以为你引荐合适的 分卷阅读49 编辑。你现在很抢手的,新晋摇钱小树苗。” 闵敬望向贺航,问:“我注意到野望老师在雅西地理的专栏,请问您也是签约摄影师吗?” 贺航言简意赅地回答:“我不是。” 沈青禾以一种调笑的语气补充:“他不是我们的签约摄影师,他也不需要稿酬,他是来做慈善的。” 说着,沈青禾抬头看了贺航一眼,没想到他也正在看着她,两人目光狠狠地一撞,各自荡开。 作为一个善于捕捉镜头的摄影师,闵敬不可能感觉不到气氛的变化。沈青禾的一言一行,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明明白白地诠释着什么叫做亲疏有别。 闵敬一咬牙,决定为自己争取一下:“沈编,我最先认识的就是你,我对你的信任是远超过其他人的!” 沈青禾看了他两秒,露出歉意的神情:“抱歉,我可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闵敬挫败地泄了口气。 贺航愉悦地嘬了口其苦无比冷萃。 沈青禾起身去结账,闵敬将笔记本收回来,却不小心抖落了一堆名片。 贺航弯下腰帮忙捡,发现全是各大杂志社的编辑。 看来这小子真是一鸣惊人,水涨船高啊。 其中有一张名片格外不同,加了塑封,很珍重的保存着,贺航将它拿在手里,看清了名片上端正的黑体名字——沈青禾。 闵敬最先尴尬了起来。 贺航什么也没说,将名片梳理整齐交还给他,一双眼睛波澜不惊地望着他。 闵敬忙不迭道了个别跑掉了。 沈青禾结完账,只听到一声再见,闵敬他人已经到门口了。 沈青禾:“有急事吗?我送你一程?” 闵敬摆手说不用。 沈青禾觉得天气太热,再次提出要送他。 贺航忽然在背后高喊了一声:“阿稞——” 沈青禾注意力瞬间转移。 贺航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指着她那杯没怎么动过的咖啡,说:“喝掉,别浪费。” 沈青禾:“……” 一恍神,闵敬彻底跑掉了。 沈青禾抿了一口自己的咖啡,又向柜台要了双倍的糖加了进去,嘟囔道:“怎么忽然见了鬼似的,你刚跟他说什么了?” 贺航:“谁知道呢,心里有鬼吧。” 沈青禾:“你刚叫我什么?阿稞?” 贺航面不改色:“是啊。” 沈青禾:“你怎么会忽然叫我这个名字?” 贺航:“忽然想到了而已。” 沈青禾怀疑地望着他:“不,我觉得你有问题……” * 贺航今年不参赛,但也没闲着,他在自己的微博上发布了一组九宫格照片,主题为“颠倒的城市”。 贺航的照片刚一发布,沈青禾便接到了推送。 贺航在雅西取的景,拍摄的是雨中的城市景像,九张照片全部颠倒放置,居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视觉冲击,一点儿都不违和,仿佛本该如此。 沈青禾再次惊叹他的灵性。 保存了几张作为备用壁纸,沈青禾放下手机。 化妆师抬起沈青禾的下巴,在眉尾处补了几笔。唐元珊拿着相机,端详着刚拍出来的照片,一拍手:“我想到了!” 沈青禾:“什么?” 唐元珊:“我刚才福至心灵,这一系列裙子的主题就叫——如果温柔是一种假象,你觉得怎么样?” “您拿主意就好。”沈青禾说:“可是我有一点小问题。” “说。” 沈青禾:“今年的流行色好像没有黄色系,咱们这一系列的鸢尾黄……” 唐元珊无所谓道:“能抓人眼球就好,我们不必刻意迎合潮流。” 沈青禾点点头,目光落到相机上:“我已经向杂志社那边提交了辞职报告。 ” 唐元珊动作顿了一下,盯着沈青禾反应了好久。 沈青禾缓缓弯起嘴角。 唐元珊才开口:“你……太突然了吧,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沈青禾说:“品牌盛典之后,我想先去趟北京,我妈给我下最后通牒,八月底之前必须见到我……以后,有决定去体验另外一种人生,您有需求依然可以随时call我。” 唐元珊探究得看了她一会儿,说:“青禾,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沈青禾摇头:“没有。” 唐元珊:“老实交代!” 沈青禾无奈,和盘托出:“但是有正在攻略的人。” 唐元珊一顿感慨:“真是猝不及防,以我对你的了解,还以为你至少要单身到三十呢……有照片吗,给我看看。” 沈青禾说:“没有。” 唐元珊:“连照片都没有,哎,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沈青禾拿起小梳妆镜,长叹一口气,道:“我决定再试最后一次。” 分卷阅读50 ☆、第 24 章 沈青禾回杂志社办理离职手续,一只小收纳箱将私人物品全部装好,同事们一个个都很淡定,魏主编站在办公室中央,说:“晚上去千里江山,我订了位置,大家都赏脸来喝点。” 魏主编真够意思的。 沈青禾摸了摸自己的胃,心道:“OK,我准备好了。” 雅西地理杂志社的工作氛围堪比养生保健俱乐部,新人入职先发一套统一的保温杯和团购的养生茶,无论男女老少,皆一副安度晚年的气质。 夕阳红老年团平常不显山不露水,一旦到了酒桌上,一个比一个疯。 晚上,上桌前,沈青禾偷偷在家吃了两个水煮蛋垫在胃里。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沈青禾见到服务生端上来的五粮液,脸上的笑容差点垮掉。 乖乖,我平常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只有到了酒桌上,人们才会对自己的人缘有个清醒的认识。 沈青禾酒量也就一般,喝了一圈之后,人差点歇菜。 可能还顾忌着她是个女生,同事们稍微还有点良知,默契地放过她,转而攻击魏主编。 萧曼拉着她:“沈啊,我们说说心里话。” 沈青禾瘫在沙发上,呵呵假笑着应付她。 心里话是绝对不会说的,喝醉了也不说。 萧曼是她的前辈,曾经是最亲密的同事,后来也渐渐生疏到互相看笑话的地步。沈青禾心里怨过萧曼的伪善,萧曼也曾在背后念叨她忘恩负义。 不过,职场嘛,不值得伤情。 沈青禾给萧曼满上一小盅酒:“来,喝一杯。” 无话可说,还是喝酒吧。 魏主编喝道醉,来拍了拍沈青禾的肩板,嘴里念叨着:“可惜了……” 在酒精的侵蚀下,众人又哭又笑,沈青禾发表离职感言,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和相互扶持,说得自己两眼泪花晶莹,扭头用餐巾纸拭去了眼泪,跌跌撞撞的到卫生间补妆。 散场,该打包打包,该叫代驾叫代驾。 沈青禾给田小蕾打电话:“我喝醉了。” 田小蕾那边吵吵嚷嚷,听声音就很繁忙:“我加班呢,走不开,你叫个代驾啊,乖。” 田小蕾现在跟着周钧,全身心投入品牌盛典的准备工作,忙得像个陀螺,早出晚归,压根见不着人影,连一起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 沈青禾挂断电话,拍了拍自己发烧的脸。 她不想找代驾,沿着江边慢慢散步,往家里的方向走,走出没多远,又折回来,从后备箱拖出音箱和吉他。 田小蕾挂断电话,听到有人在招呼她,忙朝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 詹荟正在接待某品牌的设计总监,全公司陪着加班加点,但没一人闹情绪,大家脸上的激动明显盖过了疲惫。果然,热情才是工作最好的调味剂。 田小蕾在一众忙碌的身影中,发现了一个异类。 ——贺航坐在靠窗的地板上,大爷似的,就他一个闲人,谁也支使不动这位爷,谁也不愿意上去触霉头。他手里捧着一个素描本,在对着窗外的夜景画画。 田小蕾几开人群,跑过去:“贺老师,贺老师。” 贺航余光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一副“在忙,勿扰”的表情。 田小蕾乐颠颠:“贺老师,我们上次见过面的,狼人杀,我是青禾的朋友,您还记得吗?” 贺航放下画笔:“我记得,有什么事吗?” 田小蕾:“您现在有没有时间?青禾她喝醉了,我不太放心,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啊,我这是在抽不开身,您也看见了,忙得要死。”说着,双手合十:“拜托拜托……” 贺航:“在哪?” 田小蕾:“刚给我打电话,说在千里江山,我再问问,让她别乱跑。” 沈青禾的电话居然打不通了,整整一分钟,无人接听,再打,就关机。、 田小蕾心里一咯噔,脸色顿时变了。 贺航按了一下她的肩膀,说:“我去看看,等我消息。”大步走了出去。 沈青禾的手机被偷了。 在人流量颇大的步行街,在某个擦肩而过的瞬间,沈青禾只觉得兜里一空,手机不见了。 沈青禾四下张望,来来往往的路人面色如常,小偷在这种地方作案脱身如鱼入海,一点痕迹都没有。 沈青禾原地懵了几秒,找了个台阶坐下来生闷气,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越想越觉得委屈,心里难过又敏感——怎么就没个人来哄哄我呢! 贺航开车去往千里江山,路上又打了两次电话,一直关机。 到了千里江山门口,人早就不见了。贺航绕着停车场来回转了几圈,找到了沈青禾的车。贺航联系了酒店工作人员,查看停车场监控。 人是步行走的,身上背着吉他和音箱,看样子又是去cos流量歌手了。 分卷阅读51 最近有没有适合文艺青年卖唱的地方? 贺航顺着她离开的方向查了查,发现有两个小广场,一个步行街,和沿江鳞次栉比的酒吧茶吧。 贺航首先排除了酒吧。 沈青禾那人看似随意,实则戒心很强,贺航不认为她会在喝醉意识不清的状态下造访完全陌生的酒吧。 其实排除小广场。 那里是广场舞大妈开轰趴的地方,年轻人基本都绕着走的。 最大的可能是步行街。 步行街的外围有很多空旷的地方,既能吸引路人的目光,有不会造成交通拥堵。只是步行街贯通南北,一眼望不到头,找起来极费劲。 贺航光找车位停车就找了半个多小时,他气势磅礴地挤进步行街,一路行步如风,引来路人频频侧目。 巡查了大约半条街,终于找到了。 必胜客门口,路灯下,沈青禾的歌声已经吸引了大批听众,有人还在举着手机录像。 沈青禾手里的麦克风可能是廉价的地摊货,高音的时候,稍有点炸。 炸麦的时候,听众非但不嘲笑,反而集体发出惊叹的声音。 沈青禾连唱了三首,人越来越多,沈青禾所幸盘腿坐下来,清唱一首民谣,歇了口气。立刻有小姑娘跑上去递了杯饮品:“姐姐,请你喝奶茶。” “小姐姐明天还来吗?” “小姐姐一般周几来呀?” “姐姐的嗓子是这一带最好听的,天使吻过的嗓音呢。” 还有人花式吹彩虹屁,试图骗她加个微信。 贺航从后面碰了碰她的肩膀。 沈青禾仰头,眼睛里带着柔和的醉意:“是你啊!” 贺航捞了她一把,扶她起来,说:“走吧。” 沈青禾微笑着与听众道别,收拾东西跟着走了。 贺航:“你手机关机了。” 沈青禾:“我手机被人偷了。” 贺航:“你喝醉了?” 沈青禾:“有一点。” 贺航点点头:“看来还是清醒的,你到底喝了多少?” 沈青禾说:“不记得了,很多,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多的酒。” 贺航:“他们为什么灌你酒?” 沈青禾:“因为我辞职了。” 贺航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她,最终却什么也没问。 他带着她到最近的营业厅买了个新手机。“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补办电话卡吧。” 沈青禾玩着新手机,乖巧说好。 车上,沈青禾坐副驾,系好安全带,昏昏欲睡。 贺航叫了一声:“阿稞。” 沈青禾闭着眼应了一声。 贺航:“辞职以后有什么打算?” 沈青禾没有睁眼:“我不能让一座城市把我困死,我要离开这里。” 贺航在灯火辉煌的城市街道中平稳行驶,又叫了一声:“阿稞。” 沈青禾依然闭着眼:“在呢。” 贺航:“陪我一起去弓台吧。” 沈青禾说:“好。”睁开眼,望着窗外,缓缓的笑了。 沈青禾问:“弓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贺航说:“那个地方在车里,冬天很冷,雪能堆到大腿根,有一个小学,是我和几个朋友合伙出钱建的,只有十几个学生。那里的孩子们从小长在山里,像皮猴子,爬树比我都利索,成天在山里上蹿下跳,会采新鲜的菌菇送给我们吃,等到了那里,我介绍我的朋友给你认识。” 沈青禾听着,想象着,说:“我有点迫不及待了。” 贺航继续道:“我在那里教英语数学和美术,孩子们虽然皮,但都很听话,也很好奇。村里家家户户都养狗,年年下小狗崽,你要是喜欢,可以抱一只养在院子里。” 沈青禾:“你不是对狗毛过敏?” 贺航:“养在院子里,没关系的。” 沈青禾想了想,又问:“那我去了以后,教什么呢?” 贺航:“你大学是学什么的?” 沈青禾:“历史。” 贺航:“那你就教历史。” 沈青禾:“我可以带着漂亮的裙子去吗?” 贺航:“当然,该让孩子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美。” 沈青禾:“我要给孩子们带点礼物。” 贺航:“邮过去就好。” 沈青禾安静下来。 贺航补充道:“哦对了,只有一点,村里没通网,信号也不太好,进去了就相当于一个原始人。” 沈青禾扭过头,看着他,说:“没关系。” 有你就好。 ☆、第 25 章 贺航送沈青禾到楼下,停车在路灯的背面。 沈青禾:“谢谢。” 贺航拉住她:“别走,我给你看个东 分卷阅读52 西。” 他摸出手机,打开相册,给沈青禾看了一组照片。 “戒指?” 沈青禾凝视了几秒,眼睛里渐渐露出惊叹:“……克什米尔蓝宝石!” 贺航:“朋友设计的雪山系列,难产两年多终于生出来了。” 开采于海拔四千米以上的冰川,克什米尔蓝宝石每一颗都是价值连城的收藏品。 沈青禾:“这是多大。” 贺航:“6.6克拉。” 沈青禾下意识捂住胸口。 椭圆蓝宝石嵌在戒托中央,周遭雨滴切割的钻石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它,层次感十足。戴上就是鸽子蛋的效果。 贺航:“我朋友将它带来了雅西,你想看吗?” 沈青禾:“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贺航念出了一个珠宝界耳熟能详的名字——安琪罗。 比利时的珠宝设计师,顶级宝石工匠。 贺航:“它将会在雅西时尚的品牌盛典上展示。” 沈青禾问:“它是非卖品吗?” 贺航:“你想买啊?” 沈青禾笑了笑:“问一下而已,” 遇到了就是缘分,沈青禾当然心动,但也没抱希望。 贺航:“不是非卖品,但它已经被别人预定了。” 果然…… 沈青禾自我开解——反正也买不起,有幸见它一面已经是运气了。 贺航忽然问道:“你为什选择当模特,你喜欢这个职业吗?” 沈青禾:“我入行是个偶然。” 只能说机遇这个东西实在太缥缈,沈青禾摇下车窗,听着夜风和虫鸣声,忍不住想多聊几句:“你觉得我适合干这行吗?” 贺航:“我听说詹主编见你第一眼就相中你了。” 沈青禾:“早些年,我刚迈入这刚的时候,试镜、面试经常碰壁。” 贺航“后来呢?” 沈青禾望着窗外的路灯,摇下一半的车窗,不说话了。 夜半时分沾着露水的空气,是沈青禾最熟悉的味道,一场秀换三十多套衣服,下班时往往已是凌晨时分,不合脚的高跟鞋将皮肤磨烂,还要时时刻刻注意仪态,让詹主编一见倾心的资质是成百上千个秀场磨练出来的,仪态形成了肌肉的记忆,气质早就刻进了灵魂里。 “早些休息吧!” “上楼坐一坐?”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贺航沉默片刻,解开安全带。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里,沈青禾说:“当时我在北京,已经搭上了很多知名经纪公司。我曾经距离心中的梦想只有一步之遥。” 贺航:“你却放弃了。” 沈青禾:“因为厌倦了。” 贺航从侧面望着她,只见她一双眼睛透彻无比。 沈青禾问:“你呢?你会厌倦现在的职业和生活吗?” 贺航说:“不会。” 沈青禾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傻狗迎面扑了上来,两只前爪搭在沈青禾腰间,大鼻子亲昵地嗅来嗅去。沈青禾摸了下狗头:“乖。” 沈青禾进了门就瘫倒在沙发里,冲贺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过来坐。傻狗卧在她脚下,也巴巴地往这边看。 贺航转身进了厨房,叮叮当当摆弄锅铲,他准备熬点解酒的东西。 沈青禾悄无声息地来到厨房门口,抱着胳膊倚在墙上看着他切山药。 沈青禾反问自己——“如果将来真的拥有了这样的生活,也会有厌倦的一天吗?” 贺航头也不回:“你去休息吧。” 沈青禾:“我帮你切。”说着就要去拿刀。 贺航按住她的手。 沈青禾顺势在他的手上捏了一把。 贺航瞪她一眼,她居然脸不红心不跳仿佛理所应当。 沈青禾又回到了沙发上。 贺航端着汤出来时,她已经陷在软绵绵的坐垫里睡着了,头发像丝绸一样铺在脑后,温柔细密。 那一瞬间,贺航仿佛看到了五年前那个女生的影子。 岁月带给沈青禾的凌厉全部盛在了她的眉眼之间,当她安静的闭上眼时,就好似烈日与云缠绵相绕。 贺航在客厅转了一圈,找到一张小薄毯,搭在沈青禾身上,然后离开了。 第二天,天刚亮时,沈青禾醒了。坐直身体,毯子从肩膀上滑了下来,沈青禾在沙发里窝了一宿,脖子疼,肩膀疼,腰也酸,脑袋晕晕乎乎,哪哪都不舒服,面前茶几上有一碗凉透了的汤。 沈青禾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望着天花板发呆。 脑子里空空如也,不知道该想什么,就这样干坐了半个多小时,田小蕾回来了。 沈青禾慢吞吞的转动眼珠:“你加班一整宿?” “是啊。”田小蕾疲惫地踢掉鞋子,走过来抱住狗子瘫倒在沙发上。“你吓死我了昨天,手机丢了?”b 分卷阅读53 r   沈青禾疑惑:“嗯?你怎么知道?” 田小蕾摆手:“昨晚是我让贺航去找你的。” 沈青禾给她竖了个大拇指,问:“你吃早饭了吗?我给你热点汤?” 田小蕾有气无力:“热汤不能拯救我……但是八卦可以!你们俩昨晚有没有发生点令人惊喜的桥段?” 沈青禾指了指自己一身皱巴巴的白衬衫,给了她一个“你自己意会”的眼神。 田小蕾略吃惊:“衣服都没脱啊?” 沈青禾捣了她一拳:“你想什么呢!” 田小蕾噗嗤笑了。 沈青禾端起桌上凉透了的汤,尝了一口,说:“不错,我再去热一下。” “不错不错!贺老板还会做饭呢!”田小蕾跟进厨房,也尝了一口。 沈青禾设置好电饭煲的时间,回到卧室洗漱化妆。 田小蕾问:“你今天有工作吗?” 沈青禾对着镜子刷粉底:“我今天要去补办电话卡,顺便去麦穗试衣服。哦,还有个面试。” “面试?!” 沈青禾平静道:“是啊,麦穗新招了几个模特,唐总让我过去帮忙掌掌眼,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到我面别人的这天了哈。” 田小蕾啧啧感慨:“麦穗这几年的发展真是势如破竹啊,线上关注已经破千万了吧。” 沈青禾:“你消息也太滞后了吧,我们麦穗破千那都已经是去年的事了。” 田小蕾走到镜子面前,与沈青禾并肩站着,边卸妆边问:“你以后到底打算怎么办?回归老本行专心当模特?” 沈青禾没什么反应,说:“让我再考虑几天……哎,你最近和你的男神相处怎么样?” 田小蕾撅起嘴,半天才道:“也就那样吧,男神啊就应该摆在圣台上远远观望,距离近了,反倒失真。” 沈青禾停下动作。 田小蕾卸完妆,脸色苍白,眼下泛青,明显熬的太累。 沈青禾正好画完眉毛,眉尾斜飞出一个凌厉的弧度,她试探着问道:“怎么忽然有这样的感慨?” 田小蕾难得伤感地说:“我离他越近,却也感觉离他越远……”她停顿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最近工作太忙了,没有时间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沈青禾想了想:“周钧那个人,确实很难相处,我给你唱首歌吧——修炼爱情。” 田小蕾忍住不把她退出门外:“赶紧滚——” 沈青禾隔着门板肆无忌惮放声高歌,中间夹杂着傻狗的汪汪乱叫,田小蕾双手按住脑袋,翻了个白眼。 上午十点整,沈青禾准时来到麦穗雅西分公司。 唐元珊见到沈青禾非常非常的高兴。 当年在北京某大学城的小门店里,沈青禾首次穿上麦穗的衣服拍写真,唐元珊就在旁边抱着笔记本露出了这样的笑容。那一幕莫名其妙的深种在沈青禾的记忆中,封存了很多年,依然不褪色。 沈青禾坐在面试官的席位上,唐元珊推过来一摞模卡,大约有四根手指那么厚,沈青禾顿时惊了:“这么多?” 唐元珊:“我们已经筛过一遍了,简历都非常漂亮,你再看看。” 在场七名面试官全都是生面孔,其中五位是从北京来的麦穗高管,还为两位是唐元珊专门请来的超模导师。那二位导师似乎对沈青禾很感兴趣,目光时不时往沈青禾身上飘。 沈青禾随便翻了两张,悄声对唐元珊说:“只看照片很容易花眼的,还是直接见人吧。” 由于面试的人数太多,工作人员只给模特三分钟的时间展示自己。 自我介绍。 工作经历。 个人所获荣誉和奖项。 当然,最重要的是模特们入场时在玻璃长廊上走过的那一小段T台秀。 沈青禾全程缩小存在感,主要听两位超模导师发表意见。 偏偏那位男性超模导师十分喜欢cue她——“沈老师。” 沈青禾优雅地笑道:“不敢当。” 那位男性超模导师姓俞,叫俞修,膀大腰圆,身高目测一米九以上,沈青禾听他喊一声“老师”,心里哆嗦了一下。 “沈老师经验丰富,您觉得呢?” 沈青禾点评刚才面试的模特,说:“我很喜欢她,她有一种令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俞修笑了:“我听说沈老师是我们麦穗的御用平面模特,其实吧,平面模特和T台差别还是很大的,不能用同一套标准的哦。” 沈青禾:“……” ☆、第 26 章 唐元珊拍了拍沈青禾的手,说:“俞老师是我专门请来给新人做培训的,你们有机会也互相交流一下。” 唐元珊是老板,沈青禾得给老板面子。 下一个模特进门之前,沈青禾摸出手机,打开微博搜索——俞修。居然还是位红v大佬,网红模特导师。 分卷阅读54 沈青禾调至静音,刷了几个他发布的公开教学视频,主要是入门基础培训,水平还算看得过去,指点艺考的学生确实绰绰有余。 沈青禾忍不住露出迷惑的表情,唐元珊也算是江湖老油条了,居然也会阴沟翻船被坑钱的培训机构洗脑。 沈青禾碰了碰唐元珊的手指,凑到她耳边,悄声说:“T台模特的选择必须与我们的设计理念契合,我建议您多听一听设计总监廖先生的意见。” 廖总监就坐在唐元珊的右手边,听到了这句话,侧身对沈青禾轻轻点了点头。 唐元珊沉思了片刻,明显听进去了,下半场很重视廖总监的意见。 一场面试持续到下午两点,最终敲定了六位年轻的女生。 新入职的模特今天回家休整,明天才正式报道。 中午,唐元珊做东,请大家吃了顿工作餐。俞修笑眯眯地对沈青禾说:“沈老师下午有空没?我们先交流交流?” 唐元珊也看过来。 沈青禾知道唐元珊最近比较焦虑,咬牙说:“听您的安排,我最近没有别的工作。” 吃完饭,歇了一会儿,沈青禾换上高跟鞋和裙子,微抬下巴,对着镜子,说:“我可能还需要再瘦两斤。” 回忆起前几年,不多不少96斤整才是她的巅峰状态。 “哇,你好有觉悟。”俞修已经自觉进入老师的状态:“来来来,手放腰上,我们一起走。” 沈青禾不理会他,按照自己的节奏,一抬脚,俞修就意识到这个学生他教不了。 沈青禾的气质简直是得天独厚的优越,不同于千篇一律的优雅,她可以非常自如地根据不同的裙子风格调整自己的步态。 沈青禾一口气换了二十多套裙子,寻找记忆中的感觉。 T台像是她的老朋友,沈青禾需要与这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重新建立默契。 俞修身为老师,硬着头皮陪练。休息的间隙中,他递给沈青禾一瓶水:“完美!” “谢谢。”沈青禾踢掉鞋子,倚在高脚凳上:“俞老师给点意见?” 俞修当然给不了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两人只是相互客套了几句,哈哈一笑。沈青禾拷贝了一份录像,拿着去找唐元珊邀功。 唐元珊看完录像,终于吃下一颗定心丸:“好像还不错哈。” 沈青禾说:“我尽量不给您丢人。” “我挺自豪的,我不在乎最后的评选结果,只要这场秀呈现出该有的效果,我就非常满足,你也不要有压力。”唐元珊又看了一遍录像,可惜道:“你要是当初没转业,现在早该红了吧!” “红?哪有那么容易!”沈青禾说:“您可千万别抬举我。” 沈青禾脚上被鞋磨伤的地方贴满了创可贴,晚上下班时,沈青禾换了拖鞋,慢吞吞下楼。 田小蕾打来电话,开口就问:“吃饭吗?” 沈青禾说:“不吃。” 田小蕾:“那好吧,我自己去吃。” 沈青禾挂断田小蕾的电话,又累又饿,只想早点回家躺着休息。 麦穗的分公司与货仓连在一起,位置有一点偏僻,沈青禾夜视能力不太好,不喜欢在晚上开车,于是决定步行走过这段小路,在前面的街上打车回家。 窄路上光线暗,路灯接触也不好,时不时忽闪。沈青禾塞上耳机,哼着小调。 树影轻轻晃着,沈青禾走在路上发现了一个庞然大物横在前方,起初离得远时,看不清那是什么,沈青禾战战兢兢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辆侧翻的小跑车。 交通事故? 沈青禾看了一下车的位置,它应该是高速撞在路边石上导致翻车。车身已经扭曲变形了,车里不知道有没有人。 沈青禾打开手机手电筒,趴上去看。 驾驶位上没有人,副驾里有一个女人,头发披散下来,脸上还沾了血,触目惊心。 沈青禾不知她是死是活,立刻打了急救电话。 救护车到现场需要一段时间,沈青禾打着手电筒往车里看:“喂,姐姐,还醒着吗?” 里面那人没反应。 沈青禾从碎掉的车窗伸进一只手,在那人鼻下感受了片刻,还有呼吸,应该是昏迷着。 沈青禾忽然觉得这人的侧脸有些面熟。 难道是认识的人? 沈青禾胆战心惊,换了好几个角度,终于看清车里那女人的脸。 甘悦!! 沈青禾足足愣了好几秒,才想起给贺航打电话。 贺航没有接,也许是手机不在身边。 沈青禾在静夜中踱来踱去,每隔三分钟打一次电话,救护车警报声传来的那一霎,贺航的声音终于响起:“喂,对不起……” “甘悦出车祸了。” 沈青禾耳边逐渐变得嘈杂,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分辨贺航在说些什么,她稀里糊涂跟着上了救护车,发现甘悦的下身白色裙子几乎要被血浸透了 分卷阅读55 。 贺航反复问了好几遍:“哪个医院?” 沈青禾机械地问医生:“哪个医院?” 急救医生忙碌中抽空回答:“慈恩。” 沈青禾对着电话那头重复一遍:“慈恩。” 贺航那边已经听到了,一脚油门轰下去。 甘悦在救护车上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准确的说,那不能称之为清醒,只是暂时睁开了眼睛,嘴里无意识的呢喃:“……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 沈青禾握住了她的指尖,轻轻说了句:“没事的,会没事的。” 甘悦转动眼珠看了她一眼,又昏睡过去。 沈青禾僵坐着,用麻木的双手错了搓脸。 医生问:“你们是朋友?” 沈青禾摇了摇头:“不是,我们不怎么熟,只是碰巧……” 当看到甘悦下半身染血的时候,沈青禾的大脑中忽然浮现出了熟悉的梦境,恍惚间,仿佛又见父亲那年轻的生命流逝在眼前。沈青禾双手紧紧扣在一起,她只是难以接受死亡,尤其是年纪轻轻盛年早夭的惨剧。 ☆、第 27 章 慈恩医院,抢救室外,沈青禾站在窗前望着不远处街上的车水长龙。 贺航捏了捏她的肩膀:“怎么样了?” 沈青禾:“还在抢救,医生说耽误时间太长了。” 贺航一下一下地敲着眉心,说:“是我的错,我一直不肯接她的电话。” 沈青禾抬头看着他:“我经过的时候,主驾驶里已经没有人了,你们要不要报警查一下这件事?” 贺航:“我知道,已经安排人去查了。” 沈青禾拉着贺航在公共长椅上坐下。 贺航低头看见她穿着拖鞋,脚上横七竖八贴了好几个创可贴,说:“今天麻烦你了。” 沈青禾客客气气:“应该的,换了别人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贺航沉默不语。 沈青禾心中不合时宜的产生一丝失落——到底他们才是一家人。沈青禾轻轻将头靠在贺航的肩上,贺航没有拒绝。廊中寂静,针落可闻,沈青禾困倦极了,稍微眯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大门向两边滑开,贺航肩膀的肌肉一紧,沈青禾即刻睁开眼睛。 “谁是家属?” 贺航站起来:“我是。” 护士们推着甘悦去病房,贺航跟在医生身边询问情况。 “……病人没什么大问题,已经脱离危险,请问您是她的丈夫?” “不,我是她哥。” 沈青禾目送他们转过楼梯拐角,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 贺航走出没多远,发现沈青禾没跟上来,一回头,人已经不见了。贺航拿着一堆检查报告,站在苍白的灯光下,心里莫名沉坠了一下。 沈青禾走了很远的路才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厅,打包了两份甜粥和饭团。 时间已过凌晨,餐厅里空荡荡的,只留了几盏昏黄的壁灯。 忽然很想得到一个人怎么办? 想了解他的过去,想融入他的生活,想此后余生与他永远相依相偎。 沈青禾不愿意给别人造成困扰,却将自己赶紧了牛角尖里。她二十多岁的生命无滋无味,寡淡如水,自从认识了贺航,整颗心都要燃烧起来了。 沈青禾回到医院,贺航躺在陪床上却没闭眼。沈青禾问:“情况怎么样?” “失血过多,医生说大约六个小时后能醒。” “幸好没伤筋动骨。”沈青禾把手袋放在床头柜上:“给你买了点吃的。” 沈青禾怕他现在没胃口,然而贺航并不排斥食物,拆了一个饭团,几口填进肚子里。 沈青禾拖了把椅子坐下,望着病床上的甘悦,说:“你们从小青梅竹马,怎么长大后反倒疏远了呢?” 贺航说:“因为长大了,所以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你先回去休息吧,抱歉我不能送你了。” 沈青禾回到家,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甘悦的车祸事件像个插曲,并没有对她的生活产生多大的影响。 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沈青禾每□□九晚五泡在各式各样的衣服中,尝试各种风格不同的妆容,进行T台模特的职业复健。 雅西时尚名牌盛典明天开幕,沈青禾的体重刚好卡在96斤整,面部轮廓和身材肉眼变化不大,但在镜头的放大下十分明显。 “你紧张吗?”唐元珊走过来,亲切的揽住沈青禾的肩膀。 沈青禾一比划满场的模特,说:“您看看我这些同行……什么叫气场两米八?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你也很棒的。”唐元珊说:“不要有压力,我们只是需要这样一个展示舞台而已,其他的点评或者评选我来搞定,不要有压力。” 沈青禾心想怎么可能会没有压力呢? 灯光和闪光灯的加持下,也许没人 分卷阅读56 能注意到你的优秀,但一定会有人注意到你的差劲。 沈青禾上午十点时起床吃了顿清单的早餐,半饱,下午两点到场,开始化妆。晚餐时只吃了一小块压缩饼干,再空腹到晚上八点整,沈青禾终于等到了上台的机会。 一连串的闪光灯对准她的脸,沈青禾目不斜视,余光瞄见了正前方最前排的一位摄影师。 他举起相机,捕捉沈青禾定点的瞬间。 半小时结束工作。 沈青禾饥肠辘辘却神采奕奕——“我累了!” 唐元珊狂拍她的肩膀:“很好,非常完美,我现在还不能走,先派司机送你回家。” 沈青禾问:“结束后裙子可不可以借我,我想拍一套写真。” 唐元珊忙说没问题。 沈青禾在休息室换上常服,唐元珊安排的司机正等在门外。沈青禾一路小跑,刚拉开车门,就听见有人叫她。 沈青禾循着声音回头,只见贺航站在雅西时尚的大门外,身上还挂着相机,顺着高高的楼梯大步走来。 沈青禾笑着等他走近了,说:“我在秀场上看见你了。” 贺航停在她面前:“我是专门去拍你的。” 沈青禾指了指他的相机:“我能看看吗?” 贺航摘下相机,递给了她。 司机先生从车门里探出一个脑袋:“沈小姐?” 沈青禾回头摆了摆手:“抱歉,我暂时不走,您先去忙吧。” 司机把车开走了,沈青禾脸上妆还没卸,头发上洒满了亮晶晶发冻,贺航第一次见她这样的妆容,像个无瑕的瓷娃娃,让人移不开眼。沈青禾的右眼下贴着泪妆,贺航忍不住抬手抚了一下。 沈青禾笑了一下:“我的妆造是不是太夸张了?” 贺航说:“很好看。” 二人并肩坐在后院的水池边,雅西时尚正在进行夜晚的狂欢。 贺航忽然道:“甘悦她想见你。” 沈青禾:“她出院了?” * 咖啡厅。 甘悦瘦的太多了,整个脸颊凹了下去,颧骨显得格外突出。 沈青禾想她妆容下的气色一定很差。 甘悦请沈青禾入座,推过来一个礼盒,说:“我应该谢谢你。” 沈青禾直接当着她的面拆家礼盒,里面是一条祖母绿的宝石手链。 不便宜。 沈青禾衡量了价格后,又将它推了回去。 甘悦没有接,珠宝盒孤零零地躺在圆桌中央。 沈青禾饿得想吃东西,点了一杯奶味很重的玛奇朵,又嘱咐店员多加糖。 甘悦垂下目光,说:“他一直不喜欢吃糖,但是我喜欢……” 沈青禾刚想张口,对上甘悦的目光却又沉默了。 甘悦今天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她似乎只是需要一个聆听者。 “我一直在迁就他,在模仿他,后来,无论他在不在,我点单时都喜欢强调一句无糖。” 