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紫禁情》 分卷阅读1 ================= 书名:十年紫禁情 作者:杉木依依 ================== ☆、楔子 秋叶斑驳,风吹得树梢沙沙作响,京郊王府别院,几个婆子的笑声惊动了房上的鸟儿,混着马吊悉嗦音儿便知快活怡然。偌大的院子空旷寂静,里间屋子里,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哥儿躺在床上,眉头紧锁,脸上密密麻麻的痘痂有些骇人,模糊了应是俊俏的面庞,或是身体不舒服,或是水烟瘾犯了,嘴里不停念叨着。 “诶,你们听,是不是三阿哥在闹”王嬷嬷手下停了停,侧着耳,寻着似有似无的呜咽声。 吴嬷嬷不耐烦的摸了一张牌,不屑一笑:“哪儿有什么声儿,你听岔了吧。这附近常有野猫,不定是哪家的野猫跑来了”。 余下三人互看一眼,不再做声,虽说都是来伺候三阿哥的,可吴嬷嬷却是管事嬷嬷,不可得罪,皆以她为先。 见她们有些忌惮自己,吴嬷嬷更是有些得意,状似叹气:“哎,不是我说,这佟妃娘娘本就不得宠,连着这三阿哥也不得宠。我在宫里伺候的年头不短了,皇子们娇贵着呢,能养大的便是上天赐福了,更莫说得了天花。虽渐好了,可后福如何谁可知啊”。 妄议主子可是大罪,其余之人左耳进右耳出,专心看着自己手中的牌,似是方才未有人说话。 一旁的院儿里俨然不一样的光景。 “格格,您慢点儿,您是来养身子的,可不敢胡闹”秋棠追着拿了纸鸢便往屋外跑的小主子。 敏溪梳着双平髻,簪着点翠梨花钗,粉色旗装上绣得白色木兰,娇俏可爱,手里的燕子纸鸢快有她一半儿高了。 “秋棠姑姑,玩儿一刻罢,屋里太闷了,你同我一起放纸鸢,可好?”言罢便伸了手去拉秋棠,弯弯的眼,笑容暖人心。 秋棠软了心肠,握着小主子的手,道:“格格可莫食言,只一刻钟。秋风凉,若方好些又风寒了,奴才可得挨罚了”。 “嗯!记下了”。敏溪重重点了头,递过手中的纸鸢。 秋棠接过纸鸢,借着东风,放了线,在院子里跑了起来,直至飞上了天。 “哈哈哈,秋棠姑姑,再放高些,哈哈哈,再高些”。敏溪跳着脚,拍着手,乐得脸上染了绯色,望着那飞了院墙的纸鸢,眼神晶亮。 玄烨本是昏昏沉沉的,竟是闻得女儿家的清笑,自觉是睡糊涂了,此处是郊外,镶黄旗的地界儿,非皇贵不得入,且伺候的只有几位嬷嬷,怎会有小女孩。 忽的一阵风,吹得纸鸢朝一方倒去,直直落在了旁院儿里。 “哎呀,这可怎生是好”。秋棠焦急,没了法子,只得先安慰着:“格格,不过是一个纸鸢罢了,待回了府,奴才再做一个新的予您”。 敏溪细想了想,道:“秋棠姑姑,去取回来吧。既是旁处院子,莫非王侯将相,看玛父之面断不会为难于我。若主人家不在,给些银子,让奴才交还于我便罢。还余十多日方能回府,没了纸鸢,岂不聊聊无味”。言罢往大门去。 “格格,不可呀,格格”。秋棠追了上去,格格自小养在老太爷身边,聪慧有主意,可如何去得外间抛头露面呀。 “无碍的,我不过方几岁孩童而已。秋棠姑姑,往后二八年华时谁还认得我”。推开秋棠的手,命人开了门。 待至了旁院的大门,秋棠叩了门,退回小主子身边等候。 “谁呀”。王嬷嬷开了门问道。 “这位嬷嬷,我家格格的风筝落在了你家院子里,可能予个方便。”秋棠笑着道明来意。 王嬷嬷上下打量着秋棠,挥了手:“什么风筝,我并未见着,你且去吧”。 “诶,嬷嬷,咱家格格乃索尼大人之孙,老爷颇为宠爱。原送此处宅子休养几日,郊外不甚热闹,少不得风筝作伴,烦请嬷嬷体谅奴才的心”。霎时便往王嬷嬷手中塞了锭银子。 王嬷嬷倒不敢收银子了,索尼大人乃两朝重臣,皇上与太后极为倚重。立时赔了笑脸,躬身往里请:“不敢,不敢,既是赫舍里格格,便是没有不方便的。既格格的东西落进了院里,取了去是应当应份。可姑娘这银子奴才怕是不能要的”。 秋棠只一笑:“多谢嬷嬷”。护在小主子身后,进了门。 见有生人进了来,吴嬷嬷立时站起了身,王嬷嬷疾步至身旁,耳语几句,吴嬷嬷便换了神色,笑道:“原是赫舍里家的格格,请便即是”。 秋棠微福身,敏溪微微一笑,便前去寻风筝去了。 “这位格格往后有大福气啊”吴嬷嬷叹道。 王嬷嬷疑惑:“吴嬷嬷,此话从何说起啊?” 吴嬷嬷笑了笑:“索尼大人家的格格定要送入宫的,且又是亲自教养,自是疼在心坎里。恩宠自多过佟妃娘娘,可及皇贵妃否,却未可知”。 秋棠与小桃四处寻着纸鸢。敏溪似是闻得有人哭泣,蹑手 分卷阅读2 蹑脚随声至一扇木门前,见里间的门紧锁,小心翼翼的探着身子朝里瞧,未有烛火,看不真切。伸了耳,确闻得低低泣声,正要推门探个究竟。 “格格,找到了!”。秋棠在树梢取了风筝,未见小主子人影,只得高声儿唤着人。 敏溪霎时缩回了手,转过身,慌忙应道:“来了”。 拿了风筝便打道回府,在嬷嬷们打马吊的桌前停了下来,一思忖便知是因何事。将手腕上的佛珠退下,递于吴嬷嬷,肃色道:“方才我听得有人在哭,想来年岁应同我相仿。这串佛珠劳烦嬷嬷交于他,若是病了,会护人平安,是玛父送与我的”。 吴嬷嬷见赫舍里格格小小年纪有如此气魄,不敢推诿,接了佛珠,回道:“是,奴婢晓得了”。 “嬷嬷定要带到才是”。面色甚为严肃,别家奴才她自是不可逾矩教训,只可怜了门里的主子了。 吴嬷嬷被瞧得不自在,笑得僵硬:“是,格格吩咐的,奴才定会带到”。 “如此便多谢了!我这便回了”,言罢带了秋棠回了府邸。 房门开了缝,一束光照进了屋,床前的烛火被人点亮。果然,还是几位嬷嬷而已,哪里来女孩子,玄烨心里笑自个儿晕了头。 吴嬷嬷将佛珠丢在了玄烨手上,不咸不淡:“三阿哥,这是旁院里的格格送您的,格格只道此乃平安珠,可护阿哥平安,您收下吧”。 虽佛珠打在手上疼得龇牙,可心里雀跃,真的有姑娘,并非幻觉。手指动了动,将佛珠抓到了手中。 吴嬷嬷见三阿哥还能动弹,自觉应无大碍,还念着牌局,转身出去锁上了门。 未来得及问是哪家格格,摸着佛珠,暖意从心起,寂寞难熬时便有了慰藉。 沙漏渐渐露到了底,身上的痂落了,嬷嬷伺候的不尽心,脸上身上留下了褐色的小点儿。苏麻奉旨接三阿哥回宫,马车方至了门前,便闻得谈笑打牌之声,一怒之下命人踢了门。 此番情景,着实令人生气,直令侍从将伺候的一干人等送进慎刑司等候太后发落。瞧着瘦了一圈的玄烨甚是心疼,眼里磨去了些灵气。上前牵了三阿哥的手,笑道:“三阿哥,太后命奴才接您回宫,下月太后亲养三阿哥”。 委屈愈甚,扑进苏麻怀里,抽泣起来。苏麻愣了一瞬,旋即将玄烨抱起来哄着,上了马车,还了宫。 月盈如故,星辰灿烂。玄烨蹙着眉,似是梦到京郊别院,手自然的摸着枕下,却久未抓着佛珠,惊得睁开了眼,不知落在了何处。 翌日,承乾宫的奴才帮着寻三阿哥的佛珠,却未见,闹得整宫不宁,竟是寻至了侧殿仪嫔屋中。待佟妃知晓,训诫了玄烨,罚了抄卷,方作罢。或是孩童玩性大,过了几日便不再提此事了,只当梦了一场。 顺治十五年,春意阑珊,索尼立于府中葡萄架下,等着孙女回来,出府养病已半月,颇为想念。 敏溪手中拿着风筝,明媚的笑着,见了索尼,小跑过去,唤道:“玛父!” ☆、第一章 联姻(一) 帝城寒尽临寒食,骆谷春深未有春。寒冬腊月里,轻呵出的白气,墙角的积雪,宫檐下空了鸟巢无不昭示着这季节的冷漠萧瑟。长廊中行色匆匆的人儿倒为这岁暮天寒平添了一丝生气。 慈宁宫内,苏麻正陪着大玉儿修剪她前日新得的花儿。 “苏麻,你看我这花儿是不是要比前些天开得好些。”大玉儿笑着左右看那盆花,愉悦得紧。 苏麻亦笑着回:“可不是嘛,格格,还不是仰仗着您细心照看喃。” 此时一个小太监进来了,跪下叩道:“给太皇太后请安”。 “嗯,起吧。”大玉儿依旧漫不经心的摆弄着花。“谢太皇太后”闻言小李子赶紧谢恩起身,恭敬的站在一旁。 “说吧”大玉儿拿起剪刀正欲修剪花旁的枯叶,这叶若是枯了,即使曾经再是护着花儿,也留不得了。 “是,回太皇太后的话,今日…..今日鳌中堂在大殿上回皇上的话声儿大,皇上……皇上似是受了惊吓,本是站着,却不想鳌中堂突然虎着上前,想来皇上没有防备,惊了一下,便落了座”小李子战战兢兢地回了话,站在旁侧大气不敢出,更不论觉察太皇太后此时的脸色。 眉头微微一皱,败了兴致,这枯叶包裹着花,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伤到花,如此可要另想法子,不可一刀剪去。苏麻瞧着主子微微变化的面色,只默默的在旁服侍着,不开口打扰。 不多时,坠着佛珠的手一挥:“嗯,哀家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李子如闻大赦“奴才告退”。悄悄扯着袖子擦着脑袋上的汗退出殿去。 “格格,这鳌拜也太放肆了…..”苏麻心中愤懑,不满鳌拜一届家奴竟是要欺到主子头上。 “苏麻,咱们皇上如今有十一了吧,倒是可以大婚的年纪了”大玉儿开口打断了苏麻的话,指尖捏着花枝,细细得打量。 “格格,您的 分卷阅读3 意思是…..”苏麻讶然道。 大玉儿拿起剪刀将那周围围着枯叶的花剪了下来,遂抬起头对苏麻笑了笑:“传我的懿旨,今年除夕节前一晚,命王公大臣命妇携女眷进宫团年,我老太婆今年想凑凑热闹”。 炎炎夏日,燃了心火,日头虽是落下,热气依然未散。 乾清宫外的宫道,年十一岁的玄烨脸憋得通红,朝珠碰得脆响,快步走向通往慈宁宫的道。 “万岁爷,万岁爷,您小心脚下,别摔咯”梁九玏在后边急急跟着玄烨的脚步,苦着脸喊道。 “朕要杀了他,朕要杀了他,朕总有一天要杀了他!”憋了一天的气终于发出来了,朝着空无的地,吼得回音震绕。 “哎哟,我的皇上诶,您别这么大声,小心被有心人听见”吓得梁九玏拍着自个儿的腿连忙提醒,虽是已看出万岁爷已经气极了。 “朕在朕的紫禁城中说话还得怕什么人听见吗!朕在你眼中是如此软弱无能的皇帝吗!”听得此火上浇油之话,玄烨猛然回头瞪着他大声喊斥。 一群太监吓得立即跪下讨饶,“奴才罪该万死,惹了皇上生气,请皇上恕罪”梁九玏连忙跪着请罪。 玄烨知道梁九玏是个忠心的奴才,不过将火气发在他身上而已,转过身,不愿再多言,大步向慈宁宫迈去。 梁九玏见状急忙爬起来跟在玄烨的身后,闭紧了嘴。 至慈宁宫门前,玄烨慢下脚步,静沉心绪,皇祖母自幼疼他教他,偌大的宫闱,只慈宁宫予他温暖与安心,不可将怒气带到慈宁宫内扰皇祖母一同烦忧。 望一眼冗长的鎏金屋顶,几只黑鸦飞过,垂首,迈了门槛,脸上的怒气早已消散,“孙儿给皇祖母请安”温和恭敬的站在大玉儿身前请安。 “嗯,下朝了,今天可有何事扰你?”大玉儿原是盘腿在榻上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试探着询问。 “回皇祖母的话,今天在殿上孙儿听着各地的奏报,跟几位辅政大臣学着如何处理政事”,有心略去了鳌拜大不敬的那一段,乐呵呵的道着趣事。 意味深长瞧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如今皇上长大了,跟祖母也有了自个儿的小秘密了”。 “皇祖母,并没有,您是孙儿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孙儿并不想瞒您,只是孙儿如今长大了,本不想事事都来扰着您了”,急于表白,恐皇祖母失望,如今于他是最亲的人,只愿皇祖母晚景如春,颐养天年。 “皇上今日可还好,正巧奴才方煮了茶”苏麻此刻掀了帘子,笑容满面的端着茶盏进来。 “苏麻嬷嬷手艺自是无有不好的”,玄烨满心欢喜端起一盏,幼时便是挨了皇祖母训示,苏麻嬷嬷时常如此哄他开怀,熟悉的味道一入口,暖了心房,烦恼抛诸脑后。 大玉儿闻言不动声色,抓了苏麻的手,状似叹气:“苏麻,咱们皇上年岁长了,亦是越来越懂事,倒知哄人了”。 “可不是嘛,一眨眼皇上都长这么大了,到了可娶妻之时了”苏麻打趣道。 微愣住,作何扯至这处,还不知何为男女之情,玄烨眼神飘忽,脸红到了耳根。 大玉儿与苏麻见皇帝脸红害羞,旋即笑出声,随即好笑得招招手,令至身边,谆谆训谕。 皇帝即刻放下茶盏,脸还未退却绯色,走到祖母身旁,顺着榻边坐了下去。 “皇帝啊,尔为君,鳌拜为臣。纵然臣子仗功高盖主,在主子跟前儿放肆,咱们也有法子让他莫忘了君臣之道。况尔乃爱新觉罗子孙,大清之主,皇祖母会帮着皇上君临天下”。大玉儿慈爱的瞧着他,耐着性子慰言。 玄烨一听便明今日之事皇祖母已然知晓,可心中尚余怒气,直言道:“皇祖母,孙儿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可今日鳌拜实是太过放肆,遏必隆竟是附和鳌拜,苏克萨哈装聋作哑,索尼称病不上朝,况孙儿确实惊了一时,觉着窝囊,更不愿皇祖母忧心,便未告知皇祖母”。 大玉儿点点头,不曾怪他瞒着此事,唯心疼罢了,言:“皇祖母知你孝顺,但皇祖母也可倾听皇帝的烦心事,亦可出出主意不是。等皇上可独当一面时,皇祖母便享享清福,侍弄侍弄些花花草草”。 “皇祖母,孙儿不会让您等那一天太久的,孙儿一定会杀了鳌拜!”,凡提及鳌拜眼睛里又泛起杀意。 “玄烨呀,任何事都不可冒进,且鳌拜不可杀只能擒,你若杀了他,天下人会论皇帝杀了功臣,兔死狗烹。眼前要紧的是让这四大辅臣中必须有一人为你肝脑涂地,你可知道了?”大玉儿伸出手,拍了拍玄烨的肩。 “孙儿知道了,可皇祖母,这四大辅臣中谁为最可信?孙儿又该如何收服其心?”玄烨心中着急,鳌拜一日不除,朝堂一日不得安宁。 大玉儿意味深长的看着玄烨,调笑道皇帝如今长得这般高了,可见是长成人了,大婚亦是时候了。 玄烨转眼一想,难不成皇祖母借大婚之由促成亲政,顺势分散四大辅臣之心,连带着打压鳌拜之势,如是问出了口。 大玉儿见 分卷阅读4 玄烨笑意愈深,温言道:“皇祖母命王公大臣内眷除夕前一天进宫陪哀家团年,你到时且瞧一瞧有没有中意的”。 “皇祖母既是有了主意,全凭皇祖母做主,只要助孙儿亲政便成,那日孙儿不去了,孙儿想去给皇额娘上香”,玄烨恭敬答道,眼里多了丝落寞。 大玉儿想他应是伤感孝康皇后不曾见他成人,点了头,应下:“嗯,皇祖母知你最为孝顺,一定会给你挑个好的”。 “是,皇祖母,孙儿尚有些书需看,这便跪安了”。玄烨还想着昨日阅看的那页资治通鉴中疑惑之处。 大玉儿欣慰道:“嗯,去吧,读书固然重要,亦要保重龙体”。 “是,孙儿知道了”言罢,玄烨退出殿外,似又想起何事,复而回转进殿,羞赧道:“皇祖母,若是那女子是个丑八怪您可不能逼我天天去面着她”遂而头也不回的出了慈宁宫大殿,生怕心思全露。 大玉儿与苏麻皆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 落日余晖,玄烨手中拿着书卷,脑海中却勾勒起女子容颜,会是何样的女子与他携手一生,正是入神时,梁九玏请安传膳声断了思绪,抬眼一瞧,谄笑的脸现于眼前,煞了景,若是那女子面容丑陋怎生是好,瞬时黑了面色。 ☆、第二章 联姻(二) 是夜,月朗星稀,索尼府中的书房烛火通亮。 “父亲,太皇太后这是何意,自入关以来还未曾让内眷进宫与其团年的先例,即便是先帝在时,太皇太后亦不曾如此大张旗鼓设宴,莫不是…….”,索额图眼珠几转,恍然大悟,神情忽然激动,眼中的愉悦呼之欲出。 索尼将手搭在圈椅的扶手处,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儿辈中,索额图最是聪明的,百年后少不得要将家交于他,可聪明过了头,便为主所不容了。曲着手指在扶手顶端轻轻地扣着,盯着一簇烛光,思量一会儿才开口道:“去将敏溪带来”。 索额图立时明白了父亲的用意,“是,父亲”,欢声应下,做了揖退出书房,轻快的走向西边的院子。 瞧着儿子离去时那迫不及待的神情,无奈摇首,闭上双眼,心下猜测:太皇太后怕是想要为皇上大婚做准备,这病该是时好了,一个鳌拜倒是不足为惧,只是这遏必隆见风使舵,且苏克萨哈还未表明态度,这….. “爷爷,您唤孙女?”,敏溪梳着羊角髻,五彩宝石蝶钗簪于髻中,几缕刘海垂于额前,手中拿着稚尾毛做的毽子站在书房门口,小脑袋探进屋里朝着索尼笑,只怕身后的星河也比不得那双灿亮的弯眸。 索尼闻言睁开眼,慈爱地向他最疼爱的小孙女招招手:“敏溪,快来爷爷这儿,可是又淘气了吗?”,虽是如此询问,却知她是个最聪慧不过的,自幼长在身边,亲加教导,当是八旗女子中颇有灵气的。 紧握着毽子,走进书房,如常行了礼,规规矩矩的站在书桌前,谨慎地答:“爷爷,今日女子规已默完,身上觉着发冷,这才带着冬雪在院子里踢了会儿毽子,三叔告知爷爷正寻孙女,便立刻过来了”。生怕被收了毽子,小心翼翼的察着爷爷的神情。 满意的点了点头,孙辈中最是疼爱敏溪,原是因着她身子弱,多了几分怜惜,如今更是精通满蒙汉三族之语,女子德言容功尽显大家闺秀风范,若是个男娃娃定然承爵,可惜了,是为女儿身。 “过几日,太皇太后赐团年宴,你随额娘一同进宫,爷爷不得不嘱咐些许,宫里不比在府中,规矩多,贵人多,可是明白了?”,待那日,莫论诰命,蒙古的格格,先帝的太妃皆在其列,万事小心为上。 “是,孙女谨记爷爷的教诲,孙女一定好生遵着规矩,望爷爷安心,该是如何,孙女省得的”见索尼温和,未有责罚之意,舒了气,笑颜盛。 观她眼底澄澈欢愉,索尼欣慰至极,实乃成大器人矣,虽端着威严,却关切道:“嗯,去吧,你若平安顺遂,爷爷便心安。天寒易凉,莫要贪玩”。 “哎!爷爷,那孙女回屋了”敏溪笑着福了福身子,带着毽子转身出了书房。 脚步声远,方落了嘴角,半眯着眼,思忖:长至此时,已年十二,鲜有费心事,不仅事事周全颇得长辈喜爱,更是温婉贤淑的一个小棉袄,赫舍里一族本仰仗着自个儿的功绩,若此事成,便是更上一层楼。却突然想起索额图提及遏必隆之女,上三旗出了名的美人胚子,转而再一想,笑叹:“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城东,额驸府,户前两座石狮镇门,气派非凡。 “瑾昭,过几日,太皇太后所赐团年宴,需得随着嫡母进宫,此番明为太皇太后爱热闹,实则挑选大清皇后,你出身高贵,且容貌秀丽,乃正位中宫不二之人”,遏必隆从鳌拜府中回时便往这处来,言语颇为自得,瞧着样貌与自己心爱的女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儿很是疼爱。 “阿玛,可是唯我一人?旁的人若是同我抢,那可不依”,拉着遏必隆的手,在身侧撒娇。一双丹凤眼,从上勾着柳叶眉,身着湖水碧云裙, 分卷阅读5 自小与额娘一般,美艳水灵,被遏必隆捧为掌上明珠,性子亦是养得霸道。若不细问,还当以嫡女。 嘲讽的声儿从鼻腔哼出,傲首不屑道:“谁敢同你抢,你乃镶黄旗格格,鳌中堂为汝义父。且儿天生丽质,花容月貌,怎是满洲下人可比得的”。 得了许诺,自是欢喜,知阿玛疼自个儿,既是她开了口,便无有不应的,雀跃道:“如此便多谢阿玛了,皇后之位,志在必得”。此时与遏必隆得意神情一般无二。 忽如一夜春风来,大地披了白衣裳,团年宴至。 宫宴之上觥筹交错,各府女眷们皆予太皇太后道着吉祥话儿。 敏溪今日早早的起了,着了新衣,自随着额娘下了马车,便谨言慎行,此刻正规矩的坐在凳上看着乐坊奏乐,不曾觉察太皇太后正打量着她。 “苏麻,你瞧见那个穿藕粉色坎肩的小姑娘了吗,唤她过来,我跟她说说话儿”,大玉儿虽是盯着前方的歌舞表演,却是状似无心与苏麻耳语。 “是,格格”,苏麻应着话,朝敏溪那处望去,好标致的模样。 走至敏溪身侧,言明奉命而来,太皇太后瞧小格格与她有缘,请过去同太皇太后说话解闷儿。 苏麻言慈语和,敏溪心下有些惊讶,却也不曾表露,望向额娘,等着额娘示下。 “既是能入太皇太后的眼,便是你的福气,跟着苏麻嬷嬷去吧,只是别没规矩,惹了太皇太后生气”,乌察兰倒无不自在的,伸手替她理了衣襟,安慰般轻拍了她的肩。 “是,额娘,敏溪记下了”,朝乌察兰莞尔一笑,便起身跟着苏麻过去了。 苏麻将敏溪带到大玉儿身旁,低下头,在耳边回话。 大玉儿闻言微侧首,如鹰般的眼,瞧了几眼,扬着笑,问道:“是哪家格格?年岁几何了?” 即跪下行礼,答:“回太皇太后的话,奴才赫舍里敏溪,父为领侍卫内大臣噶布喇。奴才年十二了”,无不恭敬之处。 来前儿便命人呈了画像,自是知道的,不过想看这性子如何,“哦,原是索尼家的孙女。家风严谨,教出的孩子竟是如此惹人疼。快起来吧”, “奴才谢太皇太后赞誉”,敏溪谢恩起身,婉笑嫣然,并无惧色。 淡雅稳重,聪敏细腻,玄烨是何脾性再知晓不过,这赫舍里敏溪柔顺,不似静妃那般泼辣,应是相敬如宾无错,“索尼跟随太宗皇帝,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世祖皇帝时,殚精竭虑为君分忧,如今更是忠心辅佐新帝。人臣之忠,哀家与皇上当是记于心中”。大玉儿拉着敏溪的手轻轻拍了拍。 “奴才替爷爷谢太皇太后夸赞,爷爷训诫,为人臣子,必以忠待君,得君赏识乃赫舍里一族荣耀。太皇太后巾帼不让须眉,辅佐两朝之君,应仰太皇太后英资,承先帝之冀,忠佐皇上,不负浩荡皇恩”,从容不迫,无谄媚,余真心。 “哈哈哈,这小嘴可真甜,哄得哀家甚是开怀”,大玉儿笑着将腕上的玛瑙手串褪下,放至敏溪掌心,随即捏了捏她的手:“丫头,回了府,告知索尼,哀家甚喜赫舍里家的格格”。 “奴才谢太皇太后恩典,奴才遵旨”,叩拜领旨,其中深意竟是明了几分。 满意地颔首,抬手叫起,十分中意,闲问了几句,得知琴棋书画皆有涉猎,学问亦是习了不少,眼神愈发柔和,曲毕宴开,遂命苏麻送了回去。 苏麻领谕,觉察格格心意,细细地察量起敏溪,虽是不若静妃那般貌美,可这性子是极好,皇上长于格格膝下,倔强之时却像极先帝,想来格格亦是思及帝后和睦,方选了这位小格格。送至座前,与乌察兰打了照面,便回了太皇太后身侧侍奉。 静心落座,额娘并未多问,只推了盏点心在桌前,让她用一些。 一旁的瑾昭心中不痛快,方才瞧见太皇太后身旁的嬷嬷唤了赫舍里家的格格,谈笑有余,且太皇太后单就赏了,可阿玛已言,皇后之位定予她,太皇太后怎可如此薄待,怒由心生。“喂,你是何人?”,心中不畅快,自是疾言厉色。 敏溪侧眼瞧了瞧左右,觉然是与自个儿说话,原是不愿得罪,客气问道:“姐姐可是在问我?”。 并未理会她意,惯是被遏必隆娇宠,直直问道:“太皇太后为何赏了你,是何物?”,往她腕间视探去,奈何袖口毛边遮得严实。 宫中人多嘴杂,敏溪见她不愿罢休,不做过多攀扯,“太皇太后之意岂可随意揣测,我自是不知为何。只知太皇太后一时欢心,便赏赐了玛瑙手串”。 “还不拿出来予我,你是何身份,如何能担得起太皇太后的赏赐”,若是相中何物,旁人上赶着捧至跟前儿,后位如此,莫论一手串。 “姐姐既知太皇太后赏赐即恩典,如若妹妹真给了姐姐,岂不是漠视恩典,此乃大不敬之罪,并非一人之力可担,恕难从命”,生而外柔内刚,今日不过萍水相逢,竟如此蛮横,莫不是当真她为砧板鱼肉,任人拿捏,不再周旋,冷了脸色。 ☆ 分卷阅读6 、第三章 误打御前近侍 “你!呵,好厉害呀,得了赏赐又如何,不过玛瑙手串罢了,府中珍宝不可细数,难不成还与没眼界之人计较”,瑾昭又气又恼,可碍于在宫中,发作不得,恨恨地剜了她几眼。 敏溪似未听着一般,一门心思瞧着台上青衣舞袖。 她云淡风轻之样如火上浇油,将手中绢帕重重扔于桌旁,险些碰倒了茶盏,转过头气冲冲地朝贴身侍女道:“云荷,我要出恭”。 “是,格格,奴婢这便寻小李公公,宫闱禁地需得引路人”,云荷见主子语气不善,便知此时招惹不得,越发小心的伺候。 瑾昭瞪了她一眼,起身,没好气:“还不快些着”,云荷忙应是,急急地寻了小李子,赔笑着烦请引路,老爷一早便交代,小李公公乃太皇太后跟前儿得宠之人,不可得罪。 全然不察坐于上首的太皇太后将一切收入眼底,端起桌前的茶若有所思的送至了唇边。 彼时,乾清宫内烛火摇曳,安然静谧。玄烨翻阅着孙子兵法,可较着往常,实属急躁了些。一旁的梁九玏看着皇上皱着的眉,翻页时带了些不耐烦,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皇上,您真不去看看?奴才听人说,今日来了好些世家小姐,您去瞧瞧,万一有您中意的呢”。 目不转睛盯着书页,一副无甚干系的模样,“朕早同皇祖母言明不去宴席,况且朕相信皇祖母”。 梁九玏悻悻地闭了嘴,偃着面色,皇上心中应是想去瞧瞧,可早于太皇太后前夸下了话儿,金口玉言,定然抹不开面子了。 一刻钟过,表面风平浪静,心中早已按捺不住,到底是何样的女子,玄烨忽然抬首,静默稍时,吩咐道:“梁九玏,命小全子去瞧瞧前儿的宴席可是散了,皇祖母回驾否”。 “哎!奴才遵旨!”,梁九玏脸上乐开了花,这万岁爷到底是开窍了,想来今夜便知皇后娘娘是何模样了,在殿门前交了差事与小全子,千叮咛万嘱咐,定要瞧真切了。 领了差事,往太和殿前去,虽是领得圣谕,可到底需偷摸着,想着该如何行事,失觉前方来了人。 了完事,返宴途中,心火无处泄,真真是憋得难受,恰巧此时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从一旁蹿出,又是檐下暗处,差几步撞到了瑾昭,幸而云荷挡在了身前。 “哪里来的不知轻重的奴才,宫中竟有如此无规矩之人!”,惊吓之余便是盛怒,指着小全子厉声叱骂。 “奴才知罪,因着夜色过暗,未瞧见贵人在此处,求这位小主子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奴才”,小全子即刻跪下讨饶,差事还未办妥,先冲撞了人,若是凑巧得罪于未来中宫,可有的好果子吃了。 “瞎了你的狗眼,咱们格格是遏必隆大人的千金,鳌中堂的义女,钮祜禄瑾昭格格!”,云荷肩胛处被撞得生疼,瞪着这手脚毛躁的奴才骂道。 “既是规矩学不好,云荷,教训教训他”,怒火蔓延,失了心智,拿出府中做派,十足娇蛮。 “瑾昭格格,别因这奴才耽误了您的宫宴…”,小李子定睛一瞧,原是伺候在御前的小全子,开口想打个圆场,不料却被打断。 瑾昭横了他一眼,冷言道:“怎么,一个奴才竟还教训不得了,想必公公亦是不知尊卑有别”。此话一出,小李子将余下的话咽回,本是好心提个醒,可人不屑这情,无辙可施。 摸着腕上的赤金镯,此物乃太宗赐予,阿玛只留于她,怎的不比那玛瑙金贵,漫不经心的命云荷教训那人。 “是,格格”,云荷福下身应了话,转身抬手便给了小全子两个耳光。使了全劲,小全子的脸上顿时现了清晰的红印,火辣辣的疼。 “求格格饶了奴才吧,奴才知错了”,小全子只得不断地磕着头,地砖硬冷,额前已有少许淤青。 云荷正欲再教训,瑾昭挥抬手,止了她,怒气渐散,方回神,紫禁城内不宜罚重,小施惩戒便罢了。 云荷明意,收了手,回到瑾昭身侧,随在身后,回了宫宴处。 小全子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无暇顾及疼痛,朝乾清宫小跑去。 方坐下,巴颜氏正从鳌拜夫人处闲聊而返,问道:“到了何处去?”,并不真心关切,只忌惮她那脾性,莫要得罪了哪位诰命,惹来麻烦,懒于应付。 “出恭”,言简意赅,桌前摆了最爱用的糕点,伸手拈了一块,对于嫡母惯是无甚好脸色的,趁阿玛不在府中时常为难于额娘,若不是为着妹妹,定要与她理上一理。 小全子软着腿回到了乾清宫,不敢声张,只得站在门外等候传召。 梁九玏见他已回,俯下身对玄烨禀道:“皇上,小全子在外候旨”。 “嗯,传他进来回话”,玄烨合了书,搁置一旁,端了茶盏,润了喉。 得了皇上示下,朝殿外喊道:“小全子,还不进来回话”。 小全子听闻皇上传他进殿,赶忙低了头进去,生怕被瞧见脸上的巴掌印与额间淤痕。 “宴席可还好?”佯装 分卷阅读7 并无关心,着轻问话。 “回皇上的话,奴才瞧着遏必隆家的格格貌若天仙,可旁的贵人,奴才眼拙,不曾看清”,为自保,只得掺些谎言。 玄烨霎时蹙了眉头,顿住了把玩扳指的指,有些不悦的开口:“是你没看清,还是她们面容过于丑陋,你不敢如实回,抬起头,倘若有一句虚言,即刻滚去慎刑司”。 小全子本就害怕,哪里敢正视九五之尊,可也不敢不把头抬起来,一抬头,脸颊不寻常的红印在亮光下愈发醒目。 怔了一时,难不成事情败露了?“可是扰至太皇太后跟前?”。 “回皇上的话,奴才不曾遇见太皇太后”,小全子并非聪颖,心下疑惑:皇上如何此问。 “如若不曾,怎会教人赏了教训”,如此便不明白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狼狈而归。况且满宫谁人不知,他于乾清宫当差,若非皇祖母,谁人吃了熊心豹胆,罚了御前之人。 梁九玏见皇上眉蹙愈紧,便知其心中已极其不悦,立即指着小全子的鼻子斥道:“皇上询问,还不快照实说!”。 小全子见梁总管都急了,心下一惊,想必惹怒了皇上,急忙磕头:“回皇上的话,是奴才去时不当心撞到了钮祜禄格格的贴身侍女,格格恼了,这才看见,就才教训了奴才”。 玄烨抿一匀茶,暂压下怒气,沉稳询道:“你可予遏必隆的女儿请过罪了?” 再是蠢笨之人,亦知如何作答,“回皇上,奴才当下便予格格磕了头请了罪,是奴才无用,未看清路,办砸了差事,请皇上恕罪”。也怕那位格格真是太皇太后指于皇上的,那可闯下大祸了。 对遏必隆不满久矣,最是狡诈,在朝堂之上时常附和着鳌拜,却不知教出的女儿竟是同鳌拜一般霸道无礼,一掌拍于桌案上,震翻了茶盏,倒了一地的蓝批奏折,大声斥道:“放肆!她是何身份,竟也敢教训御前的奴才,你可是未告知于她,你是朕身旁伺候之人吗!容貌秀丽如何,德行有失又怎堪大用,皇阿玛的董……”。 “哎哟喂,万岁爷诶,这可怎生说得呀,说不得呀!”,梁九玏慌忙跪下,舞着双手,劝解着,帽檐下急出一头汗。 忽觉失言,静了声,紧抿着唇,望向窗外,星再亮,不过是绕着月罢了,过了半晌,抬腿迈向后殿,道:“就寝”。 梁九玏赶忙跟了上去,顺势朝小全子打了眼色,备水。 宴席散尽,宫闱还复往常寂静,太皇太后銮驾回至慈宁宫。 大玉儿斜靠于软榻上闭目歇息,苏麻替她捶着腿,解着乏。 “苏麻,今日瞧了这么些世家,你可有相得眼缘的?”并未睁眼,懒散的挪着腰。 “依奴才看,遏必隆家的格格生得最是标致,可索尼家的格格模样瞧着也水灵,脾性应是极好相与的,若日后进了宫,倒能和气”,昨日小李子呈了画像来时,便知格格属意之人了。 轻笑两声,缓缓睁了眼,“知我莫若苏麻也,索尼始为辅臣之首,自是比遏必隆更能为所用”。 “格格思量自是万全,只是皇上若瞧上了美人,可如何是好,遏必隆大人既为辅臣又为皇亲,格格是否给几分薄面”,自有了先帝前车之鉴,总是要更谨慎些。 “孟古青何尝不是个美人胚子,董鄂氏不过中上之姿,可先帝却爱了那董鄂氏,宁愿抛下慈母娇儿也要随了她去。可玄烨不能,多情亦或是无情,偏偏不可钟情,万圣至尊,心中当唯有江山”,忆起福临眼里又浮起哀伤的神情。 “都是奴才不好,惹得格格伤心了”苏麻见主子想起了先帝,便自责不应提及此话。 “哪里是你惹的,不过感伤罢了。不过,索尼的孙女当为中宫之后”,想起赫舍里家那个聪明的小孙女,嘴角扬起一抹聊有趣味的笑容。 ☆、第四章 伯仲之间 雕花梨木门未关严,留了一丝缝隙,门帘微微吹起,炭盆离得近,卷起些许银灰。 “格格,老太爷吩咐了,待您回了,换好衣裳,便去书房,应是有话说于您”,冬雪抱了常服过来,迎着方进门的主子。 “不必换了,且过去吧,莫让爷爷久等”,住了脚,推了递过的袄裙,便迈出了房门。 冬雪收回手,应了是,正欲放了手中衣物,随着过去。却不料格格转身吩咐,不必跟去。 “是,格格”,立时退了回去。 廊下几步之外,便闻得书房中正商议政事。 待听得内里话音戛然而止,迈腿进去,“爷爷安好,三叔安好”,敏溪乖巧的与索尼,索额图行礼。 索额图打量一眼,心下满意,今日装扮,大方不失贵气,眼含笑意,问道“宫宴如何,可见着了太皇太后?”,圣意是何,早已心知肚明,赫舍里家总是要争上一争。 “索额图,你且照吩咐行事,旁的无需过问”,索尼瞧出他眼中闪着别有用心,虽是知为族人筹谋,可终是不忍心如此诓问小孙女。 见父神 分卷阅读8 色不满,即垂首应道:“是,父亲”,挪步退出书房,办差事去了。 换下严肃面容,温和关切孙女今日一切顺好否,可在宫中遇难事无。一如往昔抚上了她的乌发顶,甚为疼爱。 “嗯,爷爷,随额娘进宫无不欢心处。太皇太后赏孙女一物,且命孙女告知爷爷,太皇太后喜赫舍里家格格”,笑着从袖笼中拿出玛瑙手串交于索尼。 “哦?是嘛,想必是吾孙懂事惹人疼”,接过手串,细细端详,“此物乃太皇太后当年陪嫁,敏溪喜欢吗?”,心中早下定论,可亦想知她能否担此大任。 “玛瑙并非十足珍贵,因着为太皇太后多年贴身之物,便胜于珍宝。孙女既是谢了恩赏,应是喜欢的”,品出话中深意,如是答了。 果真不曾令他失望,撤下手,面颊布了沟壑,昭示了风霜磨炼,黄浊眼中浮了鲜有的不舍,“若真入了宫,需得八面玲珑,一肩担起全族荣辱,甚苦”。 敏溪莞尔:“爷爷,世事两难全。孙女何其有幸,得爷爷亲加教养,虽为女子,可既姓赫舍里氏,怎可只坐享荣耀,若堪一用,孙女定当勉励”。 心中暖意起,如此知礼明事,怎生舍得,忽忆起尚在月中的孙女,抱在臂中,执着汤匙将苦涩的药喂下,竟是一声哭闹也无,那日起便动了躬亲训教的心思,“爷爷知道了,你回罢”。 “爷爷,可还有何话嘱咐孙女?”弯眸粉颊,娇俏可人,荏苒间,长眉已能画,金钗绾碧发。 索尼蕴笑摆首,却又浑音而起,道:“汝一世平安喜乐,为吾之愿”。 立于门前,风拂裙摆,桃夭嫣笑,如玉美好,皆不以芳华早逝之兆。 额驸府中,正焦灼,斥骂声传过了围墙,奴才们早习以为常。 自出神武门,便面带怒气,下马车时一脚踹倒上前搀扶的奴才,一路急行至额娘房中,却见分例又被克扣,顿时大发雷霆,任谁也拦不住,直往巴颜氏正屋去。 不及云荷追上,便不顾门前丫鬟阻拦,闯了进去,眼睛四处寻了寻,见她正坐于铜镜前卸钗环。提了榴裙,迈至其身后,喊斥:“不过是阿玛续弦,且不得阿玛宠爱,便嫉妒我额娘,人前贤良淑德,人后对额娘百般刁难,真真小人矣”。 巴颜氏本就年轻气盛,且也为世家,岂能容得瑾昭如此挑衅,砸了手中珠花,啐恨道:“额娘?老爷可教于你,应当唤谁额娘,不过妾室耳,难不成正妻还教训不得?不过仗着老爷多疼你几分,如今却妄想压于我头上。狐媚那些功夫倒教你全学了去,人前佯似顺从,背地里撺掇你闹于嫡母跟前,可是真君子呀”,眼里泛出厌恶,嘴角勾起的笑更是嘲讽。 “你!既是拢不住丈夫宠爱,亦未延绵子嗣,一副蛇蝎心肠,眼瞧着阿玛疼爱额娘,便刁难于她。待我册为皇后,便请皇上下旨休了你!”,瞪圆了丹凤眼,声嘶力竭地还着嘴。 若说不得夫君真心倒亦无妨,可子嗣最为要紧,猛然被人戳中了痛处,心中气极,摔了手边的茶碗,呼吸渐重,忽而大笑:“哈哈哈哈,一日为妾终生为妾,你额娘这辈子再如何不过是钮祜禄家一妾,中宫之位何其尊贵,妾之女只配为妾。皇上怎可立一庶女为后,即便是皇家开恩,允入宫为妃,却只为皇家之妾!” 一行话冲得瑾昭头晕目眩,捏紧了拳头,正欲同那满口胡话之人拼个你死我活。 云荷心中暗叫不好,先一步拉住主子,抚慰道:“格格,福晋乃后院主母,且皇上亲赐诰命,您与二格格尊一声嫡母。万事不可冲动,若格格觉着福晋处事不妥,待老爷回府,禀于老爷,再行定夺。侧福晋做了芙蓉糕,等着格格呢”。 此时涌进几位嬷嬷,丫鬟,俱都一副护主的样,生怕瑾昭失了分寸。 愤愤地盯着巴颜氏,眼里的怒火似要将她燃为灰烬,未几,不甘愿的挥袖,吩咐云荷:“走,待阿玛回府自会做主,她既不知儿女绕膝之乐,辩驳亦无益!”,推开拦在身后的嬷嬷,傲气的离了心烦之地。 彼时,额驸府的马车停于鳌拜府门前,朱漆大门紧闭,不知内事。 “鳌中堂,太皇太后是何意,莫不是看上了索尼的孙女,如若促成此事,赫舍里氏一越为皇亲国戚,索尼早与你我不合。况瑾昭乃中堂义女,身份尊于赫舍里氏,若瑾昭居中宫之位,定助中堂朝廷势盛!”,遏必隆见鳌拜气定神闲,毫无急切,率先拿话激着他。 “哼!索尼又如何,如今朝中敢反我之人可能寻出一二。太皇太后还未下旨,明日下朝谒见时询个清楚便是了。你在此胡乱猜测无益,不如好生思量该如何同太皇太后周旋”,手中的铁球沉闷作响,像极将朝政玩弄于鼓掌间,语气平常,却眼含不屑。 “可若是皇上想与索尼结亲以便压制你我,分削辅臣之权…….”,尚存担忧,唯恐殃及池鱼。 鳌拜将手中铁球重重砸于桌面,怒目道:“不过一小儿,你怕甚!借由大婚亲政,可权悉在吾手,若我不放,敢耐我何!皇后之位,向太皇太后讨了便是”。 见倚靠之人如此魄力,接 分卷阅读9 连拍掌称赞:“不愧为征战沙场的巴图鲁,朝中无不服鳌中堂的,即便是太皇太后亦要予中堂几分薄面”。 虽是知他逢迎拍马,可这话倒使心中畅快,继而抓回铁球,转于掌中。 “有了中堂此番话,心已安矣。如此,便不扰中堂歇息了”,好似服了一剂定心丸,笑意愈盛,拱手告辞。 “嗯,待你回府,寻个嬷嬷好生教于昭儿规矩,贵为君后,需得母仪天下,且深宫之中,难保未有董鄂氏一般之女,未雨绸缪方能不乱阵脚”,鳌拜嘱咐一番,便起身走出前院。 先帝孝献皇后,宠冠六宫,宁弃天下,不愿负心上人,死生相随。若瑾昭为后,万不可出此祸水,忙命奴才套了马车,赶回府。却不料,一口热茶未饮,便闻得爱女与正妻相闹,往后院去了。 “可是受了委屈”见爱女睫挂泪珠,如泣如诉,原是想予她些教训,可此时却消了气。 “阿玛,嫡母欺人太甚,借故克扣额娘房中例银,对女儿更是无半点疼爱之心!”,忆起方才巴颜氏羞辱之话,好不委屈,拉了遏必隆的袖口,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不知该是如何,叹了口气,顺势坐于凳上,俨然慈父做派,道:“瑾昭,阿玛最是疼你,可巴颜氏始终为正妻,即便是阿玛亦要予她应有的尊重,虽是无可奈何,可阿玛时常将嫡出礼待予你,世上本无人可随心所欲”。 言至动情处,双眼泛了红。瑾昭心下不忍,只得悻悻问道:“若女儿册为皇后,便为天下女子之至尊,竟也不能?” 抚须而笑:“若正位中宫,礼教更为森严,却也最为尊贵,届时无论内妇朝臣,皆得行礼。阿玛宁倾其所有,亦要将后位捧于吾儿”。 虽生为庶女,可阿玛疼如嫡出,待额娘以真心,破涕为笑:“阿玛,女儿知晓了,再不同嫡母吵闹,平添烦忧。只盼阿玛疼爱额娘”。 笑着伸出食指,点于瑾昭的额前:“莫不是养出白眼狼,教阿玛心寒几分”。 瑾昭即抱住遏必隆的胳膊:“阿玛自是疼我与额娘,女儿万不教阿玛失望”。 温情欢愉,瑾昭不觉,此乃一生之最幸时。 ☆、第五章 大局已定 阳升正中,退朝,百官跪呼万岁。而后,戴三眼花翎,着九蟒五爪袍二人往慈宁宫谒见。 “太皇太后,奴才有一事望太皇太后赐教”,鳌拜语间虽是恭敬,却不缓不急的抬首,与太皇太后直视,势必要亲耳听其定下中宫之选方肯罢休。 如此大不敬,大玉儿笑意未达眼底,知此番不过试探,问道:“哦?竟是有事困着鳌中堂了?” 见太皇太后不曾责怪,想来是念着旧日功勋,作揖禀述:“微臣近日闻得些许流言蜚语,事关皇上大婚,奴才……”。 两虎相争,遏必隆不愿此时开口,若瑾昭入宫,太皇太后定然得罪不得,立于一旁察言观色。 “既是流言蜚语,鳌中堂何必当真,皇上几时大婚,自是以哀家之意”,心头烦意起,没了委蛇心思,断了前话。侧目瞧见遏必隆,本在污泥中,却又不愿蹚进浑水中,怎能如他意:“那日宫宴,见一小姑娘,生得好生标致,召了奴才一问方知,原是钮祜禄家的格格,哀家倒是喜欢”。 未料话锋一转,跪谢恩典:“奴才谢太皇太后,小女三生有幸得您金口赞誉”。 笑意渐散,似忆往昔,嗟叹:“尔等随太宗征战,辅世祖入关。先帝崩时,此诚危急,临危受命,佐幼主,治大清盛世。累世之功,上感汝之勋”。 二人闻言,心中感慰,念太宗,世祖加恩,叩谢太皇太后,表言愿为皇上死而后已,不负先帝信托。 “皇上得幸,有此忠臣,吾心甚安。君明臣贤,忌生嫌隙”,佛珠流转于指尖,莹亮的珠子摄出身前人肖,把于手中。 太皇太后神乏,两二臣跪安。出了慈宁宫十余步,遏必隆走至鳌拜左侧,问道:“鳌中堂,太皇太后可是定下了?” 捋了捋青须,好不得意:“若非瑾昭,难不成选索尼那老匹夫之孙?仗着年迈为辅臣之首,却不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不可同日而语”。 遂心中大喜,拱手道谢:“如此便多谢鳌中堂相助,而后朝堂之上,必助中堂一臂之力”。 “哈哈哈,不过尔尔,届时望国丈周全一二即可”,鲜有谈笑时,竟伸出手拍了遏必隆肩胛处,习武之人,力道同常人有异,惹其心下惊惧。 一时之间,钮祜禄格格为太皇太后相中,欲以中宫流言传至万巷。攀附富贵之人,奔走于额驸府,争相巴结。中庸之人,无动于衷,既无太皇太后懿旨,亦无皇上圣旨,尚待商榷,更何况索额图言语间暗示颇多,不可妄动。 消息随风散,高墙不易拦。谒皇祖母宫时,在转角处闻得奴才私下谈论。玄烨蹙眉深思,不成皇祖母真要将那德行有失的女子指予他为皇后?拉拢遏必隆这斯小人?心急如焚,想探个究竟。 花盆中发出新芽,大玉儿正修剪着 分卷阅读10 枝丫。玄烨急着步子进来,匆忙请了安,还未等叫起,便自顾问道:“皇祖母,您可真欲册遏必隆之女?虽闻那女子容貌姣好,却德行有失,况遏必隆未可信。皇后当为女子典范,怎可择一无德女子”。 将剪刀递于一旁立着的奴才,俯身细看花根处:“若貌美贤良同鱼与熊掌一般,不可兼得,皇上如何抉择?董鄂氏,贤惠之人,可还得人心?” “这……”,未防皇祖母此问,竟愣言,不知作答。 “孙儿啊,世间怎有十全十美,皇祖母怎可不知那遏必隆一小人尔,汝虽为九五之尊,可能常顺心意行事?帝王心术自少不得用于后宫,若要一人忠君,即要何便予何,若不能予或不愿予,亦得佯装愿予,可知道?”,瞧他为难,直言训示,。 “孙儿知道了,谢皇祖母教诲,只是,皇祖母可愿告知,择了哪位女子与孙儿结百年之好?”,若非钮祜禄氏,倒真想知是何样女子。 “赫舍里氏,索尼长子之女”,不再瞒他。 若有所思应是,不知心中思忖何事。 “玄烨啊,帝后同心,方能安前朝。皇后乃六宫之主,君王敬重,六宫和谐。你可知帝后大婚规矩?”,直起腰,苏麻见状上前扶了。 礼部早已回禀,自是记下,帝寝于坤宁宫,月满则昭后得宠爱。 “嗯,为着索尼十一分真心,需得予中宫尊重,天下皆知帝后相敬如宾”,至殿门,抬首望天,云追着风,四处散开,远不及科尔沁的蓝,“索额图的心思,你心中明了,便知如何用其心了”。 “是,孙儿知道了”,玄烨随目而视,满心山河,于儿女情不以为意。 索府闭门谢客,喜忧不露,无人知晓索尼是何心思。 敏溪每日吟笑嬉闹,自在欢愉,承欢膝下。偶时爷爷唤入书房中,寻些典故讲于她听,君臣之道却一言未提。 自教习嬷嬷入额驸府,甚为严苛,瑾昭愈发觉着苦不堪言,本是娇养,奈何宫规森严,初时哭闹,阿玛只将先帝静妃之事告知便生了惧意,咽下了泪。 遏必隆方进正厅,官服未及换,便见瑾昭扑将过来,抓住他的袖口,低泣:“阿玛,我不愿为后,若旁人争,便予了去,规矩繁多,实是苦累。阿玛怎生这般狠心,可是不疼女儿了”。 “你!”,望女成凤心切,一心一意筹划,将泼天富贵谋于她,“瑾昭,此等微事,竟不忍,怎堪大用!枉为钮祜禄之后!”,见其不明苦心,怒从中来。 闻父斥责,乃止泣,伤怀神情跃然于面,生于贵胄,礼教耳濡目染,不必费神。可那汉字是万不愿学,满洲天下,何须挂怀毫芥。 院中奴才每日回禀,是何缘由怎会不知,可先帝崇汉,皇上尊父,如若习得些许,讨君欢心,岂不锦上添花。因女心中厌烦,先生不敢违上,一字不曾识,终作罢。 霎时间展了笑颜,“太祖辈本于马上夺天下,满族女子何其尊贵,怎可屈尊学那汉学,若人知晓,定然取笑,何言威慑六宫”。 遏必隆似觉有理,点了头。 康熙四年六月,奉太皇太后懿旨,皇上圣旨,赫舍里氏敏慧端良册立为中宫皇后,命钮祜禄氏入宫为妃,博尔济吉特氏为嫔,另,马佳氏和董氏为答应。 宣旨于朝堂,掀起惊涛,众人议论纷纷至散朝。 道喜的宾客接踵而至,或有此冲喜,缠绵于病榻多时的索中堂应势而愈。 索尼踱步至敏溪房门,见其正专心临着前日命人送过来的欧阳修字帖,心下生出不舍意:孙女活得如此透彻,比她的叔父还要强上两分。 “敏溪”,为官几十载,声里带着肃色。 “爷爷!”,立即放下手中的湖笔,扬起了笑容。 拾起一张宣纸,果真大有进益,“敏溪呀,如此便再不能反悔了,若苦累亦不得回头咯”苍劲的掌抚着孙女的头。 “燕儿离巢,归不得,既是负着一族荣耀,历了风雨又何妨,自会有艳阳时”,大局已定,不过皇家一棋子,皆道富贵荣华万丈,怎知此中辛酸。 “汝自幼聪慧,可当知,年纪尚轻,未曾主事,若不明处,需禀于太皇太后,方能行事。太皇太后可谓大智慧一人”,不知缘何,生了担忧。 “爷爷,孙女谨记”,在府时日无多,行了大礼,感念鞠养之恩。 伸手将其扶起,“虽为皇后,同皇上是为夫妻,却也为皇上的臣子,臣妾,臣妾,先为臣后为妾,别乱了分寸。既是天下女子之至尊,万不可同嫔妃而语,不失尊贵,方可母仪天下”,朝堂之上铁腕手段,位极人臣的老者湿了眼角。 “爷爷勿忧,您教孙女的道理,皆记下了”,昨夜泪湿了枕芯,早已藏起别愁离绪,宽慰于人。 风寒未愈,今日早朝告假。遏必隆接旨时愣然,大内太监宣旨毕,竟忘了谢恩,直至圣旨放于手中方知木已成舟。 “阿玛,阿玛,怎会如此?义父许我中宫之位,难不成故意为之?欺阿玛软弱!若非为后,女儿绝不入宫!”,巴颜氏的嘲讽 分卷阅读11 尤在耳旁,皇家之妾,怎能咽下其辱,额娘与妹妹该是如何自处于后院。 “胡闹甚!太皇太后懿旨与皇上圣旨已然定下,可能由得了你!”,忽而头风发作,疼痛不已,却见她不明事理,一味胡搅蛮缠,厉声斥责道。 委屈的哭出声,双手掩面,好不伤心,不甘心问道:“阿玛,再无他法了吗?女儿不愿….” “瑾昭,如若抗旨,便为株连九族之罪,阿玛岂能因你一人,舍弃全族!既无回旋,只盼你早日诞下皇子,阿玛定为其谋得太子之位”,步步为营却功亏一篑,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只得从长计议。 渐渐止了哭声,天意弄人,心高气傲却终为他人妾。 ☆、第六章 帝后大婚,初相见 康熙四年七月初七,康熙皇帝聘皇后赫舍里氏,行采纳礼,黄金两万两,白银一万两,锦缎千匹余。 经钦天监测算,九月初八乃吉日宜嫁娶,奉太皇太后懿旨,赫舍里敏溪,内大臣噶布喇之女,出生名门,柔嘉成性,宜昭女教于六宫,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故册立为皇后。 九月初七,帝遣内部大臣往太庙祭告天地,社稷,而后行大征礼,遂诏告天下。 九月初八,索府,一派喜庆,月前内务府便将喜服送至。朱红底藏蓝面儿,金丝走龙纹,黑绸滚边儿,敏溪一袭隆装,坐于梳妆镜前,冬雪为她挂东珠于前襟,轻声道:“格格,好了”。 镜中人,青黛描眉,靥粉扑面,胭脂沾颊,红臙点唇,顾盼生姿。弯了嘴角:“冬雪,你同我一起长大,情分别人自是比不得,可今日起,我便再不是赫舍里家的格格了”。 “奴才知道了,皇后娘娘”,伺候于格格身侧已四载,自是知为何意,即刻改了口。 未几,皇上册立皇后的宝册与金印已经由钦差大臣送至府邸,敏溪一人于首,其余人等皆于两侧,行跪叩礼,叩谢浩荡皇恩。 冬雪扶她起身时在耳旁回禀:“娘娘,轿撵已于府外候着了”。 “嗯,走吧”,眷恋着回首,见爷爷含笑与她点头,额娘红了眼眶,缓缓转身,回以笑靥。 内监高唱吉时已到,冬雪忙替敏溪盖了秀着凤纹的大红盖头。 待唢呐声远,索尼望着空荡的府门,负于身后的手忽而颤抖。 轿撵抬入大清门,百官跪迎,帝立于太和殿前,目及之处皆为喜色。 撵至,帝携中宫谒太皇太后与太后宫行礼谢恩。礼毕,后还坤宁宫,上复御太和殿赐赫舍里氏亲眷及王公大臣宴席。 奴才将皇后扶至喜榻旁,又道了会子吉祥话,见娘娘坐下,便静候于一侧。此时敏溪腹中空空,盼着皇上早些来,屋内散出些糕点香味,惹人饥饿难耐。 宴散,帝出太和殿,往坤宁宫去,大喜之日,不免多饮几盏酒,一群奴才提着心随于上身后。 “梁九玏”,不知为何,心中竟生出一丝忐忑。 “奴才在”,突然被主子唤道,着急忙慌应了话,生怕皇上变了心意,宿于乾清宫,如若不然他非得被太皇太后扒了这身皮。 “若是皇后样貌丑陋,朕见了便心烦,怎可与她同床共枕”,玄烨心中担忧,虽是皇祖母已言皇后端庄贤淑,可奴才们私下嚼舌根的闲言碎语传了些进耳,古人云,不可以貌取人,大清皇后真若如此,岂不惹人非议。 “皇上,奴才听闻尼大人的孙女温婉贤淑,乃大家闺秀,奴才想着模样必定也是好的”,小心的挑着好话儿回,哄着往坤宁宫去,保住脑袋为先。 “哼,你倒是狡猾,可是太皇太后传下话来?朕大婚原是为着亲政,若皇后无甚美貌,不见便是”,横了梁九玏一眼,自言自语道。 “皇上圣明”,笑着恭维,脑门冒出些汗,却不敢抬袖拭去,若再胡言惹得皇上不愉,皮肉之苦怕是难免。 前处几对大红灯笼耀眼,“皇上驾到!”,梁九玏见终是至了坤宁宫门口,放下提着的心,高声唱报内殿接驾。 “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坤宁宫的奴才齐齐跪下请安。 玄烨面上并无喜色,稍抬了手,大步走进内殿,“嗯,都平身吧”,榻边坐了一人,盖头遮至胸前,余一双柔荑端放于腿面,似玉莹白,金丝护甲烨烨生辉。 虽今日出嫁,额娘早叮嘱一番,却无防备间听得男子低沉的声,且语气冷静自持,颇无怡悦之感,心中忽然紧张,手下抓着罗帕紧了紧。 “请皇上拿起喜秤为皇后娘娘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一旁的礼仪嬷嬷遵循规矩,唱道。 将奉在木盘中的雕龙秤杆拿起,行至床榻前,静默几许,挨着敏溪身侧坐了下来,秤杆于手中越握越紧,掌心有些湿意,鼻尖绕着馨香,心下生出痒意,指动了动。罢了,心一横,秤慢慢的挑起盖头,微微露出下颌,圆润皙白,与饱满艳红的樱唇相得益彰,欢喜地一鼓作气挑开来,双目宛清水,娥眉似远山,两颊如粉桃,面白胜珍珠。真真美人矣,暗自叹道, 分卷阅读12 如斯盯着,出了神。 “请皇上同皇后娘娘饮下合卺酒,夫妻和睦,恩爱美满”,见皇上如此,本不敢纷扰,却又怕误了吉时,礼仪嬷嬷只得继续礼程。 回了神,压不住笑意,取了酒杯,递于妻,复去取一盏捏于两指间。 敏溪小心的接过酒杯,瞥见他指如玉石,心下一动,缓缓抬首,便见夫君笑意盈盈,原是面皮薄,忙撤开眼,红着脸蚊声应道:“臣妾谢过皇上”。 “皇后不必多礼,今日始便为朕之妻,需与朕同心才是”,瞧着眼前之人愈发顺眼,皇祖母言其识大体,性子被索尼教得极好,又长得好,终是合了心意。 “是,臣妾遵旨”莞尔一笑,乖巧应下,随即二人交杯饮下合卺酒。 “礼成,天儿不早了,请皇上,皇后娘娘安寝罢,奴才告退”,礼仪嬷嬷跪安,退出殿外。 “奴才伺候皇上(皇后娘娘)安寝”,梁九玏与冬雪一同上前,伺候着皇上与皇后娘娘退下繁重的婚服,外间的奴才备了热水抬进来。 待冬雪伺候着敏溪将发髻上的钗环取下,沐浴更衣毕,玄烨已斜靠于软塌,捧着书看,方才不敢仔细打量,现下壮着胆子瞧着,夫君,同她携手一生之人,除却几处点扰人的褐点,倒是俊秀,且天生的帝王之姿令他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息。 “皇后作何盯着朕?”,手下翻页不停,抬起头问道,玩世不恭之态,添了几分纨绔。 教人看穿了小女儿心思,红了脸,低眉颔首,福身行礼,请罪:“臣妾失仪,望皇上恕罪”。 随意将书扣于案几上,起身过来,伸手牵她,将其拉起,见她水瞳潋滟,却又藏了敬重,轻笑安抚:“皇后,缘何同朕这般生分,若朕治罪于你,岂是明君所为,再者,夫君当是护着妻。不过想瞧朕的模样,近些,如何?”,言罢将脸又凑近前,呼吸相缠。 男子温热的气息喷洒于唇尖,已是净了面,此时倒是比上着妆脂色更浓,羞得不敢抬眼。 不知为何,心中痒意复起,钳了她的下颌,嘴角噙笑,打趣道:“皇后尚未答应朕的话”。 霎时间慌了神,话一出口竟是结巴:“我,臣,臣妾不知回皇上何话”。 慌神之态亦是可人,柔了语气:“皇后尚未应朕往后莫要同朕如此生分”。 含带笑意的声儿飘入了耳,暖意微起,扬首盈然,四目相对,“臣妾遵旨”。 见其眉眼弯弯,眸若星河,心生欢喜,牵了她往内室去,“既是皇后应了,便安置吧”。 敏溪闻言颊边方褪下的红又爬了上来,出嫁前额娘找嬷嬷教予闺房事,那时便臊得面红耳赤,更遑论真的同夫君行此事。 屋内奴才留两盏灯,退至房门。 床榻之上的桂圆红枣花生等物皆清理干净,大红龙凤呈祥丝缎被面,同床共枕却相顾无言。或是一眼便认定了,猛然侧过身,两臂相贴,散着乌发靠于他的肩头,讲起幼时趣事,三言两语将玄烨逗笑,遂问其彼时为何样。 胸口发软,在被中寻着她的手,握于掌中,低声叙着旧事,未晌时,她倦意绵绵,于耳旁喃喃道:“莫再寂寞,今后我陪着你”,三分许诺七分疼惜。 心尖隐隐发烫,她竟是懂,挪近了些,如此沉沉睡去。 翊坤宫,灯火通明。 “娘娘,天色已晚,安置吧”,云荷备好热水,劝解着主子。 “呵呵,云荷,你可知,那赫舍里氏今日八抬大轿抬入大清门,便为正宫皇后了,而我却得乘小轿入偏门,不过为一皇家妾”,瑾昭恍惚的盯着一簇烛火,无奈的自嘲。 云荷急了,四下瞧了无人,忙道:“娘娘,宫中不比府里,切记不可直呼皇后娘娘姓氏,隔墙有耳,若被抓住把柄可得受罚”。 “我何处不如人?旁人皆道钮祜禄格格花容月貌,遏必隆地位尊崇,必为后。可往后卑躬屈膝于她之人是我,哈哈哈,方知夜中孤苦刺骨”,苦笑着留下泪,尝进口中,苦涩难挡。 “娘娘,您生得俏丽,自是艳冠后宫,皇上定然会宠爱您,如若他日再为皇上诞下皇子,岂非不可入主那坤宁宫”,云荷亦不平的慰道。 “然也,一时得失如何,皇上的宠爱方能显输赢,天下男儿皆爱好颜色,我怎会输”,轻挑丹凤眼,媚态百生。丝绢拭了泪痕,骄傲昂首,吩咐云荷:“安置吧”。 “是,娘娘”,扶起主子,往寝殿去。 ☆、第七章 后妃再相遇 卯时,天未亮,几缕星光尚闪着,坤宁宫掌了灯,奴才奉着赤金面盆进出。 初次伺候玄烨上早朝,难免生疏,况且昨日方住进坤宁宫,尚未熟悉,吩咐芷兰备下燕窝粥,便记挂着尚未服侍他更衣,转身时忘记门槛不比府中的低,没防备的突然脚下不稳,绊了一跤,直直向前倒去。 “皇后!”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玄烨使力推开正于身 分卷阅读13 前整理襟扣的梁九玏,大步迈前张开双臂接住敏溪。 卧倒于地的梁九玏睁大了眼,见皇上将皇后娘娘抱住,松了口气,拍拍股间,站起身。 差点将手中的面盆砸出去的冬雪亦吁了口气,好险啊,若是大婚的第二日便将皇后娘娘给摔了,老太爷那处可怎生交代。 倒在玄烨怀里的敏溪正觉丢脸,面色绯红,攥着他的衫袖,不敢抬头。 “皇后,可是吓着了?”,方才惊虚一场,担忧莫伤着何处。 “臣妾无碍”,恨不能将脸埋进地底下,怎可丢脸至此,三岁孩童怕也无这般失颜,音儿闷于他胸前,低得只堪二人知。 掌滑至肩头,拉开一臂之距,俯首,将脸凑近,见其懊悔状,笑道:“皇后所言,朕未曾听得”。 依然不愿抬首,怎可见他眼中狡黠,低落回道:“臣妾….无碍”。 似是上书房时太傅寻住错处,禀告于皇祖母,罚跪认错一般模样,忽而生了逗弄人的心思,故作正经问道:“既是如此,皇后为何不敢看朕?”。 真以皇上不悦,羞臊之心荡然无存,恐惹怒龙颜,急忙望首表言:“臣妾御前失仪,自觉无颜面圣”,言罢只见玄烨嘴角噙笑,便知教人戏耍住,咬唇侧过眼去。 “哈哈哈哈哈”,奇也怪哉,从未有过如此惹他心疼的女子,左臂顺势一伸将其揽入怀中,右手执起她的手放于胸前,嗔怪道:“昨日皇后不是应了朕,夫妻之间无需如此,怎的不过一夜便忘却了”。 自责心愈重,怎的失了稳重呢,他却松了手,肃色正颜:“皇后既是不尊圣谕,当以受罚,若何时熟于心中便作罢”。 “啊?”,是何道理,几时不尊圣谕,难不成真是自个儿何处疏忽。 梁九玏与冬雪皆是相看两懵,方才温言软语,怎的两句话便挨了罚。 佯装沉思半晌,为难道:“若重罚,岂不欺尔一女子,轻罚即可。便罚皇后替朕更衣”。言罢,退却几步,张了双臂,尚未系扣的朝服领口大开,扬了下颌,示意快些过去,莫要误了时辰。 “臣妾遵旨!”,不过怜惜的玩笑罢了,欢喜应下,前去捏住襟扣,仔细盘锁,遂将朝珠挂于他胸前。梁九玏笑着将朝冠奉上,敏溪顺手接过,踮起脚予其戴上。 龙袍加身,更显器宇轩昂,鸳心萌芽,静立一旁盯着出了神,嘴角笑意不止。 “可是朕哪处不妥,皇后如此看朕”,於身四处探量,未曾觉察。 “并无,臣妾瞧皇上龙章之姿,定然为勤政爱民圣君耳”,莲步缓缓,嫣然柔语,何其认真。 “嗯,朕为圣君,尔为贤后,同心同德”,遂握其手,继而却眉头一皱,三分不悦:“着如斯微缕,难怪手这样凉,还不快进屋去”。随即指一端奉面盆宫女问道:“你是何名?” “回皇上,奴才冬雪”,跪礼回禀。 “你既为坤宁宫掌事大宫女,且随皇后源来旧府,应谨慎侍主,若此丝毫不妥,定为你之过”虽是陪嫁婢,却少不得先于敲打。 “是,奴才遵旨,自当尽心服侍主子,不敢懈怠”,得了训诫,冬雪忙磕头表忠心。 玄烨面无神情颔首,倏而带了笑意,指尖于敏溪脸侧轻拍:“朕阅了折子便回”。 尚余羞涩,行礼恭送帝离殿上朝。 早膳毕,坐于梳妆镜前,冬雪替其绾发。见主欢心,得意赞道:“娘娘如此慧心,皇上宠爱于您,不负老太爷期许。依奴才瞧,皇上定然喜欢娘娘”。 却见镜中人微微摇头:“君心不易得,往后此话莫要再提”。 天际泛白,后谒太皇太后宫。 慈宁宫内,苏麻正伺候着大玉儿更衣,将外袍穿过下臂,提至肩头,禀道:“格格,方才小李子前来回话,皇上与皇后娘娘一夜相安无事,晨起时,皇后娘娘亲送皇上上朝,应是夫妻和谐,您可安心等曾皇孙咯”。 “哈哈哈,你可哄我开心,没见张嬷嬷呈上的白喜帕干干净净的,可见玄烨呀,也懂得疼人,既是告知于他,皇后年岁小,需待葵水至了,方能行夫妻之实,便是照做了”,接了苏麻递过的佛珠,面浮喜色。 “格格的话,皇上哪有不听之理,且皇后娘娘性子温和,皇上自是怜惜一二”,拧了丝帕,替主子净面。 “我知玄烨孝顺,若非鳌拜,定与蒙古联姻。慧嫔那脾性竟与孟古青有几分相类,不堪大用”十足惋惜,族中无人。 苏麻劝慰主子宽心,皇上自幼严加管教,断然不会因一女子疏远,遂将茶碗递于大玉儿唇边。 待梳洗之后,苏麻回禀:“格格,皇后娘娘在外边候着,于您请安”。 “怎不早些回话,皇后如此候着,岂不慢待,我为尊为长,不成苛待晚辈?”责怪道。 “奴才原是想回了您,可皇后娘娘不愿扰您,只道自个儿今日来早了会子,待您梳整事毕再行禀报”,叙了前因后果。 “倒是明礼,多疼些也使得”,果真讨人喜欢,心中舒畅。 分卷阅读14 苏麻扶着大玉儿至正殿,见敏溪正端坐一旁。 立时起了身,跪叩行礼:“孙儿给皇祖母请安,愿皇祖母福寿安康”。 “不必多礼,快起来吧”,大玉儿见她乖巧,且服侍朴素却不失庄重,满意地叫了起。 “谢皇祖母!”,站起身,静立于前,若非皇祖母赐座,万不敢坐下。 遵规守矩姿态,愈发喜欢,笑着于其谈笑,花儿般的年岁,粉琢玉雕的样儿,连声叹道,年华已逝,老矣! “皇祖母瞧着精气神儿十足,怎会显老,孙儿想着今日初次予皇祖母请安,莫要迟了,惹了皇祖母生气。不想孙儿竟是扰了皇祖母,下次便记得了,望皇祖母莫要恼了孙儿”,既是打趣,便不必拘谨,亦是陪笑。 “哈哈哈”,见此能说会道的小人精,心里满是欢喜,赞道:“你呀,你呀,巧心恭维皇祖母,自是疼你,又怎会怪罪于你”。 会心笑道:“皇祖母喜欢孙儿,是孙儿的福气”。 大玉儿点点头,到底是精心挑选的孙媳,无不满意之处。扫一眼她身后的奴才,疑惑:“曾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江德福予了坤宁宫做总管太监,怎的却不见管事姑姑?” “回皇祖母的话,孙儿原是想从府中挑了来,可宫中规矩森严,需得从长计议,便作罢了。内务府呈了单子予孙儿选,可孙儿未曾主事,不知如何择人,皇祖母可否受累教教孙儿”,并非奉承,真心讨教。 “哈哈哈,汝为后宫之主,身侧自是要稳妥之人,不若命珍月去坤宁宫,正好帮衬些”,笑着端起手边的茶,热气杳杳,杯盖滑着茶水面。 “珍月姑姑在皇祖母身边伺候多年,皇祖母愿割爱于人,心胸伟岸,多谢皇祖母厚爱”,起身谢恩,“只是孙儿日后常赴慈宁宫请皇祖母赐教,望皇祖母不要烦了孙儿”,如此便是撒娇了。 “你若常来,慈宁宫倒是热闹些,皇祖母知你聪慧孝顺”,饮下热茶,佛珠撞着杯面,铛声作响。 思量一番,道:“爷爷曾训言,皇祖母乃大智慧之人,孙儿蠢笨,需得请皇祖母教予道理”。 索尼钟爱之孙,过人之处令人刮目相看。 昭妃娘娘到!门外的小太监高声唱道。 “臣妾给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请安,臣妾请安来迟,望太皇太后恕罪”,瑾昭见皇后已坐于殿内与太皇太后谈笑风生,想来已有时辰了,心下暗叫不好,即刻请了罪。 “昭妃不必如此,并未来迟,如何怪罪,快些起来罢”,即便是瞧了钮祜禄氏的面儿,也不可厚此薄彼。 “是,臣妾谢太皇太后”,小心的起了身,余光观察着太皇太后的神色,生怕惹其不愉。 “苏麻,赐座”,见她似是惧怕,便褪了些肃色。 太皇太后和蔼,散了紧张,唇边带了笑:“臣妾谢太皇太后”。 待瑾昭坐下,方开口训示:“既是进了宫,为皇上后妃,需得一心伺候。皇上前朝事忙,尔等各司其职,莫惹皇上烦忧”。 “孙儿(臣妾)谨记太皇太后教训!”,二人起身恭敬应是。 “嗯,且记住在我心里疼你们与疼皇上无二,时辰也不早了,太后应是起了,去罢”,神乏的摆了摆手。 “是!孙儿(臣妾)告退”,敏溪与瑾昭跪安,退出慈宁宫。 ☆、第八章 心中意难平 “皇后娘娘一颗七窍玲珑心,臣妾真是自愧不如!”,瑾昭眼中全然皇后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中怒火难挡,辰时于太皇太后宫请安,偏生她赫舍里敏溪要早些时辰,不过是表她贤惠知礼数,如何咽得下这气,非要寻了不痛快。 稚气之言,并无在意,反倒宽和:“昭妃何出此言,若为晨安之事,不必介怀。我怕误了时辰,因着早了些,无他意”。 “臣妾自是不敢微言,您为正宫皇后,我不过一妃嫔,即便是娘娘因此罚了臣妾,亦是无人敢妄议”,端方大气之态,刺眼得紧,面色急沉,言语间夹了嘲讽。 敏溪哂笑,并未同她计较:“昭妃何出此言,你虽为妃嫔,却也有自个儿的尊贵,不必妄自菲薄,同是伺候皇上之人,况太皇太后方才训示了,无一不疼的,你何必如此想呢”。 心中不服,正欲还嘴,只见云荷微微拉了拉她的袖口,摇摇头,眼中尽是恳求,捏拳作罢。 此时,至寿康宫正殿,待奴才请了进去。 “儿臣(臣妾)给皇额娘(太后)请安”,二人跪叩予太后行礼。 “嗯,免礼,快些起来罢”,太后慈笑着抬手,面上瞧着倒是极好相与的。 “如今进了宫,便是姐妹,万事和睦。皇后为六宫表率,佐治内廷,宽仁待下,昭妃原是世家格格,明礼懂节,需分尊卑。不使皇上烦忧,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为哀家期望”,生就柔软心肠,且昨日太皇太后嘱咐,提点一二即可。 “是,儿臣(臣妾)谨遵皇额娘(太后)教诲”,恭敬的齐声应道。 宫 分卷阅读15 中寂寞,光阴难度,二人本是舌灿莲花,一时逗得太后欢心,便逾了些许时辰。 朝散,玄烨脸色极其不悦的快步于坤宁宫的道上,鳌拜赌气称病多日未上朝,朝中多为其党羽,每日一奏,无中堂不可理政。且遏必隆因未能如愿与鳌拜沆瀣一气便也罢了,可索尼竟也因病告假,已与赫舍里氏联亲,怎可无助?今日于朝堂所提之事皆由四辅臣不全,不敢擅专为由搁置,君前若无君,怒不可遏。 至坤宁宫却不见皇后,怒火更盛,目眦睁圆,大声斥责道:“皇后于何处,竟不迎朕,可知宫中规矩,莫不是倚仗母族,妄自尊大!” 芷兰心中惊骇,忙跪下禀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谒见太皇太后与太后去了,想必即刻便回了”。 冷哼一声,横眉竖眼吩咐道:“梁九玏,既是皇后不知回,去请”。 “喳,奴才遵旨”,小心翼翼的应了话,退出殿去,赶忙去寿康宫寻人。 苦着脸暗中着急,忽的眼前一亮,“哎哟,皇后娘娘,可算寻着您了,您快跟奴才回去吧”半道之上瞧见皇后,如蒙大赦,上前回话。 “何事惊慌,梁总管?”,敏溪不解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不过些许微事,既是见着了娘娘便不足挂齿了,皇上正寻您呐”,自是不敢禀真言,赔笑着圆了话。 其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下便明白了七八分,淡然笑着,安抚道:“梁总管莫忧,本宫方才于皇额娘跟前儿尽孝,误了时候,不打紧”。 梁九玏跟在身后,心中不解:皇后娘娘怎的还笑呢,难不成不知皇上已然不悦? 辅一进门便见他脸色阴沉坐于座边,指端叩着桌面。 “臣妾请皇上安”,福身行礼。 静默半晌,存了心思,并未叫起,揶揄道:“皇后好生威风,若非朕命人去请,可还知回啊。朕竟不知,皇后如斯做派,可是于府中习得”。 字字珠玑,意有所指,不惧不恼,一汪泓水般柔和:“臣妾知罪,皇上临幸,未曾出迎。皇上重孝,臣妾效仿,尽孝于皇额娘前,不想却晚了时辰,是以当罚”。 以孝为由,若真罚了她,岂非为人诟病,且皇额娘定心生芥蒂,怒火愈旺,不顾一旁茶盏中盛着滚烫的茶水,伸手便拂了下去,茶水飞溅几点于手背,立时起了红点,却不觉着疼,斥道:“好啊,皇后果真巧言令色,莫不是索尼教予便是阳奉阴违,背惠食言!” 屋里的奴才见皇上动怒,吓得即刻跪下,大气不敢出,梁九玏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流入领中,秋风一扫,激起冷颤。 提着裙摆,站起身,无人搀扶,花盆底滑,缓步过去,执起他的手,拿出罗帕,将飞溅的茶水轻拭去,俯首于发红处呼出丝丝凉风,而后仰起头,关切:“可还疼?” 怔然,望其眼底,几分疼惜,黛眉微蹙,神情担忧,如凉水当头浇下,饶是火星儿亦灭了干净。 知他消了心火,便有条不紊吩咐道:“冬雪,将这处碎瓷扫净,余下人各司其职,不必伺候在跟前儿”。 “奴才遵旨!”屋里的奴才齐齐应是。 冬雪顾不得许多,徒手捡了摔碎的茶盏,与一众人退了出去。 不耐的侧过身子,紧抿着唇,脸色却是缓和了些。敏溪眼光闪闪,坐其身后,歪了头,俏皮的笑着:“皇上恼着何事,可愿臣妾分担一二,若皇上不愿,臣妾便陪皇上静默于此,如若皇上心中依是烦闷,便责打臣妾两下如何”。言罢,执起他的手,作势落于肩胛处。 玄烨未料,猛然抽了手,闷闷道:“既无过失,朕责打于你作何,再者,欺一女子,可是大丈夫所为”。 耷拉着眉眼,轻叹一口气:“原是臣妾的不是,惹得皇上不快,愧为后宫之主,无地自容,怎配站于您身侧”,殷殷欲泣容态。 突如而来的心慌了,从未哄慰伤心女子,反将玉手攥在掌心,急切问道:“皇后欲泣?” 不料,闻得嗤笑一声,笑意明媚:“臣妾哄您罢了,怎可御前失态,啼哭乃大忌”。 现下松气,白她一眼,仍旧不悦:“竟敢戏耍于朕!” 不透痕迹,悄然靠近,讨好道:“臣妾岂敢,为博夫君一笑,雕虫小技而已,夫君可还恼?” 别扭侧首:“朕何时恼你,莫妄测圣意”。 忽然抱其臂膀,似孺子无理取闹:“皇上若展笑颜,可称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器宇不凡,天下女子一见,必芳心暗许”。 阴鸷散尽,心下畅快,虎口钳了她下颌:“花言巧语,难不成朕非笑颜之时便无英俊之貌?。 拨开其手,柔声回道:“自然是的”。 胸中郁闷消除,面色寻常,吐露因由:“朕无意迁怒,因鳌拜欺人太甚,其党羽亦为可恨,且索尼称病未上朝,朝中无一人帮扶,实是气极”。 了然于心,好言劝慰:“皇上何苦同鳌拜置气,不过皇家之奴,刁奴老矣而幼主年盛,鳌拜其人刚愎自用,皇上为英明睿智之君,定然全胜。您于此恼怒,岂 分卷阅读16 不遂了他人意,无益龙体康健,反之,若笑得开怀,却是堵了旁人的心”。 虽是几分奉承,可却畅快,如斯盯着敏溪,想从清澈涓眸中寻出假意,费了半晌功夫,问道:“索尼可一心助朕?” 知此为试探,会心一笑,言之凿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人莫非臣子。臣妾尚在闺中时,偶闻爷爷训示府中儿孙,荣华皆由皇家赐,怎可不知报以忠心。臣妾虽不明实情,可皇上,爷爷为何人,您应是知晓。且臣妾嫁于您为妻,死生契阔,不离不弃,饶是姻亲之系,赫舍里一族自是忠于皇上,绝无二心”。 并非草木,理所动容,眼神流连于清丽脱俗的面颊上,只见佳人羞臊,方朝门外喊道:“梁九玏!” 听得万岁爷召唤,立时转身进去,跪叩行礼:“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传朕旨意,命太医院院判凯茂林速往索府予索尼诊治,务必尽心,若有懈怠,定严惩”,肃着神色吩咐。 “喳,奴才这就去”,梁九玏领了旨便往太医院去。 烦心事拋于九霄云外处 ,便是瞧着花草也是顺眼,何况身前美人,“朕无端迁怒于你,不若将西海进贡的东珠赏赐于你可好”。 谁知她竟摇了头,并无欣喜之色:“臣妾与皇上为夫妻,若夫君心中不愉,不道于妻,岂不离心。况皇上向来孝顺,皇祖母必然知晓,您大动肝火,岂非惹皇祖母忧心。皇上可否应了臣妾,莫要轻易喜形于色,如此一来,臣下便不知您真意”。 玄烨只觉这话舒心,握了她的手:“朕应你”。从前嬷嬷私言,皇阿玛并不喜皇后,因贵女生性傲慢无礼,毫无淑德,可如今,深觉较之皇阿玛,甚幸。 二人相视一笑,情愫渐生。 ☆、第九章 坦诚相见 自寿康宫回时,瑾昭愁绪满心,未用晚膳,只坐软榻上,手托香腮,不发一言,愣神至天色渐晚。 云荷实是担心,借由奉茶,出声劝道:“娘娘,您何苦同自个儿置气,太皇太后与太后如此疼您,想旁人做何呢”。 耳旁风过,不予理睬,静默依旧,一步错,当真步步错。 云荷有些急了,立时跪于瑾昭脚边,哭音浓重:“娘娘,可是心中不畅快,若存了气,打骂奴才便是使得,万不可郁结心中”。 聒噪话音萦绕耳边,烦闷的皱了眉,淡淡的开口:“你这是做甚,本宫若真失了宠,再哭不迟。本宫怎能心服,她有何过人之处,太皇太后偏生选了她”。 如此方放下心来,扯袖擦了眼角,安慰之语尚未出口,便听得娘娘叫起。忙站起身,奉了茶,回道:“娘娘无需妄自菲薄,日子还长,皇上未见娘娘,自是不知您的好。待皇上宠幸,怎会不喜欢娘娘”。 端起茶盏,若有所思的盯着云荷,霎时展颜,来日方长而矣。 慈宁宫里挑了灯,应是安寝时分,报信的奴才有事回禀,大玉儿变了主意,耐心聆闻,虽是早知皇帝是何脾性,此时难免不悦。 静默多时,久不作声。小李子背脊发寒,心里翻江倒海,不知太皇太后如何处置,更是不敢宽慰,若错一字,便酿大错。 捻着佛珠,挥手:“退下罢”。 “奴才告退”,小李子赶忙磕了头退下。 将手中物叩于桌面,从椅子上站起身,苏麻见状赶忙上去扶着,亦步亦趋至殿门前,抬首时已见繁星点点,眼神烦杂,叹了气:“苏麻,玄烨怎不知为帝者不可喜怒形于色呢,还为先帝三子时,便训教,若臣子时常洞悉帝心,而帝不察,易遭蒙蔽。此番事出,群臣皆知他与鳌拜水火不容,白白费了棋局”。 苏麻知主子哀思先帝,安慰道:“皇上尚年幼,格格从旁慢慢教便是,若非格格步步为营,皇上一人怎可擒刁奴”。 不由一笑,摇了摇头:“年事已高,不知命头在何处,不过是盼着帮扶玄烨亲政,解决些许难题罢了”。 “格格…..”,苏麻不忍听这样悲伤的话。 主仆几十载,话不必言明便知其意,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打断道:“我怎不知你心意,一时感慨,罢了,早已冷心,何苦再论,安置吧”。 苏麻只叹了声气,便扶着大玉儿进屋去了。 翌日,秋阳初升。 侍帝更衣,送至宫门。返屋梳妆,只见芷兰行色匆匆的进来,附在敏溪耳旁禀告:“娘娘,索大人派人送信来了”。言罢,拿出米黄信笺,索额图笔迹赫然。 玉手轻扬,冬雪识时停了手中玉梳,拆了封口,细细读过,递给芷兰,吩咐如此展放于书桌角,命身后人继续盘髻,莫要误了请安时辰。 得了回信,索额图欣喜,阅至信尾,变了脸色。字字句句皆关心家常,无一句暗示昨日皇上宣太医为父亲诊治为何意。皇后竟如此不信任他,血脉相连,却生疑窦,心生郁闷,怒火上扬,一掌将信拍于桌上,震疼了手。 恰巧此时,索尼闲步廊下,忽而闻得房中的响声,便迈进一探 分卷阅读17 究竟,索额图未料到父亲这会子来了书房,赶忙将信折好,藏于袖中。 “父亲,您可大安了?怎奴才未伺候身侧,可是不尽心”,赶忙起身来扶大病初愈的家主坐下。 一见儿子如此慌忙样便知有事瞒他,慢悠悠的开口道:“索额图,为父所教皆都忘了不成,若欲藏事,如此慌张之态,论谁瞧不出,可是遇着何事”。 “父亲,不必挂心,只一些琐事罢了,儿子应付得来”,垂首回话,不敢直视严父双目,生怕瞧出破绽。 果真无实言,必定瞒了事,原不应插手,却怕鳌拜一党使了下三滥手段,瞪着眼,斥道:“莫虚言搪塞,将信交予,吾必知”。 无敢顶撞,无奈将信拿出,放父手中。 打眼一瞥,竟是敏溪的字迹,若非宫中出了难事,无法周旋?急急的展了信,猛然站起,高声斥责:“糊涂!如今敏溪为大清皇后,若借此打探圣意,擅自揣测圣心,稍有不慎便累及满门,聪明反被聪明误!家眷信中是何,当真皇上与太皇太后会不知晓吗!如何为人臣子还需为父三番四次告尔!幸而敏溪聪慧,若真遂尔愿,皇上怎会信赫舍里一族真心效忠!” 知此事欠妥,惨愧难当,急忙认错:“父亲教训的是,儿子知错了”。 “索额图啊,汝虽怀鸿鹄之志,却得明白,即便位极人臣,依然是皇家奴才,奴才需守着本分,不然主子便容不得了”,鲜有语重心长教诲时。 “然,儿子定谨记于心,此番行事莽撞,往后定当一心一意为皇上办差”,实是比不得父亲周全,心服口服。 见儿知错,且许下决心,便不愿多言,出了书房,逗弄司雀去了。 慈宁宫,花儿正是开得繁盛。 大玉儿浇着花,小李子跪其身后奏报,将手中水壶递于苏麻,扦下一朵,放于鼻间,芬芳气沁人心脾,笑言:“不愧早早看中”。 苏麻忙接过,附和:“格格眼光最是灵,自是无有不好”。 百无聊赖,虽鳌拜专权,可自个儿才为天下主,玄烨于乾清宫阅着蓝批后的折子。 梁九玏此时来禀:“皇上,太皇太后那处派了人来”。 既是从皇祖母处来,应是有事禀报,头也不抬的宣了进来。 “喳”,得了许,便退出去宣小李子进殿回话。 待小李子禀话毕,缓缓合上折子,右手置于案上,食指轻轻地扣着桌面,微眯着眼,瞧不出喜怒。须臾,吩咐道:“摆驾坤宁宫”。 至坤宁宫门,扬手止了梁九玏通报,伫立门前,抬头望着蓝金的牌匾后,心中思虑万千。阵风拂过,眼微涩,埋了首,抬脚进去。 江德福颐指气使的吩咐了粗使太监洒扫,转身便见皇上朝殿中来,猛然一惊,正欲禀报,瞟见梁九玏示意的眼神,咽了回去。 琐碎的宫务摆于案桌前,一应事物须尽善尽美,因而耗费心力,想得入了神,未发觉一双黑底金丝绞龙纹的皂靴离得愈发近了。 “皇后在看甚?竟是不知朕站于身后”,温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玄烨偏头去瞧她手中书卷。 险些惊呼出声,见皇上至此,即刻展了笑颜,急忙起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上前将她扶起:“嗯,原是朕未命人禀报,何罪之有,若真论缘由,倒是朕之不是。皇后因何出神?”。虽是笑着,却同旁人无异,并非真心。 自然从旁让出一席,翻至书面,道:“不过些许宫务,臣妾于皇祖母处接过不久,难免生疏,正仔细琢磨着,不想一时失了神”。 瞥见置于桌角那封家书,似不经意的问:“索额图写了家书予皇后?”,不知她怎如此大胆,竟将信纸摊于众人可及处。 本无瞒他之意,牵了他的手,一派诚然,柔语:“叔父是何心思,臣妾知道,皇上放心,必万事以您为先,如何应对,臣妾知”。 “为何?”,没了往日调笑,一本正经。回信他已阅,正如她所言,从未半分逾矩。 敏溪肃然,大胆抬首直视玄烨眼眸,一字一句道:“皇恩浩荡,臣妾得以入主中宫,应担母仪天下之责。幸甚至哉,同皇上夫妻一体,得皇上怜惜敬重。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妻当随夫,臣妾…为您之妻,自心向您。玄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此番话令玄烨措手不及,二人交互迎着目光。 梁九玏竖着耳朵欲听内室是何光景,除却风声,便甚么也无。 良久,情真意切入了心,将敏溪抱进怀里,低首在其耳边道:“敏溪,若只你我两人时便唤我玄烨,我知你聪慧,明其何意”。 手环上玄烨的腰,双眼弯弯,心中如蜜,低低的嗯了声。 ☆、第十章 怦然心动 “二十日了!皇上仍旧宿于坤宁宫,可是将嫔妃当摆设,皇后真真好手段啊,人前贤惠模样,背地里却霸着皇上不放!”,瑾昭怒火冲 分卷阅读18 心,伸手将茶盏拂了下去,茶水四溅,碎了一地白瓷。 “娘娘,当心隔墙有耳!”,云荷紧张的提醒道。 “哼,本宫怕了不成”,泛起不屑,言语中尽是嫌恶。 “娘娘,祖宗规矩,帝后大婚,帝宿坤宁宫,皇上不过守着规矩罢了,您何必介怀呢”,唤了人捡了碎瓷,开解着主子。 忽然站起身,愤愤道:“祖宗规矩?先帝大婚时只在皇后宫中歇了两日,若真论规矩,她那样出身,不过鸠占鹊巢,一介…..” 未等瑾昭余下话出口,云荷立时跪下,眼睛里皆是惧色,劝诫道:“娘娘,万不可妄言,此话于先帝,太后不敬,望娘娘三思而言!况并非府中,需慎言”。 想来是此理,自觉失言,闭了嘴,却未甘心,吩咐云荷备下纸磨,家书一封,明日送至府中。 秋阳斜照,倦意起。 一群奴才搬着墨菊,一盆盆运至慈宁宫内。小李子截下信,来奏此事,苏麻煮了新供的茶,奉一盏在旁,继而上前替其捶腿。 懒懒的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并无在意,惬意非常:“此子果真沉不住气,如此便是期许甚高,只得费多些时日教化,原以世家女明礼,却不知竟冒进行事”。 “格格,幸而得您看顾,后宫之事,皇后娘娘年纪尚轻,需您从旁教着呢”,苏麻手下轻缓,力道拿捏甚稳。 顺手携起茶盏,茶味清新,道:“敏溪善解人意,贤惠宽和,待到玄烨亲政后,便可将宫务全权交予。若与玄烨举案齐眉,我可省些心,不似福临,整日不得安宁”。 寿康宫本无请安,却迎不速之客。 “姑姑,皇上夜夜宿坤宁宫,未曾召幸妃嫔,您怎可不助嫔妾一助”,慧嫔好不委屈道。 太后生性软弱,叹了口气:“怎可如此沉不住气呢,皇上是遵着祖宗规矩,欲得皇上恩宠,不妨先知如何作一朵解语花,拈酸吃醋乃大忌,皇上若真翻了牌子,你可能把握机缘?” “姑姑说的是,可规矩为人定,况皇后成日霸着皇上,后宫妃嫔怎得见天颜,皇上自然不知道嫔妾们哪处好。且先帝在时并非…………”,生得一副花容,却无慧中之智,口无遮拦,不知犯忌。 “够了!”,此话刺耳地紧,不耐打断,“你怎生如此不懂规矩,先帝可能随意议论!若真无所事事,便回宫抄女戒,莫在此丢人现眼,哀家乏了,且跪安吧”。 言罢便闭上了眼,强压心中怒气,不愿见她。 “是,嫔妾告退”,瞧出太后不悦,不情不愿的跪了安,转身时嘴里小声的嘟囔:“亲姑姑竟不愿帮衬,怎生这般无情”。 望着慧嫔愤愤离去的背影,复叹了口气:“不中用啊!” 早朝临毕,不料鳌拜却有本要奏,乾清宫霎时鸦雀无声,仅等中堂。 “奴才有本启奏”,鳌拜气势汹汹的站了起来,全然不将皇上放于眼里。因体恤其旧伤,特赐座,却助长了威风。 “鳌中堂,何事亲奏”,虽是心中厌极,可面上却佯装作敬他三分的样子,露出关切神色,耐着性子询问道。 直愣愣的盯着皇帝,嘴角含不屑笑容,实属不敬,缓缓道:“满洲下人之女,岂可大清皇后母仪天下,赫舍里氏出身低下,难以服众,因而叩请皇上早日废后,另择出身高贵之女立为中宫,以安天下人心”。 狂言一出,玄烨怔愣,大臣议论纷纷,鳌拜党人附议请奏,咄咄逼人。索额图一派驳斥其谬论,两方僵持不下。 “皇后乃皇祖母亲选于朕,自古以孝为先,怎可随意废立。且皇后品性柔嘉顺成,皇祖母时常称赞,甚得朕心,况索尼三朝元老,位列辅臣之首,忠良之后,中堂所虑,无甚大碍”,虽心里火冒三丈,却也只得如此周旋,皇祖母教诲,喜怒不形于色。 “皇上…”不悦之色跃然脸上,腹中酝酿百般说辞。 “鳌中堂为大清股肱之臣,一心挂于社稷,军国大事无一不通,戎马半生,承先帝遗言,辅佐于朕,不甚感念。鳌中堂言之所忧,朕亦思量,若治天下必先正其身,无上治而下乱者,册立皇后,告太庙,召天下,一月耳。若准中堂奏,废中宫,百姓岂非耻笑此儿戏哉?再者,中堂声名远播,不知者反以董卓之流诬之,朕委实不愿爱卿背负不实骂名,思来想去,取中庸之道罢了”,于情于理,字字诛心,无可辩驳之机。 千言腹稿堵在喉头,即是位高权重,不过一武夫,怎敌帝心深沉,作罢道:“奴才忠心可昭日月,皇上如此体谅,安有不受之理”。 玄烨慰然的点了头,笑道:“中堂之忠心朕自是不疑的,如此,无事便退朝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跪叩谨待,上退殿。 大臣离尽,玄烨笑意消失殆尽,复回金銮殿,静坐龙椅,一言不发,暗中却惊涛骇浪。 梁九玏立在旁处,默默的叹气,心中感叹:万岁爷又气得不轻啊。 半晌时过,玄烨起身便走,梁九玏见默默跟于身后,只字不敢问,再抬眼一瞧,得 分卷阅读19 ,这不是往坤宁宫的道嘛。 “朕偏要疼她”,神色淡淡,语气笃定,不容置喙。 奏请废后一事,多舌奴才早传于芷兰,护主心切,责骂婢下,愤然进室,禀于皇后。 敏溪只微笑,铺平宣纸,取湖毫,蘸墨,落笔。 冬雪却急了:“娘娘,您怎不急,鳌拜太放肆了些,怎可奏请皇上…您呢!” 笔尖流转不停,耳听旁话,一心二用,闲适散漫道:“皇上既未准奏,有何可急”。似此事与她无甚干系。 “朕准奏何事”,主仆对话入了耳,未等奴才请安,长腿一迈,随口问道。 轻放手中墨笔,环步至桌子前,笑盈盈的正欲行礼,玄烨先一步牵了她的手:“罢了,免礼”。 “谢皇上”,眉眼如画,腮若粉桃,女儿家娇态可人。 “今日有幸,得见皇后墨宝”,垂手牵着敏溪绕至桌后,冬雪与梁九玏四目相撞,识趣跪安。 “皇上莫取笑,随手一书,羞于见人”,从前听闻圣上书得一手好字,虽是临了些许字帖,竟也是怕御前卖弄,丢人现眼,伸手便要折那宣纸。 玄烨瞧出她心意,握了玉手带进怀里,顺势铺平了宣纸,调笑道:“原是长恨歌啊,皇后是怕朕做了唐玄宗,亦或是怕有女子做了杨玉环啊”。 立时羞得满脸通红,哪里还敢瞧他的眼,赧赧道:“不过潦草,怎还细看,教人无地自容”。 见其手足无措之样,颇为怜惜,恐她玩笑作真,夸赞:“敏溪,字如其人,娟秀灵毓”。 “当真?”,敏溪闻言抬首,眼波荡漾,嘴角含春,似饮仙露。 可醉了的人却是他,挑逗心思起,佯似深沉:“嗯,虽是可看,较之朕,倒是差了些”。 原是盛着惊讶和喜悦的眸子,瞬时化为失望,鹿眼灰蒙。 六月天一般瞬息万变的面色,惹他失笑,温声道:“无碍,朕教你”。言罢便握住其手,掀了面上那纸,墨染雪宣。 玄烨鼻间呼出热气,缠着她耳坠,暖了珠玉,一室绕着静谧痴昧,可佳人沉迷于感叹其笔锋怎如此行云流水,待回过神来,宣纸上赫然八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甜意骤生,侧首撞上他的眼,映了她的影。 见她眼里满是欢喜,脸颊绯红,心中一动,情不自禁,低头便衔了那丹唇。 雷隐滚滚,须臾间,下起细细密密的雨,霹雳之声倒是惊起敏溪想起外事,只一使力推开玄烨便往屋外跑,边跑边道:“皇祖母的花!” “你!”,瞧那焦急的背影,旖旎尽散,忽而心头郁结,竟然比不得皇祖母一两盆花好使! 少顷,怀中抱了一小盆花进室,臂膀处湿了大半,满心满眼皆护着那花。 晾在一旁之人心里自不是滋味儿,没好气的责怪:“还不放下!衣衫浸湿,若不更衣,更待何时!若染了风,朕可会轻饶这群奴才!”,旋即便目含怒气,扫视了屋里的伺候的人。 梁九玏和冬雪随即低首跪下,不敢言语,生怕一言不慎,惹皇上气恼。 小心将花置于旁角,踱步至他身侧,大胆的挽了其胳膊,讨好的笑着,声娇语媚:“皇祖母吩咐务必细心照看呐,原是我的不是,怎可迁怒不相干之人,莫气了,即刻便更衣,嗯?”。 “哼”赌气的别过脸,不看她。敏溪竟也不动,如此挽着他。见她半天不动,斜睥一眼,语气不善的喊道:“还不去更衣,你这身子是要是不要了 !” “哎!”敏溪一笑,转身跑进寝殿。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要回国啦,所以会停更几天,前两天也是为了考试和写论文耽误了更文。感谢看我文的宝宝们的等待,我会继续努力写的~有想说的话可以留言哟~再次感谢看文的宝宝们~ ☆、第十一章 协理之权 翌日,乌云阴沉,倾雨之兆。 果不其然,皇后起了低热,玄烨负手于床边,眼底氤氲着怒气,若非怕吓着她,此时已是训了人。 冬雪伺候于旁侧,知皇上不悦,不敢凑上前寻不自在,一声不吭。梁九玏呈着朝服,嘴张了几次,到底没出音儿,心里焦急万分,该是上朝时辰了。 瞧着旁人急切,敏溪笑着劝道:“皇上,您瞧,今儿的天色可是衬着您,若臣妾得罪之处,望皇上大人不记小人过”。 “哼,油嘴滑舌。今日何不往皇祖母处讨赏,为护两盆花儿,亲去雨中取了回,染了风寒,岂不大功一件”,黑沉如墨的面色丝毫无怜惜之意,不留情面的揶揄着。 “唔,皇上所言甚是,臣妾遵旨”,一本正经的应了话。 一口闷气堵得转身欲走,却被拉住了手,“怎的,舍不得朕走?难不成要朕辍朝陪着皇后”,回首扯着嘴角问道。 敏溪噗的一声笑了,并未放手,只嗔他一眼:“臣妾有正事同皇上商量”。 原是逗她,复见她笑盈盈,脸颊因为发着热似抹了胭脂,心里软了软,顺势 分卷阅读20 坐于床沿。 手滑进他掌心,紧紧握住,唇色微白,细语:“既是臣妾身子不大爽利,便让昭妃从旁打理宫务,不至于乱了规矩”。 知其心意,更生怜爱。皇祖母意欲何为,前日已命人告知。伸手挑起她垂于胸前的青丝,目光温柔,委蛇之话不愿予她言:“身子要紧,旁事吩咐奴才即可。后宫之事皇后做主便是,朕无意干涉”。 眼落于白玉指尖,其上绕着她的发,红了脸:“有幸嫁于皇上,夫妻同心才是。皇上宏图大志,臣妾虽不及文德皇后聪慧,却是与其心相似,助得夫君大业,不使后顾之忧烦扰”。 心中一处,嫩芽生了根,欲成大树。不察手下失了力道。 “疼,轻点儿”,娇娇的撒娇嗔怪。 回神松了手,唇印于她额间,轻哄:“良药苦口,可不许任性,朕下了朝便回”。 梁九玏极有眼力,上前伺候着皇上更衣上朝。 “冬雪,伺候我起身,莫要误了予皇祖母请安时辰”,掀了丝被,下了床,吩咐着。 “可是娘娘,您的身子…….”,担忧之色跃然。 敏溪摇首:“无碍,我虽为皇后,可尚年轻,需皇祖母指点”。 主子思虑周全,只得遵谕,扶其坐于梳妆镜前。 敏溪见她一脸愁容,问道:“冬雪,何事忧心?” 稍稍迟疑了,一心为主,便是大不敬也顾不得了,愤愤道:“娘娘,近日宫中不知何处传谣,言您贤惠是假,善妒为真,竟不知雨露均沾之理”。 无恼意,只觉可笑:“左右不过还有几日”。 “娘娘,可是………”,本想再劝,可见娘娘毫无关心的神情,终究咽了回去。 天虽不美,可玄烨心里却怡悦,脚下生风,面带喜色。 梁九玏见皇上嘴角含笑,心里也甚是开怀,万岁爷不再冷着脸,他的日子也好过些。 正乐着便见小全子形色匆匆的过来,心里咯噔一下,只暗叹道:今日天儿怕是晴不了了。 小全子即请了安,随在一侧低声禀着话。 玄烨面上笑意渐渐消散,听罢冷笑一声:“不知礼法,不懂尊卑”。 彼时敏溪已至慈宁宫,“孙儿请皇祖母安,皇祖母吉祥”,规矩的福身。 “啊,丫头啊,快来,瞧瞧皇祖母这株山茶花开得如何”,大玉儿手中拿了壶,正俯着身子浇水,侧首瞥了一眼,笑着命其过身边来。 “哎!”,见祖母欢心,笑着应了话,即刻迈了步子,一同赏花为乐。 娇花精心养了些许时候,开得繁盛,巧话夸了几句,逗得大玉儿笑意不停。 “噶布喇可是用蜜水将你养大,如此嘴甜会哄人,怎生疼你才好”,拍着敏溪的手,赞道。 俏然一笑:“皇祖母如此疼孙儿,是孙儿天大的福气,若习得皇祖母的智慧一二方不负您看重”。 “哈哈哈,苏麻你瞧瞧,好一张伶俐小嘴,我若不疼她,还疼谁呢”,食指于敏溪额间点了点,极是满意。 “哈哈,格格,皇后娘娘这是孝顺您呢”,苏麻见主子高兴,自是顺着话儿夸赞的。 “苏麻嬷嬷亦是敏溪”,言罢便微福身,皆知苏麻喇姑虽是奴才,太皇太后却待如姊妹,皇上敬如长辈,与主子一般无二。 见敏溪明慧知礼,二人真是喜欢到心坎儿里。 “昨日同玄烨胡闹,今日身上不大爽快竟瞒着我,若非玄烨命人来禀,你岂非要瞒了我去?皇帝正是少年,不知疼人,你可莫纵由着胡闹”,忽而忆起方才小全子回禀,责怪道。 敏溪随在身侧,扶着祖母:“孙儿无碍,晨起时同皇上玩笑,不料竟惹皇祖母忧心了,是孙儿的不是。皇祖母明鉴,孙儿委实身子不适,又怕辜负了您期许,不若让昭妃在一旁帮衬,既是世家格格,且是您亲选,自然是好的,孙儿入市想来,望皇祖母示下可行否”。 “嗯”,是这道理,“不枉我疼你,知大局为重,不失中宫气度”,此番联姻无错。 “待昭妃请安时,孙儿便与她提提。皇祖母与皇上看重,是她之福,应是懂孰轻孰重”,进退自如,全了皇家颜面。 大玉儿心中一凝,言其当为上之贤后。却未料后事,玄烨情根深种,今日一切化乌言。 万不敢担,遂以他话,笑言状告皇上欺她,望皇祖母做主。 如何不知为二人闺房之乐,笑出声:“哈哈哈,皇祖母予你撑腰,若是玄烨再欺你,皇祖母罚他可好”。 “孙儿谢皇祖母疼惜。您原是菩萨心肠之人,世人颂太皇太后慈御,便是蚂蚁亦不舍踩,况皇上于您亲养。且孙儿心疼呢”,女儿家娇羞爬上了脸。 见她面皮薄,生了逗弄她的心思,调笑道:“若日后有了玄孙,做了额娘,还这般害羞,可怎生了得”。 脸是愈发热了,正巧门外的小太监禀:“昭妃娘娘到!” “臣妾请太皇太后安”,瑾昭早已瞧见敏溪侍于太皇太后身侧,心生 分卷阅读21 不喜。 “嗯,起来吧,无需多礼”,嘴角挂笑,抬手示意其起身。 “是”,云荷扶着主子起身,大玉儿又赐了座,便在入了旁座。 敏溪至左侧上首落座,微微笑了,问道:“昭妃近来可好”? 虽心中厌烦,却也做足了表面功夫,毕竟是在太皇太后宫里,且木已成舟,她为妻,自为妾。回以一笑,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一切安好”。 “嗯,因昨日受了凉,皇上今日晨起与本宫提及,昭妃乃弘毅公之后,大方得体。且方请了皇祖母示下,亦是赞赏,遂许协理六宫之权”,温和叙着缘由。 瑾昭霎时愣住,生了喜悦,迫不及待问道:“皇上同皇后娘娘提及…..臣妾?许臣妾协理之权,可当真”。 予她定心丸,笑着肯定:“嗯,不知昭妃可愿帮衬本宫否?” 欣喜若狂,眼角湿润,进宫不满一月,便得协理六宫,莫大荣宠,谢恩道:“臣妾定不辜负皇上和太皇太后的信任”。 “往后便多辛苦昭妃了”,言罢端了手边的茶,饮下一口,不热不冷,正正好。 “替皇上分忧乃臣妾的本分,且皇后娘娘如此信任臣妾,臣妾定然不负所望”,瑾昭没料到,阿玛的一封信,便得了协理六宫之权。 大玉儿坐于上首,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太皇太后许了昭妃协理六宫之权便昭示宫闱。谁人不知表面虽是太皇太后准许,可皇上不点头,倒也无法。如此一来,昭妃娘娘艳冠六宫,颇得皇上的青睐为真,不若皇上虽在坤宁宫宿了二十几日,却许了昭妃娘娘协理六宫之权,其中耐人寻味。 慧怡宫内,慧嫔摔了一地的茶碗。 “本宫乃太后的亲侄女,博尔济吉特氏,却只屈居于一嫔位,昭妃出身与本宫一般,却封为妃,如今竟得了协理六宫之权,往后可还有本宫立足之地吗。太后竟不帮衬自家人,次次昭妃前去请安,同一外人和气亲近,同本宫不过几句话便命人跪安,莫不是胳膊肘朝外拐”。心火难灭,不甘心,心中实在是委屈得紧。罚了奴才,打了婢女,瓷器多数摔了稀碎。 ☆、第十二章 皇后巧拆慧嫔心计 树欲静,而风不止。 “娘娘,芷兰回了”,冬雪抬眼,从窗望去,瞧见她往殿前来,禀道。 轻翻着账本,吩咐:“嗯,命她进来吧”。 “是,娘娘”,立即宣了芷兰进书房。 得了宣召,进殿后附在主子耳旁回了话,见娘娘面不改色,芷兰有些急,问道:“娘娘,该如何是好?要不……”。 目光依旧落在账本页面,红唇启,满不在意:“不必,皇上重孝,如若深究,势必烦扰太后。终是闹至皇祖母跟前儿去,皇上心里又怎想”。 芷兰见娘娘不愿追究,即便气恼得紧也只得悻悻的闭了嘴。 乾清宫折子堆得高了些,阅尽时已掌了灯。 闲步至坤宁宫,进屋的时,免了奴才请安,她侧着身子,脊背良直,贵胄天成,垂首认真。因节俭,仅点了一盏灯于书前,泛起丝丝心疼。 “好了,仔细眼睛,嗯?”,如此将人环在胸前,温热的气息洒于她廓旁,烫了心房。 盖了账本,顺势背靠于他怀中,抬首,眼波粼粼:“晚膳定是未曾用过,燕窝粥和小菜还在小厨房温着,用一点可好”。 美人在怀,怎还管何吃食,瞥了眼窗外,嘴角上扬,“今日无雨”,便贴上两瓣樱唇。 敏溪忘情,伸手环了他的肩。玄烨扣着她的腰往身前带,只觉那胭脂尝着比蜜饯还甜上几分。 “娘娘,燕窝粥热得了,小菜可要一起……”,未料到主子此时亲热,端了膳食迈进书房,忽而闹了个大红脸,惊得竟忘了请罪,即刻转身,差些撞了门框。 既惊亦羞,推他的肩,红着脸嘟囔:“有人呢”。 不恼反笑,擒其下颌:“敏溪,朕于尔是何之心,应是知晓,若再推拒,可要罚了”。 十指攥着他的衣襟,抿着嘴笑,娇俏:“记下了,忒得小气,还了便是”。 抬手抚她的脸,似得珍宝,望进水眸中,叹道:“此事不急,敏溪,汝为中宫之后,莫受委屈,朕舍不得”。 将脸埋进他掌心,附住其手,缓缓念道:“玄烨,天下人知,帝申孝悌之义,赞以仁德。既嫁尔为后,自当奉行。若吝己益,忧扰两宫太后,岂非背道而驰,当是夫君为先”。 姻缘天定,红线成结,两情相悦,玄烨心中酥麻,笑道:“敏溪,得妻如你,吾之大幸”。 微苦的水添了蜜糖,便回味甘甜了,哄道:“心意已白,身子要紧,先用膳,可好”。 玄烨牵起她的手,一同坐下:“夫妻一心,自是一同用”。语气里皆透着欢喜。 星光淡了,月色退去,朝阳初生。 长睫眨了几眨,眼前清明,如今一月已满,再不能日日相见。 分卷阅读22 细细端详着玄烨的脸,忽而抬起手,指尖描着他的眉,生的俊俏,剑眉星目,虽有几个麻点,即是睡熟亦带了帝王霸气,不知是像了谁,思及此处,笑意盎然,满目温情。 察觉眉梢痒意,不悦的睁开眼,入目便是含情脉脉之态,伸手将其拉下,压至胸口,手指摩挲着她膏脂般的肩头,下巴抵其乌黑发顶,喉音中带着惺忪的沙哑:“时辰尚早,怎不多歇会子”。 贪念的回搂了他的颈脖,温柔道:“卯时了,起了吧”。 话虽入耳,只闭着眼嗯了声,却也没见他起。 梁九玏耳聪目明的听着里间动静,闻得主子低语,在屋外禀道:“万岁爷,五更了”。 讪讪的松了手,掀了丝被,见她随着下了地,晨间凉气重,不忍道:“难不成少了奴才伺候,身子还调养着,起来做甚”。 不以为意,笑着摇头:“哪有夫君起了身,妻还躺着之理”。言罢,依偎其身旁。 一见,钟了情,日久,情生了根。年少夫妻,心意相通,一生便是一人。 更衣毕,理着衣襟,似忆起一事,浅浅一笑,踮起脚,香唇印其左侧脸颊。 玄烨愣住一刹,捉了人便要调闹一番,不料教葱指捂了嘴,不依道:“此乃还礼”。 好笑的握住藕腕,放于唇边亲了亲,竟耍起无赖:“此处非彼处,自是算不得的”。 不与其胡闹,唤了奴才呈了朝冠,正欲恭送帝上朝,玄烨却拦了:“免了罢,屋外凉,皇后身子方大安,不必拘泥繁文缛节。原不舍拂了皇后心意,只因天渐凉,若染了风寒,朕心不安”。 贵为六宫之主怎可没了规矩,宽己严下,怎能服众,撒娇道:“皇上疼惜,臣妾之福,臣妾心挂皇上,望您全了臣妾心意”。 有情有理,无奈道:“皇后如此,怎可不准。” 命奴才进内取了披风替其披上,一道行至坤宁宫门,天色尚暗,情意浓浓。 玄烨站定,挥了手:“回殿罢,天寒露深,莫要着了凉”。 福身行礼:“臣妾恭送皇上”。风撩起几丝乌发,缠在颈前,虽性温婉,骨中刚毅不减。 此刻似从未识她,正因此景,玄烨征服欲起。 梁九玏见皇上抬了脚,紧随其后。 帝王不可深情,明君不可儿女情长,皇祖母自幼教诲。却不知心不由己,落花有情,流水有意,只未到情深处。 一行背影消失在交泰殿后,站起身,喃喃道:“只愿君心似我心……”。 方迈进坤宁宫门,便吩咐江德福:“告知敬事房,待皇上下了朝,将绿头牌呈上去”。 “喳”。 后宫嫔妃得知今日是皇上翻牌子,个个精心打扮了一番,时时备着见驾,更甚者,对着铜镜练着请安。 皇后朴素勤俭,芷兰却担忧劝道:“娘娘,您若整日素净,妃嫔倒珠玉满头,您好歹也多戴两支金钗,昭中宫气势”。 敏溪笑出声:“国库不充盈,怎可奢侈,且皇祖母克俭节约,应以表率。况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皇上岂是那般肤浅。妃嫔们梳妆为讨皇上欢心,有何不可,本宫自是治理后宫为重,使皇上无后顾之忧,专心朝政”。 瑾昭今日衣裙艳丽,原是生得漂亮,脂粉添面,雀钗缀髻,真真人比花娇。 慧嫔亦是不愿输了阵仗,桃粉褶纹裙显得俏丽。斜眼瞧见昭妃身着水兰云锦做成的襦裙,心中便燃了火花,原是她先于内务府看中,却不想领事太监回禀予昭妃娘娘留的,若是留于皇后倒也罢了,竟是留于昭妃,同为妾室,怎可矮人一截。 “哟,昭妃娘娘身上的裙子真是好看”,慧嫔羡慕道,众人随眼看去。 瑾昭因着慧嫔为太后亲侄女,拉拢己用,可嘲讽的眼神委实令人不舒爽,只淡淡的应道:“嗯,本宫是觉不错”。 “前几日嫔妾往内务府去,见这料子像是稀罕物,想着必定是予皇后娘娘的,顺嘴便问了句,不想内务府总管却道此物极好,应孝敬昭妃娘娘。昭妃娘娘如今协理六宫必定不会逾矩,想必是底下的奴才为着巴结,方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宫中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岂可乱了规矩。皇后娘娘一人之力,难免疏漏之处,当是防着些,莫教人寻着错处”,慧嫔言语虽恭敬,却意有所指,旁人心中如明镜,皆闭了嘴。 瑾昭闻得此话讶然,不知奴才私下竟如此大胆,那日只拿了这料子来,见着喜欢便留下了,居然未曾予皇后过目。虽是不喜赫舍里一族,可皇上与太皇太后许以协理之权,怎可辜负其信任,绝无越矩之意。 敏溪见瑾昭神情便明白了,饮了口茶,道:“慧嫔为宫中规矩直言当以嘉奖,只是内务府曾拿了这料子来询本宫,只觉与昭妃甚是相配,便吩咐了吴忠将这料子赐予昭妃,协理六宫,本是辛苦,不想,倒教慧嫔误会了”。 瑾昭一愣,皇后竟会圆了此话,可却更令人厌恶,如若罚了她,阿玛与义父定然不依,果真同其玛父一般狡猾。 慧嫔亦没料想皇后竟帮了昭妃 分卷阅读23 ,面上一怔,离间失了手,只得端起一旁的茶吃着,掩了自个儿尴尬,而后一笑:“原是嫔妾误会了”。 ☆、第十三章 两情若是久长时 散了晨安,瑾昭脸色沉郁,虽恼怒,可静心思虑,方觉出不妥,忽而停下,吩咐道:“去内务府让吴忠去慎刑司领二十个板子,在宫中办差数载,忘了何为规矩,需长些记性”。 云荷见主不悦,小心应是:“是,娘娘。只是,吴忠到底是因娘娘得宠,乱了分寸,况且他为内务府总管,如此罚了他,岂非扫其脸面,若日后心生不满,无益处”。 抚着金护甲,不屑的哼出声,冷笑道:“主子教训奴才,天经地义。本宫为肃宫纪,自是严惩。倘若人人效仿,往后缺了两宫太后处,该是如何?再若本宫失势,岂不欺来。今日慧嫔之流瞧了笑话,若是饶了他,颜面置于何处。皇上重规矩,若传至乾清宫,若不罚吴忠,倒似本宫心虚”。 云荷急忙低下头:“娘娘教训的是,奴婢即刻便去”。 慧嫔离间不成,反倒得罪昭妃,惹皇后厌烦,心中愤懑,不禁将手中丝帕绞得变形。失之东隅便得收之桑榆,皇上初次翻牌子,必要姑姑帮衬。嫔妃无不愿盛宠之人,皇后亦不免争宠,何况与太皇太后有亲。 寿康宫三字入了眼,淡了愤懑的神色,多几分欢喜的样子。 “给太后请安,愿太后福寿康安”,训斥两次,规矩愈发的好了。 太后见她今日乖觉,心中安慰些许,语气不禁比往时柔和许多:“嗯,如斯孝顺,哀家十分感动,免礼”。 “谢太后”,起身,坐于一旁。“姑姑,您可万安?”心急询问,盼着姑姑与其心意相通。 只当她关切,受用点头:“无有不适”。 “姑姑康健便是博尔济吉特一族之福,您贵为太后,肩负满族荣辱。嫔妾虽愚笨,却愿为您分忧”,眼底的欲望藏不住。 笑容一僵,原以她自省明理,不料变本加厉。可宫闱中,只一亲侄女矣,叹了气,力及帮扶罢了,问道:“何事?” 紧紧抓着丝帕,咬着下唇,面上添了一丝红晕:皇上今日翻牌子,姑姑,可否帮言,后宫女子若得皇上宠爱,或助家族一臂之力”。 “此话差矣,哀家并非皇上生母,便是太皇太后亦无过问,怎可干预。慧琴,汝居嫔位,恪守本分,善解人意方能得皇上欢心”。 太后言下之意不愿蹚浑水,慧嫔立时脸色冷若冰霜,甚不服气:“昭妃同嫔妾无二家世,却居妃位,若得宠爱,嫔妾怎可立足”。 见她不闻劝诫,肃了神色:“昭妃同皇上有亲,汝为哀家侄女,亲疏远近,不必言明便知。况鳌拜在朝中大权在握,皇上礼让三分,汝可有叔伯兄弟为朝重臣?若不听劝,哀家当禀明太皇太后,从科尔沁挑合心意女子送来”。 “姑姑!”,一时的惊慌与不安差点打翻了茶盅。 “你回去吧,若不安分守己,菩萨难保”,失望之至,念着情意与阿玛嘱托,提点一二。 慧嫔怕真触怒太后,无人袒护,悻悻的跪了安。 日落昏黄,风卷尘扬。渐渐退了暖意,离冬日近了。 敬事房总管刘岑奉着绿头牌至乾清宫,“奴才参见皇上,不知皇上今日想翻哪位主子的牌子”言罢,跪着将绿头牌木盘呈至皇上眼前。 玄烨拿奏折的手一顿,皱了眉,自言自语:“时日如此快,竟已一月”。 “皇上,您瞧哪位主子得心意”,梁九玏见皇上似有一丝愁意,心生猜测。 玄烨低声:“得心意那人却又无牌子,上何处翻”。 刘岑一脸雾水,不知万岁爷何意。梁九玏心里却如明镜,皇上念着坤宁宫的主子。 扫了一眼绿头牌,心中思量一番,两指一伸,将昭妃的绿头牌翻了过去。 “喳”,刘岑原是巴结着昭妃,见皇上翻了其牌子,嘴角差些咧至后颈窝,欢喜的退了下去。 新婚燕尔,正如胶似漆时,可为帝者,忌牵绊私情。且依祖训,子孙昌盛,是君之责。取舍间,玄烨方觉江山重。 梁九玏捡话讨好:“万岁爷,奴才听闻昭妃娘娘自小便是美人胚子,太皇太后与太后赞其好颜色,御花园的花儿竟比不得哟”。 “隋炀帝急色,广集天下美人”,依然神色恹恹,随即瞥他一眼,语气不悦:“此话可是将朕比作那昏君,喜爱好皮相”。 菩萨佛祖天神,这…..吓得急忙跪地磕头:“皇上明鉴啊,奴才万万不敢啊,若有此意,天打雷劈!奴才忠心耿耿,只想着宽慰万岁爷,却不想失言了。皇上为天下臣民之明君,奴才嘴笨,请皇上责罚”。 “若有下回,朕当重罚,起来罢”,扔下一本奏折,复去拿未曾阅过的。 梁九玏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擦着额上的汗,在皇上身边当差时日不短,知皇上并未真动怒。 翊坤宫接旨,满心欢喜的备水沐浴,焚香熏屋,待驾而临。b 分卷阅读24 r   坤宁宫却些许冷清,近几日得了清闲。账目只需草草过目,昭妃理得井井有条。披了衣服站于窗前,将窗棂推开,天上现了圆月,零星几粒陪衬,冷风拂过,带了丝丝凉意,“原是这般滋味儿”,敏溪眼离朦胧,喃喃道。 冬雪放了果盘,见主子站在风口,急忙过来关了窗,嗔怪:“娘娘!您今儿早在冷风中站了多一会儿,晚间又如此,若染了风寒,皇上责罚不论,奴才心疼”。 言罢又觉失言,正欲劝慰,敏溪却低低的笑了:“无妨,嫁与皇上为后,怎可同嫔妃锱铢必较,统御六宫,令皇上无后顾之忧,乃中宫所行。爷爷苦心教诲,岂非争风吃醋之用。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再者,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眼中的温柔藏不住,化进夜中,成了星。 “娘娘………”,凉意入了心,娘娘自小养于老太爷身旁,索府人道,若为男子,必荣一族。 “罢了,冬雪,路长且冷,需你伴着”,情如姐妹,主仆心照不宣,皆笑。 瑾昭心中紧张,坐立不安,时而坐于铜镜前换了簪子,忽又觉裙色暗淡,命云荷伺候更衣。 云荷笑了:“娘娘,您作何如此?娘娘承了侧福晋之貌,美艳不可方物。世间男儿皆爱美人,皇上定然爱煞娘娘”。 情窦初开时,红了脸,嗔道:“往日怎不知你竟这般胡说八道”。 云荷正欲表明,便闻殿外小太监喊:“皇上驾到!”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娇羞之色还余颊边,似出水芙蓉。 “嗯,免礼”,眼定前方,脚步未停,抬了抬手,朝殿内去。 初次得见天颜,失了神,愣在原地,忘随其身后。 余光未见人,心下奇怪,侧首望其未动,问道:“可有何事?” 如此方回了思绪,满眼盛了英俊的侧颜,欢喜回道:“无事,臣妾无事”。流言不可信,何见夫君骇人。 殿内奢华,瑾昭未察皇上一瞬蹙眉,忙道:“臣妾不知菜肴能否入皇上之口,若皇上不爱用,臣妾命小厨房重做了皇上爱用的呈上”。 烛火映金钗,熠熠生辉。自幼娇养,肤似羊脂,唇如樱桃。丹凤眼微挑,十足媚态。 “昭即美也,昭妃果真明艳动人”,无人不爱美,此貌讨喜,却非他爱。 “皇上!”,突如其来赞言令其受宠若惊,愈发羞赧。 生得美,若知安守本分,自然无亏待之处。 此时裕儿上前斟酒,许是初次见皇上,且年纪尚小,手一抖将酒洒于玄烨龙袍下摆,立即跪下,“皇上恕罪,奴才该死”,声中颤抖,生怕因此丢了性命。 怒由心中起,此奴才莫不是大胆勾引皇上不成,怎可忍,高声斥道:“贱婢!”,旋即站起身吩咐云荷:“还不将贱婢拉去慎刑司,御前失仪,罪该万死”。 云荷正欲动手,只见皇上落了笑:“罢了,不过是一盅酒,昭妃不必动怒”,见奴才惊恐不已,忆起皇后宫中,虽规矩严明,却主仆融乐,挥了手:“此番便罢了”。 心中酸涩,皇上竟护一奴才,若非真瞧上她,咽下气:“是,臣妾遵旨”。瞥一眼,跪地发抖的裕儿,心想:明日便知本宫手段。厌恶的低吼:“还不快下去”。 心中不悦,早早败了兴,唤人备了水,梁九玏伺候主子更衣就寝。 ☆、第十四章 昭妃狠心树宫威 “皇上,您可是生臣妾的气了”,玄烨面上笑意散了几时,饶是蠢笨之人亦明,皇上此时不快,依偎进他怀里试探。 藏了心事,轻声一笑:“无事,朕不过为朝堂之事所扰”。伸臂搂了她。 既是如此,便信了,况言语温柔,当即娇媚唤道:“皇上,臣妾…….” “今日辛苦,早些歇下,朕阅奏折,乏得紧”,立时阖了眼,背过身,其意怎可不知,一来,并无旋旎心思,再者,因遏必隆行事梗在心中,生出一毫厌烦。眼前浮现一女子脸庞,并非国色天香,却令他弯了唇角。 “那…皇上早些歇息”,涌出浓浓失望,不敢有违圣意,来日方长。帐中熏了鹅梨香,只闷得心烦意乱。 浮华三千,同床异梦,心怀丘壑万千,山有木兮木有枝,仅一缘字而已。幻化千万,不过一粒红尘,求仁非得仁,徒心伤。 无睡意,偷偷睁了眼。瞄着宽阔的脊背,脑中现诗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正是相思高挂豆蔻梢头时,情泛涟漪,伸玉手,欲抚其背,方挨了明黄寝衣,似烫了手,忙抽回。羞赧烧红了脸,暗笑不住。 翌日,辰时,皇上摆驾上朝多时。 瑾昭靠坐于正殿上首,慵懒闲适,下侧跪着昨日犯错的宫女。手中端着茶盏,淡淡的品着,皇上前儿赏的雨前龙井,江南贡品,清香扑鼻。 裕儿跪在地上,抖得不成样子,心里怕极。 “你可知罪”,并未瞧她,冷冽疏平之语便将其吓破了胆。 分卷阅读25 “娘娘,奴才错了,奴才错了,奴才粗手笨脚,求娘娘饶了奴才吧”,鼻涕眼泪俱流,磕头请罪。 “本宫跟前,便肖想入皇上之眼,若饶了你,岂不是翊坤宫里有些许姿色的奴才,皆妄想爬龙床当主子,本宫如何御下呢”,伺候在殿里的奴才明白,主子以此立规矩,饶不得了,背后爬上一层寒意。 “娘娘,奴才没有,奴才从未敢想,求娘娘相信奴才!”,眼里盛满惧意,家中尚有弟妹,若被送去辛者库,半身性命只怕折腾在那处,跪爬至主子脚下求道。 玉指抬起裕儿的下巴,蔻丹鲜红似血,笑了:“呵,生得真有几分姿色,本宫饶你勾引皇上之事。可用太皇太后之字也留不得,如此大不敬,本宫若饶了你,既是不孝,无颜面于太皇太后,往后如何协理六宫呐,啊?” 恐慌的扯了主子的裙角:“娘娘,奴才不知啊,娘娘,求娘娘饶了奴才,奴才当牛做马报答娘娘”,只觉此罪名扣下,便无了活路。 茶盏微晃,不为所动,护甲碰响白瓷,冷笑:“云荷,送去慎刑司,怎可不敬太皇太后,岂非有违孝道尊卑”。 “是,娘娘”,云荷一眼示意,一旁的两个小太监将其拖下去。 裕儿挣扎着,不想如此丢了性命,一家还等着月例银子过活,大喊:“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啊,奴才知错了”。 殿里宁静如初,瑾昭啐了声:“晦气!” 暖阳四洒,坤宁宫的奴才将花儿抬至廊下阶台。 芷兰匆匆跑来,气喘吁吁立于主子身侧,顺气禀道:“娘娘,昭妃娘娘方才送了一个宫女去慎刑司,杖毙了….” 忽而皱了眉:“竟有此等事?” 见四下奴才离得远,凑近皇后耳边:“慎刑司录入因小宫女用了太皇太后的闺字,大不敬。可翊坤宫小太监同奴才讲,因那小宫女昨日引了皇上瞧她”。 “放肆!芷兰,翊坤宫的小太监为何将秘事告于你,怎可私下论主子是非”,敏溪厉声斥责,不愿贴身宫婢乱了宫规。 芷兰吓得立即跪下:“若无娘娘的准允,奴婢哪敢做下如此糊涂之事,只因奴婢与翊坤宫的小禄子相熟,询问之下小禄子便告于奴婢,望娘娘明鉴”。 松了眉头,劝诫道:“起来吧,莫管他人瓦上霜。闲来无事,与冬雪同侍弄花草便可,言人宫中琐事,迟早惹祸上身”。 芷兰认错:“娘娘教训的是,奴才浅显,定记教训”。 “嗯,去查查那小宫女家中还有何人,如有家眷,送些银子去吧”,心中不忍,十一二岁,花儿一样的年岁。 “是,娘娘仁慈,奴才即刻去办”,行了礼便往外去。 花儿向着阳,汲着光。敏溪问道:“冬雪,银耳雪梨可炖好了?盛一盅,乾清宫应是用过午膳了”。 冬雪闻声出来,“娘娘,怎想着去送吃食,平日里奴才进言,您是如何不肯依,可是今日念着皇上了”,笑着打趣。 仰面微笑:“皇上心事不佳,本宫焉能若无其事”。 “皇上竟知晓了!不过半日功夫”,冬雪讶然。 “宫中之事无有事瞒过皇上与皇祖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冬雪扶着主子,闻训自醒。 银耳雪梨香气满屋,冬雪细致的盛了一盅,放进食盒中,随于敏溪身后,前去乾清宫。 “放肆!昭妃品性子可随了遏必隆分毫,倒与鳌拜甚类”,小全子禀话,玄烨生怒斥责。 梁九玏默默的撤了洒在桌案上的茶水,小全子埋下头,皆不言语。 “朕以仁德治天下,昭妃如此行事,将朕置于何处。皇后耳提面命,宽御待下,可当耳旁风罢了!”,把玩着手中的翠玉扳指,不满至极。 殿内安静,鸦雀无声。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门外的当值太监前来禀报。 心下一喜,大婚至今,未曾踏入乾清宫一步,“宣进来罢”,虽不知所为何事,却淡了怒火,处处温柔体贴,不舍迁怒。 梁九玏亦是放下悬着的心,皇上同皇后娘娘情分不比旁人,劝诫之语,皇上可听进几分。 敏溪接过冬雪手中食盒,独自进殿。玄烨只觉如沐春风之感,抛却烦忧事,眼带笑意。 梁九玏知趣扯了小全子退下。 “臣妾请皇上安”,鹅黄宫裙,衬人娇嫩,发间珠饰寥寥,简朴大方。 “快起来,皇后怎想着过来瞧朕”,窗外的光透进来,铺在她脚下,灰色地砖竟生了暖意,心如撞钟,不察骤然情起。 缓缓起身,碎步生莲,立于御桌阶下,祖宗规矩,无诏补得近前。 “无需多礼,来朕身边”,玄烨不以为意,笑而招手。 得了宣召,迈了几阶,将食盒置于桌案旁,温语:“银耳炖雪梨,生津润肺,于龙体有益”。 “陪朕用”,未尝梨汤,已知甜意,作势拉其同坐。 慌忙推了他的手,摇头:“此乃龙椅,皇权之象,臣妾位列中宫,玄烨,莫要闹了 分卷阅读26 ”。 “夫妻二人,同床共枕使得,如何不可同坐一椅”,虽言之有理,却不甚在意。 “何来此浑话”,如饮了酒,似眩晕之感,悠悠红了脸。 若此时相视,便知幽深眼底添了她的模样。抓了雪脂玉手,微使了力气,敏溪直直倒坐于他两腿上,因顾着汤盅,紧紧的抓着食盒,莫敢乱动。 “皇后若欲坐朕身,依言即是”,与群臣相面,枯燥无味,终是咂出旁的滋味儿。 敏溪挣扎几许,腰间横着一手,紧搂,动不得。 “可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若真摔了,岂非令朕心疼,况昨夜念尔尤甚”,头靠于她肩头,安然心静。 心意想通,乖巧无言,世上无两全,天下之尊,却有无可奈何时,愿为内廷良佐,替其分忧。 “玄烨,用银耳雪梨可好”,敏溪低首,两额相抵。 数月前,大婚并非心之所愿,为借索尼之势,情非得已。时过境迁,感念皇祖母许此贤妻,寂寞消散,携手而行,笑道:“好”。 掀了食盒盖子,手背探了探瓷盅,凉了些,命梁九玏撤下温于燥炉上,心中思虑今日之事:“昭妃……” “敏溪,既册尔为后,许六宫之权,若不知如何处置,请询于皇祖母。虽无事瞒朕,却无干涉之意。夫妻同心,方天下安定。宫闱大小事宜,皆由皇后定夺,并非劳费朕心,皆因信尔。若何人生事,亦偏护于尔”,予其尊重,不涉妃嫔事,从未疑她。 此话感人,霎时眼角湿漉,玄烨见她眸若幼鹿,含水带情,又拉搂于怀中,佯似不愉:“朕与尔二人休论不相干之人”。 知是同她逗趣,笑了:“臣妾知晓了”。 温香软玉在怀,笑比花俏,擒住她的下颌,唇齿相依。 ☆、第十五章 帝后感情升温 廊檐与天色相接处,一群白鸽飞过。梁九玏守在门外,心中感叹:皇上与皇后娘娘青梅竹马,情意渐笃。遥想先帝时,师父伺候静妃与先帝,多是鸡飞狗跳担惊受怕时,由此看来,天降大运于己身。 情浓时,不舍分离。同在一处,软言密语。 “敏溪,皇后千秋无可盛宴,国库尚不充盈,且皇祖母之千秋能需得体面,思来想去,此委屈只得受下”,握其手,掩不住落寞,不知何时方见繁华安世。 觉出语中失落,偎至身前:“身外之事罢了,生辰有何重要,自是以孝为先,况万寿节不可失了规矩,臣妾之责以替君分忧”。 人生一知己,夫复何求,不忍道:“敏溪,朕万幸,从皇祖母之意,娶尔为妻。后亲政时,定不负此情意”。 未料有此一诺,淡笑:“若汝心中挂念,无有委屈之处,眼下国库吃紧,皇后为六宫表率当以身作则。皇祖母定然应下。夫妻应同心,大婚夜,汝之言”。 “若免千秋,岂不失了中宫威严”,如此是万不可许,玄烨否其意。 抬手环上他肩背,颊贴胸膛处:“只盼皇上心愿得偿,吾与民同乐”。 清清玉兰香,引得朝怀中望去:“皇后平日尚勤俭,妃嫔竟花枝招展,满头珠玉锒铛,不知习尔贤良之风”。 敏溪闻无理之言生笑:“嫔妃如此,皆因讨汝欢心,面君难得,展其美,只愿君多留一眼,莫要作此想,不过韶华正好时”。 “乍听此言,不知者,竟以尔年华老去”,伸指捏了她的脸,笑了出声:“却是丰腴娇花正艳时矣”。 怔愣,女子皆爱美,瞪圆了杏眼,不可尽信,眼如星辰般晶亮。玄烨立时失笑,俯身欲亲那双诱人心魄的眼。 心中存了气,侧身躲开,退后两步,福了身子似赌气般:“皇上日理万机,臣妾不便叨扰,如此便告退了”。 不待玄烨回应,便快步走出殿外,吩咐梁九玏:“梁总管,进去伺候着吧,若银耳雪梨热了,劝皇上用下,何事可及龙体之重”。 “喳,奴才遵旨,奴才恭送皇后娘娘”,弓腰低首,目送皇后下了台阶。 宫道宽阔,敏溪心不在焉,无引蝶之心,却愿夫君为之所倾。 冬雪见主子魂不守舍的,问道:“娘娘,您怎的了?可是有何事心烦?” 顿了脚,眼光黯淡,摸着一侧脸,些许委屈:“冬雪,本宫可算丰腴?” 冬雪霎时乐出声,瞧见主子瞪了自个儿,敛了笑,回道:“娘娘,可是皇上与您逗趣?您体弱,柳腰纤细,怎算丰腴”。 忠仆实话倒教人红了脸,嗫声道:“作何欺负我….”。 梁九玏待皇后娘娘背影不见,赶忙进殿伺候,原想将银耳炖雪梨呈上,可见皇上专心致志于政事,不敢出声打扰,只得再寻机会。 刘岑欢天喜地的将后妃的绿头牌奉至乾清宫,玄烨方抬首,不觉日头快落下,食指尖扫着绿头牌,鳌拜近日风头更盛,停于昭妃的牌子,翻了过去。 瓷盅内的汤凉了,梁九玏禀道:“万岁爷,这银耳炖雪梨…………”b 分卷阅读27 r   瞧一眼,竟忘了,合了折子,吩咐道:“温了拿过来便是,皇后心意,朕如何能辜负”。 “哎,奴才省得了”,梁九玏应了话,后宫之事,皇上自由定夺,不可多嘴,端了瓷盅下去。 灯亮室明,奴才备着膳食,银耳雪梨搁在桌角,原是不起眼,闻得皇上吩咐:“多时未饮茶,口中干涩,将瓷盅内梨汤呈于朕,况乃百姓劳种食粮艰苦,怎可靡费”。 梁九玏心中暗明,皇后娘娘所送之物,含了情意,皇上不舍辜负。 甘甜梨汤入口,玄烨扬了唇角。无人知是情窦开。 皇后携了吃食送往乾清宫予皇上,二人悄声密语一个时辰余,小路子将打探之语禀于主。 晨时宫婢打碎了主子最爱的琉璃杯,瑾昭方发落了。气未顺,嘲讽道:“可是只愿皇上去坤宁宫,无中宫气度,同嫔妃争宠,太皇太后赞其贤良,却也不过如此”。 云荷亦抱不平:“皇后娘娘怎生容不下人,昨儿皇上方翻了您的牌子!” 怒火正盛,却见刘岑带着敬事房的人前来,浇灭心火,连从软塌上坐起,笑脸相迎。 “恭喜娘娘,皇上今日翻了您的牌子,还请娘娘备着”,刘岑脸颊横肉堆砌,眯眼同昭妃道喜。 既是皇上不曾听信皇后之言,依旧念着自个儿,喜乐道:“嗯,刘总管多费心了,云荷,赏”。 赏字入了刘岑的耳,嘴巴愈甜了:“奴才谢昭妃娘娘,如今娘娘也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了,能得娘娘赏识,是奴才的福气”。 瑾昭捻了丝绢掩唇笑着:“属刘总管嘴甜,诚意本宫知晓了,自不会亏待”。 如得珍宝赏赐,刘岑心里乐开了花:“喳,奴才谢昭妃娘娘,奴才一定尽忠尽职”。 慧宜宫此番并无动静。慧嫔品着茶,嘴角扬起讥讽的笑:“姑姑常赞皇后贤惠,也不过表面功夫罢了。昭妃与本宫同为母族鼎盛之人,若那出身低下的答应岂不是此生难见天颜。不过本宫并非好相与之人,莫予本宫难堪”。 时青立于一旁边,冷汗涔涔,知主品性,大胆提醒:“娘娘,慎言呀”。 慧嫔恨恨的横了时青一眼:“若不知如何伺候,便滚去别处”。 时青闻言背脊冷颤,闭口不言。 见时青胆小如鼠之样,嫌恶不悦,可姑姑方告诫不多时,无心再招惹,杯盖滴落水粒于掌心,作罢:“本宫近日身子不爽,无事便歇着罢”。 天渐凉,风源于北,寒人心。 坤宁宫掌了灯,皆因天忽的灰暗,雷雨之兆。