沈青禾忽然想起五年前那个夏天,贺航cos外卖小哥隔三差五给她送糖果、巧克力,甜的嗓子眼发腻。 原来一个不爱吃甜食的人也会给别的女孩送糖。 “我从小就觉得自己一定会嫁给他。”甘悦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 “因为我从小被詹阿姨收养,她不止一次对我表露出想要我当儿媳妇的意思。” 沈青禾:“哦,我明白,包办婚姻。” 甘悦:“可是贺航有自己的想法,他学不会妥协,詹阿姨根本掌控不了他的选择。我得到的是一个妄想,并且傻乎乎地相信了它。” 沈青禾的脑海里大致能描绘出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甘悦:“前段时间出车祸,我被卡在车里,以为自己要死了。我给贺航打了十几个电话……” 沈青禾忽然打断:“等等!我有问题!” 甘悦停了一下:“你说。” 沈青禾:“我早就想问,那时候你意识清醒,你可以给贺航打十几个电话,为什么不给自己打一个急救电话?” 话音一落,双方都沉默着。 沈青禾死死地盯着甘悦:“为什么?” 甘悦扯了扯唇角:“只有你发现了……因为当时我已经决定就那样死去。贺航是故意不接我电话的,等到我死以后,他意识到自己错过了我最后的求救信号,他将永远沉浸在愧疚中,他会永远记住我。” 好狠啊。 沈青禾忍不住质问:“你真的喜欢他吗?” 甘悦憔悴得眼眶深陷,说:“还不够明显吗?我知道我没机会了,可那又怎样,以后你们在一起,逢年过节见到我,希望你不觉得恶心。” “敢情还是我坏了你的好事……”沈青禾气到笑,深呼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坐在这就是浪费时间,拎起包就走。 甘悦在身后大声道:“沈青禾,你就 分卷阅读57 不该救我!” 贺航等在咖啡厅外,他将空间留给两个女生,本以为她们会友好和解,没想到沈青禾出来时已经七窍生烟。 贺航攥住沈青禾的手腕:“你们聊什么了?” 沈青禾瞪着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脑壳:“我真诚地送你个建议,赶紧给你妹妹请个心理医生!留步!免送!” 简直恶心至极,细思极恐。 多扭曲的人格才能做到用生命给别人添堵。 沈青禾一瞬间发现贺航也挺可怜的,他又做错了什么呢,凭什么摊上这从天而降的横祸。 甘悦可怜吗? 当然也可怜,没有父母,从小活在别人编织的梦境中,无时无刻不在感受求而不得的煎熬。 沈青禾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感同身受。 古人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沈青禾今天总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沈青禾连夜打包行李,买了飞往北京的机票,逃也似的离开雅西。 ☆、第 28 章 沈青禾到家时,正是第二天的早餐时间,沈青禾的妈妈钟樊正穿着睡衣厨房煎鸡蛋。沈青禾用指纹打开门,拖着行李箱进门,钟樊错愕的抬起头:“回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钟樊放下锅铲迎上来,沈青禾张开手一个熊抱:“妈妈,想你。” 煎锅里的鸡蛋发出滋滋的声响,里外全焦。 钟樊今年四十七岁,岁月像钝刀子在她容颜上留下衰老痕迹,首先是两条法令纹越加明显,胶原蛋白的流失凸显出更严肃的骨相。 按理说,每个人都有对家的归属感和源自内心的悸动。但沈青禾少有这种感情。 唯一的家人在北京,少时的记忆在雅西,于沈青禾而言,没有哪个地方是不可割舍的家,都只是暂时落脚的地方。 钟樊本想煎个鸡蛋,凑合一顿早饭,因为女儿的造访,又临时加了两个菜、一份甜粥和烘焙点心,她依稀记得女儿喜欢吃甜食。 小小的四方餐桌,母女二人面对面坐着,沈青禾问:“妈,你吃完饭是不是还要上班。” 钟樊:“我今天调休陪你,不过早晨要查房,我得去一趟,忙完就回来,你昨晚飞机上没睡好吧,卧室早收拾好了,再休息一会儿?” 沈青禾摇头:“睡不着了,我陪你一起去上班吧。” 钟樊本能的想要拒绝,话到了嘴边又改变主意,说:“好吧。” 钟樊是三甲医院肿瘤内科的主任,几乎全年无休,每天忙到脚不沾地。钟樊到医院,换上白大褂就不见人影,沈青禾呆在主任办公室里,环顾四周。 钟樊办公桌上的相框里又换了新的照片,是沈青禾几个月前在微博po出的新鲜的写真。 有些人啊,表面上冷酷严肃,背地里却暗搓搓视监女儿的微博,还悄不做声的打印照片。 温情总是在不经意的地方悄然流露无从遮掩。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对方敲门可能只是客气一下,敲完就直接推门进来,是一位男医生,年纪是叔叔级别的,形象却打理的很清爽,他见到沈青禾,明显愣了一下:“你是?” 沈青禾放下相框:“你好,找钟主任吗,她去查房了。” 那位大夫仔细端详她的五官,忽然恍然大悟:“哦!你是钟主任的女儿,青禾是吧,我说怎么那么眼熟,照片就搁桌上了,我见着好几回了……” 他的语调明显变得局促。 沈青禾目光下滑,注意到他手上拎着的东西——纸杯咖啡,满满一保鲜盒的水果。 沈青禾:“您怎么称呼?” “那个……我是楼下胸外科的大夫,是你妈妈的同事,我姓陈。” 沈青禾乖巧的笑一笑:“陈叔叔好,您先进来坐会儿?” 陈大夫忙不迭说:“不了不了,也没什么事,我还忙,先走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搓了搓手,退了出去,贴心地关上了门。 咖啡还是热气腾腾的,保鲜盒里是切块的西瓜、蜜瓜、葡萄,整个一大拼盘。 沈青禾一挑眉嘴,笑了。 几年前,沈青禾到北京上学,曾委婉地劝过钟樊,想让她尝试着再组建一个新的家庭。 那个时候钟樊是怎么回答的呢? 沈青禾细细回想。 钟樊当时白了她一眼,训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沈青禾说:“我是认真的!” 钟樊正在吃饭,用筷子敲沈青禾的脑袋:“你说这话,对得起你爸爸吗?!” 沈青禾无所谓道:“死人哪有活人重要,对我而言,你的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钟樊又狠狠地敲了她两下:“我现在就很开心!闭嘴!吃饭!” 沈青禾这些年不在母亲身边,日常同电话时,也从未见母亲示弱。沈青禾时常会想,她有没有生过病,她有没有在职场受委屈,她会不会半夜三更睁着 分卷阅读58 眼到天亮,满肚子的话找不到人倾诉。她孤身一个人熬过那么多春秋,还必须戴着笑脸迎接生活,她是否在看不见的地方失声痛哭到崩溃。 沈青禾都不敢细想。 钟樊一直觉得对不起女儿。 沈青禾小时候明显感觉到钟樊不愿意见自己,一度十分委屈,以为自己遭到了嫌弃,直到年岁渐长,才慢慢懂得—— 一个丧偶的女人,见到孩子难免想起已逝的丈夫,陷入昏天暗地的悲伤中,可是生活的重担压下来,钟樊要独自抗起一切,不能放任情绪横冲直撞,只能一心投入工作中,尽量避免感伤。 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她们是互相深爱的家人,又不可避免的互相成为对方心口的伤,随着岁月的流逝,又互相成为对方的救赎。 其实真的没有那么难过。 沈青禾心里已经格外透彻,人总比自己想象中的坚强。 直到十一点,钟樊才刚刚忙完回到办公室,正好到吃午饭的时间。 沈青禾翘着脚,瘫在沙发里吃水果。“妈,陈叔叔给你送的爱心摆盘,我好饿先吃几口,你不介意吧!” 钟樊:“陈叔叔?他又来了?你们聊什么了?” 咖啡已经凉了,钟樊把它倒进了卫生间,纸杯捏扁扔进垃圾桶,冷酷又无情。钟樊换下衣服,招呼沈青禾出门吃饭。 沈青禾叹了口气:“妈妈呀!” 钟樊:“闭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沈青禾:“人生这么长,我想让你有个伴。” 钟樊冷静的说:“我不能像爱你爸爸一样去爱另一个男人,我做不到,也不想去祸害别人,其实陪伴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孤独才是人生的常态,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总有一个要先走一步,只不过他走的有点早,搞得我没心理准备,着实难受了好多年。” 钟樊十八岁那年在大学校园里遇见了他,一生的命运就已经走进了既定的路线。钟樊说:“青禾啊,你千万不要像妈妈一样。妈妈希望你能一辈子快快乐乐,自由自在,而不要过多的在情爱中耽溺。” 钟樊自愿束缚了翅膀,却遭到了命运的戏弄。 也许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沈青禾必须坦白:“妈妈,我有喜欢的人了。” 钟樊回头注视着沈青禾,问:“他也喜欢你吗?” 沈青禾摇了摇头:“不知道,不敢确定。” 钟樊:“他是干什么的?” 沈青禾:“摄影师。” 钟樊坐到她身边,语声迟疑:“你……有什么想法?” 沈青禾说:“我已经辞掉了工作,我已经决定要追着他的脚步去看看这个世界。”她索性一股脑全盘托出。 钟樊长长的叹了口气。 沈青禾张开手臂,拥抱住她,闷闷的说:“妈妈,对不起。” 钟樊嫁给沈青禾爸爸的时候,还是个学生,研究生在读,她几乎是顶着家里所有长辈的压力,一意孤行。钟樊结婚后怀上了沈青禾,休学一年,生下孩子,学业延后了一年才正常毕业。 不知为什么钟樊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她不后悔,并且十分庆幸。因为在生下沈青禾的第二年,沈父就因公牺牲了。沈青禾刚一岁零三个月,本该属于父亲的记忆还未来得及储存便已遗失。 如果当初钟樊坚持以学业为重,再蹉跎两年,她和他之间来不及结婚,就要生离死别,将成为一场无疾而终的戏剧,也不会有沈青禾的存在。 如果那样的话,钟樊是否会比现在快乐呢? 钟樊必然不后悔。 沈青禾心里的柔软坚定与她的母亲如出一辙——“我也不后悔,我不是个有志向的人,我只想要安安稳稳的生活和平平淡淡的陪伴,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我只为自己争取这么一次。” * 贺航收起相机。 美女模特把手指上的戒指摘下来,交还给金发碧眼的设计师安琪罗,一口英文非常流利:“安琪罗大师,非常荣幸与您的作品合作。” 安琪罗个子小小的,性格热情又浪漫,毫无芥蒂的与美女模特聊了起来。 贺航拍拍他的肩膀:“戒指先给我。” 安琪罗“啊”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天鹅绒的小袋子,为自己心爱的作品做了个简陋至极的包装——“好遗憾没有见到你的女孩儿,祝你求婚成功啊!” 美女模特投来诧异的目光。 贺航不尴不尬的笑了一下,没说话,这种态度相当于默认。 “求婚?什么求婚?”周空山大咧咧的从背后揽住贺航的肩膀:“才几天不见,发展迅猛啊。” 贺航拨开他自来熟的手:“你别胡说八道啊,我自己想收藏,仅此而已。” 周空山假装相信,夸张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哦。” 贺航带着周空山去了雅西时尚的摄影棚。 周空山一边试衣服,一边对贺航说:“我听说你要准备去弓台?” 分卷阅读59 贺航:“是。” 周空山:“能不能顺路带上我。” 贺航问:“你干什么去?” 周空山委婉道:“我发起了一个公益项目,准备去看看孩子们,顺便表示一下我的心意。” 贺航:“你准备捐点什么东西。” 周空山简单粗暴:“钱。” 贺航低下头摆弄相机:“行吧,我们过几天就准备出发,到时候叫你。” 周空山抓住关键字:“你们?” 贺航:“是,我们两个人,加你三个人。” 周空山:“我想问……” 贺航:“不要问,我劝你最好保持沉默。” ☆、第 29 章 沈青禾下午陪妈妈逛街时,在商城的书店看到了野望的限量版精装摄影集。沈青禾早就收藏了全套,但留在雅西的家中,她毫不犹豫掏钱又买下这一套。 钟樊问:“这什么东西?” 沈青禾抱着又厚又重的摄影集,拉着母亲坐在阅读区域,说:“给你看看他的作品。” 摄影集中不仅收录了野望所有得奖作品,还有他的一些随笔和随手拍。他的每一段文字沈青禾都可以倒背如流。他的文字风格就像他的人一样自由,用最简单的笔触描写最原始的心情,想到哪写到哪,完全不收拘束。 他活得像风一样。 而风从不会为了任何人停留。 沈青禾无数次反问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留不住的玩意儿。 最终得出结论——可能是欠虐。 摄影集的封面是一幅油画,不知道出自何人之手,以沈青禾浅薄的艺术认知,觉得这幅画无论是色彩还是架构,都没有任何价值,极有可能是贺航本人随手涂鸦搞出来的。 沈青禾打开它,摄影集里记录了野望走过的每一个地方,沈青禾也曾循着摄影集的痕迹,将那些心动的地方填在自己的心愿列表里。 他去过哪些地方?曾经与何人同行?又发生过哪些故事? 沈青禾不知道,但抓心挠肝的好奇。 他的照片中很少出现任务,倒是有许多可爱的小动物。 比如雨后青石板上缓慢爬行的小蜗牛。 比如滩涂上悠闲交颈的火烈鸟群。 沈青禾翻到了一张最眼熟的照片。 阴云密布的天空之下,一只灰鸽奋力伸展翅膀,不断地下坠。 沈青禾读大学时,在北京参观过野望的摄影展,首次接触到他的作品,这张灰鸽的照片占据了展览大厅最显眼的位置,沈青禾站在照片前呆了很久很久。当时,沈青禾好像并没有特别的触动,只是此后很多年成为她脑海里再不能忘记的画面。 沈青禾呆在北京的第三天,睡饱了起床,主动联系了几位北京的老朋友。大家组了个饭局,联络一下感情,以便于日后互相麻烦。 沈青禾在饭局上遇到了一位在出版社工作的朋友,对方带着目的而来,想约沈青禾拍一组写真。 “需要什么风格?” “欲望都市,名利场!”那人兴致勃勃地说:“我看到您的微博里po过一组相似风格的照片,非常贴近我们的主题。” 沈青禾很高兴地接下了这项工作,因为钱很到位。 但是出版社仅提供了白花花的钱,剩下的一切需要自己去筹备,包括摄影师。 对于沈青禾来说,找个靠谱的摄影师并不难。 沈青禾祭出自己职业生涯积攒多年的人脉,发了一个朋友圈——“有现在北京的摄影师朋友吗?江湖救急!价格好说!” 沈青禾放下手机等了三分钟,微信提示音接二连三的响起。 有曾经合作过的摄影师发来消息友好的打招呼。 也有加了好友以后从没机会合作过的摄影师直接张嘴谈钱。 沈青禾排队回复,遇到了一个新鲜的朋友。 闵敬——“沈编辑,我现在北京,您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喊我。” 从雅西地理辞职以后,与编辑的职业割裂太久,沈青禾都快把这个人忘了。 沈青禾回复:“你在北京啊?” 闵敬回道:“是啊,我在北京玩,您需要摄影师?” 沈青禾:“你会拍人吗?” 闵敬:“我本来就擅长拍人像,尤其是环境人像。哦,先给您看看我的作品啊。” 沈青禾接到了闵敬发来的几张照片,眼睛一亮,立马发出合作邀请:“最近有时间?” 闵敬:“随时都可以!!” 沈青禾迫不及待约了他见面聊,在市中心的咖啡厅。 “你对咖啡有依赖吗?”闵敬说:“我发现你很喜欢和咖啡。” “我只是觉得安静的咖啡厅比较适合你这种内向的男生。”沈青禾说:“如果你不喜欢,下次可以带你去酒吧。” “不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闵敬连连摆手。 分卷阅读60 沈青禾给自己点了块蛋糕,笑了笑:“首先谈一下价格……” 闵敬忙说:“给你拍照不要钱的。” 沈青禾一扬眉:“为什么?” 闵敬:“因为我拿你当朋友看,你说江湖救急,我就顺便……” 沈青禾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你多大啦?” 闵敬:“二十。” 真年轻啊,单单纯纯,傻傻乎乎。 沈青禾扒拉着手机,问:“你听说过阿稞吗?” 闵敬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谁?” 沈青禾:“阿稞,一个博主。” 闵敬老实回答:“不太了解。” 沈青禾翻出自己一年前拍的那套以繁华都市为北京的写真,怼道闵敬眼前,说:“没关系,我给你看看她的照片。” 闵敬看清照片上的人物后,无法抑制的惊讶。 沈青禾用小勺子挖了口奶油,说:“如你所见,我是一个野生模特,我想再拍一套类似风格的写真。” 闵敬忙:“……我可以吗?” 沈青禾:“我们可以试一试。” * 贺航是个微信朋友圈绝缘体,但同时又是个强迫症,绝不能忍受那红彤彤的小圆点提示,他的朋友圈屏蔽了所有人,唯沈青禾除外。 据他观察,沈青禾似乎也不是个喜欢发朋友圈的人,像深海里的鱼,少见动静,偶尔冒泡。贺航今天看到朋友圈提示的时候,一瞬间竟没反应过来。沈青禾那条江湖救急的朋友圈已经是三小时之前的消息了。 贺航发微信问:【“你在北京?”】 沈青禾:【“是啊。”】 贺航:【“因为工作?”】 沈青禾:【“探亲,顺便接点活。”】 下一刻,贺航的电话打了进来。 沈青禾对闵敬比了个抱歉的手势,走到门外——“喂。” 贺航:“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沈青禾:“哪天?” 贺航:“你在闹脾气?” 沈青禾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心想:我这是别扭什么呢?怪矫情的…… 贺航坐在办公室的沙发里,手心里攥着那枚鸽子蛋,捏来捏去,套进了自己的小拇指里:“我下周一出发去弓台,在北京转机,如果你还愿意去,我们一起。” 沈青禾眨了眨眼,平静的说:“我当然愿意去,下周一,我在北京等你。” 贺航小声说:“好。” 手机扔到一边,贺航听见外面有刻意放轻的高跟鞋声音。他正好正对着门的方向,一个端庄的人影出现在玻璃门后。 贺航:“进。” 詹荟盯着他手上的戒指,说:“克什米尔蓝宝石,我本想买下来收藏的,可安琪罗告诉我已经卖给你了。” 贺航:“不好意思,我早就预定了。” 詹荟语气居然透出些疲累:“你又要走了?” 贺航:“人上了岁数越来越容易多愁善感,原来您也不能免俗。” 詹荟不计较儿子的无礼:“以前都是你一个人走,现在终于有人陪着你一起……好吧,什么时候再回家?” 贺航:“明年夏天。” 詹荟沉默着转身离开。 贺航皱眉看着她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 沈青禾答应贺航下周动身去弓台,手头刚接的工作就必须加快进程。沈青禾请了一个妆造团队,自掏腰包购进了几套当季新款,简单制定了一个拍摄的行程计划。 闵敬好像发现了新大陆,捧着手机把沈青禾的微博扒了个底朝天。 沈青禾无奈将微博设置仅半年可见。 闵敬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沈青禾说:“抓紧,争取两天之内搞定。” 闵敬放下手机和她聊天:“我昨天在书社看到了雅西时尚的八月期刊,内页是你的写真。” “你觉得拍的怎么样”沈青禾问。 “很好。”闵敬小心翼翼地问:“听说是野望老师给你拍的?” 沈青禾说:“是啊,他是真的很少拍人像,没想到效果出人意料的好。” 闵敬:“人与自然的美有时候是共通的。” 沈青禾:“你说的很对。” 闵敬把相机里的照片拿给沈青禾过目。 沈青禾歪头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味道怪怪的:“嘶——你这给我拍出了一种仙气飘飘的感觉。” 闵敬完全不觉得有问题:“怎么了呢?” 沈青禾摇头:“太刻意了。” 取景地在一条商业街,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照片中的沈青禾仿佛圣光护体驾临人间拯救众生。 沈青禾:“能稍稍让我有一点烟火气吗?你可以把我想象成一个有着无尽欲望的拜金女孩。” 闵敬思考了一下,说:“无法想 分卷阅读61 象,我觉得你的气质就该是一尘不染。” 沈青禾一口气差点厥过去:“…………好吧,我知道你可能很信任我,但你也不必戴这么厚的滤镜吧。” 几次三番沟通失败后,沈青禾托着下巴反思自己:“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不不不。”闵敬摇手。“我的问题,我的问题。” “确实是我的问题。”沈青禾说:“我已经搞疯过好几个摄影师,就连我最好的闺蜜都曾经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作风野蛮。” 闵敬与沈青禾两两相对无言。 沈青禾想起了上次与贺航的合作。 那是唯一的一次没有任何口角的合作。 有一个彼此相契合的伙伴是多么难得啊。 沈青禾有点累了,心里莫名其妙产生了厌倦,她将所有的照片打包发给了那位出版社的朋友——“合不合适,让甲方说了算吧。” ☆、第 30 章 贺航心里感觉到不安。 周六休息日,他回了趟家,家里空荡寂静,像无人居住的样子。贺航进门中气十足喊了声:“爸!” 贺父穿着针织家居服,踩着塑料拖鞋从楼梯上现身:“干什么?” “我妈呢?” “不在家。” 贺父慢吞吞下楼,坐在沙发上摆弄茶具:“给我烧壶水。” 贺航拐了个弯进厨房,插上热水壶,问:“您二老今年做体检了吗?” “做了啊。” “体检报告呢?给我看看。” “怎么?”贺父掀眼皮看了他一眼:“你还打算转行当医生了?” “你们最近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医生说没有问题。” 贺父今年也有五十七岁了,头发乌黑茂密,身材一点没有发福,腰不弯,背不驼,透着读书人的气质。 贺航翻了翻二老的体检报告,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表面上各项数据皆正常。 贺父:“怎么了你?” 贺航说:“没什么,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贺父:“听说你要走了。” 贺航:“嗯,下周一走。” 贺父:“别操心我俩了,你的身体怎么样,上次配的药喝完了吗?” 贺航说:“还好。” 贺航这几年身体出了点问题,一到夏天就连续不明原因的低热。各项化验和检查查不出任何问题,只能中药调理。 贺父开始泡茶,说:“下午陪你去复查。” 从上幼儿园起,贺航的饮食起居一直由父亲照顾,但是贺父不是职业家庭煮夫,是体制内正儿八经的副市级干部,他话少又沉默,很少露出疾言厉色,但严肃的令人不敢放肆。贺航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方式与他相处。 贺航一度怀疑父母的结合并非始于爱情,两个人的性格习性大不相同,可是他们之间却从未爆发过矛盾,居然日复一日安稳到老。 贺航属实迷惑。 * 沈青禾一个人呆在家里消磨时光,钟樊工作太忙没时间再陪她,沈青禾决定今天去公墓看看爸爸。 钟樊当年决定在北京发展时,顺便将丈夫的坟也迁了过来,方便时时祭拜。 沈青禾在花店里订了一捧鹤望兰。 传说鹤望兰是能飞向天堂的鸟,能把情感和思念带到天堂。 黄昏时分,沈青禾车停在山下,徒步爬到半山腰的公墓。天空的颜色像染了一层铅,显得灰蒙蒙的,圆圆一轮太阳仿佛失去了神采,要坠不坠的,斜挂在天际。 墓碑上贴着老照片。 沈青禾对父亲的所有印象都是单调的图片和影像,从未有机会真正认识那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沈青禾站在父亲的墓碑前,心情总是格外平静,也格外的沉默。他们父女之间的情分早已注定是一辈子都抹不平的遗憾。 可沈青禾还是忍不住悲伤。 沈青禾沉默着,对着墓碑跪下磕头,然后头也不回的原路下山。 风和日丽的星期一,贺航乘坐的航班在北京着陆,同行的还有周空山和他的助理。 沈青禾坐在机场的vip贵宾室里玩手机,见贺航拖着行李推门进来,把手机揣回兜里,笑了笑,说:“你来了。” 贺航刚与她对上眼神,还没来得及说话,周空山就强势挤了进来,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热情洋溢道:“嗨,妹妹,好久不见!” 沈青禾:“好久不见啊,周天王。” 此行要不是因为周空山,沈青禾也不会包vip休息室,周空山那张脸实在太惹眼,走哪都被人怼脸拍。 贺航看了眼手表:“我们还要等一个半小时。” 周空山吊儿郎当往沙发上一趟:“那也太久了吧!” 沈青禾从自己的大托特包里掏出两个保鲜盒,对贺航说:“你吃饭了吗?” 贺航: 分卷阅读62 “飞机上的餐太难吃了,你这是什么?” 沈青禾:“我烤的点心,你爱吃甜食吗?” 贺航打开其中一只保鲜盒,里装满了形状奇奇怪怪的点心,一看就知道糖分含量十足。 沈青禾锲而不舍的追问:“你喜欢甜食吗?” 贺航很不明显的“嗯”了一声,一手托着保鲜盒,一手拈起块点心放进嘴里。 沈青禾倚在沙发扶手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贺航把点心放在嘴里嚼了两下,尝出了味道,挑了下眉:“无糖的?” 沈青禾:“一份有糖,一份无糖 ,看你选哪个。” 贺航用手指点了点她:“你现在这副表情我害怕,像极了那天你在雅西时尚炸场子的模样。” 沈青禾顺手拿起手机,用屏幕照自己的脸:“我怎么了?” 贺航开始放那天的录像:“过来看。” 沈青禾捂住眼睛,并不是很想看:“公开处刑吗?” 贺航:“你平时难道不回顾自己的秀?” 沈青禾:“……我自己一个人看可以,你这样搞得我有点尴尬。” 贺航今天仿佛铁了心想让她尴尬,明明一肚子坏水,偏装得一本正经。 沈青禾被迫回顾自己T台的回放,脸都皱成了包子,不可置信——“等等,我真的有这么浮夸吗?” 其中一套裙子的裙摆较厚,沈青禾为了让舞台不显得沉重,步伐稍微夸张了一点,录像里显得过于活泼。 贺航:“我觉得很好。” 周空山硬刷自己的存在感,也把头伸过来:“是啊,很好,瞧瞧这裙摆,简直要舞到哥哥心里去了。” 沈青禾一把抢过手机:“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再看啦!!” 沈青禾叉掉视频,回桌面,发现贺航的手机壁纸是一副素描画,不待沈青禾看清画的内容,贺航大手已经盖了过来。沈青禾忽然注意到,那一整盒无糖的点心已经消失大半。 沈青禾:“前几天有人告诉我,你不爱吃甜食。” 贺航似乎吃饱了,问:“所以呢,那天晚上,你和甘悦到底聊了什么?” 沈青禾望着他的眼睛思虑了一会儿,别开目光,敲着沙发扶手,释然道:“算了,不重要了。” 一行人乘坐两个小时的飞机,再转承大巴,在路上颠了整整一天,到傍晚时分,才到达山区附近的一个小镇上。 贺航:“歇一晚吧,明天还要走半天的山路,山上路不好走,只能租摩托车。” 周空山快累垮了:“……好真实的贫困啊。” 周空山的助理是个细胳膊细腿的小男生,一路上话很少,但沈青禾看他的嘴唇都白了,手里还拖着两个人的行李箱。 沈青禾忍不住上前关怀:“你还好吗?” 助理摇摇头,小声道:“我没事,就是有点晕车,让我缓一缓就好了。” 沈青禾:“你叫什么名字?” 助理说:“您可以叫我桔子。” 贺航回过头,面无表情扫了一眼那两个交头接耳的人,说:“镇上只有小旅店,大家将就一晚上吧。” 周空山摘下墨镜,摊手道:“我无所谓啊,一路往穷乡僻壤的地方拱,我那些跟拍的私生应该早就甩掉了……哎,我们晚上吃什么?” 吃什么? 三个男人忽然齐齐望向沈青禾。 沈青禾一缩脖子:“看我干嘛?” 周空山:“绅士的品格,我们优先参考你的意见。” 沈青禾犹疑着说:“……吃肉?” 周空山:“烤肉?” 贺航:“这里只有烤串。” 沈青禾说:“也行的。” 周空山:“好吧,我们先去看看住的地方。” 一道路上居然意外的热闹,夏天的尾巴还热着,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刻,家家户户的老人家拎着小板凳坐在树荫下摇着蒲扇乘凉,四个外乡人拖着行李,在路上招摇而过,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 沈青禾和周空山常年行走在镜头前,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不自在。 贺航居然也无比自然的与路边的一个老太太打招呼。 那老太太没牙,笑出了一脸的慈祥。 沈青禾快走两步追上去,拍了拍贺航的肩膀,惊奇地问道:“你都已经和这里的老乡们混熟了?” 贺航耐心解释:“弓台那地方实在太偏了,日常生活用品要定期下山到镇子里采买,镇里逢五逢十有大集,我经常来,还算眼熟。” 沈青禾:“你们是一个团队,是吗?” 贺航:“我们有很多朋友,他们会在不同的季节来到这里,我们互相交替着,一年四季都有支教老师,基本不会有断层的情况发生。” 沈青禾点头:“挺好的。” 其实沈青禾并不支持短期支教的行为,很多大学生寒暑假自愿报名参与支教,目的只是下乡体验生活美化简历, 分卷阅读63 不见得能给山区的孩子带来什么,大多数最后只做到了自我感动。 一件事情,只有坚持才有意义。 贺航:“我们坚持了快四年,你来的正好,那群孩子已经被我们锤炼出来了,教起来也轻松些,呵,你知道他们四年前有多调皮捣蛋吗?” 沈青禾一边听着行李箱轮子的骨碌声,一边听贺航不疾不徐的说:“不爱学习,逃课旷课,胸无大志,校园霸凌,有些留守的小孩从小无人教导,已经流里流气坏到了心眼里,还有一些性格软弱的小孩,已经隐隐显出心理问题。第一批来这里的老师们头发都快愁秃了,好在他们还是孩子,还在成长,还有纠正的机会。” 沈青禾张了张嘴,小声说:“你们真的很不容易……也很令人敬佩。” 沈青禾是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对希望工程做过的最大贡献就是捐钱。如果没有贺航,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踏足弓台这样贫困的山区,永远接触不到那些虽生活在同一世界,却被迫承受截然不同的不公平的人生。 ☆、第 31 章 和平小旅店不知道多少年没开张了,店门半掩着,两扇门玻璃灰蒙蒙的,沈青禾上前推开门,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声音。 店里老旧的吊扇吱呀吱呀的转,电视机正在播放某大热连续剧的片尾曲。 柜台后,老板娘抻着脖子往外看。 贺航把四个人的身份证放在柜台上,说:“四间房。” 老板娘四十多岁,身体过于肥胖,身穿人造棉大汗衫,在柜台后窄小的空间里费力的转了个身,扫了他们一眼,说:“两百。” 周空山小声道:“一共二百?” 老板娘拔高了嗓子:“一人两百,一共八百!” 沈青禾心里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周空山不好意思跟女人掰扯,再者他也不差这三瓜俩枣的钱,默默没了言语。 贺航的行为却很耐人寻味了,他似乎早已料到,也早已习惯,爽快的扫码付钱,拿了钥匙就带人上楼。 直到拐过楼梯角,沈青禾才开口问:“黑店啊?” 贺航按照钥匙上的标签核对门牌号,也低声道:“你说对了。” 沈青禾露出困惑的表情。 贺航拍拍她的肩膀,说:“将就吧,已经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了。” 四间房全部打开门窗通气,其中相对更干净的那间给了沈青禾。房间没有独卫,只有走廊尽头的一个公共洗刷间,一块薄木板分隔开男女浴室和卫生间。 旅店的床品皱皱巴巴,仔细看到处都是浅浅的污渍。 沈青禾出门习惯自带睡袋和洗漱用品,不觉得难受。 令沈青禾感觉到奇怪的是周空山和他的小助理,身家富贵养尊处优的大明星居然没有黑脸,反倒笑嘻嘻的自力更生收拾行李。 不过转念一想,她立刻想通了。 沈青禾盲目迷信贺航,既然是贺航愿意带来的人,当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俗人。 沈青禾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去隔壁贺航的房间串门。只见贺航的行李箱大敞在地上,里面有一小格居然码着整整齐齐地中药汤剂。沈青禾惊奇地望着他:“你身体不好吗?” 贺航没抬头,说:“补药,当水喝了。收拾好准备去吃饭,记得贵重物品都随身带着。” 沈青禾:“我看这家店好像没有别的客人了。” 贺航冷着眉眼说:“随时保持警惕性,这里的治安一直不太好。” 沈青禾好似被他的严肃感染,慎重地“哦”了一声。 出旅馆大门,向右拐个弯就有家烧烤店。 烧烤店倒是热热闹闹,络绎不绝。在座的客人绝大多数是本地的青壮年劳动力,晚上下班后聚在一起,吹牛打屁。 周空山换上休闲的背心大裤衩,招呼道:“来来来,敞开了吃,啤酒要不要。我都多少年没街头撸过串了,这些年走哪都被人逮着拍。” 沈青禾扭头环顾四周:“你确定没人能认出你吗?” 周空山扶了扶脸上的黑框眼镜:“放心,我玩摇滚,受众都是年轻朋友,到了这里还是很放松滴,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叔阿姨是不会对我感兴趣滴。” 沈青禾一副受教了的表情,说:“好的吧,点菜。” 助理桔子不爱出风头,贺航也安静着不知在想什么,沈青禾和周空山两人承包了点菜的主场—— “四斤小龙虾,哇,他们家的小龙虾好贵啊。” “北方小龙虾普遍不便宜啦。” “肉肉肉,五花肉,烤鸡心,鸡翅膀,” “哎哎,我喜欢吃土豆。” “多加辣,多加辣。” “巧了,我也喜欢吃辣。” “啤酒,冰镇的。” 服务生拿走了菜单和笔,全程低着头没有多看周空山一眼,沈青禾松了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等上菜的 分卷阅读64 间隙里,有夜风穿堂而过,沈青禾舒服地伸展了一下身体。 周空山:“哎,今天立秋你们知道吗?” 助理桔子是个内向的小男孩,闷了一整天之后,终于试着与主动大家交流,他温温柔柔地说:“是啊,立秋以后天气立马不一样了,早晚间凉快很多。” 周空山用筷子敲桔子的头:“你觉得凉快是因为咱们南北横跨了大半个中国,从南方到北方,能不凉快吗?” 沈青禾说:“是啊,雅西那边的气候应该变化不是很大,还得热一段日子呢。” 贺航以一种十分放松的姿态倚在白色的塑料椅中,侧着脑袋,盯着远处缥缈的流云发呆,由于太阳已经要落了,他出门没有穿外套,只着一件黑T,胳膊上流畅的肌肉线条显现出来,而皮肤白的简直要反光。沈青禾悄悄比对了一下自己和他的肤色,肉眼观察竟然不分上下。 沈青禾有意碰了上去,发现他的触感凉丝丝的,像她夏天时放在手心里把玩的玛瑙珠子。 一个男人,强悍又白皙,锋利又温存,他自身存在的两极化的反差萌简直令人欲罢不能。 沈青禾就是好这口。 烤串很快上齐了,别看沈青禾点菜点的起劲,实际上吃不了几口,面前只堆了几根铁签,和一小撮虾皮。 沈青禾开始呷啤酒。 贺航抬头看了看天色,说:“今晚可能要下雨,你闻到潮气了吗?” 沈青禾吸吸鼻子,说:“好像是有点,下雨了会怎样?耽误明天赶路吗?” 贺航:“不好说。” 他们刚吃完饭,才走了几步,天上就开始落雨点。此时天色已经全黑,沈青禾仰头忘了一眼黑黢黢的天幕,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快走!” 沈青禾瞬间被浇透了全身,里外冰凉。 两分钟冲回小旅店,沈青禾登上二楼时,听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传来几个男人插科打诨的声音。 店里又来新客人了。 雨声噼里啪啦,沈青禾回到房间,浑身湿淋淋的难受,想洗澡。 贺航推开她房间的门:“我去给你打热水,你就在屋里洗。” 沈青禾知道他是顾忌公共洗刷间的那些男人。 沈青禾问:“打水?哪里有盆?” 贺航:“下楼就有超市,我去买。”说完,他又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沈青禾抓出包里的伞,跳起来追了出去。 贺航腿长脚长,早窜下了楼梯,沈青禾刚出门,差点一头撞上一个过路的人。 那男人光着膀子,爆了一声粗口,他还想再骂,沈青禾忙道:“对不起对不起。” 那男人后半句话忽然没了声儿,他也不走,就挡在沈青禾面前,目光黏在沈青禾身上撕不下来。 沈青禾今天穿着轻薄的运动装,被雨淋湿了还没来得及换下,布料半透明贴在身上。 那男人长得又高又壮,沈青禾一看他那眼神,心里就是一悸,警惕地向后退了几步,嘭一声关上了门,顺手把门栓插上。 她靠在门板上支棱起耳朵等了好一会,终于听到门口那人拖着脚步离开的声音。 贺航很快回来了,直接去浴室接了满满一盆热水,敲了敲沈青禾的房门。 沈青禾隔着门板:“贺航?” 贺航声音有些沙哑:“是我。” 沈青禾拨开门栓,打开一条缝,让贺航进来。 沈青已经裹了一件更厚实的外套,目光还有点怯怯的。 贺航没注意到她的异常,放下热水就转身:“我就在门外,水不够你喊我。” 沈青禾说:“够了够了,足够了,我用水很少,你别管我了,快去洗澡吧。” 贺航没说什么,出门了。 沈青禾却没听见他离开的声音,她轻轻把门锁插上,仿佛听见贺航在门外叹了口气。 沈青禾拉紧窗帘,三下五除二脱掉湿衣服,用毛巾蘸着热水擦了一遍身体。 五分钟后,沈青禾换上干净的衣服,头上包着毛巾,打开门。 贺航就在门对面的墙上倚着。 沈青禾端着水:“我好了。” 贺航不由分说上来接过她的水盆,说:“早点休息。” 沈青禾望着他在昏暗的走廊里走过,钻进了公共洗刷间里,很久没有出来。沈青禾扶着门板张望了一会儿,默默缩了回去。 贺航的房间就在沈青禾的隔壁,沈青禾躺在睡袋里,睁着眼睛听隔壁的动静。 小破旅店隔音差得很,半小时后,贺航回到自己房间,在屋里走来走去。 沈青禾自然而然的屏住呼吸。 听他走到窗边,把窗推开了。 沈青禾蹑手蹑脚的下床,正打算把自己屋的窗户也推开,就听哐当一声,他又把窗关上了。 再就没有了动静,他可能上床准备休息了吧。 沈青禾熄了 分卷阅读65 灯,黑暗中望着天花板出了会神,静寂中很快感受到困意,迷糊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沈青禾在陌生的地方睡眠浅,她听到好像有人在轻轻敲门。 沈青禾惊悚的清醒过来。 敲门声一直连续不停,且越来越重,沈青禾甚至听到了扒锁眼的声音。 绝对不是同行的朋友们。 眼看装死解决不了问题,沈青禾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喊道:“谁!?” 一个男人蚊子似的小声哼哼:“朋友,麻将三缺一来不?” 沈青禾扒在猫眼上,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站在她的门前,那男人正是晚上不小心打了个照面的那位。 沈青禾试图和平解决,尽量心平气和:“不了,不好意思,我已经休息了。” “年轻人休息这么早啊,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您外地来的吧,出来一起玩啊,咱们交个朋友。”说着,他又开始捣鼓门锁。 他这个举动吓唬的意味偏多,但沈青禾不敢保证他不会真的撬锁。 沈青禾冷着声音:“我们就是路过借宿一晚,大哥您行行好,放我一马好吧,深更半夜的,再吵到我朋友们的休息,那多不合适啊。” 男人半天没说话,沈青禾隔着门板与他对峙,不安地数着自己的心跳声音。 大约过了半分钟,那男人叹了口气,沈青禾听见自己房门的锁眼里发出一声清脆的跳动声。 他居然真敢! ☆、第 32 章 周空山深更半夜不睡觉,耳朵上扣着碗大的耳机,在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的感染下,自我陶醉,摇滚之魂熊熊燃烧,仿佛屏蔽了全世界。 门外忽然传来砰砰砰的震响,周空山不耐烦地抽出半只耳朵。 什么动静? 地震了? 并没有。 周空山暂停了音乐,正打算一探究竟,忽听有人一嗓子惊天动地的惨叫。 凭借对声线的敏感度,周空山立刻听出来那好像是他小助理的声音。 周空山冲出门,走廊上乱糟糟打成一片,便见到桔子被人按着脑袋往墙上撞。 “多管闲事,让你多管闲事,你以为你谁啊,老子面前轮得到你撒野……” 沈青禾房间的门大敞着。 沈青禾拎着板凳冲出来想救人,却被一个女人从身后缠住了,拼命地勒她的脖子,两个人被迫在地板上滚成一团。 桔子可怜兮兮地喊:“山哥!” 周空山怒从心起,抬起脚对着那男人的肋下就是一记狠踹。 ——“我去你大爷的!桔子!咋回事啊!” 有了周空山的加入,战局顿时扭转。 桔子脱离毒手,抱着头靠着墙滑坐下来,周空山去掰他的额头:“我看看。” 桔子说:“没事儿。” 前额上紫了一片,但是没破皮。 周空山又望向沈青禾,两个女人的战争他实在不好意思插手。 不过,沈青禾好像快赢了。 沈青禾一只手紧紧的拧住对方的胳膊,她虽然瘦,但力量不弱,打架居然是有技巧的,最终,将人紧紧的锢在地上。 那男人哎哟哟的叫着准备爬起来。 周空山眼疾手快上去又是一脚。 桔子揉着脑壳,发愁地说:“山哥,你使了多大的劲儿啊,该不会给人把肋骨踹断了吧?!” 万一给人造成伤害,周空山短期内又要在舆论头条上霸榜。 周空山张了张嘴,一脸不太确定的样子:“……应该不至于吧,我没使劲啊。不是,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桔子指向沈青禾,说:“青禾姐遭人骚扰了。我听到动静出来的时候,那两人正扯着青禾姐的胳膊往外拽!” 周空山:“我去——” 他忍不住上前,卯足了力气准备再补一脚。桔子死死抱住了他的腰向后扽:“别啊,山哥,再打出事儿了要!啊啊啊啊啊啊冷静!” 沈青禾靠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拿脚踢了踢地上的女人,说:“你们现在就滚,不然我报警了。” 周空山:“报警,直接报警,一个也不能放过。” 那两人一听说要报警,顿时安静如鸡,也不骂了,麻利爬起来往外跑。 沈青禾顾忌着周空山的娱乐圈身份,不想把他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咬牙吃了这个闷亏。 沈青禾起来时踉跄了一下,桔子忙伸手扶住。“青禾姐,你伤着哪没有?” 沈青禾摇摇头,目光望向贺航的房间。 周空山“嘶”了一声,纳闷道:“老贺今天怎么回事?闹这么大动静他听不见?啥牌子的耳塞啊?” 沈青禾用力拍门。 门里没动静。 三个人彼此对视一眼,一起哐哐砸门。 沈青禾脸色越来越难看。 周空山低 分卷阅读66 声喝道:“都闪开。” 沈青禾和桔子纷纷让开。 沈青禾:“你小心。” 周空山:“问题不大。” 周空山比量着门板的厚度,向后退开几步,再向前猛冲,用身体撞开了房门。 贺航穿戴的整整齐齐躺在床上,状似安静地睡着,毫无意识。 周空山首先去检查他的耳朵,发现他并没有戴耳塞。 沈青禾碰了碰他露在外面的皮肤,烫的要命。 周空山小频率地拍着他的脸:“哎,兄弟,醒醒!” 沈青禾趴在他身边,说:“都烧到昏迷了,算了,去医院。” 然而,这几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并不知道医院大门朝哪开。 于是,沈青禾打了急救电话。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沈青禾两次与120打交道。 生活好像完全步入了另一种节奏,一切不真实的感觉像在做梦。 等待救护车的过程中,沈青禾想起了贺航行李箱里的那些中药。 他的身体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十分钟后,救护车的警报声在雨幕中响起。 周空山回自己房间戴上口罩和帽子,帮着医护人员将贺航送进车里。 桔子的额头伤了,也跟着上了车,等到了医院顺便拍个片子检查一下。 贺航在移动的过程中,从裤兜里落下一个小东西,被护士不小心踩了一脚。 沈青禾弯身把它捡了起来,那是一个天鹅绒的小布袋。 里头的东西隔着袋子一摸就能猜出来。 沈青禾打开袋子一看,被里面的蓝宝石晃到了眼睛。 原来是他出钱买下了这枚戒指。 贺航的症状不是很严重,经过医生的连夜处理,天亮之前体温已经降下来了。 沈青禾追着医生问:“大夫,他什么情况?” 医生拿着他的各项化验单,慈和地说:“感冒引起的高烧,不严重,昨天淋雨了吧,年轻人也要注意保养啊,不能仗着身强力壮就胡来。” 沈青禾总算放下一颗心。 医生给开了一堆药。 一天几次,一次几粒,沈青禾很认真的在药盒上做了记号。 贺航醒的时候,正好赶上吃早饭。 沈青禾扶他坐起来,给他喂粥:“吃吧。” 贺航挡了一下:“我自己来。” 沈青禾递给他勺子:“好吧,你自己来。” 贺航身上穿着病号服,私服整齐的叠在枕旁,他的所有私人物品都堆在床头柜上,包括手机、证件、手表,以及那只天鹅绒小袋子。 沈青禾自己吃完饭,把一次性餐具用塑料袋打包好。 贺航发现她右手臂不太对劲,从手腕延伸到上臂内侧,有的地方青,有的地方紫,还有的地方好像擦破了皮,翻出浅红的血肉。贺航拉住她的手:“你过来。” 沈青禾不明所以,顺着他的引导转身,清晰地展示出了手臂上的伤口。 贺航脸色苍白,阴沉地问:“怎么回事?” 沈青禾一努嘴,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大致描述了一遍。刻意避开了惊心动魄的环节,只说昨天半夜有人敲她的门,周空山和桔子出来帮她理论,大家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受了点小伤。 完全不提那恶心的男人令人作呕的操作。 贺航哪有那么好糊弄,皱眉问道:“报警了吗?” 沈青禾说:“没有,那俩人跑太快了来不及。”完全把锅甩到了十万八千里。 贺航:“你……” 沈青禾莫名有点心虚,打断道:“哦对了,你现在的状态不能赶路吧,我们要不要在镇上休息几天?” 贺航思索了一会儿,说:“不,今天就走,我让人下山接我们。” 雨早就停歇了。 这场雨来得及去的也及,让沈青禾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一场轰轰烈烈的雨中行。 沈青禾说:“我不喜欢雨天。” 贺航:“为什么?” 沈青禾:“我们俩好像和雨天犯冲,五年前那场雨,我病了个够呛,你阴沟里翻车……五年后这场雨,我跟人打了一架,你又病成这副样子……总之,我不喜欢。” 五年前的事儿,在记忆中还是那么清晰。 贺航道:“我当时真是有毛病,让你打个车回家多好,非要载着你在暴雨里跑二十多分钟。你说句老实话,那时候恨我不?” 沈青禾拍了拍他的手:“我很感谢你在我生命中留下那一笔浓墨重彩的痕迹,那时的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还有机会再见,但我依旧无比欣喜。” ☆、第 33 章 刚下过雨的山路上全是草木的清香。 一辆农用三轮摩托车顺着泥泞的小路开过来,开车的小伙子二十左右眉清目秀。 贺航:“介绍一下,这是我支 分卷阅读67 教的朋友,陈茂。” 沈青禾抬起一只爪子摇了摇:“你好啊。” 陈茂窜下车,站在沈青禾面前,比沈青禾还要稍矮一点。“你好你好,幸会幸会,好漂亮的妹妹,不过瞧着面生诶,贺老板,你艳福不浅啊,几天不见身边又换新妹妹啦!” 贺航用四根指头推了他一下:“你很皮啊。” 陈茂向后踉跄几步,立刻怂道:“没有没有,开玩笑的啦。” 沈青禾好奇的打量他。 他灵动的眼珠子在沈青禾身上溜了一圈,说:“让我猜猜你的职业……我的天,这腿得有三米吧,model!” “呃……是的。” 沈青禾直面这样直爽的热情,表现的有点无措。 陈茂的目光越过沈青禾的肩膀,瞧见了他们身后那两个戴着墨镜沉默不语的男人。 周空山一低头,从墨镜后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陈茂一蹦一跳的走过去:“周先生我是认识的。” 周空山友好地与他握手:“陈先生我也是认识的,我们家桔子特别喜欢你写的书。” 桔子点头像小鸡啄米:“是的是的,原来真的是您,我有随身带着您的最新散文集诶……” 陈茂:“莫捧莫捧,我其实只是一不入流小作者……” 原来他是个写书的。 沈青禾帮着贺航把所有行李抬上了车。 贺航抬头看了看天色,高声喊道:“走啊!” 沈青禾猝不及防被他的高分贝吓了一跳。 贺航浑身紧绷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松下来,他依然不怎么肯笑,但是已经没有了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仿佛回到了自己舒适区。 四个人围坐在三轮摩托的车斗里。 沈青禾抱着膝盖,用脚尖提了提周空山的鞋:“唱首歌。” 周空山也不矜持:“桔子,放伴奏。” 歌声在风中散去,又随风而聚。 周空山对沈青禾道:“听说你很会唱歌啊,唱一个来听听呗。” 沈青禾:“我都是瞎唱,您能不能从专业的角度指点我一下。” 周空山:“唱两句。” 沈青禾拿出手机:“我要选一首适合在路上的歌,平凡之路吧。” 沈青禾第一次听这首歌在五年前,八月底,九月初,在开往北京的绿皮车上。沈青禾记得那拥挤的车厢,吵嚷的人声,弥漫的泡面味道,和耳机里穿出断断续续的歌声。沈青禾独自在火车的硬座上窝了十几个小时。那天云很软,天很蓝,一个平凡的女生刚刚走上蹉跎人生的岁月。 沈青禾唱歌的时候,周遭一片安静。 沈青禾的目光落到贺航的脸上,他向后仰着头,秀出优越的下颌线条。 风都觉得这歌很应景,轻柔地拂过众人的脸。 以后一直这样该多好,沈青禾想。 沈青禾和周空山是两个麦霸,你一首我一首一路唱,沈青禾累了,用肩膀碰了碰贺航:“你来。” 贺航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周空山顿时猖狂地笑出声:“他天生五音不全的大白嗓子,你别难为他了,哈哈哈哈哈。” 贺航:“我只会唱国歌不跑调哦。” 上天是公平的,给了贺航比常人更加细腻的视觉,却剥夺了他的乐感。 陈茂疯狂刨坑:“那你唱首没调的,口水歌总可以吧。” 贺航:“别闹了,陈茂,给我讲讲学校里的情况。” 陈茂长“吁”道:“唉,真没意思啊你。” 沈青禾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不紧不慢灌了一口,遮住上扬的唇角。 从陈茂口中得知,上一批支教老师刚离开,他们的到来正好接上茬。 陈茂:“不算周老师和桔子,咱们现在是六男二女,两个女生正好可以做个伴。周老师,你们打算留几天?” 周空山说:“钱送到了,我们明天就走。” 陈茂:“行,明天我送你们下山。” 沈青禾不解地问:“那你千里迢迢来这一趟,图什么呢?” 周空山说:“我是公益基金的发起人,我必须要亲眼盯着这笔钱落实到学校里才放心。我呀就怕离开我眼皮子底下,这笔钱去向就成谜了。” 沈青禾肃然起敬:“哦——” 在路上颠了三个多小时,终于进村了。 因为周空山是带钱来的,村支书亲切的迎了出来。 教育是需要投资的,正在开发潜能的小孩子们就像吃钱的小怪物。 他们这些老师们想尽所能给他们最好的。 周空山被村支书拉去促膝长谈,陈茂带着贺航和沈青禾坐在院门口的台阶上。 陈茂说:“上个礼拜学校新来了一个小女孩,十岁,刚上一年级,非常自闭。” 贺航:“十岁才上一年级?” 陈茂:“她家里人本来没打 分卷阅读68 算送她来上学,那天我们带孩子去写生的时候,恰好在河边看见正在洗衣服的她,向周围村民一打听才知道这孩子的来历,我们联系村支书,把小孩弄来学校了。” 贺航:“那孩子家里什么情况?” 陈茂:“留守儿童,父母都外出打工了,老家瞎眼的奶奶带着她。听说她的父母重男轻女,早就不打算管她了,所以留她在村子里自生自灭。她一直不肯与人交流,在角落里一坐就是一整天,谁也撬不开她的嘴。我们实在拿这孩子没办法,现在就指望你了。” 贺航眉头紧皱,搓着泥思索了半天,说:“走,我们去学校。” 学校大门和操场连在一起,正中央的旗杆上五星红旗飘在高空。 学校建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红墙绿瓦,四层小楼,应该算是全村宏伟的建筑了。 门口一块泰山石上篆刻着学校的名字——“弓台希望小学。” 刚一跨进校门,一群孩子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老师来啦!老师来啦!” 沈青禾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场面,惊在原地。 贺航熟练地蹲下身,任由小朋友们扑上来,一左一右搂在臂弯里。贺航身上没地方挂了,他们退而求其次,围住了沈青禾。 五位老师从教室里出来,站在操场中央拍了拍手:“孩子们,一起欢迎新老师!” 孩子们收到指令,自发排列成三队,齐声唱起了歌。 沈青禾注意到教师团队中唯一的一个女孩,身材娇小,头发用彩色发绳编了一把小辫儿,眉眼的轮廓十分深邃,她自我介绍名叫谷丹。 沈青禾好奇地问:“你是少数民族?” 谷丹一笑,露出一排整洁的贝齿:“我是汉族,中德混血混的比较厉害。” 沈青禾:“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混血儿。” 谷丹:“谢谢。” 沈青禾笑着,默默地在心里接上后半句话——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混血儿。 谷丹:“你准备教哪门课?” 沈青禾:“我没有教师证,不敢轻易误人子弟,也就随便给孩子们讲讲故事好了。”她说:“我带了很多书来,给孩子们丰富一下阅览室。” 沈青禾带来了一个巨大的行李箱,里面全是精挑细选的图书。她购书之前,打电话询问过贺航,选择的多是历史向的科普文献,正好是现在学校阅览室里欠缺的那部分。 谷丹高兴道:“好啊,我带你去图书室。” 沈青禾:“谷丹,你是教什么的?” 谷丹:“舞蹈,古典舞。噢,一箱子书真的好沉啊。”走到台阶前,谷丹试图去抬沈青禾的行李箱。 沈青禾:“放下,我来。”她憋一口气,双手拎着箱子搬上台阶。 谷丹:“幸好图书室在一楼。” 沈青禾参观了一圈:“哇,你们的图书室的规模比我想象中的要大。” 谷丹:“图书室从三年前开始打理,孩子们看书太快了,正是求知若渴的时候,我们一直在不断的丰富图书种类。” 沈青禾帮着谷丹把书摆在空置的架子上,忙完靠在窗前,看操场上贺航和孩子们互动。 谷丹:“你多大啦?” 沈青禾:“二十三。” 谷丹:“真年轻啊。” 沈青禾诧异地看她一眼:“你多大?” 谷丹:“我三十。” 沈青禾:“……你看上去比我还小。” 谷丹:“传言混血儿不容易显老。” 沈青禾顺着天光眺望远处,目之所及是一马平川的农地,收回目光时,沈青禾看到操场的篮球架下面,窝着一只小小的身影。 沈青禾定睛一看,是一个小女孩,托着下巴在发呆,一动也不动。 沈青禾想起陈茂说的那个自闭的小女孩。 沈青禾问谷丹:“是她吗?” 谷丹说:“是。” 沈青禾:“她叫什么名字。” 谷丹叹了口气:“她的父母没正儿八经给她取名字,户口本上叫招娣,连个姓都没有。” 沈青禾:“她一直不肯说话?” 谷丹:“何止,她拒绝与任何人交流,刚来时有热情的小朋友想拉她一起玩,她笑也不笑,居然活生生把人家瞪哭了。” 沈青禾:“……” 谷丹摊手道:“看吧,任务艰巨,我头发都快愁秃了。” 贺航同时注意到角落里那格格不入的女孩。 陈茂:“我现在带她过来?” 贺航摇了摇头:“不急,先观察两天。” ☆、第 34 章 沈青禾熟悉了环境,在谷丹热情的带领下,参观了支教老师的住处。 沿着村子里泥泞的土路走了十几分钟,沈青禾看到了一片居住区。 村西头有两间小砖楼是贺航他们自子出钱盖的,专门供支教老师们居住 分卷阅读69 。房子占地面积很大,参考了老北京四合院的构造,进门是一座朴实的影壁,小小一方院落,栽了两棵梨树,一间主屋,东西两间厢房。院子里养了两只胖橘猫,门口木质的小狗窝里蜷着一只奶黄色的小土狗。 谷丹说:“我们俩住主屋,贺老板和陈茂住东厢房。” 沈青禾:“这院子里只住我们四个?” 谷丹:“是啊,哦对了,那两位临时留宿的先生可能要跟我们挤一挤,我有准备客房,在西厢屋。” 沈青禾在谷丹的帮助下,把属于自己的卧室清扫干净。 忙了一天,精疲力竭,沈青禾洗完澡后直接瘫倒在床上,眨巴着眼,盯着天花板怔怔地发呆。 一个人来到完全陌生的地方,沈青禾情感上还是需要一个过渡期来缓解。十七八岁的年纪,沈青禾可以完全不管不顾说走就走,可随着岁月的洗礼,本身骨子里的惰性渐渐激活,再放想肆则需要拿出更多的勇气和代价。 贺航回到了自己的归属。 沈青禾却踏上了一条未知的前路。 贺航到底为什么答应带她一起上路呢? 沈青禾从没有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她潜意识里理所应当地认为贺航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从心理学的角度研究,沈青禾的盲目自信绝不是空穴来风。现在仔细想想,自从双方揭开那段陈年的缘分,贺航就一直主动释放出亲近的暗号。他用一条线勾住了沈青禾对他的欲望,主导了二人关系的发展和走向,他似乎已经赢了。 好心机一男的。 沈青禾一腔郁闷地睡了过去。 天色逐渐昏暗,沈青禾也从浅眠逐渐步向深眠,迷糊中,听到有人在敲门,沈青禾无意识地蒙住头,翻了个身。 叩叩叩—— 卧室的门没锁,敲门的人推开一条缝,站在门前停了一会儿,又轻轻关上门,转身离开。 沈青禾再次安心地睡了过去,意识在天地间浮浮沉沉,最后停在虚空中某一个点。 哦,那个与火为伴的男人又入梦了。 可能因为前几天刚在目前温习过他的遗照,今天他的面容格外清晰。 沈青禾不仅能看清他的五官,四目对视的时候,甚至还清楚的看见他的眼睛在流泪。沈青禾问:“你怎么了?” 只见他伸手摸了摸沈青禾的脸颊,语出惊人道:“不要相信他,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 沈青禾脑海中一道惊雷劈下来,从床上翻身而起,清醒的彻底。 卧槽!闹鬼了吗!什么诡异的梦! 凌晨十二点半。 沈青禾来到窗前,抬头看见了漫天的星星,低头,看到了庭院中的杯盘狼藉。 大家狂欢过后各自扛着椅子回屋,沈青禾醒来时正好赶上散场的这一幕。 沈青禾没有开卧室的灯,所以没有人注意到隔窗窥探的她。 等人都走干净了,夜幕重新安静下来,贺航独自一个人收拾残局。 沈青禾推开窗户,吹了个口哨。 贺航停下手中的动作:“醒了?” 沈青禾:“醒了。” 贺航:“饿不饿?” 沈青禾虽腹中空空,但没有吃东西的欲望,她双手一撑窗台,灵活的翻到院里。 贺航下意识地靠近,伸手扶了一把:“小心。” 沈青禾嗅了嗅鼻子:“你喝酒了?” 贺航:“喝了一点。” 他看上去不像醉。 地上横七竖八堆满了啤酒瓶,他们五个人造了两箱整。 沈青禾:“你的酒量怎么样?” 贺航:“看心情。” 沈青禾:“什么意思?” 贺航耐心道:“心情好的时候就不容易醉。” 两个人对视着,沈青禾最先移开目光:“我帮你收拾。” 他的目光微醺又专注,沈青禾不敢多打量。 将所有的垃圾归拢到两个塑料袋里,沈青禾拎着袋子往外走:“门口就是垃圾桶是吧!” 贺航把所有酒瓶子塞进纸箱里,跟在沈青禾后面,说:“出门左转,就三步。” 沈青禾推开门,习惯性左右观望,视线移到墙根底下的时候,呼吸忽然一窒。 那里居然悄无声息窝着一个人,一个小小的孩子,脸正对着沈青禾。 沈青禾对上她圆圆的眼珠,你吓我,我吓你,彼此都哆嗦了一下。 沈青禾心有余悸,不知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勉强稳定心神。 可谁知那孩子忽然一跃而起,猴子似的从沈青禾面前窜了过去。 沈青禾终究没忍住,短促地惊呼了一声。 贺航:“怎么了?” 那孩子跑得贼快,一转眼的功夫已经上了桥头。 贺航正想追上去,沈青禾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别追!” 刚刚虽然灯光昏暗,但沈 分卷阅读70 青禾看清了那孩子的脸。 是白天在操场遇见的那个自闭的小女孩。 沈青禾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她深更半夜扒在我们墙根底下干什么?” ☆、第 35 章 谷丹还没睡着,听到动静,披上衣服出来:“出什么事了?” 三人在院子里拎着小马扎坐下。 招娣的性格成了几个老师最头疼的事情。 沈青禾:“招娣会主动来上学吗?” 谷丹说:“一开始是不肯来的,只要她不来,我就主动去找她……她见到我也不会表现出特别明显的高兴或憎恶,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有时候很乖,会听老师的话。” 贺航:“招娣有对你说过话?” 谷丹点头:“说过。” 贺航:“是在什么情况下说的。” 谷丹想了想:“那天我去接她上学,肩膀上落了只毛毛虫,她让我蹲下帮我捏了下来。” 沈青禾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平时甚少与孩子们接触,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怎样做才能帮得上大家。 贺航对谷丹说:“你师范出身,以你的经验该怎么办?” 谷丹说:“孩子们的个性不同,以我的经验,还是慢慢来吧,不要急,给彼此一个互相了解的过程。” 慢慢来,不要急,给彼此一个互相了解的过程。沈青禾听到这句话,瞄了一眼贺航。 贺航正在点头,显然很赞成这个观点。 他好像天生就是个慢节奏的人。 沈青禾与他恰恰相反,她的感情往往来得汹涌,在心里难以抑制地掀起惊涛骇浪,偏偏撞上贺航这一根不温不火的木头,简直煎熬的要死。 沈青禾躺在床上,睡不着,睁着眼熬到天迹鱼肚白的时刻,给田小蕾弹了个视频。 田小蕾正在刷牙,一脸困顿地对着镜头:“干嘛?” 沈青禾:“你猜猜我在哪?” 田小蕾:“你不是在北京吗?哎呀,好卡,你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好。” 沈青禾听着手机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忍忍吧,我这确实信号不好。” 田小蕾:“别晃镜头,你干嘛呢!” 沈青禾调转后置摄像头,给她看屋里的小庭院和门外村里的土路。 田小蕾睁大眼睛贴了上来:“你在哪呢?” 沈青禾:“我来支教了。” 田小蕾:“我靠……你你你还真去了啊!?”田小蕾不太能理解:“嘶,你到底图什么呢?” 沈青禾三个字怎么可能跟支教扯上关系呢,无辜的她刚出生不久就被剥夺了亲情,不怨恨这个世界就不错了。从小穷怕了,一门心思扑在赚钱上,满心满眼只有物质和金钱。 田小蕾觉得,沈青禾就应该穿着高跟鞋踩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昂首挺胸过完自己骄傲的一生。 可是一成不变的人生有什么意思呢? 田小蕾:“你给我个地址,我给你邮点东西。” 沈青禾微信编辑地址发了过去,说:“你只能给我发邮政,邮政还未必能进的来,我还要走十几公里的路下山,你掂量着最好别给我邮大件的东西。” * 谷丹起得早在院子里窸窸窣窣准备早餐。 沈青禾洗了把脸也出门了:“我来帮你。” 谷丹:“你会做饭吗?” 沈青禾:“当然,你觉得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人?” 谷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实话,还真像,帮我打四个蛋吧。” 沈青禾拿起一个干净的大海碗,熟练地敲碎鸡蛋,打进碗里。一双竹筷上下飞舞,将蛋液搅拌得浓稠均匀。 谷丹开火热油,爆了一把葱花,沈青禾默契地把鸡蛋倒进锅里。 葱花炒蛋。 谷丹:“再煲一锅燕麦粥吧,我们早上吃的有点糙,您别见笑。” 沈青禾:“不会,别客气,叫我青禾就好……米在哪里?” 谷丹翻炒鸡蛋,腾不开手,说:“左边第三个柜子,里面有个绿色的缸。” 沈青禾找到米缸,挖了半碗米。 院子里有口压水井,家里人用水都从井里打。 谷丹怕沈青禾不会用井,赶紧炒好蛋把锅关了火。 谁知沈青禾举着碗踩在石垒台上,观察了一下阀门的密封性,叮叮当当开始压手柄,也不需要人教。清冽的井水从出水口汨汨流出,沈青禾道:“哇,水质真好。” 谷丹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一个月前,贺老板给我打电话,说今年啊要带一个女性朋友过来体验生活,我听到这个消息就一直在担心,万一来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可怎么办,我们伺候不好还遭埋怨。” 沈青禾捉住那个奇奇怪怪的用词,哭笑不得:“……体验生活,原来在他眼里我是来体验生活的。” 谷丹:“现在我完全不担心了。” 分卷阅读71 沈青禾边淘米边问道:“他们都醒了吗?” 谷丹:“没听到动静,应该还睡着。平常贺哥有晨跑的习惯,可能因为昨晚喝酒了,早晨没起得来。昨晚本来打算给你们接风洗尘的,可惜你睡得早,贺哥不许我们打扰你。从未见他如此体贴呢,你们是正在交往吗?” 沈青禾一耸肩:“没有哦。” 谷丹:“你是单身吗?” 沈青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是。” 谷丹却笑了,拍拍她的肩膀:“你在外面可千万不要说自己单身。” 沈青禾不解:“为什么?” 谷丹:“因为会有热情的阿姨拉你去相亲,可是你又不能翻脸,难不难受?” 沈青禾:“……” 谷丹:“可不可怕?” 沈青禾:“你是经历过吗?” 谷丹:“我现在都对外宣称我和陈茂是一对儿。” 沈青禾又问:“单身男生会被拉去相亲吗?” 谷丹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了然一笑,说:“不会,村子里没有适龄的姑娘。” 沈青禾也发现,弓台的女孩真的特别少,学校里的孩子们百分之九十以上是男生。 早饭做好,沈青禾去敲东厢屋的门。 敲半天,屋里静悄悄的,没动静也没人应声。 谷丹:“你好温柔哦。” 沈青禾:“他们这么能睡吗?” 谷丹:“昨晚除了贺哥,他们都醉的不轻。” 沈青禾:“贺航很可能也醉了,只是表面看不出来。” 谷丹:“你说的有道理。”她摆好碗筷,一撸袖子,过来帮沈青禾一起砸门。 门板都快要震裂了。 屋里终于传来一声怒吼:“别敲了!” 谷丹竖起耳朵:“醒了醒了。” 沈青禾和谷丹并排坐在饭桌前,等了五六分钟,陈茂第一个出来,顶着个鸡窝头,含糊地说了声早,到井边打水洗脸。 紧接着,贺航也出来了,他可能宿醉之后有点头疼,手指一直按在一侧的太阳穴上。 等他们洗漱完毕,围坐在餐桌前时。 沈青禾望着两个空位置,问:“他们呢?” 贺航:“周空山说不吃了,待会睡饱直接走,我们先吃,不用管他们。” 沈青禾用勺子搅着粥,慢条斯理地喝了小半碗。 院子里的猫儿狗儿围着餐桌喵喵叫,谷丹吃完饭拿着两个不锈钢碗进屋了,片刻后,端出来两万猫粮狗粮,洒在门前水泥地上。 沈青禾:“怎么喂鸡似的?” 谷丹:“它们就爱这么吃。” 