敏溪侧卧软塌,灯前瞧着宫务。 冬雪心疼,劝道:“娘娘,既是昭妃娘娘为您分忧,莫忧心过甚,奴才心疼,您好歹紧着些凤体”。 身弱并非己愿,家中亦时常牵挂,可在其位,承了万人期望,便不由己。赫舍里一族荣辱生死压于一肩,淡笑:“无碍”。 冬雪自知劝解无望,无奈的摇摇头,如此倔强性子,同皇上一般无二。 “冬雪,明日命芷兰去钟萃宫与景阳宫瞧瞧,马佳答应与董答应处可缺何物,若内务府一时疏忽,苛待了用度,需惩戒。她二人稍年长些,明年便要伺候皇上,莫亏待了”,垂眼览书,吩咐道。 “是,娘娘,奴才记下了”。 “嗯,太皇太后千秋节与年节皆交予昭妃筹办,吩咐内务府,血燕和人参先紧着翊坤宫取用,若需旁的事物,拨了坤宁宫的即可”,敏溪忽而想起此事。 “是,娘娘”,冬雪心中不忿,娘娘心慈而善,体贴周全却不顾己身。 明黄灯笼一路行至慈宁宫。 “孙儿见过皇祖母”,玄烨心事重重,漫不经心请安。 大玉儿见孙儿雨前请安,感念其孝心:“快来,苏麻嬷嬷方制的萨其马,尝尝吧”。言罢便将手边的瓷盘往前推了推。 玄烨起身至塌边,寻了座,坐下,赞了几句,话绕回:“皇祖母,孙儿有一事想与请您的示下”。 “何事?”,若非大事,玄烨并不来此烦扰。 “祭天一事,兹事体大,若皇后同孙儿一道,一来安慰索尼,昭示皇家恩宠。二来告示天下人,孙儿并非无知孩童,三来…..予后宫警示,尊卑有别”,掺了私心,鳌拜时常挑拨夫妻情分,从未进耳,只愿予她尊贵。 何其精明之人,怎可不知孙儿心中所想,虽无可厚非,却顾忌:“玄烨啊,祖宗规矩可未有皇后随帝祭天之先例,况大婚时日短,敏溪虽御六宫,无何功绩,如何可祭天”。 玄烨不以为意,笑转着指上扳指:“皇祖母,鳌拜常言皇后无德正中宫,若祭天皇后随行,既可堵了鳌拜等人的嘴,免了孙儿苦于周旋,又可使赫舍里一族感念皇家隆恩,十足尽忠”。 大玉儿思量一番,此言情理皆占,点了头:“嗯,皇帝终是大了,知如何为君,如何御臣,皇祖母甚喜”。 “全耐皇祖母悉心教导”,玄烨站起身,敬畏道。年少未亲政,事以祖母心为先。 大玉儿委 分卷阅读28 实欣慰,不知缘何想到顺治皇帝,心里想着:福临,汝在天之灵可知,玄烨日渐帝王气盛,心中对皇额娘的恨可会少些了。 ☆、第十六章 祖孙相见明心意 皇后随行祭天大典的圣旨宣毕,朝堂间颇具微词,以致针锋相对。 鳌拜甩袖而起,霸道吼道:“皇上,皇后娘娘既无管理后宫之德,宫务还需昭妃佐助,且无所出,如何随皇上祭天,即便是祖宗规矩亦无皇后随行祭天的,况且大清初始,从未皇后祭天,奴才以为不妥”。 索尼只捋着白须,并未急切争辩。 却不料,皇上轻笑:“鳌中堂所言甚是,此事乃皇祖母与朕提及。先帝在时告诫自古圣贤以孝为先,卿等亦奏朕若常闻皇祖母教诲,受益匪浅。皇祖母既然是提及此事,朕若是不允,岂非不孝,亦未听进四大辅臣之谏言。朕如今允了,鳌中堂却以为不妥,不知是太皇太后错了,或是朕错了?” 鳌拜心中一惊,竟是太皇太后做主,并非小皇帝之意,太皇太后莫非欲抬举索尼一族,面色不改:“臣惶恐,太皇太后同皇上自无错,皇上孝心诚感动天,奴才岂敢异议”。 若只小皇帝一意孤行倒不足为惧,可太皇太后尚需忌惮。况此番微事,未损半分。小皇帝羽翼渐丰,不可硬碰。鳌拜心中暗自筹划。 玄烨见鳌拜无话,眉梢带笑,侧眼一瞥,索尼依然云淡风轻,虽于戏中却未唱,真真老狐狸!忽的念起坤宁宫中小狐狸,轻咳两声,一本正经道:“索中堂,皇祖母昨日念叨着卿家中兰花养得极好,下朝后卿可前去御花园陪皇祖母闲话”。 “是,奴才遵旨”,索尼悠悠行礼,似早已料到。 百官皆明皇上圣意,遏必隆胸中郁闷,皇上大费周章赐皇后与家人相见,明摆着全了皇后体面,不知瑾昭在宫里如何,依她那脾性,皇后可责难于她?若受了委屈岂不可怜,今日势要寻了鳌中堂商量一番。 风拂珠帘,敏溪午歇方起,懒懒地用着冬雪做的酒酿小圆子,惬意闲适。 “奴才请皇后娘娘安,皇后娘娘吉祥,太皇太后瞧着今日天气凉爽,御花园的花儿开得正好,让奴才来请娘娘过去一同赏花”,慈宁宫的茶房管事王海禀了话。 “嗯,劳烦王海公公,本宫知道了,即刻便去”,放了手中的瓷碗,唤了冬雪伺候更衣,往御花园去。 大玉儿与苏麻正在湖心亭逗玩池中锦鲤,时而撒一串鱼食。 “臣索尼,叩见太皇太后”,索尼停步亭外一寸,叩首请安,无骄无躁。 “哟,太国丈来此,莫站于外处,瞧着生分,快近前来”,大玉儿闻声侧首,命苏麻将人请进亭中。 索尼遵旨进了亭子,坐于太皇太后下首,笑着寒暄:“太皇太后洪福齐天,身子骨康健得很,老臣却是一日都离不得药了”。 “哈哈哈,太国丈万万保重,皇上尚未亲政,望汝为大清效忠,况卿还未做太爷爷呢”,手里握着银制龙头拐杖,日光照下,莹莹光亮。 “奴才的孙女不甚聪慧,若不敬之处,望太皇太后费心教诲。皇上待赫舍里一族恩重如山,奴才定当为太皇太后与皇上鞠躬尽瘁”,良久未见爱孙,一时感叹,既是太皇太后提及,忙站起身作揖,表了忠心。 “不过两句闲言罢了,不必多礼。既是两家联了姻亲,便是同荣辱了。皇上和皇后夫妻和睦,相敬如宾,后宫无不服之人,讨人喜欢啊”,摇了摇手,命其坐下,不吝赞言。 敏溪出时嫁入紫禁城中,索尼无一日未忧心。如今可知太皇太后与皇上真心疼她,欣慰得紧,虽明白非十足真心,余下只因辅臣之势,拼死亦要助得皇上亲政。 御花园琅花繁簇,远远便瞧见亭子中,皇祖母同爷爷坐于一处,又惊又喜,快了脚下步子至湖心亭。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攥紧了手中丝帕,复唤道:“爷爷”。幼时养于爷爷身侧,久时不见,眸中雀跃拦不住的外露。 “奴才请皇后娘娘安”,索尼站起身,拱手行礼,宫中多少双眼睛盯着,礼法不可违。且鳌拜正寻族中错处,不可予了把柄。 敏溪急急伸手扶住:“爷爷,不必多礼”。 大玉儿此时起身,佯似瞧了浮碧亭处:“苏麻,瞧,那可是开的芍药”。 “皇祖母”,敏溪性急,虽思念亲人,却是绝不可有违规矩,且私下与朝中重臣密谈,颇犯皇上忌讳,犹豫:“孙儿觉得此举似有不妥”。 原是瞒了她,慰道:“皇祖母准了的,无碍”。 唇角压不住的上扬,喜于言表:“孙儿谢皇祖母”。 苏麻扶着大玉儿出了亭子,过了假山方开口:“格格,索中堂想来是真心辅佐皇上”。 “敏溪正位中宫,皇后的荣耀便是赫舍里满门的荣耀,为保一族荣宠自是十分真心辅佐玄烨。况眼下帝后琴瑟和鸣,玄烨又赐了繁多恩典,便有了十二分真心”,树枝阴影挡了她唇角的笑。 湖心亭横梁挂了黄绸,附着 分卷阅读29 牙色轻纱。 “爷爷,近日可大安了?您病时敏溪无一刻侍候汤药,实乃不孝”,愧责而关切。 索尼饮了口茶,青瓷慢慢放于石桌上:“奴才年岁已高,离不得药石,皇后娘娘不必忧心,府中伺候之人且多。奴才亦时常挂心娘娘,今日得见,便知奴才多虑罢了”。 弯了双眸,温柔慰云:“爷爷,太皇太后疼爱,皇上予了尊重,许一族厚禄。孙女未曾后悔,只觉三生报答轻”。 索尼百感交集,面色却岿然不动:“皇后娘娘自幼知书达理,原不该奴才多嘴,却怕娘娘宫中孤寂时胡思乱想。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娘娘为皇后,当母仪天下,若用情太深,伤人伤己,一朝踏错便无转圜之地。花儿开得再艳,亦有花落之期”。 敏溪莞尔:“爷爷,敏溪晓得的。若孙女心窄,怎愿入皇家,不过立皇上身侧,并肩一赏花之人。江山与美人熟重,爷爷辅佐皇上数载,怎会不知”。 到底是长于长房,侧眼瞧向一旁的冬雪,肃色道:“汝为娘娘陪嫁,且年岁相仿,情分深厚,宫中所赐之人比不得,必要忠心为主”。 冬雪感慨,重重点头,立誓:“奴才身受老太爷大恩,定当谨记,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微风袭来携了阵阵花香,祖孙相视一笑,心意相通无需多言,索尼恍然,孙女早可独当一面,不舍道:“老了,竟是畏首畏尾了。奴才愿娘娘一世安康”。 时辰已至,敏溪起身,搀着索尼出了湖心亭,似与出阁前无异。 遏必隆退了朝便随着鳌拜回了府,虽宫中探子来回:昭妃盛宠,颇得皇上欢心。可皇上抬举皇后与赫舍里一族,不知其心中作何之算,莫大意失荆州,空欢喜一场。 “鳌中堂,太皇太后与皇此番上抬举索尼,打压你我二人,岂非是….啊?”,遏必隆抬手于脖前作刀轻划。 鳌拜鼻腔呼出浊气:“老夫怕他杀不成,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昭妃既得圣宠,尔可寻一灵方,早续皇室血脉。若皇上欺人太甚,老夫可非任人欺辱之人…….昭妃住进寿康宫亦是不无不可”。 遏必隆闻言背脊滑下冷汗,虽立场不定,却不可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不过碍于鳌拜权势罢了。佯装附和:“鳌中堂真真高瞻远瞩,鄙人自愧不如,既是如此,今日便可早回,为昭妃娘娘寻良方”。 鳌拜知遏必隆鼠胆之人,虽与之有亲,多时却不屑于其怕风怯雨心性,只阖眼微嗯一声。 天罩了铅色,遏必隆坐于马车中,暗暗思量:若要谋反是绝无可能,可瑾昭诞下皇子为急,往后继承大统,子凭母贵。遂命小厮换道去了城东妙回医馆,得了方子,夹了亲笔书信,即命人送进宫。 瑾昭接了家书,急急命云荷送于手中,一信阅毕,悄然脸红,亦是心急,自言自语道:“皇上不过翻了本宫两日牌子,且未同本宫圆房,药虽是好药,吃了却也无甚用处,阿玛如斯为难于本宫……..”。 云荷思量一番,低首同主子耳语:“娘娘,药定是老爷费了心思得来,娘娘何不先喝着,将身子蕴养好了,今后与皇上圆了房,不需多日便有皇子了呢”。 眼睛闪了一丝亮光,应下:“有理,若白白费了阿玛的心思岂不可惜,明日□□请脉,命他照方抓药”。 ☆、第十七章 最是无情帝王心 日落时分,橘暖色的光四处散洒。玄烨抻了抻臂膀,坐了一日,腰背发酸。 方呷了一匀茶,便见刘岑奉着木盘往前儿来,晃了几眼,伸手翻了慧嫔的牌子。太后亲侄女,博尔济吉特氏,亦为太皇太后母族之人。 刘岑得了旨意退下,梁九玏便领着小李子进来,立在一步外,躬身低音禀道:“皇上,小李子密报”。 玄烨放了茶盏,小李子立即将信封呈了上去。 撕了封口,扦出信纸,盯着满页墨色思忖,一刻钟末,吩咐梁九玏:“宣太医院院判觐见,莫让人瞧见,朕不许旁人知此事”。 “喳”,梁九玏应了话速速往太医院宣人。 小李子于皇上告退,太皇太后正等回话,却听得训示:“此事无需禀报皇祖母,朕自会处置”。 “皇上,可……..”,愈发为难了,太皇太后怪罪下来担当不起,圣谕却亦不敢违。 其为皇祖母宫中奴才,自是忠心,只是若真如此行事,不知皇祖母作何思量,事不宜迟,瞒着虽为下策,先下手却为强,将信笺扔至桌面:“遵朕旨意即可,皇祖母处朕自会禀明,若皇祖母怪罪,朕之过错”。 既是得了圣上口谕,小李子无话辩驳,只得应下。 索尼跪安回府,敏溪侍奉大玉儿回驾慈宁宫。 “敏溪,汝自幼冰雪聪明,是以好皇后”,大玉儿忽而抓了她的手,睛里带着期许与笃定。 蒙古四十九旗送了女子进京,此话何意,心知肚明。“皇祖母,孙儿愧不敢当。后宫之事已安排妥帖。今日之事,孙儿多谢皇祖母”,淡淡笑着,不失菊之傲气。 分卷阅读30 如此贴心,一点即通,玄烨无后顾之忧,不似静妃,全无正宫之贤。侧首打趣道:“若真孝顺,便养好身子,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免了无谓口舌之争”。 话中深意明了,耳根泛了红,娇羞应承道:“孙儿记下了”。 大玉儿与苏麻见她面皮薄,小女儿模样,笑作一团。 慧嫔得了皇上翻了牌子的信儿,早早便吩咐奴才备水,沐浴梳妆。虽是比皇上年长,男女之事姑姑已寻了嬷嬷教予,却坐立难安,心中思忖如何讨皇上欢心。 龙撵行,奴才跪于宫道两旁。皇帝心中琢磨前朝之事,远远却见一倩影,颇为眼熟,待瞧清来人,心中一喜,命人落撵,暗自改了主意。 敏溪眼里现了明黄的身影,心有灵犀的快了脚下步子。 “臣妾请皇上安”,迈着碎莲步至了跟前。 皇帝伸手扶其肘臂:“皇后免礼,可是从皇祖母那处来?皇祖母凤体如何?” “臣妾谢皇上,皇祖母万安。今日事,谢皇上与皇祖母隆恩,臣妾甚欣喜”,如若得了珍宝,笑意蔓延到了眉梢。 “无需多礼,索尼乃三朝重臣,忠心耿耿。以兴大清为己任,佐朕御下,应以敬重”,句句肺腑,无搪塞之言。 冬雪暗笑,皇上赞外戚竟生洋洋自得之感。娘娘从未求皇上予族人恩赐,行皇后之责,宽皇上之忧,解太皇太后之扰。太后初时不喜娘娘,此事除却自个儿无人知晓,以孝心感化,才得太后另眼相待。 “皇后贤良,替朕分忧。正巧朕今日得闲,送皇后回宫”,言罢便先一步往坤宁宫那道迈了脚。 “臣妾遵旨”,敏溪从未当奴才面违逆,夫为君,威严不可落,顺从应下,随于身后。 梁九玏心里急了,莫非皇上改了主意?往坤宁宫去?若慧嫔真闹起来,太后那处怎好交代,皇后娘娘却还由了皇上如此。 一步之遥,微察玄烨面色,并无不愉之色,佯似不经意:“慧嫔虽是科尔沁格格,模样却娇媚,且稍年长,韵味甚浓。同皇祖母一族亲,应是知心之人”。 玄烨充耳不闻,脚下愈发快了。敏溪穿着花盆底,行动原是不便,眼瞧着落了几步。 “皇上!”大庭广众之下不可伸手拉他,只堪急急唤他。 “皇后,何事”,玄烨猛然停下,不明所以问道。 心有灵犀时,怎不知他心中不愉,赔笑道:“皇上可否等等臣妾,臣妾无用,恐无皇上雄姿”。 强忍下笑,面色依旧严肃:“朕正等皇后,望卿勉励”。 敏溪小跑几步,险些未稳。玄烨忽然皱了眉:“如此莽撞,若真摔了何处岂不令朕挂心!” 言罢转身,众人紧随身后,不知皇上缘何置气。敏溪微微蹙了鼻尖儿,真真别扭。 至坤宁宫殿门,皇上欲往里去。敏溪笑盈盈似三月桃花,声如春风袭人:“皇上,臣妾宫中茶未曾备下,慧怡宫想必早早备好,皇上不若移驾慧怡宫”。 一时间乌云遮了日光,“摆驾慧怡宫”,玄烨冷了三分声儿,吩咐奴才西边去。 “臣妾恭送皇上”,福身送驾。待皇上一行远了,冬雪将主子扶起。 “娘娘,方才皇上想进坤宁宫,您怎劝皇上去慧嫔那处”,芷兰护主心切,皇后娘娘正得宠,若早诞下皇子,地位便更可稳固。今日换做昭妃定然将皇上留于翊坤宫,娘娘贤良大度,断然无此手段。 冬雪虽知她一心为主,却不可口无遮拦,斥道:“芷兰,谨言慎行!皇后娘娘乃六宫之主,自有道理”。 “是,省得了”,芷兰不甘心的应道。 铅云压下,风动耳钳脆响,多少人追逐富贵荣华,唇角微勾,付之一笑。 “娘娘,祭天大典佩戴的东珠内务府已着人送来了,待娘娘过目,只朝服秀坊局还需些时日”方进殿,总管江德福便上前禀报。 眼扫木盘,一面仔细挑选,颗颗珠子圆润,乃极上品,平日里素爱节俭到,祭天大典非常礼,不可失了体面。 江德福心明眼亮,将皇后中意之物放入匣中,送至内务府,制成朝珠。 倏而,敏溪眼前闪了白光,趔趄两步,冬雪赶忙扶住主子,急得音儿都颤了:“娘娘,娘娘,可是何处不爽快,芷兰!芷兰!”。正欲唤芷兰宣太医,主子却拦了她:“冬雪,莫要声张,想是在御花园吹了风,只有些不适。若宣太医岂非惊动皇上与皇祖母,依慧嫔那性子,心中定然不快,况且惹了皇祖母担心便事大。明日请平安脉,御医一同诊治即可”。 冬雪深知皇后娘娘心性,无奈扶其坐下,此时芷兰进了殿:“冬雪姐姐,何事寻我?” “你且去煮一壶姜茶,娘娘在御花园吹了风,去去寒”,冬雪取了软垫置于主子腰后。 “啊?娘娘您可有大碍?奴才无用,这便去宣太医”,拔腿欲往外去。 “芷兰!”,冬雪唤住人,“娘娘既是吩咐了,便依吩咐行事,莫要节外生枝”。 芷兰思量一番,悻 分卷阅读31 悻的去小厨房煮姜茶了。 敏溪揉了揉额角,无精力处理宫务,只早些歇息了。 翌日,皇后凤体抱恙,免了晨安。慧嫔急急的往寿康宫请安。 太后亦知昨日皇上翻了慧嫔的牌子,以慧嫔之心性,难不成惹了皇上不快,犯了何错,前来寻她帮衬。 “姑姑,昨日皇上翻了嫔妾的牌子”,慧嫔原是喜形于色之人,此时面上却无一丝喜色。 “怎的?可是惹了皇上不愉?”,太后不解。 “嫔妾虽是蠢笨,却不敢冒犯圣颜。只是姑姑,皇上……皇上未曾碰过嫔妾,不知,皇上..可是,可是…有何隐疾”,此话羞煞人矣。 太后怔愣了,随即斥道:“胡言乱语!皇上年纪尚轻,太皇太后又命太医好生调养着,圣体绝无违和,此大不敬之话莫要再言”。 慧嫔见太后神色严肃,咽了言语,嫔妃自是以皇上为先,若真有不适之处,最禁讳疾忌医,不若嫔妃如何替皇家开枝散叶。 慈宁宫茶房,清点着贡品龙井。 太医院院判正跪着回话,大玉儿手里拿着剪刀修剪那株小紫杉,嘴角虽挂着笑意,却未达心底。 昨日皇上宣太医院院判询问半个时辰,玄烨竟是有事开始瞒她了。 太医院院判早回完话,垂首等着太皇太后示下。大玉儿剪着枯叶,面上滴水不漏。 半晌,直起腰来,将剪刀递于苏麻手中,不缓不急道:“昭妃天生体寒不易孕,命□□好好为她调养着,只一点,别伤她根基”。 “是,奴才明白了”,凯茂林回道。 “今日事不必告诉皇上,皇上孝顺,不愿哀家劳心,便全了皇上心意罢”,大玉儿双手撑着腿缓缓的坐于软塌上。 “奴才遵旨”,凯茂林对太皇太后敬怕,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度令人胆颤,且附帝王之狠心决绝,终是辅佐了两代帝王之人。 ☆、第十八章 皇后微恙牵君心 午膳时分,御膳房备下膳食待于后殿。皇上潜心阅看折子,梁九玏不敢禀劝,心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太皇太后一早嘱咐,皇上正调养身子,事关社稷之本,每日的药膳缺不得。可若贸然扰了皇上,真怪罪下来,亦吃罪不起。 正不知如何是好,皇上合了手中的折子,放于从旁处,道:“用膳”。梁九玏即刻应下,忙命小全子摆膳,布菜。 方行两步,玄烨脚下一顿,负手立住,抿了唇,复吩咐道:“宣凯茂林”。 梁九玏一惊:“皇上可是龙体不适?” 随意摆了摆手:“朕无碍,小全子回禀皇后有恙免了六宫晨安,朕欲询太医方药,若风寒未痊,连日劳心愈发重了,皇后不愿声张,朕却不可不知”。 “喳”,如此便松了气,万幸皇上龙体康健,若有不适,太皇太后那处怎生交代。 连日来朝事压于心中,鳌拜越发放肆,只用了几筷便命撤下,烦躁问道:“凯茂林可宣来了”。 小全子正欲回禀,便听梁九玏于门外禀道:“皇上,太医院院判凯茂林在外候旨”。 “宣进殿”立腰起身,撩袍吩咐,直往前殿。 “奴才叩见皇上”,凯茂林见皇上至前,磕头请安,不知太皇太后召见之事为皇上知晓否。心中打鼓,只怕圣上怪罪。 “平身,皇后凤如何,朕闻其微恙”,语焉寻常,却多含关切之意,落座龙椅,掬茶问道。 原是关心皇后娘娘凤体,“回皇上,皇后娘娘体素羸弱,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凤体还未痊愈,昨日又在御花园吹了风,身子便熬不住了。奴才已开方药,为娘娘调养”,凯茂林一五一十回着话。 皇上面色沉郁,余人皆噤声。“皇后调养几日随朕往祭天大典可有碍?”,礼节繁琐,且需侍候皇祖母左右,若真因此而累,岂不心疼。 “娘娘脉象倒无甚大碍,这两日好生调养着,祭天大典时康健无虞”,原以皇上顾忌皇后误了大典之期,众人皆知皇上此番借皇后抬赫舍里一族,若皇后因病误了祭天大典,鳌拜一党岂非得意非常。 茶盏沾了唇,又放下,默思一晌,问道:“皇后体弱可会于子嗣有虞?” 凯茂林垂首,帽檐遮了慌乱面色,不知皇上何意。皇上颇敬重皇后,可前日闻得昭妃盛宠,皇上不也…….上策便是照实回禀,圣上自有主意:“回皇上,皇后娘娘凤体虽弱,替皇上开枝散叶却是无碍,诞育子嗣有亏于母体,皇后娘娘生而羸弱,亦常为后宫之事忧思,故而尤损娘娘凤体”。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既是子嗣无虞,便晴了面色。却损母体,又暗了眸色。 梁九玏知此时不宜多言,只静默立于一旁。凯茂林见皇上并无好颜色,埋首思忖,亦是不言,更无胆提及皇后娘娘之身,若怀孕之时惊忧尤过极易致难产血崩。 “朕知道了,不许于皇后言此事,更不可于太皇太后处多嘴。只需守好本职,好生调养,若需用药材,挑上 分卷阅读32 好品即是,若无珍品可用,便告于梁九玏,从朕私库中取。皇后配朕元妻,嫡子乃社稷之本”,茶水滑入口中,清冽回甘。江山美人,二者志在必得。 “是,奴才定当竭心尽力为皇后娘娘调养身体”,凯茂林俯首回话,饶是蠢笨亦知,皇后盛宠。 “朕尊孝悌之义,太皇太后近日体舒心畅。若旁事惊扰太皇太后清修,朕断不轻饶”。眼只落于奏折,薄冷之言缓缓道出。 “是,奴才定当尽心尽力为皇后娘娘调养凤体”。凯茂林佯似面无波澜,天家事,奴才糊涂方好。 “朕恐爱卿性忘,若是皇后亦或太皇太后知晓今日之事半分。爱卿大可试上试,颈上的脑袋牢靠否”。提起朱笔,寥寥几笔,便合了折子。 凯茂林急急磕下几个头:“奴才不敢,奴才定谨遵皇上圣谕”。 快要入冬了,寒气袭来,时而刮起的风让人脊背发凉。 方放下药碗,敏溪懒懒的侧依着软榻,闭目养神。暗叹身弱似扶柳,一时悲秋伤月之感涌上心头,神情似落花般凉然。命人挂起了珠帘,偶有微风拂进。耳侧发丝凌乱,无了中宫威严。 “娘娘,秀坊局呈来祭天大典朝服,请娘娘过目。若有不妥之处,便让奴才们送回去改”。冬雪帘外禀道,身侧绣坊婢女端着乌木呈盘,置了朝服于上。藏蓝缎面上金丝绣了五爪飞龙,莹白的东珠盘于一侧,正红领约挑眼。 羽睫轻抬,睁了眼。令冬雪将朝服展挂在木架上,打眼端详了会儿。托腮颔首,神思疲倦道:“嗯,甚好”。 冬雪见主子面色依旧苍白,担忧愈甚:“娘娘,不若奴才宣太医再行诊脉吧。奴才瞧娘娘面有微恙。今日请脉太医定然庸医,娘娘用了药却未凤安!”。 愤愤怨着太医。彼时太医院喷嚏声响。 此言真真霸道,不知从何处习得。敏溪无奈道:“关心则乱,可当此药是仙丹?若真有吃了便能见效的,怕只毒药而已”。 冬雪撅了嘴巴,既是心疼又是气恼:“娘娘这是何话。娘娘定然长命百岁,一世安康。奴才应承老太爷,伺候娘娘一辈子。奴才一片忠心,哪知娘娘竟取笑奴才”。 原是胸闷,这会子见倒是得了趣儿,复又笑着问道:“冬雪,若本宫不讳,你岂非要伤心欲绝”。 冬雪哪里经得起主子这番话,连忙跪至皇后跟前儿,涕泗横流:“娘娘,奴才不嫁人,奴才只愿一辈子伺候娘娘。娘娘若是嫌了奴才,奴才唯死而已。况娘娘吉人自有天相,福寿延绵。待娘娘百年之后,奴才自要跟去伺候娘娘。娘娘,呜呜呜,奴才不离开娘娘”。 敏溪未料到不过三言两语竟是将人惹得如此伤心,安慰道:“好了,傻丫头,你原是同本宫一起长大,情分与旁人不同。你若不愿嫁人便不嫁,可若是想嫁了,便诉予本宫听。本宫做主,定要你风光出嫁。莫要哭了,再哭便是惹本宫一同伤心了”。拿起手边的丝绢,递于冬雪。 如此方破涕为笑:“娘娘,只要您让奴婢伺候您,便是奴才前世修来的福气”。 主仆俩正笑着,芷兰在屋外请了示下,进了殿内,回禀:“娘娘,方才慎刑司来人禀告,昭妃娘娘整顿宫纪,彻查偷盗及私运宫中物品出宫的太监和宫女一事。现如今查出太监十五人,宫女八人,依昭妃娘娘之意…..涉事之人皆杖毙,以儆效尤。可因着昭妃娘娘虽有协理六宫之权,却不可越过中宫。慎刑司禀皇后娘娘,可行否”。 皇后性本良善,平日宽和。思量片刻,道:“告诉慎刑司,初犯之人罚俸半年,打二十个板子,余下之人便按昭妃之意办吧”。 “是,娘娘”。芷兰得了令便往慎刑司传懿了。 申时一刻,太阳眼西落。刘岑呈了牌子,跪待皇上示下。 玄烨正弯腰摆弄前儿方得的西洋钟,摆手道:“朕今日宿在乾清宫,你退下吧”。 刘岑只应是,可昭妃娘娘今儿才赏了他。原是在皇上跟前提及,却未料皇上令他退下。 见刘岑一动未动,似是有事回禀,问道:“可还有事奏报?若无事可奏,还杵在那儿做何”。 “奴才该死,奴才这便退下”。刘岑生怕惹了皇上生气,连忙退下,虽爱财却更惜命。 “梁九玏,着人去坤宁宫问问皇后可大安了。若未,便宣太医院院判再行诊治”。钟摆一圈圈走着,当时与漏刻大相径庭。待琢磨透了,赐予皇后。 “喳,奴才遵旨”。梁九玏正欲唤人,又问得圣上言:“命小全子将缂丝锦缎送去翊坤宫,传朕旨意,皇后微恙,昭妃协理后宫实属辛苦,特赐江南进宫锦缎四匹”。 “是”。梁九玏心知肚明,皇上疼惜皇后娘娘,昭妃娘娘爱拈酸吃醋,不若如此,只怕昭妃娘娘又要到太皇太后跟前儿闹了。 腰感疲累,置下西洋钟。随手捡桌旁一本书,翻开几页,晃了神,久久陷于一页。不知忆起何样开怀之事,嘴角上扬,薄唇轻起:“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梁九玏幽幽的叹了口气,万岁爷又念他听不懂的诗 分卷阅读33 词了。 ☆、第十九章 天不老,情难绝 天色暗黑,门前掌了灯。 “冬雪,小厨房可温着竹荪汤”,皇后方吃了蜜枣,压下口中苦味,手帕捂了唇,问道。 冬雪抿嘴笑:“难不成娘娘知晓皇上御驾将至?” 敏溪笑而不语,斜卧软塌,拿起手边的棋谱,细细的读着。爷爷曾教,深宫如棋局,一子输皆全盘输。 冬雪见主子欢喜,暗自笑起,转身往小厨房传话。 翊坤宫此时静如夤夜。 昭妃下令免了晚膳,只命人摆几道糕点。近日宫务繁忙,莫论祭天大典事关重大,太皇太后届时亲往,自不可出丝毫差错。 外榻添了四盏灯,玉手托腮,美眸专注,昭妃正阅着内务府呈上的祭祀膳食奏表。 云荷见主子如斯辛苦,日渐消瘦,将玉寇糕摆近前,口中颇有微词:“娘娘,奴才心疼您。皇后虽微恙,却也并非不可理事,怎将诸事付予娘娘。皇上亦未体恤娘娘辛劳”。 蛾眉蹙,丹唇启,不悦:“放肆!皇上如何,岂容置喙,太皇太后与皇上许本宫协理六宫之权,便是看重。皇后安否,与本宫何干。皇上近几日忙于朝政,不入后宫。僭越之言莫要语”。太皇太后与皇上心意不可负,此番皇后不理六宫事,偏要众人所知,昭妃无差于皇后,钮祜禄一族女子并非满洲下人可轻。 云荷自知妄议皇上乃重罪,可也心疼主子不易,闷闷道:“娘娘容颜俏丽,如今眼下却现乌青。若老爷知晓,不知如何心疼呢。奴才只望娘娘保重”。 虽是忠仆之言,却难抵心中烦躁。太医回禀,皇后有恙,需静养。几日前却干涉整肃宫纪,实乃下翊坤宫脸面,一时怒起,斥道:“本宫行事自有道理”。 云荷委屈:“是,娘娘,奴才知错了”。 月亮静悄悄的露了脸,戍卫换了岗。乾清宫内还在议事,烛火通明时方散了。 梁九玏送走了礼部尚书,请皇上示下传膳。 肩颈些许酸疼,皇帝起身,翻着余下折子:“不必了,摆驾坤宁宫,祭天大典皇后随行,朕有事嘱咐”。 “喳”。恭敬应下,却又想起午后之事,禀道:“皇上,昭妃娘娘与慧嫔娘娘送了糕点,恭请圣安”。 太子太保吴应熊的折子摆于正中,思量着折中所奏,不甚在意:“嗯,赏给今日当值即可”。 “是,奴才遵旨”。梁九玏心中可惜,前日昭妃娘娘命人送了吃食,皇上虽未用,却也赏了。慧嫔主子得了信儿,依葫芦画瓢亦从昨日送糕点。皇上政事缠身,既是瞧见糕点也无甚胃口。皆赏了后殿奴才,白费了一番心思。 皇帝哂笑须臾,便往殿外走。梁九玏拿着拂尘紧紧随着,莫敢多言。 方进坤宁宫,一股淡淡的药味便钻进鼻腔。“还未大安,不歇息,反看书费神,该罚”。见皇后懒靠软塌,未施粉黛的面颊已没了风寒时的苍白,反带了红润,心下欢喜,同其逗趣。 “皇上!”。忽闻圣驾至,欲起身行礼。玄烨拂了手,撩袍在榻边坐下:“何必如此,不过虚礼罢了,歇着吧”。 敏溪唤人奉茶,又命摆了松仁酥。回道:“左右不过解解闷儿,方看了一刻。再者,太医今日请平安脉,言臣妾体安。前日怕耽误了祭天大典,便多吃了两天药调养”。 “尔若安好,朕心安。待知天命之年,朕还愿皇后随去祭天大典”。玄烨执起敏溪的手,放在唇边细细的吻着。 “冬雪,把竹荪汤呈上来”。近日玄烨忙于政事,膳食进的不多。心疼却又不愿烦扰,今日既是来了,自是要备着爱用的膳食。 回首便撞进玄烨笑眸:“皇后怎如此笃定朕今日会来”。 敏溪羞得侧了眼,顾左右而言他:“圣驾至宫门,殿外奴才竟未通报,想来是偷了懒。若不重罚,旁人还道坤宁宫没规矩”。 伸了食指,轻轻刮了敏溪的鼻子,眼里满是疼惜:“朕原是心疼皇后凤体微恙,怕奴才声儿高,惊了皇后。竟不料皇后如此揶揄朕”。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多日不见,不知隔了几秋。当下闻得此言,皇后解了相思结。心中熨帖,撑起身子,依偎进玄烨怀里,撒娇道:“吃了好些日子的药,口中皆是淡淡苦味,方吃了几粒蜜枣亦压不下”。 “当真?如此瞧来,朕应同皇后共苦才是”。玄烨紧了手臂,压下身子,吮住那朱唇。 平日端庄娴雅,此时只余二人,敏溪渐渐环上了他的颈,抛却礼教,应着连日来的想念。 室内静谧,正是年少动情时。玄烨的手抚着纤腰而上,腰间白嫩的肌肤,似羊脂玉般滑腻。令人忍不住往里衣中探,忽而忆起太医之语,便罢了手。 敏溪察觉玄烨情动,谨记皇祖母提及皇上正值调养之期。虽不知房事可会损及调养,却不敢冒一丝险。挣扎着推了玄烨的肩,偏首,羞道:“皇上,臣妾未大安,莫要过了病气予皇上”。 玄烨见她红 分卷阅读34 着脸,攥着寝衣下摆,实乃惹人疼爱。笑着擒起敏溪下颌,逗道:“皇后莫作他想。朕愿与皇后同甘共苦,望皇后记下方好”。 冬雪端着汤,甫一进内室,便见皇上同主子逗趣,再瞧瞧娘娘娇羞的女儿样。甚替主子开心。 “皇上,娘娘,汤已热得了”。呈着汤,低首回话。 “嗯,置于桌上便退下罢”。玄烨松了手,收了温情,面色即如常。 “奴才遵旨”。冬雪放下汤,便退了出去。 搪瓷汤匙贴着唇,香浓的竹荪汤入了口。喉头滚动,侧颜刚毅而自威。 敏溪欲伸手去抚,软塌旁的指动了动。却又笑怎如此情不自禁,转而佯装拿丝绢。 静室中,一丝响动便引人注目。玄烨顿了手中汤匙,偏首问道:“可是何处不舒爽?”。 言罢便将汤匙放于汤碗中,两步走到榻前,伸手欲要探其额头温度。 未触及额头,敏溪时将握了他的手,微微笑着:“臣妾无碍,只是确有事儿想同皇上商榷”。 “朕听着”。反握回去,置于掌心揉着,捏着。 “臣妾想着,眼前儿便是年下了,可趁着年节封赏妃嫔。昭妃协理六宫,着实辛苦了。不若晋个位份,亦或拟个封号。如此既安了遏必隆、鳌拜的心,也不枉昭妃辛劳。慧嫔是皇额娘亲侄女,又是科尔沁旗的格格,应是晋个位份。皇祖母赐的两位答应,来年自是要伺候皇上,虽不晋位份,拟了封号可好?”。 玄烨嗤笑一声,抚了她散在胸前的丝发,漫不经心:“今儿午后皇祖母召皇后前去品茶了?昭妃得了协理之权,已是皇恩。慧嫔无贤良淑德之范,不堪大用。至于无干之人更无需费心”。 遏必隆三番四次寻去慈宁宫,是何心思,旁人怎会不知。 敏溪应是,未见此时玄烨眼底只映了她的影。继续道:“皇祖母与臣妾提及佟国舅家的格格十分乖巧,许久未见倒是想念。若能趁着皇祖母千秋,请进宫来,陪皇祖母解解闷儿亦好”。 “皇后做主便好”。不愿心上人劳心过甚,双臂穿过她后背与腿弯一把抱起。 “哎!皇上!”。猛然小小惊吓,敏溪只得搂紧玄烨脖颈。 玄烨几步便至了床榻,轻缓将人置于榻上,扯了缎被,同敏溪耳语:“皇后先躺着,朕去去便来”。随即唤来梁九玏伺候洗漱更衣。 许是药里有一味安神药材,方躺下,便有了沉沉困意。眼睫眨了又眨,思绪模糊。 半个时辰后,玄烨见人睡熟,搂于怀中,呢喃道:“无妨,朕护着卿卿”。 天未亮,奴才伺候帝后穿戴朝服。百官于午门外跪迎圣驾往祭天大典。 “皇上,车撵已备好,各大臣亦在宫门口候着了”。梁九玏立于帘外禀报。 “嗯,朕知道了”。 车撵中,玄烨握了敏溪的手,问道:“可有不适?” 敏溪弯眉摇首,小心的抽出手,劝道:“臣妾戴着护甲呢,仔细伤着皇上”。 玄烨只笑:“不怕”。遂而重新握住。 至天坛,众臣叩迎。 一祭天地,皇后立于帝身侧,百官跪于身后。 祈年殿中奉着皇天上帝之牌位。行礼跪下,手中拿着香柱,虔诚叩首。敏溪叩求:愿皇上心愿得偿,君临天下,受万世敬仰爱戴。 礼毕起身,二祭祖宗,再跪再拜。余光瞥见玄烨俊朗侧颜,忽而扯了嘴角,还愿…夫君身体康健,百子千孙。 ☆、第二十章 月暂晦,星常明 太皇太后千秋节,宫中十分热闹。 昭妃手握协理之权,又好奢侈,自是一应皆用上好之物。命妇多攀龙附凤,赞昭妃虽年纪轻,却精明能干。加之沉鱼落雁之貌,圣眷正浓便不出奇了。 寿星端坐于席面上首。眉眼透着欢喜,微侧身:“瑾昭费心了,哀家甚喜”。言罢,苏麻奉着太皇太后玛瑙手串近前,道此为太皇太后赐下。 偶得太皇太后恩典,瑾昭心中大喜。眉眼溢出快意,只道:“谢太皇太后,若太皇太后开心便是臣妾之福,又怎敢受此礼”。 皇祖母难得如此欢心,皇帝自是少有添了笑意于面上。便顺了皇祖母心意,道:“昭妃此番为皇祖母寿宴着实费了心思,莫推辞,此礼应受”。 两颊浮了红云,眼含羞怯抬眸望向皇帝:“如此…臣妾便谢过太皇太后、皇上”。 席面之上识大体,倒不似从前跋扈的性子。皇帝目光中多了一丝赞赏。 昭妃拾了绢帕,佯似理云鬓,微低了头,掩着羞赧之态。 太皇太后笑意更浓,杯盏中的酒香气袭人,匀了一口。既是皇帝知哄人了,便是有了长进。 命妇们早闻昭妃娘娘得圣宠,今日一瞧,传言不假。可皇后,竟无一丝不悦,反娇笑着同太皇太后逗趣戏台子上正唱的戏文,不愧是索尼亲教的孙女,淑惠贤良,正位中宫。 众人 分卷阅读35 正谈笑间,一五六年岁的小女孩,着大红福寿小袄,贵气满身,由嬷嬷领着朝太皇太后仪驾前来了。 “太皇太后!”。小女孩眼尖的瞧见太皇太后,挣脱了嬷嬷的手,跑至跟前儿一头扎进太皇太后的怀里。 大玉儿方缓过神来,见小女孩探出头来,咧嘴笑道:“太皇太后安康,懿欢好生挂念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可有念着懿欢啊”。 “你呀,今日可是吃了蜜饯,哄得哀家欢心。哀家知你孝顺,自是时常念叨着懿欢”。太皇太后不恼反笑,轻搂怀中小人儿,抚拍着。 懿欢在太皇太后怀里“咯咯”的笑出声,便闻得:“懿欢,你可知哀家左侧…..” “懿欢自是知道,是皇帝表哥,懿欢随阿玛见过”。未等太皇太后话毕便打断道。 方领着懿欢的嬷嬷惊出一身冷汗,小格格虽在府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可毕竟在宫中,太皇太后训诫,即是皇上皆要恭敬听训,小格格竟断了太皇太后言语,若怪罪下来,连同老爷亦要责罚。 “小表妹,真真聪明,竟记得朕”。孝康皇后同族,自要予几分薄面。皇帝四两拨千斤,免了佟氏不敬之罪。 懿欢听得皇帝表哥赞誉,生了得意:“自是记得的”。 嬷嬷见皇上与太皇太后并未怪罪,松了气。只苏麻瞧见,太皇太后微不可查的压了唇角,皇上亦是看在母族面上。 敏溪心中早已明了太皇太后作何打算,笑盈盈的佯装不知,品着雪花酿。 “咦?你是何人?”。懿欢见皇帝身旁着明黄朝服女子,袍服上竟绣五爪金龙。 方欲起唇,不料玄烨温和答道:“大清皇后,亦是朕之妻”。 年岁小,却是聪慧之人,抬起头又问:“皇帝表哥,皇后可是懿欢的表嫂?”。 亦或是吃了几盏酒,皇帝大笑:“然也,皇后亦是懿欢表嫂”。 懿欢见皇上笑了,愈发大胆:“阿玛言待懿欢长大了,嫁予皇帝表哥。若懿欢嫁予皇帝表哥可也是皇帝表哥之妻?”。 昭妃闻此言,双筷一颤,凌厉眼神望向懿欢。皇后之位原是钮祜禄氏囊中之物,教赫舍里氏抢了去,眼下佟氏一族竟也肖想这后位。 此话包藏狼子野心,若皇后问罪,皇上未可袒护。旁人更是背脊发凉,额头冒汗,不知该如何自处。 皇帝面上的笑散了,肃色道:“朕之妻唯皇后”。 众人察皇上圣言,心中不禁暗叹,中宫地位牢不可破。胆大者望一眼皇后,宠辱不惊。复又望一眼昭妃,脸上不愉之色跃然,高下立见。虽昭妃盛宠在身,可皇上亦敬重皇后。命妇们心里思忖着,回府后定要同夫主盘算一番,好作长远之计。 懿欢心中不爽快,自小阿玛便言,待长大要嫁予皇帝表哥作妻。如今怎可有旁人嫁予表哥,正欲发火,太皇太后却道:“懿欢,若听太皇太后训言,乖巧懂事,哀家疼你。皇帝与皇后亦疼你。倘若执意胡闹,哀家可要责罚佟国维了”。 太皇太后未黑面,却皆知如若此时再闹,便真恼了。 佟懿欢讪讪的住了嘴,阿玛与祖母嘱咐定要讨太皇太后欢心。见太皇太后不喜她撒泼,只不提方才之事。转眼见昭妃桌前摆着芸豆卷,平时最爱用的糕点,于是指了那处,望着太皇太后,眼睫扑棱:“太皇太后,懿欢想要芸豆卷”。 芸豆卷非昭妃所爱,皆因是太皇太后赐下。可佟氏女得寸进尺,竟要了去。昭妃却不可发作,只堪忍下,眼中厌恶藏不住。 人虽小,却知何为喜欢,何为厌恶。于是低声问嬷嬷:“皇后身侧是何人?” 嬷嬷俯下身,耳语回道:“那是昭妃娘娘”。 不料懿欢冷哼一声,满眼不屑:“左右不过一妾室”。 音儿虽小,可昭妃耳聪目明,一字一句明明白白听了去。正戳中了痛处,心中气极,原以太皇太后定会教训佟懿欢口不择言,太皇太后却笑慰道:“童言无忌,莫吃心”。吩咐了苏麻摆一盘芸豆卷于桌前。 见太皇太后有心维护,愈发大胆,佟懿欢眼角得意,直直望向昭妃。 瑾昭极委屈,手中绢帕被绞得紧,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眼眶发胀。 一应景色收将于皇后眼底,不动声色间,似是不经意碰了皇上的手臂。 玄烨侧首耳语询问,可是有何不舒爽。敏溪抿笑摇首,在桌下执了皇上的手,指尖于掌心轻划一“昭”字。 皇帝心领神会,命梁九玏将芙蓉玉沁羹赏予昭妃。 梁九玏奉命将芙蓉玉沁羹摆于昭妃桌前,又宽慰几句。瑾昭受宠若惊,心里莫大委屈散了个干净。 宫宴散尽,太皇太后谕:“寻位教习嬷嬷赏予佟府”。 “是,格格”。苏麻接了谕,伺候凤驾回慈宁宫。 帝后一同慢步于宫道上。敏溪忽而抬首望见浩瀚星海,又见今日之月为圆月,满心欢喜的指着天上:“皇上瞧,是圆月”。 宫中静谧,回荡着皇后的声音,不仅皇帝 分卷阅读36 ,连身后的奴才皆往天上看去。 “圆月竟令皇后如此开怀?”。玄烨驻足,笑问。 饮了好些佳酿,敏溪面如红霞,眼如弯月,道:“若同皇上一道,自是欢愉”。 身后的奴才真想割了耳朵,两位主子可是在言那闺房话?只作不知! “若与平日一样的弯月呢,皇后岂非不欢愉了?”。明知故问。 虽有醉意,却还知身后一众奴才随着,不可失了身份。摇首不言。 玄烨回首斥道:“跟如此近作甚,后退十米,捂住耳朵”。 梁九玏赶紧带人往后撤,照皇上圣谕办,俱都伸出双手捂住耳朵。 敏溪失笑,后而肃了神色:“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皇上明知臣妾心意又何故问,月亮圆不圆与臣妾何干。臣妾念的不过是一同赏月之人。即是臣妾先皇上而去,亦会愿皇上君临天下。康熙皇帝,以仁德治天下。旁人不知玄烨,敏溪知。若能帮皇上成就大业,有何不可予?今晚臣妾醉了,却字字真言”。定定的瞧着那日思夜想的圣颜,生出悲凉。 “敏溪!”。玄烨含了气,扯了她的手腕,用了力。敏溪吃疼,嘴里嘟囔:“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皇上便是臣妾的伊人”。 不知是气恼或是生笑,玄烨心中滋味难道,顿觉知音难求,再无孤独之感。 此时酒劲上头,敏溪头晕,脚下无力,未站稳。幸而玄烨眼疾手快扶在臂中,叹了气,蹲了下去,无奈道:“上来!” 顿时酒意醒了大半,敏溪急道:“皇上这是何意,快起来,若让人瞧见还了得!” 玄烨并未多言,抓了她的脚腕。敏溪本是不胜酒力,直直往玄烨背上倒去,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脖子。玄烨顺势站起了身。 立于身后的奴才虽是听不见,可此时皆低下了头,多希望自己瞎了呀。 “梁九玏,皇后醉了,吹不得风”。只闻皇帝如斯喊道。 梁九玏回过神,赶忙提着灯笼上前。 双臂搂着玄烨脖颈,清冽的酒气呵在耳旁,良久念出两个字:“玄烨…..”。 皇帝轻笑,似是许诺:“爱新觉罗玄烨一生只背赫舍里敏溪一人”。 ☆、第二十一章 嫔妃初承恩 白雪皑皑,银装素裹,房檐上的鸟儿皆不在了,冬日里的紫禁城少了几许生气。 慈宁宫里热闹的紧,时不时漫出一连串笑声。 “皇祖母洪福齐天,定然长命百岁”。皇后剥好蜜橘,递于太皇太后手边,笑着讨吉祥。 太皇太后接了此番孝心,笑道:“属皇后这张巧嘴会哄人,皇祖母知尔孝顺。春暖花开时,若中宫有喜便更为孝顺了”。 茶水飘散热气,染红了皇后双颊,放下茶盏恭敬应是。 太皇太后满意颔首,见下首妃嫔端坐,训诫:“哀家亦盼尔等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虽皇上年岁尚轻,后宫花少。若尔等用心伺候皇上,皇上仁德,日后繁花似锦时,自不会亏待”。 “是,臣妾(嫔妾)谨遵太皇太后教诲”。众嫔妃起身,聆太皇太后懿训。 “嗯,起来吧”。手中蜜橘暖了几分,剥一瓣放入口中,味甘甜。那时皇太极亦是如此剥了橘子放她手中,滋味儿比这般甜。 “苏麻,将科尔沁敬奉那两对宝石耳坠取来”。咽下口中的甜味,同苏麻吩咐道。 苏麻应声进后殿,取了早早备下的耳坠。 “红宝石耳坠赏予皇后。皇后贤淑孝顺,是为六宫典范。湖蓝宝石耳坠赏予昭妃,协理六宫,功不可没”。太皇太后瞧着盒中事物,赐下话。 “孙儿(臣妾)谢太皇太后赏赐”。皇后与昭妃行礼谢恩。 昭妃甚喜,眼角飞扬。若太皇太后因着筹办千秋节恩赐此物,是为赏识。且只赏了她与皇后,可见在太皇太后心中分量。 慧嫔此时心中醋缸翻了一地,论着姻亲与太皇太后、皇太后同族。偏偏姑姑同太皇太后皆疼爱外人,委实憋闷。 “嗯,不必多礼。尔等皆是孝顺之人,昭妃日后尽心协助皇后治理后宫,后宫和睦,方安吾心。可明白?”。皇后端庄持方,无须多言。可昭妃多为霸道,且亦受谗言所惑,不思后果,应提点些。 昭妃见太皇太后训示,忙回过神,道:“是,太皇太后,臣妾明白”。 钮祜禄氏出身名门,虽爱争强好胜,却非蛇蝎之人。况钟情皇帝,应为己用。皇后年轻,亦需旁人辅佐。 “哀家知道,尔等既是入得宫中,便是聪明伶俐的人儿,盼尔等谨言慎行。跪安吧!皇后且留留,哀家另有嘱咐”。太皇太后抚了腕上佛珠,笑道。 “是,臣妾(嫔妾)告退”。众嫔妃福身。 众人散去,太皇太后欲起身,皇后心明眼亮上前扶着。“昨日太医回话,皇帝龙体调理无碍了”。大玉儿缓步笑言,似脚下四四方方地砖便是棋盘。 敏溪一副玲珑心 分卷阅读37 肝,怎会不知皇祖母何意。恭敬道:“孙儿想着,若挑个年岁稍长些的应是稳妥。慧嫔虽年长,性子却也活泼了些,倒是马佳氏与董氏更为温良。皇祖母若是允了,孙儿便命内务府制了绿头牌呈上”。 大玉儿停于花前,随意道:“皇后聪慧,哀家自是应允。只是慧嫔那性子,如何在后宫立足。皇后应是多提点”。过了时节,花儿还未开盛,失望的摇了摇头。 科尔沁后妃皆不得帝王心,亲侄女孟古青,虽立为后,却遭废弃。如今慧嫔依旧拢不住玄烨的心。难不成只那海兰珠可承圣宠?科尔沁旗若无后妃,待百年之后,如何保住博尔济吉特一族荣华。 皇后虽不知其所以然,却也明皇祖母应是忆起往昔苦处。只静静的瞧着花,不言不扰。 “皇上驾到”。门外太监高声通报,晕开了一室静谧。 “孙儿请皇祖母安”。皇上径直朝里去,立于内殿门前,眼无旁骛,作揖问安。全然不察皇后在侧。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后亦全了礼数。 忽闻此声,玄烨头即刻抬首,眼底溢了笑意,忙道:“皇后,快快免礼”。复迈两步,虚抬皇后小臂问道:“皇后怎的在此?”。 太皇太后手中龙头拐杖轻碰皇帝皂靴,笑道:“皇帝怎生如此无规矩,可是眼中无了皇祖母”。 玄烨方觉不妥,赔笑道:“皇祖母,孙儿怎敢。若孙儿冒犯之处,万望皇祖母大人不记小人过,莫恼了孙儿”。 “哈哈哈,天下皆知,皇帝最是孝顺。哀家不过打趣几句罢了”。腕上佛珠与玉镯碰响,映出大玉儿心中乐意。 “皇祖母自是最知孙儿。孙儿得有今日,仰仗皇祖母悉心教养”。皇帝感念道。 “汝之心意,哀家不疑。政务繁忙,难得皇帝前来请安。歇息去罢”。亲养之孙,自与福全不同,多偏疼几分。 敏溪至太皇太后身侧,接过苏麻手中铜壶,娇笑:“孙儿伺候皇祖母修花儿”。 大玉儿摆手:“皇后随皇帝还宫罢。哀家自有苏麻,若哀家留了皇后,皇上可要一步三回首,恋恋不舍咯”。言毕便意味深长瞥了一眼皇帝。 敏溪面皮薄,虽是调笑之语,却挪动不得半分。只皇上面皮厚,似是不知,上前正经道:“皇后还立着作何,皇祖母命尔随朕回宫,可是不曾闻得”。 如此,皇后乖巧福身:“孙儿告退”。随于皇帝身后退殿。 大玉儿见此景失笑,真真是年岁轻。钟意描于眸中,一眼便望了底。苏麻见自家主子笑得开怀,奉了奶茶:“格格,皇上同皇后敬爱有加,不必忧心”。 “索尼教养有方,皇后温婉贤良,哀家自无多虑”。大玉儿端起奶茶,用了两口便放下,不知为何,忆及先帝与董鄂氏。 慈宁宫外,一群奴才随主身后。帝后二人守着规矩,皇后于皇帝身后一步之遥。瑟风冽冽,冻人得紧。方跪安时,手炉因苏麻嬷嬷拿至暖房加碳,未得拿回。皇后体弱,想着既是拿了手炉便未备轿撵。皇帝常年习武,亦未乘轿撵。二人顶寒风步行,只数余道,敏溪手已冰凉。悄悄抬手至唇边,哈出暖气,稍暖便放下。 如此反复,玄烨察觉,立足转身,皱着眉问:“皇后怎未备手炉?”。原是关切,天生帝王之气,免不得肃色。 见玄烨神色不善,敏溪低首,温良回道:“方才落在慈宁宫,皇祖母命臣妾随皇上还宫,便未告知”。 玄烨一怔,握住皇后葱白之手,如冰般寒凉。 众目睽睽,且人多口杂,敏溪挣了挣,却不料玄烨使了力。 “既是朕疏忽,皇后落了手炉,便由朕暖着皇后罢”。唇角飞扬,瞳中倒出青梅双颊绯红,小女儿之态。 身后奴才皆似天生耳疾与眼疾,垂首不言,只闻风声。 山寺下,桃花骨朵萌了芽,正似皇后初嫁年华。玄烨暖了敏溪掌心,暖意顺其骨血攀爬至心房,如春酿般醉人。 皇后回了神,细细瞧着玄烨。脸愈发英气了,身量亦高了。笑道:“皇上英武更胜从前”。 玄烨回首,见敏溪笑颜,方道:“朕便可护皇后于身后,不受旁人所欺了”。 临近掌灯时分,钟萃宫的偏殿,敬事房太监传旨。 “恭喜马佳小主,今儿皇上翻了小主的牌子。小主沐浴更衣待梁公公派人来接小主”。敬事房趋炎附势乃常事,昭妃与慧嫔处皆是敬事房总管亲往,马佳答应位份低且母族并非世家,便差了下等太监通传。 “多谢公公,卿儿,快将赏钱拿予公公”。马佳氏受宠若惊,吩咐大宫女将赏银予了传旨太监。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公公拿着吃壶酒”。卿儿塞了荷包进小太监袖中。 小太监掂了掂荷包,面上乐开了花儿:“多谢小主,望小主早得圣宠,奴才告退” “卿儿,快,沐浴更衣,阿玛前日差人送进宫的玉肌膏在何处?”。马佳氏心中欢喜,年岁虚长比皇上两岁,昭妃艳冠后宫,慧嫔为博尔济吉特氏。自个儿位份低,且并非倾 分卷阅读38 城之貌,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方为上策。 玄烨于坤宁宫用膳时梁九玏禀宫外密报,膳毕,回乾清宫。 阅览折中所书,霎时火冒三丈。梁九玏正欲撤下冷茶换新茶时,恰逢皇上伸手端茶,忙跪下请罚:“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皇上恕罪”。心中忐忑,怎如此运背。 玄烨放了茶盏,却未起,眼锋如剑:“鳌拜胆大妄为,几次三番挑拨未遂,竟敢辱皇后为满洲下人” 梁九玏背脊岑岑冷汗,湿了内衬,鳌中堂竟胆大至此!. 忽闻皇上冷笑:“妄想皇子!朕怎可如竖子之愿”。 ☆、第二十二章 静夜倾谈见明月 “啪”,彤史重重摔于桌面,屋内奴才齐齐跪下,知主子气极。 昭妃心中郁烦,马佳答应,董答应,皆应召。 阿玛千叮万嘱必得皇长子,两微答应皆承宠,若是其一先怀有皇嗣,如何是好。调养药膳用了好些时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需想法子,旁人绝不可先诞下皇子。 “梁九玏,传旨坤宁宫,令皇后不必备晚膳。朕先行慈宁宫请太皇太后安,陪皇祖母用膳,还坤宁宫宿寝”。朱笔有力落下,轻轻扫尾,吩咐道。 “喳,奴才领旨”。梁九玏心生疑虑,万岁爷贵为天子,皇后娘娘备膳乃本分,皇上竟传谕以告。常时翻了牌子,却因政事繁忙,临了变了褂,亦无事。难不成因着顾全索大人颜面? 玄烨心下烦闷,何时方可亲政。鳌拜掣肘此些年,诸事不可做主。皇阿玛,多尔衮在时,阿玛可如儿子这般忧心。佞臣当道,把持朝政。皇帝揉了额角,眉峰紧蹙。 梁九玏见主子起身,忙上前伺候,佛尘一扫,喊道:“摆驾慈宁宫”。 太皇太后闻得皇帝欲陪用晚膳便知是何心思,命苏麻下厨做了几道科尔沁膳食。 玄烨至时正摆膳,同太皇太后行礼:“孙儿请皇祖母安”。 见孙喜乐,大玉儿招手笑道:“皇帝来得巧,苏麻嬷嬷亲手做了吃食”。 玄烨拱手一笑:“孙儿便有口福了”。两步迈前,于皇祖母身侧坐下。欲言又止,思量几番。太皇太后意味深长道:“食不言,寝不语,用膳罢”。 既是皇祖母不愿,玄烨只得作罢。心事重重,自是无甚心思,却不得不陪着祖母进膳,更不可拂了苏麻嬷嬷心意。 膳毕漱口,太皇太后躺于太师椅上,缓缓问道:“何事扰得皇帝心不在焉”。 玄烨急切道明来意,不知何时亲政,朝臣皆畏惧鳌拜,实不得志。 大玉儿见爱孙垂首叹气之样,软语相劝:“鳌拜不过一家奴,皇帝人心未得,便迫不及待亲政,兵家大忌。况如今鳌拜同遏必隆私下多有往来,苏克萨哈已是弃子。索尼虽忠心耿耿,却敌不过鳌拜势大。先乱敌人心志,趁其不备之时方能下手。哀家从前如何言予皇帝此理?鳌拜必除,却不可杀。天下人皆知其罪,留得皇帝美名方为上策”。 三言两语便振了皇帝士气。慈宁宫总管太监王义忽而门外禀告:“太皇太后,皇上,翊坤宫大宫女云荷前来请皇上,昭妃娘娘有恙,若皇上得空儿,求皇上往翊坤宫瞧瞧”。 太皇太后唇角微挑:“皇帝,遏必隆亦可用”。 不知何处飞来一白蛾,撞至灯盏,掉落于地,王义不察,一脚碾过。立身听谕。 “皇帝,昭妃额娘得宠,遏必隆疼爱昭妃,拉拢钮祜禄一族,皇帝应予昭妃体面。皇后贤良,知皇帝苦心。皇祖母虽年老,却未糊涂。皇帝莫要学先帝”。太皇太后点到为止。 玄烨面色凝重:“是,皇祖母,孙儿记下了”。 太皇太后合眼,未答。皇帝跪安。 待人离殿,大玉儿睁了眼,若有所思叹道:“皇帝大婚时盼帝后相敬如宾,如今琴瑟和鸣,哀家却担忧,若同福临一般….”。 苏麻见主子忆往事忧伤,不忍道:“格格….”。 翊坤宫门前掌了红灯笼,内寝帐中熏了鹅梨香。昭妃一身华服,描眉点唇。今日初一,非有心要同皇后争,只此事万不可让。 玄烨方踏进翊坤宫,便觉不妥,却又道不出缘由。况遏必隆大有用处,进了内殿。只见昭妃躺于床榻,虽双眼微闭,却妆容齐整。 缓步至床侧,定睛一瞧。佳人面色红润,全无病样。容貌艳丽,心思狡猾。并非天生的戏子,不过历经时势打磨,终画了另一张面具。 皇帝顺床沿坐下,轻笑开口:“莫装了,朕瞧见昭妃睫毛颤了几许”。 瑾昭闻言忙睁了眼睛,娇滴滴撒娇道:“皇上,臣妾许久未面圣,思念得紧,才出此下策。臣妾欺君之罪,请皇上降罪”。言罢便欲起身请罪。 玄烨摆了摆手,并未拆穿,笑意更甚:“既是想朕了,昭妃还不快瞧个清楚”。 昭妃脸红嗔道:“皇上不过是笑话臣妾罢了”。 “朕一片好意,未料昭妃不领朕情。也罢,朕还宫便是”。皇帝只作起 分卷阅读39 身欲走。 昭妃心下慌急,不顾礼仪,竖起身便抓了皇帝袍袖。或是力气使得大,皇帝亦未防备,回身直扑倒于昭妃身上。无心插柳柳成荫,昭妃心一横,搂住皇帝脖子,两片丹唇贴了上去。 帐内熏香钻进了鼻腔,皇帝体内忽而躁动,加之美人送怀,只如了她愿。 屋内红烛摇曳,一室旋旎。 坤宁宫灭了灯,小全子方来报,皇上歇在翊坤宫了。 冬雪近前回禀,皇后只道知晓了,明日免了昭妃晨安。 翌日,皇帝自知失信于皇后,早早批了折子,驾往坤宁宫。 至坤宁宫门时徘徊几步,终是迈了前,依旧阻了小太监通报。 方进了殿,见皇后摆了棋盘,手中捏着白子,正自顾自的下棋。玄烨向后挥手,殿内奴才皆退了出去。“敏溪”,知她不愉,唤了闺名。 “白子如何跳出黑子包围,反败为胜呢”。皇后并未抬首,亦不答皇帝,瞧着棋盘自问。 既是愿言语,便可哄。玄烨不作声响,迈至软塌边。晃一眼棋局,伸手拿过敏溪双指间的白子,落子。“如此即可”。顺势而坐,温言讨好:“敏溪,我昨日…….是我失信……”。 皇后侧首,淡淡一笑:“玄烨,你知我,从未在乎那等事。只怕君欺而妾不知”。复而抓了皇帝的手放在心口处:“这处隐隐酸疼罢了”。 心中愈觉亏欠,皇帝将皇后轻拥入怀,道出肺腑之言:“吾聘汝为妻,乃吾之福气也。敏溪,玄烨乃大清之君,儿女情长非吾所为矣。若为女子所折心,唯敏溪一人”。 “妾居中宫,为妾之福。妾嫁夫君,得君爱敬,妾之幸也”。皇后将耳贴于皇帝胸前,应道。 “皇后棋艺可否为朕一瞻?”。皇帝豁然开怀。 皇后欣然应允,即唤人摆好棋盘。 日头西落,冬雪回禀膳食备齐,方收了棋盘。 晚膳用罢,两人相拥倾诉。皇帝打趣道:“皇后成天瞧棋谱,怎的棋艺未见长进”。 只闻怀中之人小声嘟囔:“左右我让你罢了”。 玄烨忽而眯了双眼:“此言当真”。帝王霸气显露无疑。 知晓言语有失,忙环了皇帝的腰,陪笑道:“臣妾输多赢少,胡言乱语。皇上莫要见怪”。 正欲训诫,鼻尖绕了缕缕淡淡香味,趴在皇后耳边问:“好香啊,可是茉莉?” 皇后低笑,卖着关子:“皇上猜错了”。 玄烨伸手解了敏溪前襟的盘扣:“朕仔细闻闻”。 两人不知何时到了床榻之上,敏溪寝衣前扣落了旁。吻落于颈间,开出朵朵红梅。 大红喜帐,如大婚之时,只少了一双囍字。玄烨指尖描着细眉,眼中映满敏溪娇羞之容,唇贴于她耳阔,轻声哄:“别怕,我疼你”。 年少夫妻,终成了实。红烛摇曳,映鸳鸯交颈。星辰烁烁,月光皎皎。 梁九玏与冬雪守在门外,听得屋内声响,坦然自得。 梁九玏心中叹道:后宫主子,无一不是想尽办法哄万岁爷啊。如此瞧来,皇后娘娘在皇上心中分量堪重。抬首便见天空星海,哎,万岁爷委实厉害呀。 冬雪唇角不住上翘,终不负老太爷嘱托。皇后娘娘,奴才愿用此生福报换娘娘一世安宁。 ☆、第二十三章 妃嫔怀孕起波澜 “娘娘,钟萃宫马佳答应有喜月余了”。芷兰一脸不悦禀于皇后,亦察主子是何神情。 手中画笔落下,瞧着笔下的石榴花鲜艳繁盛。石榴寓意多子多福,真真灵验。皇后只了然一笑:“吩咐太医院好生看顾,库中还余一例雪莲,送去钟萃宫。令御膳房另予钟萃宫备膳食,若因膳食怠慢了皇嗣,御膳房总管自去慎刑司领罪。近日若钟萃宫短了何物 ,命内务府万事以皇嗣为重”。 芷兰瞪大眼,抱不平道:“娘娘为何此般欢喜,钟萃宫小主往后便为皇上长子之母了!” 皇后净了手,道:芷兰此话倒是有理,皇上之长子,本宫需亲自瞧瞧,方可放心。冬雪,取了雪莲,摆驾钟萃宫罢”。 冬雪侍候于主子身侧。芷兰奉了雪莲于后,闷闷道:“若是格格也未可知”。 忽而皇后止了步,转身正色斥道:“芷兰,皇嗣皆唤本宫皇额娘,莫论位份尊卑,替皇上开枝散叶,诞育子嗣为本分。若言语不知分寸,坤宁宫便无需你伺候了”。 芷兰慌了神,即刻跪了地:“娘娘,奴才错了,奴才失言,望娘娘恕罪。奴才今后定谨言慎行,只求娘娘莫要赶了奴才”。 皇后方台了手,软语道:“起罢,芷兰。伺候本宫身侧,应是知本宫心意。本宫与皇上同心,统御六宫。本宫亦盼皇嗣繁茂,大清福源流长”。 芷兰抬首,眼角含泪,起身。哭道:“奴才从前不知主子心意,是为奴才之过。奴才今日受教,往后定同主子一心”。 颔首带笑,凤仪万千:“冬雪稳重,万事可问於她 分卷阅读40 ”。 “奴才遵旨”。芷兰了然,从前肤浅,只知主子需得皇上宠爱,方能荣华。殊不知娘娘乃是中宫,与嫔妃自是云泥之别。 冬雪会心一笑,随于皇后身后,驾往钟萃宫。 马佳氏知晓身怀有孕,既惊亦喜。未曾想竟福泽深厚,为皇上诞育长子。若平安生产,自不忧后事。若此子多几分像皇上,老祖宗更喜。手覆上小腹,笑意渐渐漫上了眉梢。 未料皇后亲临,闻得小太监通报,即刻迎了出去。 “嫔妾请皇后娘娘安”。马佳氏跪叩行礼。规矩不可坏。 冬雪观主子眼色,将马佳氏扶起。 皇后温言道:“无需多礼。如今身怀皇嗣,万事稳妥些好”。且命人将雪莲呈上。 马佳氏惶恐:“娘娘……嫔妾怎可受娘娘赏赐”。皇后年岁尚轻,且满宫皆赞昭妃雷厉风行治理宫闱。曾只以皇后不谙世事,今日方知错矣。 皇后不以为然:“你尽心伺候皇上,如今又怀了皇嗣,怎生受不得。你且安心养胎,太医院与膳食房,本宫已懿旨告诫,万事以皇嗣为重。若平日里短了何物,只管去内务府领,如有奴才怠慢,禀于本宫便是”。 皇后行事温和,且待人宽容,不似昭妃盛气凌人。“皇后娘娘大恩,嫔妾无以为报”。马佳氏欲行跪礼谢恩。 皇后摆手不受,笑道:“本宫待你平安产下皇嗣,好生将养。罢了,想必你亦乏了。皇上前朝事繁,本宫原是代皇上来瞧瞧你”。 虽知是皇后体恤,却暖了心。眼角溢了水,湿了睫。谢道:“嫔妾…..谢皇后娘娘,嫔妾定不辜负娘娘所望”。 皇后安慰拍了马佳氏的手,示意知其心意:“嗯,如此便好”。 “嫔妾恭送皇后娘娘”。凤驾无了踪影,马佳氏方回了钟萃宫。 若有人欢喜,亦有人愁。翊坤宫只闻瓷器碰地声。 “马佳氏有喜了?”。云荷附耳禀告,从座榻上站起身来。目光稍愣,地位低下的答应竟怀了皇长子,寻着手侧白玉茶盏欲往外砸。 “娘娘!茶盏砸不得呀”。云荷忙跪下劝道,白玉茶盏乃皇上赏赐,娘娘平常宝贝得紧,可是气糊涂了。 昭妃回眼一瞧,汉白玉牡丹花杯,眸中水气愈盛,却不舍,只轻轻放下。四下寻视,至窗边,掷起白底青花瓷砸下地,连砸好几只方才消了气。 翊坤宫的奴才脚边皆是碎瓷,生怕主子迁怒。 “不过一地位卑贱答应竟敢生下皇上长子!天不如本宫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昭妃气极反笑,笑中带泪,顺眼角划至下颌,滴落裙摆之上,渐渐染出深渍。 “主子何苦来呢,皇子不过晚些时候。马佳答应并非怀的便是皇子”。云荷见主伤心落寞,宽慰道。 昭妃闻言低首,脸旁泪痕未干,悲笑问道:“云荷,难不成你亦觉本宫可怜,啊?竟要如此安慰本宫!” “娘娘,奴才绝无此意啊。马佳氏位低福薄,怎能承福生下皇长子,若是格格亦未知。娘娘,皇上如此宠爱您,太皇太后疼您,身后更是钮祜禄一族,若娘娘有了小阿哥,亦非寻常嫔妃可与之相较”。云荷抓了昭妃裙摆,哭劝道。 或是忆起遏必隆之言,昭妃扦了绢帕,擦了泪。慢慢起身,至内室门前,顿足,道“命人守着钟萃宫,莫让人寻了晦气,栽到翊坤宫”。 慧怡宫素日不清净,若近宫门,内里打骂奴才闻得真切。 “马佳氏不过一包衣奴才,竟先怀了皇嗣!”。慧嫔来回踱步,胸中怒火不可遏。 “主子……”。时青知是躲不过了,愈发小心。 慧嫔杏眼一横,恶声恶气道:“想瞧本宫笑话?谁许你多嘴,跪好了!”。 时青心中虽怕,却不得不劝道:“主子,马佳氏身份低微,若生下皇子也无人照拂。况昭妃主子必是不爽快,皇上亦未封赏,阖宫皆知不看重。主子不若顾着身子,待您生了皇子,太后自是帮扶主子”。跪了一个时辰,膝盖钻心的疼。 慧嫔冷冷一笑:“是啊,该急的可不是本宫。昭妃吃了许久坐胎药不见信儿,反是包衣出身的答应有了信儿。太后常言皇后装贤惠,恐怕此时亦是哑巴吃黄连了”。瞥一眼时青,懒懒笑道:“起罢”。 乾清宫烛火摇曳。 皇上正阅苏纳海等人上报的折子,皆参鳌拜换地。 梁九玏面带喜色进殿道喜:“奴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派人传话,钟萃宫马佳小主有喜了”。 皇上面上并无梁九玏料想中笑颜,只淡淡问道:“太医怎么说?” “回皇上,一切安好。皇后娘娘吩咐,好生照看,赏了马佳小主雪莲”。 原是懒靠椅背,玄烨霎时立起身,急切道:“皇后…..可有不悦?” 梁九玏抿嘴回道:“皇上放心,皇后娘娘愉悦得紧,只盼早日当上皇额娘”。 