七点半,吃完早餐,两个男人自觉去洗碗。 收拾妥当准备去学校。 谷丹:“招娣的家就在桥对面,我去把她接上。” 原来那个奇奇怪怪的女孩子家就住在附近。 谷丹隔着桥,中气十足喊了一声:“招娣!” 等了片刻,不见回应。 谷丹奇怪道:“平常我一喊,招娣就出来了,今天怎么回事?” 贺航:“可能是昨晚吓着了,谷丹,你过去看看吧。” 陈茂还在状况外,挠着头问:“昨晚?昨晚发生什么了吗?” 沈青禾把昨晚发生的事简单一说。 陈茂倒吸了一口凉气:“深更半夜扒墙根,这小孩啥毛病啊!” 过了一会儿,谷丹牵着招娣从桥对面过来。 沈青禾认真打量那个孩子,短袖衣服长裤配凉鞋,衣服质量不差,只是有点小了。 沈青禾和贺航都是生面孔,招娣向后缩在谷丹身后,表情怯怯的。 小姑娘长得不丑,眉清目秀,鹅蛋脸,但是不好好梳头,头发几天没洗了,在脑后随便用根皮绳绑着。 谷丹牵着招娣走在前面,其他人很知趣的跟在后面。 招娣不安地回头看了他们好几眼。 沈青禾用胳膊肘碰碰贺航,小声说:“我怎么觉得她在找人?” 贺航无所察觉:“是吗?” 他端详了一会儿,摸出手机给谷丹发短信。 山里网不好,微信会有延时,所以他们平常多是短信和电话联系。 谷丹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疑惑地掏出来看了一眼。 贺航——“问问招娣在找谁?” 谷丹依言照做,轻唤了声:“招娣啊。” 招娣抬头望着她。 谷丹:“你是在等什么人吗?” 招娣不说话。 谷丹鼓励地摸了摸她的头,摸了一手油,叹了口气。 招娣捏着谷丹的手,蚊子哼哼似的说:“昨天……有一个会唱歌的哥哥……” 得亏谷丹耳朵灵敏,立刻回想到,昨天晚上,周空山喝嗨了在院子里十连唱。 周空山那种级别的专业歌手,一 分卷阅读72 开嗓就等于开了场露天演唱会。 招娣是被歌声吸引来的? 谷丹思索了几秒,循循善诱道:“招娣喜欢听他唱歌吗?” 招娣沉默着点了点头。 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了。 谷丹忍不住发愁,这可怎么办,周空山不能长留,他们马上就要离开了。 到了学校,谷丹把招娣的情况和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沈青禾感慨:“都说音乐是人类共同的语言,诚不欺我啊。” 谷丹:“怎么办呢?” 沈青禾一拍手:“你见过当代追星女孩吗?” 谷丹在山里闭塞已久,摇摇头。 沈青禾:“直接请周空山来见她一面,妥了。” 贺航:“你有主意了?” 沈青禾点点头:“我回去找周空山,你们上课吧。” ☆、第 36 章 沈青禾回到家,桔子已经醒了,正在扒拉锅里留的饭。 “青禾姐,早啊。” “早。”沈青禾问:“周老师醒了吗?” “他说再躺会儿。”桔子说。 沈青禾站在东厢屋门口,敲了敲玻璃,高声道:“周老师,方便进去吗?” 周空山粗声粗气,不耐烦:“干嘛!?” 沈青禾推开门:“我进来了。” 周空山支棱起眼皮瞪她一眼:“好烦啊你们,大清早的。” 沈青禾:“你昨晚几点睡的?” 周空山:“天亮以后睡的。” 沈青禾:“……你很棒棒。” 周空山:“我就这作息,早了睡不着。你有什么事儿,说吧。” 沈青禾:“我们这有一个非常自闭的小女孩儿……” 周空山打断道:“我知道,招娣是吧,昨晚听陈茂讲过。” 沈青禾:“那我就直接说了,那孩子好像对音乐有兴趣,昨晚深更半夜扒在咱们墙底下听你唱歌呢。” 周空山啧了一声:“真的?那么小的孩子居然喜欢我这个调调?” 沈青禾直勾勾盯着他。 周空山浑身发毛:“你想干什么?” 沈青禾:“你走之前去见她一面吧。” 周空山双手枕在脑后,沉默了片刻,说:“你确定我见见她就有用吗?我并不能给她什么!” 沈青禾拍了拍他:“给点鼓励也好,你不用多想,她也未必真的想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 周空山皱眉:“你好像话里有话啊。” 沈青禾:“你想多了,快起床吧。” 沈青禾一直认为人是坚强的,尤其是经历过苦难的小孩,他们内心的韧性远非常人可比,他们在懵懂的岁月早已淬炼出了坚强的心脏。 所以,沈青禾想,倒也不必太头疼招娣的成长问题。 孩子自会在成长过程中找到属于合适的纾解方式,会找到专属于自己的慰藉。 昨晚的歌声吸引了她的耳朵。 但愿今天的周空山能成为她生活中那盏温暖的灯。 沈青禾溜达回学校。 在二楼的一间教室外,听到贺航在领着孩子们诵读英文。 这个学校的学生实在太少了,一年级只有三个学生,二年级空的,三年级七个学生,四年级空的,五年级十二个学生。所有师生加起来,勉强能凑一个排的人。 贺航正在教五年级的学生。 沈青禾虾着腰钻进教室,坐在最后一排。 孩子们好奇地扭过头望着她。 贺航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孩子们又立刻正襟危坐,调皮的伸了下舌头。 沈青禾与贺航短暂地对视了一眼,又立刻像个学生一样垂下头 。 沈青禾第一次发现,贺航的嗓音真的非常温柔,尤其是在低声诵读东西的时候,让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认真倾听。沈青禾也跟着张开嘴,无声的诵读。 二十分钟后,下课了。 贺航放下讲义,他不开口下课,孩子们没一个敢乱动。 沈青禾端坐在小课桌后,双手托住下巴,目光专注地注视着他。 “下课。” 贺航话音刚落,教室立刻像沸水一样闹开了。 孩子们笑着闹着冲出教室的门,却又在走廊上拐了个弯,扒在教室窗口往里探。 沈青禾不理会那些猴孩子们。 贺航走下讲台,在沈青禾身边坐下。 沈青禾偏过头,在贺航看不见的角度,笑了。 贺航看着她耳后的碎发,轻轻抬了抬手,又放下了。 沈青禾和贺航沉默着坐了很久,直到孩子们无聊地散开。 贺航才开口问:“招娣的事怎么处理?” 沈青禾说:“让周空山来见她一面,以后,我教她唱歌……如果她愿意学的话。” 贺航: 分卷阅读73 “万一她没有唱歌的天赋呢,就像我一样,天生的音乐白痴。” 沈青禾想了想:“那可太残忍了。” 贺航不知道在想什么,没说话。 沈青禾:“贺航。” 贺航:“嗯?” 沈青禾说:“其实……孩子的内心很复杂,你不能单从表象断定她的心理状态。” 贺航:“你是在说招娣?” 沈青禾点点头:“有些孩子天生内向,但他们的内心很充实很快乐,就是俗称的闷骚……”她说到这顿了一下,似在组织语言。 贺航:“你接着说。” 沈青禾:“比如一个孩子摔了一跤,疼痛在可忍受范围之内,她自己本来觉得没什么,能跑能跳,可是忽然有一群人涌上来,不停地说——‘哎呀,你好可怜,你好惨,我好同情你啊……’,你觉得这个孩子会受到怎样的影响?” 贺航面色严肃。 沈青禾说:“那个被洗脑的孩子就会真的认为自己很可怜。” 贺航忽然问:“你研究过心理学吧?” 沈青禾说:“没有。” 贺航:“真的?” 沈青禾:“真没有专门研究过,久病成医而已。” 贺航转头看着她。 沈青禾手指顺着书桌上的刻痕抚过,平静地说:“正确的做法是告诉那个孩子——‘这世上比你可怜的大有人在,但他们大都活的比你更坚强’。” 贺航:“你说得对。” 他移开目光,什么都没有问。 周空山赶在午饭的时间来到学校。 沈青禾趴在二楼的窗户上,看着他和招娣在操场上的篮球架下交流。 阳光正盛,但一点不烈,照得人暖洋洋的。 夏天真的溜走了。 周空山抱了抱招娣,打发招娣去餐厅吃饭。他准备走了,站起身给沈青禾打了个电话。 沈青禾:“怎么样?” 周空山:“一般?” 沈青禾:“什么一般?” 周空山:“音乐天赋一般。” 沈青禾发愁地叹了口气。 周空山:“不过也不是没可能。” 沈青禾:“你又什么意思?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周空山搓了搓脚下的石子,说:“近几年音乐行业不景气,我们小糊坛的歌手的平均水平也就这样了,招娣努努力,说不定还有可能。以后这个孩子我一对一资助,回头我邮点声乐的专业教材,你好好教她。” 沈青禾觉得不能胜任:“我就是个野路子。” 周空山:“你给她启蒙足够了。” 就这样,沈青禾半推半就给自己揽了桩活。 下午。 沈青禾午睡刚醒,还处在困顿中,盘腿坐在树荫下的草地上醒神。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透下,投映出半空中微小的尘埃。沈青禾头上扣了一顶渔夫帽,帽檐刚好盖住眉眼,将视线切成两半,她看见有一双脚冲他走过来。 黑色的登山鞋,黑色的运动裤,在青草地上踩过。 沈青禾向上抬了抬帽檐,仰望着他。 贺航穿着黑色的工字背心,双手揣在裤兜里,说:“招娣在等你。” 沈青禾朝他伸出一只手:“拉一把。” 贺航没有立刻拉住她,而是停顿了几秒。 那几秒钟的间隙里,沈青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忽然觉两人之间的氛围莫名细腻了起来。 贺航握住沈青禾的手,稍微用力,拉不动。 沈青禾一点劲儿不使,压根没有起来的意思。 贺航:“起来。” 沈青禾不说话,一副看你怎么办的样子。 他能怎么办呢? 贺航怕把她的手腕拽脱臼,只能弯下身,挽住她细瘦的胳膊,把人带起来。 沈青禾原地站稳。 贺航正打算抽手,沈青禾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沈青禾握着他的手逐渐下滑,放在了自己的臂弯处。 “走!” 沈青禾带着他大步向前走,哼起了门德尔松的《婚礼进行曲》。 贺航保持着这样一个别扭的姿势走到教室门前,挣脱开,说:“好了。” 沈青禾从善如流松开手:“好吧。” 她的尾音轻轻上挑,贺航本来已经转身,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沈青禾终于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我今天干嘛那么腻歪?吃错药了吗?” 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转身推开教室门。 弓台希望小学唯一的一间音乐教室,还挺像模像样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招娣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怀里抱着笔记本,见沈青禾进来,忙站起来,鞠了个躬,低着头小声哼道:“老师好。” 沈青禾揽着孩子地肩膀,一起坐下,近距离观察,她发现 分卷阅读74 招娣总缩着背,也不爱抬头。 沈青禾的目光在她胸前停了两秒,这孩子已经开始发育了。 难怪…… 沈青禾从墙上取下一把吉他,问:“喜欢音乐吗?” 招娣点头。 沈青禾随手拨弄琴弦,招娣好奇的目光紧紧地黏在她指间的拨片上。 沈青禾选了一首周空山的歌,自弹自唱了一小段。 “你跟着我一起唱。” 招娣张了张嘴,却羞于发出声音。 沈青禾耐心十足,反反复复,一遍一遍,只弹唱这一小段。 沈青禾唱到嗓子快冒烟了,面不改色喝了口水,又继续她的独角戏,不知过了几遍,招娣做好心里建设,终于打开嗓子跟上了节奏。 沈青禾瞬间欣慰地想哭。 招娣还是没有勇气大声唱歌。 沈青禾不断地拔高自己的声音,带着招娣一起往高处走。 等到招娣唱累了,两颊粉扑扑的,不知是害羞还是激动,沈青禾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从庞大的电影库里挑了部《雾都孤儿》放给她看。 沈青禾知道村里难通网,所以来之前做了充分的准备。 电影,音乐,电子读物存满了半个硬盘。 只是稍微有点小意外。 沈青禾下载的电影是英文原版双语字幕,招娣现在既不认识字,也听不懂英语。 算了,沈青禾倒想得开,哪怕看个热闹也行。 ☆、第 37 章 当天晚上,沈青禾在网上订购了几件内衣,是女生发育期专用的那种小背心。 她从自己行李箱翻出一件紧身的针织背心,剪掉下半截,用手丈量了一下尺寸,跑出去问谷丹要针线。 谷丹拿出针线盒,问:“你要干什么?” 沈青禾说:“给招娣改件内衣,她已经开始发育了。” 谷丹捂住嘴巴,自责道:“是吗,我居然没有发现。” 沈青禾:“那孩子老是缩着肩膀,不想让人看见。” 谷丹:“多亏了你,是该给女孩子们安排生理课了。” 沈青禾打算把线头藏起来,动手歪歪扭扭缝了几针,眉头拧成疙瘩。 谷丹说:“还是我来吧。” 沈青禾拉着谷丹一起盘腿坐在床上。 谷丹的针线活熟练多了。 沈青禾把截掉的那半衣服折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处理。 谷丹说:“别扔,拿来我改改,还能再做一件。” 陈茂站在她们窗户外喊道:“天都黑了!饭呢?有没有饭吃呀!谷丹老师今天罢工啦!” 谷丹隔窗啐他一口:“去你的,老娘今天不下厨,饿了自己泡方便面去!” 沈青禾蹬上鞋出门:“我来做,我来做。” 一开门,两个男人并排坐在院子里,巴巴等吃呢。 沈青禾炒菜很有一手。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把小干椒,问:“你们能吃辣吗?” 陈茂:“可以可以,我们不挑。” 沈青禾看向贺航。 贺航点头:“行。” 沈青禾弄了个煸土豆,桂花糖山药。 陈茂:“哇,看不出来啊,您还挺接地气。” 沈青禾好脾气地笑笑:“不然呢,我还能上天不成?” 正笑着,院门被敲响了。 陈茂去开门,一个阿姨端着一个大铁锅进来。 ——“贺老师啊,我来给你们送点烀的花生!” 陈茂急忙去接:“哎,小心,谢谢阿姨!” 阿姨五十多岁的人,看得出是常下地的人,脸上皮肤近似于黄土的颜色,笑的时候嗓门大,但是很淳朴。阿姨看到院子里正在做饭的沈青禾,惊喜地瞪圆了眼睛:“哎哟——你们家新来了个大姑娘呐!” 沈青禾心里一哆嗦。 果然,阿姨亲切的问道:“闺女哪里的人呐?许婆家了没?” 沈青禾:“……” 陈茂倒出花生,拎着锅赶来解围:“许了许了!哎呀,春姨——”他一指贺航:”人家俩是一对儿,你老人家快歇了心思吧。” 阿姨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言不由衷的说:“……倒也般配,挺般配的。” 一群年轻人晚上吃完饭,坐在院子里剥着花生干瞪眼。 沈青禾腿被蚊子叮了,肿起老大一包,又疼又养,忍不住拿手挠。 贺航问:“有蚊香吗?” 陈茂说:“有啊。” 贺航拆开一盘蚊香,用打火机点了,摆在上风口。 沈青禾面前花生壳堆成小山高,直起腰戳了戳自己的肚子,说:“好撑啊,有乐子吗?” 偏僻的山村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年轻人又都不习惯早睡。 谷丹:“我和陈茂晚上一般看个电视就睡了。” 分卷阅读75 沈青禾:“电视能收到信号?” 谷丹:“能收到几个卫视台。” 沈青禾不愿意看电视,起身拍了拍手,说:“算了,我找招娣玩去。” 沈青禾进屋拿上改好的内衣,顺着谷丹指的方向去了。 招娣家只有一间简陋的瓦房,屋里没点灯,漆黑一片,沈青禾站在外面喊了声:“招娣!” 屋里没有人回应。 奇了怪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一个小女孩能去哪呢? 天上一轮弯弯的月亮倒映在水中,沈青禾在河边顺着水流朝上游走,隐约听到了细碎的人声。 沈青禾打开手机的照明,循着声音的方向找过去,在河边看到了正在洗衣服的招娣。 招娣身边还蹲着一个庞大的身影。 沈青禾的手机的光照过去,惊动了那两个人。 招娣身边那人喝道:“谁啊!?” 是个成年的男人。 沈青禾定睛一看,那人的右手已经从招娣的领口伸了进去。 招娣垂着头蹲在河边的石头上,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沈青禾愣了一下,一股怒火从心头猛地窜了起来,顶得她两侧的太阳穴一阵阵的胀疼。 ——“混账小子,你干什么呢!” 男人蹭一下站起身:“你又是谁家娘们?在老子面前咋呼什么呢!” 沈青禾拉起招娣,牵住她的小手,裹在掌心里。 男人见状直接上手扒拉沈青禾:“哎哎哎,你干什么,你到底谁啊?” 沈青禾上脚一踹,咬牙骂道:“滚,人渣!” 男人向后踉跄了几步,梗着脖子喊:“干嘛呀,我告诉你,我是他哥,你少掺和我们的家务事!” 沈青禾一脑门官司,问招娣:“他是你哥?” 只见招娣沉默着点了点头。 沈青禾差点气得厥过去,拉着招娣掉头就走。 男人追上来:“哎你谁啊?你要把我妹带哪去?停下!不然我不客气了啊!”说着,就伸手拉沈青禾的胳膊。 农村干体力活的男人力气都不小,他粗糙的手像铁钳子一样掐上来,沈青禾咬牙闷哼一声,说:“松开。” 男人怎么可能松。 沈青禾说:“你知道猥亵幼童什么罪吗?再胡搅蛮缠我现在就把你送派出所去。” 男人吊儿郎当嗤笑一声:“你还想把我送派出所?你知道派出所大门朝哪开吗?” 沈青禾:“……打个110不就知道了。” 她作势要拨电话,男人不得已只好松开手:“别介,妹子,有话好说。” 沈青禾冷冷地说:“滚。” 男人死皮赖脸试图讲道理:“妹子你听我说,我俩同一个奶奶,我爸和她爸是亲兄弟,我俩那是正儿经的堂兄妹。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您一个外人没必要跟着瞎搅和吧。妹子我看你面生,是来支教的老师吧,瞧你细皮嫩肉的,估计还是城里来的……你们城里人啊,生活好了,吃饱撑的,就爱多管闲事……好吧,你是老师,你也不能当着我的面抢人啊,不合规矩,你不得问问我们家招娣愿不愿意啊?招娣,听话,过来,跟哥回家。” 他像唤小猫小狗似的,冲着招娣招了招手。 沈青禾牵着招娣不肯放手,目光已经渐渐冷了下来。 招娣感受到她的力度,错愕的抬起头,半晌,带着哭腔说:“我跟老师走。” 男人爆了一声粗。 沈青禾不欲多费口舌,打电话给贺航,接通后,冷静道:“喂,老贺,抄家伙,我路上碰见一流氓……” 男人知道支教老师们的住处离这不远,快点的话,不用两分钟就能赶到。 他很识时务的跑掉了。 沈青禾浑身都在发麻,又惊,又气。她问招娣:“他经常那样对你吗?” 招娣点头。 沈青禾:“你为什么不反抗?” 招娣:“我打不过他。” 沈青禾:“他动手打过你?” 招娣:“打过我……屁股。” 沈青禾长叹了一口气。 * 卧室里暖黄的灯光下,沈青禾给刚洗完澡的招娣试内衣。 正好合适。 沈青禾手机里放着节奏舒缓的钢琴曲。 她柔声道:“今晚是不是吓着你了?” 招娣摇摇头,说:“谢谢老师。” 沈青禾望着她:“你跟老师说说心里话好不好?” 招娣抬起头,眼睛里都是难过:“老师,我好像跟她们不一样。” 沈青禾:“谁?” 招娣说:“雪花,翠佳。” 那是学校里的两个三年级的女生,年纪比招娣还小。 沈青禾耐心道:“雪花和翠佳还小,等到她们长大了,也会跟你一样的。” 招娣:“长大了就会一样吗?” 分卷阅读76 沈青禾:“当然。” 招娣:“可是谷丹老师也没有跟我一样啊。” 沈青禾想到谷丹那平平无奇的身材,一时竟哑口无言。 谷丹正好在门外听到了这句话,心口仿佛被戳了好几刀,哀怨的踢了踢地板。 沈青禾忽然当着招娣的面脱掉了自己的套头衫——“谁说不一样,我们明明就是一样的。” * 院子里,两个男人并排坐着。 几分钟前,他们接到沈青禾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一头雾水刚出门便见沈青禾牵着招娣回来了。 沈青禾二话没说,把招娣带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俩瞧着窗纸上那一大一小两个剪影,彼此沉默着观望了许久。 沈青禾忽然之间脱衣服的动作直接惊到了他俩。 曼妙的曲线猝不及防的闯进眼中。 陈茂第一时间捂住脸,眼神慌慌地瞄了一眼贺航。 贺航这家伙倒是泰然处之,脸不红心不跳。 陈茂拿胳膊肘拐他:“非礼勿视。” 贺航喉结滑动了一下,低声对陈茂说:“我大概猜到了。” 陈茂:“啥。” 贺航上去敲了敲窗玻璃。 沈青禾套好衣服出门,招娣暂时交给谷丹照看。 贺航问:“怎么回事?” 沈青禾拉着他走到安静的地方,悄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讲给他听。 贺航陷入了沉思。 沈青禾:“怎么办,他和招娣沾亲带故,不可能完全斩断关系,我担心……” 贺航:“招娣愿意住过来吗?” 沈青禾摇头:“我问过了,招娣说她还要照顾奶奶。” 嘶—— 这可真是难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 38 章 …… 沈青禾:“给孩子们订一批校服吧,男生女生款式分区别定制。” 弓台的男孩女孩比例严重失调,该给孩子们灌输男女有别的观念了。 谷丹:“五年级的那批学生还算好的,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长大,从小耳提面命,一个个都挺绅士,不会去欺负女孩。” 沈青禾:“五年级有女生吗?” 谷丹明白她的意思,答道:“有,两个,十一岁,性格都不错,很爽朗。” 沈青禾回到屋里,招娣已经把自己收拾利索准备回家。 她头发还湿着,沈青禾帮她吹头发。 沈青禾看着镜子里的招娣,脸色发黄,目光飘虚,不敢与人对视。 沈青禾:“明天我去接你上学。” 招娣点头。 沈青禾不轻不重地说:“怎么只会点头摇头,说话。” 招娣说:“好。” 沈青禾:“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以后再也不能让任何人随便摸你,知道吗?” 招娣:“嗯。”顿了顿,又补一句:“知道了。” 沈青禾牵着招娣的手送她回家。 贺航不放心两个女生走夜路,默默地跟在后面。 沈青禾没有回头,却感到了安心。 沈青禾其实不擅长与孩子相处。她不会轻声细语的哄孩子们听话,也不会陪孩子们玩幼稚的小游戏。 哪怕是鼓励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也是硬邦邦的,难以让人感受到亲近。 沈青禾只能以自己笨笨的方式,以及为数不多的耐心,尽力引导孩子独立行走。 招娣蜕变的速度很快。 沈青禾用了“蜕变”这个词。 一个星期的时间,沈青禾在周末安宁静谧的午后,忽然之间,听到有人在喊:“沈老师。” 沈青禾抬头望去。 招娣趴在二楼音乐教室的阳台上,笑容落落大方。 沈青禾恍惚之间被惊艳到了,紧接着,心里五味杂陈。 有一回,谷丹私下里对沈青禾说:“你有没有发现,招娣好像在模仿你。” 沈青禾:“模仿我什么?” 谷丹说:“你的神态,步态,还有你下意识捋头发的那种小动作,啧,简直太像了。” 招娣的背也逐渐挺起来了,沈青禾发现她有一个非常优雅漂亮的脖子。 周空山邮给招娣的音乐教材,终于跨越千山万水,送到了山下的小镇。 田小蕾寄来的包裹几乎在同一时间到达。 沈青禾去找陈茂借车下山。 陈茂大手一挥:“随便开!” 但是问题来了,沈青不会开三轮摩托。 贺航端着一碗面,从沈青禾面前走过。 沈青禾的目光顺势粘在他身上,注视着他坐在磨盘下,埋头唏哩呼噜吃面。 他的头发略微长了些,在风中翘起几根呆毛。 分卷阅读77 沈青禾知道他会骑摩托车,也知道他曾经开机车太张狂出过交通事故。 五年后的他,似乎再也没碰过机车。 沈青禾不敢贸然开口找他帮忙。 陈茂说:“我今天上午有课,不能带你去哦。” 谷丹出主意:“你要不要去问问隔壁那几位?” 沈青禾与隔壁那四位老师不熟。 虽然平时经常在学校里碰面,也就点头之交而已。沈青禾明显感觉到,那四位老师有刻意与他们拉开距离。 沈青禾刚开始想不明白。 谷丹说出其中的弯弯绕绕:“那四位是签了协议的,要一直留在这里支教满三年,贺哥给他们开了三十万的年薪。” 沈青禾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谷丹说:“最后一年,有两个迫不及待的想走。瞧瞧那副嘴脸,我都不想理他们。” 贺航吃完面,蹲在井边把碗筷洗了,捞过车钥匙,说:“我带你下山,走吧。” 他迈开长腿,率先先走出门。 沈青禾望着他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跟了上去。 贺航正捣鼓车:“阿稞,你去问问隔壁,有没有需要捎带的东西。” 沈青禾乖乖到隔壁敲门。 早晨,大家都聚在院子里吃吃早餐。 一个男的开门,沈青禾认识他,他姓柴,教地理。 沈青禾告诉他们自己要下山,问有没有需要带的东西。 院子里安静了一瞬,有一个人跑进屋,拿了一页纸出来:“哎,沈老师,你帮我买几张福彩呗。” 沈青禾:“……” 只见满满一页纸上都是数字。 还妄想着发财呢! 有人塞三百块钱:“你帮我带两条烟吧,随便什么牌子,最普通那种,谢了妹子。” 柴老师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呵呵笑着:“沈老师,帮我往家里邮一封信吧,给我老妈的。” 沈青禾一一接过,放进自己的小布包里,说:“行。” 买福彩那男人说:“回头我给你钱啊,中奖我分你一半。” 沈青禾尴尬而又不失礼的笑了笑,没接话。 贺把三轮摩托骑到路边上。 沈青禾登上车斗里,坐在小凳子上,说:“好了。” 早晨七点钟的太阳温柔又灿烂,贺航右手一拧油门,摩托车一突突的冲了出去。 沈青禾没想到他起步就莽,惯性使然,脑袋向后一磕,撞在贺航的背上。 倒也不疼,但沈青禾顺势碰瓷儿不想起来了。 贺航仿佛当她是空气,任由她倚着。 沈青禾发现路上手机信号不错,于是一时兴起给田小蕾弹了个视频。 田小蕾正在上班的路上,不知道坐在谁的车里。 “早啊。” “早啊。”沈青禾把自己的画面调成全屏模式:“你给我寄的东西到了,我现在下山去取。” “我的天哪,几天了,你们那偏僻得好真实。”田小蕾很快发现了异常:“你身后是谁?贺老板吗?” 沈青禾:“是啊。” 田小蕾:“他怎么不说话?” 沈青禾:“他就是不说话。” 田小蕾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沈青禾:“你说,两个沉默的人坐在一起干瞪眼,真的会培养出感情吗?” 田小蕾:“你想啥呢!以我纵观相亲节目的经验,感情都是唠嗑唠出来的,难不成你们平常用脑电波交流吗?” 沈青禾:“我们平常都不交流。” 话里话外一股怨气直冲天灵盖。 贺航在前面听得一清二楚。 女孩子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贺航默不作声听了半天,也没抓住她们的中心思想,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完全是想到什么讲什么。 田小蕾:“哎,我到公司了。” 沈青禾见她松开安全带,问道:“你到底在谁的车上。” 田小蕾笑了一下。 沈青禾听到十分圆润的播音主持腔传了过来:“让我跟我兄弟打个招呼!” 沈青禾不敢置信:“周钧!?你你你在周钧的车上!?” 田小蕾把手机交了出去。 周钧的脸出现在镜头里。 沈青禾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抬手敲了敲贺航的背:“停下车,你兄弟找你。” 贺航:“问他什么事?” 周钧字字清晰地吐槽道:“贺老板,请立刻停止你的直男行为,不要太自我。让你为兄弟停下车你都不愿意,活该你……”他说到一半,忽然叹口气:“算了,拜拜吧。” 手机在半空划过一道抛物线,回到田小蕾手里。 田小蕾俏皮地眨了眨眼:“我要上班啦,再见!”说完,挂断了视频。 沈青禾噼里啪啦敲字——“到底什么情 分卷阅读78 况!?你们俩之间的进度为什么那么快!?” 田小蕾很快回复:“既然不能改变他,那就与他共沉沦吧!” 沈青禾:“???” 田小蕾:“言尽于此,自己悟。” 沈青禾:“……” 十一点半,三轮小摩托终于顺利来到镇上。 贺航去给车加油,沈青禾去置办东西,顺便到邮政把两个包裹取了。 沈青禾在取件处,看着工作人员扛出两个巨大的箱子,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什么东西? 沈青禾试着拖了一下,好沉啊!! 贺航加完油回来,也是一脸震惊,帮着把箱子抬上了车。 小三轮摩托的车斗不算大,两个箱子挤吧在一起,沈青禾再上车,撂腿都困难。 沈青禾直接把周空山寄来的箱子拆了。 音乐教材摞起来有半人高,周空山应该是把市面上能买的都寄了过来。 沈青禾心想:倒也不必这么夸张吧。 还有一些女孩子的衣服,鞋,包,款式bulingbuling的。春夏秋冬,按季节分类打包了四个小箱子。 沈青禾拜服。 还有一盒私人定制的大牌首饰。 还有一整箱小孩子吃的零食。 还有——“我去!这是个什么?平衡车吗?这玩意在乡间的土路上能跑吗?!” 贺航:“…………” 由此可以看出,周空山是真的有钱。 沈青禾指着那一堆奢侈品:“你确定要把这些东西都给招娣?” 贺航:“你什么想法。” 沈青禾:“不患寡而患不均,学校里可不只有招娣一个孩子,她成天穿金戴银,让其他孩子心里怎么想。” 贺航拍了拍沈青禾的肩:“你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邮回去,我现在打电话跟他说。” 谁知,周空山歪理一堆。 贺航和沈青禾并排坐在马路牙子上,举着手机听他理论。 周空山:“等招娣九年义务教育读完,我就想办法接她来北京念高中。将来,她愿意唱歌,有我保着能让她前半段路走的顺一些。” 沈青禾:“所以呢?音乐教材我能理解,衣服鞋包等生活刚需虽然有点夸张但也可以理解,你那些金银珠宝是怎么回事?” 周空山:“你问到点子上了,这就涉及到明星的包装问题,我是专业的……女孩子必须从小富养,我必须从现在起就培养她,让她习惯万众瞩目的生活,彻底脱去身上的小家子气,将来站在舞台上,站在镁光灯下,落落大方,亭亭玉立……” 沈青禾偏头去看贺航,满脸写着四个大字——“啥玩意儿?” 贺航阴着脸挂断电话,说:“他有病,直接给他邮回去。” ☆、第 39 章(有修改) 除了音乐教材和零食,沈青禾还留下了几件不惹眼的衣物,其余全部打包退了回去。 沈青禾索性又当场拆了田小蕾邮寄来的包裹。 “啊!是文具!” 沈青禾惊呼了一声。 一打开,箱子里码着整整齐齐的二十几个书包,再翻了翻,下面还有笔记本和钢笔。 田小蕾真是有心了。 沈青禾满载而归,下午回到村里先去学校找招娣。 课间,孩子们在操场上肆意玩闹,招娣从来不参与,她只在音乐教室。这孩子的性格还是有些孤僻。 沈青禾扛着书,推开音乐教室的门。 “沈老师。” 招娣迎上来打算帮忙。 沈青禾摸摸她的脑袋:“乖孩子。” 招娣:“好多书啊。” 沈青禾:“周空山送来的音乐教材,招娣,你还记得他么?” 招娣说:“记得。” 沈青禾:“他还给专门给你准备了些礼物,晚上你跟我回家取。” 招娣:“谢谢老师。” 沈青禾把书分门别类整理好,指挥招娣去摆书。招娣身上穿着洗到发白的棉衫,短了一截,动作稍大就容易露腰。招娣下身穿着七分裤,小腿笔直,脚踝精致。 才是个十岁的孩子,个头已经快窜到沈青禾的胸前了。 沈青禾蜷腿坐在小板凳上,心想:她穿上那些裙子,稍微打扮一下,一定很漂亮。 沈青禾问道:“招娣,今天上课好玩吗?” 招娣规规矩矩地回答:“今天,语文老师问我将来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沈青禾:“你怎么答的?” 招娣不太好意思地说:“我想成为像您那样的人。” 沈青禾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自嘲的笑了:“好吧,那你努力,你将来会比我更好的。” 招娣用力点头。 沈青禾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清醒,她前半生的 分卷阅读79 二十多年活得像只没头苍蝇,走一步,算一步,一事无成,表面看似光鲜亮丽,实际上内里是个草包。 招娣年纪还小。 沈青禾端正神色,对招娣说:“记住你现在选择的路,你要永远坚定,不要半途而废。” 海浪拍打礁石,礁石不动如山。 沈青禾忽然心生厌倦,想远远的离开人群,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的睡一会。潜意识里的自我厌弃喷薄而出,沈青禾深吸了口气,努力保持理智。 招娣敏感极了,小心翼翼地问:“沈老师,你还好吗?” 沈青禾不可能在小孩子面前表露出负面情绪,她揽住招娣的肩膀,问道:“招娣,你姓什么?” 招娣答道:“我爸爸姓唐,我应该也姓唐。” 沈青禾说:“招娣啊,我给你改个名字好不好啊。” 招娣来不及考虑,懵懂地说:“好、好啊。” 沈青禾回去找贺航,商量给招娣改名字的事儿。 贺航正躺在树荫下的摇椅里,看一本杂书,听沈青禾说了她的念头,皱眉问:“你怎么忽然想起这茬?” 沈青禾:“招娣根本就不是正经名字。” 贺航建议他问问周空山的建议。 于是沈青禾给周空山打了个电话,周空山那边举双手赞成,并扬言要先找个半仙算算。 沈青禾放下电话,对贺航说:“你觉得他靠谱吗?” 贺航一摊手。 沈青禾瞅他忽然就来气,忍不住怼他一拳:“我发现你自从到了这话越来越少,哑巴了?!” 贺航一看沈青禾那眼神,立刻就察觉到不对劲,从摇椅里翻身爬起来:“你今天怎么了?” 沈青禾原本焦躁的心情,像立刻浇了一盆冰水,她狼狈的冷静下来,闭上眼睛:“……对不起,我不该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你们。” 贺航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阿稞。” 沈青禾现在没有精力去分辨他的意图,把他的手拿下来,起身走掉了。她的后背挺不直,总觉得有两道目光追在身后。 沈青禾猛然间又体会到从前那种久违的感触,惧怕人群,惧怕注视。 当天晚上,沈青禾从微信的通讯录中扒拉出一个尘封已久的联系人。 ——闻医生。 沈青禾先发了个888的红包过去,将闻医生炸了出来。 闻医生:“青禾?” 沈青禾:“是我。” 闻医生:“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吗?” 沈青禾:“不太好,所以来找你了。” 闻医生:“接电话。” 手机铃下一秒响起。 沈青禾仰面躺在床上,塞上耳机,接通电话。 闻医生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我还以为不会再联系到你了。” 沈青禾:“我也很想和你彻底说再见,但是我最近出了点状况。” 闻医生:“你在北京吗,如果有时间可以直接来我的心理咨询室,你是特殊的,不用预约。” 沈青禾:“我去不了,只能麻烦您电话跟我聊几句了。” 闻医生遗憾道:“好吧。” 沈青禾看到窗外好像有隐隐绰绰的人影,一阵心烦,起身拉上了窗帘。 闻医生:“你是最近遇到刺激了吧。” 沈青禾:“算是吧。” 闻医生:“让我猜一猜,感情上的问题?” 沈青禾:“你怎么知道?” 闻医生:“两年前,你从我这里离开,其实你的心理状态已经非常稳定了,现在,你的原生家庭和成长经历对你的影响几乎为零……我思来想去,也只有爱情能再刺激到你了。不可捉摸的爱情啊,恒古的迷题……” * 陈茂今天下班早,趁天还没黑,拎着渔具到河边钓了会儿鱼,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他提着桶里的三条小鲫鱼,沐浴着夜露回家。到了家门口,没注意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陈茂尖叫一声,猛地向前扑倒,然而一只手稳稳地撑在他胸前,阻止了他即将摔掉牙的惨剧。 陈茂惊魂甫定站稳后,正好对上贺航幽幽的双眼。 贺航坐在门槛上,悄无声息的。 陈茂:“你要吓死我啊!!” “抱歉。”贺航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有烟吗?” “你抽烟?” 贺航:“有吗?” 陈茂不可置信:“你居然抽烟?” 他从自己的裤兜里摸出一盒玉溪,抽了一根,递给贺航。 贺航接过来,叼在嘴里,陈茂打火,贺航就着他的手把烟点燃。 陈茂看他抽烟的架势,赞道:“还挺像那么回事哈,我一直以为你不抽烟。” 贺航没心情和他插科打诨,说:“我记得你曾经写过一本书。” 陈茂:“哪本啊?” 贺航:“ 分卷阅读80 你写了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生,我印象还挺深的。” 陈茂:“哦,我想起来了。” 贺航:“你为什么要写那样一个角色?你有接触过她们的群体吗?” 陈茂:“请问贺先生,您要给我做专访吗?” 贺航:“……” 看得出贺航今天的心情不好,极力在忍。 陈茂立马认怂:“好吧好吧,我错了,说实话,我现实生活中确实认识那样一个女生,其实,书里很多描写都是我臆测的,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那样想的,她非常拒绝剖析自己的内心,我只能根据她的行为来记录。”陈茂回想道:“她一直在主动寻求治疗,她一定很痛苦。” 贺航的烟没抽几口,放任它燃到底,烫到了手,抖了抖烟灰,掐灭在地上,问:“……是抑郁症吗?” 他平常不太了解这方面的信息,只能想到最严重的后果。 陈茂摇头:“不不不,不是抑郁症,是那种偏执型的人格,你理解吗?” 贺航迷茫地摇了摇头。 陈茂拿起手机敲了敲他的胳膊:“不了解就动动手指百度一下嘛。” 贺航无声的叹了口气,拿起手机百度。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眉头一时都没有伸展过。 陈茂一个写书的,多敏感啊,他回头回头看了看主屋的灯光,凑到贺航耳边,悄声道:“青禾姐不对劲?” 贺航被看穿了,不得不求助陈茂:“怎么办?” 陈茂拍拍他,安慰道:“肯定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啦!青禾姐怎么会有心理问题呢?她是一个努力拥抱生活的人,可能只是暂时的想不通,她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的,别愁啦,没事。相信我,我看人可准了。” * 屋里。 沈青禾第一次将这段感情完整地讲述给一个陌生人听。 闻医生听完之后,下定论说:“他不适合你。” 沈青禾听了这话不太开心:“为什么?” 闻医生:“你的感情需要更热烈的回应,显而易见,他做不到。” 沈青禾:“那我该怎么办?” 闻医生:“我这里不接感情咨询,我只能简单直白的告诉你两条路。” 沈青禾:“你说。” 闻医生:“要么离开他,要么再多忍耐些。” 沈青禾:“好吧,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的。” 闻医生:“祝你早日修成正果,记得结账,一小时2888。” 沈青禾挂断挂断电话,面无表情地拉黑他。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直到眼睛干涩,不由自主地流出泪,才伸手按灭了灯光。 屋里灯灭的那一瞬间。 贺航和陈茂齐齐回头,动作出奇的一致。 陈茂:“你,她……” 贺航闷着头又点了一根烟,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第 40 章(已补全) 沈青禾半夜睡醒了。 她嗓子干燥发疼,从床上爬起来,身上穿着睡衣,到院子里的厨房找水喝。 两只夜猫子在墙头上蹿下跳,精神奕奕。 保温壶里是空的,沈青禾没找到水,一转头,看到了橱柜下的半箱啤酒。 沈青禾倚在橱柜前,开了罐啤酒。 天上稀疏的星辰明明灭灭。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嗡的震动起来。 凌晨十二点半,闻医生打来电话。 他一定已经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沈青禾心情平和道:“喂——” 闻医生:“你听起来心情不错,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我连夜整理了一些资料,也许你会用得到。” 他倒是显得异常疲惫,沈青禾有点愧疚:“什么资料?” 闻医生:“自己看。” 沈青禾微信接收了他传来的文档。 开篇的第一句话——“一个关于陪伴和救赎的故事。” 沈青禾迷惑地给闻医生发语音:“您是连夜整理了一本言情小说给我打发时间吗?” 闻医生立刻回复道:“不是言情故事,那是我一个重度神经症患者的自述和笔记,我经过她的同意,将笔记整理修订,当做资料研究。她曾经也濒临崩溃,但她现在不仅痊愈,而且非常非常幸福。” 沈青禾客客气气地道谢,并把之前准备赖账的咨询费转账给他。 闻医生收了钱便没动静了。 沈青禾叉掉了文档,并不打算借鉴别人的人生。 她喝空了啤酒,捏扁了啤酒罐,扔进垃圾桶,趿拉着拖鞋,站到了东厢屋门前。 沈青禾手里握着易拉罐的拉环,轻飘飘地喊了句:“贺航。” 屋里很快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沈青禾狠狠的握紧易拉罐的拉环,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贺航打开门,站在门内的 分卷阅读81 阴影里,一双沉静又清醒的目光望着她,问:“怎么了?” 沈青禾松开掌心,扔掉易拉罐的拉环,摊开一手的血,说:“有医药箱吗?” 贺航托住她的手,向上一抬,她的手心和手指上横七竖八许多碾碎揉烂的小伤口。 他语气冷了下来:“你疯了。” 沈青禾站得笔直,仰视着他的脸,笑着说:“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可怕?” 贺航转身去屋里取了医药箱出来。 他说:“只有酒精。” 言外之意消毒可能会很疼,沈青禾点头示意他尽管动手。 酒精深进伤口里,大范围的尖锐的刺激攀上神经,沈青禾闭上了眼,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任何波动。 贺航似乎叹了口气:“你确实非常可怕。” 沈青禾没有睁眼,说:“我有一个关于的故事,讲给你听吧。” 说完,也不管贺航想不想听,自顾自的讲起了故事。 ——“我在白令河酒吧唱歌的时候,认识一个调酒师,他有个非常opean的女友,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他头顶大草原。我特别不理解,他居然能日复一日的忍了下来,有一天,我就忍不住去问他,你到底图什么呢?他告诉我,他还没有彻底得到她。那个女人很过分,她给了他一个信号,让他觉得唾手可及,却又迟迟不肯给他。” 沈青禾说:“我一直明白一个道理,求而不得是人生的常态。贺航,你放过我吧,给我一个痛快点的答复。” 贺航沉默着给她的伤口撒上药粉,用纱布细细的包上一层。 沈青禾抽回自己的受伤的右手。 贺航将剩下的药和纱布收回药箱里。 沈青禾感觉到他握起了自己的左手。 贺航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沈青禾睁开眼,正好看到他将那枚克什米尔蓝宝石戒指套在她的中指上。 …… 两个人坐在农家小院里,一个穿着超大号的睡衣,一个穿着黑背心和大裤衩。 贺航弓着背,一句话也不说,将一个价值几百万的戒指送了出去。 他握着她的手没有放开。 沈青禾手忽然抖了,她睁开桎梏,凑上前去,双手捧住贺航的脸:“你说话,什么意思?” 贺航声音低沉:“我没有想吊着你的意思,阿稞。我想和你在一起,长久的在一起。” 沈青禾目不转睛,意识逐渐空白。 贺航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用言语剖析自己的内心:“可是你告诉我,你真的会长久的留在我身边吗?” 他双手扶住她单薄的肩膀,说:“阿稞,你就像那海上的潮来潮去,你来势汹汹,兴起时追着我跑,腻了就撒手离开。你第一次向我表白的时候,我们认识才不到半个月,你从来都没打算深入的了解我,因为你只看当下,不看以后。不要否认,我看懂你了,你就是这样的人。” 沈青禾:“所以,当初是我太冒进吓到你了吗?” 贺航的沉默看进了她的眼睛里,等同于默认。 萍水相逢的小猫性子野,这一刻绕在你身边撒娇亲昵,下一刻就可能头也不回的奔向远方。贺航步步为营,想骗小猫回家,保持自己的新鲜感,吸引猫咪停留在身边。 贺航有的是耐心,可没料到沈青禾先不耐烦亮出了爪子。 贺航说:“戒指是送给你的礼物,没有任何意义。你有很多时间可以考虑,我就在这里等着,哪也不去。你放心了吗?” 他生气了。 沈青禾双手手指绞在一起,开始后悔:让你作!看吧!没法收场了吧! 贺航摊开了一张明牌,明明白白地告诉沈青禾,他才是被选择的那一个。 沈青禾早就意识到自己不是个有定性的人。 正常人的思维里,他们会眷恋固定的工作和熟悉的城市,一旦站稳了脚很少有勇气抛弃安逸的生活重新上路。 可沈青禾好像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女生。 事业可以放弃,故乡不值得眷恋,亲情血缘也未必能留得住她。 以往她的每一次放弃和离开都无比果决,她活了二十多年到底在追寻什么? 贺航迷惑了。 他绝不能容忍将来两个人热情耗尽,变成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两个陌生人。 沈青禾睡衣的V字领口开的有些大,锁骨轮廓鲜明得令人触目惊心。贺航忽然发现,她好像又瘦了。 前段时间,沈青禾为了麦穗的秀,将体重压到九十六斤。可后来也没再胖回来,反而还有继续掉秤的趋势。 “早点休息吧。” 贺航从板凳上站起来,一言不发拎着药箱回房。 沈青禾看到那扇门在眼前关上,发出轻轻一声响。 沈青禾在夜风里干坐了一会儿,把那枚戒指从手指上撸了下来,放在东厢屋的窗台外面。 月光下的蓝宝石那种深邃的颜色仿佛能摄人魂魄。 分卷阅读82 沈青禾轻声说道:“我喜欢的东西会自己去买,不劳您施舍。”她知道贺航能听得见。 * 翌日清晨。 贺航早早的带着孩子们上山写生。 沈青禾磨磨蹭蹭起床,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饭,到音乐教室听招娣练歌。 招娣今天换上了新衣服,雪白的球鞋,天蓝色的蛋糕裙。 沈青禾招招手:“过来,我给你编个头发。” 招娣瞧见沈青禾手上地纱布,乖巧的问:“老师您的手怎么了?” 沈青禾说:“不小心划破了。” 沈青禾受了伤的手指依然灵巧,很快给招娣编了两条蝎子辫。 招娣摸摸辫子,爱不释手:“可以教我吗?” 沈青禾从手机里找到编发视频,让招娣自学,又贡献出自己的一头长发,让招娣练手。 小女孩软绵绵的手穿进她的头发,非常轻柔,生怕用劲扯疼了她。 招娣学什么都很快,很认真。 沈青禾放松地闭上眼睛。 周空山兴致冲冲给沈青禾打电话,说已经找人算好了名字的笔画和五行,就给招娣改名叫唐云彩。 沈青禾一阵无语,但没泼冷水:“行,你花钱你说了算。” 正巧招娣就在身边,沈青禾问她满不满意新名字。 招娣连字都认不全,倒是会笑着说好。 改名的事得交给贺航去办。 当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沈青禾端着碗坐到贺航对面,三言两语把事儿讲了一遍。 贺航头也不抬,“嗯”了一声。 同桌吃饭的谷丹和陈茂都停下了筷子。 沈青禾迎着他们的目光,问:“怎么了?” 谷丹和陈茂对视了一眼,欲盖弥彰的摆了摆手:“没事,你尝尝这鱼汤,陈茂昨晚刚钓回来的小鱼儿,鲜的很。” 沈青禾用勺子盛了一碗,说:“确实不错。” 谷丹笑了笑,又道:“哎对了,青禾,我今早在院子里捡到一枚戒指,是你的吧!” 沈青禾:“不——” 谁知,一向友善的谷丹今天竟然不让她说完话,直接打断道:“我已经搁在你房间的桌子上了,你记得收好啊,别再弄丢了。” 沈青禾:“……” 贺航把碗一撂,擦了擦嘴,说:“饱了,我有事先走,陈茂你记得洗碗。” 陈茂嘻嘻哈哈:“啊,你这就走了啊,不再吃点?” 沈青禾狐疑地目光从两人脸上转过。 谷丹和陈茂闷下头猛吃,一个个装傻充愣。 沈青禾叹了口气。 一场冷战不知不觉的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内容已补全 感谢每一个来看我写故事的小伙伴! ☆、第 41 章 午后,沈青禾烧水泡了杯速溶咖啡。 谷丹:“你中午不睡会儿?” 沈青禾说:“睡了就不想起,干脆别睡了。” 谷丹关切道:“你今天气色不太好,多注意休息啊。” 是吗? 沈青禾立刻回卧室去找镜子。 卧室书桌上的戒指静静的躺在那里,冲她无声的打了个招呼,沈青禾原地一顿,缓缓坐下,单手捂住眼睛,长叹了口气。 谷丹倚在门口问:“你和贺哥正在交往吧!” 沈青禾反问:“他对你说了什么?” 谷丹答非所问:“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恋爱谈成你们这个鬼样子,也难怪,贺哥他母胎solo三十年,现在年纪又大了,一点浪漫的细胞都没有,别说你了,我看着都累。体谅一下老男人吧,一把年纪经不起折腾只想图个安稳。” 沈青禾从镜子面前转过身:“谷丹,你谈过恋爱吗?” 谷丹笑了:“你听我的名字就知道了,谷丹,孤单,我早就做好孤老终生的准备了。” 沈青禾认真的点头,轻声道:“是啊,不结婚又不会死。” 谷丹叹了口气:“两情相悦是老天的恩赐,世上多少人将就着组建家庭,一辈子活得浑浑噩噩稀里糊涂。” 沈青禾听懂了言外之意,说:“我知道,我会珍惜的。” 傍晚,贺航带了一只鸡回家。 沈青禾在卧室的地板上练瑜伽,隔着窗户听到谷丹在惊叫:“我的天呐,刚宰的鸡!!” 贺航:“在一个山户那里买的跑山鸡,你今晚给炖了吧。” 谷丹有一手好厨艺,一口答应:“行,清炖个滋补汤吧。正好青禾最近胃口不太好,看她晚上都吃不了几口饭。” 沈青禾把窗帘掀开一条缝 ,正与贺航望过来的目光装了个正着。 沈青禾条件反射缩了回去,气势上先弱了一大截,再不敢探头。 沈青禾终于开始正视双方的年龄问题。 分卷阅读83 他比她大七岁。 七岁是个什么概念呢? 沈青禾今年23岁,回首自己16岁的时光。 不可否认,那简直是一条鸿沟般的差别。 沈青禾在瑜伽垫上缩成了一团。 晚饭时,沈青禾矫情地不肯出门,说没胃口。 谷丹端了饭给她送进屋里。 沈青禾晚上不吃主食,谷丹只送了碗汤和几道清淡的小菜。沈青禾躲在屋里味同嚼蜡,等到夜深人静院子里没人时,才悄悄溜出门洗碗。 夜风真的好凉啊。 刚从地下打出来的井水凉丝丝的,沈青禾单手在水里泡久了,竟然有些麻木。 沈青禾坐在院子里,拆开手上的纱布。 由于不注意保护,伤口结痂之后又裂开,沈青禾后知后觉的感受到疼。 身后东厢屋的门“吱呀”一声响。 沈青禾听出贺航的脚步声,心砰砰乱跳。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想见到你。 贺航听不见她的祈祷,他拎了个小板凳坐在沈青禾旁边。 沈青禾把受伤的手藏了起来,仰头看天,半死不活。 贺航:“你认识北斗七星吗?” 沈青禾:“书上说像一个勺子。”她瞅着漫天的星星,实在辨认不出北斗七星在哪。 贺航:“那你能找到北极星吗?” 沈青禾望向北方,试图寻找最亮的那颗星。眼睛快要瞪瞎了,她放弃了,闭上眼睛:“你还会观星象?” 贺航:“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 沈青禾睁开眼睛,静静地望着他的侧脸。 贺航说:“看我指的方向。” 他的食指缓缓地勾勒出北斗的走形:“摇光,开阳,玉衡,天权,天玑,天璇,天枢。天璇天枢连成一条直线,直指北极星,你找找看。” 沈青禾神使鬼差道:“你就在眼前,我还找什么北极星。” 此话一出,两人都安静了。 沈青禾情之所至,什么都敢说,耳根都红了。 贺航沉默了一会儿,主动牵住了沈青禾的手。 沈青禾五指张开,与他紧紧相握严丝合缝。 贺航说:“是我错了。你就在我眼前,我还想什么以后。” 从来没有人能够站在上帝视角纵观自己的一生,贺航终于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三十岁的人了,哪里还有时光蹉跎。 夜色那么温柔,理应有一个温柔的吻。 贺航侧过头,抬手拂开沈青禾被风吹乱的碎发,如蜻蜓点水般触碰了一下她的前额。 * 沈青禾昨晚好像醉了一场。 醒来时站在门口迎着朝阳身了个懒腰,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无拘无束地自由伸展。 “哦豁,早啊。” “早。” 谷丹正准备早餐:“你今天心情不错。” 沈青禾微笑:“今天的天气太美好了!” 谷丹:“你先洗漱吧,饭还要等一会儿。” 沈青禾凑单案板前,望着一海碗的馅料,和已经揉好的面团,问:“这是要做什么?” 谷丹:“馄饨,你们南方的抄手,你爱吃辣口还是咸口?” 沈青禾不假思索:“辣!多多的辣!” 谷丹:“哇,咱们家人的胃口也太统一了吧!” 沈青禾把洗洁精和洗衣粉混在一起,填上水,用吸管吹出一串串的泡泡,逗着院子里的小猫小狗玩。 贺航晨练回来,推开院门。 沈青禾望向他,本意只想打个招呼:“早啊——” 贺航回了一句:“早。” 他的尾音还没完全落下来,沈青禾便猝不及防被他揽住了腰。 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腰上,沈青禾感受到他的力道,不得不踮起脚尖。 贺航低头给了她一个早安吻,无比自然。 沈青禾原地僵住。 贺航已经松开她,进屋反手关上了门。 他去冲澡了。 老男人一旦开窍,这么可怕的吗? 谷丹捂嘴在偷笑。 沈青禾一摊手,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欲言又止:“好吧。” 吃过早饭,七点半整。 沈青禾站在桥头等招娣。 五分钟后,招娣从桥那头走来。 沈青禾一看招娣今天的装扮,眯起了眼睛。 招娣低着头,又换上了以前那套又老又旧又不合身的衣服。 沈青禾喊她:“招娣。” 招娣抬头看了一眼,加快脚步。 等招娣走近了,沈青禾发现她脖子上长长一道伤痕,像是被人挠破的。 沈青禾扳着招娣的肩膀,蹲下身,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伤痕。 招娣 分卷阅读84 说:“不疼。” 沈青禾抬起她的脸,发现小姑娘眼睛肿的像核桃。 “怎么回事?”沈青禾问:“是谁?” “是我哥哥。”招娣早已冷静了,眨了眨眼,说:“我们打了一架,他撕烂了我所有漂亮裙子,抢走了您给我的那箱好吃的。” 沈青禾仰天深吸了口气,拍拍孩子单薄的肩膀:“别怕。” 招娣小心翼翼地把头靠在了沈青禾怀里,很柔软,很令人安心,也令人不由自主地很想哭。 沈青禾心里五味陈杂。 招娣说:“我不怕,老师,我想看电影。” 她还记得上次沈青禾给她看的《雾都孤儿》。 虽然她听不懂台词,但大略能领会到电影的内容。 沈青禾带招娣回自己的屋子里,用笔记本电脑播放电影。 招娣趴在书桌前,专注又认真。 沈青禾洗了一盘水果,放在她手边,趴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 必须要想办法搞定招娣那个可恶的哥哥。 沈青禾决不能坐视不理,放任招娣独自在泥淖一样的生活中挣扎。 奈何,沈青禾支教经验为零,思来想去,只能求助贺航和谷丹。 贺航接到沈青禾的电话,趁学校里没什么要紧事,回来了。 沈青禾让招娣自己呆在屋里看电影,走到院子里,对贺航说:“我太生气了。” 贺航喝了口水,顺便给沈青禾递了一杯:“如果你是招娣,你会怎么做?” 沈青禾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说:“我小时候没有这样的经历……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哪轮得到别人欺负我?” 贺航:“真的吗?” 沈青禾:“知道你不信,我小时候可坏着呢,远近闻名的问题少女。有人越长大越外向,我是越长大越自闭。不过,我像招娣这么大的时候,还真没受过委屈。” 贺航:“招娣得学会自己立起来。” 沈青禾点点头:“我明白。” 毕竟家务事,外人手伸的再长,也难免有力所不及的地方。 沈青禾:“人生的有些坎必须要自己熬过去。” 贺航:“你曾经寻求过心理治疗?” 沈青禾不忌讳谈及自己的过往,实话实说:“我在北京念大学的时候,才渐渐开始和我妈妈亲近起来,她是个医生,最先发现我有点不对劲,然后带我去见了一个很有名的心理咨询师。” 贺航:“那你感觉怎么样?” 沈青禾微笑:“他收费很贵,但我感觉不到治疗效果。不是医生的问题,是我的戒备心太重,一直没办法配合治疗。他们总喜欢用心理疾病的测试来衡量我,包括我妈妈在内,但我只是性格古怪了一点,我没病。” 沈青禾一直坚信自己没病。 贺航点头:“是的,你没病。” 沈青禾从他的语气中察觉不到敷衍,心情稍稍好了些。 可贺航话锋一转,严肃道:“但是我不希望你再做出那种类似于自残的举动。” 沈青禾心虚道:“我那天喝酒了!你要相信那不是我的本意!” 贺航:“下不为例。” 沈青禾:“好的呢。” 可沈青禾还是担心招娣,愁绪爬了满脸。 贺航心里琢磨出章程,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第 42 章 贺航拍板决定,下周给学校里的二十几个孩子组织秋季奥运会。 “开幕式就让招娣上台唱歌,必须让招娣融入孩子们的集体里。” 沈青禾:“这不太可能吧,招娣肯定不会答应。” 贺航:“你去说。” 沈青禾欲言又止。 贺航一抬下巴,坚定不容拒绝道:“去。” 沈青禾只好硬着头皮,进屋找招娣商量。 招娣是个非常非常慢热的女孩子,她到现在还只是与沈青禾和谷丹亲近。 果然,招娣不情不愿地说:“老师,我不敢。” 沈青禾再多劝几句,逼急了,她就开始掉眼泪。 沈青禾忙安慰:“别哭别哭,眼睛哭肿了多难看啊,让你看看周空山哥哥的舞台好不好?” 周空山出道十几年,封神的舞台现场数之不清。 沈青禾用手机搜视频,让招娣看着,说:“你将来总有一天也是要站在这里的。” 那是周空山的万人场演唱会直拍,座无虚席,台下的应援灯汇成一片银色的汪洋。 沈青禾:“老师先唱,给你打个头阵,你跟在老师后面怎么样?” 招娣明显动摇了,可还是犹豫:“要在很多人面前唱歌,我唱的又不好听……” 沈青禾:“不不不,你唱的非常好听。” 招娣狐疑地看她一眼。 沈青禾继续展开洗脑模式:“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到时候 分卷阅读85 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我当年第一次走T台的时候,什么都不会,还不是硬着头皮上。一回生,二回熟,小鸡破壳,你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嘛。” 孩子年纪小到底经不住忽悠,更何况,沈青禾这回是铁了心要把她架上去,根本不容许她有退缩的余地。 贺航的打算非常清楚:“从明年开始,送她去参加各种比赛和演出。” 沈青禾:“会不会太早了?” 贺航:“无论如何,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坏。招娣那个哥哥,成天游手好闲,骨子里的流氓气已经改不掉了。” 沈青禾叹了口气:“我们是帮招娣做决定的人,可是我们真正能插手的事情又太少。” 最好的方式就是把招娣早早的送出去,离开泥淖一样的生活,然而招娣舍不得抛下她那瞎眼的奶奶。 贺航说:“孩子翅膀硬了,早晚会自己飞走的,招娣不会一辈子困在这里。当她去到外面开拓了眼界,见识到了更好的风景,就不甘心留在这了……故乡是心灵的净土,但你知道的,那些野心昭昭的旅人们宁可忍着伤漂泊在外。” 招娣的奶奶身边应该不只有招娣一个亲人。 沈青禾觉得有必要调查一下招娣的家庭成分,便于对症下药。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趁着招娣在学校上课,沈青禾和贺航带着两箱牛奶,到招娣家里进行了一次家访,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奶奶。 见面之前,沈青禾以为这是一个苦情的家庭,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凄凄切切。招娣就是那地里黄的小白菜,脏活累活全她干,吃不饱穿不暖,每天还要应付坏亲戚。 直到登门,沈青禾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院子里,奶奶正供着背撒米喂鸡,六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虽然稀疏枯糙,但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木簪子盘在脑后。身上的衣服虽然旧,但一点不邋遢。 沈青禾只看背影,便知道奶奶是位讲究人。 奶奶年纪大了,耳朵背,两人敲门弄出了很大的声响,她才回过头,抬起双手摸索着,颤巍着问:“谁来啦?” 沈青禾目光示意贺航:“你来。” 贺航上前扶着奶奶的胳膊,带她到院子里的小板凳面前坐下,说:“我们是招娣的老师,来看看您!” “啊!招娣的老师啊?!” “是啊!” “坐啊,坐,我,我去给你们倒杯水啊。” 沈青禾赶紧上前拦下老太太:“别别别,您快别忙活,坐下我们说说话。” 谁知,那老太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双手合十放在额前弯腰行了大礼:“谢谢老师,谢谢两位老师,让我们招娣有机会去上学,谢谢了,老婆子我谢谢你们……” 老太太面相慈和又真挚。 沈青禾登时慌了,不知该说什么好:“我滴个老天呐,您这是折我的寿啊。” 贺航:“……” 招娣的家里确实穷,家徒四壁,没什么值钱东西。 贺航与老太太坐着唠家常话,把家里的大致情况打听了差不多。 老太太膝下有两个儿子,老大,也就是招娣的爸爸,带着媳妇到城里打工,已经五年没回过家了。老二娶了村里的闺女结婚生子,成家以后就住在村西头,隔着两条街,五六分钟的路程,但也几乎不登门。 贺航:“招娣有个哥哥?” 老太太说:“是,那是老二家的孩子,还算孝顺,偶尔会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 沈青禾心道:他可不是来看您的。 贺航说:“他总是欺负招娣,我撞见过几次。” 老太太愣了愣:“欺负?” 招娣从来没跟奶奶告过状,一直默默忍着。 那可恶的哥哥欺负老太太眼瞎耳背,甚至堂而皇之地当着老太太的面欺负招娣。 沈青禾希望老太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的给招娣多一些庇佑。 让招娣知道,再黑暗的地方,也总有阳光能透进来。 贺航:“不瞒您说,招娣在声乐方便的表现非常出色,也有人愿意资助她接受专门的培训,将来,如果她要离开您身边,到很远的地方去读书……” 老太太不假思索:“好啊,那是好事啊!” 沈青禾:“您愿意让招娣去外地念书啊?” 老太太:“我愿意啊,最好是能让她进城找找她爸妈,总比在这陪着我这个快死的老婆子强吧。” 沈青禾:“您千万别这么说,我看您身子骨还硬朗着呢。” 老太太捂住脸,比三个手指,颤抖着说:“我瞎了三年了,我都三年没见我孙女长啥样了!” 沈青禾:“将来招娣不能陪在您身边,您怎么办呢?” 老太太:“那我就搬个凳儿,坐在门口晒太阳,有口吃的给我就够了。” 贺航临走前给老太太照了个相,准备把照片洗出来送给招娣。 离开招娣的家。 分卷阅读86 沈青禾说:“老太太还是很开明的。” 贺航情绪没什么明显的起伏,道:“像她们这样的老人,能看得见自己的未来,都希望子女的路能走的长远些。” 沈青禾体会不到那沉甸甸的亲情压在身上是一种怎样的牵挂。 贺航也同样无法理解,他的亲人们彼此都比较独立,但还是勉强能共情到其中的辛酸和无奈。 沈青禾拿着洗出来的照片,交给招娣,说:“你要给奶奶争口气。” 招娣珍而重之的将照片收进了口袋里。 * 秋高气爽的早晨,弓台希望小学的秋季运动会正式拉开序幕。 沈青禾站在操场中央临时搭建的舞台上,唱了一首歌。 歌声传向四面八方,孩子们在看台上疯了似的又叫又闹。 招娣跟在后面出场,穿着最朴素的家常衣服,唱一首《虫儿飞》。 沈青禾就站在台下,站在招娣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打着拍子,鼓励她。 招娣唱完歌,向观众席有模有样地鞠躬,下台时,沈青禾揽着她,笑道:“你看,是不是一点儿都不难?” 招娣点点头,脸上还发着烧,说:“还好。” 沈青禾说:“麦克风送你了,拿回家玩吧。” 一个女生,长歌好听,长得又不丑,很容易受到孩子们的欢迎。 招娣一回到观众席,就有同龄的孩子们招呼她一起玩。 沈青禾推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去。 招娣拘谨的加入到同学们的群体中。 沈青禾走到贺航的身边,与他一起站在观众席的最前方。 身后传来孩子们的窃窃私语。 “沈老师唱歌太好听了。” “我也想和沈老师学唱歌。” “你可以向贺老师打报告申请学音乐,不过这个好像要看资质的。” “哎,你知道吗,沈老师好像是贺老师的媳妇。” “切,这事全校都知道,你能说点新鲜的不?” 沈青禾听着,觉得十分有意思。 她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挤在一起说悄悄话。 沈青禾戳了戳贺航:“哎,看,那边两个小孩。” 贺航:“我知道,小崽子背着我偷偷早恋。” 沈青禾:“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倒也挺浪漫的。” 贺航摇头不赞同:“小孩子家的能有什么定性。” 沈青禾:“哎,别那么封建!” 贺航:“他们现在正是刚开始加速的时候,将来的变数那么多,随时可能分道扬镳,啧,瞎胡闹吧。” 沈青禾笑了笑:“五年级的这批孩子,明年秋就要到镇上念初中了吧。” 贺航说:“是啊,我们四年的师生缘分马上就要画上句号了。” 沈青禾:“你舍得吗?” 贺航云淡风轻道:“那有什么舍不得的。” 沈青禾看不出他到底是口是心非还是肺腑之言,一转头,惊讶道:“哇,那个男孩子跑的好快啊。” 五年级组的男生八百米赛道上,一个高高的男生甩开其他人半圈有余。 贺航闷闷地笑了一声:“他啊——” 沈青禾:“怎么了?有故事?” 贺航:“我刚来的第一年,什么都没干,净跟那小子淘了。旷课,抽烟,恶作剧欺负老师,半夜爬在我们家墙头上学鬼叫。甚至趁我们上公共厕所的时候,站在墙外扔鞭炮进去炸屎。” 沈青禾倒吸一口冷气:“好可怕。” 贺航:“那一批散养的野孩子都不是什么善茬,那几个女生也是,活像社会上的小太妹,说两句就急眼了,叉腰要跟你干仗。” 陈茂路过听了一耳朵,笑着说:“多亏了我们贺哥,心狠手辣,辣手摧花,好歹没让这批孩子长成歪脖子树。” 贺航:“所以,你知道了吧,他们去镇上念初中,我求之不得让他们赶紧滚,以后不用再来烦我,高兴来还不急。” 沈青禾:“……你们是真的不容易。”她竖起大拇指。 ☆、第 43 章 体育场上彩旗飘扬, 招娣被三年级的小女生们拉到草坪上打羽毛球,笨拙地举着拍子,跑来跑去捡球。 沈青禾:“我会舍不得。” 贺航转过头看着她。 