皇帝立时笑道:“是朕错。赫舍里敏溪非寻常女子”。 “回皇上,皇后 分卷阅读41 娘娘命奴才请皇上示下,可否予马佳小主升位份”。梁九玏躬身问道。 皇帝只翻了一旁的折子,半晌道了句无妨。 皇后娘娘余下吩咐尚未禀完,却见主子横了一眼:“怎今日如此话多”。 此话一出,梁九玏脑门冒汗,却也不得不回道:“皇后娘娘命奴才告于皇上,若皇上今日闲暇,便瞧瞧马佳小主罢”。 朱笔一顿:“朕知道了,朕…去便是了”。 ☆、第二十四章 胜败兵家事不期 天边仅余一丝光,渐渐没在了云中。阖宫掌了灯,又添了光亮。 苏纳海等人的密折快马送进宫,呈至皇帝前。密折内无一不参鳌拜作恶,正中皇帝下怀。若真如折中所请一般,借京畿圈地革了鳌拜的权,趁机亲政,岂不美哉。 合上奏折,吩咐道:“梁九玏,摆驾坤宁宫”。 梁九玏正愁如何劝皇上进后宫,太皇太后命小李子三番两次传口谕,若皇上依旧不愿,太皇太后怕要治罪了。未等挠破头,万岁爷开了尊口,立时欣喜的应了,随于皇帝身后,往坤宁宫去了。 天儿渐热了,皇帝心中欢喜,步子亦是欢快。至坤宁宫,额前微微冒汗。 敏溪闻得通报,正侍弄花儿。立时放了浇水壶,未及大殿门,皇帝两步迈进了殿。定眼一瞧,梁九玏未伺候在身旁,想是玄烨命他门外守候。 敏溪忙迎上去,手中捏着绢帕,抬手为玄烨拭额上的汗:“天儿渐暖了,若一会子热,一会子冷。最易风热了”。 皇帝径直落座软塌,不以为意:“皇后贴心,朕无忧”。 芷兰奉了茶,敏溪顺手接过,柔柔笑道:“皇上用茶”。 皇帝接了茶盏,许是真渴了,只几口茶便见了底。 正欲唤人添茶,皇帝伸手拦了:“不必,不过走得急罢了”。 “皇上,可要下棋?”,敏溪坐于玄烨身侧,方进门时便见其眉宇带喜。皇帝不开口,只作不知。 玄烨轻笑:“好啊,不过朕可不会让着皇后”。 敏溪丹唇笑抿,命人布上棋盘。二人各执一子,旗鼓相当。前些时,敏溪棋谱阅览数本,棋艺精进,恍惚间已是一个时辰还余。 皇帝蹙眉沉思,两指间夹着白子久久未落下。皇后酥手托腮,眉眼安和,一脸气定神闲。 一刻钟过,那枚白子终于落下,赢了黑子。皇帝眉头舒展,面上浮起笑意,眸中惊喜:“多日不见,皇后棋艺令人刮目相看。不过,还是朕赢了”。言罢,神情得意,满眼皆笑。 “不过两三月时日,怎如此神速。不过是皇上不知臣妾读了几本棋谱,又如何钻研罢了。皇上,万不可轻敌,思虑周全方可全胜。若皇上一早有了防备,臣妾的黑子不早被吃掉了”。敏溪执一枚白子落在右下方,果真黑子退路被生生截断了。 玄烨不以为意:“可朕赢了。为人君者,不论手段,只论输赢”。 敏溪知他不愿听,笑道:皇上为天下之主,万人之尊,自是皇上赢”。 “若臣子不与朕同心当如何”。玄烨低首细细瞧着两指间的棋子,眼中杀意渐起。 “为子死孝,为臣死忠,死又何妨,是为臣;妾心古井水,波澜誓不起,是为妻。臣妾与赫舍里氏同皇上一心。万事小心,三思而行”。敏溪握住他执棋之手,唇角弯弯。 皇帝手一顿,抬首道:“朕若趁此次京畿圈地夺了鳌拜的权,皇后以为如何?”。 自是不可,却又不可驳了皇上面子。似是无意:“宗亲们近日往慈宁宫问安,皇上可要请皇祖母示下?”。 玄烨冷了脸,正色道:“此事不许告于皇祖母。朕非小儿,朝堂之事可自行裁决。皇祖母年事已高,若多烦扰,惹旁人非议朕乃不孝”。 皇后心下叹气,虽帝王之质渐成,却也欠三分火候……哎,不论如何,夫妻同心。若要前去皇祖母处领罚,只去便是了。 太皇太后不知皇帝心思,于慈宁宫内摆弄花草,好不开心自在。 “苏麻,时日不经过呀,转眼间哀家便是□□母了。皇帝要做阿玛了”。花儿枝丫繁杂,开得茂盛。太皇太后一时兴起,赏了侍花人。 “可不是嘛,格格洪福齐天。皇后娘娘懿旨,命御膳房小心伺候钟萃宫主子。阖宫上下皆盼皇上长子呢”。苏麻奉了茶,立于一旁。 太皇太后端坐木榻,掀了杯盖,茶香四溢。笑道:“皇后未令哀家失望,索尼教得甚好。昭妃此次亦送了礼,虽不及皇后,不过哀家亦是中意。可玄烨,那日若非皇后相劝,怎会瞧钟萃宫那位。喜怒不行于色,皇帝需多学”。 “格格放心,皇后娘娘贤良之人,自时常劝解皇上。往后宫里小阿哥小公主多起来便愈发热闹咯,只怕格格到时又嫌闹得头疼”。苏麻打趣道。 “哈哈哈哈,苏麻惯是油嘴滑舌。哀家盼玄烨多子多福,昭妃是何心思,皇帝虽知,却不愿。只盼皇后早日有嗣。一来,堵了朝臣之口; 分卷阅读42 二来,中宫有子,安天下人之心”。茶微热,太皇太后饮下半杯,直赞苏麻沏茶了得。 苏麻撤换茶盏间应道:“皇上同皇后娘娘相敬如宾,格格定会如愿。再者,慧嫔主子亦是知格格心意”。 太皇太后嗤笑:“慧嫔?原以是不中用,若同她姑姑一般,哀家或能多疼些。不料竞心术不正,哈灵珠虽劝诫几番,亦未见收敛。若非与哀家沾亲,哀家眼里岂会容下”。 接过婢女奉上的羊奶酥,摆于茶盏一侧,苏麻慰道“格格莫忧心,慧嫔主子自有个人造化。皇后娘娘统御六宫,皇上专心政事,未曾忧心后宫事。主子且宽宽心吧”。 糕点做了新样式儿,太皇太后捏一块送进口中,甜酥可口。眼纹堆笑,却非言此:“鳌拜越发以下犯上,本想等还了权,予他颐养天年。如今瞧来,是哀家低估了鳌拜野心。竖子不可教也”。 翌日,乌云沉沉。皇帝至乾清宫听政。 玄烨此时不知,班布尔善已倒戈鳌拜。此次密折早一步便递至鳌拜手中,鳌拜一党早有防备。 “鳌中堂,朕有几本奏折关中堂之事,中堂可愿一闻?”。皇帝笑意不善,肘撑龙椅,问道。 鳌拜意料之中,同笑,嘴角一挑:“哦?事关老臣?老臣倒是不知,还望皇上赐教”。 事已至此,鳌拜竟若无其事。令皇帝心中不愉,脸色一凝,斥道:“鳌拜,这些奏折全是参尔违法圈地,目无王法,草菅人命之罪。尔可知罪!”。 鳌拜此时从袖中拿出几本奏折,于凳椅起身,“皇上,老臣亦有几本奏折,参苏纳海等人收受贿赂之罪。苏纳海等人欲行贿于臣,被臣拒之,未料此等小人竟怀恨在心,污蔑老臣。实数大逆不道,望皇上明查”。 皇帝心中大惊,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仅瞬间便恢复如常,依旧不愿放过:“可这折子中所列皆为实据”。 “老夫在世祖爷在时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更蒙太皇太后与世祖爷厚爱,亲指为辅政大臣。老夫对大清忠心耿耿,死而后已。难不成皇上疑老夫之心吗!”鳌拜朝一步步走向龙椅,眼神凶狠,似要将座上之人活吞。 皇帝心中发慌,望着底下一片臣子,问他们:“众爱卿对此事何意?” 无一人敢言,只鳌拜党有一人跪回道:“依臣之见,鳌中堂一心为国,断不会做出此事。定是苏纳海等人污蔑鳌中堂,如此大逆不道之徒,望皇上将其斩首,以儆效尤”。 “皇上现可知,老臣冤枉!”。鳌拜御前高声喊道,全无君臣之礼。 玄烨只觉喉咙发涩,目光呆滞,轻声下旨:“苏纳海等人污蔑朝廷重臣,革职,没收其家产,发配边疆”。 殿外太阳晒得地砖发烫,鸟儿栖于树上叫不停。乾清宫内却静得令人脊背发凉,屋内奴才知吓还是热,汗水顺着脖颈流进衣襟。 “梁九玏,命人退下,关上殿门,无朕吩咐,不许进殿”。皇帝面上无了光彩,隐在门后阴影中,盘腿坐于砖地,垂首下了令。 “喳,奴才遵旨”。梁九玏遵旨退出殿,关上殿门。忙寻小全子去慈宁宫禀告。 ☆、第二十五章 低谷携手获君心 慈宁宫门前,花儿耷拉着花瓣儿。小全子回了话,太皇太后坐于正殿前,一言不发。 伺候久的奴才便知,太皇太后不愉时喜静坐,无人敢扰。 手中转动佛珠一顿,忽露出一丝笑,吩咐道:“苏麻,命人请皇后去乾清宫”。 “奴才遵旨”。苏麻面色严肃,俯身应是。 皇后接了太皇太后懿旨,命冬雪备下山药枣泥糕,驾往乾清宫。 梁九玏立于门外来回踱步,双手紧握。万岁独自在内好些时辰了,眼瞅太阳快西落了,殿里灯还未掌,苦于无诏,不得入内,急煞人也。转身间,见皇后娘娘凤驾,见着救星。忙上前请安:“奴才请皇后娘娘安!娘娘可算来了,皇上今日心中郁闷,奴才虽顾忌主子,却不敢进。既是娘娘来了,奴才便不急了”。 皇后淡然一笑:“梁总管放心”。 梁九玏着人推了门,皇后提了食盒,命众人守门,无诏不得入。 冬雪瞧着主子清风霁月的身影,只叹:难怪老太爷从小偏疼格格。 “吱”,双门开,一缕光亮从门外钻进殿内。 “滚出去,难不成一奴才竟想抗旨!”。皇帝喉音暗哑,似是哭过,此时毫无帝王威严,甚是不悦。 皇后迈着小步,朝前走去。 皇帝听得花盆底相撞于地砖,便知来人并非不知趣的奴才。缓缓抬首,借光看清了来人的脸。“皇后怎的来了”。未曾如此疏离,冷淡。 “臣妾今日随珍月姑姑学了山药枣泥糕,做了来请皇上尝尝”。皇后瞥了一眼手中的食盒,笑着回道。 玄烨心火难消,君者,为臣子羞辱。皇后竟笑语如常,如点燃之爆竹,抓起砚台朝敏溪脚前扔去。 砚台碎了,皇后止了脚步,朱墨飞 分卷阅读43 溅在裙摆上。 “皇后可是无视君上!梁九玏难不成不曾告知皇后无诏不得入内吗!谁予皇后的胆子来瞧朕的笑话!”。皇帝立时站起身,大声呵斥道。 梁九玏竖起耳朵闻得,万岁爷火冒三丈叱骂声,后背一震。如此,岂非请太皇太后尊驾方能灭了皇上心火。 皇后笑而不答,皇帝更是恼火,一掌拍于桌案上,“皇后为何不答?是不将朕放在眼里?赫舍里敏溪,尔可知,朕可废了尔皇后之位,亦可夺了赫舍里氏之爵!”。 气不可闷于胸中,见皇帝泄怒,方提了食盒至桌旁。拿出山药枣泥糕,轻声回:“臣妾知道,皇上若想废了臣妾,用了膳食,便可写废后诏书”。 皇帝似一拳打在棉花上,颓废滑坐于龙椅,憋闷亦散了些许。 敏溪摆好糕点,默默立于一旁,一声不响。 大殿内静得出奇,大殿外奴才规矩守门,只闻鸟儿飞过,挥动翅膀声儿。 “朕….不会废后”。玄烨思绪渐回,知皇后苦心,也知方才言语不妥。却依然生人勿近。 “皇上,臣妾近日受教于皇祖母,学了两个故事。臣妾学给皇上,可好?”。皇后闲适谈笑,未有怨愤。 皇帝不答,默许。皇祖母时常以故事育人,怎会有不曾讲于他的。既是如此,便可一闻。 “战国时期,鬼谷子门下有两人一同学习兵法。后来其中一人庞涓到了魏国做将军,并写信让同门孙膑也往魏国为魏王效力。但因孙膑技高一筹,庞涓暗中嫉妒且加害于孙膑,孙膑隐忍,最终报得大仇。二则,唐太宗李世民,唐初曾韬光养晦向突厥称臣,隐忍数十年,终强大败突厥,开创大唐盛世”。皇后娓娓道来。 玄烨起身,细细品味两则故事。皇祖母常教唐太宗纳谏,此则却是甚少提及。步至台阶前,因殿中无甚光亮,一脚踩空,跌坐于台阶。突如其来的疼痛,令人清醒。真真愧对皇祖母多年教养,如此莽撞。 皇后随至皇帝身侧,空旷冷清大殿中,二人臂肩相挨。玄烨忽而靠于敏溪肩头,闭上眼,眼眶霎时流出泪来。 “朕…..令天下人失望”。玄烨鼻音浓厚,膝前袍衣捏成了团。 敏溪寻到他的手,握在掌心,“胡言,大清康熙皇帝,乃天下人的君。莫敢不臣服者,必败于君手。鳌拜何足为惧,一乱臣贼子罢了。玄烨,此乃你的天下”。 玄烨搂过敏溪,以额相抵。深宫寂寂,竟得知己。 二人呼吸相近,脸颊升温。皇后撒娇道:“山药枣泥糕是臣妾特意学的,皇上可要尝尝”。 “好!”。皇帝终是笑出声,吩咐门外奴才:“梁九玏,掌灯”。 梁九玏还念着阿弥陀佛,闻得殿内宣诏,眼神一亮:“哎!奴才这便命人掌灯!”。 大殿里掌了灯,二人四目相对,“敏溪……”。 “皇上,臣妾方才不过梦一场。醒了,便忘了”。聪慧之人,无需旁人多言便知何意。 “臣妾跪安了,皇上保重龙体”。见梁九玏端着茶,皇后知是风平浪静了。 皇帝挥手,意为知晓。皇后方至殿门,皇帝忽而唤道:“敏溪!”。 “嗯?”。闻己闺名,皇后回眸,笑靥如花,眸亮如星。 脱尘如仙之样,映于皇帝眼中,刻在君心,“无事,且回吧。请皇祖母莫忧”。皇帝怔愣间弯了唇角。 梁九玏伺候一旁只觉万岁爷渗人,何时笑得如斯温柔? “嗯,臣妾知道了”。见礼退下。 风拂过室内,燥热中添了丝丝凉意。瞧着桌上摆的山药枣泥糕,皇帝执筷,未碰到,又放下,道:“梁九玏,将糕点收好,朕去坤宁宫与皇后一同用”。 皇后已然更衣,正坐于镜前,取着发间玉簪。铜镜里多了一抹身影,玄烨缓步走至身后,伸手放于她肩头。皇后莞尔,覆上他的手。 “朕想皇后陪着”。皇帝低声道。 “好”。皇后无有不依,笑得温柔。 冬雪将山药枣泥糕端进来,立于一旁伺候。 山雨欲来风满楼,二人温情的分食糕点,却不知刑部大臣派人匆匆入宫寻至坤宁宫外。 梁九玏闻得门外吵吵嚷嚷,悄声出殿查看。 “嘿!吃了豹子胆了,汪顺,你可知今日万岁爷龙心不愉,方用膳呢。扰了万岁爷,你有几个脑袋!”。梁九玏低声呵斥,生怕扰了殿内主子。 “哎哟,梁公公,便是借奴才十个胆也不敢啊!只是这事要紧,小李子已往太皇太后跟前儿去了,奴才得来此禀告啊…..”。汪顺便附耳过去,传索额图之意,尽快禀明皇上。 梁九玏面色愈白,急忙进殿,险被门槛绊倒,一个踉跄,跪扑于皇帝靴前:“皇,皇上……”。 皇帝失笑,梁九玏侍君时日长,从未惊慌失措。茶盏本送至嘴边,顿停,问道:“梁九玏,何事如此慌张?”。 梁九玏跪正身子,双腿微抖,不敢开口。且不论皇后娘娘在,屋里还有好些奴才,实 分卷阅读44 是张不开嘴。 “冬雪,你伺候本宫净手,其余人皆下去罢”。皇后起身欲走。皇帝抬手拦了,吩咐道:“皇后不必走,其余人下去罢”。 “是”。待奴才皆退下,房中静谧。 “皇上,鳌拜矫旨,杀了苏纳海等人!”。梁九玏禀罢便一头磕于地砖上。 皇帝猛然起身,一时踢翻了椅凳。怒瞪梁九玏,忽而怒火化尽,颓然满眼。身子摇晃后退两步,不愿相信:“你,你说什么?”。 鳌拜目无君上,一手遮天非一日之寒。只未曾料到,竟敢矫旨杀人。皇帝心火难挡,只觉双目发黑。 ☆、第二十六章 帝王心术终长成 地砖冰凉难抵心凉,梁九玏跪于地。若万岁爷憋了气,可如何是好。天之骄子,怎受得如此。自幼伺候圣躬,岂不知主子此时气极。 皇后一旁闻悉,心下震惊。鳌拜竟如此放肆!正思量应对之策,须臾间,余光瞥见皇帝身子朝后倒下。 “皇上!”。敏溪慌忙伸出双臂,撑住皇帝的肩。可只一人之力扶得吃力,压下声儿,吩咐道:“还愣着做甚,快将皇上扶到内殿!”。 梁九玏眼下顾不得规矩体统,忙上前搀扶皇帝进了内殿。用袖口擦了额前的汉,欲宣御医前来诊脉。 “梁九玏,往太医院传皇上旨意。皇后晌午风寒,夜里高热,着院判即刻至坤宁宫诊治”。皇后镇定道,头发披散肩头,几缕垂落在耳前。呼吸微乱,方知原是怕的。 “是,奴才这就去”。皇后娘娘乃六宫之主,太皇太后时常赞誉,定然无错。梁九玏领了旨意,忙去了太医院。 皇后将鬓边乱发别于耳后,唤过冬雪:“一律人等无事不得出坤宁宫,令下面奴才谨言慎行,若谁敢漏一字,决不轻饶!命小全子去慈宁宫回禀太皇太后,他知分寸”。 冬雪头回见着自家主子如此严肃之样,亦知此事严重。忙应了是,迈出殿门,紧着办差。 黑云遮住月亮,夜里道暗,少了光亮,脚下小石子隐在黑暗中。小全子心急给太皇太后回话,走得急,忽而绊了一跤,只得忍下膝盖疼,速速爬起,往慈宁宫跑去。 太皇太后原应歇下了,方小李子来报,立时变了脸色。不知皇帝此时如何,正欲过去瞧瞧,转眼一想,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皇后此举当是思虑周全,“苏麻,明日宣苏克萨哈”。太皇太后压下心中担忧,神色如常吩咐道。 坤宁宫烛火依旧亮着,皇后守在床榻边,一刻不曾离开。 皇帝悠悠转醒,嘴唇微微发干。双眉一蹙,神情难耐,欲起身。 “可是何处不适?太医在外候着,可要宣进来?”。皇后见皇帝醒来,心里又喜又忧,忙问道。两个时辰前太医请脉,皇上乃急火攻心,并无大碍,需服汤药静养即可。 或是不愿此时见人,玄烨轻轻摇头,阖上双眼,薄唇微起:“传朕旨意,今日之事,若有胆敢外传者,杖毙”。 “皇上且放心,今夜臣妾风寒高热,皇上忧心,在坤宁宫陪着。皇祖母那儿已着人回禀,底下奴才亦敲打过了”。皇后替皇帝牵着被角,轻诉方才所做之事。 玄烨仍旧紧闭双目,鼻腔中“嗯”了一声,示意知道了。 芷兰听闻屋中似是有声儿,将熬好的药端进去。皇后娘娘吩咐过,若是皇上醒了,即刻取了温在小炉灶上的药呈过去。辅一进门,便瞧见主子眼神示意,轻手轻脚放下药碗,福了身,小心翼翼跪了安。 “药熬好了,臣妾伺候皇上吃药可好?”。皇后俯下身,在皇帝耳边柔声问道。 此声在玄烨心湖漾起波纹,遂睁了眼,立起身。 皇后端了药碗,将汤勺先于唇边试了温热,方送至皇帝口中。二人心意相通,相顾无言。待用了药,拿过绢帕为皇帝拭了嘴角。正欲扶他躺下歇息,手腕忽被抓住。“陪着我”。玄烨拍了拍身旁空位,愈显依赖。 未称朕,皇后指尖内蜷,嫣然一笑:“好”。 翌日清晨,天际尚未泛白。 皇帝穿戴整齐,服了药,又歇了一夜,仍是赫斯之威的君王。御门听政,风雨尚不可阻也,更遑论此事关乎皇室尊严。经此一事,愈加明白:顺,不妄喜;逆,不惶馁;安,不奢逸;危,不惊惧。 早膳罢,皇帝牵皇后之手,至坤宁宫门前高阶上,睥睨紫禁城。眼望乾清门,“敏溪,皇阿玛传朕天下,朕便是在那处登基”。皇帝食指一伸,指向太和殿,“五载过….朕定不令皇祖母失望,不令天下人失望”。 皇后侧过脸,瞧皇帝眸中神情,真真变了。眼角泛泪,将头靠与皇帝肩上,笑回道:“臣妾从来都信”。 梁九玏候于主子身后,眼里泛起湿意。天下懂万岁爷之人,唯皇后娘娘而已。只是无人料到,数十载后,九五之尊,一如往常般立于坤宁宫门前高阶上,身侧却无人相伴。纵使三宫六院,妃嫔成群,内心孤寂只她能解,望眼之处依旧乃太和殿,只因与心爱之人大婚之处罢了。 分卷阅读45 头一回,皇帝早早到了乾清门,负手而立。此时尚未有一人至,一刻钟后,文武百官将站满前殿,虚与委蛇。天边起了微光,眺望宫墙之外,伸出一手,似要将晨光握于手中,嘴角散开笑意,天下已然掌中之物,乱臣贼子有何之惧。 三声鞭响,执事太监喊道:“上朝”!官员陆续走入宫道,龙椅上,少年面色如常,运筹帷幄。 “皇上,奴才有一事不明,请皇上示下”。一正白旗宗亲,站出,跪叩禀事。 “爱卿有何事不明?”玄烨神色淡然。 “昨日皇上下旨将苏纳海等人革职查办,傍晚时不知何人传下旨意将一干人等赐死。臣亲闻传旨之人乃鳌中堂近侍”。奏本之人不卑不亢,眼中不屑外露。 皇帝笑道:“爱卿多虑,昨日朕思虑再三,愈觉苏纳海等人污蔑朝廷重臣,罪大恶极。且四大辅臣有三因此受得委屈,如不杀了此等小人,何以安大清功臣之心,何以安天下人之心!遂遣梁九玏传朕旨意,令鳌中堂办理此事,不料爱卿误会了”。 众臣心中波澜四起,皇上竟维护鳌拜,定然忌惮鳌拜。苏克萨哈等人更是大惊,照皇上以往之性,定大发雷霆。难不成太皇太后训诫过了? 臣子震惊之色尽收皇帝眼底。皇帝侧身,面露惧色道:“鳌中堂莫要委屈”。 鳌拜拱手,得意之色:“皇上若知奴才苦心,奴才死不足惜,万不敢委屈”。 “朕自是知的。索额图,索中堂可大好了,朕不若多宣几位太医为其诊治?”皇帝予了鳌拜体面,转而朝鳌拜旁侧索额图问道。 索额图站出行列,跪答道:“回皇上,家父之病照旧而已。奴才替家父谢皇上关心,御医已看过,开过药了,甚好”。 “既是如此,请索中堂安心养病,大清可少不得索中堂啊”。皇帝正色道。 “是,奴才一定将圣谕告知家父。”索额图又跪谢皇恩。鳌拜笑藏深意,苏克萨哈神色凝重,心思各异。 四大辅臣,貌合神离,先帝牌位前立的誓了早抛诸九霄云外………皇帝心里冷笑,如此极好。 “奴才苏克萨哈,请太皇太后安”。苏克萨哈昨儿夜里得了太皇太后密旨,今儿下了朝便往慈宁宫赶。如今与鳌拜水火不容,既太皇太后愿帮衬,正中下怀。 “起吧,中堂。中堂乃辅佐冲主之功臣,何须客气”。言罢,太皇太后赐了座。 “中堂打人快请”。苏麻虚福身。既非宫中主子,虚礼即可。 “奴才多谢太皇太后厚爱”。苏克萨哈闻言自顾坐下,心中思忖,同鳌拜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赢得太皇太后支持,必增胜算。 “前些个儿几位进宫请安的福晋同哀家讲,因着圈地,正白旗与正黄旗卯上了?两位皆是大清股肱之臣,各退一步,岂不皆大欢喜”。太皇太后佯似打趣道。 苏克萨哈原是愤懑,今太皇太后提及,如何不委屈:“太皇太后明鉴,鳌拜等人无视国法纲常,占正白旗之地,臣当为大局忍让,可为大清效忠正白旗将士子弟却是如何都让不得。鳌拜恶性远不及此,时常强占京郊百姓良田。臣为了大清,为了皇上,冒死请太皇太后替臣做主,替正白旗将士做主”。索克萨哈当即跪下,泪流满面。 太皇太后盖茶之手一顿,笑道:“原来如此,难怪中堂大人置气了。哀家老了,朝事皆由皇上做主。不过,皇上的心自是向着中堂大人。中堂大人自替正白旗子弟做主,哀家同皇上不便过问”。 “是,臣万死不辞”。得了太皇太后暗示,苏克萨哈喜不自禁。皇上怎容鳌拜一手遮天。 ☆、第二十七章 各怀心思 昭妃自晨时便坐立不安,晌午遏必隆终是进宫请安了。 “阿玛,怎生回事?”。昭妃懒顾后宫外臣之礼,急急问道。 遏必隆睥了昭妃一眼,并未答话,拱手作揖:“奴才请昭妃娘娘安”。 昭妃微怔,收回方迈出脚步,转身回坐殿中,伸手压了压鬓发,抬手:“中堂大人免礼”。 “谢娘娘”。遏必隆抬首,一如往常背过手,自顾自坐下。 “阿玛,义父怎可在大殿之上对皇上大不敬。一介臣子不敬君主!阿玛,怎可视而不见?若皇上因义父厌弃了本宫,该如何!”。昭妃气极,抓着木扶指尖渐渐泛白。 遏必隆满心无奈,叹道:“娘娘可知,鳌拜如今大权在握。莫论皇上,只怕太皇太后都要忌惮三分。朝堂之上,莫不是仰他鼻息之人。索尼称病,苏克萨哈一语不敢发,阿玛如何敢逆他之意”。 竟张狂至如此!妃昭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绢帕,虽是夏日,后背却袭来阵阵凉意。 遏必隆见瑾昭之态,心下了然,微叹一口气:“娘娘,君心难测,帝王之爱最是难求。且不论皇上年幼,嫔妃不多,尚不可倾心于一女子。往后后宫繁华之时,娘娘又当作何?娘娘与皇后皆因平衡前朝进宫,莫要糊涂!最是无情帝王家!娘娘,若将来鳌拜………阿玛只 分卷阅读46 得保全钮祜禄全族罢了”。 犹如一记闷棍,打得昭妃头晕。浑浑噩噩中连遏必隆何时跪安都未察觉。待回过神时,殿中已空无一人,惊觉绢帕已湿润不少,低首一瞧,原是手心冒出的汗。 苏克萨哈从慈宁宫跪安时心情大好,正巧迎面拂来清风,更觉惬意舒爽。前方似见一人身影熟悉。定睛一看,喊道:“遏必隆大人”。叫住了脚步匆匆之人。 遏必隆闻声回头,虚行一礼:“苏克萨哈大人”。 “大人是从翊坤宫来?”苏克萨哈理了理袖边,问得随意。 “正是,不知苏克萨哈大人有何指教”。遏必隆向来好脾气。 苏克萨哈一笑:“哈哈,指教不敢。只是,遏必隆大人,皇上才是大清之主,我怕大人一时忘了。大人同鳌中堂私交甚密,多为昭妃娘娘想想才是”。 遏必隆脸色一冷:“哼,我自知皇上才是主子,不牢苏克萨哈大人费心”。遂甩袖而去。 瞧着毫不留情的背影,苏克萨哈摇首笑了笑。 朝务繁忙,接连几日宿于乾清宫,只每日慈宁宫请安断不可少。太皇太后并未多加过问,随了皇帝心意罢了。 “娘娘,敬事房来报,皇上昨夜临幸一奉茶宫女,来请娘娘示下”。冬雪奉着册子,传了刘岑前来禀报之事。 “皇上是何意?”。皇后接过册子,问道。 “皇上并无任何旨意,想来是交由娘娘处置”。冬雪俯身回道。 “封为答应,赐居咸福宫侧殿吧。马佳氏怀着皇嗣,不宜添人。令江德福报予皇上,看如此可使得”。皇后放了册子于桌面,忽忆起幼时,妹妹因喜欢爷爷送的风筝,非拿了去。 “冬雪,将琴抬出来”。吩咐道。 待琴架好,取了护甲,抚着琴弦,此筝伴了六载,乃爷爷送的生辰礼。 妃昭行至坤宁宫外,筝声入耳,似高山流水般清澈之音。讶然,皇后竟会弹筝!正踌躇,可要进去。心下一横,抬手摸了摸金步摇,挺直背脊,迈进门。 筝声戛然而止,妃昭正巧至于殿中,“臣妾请皇后娘娘安”。福身行礼。 “昭妃免礼,赐坐”。皇后笑着起身,淡雅妆容亦掩不了敖梅之质。冬雪眼尖,明白主子之意,将琴撤了下去。 “皇后娘娘好兴致”。昭妃心不在焉,耷着眼睫,绞着手帕。 “左右不过解个闷儿罢了,妹妹协理六宫,当是辛苦”。皇后打趣道。 昭妃见皇后有心玩笑,便不拉扯旁事了,况心口如一之人,不愿拐弯抹角:“臣妾有一事想知皇后娘娘何意,不知皇后娘娘可愿一闻?” 皇后见昭妃神情难得严肃,朝冬雪挥了挥手:“去瞧瞧小厨房炖的八珍乳鸽可够时辰了”。 “是”。冬雪向昭妃行了一礼,退出了殿。 屋中仅二人相对,思量许久,妃昭定下心神,灼灼的盯着皇后,问道:“皇后可知太皇太后选尔为中宫皇后之意,皇后聪慧,应是知其原委”。 话无尊卑,皇后不甚在意,皓眸一弯,笑问道:“昭妃可知自己如今是何身份?” “皇后不怕真心错付?”昭妃不答,反问道。 “若要他人真心待你,需你真心待人。自妹妹进了紫禁城,便不是钮祜禄格格了,昭妃是大清皇帝后妃,夫为妻纲,望妹妹谨记。皇上万福,后宫之人方能有福。妹妹冰雪聪明,定会明白”。皇后端坐于上首,虽面笑意,威严之气令人心生敬畏。 昭妃恍神,似是瞧见皇上神情。想到阿玛告诫,委屈消散不去,咬着下唇,不语。 “妹妹同本宫是皇祖母与皇上亲自选的,妹妹协理之权乃皇上旨意。后宫除妹妹外,无妃位之人。为护妹妹尊贵,连博尔济吉特氏只册一嫔位而矣。昭妃,皇上心意望尔珍重”。皇后软了语气,笑得柔和。 委屈霎时散了个干净,明亮的眸中溢满欣喜,手中握的绢帕紧了又紧。“皇后娘娘,臣妾明白,臣妾谨记皇后娘娘今日这番话”。昭妃心中笃定。 “果然皇祖母时常赞妹妹聪敏,皇上亦念妹妹伶俐”。皇后知她喜听何话,捡了好话予她。 昭妃耳根发热,手背贴了贴脸颊,起身行礼:“娘娘应是乏了,臣妾告退”。 皇后颔首,应允。 “娘娘,八珍乳鸽起灶了,娘娘可是这会子用?”冬雪瞧见昭妃离了坤宁宫,方进殿回话。 皇后随手拿了白瓷飞碟果脯盘中一颗蜜枣,放进口中,甜津津,轻笑:“盛起来,命江德福送去乾清宫”。 “是,娘娘”。冬雪应了,正欲往外走却又被叫住,“冬雪,嘱咐梁九玏,虽天儿还暖着,皇上难免内气燥热,莫要由着皇上用冰凉的吃食,多劝着。若得了风热,即便本宫不为他是问,皇祖母自是要罚的”。 “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冬雪笑着应道。 慧嫔患了湿疹,静养了好些日。今儿大安,命时青伺候去御花园散散病气儿。 手中抓着鱼食,往池子里撒,探出小半身子,瞧 分卷阅读47 着鱼儿抢食,脸上笑意明媚。 时青见慧嫔心情大好,露了笑脸:“主子今日真真开心,奴才好些天未见主子如此笑了”。 慧嫔嗤笑一声:“本宫只身子不爽,旁人是心里不痛快。翊坤宫那位越不痛快,本宫愈发开心”。挑起一侧嘴角,眼里尽为嘲讽与不屑。 时青昂着头,谄笑着:“主子是太后娘娘亲侄女,怎是那人可比得的。若主子日后为皇上诞下麟子,地位自是旁人更难比拟”。 子嗣,子嗣,与她岁数相仿的马佳氏同是承帝王恩泽,却运道顺遂,思及此处,光华忽暗。 主子神情落寞,时青自知言语有失,更怕一时惹了主子不快,回了宫里被罚,即刻便改了口:“主子,马佳氏出身低下,成不了大气候。皇后与昭妃亦无所出,且皇上常恩宠娘娘,主子,莫急”。 慧嫔挥手,将手中的鱼食尽数撒进池子,神色淡淡:“本宫急有何用。太皇太后和皇上喜欢皇后,本宫是知晓的。昭妃,呵,怕是钮祜禄一族期望颇深吧,不然,年岁尚轻,成日里吃那些药做甚。前些日子存了气,如今想来,却是可笑。马佳氏有了身孕,皇上不晋位份,不时常关心,全耐皇后照拂,可见皇上不看重”。 风拂树梢,沙沙作响。慧嫔非轻易认输之人,珰随风动。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博尔济吉特氏如何都不能输。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留下爪印啊~ ☆、第二十八章 一年好景君须记 碧云天,黄叶地,寒烟翠。 御花园的荷塘里,只剩一片边沿泛黄的荷叶。与花坛中开得正盛的墨菊霄壤之别,伴着桂子飘香,着实令人心旷神怡。马佳答应携了卿儿在园子里赏菊,小腹微微隆了起来。卿儿愈发小心着脚下,且不论皇后娘娘三五日便遣人过来关心着,连昭妃娘娘前些个儿都派人送了血燕,如今主子是顶顶金贵的,可经不得有何闪失。 正赶巧儿了,董答应今日逛来御花园,见马佳答应在绛雪轩坐下了,带了红檀便往那处去了。皇后娘娘待人皆如此和善,一碗水端平。昭妃冷傲,瞧不上家世平平之人,还是同为低位的马佳氏可巴结。 “姐姐,近日身子觉着可还好啊”。董答应挂着笑容进了亭子,发髻上的蝴蝶缀珠金步摇随着董答应的步子晃动着,这是前几日侍寝皇上赏下来的。董答应惯是喜欢明亮的颜色,今儿穿了湖绿流云宫装,裙摆处的樱花更是俏丽。 马佳答应闻声转过头,温和笑着:“董妹妹,今日兴好啊,也来赏菊?”。 董答应余光一瞥,马佳答应放于石桌上圈着手腕的玉镯晶莹剔透,新疆进贡的上好和田玉,除了昭妃生辰时皇上赐下的一对,这一对想必是皇上私下赏与她的。再一瞧,手腕下垫着的绢帕不是江南织造才送来的缂丝云锦,娇然一笑:“是呀,想着御花园景如今变了,应是更好看了,便来瞧瞧”。 马佳答应笑容僵了一瞬,明知董答应话有所指,本无心争些个什么,只好装作不懂:“四季变换,景自是随着变的,妹妹原是喜欢这秋菊”。 眉眼一挑,董答应嘴角含笑,如此温吞的性子,怕不是可用之人,只现下马佳氏身怀龙嗣,交好方为上策。双手交叠与膝前,似是不经意间的打量:“怪不得妹妹瞧着姐姐近日更为妍丽,姐姐往日尽是素雅。今日这鹅黄绣梅织锦裁成衣裳穿在姐姐身上,可真真是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呐,可见皇上疼姐姐呢”。 马佳答应低头扫了一眼身上的衣裳,微微红了脸,道:“承蒙妹妹谬赞,只是这料子是皇后娘娘命内务府送来的,承蒙皇后娘娘多加照顾,姐姐很是知足”。 天高云淡,亭子前侧和右侧都种着菊,白如珍珠,碧如翠玉,黄似点点金星,肩并着肩,神态各异。只是这斑斓的颜色也挡不住桂花的幽香,董答应微蹙眉,虽是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 坤宁宫门前台阶摆了十好几株墨菊,殿内酒香夹杂桂香飘了满屋。只见几个小宫女进进出出,一会儿拿些空器皿进去,一会儿又拿了盛满了的器皿出来。 “娘娘,您当心,莫要划着手!”。惊闻瓷器落地之声,冬雪赶紧上前查看主子的手。 敏溪面上挂不住,不好意思笑了,自嘲道:“不知酿桂花酒如此繁琐,本宫亦是笨手笨脚之人”。 此话一出,冬雪与芷兰笑得前仰后合。冬雪好容易止住了笑,捂着肚子,言道:“娘娘自小养在老太爷跟前,学的无一不是大家闺秀之仪,哪里晓得这些。奴才劝主子不必亲自动手,娘娘非不信,这粗活哪里是娘娘做得的”。 敏溪神情忽暗,平日里看些杂书,还觉着应是极容易的。却没想真动了手,是这般难。为了酿这酒,退了手镯,摘了护甲,发髻随意挽起,只一支白玉兰玉簪束在发间。身上正红牡丹凤袍的袖口折起,没了皇后之样。 “皇上驾到!” 谁料想皇上此时来了,芷兰忙收了笑,急了:“这可如何是好,娘娘这副模样如何见驾呀!” 分卷阅读48 未等众人回神,只见明黄盘龙皂靴迈了进来。屋内人立时跪叩行礼请安。 敏溪只觉臊得慌,慌忙理了理袖口,福身道:“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头一回见着皇后此样,若非身着精致衣裳,还真同寻常人家小妇人一般无二。愣了瞬时,右手握拳,抬至唇边咳了一声,应了句“平身”。 皇后见皇帝眼中掩不住的笑意,面如火烧。梁九玏别过头,生怕让人瞧见笑容。皇后愈发不知手脚如何安放是好。冬雪和芷兰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玄烨见她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实在是稀罕得紧,却要顾全颜面。正了神色,吩咐道:“还不快下去,谁人再笑,自去领二十个板子”。 众人立时闭了嘴,跪安退出殿去。 “皇后还站在那儿做甚,还不过来伺候着”。瞧着敏溪窘迫的背影,皇帝偏生了逗弄心思,语气不咸不淡令人捉摸不透。 敏溪抓着袖口,缓缓转身,小步挪过去。奉了茶,退了两步,立在一旁,低着头。身后朱红帘子印红了佳人面颊。 “今日可还有一丝皇后之样”。皇帝右手端茶盏,左手拿起茶碗盖,轻轻吹着茶水面。 敏溪抬首瞥一眼皇帝脸色,无一丝波澜,不知是真气恼,还是说笑。只因今日打扮确是不合规矩,低了声音:“臣妾知错了….”。 声音中带了几分委屈,玄烨如何听不出,手一顿,放下茶盏。起身,行至敏溪身前,依旧忍了笑意,道:“皇后身边的奴才太过放纵,应好好管教”。 这如何使得,原是自个儿拉了冬雪等人胡闹,怎可罚了她们。正欲跪下认错,却跌进了皇帝臂中。实是忍不住,胸膛震动。敏溪方醒过神,皇帝玩笑罢了。遂抬首,又恼又羞:“皇上怎的如此吓我!若非因着皇上前几日提了,去年的桂花酒不比前年的好。臣妾想着亲自制了送予皇上,皇上却拿此事揶揄臣妾”。 皇后恼时,眼眸格外晶亮,脸颊绯红,惹人怜爱。皇帝情不自禁,落吻于皇后眼睑,凑近耳垂,轻声问:“可还气?” 心里似比吃了蜜枣还要甜,抓着皇帝玄青色常服的前襟的手忽的松开,转而搂了他的脖颈。脸贴在皇帝颈窝处,欢喜道:“不气了”。 皇帝失笑,腰微弯,长臂一伸,将敏溪抱起,几步到软塌旁。坐于榻上,将敏溪放于双膝之上。一手搂其腰,一手握了葱白柔荑。 “今日臣妾算明白了,平日里看着书中写得极容易之事,到了做时方知万般难。臣妾同冬雪芷兰去摘桂花……..”。初次亲手弄这些活计,皇后难免兴奋,自是手舞足蹈。方说了两句,腿根处便被生龙活虎的顶着,脸上消散的绯红,伴着渐渐低了的声儿又爬上了脸。立时只觉窗棂透进来的阳光刺眼。 玄烨察觉敏溪愈发僵硬的身子,闷笑出声。 敏溪羞得面红耳赤,推他:“皇上笑什么,这青天白日的,你………..”。 玄烨佯装不知,愈发近前:“怎的身上都是桂子馥香,朕瞧瞧中衣里可还有”。言罢便作势去解敏溪襟前盘扣。 一国之君怎可言此浑话!敏溪急急拦了,道:“玄烨!你怎的…..怎的…..”。一时失语。 玄烨嘴角扬起,只问:“我怎的了?嗯?”。见心上人面皮薄,长叹一口气:“罢了,我且顾全皇后娘娘的脸面,忍下几个时辰”。挑眼左望,瞧了晷景,“尚好,两时辰有余”。 敏溪面如红霞,眼至茶盅,只作不知。 翊坤宫今日忙做桂花糕,云荷知晓,是娘娘想念侧福晋了。原在府里时,侧福晋喜食桂花糕。进宫一载有余,未见过侧福晋,娘娘心中必是挂念。 “娘娘,小厨房做的桂花糕,您尝尝。若是不好,奴才让她们重新做”。云荷端着桂花糕进来时,见主子手拿白玉茶盏发呆。 紫檀木桌颜色偏暗,衬着白玉茶盏颇有遗世独立之感。 “放下吧”。昭妃无甚兴趣,只是想念额娘与妹妹了。拿了一块还未放进嘴边,一股恶心从胃里反出来,“呕”,扯了绢帕便捂了嘴。 云荷赶紧上前轻拍主子后背,一阵惊喜,忙道:“娘娘小日子迟了两日了!莫不是有了小阿哥了!” 昭妃怔愣,随即笑逐颜开,抚着胸口,吩咐云荷:“快去太医院宣黄镇”。 “哎!奴才这就去!”云荷喜不胜收。 ☆、第二十九章 回眸入抱总含情 “如何?”。昭妃收回手,妆容精致掩住了喜怒,眼里灼灼的期望却是遮掩不住。虽马佳氏先有了子嗣又如何,子以母贵,钮祜禄一族乃贵胄。 “回娘娘,娘娘近日忧思劳累致气血不足,肠胃不适。待微臣开下两剂药,不日便可大安”。黄镇起身拱手回话。 “什么!”欢喜之感立时被太医一语散去,蛾眉一蹙,脸色甚为难堪。侧手时,琉璃雀屏步摇的珍珠坠晃到颊边,被耳钳勾住。 云荷自是不信,指着黄镇,喝道:“庸医,可诊仔细了!若是 分卷阅读49 误了诊,你有几个脑袋担待!娘娘月信推迟了好几日,又作呕泛酸,同马佳答应有孕症状如出一辙”。 “娘娘确是忧思所致肠胃不适,至于月信未至是因娘娘劳心六宫事务,内体紊乱。娘娘贵体无大碍,好好调养,子嗣是迟早之事”。黄镇陪了笑脸,弯着腰细心解释。昭妃娘娘实是不好惹,可也是皇家的奴才。得了皇上圣谕,莫要怪他。 “你!”。云荷瞪圆了眼睛正欲让黄镇再诊,只见主子挥了手,只得住了嘴。 “如此,便多谢黄太医了,来人,送黄太医出去”。收起不悦,扬了笑脸,昭妃端坐于座榻之上,依旧是风华正茂,艳冠六宫的昭妃娘娘。 “是,臣告退”。黄镇收了腕枕,跪安。迈出翊坤宫的宫门,回头望了一眼门匾,眼神复杂,是忠还是义?自嘲摇摇头,分晓已见。 “娘娘……”云。荷不忿,欲再辩驳。 “跪下!”。昭妃笑意全然消散,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中尽是冷色。 云荷立马跪地,低下头,“方才谁许你如此莽撞,岂不丢了钮祜禄氏的脸面。还当本宫同位份低下嫔妃一般,没了子嗣便无了指望”。昭妃狠厉斥责。云荷是从府里跟来,虽阿玛嘱咐,黄镇乃可信之人,隔墙有耳却是人人明白。若传了出去,便成了旁人笑谈。 “奴才知错了,奴才糊涂。请娘娘责罚”。云荷方醒悟出道理,立时请罚。 昭妃并未叫起,手指轻抚檀木桌面,“去回了皇后,只道……本宫身子不适,应是受了凉,因而请了御医。………灯….屋内的熄了吧”。 “是,奴才明白了”。云荷磕了头,继续跪着,知晓这是娘娘在罚她,只等主子消气。 内室烛火已熄,屋外亮光照进来,人影拉长,万籁俱寂的大殿中只闻得细微的护甲划动桌案声。 “娘娘,昭妃娘娘方才请了御医”。芷兰回禀。 皇后取耳钳的手顿住,微微侧了脸,问:“怎的了?可有大碍?”。已是经落了锁的时辰,昭妃不是不懂规矩之人,莫不是有何急症,这才等不得了。 “回娘娘,翊坤宫如翠回禀,昭妃娘娘受了凉。昭妃娘娘身子惯是大安的,偶有不适,请太医瞧瞧也放心些”。芷兰照如翠原样话回了。 “知道了,派人免了昭妃请安,让她好生养着,身子要紧”。皇后取下左耳耳钳,对镜铜镜中吩咐道。 “何事?”皇帝更了衣,身上只着了明黄寝衣,听闻外间有人回禀,伸手撩了帘子,踱步而来。 “昭妃身子不适,请了太医。皇上可要去瞧瞧?”。敏溪一头乌丝披散,虽是净了面,榴齿樱唇,语笑嫣然。一双明眸玄烨最是喜爱,清澈明亮。若欢喜时,如弯月般,清扬婉兮。 负手至敏溪身后,双手扶住敏溪的肩,仔细瞧着眼前铜镜。镜中的二人,正值花般年华,男子皎如玉树临风前,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 皇帝越过身,骨节分明的手在妆台上轻滑,似在寻个什么,立时停下,拿了白玉象牙梳。 “太医去了自会伺候。从前听汉臣叙讲,汉家夫妻,若感情甚笃,夫君便会替妻子梳头,寓意白发齐眉。呵,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玄烨拿着梳篦从敏溪的发间梳到发尾,高高在上的君王,戾气退尽,眼眸温情,嘴角含笑,温文尔雅的少年郎却只为一人可见。 敏溪只觉欣喜,眼眶酸胀,心中默道:爷爷,孙女心甘情愿。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似是撒娇:“惯会哄人”。 玄烨轻笑出声,手指在敏溪眼角摩挲,长年拉弓射箭的手指上长了薄茧,可却能暖到人心底。“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这才是哄人,可知道了?”。呼出的气息在面颊处烫得敏溪面红耳赤。 此诗实是羞人,眼睛瞧哪里都不是。藕色寝衣映得敏溪脸色更加嫣红,只把玩着胸前垂着的一缕青丝,或是卷在指尖,或是捋直。 玄烨的手顺着敏溪的肩缓缓滑下,捉住她的手,圈在怀里,含了玉珠似的耳垂,吮了好一会儿。敏溪身子一软,嵌在玄烨怀中,呼吸乱了,耳边温润醇厚的声音再次响起,“敏溪,我盼着,咱们的孩子”。 额头在玄烨胸口蹭了蹭,往颈窝处偏去,媚眼如丝,开口娇俏:“望皇上自勉”。 “放肆!”玄烨低声呵斥,虽是训人之言,却无一丝不悦,更添一丝纵容。 敏溪反手勾住玄烨后颈,咯咯笑了两声,如小儿耍赖般摇着胳膊,“你要宠着我”。 玄烨勾着嘴角,弯腰将敏溪抱起,深邃的眼眸直直的盯着面若粉桃的怀中之人,行至床榻之前,“我这不是在疼你”。将人放于床间,方出声调笑。 朱红的龙凤床帐放下,敏溪伏于玄烨肩头。 玄烨揽着敏溪,一手枕于头下。“皇祖母近日于提及,你与昭妃辛苦侍奉汤药,极是孝顺”。手指一下下的在敏溪肩胛处轻拍着,言语间听不出喜怒。 “孝顺皇祖母是本分,皇祖母安康,便是大清之福” 分卷阅读50 。敏溪盈盈一笑,原非在意之事。。 “皇祖母抬举昭妃。敏溪,我与皇祖母的想法想左,如此一来,助长了鳌拜一党的气焰。且她居妃位,手握协理六宫之权,再抬举,依那性子,岂非意压中宫。钮祜禄一族也太得意了些”。玄烨凤目微眯,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敏溪笑了:“皇祖母自有她的道理,你莫要同皇祖母顶嘴。昭妃性子虽是急了些,宫务却也打理得妥当。近日收敛了许多,难得讨了皇祖母欢心”。言罢,攀紧玄烨的肩,淡淡的龙涎香丝丝入鼻,引得人直直往他颈侧钻。 原在思虑朝堂政事,只见一颗小脑袋在颈侧不老实,翻身将人禁锢在身下。眼中蒙了□□,勾着一侧嘴角,鼻尖对鼻尖,声音暗哑:“就这么想?” 敏溪红了脸,眼神飘忽,小声嘟囔:“难道你不想”。 没防备时被玄烨解了寝衣,“一树梨花压海棠”瞧着与寝衣一般颜色的兜衣,绣着一簇盛开的海棠花,衬得肤白如雪。知晓如此会惹得身下之人害羞,却还是开了口。 敏溪正欲嗔他,那人含了她的唇,沉腰挤进她的双腿之间。呼吸乱了,烛火摇曳,方闻得玄烨喘着粗气道:“想,想得紧”。汗,湿了额前的发,屋内两身香汗暗沾濡,阵阵春风透玉壶。屋外却是天阶夜色凉如水,冬雪与梁九玏也只能坐看牵牛织女星了。 天儿渐渐冷了,树也光秃秃的,鸟儿也不愿站于屋顶之上了,房檐下成了鸟儿更爱的栖息处。 “梁九玏,客什进贡的银狐皮可还有?”玄烨本阅着折子,似是想起何事,问道。 殿内的鎏铜炭盆里火红的碳燃着,暖烘烘的,丝毫不觉寒冷。 “回皇上的话,原有四张,一张孝敬了太皇太后,一张给皇上做了围脖,还余两张”。梁九玏回禀。 “告诉内务府,送一张去坤宁宫。天儿渐凉了,皇后素来入了冬手便冰冷,早些准备着取暖之物,别到时冷着她”。玄烨放了笔,摸了摸腰间坠着玉的穗子,同心结,原是玩笑,没想到真做了送他。 ☆、第三十章 梅林温存 夜里,寒风萧瑟,雪花细步而来,落于琼楼玉宇间化为晶莹的水滴。御花园里,枝头的梅朵朵盛开,雪压着花枝,红白相间,如美人的唇。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原是好兆头。 昨日方从慈宁宫请安回鸾,乾清宫御案上便摆了索尼的密折。皇帝辗转反侧至寅时。直至卯时,梁九玏伺候主子穿了龙袍。入冬后,领襟处换了上好的乌貂毛。 “哟,皇上,龙袍又得重做了,皇上长高了,袖口也渐短了。皇上真龙天子,轩昂魁伟”。梁九玏理袍时见袖口似是比前些日子短了些,忙回禀。既是皇帝身边总管太监,总得细致着。 皇帝斜了他一眼,“马屁精”,虽不是夸人,可旁人亦明白,万岁爷此时心情极佳。 梁九玏乐了,忙弯下腰,道:“奴才谢万岁爷夸奖”。 皇帝目不斜视,大步跨了出去。梁九玏忙接过小全子递过来的伞,为主子撑着,遮挡风雪。 “皇上,奴才索尼,受先帝恩惠,蒙太皇太后信任,自康熙元年任辅臣,忠心辅佐皇上,臣等谏言,皇上无不悉听。如今皇上已有十四,察纳雅言,以人为镜,颇具明君之范。且先帝也于年十四亲政,政绩斐然。再不归还辅政之权,怕是天下人误以为奴才等贪恋权势,不愿还政于君。奴才等曾在□□太宗排位前立誓,辅佐冲主,绝无二心,若敢背主,天地不容。为江山社稷之安稳,奴才叩请皇上亲政”。索尼言罢便撩了袍摆,跪了下去。一连病了几个月,眼瞳还有些浑浊,胡须花白,颤抖的手上青筋显现。 “奴才苏克萨哈叩请皇上为大清江山着想,撤辅亲政”。苏克萨哈也立即跪下,从袖中拿出奏折举过头顶,附和着索尼奏请。 “臣等附议”。索尼一党与苏克萨哈一党之人随着跪下,念着一早便商量好的说辞。 鳌拜与遏必隆没料想此景,令二人措手不及。愣了神,可鳌拜随即面色恢复如常,遏必隆却坐立难安。 “奴才以为,皇上尚且年幼…………”。鳌拜声如洪钟,藏在袖中的手握紧了拳,心中满是不甘。 “鳌拜!先帝十四尚亲政,皇上如何亲政不得,尔若不想归权,心有杂念,还望莫忘了在□□太宗牌位前立的誓!”。索尼不愿听鳌拜辩言,厉声打断。 鳌拜侧过头,瞧见索尼眼中的狠厉,苏克萨哈眼中的玩味。金銮宝座上的皇帝,一言不发,由着他们自说自话。不甘心,可今日被算计,不得不就坡下驴。只得跪了下去,“臣叩请皇上亲政”嘴里虽是附和,心中却不屑:走着瞧,小皇帝。 见鳌拜都屈了膝,遏必隆连忙仓皇跪下,头也不敢抬:“奴才遏必隆,愿归还辅政之权,叩请皇上亲政”。 皇帝冷眼瞧着底下跪的臣子,面色如常,语气为难:“朕深知众位爱卿忠心为主,只是朕还有许多不及先帝之处,对政事尚未了解透彻。尚需四位辅臣费心辅佐,此事 分卷阅读51 容后再议吧,退朝”。 百官面面相觑,皇上怎生回事?往日盼亲政,今日如此好的时机,却又推诿了,是何故?索尼眼中笑意浓,终于不负太皇太后的期望,皇上,奴才安心了。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虽是梅花开的最后时日,也挡不住清香引人。皇帝今日心情大好,极少的用了午膳便到御花园散步。雪化了许多,寒气散了不少。太阳晒在身上暖意骤生。 “梁九玏,着人去请皇后过来”。玄烨忽而来了兴致,瞧着红梅白雪美景,吩咐道。 未等梁九玏应是,传来一阵女子笑语声,正欲出声呵斥,只见皇上扬手拦了。 待来人走近,方知皇上御驾在园中。贴身侍女忙扶着马佳答应跪下请安:“皇上万福金安”。马佳氏今日一身淡粉宫装,玫红对襟毛边小袄,头上的红宝石樱花发簪把人衬得愈加娇俏。 “平身”。皇帝望向她厚重冬衣下微显的肚子不禁柔了语气,问道:“可还好?” 马佳氏见皇帝并未恼怒,还关切肚中皇嗣。手不自觉抚上小腹,脸上浮着幸福的笑:“皇上放心,嫔妾一切都好”。 梁九玏心里犯了嘀咕,皇后娘娘请还是不请啊,未等猜想出圣意,皇帝便开口了。 “嗯,好生养着。朕还有奏折要看,你莫在此处吹风。梁九玏,将朕的手炉拿给小主”。玄皇帝负手,转头吩咐。 “喳”,梁九玏从一旁小太监手中拿过奉着的手炉,走到马佳答应面前,“马佳小主,给您”。 马佳氏双手接了手炉,“嫔妾谢皇上,恭送皇上”,小心翼翼的抬了头,瞥见皇帝清隽的侧脸,天资霸气的背影,握紧手里的手炉,真真暖到心里。 慈宁宫花园,苏麻扶着大玉儿在园子里赏梅。 “苏麻,梅花再不赏,又得等到明年了。你瞧,开得多好看”。大玉儿指了一簇红梅,抬手时手中翠玉的佛珠太阳一照,色泽明亮。 苏麻顺着大玉儿指的方向望去,那一树的梅花开得最是俏,雪早已化了,在花期最后也要繁盛与人看。虽是没了衬景,却也独有一番风味,不默了一身傲骨。“是啊,格格,今年的梅开得特别艳丽”。苏麻笑着回道。 天聪九年有一人也站在梅树下搂着一女子温言侬语,高大魁梧,不苟言笑的君王,竟能对着心爱的女子柔声哄慰。可惜,自个儿却是站在梅林后心折断梅枝心伤之人。 “苏麻,敏溪这孩子才是有福气的”。大玉儿嘴角含了笑,“每每瞧着瑾昭,我便想起当年。瑾昭虽不及敏溪,却也心思通透。孝顺亦不用多言,可玄烨的心给了一人,旁人怕是沾不得咯。我总想着多疼她些,毕竟…….她难有子嗣”。惋惜叹道。 苏麻如何不知主子心思,为大玉儿理了理银狐围襟披风,慰言道:“格格疼昭妃娘娘,是昭妃娘娘的福气。皇上疼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的福气。可皇上孝顺格格的心却不会变,有格格看着,且皇后娘娘是极贤惠的,与董鄂氏不同,您担心之事万万不会发生”。 “我知晓,未曾担心敏溪。她孝顺懂事,不若我断不会指给玄烨,我亦喜欢。只今日感慨罢了”。大玉儿眼中有了释然,再是宠冠六宫,如今尘归尘土归土,她才是受万人敬仰的大清太皇太后。姐姐,当初我信任你,爱护你,从不因你是庶女故作姿态。可你呢,夺我所爱便罢,一分一毫都不留于我。皇太极,我愿替你看着这江山,不是因着我原谅你,不过是还存着那份情罢了。 皇帝回了乾清宫,前些日忙于政务,无暇顾及冬景。原想赶在冬尾与敏溪一同赏梅。不料乱了计划。在殿中来回踱步几许,定了主意,开口吩咐:“梁九玏,你着人去坤宁宫告诉皇后,戌时来乾清宫,传话时小心些,莫让人知道”。 梁九玏心中不解,皇上此举意欲何为啊?虽奴才不可揣测圣意,若皇上一时心血来潮同皇后娘娘胡来,太皇太后剥了他的皮算轻。可圣谕不敢违,终提心吊胆应下办差。 快开春了,天儿暗得早,屋内掌了灯,烧着地龙,暖着炭盆。皇帝专注于手中的战国策,未觉察身后有人靠近。 无诏不得近前,梁九玏知晓皇上同皇后情分非比寻常,可皇上乃极为注重规矩之人,思量之下,还是出了声:“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帝立时转过头,见被拆穿心思之人,气呼呼立在那处。 头发随意挽在脑后,连发簪都无一支,脸上素净,只脸颊染了玫色,想是来时走得急。眼神含着恼怒,晶莹闪闪。身上大红披风镶着白色毛边,将身子裹在其中,倒像是未出阁的姑娘。 玄烨放了手中的书,眸中光华愈盛,沉声道:“还不快过来,杵在那儿做甚”。 叫人看破了心思,恼怒又失了面子。好容易想着放下规矩,与他温存,却被奴才撞见,不知怎的,腿却不听使唤。 瞧着敏溪别扭之样,玄烨心中好笑,起身走了过去。 敏溪似被定了神,直盯着玄烨走近。二人呼吸相碰时,被他一把搂于怀中,头顶穿来温后声音:“愈发没规矩 分卷阅读52 了”。 言语中的宠溺倾泻而出,梁九玏只得把头埋低,佯装不曾听闻。佛祖老天爷,万岁爷何时如此温柔。 “臣妾丢了面子”。敏溪瓮声瓮气在玄烨胸前撒娇。 玄烨闷笑两声,指了梁九玏,道:“驳了皇后脸面,去慎刑司领十个板子”。 “哎!别!是臣妾过错,莫赖于无辜之人!”。皇后急急拦了。 梁九玏正哭丧着脸谢恩,没成想皇后娘娘求了情。知晓皇后娘娘乃良善之人,笑嘻嘻的谢了皇后主子。 正欲开口,却被玄烨抓了手腕,听他言道:“走,咱们去看梅”。既期待又欢喜。 皇后取了暗黑九龙戏珠麾氅,为他系好襟带。手便落入暖和大掌中,随在他身旁。 梁九玏赶紧带人提了灯笼跟在两位主子身后。 “守着园门,不相干的人不得进”。至园门,皇帝留下圣谕,便携皇后进了御花园。 玄烨牵着敏溪立于梅树下,伸手折了一支,簪与她发间,“前几日见慧嫔的白玉梅花珠钗,那时便想,若是你戴着应是更俏丽。今日一看,果真闭月羞花”。 皇帝眉目含笑,抚着皇后的脸温言。敏溪抿着嘴,亦笑着看他,不语。 玄烨撩开大氅,拥住她。只见敏溪抬头相望,道:“我穿着披风呢,莫吹了寒气于你”。 “我甘愿”。玄烨笑言。敏溪眉眼弯弯,将头靠在他胸前。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第三十一章 韶华倾负 年节将至,宫里百般忙碌。 腊月二十八需向太皇太后与太后行大礼。嫔妃们先往坤宁宫,向皇后请晨安,随后去慈宁宫、寿康宫。 皇后今日一身明黄缎地为基内袍,蓝色对襟水龙褂,绣龙云与八宝平水纹样于褂摆。襟前五爪龙八团,正红色的玉珠挂于颈,黄金凤钗戴于发髻之上。 冬雪扶着皇后缓缓从侧殿出,至正殿,落座于上首。嫔妃齐齐跪地一拜三叩:“臣(嫔)妾请皇后娘娘安”。 “免礼,赐坐”。皇后稍稍抬手,面上挂着温和的笑。 “谢皇后娘娘”。各宫奴才扶着自家主子落座。 “又到了年下,姐妹愈发多了,也愈发热闹了。本宫望各位妹妹依旧规行矩步,和睦相处。皇上以国是为重,且重孝道,若有扰太后,太皇太后清净者,本宫定不轻饶。”皇后宽和,可严厉之语亦令嫔妃深觉威严。 昭妃只作不关心,拿着绢帕擦着新做的黄金护甲。慧嫔眼神闪过一丝慌乱,歪头,手抚鬓边,眼看向鞋面,绣着牡丹花开,掩了情绪。 皇后眼底尽收众人心思,遂笑道:“本宫知晓众位妹妹皆是知书达理之人。既有了福气伺候皇上,也盼各位妹妹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孝顺太皇太后与太后”。 “是,臣(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训”。众人起身行礼应道。 马佳答应面露和美笑容实是刺眼,慧嫔心中甚是不愉,眼神犀利,嘴里的话像是淬了刀子:“是啊,从前嫔妾听闻人微福薄,今日见了马佳妹妹方知也不尽然啊。人微却也福厚,还望妹妹保住了这福气”。言罢眼神便往马佳氏小腹上移去。 马佳氏惊得敛了笑,抿着唇低下头不敢看坐于东边斜面的慧嫔。脸上尽显谨慎与害怕,握紧了手中的绢帕。 “慧嫔,马佳答应怀有皇嗣自是福气,皇上予的福泽自是深厚。今日失言,回去罚抄女戒十遍,今后需谨言慎行”。皇后淡了笑。慧嫔怎不知收敛,虽是与太后有着姻亲,却一丝贤良也无。 “娘娘!”。慧嫔杏眼怒睁,手抓紧了椅子木扶,不可置信。皇后素来宽厚,待人随和。即是昭妃次次口出狂言,却温吞不言。怎今日与她为难,不过给了一位份低微嫔妃下马威,居然当众责罚,难不成不将太后放在眼里。 皇后黛眉微挑,唇角笑容愈淡,犀利的瞧着慧嫔。原要拿茶盏的手顿在半空,等慧嫔后话。 慧嫔一惊,衡量再三,心不甘情不愿应道:“嫔妾遵旨”。 昭妃皱了眉,虽瞧着马佳答应心里不自在,可慧嫔此话不应当众责难。协理六宫多时,自觉甚是不愉。 “马佳答应身怀龙嗣,此乃皇上长子,皇上定然欣喜,本宫亦十分看重。各位妹妹理应多加照顾,盼各位妹妹早日为皇上绵延子嗣”。皇后柔和望向马佳氏,安抚道。言罢将手抬起,冬雪上前扶主子起身。 皇后缓步而行,仪态万千,“走吧,莫让太皇太后与太后久等”。 众人方醒过神,随于皇后身后。聪明之人可知,皇后得皇上与太皇太后爱重不仅是因显赫家世。 “孙儿(臣/嫔妾)请皇祖母(太皇太后)安,愿皇祖母(太皇太后)福寿安康”。皇后带众宫妃跪下行叩首礼。 “好,都起来罢”。太皇太后见底下跪着的愈发多了且已有嫔妃身怀着龙嗣,心中欢喜。 “谢皇祖母(太皇太后)”。 “皇祖母身体康健便是孙儿 分卷阅读53 们的福气,如今瞧着皇祖母气色愈发好了,孙儿心里真真儿高兴”。皇后弯着眉眼与太皇太后讨巧。 “哈哈哈,苏麻你瞧瞧,皇后聪慧,惯是会哄哀家”。太皇太后仰着头笑了两声,侧首瞧了苏麻一眼,欢心极了。 “皇祖母若是不嫌孙儿烦,孙儿便一直哄皇祖母开心”。皇后言笑晏晏,如讨糖吃的孩童一般。 太皇太后拉了皇后的手,拍了拍身旁空位,示意她坐下,“你这么可人儿疼,皇祖母喜欢你还来不及,又怎会烦你”。 “诶?哪一个是有了身子的,哀家还未见过呢”。太皇太后眼在众人中寻着。 “皇祖母,在那儿,您可瞧见了?左髻簪了蓝玉蝶钗”。皇后指向马佳氏坐处,今日皆着吉服,怕太皇太后不易分辨,便挑了显眼发钗叙道。 马佳氏闻言站起身福下身子:“嫔妾马佳氏请太皇太后安”。 “不必多礼了,快坐下罢”。手指压了压,手中绢帕随着抖动,太皇太后欣慰瞧着马佳氏显的小腹。遂又瞧了瞧其余妃嫔,慈声道:“尔等伺候皇上多用心思,来年哀家想多听好消息”。 众嫔妃起身行礼:“是,臣(嫔)妾谨遵太皇太后懿旨”。 皇上驾到! 禀报声落,皇帝器宇轩昂迈进殿,身后紧随大太监梁九玏。 “孙儿请皇祖母安”。皇帝一袭龙袍,英气耀眼,背脊挺直,帝王霸气愈盛。腰间坠着盘龙纹云玉佩衬得贵不可挡,只那同心结显得突兀,不过倒也缓了戾气。 “快起来”。太皇太后笑意更浓,忙叫了起。 “臣(嫔)妾请皇上安”。皇后立时起身领众嫔妃行礼。 皇帝颔首:“都起来罢”。言罢至太皇太后身侧坐下,关心道:“皇祖近日可安好,高丽进贡的人参用着可还惯”。 太皇太后笑道:“皇帝差人送来自是上好的,难为时时想着哀家。知你惯是孝顺,皇祖母盼来年宫中多添个小阿哥小公主,如此皇祖母更欢喜了”。 皇帝亦笑:“孙儿知道了”。 果真沉稳许多,去年还知红脸的少年,如今已有睿智冷静帝王之样。太皇太后甚是满意,知是少不了皇后的功劳。若当年也时常顺着儿子的心意……..罢了,罢了,万般皆命,往事随风便是。 “皇后与昭妃辛劳,皇后主六宫事宜,昭妃从旁协理。前些日子哀家病了,皇后与昭妃在哀家床前衣不解带侍奉,皇帝可要好生奖赏”。太皇太后转动佛珠的手停了停。 众嫔妃心中明了,太皇太后待昭妃不同往日,时时抬举着。昭妃真好手段,不仅太后,连太皇太后都提携着。如今世人皆知昭妃义父鳌拜与皇上不合,昭妃却未得皇上冷眼,反而宠爱加身,只不知皇后又该立于何地。 皇帝又笑言:“孝顺皇祖母是本分,何谈辛苦。孝心却是可嘉”。侧首望向皇后,眼含温情,道:“皇后贤德,治理六宫有功,特赐山西岁供白玉观音一座,全了皇后平日随皇祖母礼佛的孝心”。那尊送子观音呈上来时,便想着送去坤宁宫。山西巡抚夸赞此观音像极灵验,正借这个由头赏予她。遂又看昭妃,眸中爱怜骤散,语似宠爱:“昭妃协理六宫,有条不紊,且常闻得太后赞誉。赏景德镇青花瓷瓶一对,金丝云锦两匹。昭妃喜用西湖龙井,前儿又新供了些,皆赐予翊坤宫”。 “臣妾谢皇上隆恩”。皇后同昭妃跪谢皇恩。 皇帝抬手叫起,二人起身,昭妃回座,皇后则立于皇帝身侧。 太皇太后心中好笑,昨日虽同皇帝商量后宫之事,却不知竟驳了她。若不愿晋昭妃位份,直言便是,何苦搪塞。 “既请了安,哀家亦乏了,跪安罢”。太皇太后瞧着应去小佛堂的时辰了,便令散了。 “孙儿告退”。皇帝恭敬行了礼。 “孙儿告退”。皇后随皇帝后跪安行礼。 “臣(嫔)妾告退”。众嫔妃不敢多留,随皇后行了礼陆续跪安。 行至慈宁宫门,皇帝停步,沉声道:“皇后,朕有事吩咐。只朕还有要事处理,随朕回乾清宫罢”。 “是,臣妾遵旨”。皇后应道。 昭妃痴望皇帝背影,心道:皇上又长高了,真真是芝兰玉树。眼中痴念如泄闸之堤。 “昭妃娘娘,皇上回乾清宫,若想皇上,何不跟了去”。慧嫔讥讽道。 昭妃回神,傲气不减,不甘示弱:“本宫如何,无需旁人置喙。慧嫔若得闲,将女戒抄了吧,本宫协理六宫可不得闲”。 慧嫔遭反将一军,白眼一翻,哼了一声:“时青,走,回宫”。 “娘娘莫与慧嫔计较,慧嫔惯是不懂礼数之人”。云荷斜眼恨着慧嫔主仆离去方位,不屑啐道。 昭妃轻笑:“本宫不同蠢人计较,回宫。将皇上赏的东西记了档放进库房”。 皇后无声随在皇帝身后。虽快开春了,可因怕冷,命冬雪备了手炉。却在皇祖母屋里多谈笑了些时辰,已不大热了。 皇帝突然驻足,转身抽出皇 分卷阅读54 后手中暖炉,随手扔给梁九玏。皇后一愣,何处惹得皇上不愉。梁九玏手忙脚乱接住暖炉,佛尘差些掉地。 皇帝握住敏溪的手,边走边道:“暖炉比朕的手好使?哼,朕看未必,不若你的手怎的还不比朕的暖”。 敏溪暗笑,只哄道:“臣妾故意等皇上牵臣妾的手呢”。 果真,皇帝唇角便挂了笑。苦了身后奴才,只当聋了。 ☆、第三十二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郤,忽然而已。今年的春似走得急了些,未等人与它亲近,便不见了踪影,只待夏匆匆接过。 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一波波热浪袭来,令人心烦意乱。殿内主子们有冰解暑热,殿外当差的奴才,只得承接夏日炎热,任由汗水流入衣襟,打湿背脊。 “皇上,索额图大人密折”。梁九玏从殿外急着脚步进来,双手呈了奏折。 皇帝捏着眉心,扬了下颌,示意放于桌案之上。 梁九玏小心翼翼将奏折放于桌案中间,顺道撤了快要凉的茶。 皇帝睁了眼,伸手翻开密折,原本有些惫懒,待看清密折上所奏之事,霎时清醒。 “梁九玏!”。皇帝唤后殿换茶之人。 