沈青禾说:“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如果我离开了,招娣该怎么办,我特别放心不下她。” 贺航:“我记得前几天,你告诉应该让她自由生长,让她学会孤独的面对苦难。” 沈青禾瞪大眼睛,指着他:“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哦!” 贺航:“但是我感受到你的中心思想了,你就是这意思。” 沈青禾看到他眼里流露出的笑意,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我错了行不行,我发现你 分卷阅读87 这个人特别爱翻旧账。” 两个人坐在观众席上,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许多废话。 沈青禾说:“下周四中秋节,你打算回雅西吗?” 贺航说:“不回,你呢?”从小到大,他家里人好像都没有很重视这个节日。 沈青禾:“我也不回,到时候和妈妈通个电话就行。” 沈青禾渐渐觉得没意思,不想委屈自己,说要回去。 贺航是孩子们的主心骨,不能任性说走就走,他拉了下沈青禾的手腕,说:“明天带你爬山,给你拍一组照片?” 沈青禾欣然答应:“好啊。” 谷丹和陈茂中秋节一定要回家陪爸爸妈妈。 沈青禾到家时,大门没锁,半掩着,沈青禾一推门,正看到谷丹的行李箱堆在院子里。 但是院子却静悄悄的没有人。 沈青禾前前后后找了一圈,确定家里没人,一头雾水,把谷丹的行李箱搬到了屋里。 沈青禾身为一个模特,上镜在她心里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沈青禾做了简单的皮肤护理,贴了张面膜,刨出自己压箱底的瓶瓶罐罐。 沈青禾到弓台之后就没正经化过妆,十分担心自己的手艺生疏。沈青禾往胳膊上挤了几个色号的粉底,用两根手指涂抹摊开,站在窗前,在自然光下观察各个色号的差别。 忽然听到屋后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叫。 沈青禾耳朵机警起来。 下一秒,谷丹的呼救就在很近的地方,清晰的传来。 沈青禾一把撕掉面膜,冲了出去。 屋后有一个陡坡,坡下是一片水库。那片水库危险的很,听说曾经淹死过玩水的路人。 沈青禾趴在坡上一看,谷丹正跪在崩溃地手脚并用往上爬。 沈青禾迎面拦住她:“怎么了?谁落水了?” 谷丹双眼通红一指身后:“陈茂!” 陈茂应该是稍懂一点水性,还在奋力扑腾。 沈青禾推着谷丹上去:“你去叫人。” 谷丹徒劳地抓住沈青禾的衣袖:“你会水吗?” 沈青禾:“我会。” 说着,她跑下去,踢了鞋子,一头扎进水里。 溺水的人近乎失去理智。 陈茂只觉得刺骨的水从四面八方漫入口鼻中,在窒息的恐惧下,手脚很快没了力气,身体里像灌了铅,绝望地向下坠去。 这时,一双手忽然从上方揪住他的衣领。 陈茂隐约感觉到救命的稻草,本能地用力攀了上去。 沈青禾费劲地把人扯出水面,狠狠踢了他一脚:“松开,你掐我干什么?!” 陈茂半昏半醒,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一双手铁钳似的紧紧攥着沈青禾的胳膊。 沈青禾感觉身上好像缠了一只巨大的八爪鱼,导致她在水里的行动十分困难,自己都呛了好几口水。 沈青禾托着人在水中沉沉浮浮,望着十米开外的河岸,一个头两个大。 勉力支撑了一会儿,谷丹终于带了救兵来。 沈青禾抓住绳子,爬上岸时,几乎脱力。 谷丹带了隔壁的柴老师。 沈青禾咳了几声,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那二人手忙脚乱地背着陈茂去了村里的卫生社。 沈青禾回家冲了个澡,裹着被子瘫在床上,一点儿都不想动弹。 一般人不建议贸然下水施救,因为风险太大很容易把自己折进去。 沈青禾很喜欢玩水,但经历这一遭劫,短时间内心理阴影是摆脱不掉了。 贺航接到通知赶回家。 沈青禾窝在床上打了个喷嚏。 贺航端着一杯热水站在床边:“感冒了?我带你去找医生?” 沈青禾瓮声瓮气:“不用,没那么娇气。” 贺航:“最近刚好刚好赶上换季,别大意。” 沈青禾很随意道:“好吧,听你的,我的行李箱里有感冒冲剂。” 贺航用刚烧开的水冲了两包感冒冲剂,端进屋里。 沈青禾伸手去接,被不隔热的玻璃杯烫到了。 她的手指微微瑟缩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贺航便扯掉床头挂的毛巾,裹住杯子。 他总是在一些很细枝末节的地方,令人感到体贴。 沈青禾啜着药,问:“陈茂他还好吗?” 贺航:“应该没事。” 沈青禾:“他为什么会掉进水里?” 贺航:“不知道。” 沈青禾“哦”了一声:“回头问问谷丹吧。” 贺航垂头看了她一会儿,等她喝完药,把杯子端走,说:“你太瘦了。” 沈青禾懒洋洋地说:“还好。” 贺航皱眉:“你不需要再瘦了,难看。” 沈青禾听到“难看”两个字,犹如当头一棒,难以置信:“难看??” 分卷阅读88 幸好,沈青禾对自己的颜值有足够的自信。 当即毫不示弱地反击道:“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 贺航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沈青禾目送他的背影离开,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找镜子。 她自我感觉其实也还好。 一分钟后,贺航拎着相机又推门进来。 沈青禾:“怎么?” 贺航把镜头怼在她脸上,照了一张特写:“你自己看。” 沈青禾双手捧着相机,瞪大眼睛。 照片中的她,双颊已经凹得厉害,显得颧骨格外突出,再加上她今天气色欠佳,素面朝天,根本没有任何美感。沈青禾只看了一眼,就不忍直视的闭上了眼睛。 贺航:“自从到了弓台,你一直在瘦。” 沈青禾:“我需要恢复锻炼。” 一个模特的状态怎么可以这样,沈青禾发自内心的危机意识,必须要重视自己的体态。 然而,两包感冒冲剂没能缓解沈青禾的不适。 沈青禾下午捂着被子大睡了一觉,傍晚醒来的时候,头重脚轻,彻底感冒了。 沈青禾觉得浑身发冷,在睡衣外又披了一件棉马甲。 谷丹他们回来了。 沈青禾听到谷丹在院子里做饭的声音。 沈青禾出门问:“陈茂没事吧。” 谷丹不知在煲什么汤,抬起头说:“他没事,能跑能跳的,你的鼻音好重,是不是感冒了?” 沈青禾含混道:“是吧。”她主要是好奇心重,问:“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陈茂为什么会掉进水里?” 谷丹抿嘴,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说了你可能不信,他真的只是脚滑而已。” 沈青禾当然不信,只瞧着她:“你们跑到河边干什么呢?” 谷丹让她瞧的浑身不自在:“你真的好八卦啊。” 沈青禾:“你们俩才是八卦的制造人,我只是负责看热闹而已。” 谷丹磨叽半天,看样子是真的不想聊这个话题,沈青禾刚想说算了,陈茂忽然活力四射地斜冲了出来。 ——“青禾啊!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啊!!” 沈青禾鼻子一阵发痒,用袖子挡住脸,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周遭一阵静默,连猫狗都安分了。 沈青禾吸了吸鼻子,对陈茂说:“看来你是真的没事。” 院里灶上的水壶开了,陈茂忙倒了一杯热水:“我是真的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早凉了,我那时在水里瞎扑腾,给你制造了不少难度吧。我欠你一命,以后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不管能不能做到,我一定尽力。” 沈青禾:“你是不是还想送我一面锦旗?” 陈茂:“呃……有考虑过,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 沈青禾想想就是一阵恶寒,捧起热水杯,暖着手,说:“我这两天不去学校了,怕传染给孩子们,谷丹,你帮忙多照顾一下招娣吧。” 谷丹点头说:“没问题,你放心吧。” 沈青禾又问:“贺航呢?” 谷丹:“不知道,他出门了,没说去哪,只告诉我晚点回,让我们不用给他留饭。” 沈青禾想了想:“也不用给我留饭了,你们吃,我再睡会儿。” 谷丹追着她的背影:“哎,你多少吃点啊!” 沈青禾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不吃了。” 她给自己灌了两大碗热水,直到身上微微发汗,又窝进了被子里。 只希望感冒不要再加重了。 沈青禾躺在床上,明明难受的很,却不太有困意。拿起手机瞎玩,正好收到唐元珊的微信语音。 唐元珊早知道她辞职跟人跑了,先寒暄了一阵子,问:“最近怎么样?” 沈青禾语气轻松道:“还不错。” 唐元珊立刻听出她的鼻音:“你感冒了?” 沈青禾说:“最近换季受了点凉……咱们麦穗家的冬季新款该准备上市了吧。” 唐元珊:“我找你就是为这个,你能来北京吗?” 沈青禾想也不想,道:“能,我马上安排时间。” 不管怎样,饭碗还是不能扔的。 ☆、第 44 章 晚上十点,贺航还没回家。 沈青禾躺不住了,披了件衣服来到院中,推开门,坐在门槛上吹风。 门口的路灯下连飞虫都寥寥无几。 夏天真的溜走了,沈青禾怅然若失。 贺航回家时,老远看见门口坐了个人,走进了,看清是沈青禾,一皱眉头:“干嘛呢?” 沈青禾张口就说:“等你呢。” 贺航拉着沈青禾的胳膊,让她起来。 “地上凉。”他说。 靠的那么近,沈青禾闻到他身上有一股酒味。“你喝酒了 分卷阅读89 ?” 贺航拉开距离,说:“我先去冲个澡。”他头也不回把手机扔到沈青禾手里,说:“帮我冲个电。” 沈青禾回屋找到充电器插上,手机屏幕亮起。 他锁屏是一张素描画。 沈青禾第一眼没看出画上是个什么玩意儿,翻来倒去好几遍,才辨认出,那是个女人。 贺航此人是真个怪胎,他居然能能把人物肖像素描画成抽象派。 那副画中的女人模糊了五官,绸缎般的头发飞扬地铺在纸上,身姿弯成一个柔软的弧度,左手抬起在眼前,掌心托着一只小鱼。 仿佛是在水里。 画中人的脸太抽象。 沈青禾不敢自作多情。 贺航洗完澡,揉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出来。 沈青禾对他说:“我需要离开几天。” 贺航:“什么时候?” 沈青禾:“尽早吧。” 贺航不问她要去干什么,只说:“你正好可以跟陈茂和谷丹一起走,路上互相有个照应。” 沈青禾点头说:“好。” 贺航拖出一只凳子,坐下,见沈青禾还倚在门口没有走,问:“还回来吗?” 沈青禾很意外他会这样问,说:“当然,忙完就回。” 贺航坐在夜色里,沉默着像一尊石像。 沈青禾微微一顿:“你该不会以为我要跑了吧?” 贺航不说话。 沈青禾知道他不会撒谎,沉默即是解释。 她说:“你放心,我不会那样做的。” 贺航道:“我只是随便一问,你不要多想。” 沈青禾微笑着低头望着他。 一个尚未破土的想法从沈青禾的脑海中闪过。 沈青禾准确的抓住了它。 沈青禾忽然意识到,在这段感情中,贺航同样没有安全感。 他也同样在患得患失的情绪中,努力寻找其中的平衡点。 是不是所有以谈婚论嫁为目的的恋爱都很沉重呢? 沈青禾拿起吹风机,站到贺航的身后。 他的头发很有韧性,摸起来有点扎手,自由生长的乱七八糟。 沈青禾:“你该剪头发了。” 贺航背对着,问:“你会吗?” 沈青禾:“我可以试试,你敢吗?” 贺航已经主动递上了剪刀。 沈青禾说:“我只有剪刘海的经验哦。” 剪刘海应该是每个青春期少女的必修课。 沈青禾念高中时,正赶上流行空气刘海的时代,她还曾做过傻事,在教室里一边吃饭,一边拿着美工剪修刘海,咔嚓一剪刀下去,饭盒里顿时铺满了一层细碎的头发,沈青禾人都傻了。 贺航倒是无所谓道:“随便剪。” 沈青禾不慌不忙,手里握着小剪子,仔细的修剪掉了薄薄的一层。 揉了揉贺航毛躁的后脑勺,沈青禾非常满意,绕到了他的面前,准备修剪他额前的头发。 她的手里拿着剪刀,像麻雀用喙一啄一啄的样子。 动作莫名的奇怪,偏偏她的眼神还十分的诚挚。 贺航微微一抬头。 沈青禾按住他的头顶:“别动。” 剪完,吹干。 沈青禾直起腰端详自己的大作:“其实还不错。” 她从兜里摸出一面小镜子,对贺航道:“你觉得呢?” 贺航点头:“嗯,不错。” 沈青禾:“你别动,我给你修个眉。” 贺航可能不耐烦了,偏头挡开她的手,不愿意配合。 沈青禾说:“我记得,你去雅西地理当评委的那一天,穿了西装,对吗?” 贺航自己记不清了,反问:“是吗?” 沈青禾说:“是的,我记得非常清楚。” 那一天,沈青禾在楼下等他。 他西装革履走进视线中,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举止洒脱的坐进来。那天,他还认真做了造型,头发抹了蜡向后梳,露出了凌厉的眉峰。 沈青禾只见了那一眼,直到现在念念不忘。 那是她所能想象的梦中情人最美好的样子。 * 两天后,沈青禾启程离开弓台。 三人一起搭伴,在镇上的旅店宿了一夜。 沈青禾因为来时的经历,对这里的旅店产生了阴影,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乘坐大巴到最近的机场。 大家各回各家,沈青禾独自飞往北京。 正好还能赶上回家和妈妈一起过中秋节。 沈青禾下了飞机,融入拥挤的人潮,一瞬间居然有些不能适应。 到处都是嘈杂声,每个行人步履匆匆面无表情。 沈青禾按了按发胀的脑门,赶紧打了车回家。 才在山里呆了几天,仿佛要跟整 分卷阅读90 个社会脱节一样。 沈青禾终于理解贺航那佛系性格是怎么来的了,一个人,一旦习惯了远离繁华,确实会本能的回避人间烟火。 家里没人,钟樊女士肯定在上班。 沈青禾饥肠辘辘睡了一觉,醒来时晚上八点多了。 钟樊依然没回家。 沈青禾拥着被子,在床上呆坐了片刻,望着窗外仿佛鎏金的城市夜景,给钟樊发微信。 “妈,在上班吗?” “值夜班。”消息倒是回的很快。 钟樊根本不知道女儿已经回家了,沈青禾决定去医院给她制造一个惊喜。 医院永远灯火通明。 沈青禾绕过繁忙的急诊部。 住院部相对冷清一点,已经过了医院规定的探视时间。 沈青禾和几个三三两两的陌生人一起等电梯,身穿一件驼色的风衣,两手抄在兜里。 电梯到一楼,两侧门滑开。 沈青禾等里面乘客先出,然后漫不经心地抬脚迈进去。 十二楼。 沈青禾按下那小小的圆钮,不经意间一抬头,正好与门外一个女生的视线撞在一起。 那女生的眼神既惊讶又恐慌。 沈青禾面无表情,还没反应过来。 有点面熟。 是谁来着? 等到电梯升到三楼时,沈青禾终于想起来。 贺雅雅! 曾经在雅西时尚有过一面之缘的女生,贺航的亲堂妹兼助理。 贺雅雅老家雅西,上学在南方的某个城市。 她怎么会出现在北京的医院? 沈青禾手忙脚乱让电梯停在最近的楼层。 顺着步梯一路跑下去。 然而,一楼已经找不见人了。 沈青禾追出门外,一脑门的问号。 她掏出手机,正准备给贺航打电话。 一只手忽然从背后拍了拍她:“青禾姐。” 沈青禾回头望着面前的女生,直接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贺雅雅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透出几许疲惫,她没有立刻回答沈青禾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又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跟我哥一起走了吗?” 沈青禾望着她,说:“我妈妈在这里工作。” 贺雅雅:“……你是自己来的么?” 沈青禾:“是。” 贺雅雅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沈青禾的心却沉了下去,她已经有了不妙的猜测:“我要现在给贺航打电话。” 贺雅雅忙说:“你别!” 沈青禾占了身高上的优势,紧抿着嘴盯着贺雅雅,无声的给她压力。 贺雅雅抱着头:“你别这样看我,是婶婶不许我告诉哥哥的。” …… 詹荟在这里住院。 沈青禾:“多长时间了?” 贺雅雅:“半个多月了。” 沈青禾:“病的严重吗?” 贺雅雅眼圈一红,险些掉下泪来。 什么都不必说了,沈青禾眉头紧锁。 贺雅雅小心翼翼:“你会告诉我哥哥吗?” 沈青禾正色道:“我一定会告诉他。” 贺雅雅垂下头,抽了抽鼻子。 沈青禾摸摸她的头:“只有你一个人在这照顾吗?” 贺雅雅道:“还有我叔叔。”也就是詹荟的丈夫。 沈青禾:“你叔叔也不打算告诉贺航吗?” 贺雅雅老实答道:“主要是我婶婶的意思,我和叔叔只是尊重婶婶的意愿。” 沈青禾叹了口气:“你回去吧,不要烦心了,我要做的事情与你无关。” 沈青禾已经打听到了詹荟的病区和床号,但不敢贸然去打扰,怕冒犯。 她给田小蕾打了个电话。 田小蕾声音甜甜的,懒洋洋的问:“干嘛?” 沈青禾站在楼梯间里,来回踱着步子,问:“小蕾,问你个事儿。” 田小蕾:“你说啊。” 沈青禾:“你在雅西时尚工作,最近有听说詹主编的动向吗?” 田小蕾:“詹主编啊,她本来就不大管事,忙完品牌盛典的事就不见人影了……听说和老公一起出去度假了,反正不在雅西。” 沈青禾默了默,又问:“周钧呢,他最近在干嘛?” 田小蕾说:“他最近在跟甘悦斗呢,公司里鸡飞狗跳……” 沈青禾:“好了,我还有事,先挂了,回聊。” 田小蕾:“哎……” 沈青禾放下手机,看来周钧也不知道这件事。 沈青禾回到十二楼,钟樊的办公室。 钟樊看到她,吃了一惊:“回来了?” 沈青禾心事重重地点头,坐在沙发上。 钟樊观察她的神色,问:“你怎么了?” 分卷阅读91 沈青禾:“妈妈,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钟樊:“谁?” 沈青禾:“您听说过詹荟吗?” 钟樊说:“耳熟。”她平常甚少关注时尚圈内的事情。 沈青禾:“詹荟是我朋友的妈妈,在咱们医院里住院,我想打听她的情况。” 钟樊掌管着肿瘤一科。 但詹荟住在肿瘤三科。 不同的病区之间,只能托钟樊内部打听一下。 钟樊想了想,摘下眼镜,出门了。 沈青禾把头靠在沙发里,仰脸望着天花板,心里想着贺航,已经开始无措了,她这个人啊总喜欢把事情往坏处想。 现在只能向天祈祷事情不要太糟。 报喜容易,报丧难。 到底该怎么向贺航开口呢? ☆、第 45 章 钟樊带回来的消息:“淋巴癌,晚期,全身扩散。” 沈青禾懵懂地问:“好治吗?” 钟樊无奈地看着她,说:“手术的意义不大,患者本人及家属都选择了保守治疗。” 沈青禾:“所以说,是治不好了吗?” 钟樊:“据我所知,她的丈夫应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沈青禾一时间无比无措。 钟樊说:“你哪位朋友还不知道?” 沈青禾点头:“是的,他的妈妈病的很严重,却没有任何一个人通知他。” 钟樊居然点头,表示理解,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沈青禾:“我一定要告诉他。” 钟樊叹了口气:“去吧,应该的。”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办公室,把空间留给了沈青禾。 沈青禾点开通话记录。 上一通电话在四个小时前,通话时常不到两分钟,是沈青禾下飞机之后主动给贺航报平安。 沈青禾手指轻轻一触那行号码。 贺航:“喂?” 沈青禾:“睡了吗?” 贺航:“没有。” 沈青禾:“吃饭了吗?” 贺航:“吃过了,你呢?” 沈青禾正在斟酌词句,呼吸都不敢用力。 贺航半天没等到回答,狐疑地问:“你怎么了?” 沈青禾:“贺航。” 贺航:“嗯。” 他的尾音微微上挑,沈青禾猜到他一定皱起了眉,在耐着性子等她说话。 沈青禾:“我在医院遇到了你妈妈。” 贺航:“医院?” 沈青禾:“是。” 贺航沉默片刻,问:“北京的医院?” 沈青禾自觉已经铺垫的差不多了,一字一句小心斟酌:“你妈妈病的很严重,你要回来吗?” 贺航:“在哪?” 沈青禾报上医院的名字。 贺航那边传来“砰”一声响。 沈青禾张了张口,又不知该从何安慰。 贺航的声音还是冷静的:“什么病?” 沈青禾不想现在给他施加压力,说:“我不清楚,我又不是家属。” 贺航又问:“谁在那边陪她?” 沈青禾道:“贺雅雅,还有你爸爸。” 贺航:“我知道了,我马上准备动身。” 沈青禾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点半。 她劝道:“今天太晚了,你不如等明天?” 贺航:“我有数。”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沈青禾来到走廊上,把窗推开一条缝。 天上没有星星,月亮也看不清,只有霓虹彩灯,北京真繁华啊! 夏天过去了,好像一切美好都随之溜走了。 沈青禾忍不住的怀念感叹。 怎么会发生这样糟糕的事情呢! 钟樊在病区巡视了一圈回来,对沈青禾说:“你回家去。” 沈青禾:“我再呆一会儿。” 钟樊:“你会影响我的工作。” 沈青禾:“你不用管我,把我当空气就好了。” 钟樊不悦地瞪了她一眼,把她赶进了办公室。 沈青禾抱着腿窝在沙发上,说:“妈妈,你在医院呆那么久,生生死死对你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吧?” 钟樊说:“这栋楼里,每天都有抢救无效死亡的病人,每天都有呱呱落地的新生婴儿。” 沈青禾:“你们就好像阴阳世间的引路人,送往迎来。” 钟樊:“人活着就是一场炼狱。” 沈青禾:“所以呢,你想告诉我要学会苦中作乐吧。” 钟樊:“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虚度了半辈子的光阴,生啊死啊的,早该无所畏惧了。” 无所畏惧? 沈青禾不肯相信:“人真的会不怕死吗?” 钟樊: 分卷阅读92 “比起我自己,我更怕你出事。” 沈青禾一怔:“……干嘛呀,忽然说这样的话。” “钟主任,钟主任,五十三床有情况!” 夜班小护士急急忙忙来敲门,把钟樊叫走了。 沈青禾两眼放空,呆坐了一会儿,起身去上厕所。 公共卫生间在走廊尽头。 沈青禾刚进隔间,反手插上门,就听到有两个护士边聊边走了进来。 “你有没有发现,钟主任今天格外温柔。” “是吗?” “钟主任刚刚问我要生命体征的记录本,我一时大意不知道搁哪了,脑门汗都下来了——钟主任居然没说我,而且还很耐心地等我找。” “还笑呢,钟主任是没说你,可护士长肯定饶不了你。” “哎,钟主任办公室那女孩你见着了吗?” “见着了,她闺女?” “应该是,我听见她喊妈了。” “我的天呐,钟主任闺女都这么大啦!?” “钟主任那么雷厉风行的一个人,我都没法想象她和家人相处是个什么样儿。” “难怪今天心情好呢!” 等那两个护士冲水离开之后,沈青禾磨磨唧唧出来,现在洗手台前,对着镜子心思重重。 钟樊后半夜一直在忙。 主任办公室里只有一张单人床。 沈青禾困极了,也没有去占那张床,而是裹了张毯子在沙发上睡了半宿。 天快亮时,沈青禾睡眠浅,听到钟樊放轻了脚步进来,在她面前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到床前,脱下白大褂,躺下了。 沈青禾睡意渐渐消散,一动不动地躺着,左手发麻,直到钟樊呼吸平稳,才小心翼翼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钟樊一整晚总共才睡了不到三小时,睁开眼时,茶几上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豆浆包子。 沈青禾双眼困顿,面色明显萎靡。 钟樊披上衣服:“你回家吧,不用陪我一起熬。” 沈青禾:“你还不下夜班?你的工作未免太辛苦!” 钟樊:“你先走,我开个晨会就回家。” 沈青禾:“你的晨会该不会从早开到晚吧。” 钟樊简直拿她没办法,说:“你最近怎么回事?胆子越来越肥了?” 沈青禾:“我只是终于悟了。” 钟樊:“你悟什么?” 沈青禾低头不答。 这时,她的手机微信响了一声。 一直安静的躺在好友列表里的贺雅雅主动发来消息:“青禾姐,有空吗?” 沈青禾:“有,怎么了?” 贺雅雅:“我婶婶想请你喝杯茶。” 沈青禾不好意思空手探病,临时到楼下花店买了一大捧洋桔梗。 花店的小姐姐友情提示:“桔梗花不适合探病哦!您要不再考虑下?” 沈青禾笑了笑,说:“我觉得她会喜欢的。” 沈青禾敲了敲病房的门。 贺雅雅前来开门,侧身让她进去。 詹荟倚在病床上,手上挂着点滴。 沈青禾看见詹荟微微笑着冲她点头。 沈青禾缓缓的走进去,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一个人,短短几天,怎么会瘦得这么厉害。 那样一个瘦骨嶙峋的人映入眼中,沈青禾一个外人都觉得触目惊心。 贺航该有多难过? 詹荟头发掉的差不多了,可能是放化疗的影响。 沈青禾将花放在床头柜上。 詹荟说:“谢谢,这是我住院以来收到的第一捧花。” 沈青禾不忍心直视她。 詹荟又道:“你也是第一个来探望我的人。” 沈青禾沉默着鞠了一躬。 病房里的窗户大开着,初秋凉爽的风灌进来。 沈青禾绕到窗前,想把窗关上。 詹荟道:“别关,透透气吧,我不喜欢病房里的味道。” 沈青禾只好把空调的温度稍稍上调了一些。 詹荟让护士拔掉点滴。 她还能下床走动,但是需要搀扶。 她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套价格不菲的茶具。 沈青禾没想到,詹荟是真的要请自己喝茶。 詹荟:“你懂茶艺吗?” 沈青禾摇头:“不懂。” 詹荟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说话中气不足,说着说着,总要停一停,歇一歇。她说:“贺航从小到大,我没教过他什么……只有一样,他从我这里学了煮茶的手艺……他有没有请你喝过茶?” 沈青禾:“他请我去过茶室,但不是亲手煮的,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不懂茶,也品不出滋味,请我喝茶有点浪费。” 詹荟笑了笑:“哦,我知道了,你不爱喝茶。” 沈青禾忽然想 分卷阅读93 到什么,说:“我只知道一种茶,叫正山小种。” 詹荟:“正山小种,那属红茶,你喝过?” 沈青禾:“喝过一次,味道很香,我很喜欢。” 詹荟:“原来你喜欢那种口味……尝尝这个吧。”她端起一只陶瓷小茶杯,说:“这是银针。” 沈青禾抿了一口,说:“好。” 詹荟再问:“哪里好?” 沈青禾却答不出。 詹荟找沈青禾没什么要紧事,可能真的单纯闲聊,想到哪说到哪:“雅雅那孩子心理藏不住事,一早晨苦着张脸在我眼前晃,我多问几句,她就说了。” 沈青禾:“贺航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詹荟:“你说,他会怨我吗?” 沈青禾:“怎么会呢?” 詹荟摇摇头:“也无所谓了,怨不怨的,随他去吧,我反正要死了,解脱了,你们活着的人,要好好努力啊。” 在今天之前,沈青禾从未见过詹荟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话。 詹荟说:“刚确诊的那段日子,我一个人出门遛弯,经常徘徊在医院附近,幻想也许有误诊的可能。那时,我并没有接受事实,直到有一天,我上楼梯的时候,忽然摔倒了,我跪在地上,终于意识到,我快不行了。” 上帝到底能不能听见一个将死之人的祈祷? 詹荟喉咙累了,喝了口茶,继续说:“生病的事情我没敢告诉我儿子,我们母子之间的隔阂太多了,越到这个时候,我越不想见他。我最近一直做梦,梦见从前。贺航小的时候,我觉得男孩子理应坚强,需要摔打才能成长,我以冷漠对待他,他想必也对我失望至极。等到他年岁渐长,终于修炼出钢铁一般的盔甲,老去的我才意识到,我失去的是什么。” 詹荟用最平和的声音,说出最绝望地话:“不用再见了,就这样告别,是不是对他、对我,都更好一点?” ☆、第 46 章 贺航当天晚上十点半赶到医院。 詹荟已经休息了。 沈青禾倚在病房门口看着他。 他一天两夜没休息,手里拎着黑色旅包,风尘仆仆。 沈青禾:“你来了。” 贺航把包放到门口地板上,说:“我先去见见医生。” 今晚正好是科室主任值班。 他们对着片子和病例聊了很久。 贺航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对沈青禾说:“你回家休息吧。” 沈青禾问:“你呢?” 贺航:“我的事我自己处理。” 他好像拉下了闸门把沈青禾拒之门外。 沈青禾一耸肩:“好吧,今天早晨,詹主编找我说了很多……” 见贺航安静地听着,没有抵触的情绪。 沈青禾才继续说道:“她只是想看看,陌生的儿子最后选择了一个怎样的女生。父母与子女之间的隔阂,绝不是某个人单方面的过错。不要再给自己留下遗憾了。” 贺航需要独处。 沈青禾狠下心三天没有联系他。 那天去麦穗见了唐元珊,准备安排拍摄的工作。 唐元珊见到她第一眼,捂住了嘴巴:“天哪,你怎么瘦成这样。” 沈青禾当着她的面上体重称。 45.3。 唐元珊:“好可怕。” 沈青禾自己也惊了。 唐元珊:“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们恋爱还对减肥有奇效吗?” 沈青禾拍着自己的脸,无言以对。 沈青禾做好妆造,试了几套衣服,摄影师拍出样片,上镜效果倒还可以。 唐元珊:“但是你不能再瘦了。” 沈青禾:“顺其自然吧。” 唐元珊:“暴瘦会影响健康,你的气色和状态也不太好。” 沈青禾:“我明天去做个体检,顺便准备恢复锻炼。” 家在市区,一条街外就有健身房。 沈青禾在跑步机上坚持了不到十分钟就开始喘。 曾经认识已久的健身教练调侃道:“哇,你真的假的?你现在这么弱的吗?” 沈青禾:“你帮我制定一个健身计划吧,我可能要在北京呆一段时间。” 只要钱给到位,教练什么都答应。 沈青禾掏钱买了一个四十五天的课程。 除了工作和健身,沈青禾心里还压着另一件沉甸甸的事。 ——她打算着手修复与钟樊的母女关系。 她与钟樊实在是太生疏了。 沈青禾从小到大不曾跟自己的妈妈说过一句心里话。 钟樊丧偶之后,以一肩之力担起养家的重任,无论多累多苦,不曾在孩子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彼此距离越来越远,等到想修复时,却不知从何着手,于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回避。 沈青禾是真的悟了。 分卷阅读94 哪怕再难也要去试一试。 中午,沈青禾自己煎了牛排,炒了意面,装在保温盒里,带去医院。 钟樊下班回到办公室,一脸莫名其妙:“你给我做这种东西干什么?” 沈青禾托着下巴笑:“让你吃啊。” 钟樊:“医院里有食堂。” 沈青禾:“你吃了那么多年的食堂,还没够吗?” 钟樊:“你是不是在家太闲了?” 沈青禾:“……” 钟樊在沈青禾的注视下,用叉子拨了块牛肉,尝了一口,撇了撇嘴,说:“你还是自己吃吧,我下楼买碗面。” 沈青禾:“…………” 真的好难啊。 沈青禾刚迈出第一步,已经开始打退堂鼓。 她们彼此早已习惯了保持在舒适距离之外。 不然还是算了吧。 沈青禾心酸的吃完自己做的饭,下楼扔垃圾,在花园的公共长椅上坐了一会儿,老远看见贺航推着詹荟在花园里散步。 詹荟的憔悴令沈青禾不忍看。 沈青禾朝相反的方向缩了一下身子,希望不会被注意到。 詹荟的轮椅停在了她的身边。“青禾啊。” 沈青禾强撑笑容:“阿姨。” 她想,詹荟也许并不想看见她怜悯的姿态。 詹荟点点头,对贺航说:“你陪陪青禾吧,让你爸下来接我。” 贺航:“我先送你上去。” 他看了一眼沈青禾,说:“你等我。” 他们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 等待的空隙中,沈青禾扒拉手指算了算,准确的说是五天半没见。 贺航的状态倒也还正常。 不过他本来就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 三分钟后,贺航下楼,坐在沈青禾身边。 谁都没说话。 沈青禾主动向他靠近。 他握住了沈青禾的手。 沈青禾感受到他手心在微微的颤抖,更加用力的回握住他。 贺航说:“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沈青禾:“无论如何,你要照顾好自己。” 贺航与沈青禾的微信聊天只剩下一连串的“早安”、“晚安”。 十月二日,北京迎来了大降温。 沈青禾早晨起床,出门跑步一圈,瑟瑟发抖,回家就翻出了厚实的外套。 贺航今天没有来消息。 沈青禾等到了上午九点,也没等到他说早安。 她焦躁的在家里转了几圈,然后动身去医院。 詹荟之前住的那间单人病房空荡荡的。 沈青禾问护士:“人呢?” 小护士委婉地回答:“人今天凌晨走了。” 沈青禾恍恍惚惚,到钟樊的办公室,一言不发坐下了。 钟樊百忙之中抽空来看她一眼,终于不耐烦道:“你能不能别老往我办公室跑了!你成天游手好闲的不无聊吗?你能不能去找点事做?” 沈青禾抬起头,认真看着她,说:“妈妈。” 钟樊被她的眼神吓住了,问:“你怎么了?” 沈青禾红着眼眶笑了笑:“没什么,我爱你。” 沈青禾说完就头也不回跑了。 钟樊迷茫地追出几步,心里纳闷——“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太阳落山之后。 贺航打来电话,说:“明天我要带妈妈回雅西安葬。” 沈青禾想也不想,问:“你在哪?” 贺航说:“我给你发定位。” 沈青禾打车,顺着导航找过去。 那是一片别墅区,是他们家早年在北京置办的房产。 贺航的那一栋房子黑黢黢的,没点灯。 沈青禾走进了,发现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抽烟。 刚刚降温,所有人都还不适应。 贺航就穿了一件薄T在风中,烟灰簌簌的落下。 地上一堆烟头。 沈青禾走进了,闻到刺鼻的劣质烟味。 天色太暗,脚下好像踩到一个什么东西。沈青禾弯腰把它捡起来,居然是贺航的手机。他的手机明显经历过暴力摧残,屏幕碎得像蛛网。 下午的时候,网上通报了詹荟的讣告。 新闻记者们闻风而动,一个下午,贺航手机上七十多个未接电话。 贺航带她进屋。 詹荟的黑白照片依然是不苟言笑的模样。 沈青禾在贺航的引导下,完成吊唁的仪式。 沈青禾:“贺叔叔呢?” 贺航:“在楼上。” 沈青禾:“我陪你一起回雅西?” 贺航拒绝道:“不用。” 他把门口的烟头扫进垃圾桶里,说:“雅西会很乱,他们都盯着我妈手里的股份。” 分卷阅读95 沈青禾插手不了他们的家事。 月至中天。 沈青禾走了。 贺航放轻脚步上楼,意外地发现父亲并没有休息。 贺父背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面前一瓶酒。 贺航:“爸。” 贺父招手:“来,喝点。” 酒瓶磕在玻璃杯上,在静夜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贺航端起来,一口闷下。烈酒火烧火燎的刺激着泪腺。 贺父说:“剩下的那摊子烂事你处理吧,我不管了。” 贺航:“我也不想管。” 贺父说一不二,无视他的抗议:“你妈给你留了遗嘱,在家里的保险柜里,你看着办。” 贺航终于问出多年不解地问题:“你为什么娶她?” 贺父的嗓音低沉和缓:“因为爱……我一直爱她,直到死,她依然是我最爱的模样。” 贺航与父亲分完了一酒,回到楼下为詹荟守灵。下楼时,贺航听到身后传来压抑的哽咽声。他停下脚步,弓腰坐在楼梯上,一身脊骨仿佛忽然被抽离。 凌晨两点十三分整,詹荟呼吸停止的那一刻,心电监护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贺航从浅眠中惊醒。 詹荟的病床前没有哭声。 贺航轻轻抚过她的双眼,冷静地叫来了医生和护士。 詹荟去世的消息公布得太突然。 原本不知情的周钧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不容易应付完了各路媒体,深夜终于松了口气,焦头烂额联系贺航。 贺航早摔烂了手机,拒绝与外界联系。 周钧只好转而给沈青禾打电话。 沈青禾躺在床上,握着手机翻了个身,拒接。 再打,关机。 两个人默契地集体失联。 周钧放下手机,狠狠地骂了句——“两个混蛋玩意儿!” ☆、第 47 章 贺航本以为自己会安静的难过一阵子,但是没想到,雅西接踵而来的烦心事像决堤一样冲垮了这份悲伤。 詹荟手里有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她在遗嘱上决定把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无偿赠与周钧。 有始有终,有来有往,也算是偿还了当年周叔叔的情意。 詹荟心里还惦记着她的半个女儿——甘悦。 甘悦得到了百分之五的股份,和詹荟名下的一栋房产。 贺航把詹荟送到墓园。 墓园是贺父选的,墓碑也是贺父托人定制的,上面刻着夫妻两人的名字。 贺父对儿子说:“我死以后不用再折腾了,我们俩共用一个坑儿就行。” 天高云淡,墓园里松柏长青。 甘悦穿着一身黑色通勤装,走到贺航身边,说:“公司里现在乱得一团糟。” 贺航冷漠道:“关我什么事?” 甘悦:“你手里的股份到底打算怎么处理?好歹先给大家喂一颗定心丸啊!” 贺航:“你是替谁来探口风的?” 甘悦一口气憋回去,脸色有点难看。 贺航眼睛里熬出了红血丝,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甘悦时,甘悦不由自主感觉到震慑。 贺航说:“我妈是没了,可我爸还活着呢,我劝你们最好别在这个时候给我们家添堵。” 甘悦听了这话,却像炸了一样:“你们家?什么意思?我算什么?你已经做主把我扫地出门了是吗?” 贺航讨厌听女生胡搅蛮缠,也不想在母亲墓前大吵大叫。 他大步走了,把甘悦甩在身后。 他听见甘悦在身后大喊:“我们才是一家人!你曾经骑着机车送我上学载我放学!你曾经以哥哥的身份到学校参加我的家长会!你曾经不远千里回国出席我的毕业典礼!你都忘了是不是!” 他宁可忘了。 贺航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一个礼拜,对公司的乱象不闻不问,有贺父镇在家里,倒也没人敢上门造次。 詹荟的头七过完,贺航买了个新手机,插上电话卡,主动联系周钧。 周钧居然也关机了,联系不上。 他们只在詹荟的葬礼上短暂地打了个照面,没聊太多。 周钧也撂挑子了? 那公司岂不是要乱套? 贺航驾车到周钧家里转了一圈,他家里没人,客厅茶几上贴了一张便签,上面字迹潦草写了个地址。 贺航觉得应该是留给自己的。 他按照地址找过去,走着熟悉的路线,竟然是沈青禾在雅西的住处。 他在门外按了半天门铃,周钧才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出来开门,身后跟着一条摇头摆尾的傻狗。 “你终于来了啊。” 秋天,狗子掉毛轻了些,屋子里不像夏日飞霜那样,贺航尚且能适应,皱眉问:“你怎么住在这里?” 周钧说:“住在女朋友家啊,天经地 分卷阅读96 义。” 贺航踏进屋子里,发现客厅靠窗的位置突兀的多了一张单人床。周钧这几天就凑合睡在那张小床上。 贺航:“女朋友不许你进卧室啊。” 周钧:“咳!” 周钧见他还能开玩笑,放心多了,道:“你要喝点什么?事先说好,家里没有酒,只有果汁哦。” 贺航望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眨眼的一瞬间,忽然想到了那天沈青禾在厨房切榴莲的模样。 时间、阳光恰到好处。 仿佛海市蜃楼,仿佛情景再现。 周钧伸手在贺航在眼前晃了晃:“喂,回神了!” 贺航迷茫地捏了捏眉心。 周钧放了一杯橙汁在他面前:“你找我有事?” 贺航说:“我手里有一部分公司的股份……你拿去吧。” 周钧抬眼,轻笑了一声:“你看我现在这副德行,你觉得靠谱吗?” 贺航:“你有别的打算?” 周钧:“老罗那家伙把公司搅得风生水起,甘悦站他那头的。我真的够了,烦得很……我打算离开雅西时尚,自己单干。” 贺航并不意外,点点头,说:“也可以。” 周钧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拍拍他的肩膀,说:“对不起……。” 雅西时尚是詹荟一生的心血。詹荟在临死前决定将一半的股份无偿赠与周钧,也是希望他能扛起这个摊子,不愿意看到公司就此垮掉。 贺航:“雅西时尚这么多年一直靠你撑着,你有权利做任何决定。” 周钧:“老罗肯定想要你手里的股份,你可以趁机狠狠敲他一笔。” 贺航说:“那你手里的股份就不值钱了。” 周钧轻描淡写一笑:“那不重要了。”他说:“我会带走我的人,重新拉起一个班底。与其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不如脚踏实地从零开始。” * 沈青禾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死宅了半个月之后,钟樊终于忍无可忍,发挥碎碎念的神功将她扫地出门。 沈青禾站在人来人往时代广场,望着来往川流不息的车龙,喝了杯热咖啡,最终拖着半人高的行李箱,独自回到弓台。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沈青禾从前孤单的久了,渐渐学会了享受生活。可一旦习惯了陪伴,便再也回不到曾经的洒脱。 沈青禾一路上失落至极,浑身都不自在。 谷丹见到她自己一个人回来,惊讶极了。 沈青禾把事情简略一讲,谷丹唏嘘不已。 沈青禾在院子里烧开水,煮方便面吃,边吃边问:“招娣怎样了?” 谷丹:“招娣和那几个女生玩得很好,你不用担心,不过,她一直很想你,总是向我打听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青禾往面里加了一大勺辣椒酱,汤里一片红彤彤,煞是好看。谷丹在旁边瞧着,倒吸了一口冷气。沈青禾尝了一口,十分满意。 北方的秋天特别短暂,一眨眼就飘走了。 沈青禾还没享受够那种惬意又凉爽的气候,马上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降温。 一场秋雨一场凉,路边的树枝头秃秃,枯黄的叶子在地上叠了厚厚一层,沈青禾裹上羽绒服,在桥头接到招娣,惊讶地发现,招娣长高了。 比起刚认识的时候,招娣长高了半寸多,肩膀正好顶在沈青禾的腰线处。 沈青禾吐出一口白茫茫的雾气,对招娣说:“我不喜欢冬天。” 招娣笑着说:“冬天其实也很好玩的,等到下雪的时候,我们可以堆雪人……老师,听说您的家乡从来不下雪?” 沈青禾说:“雅西很少下雪,至少我记忆中从来没有。” 村支书张罗人从镇上运了很多煤回村,全部堆在政府外的空地上。 村里的人冬天家家户户烧煤取暖,陈茂和谷丹在堂屋里支起了炉子。 谷丹怕沈青禾不适应,一直特别关照她。 沈青禾还是觉得冷。 谷丹说:“贺哥不是快要回来了吗?让他给你捎一个电热毯。” 沈青禾一愣:“他快要回来了?” 谷丹也是一愣:“你不知道?” 沈青禾裹紧了身上的小毯子。 谷丹:“你们已经这么生疏了吗?该不会一直没联系吧!” 沈青禾不太自在道:“别瞎说,只是没聊到这个话题而已。” 沈青禾刚回到弓台的那天晚上,企鹅收到了来自“野望”的消息。沈青禾望着“野望”这个名字,怔怔出神。 野望的时代早已过去,遥远得像好多年前的往事。 野望给她发了许多照片。 沈青禾点开原图查看。 基本都是随意瞎拍的,路边的野花野草,流浪猫流浪狗,爬行的蜗牛,旋转的落叶。 他们经常聊天说一些废话,多半是贺航在单方面汇报他无趣的生活——几点起床,吃 分卷阅读97 了什么,新发现了好玩的地方,遇见一对特别有意思的情侣。他还旧地重游,去了一趟白令河酒吧,点了一杯她曾经喝过的熔岩。 他说,没想到熔岩的后劲那么大,一整个晚上都晕晕乎乎仿佛飘在天上。 沈青禾不知道他醉酒之后睡在哪里,梦里都遇见了谁。在同一片天空下,在夜里,沈青禾吃力地辨认天上的北斗七星,眼睛又酸又涩,明明很难过,却忍不住想笑。 * 雅西艺术大学的图书馆举办了一场摄影展。 贺航闲来无事去逛了一圈,门口的宣传海报上罗列了一串国内知名摄影大师。 贺航在宣传海报面前驻足良久,发现了一个眼熟的名字。 ——闵敬。 那小子最近混得如鱼得水,居然给自己搞到了一个专区。 贺航避开拥挤的人群,在专属于闵敬的展区里,注意到那张挂在展区中心,异常显眼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黑色的一字领连衣裙,云朵一样蓬松饱满的卷发落在肩上,她的脖颈纤细优雅,肤色雪白,站在闹市的路灯下,低头沉思。 这样的拍摄角度和气场,稍加修饰就是一组时尚大片。 闵敬硬是拍出了与众不同的仙气,并在旁边配了一行字——“不食人间烟火语”。 贺航移不开脚步。 展会上有同行认出了他,上前拉着他讲话。 贺航应付了几句,匆匆逃了。 恰在这时,沈青禾发来信息问他:【“我到底什么时候能见到你?”】 他答:【“我会陪你看今年的第一场雪。”】 ☆、第 48 章 弓台的第一场雪并不浪漫。 冬天的北风又干又烈,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 沈青禾围在火炉前,正吃着午饭,听到谷丹在院子里惊呼了一声:“哎,你看!下雪啦!” 沈青禾手一僵,扔了饭碗就跑出门。 那是雪吗? 易碎的,像盐一样的雪粒被咆哮的风裹挟着,乱飞乱舞。 沈青禾:“这跟我想象中的雪不一样!” 她在北京读书时,曾见过冬天的雪纷纷扬扬,虽然不招人喜欢,但也不令人生厌。 谷丹笑道:“天气预报说今天有中雪,估计到晚上才能下起来。” 第一场雪到了。 贺航还是没有来。 沈青禾问谷丹:“陈茂呢,怎么一直不见他。” 谷丹说:“今天镇上有集,我让他下山采买点东西……准备过冬啦!” 这里的人好像都对雪充满了期待,一个个的都把兴奋写在了脸上。 沈青禾长长地“哦”了一声,蹲在火炉边烤手,心里还存着期待。 卧室抽屉里还存放着那枚鸽子蛋戒指,沈青禾拿出来套在无名指上。 化妆到一半,沈青禾忽然停下动作。 ——“我这是在干什么呀?!” 像个独守空闺的怨妇。 沈青禾泄气的把口红扣上,向后一仰,摔在床上。 为了避免胡思乱想,她强迫自己睡了一大觉。 睡得天昏地暗,睡得昼夜不分。 睡昏了头的结果就是头痛。 沈青禾醒来时,捧着炸裂一样的脑袋打滚。 谷丹在外面敲门:“青禾,出来看雪啊。” 沈青禾从床上跪坐起来,一把拉开窗帘。 天色已经全黑了,院子里亮起两盏昏黄的路灯。 风停了,雪也不再狂舞,像蒲公英那样安静地飘落。地上染了薄薄的一层白。 沈青禾抬头向上看,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她披着厚厚的棉服,推开门。 谷丹:“好看吗?” 沈青禾点头,说:“好看。” 像一场漂亮又易碎的镜花水月。 谷丹:“传说初雪那天相互表白心意的恋人,一生一世都不会再分离。” 沈青禾:“你怕不是韩剧看多了。” 谷丹挽着沈青禾的臂弯往外走。 沈青禾问:“去哪儿啊?” 谷丹笑而不语,轻手轻脚,把大门推开一条缝。 沈青禾纳闷,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她好奇的透过门缝向外瞅,正看到贺航一身黑衣站在门外,似乎站了很久,头上肩上落了一层雪。 陈茂蹲坐在三轮摩托上,一脸的看热闹不嫌事大,道:“我说你倒是进去啊!门都快让你看出花啦!” 谷丹捣了捣沈青禾的腰:“你主动点呀!” 可沈青禾一动也不动。 谷丹叹了口气,关键时刻还是得靠助攻。她铆足力气,一脚踹开门,脆生生地大喊:“Surprise!” 紧接着,陈茂默契十足地从摩托车里摸出一根礼花炮! 砰—— 五彩斑斓的 分卷阅读98 礼花伴着夜雪,一起飘下来。 谷丹站在沈青禾身后用力推了一把:“走你!” 沈青禾顺势冲进贺航的怀里。 贺航本能地张开手臂,环住她。 沈青禾低下头,脸埋在贺航的胸前,他身上带着冰凉的寒意,他握着她的掌心温度滚烫。 沈青禾如坠五里雾中,一时冷一时热,悲喜糅杂成混沌。 幸而,一双手臂始终有力地揽着她单薄的身躯,给她依靠和力量。 谷丹和陈茂拍手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贺航牵住她的手,说:“他们太吵了,我们出去走走。” 沈青禾什么都顾不得了,点点头。 雪越下越大,山路上路灯很少,但是有雪光衬着,四周都亮堂堂的。沈青禾终于后知后觉到冷,悄悄把手缩进袖子里。 贺航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侧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摸进她的袖口,握住她的指尖:“冷吗?” 沈青禾:“冷。” 她攥着贺航宽厚有力但冰冷的手掌,说:“你好像也没暖到哪里去!” 贺航:“今年冬天来的有点早。” 沈青禾:“所以,你差点迟到。你其实是照着天气预报安排行程的吧?!” 贺航大方承认:“是,快赶慢赶,总算赶上了。” 沈青禾停下脚步,认真看了他良久,问:“你还好吗?” 贺航解下自己的围巾,给她系上,说:“见到你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沈青禾被突如其来的温暖裹住,心都要化了。一想到今后两个人在一起的生活,好像每天都泡在蜜罐子里。曾经触不可及的那份幸福,终于被她牢牢地抓紧手心里。 沈青禾:“到底是什么让你忽然开窍了?” 贺航说:“阿稞,我曾经一度很排斥婚姻。我一直认为婚姻是座围城,将两个不相干的人困死在里面,逐渐消磨对生活的热情。你呢,又像一阵风,飘忽不定,我很想留住你,但又怕你只是在我身边短暂地停留一刻。” 沈青禾心里一疼,踮起脚,捧住他的脸,郑重道:“贺航,我不会离开你的。” 贺航却眼神诚挚,说:“你尽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生活,不需要因为我而改变什么,我爱的就是那样的你。”——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飘走了,我认栽。 二人额头相抵,沈青禾说:“你还欠我一个条件,记得吗?” 贺航忽然笑了:“记得。” 沈青禾说:“请你永远相信我。” 贺航在她耳畔轻轻一吻,呼出的热气化成白雾,与她的气息互相缠绕。 他说:“好。” 路灯下,两个人相依相偎,拖出长长的影子,像一条尾巴。 沈青禾:“我们现在去哪?” 贺航:“去学校。” 沈青禾:“学校早空了吧。” 贺航:“空了才好。” …… 沈青禾:“哎,我发现你很喜欢喊我的网名‘阿稞’,为什么?” 贺航温柔地拖着腔调,说:“因为那是我最开始的心动啊。” 两人走了十几分钟,来到学校。门口大铁门已经落了锁,贺航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空空如也。 他问沈青禾:“你带钥匙了吗?” 沈青禾摊手:“没。” 谁出门遛弯还要带学校的钥匙啊。 贺航:“那我们翻进去。” 沈青禾抱着胳膊:“至于吗,大冷天的,我们不如回去烤火。” 贺航却异常坚持,助跑一段距离,攀住一侧的栏杆,利索地攀上了墙头,回头冲沈青禾伸出手。“来。” 沈青禾看了眼不远处的监控,无奈的摆了摆手,退后几步,示意他让开。 沈青禾胜在体态轻盈,手臂力量虽然薄弱,但足以支撑自己的体重,她一攀、一跳,稳稳地坐在了墙头上。“如果有人经过,一定会把我们当成贼。” 贺航:“不会。” 他跳下墙头,稳稳落地。 沈青禾跳下时,微微踉跄一下,被贺航的胳膊一揽,靠在他身上。 偌大的操场空旷寂静,这里的雪仿佛更有味道。 贺航:“走,去舞蹈教室。” 沈青禾一脸迷茫地跟在他身后,低着头,踩着他留下的脚印。 在地面的积雪上留下一串七扭八歪的痕迹。 沈青禾回头看了一眼来路,知道雪很快会将脚印掩埋。 舞蹈教室在一楼的左手第一间。 推开门,里面漆黑一片。 沈青禾看着堵在前面的贺航一动不动,于是催道:“你开灯呀。” 贺航转过身,手摸到开关。 灯亮了。 沈青禾眯起眼。 等到眼睛终于适应了亮度,沈青禾发现自己的视线被挡得结结实实。 贺航抚摸着 分卷阅读99 她沾了雪的长发,呢喃了一句:“我爱你。”然后让开视线。 沈青禾愣住了。 舞蹈教室里到处都是火红的玫瑰、粉嫩的气球、和点缀的小彩灯。 …… 沈青禾:“这是你搞的?” 贺航:“陈茂帮我一起。” 沈青禾心里感慨万千,她站在这乱糟糟的现场中,居然能意会到两个直男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营造出的粉红气泡。 虽然不咋地,但能看出费了不少心思和功夫。 简直哭笑不得。 沈青禾调笑道:“好浪漫哦,换上婚纱和西装,我们就可以原地结婚了呢!” 贺航听出其中的嘲讽,一双眼睛里竟流出些赧然的情绪。 沈青禾摇着他的肩膀,立刻哄道:“好啦,好啦,我感动死了,快把巧克力拿出来吧。” 贺航更觉得讽刺,忍不住道:“你好懂啊,就直接开始cue流程了是吗!” 沈青禾双眼含笑勾住他的脖子。 贺航说:“没有巧克力。” 沈青禾:“我不信。” 贺航望着她:“巧克力早在五年前就进你肚子里了。” 沈青禾:“你好像是在提醒我什么。” 那融化的、变形的、二次凝固的、整整甜了她一整个夏天的巧克力。 沈青禾锤他一下。 贺航:“你自己找吧。” 沈青禾:“我知道一定会有巧克力的,都是套路。”说着,她开始检查房间四处。 告白现场变成了寻宝现场。 沈青禾转了一圈,发现窗帘后面鼓鼓囊囊,似乎有东西。她欢呼一声:“我找到啦!”说着,她猛地一掀窗帘 贺航:“——等等!” 沈青禾:“啊啊啊啊啊啊——” 窗帘飞开的那一瞬间,沈青禾并没有见到惊喜。 相反,她正好对上了两双黑漆漆的眼睛。 两个孩子抱着腿,并排坐在那里,一脸无辜的看着她。夜半三更,简直堪称惊心动魄的一瞬间。 沈青禾被搞得怀疑人生,回头质问贺航:“这也是你安排的?” 这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正是五年级早恋的那一对。 贺航在身后沉下了脸,对那两个孩子道:“你们俩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快要接近尾声啦 ☆、第 49 章 贺航把他俩提溜到墙根,说:“站好。” 两个小孩子胆子大的很,不仅不害怕,还胆敢开贺老师的玩笑。 “贺老师,你不害臊。”那男孩说。 贺航反唇相讥:“你知道害臊?你半夜带着人家女孩子在学校里摸黑干什么?” 那男孩理直气壮:“我们来抄……不是,我们补作业的!” 贺航:“哦,明天礼拜一要交作业,你们挑灯奋战真是好努力啊。” 沈青禾直接笑倒。 贺航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个小崽子:“补的作业呢,拿出来我看看。” 两个孩子扭捏半天,掏出了两份一模一样的雷同试卷。 贺航:“幸好我还留着备用的题,今晚天气不错,相遇就是缘分,我和沈老师陪你们一起补作业……阿稞,麻烦去我办公室拿一下题。” 沈青禾憋不住笑,道:“不麻烦,不用那么客气。” 孩子们齐齐投来求助的目光,沈青禾爱莫能助,跺脚跑掉了。 今年的初雪夜,一个状况百出的告白现场。 他们最后竟然坐在教室里看着两个调皮的孩子补作业。 令沈青禾意外的是,这两个孩子很乖,一点也没有因为留堂而闹情绪。一人一个小方桌,安静乖巧的写作业,偶尔抬头对视一眼,眼神明亮,那是只有他们才懂的小欢乐。 毕竟小学生的作业不多,半个多小时以后,两份自主作业完成。 沈青禾也终于寻宝成功,从一大堆心形气球中扒拉出一个巨大的礼盒。 礼盒拆开,里面是一座用白巧克力搭建的城堡。 沈青禾怀疑,直男这种生物,一提到告白和求婚,脑子里只能想到玫瑰和巧克力。 视觉艺术大师野望也不能免俗。 俗不可耐。 沈青禾甚至觉得他手机锁屏上那幅抽象主义的素描都比这有情调。 巧克力让两个孩子分吃了,沈青禾只嚼了一小块。 沈青禾坐在地板上,两手环着腿,对贺航说:“此处应该有背景音乐《小小》。” 贺航没听过那首歌,沈青禾便用手机放给他听,自己跟着轻轻的哼唱。 贺航说:“旋律有点悲伤。” 沈青禾:“但是很美好,像童话一样。”她说:“我一直羡慕青梅竹马的感情,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互相融入对方的点 分卷阅读100 点滴滴,见证彼此的蜕变和成长……” 贺航冷漠地看着两个孩子在花瓣里打滚,说:“成年人的恋爱都不一定能走到最后,更何况少年人?” 沈青禾嘟囔了一句:“无趣啊,封建大家长!”说完,她忽然间想到了一个人,情绪立刻冷了下来。 她差点忘了,贺航也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 沈青禾顿时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刮子,好好的日子,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净给自己添堵。 贺航仿佛看穿了她的所有情绪和内心,盯着她意味深长地说:“吸取教训,鸳鸯谱不要乱点。” 沈青禾一低头,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说:“走吧,回家,太晚了。” 贺航动也没动。 沈青禾回头对他伸出手。 她的手纤细柔软,指尖冰凉,仿佛一握就要融化了。贺航握住她的手,捎一用力。 沈青禾猝不及防摔到他怀里。 不远处两个孩子同时停下嬉闹,惊讶的望过来。 沈青禾脸不由自主热了,咬牙道:“有孩子呢,贺航。” 两个孩子在贺航的眼神警告下,假装不在意跑开了。 贺航单手箍着她的腰,低沉的声线就落在她的耳畔:“论情调,我当然不如你。” 耳后似乎有脆弱的电流顺着神经爬上来。 沈青禾用力挣开他,问:“什么意思?好好说话!从哪飘来的这么浓一股酸味!” 贺航:“上次我们去白令河酒吧,你到底在躲什么?” 沈青禾仰天叹了一口气:“都那么久远的事了……” 贺航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无理取闹的话:“很久远吗?也才半年而已吧!” 沈青禾记起他前段时间独自去过一次白令河酒吧。 融化的雪在贺航的头发上形成星星点点的水光,沈青禾伸手温柔地抚了一下,问:“你是不是见到了什么人?又听说了什么故事?” 贺航凝视着她,微微点头。 * 一个月前,凌晨时分。 贺航开车路过核桃街时,望着里面清冷的街道,和五彩斑斓的夜灯,神使鬼差地停住了。 白令河酒吧一如既往的小资情调,只是后半夜,整个城市都有点昏昏欲睡。 贺航坐在吧台上,敲了敲桌子:“我要一杯熔岩。” 凌晨四点,已经过了酒吧最嗨的时间。调酒师有些困倦地看了他一眼。 贺航体谅道:“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喝一杯就走。” 调酒师工作的样子很帅,可惜今天没有欣赏的观众,一杯熔岩递到贺航面前,冰块投进杯子里,酒液缓慢呈现出偏橘的黄昏一样温柔的颜色。 贺航端起杯子,说:“颜色不一样。” 调酒师一边清理容器,一边说:“您看起来面生,应该不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吧。” 贺航笑了笑说:“我确实不常来,但我上次点的熔岩不是这个颜色。” 那是像火一样的浓烈的红,顺着透明的杯壁,流淌进沈青禾的唇中。贺航很奇怪,自己居然会记得如此细节。 调酒师:“您喝的那杯熔岩是假的。” 贺航放下酒杯:“假的?” 调酒师说:“白令河酒吧里,只有我调的熔岩才是最正宗的。”他说着,伸手点了点酒杯:“它原本的颜色和韵味。” 贺航:“听起来像个故事。” 调酒师:“您想听吗?” 贺航摇头,他并没有这个兴致,他也不想喝这杯酒了,起身准备结账离开。 调酒师可能太想找人说话了,对着贺航的背影,自顾自说起来:“我们酒吧以前有一位驻唱女歌手,叫阿稞,熔岩这杯酒最开始就是她调的。” 贺航停住脚步,又回到座位上。 调酒师说:“它本来的名字不叫‘熔岩’,而是取了这个两个字。”他用手指蘸水,在吧台上写下了两个字——“容颜。”调酒师笑了笑,道:“所以,酒的颜色是很温柔的。” 贺航:“继续说,我现在想听了。” 调酒师:“她是为一位男生调的酒。” 贺航从调酒师的嘴里得知了这样一个故事。 一个非常年轻的女歌手抱着吉他在酒吧里唱歌。她很高冷,唱完就走,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多喝一杯酒。她很温柔,嗓音细腻,总是会尽力满足任何一位点歌的人。 有一天,一位失意的男生踏进白令河酒吧,请她唱一首富士山下。 她唱了。 点歌的男生很动情的哭了。 那位男生连续点了一个月的富士山下。 最后一天,男生终于张口,向那位女歌手求爱。 调酒师想要铺垫一个悬念,问贺航:“你猜结果怎样?” 贺航低头抿了一口酒:“女生拒绝了。” 调酒师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分卷阅读101 贺航:“只有出人意料的发展,故事才有看头……不然,你们拿什么当卖点呢?” 调酒师失笑:“先生,您真是十分清醒呢。” 贺航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继续讲。 那女生确实拒绝了,因为她知道男生心里另有其人。 男生的那双眼睛,一直在通过她而怀念另一个人。 男生最后向女生坦白,靠近只是因为她长得太像他的前女友。 那位女生得知自己是个备胎,居然也没有生气,而是亲自动手,调了这杯容颜,送给了男生。 温柔到了骨子里。 容颜就是这么来的。 后来,女生辞职走人,她留下的‘容颜’更名‘熔岩’,调酒师在技巧上进行了轻微的改动。 贺航问:“你说只有你调的熔岩才是最正宗的 ?为什么?” 调酒师笑:“因为我就是故事里那个男生啊。” 贺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醉了一整晚。 他醉后在河边的长椅上似睡非睡,梦见了沈青禾。 梦见了那个夏天,温柔地给他送冰的丫头,她穿着白T,扎着高马尾,身上带着一股子奶茶的香味。 * 贺航双臂环着沈青禾的腰,轻声说:“我想听富士山下。” 沈青禾躺在他的怀里,耳边厮磨,说:“好啊。” 贺航:“其实这首歌你都快唱吐了吧。” 沈青禾笑着说:“并没有啊,恰恰相反,我直到现在都没有真正读懂这首歌。” 这世上就是有很多的旋律,在响起的那一瞬间,便会自然而然地勾起人心中千丝万缕的伤感,说不清,道不明。 所以,沈青禾一直认为音乐是人类互通悲喜的桥梁。 沈青禾去音乐教室取出吉他,站在冰天雪地里,调试琴弦。 毕竟是唱过无数次的歌曲,沈青禾一开嗓就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沈青禾望着面对面的贺航,固执地想:“我看到了他的美好,我一定要把他据为私有。” 一想到此生都要手牵手一起走,沈青禾就觉得余生的每一天都泡在蜜罐子里。 ☆、第 50 章 唱完一首歌,沈青禾回头看到学校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栏杆的缝隙挤进来,落地就踩着雪一阵狂跑。 跑近了,才发现是招娣。 沈青禾招招手,笑道:“哎,今天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都爱往学校跑?” 招娣:“沈老师,我路过校门口,听见你的声音就进来啦!” 沈青禾招呼孩子们一起回家。 贺航跟在最后,又沉默了下来,像一座冰山又藏到了水下,不显山不露水。 招娣拉着沈青禾的袖子:“沈老师,我告诉你一件事。” 沈青禾微微侧着耳朵:“你说。” 招娣:“我已经连续两个月收到爸爸寄给我的汇款单了。” 沈青禾一提起招娣那不负责任的爸妈就没好感,问:“赡养费么?多少钱?” 招娣比着手指头:“一千,每月。” 沈青禾回头去看贺航,正好贺航也看向她,眼神里仿佛蕴含着其他意思,沈青禾顿时心里有数,摸了摸招娣的头发,说:“乖。” 等把孩子们都送回家,沈青禾拉着贺航问:“你刚刚那个眼神什么意思?招娣的渣爹渣妈忽然觉悟了?” 贺航:“你觉得可能吗?” 沈青禾:“那汇款单是怎么回事?” 贺航:“周空山。” 周空山方面已经联系到了一个明年开录的竞赛性音乐节目。 沈青禾担忧道:“招娣才十岁。” 贺航:“参加那个节目的都是半大孩子。” 周空山虽远在北京,但一直密切关注招娣的情况,他已经决定趁此机会让招娣彻底离开山里。 他知道招娣放心不下家里的奶奶,假借她父母的名义寄来汇款单,也是为了让她安心。 贺航:“等明年录完节目,招娣会留在北京继续上学……但她的课程落下太多,我们要抓紧时间帮她补课了。” 沈青禾发懵了半天:“原来你们早就安排妥了。” 贺航又说:“月底,周空山会空运一个声乐老师过来,对招娣进行专业的培训。” 沈青禾:“招娣知道吗?” 贺航:“……麻烦你去做她的思想工作了。” 沈青禾低着头,踩在沙沙的雪上,面色罕见的凝重。 贺航:“怎么?” 沈青禾说:“我一直在想,我们替招娣做的选择,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他们不管不问,自作主张将孩子推上一条陌生的路,却不能永远的陪伴。 等到将来…… 沈青禾很害怕这种未知的走向 分卷阅读102 。 然而,贺航的态度倒显得非常冷硬:“无论她想不想,现在都由不得她了……等到她年满十八岁成年,她将会拥有自己的人生,如果她后悔了,恨也好,怨也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拦得住她挣脱桎梏。” 沈青禾敏锐的感觉到他的情绪,于是握住了他的手。 贺航下意识的与她十指相扣,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说:“我小时候,不自由。我妈控制欲强,我在她的安排下活得很辛苦。现在,终于轮到我把这份辛苦转嫁到下一辈的孩子身上了。” 沈青禾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听他谈起过世的妈妈,心里揪着疼,无奈服软:“你别这样说……好吧,我会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和招娣好好谈谈。” 雪无声无息的停了。 第二天,睁开眼时,天色已大晴。晨曦暖暖的光,映着淡蓝的天空,沈青禾闻到风中传来清冽的气息。 学校的孩子们穿上新棉衣,抄起扫帚、铁锹等工具,自觉清理教学楼前的雪。 沈青禾站在操场的篮球架下,不远不近地望着,孩子们玩着玩着滚成一团,雪球在天上飞来砸去,场面早已失控。 各位任课老师拿着大喇叭,扯着嗓子吼,终于把这群脱缰的野马赶回教室。 贺航早晨没课,到操场来找沈青禾:“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沈青禾左右没事,便跟着去了。 