梁九玏方端了茶,听得万岁爷唤人,顾不得茶盏滚烫了,脚下生风,边走边应:“哎,奴才在”。 梁九玏奉了茶,皇帝方开口:“问小全子,索额图有无家书呈予皇后。若已呈内司,命小全子截下。若未呈上,令噶布喇谨言慎行。索尼病重….先不传于皇后”。 “嗻,奴才遵旨”。梁九玏领了命正往外走,又听主子吩咐道:“宣太医院院判,不可声张”。 皇后今日毫无由头得心悸,正写着字,手突然一抖。一撇生生划到了宣纸外,好好一幅字便毁了。酷暑炎热,想练字静心,没成想心未静下,反更添烦躁。赌气扔了手中笔,正好砸进砚台,墨汁四沾,落到宣纸上,染花了字。 许是动静大,冬雪掀了帘子,进前关切道:“娘娘,何事不愉?”。 神色恹恹,语气平淡:“不知为何,本宫心中烦闷,无名有火”。 冬雪又近桌前,仔细瞧主子脸色,方请了太医尚未两日,难不成药无甚效果。担忧道:“奴才请太医来瞧瞧”。 只见主子摇了摇头:“罢了,这一去,便又满宫皆知。本是无大碍,惹了皇上、皇祖母忧心便不好了。让小厨房送一碟冰西瓜来,解了暑气便好了”。 冬雪责怪道:“娘娘!您身子还未大安呢,怎可吃那如此寒凉的。奴才熬了银耳莲子羹,等散了热,奴才伺候主子用羹,可好?”。 “本宫的身子不争气啊”。皇后无奈笑了两声。 “娘娘!莫要胡言,虽主子体弱,却也是怪奴才们伺候不尽心。没照顾好主子,奴才有负老太爷嘱托”。冬雪红了眼眶。 敏溪微微叹气:“冬雪,不过本宫嘴馋,怎的又把你招哭了。该哭应是本宫,不是说做银耳莲子羹,还不去”。 冬雪忙擦了眼泪,应道:“哎!奴才这便去”。 待冬雪走后,皇后只觉隐隐不安涌上心头。宫务暂无心看,想去御花园醒醒神,拿了团扇,出了内殿。原不想带随从,却不合规矩,还是唤了芷兰伺候。 敏溪今日一身月白宫装,淡淡金线秀了福字。宫道两侧朱色城墙中高耸,一行人皆随于白衣女子身后。素衣红墙,一困一生,女子巧笑嫣然,一生不悔。 原想去池边瞧瞧荷花,芷兰不依,只道夏天的日头比不得秋天,主子正用着药,万不可烈日下久站。皇后遂在浮碧亭坐下。 “娘娘,您瞧,那处可是昭妃娘娘”。芷兰眼尖的瞧见昭妃正端坐于降雪轩,面露不愉。 皇后打眼望去,正巧前儿一树挡了,虽可瞧那处,亭里却瞧不见此处。 昭妃身侧大宫女扑着罗扇,替主子消暑,石桌上摆了冰镇葡萄。云荷剥了葡萄放于主子唇前,昭妃檀口轻起,将葡萄含入口中。 亭外跪着的女子面色发白,昏昏欲倒。瞧着脸生,宫装料子虽上好,可图案简朴,应是低位嫔妃。 皇后心善,不忍瞧此景,却并不知原委,贸然前去解围更是不妥。正思量,又见人往亭子里去,是乾清宫的奴才。 “昭妃娘娘,万岁爷命奴才来传话,万岁爷念娘娘近日辛劳,晚膳后驾往翊坤宫”。张珣笑脸传着口谕。 昭妃立时用绢帕揶了揶唇角,咽下了津甜葡萄。如花笑颜,欢心道:“本宫知晓了。本宫在翊坤宫恭迎皇上”。 “是,奴才告退”。张珣行了礼退下。 昭妃颔首,丹凤眼微微一漾,瞧了眼张答应,慵懒道:“云荷,皇上晚膳要来看本宫。本宫无暇同不知轻重的贱人计较”。 云荷乃昭妃心腹,扶了主子起身。昭妃缓步至张答应面前,居高临下,语气轻蔑:“旁人道你三分像本宫,如今一看,一分皆无。既无自知之明,本宫便罚你跪够两个时辰” 分卷阅读55 。 言罢,昭妃便回了翊坤宫。张答应跪在太阳下,大气不敢出。竟不知同董答应闲话,昭妃撞见,被罚了跪。董答应却全身而退,呵,姐妹,深宫中何来姐妹。 “芷兰,回宫,冬雪的银耳莲子羹应是好了”。敏溪愈发头晕,令大宫女伺候还宫。 “是,娘娘”。芷兰扶着主子,小心的往旁路走。主子身子未大安,不宜烦心旁事,阖宫上下盼着主子早日诞下小阿哥,皇上定然宠爱。 “芷兰因何笑?”。敏溪见芷兰痴痴笑着,不知所以。这丫头惯是将喜怒哀乐表于面上。 芷兰回过神,怕惹主子伤心,只随口应了句:“奴才并未笑”。 敏溪见芷兰口不对心,不觉好笑,开口逗她:“莫不是有了心上人”。 “不不不,娘娘,奴才没有。奴才发过誓,要同冬雪姐姐一起伺候娘娘一辈子,方奴才笑是因奴才想着待娘娘日后诞下小阿哥,奴才可做小阿哥的嬷嬷”。芷兰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将心中所想一股脑道出,望娘娘莫要生了误会。 敏溪手中团扇轻轻拍了芷兰额头,道:“你们这些丫头惯是花言巧语”。 芷兰害羞的笑了笑,只要娘娘允她留在身边,嫁不嫁人有何关系。她虽不及冬雪伺候娘娘长久,可她与冬雪的心是一般,只愿主子平安顺遂。 “走吧,冬雪该出来寻了”。敏溪摇着团扇往一侧小路走。 “喵”,皇家园林中,敏溪原无防备之心,芷兰更不曾料到,一只猫从假山后窜出往皇后身上扑。 “啊”。脖子上传来的疼痛让敏溪蹙了眉,身子亦往后仰。 芷兰赶紧扶稳主子,惊喊道:“娘娘!”。本想去捉那畜生,可一转眼不见了踪影。 敏溪手抖着去寻伤口,还未触及便被芷兰拦了手,“娘娘,千万不可,咱们快回宫!奴才请太医来瞧”。伤口正渗着血丝,芷兰惊心,恼恨怎未替在娘娘身前,忙扶了主子回宫。 假山后一不起眼的小太监缩回头,又站了一会儿,四处张望,见没了人才往神武门去了。 冬雪放了银耳莲子羹正欲去寻主子,方至宫门,便见芷兰扶着伤了的主子,头往左侧歪着,面色发白,额上的汗珠不住冒出。心一下提起,急急迎上去,又惊又怕:“哎哟,祖宗诶,这是怎的了,才多会子功夫,真真要了奴才的命”。 芷兰哭出声来:“冬雪,冬雪姐姐,是我的错,我…我没顾好主子。原是伺候着娘娘往回走,不知哪里窜出来的猫,直往娘娘身上扑,把娘娘抓伤了”。 冬雪见主子难受,心疼自责,早应跟去伺候的,焦急责骂芷兰道:“还快去请太医,夏日里伤口可莫要感染了,原是吃着药,这可怎么了得。杵着做甚!”。 芷兰闻言转身朝太医院跑,泪珠儿散在空中,没了影儿。 小全子形色匆匆至乾清宫门外将事情传与梁九玏,只见梁九玏脸色微变,即刻进了殿。 “皇上,太医院来报,皇后娘娘被猫抓伤了”。梁九玏躬下身回禀。 玄烨扔了手中朱笔,站起身,呵斥:“放肆!哪里来的猫!怎就偏偏抓了皇后,给朕查!”。“是”,见皇上盛怒,殿里中人皆跪了下去。梁九玏应了话,爬起来,随在踏出殿外的主子身后,小心伺候。 皇后躺于床榻,太医正请脉,一旁立着贴身侍女皆是担忧之色。 “皇后如何了?”。人还未至,威严关切之语先传了进来,皇帝朝服未换便赶了过来。 众人跪下正欲行礼,只听皇帝道:“免礼,皇后治伤为重”。 “请皇上恕臣妾失礼”。虽是皇帝先行免了礼,可当着众人,见君不起,委实不敬,皇后撑起身子回道。 面色,唇色亦白,气息不稳,皇帝心中发疼,话至嘴边却只“无事”二字。火气愈盛,抬脚踹倒了身侧的江德福,喝道:“尔等就是这般伺候?平日里一个个应得好,朕不知尔等竟阳奉阴违。皇后宽容仁慈,莫不是觉着皇后好相与,亦或是觉着朕不敢重罚!” 江德福忙爬到万岁爷脚边,边哭边求道:“皇上,皇上,奴才错了。奴才没伺候好皇后娘娘,求皇上饶了奴才这一回吧!”。冬雪与芷兰自觉羞愧,亦跪下认错:“奴才伺候皇后娘娘不周,求皇上责罚”。 皇帝瞪着地下的奴才,凌冽骂道:“全部滚出去跪着”。 待屋中只余二人,玄烨一步步至床边,撩袍坐下,盯着伤处,手伸至一半,停住,怕摸疼了。敏溪知他心意,遂将手放至他掌心。玄烨紧紧攥住,问道:“还疼吗”。 蛾眉两相蹙,贝齿咬樱唇,轻轻嗯了一声。 “可如何是好”。玄烨心急便失了稳重。 “亲亲便好了”,又瞧,忽而眉头轻展,满眼皆笑,只作开心。 虽知佳人逗趣,皇帝咬牙切齿道:“你等着”。言罢朝那樱唇吻了下去。 翊坤宫灯火通亮至深夜。 ☆、第三十三章 亲政 分卷阅读56 三伏天里,时暑难耐。 十余日,连着两日皇帝翻了昭妃的牌子无了音信。后宫皆知,是对昭妃的补偿。虽是补偿,可到底皇上放在心上,若落到自个儿,怕无声无息便过了。内廷女眷皆是旁人难堪时嘲上一嘲,方能痛快。 昨夜里热得难以入眠,皇帝翻来覆去,子时寝衣又换下。以往屋内是要用冰的,可就寝时却命梁九玏撤下。直至后夜,忽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往屋檐上打,驱了暑气。 晨起,还余下凉爽尚未散去。梁九玏伺候主子更衣时察觉万岁爷今日神情松快。自小全子上禀查御花园野猫一事,万岁爷脸色便未暖过。虽昭妃娘娘来了两日,也未见万岁爷笑颜。 “梁九玏,皇后如何了?”皇帝张开双臂,梁九玏理着腰间佩带,随意问道。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身子大安了,伤也好全了。太医也不曾开方子了”。梁九玏心下明了,皇上闲时便问,自得心中有数,笑回道。 “嗯,雪莲再送些过去。通知内务府,除慈宁宫和寿康宫外,余下血燕送到坤宁宫。妃嫔乃妾,以尊皇后为先。用官燕即可,待皇后养好身子,再照宫例发放不迟”。玄烨立于铜镜前瞧着镜中,目光落于同心结前,她前儿瞧见有些旧了,遂重新编了交于梁九玏换上,还当人不知。 “是,奴才遵旨,可皇上,翊坤宫……”梁九玏瞥着主子脸色,皇上从前因着鳌拜,盛宠昭妃娘娘。今儿是怎的了,如此偏爱外露。以往是求了太皇太后下懿旨,今儿直接下了圣谕。 皇帝不语,转身便走,面无表情,如常的霸道:“朕从大清门娶进的皇后,疼着又如何”。 此话闹得梁九玏大红脸,万岁爷越来越随性了,奴才当差亦是愈发难了。叹了口气,赶紧跟了上去。 夏日里,天亮的早,虽是百官尚未到齐,天边却微微的泛了白光。 索尼久病未愈,如今上朝走得吃力,三子在一旁扶着。至乾清宫时,连鳌拜都讶然,索尼竟带病上朝,怕是需防暗箭。 “皇上驾到!” 百官叩首。身着黄金五爪龙袍的君王,神采奕奕从太和殿左侧出,踏上云纹阶梯,至金銮座。 待皇上坐定,梁九玏高喊:“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臣索尼有事禀奏”。言罢便跪了下去,拖着病体,身体微晃,索额图正欲扶一扶,索尼眼神凌厉,索额图僵住了手,缩了回去。 “索中堂所奏何事?”玄烨眼锋一沉,照常问道。 “皇上十四有余,先帝在时已然亲政,奴才虽奏请一次,却被皇上推拒。如今皇上即有子嗣,况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时常为皇上忧心。奴才复奏,请皇上亲政,安定天下百姓之心,亦全了皇上孝顺太皇太后之心”。索尼坚定心意,强忍身子不适,笼在袖中的拳越握越紧,指甲扣进掌心,为的是能清醒。 未等鳌拜等人反驳,苏克萨哈附和着跪下:“皇上,奴才前几日下朝经过市集,惊闻百姓有议论者,言辅臣大臣贪恋权势,不愿归政于君。奴才深觉不安,且昨夜先帝见梦,斥责于奴才,奴才莫不堂皇,故而复请皇上亲政”。 遏必隆实属慌张,又一次被逼着做抉择,向来没有主意的人,此时更是慌了神。前次鳌中堂不得不妥协,此番自个儿何不早些表明态度,日后也好为昭妃争个脸面。撩了下袍跪下:“皇上,奴才亦觉索中堂和苏克萨哈大人所言有理。奴才忠心为大清,虽从前得太皇太后信任,辅佐皇上左右。如今皇上已是盖世之才,无辅政之须,奴才叩请皇上亲政”。 鳌拜怒火中烧,四大辅臣已有三位奏请小皇帝亲政。眦目圆睁,若与他们一般,便是认输,若是不跪,便是不忠不义,索尼真是好手段。 “鳌中堂莫不是不想交权”未等鳌拜想好决策,苏克萨哈便刺了他一句。 鳌拜猛的转过头,盯着苏克萨哈,眼中噬人的怒意铺天盖地袭来,“奴才愿交出辅政之权,请皇上亲政”。这话虽是说与皇帝,但看的却是苏克萨哈。 玄烨面如沉水,无波无澜,只见薄唇轻起,吐出两个字:“准奏”。 索尼嘴角挂了笑,皇后娘娘,奴才尽忠了。只愿娘娘平安喜乐,足矣。皇上,赫舍里一族对得起天地,对的起祖宗,奴才无愧! 慈宁宫先得了消息,苏麻匆匆走到大玉儿身边,欣喜掩不住:“格格,成了!” 正打坐,大玉儿即刻睁了眼睛,笑容满面。 回到府中,索尼便晕了过去,再未睁眼。索额图等人皆侍奉在前,俱明白,父亲大限已到,不过是挨时辰。 玄烨至晚膳时分仍阅着各省呈上来的奏折,白纸黑字,再无蓝批。欲将堆积在案头的奏折阅完,不知疲倦。 “皇上,可要传膳?”梁九玏硬着头皮出声,虽不敢打扰万岁爷专心国事,可由着万岁爷饿坏了身子却是更不敢。 玄烨并未抬头,依旧专注于手中的奏折,只随意问道:“何时了?” “回皇上,酉时了”梁九玏躬着身,臂弯里躺着佛尘, 分卷阅读57 一脸讨好。 双手合上奏折,眉眼带笑,语气温和:“摆驾坤宁宫”。 无边光景一时新,心中欢喜,脚步亦是轻快。还余百米处,只见一红豆色宫装女子,五色玉兰花簇绣于胸前,两臂,裙摆,宝蓝福寿三多绒花簪于发髻间,手中映日荷花缂丝团扇衬出三分江南女子之绵婉,正温柔似水朝着他笑。 走得近了,还未等人行礼便抓了其手腕。一旁的奴才不敢窥视主子,规矩的跪下请安。 “嗯,起吧”玄烨嘴里叫着起,圆瞳映的却是女子的模样。 “臣妾恭喜皇上”敏溪满心满眼皆欣喜,言语中露了开心,期许,崇敬。 玄烨咧开唇角,携了她的手,往屋里去。潇洒俊逸的男子紧紧抓着女子的皓腕,水木清华的女子为男子轻摇罗扇,袅袅婷婷。美人不负岁月,却不知岁月殁了美人。 膳食已摆好,待二人入座,梁九玏与冬雪为主子布菜。 饮下最后一口汤,江德福立即呈上备好的清茶,漱过口,玄烨站起身吩咐道:“都下去吧”。 立于一侧的奴才快速撤了桌上食具,退了出去。 玄烨眼光灼灼,用力抱住敏溪,兴奋道:“敏溪,我亲政了”。 敏溪回搂他的腰,笑言:“瞻彼旱麓,榛楛济济。岂弟君子,干禄岂弟。瑟彼玉瓒,黄流在中。岂弟君子,福禄攸降。得君如你,大清之福”。 玄烨眉欢言笑,吻着敏溪的脸颊,嗔道:“花言巧语”。 敏溪以额抵肩,低低的笑了起来:“皇上不若治臣妾的罪?” 玄烨扣住敏溪的腰往身上一带,鼻尖相抵,似是威胁:“还有账未清算,尔休猖狂”。 敏溪自知如何清算,羞得推他:“这才几时,你且先瞧瞧奏折”。 玄烨浓眉一挑,霸道的性子一上来,“皇后莫不是要做朕的主”,作势便要去亲她。 敏溪一惊,葱白的手指捂着他的唇,头往一边偏了偏,不敢瞄他的眼睛,语气慌乱:“别,你莫要…….”。 玄烨握住葱尖似的手指,凑近她耳阔,低沉问道:“莫要作何,嗯?” 敏溪心一横,将脸贴于皇帝胸前,软软的撒娇:“玄烨….” 不知是今日太过怡悦,还是此时佳人面若红莲,摄人心魄,偏不想应她。心生一计,大声朝门外喊道:“梁九玏,进来替朕更衣”。 这是何意?敏溪愣了,随即后退几步。 梁九玏闻言赶紧进殿伺候,可一进内殿,便觉此时有诈。诡异不似寻常。正欲上前,便听得主子不愉责道:“坤宁宫的奴才怎生伺候的,怎的皇后用了药浴也不来报于朕”。 梁九玏顿住,一时懵愣,不知皇上何意。皇后娘娘已大安,太医院并无禀报皇后有恙啊,再者,屋中哪有药味? 敏溪转瞬明白过来,脸霎时红到了脖根处,转身往外走。再不想理那人,忒气人,急急的唤了冬雪:“冬雪,准备沐浴!” 玄烨勾起唇角,存了心思想要的,千方百计都得称了心意,卓氏言兵事书果真是好书。 梁九玏正取着皇帝腰间腰带,只小心瞥了眼正笑的得意的主子,忙别开眼,万岁爷笑得太瘆人,还是莫看为好。 冬雪不知屋中发生了何事,可听得娘娘唤了人,准了热水往里间抬去。 敏溪解了兜衣,入了木桶,吩咐道:“冬雪,将太医院配的木兰香露拿来”。 “是,娘娘”冬雪将手中的寝衣搭于龙门架上,应了话便往外去,哪知方至门口,抬眼见皇上往此处来,“皇………..”尚未出口,皇帝伸了食指放于唇上,便立时禁了声。张大眼中尽是震惊,未回过神,皇上轻轻挥了挥手,冬雪只得讷讷退下。 浴室内闷热,袅袅水汽环绕。桶中之人杏目微闭,面若桃花,唇似红樱,肌如美玉。盈盈水波,撞着那白玉山峰,犹抱琵琶半遮面,瞧得人口干舌燥。 许是目光太过热烈,敏溪猛的睁开眼,只一瞬,慌乱的想要扯衣衫遮挡,可龙门架远,徒劳而已。桶里的水倒往外溢出不少,起身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只得怒瞪夫君,又娇又急:“玄烨!” “想同你一道”玄烨喉音暗哑,言语中暗示不言而喻。 浑话听的敏溪好不害羞,若要传了出去,脸面要不要了,中宫皇后又如何御下。 从不知她竟这般害羞,不再逗她,手指在她唇上点了点,道:“待会子一道清算”。 待人出去后,顾不得唤人伺候,忙起身自个儿更了衣。 扬言清算,便不会轻易放过,被翻来覆去折腾,敏溪实是受不住,低泣着讨饶。 玄烨双臂撑于上方,气息急促:“那日拿捏我时可不见你饶了我”。 “你怎的如此小气”敏溪此时头脑发晕,不知如何言语。 玄烨低头轻吻她颈侧淡淡的痕迹,“小气?那便让皇后知晓何为大气”。 他额前的汗低落在她胸前,烫得人软春/含露。 ☆ 分卷阅读58 、第三十四章 百年都是几多时 子时,为昨日之末,亦是今日之始,如此循环往复。索府中,丫鬟小厮进进出出,几顶官轿急急的停于府外。 太医院院判带着几位御医正为索尼施针开药,昨日下了值便接到圣旨,尽全力保索尼性命。不敢松懈,虽已经诊治过,可索额图派人来请,言索尼病重,拿了药箱便赶过来了,一刻不停。 儿孙皆立于病床前,神色哀伤,赫舍里族的顶梁人弥留于床榻。皮肉松垮的眼睛只留出一条缝,眼白黄浊,嘴半张着,微弱的吐着气,胡须银白,脸颊已枯瘦得不成样子。年幼的小辈泣不成声,抽噎的唤着“玛法”。 “如何?”索额图拉住正要去换方子的凯茂林,神情焦急,手下也失了稳重。 凯茂林面色凝重,微叹:“哎,索大人,既是接了圣旨,吾必当尽力,可索中堂年事已高,旧疾复发,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索额图脑袋里紧绷的一根弦“啪”一声断了,戎马一生的父亲将要离了这尘世,虽父亲早已暗示自个儿会接过家业,可他委实未做好准备。鳌拜势力愈大,试问是否怕,呵,怕?他索额图还未怕过。只是…….五岁那年为父亲献策治理水患,被父亲夸赞,自此成了整个家的骄傲,十四岁那年年轻气盛打了直隶总督的儿子,被罚跪在雪地里,夜里膝盖疼痛难忍,父亲竟湿了眼眶……. “咳,咳,咳…”床上的老人微微转醒,眼皮沉重,抬不起多少,手指动了动,屋里的人俱看了过来。 “父亲!”索额图大步跨过去,眼里的的哀痛藏也藏不住。 索尼大口喘着气,手指扣着床沿,噶布喇立即明白父亲的意思,小心的扶了索尼靠于床头。 “敏溪…是…是赫舍里一族…的荣光,索额图…我死之后,你接管家业,切不可…切不可把前朝与后宫牵连一起,犯了…”索尼呼吸愈发困难,手上的青筋显了出来,“犯了皇上的大忌,记住我教你的话。鳌拜必除…帮着皇上…完成他的霸业,我赫舍里一族…满门忠烈,万不可…仗着功高欺主。若是…日后中宫产下嫡子,尔等务必尽心培佐”胸口剧痛袭来,原本毫无血色的脸,霎时间憋得通红,梗着脖子,眼睛忽的睁大,“噗”,一口血痰吐了出来,便又失去了知觉。 “父亲!” “玛法!” 站着的后人皆跪了下去,呜咽出声。 晨光恰才破晓,皇后便至慈宁宫,前几日与苏麻嬷嬷约定,今日学做荷叶莲子茶。 “苏麻嬷嬷”皇后进了门便瞧见苏麻端着给皇祖母净面用的金面盆,笑着与她行了礼。 苏麻闻声抬头,见是皇后,和蔼的笑了:“皇后娘娘来啦,格格已经起身了,快进去吧,待奴才打理好便过来”。 “哎!”敏溪应着往里去,没留神脚下,差些被门槛绊倒,幸而冬雪扶着。“这是怎的了,不是头一回来皇祖母这儿,今日怎被绊了脚”敏溪心下不安,却不知心慌缘由。 “孙儿请皇祖母安”正嘀咕着,太皇太后从里屋出来,敏溪敛了心思,巧笑着福身。 “今儿可是想着跟苏麻学手艺方来如此早?”大玉儿瞧着鲜衣红颜的小妮子,真真惹人喜欢,忍不住打趣道。 敏溪两步上前,搀住皇祖母,嘴里讨好:“若皇祖母不嫌孙儿笨手笨脚,孙儿日后再来早些伺候皇祖母梳洗如何”。 太皇太后轻轻拍了拍皇后脸颊,笑言道:“尔如此乖巧,皇祖母舍不得,若真想哄皇祖母开心,为皇帝开枝散叶方是孝顺”。 敏溪微红了脸,小声应道:“孙儿记下了”。 苏麻端着茶进来,方要请主子用茶,不料背后冲出个小姑娘。差些晃得打翻茶水,正要呵斥,只见她哭着跪下,朝皇后喊道:“娘娘!索中堂…殁了!” 皇后笑容霎时凝固在脸上,尚未反应,定是听错了,“什,什么?”不觉间颤了声音,搀着皇祖母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娘娘!索额图大人差人来报,索中堂于寅时殁了!”芷兰跪伏于地上,呜呜的哭着,不愿抬头。 “皇祖母….”敏溪转过头盯着太皇太后,眼中尽是祈求。 “敏溪,你是谁”未等话出口,太皇太后淡了笑容,回看问道。并非不知皇后何思,时势下却不能答应。 敏溪见皇祖母眼中期许与严厉,如鲠在喉,艰难回道:“孙儿…是…大清皇后”。泪花圈于眼眶中,不敢落下,心中重似千金。 太皇太后叹气,转过身,不忍她,温声道:“回去吧”。皇后贤德,应知祖宗规矩大过天。 “孙儿告退”敏溪福身低头,眼泪只一瞬滴落,重重砸在了玉砖之上,再抬首时,又是端庄大方的一国之母。 “格格,您……”待皇后跪安后,苏麻不忍,皇后娘娘聪慧孝顺,先帝爷的两位皇后实是强不及,为何求不来一个恩典。 大玉儿扶着案几坐下,笑意消散,亦是惋惜:“苏麻,你也只当我狠心,今后她是要陪玄烨走一辈子之人。我教她如何为大 分卷阅读59 清皇后,如不折了她的懦弱,太过心善,我若是有朝一日去了,多少人觊觎后位。皇后如今年岁尚轻,同玄烨夫妻情深。若十载后,有了皇子,宫里不断进了年轻漂亮的,难不成皇帝能待她如初?先帝盛宠董鄂氏,即使那狐媚子病得起不来床,整日里抽空陪着,不也宠幸嫔妃嘛。皇后看重儿女情长乃大忌,莫言抚育皇子,六宫之事如何管”。 苏麻摇了摇头,格格原是此意,是自个儿想差了。但愿皇后娘娘过了这个坎儿,能明白格格的苦心。 敏溪不知是如何回的坤宁宫,一路上请安的声皆似听不见,只知此刻,心好疼,如刀割肉。不知是吹了风的缘故,眼睛已干涩,“都下去吧,本宫累了,想歇息”背对屋中奴才,喉音晦涩悲伤,却未掉下一滴泪。 冬雪咬着唇,渗出丝丝血珠,不觉得疼。即使眼眶通红,也绝不哭出声。皇后宫中掌事大宫女,得护着坤宁宫的体面。 坐梳妆台前,望镜中影,伸手便想拔了髻间凤尾珠钗,可手停于钗上,到底不曾拔下。“敏溪,尔乃大清皇后,为天下女子之表率,莫让太皇太后失望。尔一生换赫舍里族荣耀加身,爷爷谢过”,那日在凉亭中,爷爷这般慈爱诉了心事,转眼间,再不见了。爷爷重病时却未送一程。是啊,森严宫规,皇家体统,无数双眼盯着坤宁宫,如何能遂了意呢。不哭,便只能笑了,微微勾起嘴角,像回了四岁时。 “敏溪啊,快过来”索尼站于葡萄架下向正在玩燕子风筝的孙女招手,那时爷爷发间还夹杂着些许青丝。 “玛父,您叫我”放下手中风筝,向索尼跑去,肉肉的小脸上挂着笑,只看弯如新月的眼,便可知无忧无虑。 索尼摸了摸孙女的头,“往后唤玛父爷爷好吗,爷爷为你请了先生学汉语,敏溪可要好好学”,神情和蔼。 敏溪低下头看了看风筝,为难问道:“爷爷,那孙女以后还能放风筝吗?” 只见索尼摇了摇头,想着了尘大师批的话,贵人孙女命格贵不可言,似是有凰命之象,只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可惜啊。既是凰命,那便是….可哪一个阿哥胜算最大?自然是与汉家有缘的那一位。可了尘大师却不肯说与他可惜了甚。 自那日起,风筝便被锁了起来,直到圣旨下达的那一天,索尼又命人把风筝取了来,带着敏溪在京郊别院里放了风筝。 “爷爷,你看,飞的好高”敏溪难掩兴奋,眸子里盛满了欢乐。 索尼不言,拿起剪刀剪断了风筝线,风筝便不知飞去了何处。本不忍此时打断孙女欣喜,可此时不教,到深宫之中又有何人倾心相待,“敏溪,从此,你便再可随性了,身如此,心亦是”。 乾清宫先得了消息,可偏又有云南急奏,皇帝只好先理政事。 梁九玏立于一旁,不敢出声惊扰主子。可午膳前皇上命他去瞧皇后娘娘如何,待人回时,万岁爷便已拿了奏折。这会子快传晚膳了,皇上还未问,莫一会子问罪,可经不起再跪一晚了,上回挨罚膝盖快废了。 “皇后那儿如何了?”皇帝放了笔,侧头首见梁九玏一旁不知盘算什么,问道。 “回皇上,江德福回禀,皇后娘娘在屋里,屏退了伺候的奴才,午膳也原封不动命人撤了”,哎哟,万岁爷终是问。 玄烨默了默,“命敬事房十日内不许扰朕”。下了谕令,随即摆驾坤宁宫。 圣驾至时,皇后衣装得体,一如既往接驾,脸上还带了浅浅笑意。只服色更加素净,却也挑不出错处。 玄烨朝后扬了扬手,奴才们识相的退了出去。 “皇上可要用膳了,不愿奴才伺候,那便臣妾伺候吧。”敏溪起身摆了银筷,不愿去看皇帝的眼睛。 玄烨不作声,掰过她身子,瞧见那红红的眼眶,心下叹气:哎,往日怎不曾觉着如此倔呢。将她抱在胸前,按了她的头靠于肩,在耳边轻声哄着:“想哭便哭吧,我便是你的依靠”。 敏溪手攥着他的衣襟,指节发白,本是不愿哭,夫君温言细语安慰便忍不住,眼泪滑下,滴湿了他胸口的衣襟,却也忍得哭声。 玄烨拍着她的背,似幼时嬷嬷哄他入睡那般。实是难受,低头吻了她一侧的泪,原是这般的咸,难怪蛰得心生疼。 ☆、第三十五章 皇长子 索府白服已除,家主已易。鳌拜一行人意气风发,朝堂之上愈加猖狂。朝局变换,锋芒毕露。两黄旗虽是亲兵,可鳌拜功多威高,半数之人皆拜服。 “皇上,奴才有一事启奏,还望皇上恩准”苏克萨哈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两白旗已被两黄旗压制,朝臣多数听信鳌拜,欲帮皇上铲除鳌拜却力所不能及。 “不知爱卿所奏何事?”皇帝见苏克萨哈心灰意冷,心中有了思忖,只此时不可少了一人,索尼殁了后,鳌拜一手遮天,若苏克萨哈一走,便不好掌控了。 “皇上既已亲政,奴才亦不堪大用,奴才受先帝恩惠,曾在先帝灵前立誓,却未悉数履行。实乃愧对先帝,奴才愿为先帝守灵,愧悔奴才之过错 分卷阅读60 ,望皇上恩准”苏克萨哈跪下拜俯于地,似去意已决。 “皇上!奴才也有事启奏”未待皇帝开口,鳌拜便抢了话头。 皇帝察觉事情不妙,却不动声色,佯似关忧:“鳌中堂又是何事,何不等朕理了苏克萨哈之事再行禀奏”。 鳌拜不以为意,昂头站出,眼中露出鄙夷之色,拱手道:“皇上,奴才正要禀奏苏克萨哈此罪人之事,奴才有一奏折,乃数名大臣联合参奏。其上罗列苏克萨哈二十四条大状,小状更不计其数。苏克萨哈此等小人表面请辞,愿为先帝守灵,实则不愿放权,以此威胁皇上,奴才奏请皇上,此人其心可诛,断不可留!望皇上为大清江山社稷着想,革其爵位,处死其子孙,籍没其家产,方能安天下人心”,言罢拿出袖筒中早已拟好的奏折。 苏克萨哈心中冷笑,原是要置他于死地。哼,父为额驸,先帝亲擢为内大臣,连太皇太后需掂量三分,何况一奸佞小人。 班布尔善趁机站出,奸猾的转着眼珠,一脸大义凛然,奏道:“皇上,奴才亦有参苏克萨哈大人奏折,其内容与鳌中堂无不相同,还望皇上圣裁”。 皇帝心生烦闷,鳌拜一人已难对付了,班布尔善如今却参合进来,呵,终了还是随了鳌拜。眉头微皱,绝不让鳌拜称了意,“朕觉此事有待商榷,待朕再行考虑”,皇帝立时做了决定。 “皇上!奴才以为此事证据确凿,不必再考虑了”鳌拜跨步到銮座前,眼中尽是蛮横,声音振聋发聩,手中折子与龙颜仅几厘之隔。 “鳌拜,你岂敢犯上,无诏怎可近前!”索额图见状大吼,父亲预料果真不错,鳌拜不除,怕是连弑君夺位亦敢。 鳌拜斜眼瞧了索额图一眼,索尼已死,难道他的子孙还能奈他如何,不跪不拜,随意道:“皇上,奴才一时情急,御前失仪,望皇上体恤奴才为大清社稷之急情”。 倏尔忆及皇祖母教诲,老匹夫若要耍威风,便随他去。皇帝状似惊吓,低声道:“鳌中堂一心为大清,朕自不会怪罪,只苏克萨哈之事朕还需三思,如此便退朝吧”。 见皇帝如此惧怕于他,鳌拜更是舒心,嘴角挂笑:“还望皇上早日圣裁,勿让奴才久候”。嚣张神色无甚意外,可大不敬的言语却令世家大臣皱了眉头。 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树叶渐黄了,多是萧瑟寂寥的季节。皇帝于坤宁宫陪了十日,大清皇后容不得儿女情长,肩头压之责更不许任性之权。皇后换了碧青色宫装,用过早膳,漱了口,正掖唇角,芷兰便进了殿,粗行了礼,微喘着禀道:“娘娘,钟萃宫的马佳答应要生了,昭妃娘娘已去了”。 皇后立时站起身,驱了连日郁闷,心底喜悦漫了上眉梢,边走边吩咐道:“冬雪快随本宫去钟萃宫。芷兰,你去乾清宫回禀皇上,告诉皇上不必忧心,钟粹宫有本宫守着,皇上若下了朝,得了空,便请过来”。 “是!”冬雪扶着主子往钟萃宫赶去,芷兰则急急的赶往乾清宫。 钟萃宫内热闹非凡,不仅协理六宫的昭妃早早到了,连慧嫔,张答应,董答应皆守在前殿。众人见皇后到了,即起身行礼:“皇后娘娘万安”。 “嗯,都起吧,里边儿如何了?”皇后向昭妃问道,心中焦急,毕竟是皇帝长子,万不可出差错,且护好后宫妃嫔是皇后之责。 “回皇后娘娘,产婆已进去了,太医也候着,万事具备,只待马佳氏平安生下孩子”,昭妃手中捏紧了绢帕,不知为何,心中亦有一丝担忧,虽是不喜马佳氏与那孩子,可手握协理六宫之权,不想落人口实,只盼别出岔子。 “嗯”。皇后走近偏殿门,望着产房。手中握着皇祖母赏的佛珠,不停转着,心中默念熟悉的经文。 慧嫔等人心中所想却背道而驰,如此着急赶过来,不过是等着瞧是阿哥还是公主罢了。若是个公主,自是望母女平安,若是个阿哥…便另当别论了。 产房里一声声喊叫,听得屋外人心惊。慧嫔拿茶盏的手抖了两抖,腹诽道:“装模作样!既然要拔这头筹,便得忍着。喊得如此惨,难不成还望皇上怜惜,可笑,乾清宫可远着呢”。 位份低的两位答应倒是淡定,只静静坐等,不论马佳氏是生是死都与她们无关,只关心这孩子是男是女。 日头落了山,还未见吉祥,皇后担忧愈甚,起身往产房门口瞧瞧。昭妃见皇后起了身,遂也跟着去瞧瞧。正近得产房,只听一声婴儿嘹亮的哭声传出房外。众人眼神皆聚集门前。 接生嬷嬷跑了出来,跪下道喜:“回皇后娘娘,小主生了个小阿哥,母子平安”。 皇后立时笑出声,嘴里小声念道:“阿弥陀福!”,喜悦与安心皆映于面上。 昭妃心中滋味儿陈杂,马佳氏母子平安,应高兴,终究没出差错。可皇长子却由一个卑贱答应所出,心下恼怒与不甘,更添了几缕怨恨。初时的一丝笑容也散了。 慧嫔脸色当即暗沉,生出皇子便算了,还母子平安,如何咽的下这口气。若母以子贵,岂非封了一宫主位,连规矩都顾不得了, 分卷阅读61 甩袖而去。 董答应的笑僵了一瞬,旋即笑出了声,连声道喜。张答应瞧董氏做派,心中嘲讽,依旧不露喜怒,规矩的道了喜,行了礼,带着婢女回宫。 “冬雪,快命人去慈宁宫和寿康宫报喜。皇上那儿先派人瞧瞧,若皇上同大臣议事不得空,便告于梁九玏,待皇上议完事再行禀报”。皇后正高兴,不愿同旁人计较,连慧嫔不敬也懒于追究,忙唤了冬雪前去办差。 昭妃正欲告退回宫,里屋的嬷嬷抱着小阿哥出来,笑眯眯的抱到皇后跟前儿,夸小阿哥长得好。昭妃竟也忍不住想凑上前去,只匆匆一眼,便移了眼,喉中酸涩,心中生出一丝羡慕。 “嬷嬷教教本宫,如何抱小阿哥,本宫也想抱抱”。皇后瞧着眼前红彤彤的小人儿,喜欢得紧。 “是,皇后娘娘,奴才抱给您瞧瞧”。接生嬷嬷示范着,继而将小阿哥放到皇后手中。 软软的一团放于臂弯,小脸儿皱皱的,怎么瞧怎么不像皇上那般英俊,可心里甚觉可爱,不知为何,霎时红了眼眶。 昭妃微愣,皇后怕真过犹不及了,不是生母还如此开心,不过做戏罢了。心中别扭,福了身,“皇后娘娘,马佳氏平安诞下皇子,乳母,嬷嬷先前已备好了的,臣妾无事便先告退了”。皇后越如此越令人厌恶,贤顺?赫舍里敏溪竟能贤顺至此? “嗯,昭妃也辛苦了,回去好生歇息”。皇后应声,只盯着襁褓中的孩子瞧,未曾瞥见昭妃眼中嘲讽。 抱了些许时候,皇后将孩子交还嬷嬷,吩咐道:“进去告诉马佳答应,本宫知她辛苦,望她好生休息。皇上如今政务紧急,心中却也是记挂着的,待皇上处理完政务便前来探望。太皇太后与太后十分欢喜,尔等照顾小哥必要尽心尽力,若出了差错,本宫定不轻饶”。 “奴才知道了,皇后娘娘放心”。嬷嬷抱着小阿哥乐呵呵的应了是。 江德福方至乾清宫门前便见门外候着的梁九玏,话尚未出口,梁九玏眼尖的瞧出他脸上喜色,抢了话:“哟,江总管,瞧这高兴劲儿,怕是有了好消息吧”。 “梁总管哪儿的话,皇后娘娘命奴才来禀报皇上,钟萃宫的马佳小主诞下了一位小阿哥,若皇上得空便请皇上移驾过去瞧瞧”。江德福曾在万岁爷身边与梁九玏一同伺候,交情与旁人不同,也随意些。 梁九玏心中大喜,皇上今日心情不愉,正愁没法子哄万岁爷开心,好消息便来了,忙谢了江德福。 下钥时分,乾清宫方才唤了人摆膳掌灯。 “皇上,奴才恭喜皇上,方才皇后娘娘差人来报,钟萃宫的马佳小主为皇上诞下位小阿哥,太皇太后与太后都欢心的紧呢。皇后娘娘命奴才禀于皇上,若得了空,便去瞧瞧小主与小阿哥”梁九玏笑着给皇帝道喜回话,嘴角大咧,一副讨赏样。 虽是好消息,可前朝事情棘手,皇帝稍解烦闷,却也不甚开心,平淡道:“嗯,朕知道了,一切由皇后做主,待朕得了空即去探望”。 “嗻,奴才这便差人回皇后娘娘”。梁九玏跟了皇上十载,圣意不敢随意揣测,可多少摸出点门道来,若今日换做皇后娘娘怕便不是这么个光景,且皇上在朝堂上碰了壁,虽疼惜小阿哥,可马佳小主…. 钟萃宫,床榻上的人微微睁了眼,额前的湿发半干,下唇被咬破皮的地方亦不再渗血丝,“小主您醒了,恭喜小主生了个小阿哥”,卿儿见主子醒了,欣然报喜。 马佳氏笑了笑,示意知道了。 “可皇上还未过来”卿儿语气落寞,亦是替主子抱不平。 马佳氏笑意不减,蓄了力气,缓缓道:“我知足”。 ☆、第三十六章 中秋家宴 转朱阁,低绮户,中秋佳节月圆人团圆。如今得了皇长子定是更热闹些,虽皇上在小阿哥洗三那日方露了脸,可赐名承瑞也知,皇上得子欣喜。日月星辰瑞历,是禹桀之同也,瑞取吉祥之意,承上天之福瑞,到底是皇长子。 钟萃宫马佳氏擢升为贵人,皇上虽未亲自下旨,可皇后定然请了皇上示下方下了懿旨。一时钟萃宫风光无二,翊坤宫竟黯然几分。 太皇太后逗着乳母怀中的承瑞,“这小脸儿长得可真好哟,让人稀罕呐”,手中拿着金制长命锁在承瑞面前晃着。 “可不是嘛,皇祖母,孙儿也觉着承瑞越来越可爱了,前日孙儿逗他,他还对孙儿笑呢”皇后瞧着襁褓中穿着福字小袄的承瑞,满眼皆喜爱,拉了那小手。 小娃娃不经夸,方得了赞誉,却猝不及防“哇”的一声哭了。乳母忙回禀:“小阿哥想必是饿了,奴才便带小阿哥退下了”。 太皇太后颔首,拍了拍襁褓,道:“带下去吧,好生伺候”。 “是”乳母抱了孩子往内殿去了,马佳氏眼随乳母身影,直至不见方收了回来。 “为何笑得如此欢欣?”低沉浑厚的声儿从门外传来。皇帝今儿着藏青蟠龙袍,英气非凡。 众人起身正欲行礼,皇帝扬了手,眉目中透着喜悦,“ 分卷阅读62 免了,今日既是家宴,随意些好,不必拘着礼”。脚步不缓,径直向太皇太后,拱手道:“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快起,皇帝来得不巧,方与皇后念着承瑞,这小娃娃愈发讨人喜欢”太皇太后温和道。 皇帝遂坐于太皇太后身旁,笑言:“得皇祖母喜欢是他的福气,孙儿只愿皇祖母福寿安康,享天伦之乐”。 太皇太后笑逐颜开,“知皇帝孝顺,皇祖母喜欢热闹,若能多添些小阿哥小公主,便更孝顺了”。 “孙儿记下了,孙儿自当勉励”。皇帝应是,忽转过头对皇后道:“皇后可记下了,皇祖母方才训示”。神色严肃,不似玩笑。 皇后正想着今日躺在怀里吐泡泡的承瑞,煞是惹人爱。皇帝忽而念她,笑不及收回,回道:“臣妾记下了”。实则并未听清皇祖母方才训示,不过冬雪定然听了,等散了宴席,回宫问过便是。未察皇帝眼中深意。 众人心中思忖,皇上此话何意啊?是愿中宫早日诞下嫡子,或是告诫皇管好后宫,护好皇子。太皇太后心中如明镜一般,皇帝同皇后赌气罢了,懒于理二人,只作不知。 宴会伊始,戏子登场,唱一曲太皇太后喜欢的长生乐。御膳房备下宴食慢慢呈上。 南瓜银丝羹,味甜,皇帝不着痕迹伸手往皇后右侧推了推,原想方才太过严肃,哄哄佳人。可余光一瞥,皇后正看戏入神,哪儿还余心思顾身旁之人,愈发火大。面前酒杯斟满,心存怒气携过,引众人侧目。 “皇上可是何处不爽?”。皇后回过神,侧身关切望着。 皇帝鼻腔哼出一声,便盯着戏台上戏子不愿理睬,嘴角微扬:“戏子中竟有长得如此清丽之人”。 皇后怔愣,皇上为何发怒,真真君心难测,试探道:“皇上,臣妾做主将那小旦留下可好?” 此言一出,慧嫔瞪了过来,一个戏子竟能成为妃嫔,同世家女子一般伺候皇上。简直贻笑大方,皇后怕是看戏看糊涂了。 昭妃亦猛然望向皇后,头上钗环撞得锒铛作响,不可置信,皇后胡言个甚!戏子为下等之流,竟敢留于后宫,莫不是还未饮酒便醉了。 皇帝眼角抽筋,此等混账话,难不成一国之君能纳了一个唱戏的戏子,传出去岂非笑掉天下人的大牙,面色极其不愉。“皇后以为如何?”怒极反笑,欺身过去,转着手中的玉扳指,问道。 因着气极,皇帝早忘了一时兴起气话,这会子却都怪罪于旁人。 皇后自觉不妥帖,方一问出口便后悔,只皇上那话,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自爷爷殁了后,多数宫务呈于翊坤宫,时常伤感,今儿更失了稳重。低下眼,自责道:“臣妾口不择言,请皇上恕罪”。 皇帝面色铁青,并非不心疼,可大清皇后,并肩之人,沉溺于悲伤,于事无补。随口言道:“皇后莫忘了肩上所担之责”,便不语。 “皇帝,哀家乏了,先回了”。太皇太后按着额角,神情淡淡,苏麻扶其起身,不愿瞧两小冤家斗气,索性眼不见为好。 皇帝即站起身,恭敬道:“孙儿,恭送皇祖母”。 太皇太后未应,至皇后身前,温和道:“敏溪,斯人已逝”。点到为止,不愿多言。 皇后霎时握紧了手中绢帕,脸色一白,自责愈盛。昭妃一旁察言观色,心下暗喜,往日太皇太后甚喜皇后,常言皇后贤良淑德,识大体顾大局。方太皇太后虽未责备,可对皇后近日懈怠宫务不满,训诫之意呼之欲出。 慧嫔立时起身,举了酒杯,不掩眼中爱意,直直盯着皇帝,头上戴了皇帝初见时赏的云纹金钗,口脂红艳,“嫔妾敬皇上,一来贺皇上喜得贵子,二来愿大清江山万古长青”,蒙古女子豪放爽快。 “如此甚好”。话儿漂亮,皇帝面色稍缓,露了笑,亦端了酒盅,一饮而尽。 后面妃嫔见如此哄得皇帝欢心,仿效慧嫔,端了酒杯,道着吉祥话,只想争得圣眷垂怜。 慧嫔不恼,反生得意,不过东施效鼙。昭妃冷笑,不枉太后悉心教导,终是有了长进。 繁星点点,宫宴将散,后妃皆起身,恭送皇帝。 “皇后同朕一道”。眼中布了血丝,脸颊与耳根微红,皇帝方下台阶,忽停下,斜眼瞧那福身之人,正色道。 “是”。皇后知是皇帝微醺,若霸道性子上来,令奴才摆驾吹风醒酒,莫有敢劝之人,明日头疼了可如何使得。 夜寂静,两位主子相继无言,后面跟随的奴才连呼吸放轻了。宫道空旷,只听得时快时慢脚步声。 “全部滚远一点”。酒上了头,心里原憋着不快,皇帝突然驻足,大吼一声。 梁九玏等人身体一震,忙停了脚步,往后撤,皇后娘娘在,不必担心。 皇后原想明日去皇祖母跟前儿认个错,皇帝忽的责骂,惊得眼睛瞬时睁大,晶亮如星,似小鹿受惊,望着他。退了两步,正欲转身走远一点,却被抓了手腕。 “皇后可是要丢朕一人!”。今日家宴,种种触怒,瞧她如此做派,火气 分卷阅读63 难灭,偏是要问个明白。 果真醉了,手下失了轻重,抓得敏溪手腕生疼。只莞尔一笑:“怎会,只陪着你罢了”。 此话舒心,皇帝脸色微愉。放开钳着的手,不过一刹,抬手指她,开口便是霸道:“今日你为何不看朕!满宫妃嫔,对朕暗送秋波,万般讨好,偏你,去瞧那戏子!” 梁九玏虽听不着皇上骂了何话,可指着皇后娘娘鼻子却是头一遭,瞧皇上盛气凌人之样,哎哟,急煞人也!不留神瞥见身旁的小全子直直的盯着两位主子。伸手打了他的帽檐,斥道:“眼珠瞧哪儿呢,不想要脑袋了!”。小全子赶紧低下了头。 皇后失笑,竟为此事大动肝火。望着他,眼含笑意,缓缓两步上前,靠于他怀里,耳贴于胸前,娇柔道:“莫气了,好不好?我答应过你,为六宫典范,怎会食言”。 皇帝垂了手,灭了心火,伸手搂了过皇后,一手玩儿她耳垂上坠着的东珠,低了首轻声问:“很喜欢承瑞,嗯?” 小团子甚是可爱,不疑有他,“喜欢,我皇额娘,自是喜欢,瞧着白白胖胖,更是爱了”。 “那便生一个,中宫嫡子,朕自爱之”。皇帝心中柔软,盼着肖像似父之子,只觉着,敏溪生的皇子方能同他最为相类。 敏溪知是何意,湿了眼眸,笑道:“臣妾只盼他平安长大,为皇上分忧”。 皇帝只道,“多和皇祖母学着”。 许是饮了酒,体内燥热,瞧了瞧前边儿,唇角一挑,“不过数丈”。言罢抱起敏溪,转头唤人:“梁九玏,照明”。 “哎,奴才来了”。梁九玏提了灯笼往前跑,心里喜滋滋,皇后娘娘厉害,须臾消了皇上心火。 皇后反急了:“如何使得,玄烨,快放我下来,让人瞧见可了不得了”。 “朕之过,莫怕。且不过几步便到坤宁宫了”。玄烨笑她,转而对梁九玏肃色道:“今日之事若有一丝风言风语传进朕耳朵,朕摘了你脑袋”。 梁九玏腿一软,差些跪下,脑袋冒汗,应道:“皇上放心,奴才必定办好差”。 醉了酒,又来了兴致,非令敏溪背过身去,浑身香汗淋漓,手抓着丝被,脸上的神情似痛苦又欢愉。已折腾了半个时辰,咬着唇,不敢出一丝声儿,怕屋外奴才听见,魅惑君上之罪可担不得。玄烨见此样,征服欲起,存了心要她哭出声来,年轻气盛,喘着粗气,可着劲儿折腾。凤帷鸳寝,玉钗乱横,任散尽高阳,这欢娱,甚时重恁。只听得嘤咛出声,红烛燃尽。 作者有话要说:  欢庆双十一,更存稿~ ☆、第三十七章 昭妃巧计争宠 树枝上零星的枯叶在北风中岌岌可危,往日里爱立于枝头的鸟儿也不见了踪影。辛者库的奴才在慈宁宫花园里除着草,赶着给太皇太后移种红梅。梅树已经内务府精心栽植过,只待有了花苞即移过来。 寒天里,太皇太后最爱苏麻煮的奶茶,便是那御膳房的厨子亦不及苏麻手艺。入口奶香四溢,霎时间温了内腑,暖了心情。 “太皇太后,奴才有事禀报”汪顺跪殿外请着示下,心中打鼓,望太皇太后生气时念着伺候多载苦劳,莫牵连。 大玉儿心中思忖:皇帝可是有何难事?如今长进不少,放在乾清宫的奴才回话少了,若非大事,不会前来惊扰。放了茶碗,正襟端坐,传了汪顺进殿。 “何事?”。太皇太后还余方才怡悦,面上露笑意,添了一丝慈蔼。 汪顺不敢如往常禀报,大着胆子走近了,压了声儿回话。 太皇太后脸色渐沉,平日虽沉稳,此时一掌拍了案几角,站起身。“放肆!原体谅老臣当初立了大功,如今奴才翅膀硬了,不认主了,万容不得了”。 苏麻上前为主子换了碗茶,笑着劝道:“格格莫气,前儿格格不是念叨着许久未见裕亲王与恭亲王了,何不召进宫陪着解解闷儿”。 太皇太后眉目一展,唇角微扬,瞧向苏麻,道:“终究是你知哀家心意啊。传哀家懿旨,召福全和常宁进宫侍疾,哀家病了”。 “是,奴才即刻宣太医”苏麻端回茶托退下。 “皇上那儿且看着,若是有不妥立即来报。报于皇后亦可”太皇太后闭目转着手中佛珠,吩咐道。 “嗻,奴才明白”。汪顺弯着腰应是,太皇太后果真见惯风浪,竟能安如泰山。况且,未因他人过迁怒送信之人,佩服万分。 吴忠带着内务府的人往坤宁宫请安。近几月宫务多过皇后凤目,且皇后温和,不似昭妃高高在上,冷言冷语,自是愿往坤宁宫。 “皇后娘娘,此乃进贡远山黛,不知如何分配?奴才特来请娘娘示下”吴忠面颊堆笑,向前挪了半步,将托盘中的贡品呈至主子眼下,供其过目。 皇后缓放下手中账本,抬眼轻扫,“昭妃素日爱此物,将本宫的匀两壶匀予翊坤宫罢。余下份例照规矩分发便是”,眉眼间藏了温和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分卷阅读64 “是,奴才遵旨”吴忠谄笑着带了黛壶退下。 冬雪此时端了南瓜银丝羹进殿内,放于主子手侧,稍俯身,在主子耳旁回禀方小全子前来告知之事。 原欲拿金匙的玉手一顿,随即握住匙柄,盛了一匙,送入口中,味甘甜。“味儿不错,可还有?”。皇后弯了双眸,抿唇问道。 “回娘娘,多着呢。奴才这便去小厨房盛好,放食盒里”。冬雪立时明白了主子何意,边走边捂嘴笑。 “小妮子越发讨人嫌了”皱了皱鼻峰,似是娇嗔。金芒斜洒,一地斑驳,恬静怡然,岁月静好。 冬雪提了檀木食盒随在身后,待近了,瞧见梁九玏慌张迎上来。 “请皇后娘娘安”梁九玏躬身,讨好笑着,却拦在皇后身前,实是惹人疑心。 且不论皇后心思细腻,连冬雪亦起了疑,“梁总管,你挡着娘娘作甚,可是皇上有何要紧事在与大人们商榷?” 梁九玏眼底精光一闪,埋了头,怕叫皇后娘娘瞧出端倪,“哎哟,可不是嘛,皇上有要事在商议。娘娘在风口上等着皇上也心疼不是,不若娘娘晚些时候来”。 “如此便不去扰皇上了,梁总管也不必回禀本宫来过”。皇后自知国事为重,心下欢喜,皇上如今退了稚气,胸有成竹,毋需多加担忧。嘱咐了梁九玏,正欲转身,殿内传出一女子铜铃笑音,好不开心。 梁九玏背脊一僵,沿着帽檐小心打量,幸而皇后娘娘未置气问罪,母仪天下度量也。却也不敢多言,方才可是欺上,还是闭嘴为好。 冬雪气恼,言语带刺:“梁总管可真会两面三刀,比着吴良辅分毫不差!” “冬雪!不许胡言,自去慎刑司领十个板子!”皇后瞬时落了笑,严厉呵斥。 冬雪丝毫不委屈,全然倔强,直直瞪着梁九玏,依旧不饶道:“奴才遵旨,奴才以下犯上,甘愿领罚”。 梁九玏惨愧,连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挨了罚,皇上若知道,只怕自个儿领罚逾倍。上前解围:“皇后娘娘,是奴才之错,奴才瞒了皇后娘娘。冬雪姑娘是为护主,娘娘若罚了冬雪姑娘,奴才悔愧,望娘娘大人大量,饶了姑娘”。 冬雪不领情,哼了一声,恨恨的瞥开眼,不愿见满嘴谎言的小人。 “若有下次,绝不轻饶”皇后肃然斥下。转而吩咐梁九玏:“今日权当不曾见过本宫”。 梁九玏躬着的身子更低了。 皇后侧眼,朱门雕花,琼砖玉宇,霎时晃了晃神,垂了睫,转身离去,只影落寞。 冬雪狠狠剜了梁九玏一眼,跺了跺脚,赶忙跟上。 梁九玏委屈,原想打圆场,如此便外不是人了。谁料想昭妃娘娘到得早,万岁爷正巧得了空,便宣进去了。不过,皇后娘娘贤良大度,万不会计较,松了口气,应不会为难奴才。只往后少不得挨冬雪白眼,立时苦了脸,虽是去了势,可七情六欲未随了去啊。 “皇上,臣妾讲的笑话儿可还逗您欢心”。昭妃娇笑,丹凤眼上挑,涂了蔻丹的葱白玉指攥着绢帕掩于唇边,风华妩媚。 皇帝笑着摇首:“不曾想爱妃亦是乖觉,平日极重仪态之人,如此费心逗朕笑,朕心甚慰”。 昭妃似饮兑了糖水的杨梅冰,“臣妾只愿皇上每日笑得如此开怀”,如幼时学琴,初次得了先生夸奖般雀跃。目光盈盈,想望进皇帝眸中。 瞧见昭妃飞扬的眼角,含情脉脉,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之态。可脑海里偏现了那晚她立于大殿门前,回眸一笑,眼如新月,曈若剪水之样。不怕念起,唯恐觉迟,或此时正值年少桀骜不驯,亦或并未察觉相思入骨,不若十载后除夕之夜怎会在她棺柩前泣不成声,愧悔不已。料得年年断肠处,明夜月,短松冈。 “梁九玏”皇帝虽心不在焉,却也并非儿女情长,为帝者,天下为重,遂唤了人进来。 “哎,奴才在”梁九玏闻声跨进了殿门,上前伺候。 皇帝随意拿起手边的折子,“将朕御茶膳房新晋西湖龙井送到翊坤宫”,翻着折子吩咐道。低首方瞧了两行字,才微微抬眼,“爱妃今日辛苦,朕得了空便去瞧你”。 阿玛还教了许多,可皇上已然开口,不便久留,只得福了身:“望皇上保重龙体,切莫太过忧劳,臣妾告退”。 天若绸,云如丝,鎏黄屋顶,恢弘大气,朱漆圆柱,彰显皇家贵重,地砖灰璞,一望无际。绕过交泰殿,醒目蓝色匾额上坤宁宫三字,钮祜禄氏乃是后宫中身世最为尊贵,即使不曾从大清门进,却迟早住得进这宫殿。昭妃在风中站了一会儿,带了欲望,离了那望而不得的殿门。 一连五日,政务缠身,前朝热闹,后宫冷清。文武百官皆猜测,苏克萨哈被鳌拜矫旨所杀,皇上无任何不愉,对鳌拜还愈发纵容了,是惧怕亦或是筹谋。 “皇上,翊坤宫娘娘今儿个着人送了红糖酥,万岁爷可要尝尝?”。梁九玏端着方云荷送来的食盒匣子,一脸讨好的呈予皇帝。 不料皇帝懒于抬眼,执着朱笔,批复奏折,辨不 分卷阅读65 出喜怒:“梁九玏,你是糊涂了,还是胆子愈发大了。今日是何日?怎的,昭妃赏了何物,竟如此帮衬”。 “皇上,奴才不敢,奴才怎敢忘了是十五啊,便是借奴才十个胆也不敢收后宫主子的赏赐!奴才只忠心皇上一人,皇上明鉴啊!”真真冤枉,皇后娘娘命人传话,昭妃娘娘近日得皇上欢心,只要皇上心怡,便多让昭妃娘娘伴驾。且皇后娘娘近日微恙,不宜近身伺候。为着此事,冬雪好久不曾理人了,心中苦闷。皇上此时又怪罪,欲哭无泪。 壮着胆子打量万岁爷神情,似是生气,不敢多嘴,弄巧成拙少不了一顿板子,皮开肉绽的滋味儿甚苦。 见桌前折子渐少,梁九玏眼尖的撤了茶盏,入后殿,换了新茶,方呈于主子手边儿,便闻得:“你方才为何劝朕去翊坤宫,可是皇祖母交代?”。 皇帝思量一番,只觉奇怪,梁九玏并非不懂规矩之人,怎会故意提醒。 梁九玏手一抖,怎抬出太皇太后,若惊动了太皇太后还了得!猛的跪下,磕头认错:“皇上,奴才错了,日后再不多嘴了。是皇后娘娘吩咐奴才,昭妃娘娘招人喜欢,若瞅着机会,便让奴才在皇上跟前儿多提昭妃娘娘”。 “皇后?”皇帝愈发不解,梁九玏云里雾里胡言甚?关皇后何事? “回皇上,前日皇后娘娘来请安,带着予皇上的吃食。可凑巧了,昭妃娘娘在殿内,皇后娘娘只吩咐奴才不必回禀皇上娘娘来过,便回了宫。想来皇后娘娘是觉着昭妃娘娘得皇上欢心,便想昭妃娘娘多伴驾,且皇后娘娘昨日宣了太医,又差人来吩咐奴才”。梁九玏冒着汗,禀了实情。 “混账东西,为何此时才报!太医怎未报于朕,真是反了!待朕瞧了皇后,你自去领十个板子”。皇帝摔了朱笔,立时起身,朝服未换,直往坤宁宫去了。 ☆、第三十八章 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白瓷青花瓶中插了株红梅,虽还只是花苞,可角落散出淡淡幽香,为一室寂寞添了温情。 瑶瑶琴音,流觞古曲,不悲不怨。皇帝脚步尚未踏进坤宁宫,筝声即止,只闻得里间女子喊道:“冬雪,酒酿小圆子怎的还未拿来”。中气十足。 “可是未用午膳?”沉声询问,待梁九玏打了帘,皇帝迈步进去,目光停于皇后脸上,面色红润,脂白晶莹,淡色口脂衬得人比花娇,毫无病态。 皇后微微吃惊,立即起身行礼:“臣妾请皇上安”。 皇帝覆手径直走向座榻,站定于座榻前,并未坐下。帝未叫起,皇后亦不敢起。深知皇帝心性,怕是恼了。 “皇后会弹筝?”。皇帝终是先开了口,可心下不愉,语气冷冽。 “是,臣妾自幼学过”。皇后中规中矩回道,殊不知更令皇帝心绪纷繁。 冬雪见皇上不命主子起身,慌了神,才几日,莫不是别的主子吹了枕边风,皇上来寻娘娘的错处。虽还恼着梁九玏,可主子要紧。瞟了一眼,皇上不曾瞧见,伸出脚,踢了梁九玏的小腿。 梁九玏心中大喜,冬雪终是理他了,笑着侧过脸去,只见冬雪一脸怒容。眼神示意,皇后娘娘还行着礼。可他也不知道万岁爷是何意,来时主子甚为担忧,见了皇后娘娘,却又变了神情。为了赔罪,一咬牙,微声道:“皇上,皇后娘娘还……” “滚出去”未待梁九玏话毕,皇帝便低声斥责。 冬雪愈发急了,原欲为皇后娘娘辩驳,可梁九玏使了力气,拉了她出去。 “你是作何!想必是哪位主子得了宠,梁总管上赶着巴结!哼!皇后主子还得自个儿心疼,不必墙头草来指手画脚”。新仇旧恨堆一块儿,出了门冬雪便夹枪带棒损了梁九玏一通。 梁九玏一脑袋汗,耷着眉,平日伶牙利嘴之人,急得不知如何辩解:“哎哟,好姑娘,这是怎生言语!皇上闻得娘娘微恙,朝服未换便赶了来。我又何处去巴结别的主子,我只忠心于皇上。若真要偏心哪位主子娘娘,姑娘岂不知我心意!” 冬雪将信将疑:“真的?” 梁九玏立即站直了,竖起三根手指,神色严肃,发誓道:“比珍珠还真!” 见他如此呆鹅之样,冬雪噗的一声笑出来:“如此,便信你一回”。 梁九玏傻傻笑着,心想:冬雪一笑比花娇,天仙儿似的。 屋外晴了天,可屋内还如寒冬一般。皇帝不言,皇后亦低着头,风微微吹起门帘,木扁轻轻扣在门框上。 皇帝胸口火越烧越旺,转过身,大步迈去,伸手擒了她的下颌,迫着皇后瞧他的眼,“皇后只想将朕推到旁人宫里?一月两日在坤宁宫,皇后嫌多?”,皇帝眯了眼,质问道。 此话真亏心,当真她舍得?鼻头酸涩,眼中波光粼粼,只望着他,不言不语。 楚楚可怜之态入了眼,霎时软了心肠,不愿瞧,侧过头去。可眼前人歪了身子,往一侧倒下,皇帝慌了心神,张了双臂急急的接了人,旁事便顾不得。 “腿麻了”靠在皇帝臂弯里,小女儿似得羞赧。 分卷阅读66 见皇后无事,放下心来。“如此蠢笨,你若起身,难不成朕能责难于你”。虽是责怪,却缓了音儿,抱了她起身。 瞥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知是小心思,想扔她于座榻上,不再理。终硬不下心肠,怕摔疼了她。方落了榻,置她于膝上。果真便搂了他颈脖,笑意盈盈。 知皇帝还恼,在他颊边轻啄,柔着声音:“思君,念君,盼君至”。 皇帝心中一动,揽着她腰肢,往身前靠,“胡言!皇后不是命梁九玏劝朕去翊坤宫”。冰着脸,不甚和善。 皇后将头赖于皇帝颈窝,“若嫔妃哄得皇上欢心,我乃皇后,还同她们吃醋不成。自帮衬着嫔妃讨皇上喜欢,且皇祖母时常教导,盼皇上多子多福”。 心下了然,执了她的手,放于左侧胸前,暖声道:“敏溪,朕虽恩宠她人,可仅放吾妻于心间”。 “那日南瓜银丝羹好甜呢,命冬雪做了端来,可好?”。皇后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在皇帝颈侧吐气如兰,言笑晏晏。 皇帝闷笑,揉着她的手,道:“方不是喊着酒酿小圆子,命人多呈一份便是了”。 皇后欲起身,可腰间的手存了力,挣不开,只闻得皇帝耳语问道:“晚间可会补偿朕?” 待她红着脸点了头,皇帝方才罢了手,放她唤奴才进来伺候。 因着答应了补偿之事,皇帝瞧着她时带了笑,笑中玩味愈盛。皇后替皇帝净手时,虽不曾双目相对,热烈的目光,灼得耳根皆红了。 晚膳毕,皇帝命人伺候在旁,牵了皇后之手。出坤宁宫门,至乾清宫门前,高阶之上,赏落日余晖。“配朕比肩之人,唯尔一人”。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斜阳挥洒,映出璧人鸳影。 起了风,凉意渐起,皇帝握了佳人之手,放在掌心暖着。结发两载,患难与共,情意渐深,宫苑深深,却也无孤寂。 皇帝忧其受凉,片刻便还了宫。命人备下热水,催她沐浴,去去身上凉气。接了梁九玏呈的热茶,方饮一口,便吩咐道:“将屋内炭火烧热些,皇后畏凉”。 “嗻,奴才遵旨”梁九玏得了口谕,立时唤人加碳,又伺候万岁爷净面。 半时辰还余,皇后更了棠色寝衣,迈出屏风便瞧见皇帝躺于床榻,似是歇息了。胸前却还放着书,生出心疼,放轻了脚步。正欲取下手中书,不防皇帝突然睁了眼,抓了她的手,邪笑着瞧她。不曾防备,一下跌坐在床沿,脸颊绯红。 “皇上可是累了,待臣妾放回了书,伺候皇上歇息了”。皇后侧眼,羞赧之态。 皇帝偏不放手,故意问道:“皇后还知伺候朕,怎如此磨磨蹭蹭?” 皇后眼珠一转,娇媚笑道:“臣妾近日瞧了春宫册子,与嬷嬷学了那西施浣纱,皇上可准臣妾一试”。 帝霎时间眼神清亮,喉头滚动,手下用力,敏溪便跌于他身上,在她耳廓道:“准了”。书顺着床沿滑了下去。 “哎,书,书!”皇后伸手欲捡起,却晚了一瞬,知他是爱书之人,这才急了。 只听得皇帝笑言:“书哪及你重要”。 “帷帐!”敏溪羞得轻锤他胸口。如此皇帝方放了手,由她去放下帷帐。 待敏溪转过身,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头一遭,无人伺候,他竟自己解了亵裤。 “怎的还不宽衣解带”。皇帝逗趣道。 敏溪懒理浑话,慢吞吞解了盘扣,褪了兜衣。丝发披肩,胴体凝白,脸颊添了玫色,玄烨爱煞了她如此媚态。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敏溪便累了,可他却龙虎精神,只得赖于他颈间,嗔到:“你怎么还没好,我腿好酸”。 玄烨不以为意:“为君者怎可落了雄风”,威胁的捏了捏她的腿侧。 实是没了力气,此时还不撒娇更待何时,“皇上自是威武,臣妾原是没出息,皇上饶了臣妾吧”。 “不准”随即翻身而上,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汗光珠点点,唇朱暖更融。 翌日清晨,屋内炭盆里燃得十分欢快,不觉纷飞的雪已盖了屋檐。 “皇上,娘娘,快卯时了”梁九玏在外禀话。 敏溪猛的睁开眼,昨夜纵他闹得太晚,今晨竟险些睡过了时辰,若是皇祖母知晓,便是在小佛堂跪上一夜也不可饶恕。虽腿间酸疼,却顾不得了,下了地,软了脚。 “你起来做甚,屋里这些个奴才还不够使唤!还不快躺下”。皇帝方立床畔,余光瞧她站不稳,一时蹙了眉。 敏溪摇摇头,道:“不合规矩,皇上起了,臣妾还躺着于理不合。况臣妾为女子之仪表,怎可一晌贪欢”。言罢,唤了冬雪备水。 “皇上,外边儿下雪了。路滑,得早些个儿走”。梁九玏一边伺候着皇帝穿衣,一边回禀。 未待皇帝开口,皇后问道:“皇上的麾氅可备着?雪落了衣袍上,化了可是湿冷的紧”。 “哎哟,瞧奴才的记性!还是皇后娘娘心思细腻,奴才即刻让人取来”梁九玏拍了拍额头,赔笑 分卷阅读67 着回道。 皇后拦了人,往一旁柜子去了,“不必了,这儿原备着一件。虽不如秀坊做的好,可也能解一时之急,不必费那时候,着急忙慌的,摔了人便不好了”。从柜中取出一件黑貂毛大氅,虽是素色,做工倒也精致,一瞧便知女红了得。 替他披了氅,系了带,才觉他正嘴角含笑,怔怔盯着她,移不开眼。皇后莞尔:“皇上盯着臣妾做何”。 皇帝握了她的手,愉悦漫出心房,轻捏了一侧的脸颊,“此乃欺君之罪,何时做的,怎不告知于我”。 皇后微微咧了唇角,抬眼望他,“我手笨,冬雪教着,做了好些时候”。这神情像极宗室子侄年节时讨赏的俏皮样。 不知是否入了魔怔,皇帝将她拥进怀里,嗅着发间香气,满目温柔,又暖又软,安心适然。双臂微紧,似是要嵌进心里。 一旁的梁九玏用手肘顶了顶冬雪,挑眉示意:可还信我?万岁爷对皇后娘娘情分哪宫主子皆不及。 冬雪只回他白眼,明眼人便瞧得,况且自个儿又不曾瞎,须他多嘴。 梁九玏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道:“皇上,时辰到了,该上朝了”。 皇后挣了挣,福了身:“臣妾恭送皇上”。 皇帝怀里一空,甚是不怡,冷语道:“朕还不知时辰到了,还当天下人皆如你一般蠢钝”。 受了训,低着头,跟在主子后边儿,余光瞥见冬雪正捂嘴笑他,嘴角也抑制不住向上扬。 画堂晨起,雪花飞坠,如飘散的蒲公英,似醉似舞。白雪中一行人,身着黑色大氅的君王,龙威燕颔,煞是醒目。 ☆、第三十九章 陪都歌舞迎佳节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各宫院儿里都是忙碌的小太监与宫女,或扫着院子,或换着灯笼。 今年皇后凤体大安,太皇太后特下懿旨命皇后承办年节。众官眷猜想,太皇太后可是要收了昭妃的权?还是因着鳌拜不喜昭妃? 不论众人如何揣测,慧怡宫主位心情大好。 “还当那翊坤宫如何得宠,前儿哄得皇上欢心,连去了两日。嘁,竟还传言她颇有□□宸妃之姿,哈哈哈,笑掉本宫大牙。宸妃好歹赐了个宸字,她呢,不过是昭妃,今后宫之人除了正宫皇后,哪一个不是从闺名里摘出个字来便罢了。虽协理后宫,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中宫可是有皇上亲赐金册金印。她不也只得了皇上口谕,不怪太皇太后偏心皇后。本宫到要看她能猖狂到几时”。