教学楼后面有一段二十几米的坡路。 坡上的雪蓬松绵软,还没轧实,踩上去,刚好没到小腿肚。 沈青禾不禁感慨:“哇,弓台的第一场雪这么猛?” 贺航不知从哪找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铺在坡顶,整个人坐上去,顺着土坡一路风驰电掣滑了下来。 沈青禾先是惊讶地捂住嘴,回过神之后,笑扑在雪地上。 “你们还可以这么玩的吗?” 贺航:“你想玩么?” 沈青禾矜持道:“我一般幼儿园毕业就不这么玩了。” …… 三分钟后,沈青禾尖叫着从坡顶滑下来,一路旋转个不停,刹车后,她晕头涨脑站起来:“我为什么控制不住方向?” 贺航扶了一把她的胳膊,说:“因为你太轻了。” 他拉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往坡上走。 沈青禾无奈道:“你还要玩吗?裤子磨破了回家要挨打哦!” 幼稚的游戏玩了整整四十分钟,孩子们第一节课下课,沈青禾拖着贺航回学校。 她清理完身上的雪屑,经过一年级教室的窗户时,发现招娣不见了。 沈青禾扒在门上,问正在准备上课的柴老师:“招娣呢?” 柴老师一扭头看见她,说:“哦——你来啦,招娣刚刚找你半天,她家里好像出了点事,她哥哥来把她接走了。” 出了事? 沈青禾直觉不妙,赶紧往招娣家走去。走之前,她特意到二楼和贺航打了个招呼。 贺航有课走不开,说:“有事及时给我打电话。” 沈青禾说好。 她用尽了最快的脚程,赶到招娣家里时,农家小院里一片祥和,不见人影。 沈青禾敲了敲门。 过了很久,招娣的奶奶住着拐棍才慢腾腾出来开门。 “谁啊?” 沈青禾大声喊:“奶奶,我是招娣的老师,招娣刚刚回家了吗?” 奶奶一脸茫然:“没有啊。” 沈青禾心里“咯噔”一下。 奶奶忙追问到底怎么了。 沈青禾不敢连累她老人家担心,含糊其辞的糊弄过去,然后沿着街边打听,村民们是否见过招娣。 村子就那么大,来来往往行人都是熟面孔,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便人尽皆知。 一个阿姨给沈青禾指了个方向,说看到招娣和他哥哥往山上去了。 沈青禾给贺航发了个消息,然后顺着山路追。 上山的路只有一条。 沈青禾到半山腰时,抬头看到前方一个人吹着哨音下山。 沈青禾一眼认出是招娣那混蛋哥哥。 他看见沈青禾时,脚步猛地顿了一下,心虚得下意识就想转身跑。 沈青禾冲上前去,拎着他的衣领,喝问:“招娣呢?” 她目光凶得很。 招娣的哥哥用力把她推开。 沈青禾向后趔趄两步站稳,摸手机:“我叫人了啊。” 他忙摆手:“哎哎哎,先别。”他支支吾吾的说:”招娣在山上不小心掉沟里了,我正想下山找绳子拉她一把……” 沈青禾冷冷问:“在哪?” 他语焉不详:“一直往上走,大约二里地左右吧。” 沈青禾扔下他,拔腿往山上跑。 山上的地形很复杂,漫山又铺满了雪,说不定什么地方就是一个坑,只有本地熟悉地形的人才敢深入山腹。 分卷阅读103 沈青禾一步一步走得特别小心,边走边喊招娣的名字。 她嗓子都快劈了,终于听到了微弱的回应声。 沈青禾站在原地又喊了几声。 仔细辨认,招娣的声音好像是从下方传来的。 沈青禾捡了根树枝,弯着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的踩着枯枝残叶,探了过去。 “沈老师……” 沈青禾找到了招娣,果然是一个坑。 坑深约有三米,宽度不到一米。招娣站在坑底,仰着头,鼻头通红,像是冻的,又像是哭过。 沈青禾:“你怎么样?摔伤了吗?” 招娣摇头,说:“我没事,下面都是积雪。” 沈青禾温声道:“好,别着急,我想办法拉你上来。” 她的胳膊伸直下去,并不能够到招娣的手,最好是去找个结实点的树枝之类的东西。 沈青禾从雪地上爬起来,一转身,忽然见一张脸无声的贴在眼前。 招娣那混蛋哥哥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无声的龇牙笑了。 那一瞬间的惊悚,令沈青禾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触及到他那凶狠的眼神,沈青禾感觉心跳都停了半拍。 尖叫声一半卡在嗓子里,她便被他推了一把,向后仰倒进雪坑里。 招娣惊呼道:“沈老师!” 沈青禾恨极了,咬紧后槽牙爆了一声粗。 招娣的哥哥插着腰居高临下冲她们啐了口痰:“臭娘们!” 沈青禾抱着招娣的头,侧身躲过。 他还叽哩哇啦用方言骂了很多难听的话。 但沈青禾暂时没心思与他计较了,因为她发现手机已经不在自己兜里了。 掉哪去了? 沈青禾只觉得心底冰凉,如果掉在了外面…… 他骂够了,终于走了。 沈青禾强迫自己冷静,考虑自救的可能性。 这个坑有点奇怪,下宽上窄,两侧石壁上虽然有突出的岩石,但很难借力。 招娣抬起自己的两只手,露出受伤的指甲,说:“沈老师,我试过了,爬不上去。” 沈青禾不信邪,用尽全力试了试,断了两根指甲,无可奈何的消停了。 安静地在坑里窝了一会儿,就冷的受不了。 沈青禾把受伤的手指插进雪里,缓解疼痛。 招娣抽了抽鼻子。 沈青禾问:“怎么回事?” ☆、第 51 章 从招娣断断续续的诉说中得知,她那混蛋哥哥得知她手里有钱,早就打起了歪主意,几次三番诱哄不成,终于狗急跳墙,把招娣推进雪坑里,答应拿到钱就拉她出来。 沈青禾问:“你把钱给他了?” 招娣说:“我已经告诉他钱放在哪里了,沈老师,他拿到钱之后真的会回来救我们吗?” 沈青禾:“……不知道。” 也许他还怕闹出人命不好收场,也许他根本不在乎,大可以抵赖说招娣自己失足掉进雪坑里的。 这样冷的冬天,一晚上就可能活活冻死。 沈青禾不断揉搓着招娣的双手生热。 两个人挤在狭窄的空间里,转身都成问题。 招娣身上穿着学校新发的羽绒服,御寒尚可,但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沈青禾身上只套了一件薄绒的大衣,后槽牙都控制不住地打颤。 寂静的天地间传来了熟悉的手机铃声。 手机果然是掉在了外面。 手机铃声断断续续响了七八次,听在耳朵里,好似一次比一次急促。 沈青禾说:“他们应该已经发现我不见了,再耐心等等。” 然而,沈青禾并不是个能坐得住的性子,她又换了几个姿势,一度试图让招娣踩着自己的肩膀上去,都以失败告终。 招娣蹲坐在地上,折腾累了,说:“老师,你看我们像不像井底之蛙?” 沈青禾:“你还知道井底之蛙呢?” 招娣:“前几天刚学的。” 沈青禾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知过了多久,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终于,沈青禾等到一缕阳光落了进来。 快到中午了。 招娣的手指无意识的在雪地里抓着,到底年纪小,安静了一会儿,默默地开始掉眼泪,刚开始还强忍着,当沈青禾轻柔地抹去她颊边的泪珠时,她大声抽噎起来,一发而不可收拾。 沈青禾:“你受够了吗?” 招娣疯狂点头。 沈青禾悲悯地望着她,她心里一定很困惑,生活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沈青禾:“如果我要带你离开这里,你愿意吗?” 沈青禾本以为她会舍不得,出乎意料的,她竟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愿意。 招娣几乎是哭求:“随便去哪都行,求求你了 分卷阅读104 ,带我走吧,沈老师!” 沈青禾轻轻把她揽进怀里,听她一遍一遍的低喃,哭到没有力气。 沈青禾拍着她的脸颊:“听话,别睡。等过完年,你就跟我们走,从今以后,你叫唐云彩,你会在新的学校读书,遇见新朋友,你也不必再挂念这里,你会拥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未来……” 招娣仰起头:“我能和沈老师在一起吗?” 沈青禾说:“沈老师会经常去看你的,招娣,没有人能永远在你身边,我们只不过是陪你走过人生的一小段路而已。生命的美好就是由这些短暂的幸福片段拼凑而成。你得学会自我纾解,抛弃烦恼。” 招娣似懂非懂,问:“老师,外面是什么样的?” 沈青禾很难以一言概之,想了很久,却无法回答。 招娣等了半天,没有等到答案,知趣的不再追问。 沈青禾觉得自己也快要崩溃了,再这么下去,先冻死的人一定是她。 * 贺航打了几个电话,没人接。 他回家,家里空无一人,再到招娣家一看,也找不到沈青禾的人。 他的心莫名提了起来。 沿路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她独自追着招娣上山了。 他叫上陈茂,直接冲到招娣哥哥的家里,却没逮到人。 陈茂气得直骂娘:“这孙子,逮到他一定让他好看!” 贺航阴着脸:“先不管他,我们上山找,一定出事了。” 陈茂不愿意把事情往坏处想,说:“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暂时联系不上呢……” 幸好,上山的路只有一条。 贺航一边拨着电话,一边顺着路找,整个人像绷紧了的弦。林间偶尔刮来一阵风,吹落一片雪,都能激起他的警觉。 他们沿路找的很仔细,所以速度稍微慢了些。两个多小时后,听到不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 沈青禾躺平在坑底,不知道在胡乱唱着什么东西。 贺航看到了她。 沈青禾抬起头,眯眼笑了。 她半蜷在狭窄的空间里,臂弯里躺着一个孩子,一头长发散下来披在身后,在雪光的映衬下,显出浓烈的美感。 贺航蹲下来,放轻声音问:“还好吗?” 沈青禾:“我好像发烧了,能先把我们弄上去吗?” 贺航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沈青禾浑身没力气。 他双手托住沈青禾的腰,让她踩着自己的肩背向上。 陈茂在上面伸出手。 沈青禾稍微用了点力气,很轻易的脱离困境。 贺航紧接着,把招娣也托了上来。 沈青禾感觉浑身发沉。 贺航握住她的手,感受到滚烫的体温。 沈青禾拍拍他,说:“我幸不辱命,招娣已经答应跟我们走了。” 贺航脱下自己的大衣,将她裹在里面。 回家的路上,沈青禾趴在贺航的背上,双手软软的环住他的脖子。 贺航早就注意到她右手的食指与中指有伤,大半块指甲被掀了起来,甲缝里满是干涸的血迹。 沈青禾的指甲一直很干净,她几乎从不做美甲,也不留长指甲。指甲永远修剪的整齐圆润,透着最天然的淡粉色。 这一伤,还不知要养多久。 沈青禾的脸贴在他的颈窝里,那里离颈动脉特别近。沈青禾感觉到他血脉有力的搏动,一颗心逐渐安稳下来,闭上了双眼。 回到家里。 谷丹早已得到消息,见两个男人跨进门,一人背上扛着一个,忙迎了上去。 “我的天呐!怎么搞成这样!?” 贺航冷静地吩咐:“谷丹,你去卫生社请张医生来咱们家走一趟。” 谷丹急忙披上衣服,小跑着去了。 贺航进房间插上电热毯,把床上熏得暖洋洋的,然后动手脱了沈青禾湿透的外衣,把她抱进被子里。 招娣也一起塞了进来。 医生到了,先给两人量了体温,沈青禾烧到三十九度以上。 招娣情况倒是正常,只是太累了昏睡过去,到底是山里长大的孩子。 村里医疗条件有限,张医生给沈青禾打上了退烧的点滴,说:“你们先仔细照顾着,如果晚上烧还不退,再去叫我。” 谷丹不放心地追问:“她在雪里冻了那么久,没事吧?” 张医生似是而非:“应该只是受凉了而已,她平时体质怎么样?” 贺航:“一般。” 张医生:“……还是先观察着吧。要不……你跟我去抓点草药,回来煮了让她泡泡身体?” 贺航觉得可行,便跟着去医疗社抓了一大袋子乱七八糟的中药回来,在院子中央架起大锅煎煮。 药香溢满了整个院子。 陈茂拿了个口罩带着,靠在门口,问:“贺哥,靠谱吗?” 分卷阅读105 贺航手里拿着一张药方研究,说:“都是治风寒的药,聊胜于无吧。” 陈茂:“行吧,毕竟泡澡用,也出不了大问题……我刚刚去那混蛋家里转了一圈,他一直没回家,不知道躲哪去了。” 谷丹气得冷笑:“让他躲!躲得了一时,难道能躲得了一辈子?有种死在外面永远别回家,否则我要他好看!” ☆、第 52 章 夜里,沈青禾的体温不降反升,浑身烧的滚烫。 医生也束手无策,只能再斟酌着用药。 陈茂急得抓耳挠腮:“到底行不行,不然我们送她去镇上的医院吧。” 贺航靠在门口,皱眉思虑了一会儿,说:“先给她用中药熏洗,把锅架起来,后半夜烧再不退,我们就走。” 家里没有浴桶。 一群人把仓库翻了个底朝天,勉强找到一口半人高的老旧的铁缸,像是以前搁在院子里养鱼的观赏性容器。 贺航把缸冲洗干净,搬进里屋,煎好的药剂和水按比例配好,哗啦一股脑倒进去。 谷丹正要进去扶人,贺航脱了外衣,说:“我来吧。” 贺航走进卧室,明知道沈青禾不会醒,还是放轻了脚步。 普通人高烧会面色潮红,胡言乱语。但是她不一样,她的脸色越烧越不见血色,闭着眼睛无比安静,连呼吸声都极轻。 贺航把她裹在毯子里,抱了出去。 沈青禾只披了件丝制的睡袍,浑身浸泡在药浴里,皮肤在热水的蒸腾下,逐渐泛起血色。 贺航趴在缸沿上,伸手将她的头发捋到耳后。 他平生第一次发现女生的脆弱,令他不得不小心翼翼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呵护。 半个小时后,贺航俯身把人从药里捞出来。 沈青禾的清醒来的猝不及防。 贺航仔细地把她裹进毯子里,送回卧室,正打算叫谷丹进来帮她换衣服,忽然手指被轻轻攥住了。 沈青禾目光清明,正定定的注视着他,哑着嗓子道:“辛苦你了。” 她的烧还没完全退,但人醒了就是好事。 贺航低头闭了下眼睛,狠狠地将她揉进了怀里。 沈青禾这一病缠绵了半个多月。 听说招娣的声乐老师已经到了,是个年轻的女生,住进了主屋的另一间卧室,她也提不起精神出门迎接。 每天清晨六点半,院子里会准时传来那位老师开嗓的鬼哭狼嚎。沈青禾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出了一会神,翻个身又继续睡过去了。 贺航端着甜粥推门进来。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在沈青禾的默许下,可以随意进出她的卧室不用敲门。 “起床,吃饭。” 沈青禾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拱出来:“我可以待会儿再吃吗?” 贺航:“现在吃,我洗碗。待会儿吃,你自己洗碗。” 冬天的井水凉得刺骨,沈青禾一提起就生理性哆嗦。 贺航眼里含着笑意,直接动手,把她从床上挖出来。 沈青禾:“哎,对了,我听说那混蛋一直没回家?”她指的是招娣的哥哥。 贺航:“邻居有人看见他出村,再也没回来。” 沈青禾一口气迟迟咽不下去,越想越气。 贺航不愿意回想那天的事,三言两语把话题岔开。 沈青禾吃了几口饭,躺回床上再也睡不着,听到新来的声乐老师在院子里拖长了声音练歌,于是披上棉衣,到门口瞧热闹。 新来的声乐老师叫杜怡,三十岁出头,据说已成家,有个很可爱的女儿。 听说她是周空山私交很好的朋友。 受朋友的托付,才愿意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出差。 沈青禾:“早啊。” 杜怡冲她笑了:“早。” 沈青禾前几天与她打过几次照面,彼此混了个脸熟。 杜怡显然听说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关心道:“你身体好些了吗?” 沈青禾:“好多了,谢谢。” 杜怡的发声技巧和气息的控制明显更专业,沈青禾流露出渴望的目光,忍不住主动求教。 杜怡很看得开,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她不介意多教一个学生。 沈青禾一下子从老师的身份,跌到与招娣平起平坐的地位,每天搬着个小板凳,与招娣一起上课。 日子就这么不慌不忙地溜过去,直到除夕。 除夕正好是立春后的第二天,沈青禾感觉到家里的气氛一下子燥了起来。 天气莫名其妙就回暖了,尽管院子里的雪还没化,可沈青禾脱下羽绒服也不觉得冷。 一家人围在火炉旁涮羊肉吃。 在自家院子里放烟花,一起熬了个大夜守岁。 次日清晨,一群孩子闹哄哄地聚在门口,七嘴八舌的拜年。 贺航取出早 分卷阅读106 已准备好的小红包,分给小孩子们。 艺人们的工作没有节假日,正月初七,沈青禾这边接到通知,准备带上招娣启程去北京。 周空山用自己的人脉联系的节目组,但他自己不方便出面,拜托沈青禾全程陪同。 离开的那天,全校的学生组团前来送行。 五年级的那批孩子,尤为不舍。 因为他们今年夏天就要毕业,贺航初秋才会回来。 他们很可能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孩子们追着车跑了一公里。 沈青禾心里难受,贺航硬是连头都没回。 沈青禾看不透他的内心,却似乎隐隐知道他在想什么。 沈青禾:“你是不是特别不喜欢离别?” 贺航说:“一般,我习惯了。” 山路跌宕不好走。 沈青禾和贺航一起,带着招娣,出现在机场。沈青禾拖家带口的,恍然间有一种成家立业的错觉。 招娣自从出了村就不说话了。 沈青禾怕她心理不适应,密切观察她的状态,发现她只是单纯的安静了些,一双眼睛好奇的到处张望,想必快乐大于恐惧。 沈青禾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安顿好招娣,一转头,发现贺航又不见了。 一个成年男人倒不至于走丢,但他悄无声息地失踪令沈青禾十分不悦。 贺航两分钟后回来,直面沈青禾谴责的眼神,淡淡地说:“我刚去了趟卫生间。” 沈青禾叹了口气:“我仿佛忽然间变老了好几岁?” 贺航奇怪地看着她。 沈青禾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我指的是心态……从前的我拉着行李箱,想去哪就去哪,从来不会像个老妈子一样,操心这个,操心那个。” 贺航认真想了想,揽过招娣,说:“我看着她,你可以做甩手掌柜了。” 三个小时后,在北京落地。 周空山安排的专车接他们到酒店,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饭。 周空山刚结束欧洲巡演,下飞机直奔吃饭的酒店。 周空山最近真的很忙,状态也不是特别好,很多工作都是由他的团队策划和安排。 沈青禾能感受到,周空山和他的团队真的把招娣当成一个未来巨星在培养和包装。 招娣抱着一堆衣服首饰,无措地站在沈青禾面前,怯怯道:“沈老师……” 沈青禾:“怎么了?” 招娣说:“老师让我回家自己练习仪态。” 沈青禾:“你等我一下。”她回屋换上自己的裙子和高跟鞋,踩着猫步出来,说:“我陪你一起。” 酒店的套间有个巨大的投影仪。 贺航晚上在窗前捣鼓了半天,沈青禾以为他想看个电影什么的,没想到,他居然把她的秀场视频传了上去。 沈青禾惊悚道:“你干嘛?!” 贺航:“让招娣看看你炸街的气势,给她做个榜样。” 沈青禾哭笑不得:“饶了我吧!” 他们两个大人并肩躺在沙发里,贺航伸手揽着她的肩。 小招娣坐在地板上,看着投影仪上的沈青禾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是惊艳。 其中很多场面沈青禾都不记得了,不知是多少年前的老资源。 沈青禾:“你从哪找的这么多素材。” 贺航:“周钧传给我的。” 沈青禾:“周钧?” 贺航说:“他已经脱离了雅西时尚准备单干,他手下的团队正在收集时尚界的各种资源,居然发掘了不少关于你的历史。” 那都是沈青禾当年在各个大秀场混脸熟时留下的痕迹。 贺航又道:“周钧新办了一个叫LPPOUID的时尚杂志,今年五月创刊想让你帮忙拍一组片子。” 沈青禾一口答应:“没问题啊……你当摄影师吗?” 贺航却摇头,说:“有一个人比我更合适。” 沈青禾:“谁?” 贺航:“那人你也认识。” 沈青禾:“别卖关子,到底谁呀。” 贺航:“你是他的伯乐。” 沈青禾瞪大了眼睛:“闵敬?!” 贺航点头:“是他,他拍人像乃是一绝。去年冬,也就是两个月前,他用你的照片斩获了华人摄影大赛金奖,你知道吗?” 沈青禾“嘶”了一声:“他好像对我提过一嘴,想用我的照片去参赛,我答应了,竟然真的得奖了吗?” 两个人靠在一起,贺航说:“周钧把他揽进了麾下,他很会突出女人的气质。” 沈青禾想起曾经与闵敬在北京的那次合作,心有余悸,道:“也许他确实很适合拍人,但他不适合拍我。” 她说:“我还是更喜欢你的风格。” 但是,那张得奖的照片正出自于那次状况百出的合作。 贺航:“那我尽力一试。” 分卷阅读107 沈青禾躺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贺航对招娣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双手温柔地抱起她,把她送进卧室。 招娣参加的那档节目,前后总共录制了一个多月。 沈青禾以家属的身份坐在观众台上,与其他小选手的爸爸妈妈聊天,被迫接受了一脑子的育儿经。 也好。 将来自己用得上。 沈青禾觉得自己真是变了。 她今年才二十四岁,以往,谁跟她提结婚生子,她跟谁急。开什么玩笑,年纪轻轻的,谁还不是个小孩子了。 她本以为,自己至少还要玩个十年八年才能彻底收心。 哪成想,遇见了中意的人,犹如干柴烈火一般,来势汹汹。 她还毫无准备,但已经不排斥未来枯燥的柴米油盐生活。 ☆、第 53 章 四月底,沈青禾和贺航一起回了趟雅西。 周钧在为自己的《LPPOUID》创刊造势,沈青禾盛装打扮出席晚宴。 她在晚宴上见到了田小蕾。 半年多没见了,田小蕾一点没变,还是一副单纯的未成年女生形象。 她的头发染了当季最流行的青亚麻,刘海烫成了空气卷,身穿欧式长裙,像二次元里走出来的洋娃娃。 沈青禾:“哇——” 田小蕾拉住她的手:“青禾,你的表情好造作啊!” 沈青禾忍不住上手捏她的脸蛋:“你还是不说话比较可爱。” 田小蕾挽着她的手,退到墙边,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有请你男朋友为我们合照一张怎样?” 贺航一直跟在沈青禾身后,他今天没有随身带相机。 沈青禾不讲究,说:“用我的手机吧。” 田小蕾酸溜溜道:“我们合作那么多年,我从未见你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迁就我。” 沈青禾笑而不语。 拍完照,沈青禾对贺航说:“你不用跟着我们了,自己去玩吧。” 他一个大男人确实不合适掺和到女孩子们的主场中。 贺航将手机递还到她手机里,却没有立刻走开。 沈青禾稍一踮脚,在他耳边落下轻轻一吻。 田小蕾双手捂住眼睛,笑得一脸淫/荡。 贺航握了一下她的手,走开了。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周钧忙得很,没时间招待他。 贺航前半生简直是低调到了尘埃里,一代时尚女王詹荟的独生子,当代青年摄影创作者的天花板,当他出席这样光鲜的场合时,在场居然没多少人真正认识他。 沈青禾看着他在二楼阳台上望风,有花枝招展的女生上前搭讪,却遭到了他的冷脸,悻悻地离去。 田小蕾举起酒杯:“恭喜我们啊,各自找到了爱情。” 沈青禾与她碰杯,笑着说:“可喜可贺。” 田小蕾凑在她耳边,悄悄扔下一枚重磅炸弹:“我和周钧的婚礼定在今年七月份。” 沈青禾怀疑自己听错了,愕然道:“婚礼?” 田小蕾点头,眼睛里亮晶晶的:“是啊。” 沈青禾:“你你你你们才在一起多久?这就要结婚了?是不是太快了?” 田小蕾:“不到一年吧。” 沈青禾:“…………” 田小蕾歪头:“快吗?我觉得还好!我们没有可以去追求婚姻,只是水到渠成的走到了这一步而已……” 沈青禾感慨不已。 缘分这个东西,很奇妙,与时间长短无关,完全归功于命运。 田小蕾:“你要来当我的伴娘啊!” 沈青禾点头,说:“好。” 这时她们从小的约定——谁先结婚,另一人就要当伴娘。 沈青禾还在宴席上看到了闵敬。 年轻的摄影师变了很多,沈青禾第一眼居然没认出他。 闵敬穿着某品牌当季新款,找到了合适自己的造型,气质上再也不是从前那唯唯诺诺的谦卑模样。 沈青禾远远的冲他举了举酒杯,看他游刃有余地在宾客之间游走。 沈青禾说:“看呐,一个摄影师的成长。” 田小蕾也深有感触:“一个人啊,当他失意的时候,世界连太阳都是黑色的,当他终于成功后,身边尽是花团锦簇。” 沈青禾:“所以,生活总会越来越好的。” 贺航快要与夜融为一体了。 沈青禾可以感受到,那两道孤独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自己的身影。 她搁下酒杯,说:“没意思,我先走了。” 田小蕾忙拦道:“别啊,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沈青禾环顾周围:“我觉得有很多女孩子希望与你聊上一句半句,你和周钧结婚的事应该不是秘密,提早适应一下吧,未来的周太太。我要带 分卷阅读108 我的男生回家了。” 在重色轻友方面,这对姐妹花还真是不相伯仲。 沈青禾走进夜色里,牵住贺航的手。 两个人悄无声息地从侧门溜了,就像来时那样安静。 沈青禾喝了酒,坐在大G的副驾上。 贺航载她回到了自己家。 那是一片高档的花园小区。 贺航半年多没回家,门卫举着手电端详了许久才给他们放行。 贺航轻声道:“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沈青禾却在走神,没听清,问:“什么?” 贺航摇摇头,又不说话了。 沈青禾第一次踏进贺航的领地,在玄关处换鞋,并开了灯。 极简主义的装修风格,是贺航的味道。 门口放着一只巨大的箱子。 沈青禾经过,轻轻踢了踢它:“这是什么东西?” 贺航说:“拆了吧。” 两个人一起上手,把纸箱子拆掉。 里面是一张崭新的梳妆台。 贺航:“知道你要来,特意为你准备的。” 他不止为她准备了一张梳妆台。 接下来,沈青禾参观了新的衣帽间,足足有半个卧室那么宽敞。 热恋中的未婚男女,贺航充分尊重她,为她单独准备了一间卧室,靠南向阳,有独卫。 沈青禾进了自己的专属卧室,仿佛踏进了另一个天地。 粉红色的墙纸,造型精致的欧式壁灯,落地窗前层层叠叠的垂幔。 此间卧室与整栋房子的装修格格不入。 沈青禾忍不住扶额,心里再次产生怀疑。 他们直男到底对浪漫二字有什么误解。 贺航用极平淡的口吻说:“我愿意给你建一座象牙塔,让你余生无忧无虑。” 沈青禾的灵魂幸福得快要飘起来了。 她喃喃地说:“好甜啊。” 贺航:“甜?” 沈青禾转头:“你甜。” 他们在自己的家里热情相拥。 雅西的夏天来的太早了。 立夏刚过,沈青禾便脱下了最后一件长袖T恤。 日最高温猛地达到28摄氏度,夏天又来了。 沈青禾最喜欢的夏天。 贺航老毛病又犯了,连续几天低烧。 今年,沈青禾陪他去看医生。 那位熟识的老中医见到沈青禾,眼神一亮:“哟,小贺有女朋友啦。” 沈青禾偎在贺航身边,乖巧地笑了笑。 医生看完了贺航的各项检查结果,摸完脉之后,又开了一堆中药,让他们回去自己煎服。 贺航下楼付钱抓药,沈青禾留在医生办公室,问:“医生,他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医生七十多岁的老头子了,面容慈祥,道:“你总算问到点子上了,他的各项检查我看了,完全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沈青禾担忧地追问:“那他的症状是怎么回事呢?” 医生严肃道:“他在我这里看了很多年,我最近一直有个猜测,但是一直不敢讲。” 沈青禾心里一咯噔,就怕听到什么坏消息,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只听医生道:“男人啊,到了他这个岁数,正是需求量最旺盛的时候,他们需要适当的纾解,你明白吗?” 沈青禾一愣:“啥?” 医生笑道:“不用担心,我琢磨着啊,等你们结婚之后,这种情况应该会有所好转。” …… 沈青禾满面通红的从医生办公室里逃出来,站在走廊的窗前,两手给自己扇风。 贺航抓完药上来接她,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沈青禾现在简直不敢直视他,眼神一直在飘忽。 回程的路上,沈青禾头靠车窗,拄着脑袋,在深入思考一个问题。 二人同居也有两个月了,一直规规矩矩地分房睡觉。 贺航只要出自己卧室,必是衣冠整齐,一点逾越不肯有。 沈青禾终于真正见识到传说中的绅士风度。 但是,这种相处方式也太不符合热恋中的男女了。 沈青禾想,那种事情到底该怎么开口,真的要我先主动跨出第一步吗? 沈青禾为此苦恼了好几天,决定去请教一下恋爱前辈,田小蕾。 她约了田小蕾出门喝下午茶,在一个安静的包间了,开门见山问:“你和周钧的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田小蕾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姐姐,拜托你矜持一点好不好。” 沈青禾说:“做不到。”她最近实在是焦躁的很。 田小蕾:“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他不行?” 沈青禾瞪眼:“胡说八道!” 田小蕾咯咯咯捂嘴笑。 沈青禾委婉地说:“我们好像陷入了一个 分卷阅读109 瓶颈期,我想追求更进一步的发展。” 田小蕾恍然大悟:“原来是你的问题。” 沈青禾:“我又有什么问题?” 田小蕾:“你欲求不满嘛。” 沈青禾抄起拖鞋:“……我看你是找打。” 田小蕾爆头鼠窜:“别打别打,我说还不行吗。” 沈青禾:“快说。” 田小蕾歇了口气,很纠结道:“怎么说呢,我和周钧,并没有很刻意去追求这些东西,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嘛!” …… 沈青禾听着这句话,怎么觉得那么耳熟,道:“你怎么什么都是水到渠成?” 田小蕾振振有词:“爱情这个东西,当然要讲究水到渠成啊!强求可怎么使得?” 说得好有道理。 沈青禾苦闷的捂住脑壳。 可能是看出闺蜜的苦恼,田小蕾嘟嘴想了想,眼睛一亮,有了馊主意:“哎,我让他兄弟帮忙助攻一下。”说着,就给周钧打电话。 沈青禾后知后觉去抢她的手机,却晚了。 听田小蕾乱七八糟一通讲,沈青禾恨不能把自己埋进地毯里。 沈青禾:“我好烦啊。” 田小蕾:“要不你们找机会喝点酒吧,助兴。” 周钧接到了未来老婆大人的委托,一点不敢耽搁,马不停蹄挪出时间,专门找贺航谈心。 贺航刚出外景回来,以为他有事,问:“怎么?” 周钧:“没什么,好久不见,有点想你,来找你聊聊。” 贺航望着他面前的茶具,笑了一声:“那也不必搞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吧,周主编。” 周钧:“好吧,我确实有正经事要找你聊。” 贺航开始摆弄茶具:“说。” 周钧:“我问你啊,你和青禾发展到哪一步了?” 贺航瞟了他一眼,没答话。 周钧知道他嘴巴紧,于是再加一把猛火:“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 贺航手下一顿:“怎么了?” 周钧:“我听说青禾要从你家搬出来,到小蕾那一起住。” 贺航:“你听谁说的?” 周钧:“当然是小蕾啊,青禾最近一直在密谋破坏我们俩的二人世界,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贺航脸色变了又变。 周钧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唉,你啊,自己感情出问题了都不知道,像你这么木讷的男人,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怎么可能留得住女孩子嘛……” 贺航一整天心神不宁,在工作室里消磨了半天的时光,晚上驱车驱车回家,到家门口时,发现家里一片黑暗,没有亮灯。 晚上十点半。 沈青禾没有回家,也没有给他任何消息。 贺航摸着自己的手机,打开车窗,点了根烟。 与此同时,沈青禾趴在二楼的窗户边上,看到贺航的车驶进小区门口,稳稳的停在家门口,一颗心砰砰开始跳。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二十分钟…… 沈青禾在窗边蹲得腿麻:“????” 他在搞什么东西?! 别是在车里睡着了吧!? 沈青禾一颗耐心要耗完了,终于见贺航下车,走向家门口。 他今天的步伐似乎格外沉重,但沈青禾没有在意。 她长舒了一口气,心道:“来了。” 第一次全副武装主动出击,沈青禾心里有些惴惴的。 沈青禾暗骂自己不争气,平时撩人的倒是挺浪的,怎么相处之后反倒变得矜持起来。 不要怕,不要紧张。 沈青禾你调情大师你怕谁? 玄关处传来门的响动。 沈青禾赤脚溜到吧台后面。 贺航踏进门的一瞬间,沈青禾主动亮起了吧台前的两盏昏黄的夜灯。 “Good Night。” 时隔多年,沈青禾再次亲自动手调酒。 酒调成什么样不重要,但动作一定要撩人,气氛一定要到位。 她的手指上戴着贺航送的蓝宝石戒指,指间夹着酒杯。 从贺航的视角来看。 她的一切动作都是那么的优雅而从容。 她捻着冰块扔进玻璃杯中的声响清脆又动人。 一杯翻腾的、火红的伏特加出现在面前。 沈青禾拿着琉璃小刀,当着他的面切了一片极薄的柠檬。 情真意切道:“乱花迷人眼,野望入我怀。” 贺航在沈青禾的注视下,喝了这杯酒。 禁欲的外衣彻底被撕裂。 沈青禾攀住他紧实的臂膀,缠绵却又坚定地说:“我爱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