慧嫔斜卧于榻,手托香腮,一脸得意之色。 时青跪立在一旁剥着橘子,剥好了,递到主子手边,唯唯诺诺:“娘娘说的是”。 慧嫔瞧时胆小慎微之样便心中烦闷,翊坤宫大宫女云荷嚣张跋扈,坤宁宫大宫女冬雪芷兰也自视甚高,怎自己跟前儿一个个如此没用。若是自个儿脾性好相与,岂非人人可欺。 酸甜的柑橘入了口,心中愈发郁结。蒙古女子素来强健,怎承宠数载还未怀上龙裔。不过,昭妃嘛……霎时舒展了眉头,翊坤宫费尽心思,可也得太皇太后应允,嘴角冷笑惊得时青阵阵怕意袭来。 一株株红梅被送进了翊坤宫,皆知皇后素爱梅,可昭妃却命人摘了梅园一半的梅花,难不成昭妃不满年节承办之权? “娘娘,梅摘好了”云荷让小太监抱着珐琅瓷花瓶排了一溜,立于主子跟前儿。 昭妃丹唇轻起,吹了吹尚未风干的蔻丹,“嗯,放于四处角落里吧。待皇上来了定是欢喜,皇上爱赏梅,如今大多进了翊坤宫,便可多来瞧本宫了”。嘴角微扬,盯着玉手上的蔻丹,手如凝脂,嫣红的蔻丹点缀,正如那红梅。昭妃艳压群芳,论貌,钮祜禄瑾昭便是后宫第一人,世上无男子不爱貌美女子,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不愿六宫粉黛无颜色,只盼深得帝王心。 “可是娘娘,您不怕外边儿的人猜测是为年节之权嘛。毕竟皇后也爱梅呀”。云荷担忧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昭妃大笑,“怕?本宫怕甚?满宫也并非皇后一人爱梅,本宫乃皇上嫔妃,摘梅争宠乃是情有可原,皇后还能醋了治罪不成?阿玛教导,只须讨得太皇太后欢心即可。如今索尼不在,本宫玛法乃开国大臣,即便义父不曾帮衬,谁也动本宫不得”。抬了下颌,丹凤眼里尽然骄傲。阿玛教过,得了太皇太后信任,离圣心也近了。 云荷亦随着笑:“谁人不知翊坤宫娘娘家世尊贵,且娘娘盛宠,自是无人敢乱嚼舌根”。 闻得此言,昭妃轻哼:“那张氏还真当本宫是傻子不成,撺掇本宫抚养大阿。,呵,低贱奴才生的也配养在本宫身边儿,况此举定会惹了太皇太后,皇上与皇后不快。本宫巴结太皇太后还不及,怎可惹了太皇太后不爽利。虽不满皇后,可也不愿此时得罪”。 “娘娘英明”云荷见主子欲起身,忙上前扶着。 昭妃起身,摸了摸发钗与耳钳,笑得明媚:“走吧,皇后忙着年节,无暇伺候太皇太后,本宫也得尽孝不是”。 “是,娘娘”云 分卷阅读68 荷跟在主子身后,得意非常。 飞雪簌簌,寒风鸣啸,乾清宫正殿里静得只闻风声,大臣皆屏气,独鳌拜一人昂首直视。半晌前,话语犀利。 “皇上,奴才有事奏请”。鳌拜站出列,微拱手。“臣以为,中宫皇后入宫两载无所出,实是有负天下人之期望,且宫务时常交于昭妃娘娘,有亏女德,不堪担当母仪天下之大任。臣奏请皇上废黜无德无贤之后,另择身份尊贵,仪表恭范之人立为中宫,以彰天家典范。若皇上应允奴才所奏,奴才愿解甲归田”。未待皇帝一言,鳌拜又自顾自奏完余下之事。 皇帝此时怒火中烧,目无君上为不臣,恣意论后宫之事乃僭越,奏请废后更为不敬,却不可同其针锋相对。只盯着鳌拜的脸,不语。 大臣中无人敢言,索额图方升迁为吏部右侍郎月余,若附议便得罪了赫舍里一族,可鳌中堂亦惹不得,静观其变实属上策。 “呵呵,鳌中堂甚是关心朕的家事,劳鳌中堂费心了。废后一事兹事体大,切不可草率而定,索额图你可有何见解”。皇帝笑着囫囵两句,看向索额图问道。 索额图即跪下,道:“皇上,奴才认为鳌中堂所言不妥。皇后娘娘自母仪天下以来,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上孝太皇太后与太后,下谕后宫嫔妃。皇上长子即为皇后长子也,皇后虽不及太皇太后端慧,不及太后贤淑,却也为六宫典范。奴才不敢苟同鳌中堂所奏”。 “既是两位爱卿各有不同之意,朕也实难抉择,待朕奏于太皇太后,聆听训示,再作考虑。如此,便退朝吧”。皇帝故作两难之态,伸手扶额,命散朝。 皇帝起了身,正往后殿去,吩咐梁九玏:“今日之事不许…….”,话音未落,便瞥见皇后星华笑颜。 “皇上下朝了,可要用茶?”皇后福身行礼,关切道。 皇帝微怔,牵她起身,问道:“免礼,何时来的?” “臣妾来时见皇上忙于政事,不愿扰了皇上。可一时间飘起雪,芷兰取披风去了,只得等她取了来再走”。皇后温柔相望,眼里波澜微起,眷恋深。 “皇后可………”皇帝不知前殿鳌拜胡言可有传至后殿,亦或来时可有闻得几句,怕她心中委屈。 皇后提了下裙,立时跪了下去,叩首贴地,冬雪与梁九玏见状,急忙跪下。“皇后!”皇帝讶然,正欲上前扶起,皇后却先抬了头。 “皇上,臣妾不敢隐瞒,方才大殿中鳌拜之言,臣妾俱入耳。若废黜臣妾,可助皇上谋业,除了奸佞,即是稍有胜算,也万望皇上切不可迟疑”。皇后直着脊背,少有肃穆神色,眼波平静,无悲无惧。 冬雪与梁九玏相视一眼,皆是惊讶,皇后娘娘可知此话何意?劝皇上废后,可是来的路上让风吹糊涂了? “胡闹!快起来!”玄烨心下恼了,难不成真当他傀儡之君,竟要废后以保皇位! 冬雪莲忙上前扶主子起身,“臣妾带了南瓜银丝羹,交于小全子,温在小厨房了。望皇上保重龙体,臣妾告退”。敏溪知他此时心火未消,待心静后便知可行,遂跪了安。 玄烨苦笑,若早年初识时,必然毫不犹豫应了鳌拜,可如今………敏溪,还不知我心吗,红颜易得,知己难求。皇阿玛终其一生也无懂他之人,我何其有幸得妻如你,自不会放手。 “娘娘,您方才那一番话真是吓死奴才了,奴才不经吓,以后莫要吓奴才了。您没见皇上都生气了,为了赫舍里一族,您以后莫要提了,奴才求娘娘了”。冬雪后怕,若皇上准了娘娘所请可如何是好。 敏溪站于廊下,雪飞到脚边,沾上了裙摆,可也没冷了笑意,“鳌拜自是知皇上不准奏方那般胡言,他本对索额图不满,且又是昭妃义父。如何心服本宫安坐中宫之位。若皇上出其不意应了奏请,没了官职,皇上便更好剪其党羽,诛其心腹,扫除掣肘。事后即便皇上不允本宫后位,也可念本宫一片丹心,对赫舍里一族多些照拂,亦能保一族安宁”。 “可皇上会应允吗?”冬雪不敢确信,毕竟圣心难测,她知皇后娘娘将一切都背负于肩上。 还未等主子应答,芷兰便随江德福赶来,手里拿着披风与手炉。 走出几丈远,敏溪忽而站下,转过头,瞧着银粟飘然旋落到鎏金屋顶,明黄神兽批了白衣,郁蓝匾额上金色三字,乾清宫,突然弯了眼角,喃喃道:“他不会”。 待皇后身影模糊在雪里,柱子后走出一人,噶布喇看着敏溪的背影,眼眶湿润。今日殿中鳌拜之言他亦听见,握住佩刀的手紧了又紧,心中愧疚:皇后娘娘,奴才无用。竟让娘娘陷入如此境地,奴才愧对于先祖。奴才…….愧为人父。 慈宁宫,欢声笑语。 “太皇太后若您喜欢,臣妾往后还做了送来”。昭妃见太皇太后十分喜爱小厨房做的梅花酪,笑得欢快,只盼能早些得了太皇太后喜爱。 “哈哈哈,那怎好烦你”。太皇太后手中还余咬了一半的梅花酪,这已是第三块了,昭妃一席话暖人心。 昭妃受宠若惊, 分卷阅读69 忙道:“太皇太后不嫌臣妾粗手笨脚,便是臣妾的福气,如何能是麻烦呢。若太皇太后不嫌臣妾蠢笨,臣妾只愿多伺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颔首,将余下一半梅花酪放回盘中,倾着身子,笑言道:“哀家疼你不及,怎会嫌你”。 “臣妾谢太皇太后厚爱,如此,今后臣妾便多来叨扰太皇太后了”。昭妃喜上眉梢。 正巧苏麻打了水,欲替主子净手,昭妃立时上前,望着苏麻道:“嬷嬷,让臣妾来吧”。言罢接过了水盆。苏麻见主子点了头,方松了手。 众人跪了安,苏麻给主子捏着肩,问道:“格格喜欢昭妃娘娘?” 大玉儿勾起嘴角:“昭妃也算开窍了。哀家原不厌恶,为何不能喜欢。百花齐放方能多子多福,你知道,哀家忌讳一枝独秀。疼昭妃与疼皇后一般,且钮祜禄一族更为有用,得为皇帝今后想啊”。 苏麻顿了下,回道:“奴才懂了”。 ☆、第四十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皇后的脉案呈于桌案上,皇帝食指敲着案几,凤目微眯,锤首思量。凯茂林跪在下首,埋着头,心中已知不好,如今慈宁宫不好交代,皇上此处亦是欺君之罪。 “来人,摆驾慈宁宫”。皇帝猛然起身,晃动了胸前朝珠,平静至极。 梁九玏躬了身,跟在身后,摸不透万岁爷此时喜怒,还是沉默不言为好。 黑色金丝盘龙靴现于凯茂林眼前,依旧不敢抬头,冷冽之声从头顶传来:“跪着,待朕回来再做处置”。头重重叩于青砖之上,“奴才遵旨”。 宫人已清扫过宫道,两侧的角落里堆着雪,皇帝未乘轿撵,眉心仍旧相蹙。 至慈宁宫门前,驻足,望了望里边儿,不敢如此神色见皇祖母。遂展了眉头,挂了笑,方迈步进去。 太皇太后方午歇了,苏麻正伺候着漱口,未等小太监禀报,皇帝便进了内殿。 “皇上万福”。苏麻收了用具,行了微礼,便上茶房备茶。 “孙儿请皇祖母安”。皇帝上前跪礼问安,虽不知皇祖母缘何如此,可此事必有缘由,祖孙间应无话不谈。 大玉儿一瞧皇帝神色便知请安不过幌子,从小教大,瞒不过她。却也不急,端了茶盏,吹了吹,问道:“怎的如此脸色?何事令皇帝心烦”。 “皇祖母,皇后…….可有何错处”皇帝抬首瞥见祖母鬓边白发,眼角深深沟壑,一时竟不知如何将来时思忖之辞道出口。 原是来兴师问罪,大玉儿饮下茶,轻落茶盏,转着佛珠,不紧不慢道:“哀家还当皇帝孝顺,前来请安,却不知是问罪来了”。 皇帝闻此大惊,连忙跪下,“皇祖母,孙儿不敢,只是…….求皇祖母莫要为难…” 大玉儿闭了眼,吐气生硬道:“汝为一国之君,一道圣旨,谁敢不从,既是吾等也只得遵旨行事”。 “皇祖母,孙儿错了,望皇祖母息怒”皇帝跪于祖母身前,急切认错,如同幼时贪玩误了课业,身侧伺候人等皆受重罚般心痛。 太皇太后指间停顿,睁了眼,方消了怒意。到底是付了万般心血教养,与福临甚为不同。“天气如此寒凉,还不快起来”,亦不可令皇帝如此跪着。 皇帝望祖母双眼,便知皇祖母怒气全消,方起了身,“孙儿不孝,惹了皇祖母生气,实是有违孝道”。自知行事莽撞,实乃有负皇祖母悉心教养之恩,遂陪罪。 大玉儿脸色缓和,复转了佛珠,“那时索尼还安在,原未想此法,可因昭妃一事,哀家觉着一视同仁的好。瞧着皇帝与皇后夫妻情深便未令皇帝知晓,如今赫舍里一族甚为忠心,且皇后亦孝惠淑贤,已有停药之意。皇帝既已察觉,自不相瞒,玄烨乃皇祖母最亲之人,可知道了?”。缓缓道出原委。 皇帝眼里泛了水光,亦添了笑意,答道:“是,孙儿知道了,孙儿谢皇祖母”。 大玉儿竟笑出声来:“哈哈哈,皇帝呀,汉臣曾同哀家讲,若男子娶了妻便忘了娘。皇帝此番做派,可未顾及皇祖母脸面”。 既是打趣,皇祖母必定不恼了,心底回了暖,“皇祖母,孙儿自记事以来,便依恋膝下。皇祖母教导于臣,时常关心,继位以来,相依为命,凡有难处,必亲示之,皇祖母之恩,玄烨不敢忘,亦不会忘。自大婚以来,皇后贤良孝顺,六宫和睦,赖以皇祖母始时择之”,皇帝肺腑之言,只盼祖母明他心意。 “皇祖母知道了,且去吧”。太皇太后伸了手,拍了皇帝手臂,。 “孙儿有奏章未批完,先告退了。望皇祖母保重凤体”。皇帝躬身作揖。 太皇太后笑着点头应是,见皇帝离去背影,感叹:又长高,也壮了。如此孝顺,心下慰藉,舒心不已。 苏麻端了茶进来时,见皇帝早起驾离开,遂正好替主子换了茶,“格格何不顺着皇上些呢”,苏麻知主子一切皆为了皇上,可若皇上同先帝一般,束得紧了,适得其反,一生心血岂不白费了。 “苏麻,玄烨并非福临, 分卷阅读70 玄烨敬我,甚至惧我。他虽多情,却不会因一女子顶撞于我。不似福临那般无情,他不忍心,我只能做那恶人了。后宫中,讨我喜欢的女子甚多,讨玄烨喜欢的女子亦多,可再怎么喜欢,终究是为着玄烨。无有比天下更重之事。中宫无子,于天下稳定不利”。太皇太后笑道,眼里没了温情,只余狠厉。不怪今日心狠手辣,城府深重,曾经也是心地良善之人,却遭亲人背叛陷入险境。大清太皇太后,辅佐两代帝王,无人不忌惮几分。输了情又如何,赢得天下人敬仰。 慧怡宫奴才瞧见皇上御驾去了慈宁宫,忙回宫报于慧嫔。慧嫔梳了妆,赶着去慈宁宫,今儿定要见着皇上方能如意。 皇帝方踏出慈宁宫门,便见桔色宫装的慧嫔从转角而来,衣上绣了翩翩飞蝶,袖口毛绒袖边颜色更深些,如此亮色,宫道两侧莹白的积雪衬得愈发绰约多姿。 “嫔妾给皇上请安”。慧嫔明媚笑着,身上洒了玫瑰露,香气袭人。 “平身,给太后请过安了?”。皇帝心情大好,此时脸色甚是愉悦。 慧嫔见此顺势诉了相思意,“回皇上,嫔妾辰时给太后请安,太后一切安好。皇上近日可好,嫔妾可是时时念着皇上,日日盼着皇上”。微微撅了嘴,眉眼间风情万种。 皇帝轻笑两声,温声慰道:“待朕得了空便去瞧你,太皇太后正得闲,你前去请安正当时。朕回乾清宫批折子了”。 如了意,不便多作纠缠,做朵解语花方得皇上喜欢,姑姑多时提点,自不能忘。“臣妾恭送皇上”。福身行礼,目送皇帝远去。 “娘娘怎么不将皇上请回宫?岂非白白丢了机会”。时青不解,扶着主子问道。 慧嫔只望着皇帝离去之路,眼含嘲讽,“当本宫癫了嘛,在慈宁宫门口截人,给太皇太后没脸,本宫可没活腻味”。斜了时青一眼,往门里去了,既到了,如何能不去请安,并非痴傻。昭妃知讨好,她也不可落了下乘。 凯茂林已跪足一个时辰,不知皇帝如何处置。太皇太后之命,不敢不从。可从了便是欺君,若报于皇上便是抗旨,横竖是一死,如今被皇上看破,反松了气。 皇帝径直走向龙椅,拿了面上奏折,坐下。执着笔,览阅福全呈的密折,虽未抬头,却开了圣口:“皇后凤体,务必尽心,明年若未有好消息,朕摘了你脑袋”。 “奴才遵旨!只太皇太后………”。凯茂林额冒冷汗,不知该如何去慈宁宫回禀。 “太皇太后自与朕一心,不必顾忌”。皇帝抬头扫他一眼,不甚为意。 “是,奴才遵旨”。凯茂林放下心来,皇后素来体弱,用了几月避子药,若要有孕,需调理一年半载。可昭妃虽体健,长此以往,亦是伤身,瞟一眼皇上,罢了,莫要多言,自保要紧。 又闻得皇帝沉声吩咐:“召索额图进宫觐见”。 子之养也,乐其心。紫禁城中,皇子生母愈发多,可皇额娘仅一人。 皇后谨记爷爷之教,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为中宫皇后不可同嫔妃计较。奶娘抱着承瑞,模样长壮了不少,正挥着小手玩儿。 皇后顺手拿了桌上的拨浪鼓,到刘嬷嬷身旁,摇着逗承瑞:“承瑞,快快长大,皇额娘疼你,张着小嘴,可是想唤皇额娘”。 或有人哄着玩儿,承瑞竟笑了,皇后甚是惊喜,亦笑了。 皇帝方至门口,便闻得屋内丫鬟主子笑作一团,不知何事引得她如此开怀。 “何事引得皇后如此开心”伸手掀了门帘,问道。 转头瞧清了来人,屋内人皆行礼问安,“臣妾(奴才)给皇上请安”。 皇帝颔首:“都平身吧”。至皇后身前,扶她起身。 “皇上,您瞧,承瑞对臣妾笑呢”。皇后轻碰皇帝手臂,眼似星辰,笑如春风暖人心。 “是嘛,朕瞧瞧”。偏头过去,见承瑞正骨碌碌的转眼望着他,“哈哈哈,这孩子,长得十分壮实,甚好”,皇帝伸指,在承瑞肉嘟嘟小脸上点了点。 刘嬷嬷瞧着皇帝眼神在皇后脸上几经流连,十分知趣抱着承瑞道:“皇上,娘娘,小阿哥该进食了 ,奴才带小阿哥下去了”。 皇帝应允,可皇后却又多嘱咐了几句:“小心照看,如今天气凉,莫要着了凉,小小身子可如何受得”。 “奴才省得,皇后娘娘且放心”刘嬷嬷笑着应是,抱着承瑞下去了。 皇帝握她的手,瞬时皱了眉,“怎的如此凉,明日让太医好好诊脉,调理好身子,不若何时方可替朕延绵子嗣”。 敏溪抿嘴笑,将那只手亦放进他掌中,“皇上握着,不就暖了”。晃着他两手,瞳若秋水,波光粼粼。 真愈发没皮没脸,竟愈发像个稚童,既同他不正经,陪着便是。挑着嘴角,“夜里岂非更可暖着你”。 果真,瞧她红透的耳尖便知是羞了,抽了手,小声嘟囔道:“竹荪汤怎的还未煨好”,眼神飘忽,往屋外去了。 皇帝甚觉好笑,可霎时凝了神色,唤了江德福进来,“明日派人去乾清 分卷阅读71 宫取雪莲和人参,每宫份例有限,从朕私库中拿,再将乾清宫的碳拨一些过来,屋里烧暖些。嘱咐冬雪,不许小厨房做寒凉吃食,主子若是贪嘴,做奴才的需想法劝着。倘若朕知若有伺候不尽心者”,皇帝端了茶盏,揭了杯盖,“不必活了”。 “是,奴才必定谨遵旨意,不敢懈怠”。江德福打了激灵,心中寒气起。 ☆、第四十一章 尽付芳心与蜜房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年复一年,花开花又谢。御花园中早没了红梅伊影,玉兰枝头花苞俱开了口,暖阳一照,露珠滚落,淡淡芬芳。地园里的牡丹跃跃欲试想要绽放,可终究是缺了时候,挣不开花蕾外的束缚。 皇后初次承办年节,张弛有度,太皇太后与太后大加赞赏,皇上亦当众人谕示,此六宫典范,实乃贤后。皆以为索额图可因此加官进爵,皇上却加鳌拜,遏必隆太师,晋额驸吴应熊为少傅兼太子太傅及额驸羹聚忠为太子少师。赫舍里一族无人官位加晋。 “娘娘,敬事房来报,答应张氏遇喜”。冬雪接了吴忠的禀报便一刻不停的向主子传禀。 手中翻过的一页纸落下,盯着账簿,移不开眼,“太医可去仔细瞧过了,一切按马佳贵人遇喜时准备,好好嘱咐底下奴才,莫怠慢了”。一如既往的温和。 “.….是”。冬雪欲言又止,她知娘娘心里不好过,并非拈酸吃醋,只中宫无子为人诟病,面上无光的终是皇上,主子愧对皇上罢了。可娘娘承宠不少,怎迟迟未有好消息呢。宫里宫外风言风语,索大人时常来信催促询问,谁又知娘娘心中苦楚。 “等等,着人去乾清宫请皇上示下。若有旁的吩咐,本宫也可照办”。皇后手下又翻一页,面色如常。 冬雪福了身,打量主子的神情,还是住了嘴,方至门口,转头瞧主子一眼,心下叹气。娘娘如此倔强的性子,怕是听不进劝。 屋里没了人,静得令人心悸,手指缓缓卷曲,握成拳,温润的泪滴到书上,花了字,轻喃:“对不起”。 冬雪至乾清宫门外,见梁九玏满脸堆笑迎上来:“哟,冬雪姑娘今儿怎得了空过来”。 却见冬雪白他一眼,斥道:“呵,梁总管,你我之间可有交情?我可不敢直呼总管名讳,也望总管莫要如此唤我”。 “哎哟,又是我何处得罪了姑娘?姑娘明示”。梁九玏急了,几天未见,不知为何又招这姑奶奶了。 冬雪虽不舒心,也未忘正事,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张答应有喜,娘娘命我前来禀报皇上,若皇上无别的吩咐便照马佳贵人遇喜时吩咐下去了”。 原是为此事,“请姑娘在此处稍候片刻,我即刻禀报皇上”。梁九玏嬉笑应下,转身便苦了脸,万岁爷翻牌子也不是他可左右之事,冤枉! 索额图方回完话,还余几步至门口,见梁九玏进了门,微微拱手,笑着问道:“梁总管,可是有何急事啊?” 梁九玏低了身子,回道:“索大人可是与皇上商议完事了?奴才恭送索大人”。 索额图见他不愿多言,笑咳两声,往外走去。刚迈出门,便瞧见冬雪,唤人近前:“冬雪,你怎的在这儿,可是皇后娘娘有何事”。 冬雪行了礼,心中纠结,不知当讲不当讲,垂着头,答道:“回索大人,是娘娘命奴才过来问皇上安。娘娘一切安好,索大人放心”。 “嗯,伺候娘娘多仔细着”。索额图不疑有他,点了头便离去了。 皇帝正合了奏折,准备用些茶点,梁九玏一脸喜色上前,禀道:“奴才恭喜皇上,方才冬雪姑娘来报,张答应有喜。皇后娘娘的意思是照马佳贵人那时来,不知皇上意下如何”。余光注意着皇帝的神情。 “后宫一切事宜,皇后做主便好”皇帝状似无意,可脑海里皆是敏溪倩影。无须多言,她会顾好张氏及龙嗣,亦会自责,三人成虎,何况流言蜚语事关国祚,帝后举案齐眉,却无子嗣,于国运不利。鳌拜愈发放肆,口无遮拦!将手中的奏折重重摔至案几上,碰倒了旁侧一摞奏章,恼火之甚。 梁九玏不知主子因何事窝火,不敢再言,轻脚慢步的出了殿。“冬雪,皇后娘娘乃六宫之首,自是娘娘做主便是了”,梁九玏又是一脸讨好。 此时冬雪泄了气,耷拉着眼,淡淡应道:“是,奴才晓得了。这便去回娘娘。方才我…..你莫要多心”。 “无碍!姑娘莫生我气便好!”梁九玏怎会同她置气,只愿同自个儿多说几句话便心安了 ,此话如同糖糕,令人心甜。嘴快咧到耳后了。 冬雪差些未忍住,啐他,佯装生气,质问:“莫不是同别的主子娘娘的大宫女也这般油嘴滑舌”。 “天地良心,除了姑娘,我断然不会如此”梁九玏竟是羞了,破天荒的红了耳朵。 冬雪手足无措,不知如何答,转身便走,只听得那人在背后小声唤道:“诶!姑娘可莫气了”。嘴角忍不住上扬,真是个呆头鹅。 翊坤宫的瓷器,玉器碎了一地,云荷一行人跪叩于地 分卷阅读72 。 “本宫早知张氏心思不纯,时常来本宫跟前儿献殷勤。自皇上来翊坤宫见了她,便翻了两日牌子。只当是上赶着巴结,如今可好,她倒是有了皇嗣”。昭妃指着下处跪的一群奴才高声斥道,满眼怒气,胸口起伏,气息急促。 “娘娘,是奴才的错,是奴才失察,娘娘娘莫气坏了身子”。云荷恼恨自个儿识人不清,张氏竟敢算计到翊坤宫头上,真小瞧了她。 昭妃眯了眼,踱步至软塌前,一掌拍在矮几上,“本宫不屑低贱之人怀有龙嗣,将来亦不配同本宫孩子争,只这张氏,竟敢如此利用本宫,当真本宫是好相与之人”。一口气堵在胸口,难以咽下。 “娘娘,要不奴才……奴才绝不会连累到娘娘”。云荷眼里闪过阴鸷,手边的碎瓷片扎进掌中。 “胡闹!云荷,本宫可是太过纵容 ?如此下三滥,本宫断不是不折手断之人!”昭妃怒视婢女,虽气极,可也知残害龙嗣为重罪,株连九族,一答应罢了,不堪冒此险。 “娘娘,奴才听闻民间有一方子专生女儿,张答应自然金贵,可若生下位公主…..”。云荷突然忆及鳌中堂命人送来的包袱,原是为中宫备下的,可中宫久久无子。眼下派上用场了,可用张答应试试药方灵否。 昭妃眼波轮转,至云荷身前,面色冰冷,轻声道:“将功补过”。 御花园,浮碧亭,张答应坐在亭中,手抚着小腹,笑得欢愉。如今有了依靠,不必低声下气去翊坤宫找不自在。有了皇子,即便是瞧在皇子面上,都不可轻贱了她。马佳氏因着诞下皇子晋了位,皇后宽和,应一碗水端平的。 “小主,您不怕昭妃娘娘恼了吗”。香梅问道,虽有皇后娘娘照拂,亦替主子忧心。如此,便得罪了昭妃,主子往后岂非只得绕着翊坤宫。 张答应低头一笑,不甚为意:“可若我不谋算,凭我的家世,何时才能晋封。何时才能成重宠皇恩,我一生岂非白白困在宫中。得罪了昭妃又如何,可皇后宽容贤惠,必定会保我母子平安”。 香梅似懂非懂点点头,只要主子不被谋害,平安生下小阿哥,便放心了。 冬雪得了皇上口谕,赶回坤宁宫禀报,可正巧皇后娘娘在里屋小憩。怎是累了,不过不愿旁人见着难过神情罢了,中宫怎可同嫔妃一般悲秋话凉。 “冬雪姐姐,娘娘歇下了,嘱咐了不必备晚膳。娘娘莫是病了,可要请太医来瞧瞧?”。芷兰见冬雪站房门前发呆,上前拍了她的肩。 回过了神,摇摇头,“无事,娘娘应是累了”,冬雪犹记在闺阁时老太爷同娘娘道:累身更累心,踏上此路便再不能回头了。抬首望天,心中祈祷:老太爷,求求您保佑娘娘,您心疼娘娘,定不忍见她受苦,莫让娘娘如此苦闷了。 直至掌灯时分,皇后依旧闭门,冬雪急了,往大门跑,欲请皇上。事后娘娘责罚担了便是。方至中门,便见明黄龙袍之人往此处来,身后随着梁九玏一行人。冬雪欣喜的迎上去:“奴才请皇上安”。 皇帝抬了抬手,问道:“不在屋里伺候,在外面杵着做甚?” “回皇上,奴才原是想去乾清宫请皇上,娘娘自申时进屋休息,晚膳也命撤了。奴才担忧娘娘”。冬雪低头回禀,神情焦急。 皇帝未应,脚下步子加快。梁九玏亦随着皇帝步伐,至门前,大步上前替主子打了帘,只见皇帝站定,冷声吩咐:“守着外边,无朕旨意,不得入内”。 眼环四周,不在正殿,放轻了步子,伸手,缓缓推开了内室的门,量视一圈,亦不曾见一人。又至床前,见丝并未动过,转身往南,方至旁侧书房门口,便见她一身豆色裙装,套了罗锦水仙坎肩,蛾眉如柳,粉黛未施,玉手执笔,一派恬然之态。写字的手带着耳钳微动,只专注于落笔纸上,侧颜令他心折。 “司马相如的上林赋”。玄烨缓至她身后,单手放于敏溪肩上,温声道。 敏溪讶然,立时放了笔,附上他的手,抬首望道:“怎此时来了,可是瞧过张答应了”,烛光映眸,星光点点。 唇轻落到她眼睑上,原以她会哭,愁容悲伤,却不料,只是怡然临字,宠辱不惊。果真,配与他携手之人唯她一人,怎可不放在心上疼惜爱慕。“不必,你主理便好。我只想陪你”,抚着她的发,满眼柔情。 敏溪一笑,“我还能吃醋不成,子嗣繁盛方能彰显大清江山昌盛。只是,我素来体弱,至今未……不过,你莫要挂心,我并非心窄之人,自会明白”。 玄烨抓了她的腕,盯着那对龙凤镯,大婚时赐下,从未换下,手下力道愈紧,“敏溪,此生,唯尔配为吾妻,唯尔配为朕后”。 敏溪垂了睫,可一生不会只爱一人,除却巫山不是云又如何,终究是比翼连枝当日愿。玄烨见她埋了脸,只当她羞赧。 ☆、第四十二章 郯城地震 雨打在屋顶,淅淅沥沥,顺着屋檐倾泻下来。坤宁宫放了比平日还多一倍的冰,因皇上宿在此处。寅时末,冰化了水,热气又席来。 分卷阅读73 皇帝难耐的翻身,锁着眉,嘴里不满的喃语。敏溪眠浅,闻声睁了眼,拿过枕边的罗扇,半撑着身子,轻摇着,侧首望了望沙漏,快卯时了。再过片刻便要起身了,手虽酸了,可见他微微松了眉,便作了罢,摇扇的手只顿了须臾又轻起了。 “今年夏日里怎如此难过,连个觉都睡不安生”。昨夜本炎热,早早歇下,却又非拉着敏溪胡来,晨时又醒了会儿,正心烦,颇不耐烦。若此时伺候他更衣之人并非爱妻,真真想抬脚踹人。 “虽是暑热,可皇上千万顾着身子,寒凉吃食少用些,若凉了胃可如何了得”。敏溪专注扣着皇帝前襟盘扣,右手微抖,半晌扣不上,心下焦急。 玄烨亦发觉了不妥,低首捉了她的手,问道:“怎生回事?”,瞧她抖着的手,不待人答话,便喊道:“来人,宣太医!”。 “诶!别去”。敏溪忙叫住梁九玏,可手腕锢在他掌中,酸疼如蚁咬,回过身,低声慰道:“不过晨间扇了会儿扇子,腕子酸罢了,一会儿让冬雪揉揉便无碍了,大张旗鼓的请太医做甚,白白惹了皇祖母忧心不是”。 皇帝如此便明了,他竟以为是雨后习习凉风,却是她亲自扇了半个时辰。将她搂进怀里,吻了飘散栀香的青玄发顶。梁九玏赶紧低下头,帽檐挡住了眼前情景,冬雪即偏过了头。 “梁九玏去取朕的紫金活血膏,即刻取来”皇帝此刻散了怒气,少有温柔吩咐道。 “嗻,奴才就去”。梁九玏作了揖,脚下生风的往乾清宫取药去了。 雨过天晴,日头早挂在了正中,昨夜下了雨,应是凉爽些才是,却更加热了,闷得人心绪不宁。各宫去内务府领冰的人去得更勤了。 天气炎热,易贪凉,不过是多用了些冰果,太皇太后便病了。皇后知此消息,马不停蹄的赶往慈宁宫。 走至半道,瞧见一群蜻蜓竟在宫中乱飞,心生疑惑,今日蜻蜓怎的异于往常的多,莫非待会子暴雨倾盆?可皇祖母病情令人担忧,无甚心思管,总归内务府会办妥当。 方迈过了门槛,便见苏麻端着面盆,急急问道:“嬷嬷,皇祖母如何了?太医可说有无大碍?药可吃下了?”。 苏麻见皇后心急如焚之样,笑回道:“皇后娘娘莫怕。格格昨日贪嘴多吃了两个丹枝,因而腹泻。太医诊过,只待服下两剂药便可安好。娘娘且放宽心”。 皇后松了气,既无甚大碍便好,又听得苏麻道:“格格在里屋,娘娘进去罢。奴才去瞧瞧灶上的药”。 “嬷嬷放心,敏溪会好好侍候皇祖母”。微笑应道。 太皇太后半躺在床榻上,或因着脱水,面色泛黄,唇色泛白。半阖眼见皇后进来,无甚力气:“可是敏溪?快到皇祖母身边来”。眼皮上掀,见她神色担忧,眼眶红红,知是担心。自年节以来,多数宫务压于中宫一人肩上,下颌眼见退了圆润,心生怜悯。 皇后闻言立时上前,坐在床沿边,关切道:“皇祖母觉着可还好?如若不太舒服,孙儿宣太医过来候着可好?” 大玉儿欲道无视,苏麻此时端着熬好的药进了屋,先道:“娘娘忧心格格,孝心可敬,只是待格格喝了药,不见好再宣太医不迟”。 敏溪伸手接过苏麻手中的药碗,“嬷嬷,可愿成全敏溪孝顺之心意”,这些时日疏忽了皇祖母,关心不足,若早些嘱咐了苏麻嬷嬷,便不会如此。 苏麻只笑着递至敏溪手中,满眼喜欢。格格替皇上选的皇后孝顺贤淑,良善聪明。伺候格格大半辈子,历经文皇帝、章皇帝,多少后宫女子迷了心智,只皇后娘娘活得明白。 敏溪七窍玲珑心,换了笑颜,“皇祖母,孙儿侍候您服药”。言罢,舀了一匙药,放于唇边,轻轻吹了吹,送至皇祖母嘴边。 太阳往西落了,可闷热还未散去,背心暗湿。往日里此时不仅降了温,还余清风,可今日实是令人烦躁。乾清宫晚膳只动了几筷便撤了,底下的奴才只道今日万岁爷心火盛,莫要触霉头。 “梁九玏,朕要的冰镇银耳羹怎的还未呈上。御膳房是慢待了,如若不罚,岂非往后可不尊圣谕!”。皇帝扯了扯颈前扣子,恼怒斥责,不愉至极。 “回皇上,太皇太后同皇后娘娘嘱咐奴才,皇上进寒凉之物时需劝解。皇上,您今儿用了一盘冰果了,冰镇的银耳羹万不可进了”。梁九玏苦不堪言,见万岁爷发了脾气,赶紧跪下,好言好语哄着,不敢得罪。 皇帝愈发心烦,正欲训人,忽而一阵地动天摇,还未醒神,听得梁九玏大喊:“护驾!来人呐,护驾!”。 御前侍卫猛的冲了进内殿,护皇帝移驾至乾清宫外。此时方明白,乃地震。“梁九玏,派人去坤宁宫及六宫查看,可有伤着人。命小全子宣索额图及户部尚书觐见,朕去慈宁宫瞧皇祖母安好否”皇帝冷静须臾,唤人近前吩咐。遂往慈宁宫疾步,不知灾情如何,忧心更甚。 此时,皇后正同苏麻一起伺候太皇太后移步殿外,病中受了惊吓,额角尽是虚汗。敏溪拿过绢帕,轻柔的替皇祖母擦着汗,柔声哄慰:“皇祖 分卷阅读74 母且宽心,想必是离京城不远处地震了,过会子便好了。皇上稍臾便来了,孙儿陪着您,莫怕”。 大玉儿见摇曳停顿,方放松了神情,喘着大气,皇后伸手轻抚她脊背,替其顺着气。 皇帝远远望去,慈宁宫奴才伺候着皇祖母在门前软轿上歇息。晃眼一瞧,皇后亦侍候在旁。加快了步伐,在皇祖母身前立下,担忧道:“皇祖母可还觉着好?此处风大,孙儿即刻宣了太医来诊治”。 太皇太后为令皇帝放心,沉力笑道:“不必挂心,已服了药,并无不妥。且敏溪贴心侍奉,皇帝心系天下,处理政务方好”。 玄烨见皇祖母吐气虽弱,但唇色回血。心中牵挂受灾百姓,回首对敏溪道:“如此,皇后代朕伺候祖母左右。未能亲侍汤药,是朕之过。待处理好政事,来皇祖母宫中请罪”。 皇后福身,“臣妾遵旨,皇上放心。臣妾以皇上之心为心,侍奉皇祖母乃本分”。 皇帝同皇后心意相通,不必多言,后宫之事定然妥帖。只对祖母躬身道:“望皇祖母早日康健,孙儿回乾清宫议事了”。 御前侍卫护送圣驾回乾清宫。 待小全子前来回禀:钦天监言明灾过。皇后与苏麻伺候着太皇太后回了殿,又服了剂药便安寝了。 敏溪方得了空,寻了冬雪,吩咐道:“命人查看宫中财物可有受损之处。若有,报于内务府登记入册。令芷兰去张答应处问安,她必定受了惊吓,宣太医候着,以防万一。阿哥所你亲自去一趟,承瑞有何不妥速来禀报”。 “是,奴才遵命”。冬雪得了懿旨,一刻不敢误,悄然从慈宁宫侧门出去,亦防扰了太皇太后。 “江德福,传令各宫管事,此乃地震,不可随意传邪灵之说。安抚好各宫主子,若有风言风语扰乱人心,本宫只和你问罪”。皇后生乏倦之意,揉了揉太阳穴,又召了江德福进来吩咐,方撑着桌案坐了下去,闭目养神。 “皇后娘娘”,苏麻从侧边的茶房中端着茶碗出来,置于皇后手旁,慈爱的瞧着。 敏溪睁开眼,见碗中热气腾腾的奶茶,弯着嘴角:“嬷嬷莫要生分,同皇祖母一般唤我敏溪便好。多谢嬷嬷关爱,特意煮了奶茶。早前皇上提及,嬷嬷煮的奶茶天下难寻,幼时与嬷嬷学满语时,最爱此茶”。 苏麻会心一笑,“皇上竟告予娘娘,呵呵,果真爱重娘娘”。一时感慨,章皇帝在时也这般怜惜孟古青格格。可她天性不受约束,不喜宫中弯弯道道,又因娇宠长大,十分傲气,终究芳魂无处宿。 敏溪双手捧起茶碗,送至嘴边,热奶茶一入口,香气浓郁,甚是解乏。“嬷嬷,敏溪……位居中宫,肩上责任甚重。皇上怜惜,乃吾之幸,儿女情长却万万不可。且不论皇上以天下为重,更不可负了皇祖母心意”。平淡如水,却又真挚不疑。 如此通透,索尼应是尽心培养才得这一朵温柔贤淑,大方得体的解语花。苏麻凝视敏溪的眼睛,干净澄澈,忍不住握了她的手,似哄小儿般轻声道:“奴才,真喜欢娘娘。皇上有了娘娘,奴才便放心了。娘娘往后会替格格陪着皇上走后面的路。皇上从小脾气倔,性子又霸道,除了格格,无人可劝皇上。如今,皇上竟也可听娘娘几分劝。娘娘,奴才陪着格格从太宗至今,后宫风云诡谲见惯了,只愿娘娘明白一道理,御花园的花儿四季变换,可唯有养花人常在。亦如皇上后宫颜色虽多,可母仪天下之人唯娘娘。万不可自降身份,与花儿争春”。 敏溪回握苏麻,眉眼带笑,应道:“嬷嬷教诲,敏溪受用至极”。 宵禁时分,翊坤宫突然掌了灯。 “云荷!云荷!”。昭妃满头大汗,痛苦不堪,白了脸色,汗珠顺着额滑到脸颊,唤着人。 云荷端了烛台,立时进了里屋,“娘娘,可是梦魇了?”。 “本宫…..本宫小腹坠痛,不知可是方才跑时摔倒磕到何处。快去宣太医,本宫实是受不住了”。贝齿咬着下唇,葱指用力的抓着床沿,吩咐道。 云荷见主子病了,转身便往太医院跑,却未察床单溢了红。见太医院只凯茂林当值,拖了人便走。 “娘娘,您!此乃小产之兆!还望娘娘莫太伤怀,养好身子为上”。凯茂林诊了脉禀道,可不敢回,往后子嗣艰难。 昭妃只觉脑袋沉重,两眼发白,一口气堵在胸口,晕了过去。 ☆、第四十三章 挨罚 小扇引微凉,悠悠夏日长。翌日,太皇太后大安,皇后一天一夜未合眼,亲在床前照料。太医诊治无碍后,跪安,凤撵往翊坤宫去了。 “怎会如此?昭妃身子可还好?”。皇后蹙眉,方才在皇祖母跟前儿,不敢询问此事。寅时冬雪来报时便十分忧心,嫔妃有孕而皇后不察,致皇嗣有失,此乃失职。 冬雪忙上前两步,禀道:“回娘娘,昨日地震时昭妃娘娘受了惊吓,往屋外跑时不防门槛绊倒。初时并未察觉不妥,晚间歇下后腹痛难当,即刻宣了太医。太医院回禀,昭妃娘娘有孕日子尚浅,不满一月, 分卷阅读75 受惊之余摔倒在地,因而未能保住”。 “可惜了”。皇后正喟叹,此时方至翊坤宫门前了,迈步进去。 云荷见皇后来此,惊讶之余忙跪叩行礼:“奴才请皇后娘娘安”。 皇后颔首,问道:“昭妃如何了?可还好”。 云荷又湿了眼角,哭道:“娘娘不大好”。 皇后滞了脚步,双眸一漾,训诫道:“在昭妃面前切不可如此。你主子失子悲伤,若是再作此态,岂不令她伤心愈甚。奴才应多顾主子身子才是”。 云荷低了头,回道:“奴才谢皇后娘娘教训”。 遂抬脚进了内室,见昭妃躺于床上,双目紧闭,脸色皙白却无血色。可颤动的羽睫拆穿了假寐的心思。皇后初见她素颜,亦是柔弱女子罢了,平日张扬,此时脆弱。 挥了手,奴才知意退下。敏溪慢步至床边,温言细语:“妹妹还年轻,皇上又如此恩宠,不必太过挂怀。既因妹妹未察觉,莫要太过苛责自个儿。若不快快养好身子,如何再寻机会。皇上挂心于妹妹,只灾情严重,国事为重。不时便来探望。妹妹好生养着,若有何事差人来坤宁宫禀报即是了”。 敏溪见她眼珠转动,却不肯睁眼,微叹气。竟骄傲至此,想必悲伤不足为外人道矣。起身,欲还宫,宫务缠身,需斟酌定夺。 昭妃一霎睁了眼,泪水溢出,滑至耳廓,暗自气恼:赫舍里敏溪,我偏不让你如意。沙哑着喉,唤道:“云荷,本宫要用人参鸡汤”。 皇后方至门口,闻得里屋唤人,云荷正行礼跪送。皇后只当不知,笑道:“好生伺候昭妃,劝她宽心”。 云荷福身:“奴才谢皇后娘娘”。 “娘娘,太皇太后那儿可要着人禀报”。冬雪问道。 皇后摇摇头,有气无力吩咐道:“皇祖母方大安,不宜悲伤。皇上忙于灾情,命梁九玏酌情禀报。传旨内务府,翊坤宫若派人去取何物,亦可从坤宁宫里份例中扣”。 “娘娘,您先回宫歇息吧。奴才晓得了,必会办妥”。冬雪见主子脸色不好,心下担忧,熬了两夜,膳食未进。 太阳光下,头晕目眩,还宫休憩。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灾情已缓,民心已定。 待皇帝知昭妃失子一事时,三日之后。可一月后方去翊坤宫探望,无人摸透皇帝心思,倒是太皇太后赐下许多补品。 “娘娘,张答应近两日便要临盆了”。冬雪剥着木盒里的桂圆,一会儿同皇上昨日赏的雪莲一起炖了。天儿渐凉,主子近几月辛苦的紧,眼见衣裳都宽了些。奴才虽心疼,也只得做膳食劝主子进补。 皇后玉手撑着额,翻着上一月的宫账,随意道:“可安排妥当了?昭妃不喜张氏,且方痊愈,应不会前去。如今宫务悉数归于本宫手中,自空不出闲去守着”。 “回娘娘,安排妥当了。只是,吴忠近日与奴才提起,翊坤宫所用血燕超出宫份许多,虽娘娘体恤,匀了坤宁宫份例,竟也不够”。冬雪将剥好的桂圆肉悉数放入瓷盆中,轻轻的拍了拍手,掸去残渣。 “前月承瑞周岁生辰未宴内眷,地震灾情方过,皇上谕令勤俭。传旨内务府,若超出各宫份例,按宫规行事,凭谁得宠,也不可越了祖宗规矩。本宫秉皇上以仁德之心待人,倒令人觉着本宫好拿捏”。合了账本,散了笑,少有的严肃。 冬雪瞧出主子不愉,收着桌上果壳,待主子消了气,圣驾应至了。 “皇后娘娘,奴才请皇后娘娘安。皇上命奴才来请皇后娘娘”。梁九玏人还未进屋,声儿倒是先传了进来。 敏溪莞尔:“梁九玏,可是怕本宫跑了不成”。 梁九玏先跪了礼,笑着回道:“奴才哪儿敢呢。皇上念着皇后娘娘,命奴才速来请了皇后娘娘过去”。 “皇上是与大臣在商讨国事还是在练库布?”皇后玉臂椅在木扶上,反问道。布棋近一年,想必黑子快被噬尽了。 梁九玏拍马屁道:“娘娘英明,皇上近日勤勉愈甚。想来娘娘应知,皇上英明神武,奴才是劝不得的”。 皇后忽而面上添了笑意,吩咐冬雪:“鸭汤多盛些,如今皇上多费心神,且连日召议政大臣,甚是辛苦”。 “哎!”冬雪明媚一笑,今儿原穿的亮色,又新换了胭脂,梁九玏此时不知何为非礼勿视了。 皇后洋装饮茶,嘴角微扬,心下明了。似有似无的瞥了梁九玏几眼,竟让他不自在,低了头,心思昭然令人羞赧。梁九玏心里明白,冬雪乃坤宁宫大宫女,又自小伺候娘娘,皇后娘娘念着情分指婚定是八旗贵公子,他怎可肖想。 “娘娘,奴才准备好了”冬雪提了大食盒,立于门口禀道。 梁九玏伸手欲接她手中食盒,“粗活还是交给我吧,姑娘若提着食盒也不好伺候娘娘”。此话有理,可冬雪犹豫的望向主子,虽私下总拿话揶揄他,却终究是伺候皇上的近侍,台面儿上还需敬着些。 皇后只笑道:“既是顾着本宫,冬雪还不领情”。言罢伸出手, 分卷阅读76 令冬雪伺候一旁。 冬雪将食盒交于他手上,伺候娘娘往外去,对他微微一笑,聊表谢意,不料呆鹅却乐开了花。 北风带的寒意,吹到人身上,钻心刺骨。掀了门帘,屋里的热气迎面而来。 “娘娘,皇上还在前殿议事,待奴才回禀皇上”。梁九玏将手中食盒交于小全子,便往前殿去了。 正欲坐下,还未挨着软塌,闻得皇帝浑厚声儿问道:“皇后可请来了?”。立时起身,福身行礼,“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皇帝径直到她身前,扶起,“平身”。皇帝只觉手中皓腕不似以往绵软,骨感愈增,顿时不愉,生出几分心疼。 梁九玏识相的对小全子使眼色,微不可见的扯了扯冬雪袖口,遂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我命人炖了鸭汤,带了些,我盛出来,你尝尝好不好”。敏溪挣了手腕,转身打开食盒,专心盛汤。柳眉星眼,恬静淡然,众臣皆夸中宫乃贤后,可皇帝心中不愉却又不可为人外道,只因皇后过于大度。放了大汤匙,将瓷碗递于他面前。 皇帝伸手接了碗,香气入鼻,“你倒是清减了许多,身子不爽?”,金汤匙入了口,浓郁的药膳味,想必是她寻了法子,变着花样予他进补。 “我惯是体弱,不足挂心。却是你,如此辛苦,竟是瘦了”。指尖微凉,碰了玄烨颊边,有了温热,欲收回手,却猛然被抓住。 皇帝放了碗,洒了些许在桌围上,握着她的手,将脸贴了进去。 鼻息打在手心,心痒难耐,指尖动了动,不料他双唇贴于手心,呢喃道:“敏溪……”。她知一国之君肩上承载责任太重,却不允言累。只伸过手,抱住他,轻轻拍着肩胛,此时无声胜有声,心心相印。 玄烨将脸靠于她襟前,闭了眼,嗅着淡淡玉兰香,令人心安。屋外的风肆意的打着窗,屋内银碳燃断,满室温情,只堪有情之人惺惺相惜。 翌日,晨。 “皇祖母,孙儿与苏麻嬷嬷学的手艺如何”。敏溪望着祖母饮了一口奶茶,弯着眉眼问道,眼里皆是期许。 大玉儿笑点头,“甚是不错,只是,苏麻嬷嬷的手艺可是容易学的?且多练些时日,初次煮便有了几分味道,知你聪慧”。捏着手帕擦了嘴角,逗趣道。 “嬷嬷,我每日都来学,可莫要嫌弃”。敏溪亲昵抓着苏麻的小臂,像极了玄烨幼时学蒙语撒娇。 苏麻神色愈加温柔,“娘娘,格格哄奴才呢,万莫当真”,温和的慰抚道。 太皇太后正笑,小李子请安进来,行色匆匆的在主子耳旁回禀。太皇太后立时压了嘴角,呵道:“简直胡闹!”。 敏溪暗知不好,捏紧了拳,手心竟冒了微汗。 “你可知错!”。太皇太后肃着神色,眼神犀利,严厉质问道。屋内奴才立时跪下,俱知太皇太后此时盛怒。 敏溪立即跪下,垂着脑袋,“请皇祖母责罚”。 竟不认错,乃是气极,猛然站起身,至敏溪身前,“你可知玄烨乃一国之君,若此举有任何差池,置江山何地!尔为大清皇后,竟纵夫君胡闹,骗哀家至此,实为不孝!皇帝行事逾矩,皇后不劝,是为不贤,帮皇帝隐瞒,是为不惠,知错不认,是为失德”,字字句句如冰般寒凉。 “格格……..”苏麻心中不忍。 太皇太后怒视皇后,半晌道:“去小佛堂跪着,哀家眼见心烦。何时认错了,哀家再见”。 皇帝站于鳌拜府邸外,今日着微服,身长如玉,像足了翩翩贵公子。须臾,小厮出来了,毕恭毕敬的请了一行人进府。 府门一闭,福全带着兵,围了鳌拜府周。半个时辰后,皇帝出了府,福全即刻上前,关切道:“皇上,如何?”。皇帝眉峰舒展,只道:“回宫”。 ☆、第四十四章 吐露真情 红墙琉瓦,望不尽的千金裘,高瓴圆柱,走不尽的荣华贵。意气风发少年郎,江山在掌美人在怀,衣玦飘然,繁华盛世志在必得。 梁九玏踌躇在午门前,焦急万分。抬头时,藏青色的微服入了眼,立时小跑上前。 “何事如此慌张”。皇帝沉声问道,此时心思全在方才鳌拜府中所见屏风后露出的一角衣摆。 “奴才见过欲亲王”,梁九玏躬身行了礼,转过身回道:“奴才见皇上久久不归,心下担忧,只得出来迎驾,方能宽心些”。 福全知趣,拱手道:“皇上,臣还有事处理,还望皇上恕臣不能护驾回乾清宫了”。 皇帝收了思绪,瞥了福全一眼,颔首:“嗯,准了。等朕召谕”。 “是,臣告退”。福全言罢带着贴身府兵打道回府。 “皇上,您快去慈宁宫吧!皇后娘娘自晌午时分便罚跪在小佛堂,此时还跪着呢”梁九玏急着脚步跟着主子,一连串的皆道了出来。 皇帝骤然滞步,眉峰一拧:“何人多嘴!” “皇上,这……..太皇太后时常担忧着皇上,或是放了人在身侧 分卷阅读77 ,可奴才不知是何人”。梁九玏不敢随意胡言,若太皇太后知他挑唆皇上折了她的人,可别想死的痛快。冬雪找人过来寻他帮忙时便知不好,如何都错,皇后娘娘怕只能认罚了。 皇帝神色更加凝重,双唇紧抿,径直往慈宁宫方向去。 梁九玏方反应过来,拿着佛尘,追上去,劝道:“皇上,皇上,您先回乾清宫换身衣裳。您穿这微服,太皇太后见了岂非更加气恼,皇后娘娘挨罚更重呐”。 皇帝睥了他一眼,冷冷道:“不早言”。转向南,走得愈发快了。 “是奴才的错”。梁九玏赶紧顺着主子,低头跟在身后。 小佛堂今日未烧炭盆,只因无人敢违背太皇太后旨意,阴冷得很。苏麻不忍,趁着主子午歇时送了暖手炉进去,却被皇后好言婉拒,只得叹气拿了回来。 “嬷嬷,娘娘可还安好?”冬。雪站在门外心急如焚,太皇太后不准人进去陪着,也不知里面如何,入了冬,又不许跪在蒲团之上,娘娘从小娇养,这可如何是好。 苏麻摇了摇头,复叹一口气:“娘娘这倔强性子倒与皇上如出一辙,帮着皇上瞒了格格,她自知有错,却又不悔。格格罚了她,倒教她安了心”。 冬雪心疼,却又一句不敢言,泪似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咬着唇不敢出声,怕娘娘听见。 苏麻心中失笑,皇后宫中奴才竟也随主子一般倔强,轻轻拍了拍冬雪,以示安慰。 眼见太阳快西落了,冬雪望着天,合了手掌,闭着眼,嘴里小声的念念有词。 黄昏的残阳,深切切的,好似此时千丝万缕的情绪。几只暮鸽在屋檐上方喧闹着,从不知人间悲愁。 “皇祖母,皇祖母,是玄烨错了,您饶了敏溪吧”。皇帝跪在青石地上,膝盖冷硬难耐,何况敏溪跪了几个时辰,心中酸疼,皇祖母不肯见,只得跪在内室门外高声求情。 大玉儿停了手中的佛珠,睁开眼,盘着的脚落地,苏麻即刻上前扶着,几步到门口。 “你可知错”。威严之声从头顶传来,皇帝惊喜的抬了头,“皇祖母,孙儿知错了,都是孙儿的错,是孙儿不许敏溪禀告祖母,您要罚便罚孙儿吧”。跪行两步至大玉儿脚边,眼眶微红,喉音晦涩。 大玉儿瞪着皇帝,训道:“糊涂!白白费了哀家心血!且不论今日之举万分危险,若无人知晓,你悄无声息前往贼府,若有差池,赫舍里一族必得陪葬!帝王多情却不可专情,难不成你要效仿先帝!哀家今日罚皇后,教她如何为大清皇后。世德钟祥,崇勋启秀,皇后之举可还配这册后诏书赞词”,末两句神色归于泰然,竟笑了。 皇帝双目大睁,震惊之余明白:皇祖母对敏溪居皇后之位不满,可平日皇后不仅无错处,六宫之事井井有条,仅因瞒了今出宫之事便有怨对?实是不知为何。 大玉儿知皇帝心思,缓了神色,“先起吧,地上凉”。一手教养大的孙子,终不忍罚久了,只不同福临那般忤逆,便可多替他谋划。 “可皇祖母,敏溪…….”皇帝犹豫,虽只跪了几句话的功夫,膝盖便如针扎。皇后一弱女子,且跪了几个时辰,原是身弱,怎可受得。 大玉儿扬起不多时的嘴角霎时垂了下去,“哀家方才一席话白费了口舌不成!一国之君竟跪下替女子求情,天子之威何在,皇家脸面何存。你若起来,哀家可少罚些个时辰,你若继续跪着,皇后便是罚到明日也是不无不可”。威胁之语令皇帝蹙了眉。 苏麻不愿皇上曲解,误了格格心意,即打了圆场:“皇上快起吧,格格忧心了一日,见皇上平安归来才放了心。格格心里疼皇后娘娘,只娘娘惯是乖巧,今日之事属实不合规矩,格格自然恼怒。娘娘不同寻常人家主母一般,格格若不严厉,皇后娘娘如何管好后宫呢。皇上莫辜负了格格心意,快些起罢”。言罢便去扶皇帝。 皇帝顺势借苏麻的手站起来身,苏麻捏了捏他手臂,暗示同皇祖母讨几句软和话儿。靠近了皇祖母身前,恭敬站着,“皇祖母,孙儿知错,不该瞒您。孙儿不愿皇祖母太过忧心,却惹得皇祖母生气,实属不孝,望皇祖母宽恕孙儿。拉了皇后一同胡闹,非君之所为,有负皇祖母教诲”,端正的认着错。 “玄烨,时至今日,皇祖母仍一切为你。望你时刻谨记先帝教训。皇祖母年事已高,不知还可帮皇帝多少时日,只愿皇后可辅佐一二,并非故意为难”。大玉儿缓了怒气,语重心长训诲道。 “孙儿必定谨记皇祖母教诲”。皇帝暗了眸,原是误会了皇祖母心意,实乃愧对。 “苏麻,何时了”。暖了心,自柔和了些,问道。 “回格格,酉时了”苏麻瞥了眼洋钟。 “去请皇后出来吧”。大玉儿斜了眼皇帝,见他欣喜,眼睑下垂,若有所思。 皇帝目光随着苏麻的身影,望着门外,迫不及待,攥紧了拳。待人真入了眼时,心中又疼又急,虽皇后擦了口脂,苍白脸色可知已是虚弱,故意放慢了脚步掩饰着不适。 “孙儿知错,不仅欺瞒 分卷阅读78 皇祖母,惹了皇祖母生气,孙儿不孝,望皇祖母保重凤体,莫与孙儿见气”。皇后踉跄两步,待站稳了,提了下裙,跪下,俯首贴地,请罪认错。 “嗯,知错便好,切不可再如此行事。若是忘了如何为后,回去熟读立后金册。敏溪,莫忘了索尼教诲。瑾昭愈发懂事,既你身子不适,还是让她从旁协理为好。皇祖母疼你与瑾昭不同,你可知为何?”。大玉儿转着手中的佛珠,虽是平然,却实乃苛责。 敏溪并非蠢笨,怎会不知,直起身,扯了嘴角:“孙儿谨记”。 “跪安罢,哀家乏了”。苏麻搀着主子进了内室,目不斜视。 “敏溪!”。皇帝立时去扶她起身,却见她摇摇头,此时在慈宁宫,若不顾身份,被人瞧见,又不知如何挨罚,断不可叫她背了魅惑君上的罪名,悻悻的缩回手。 冬雪忙上前半扶半抱将主子搀起来,“娘娘,奴才扶您回去”。心里替主子委屈,红着眼,颤着声儿,只想快些察看娘娘膝上的伤。 “皇上,臣妾先跪安了”。使了余下力气行礼,脸上依旧挂着笑,可笑里藏了疏离。 皇帝喉头酸涩,“朕回乾清宫,与皇后一道”。知她孝顺,且皇祖母如此不留情面训诫,心中定然苦闷。 敏溪侧了身,等皇帝先行,尊规尊矩,良顺淑惠,却不可同君上并肩而行。见他又来牵她,只福了身,躲开了。 顿在半空的手,指节弯曲,忽而握了拳,收了回来,皇帝气恼,径直出去,不愿回头。 “娘娘,您……何必……”冬雪不知主子为何突然同皇上生分,惴惴不安。 “冬雪,本宫答应过爷爷,保赫舍里一族,若因本宫一人,连累族人,可还有颜面见列祖列宗”。强忍膝盖刺骨的疼,湿湿腻腻,想必是渗了血,只可回了坤宁宫方能察看。深知今日皇祖母心生隔阂,不似从前了,可…不悔。 “娘娘!”冬雪见主子忍痛出了慈宁宫,几步便摔了下去,惊呼出声。 敏溪脚下一软,扑倒在地,手掌擦破了皮,疼得锥心,竟也只红了眼眶。 皇帝故意慢行,圣驾前方不远,闻得呼声,转头一瞧,还了得!即返身回去,梁九玏小跑随着,正欲与冬雪一同扶皇后娘娘起身,不料皇帝高声呵道:“滚开!”。霎时将皇后抱了起来,吩咐道:“宣太医院院判即刻去坤宁宫”。 “皇上,快放臣妾下来,于礼不合”。敏溪窘迫,此时出慈宁宫不远,若皇祖母知晓了,定会不愉。 皇帝恨恨道:“休再多言!”,方才的账未同她清算,又胡闹甚。 敏溪见皇帝脸色不悦,也知他脾性,住了嘴,往怀里靠了些。 回了坤宁宫,玄烨将她放于软塌上,掀了她的裤管,查看伤势。敏溪红了脸,推他:“皇上,不可…….” “敏溪,可真要同我生分?若因皇祖母几句训诫,便如此疏远于我?我虽为君王,坐拥天下,可心安之处便是你在之处,爱新觉罗玄烨之妻唯一人,唤赫舍里敏溪”,玄烨抵着她的额,“敏溪,莫要如此,万人之上….亦孤寂难耐。可有你,稍有温暖之时。你可愿与我携手?”。眉眼无奈,此时方明白先帝心境。 良久,敏溪只温柔应好。 屋内温情脉脉,梁九玏望了望,不敢去报,咸福宫主子添了位公主。 ☆、第四十五章 双喜临门 一江烟水照晴岚,卷香风十里珠帘。人人都道江南好,地灵人美,何况进贡的轻纱软缎做成的衣裳。那日冬雪听了吴忠的禀报,眼睛滴溜溜转不停,心生一计,附耳过去,与他交代了几件要事,笑得狡黠。 “娘娘,做酒酿圆子的糯米粉见了底,奴才去内务府取”。冬雪站在门口禀了一句便没了踪影。 待敏溪回过神,只见微动的门帘,失笑,没了倒也无妨,难不成一日便离不的了。又一想,这丫头惯是护主得紧,遂摇了摇头,罢了。 冬雪取了东西,抱在怀里,时而望天时而看地,不知在思量何事,独自笑出了声。 “梁九玏”抬头间瞧见了呆鹅,扬着下巴唤他。 正与小全子交代事宜,侧头一看,立时朝小全子挥了挥手,令他莫要扎眼,几步迎了上去,笑脸问道:“冬雪,可是皇后娘娘有何吩咐”。低眼一瞧,她手里抱的包袱,疑惑道:“哟,可是给皇上送何物来了”,伸手便要去接。 “啪”,冬雪拍了他的手,白了一眼,“莫要乱碰”,又因有事相求,转而微微一笑,“我有事求你,不知你帮不帮”。 “何事?”。梁九玏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头回找他帮忙。 冬雪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后向他招手:“过来”。 “哎!”赶紧俯身过去,听着冬雪软侬耳语,耳尖燥得慌。 “可记下了,我得先回去了,不然娘娘该寻我了”。冬雪挤了挤眉眼,抱着包袱转身快步离去。 梁九玏摸摸发烫的耳尖,笑得两颊绯红,轻喃道:“记下了”。 分卷阅读79 敏溪翻着账本,心中思忖,皇祖母前日闲话时提及,宫中虽是添了位阿哥与公主,可也子嗣稀薄,从八旗中选些德行贤良的女子送进宫方好。且与皇帝约定,每月只初一十五来坤宁宫,不可恩宠过犹。不知是那日在慈宁宫,皇祖母训示令皇帝有了忌惮,昭妃无往日盛宠,慧嫔倒拔了尖。众人皆猜测是昭妃失了皇嗣,寒了圣心。 “娘娘,娘娘,奴才拿了好东西,您且先瞧瞧”。冬雪风风火火的抱着东西进殿。 敏溪侧目,疑惑的瞧着她手中衣物,“这是何物?何处得来?”,一眼便知并非满蒙女子所着之物。 “回禀娘娘,这是奴才去内务府瞧见的,江南织造府进贡的香云纱。皇上吩咐除慈宁宫做沙帐外,余下的留给各宫主子。奴才听闻江南水乡女子流仙裙美极,娘娘天生丽质,何不试试,也好让奴才们开开眼”。冬雪放了衣裳于桌案上,不顾体统竟要拉主子起身。 “皇祖母最是厌烦江南女子之态,言之红颜祸水,若是被皇祖母知道了,挨了罚,你又要哭鼻子了。况且皇后哪可如此胡闹,不成规矩”。敏溪哑然失笑,这妮子怎如此大胆,忙推拒着,传了出去还有何威严,六宫如何能服。 冬雪不罢手,依旧劝着:“皇上今日不过来,您在里屋换了,与近身的几个逗个趣儿,也好打发时候,无人敢传。奴才还与珍月姑姑学了好多日梳髻呢,娘娘便试一试,全了奴才心愿吧,奴才自知如此是大不敬,事后任凭娘娘发落”。 六岁便跟在身边,情分深厚,初次拉她胡闹,幸而今日圣驾未至,叹了口气:“只半个时辰同你胡闹,且再无下回了”。 冬雪欣然应好,唤了芷兰进来,帮着一起为皇后更衣。 棋局临近收尾,乾清宫议完事,皇帝喉咙发干,端起茶,饮了一口,不甚在意问道:“方才,你同谁人在殿外私言,可是有何要紧的事”。 “回皇上,是冬雪姑娘。只言皇后娘娘近日晚间轻咳不断,坤宁宫雪梨分例用尽。皇上曾吩咐过可到乾清宫取,姑娘过来找奴才取些梨罢了”。梁九玏心虚低首,心跳如鼓:佛祖老天爷啊,仅此一次,若非冬雪来求,且又无关紧要,死也不敢欺君。 皇帝手下一顿了,盖了茶盏,思量再三,还是从了心,沉声吩咐:“摆驾坤宁宫,不许声张”。 “嗻”梁九玏静静随在主子身后,招了几人伺候在旁,并未宣轿撵。 方至坤宁宫门口,竟闻得里间嬉笑打闹声,皇帝立时阻了小太监禀报,自去一探究竟,未察梁九玏笑得欢喜,拦了身后伺候的奴才。 轻着脚步,掀开内间垂帘,惊为天人。轻罗衣裙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惊鹊髻上的彩蝶纷飞金步摇闪着光芒,眉间朱色梅花花钿衬得肤白如雪,轻纱广袖流仙裙腰间系着缎带,柳腰盈盈一握,胸前凝脂更是晃得他移不开眼。 似闺中小女般同芷兰打趣,回头却见皇帝立于门间,目光灼灼,如狼似虎。霎时羞红了脸,即刻行了礼:“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平身,都退下吧”。喉音低沉沙哑,敏溪自知此时皇帝涌了□□,愈发不敢抬头。冬雪抿着嘴笑,拉着芷兰退出殿去,关了门。 玄烨一步步过去,正如每次围猎时,入了眼的猎物,不得到绝不罢手。长臂一揽,将敏溪箍在怀里,细细的瞧着,好似真怕她羽化登仙,只令他见之忘俗。 “皇上怎这会子来了?”敏溪双手推他,别过眼去,心虚的问道。 “怎的?难不成吾妻并非为夫君穿此衣,反是便宜了奴才们?我还不及你身边的奴才不成?”霸道如常,又些许不愉,若今日不来,她便如此瞒了他不成。 敏溪微微头疼,这是何浑话!只反问道:“皇上可喜欢?” 玄烨不答,只往她颈侧去,含了软肉吮着。 敏溪又是一惊,使着力推他,猛然怒瞪着:“玄烨!”。此时可是白昼,且不论皇祖母知晓该如何交代,此时如何都拉不下脸与他行闺房事。 竟见他低低笑了起来,“不叫皇上了?你若还同我如此生分,我岂非无有法子治你。既成了我的妻,便离不得,人如此,心亦是”,手下又使了几分力,似要融入骨血。 一如既往不容辩驳,却暖了心,敏溪松了手,环了他的肩。可不知如此一来,他低头时瞥见胸前丰盈,眼眸忽暗,喉头滑动。 “诶!莫胡闹!这是做何?”还在细细品他之言,突然被抱了起来,瞪大了眼睛,问道。 一汪秋水剪双瞳,心中燥火愈盛,将她扔在床上,去解她腰间的缎带,层层叠叠,急得额间冒了细汗,“怎的如此为难于我”,没了耐性,手下用力,扯断便是了。 敏溪急了,去按他的手,却被反扣于耳边,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被堵了话语,含了呜咽。 冬雪站在门外,细微听得娘娘娇弱的直呼轻点儿,心花怒放,心里求着:只盼娘娘早日为皇上诞下嫡子,不受人欺负。 石榴花开,点点串串,绿荫里闪着嫣红 分卷阅读80 ,似团团火焰。棋局收官,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来人,召鳌拜进宫觐见”。皇帝里衬穿了软猬甲,立于铜镜前理着衣襟,眼神肃杀。 鳌拜接了圣谕,不疑有他,独身前往,辅一迈进乾清宫门槛,便见皇帝一人坐于龙椅上,疑惑只一瞬。在行礼须臾间,一群侍卫冲了出来,关死了大门,疯了一样攻向他。 未料到此景,没有防备,被一拳打了个趔趄,曾经满洲第一勇士怎可惧怕,与侍卫动起手来。“皇上这是何意!”鳌拜恼了,竟往御前去了。 立时噶布喇带着人从一侧出来,护在皇帝四周。皇帝浅笑不答,只瞧着眼前情景,胸有成竹,天下之主之气势,睥睨着那乱臣贼子,只为舒那一口多年来憋闷怒气。 纵然曾征战沙场,体魄强健,却已老矣,侍卫正值锦瑟年华,生龙活虎。且双拳难敌四手,不经意间被扫中膝后腘窝,重重跪地,牵扯旧疾,难站起身。侍卫一拥而上,将其制掣,枷锁上颈,铁链挂腕,不复当年威赫。 “皇上,鳌拜已拿下,请皇上定夺”。噶布喇跪下请旨。 皇帝蔑视着鳌拜,见他眼里不甘,斜着嘴角,冷言吩咐:“鳌拜,妄称顾命大臣,窃弄威权,实为不忠,着削其爵位,没其家产,暂由宗人府收押。其党羽班布尔善等,皆伏诛”。 “呸,小皇帝,我为大清立下赫赫战功,一时不察,竟中了圈套,哈哈哈,太皇太后是不会杀我的”。鳌拜吐出口中的血,得意笑道。 “还不拉下去”。梁九玏唤着人,这帮不长眼的,等着给万岁爷添堵呢。 皇帝不以为意,如今鳌拜已成阶下囚,不堪在意。方坐下,正欲宣索额图,却见梁九玏领了江德福进来,心中一紧,坤宁宫可是有事?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奴才恭喜皇上,今日太医为娘娘请平安脉,诊出娘娘遇喜两月余了”江德福一脸喜色道。 刹那间,皇帝眼神清亮,“哈哈哈,好好好,此子乃天赐万福”。兴奋得站起身,欣喜得来回踱步。 “奴才恭喜皇上,万岁爷快有嫡子了”。梁九玏虽不知皇后娘娘怀的阿哥还是公主,可皇上连着三个好便可知,这位小主子同其旁人不同,先道吉祥话。 “赏”。皇帝心中溢满欢愉,虽已有子嗣,可终究不是心爱女子所生,“摆驾坤宁宫”,实是等不及,长腿一迈,年少意气风发。 此时满室喜悦,冬雪与芷兰更是盯着主子瞧个不停,惹得敏溪好笑。 “敏溪!”,皇帝进了门便打眼四下寻人,见她侧躺在软塌上,两步过来,坐于她身边,目不转睛盯着她。奴才们知趣的退下。 被瞧得害羞,绯红悄悄爬上耳根,敏溪娇嗔道:“你盯着我作甚”。 玄烨闷笑两声,将目光移至她的小腹,轻声道:“可让阿玛好等”,不知怎的,手轻轻抚了 上去,笑意溢出双眸攀上眉梢,柔情满怀。 敏溪附上他的手,温柔喃语:“绵绵瓜瓞,,民之初生,自土沮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些诗词是我根据情景改了几个字,不是写错了哦~ ☆、第四十六章 心疼 夏蝉鸣奏,碧荷连绵,炎炎热气令人心燥。宫里进了新人,哪宫主位都不得欢颜。鳌拜一除,琐碎政务俱压了来,整一月未入后宫。 小暑一过,纳喇贵人先是拔了头筹,接着便是慧嫔,快至月中时,皇帝终是召了昭妃。坤宁宫氛围微妙,孕妇多忧思,皇后只觉心中闷烦,怏怏不乐了两日,连最爱用的酒酿圆子都无了滋味儿。 “芷兰,将陈皮粉再磨细些,待会子揉在酥饼的馅儿里”。冬雪揉着面团,瞥了一眼芷兰手中的铁盅,提醒道。 芷兰手下用力,似是要将心中的怨怼落于盅下,嘟囔道:“娘娘怀着小阿哥,如此辛苦,却不来看娘娘”。 冬雪停下手里的活,瞧了瞧四周,低声训道:“芷兰,不得胡言,怎可随意议论主子”。虽是如此,可心中亦为娘娘委屈。 “冬雪姐姐,娘娘晚间胫腿抽筋,疼得难以入眠,膳食更是用的愈加少了。可皇上竟未过来瞧娘娘,只是与其他主子嬉……”芷兰撅着嘴,一脸不忿。 “芷兰!休得口无遮拦”。冬雪厉声打断她,细想了会儿,叹了口气,手下愈发用力,“咱们好好心疼娘娘,旁人不是奴才可议论。只将娘娘一人放在心中,尊着敬着爱着便好”。 这会子芷兰倒是吃惊,冬雪是规矩惯了之人,方才可是大不敬之话,可见也是气急了。手中乱搅着陈皮粉,应和道:“可不是嘛,自家主子还得自个儿疼着。娘娘月份还不见大,夜间便辛苦得紧,月份若是大了可如何了得”。 冬雪放了手里的活,“你筛下陈皮粉,我去瞧瞧娘娘可醒了”,舀水净手,拍了身前落下的面粉。 向来畏寒之人,入了夏,却心中燥火难下,想必是怀了孩儿的缘故。敏溪揉着额角,睁了眼,抚着小腹,轻 分卷阅读81 言:“怎这样闹额娘,可是怪额娘前日未曾给你尝豌豆黄。可是冬雪姑姑劝额娘,太医嘱咐额娘不宜食甜,待你长大,额娘做与你”。似是懂了这话,当真便不闹了,消瘦面容终有了笑颜。 冬雪辅一进内,便瞧见主子温和笑颜,亦跟着笑起来,“娘娘可是要起身了?奴才伺候您洗漱吧”。小心的扶了主子坐起,正抬了她的脚欲替其穿鞋,惊然察觉竟是浮肿了,心中疼了又疼。 “这孩子今后怕是个怪闹的,整日里闹得额娘不得安宁”。虽嗔怪着,可那语气比软绵的白云还要柔和。 冬雪正要哄主子,不防外间江德福禀报声来:“皇后娘娘,敬事房回禀,纳喇小主遇喜二月余”。 笑淡了些,心中竟不知为何生出烦闷,“本宫知晓了。吩咐内务府照规矩办事,莫怠慢了”,仍旧波澜不惊。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可为何会生出醋意,敏溪稍稍叹气:“你啊,你啊,母子连心,可是在心疼额娘,可额娘是六宫之主,万不可善妒”。轻拍了两下隆起的小腹,同他讲道理。 “娘娘,奴才听闻今年内务府移植了大片荷花,比往年还多了一半,此时正开得欢实。娘娘可要去瞧瞧?”。冬雪话锋一转,变着法儿哄主子开心,太医嘱咐过,切不可令娘娘忧思过度,不若,生产时便艰难危险。 敏溪知她是一番好意,且心中正是不自在,出去瞧景儿也好,道了好。由冬雪搀到镜前,巧绾青丝。 内务府抬了方进贡的西瓜送去了乾清宫后殿,近日里闻得皇上畏热,心情不佳,底下的奴才想尽了法子解暑。 “皇上,您歇会儿,这是新进贡的西瓜,又甜又多汁,可解暑气,您用些吧”梁九玏端了冰好的西瓜呈上来,劝着。 皇帝并未抬眼,依旧翻着手中的折子,“皇后那儿可送去了?传令内务府,少送些,寒凉之物,于皇后凤体不适。昭妃或慧嫔处可多送些”,执了朱笔,注了批示。 “嗻,奴才记下了”。 放了奏折,今日已批阅完,侧头瞧了瞧绿皮红瓤的瓜,平日里倒还放心,只是闻得她近日贪嘴,甚是担心,还是去瞧瞧的好。“摆驾坤宁宫”,起身便往外走。 “哎!”梁九玏赶忙放下西瓜,跟了去。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池子里的荷花朵朵相挨,飘出淡淡清香,着实令人心旷神怡。时时微风,倒是散了些燥意。 宫人撑着遮阳华盖,冬雪摇着丝扇,敏溪立于荷花池前,小有惬意。肚子里的小人似是知道此时额娘心情愉悦,微微动了一下,扶着后腰,笑出声。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纳喇贵人一早便望见了皇后,可她不愿避开,同是身怀皇嗣,皇上近日也十分疼她,虽位份不高,可往后之事谁人料得清。 敏溪微侧首,耳钳摇动。原是风头正盛的纳喇氏,今日着了一身玫红色,昭妃竟不及其嚣张,“起来吧,既怀了皇嗣,便无须多礼”。笑着抬了抬手。 “谢皇后娘娘,娘娘今日好兴致,嫔妾素日里竟未瞧见过娘娘,还当只嫔妾爱这荷花呢”。纳喇贵人拿着丝绢擦着汗,娇笑着挑话。 “皇上吩咐过了,皇后娘娘不宜辛劳,多休息些好”。冬雪瞧着纳喇贵人小人得志之样儿实是闷气,不甘的回道。 纳喇贵人不但未气,反而笑得愈发灿然,抚着小腹,“皇上倒是劝嫔妾多走走呢,接生嬷嬷禀过,多走动利于生产”。 冬雪心中作呕不屑,“皇上曾告诫过奴才,皇后娘娘如今怀了嫡嗣,甚是金贵,若哪儿磕着碰着,坤宁宫的奴才都是要挨板子的。这才万分小心伺候娘娘,少有走动”。此话无错,语气也软,实乃挑不出不是。 纳喇贵人脸色突然一僵,甚为尴尬,冬雪是皇后陪嫁丫鬟,若责罚她不敬宫嫔,岂非当众落皇后脸面,只望了远处,拉了拉耳坠,干笑几声。 “冬雪,不得胡言。如此没规矩,还不同纳喇贵人请罪”。敏溪严肃道,这丫头今儿是怎的了,没了平稳,若不管教,怕是惹出祸事也未可知。 冬雪虽不情愿,可真惹恼了娘娘,岂非不利凤体。只得福了身:“纳喇贵人,奴才口不择言,望贵人大人不记小人过,莫同奴才计较”。 “呵呵,无事,冬雪姑娘心直口快,何错之有,这样的性子倒让嫔妾好生羡慕呢”。既皇后予了台阶儿,顺着下了。 “主子,您出来有一会子了,皇上着人送来的雪莲想必已炖好了,您若不回了吧。冷了便失了药效了”,纳喇贵人身边的若雨提醒道。 纳喇贵人复笑了起来:“如此,嫔妾不好糟蹋了皇上的心意,便先告退了”。 皇后点了头,随她去了,只量眼池中粉荷。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不过转瞬,已四载矣。 鱼儿游出水面,吐了个泡,又钻了回去。 “皇后去了何处?”。皇帝满心欢喜到了坤宁宫,却未见人,江德福与芷兰皆未伺候在身侧,气恼质问道。 “回皇上,皇后娘娘午歇后带着冬雪去了御花园。娘娘近些天食 分卷阅读82 欲不振,想必是散心去了”芷兰心虚回禀道,可真不可背后议论,方才与冬雪姐姐埋怨,此刻皇上便来了。 眉骨一抬,神色不悦,主子竟是不好,做奴才的不仅不尽心伺候,还放任主子胡闹,怕是少挨了板子。“若是朕瞧着皇后有丝毫不妥,尔等仔细着”。怒气冲冲斥责了近身的奴才,便甩袖而去。 芷兰心中委屈,明明是皇上久不来瞧娘娘,怎的成了奴才不尽心,坤宁宫奴才可是将娘娘一人放在心尖儿上。 “皇上,皇上,您慢点儿,您这是要去何处啊?”。梁九玏小跑着跟随主子步伐,嬉笑问道。 皇帝横了他一眼,凉凉骂道:“朕去何处?你眼睛生来做何?不会瞧?”。 梁九玏缩了缩脖子,不知谁又惹了万岁爷不快,此时还是闭嘴为妙,正自省着,便听万岁爷小声喃喃道:“今儿是十五没错呀”。立时醒了神,自娘娘进宫以来,每月初一十五都在坤宁宫备好了茶点等着万岁爷,莫论平日里吩咐了留宿,娘娘无有一次未笑意盈盈在门前儿等着。今日来却不见娘娘,难不成万岁爷恼了? 方进了御花园,没几步,便瞧见皇后带着冬雪在荷花池前立于树荫下,总算放下心来。万岁爷此时即便恼了,顾及娘娘怀有身孕也舍不得责罚于人,坏了娘娘心情。 “奴才给皇上请安”。冬雪眼尖的瞧见了皇上带着一行人往池边来了,即刻行了礼。 敏溪回了神,还未福下身,皇帝在几步外便道:“不必多礼”。可不知为何,不见又想,真见了,心中却气。两耳不闻,还是从了规矩,扶着腰,曲膝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冬雪心下暗道不好,娘娘今日心情不佳迁怒于皇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皇帝心中疑惑,伸手欲扶起身,却不料她身子微微一侧,躲了开。一心挂念她是否安好,急急赶了来,却当着众多奴才,下君上脸面,不由得火气上涌,“放肆!你便是如此学的规矩”,不复方才柔情。 “臣妾有罪,请皇上恕罪,若皇上嫌臣妾不懂规矩,便去寻懂规矩之人吧,左右臣妾不会讨皇上欢心”。敏溪心绪烦躁,面色一冷,借着冬雪的手起身,一刻不愿留,转身疾步往园门口去。 皇帝噎得一个字也道不出,奴才们大气不敢出,面面相觑。 见她扶着渐宽的腰身,脚步甚快,皇帝追了上去,沉声斥道:“有了身子的人,还不知轻重,还不快站下!” 敏溪止了脚步,脊背僵硬,不愿转身。皇帝绕到她身前,满腹恼怒,却见她眸中含了水,好不委屈,立时软了语气:“因何事不愉?”。依旧不答,可玄烨不舍训责,只抱在怀里轻言细语哄着。 数丈外的假山后,慧嫔眼神阴鸷,咬着牙吩咐道:“传咸福宫芝雨来”。 ☆、第四十七章 鹣鲽情深 一寸相思万千绪,眼眶红着,瘪了嘴,将头靠于玄烨肩上,念了半月,终是来了。“你怎的来了,可是与何人相约在此处”。攥着他衣袖,无理取闹道。 闻得这泛酸的话儿,玄烨心中好笑,却又顾及她的身子,不敢搂得太紧,怕压着她肚子。“你可看清了,此处除你哪还有他人,即便是有,谁还敢拉我走不成”。未曾见过她如此怪闹一面,甚觉可爱,生了逗她的心思。 巧鼻一哼,“皇上去何处,臣妾可不敢多言。臣妾规矩不好,惹了皇上嫌弃。还是莫在皇上眼前晃荡”。作势便要推开玄烨,护着肚子,一副有恃无恐之样。 “怎的还说不得了”。曲指刮了她鼻尖,虽是斥责,可言语里的纵容掩也掩不住,对她惯是不吝啬的,何时眼里的爱怜都不必藏。 或是醒过了神,敏溪自觉失态,害羞的低了头,任玄烨怎么唤都不抬头。 冬雪心急如焚,园子里人多眼杂,保不齐哪个嘴碎的就传到了太皇太后耳里。娘娘如今身怀六甲,可经不得挨罚了,两步上前,寻了个缘由,禀道:“娘娘,这时辰应喝安胎药了,太医叮嘱过,切不可误了时辰”。 “如此便回了吧”。皇帝吩咐身后的奴才,如常牵起她的手。方才见她心中存了气,怕她走得急了摔着。 敏溪只低低嗯了一声,并未察觉他空出一手虚护着腰后。抽了抽手,却被握得更紧,“你还抓着我做甚”,蛾眉轻蹙。 “你穿着花盆底,走的那样快。朕若不抓着你,若摔了有个好歹,她们岂非都得陪葬”。皇帝眼风一扫,冬雪等人打了个冷颤,将头埋得更低。 胆子愈发大了,敏溪只白了一眼,惯会唬人,如今身子重,皇上乃儿郎,力气大,扶着也稳妥。扬了下巴,翘着小嘴道:“请皇上带路”。 梁九玏眼皮一跳,皇后娘娘今日是怎的了?当着奴才的面儿指使皇上,怕是热傻了不成?若皇上恼了,谁敢上前相劝,斜着眼偷偷察觉皇上的脸色。 “哈哈哈,好,朕今日便给皇后带路”。皇帝笑出声,微微低头,在敏溪耳边暖声道。 众人皆惊愕,皇上竟未气恼,还同皇后娘娘亲密耳语。 分卷阅读83 冬雪心中五味陈杂,原是心里怨了皇上冷落了娘娘。可打小跟伺候娘娘,怎不知娘娘是何秉性。若非十分笃定皇上疼爱,又怎会如此撒娇。老太爷在时,娘娘身后稳如泰山,都未曾如此。 一路上,皇帝寻着话由,可敏溪神态懒懒,不愿多言。 白玉栏雕,紫萝衣裙,妆容精致也遮不住落寞。“云荷,若本宫的孩子还在,皇上可会这般待本宫?”。昭妃迎着风,几缕发丝飘散,眼中映着一对璧人,生出羡慕。 “娘娘,会的。皇上自然恩宠娘娘,谁人不知知昭妃娘娘宠冠六宫。皇上每月都召娘娘,皇子迟早会有”。云荷耐心劝着,自娘娘失子后,皇上不似从前那般待娘娘了。 昭妃愣愣的望着,轻声道:“可他们…….是夫妻啊”。 “娘娘,奴才未听清”。云荷竖耳问道。 偏过头,失落吩咐道:“无事,回吧”。食盒中是皇帝前儿夸过的榛子饼,等了半个时辰,早凉了。 一迈进坤宁宫便闻见了药味,敏溪双眉紧锁,怎今日闻了这味道犯恶心。 玄烨扶她坐下,接了芷兰手中药碗,吹了吹,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方一张嘴,胃里翻江倒海,“呕”,拍着胸口一阵难受,抬首时那一双眼噙了泪花,楚楚可怜。 玄烨此时见深褐汤药亦不顺眼,当即黑了脸,唤了人训斥道:“你们是如何伺候的!皇后如此难受竟不知宣太医会诊。还不把太医院那群废物宣来,难不成要朕亲自请!不知所谓!”。 “嗻,奴才领旨”。屋里奴才见皇上发火,即刻跪了一地。江德福闻言赶紧起身,正欲去请太医。 “诶,无需去”。敏溪顺了顺气,叫住了人,“不过是孕吐罢了,前些日子每日这样吐,也不见皇上来看臣妾。原无碍了,今日不知怎的,竟又吐了,想必是孩子闹了”。轻抚着肚子,尾语温柔。 江德福站于门口,不知去或不去,一时不知所措。 皇帝理亏,不耐烦的挥了手,奴才们会意退下。“何出此言”,为她拍着背,赔笑道。 敏溪打眼瞧了瞧日晷,只道:“皇上今日去别宫罢,臣妾身子重,怕伺候不周。况一时心烦,难免生出脾气”。 “胡言!难不成我来坤宁宫便是让你伺候我?你何曾发了脾气,左右不过撒娇罢了”。皇帝不以为意,细想想,近日确是疏忽,心下愧疚。 “玄烨….我…..未尽好皇后之责”。敏溪垂睫自省,眼光落于隆起的小腹上。 见她如此乖巧认错,皇帝心中烦闷一扫而过,笑意渐浓,揽了她的肩,哄慰道:“你怀着皇嗣,何必苛责自个儿。我只要你母子均安,余下之事不甚重要”。 “若是公主呢?”。虽也盼着是皇子,可此事乃天定,若届时事与愿违,岂非失望至极。耷拉着脑袋,厌着神色。 皇帝轻笑,伸手在她小腹上摩挲,“那便是康熙帝的掌上明珠,我最珍爱的公主,养于身边,绝不远嫁。待豆蔻年华时,寻天下最好的少年郎配于她”,君王许诺,只要是她的孩子,无论阿哥或是公主,必定视若珍宝。 敏溪立时抬了头,绽了笑颜,有此话,便安了心。“饿了”,眉眼弯弯,娇俏可爱。 “梁九玏,传膳”。皇帝朝门外高声吩咐,又在她脸侧温情一吻,道:“用了膳可要喝下安胎药。若再要吐,宣太医过来,我亲自瞧着,方能放心”。 敏溪只抿着嘴笑,不答话,寻了他指上的玉扳指把玩,却突然发现内圈中刻了一行小字,不仔细琢磨竟不能发觉。 知她好奇,旋了下来,放于她掌心,柔情万千:“是赫舍里敏溪,汉字”。 敏溪一怔了,“玄烨…….”,原应有满腹表白,可一句也道不出,心尖儿酸胀,只唤他的名。 皇帝双手紧了力道,“敏溪,你应朕,白首不相离”。帝王天生心思敏锐,如何察觉不出皇祖母之心悄然变化,不时抬举昭妃,既不可宠爱皇后犹过,便挑了慧嫔,如此皇祖母倒无话可说。 “嗯”。敏溪乌睫挂泪,应道。 慧怡宫,今日烛火暗了些,同慧嫔一贯张扬的性子不符。若雨形色匆匆,在门前望了几回,见没了人才出来。 慧嫔斜着一侧嘴角,眼里尽是得意之色,时青立在一旁冒着冷汗,从未如此胆颤。 “时青,你可记得,你的阿玛与兄弟在本宫阿玛麾下”。慧嫔语气平淡却品出十分威胁,眼神若冰,寒人心魄。 时青直直跪了下去,磕了头,“娘娘,奴才自打进宫跟着主子,事事以主子为先,忠心耿耿,奴才绝不敢背叛娘娘”。抖得不成样子。 慧嫔伸出两指,抬了她的下颌,“你应知,本宫与太皇太后,太后乃同宗。况且本宫不曾害人性命,你怕甚”。护甲划破脸颊,渗出几许血丝。 “可是娘娘,那可是…………..”。时青丝毫不觉疼,主子真怕是疯了。 “怕甚!本宫又不曾做伤天害理之事,不过是…..既皇上偏心,本宫偏不愿她 分卷阅读84 得了意。昭妃盛宠时将何人放于眼中,失了孩子,皇上不也淡了”。慧嫔嘲讽道,曾因昭妃,皇上未曾正眼瞧过,如今得了宠爱,怎容她人截了去。 夏日里,西瓜最是惹人喜爱,方吃下一块,正欲拿第二块,手还未挨着冰盘,闻得皇帝咳嗽两声。敏溪悻悻的缩回手,抬眼一瞧,他眼睛竟未曾离开书页。“热嘛”。娇滴滴的抱怨,看书便看书,为何总是盯着自个儿!方才晚膳时,冬雪不过提了一嘴不可多用糖醋鱼,皇帝竟立时命人撤了下去。 皇帝放下书,似笑非笑的瞧着她,“太医的话你可记得,不宜食。,晚膳前用了几块玉寇糕,若不记得了,我数与你听可好”。见她眼神慌乱闪躲,一时间忆及大婚当日,亦如这般,稀罕得紧。 “知道了”。敏溪偃旗息鼓,命冬雪撤下了西瓜,眼睛追着冰盘至门帘处。 皇帝展袍起身,牵了她的手,“可安置了。明日起,坤宁宫的西瓜份例匀至乾清宫,并非苛待于你。只寒凉之物不许再用!你素来体弱,若是贪嘴,我可要罚了。既奴才劝不住主子,打发去了慎刑司,再挑些好的送来”。决计不可同她讲理,只得吩咐道。却也不可对视,怕只一眼便心软。 “嗯”。鼻腔里出了声,浓浓的委屈与漫不经心。 待奴才伺候洗漱,敏溪竟生出害羞之意,思忖片刻,试探问道:“你……此时还未落钥,去别的宫里亦可”。虽太医提及,过了头三月可行房,却不敢如此胡闹。 皇帝见她护着肚子小心翼翼的神情,好笑道:“我在你心中便是那急色之人?不过想陪你罢了”。 孕妇嗜睡,头沾了枕便神思倦然了,他在耳旁几番倾诉也未传入耳。 将长发别于她耳后,呼吸浅浅,方才未听见也无妨,人生漫漫,愿她用一生去猜。齐家治国平天下,到底是要先齐家,闻着她发间淡淡清香,合眼睡去。 翌日清晨,梁九玏放轻手脚,伺候万岁爷更衣。昨夜里,皇后娘娘几次胫腿抽筋,皇上亦是担忧,眼下有了乌青之色。他叫起时,皇后娘娘正在朦胧之间,皇上生怕扰了娘娘,即刻给了眼色,轻拍着娘娘背部,免其惊醒。 不经意间瞥见软塌角,针篓里做了一半的同心结,皇帝霎时笑意盎然,压着声儿吩咐道:“早朝后宣太医院院判觐见”。 ☆、第四十八章 忆往昔 淮北丹橘,可以荐嘉客。入口酸甜,既扫了余热,又解了秋燥。眼见着满满当当的玉盘只余两三,冬雪急了,“哎哟,祖宗诶!娘娘可是嫌奴才伺候主子太长了,奴才出去看个药的功夫,娘娘便吃了,一二三四…..五个!若待会子娘娘有个不舒坦,乾清宫遣人问话可怎生交代!”。抢过主子手里剩下的半个,端了玉盘往外走,不敢放在里屋。 “忒的小气,吃食竟不给够,本宫可要告状的”。敏溪吸了吸鼻子,方反应过来,嘴里还有余甜,这小妮子,动作也太快了些。 “娘娘,慧嫔娘娘求见”。江德福在门前儿回禀。 拿了绢帕擦了擦指尖,理了衣襟,宣道:“请罢”。心情甚愉。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慧嫔笑着行了礼,时不时瞥向皇后的肚子,心思不知转了几重。 “平身。芷兰,赐座”。敏溪笑意未落,虽怀了身孕时而糊涂,可如何明辨人心亦心中有数。无事不登三宝殿,慧嫔素来不愿进坤宁宫。 慧嫔依着坐下,还未等上茶,眼珠一转,笑道:“皇后娘娘,嫔妾得了些血燕,想着娘娘如今需要进补。这不,取了来送予娘娘,聊表心意”。言罢,眼角一漾,示意时青奉上。 “既是你的心意,那便多谢了。芷兰”。敏溪心知肚明,慧嫔此番前来定然有事,不过寻了由头,若不收下,便拆了她的心思。懒于周旋,莫落了太后脸面,唤了大宫女收下。 芷兰心中却是万分不愿,慧嫔一看便知不安好心,黄鼠狼拜年,谁知这血燕中可有何不妥。况且平日里皇上赐下补品颇丰,太皇太后与太后赐下亦常命人送来。可主子命收下,只得接过时青手中的檀木盒。 “嫔妾瞧着娘娘这肚子如此圆润,可令太医诊过是小阿哥,还是小公主”。慧嫔状似无意的问起。 敏溪暗笑,原是为了打探肚中子嗣,这可非一人之力所能干预,玩笑道:“呵呵,太医并无诊断。只是,本宫想着,若得个公主倒是贴心”。 “娘娘,皇上昨日可是一再嘱咐奴才们,不可怠慢了您肚子里的小阿哥呢”。芷兰瞧着慧嫔开怀的笑刺眼得紧,还当真皇后娘娘会生个公主不成,偏不要她得意。 慧嫔似是未曾听见一般,自说自话道:“皇后娘娘原是喜欢公主?平日里娘娘待人宽和,菩萨定会如了您的愿。嫔妾看着也是,马佳氏怀承瑞时,肚子尖尖的,倒是张氏那时竟是圆润的”。 敏溪不愿同她费唇舌,既是来此寻不痛快,不理便罢,何故坏了心情。还未等她开口,冬雪端着木盘,掀了帘进来,先予两位主子请了安,禀道:“皇后娘娘,安胎药得了”。 分卷阅读85 慧嫔斜了一眼药碗,起了身,福身行礼:“娘娘保重身体要紧,嫔妾告退”。 敏溪颔首,拿了药碗,轻轻吹着,妄想拿话堵她的心,真是蠢笨至极。 蓝云笼晓,玉树悬秋,交加金钏霞枝。慈宁宫花园,香气袭人,苏麻扶着主子站于鲤池前,扔着鱼食,瞧着鱼儿聚集抢食。 “皇后是腊月生吧”。大玉儿将手中鱼食悉数散下,转了脚步,往桂花树下去。 苏麻含着笑,答道:“是呀,您的嫡重孙孙快来了,又要热闹咯”。 “呵呵,定是极像玄烨的”,香气环绕,心情甚佳,伸手抓了枝丫,淡黄色的花瓣,轻轻一摇,洋洋洒洒。“摘一些,制了桂花糕,送去翊坤宫,昭妃爱这个”。大玉儿松开手,树枝弹了回去,带了愈多细碎的花瓣儿旋下来。 “是,奴才知道了。待格格午歇,奴才便着人办”。苏麻淡了两分笑。 光影斑驳,崇德三年,怀着福临,除姑姑外无人关心。他竟一眼未来看过,整日在关雎宫里与宸妃逗弄着八阿哥。明知她喜食桂花糕,文帝却吩咐了御膳房全数送进关雎宫。一个受尽欺凌的庶女得了意,也不过如此。天道好轮回,终究是让宸妃尝到锥心刺骨的丧子之痛。 “海兰珠,这一生我绝不原谅你。元妃?呵呵,只可惜,福临不认,亦无人敢认。你没了皇太极便没了一切。而我,没了皇太极却有了这天下”。眼中化不开的恨意,被捧在手心长大,只一人叫她尝尽苦楚,她绝不会让那人安宁。宸妃的额娘,兄弟皆受尽折磨,屈辱而死,纵使如此亦不能消心头之恨。 苏麻不知听未听清,只站于主子身后,不作声响,不露情感,默默陪伴。 寒秋最爱山里红,树树挂满红灯笼,生津止渴可入药,酸甜适口开脾胃。近日皇上饮食不佳,又不愿吃药,御膳房正巧得了新鲜的山楂,想了法子,制成糕点。 梁九玏将糕点呈于皇帝手边,便退到一边伺候着,万岁爷此时看书正起劲,若无急事决计不可打扰。 玄烨随意拿了一块,入口酸甜,不经意间便用了三块。梁九玏一旁瞧着,心中大喜。 “这点心做得好,着人送些去坤宁宫。只一半,也为她开胃口,多用些膳食”。擦了手指,翻过一页,吩咐道。 “嗻,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去”。梁九玏得了谕令,即刻唤了小全子。 “等等,去取了来,朕待会儿去瞧瞧皇后”。皇帝转了主意,太医曾回禀,孕妇多忧思,且她原是体弱,再忧思,岂非母体有损。多去陪着,免于她太过思虑。 梁九玏立时止了脚步,“是,奴才遵旨”。思量再三,还是开了口:“皇上,您…..方才若雨来回过,纳喇贵人似是腹中不适,想请您去看看,您也应了”。 “命太医院院判过去瞧瞧,朕日理万机,得了空再去瞧她”。丝毫未在意君无戏言之事,方才一心思虑如何复吴三桂讨要晌银,根本不曾在意那回话之人说了甚,莫论应下了。只一味敷衍,现下只觉好笑,竟利用皇嗣争宠。自皇后怀了身孕,宫务便落于昭妃手中,她性子虽是霸道,却是细致之人,一切安排得妥当。太医去得那样勤,怎会有何事,况且纳喇氏身康体健。 梁九玏摸出几分门道,原是万岁爷根本无甚在意,幸而若雨出去时他嘱咐了,万岁爷近日政务缠身,不定得了空。 殿里的西洋钟滴答滴答的走着,无人多言,只余下书页翻过之声。 太阳收了锋芒,鸟儿在屋檐扑棱着翅膀,皇帝抬眼,已是申时,盖上书,起身。伸手扣了梁九玏的帽檐,言间透着轻快:“还不走,愣着做甚”。 行至交泰殿前,忽然驻足,“小全子,朕大婚时你跟随皇后的仪仗,皇后在此受内命妇朝拜可有惧色”。皇帝沉声问道,已是夫妻四载。从前无数事宜他皆不知,令他忍不住想探寻。 “回皇上,当日奴才伺候在旁,并未见皇后娘娘有何惧色。娘娘端庄大方坐于上首,奴才闻得好些诰命夫人夸赞,不愧为太皇太后亲选大清之后”。小全子嬉着脸回道。 “那时皇后不过金钗之年”。脑海里浮现出初次见她时,小女儿般娇羞。低低的笑了起来。只是二人皆不知,大婚当夜并非初次碰面。 身后的奴才摸不着头脑,皇上这是为何?跟了皇上近十载,还是头回见着皇上笑得如此温柔。 众人还未回过神,皇帝已抬脚,忙跟上去。心思灵敏的便知,从今往后坤宁宫娘娘可为巴结讨好第一人,翊坤宫无盛宠。 “皇上驾到” 敏溪正侧躺于软塌上休息,冷不防的闻得圣驾至,赶忙让冬雪扶起身,鞋还未穿好,皇帝便进来了。 “免了,无需行礼,快躺下”。玄烨见她手忙脚乱,迈大了步子,到了她跟儿前,按了她的肩,就要扶着躺下。 敏溪抓着他的手,摇了头,“不躺了,一会儿腰该酸了”。软糯的声音似羽毛擦过心底,玄烨只觉心里发痒,伸手捏了她的脸,打趣道:“朕不在,你可还舒心”。 冬雪捂着嘴 分卷阅读86 笑,皇上又同娘娘逗乐了,扯着梁九玏悄然退了出去。 敏溪不知何处又惹了他,知晓此时若不顺着他便有得闹了,眨着眼睛,娇声道:“日日思君不见君,不解相思意”。 玄烨松了手,指尖描着她的眉眼,忽的曲了手指,在她额间一弹,“我命御膳房做了一份点心予你,待晚膳后命人端来”。得意非常。 一切辛苦似云烟消散,敏溪弯着眼,抚了抚鬓发,道:“那便多谢了”。馋了许久,自被他训斥后,冬雪再不敢做糕点,御膳房亦是撤了每日点心,换了药膳。 “何须言谢”。玄烨在她身侧坐下,顺手端了茶盏,揭了茶盖,正欲往嘴边送,只一眼,便住了手,“咦?怎的是白水?”,问道。 “孕期不饮茶水,只你平常来时冬雪先前备好了。今日你未曾着人来报,茶水还未烧好,冬雪准备去了”。原未午歇,只想靠着软塌歇会儿,他却来了。此时睡意袭来,费力打起精神,可也挡不住眼皮下沉。 “无碍,白水亦可。怎的了,可是未曾休息好?”。玄烨放下茶盏,见她倦意连连,心疼不已,将她往怀中带。 敏溪脑袋昏沉,声音愈发低了:“嗯,孩子总闹我”。 推了案几,将她抱上软塌,微微圈在怀里,斜阳从窗间洒进来,生了暖意。 贴着她的耳,轻诉:“浮世万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朝为日,暮为月,卿为朝朝暮暮”。不知何时起,万千情丝予了她,生不能同时,死却定要同墓。 苏麻嬷嬷曾笑问:皇上,后宫繁花似锦,为何独钟爱皇后娘娘。玄烨勾了嘴角:“朕亦想知”。红尘事,情人结,悲欢离合,红线手中捏。鸾凤配,鸳鸯鸣,道是无晴却有晴。 ☆、第四十九章 喜得嫡子 数九寒天,水滴成冰,苍穹无际,却无飞禽踪迹。长廊里人来去往,科尔沁进贡的羊肉分了份例,各宫派人领了回去。 “娘娘……哎哟,您莫要再吃了!内务府方才送了新鲜的羊肉来,待会子炖了汤,给您去去寒”。冬雪拿过主子手中的酥饼,眼里含了哀求,无可奈何道:“娘娘,奴才求您了,皇上再三告诫过,一月至多食两次糕点,且不许超过四块。您可倒好,为了多用两块,竟是诓骗奴才是赏予梁九玏的”。 敏溪手里一空,嘴角还挂着些酥屑,打趣着:“冬雪呀,你可是气本宫吃了梁九玏那份”。歪着脑袋,满眼笑意,与未出阁时一个模子。 冬雪红了脸,眼神闪躲着,竟磕巴起来:“哪,哪有…….娘娘,您可莫冤枉奴才”。 敏溪敛了笑,肃了颜色,劝诫道:“冬雪,你是本宫跟前儿的大宫女,且是本宫府中陪嫁,情份不同旁人。往后的夫婿虽非将军王侯,御前一等侍卫总当可配。本宫断不能舍了你去做了对食,误了终生”。 冬雪笑了笑,缓缓跪在了主子脚边,仰着头,“娘娘,奴才此生只跟着娘娘,若娘娘嫌了奴才,执意不要奴才了,奴才便是死,也不愿伺候旁的人。虽梁九玏同奴才几分情愫,可他并无与奴才对食的心思。奴才一心伺候娘娘,他一心伺候皇上。奴才只觉着他心好罢了,奴才断不愿意离了娘娘,如此想来,便是最好了”。眼里全然的真挚,无一丝波澜。她不愿告诉主子,还因梁九玏是乾清宫大总管,伴君久矣,将来为了娘娘,亦有用处。 这丫头原是这样的心思,万事不可强求,只好全了她心意。撅了嘴,伸出手,“既是如此,还不快将余下的糕点交出来,本宫还饿着,若肚子里这个饿着了,本宫可要告御状的”。 冬雪知道,娘娘如此便是准了。将玉盘护在怀里,生怕被抢了去,回道:“不成,恕奴才无状。再一个时辰便要传晚膳了,娘娘不可多食”。 敏溪欲多言几句,肚子忽而一阵抽痛。忙弯腰扶了肚子,蹙眉喊道:“冬雪,本宫肚子疼”。 “娘娘,您不知逗奴才数回了?奴才莫要上当了,糕点是断然不可给”。冬雪端着玉盘正欲往外去,一回头,吓出了魂,只见主子神情痛苦,额角冒出汗珠,一手扶着肚子,一手紧紧攥着坐垫绸布。立时摔了盘子,忙跑至主子身边,扯了喉咙,喊道:“芷兰,芷兰,娘娘快生了,去请接生嬷嬷和太医”。 芷兰闻声慌张跑进来,急急问道:“娘娘可还好?奴才,奴才这就去请接生嬷嬷”。提了裙摆往外跑,差些被门槛绊了脚。 “娘娘,莫怕,莫怕!奴才陪着,奴才先扶您去床榻”。冬雪此时膝盖发软,饶是早备好了娘娘生产所需之事,真到此时,竟心慌不已。哄着娘娘莫怕,亦是说与自个儿听。 好容易将主子扶上了床榻,瞧见娘娘额前的发已被汗水湿尽,心下焦虑,时不时转头回望,接生嬷嬷怎的还不来。 江德福一路小跑至乾清宫门前,气还未喘匀,只见梁九玏端着茶盒从西边儿过来,想必是领了茶叶。疾步上前抓了他的手,喘道:“梁,梁,梁总管,快,快,禀报皇上,皇后娘娘要生了”。 梁九玏嬉皮笑脸的欲打趣他,立时变了脸色, 分卷阅读87 拂开江德福的手,迈进殿里。着急忙慌将茶盒塞进小全子手中,至皇帝身侧,躬下身,禀道:“皇上,皇后娘娘要生了”。 皇帝愣了一瞬,扔了御笔便抬了脚,兴奋与担忧俱涌出心头。梁九玏喜滋滋想道:若皇后娘娘生个小阿哥,不必多言,今年的年节赏赐怕是愈丰厚些了。 此起彼伏的请安声,皇帝至坤宁宫正殿,直问道:“如何了?”。忧心忡忡,又走了几步,至西殿产房门前方住了脚。 “回皇上,接生嬷嬷已进去了,冬雪与芷兰也在里边儿伺候着。太医在屏风外候着”。昭妃随于皇帝身侧回道,虽心里滋味儿难咽,可脸上的笑却依旧温和,太皇太后时常教导,不可辜负了期望。 “嗯,太医院的太医可到齐了?”。皇帝倾身覆手,往门缝儿里瞧,低低的呼痛声听得他心惊,眉心皱起,担忧骤增。 “太医院院判与最得力的几位太医都到了,余下的在太医院值守”。昭妃只当皇帝例常问话,并未品出此中深意,随意答了。 皇帝猛然抬了头,不愉的斜了昭妃一眼,语气不善吩咐道:“梁九玏,去,让余下之人快些滚过来”。心中十分不满,中宫生子,乃六宫大事,怎可同其他妃嫔一概而论。 昭妃绞紧了手帕,咬了下唇,真真儿委屈,此事回禀过太皇太后,无任何不妥之处,可为何此时责怪于她,当着众人不留颜面。 慧嫔见缝插针,走了过来,阴阳怪气道:“皇上,昭妃娘娘近日既理着宫务,又忙着年节,稍有不周也其情可原。定然不是有意对皇后娘娘不尽心。您还是过去坐下,在这儿反吓着奴才些。皇后娘娘向来宽和待下,不一会儿便可吉祥”。方请安时,皇上连眼色都未给她,却虚扶了一下昭妃,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挑衅的看向昭妃。 皇帝面色依然不悦,却也怕误了里头,听了劝,回了大殿。慧嫔拂了裙侧,傲着头,白了昭妃一眼,随着皇帝去了。 皇帝方落了凳,又站了起来,实是坐不住。忍不住向里间儿张望,不到半个时辰,似是过了许久。心烦意乱时,突然闻得里边儿啊了一声,紧张得伸了脖颈,喊道:“何事?里头可还好,怎的不见人出来回话”。心急如焚,手握成拳,掌心已出了密汗。 “皇上,切不可急躁,生孩子皆是如此”,苏麻一进来便瞧见皇帝毛躁之样,不禁失笑。 谁如此放肆,竟敢如此回话。正欲发作,一见是苏麻嬷嬷,立时舒了眉,迎了上去:“嬷嬷怎的来了”。 “呵呵,格格前几日身上不大好,虽吃了药,好些了,可终究是病着。放心不下皇后娘娘,特遣了奴才过来瞧着”。苏麻拍了拍皇帝扶在她的小臂上的手,以示宽心。 “有劳皇祖母挂心了”。焦急原是散了几分,可里间儿的动静着实移不开眼,恨不能看进那扇门里。生孩子怎要如此之久,他瞧不着,也不知里边儿奴才伺候尽心否。 苏麻轻摇头,到底是年轻。皇帝在厅中来回踱步,昭妃与慧嫔不敢擅自坐下,陪站着。娇养惯了,一时站久了,便受不住了,昭妃往后打了个趔趄,“娘娘!”,云荷惊呼一声,连忙扶了主子。 “皇上坐下吧,如此站着,娘娘们如何能坐呢。皇后娘娘有冬雪近身伺候着,接生嬷嬷也是奴才亲自选的。再者,也未有人来报有何不妥。皇后娘娘吉人天相,定会平安为皇上诞下皇嗣”。苏麻劝道,格格若在,必定又会训诫皇上无沉稳持重,且两位娘娘也需顾及。 皇帝虽不情愿,可嬷嬷劝慰需听一二,“坐罢”。眉头紧锁,顺势坐了下去,转着指上的玉扳指,内侧的那行小字摩擦着皮肤,以缓心中焦急。 “谢皇上”。昭妃强颜欢笑,心里委屈不忿,不过是赫舍里氏罢了,再如何,可能比得钮祜禄氏尊贵。皇上为了中宫,视规矩为无物,当众予她难堪。 慧嫔倒是不急,极有耐心的等着,待皇后娘娘生下嫡女,可要好生恭贺一番。戏已开场,岂有不看之理,缓缓坐下,只当看笑话似的瞧着昭妃。 屋内的炭火烧得旺,仿佛是身至春日间,急促进出的脚步声,牵着正殿里的人心。云变换了颜色,月亮挂在了正中,熙熙攘攘的星星散在四周,风吹得欢快,不一会儿便带了雪,飞舞在空中,坠落于地上。 后半夜,慧嫔已头脑昏沉,使了劲欲掐醒自个儿,一声婴儿啼哭,打破了此时静谧。皇帝立时站起身便往产房门口走去,万分欣喜。 “皇上,奴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为皇上诞下位小阿哥”,芷兰跑出门,激动报着喜,脸上泪痕未干,手还抖着。 “哈哈哈,好!好!皇后此刻如何了?”。似初为人父,得子喜悦时却也记挂着心上人。 芷兰笑意愈浓:“回皇上,母子均安!太医回禀:只待娘娘养好身子便可为皇上再绵子嗣”。 “赏!皇后为朕诞下嫡子,乃举国欢庆之事,阖宫上下皆有赏!”。皇帝满眼喜色,极为开怀。 慧嫔已然傻了眼,怎….怎么是位阿哥,不可能,怎可能呢,应是公主才是。昭妃 分卷阅读88 强忍酸涩,一刻不愿留,规矩的道了喜便跪了安。 “呵呵,奴才恭喜皇上!待奴才瞧了小阿哥便回去与格格回禀”。苏麻乐呵道,心里万分高兴,皇后娘娘如此良善,上天定不会亏待于她。 皇帝欣然应允,乳母此时抱着小阿哥出了来。皇帝双臂一抬,喜悦难挡,“给朕”。接过乳母手中的襁褓,瞧着红彤彤的小娃娃,闭着眼,噜着舌,眼神柔和,敏溪与他的第一子,自出生起便尊贵,承载着无限期许。 “哟,这小模样与皇上出生那会儿可分毫不差。不喜哭闹,惹人爱。”苏麻慈爱的瞧着皇帝怀抱中的小人儿,爱极。 “嬷嬷所言甚是,朕亦觉此子与朕最为相类,日后必成大器”。瞧着儿子小脸儿,可爱得紧,竟不舍交还于乳母。或初次抱小婴儿,小人儿忽然皱了眉,瘪了嘴,哭出声来,乳母赶紧接了手,寻了台阶儿:“皇上疼爱阿哥是小阿哥的福气。想必阿哥饿了,奴才先带着小阿哥下去了”。 “嗯,小心伺候”。皇帝眼随小褓内的儿子。 苏麻福身道:“皇上,奴才回去回话儿了”。 皇帝方收了眼,清了清嗓子:“嬷嬷慢走,朕亦上朝了”。 ☆、第五十章 偏心 龙得一珠应献佛,虎生三日便吞牛。五文凤自云间落,一角麟从天上生。中宫喜得贵子,满月酒临近年节,皇后礼奢宁俭,并两节为一宴。二阿哥系嫡出,且甚与帝类,为表其爱,阅览书籍,至月余,取名承祜,意承上天之福,受神庇护,幸福美善。 坤宁宫一月未开窗,幸而是冬日里,正是取暖时候。今儿个皇后娘娘出月里,宫里的奴才各司其职,忙碌起来,昨儿皇上便着人传了话,处理完政务便要过来。 “娘娘,您的衣裳竟是宽松了些,得宣秀坊重做了”。冬雪伺候着主子沐浴更衣,这一月娘娘多是躺于床榻上,未察觉,此时一瞧,下颌都尖了。 敏溪低头眼环一圈,笑道:“无碍,送去秀坊照改改便是了。不是已做了年节时穿的朝服,再命秀坊做常服,岂非平白令秀坊辛苦”。 冬雪收着柜里的衣裳,闲话道:“娘娘心慈,与人和。二阿哥定会平安长大,为最出色的皇子,娘娘后福无穷”。 既提了承祜,敏溪笑意柔了几分,“不过一个奶娃娃罢了,往后还不晓得呢”。正落座于软塌,不妨正坐于布老虎上,立时惊起,一瞧竟是这个,不禁失笑。 “皇后娘娘,二阿哥醒了”。乳母抱着承祜进了殿,醒了的小娃娃,挥舞着手,眼睛滴溜溜得转着,四处打量。 敏溪遂伸了手,接过襁褓,做褓的料子是皇上做冬衣匀来的.承祜衣领袖口处镶得玄狐皮。慈宁宫与寿康宫各有一张,乾清宫余下一张。闻得此番进贡乃事整张玄狐皮,皇帝却拿来做了冬帽,还余半张不知去了何处,如今看承祜的冬衣便可知了。 同皇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脸,敏溪伸出手指在软嫩的小脸上点了点,“你啊,你啊,只知闹额娘,如今倒是乖觉得很”。似是听懂了话,竟对着她笑了。 “诶!笑了笑了!咱们二阿哥笑了,真真是聪明”。冬雪惊喜喊道,皇后娘娘所生之子定是有娘娘与皇上的过人之处,且是嫡子,来年娘娘多生养几个,储君之位必是要从娘娘所出的子嗣中挑的。 “哈哈哈,真是个憨丫头”。敏溪见冬雪似是没见过小儿微笑一般,素日里逗弄承瑞时,也未曾少过,到了承祜这儿怎的就成了聪慧了,惹得她忍不住笑意。 “何事惹得皇后如此愉悦”,还在门前儿便听得里间笑得开怀,一月未见,早早批完了折子便赶了来,一迈进殿中,敏溪脸上的笑还未敛回,竟是愣了。粉黛未施,随意绾起青丝,清减了几分的脸,眉目愈加清澈,那样子不像方为人母,倒是像闺阁姑娘。 “恭请皇上圣安”,敏溪抱着承祜微微福身。 玄烨走近了,揽着她的肩,抓了承祜的小手,逗弄着:“快些长大,阿玛牵着你的手一同看这天下”。 冬雪与乳母对视一眼,不宜听皇上与皇后私房闲话,知趣退下。 “你寄予如此希冀,往后长大了与其余皇子同上书房,顽皮惹你忧心,可莫要罚得太重”。敏溪盯着承祜的笑脸,玩笑道。 玄烨不以为然:“承祜怎可同旁的小儿一并而言,虽是都是我的孩子,不会亏待了去。可嫡庶有别,既是你所出,定然与旁人不同。承祜,我是要亲自教养的”。 敏溪思虑之下,劝道:“不可逾矩,皇祖母最不喜如此行事,莫惹了皇祖母不悦。我明白你爱承祜之心便是了,我定会好好教养,不负你意”。 从她怀里抱过承祜,似是见过阿玛,伸着手要去抓他的脸,玄烨低下头亲着承祜捏着的小拳头,漫不经心道:“皇祖母那儿我自有安排,待承祜大些,哄了皇祖母欢心,还有何顾及。敏溪,我心甘情愿予你,安能不受”。 知他认准了的便难更改,拿起软塌上的布老虎,在承祜眼前晃着,“那便更严厉些,你以后可莫怨 分卷阅读89 额娘。是阿玛的主意,是不是呀”。 玄烨笑看她:“莫说怨怪,若敢不孝顺于你,我便再疼爱也是要训责的”。 打趣够了,不再玩笑,可怀里的小祖宗却哇的一声哭出来,扭着身子,哭声嘹亮,乳母只得进屋回禀:“回皇上,娘娘,二阿哥自醒了便还未进膳,应是饿了”。 玄烨将承祜交于乳母,吩咐道:“天儿寒,别着了凉,阿哥还小,受不得”。 “是,奴才谨遵圣谕”。乳母抱了小主子退下。 敏溪瞧着乳母的身影至门帘撂下,还未转身便被抱了个满怀。玄烨在她颈侧嗅着方沐浴过的香气,咬着耳朵:“怎的清减了,可是奴才伺候的不尽心”。 被钳在怀里,背贴着他的胸膛,动弹不得,咬了唇,红着脸,不知如何作答。 “都做了额娘的人了,还与大姑娘一般,若是此般出去,未曾见过你的,还以为是哪位贵人家的格格”。玄烨见她羞如娇花,偏要逗她。 敏溪笑出声来,“如此胡诌,若真计较这个,你还得唤我声姐姐”。言罢抬头看他,见他眼底藏了逗弄,笑得狡猾。 “你”字方出了口,薄唇压下,堵了她的嘤语,从前时时见着还不察觉,忽一月不曾相见,倒尝了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的滋味。应相见的初一十五却不得见,不愿他人察觉,只寻了去御花园的缘由,瞥了几眼坤宁宫门栏。 “皇上,娘娘”,掀了门帘便知闯祸的梁九玏赶忙转身。 敏溪惊得挣开他的双臂,理了理垂下的耳发,叫住了人:“可是有事”。梁九玏是知分寸之人,若非必要禀报之事,断然不会来寻皇上不快。 玄烨轻咳两声,问道:“何事如此毛躁,规矩都不要了”。 梁九玏低下头,不敢打量两位主子的神色,回道:“回皇上,娘娘,纳喇贵人诞下位小阿哥,昭妃娘娘派人来禀”。 敏溪讶然,如此大事怎未派人来回她,自责道:“为何不曾上报,本宫失了皇后之责”。 “皇后娘娘,皇上吩咐了,您在月里,后宫大小事务皆转呈翊坤宫,不可打扰您清养,违者按宫规处置”梁九玏跪下禀道。 玄烨牵了她的手,温声慰道:“你身子弱,调养要紧,旁的事来扰你做甚,昭妃协理六宫多年,正用得上”。 惯是这般疼惜自己,心中一暖,“过去瞧瞧吧”。虽生了承祜,可宫里的皇子都称她一声皇额娘的,且皇上处处偏疼承祜,更得照料好余下的皇嗣了。 玄烨只吩咐梁九玏:“按规矩来即可,既昭妃主理,便命她继续理好余下之事,来扰皇后作甚”。牵着敏溪往内室去,边走边道:“去了也瞧不着,岂非无用功。你方好,多歇着,待过了承祜的满月酒,便让昭妃将宫务交还予你”。 “如今宫里有三位阿哥,一位公主,不若趁着年节晋了皇子生母位份,讨个喜庆”。敏溪思量,如此既可安了嫔妃之心,又可宽了皇祖母之心。 玄烨一顿,回头,眉峰一凌,肃色道:“敏溪,我决定之事,无人可劝,你既已知,便无需再提”。神情认真,无玩笑之色。 霎时住了嘴,念了一月,扑进他怀里,“不许凶人”。似受了委屈,甚是可怜。遂闻得头顶微叹。 “便是疼你不及,又哪里凶你,可是比承祜还说不得”。玄烨圈她在怀里,抵着额,柔语道。 两脉含情,相顾无言,屋外大雪纷纷,映进窗内,似执手一生,已然白头。 年节家宴,丝竹悦耳,亦是承祜满月宴,热闹非凡。皇上大婚四载,膝下已有三子一女,祖宗规矩子以母贵,最尊贵的乃正宫皇后所出之子,进贡贺喜的礼品更加丰沛了。 太皇太后亲自替承祜戴了金锁,抱在怀里逗玩,这孩子真像皇帝幼时。只不如承瑞结实,瘦了些,应与皇后身子孱弱相关。不过,日后好好养着便是。“你们是伺候二阿哥的人,做事稳妥些。若是养不好,哀家定饶不了你们”。太皇太后瞧了乳母两眼,虽是随意,可哪有人敢当玩笑话,且不论太皇太后疼着,皇上亦是隔三差五着人抱过去瞧瞧。 “奴才定当谨记太皇太后教诲”。乳母福身应话。 皇帝一旁观察,如此看来,皇祖母亦与他一般疼爱承祜,心下高兴。 马佳常在不甚在意,位份不高,生了长子已是天大的福气。且皇后娘娘待她极好,只同着欢喜。身侧的张答应一脸落寞,虽育有一女,可终究要嫁出去。 “太皇太后,您也太过偏疼二阿哥了吧”。慧嫔状似打趣道,心中已咒了千百遍,看那小娃娃虽是白净,却瘦弱,竟生了恶毒心思,巴不得他早些………. 大玉儿心下恼火,为何□□不成器,何时何地皆如此小家子气。“呵呵,既是嫡子,偏疼些也无妨,皇帝以为如何呀?”,侧首问道。 皇帝蔚然一笑:“都是孙儿的孩子,孙儿自是都疼的。只承祜十分乖巧,又是中宫所出,自要多疼几分,况且皇后素日里多顾着南三所,承祜有皇祖母疼爱,乃是他的福气,待他长大了定会孝顺于皇 分卷阅读90 祖母”。 “嗯,快抱下去吧,莫要冻着了”。大玉儿将承祜递给乳母,虽穿得厚实,可开着窗,寒气随着进来,若病了,岂不可怜。 “皇祖母,您尝尝这个,是孙儿命御膳房照着太医院的方子炖的,可助益气”。敏溪盛了延寿汤放于祖母手边。 虽有了承祜,却未恃宠而骄,大玉儿端了汤碗,笑道:“你身子弱,往后亦要顾着承祜。皇祖母惯是心疼你,昭妃便继续协理着宫务吧,也解了你的辛苦”。 “是,孙儿谢皇祖母体恤,皇祖母思虑周全”。敏溪无一丝不悦,旁人想从她面上瞧出几分恼怒,却徒劳无功。神情适然,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罢了。 ☆、第五十一章 真相大白 碎瓷片散落一地,方沏好的茶水湿了膝头,凯茂林与几位精通小儿术的太医跪在跟前儿。 “这才几月,二阿哥竟病了两次!乳母嬷嬷已然挨过板子,不敢不尽心,如此一来便是尔等之过!朕竟不知太医院奉养着一群废物”。皇帝怒不可遏,挥手扫下一旁累积的奏折,高声叱骂道。 凯茂林忙磕头辩驳:“请皇上明鉴,臣等自知二阿哥尊贵,无不谨慎。原以为二阿哥只是一般小儿风寒,可经臣等会诊,却…..却…..臣不敢说”,额重重扣于砖上,哭音颤抖。 万不敢听信入耳之言,“说!从实说!”,皇帝惊愕,敏溪自正位中宫,温婉贤淑,上侍祖母,太后,下御嫔妃,宫人,无不赞誉。后宫之中竟然有如此胆大包天之人,敢犯株连九族大罪,何况乃嫡出皇子。 “皇后娘娘怀孕之初,皇上便下圣谕,务必保得娘娘母子均安。臣等早早为娘娘拟好方子,那安胎之药每日都经臣之手交于坤宁宫棠心,虽娘娘身子弱些,可臣请脉之时,已日渐养好,而二阿哥这病症为娘胎所带,这是出在…出在安胎药上”。凯茂林回禀道,满头大汗,心下害怕,若强要追究起来,太医院便是渎职之罪。 皇帝眯着眼,绷着面,双唇紧抿,半晌开口:“查,梁九玏,给朕查!明日申时报于朕,若办不好差事,提头来见”,生硬严厉,冰冷勿近之态。 “是,奴才即刻去查”。梁九玏起身,带着小全子出了后门。 皇帝眉心紧蹙,“朕不管你们用何法子,二阿哥必得平安长大,若有何万一,你们都跟着去。今日之事务必守口如瓶,尔等可要识清这大清江山谁为主,一心可莫要服二主”。捏着拳,霸气凌冽,不容置喙。 “是,臣等谨遵皇上圣旨,定当尽心竭力为二阿哥调养”。凯茂林自知皇上是因着从前禀报太皇太后一事心存芥蒂。可如今皇上亲政多时,而太皇太后年岁愈高,早不是当年之态,他人怎敢不识时务。 天儿乌了几个时辰,此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伴着雷电,风微凉,室内暗得与入了夜一般。 揪着心,熬了会子,实是放心不下,皇帝只道了句“退下吧”。便抬了脚,当值的小太监见万岁爷出了门,梁总管却不在一旁伺候,忙打了伞跟在身后。 “娘娘,奴才替您抱会儿二阿哥吧,您抱了半个时辰了,胳膊该酸了”。冬雪心疼劝道。二阿哥染了风寒,小脸烧得通红,方才打雷惊着了,娘娘抱在怀里轻哄着方能安然入睡。 敏溪摇摇头,“无碍的,如此小的娃娃又能多重”。前日只顾着承庆黄疸之症,疏忽了承祜,上月便病过一场,皇上当即大发雷霆,罚了身边伺候的人。如今又病了,倒是做额娘之过了。 皇帝打帘进内室,见承祜未醒,压了声音,问道:“可是好些了?”,走至近处,瞧着面色红彤,应是高热未退,甚是心疼。 “正落着雨,怎的过来了,衣袍都湿了。冬雪,赶紧将备下的常服拿出来,若受了凉可怎么了得”。敏溪不料他这会儿过来了,扫见袍边被雨水浸湿了,立时心忧焦急。 玄烨不甚在意,“朕已召太医院会诊,明日起便会每日过来请脉,直至承祜身子养好”。 心生愧疚,敏溪自觉惭愧,垂着眼眸,“是,臣妾知道了,皇上更衣吧。江德福,伺候皇上更衣”。 “嗻,奴才遵旨”。江德福候在一旁,等着皇上起座。 玄烨盯了她须臾,站起身,往寝间走。思量再三,还是莫讲与她,往后多护着些,未查出缘由,若此时提了,徒增烦恼罢了。 敏溪缓缓将承祜放于小木床上,见儿不曾醒来,轻轻摇着床,不禁感叹:“这孩子到底是像了我,长得与皇上一模一样,身子却同我一般羸弱”。 “娘娘莫太过忧心,二阿哥还小,又是尊贵身份,奴才们事事过于小心,养得娇贵些。待二阿哥大些,跟着谙达习武强身便好了”。冬雪替主子捏着手,劝慰着。 梁九玏掀了帘子进来,“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奴才去内务府取了新茶回到乾清宫,见内阁有奏折送来,想必是要紧事,来请皇上”。躬身禀明来意。 “皇上在里间跟更衣,待皇上出来,禀于皇上即可”。敏溪估摸着应有要事,并未疑 分卷阅读91 心。 “是,奴才便在这儿候着”。言罢退至一旁。 皇帝方换了常服,闻得似是梁九玏在外回话,旋即迈了步子,问道:“何事”。 “回皇上的话,方才内阁着人送来奏折,奴才不敢耽搁,只得来禀报皇上”。梁九玏垂首。 奏折早已批完,更无紧急军报,立时明白了是何用意,“朕知道了,这就过去”。遂转过头,温声细语道:“切勿劳累,一切有嬷嬷照看,朕忧心着承祜,处理完政事再过来”。 敏溪温和笑道:“皇上且安心国事,承祜有臣妾照看,无碍的”。 雨愈发大了,慎刑司里已进出几拨人,小全子守在门前儿,任何人不得接近。 “皇上,时青乃慧嫔娘娘贴身的大宫女,且慧嫔娘娘是太后的亲侄女,奴才不敢擅自决定,还请皇上示下”。梁九玏将查出的眉目仔细着禀于皇帝。 “送进慎刑司,撬开她的嘴,慧嫔禁足慧怡宫,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出。太皇太后与太后处不可有人私自传递消息,违者按宫规处置”。食指轻扣桌案,“朕不想听见任何流言,你可知道如何行事”,皇帝冷声问道。 “是,奴才明白,待奴才伺候着万岁爷更了衣即刻便去办”。梁九玏正欲准备干净衣物。 “不必,你且去,自有旁人伺候”。挥了手,有些累了,不愿费唇舌。 就寝时分,屋内熄了烛火,玄烨躺于龙榻之上,睁着眼。纵使夏承春尾,却觉凉意阵阵,头一回生了惧意,怕查出背后之人不敢信,辗转难眠。 翌日卯时未至,便唤了人起身,待用过燕窝粥,梁九玏捧着几页宣纸回了,跪于地上,呈过头顶,“皇上,差事已办妥”。 玄烨拿过供词,铺与桌上,眼神凛冽,只道:“下朝后,摆驾慈宁宫”。 屋内摆了几盆鸢尾,紫色羽状的花瓣儿上留有莹澈的水珠,一看便知方浇了水。“苏麻,哀家心里怎的有些不适,闷得心慌”。大玉儿放下浇壶,拍着心口。 “格格可还好?奴才这就去宣太医”。苏麻虽未见主子面色有异,可也马虎不得,怕真得了什么病症。 大玉儿拉住她的手,“不必了,并非身子不舒服,总觉着有何事会发生一般。莫是承祜那孩子…..”,突来的心惊,承祜生来体弱,可如何看不出,玄烨对承祜寄予厚望。瞧着乖巧可爱,甚是喜欢的,福临的孩子夭折得多,莫到玄烨倒把嫡子没了。 “格格,想必是二阿哥近日风寒,您记挂着。奴才知道,格格喜欢二阿哥。只是一般的小儿高热,您且放心,太医院不敢不尽心。况且皇上护着,您疼着,福气大着呢”。苏麻笑着慰言道,二阿哥惹人怜爱,如何不能挂心呢。 大玉儿亦觉应是过于担忧的缘故,可心慌之意并未减少,“走,去小佛堂拜拜佛祖”。可方至正殿处,便闻得皇帝驾至。 “孙儿请皇祖母安”。皇帝行礼请安,神色严肃,不似以往。 大玉儿瞧出端倪,“起来吧,何事扰你啊”。难不成真是承祜有恙。 “皇祖母,孙儿的皇后,乃皇祖母亲自挑选,至今已四载余,不知皇祖母以为如何”。皇帝不言来意,只问着心中所想。 大玉儿嘴角一挑,眉眼一沉,“皇后贤德,既是哀家一眼相中,自不会看错”。若真为抬举瑾昭妃前来理论,偏疼于昭妃之心愈甚。 “皇嗣与妃嫔,在皇祖母心中孰轻孰重?”,得了祖母亲口玉言,皇帝继续问道。 如此大玉儿便不明白了:“自然以皇帝大业为重”。 皇帝并未再言,凝神思量。虽孝道为先,可已为人父,又是最心爱的儿子,断容不得此等毒妇,缓缓道:“皇祖母,谋害皇嗣,株连九族,可孙儿竟不知如何处置”。 大玉儿惊讶不已,“什么!何人敢行这大逆不道之事!”,手中佛珠捏紧了些。 “慧嫔在皇后的安胎药里加了两味药,以致承祜先天不足,身子羸弱。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可孙儿想着她乃博尔济吉特氏,还是先来请了皇祖母的示下”。皇帝留意着祖母的神情,语焉平常。 饶是见惯风雨,此时也不得不震惊,瞳孔微颤,话语皆哽于喉头,手下用劲,珠串绷断,佛珠四散。从前受了几多苦楚,方有了今日,绝不允博尔济吉特一族荣宠葬送于一女子手中。 皇帝不忍见皇祖母哀怒之态,“皇祖母保重凤体,孙儿自行裁决便是了”。躬了身,遂转身欲走,祖宗家法早已拟定,按法度而行,已然顾全太后颜面。 “玄烨!”大玉儿腾身而起,失了仪态,“你可还记得,宫外避痘,是皇祖母命苏麻嬷嬷时常照拂于你。如何周旋于四位辅政大臣,是皇祖母提教于你。你与敏溪琴瑟甚笃,可终究是皇祖母选于你的”。 立时停足,耳听训示,“依皇祖母而言,该如何处置慧嫔”,背身问道。 “玄烨,只保了博尔济吉特族的荣耀吧,皇祖母往后不会选族中女子进宫”。大玉儿急切道,舍车保帅为必然,何况一颗弃子。 分卷阅读92 “慧嫔,博尔济吉特氏,自入宫以来常卧病榻,朕心甚忧,命太医院尽其所能,皆未见好转,于康熙九年四月十二日薨于慧怡宫。朕念及侍奉四载,以妃礼下葬。即日起,慧怡宫更为永和宫。梁九玏,鸩酒由你去送”,皇帝当即宣了圣谕,只留一句“孙儿告退”。便头也不回出了慈宁宫。 “不,不,本宫要见皇上,要见太后,本宫是太后的亲侄女”。慧嫔惊恐的往外跑,却被侍卫拦了回来,挣扎着被擒住的手臂。 “慧嫔娘娘,您做的腌臜事,连太皇太后都保不了你了”。梁九玏瞪了侍卫一眼,“还不抓紧些!”。将鸩酒灌进慧嫔的口中。 这一夜,太医在慧怡宫守了一夜,天快亮时,传出凄凉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  2018的最后一天了,谢谢各位读者~愿大家2019万事顺遂~ ☆、第五十二章 皇长子薨 天高云淡,艳阳暖人,浮碧亭欢声笑语,石桌上的玫瑰糕惹人垂涎。 “呵呵呵,太后的亲侄女又怎样?不一样只追封了慧妃嘛,皇上连宫室都更为永和宫了,生前得宠一时又如何,里边儿有多少太皇太后的薄面不用多言。还是纳喇姐姐得皇上欢心,如今除了二阿哥,便是三阿哥最尊贵了。昭妃娘娘从前盛宠都未有出,估摸着难了”。张答应讨好着纳喇贵人,亲手剥着桂圆,发髻上的蝶舞钗被日光一照,返着金色。 纳喇贵人将桂圆肉放入口中,樱红的口脂衬出娇媚,眼带笑意,待咽下,方开口道:“可不许胡言,妄议太皇太后可是大不敬,咱们呀,伺候好皇上为正理,旁人的事无权过问,你的诚意姐姐我已知晓,往后互相扶持着”。 “是,妹妹往后便仰仗姐姐了。姐姐快尝尝,这是嫔妾自个儿做的玫瑰糕,还是嫔妾额娘教的呢”。张答应将瓷盘往纳喇贵人跟前儿推了推,心花怒放。 南三所的小路子一路小跑,奔至坤宁宫,不等通报便往里闯。芷兰见状伸手拦了:“你这奴才可知规矩!皇后娘娘宫里岂是你能随意乱闯的,小心着你的小命”。 小路子不断做揖,焦急道:“哎哟,我的好姐姐,大阿哥连日不好,方才几位太医诊脉直言不大好。我这才来请皇后娘娘,望姐姐行个方便”。 似是烫了手一般,芷兰迅速缩回手,放了人进去。 小路子额头冒着汗,跪于地禀道:“皇后娘娘,大阿哥不大好,请您过去看看,马佳常在已经过去了”。 “什么!冬雪,快,去南三所”。敏溪立时起身,吩咐了人便迈了步子。心提了起来,问道:“本宫昨日在时,太医不是回禀只是小儿惊风,怎的过了一晚愈加严重了?” 小路子跟在皇后身后,回道:“昨个儿夜里大阿哥起了高热,嬷嬷们细心照料着,太医也不曾离去,可热退不下来,太医没了法子。方才大阿哥呼吸渐弱,奴才只好来请娘娘”。 敏溪蹙了眉,今日应早些去探望,因承祜长了个儿,挑了裁新衣的料子,竟磨晚了些,实是不该。承瑞亦是唤她皇额娘,如此可是嫡母不称职。 方至了南三所门,便闻得马佳常在抽泣之声,冬雪扶着主子上了台阶,入了门。 “如何了?”直去了承瑞床前,果真气息微弱,满脸通红,询了太医。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马佳常在泪珠还挂于面上。 “微臣叩见皇后娘娘”。众太医转身请皇后安。 “罢了,江太医,大阿哥可还好”。心依旧悬着,却还余一丝希冀。 江太医已知无力回天,正思量着如何回话,便听得床边的嬷嬷高声唤道:“大阿哥,大阿哥!大阿哥!”,待聚了众人目光,乳母惊呼:“大阿哥薨了!” 马佳常在受不住如此打击,瞬时晕了过去。“来人,将小主送回宫去,太医随去伺候。冬雪,着内务府料理大阿哥丧仪。江德福,去报于皇上”。敏溪压着悲痛吩咐了众人,方敢侧眼,承瑞只如熟睡一般,若不去探他的鼻息,定不知已去了。想到此处,心中冰凉,承瑞自小身体康健,乳母嬷嬷细心照看,竟也早殇!何况承祜先天体弱,手心湿腻。 待小路子与内务府办差人欲将承瑞抱走,请皇后莫看,方回过神来。只见几个小太监扯了白布,盖了上去,泪霎时糊了眼,心生慌乱,转了身。芷兰上前扶着,回了坤宁宫。 “承祜呢”。敏溪抓着嬷嬷的手,急切问道。 被抓得疼了,嬷嬷愣了一愣,“回,回娘娘,二阿哥正歇息,乳母照看着”。 不等芷兰打帘,敏溪掀了帘子,两步迈到木床前,亦是熟睡着,颤着手伸至承祜鼻下,长出一口气,不怪她杯弓蛇影,并非只因是自己所出,更因他承载着万人期许。 “娘娘,皇上急召索额图大人,明珠大人进宫议事,并不得空见奴才。不过奴才已转报于梁总管,待皇上得了空,梁总管再禀于皇上”。江德福在屋外回禀。 摸了摸承祜的脸,出了侧间。“本宫知晓了, 分卷阅读93 命太医院明日为众阿哥公主仔细请了平安脉后来坤宁宫回话”。见冬雪回了宫,“不必传晚膳了”。留了吩咐,便进了里间,不许人伺候。 月圆月缺,虽是黑夜中的光,却是凄冷。稚子不序齿,更不许悲戚大哭,不若便是诅咒两宫皇太后,亦或是君上与中宫。 玄烨隔着珠帘,又见她端方练字,不忍打扰,立足观摩了一刻钟。“夜深了,安寝吧”。清冷的声儿钻进了她的耳。 落了最后一笔,收了湖笔,“你怎的这时还过来,应是去瞧瞧马佳常在”。站起身,隔着珠帘同他话道。 “去了,可我偏偏想着你这儿”。单手拂帘,眼里有些许悲伤神色。却见她缓步而来,抱住他的腰身,手在背心轻拍着,“人生缘浅,太过忧伤易伤身”,柔声细语安慰道。 低了头,脸贴于她耳侧,“皇子本不易长成,因着是头一个孩子,心中是自有悲痛。可今日梁九玏禀报,却是想着承祜,敏溪,我竟生了惧意,不论如何得保住承祜”。玄烨紧着眉,闭了眼。 时间流逝,渐渐淡了悲伤,紫禁城内,皇子长成原是艰难,不过几人悲几人喜。 又是一年桂飘香,秋雨绵绵,留有夏日余温,不热亦不燥。 慈宁宫中,奶香四溢,苏麻抱着承祜,小勺的喂着羊乳。方玩笑几番,挡不住心中疼二阿哥,亲自进了小厨房煮了来,见怀里的小娃娃咂摸着小嘴,似是很喜欢,怎么都疼不够。 “承祜可见养好了些,今后可得仔细着,皇祖母是对承祜有大期望”。大玉儿这话虽道予敏溪,眼睛却看着苏麻的怀中小儿,乖乖巧巧,不哭闹,不认生,手里抓着苏麻的玉镯玩得欢。 敏溪会心一笑,回道:“是,孙儿定当照顾好承祜。太医尽心调养着,已然大好了”。 大玉儿回过头,端了茶盏,“你是他的额娘,自是不疑疼他的心了。只身子弱些,万事更要谨慎些”。吹了吹热气,才送到嘴边。 “皇上驾到!” 皇帝听闻皇后带了二阿哥往慈宁宫请安,下了朝便前来,几日未见爱子,心情甚愉。“孙儿给皇祖母请安”。轻快打千儿。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敏溪放下手中的拨浪鼓,起身行礼。 “免礼”。皇帝伸手扶了扶,往苏麻跟前儿去,“承祜,可有孝顺曾皇祖母啊”,满心满眼的怜爱,握了小肉手在掌心,瞧他咿咿呀呀,温润笑着。 大玉儿将玄烨神情收入眼底,“呵呵,他小小的一个人儿,如何能孝顺哀家”,一如往昔,和蔼近人。 “啊!”承祜空着的手趁皇帝俯下身的功夫攥紧了胸前龙纹,小嘴还啊个不停,曜石般的眼盯着阿玛,似是在同阿玛撒娇,抱他。 玄烨从苏麻怀里抱起承祜,“来,皇阿玛瞧瞧,身子可长好了些”,在手中掂了掂方放入臂中。或是觉着阿玛在与自个儿玩闹,竟是咯咯咯的笑出声,引得众人随笑。 “得了,得了,莫闹得狠了,晚间若睡不着岂非又要累人。你既来请了安,便将她们母子带回宫去罢”。大玉儿微倾着身子,笑着招了招手。 “孙儿这便跪安了”。玄烨抱着承祜,拍了他的小胳膊,“快于曾皇祖母跪安”,遂退了殿。 “孙儿告退”敏溪福身,随与皇帝身后。 微风和煦,白云飘逸,绵长的宫道,承祜在玄烨怀中攥着前襟不放手,口水顺着嘴角流到臂袖上,翘着小嘴啊呜个不停。 “哈哈哈,可是喜欢阿玛的衣服,待你长大,皇阿玛许予你穿可好”抽出空手轻轻捏了承祜的肉脸。梁九玏心里一惊,皇上这是暗示要立二阿哥为太子? “皇上慎言!”。敏溪当他胡言,若被人听了去,且不论皇祖母不愉,若牵连到前朝,断然要不得。 玄烨未接话,只一味逗着承祜:“瞧,你额娘不疼你了,还是阿玛疼你。乖,阿玛疼你”。 “阿…玛”。承祜照着阿玛口中的话儿学了出来,澄澈的眼里竟是得意之色,似是在等着夸赞。 敏溪与玄烨皆是一愣,倒是梁九玏先回了神,即刻跪下,讨着吉祥:“奴才恭喜皇上,皇后娘娘,二阿哥如今方十个月便能开口说话,可见二阿哥天资聪颖,将来定是最为出色的皇子”。 “嗯,此言有理,去内务府领赏”。玄烨心中大喜,愈发觉着承祜天赋异禀,待天下平定,定要亲自教得仁君。 “嗻,奴才谢皇上”。梁九玏谢恩起身。 “皇上!”虽欣喜承祜开口说话,可大张旗鼓宣扬不合规矩,“听臣妾一言可好,您真为了承祜好,莫要过分偏爱”,敏溪知此时不可回嘴,只小心劝慰道。 年少轻狂正当时,胸有成竹看向她,不以为意道:“敏溪,朕若护不了你们母子,可还算这大清之主”。 敏溪轻叹了气,知多说无用,遂了他的心意。复而佯装生气:“皇上,臣妾整日里照看,却不想吾儿先喊了阿玛,臣妾一句额娘未曾得着呢”。 “哈哈哈,竟是争竟这个?命嬷嬷教了便是,明日朕若未闻得承 分卷阅读94 祜唤你额娘,亲自训诫于他,如何?”话语揶揄,眼含笑意,若言并非取笑于她是断然不信。 眼珠一转,嘴角上扬:“皇上可是金口玉言,明日若皇上不舍训诫当如何?” “那便罚承祜唤朕十声皇阿玛”言罢抱着承祜先行远去。 自觉上当,似是娇嗔:“皇上!”,追了上去。 梁九玏等人只得将头埋得更低,怕被瞧见笑意。 天蓝无浮絮,好一幅父慈子孝,夫明妻贤图,终其一生,人生弥留之际时,不负天下人,只愧对于她,未曾教好她唯一的血脉。 ☆、第五十三章 嫡子抓周宴 岁末迎春晓,冬梅凌寒开,宫闱热闹凡,屋檐换新装。皇二子承祜周岁生辰,合宫庆贺,内务府将抓阄之物早月前便备下,只待今日呈上。 冬雪与芷兰摆弄着承祜,万福字红袄衬得小脸润泽,貂尾冬帽是前日梁九玏送来,只言皇上赐予二阿哥的生辰礼。细问之下才知,山东岁供,皇上挑了最好的一尾,制成冬帽,一大一小,小的赐予二阿哥,以御寒。 “额娘!”。承祜本在榻上由冬雪套着坎肩儿,见敏溪进来,眼睛一亮,歪着小脑袋,脆生生的唤着人。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冬雪与芷兰立时站起身行礼。 “平身,承祜可有怪闹”。虽是如此问话,可疼爱得紧,瞧见他嘴里若隐若现的牙桩,心下柔软,大手包住小肉手,微微笑着。 芷兰神色骄傲,“二阿哥可聪明了,连乳母嬷嬷都夸赞二阿哥乖巧聪颖呢”。满宫谁人不知皇上甚是喜爱二阿哥,外人只知二阿哥早慧,且皇上尊崇儒法,重嫡庶之别,可用心之人却明白,皆因皇后所出,视为珍宝。 “他一个小娃娃哪里瞧得出,不过是开口早了些,我只盼他平安”。顺势将承祜抱了起来,双手托着他的腋下,站于她膝上,冬日里穿得厚实,着实像极了圆球。 “额娘,糕糕”。承祜指着矮几上的白糖糕,眼神渴求的望着额娘。昨日原是冬雪教承祜念糕名,将糕点掰碎了给这小祖宗尝了个鲜,名儿未学全,这会子竟是惦记上了。 屋内的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敏溪抽出一只手,在他鼻尖点了点,“可不成,还余一盏茶,额娘便要携你去生辰宴,若吃了糕点,待会子曾皇祖母赏你吃食该如何呀。乖,明日额娘做于你”。 张着小胳膊扑棱到额娘怀里,不再闹,抓着她胸前的东珠玩儿。生怕护甲伤着承祜,唤了乳母抱离她身上,正要叮嘱几句,外边儿来人禀报:皇上着人来请。 “好生照料着”。敏溪吩咐了,遂随着小全子去往乾清宫。 西暖阁内,梁九玏似是将一檀木盒子放于炭盆上烤着,只待皇上吩咐送过去。 “皇后娘娘,皇上请您在后殿等着”。小全子躬着身打了帘,回禀。 敏溪点头,“本宫知道了”,不疑有他,放心的迈了脚,却不见屋里伺候的人,还未开口唤人,门后藏着的人先伸手蒙住了她的眼,不等她喊叫出声,贴着耳边安抚道:“勿怕,是我”。 “玄烨!”。被吓得狠了,既恼怒亦好笑,怎如此幼稚,又娇又急唤道。 方松了手,将她圈在怀里,笑得胸膛震动,“皇后娘娘勿气,我寻了东西要送你”。呼出的热气皆喷于耳垂处,脖根都染了红。 “什,什么”。方问出口,便被牵着坐下。 “梁九玏,拿过来”玄烨目光灼灼,如是吩咐。 虽已为人母,却也不经他这样胡闹,眼神飘忽,四处打量早已熟悉的后殿。 “哎!奴才遵旨”梁九玏连忙拿了盒子,从西暖阁跑来,将木盒举过头顶,回道:“皇上,照您的吩咐,一直暖着呢”。 玄烨接过木盒,放于敏溪手边。见她好奇瞧着,微挥手,梁九玏知趣退下。 “这与我的玉扳指是一块玉制成,本是那日去库里挑承祜的生辰礼,见还余大半块玉,命内务府制了镯子,雕了并蒂莲于上”。打开木盒,取出玉镯,执了她的手,亲自戴上,问道:“可还喜欢?” 玉本冰凉,此时却暖了腕,想必是费了心思放于暖处存着,笑弯了眼,回握他的手,道:“你送的,无有不喜欢的”。 “还烦请皇后娘娘随着朕”。玄烨笑牵她的手往屋外去,一柱香的功夫飘起了雪,盐粒般大小,稍有些许落于她眉上,不动声色,只当画她白眉年华。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梁九玏绕了佛尘,高声报着。 “臣(嫔)妾恭请皇上圣安,请皇后娘娘金安”。嫔妃立时起身行礼问安。 “平身,今日是家宴,不必拘束”。皇帝叫了起,并未放开皇后的手,牵着直往高座迈去。 “谢皇上”。各宫掌事宫女扶了主子起身。 董常在扶着已七个月的肚子缓缓坐下,好生羡慕皇上身边之人,若论家世,皇后娘娘不及昭妃;论样貌,皇后娘娘虽清丽,可昭妃艳冠六宫,连文采也未胜几分,却入了皇上的心。 分卷阅读95 昭妃丹凤眼未抬,毫无兴致,自慧妃薨了后,皇上依旧每月翻两次她的牌子,虽与她人相较已是莫大恩宠,可不似从前那般待她好。宫里添的人愈发多了,多是宫女出身的奴才,思及此处心中烦躁,难不成还比不得奴才惹人喜欢。 “承祜在何处?”。皇帝眼环四周,未见爱子,莫是底下的奴才不尽心,误了时辰,问着梁九玏。 江德福即刻站了出来,禀道:“回皇上,二阿哥抱过来多一会儿了。方才二阿哥爬在桌上,弄湿了袖口,嬷嬷怕二阿哥受寒,抱到偏殿换衣物去了”。 皇帝颔首时,嬷嬷已抱了二阿哥过来,玄青色底福字袄,俨然与幼时的皇上一个样儿,眉眼英气十足。“阿玛”,还未等乳母请安,承祜咧着嘴,张了胳膊便朝皇帝扑去。 惯是宠爱,从嬷嬷手中接过,置于膝上,方放稳了他,闻得爱子稚声稚气的指着桌前:“阿玛,糕糕,要!” “哈哈哈,好,梁九玏将糕点拿下去捣碎了再呈上”。皇帝对怀中嫡子向是纵着,稀世珍宝亦舍得,何况一些点心。眉里行间宠溺尽然,自然有求必应。 敏溪回过神来,原是知他阿玛定然会给,方才才不与她缠磨,“皇上,承祜已用过膳食了,不宜再用点心了”,虽是心急,却不可表于面上,眼里添了肃色。 承祜只作瞧不见,往阿妈怀里钻得欢实。“只一匙,便再不许,想来无甚大碍”。既要顾着皇后颜面,亦不忍见着承祜失望,且也是先应下了。皇帝护着蹦跶着正欢的小人儿,并未瞧见她眼色。 冬雪在一旁见娘娘吃了二阿哥的瘪,强忍住笑,正巧此时嬷嬷禀报:“皇上,皇后娘娘,吉时到了,二阿哥该抓阄了”。 “承祜乖,待抓阄完后,阿玛再予你吃糕点”。言罢便抱予嬷嬷,遂招了梁九玏近前吩咐了事。 昭妃眼尖,瞧见皇上将腰前的龙纹玉交于梁九玏手中,心中酸涩难当,自酌一杯,虽温酒下腹,却觉火般烧心。若是自个儿孩子还在,定比二阿哥更为俊俏,亦能这般承欢膝下,不似此时只一人凄然。 内务府的奴才已将事物件儿摆好,嬷嬷放了二阿哥上去,却见二阿哥转头瞧着皇上与皇后,不明所以。 “二阿哥,只挑您喜欢的拿便是”。嬷嬷在一旁哄着。 得了嬷嬷这话,承祜在毯上爬着,打量着四周摆放的物件儿,瞧着了前方的龙纹玉,似是见阿玛戴过,爬了过去,抓在了手里,仔细瞧了会儿,转身笑着举起来:“阿玛,给”。 如此引得众人大笑,皇帝甚为骄傲与欣慰,夸道:“二阿哥天资聪慧,且孝心可嘉,不愧是朕钟爱之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既抓着了朕的龙纹玉佩,定不负朕之所望”。随之递了眼色予梁九玏,忙让人将承祜抱回。 此言一出,还有何不明白,二阿哥方满周岁便暗示为大统继承人,幸而今日是家宴,若内命妇在此,不肖半日可传遍前朝。 “皇上,您为慈父,可天家向来先君臣后父子,阿哥公主皆尊您为皇阿玛。二阿哥开口早,怎教了两月竟未教得二阿哥唤您皇阿玛,莫不是底下嬷嬷偷懒,不肯好好教,乱了规矩”,原不喜皇上对二阿哥诸多偏爱,如今她尚未有子,皇上却已然有了立嫡之心,正受了这般刺激,昭妃愈发不快,寻了由头,意欲刺中宫不快。 昭妃字字在理,敏溪也觉不妥,可皇上每每只令承祜唤他阿玛,时日久了,也习惯了,终究是疏忽了。正欲自责,不料皇帝打了圆场。 “昭妃所言甚是,只是承祜还小,朕不忍太过严苛,大些再教亦可”。皇帝虽是答昭妃之问,眼中只余稚子,从嬷嬷手中接过承祜,见他手里紧紧抓着玉佩,险些戳进嘴里。 昭妃笑得勉强,纳喇贵人隔岸观火,心里暗笑:皇后娘娘好歹有了皇子,昭妃无往日风光且无子嗣,上赶着寻皇上的不快,蠢笨不自知。 待坐稳于阿玛膝上,承祜空着的小手拉过阿玛手掌,将龙纹玉佩放进掌心,遂抬头笑得灿然。皇帝抚着承祜的头,慈声道:“这是阿玛送予承祜的”。亦将捣碎了的糕点送了一小匙到承祜嘴边。承祜大大的张了嘴,一口含住了小汤匙,眯着眼,咂摸着嘴,可爱之极。 彼时开始上膳,菜色垂涎,皆尝着新花样,因着承祜动的欢,皇帝并未多食,亦不许旁人抱走。至宴尾,承祜生了困意,眼皮眨了几时,终睡了。 “朕与皇后先行回宫,其余人等随意即可”,皇帝抱着承祜离了场,敏溪扯了扯他的臂袖,示意如此不合规矩。皇帝摇首,却不甚在意。 一众嫔妃讶然,皇上亲自将二阿哥抱回坤宁宫,莫大荣宠,怕是眼瞎亦知。 待瞧着嬷嬷将承祜安置好,洗漱完毕进了内室,他早已歇下。轻手轻脚爬上床塌,却被猛然一拉,坠于他胸前,还未醒过神,他直解了她衣扣,唇在颈侧磨着,酸溜溜的开口:“你心里怕是只有承祜,再容不下我了”。 敏溪闻言嗤笑了,推他:“你可莫冤枉我,不过是瞧了一眼,你便吃味儿,可还有阿玛的样子,如何还疼他”。 分卷阅读96 “我先疼疼他额娘,明日再疼他不迟”。玄烨掀了她寝衣,吻落于胸前,半晌,问道:“你怎的这般甜”。 ☆、第五十四章 心有灵犀 倒春寒阻了桃花,原该繁盛的枝头却花苞紧闭,怜于风中。虽无了风景,却是春猎好时候,原定了京郊狩猎,可太皇太后身子不爽,作了罢。只命人备了立靶于校场,习骑射。 换下骑装,蓝青丝袍,金线饶龙纹,背了弓箭,仪表堂堂,行于人前,傲气风发。待侍卫排开,取下长弓,伸手接过梁九玏奉上的羽箭,张臂拉弓,指间存箭,双目微凌。“嗖”,正中红心。 “哎哟,万岁爷,好箭法,真是让奴才开了眼”梁九玏兴奋如初次见着主子骑射一般。 虽知他溜须拍马,也甚是得意,噙笑吩咐道:“去请皇后过来”。 “嗻”梁九玏与小全子打了眼色,将手中的箭筹交过了,方离开。 近些日子,太医悉心调理,承祜身子愈发好起来。敏溪得了闲,账本翻了两页,便闻得梁九玏与冬雪打趣儿,抬了眸,唤道:“可是梁九玏,有何事?”。 冬雪这才让了开,领着梁九玏进去。“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上让奴才来请娘娘去箭亭”梁九玏哈着腰,禀道。 敏溪愣了,去箭亭作何,且一会子承祜醒了寻不着额娘可如何是好。 梁九玏瞧出皇后娘娘疑虑,笑道:“皇后娘娘,今儿个皇上兴致好,百发百中呢”。 原来如此,合了账本,扬着笑,“走吧”。 “哎!奴才这便去传轿撵”。梁九玏欲唤人备撵。 “不必”。敏溪叫住了人,隔着不远,不愿坐轿撵,嘱咐芷兰:“若承祜醒了便让乳母好生照看着,如若非要寻我,派人来禀即是”。 “是,奴才知道了”。芷兰应道。 风刮于面上,有些凉。几丈外,皇帝玉树临风的站着,采一丝暖阳,揉成了他的背影,宽阔的肩,不知依了多少回。专注过甚,并未察觉她来,箭中红心,已然发了四箭,垂了手,收了弓,侧首方觉察,她正抿嘴笑看他。 唇边捻了笑,挑着眉骨,见她缓步而来,心生暖意。 取下绢帕,轻拭他额间细汗,抬首望他的脸,流连不舍离开。忽而四目相对,被他抓了手,倾下身子,笑眸深深,问道:“皇后为朕所折否?” 梁九玏急忙低下头,忍住笑,皇上与皇后娘娘如此恩爱,终不负孝康皇后所期望。 敏溪埋首笑着,水瞳清亮,只道:“皇上英资,谁人不折,臣妾亦是”。 “好!来人,取箭!”。玄烨见她扬着下颌,竟不服输,燃起胜负欲,夫妻六载却不知她竟会拈弓射箭,好不惊喜。 敏溪褪下护甲,接过玄烨手中的弓,翎箭上了筋弦,贯力拉弓,目不斜视,盯着靶心红圆。玄烨负手而立,怡然而笑,只待结果。 冬雪屏气凝神,手里捏着敏溪取下的护甲,紧张亦担忧,虽幼时老太爷为娘娘身体康健,时常教着射箭,可多年过去,哪能如那时般熟练。 弓已拉满,玉指一松,“好!不愧是朕的皇后”,虽偏了几厘,却也在红心边缘处了。皇帝当即拍手叫好,可不见她雀跃,倒似几分懊恼。伸手揽过她的肩,温声问道:“怎的了?” “并未中靶心”。要强之人,如此丢了脸面,自要恼的,却又先前夸下海口,更要同自个儿置气。 原明媚的笑脸儿,此时阴沉沉的,玄烨瞧了心中不甚舒服,顺势握住她拿弓的手,圈在胸前。眼神示意,梁九玏赶紧呈上羽箭,取一支,同她一起架上了弓,未等回过神,箭已离弦,直中红心。 “莫气了,嗯?气坏了身子,可是惹我心疼”。温温热热的气息撒在耳畔,觉察她指尖冰凉,握住了不再松手。 不知从何时起,玄烨在身侧时便暖着她的手,连手炉也不许拿,不愿拂了他心意,弯了眼,赞道:“皇上好生厉害,臣妾佩服”。 见她欣喜,眼里闪着水光,似捏碎了星辰洒进一般,递了弓,梁九玏双手接过。 “诶?怎的收了?”。敏溪疑惑道。 玄烨牵着她的手转了身,“既与你大婚六载,六支便够了,来年朕再同你习箭术时添上一支,年复时便复添一支,直至百年”。即是先她一步而去,亦能护得她母子无虞。 纳喇贵人听闻皇上今日练习骑射,郊外跑马归来几时,正于箭亭练靶,煨了银丝燕窝,正要送去乾清宫,方至了西南边小门,便瞧见了皇上与皇后,皇上众目睽睽下牵着皇后,笑得温柔。绞着手中丝帕,心头万般翻涌。若皇上无情,左右不过各凭本事讨着皇上欢心。可如今一看,人家原是中宫皇后,膝下又有一子,还得了皇上喜欢,思来可笑。 “罢了,去翊坤宫”。纳喇贵人心有不甘,拂袖而去。 云荷端了雪梨干贝汤,正伺候着主子用,闻得纳喇贵人求见,本想替娘娘打发了,可娘娘只让请进来。 “嫔妾给昭妃娘娘请安”。纳喇 分卷阅读97 贵人笑着行礼。 昭妃淡淡道:“坐吧,可是有何事”。不喜她人来奉承,且性子高傲,翊坤宫多是清净。 纳喇贵人讨好道:“嫔妾的阿玛着人送了上好的燕窝,嫔妾想着娘娘素日里协理六宫定是辛苦,这才煨了予娘娘送来,以表嫔妾敬重娘娘的心意”。 知这话谄媚,可令人舒心。“哪里辛苦,不过是太皇太后与皇上垂怜,自不能白白辜负了”,昭妃言语得意,并未深究其间用意。 “娘娘所言甚是。论荣宠,无人可及得娘娘。方才嫔妾从乾清宫过来,瞧见皇上牵着皇后娘娘回了坤宁宫,可嫔妾从前听闻皇上爱极娘娘您。怎自皇后娘娘有了二阿哥后,皇上好似变了,对坤宁宫偏爱的紧”。纳喇贵人瞥着茶盏中漂浮着的茶叶,心里打转,成色如此好的茶,除了乾清宫,怕也就翊坤宫了。 昭妃神色僵灼,烦躁得挥开了云荷按肩的手,“得了,本宫乏了,你跪安吧”。不耐烦的赶了人,纳喇贵人着实聒噪,偏捡不爱听的多舌。 已然达了目的,将燕窝食盒放下,跪道:“如此便不扰娘娘了,嫔妾告退”。 昭妃懒于应答,缓闭双眼,斜靠软塌,不悦蹙眉。 “娘娘,人已经走了”。云荷送了人,在主子耳边小声禀着。 立时睁了眼,藏不住的厌烦,莫论未见着皇上同皇后牵手,即便见了又如何?太皇太后教了两年,不可一丝长进都无。 “娘娘莫要同那不知高低之人计较,自个儿无甚本事,却要撺掇娘娘去争,岂非蠢笨”。云荷跪于榻下,替主子捶着腿,安慰道。 昭妃闷烦,“研磨,本宫要予阿玛书信,怎方子吃了许久还不见动静。定是不灵验,还是换张更好的方子罢”,饶是恩宠不断,却也膝下寂寞,瞧着二阿哥与皇上像极的小脸,实是羡慕。 春日易困乏,承祜方起了,芷兰正伺候着用水,玄烨牵着敏溪进了门,闻得屋外奴才请安声,承祜便来精神,“阿玛!额娘!”,声音洪亮。 玄烨与敏溪相视一笑,辅一迈了进去,承祜便拱着小手,道:“儿臣恭请皇阿玛圣安,请皇额娘安”。 认真的模样让人稀罕得紧,玄烨松开敏溪的手,一把将承祜抱在怀里,逗着:“是谁人教得朕的儿子如此知规矩?” “回皇阿玛,是额娘”承祜扬着脸,笑答道。 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哦?是嘛,既乖觉懂事,往后唤阿玛即可,如此方能彰显父子情分,可知道了”。 承祜郑重点了点头,拉住阿玛的手,骄傲道:“阿玛,儿臣会背三字经,阿玛可要听听”。 “吾儿聪慧,朕甚欣喜,定要听的”,瞧着承祜的面色日渐红润,心下慰藉,无有不依的。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晃着小脑袋,专心致志的背着额娘前日教的功课,一字不落。 敏溪一旁瞧着,笑着摇了摇头,承祜真像极了他,脾气秉性无一不像。端了芷兰奉着的银耳莲子羹,放于玄烨手边,笑道:“今日劳累了许久,快先歇歇”。 玄烨拿起汤匙,舀了一匙,在唇边吹了吹,喂到承祜嘴里,见着他咕咚吞下去,吓得赶紧扔了汤匙,怕呛着了,拍着他的背,哄道:“慢些着,若喜欢,阿玛往后时常陪着你用”。 敏溪只觉他大惊小怪,嗔道:“皇上莫要太娇惯,公主倒也罢了,阿哥还是严厉些”。 “额娘不疼你了,不若跟着阿玛住到乾清宫可好”,玄烨拿了梁九玏呈着的丝帕,替承祜擦着嘴角,逗趣着。 承祜张大了双臂,抱住玄烨,软糯糯的讨好道:“阿玛好!” 眼瞧吊在胸前的小人精,玄烨立时笑出声:“哈哈哈,不枉阿玛偏爱于你,如此伶俐,旁人哪及朕之嫡子,可承大业”。 “皇上!”此话万不可传到皇祖母耳中,他却从无顾忌,敏溪急切唤道。 承祜只当额娘恼了,转身朝她笑:“额娘抱抱”。 敏溪无了火气,玉指点在承祜额间,“你呀”,遂伸手将他抱起。 鸟儿回了巢,月亮露了脸,宫里正掌灯。 龙凤榻上,敏溪偎在玄烨怀里,“我觉着吴三桂,耿精忠等人有二心”,抚着她的青丝,鼻间皆是浅浅玉兰香,似是安心归处,玄烨随意将心中所想道出。 “背过主的奴才自不可全信,吴三桂甚是狡猾,不仅要防着他的二心,亦要防与他人狼狈为奸,成为大患”,敏溪搂着他的颈,答道。 惯是心有灵犀,“依你看,该如何防啊”,玄烨捏了她的耳垂,指尖滑腻的触感令人心猿意马。 敏溪嗤笑一声,道:“后宫不得干政”。 “我次次同你倾诉,此时竟揶揄我,皇后娘娘莫不是仿效文德皇后”,手下使了几分劲儿,打趣道。 “疼,疼,疼,你轻点儿”。敏溪抓他的手,耳垂有些许麻意,不甚疼,只撒娇罢了。 玄烨嘴角一挑:“疼?这可不疼”。言罢,翻身而上。 分卷阅读98 ☆、第五十五章 口无遮拦 黄金塑过的菩萨身,昏沉暗淡的烛光,空旷的佛堂里只闻浅浅的诵经音。袅绕的檀香,肃穆威然,虽已入夏,却感清冷。皇嗣接连夭折,敏溪着了素装,跪于蒲团上,诚心祈福。 “娘娘,两个时辰了”,冬雪瞧了一眼日晷,低声提道。她一奴才此时已觉膝盖酸麻,何况娇生惯养的主子。 声儿断了,抬眸叩首,冬雪扶着缓缓起身,骤然直起膝盖,刺疼不已,蹙了蛾眉。 “娘娘可还好,可要奴才宣太医”冬雪慌了,生怕何处不适引得娘娘晚间难眠。 敏溪站了会儿,舒了眉头,淡声道:“不必,回宫替我揉揉便是了”。 “娘娘诚心,菩萨定会全了娘娘心意的”,三日了,冬雪也颇心疼,可如何能劝住,只得安慰着。 “虽生老病死无可奈何,可到底是皇上的孩子。好在马佳贵人又遇喜了,皇祖母终有了笑脸”,一连数日皇祖母忧心,玄烨也锁着眉,她心中自责,又担心着承祜。愈发乖巧,原是不愿玄烨太过偏爱,可如今瞧来,确是慧敏过人。若稍有头疼脑热,惹得人心惊肉跳,梁九玏一日几询回话。 出了佛堂,热气即袭来,江德福立门前多时了,“皇后娘娘,太皇太后着人来请,佟格格到了”。 光晃了眼,敏溪抬手挡了挡,佟家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叔父在信中提及,可这与她何干,难不成还能阻了皇上纳妃。方行了两步,便又闻江德福开口:“娘娘,昭妃娘娘已过去了。太皇太后知娘娘在佛堂,怕佟格格无人陪着说话解闷儿,便命人请了昭妃娘娘过去”。 淡然一笑,皇祖母不似初见那般对她,既知离了心,只守好自身本分,不负了初恩。 知了繁叫,炙阳炎炎,慈宁宫洒了冰,因佟格格畏热。 “皇后驾到” 正谈笑之人默了,望向殿门口,昭妃原未插得进话儿,闻皇后至,倒松了口气。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敏溪瞧见佟懿欢坐于皇祖母身侧,余光打量着。可昭妃却于左下首,见了她立时规矩起身,心中暗叹:皇祖母赐下的教养嬷嬷怕是白费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妃昭挂了笑,心下安然。 大玉儿亦知她辛苦,“快坐下”,笑着命人上了茶,“懿欢,还不与你皇嫂见礼?”。侧首问道。 佟懿欢多瞧了敏溪几眼,阿玛曾言,当今皇后体弱,未必与皇上偕老,皇后之位,迟早予她。“皇后娘娘吉祥”,既太皇太后跟前儿,定要守些规矩,漫不经心行了礼,未等皇后叫起,便径自坐下。 昭妃早已不满,皇亲贵胄之家,教出的女儿竟不若宫中出身低下妃嫔,亏得佟国维往后宫送,已逝的慧妃亦要强上几分。 敏溪只作未瞧见罢了,正巧撞上苏麻柔怜的目光,回以笑意。 “皇嫂笑甚?可是我规矩不好令皇嫂见笑了?”懿欢无心一瞥,只觉难堪,误以皇后嘲笑于她,冷了脸色,直愣愣质问出口。 大玉儿僵了笑,来时本以为规矩了些,却不料还是如此心性,废了心血。 敏溪放了手中茶盏,盈盈一笑,“懿欢妹妹莫要多心,方才进来便闻得奶茶香味,不过是谢了苏麻嬷嬷,与妹妹无甚干系”。语气轻柔,并无责怪,此番下来倒显得佟懿欢胡搅蛮缠了。 “如此,便是我误会皇嫂了,皇嫂大人大量切莫与我计较”。挑着眼尾,毫无认错之意。 “自然”。敏溪送了奶茶至唇边,神色依然。 昭妃侧首去瞧西洋钟,盼着时辰快些,如此飞扬跋扈之人,同处一室只让人不快。 “额娘!”,大玉儿正恼火,乳母抱着承祜从一侧偏殿出来,恰是午歇方起黏人时,先瞧着陌生的屋子生出不愉,一见了额娘,立时笑着唤了人。 “承祜?”。微微讶然,只一瞬便明白了,“不许胡闹,还不快与曾皇祖母见礼”,敏溪端坐着,并未遂了他的性子。 承祜见额娘肃然之样,垂下了手,转而咧了嘴,作了揖,“承祜请曾皇祖母安,愿曾皇祖母福寿安康”。 如此讨巧,大玉儿心下熨帖,轻轻招手,“快抱过来。原是命人请你过来,却听奴才回你去了佛堂,想着好些日子未见承祜了,便把他接了来,可莫怨怪皇祖母不曾告知”,而后言明前因后果。 “皇祖母疼他,是他的福分,孙儿高兴不及,岂敢怨怪”,既是撒娇亦是恭敬的回了话,似一如往昔,不曾隔阂。 大玉儿怔了一时,忽忆起敏溪方进宫时。心生悔意,不过玄烨喜欢罢了,却也与皇太极,福临不同,何苦为难呢。软了些语气,“知你孝顺,不过同你玩笑”。 佟懿欢瞧着与皇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人心中惊奇,伸了手便去捏承祜脸颊的软肉,“这小娃娃倒是与皇上甚是相类,教人稀罕”。 素来金尊玉贵的养着,便是阿玛亦不曾如此粗鲁待他,当即挥开了她的手,可怜兮兮望着大玉儿:“曾皇祖母抱”。 大玉儿 分卷阅读99 哪儿受得这可怜见儿的,忙从乳母手中接到怀里,瞧着白净的小脸儿微红了,立时落了脸色,轻斥道:“下手怎能如此不知轻重,若弄哭了他,哀家可要罚你”。 方才还疼她的太皇太后,此时却变了颜色,不由得没了笑,只恨恨的看了眼正于大玉儿怀中瘪嘴欲哭的小娃娃。 大玉儿无心思去瞧佟懿欢神色,退了手中的佛珠,送于承祜把玩,这才又见他仰着脸笑,露了乳牙。 “皇祖母不可太宠承祜,应是他孝顺皇祖母才是”,敏溪见小人精在祖母怀里抓着碧色佛珠玩儿得正欢,无奈笑道。 闻得额娘嗔怪,承祜乌瞳漉漉,望向她:“额娘莫气,儿臣乖”。 “哈哈哈,果真是个聪慧的。快到你额娘身边儿去”,大玉儿将他放下了地,承祜早慧,众所周知,可来时乳母抱着,不知是否被娇惯,迟迟不习走路。 岂料下了地,迈着小腿便往敏溪跟前儿去,伏在膝头,高高举起佛珠,踮着足,“额娘,给”。 “这可是曾皇祖母的东西,怎可不问曾皇祖母便随意给了额娘。若是不改,额娘便要罚了”,严肃的神色令承祜缓缓收回了手,低了头,似是思量是否做错。往日里,皇上过于宠爱,莫论旁人送予,即便是瞧着皇上身上有何稀奇物什也要拿了来,如今正巧借着皇祖母的面儿,教训一番。 大玉儿心下不忍,只道:“罢了,是我未言清楚,原就是给承祜备下的赏”。 “还不快谢过曾皇祖母”敏溪虽柔了语气,可眸中威严不减丝毫。 承祜抓过敏溪的手,将佛珠放于掌中,转身拱手作揖,正色稚气道:“承祜谢曾皇祖母,定当效仿皇阿玛,孝顺恭敬”。 “这小嘴真甜,不怪你皇阿玛时常与我夸赞”,此话直暖人心,大玉儿欢喜的紧,苏麻扬着嘴角的笑自承祜来时便未落下。 昭妃心生羡慕,想要抱抱承祜,可霎时间想到自个儿未曾谋面的孩子,更是伤心。 “太皇太后,二阿哥真是好福气,能得您这样疼爱。懿欢曾听阿玛提过,皇上甚爱二阿哥,不知昭妃娘娘膝下的阿哥如何”,只作天真,虽不敬,却也无错。不知宫闱之事并无错,可如此问来,昭妃难堪。 昭妃攥紧了绢帕,白了脸色,原是心窄之人,虽想推拒,因孝顺太皇太后方应了,却不想自寻了难堪。 “昭妃还年轻,皇帝也疼她,皇嗣是迟早之事”,大玉儿觉着佟懿欢愈发不像话,堪堪断了此话。 昭妃如此方缓了冷面神色,心中郁闷却也无从消散,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皇上驾到” 批了折子即赶了来,青色莨绸福袍,衬出玉树芝兰,腰间白玉贵气斐然,只那白玉坠着的同心结格格不入,面带愉色,躬身行礼:“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臣妾给皇上请安”敏溪与昭妃即站起身。 “外头可热?快快坐下用盏茶”,大玉儿瞧见玄烨额上的细汗,赶紧唤了人上茶。 佟懿欢正欲上前请安,不料,承祜先小跑至皇上身前,复拱了手,笑着道:“儿臣恭请皇阿玛圣安。” “嗯,免礼”玄烨不曾犹豫,将承祜捞起抱在怀里,眉目慈和,问道:“可有将三字经背与曾皇祖母听?” “哟,承祜会背三字经了?”大玉儿着实惊讶。 “回皇祖母,承祜已会背整本三字经,皇后教得”眼里尽是骄傲,甚为得意。 未等太皇太后开口,佟懿欢两步上前,娇俏笑道:“皇上表哥”。 玄烨侧目瞧她,“表妹无须多礼”,心思并未停留于她身上,今日承祜竟这样乖,换做平日,早与他笑闹起来,原他也知众人之前需恭敬。敏溪素是担忧宠坏了稚子,如此便可一驳了。 “皇阿玛,曾皇祖母赏儿臣佛珠,儿臣谨记皇阿玛教诲,以孝为先,敬于皇额娘了”承祜规规矩矩回话,不似在坤宁宫时搂着阿玛颈脖撒娇。 敏溪觉察出承祜不喜佟懿欢,时时抢着与玄烨闹,可如此亦扰了皇祖母。玄烨似瞧出她思虑,先夸了人:“嗯,百善孝为先,朕心慰”。 “承祜,皇阿玛与曾皇祖母回话时不可妄自他言,此便是不孝,若有下次,额娘可不轻罚了”敏溪哪是可轻易罢休之人,白脸戏惯是她唱,且骄纵爱子绝无可能。 可这小祖宗不仅容貌像极了阿玛,连这倔强的性子亦是如出一辙,挨了训示,却不认错,小嘴翘得高高的,不作声。 “敏溪,承祜不过三岁,如此严厉做甚,慢慢教着便是”大玉儿已然有了责怪。 “皇祖母教训的是,孙儿谨遵教诲”,此番不宜与皇祖母讨理,先应了,待回了宫再训,且当着些许人,不能落了这小祖宗脸面。 “最近可是吃得多了,朕怎的觉着手酸了”。玄烨打着圆场。却不知怀里的小人当了真,瞪圆了眼睛,中气十足,“阿玛!” ☆、第五十六章 急煞阶前掌灯人 地白风色寒,雪簌簌的落了一夜,至此时还 分卷阅读100 散着飞絮。送螺碳的车一早便分别去了慈宁宫与坤宁宫。不知是今年朔风烈,还是寒气浓,太皇太后一入了冬便病倒了,皇后亲侍汤药,仅半日,二阿哥忽染风寒,一时焦灼。 “咳咳咳…..”,咽喉不适许久,太医不敢离了跟前儿,“敏溪呢?”,大玉儿见苏麻端了梨汤进来,随口问道。 “皇后娘娘在偏殿煎药呢”。苏麻放下汤盅,盛着汤回道,待盛好小半碗,正伺候着主子用。思量之下,方道:“奴才方才听江德福来回话,二阿哥病了,请皇后娘娘回去。可娘娘只吩咐了照看好,便去煎药了”。 大玉儿挡了苏麻的手,示意不想再喝,这梨汤加了药,难以下咽,“胡闹!我不是有你伺候着,唤了昭妃来亦可。旁人哪及亲额娘照顾得周全,快令她回去”,白眉两蹙,气息促乱,许是急切了些。 “格格莫急,皇后娘娘昨日瞧见皇上着急,想替皇上分忧尽孝,衣不解带的侍奉格格”,苏麻递过绢帕,笑盈盈的撤了汤盅。 大玉儿拭了嘴角,躺了回去,闭眼时醇声道:“传我意,命皇后即刻回坤宁宫。召昭妃侍疾”。 苏麻眼波微动,徐徐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压了声儿,怕惊着专心熬药之人。 敏溪闻言放下手中银箸,“苏麻嬷嬷,您歇会儿,交予我便是了”,亲昵的扶着苏麻的手,温和有礼。 “格格已知晓二阿哥之事,令娘娘快些回去,紧着皇嗣才是”。知她惯是倔强性子,如若好言劝慰,定是不肯听。 “嬷嬷放心,我已吩咐…..”。敏溪急急应道,只怕苏麻请了她回去。“娘娘,格格心里明了娘娘孝顺体贴,可格格身边儿有奴才,请娘娘放心。可二阿哥年幼,哪能少得娘娘呢,风寒来势凶猛,回罢”。拍了拍敏溪的手,不似客套,全然真挚。 如此便犹豫了,眉头渐渐紧锁。“去罢”。苏麻见她眼里不舍,轻笑着,拿起一旁的银箸,翻了翻药罐中的药。 “如此,便多谢皇祖母与嬷嬷体恤,孙儿不孝,待承祜稍好,敏溪自来请罪领罚”,思量再三,实是割舍不下,且苏麻嬷嬷言之有理,微微福身,遂急急回了宫。 “娘娘?”冬雪见到主子出了门惊讶道,昨日皇上劝了多时,娘娘亦不愿回宫,难不成一夜便想通了。 “回宫”脚步匆匆,无多言,心忧牵挂着,耳边垂下几缕发丝,风一吹便乱了。冬雪闭了嘴,只紧紧跟在身后。 天色暗沉,烛火透亮,四五位太医立在床前,议着脉案。芷兰捧着金盆,望着紫檀雕龙床上双目紧闭,面颊高热绯红的承祜,心急如焚。 “如何了?”不顾一天一夜未曾洗漱的疲态,眼底已然有了血丝,方进了门便急切问道。 “参见皇后娘娘”。屋内奴才即刻行了礼,芷兰无颜见主子,主子临前嘱咐好生照看,却不过半日的功夫二阿哥便起了热。 “回皇后娘娘,二阿哥染了风寒,又因体弱之症带自胎中,天气寒冷,恐怕需些时日方能渐好”。王太医回着话,手心有了微汗,皇上已召见一次,又遣了梁九玏询问,皇后娘娘此时亲自照料,这用药…..怕是愈慎之。 敏溪伸了手背,探了探承祜的额头,是热了些,好在无甚大碍,仔细将养着,只要平安,何惧时日多些。 承祜无力的眨了眨眼,看清了眼前人,“额,额娘”,应是病中脆弱,稚音带颤,好不可怜。 敏溪温柔一笑,“额娘在,不怕”。 “额娘,儿臣想去看雪”,眼里终是闪了亮光,脸蛋儿红扑扑的,煞是惹人疼。 “不许!天寒地冻,原是你胡闹,唤了乳母带你去院里跑,这才染了风寒。你竟不思己过,待你病痊,额娘当是罚你”,敏溪忽的收了笑,语气重然。 眸中星光忽暗,或是因额娘当着众多奴才训诫,撅了嘴,翻过了身,只背对众人。 敏溪气得笑了,同他阿玛一般,极爱面子,既还同她闹脾气,想必无碍。 “娘娘,药熬好了”。乳母端了药碗,眼含惧色,不是她照顾不力,实是二阿哥身子弱,不曾想只在院子的空地上跑了两圈,便咳了几声。不敢马虎,即宣了太医,可未等太医至,二阿哥便晕了过去,吓出一身冷汗。 敏溪拍着承祜的背,“我儿乖乖,额娘喂你喝药可好”,嗓音软了些,带着哄慰。 手指在枕上抠了抠,似在想可要转身,记起阿玛教诲,不可惹额娘伤心,不若便是不孝,默默转过了身,撒了娇:“额娘抱”。 敏溪轻笑,“好,不过待喝了药后,额娘便抱着讲故事,可好”。顺手接过乳母手中的瓷碗,皇上原赏了套金器予用,她觉着太过奢华,终是换了瓷器。 承祜张了嘴,小口小口的的喝着药,苦涩的味道着实不好,却从未叫苦,只蹙着眉头。阿玛昨日训示,既是他之嫡子,肩承大业,怎可因小事哭喊,岂不与寻常孩童一般。 眨眼的功夫,药碗见了底,命人奉过蜜水,又喂了两口,便不肯喝了。冬雪伺候着主子脱了鞋 分卷阅读101 ,靠于床头,怀里抱着承祜,只见他抬起头,问道:“额娘,可还是讲唐太宗纳谏?儿臣想听别的,可否准许”。 “好。额娘与你讲杯酒释兵权,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的故事”,敏溪替他掖了被角,缓声道。 承祜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往额娘身前靠了靠,复问道:“额娘,阿玛可是比这些皇帝厉害?在儿臣心里,阿玛是最勇敢的巴图鲁”。 “阿玛自然是大英雄,待你长成,可要尽忠尽孝,为阿玛分忧”,神色认真,循循言述。 “是,儿臣记下了”,一脸真挚。 敏溪满意的点了头,“范浚所书五代论,言兵权所在,则随以兴,兵权所去,则随以亡。宋□□为防重臣部下贪图富贵,拥戴其自立,特设席宴请禁军将领石守信等人。因着皆为故友,□□好言劝之,遂交出兵权”,娓娓道来,却见承祜困意倦浓。 “额娘,儿臣好困”,打了哈欠,眼皮不住的下垂。 “那便睡吧,额娘陪着你”,敏溪在他耳边轻语,拍着背,哄着入睡。 重檐庑顶,白玉弥座。殿外跪着文武百官,凌风萧肃,有已然发抖之人。殿内,玄烨跪于明黄蒲团之上,对着祖宗牌位,诚心祈福:“臣玄烨,告求列祖列宗,祖母昭圣皇太后,在臣年幼时躬亲抚育,初涉国事,悉心教之。近来凤体违和,臣心不安,特求佑其安康。臣之爱子承祜,是以中宫嫡子,天性聪慧,臣有心使其承继大统,却自幼体弱,牵挂臣心,复求佑其平安长成,以源大清基业”。叩首谨拜,正欲起身,似想起什么,又跪了下去。 三拜礼成,合了双手,放低了声儿,“臣妻元配赫舍里氏,正位中宫,宽仁待下,佐臣内治,躬全懿范。其体素羸弱,愿承祖宗福佑,与臣百年”。 “诶,索大人,皇上今儿怎进去这些时辰了还未见出来?”,明珠缩着脖子,尽量不使风吹进衣领,哈着白气问道。 索额图吸了吸鼻子,道:“明珠大人,太皇太后病了好些天了,皇上素来孝顺,定然忧心不已,况且二阿哥相继病倒,皇上爱子心切,如何能安心呐。你我为人臣子,应是为皇上分忧,何故问这些”。 “皇上孝顺,天下人皆知。可二阿哥真得宠,皇上多次示下有传位于二阿哥之意,索大人前途无量啊”,明珠语中试探,眼神狡诈。 索额图鼻中冷哼一声,厉声道:“明珠大人慎言,可莫坏在了一张巧嘴上”。 “呵呵,索大人所言极是,是我多嘴了”。明珠尴尬笑了两声,觉着自讨没趣,正首,盯着五彩琉璃门,盼着皇上早些出来。 正是冷得受不了时,殿门开了,梁九玏赶忙站起身,伺候着万岁爷下台阶。 马车中,檀香萦绕,铜盆中的碳燃的旺盛。不断摩挲着腰间的同心结,待她见着旧了些便编了新的送来。只是她不知,旧了的那些个不曾弃掉,放于木匣中收着,钦天监报的天象不好,无有可舍之人。 “皇上,到了。是去慈宁宫,还是回乾清宫”梁九玏立于马车左侧,询道。 只闻得车帐内沉声吩咐道:“摆驾慈宁宫”。 天渐晚,各宫掌灯,坤宁宫内药气弥漫。 皇帝掀了帘,只见母子相依,轻了步子。弯腰瞧她,素净的脸,发丝已乱,无甚钗环,眼下青色醒目,想必昨夜不曾睡过。 似觉察温热的气息洒在面颊,微微睁了眼,待看清床前的人,猛然起身,两片薄唇相撞。 惊得瞪大了眼,伸手推开他,捂住唇,羞赧道:“我….我两日未洗漱了”。 玄烨搂住她的腰,碰着耳廓,压低了声儿:“嘘,莫吵着承祜”。言罢顺势携了她起来,握住她的手,往屋外去,吩咐了乳母进内照看。 命冬雪备了热水,更了衣,可皇上过来盯着她左右瞧着,侧首奇怪道:“你盯着我作甚,可是哪里不妥”,埋了头寻看。 “敏溪,来年再替我生个孩子,阿哥,公主,都好”。玄烨满目怜惜,郑重似朝中议事。 莫论皇后,冬雪亦觉着耳根热,端了金盆便退了出去。“你…你这是怎的了”。虽已有承祜,可这话亦令人羞红了脸。 “方才我去给皇祖母请安,见她气色好了些”,所答非意,闲话起了家常。 敏溪只道:“皇祖母福寿绵延,定会安康”。 玄烨揽她入怀,抚着她的乌丝,钦天监之测着实令他心慌,旁人倒也罢了,可偏偏是最爱重的二人,不知如何开口,怕平添了她的烦恼。 敏溪知他有了心事,回搂了他的腰,默默的陪着。月隐云中,地上人影成双,却是经年伤心凄清处。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呀~ ☆、第五十七章 痛失爱子 二月春风似剪刀,却未裁出福像。灰蒙蒙的天,遮住了日头。鸽儿由西至东排飞,风卷了树枝,摇下嫩芽。 批完了奏折,皇帝喉咙发涩,端了茶,两口饮尽了。梁九玏这才凑上 分卷阅读102 前,禀道:“皇上,太医院王寿求见”。 放了茶盏,薄唇轻起:“宣”。 “宣王太医觐见” 拂袖叩礼,“臣王寿,叩见皇上”。 “平身”,揉了揉额角,近两月,每日往慈宁宫谒见皇祖母问安,而后往坤宁宫探望承祜,颇觉身乏,“何事?”,言简意赅。 “回皇上,臣有事启奏。太皇太后病剧,虽已开春,却依旧寒冷,不利太皇太后疗养凤体。臣斗胆,请太皇太后移驾赤城汤泉,以便早痊凤体”,王寿低着头,囫囵着心思,想着晌时在慈宁宫太皇太后所谕暗示。 皇帝抬了眼,冷声问道:“二阿哥如何了?” 王寿任副院判,脉案必得过目,挑着话回:“回皇上,二阿哥原是体弱,此次风寒来势凶猛,这才拖了两月。不过,二阿哥有先例可寻,只好生调养着,应无大碍”。 皇帝压下怒气,却还是摔了茶盏,斥责道:“废物!”,梁九玏身子一震,即刻跪下,“皇上息怒”。 王寿埋低了头,不敢言。可他亦无法,谁人敢忤逆太皇太后,较之皇后,他不愿断送了前程。 “朕知道了,退下罢”,烦躁的挥了手,心中无名火烧得旺。 梁九玏捡着碎瓷片,只听得皇上沉声道:“宣索额图进宫觐见”。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可承祜病了两月,丝毫抽丝的痕迹也无。 “娘娘,皇上方才下了旨,太皇太后移驾赤城汤泉,以利太皇太后养病,奏折送至内阁,两天上报一回差事”,芷兰匆匆的进了屋,在主子耳边回着话。 抄写佛经的手只顿了一瞬,“如此甚好,皇祖母安康乃子孙之福,皇上孝顺,自要护着皇祖母輿驾去的”。云淡风轻的蘸了墨,继而下笔。 “可娘娘,二阿哥还病着呢,太皇太后若是离京,太医院得力的太医必得随行…..”,芷兰急了,娘娘膝下仅这一子,且二阿哥素来身弱,若有个好歹,岂不遂了她人的意。 “住口!怎敢言此大逆不道之言!万事以皇祖母为先,承祜为皇子,应同皇上一起孝顺皇祖母!难不成因着他,还需皇祖母看坤宁宫的脸色,若是再口无遮拦,必定重罚”,敏溪停了笔,严厉呵斥道。 “是,奴才知错了”,芷兰咬着唇,认了错。 敏溪蹙眉一叹,“下去吧”。这一卷佛经已抄至末尾,一撇落下,放下笔,起身去了偏殿。 承祜用了药,此时睡得沉,脸眼见着消瘦了一圈。缓缓坐下,床沿冰凉,背脊爬了寒意,可炭盆散着暖气。 晨曦薄雾,高城宽门,一众车輿自午门出,十里百官跪送。 车内挂了福帐,特意添了铜盆,热茶。苏麻拿起狐皮毯往主子膝上放,“格格,您觉着好些了吗”,关心道。 大玉儿拨弄着玛瑙佛珠,檀香绕在四周,“已渐好了”,并未睁眼,随意的应道。 终是不忍,“格格….二阿哥是皇上膝下唯一嫡子…..”,虽不知为何格格如此不容皇后母子,可皇后从无僭越,孝顺宽和,不似静妃那般顶撞尊长,又是格格亲自挑选。从前也是疼着的,怎就变了,想知其所以然,遂试探着主子心意。 “莫说唯一嫡子,皇后正年轻,往后子嗣再有便是。即便皇后不讳,依可再立。哀家最厌恶狐媚惑上,若皇帝有了心爱的女子,保不齐将这份偏爱带进前朝,如何公正理政,岂不寒了大臣的心。皇太极为着宸妃,后宫不宁,福临为着董鄂妃,宫闱不合,前朝动荡。玄烨自小养于哀家膝下,断不能走了先帝的路。你瞧他如今对承祜,颇有福临行事之风”,声冷了几分,打断苏麻,话及此处,倏而默然,待螺碳燃断,才道:“为顾全大局,只得舍车保帅”。 苏麻心头如一盆凉水浇下,格格是魔怔了,宸妃一事似一根刺扎在心中,经几十载非但未拔除,更因先帝忤逆不孝长成了树。可皇后同她们不同,而皇上也绝非沉溺儿女情长,若格格执意如此,日后皇上知道,祖孙之间可真隔阂甚深了。 “苏麻,哀家知你喜爱敏溪,虽你自幼伺候哀家,却情同姐妹几十载。多难的岁月亦陪着哀家。如今吾乃万人之上的太皇太后,你莫因着外人拆了哀家的台”。大玉儿诱之以情,晓之以理。 千言万语皆哽在喉头,只反复唤道:“格….格格,格格….” 前方一片泥泞地,佟国维先行查看,遂来报:“皇上,前方有一处湿泥地,舆撵过去怕是会打滑。不过奴才方才已骑马查看,无虞”。 皇帝只望了一眼,翻身下马,至舆撵前,温声与车内之人道:“皇祖母,前方有一泥地,孙儿下马扶撵前行,皇祖母勿忧,孙儿有分寸,如此方能安心”。 大玉儿勾起了嘴角,看向苏麻,回道:“既是皇帝孝心,哀家怎可推拒,万事小心”。 并不知撵内光景,只当祖母因他孝顺而欢心,“皇祖母且放心,舅舅护在孙儿身侧”。 佟国维心中暗喜,皇上想来是十分看重母家,送懿欢进宫是迟早事,仰仗着姐姐面上,皇上 分卷阅读103 也不会不疼懿欢。太皇太后需得讨好,中宫所出的那个病秧子得宠又怎样,皇嗣夭折得多,难保不会随了皇长子去。翊坤宫主位多年无子,往昔恩宠不复,不值一提。有朝一日,待他既为皇上亲舅舅,又是国丈之时,佟家便能权倾朝野。遂愈发小心伺候。 舆车在泥地里放缓了行车速度,其间小石子隐着,颠簸了车轮。 “苏麻,瞧见了嘛,哀家将皇帝一手送上皇位,亦躬亲教养。江山与美人如何抉择?他舍不下这瑰丽天下。坐拥天下,何况一女子乎?”,大玉儿笑了,拈了一块芙蓉蔻,放入口中,这是她最喜爱的糕点,皇帝从不令她失望。 苏麻抑制不住难过,虽绝不可背主,可皇后娘娘何辜?仅因失了利用价值,便这般弃之。瞧皇上对皇后母子的神情,哪是如此简单便可舍下的呢。格格有意抬举昭妃,旁观者清,昭妃哪及皇上与皇后间的情分,一同进了宫,可月老的红线到底是牵在了坤宁宫。 零星点点,驻跸扎营。 皇帝负手而立,仰面抬首,心绪重重,神思早已飞往紫禁城中。 凄艾的小声哭泣,在静夜中显得突兀。冬雪闻声出来察看,见几个小宫女在院中哭,怕是让方才太医的话吓着了。压了声,斥道:“哭什么!二阿哥好好的,你们竟哭起来,岂不是咒二阿哥!滚回去伺候着,若是再不懂规矩,我必重罚”。 “是”,宫女立时止了哭声,擦了擦眼睛,进屋当差。 冬雪长叹一口气,跟脚进去,步子沉重。皇上携太皇太后移驾出京,二阿哥便沉疴难起,虽皇上下了谕,留了几位太医,却未能妙手回春,午后竟连水都喂不进口了。 “皇后娘娘,二阿哥的病来势凶猛,臣悉心调理已两月,可病情丝毫未减,臣…….无能”。刘太医跪了下去,自责道。 敏溪将承祜抱在怀中,如他方出生时那样轻摇着,似是不曾听着太医回禀。 “刘太医,二阿哥如何能痊愈,还需多少时日?”。芷兰红着眼,上前揪着刘太医的衣衫,急问道。 中宫嫡子,帝甚钟爱,不敢懈怠,可天时命数人不可留,只吞吞吐吐,“芷兰姑娘,我…..不知”。 “你怎能不知!你可是太医,焉能不知啊!”。芷兰怔愣着松了手,心生凉意。 冬雪掌心滑腻,指甲嵌进了掌肉里,拉开了芷兰,“莫要误了刘太医医治好二阿哥”,话出口,方惊觉颤得厉害。却见刘太医久久不起。 大营帐中,皇帝心绪不宁,明日便至赤城了,皇祖母未有不妥,可没由来的心悸。召凯茂林询问一次,承祜脉案寻常,不似大碍。“梁九玏,命小全子明日回京,探了二阿哥,前来回禀”,悬着的心放不下,沉声吩咐道。 “是,奴才知道了。恕奴才多嘴,二阿哥吉人天相,定会平安无虞”。梁九玏慰道。 皇帝翻了身,将白玉扳指旋下,握在手中,食指在扳指内壁摩挲着那一行小字。 夜深阑静,承祜费力的抬着眼皮,笑着唤了声“额娘”。 敏溪双臂已酸麻得无了知觉,指尖凉然,触到温热的小脸,“嗯,额娘在,额娘陪着你”。 冬雪倏而红了眼角,芷兰早已侧身擦着泪,江福海舒了口气,嘴里念着阿弥陀佛。 “额娘,可是下雪了”,声音微弱,却挡不住其中雀跃期待。 敏溪轻轻拍着他的背,“是,待我儿好痊便允院中看雪可好”。 闻此言,冬雪咬破了下唇,血珠渗出,口中腥味浓,眼中蕴含着泪珠儿,不愿掉下。雪早化了水,暖阳照,无影踪。 “额娘,雪…落于….掌中是….何….样”,累了,眼皮终是重重落下,伶俐的小嘴未来得及闭上,鼻下无了湿气。 刘太医即刻抓了二阿哥的手,辅一搭脉,身子抖了两抖,双膝跪地,哭音颤抖:“二阿哥,薨了”。 屋里众人立时随着跪下,大哭出声。 “都出去罢”,敏溪淡淡道。 “娘娘,娘娘,二阿哥去了,您要保重,赫舍里一族还指着您呢,娘娘”。冬雪跪行至床前,拉着主子的裙摆,泣道。 江德福见皇后娘娘并不应话,泪痕未干,撵了人出去,只冬雪不肯,无奈拖着她一同出去。 “往后,额娘看了雪,说与我儿听可好?承祜,乖儿,额娘舍不得你”。将已渐冰冷的身体紧紧搂在怀中,不愿松开一厘,泪珠落下,打碎在缎面被上,“承祜!”,喉中溢出放肆哀号。 坤宁宫,一片凄然。天边泛白,白雪飘落,令地素缟。 彼时,舆驾达赤城,太皇太后安。 ☆、第五十八章 夜月明,人望尽 信使策马,一骑绝尘,出京城赶往赤城。 踏出殿门,一片郁色入睑,方才请安见皇祖母面色无虞,想必此处山清水秀,适于养身。 “皇上,内阁送奏折过来了”梁九玏低头禀话,不敢多嘴,只是辰时见信使腰上系着素绸,不免心 分卷阅读104 中发冷。 皇帝颔首,背了手,朝着书房去了。 待阅完折子,见一奴才立在一旁,腰间的素绸刺了眼,“为何系了素绸?”,虽猜中几分,却不愿信,责问道。 多壁来跪奏:“皇上,奴才是伺候二阿哥的太医,二阿哥昨日病剧以致无力回天,于初五日巳时薨了”。 “什,什么….”眼底幽深明澈的光霎时灭了个干净,滋出痛意,眼前只现那日走时,承祜朝着他笑,“阿玛,儿臣等您回来”。颓然落泪,悲从中来,吾儿终是食言了。 噶布喇强忍悲痛,好言慰道:“皇上为一国之君,万望皇上保重龙体,以黎民社稷为重”。 “承祜,天性聪慧,方十月便能开口说话,一岁便能诵三字经,两岁识千字。上月,朕亲自教与唐诗,即便在病中,仅一遍便可背下。眉眼间与朕幼时无不相类”,一帧帧画卷落下,疲累时再无人在怀里捧着他的脸道“阿玛,儿臣愿快快长成,为阿玛分忧,儿臣只要阿玛安康”。此子集他与敏溪所长,敏溪….却放她一人承这锥心之痛。 佟国维内心欢喜,面作忧伤之状:“皇上,太皇太后在此疗养,如何能受得皇上如此哀伤,奴才斗胆恳求皇上保重龙体”。 玄烨找回一丝清明,沙哑着声吩咐:“诸王知朕在此,定然前来慰朕,恐惊动太皇太后,闻信伤怀,若有来此,俱令散去”。 “皇上,古而代等人前来奏请安葬事宜”,梁九玏近前禀道。 心如刀绞时,不得不召进房内,唯恐皇祖母知晓。手缓缓抬起,似是吃力得挥了挥,示意将其宣进来。 “奴才礼部尚书古而代叩见皇上,奴才奏请二阿哥安葬事宜”,跪地行礼,奏折拿于双手之中,奏道:“因二阿哥年仅四龄,无序齿,不可上牌位,无园寝”。 泪不断滑下,模糊了瞳睑,口谕:“务必安葬好二阿哥,棺木,寿衣等物命内务府从乾清宫份例中拨出,需得体面,凡伺候过二阿哥之人必为其服素。余事按例而行”。 “是,奴才遵旨”,古而代叩首。 “恐皇后睹物思人,忧伤过甚,令,二阿哥所用之物,玉佩等,皆清点,锁于乾清宫”,壶散尽了气力,瘫倒于椅背上。 “皇上!”众人惊呼。 皇帝闭眼,微张了嘴,“都退下罢”,不愿多言。 “奴才告退”,众人欲言又止,只能顾及皇上丧子之痛。 待人都退下,关严了房门。梁九玏将守着的侍卫支开了些,站定于门前,只闻得屋内压抑的哭声,跟着落了泪,却连呜咽都得吞下。 东南门后,苏麻不知何时站在此处,早已见惯生死离别,可依旧黯然神伤。 明珠两步追上了佟国维,“佟大人,慢走”,虚做了揖,眼底存了算计。 “明珠大人,有何事?”。佟国维随意理着袖口,一副高傲姿态,俨然无方才心痛之情。 “奴才听闻佟大人家的格格,不仅花容月貌,还弹得一手好筝,想必迟早要与皇上亲上加亲。届时还望佟大人多多提携”,明珠靠往佟国维身侧,拱手道。 脚下急了步伐,“幼女还小,需得教养,至于入宫,还不知皇上圣意。中宫嫡子殇,皇上悲怀,此话不宜提议。明珠大人若是真心与佟家交好,且看日后罢”,遂挑着嘴角离去。 明珠立驻,眼神轻挑,不过是踏脚石,待他日位极人臣,佟家,呵,再大还能大过皇上去不成,甩袖回程。 苏麻端了茶回到行宫,大玉儿见她心不在焉,猜出两分,却未拿稳。端起茶盏,杯盖滑着茶水,试探道:“人有悲欢离合,苏麻,你与那小娃娃本无甚缘分,何苦因他,伤了自己的心。你年岁已不复年轻,想那些个事做甚,左右与你一同终老的是我这个主子”。 一语点醒了她,可心里仍存了一丝善念,“格格,皇后娘娘是您亲自为皇上选的啊!索尼对皇上尽了忠心,格格…..”。 “皇家的奴才为皇上尽忠乃本分,选敏溪为大清之后,乃赫舍里家的福气。为了祖宗基业,江山社稷,有何不能舍。当初我为顾全大局,废了自个儿亲侄女,可见你如此阻挠?后立如今的太后为继,福临百般同我闹,只为着董鄂氏,你不仅未曾劝诫,还来慰我,不如随了他意。这便我视如亲妹,跟了我几十载的忠仆”,言语犀利,句句戳心,而后不紧不慢饮下清火茶,灭了心火。 苏麻立时跪了下去,眼含晶泪,“格格,奴才对您忠心耿耿,事事以您为先。奴才自小伺候在格格身边,格格的大恩,奴才宁死不忘。可格格,此事,错了,奴才不能眼睁睁见您如此行事啊,若是日后被皇上知晓,如何面对呀,格格!” 大玉儿放下茶盏,踱步至苏麻身前,弯身,嘴角噙着冷笑,“苏麻,开弓无回头箭。玄烨不是福临,我悉心教导数年,他的心”,顿然,“比我还狠”。眼中的冷晕散开,“皆道旁观者清,而你却一叶障目,玄烨,是多情,却与他玛法,阿玛不同。你若不信,且走着瞧”,笑得志在必得。 苏麻愣怔住许久, 分卷阅读105 心中酸涩难挡,格格如何走到这般田地。当初格格是草原上最快乐的人,世人皆赞其善良勇敢。骑着白马,在绿草上奔腾,将一干男子甩在身后,雄鹰盘旋在回荡着她爽朗的笑声的天空。那一日,披了嫁衫,扬着笑颜道别科尔沁的一切,带着蒙古四十九旗的期望与憧憬入了京。可渐渐得,没了笑靥,眼神也不似从前纯净。 若格格的眼神由纯净变为复杂,宸妃便是由复杂变为纯净。不管时间如何洗刷着记忆,可她仍记得那时气冲冲的偷偷跑去质问宸妃,为何不念半点姐妹之情,宸妃只道“我亦想被捧在手心万般呵护”,幸福的神情灼伤了她的眼。 自顾自的起了身,拍尽了膝间的尘,站于大玉儿身旁。 几日里,皇上深居简出,除谒太皇太后宫问安,皆闭于屋内不出。急煞了随驾来的大臣,凑在一起,聊议一阵,同去了书房。 梁九玏照吩咐请了人进去。 “皇上!”,待进屋后察觉皇上面色寡淡,众臣跪地,哭号着。 玄烨甚觉头疼,揉着额角,不耐的开口:“你们这是做甚?” “皇上,您身系黎民安危,即便不愿听奴才之言,也还请皇上念在天下百姓嗷等的份上,顾念龙体啊!奴才斗胆,原与皇上有亲,大不敬的自称为舅,孝康皇后曾托于奴才,命奴才忠心辅佐爱护皇上。皇上不顾惜龙体,痛悼不已,岂非辜负了孝康皇后所愿”,佟国维率先开了口,铿锵有力的吐露方才商量好的说辞,面上一片担忧之色。 明珠看准时机,立即附和:“佟大人所言甚是。皇上乃天下臣民之君,肩负祖宗所托重任,且太皇太后亲加训谕,宏图未展而伤身,则臣等何敢自安。皇上与皇后正年青春,子嗣无忧。伏愿皇上随意游览,稍舒圣怀”。 玄烨脑中胡乱,不得不应,“朕每日谒太皇太后宫问安颇可□□。稚子事,朕不介意。卿等所奏,朕知道了”。 佟国维正欲再劝,明珠先一步拉了他袖角,轻微摇头,住了嘴。 “若无事,便退下罢”,头疼得厉害,挥退了众人。 窗锁得严实,可拦不住透进的阳,打了几束在桌前,玄烨恰坐于暗处。慢慢想起,岁半余的承祜。 那日秋寒料峭,他在阴凉处瞧着承祜与梁九玏在光下玩九连环。梁九玏照规矩问了句“皇上可要加件衣裳”,正作摆手不用,承祜丢了手中的银环,朝着窗外抓了两把,紧攥在掌中,小脚登登跑得飞快,扑进他怀里,手打开来,似将抓着的事物悉数撒在他身上。“阿玛,儿臣将这暖阳给您捧来,便不冷了”,一脸天真烂漫。 “吾儿,此刻可冷?”,自嘲一笑,“一人在那地下,如何不冷。阿玛…好生念你,莫与阿玛闹了,快些回来罢,阿玛冷….”,泪滴落在宣纸上,染出咸涩的花朵,渗进张张纸心。 温泉池水暖,大玉儿舒缓身心,乏气散去。“过几日便返京吧”,雾气缭绕,苏麻看不真切主子是何神情。 “是,格格,您可疗养得痊了?”苏麻取了绸巾,在一旁伺候着。 大玉儿舀一捧水在掌中,眼见着从指缝中漏下,与温泉水形为一体,“我本无碍”。 砖瓦冰凉,月色深深,风从开了的窗扇中吹进来。冬雪忙放下铜面盆,关了窗。寻了件披风,搭于主子肩头,轻声道:“娘娘,如今天儿还凉着呢,注意身子啊”。 “嗯?我知道了,无需担忧”,柔柔一笑,依旧拿着书卷。 冬雪瞥见她忽的藏于袖下的小香囊,那是绣于二阿哥的,只因二阿哥病了,迟迟未绣好。不知何时绣好了,放于枕下。“方江德福来禀,皇上与太皇太后的輿驾后日便返京了。娘娘可要养好身子,到时还得迎驾”,拧了手帕,替主子净了手,移了话头。 “知道了”,合了书卷,解了披风,直往床榻上倒去,掀开缎被,蒙了头。 冬雪吹灭了烛,端着盆,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右侧的枕已湿了一块,手中的香囊放在嘴边,呵出的湿气,润了里边儿的桃花瓣儿,隐隐花香。承祜所用之物皆已封存,仅这一个未纳完的香囊伴着了。似是听得哭声,推了被面,翻起身,赤脚下了地,昏暗中撞着了桌角,痛呼出声。 冬雪点了灯进来,忙将主子扶坐下,问道:“娘娘,怎么了?” “是不是承祜哭了”,着急忙慌问出了口。 冬雪只一愣,艰难回道:“那………那是…..那是呐喇贵人生的…….大阿哥”。一侧首方发觉主子未着鞋履,“呀,娘娘如何能赤脚下地,奴才扶您上榻上去”。 敏溪怔忡,天远地遥,母念儿娇,寸寸断肠。 ☆、第五十九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 渐秋阑,浓烟暗雨,天教憔悴度芳姿。帝钟爱之子骤然薨逝,中宫日渐消瘦,汤药不断,上甚担忧,鲜召后宫,多宿于坤宁宫。 世情薄,欢声笑语融,呐喇贵人的大阿哥为太皇太后宠爱,赐名保清。人情恶,嘘寒问暖无,世人皆以失子失宠,连索额图家书中亦催 分卷阅读106 促早日再诞嫡子。 暗朱色帘后,女子葱白柔荑握住棕圆湖毫,簪花小字抄着往生咒,樱红的胭脂覆住了病色的唇,消尖的下颌倒是显得眼大清亮。眉目如画,腰肢笔挺,贵气天成。 暗淡轻黄体性柔,桌角缠枝莲青花瓶中斜插着几枝桂花,散出芳气。 笔落定,湖毫伸进翠玉笔洗,澄澈的清水霎时染尽墨色。将抄好的经文放入檀盒,明日拿到佛堂供奉。 芷兰捧了果盘进来,福身:“娘娘,这是四川进贡的蜜桔,皇上吩咐梁总管送过来给娘娘尝尝”。放于桌旁,拿了笔洗欲倒掉脏水。 敏溪未曾应话,只翻找着小银镯,那日在书房中偶然发觉,是周岁时额娘送的,银圈上雕镂空姣龙纹,坠了两个小铃铛,想是承祜在书房玩耍时落下。如获至宝,藏了起来。才先不知放置何处,急着找。 芷兰暗自叹气,皇上在时还好,若是不在,娘娘再无了真心笑颜,少言寡语。 中宫称病不愿见客,可翊坤宫门庭若市,多得人上赶着巴结。花红柳绿的宫妃奉承着昭妃,连马佳贵人亦随着呐喇贵人来了,如今谁人不知西风盛。 “昭妃娘娘,如今谁不知您受太皇太后爱护,谁也不如您有福气”。呐喇贵人挤着笑,谄媚道。珠钗轻摇,目光涟涟。 昭妃艳唇微起,呷了一口茶,茶香沁脾,眉头舒展,“你不也有福气,保清不仅得了太皇太后的喜爱,还是眼前皇上膝下唯一皇子,岂不更好”,雪腕上青翠的佛珠显眼,皆知这是皇上在五台山替太皇太后求来的。 呐喇贵人抬手捂着嘴巧笑两声,“娘娘协理六宫,嫔妾受着娘娘照拂,自是有福气的。要嫔妾说啊,还是马佳贵人更有福气,得皇上喜欢。自赤城温泉回京,皇上便只翻了娘娘与马佳贵人的牌子,昨日还诊出遇喜,此乃天大的福气”。若有若无的瞥了马佳贵人一眼。 见众人目光看向自个儿,马佳氏忙放了手中清水,“能伺候皇上和娘娘是嫔妾前世修来的福分”,笑得本分,从无逾矩。 昭妃丹凤眼微微一挑,原是个知礼听话的,怪不得皇上喜欢,知进退方能长久,细看之下,倒也无味,嗤笑一声罢了。 “昭妃娘娘,奴才小路子,是慈宁宫当差的,太皇太后着奴才来请娘娘过去,苏麻嬷嬷做了娘娘爱用的桂花糕”,一小太监在殿外禀着话。 昭妃原慵懒的斜靠于榻,忙直起身,应道:“本宫知道了,即刻便去”。 云荷上前替主子理了衣衫,笑道:“各位小主,今日请回吧,娘娘已知各位小主心意”。 “嫔妾告退”,再没眼力见儿也知此时应该跪安。 待人退了干净,昭妃眼里涌出烦躁,“真是聒噪,耳根子早厌烦了。不过是眼瞧着嫡子夭折,中宫病了不管事。可也不看看,皇上一月去坤宁宫数次,可是旁人可比”。 “娘娘理她们做甚,若是来了便应付着,若是不来便去伺候太皇太后。如今太皇太后疼爱娘娘,皇上紧着太皇太后的心意宠爱您,到底压过了坤宁宫那位的风头”,云荷扶着主子起身,亦不屑阿谀奉承的宫嫔。嫡子得宠时,整日去坤宁宫请安,不曾至翊坤宫问候一句,是何心思难道当她不知。 昭妃自嘲的扯了嘴角,疼爱?不过是因着太皇太后与皇后之间隔阂了,需捧一人予皇后掣肘罢了。初始时,还觉受宠若惊,心中欢喜,迫切的告诉了阿玛,可阿玛一席话浇灭了她的期盼。 “瑾昭,你糊涂,太皇太后若是真心疼爱于你,怎会挑此时抬举你。皇上过分偏爱二阿哥,俨然与先帝宠爱孝献皇后之子甚为相似。二阿哥不过岁余,皇上便几次三番暗示欲立为储君,岂不触了太皇太后逆鳞。你既是钮祜禄家的格格,自然疼着你,压了中宫”,遏必隆语重心长的话历历在目。 “走罢,莫让太皇太后久等了”,落了苦涩的笑,迎着秋阳,美目明煜。 峭厉的北风吹尽了夏尾,绵雨阵阵,寒意凉凉。 敏溪蜷缩在龙凤榻上,难耐的闭着眼,一双柳眉紧凑,面色比上了脂粉还白上几分,贝齿咬着唇,额上渗出些许冷汗,一手攥紧了被面儿,一手搭于小腹。 奴才早早被支使出去,寝殿中静谧冷清,若不细听,怎知帷帐中,鼻尖下轻微发颤的呼痛声。 外间里,冬雪绣着前日老夫人送过来的花样子,娘娘见了甚是喜欢,让绣了绢帕带在身上。手侧置着一瓷碗,姜糖水熬桂圆,只待温了予娘娘送去。 芷兰抱着一笸箩砸碎壳的核桃,慢慢剥着,备着晚膳炖珍鸽汤,可如此干坐着,实是忍不得,“冬雪姐姐,娘娘这样闷闷不乐,身子可吃不消。跟了娘娘这些年,难道还不知娘娘在责怪自个儿,皇上对二阿哥寄予厚望,将来要立为太子。娘娘自觉有负皇上之托,可谁能料到此事呢,要怪只能怪太医院那群庸医医术不精”。 纳圆了花蕊,挑出几针,望了一眼内室门,叹道:“娘娘是个倔强性子,心结怕也只有皇上能解。皇上近几月来得勤,可娘娘只作无碍,皇上为着不引娘娘想起伤心事,便提了旁的 分卷阅读107 事,殊不知娘娘皆藏于心底”。 忽的想起什么,将笸箩重重放于案几上,好在并无多少分量,不曾弄出大动静惊了娘娘,芷兰气呼呼的开口:“马佳贵人竟也争起宠来,先是抄了经书送到坤宁宫,道予皇后娘娘,二阿哥祈福,可偏巧挑了皇上在的时辰。而后皇上便翻了两次牌子,昨日敬事房来报,她遇喜了。若非娘娘照拂,哪有她今日,不思知恩图报,却学了手段狐媚,哼”。 冬雪忙示意她住嘴,瞧了瞧门外无人,方训道:“这话只你我知便罢了,万不可再说,娘娘可不是那拈酸吃醋之人。任她使何手段,难不成还能越过娘娘去。这满宫嫔妃,唯娘娘有金册宝印,便知娘娘非旁人可比。不必在乎她人”。 话虽在理,可芷兰依然郁闷,却只得住了嘴,将剥断的核桃仁挑出来,置于盘中。 两声干咳将二人的思绪拉了回,待看清来人,忙放下手中差事,跪拜:“奴才叩见皇上”。 “平身”,见大宫女皆在外室便知敏溪已歇在寝殿,梁九玏正掸着他外袍底的水渍,脸色晦暗不明。“朕去瞧瞧皇后,不必跟来”,留下吩咐,朝寝殿走去。 轻轻的推了门,放缓了步子,掀了帷帐,仅一眼,即刻厉声唤了人:“来人!”,慌乱的坐下,急急的抱了人在胸前,焦急问道:“怎的了?嗯?哪里有恙?” 敏溪抬了抬眼,抓住他的臂衫,梨花带雨,虚弱的哭着喊:“疼,玄烨,我疼…..” 立时慌了神,“何处疼?嗯?何处疼?”,手不知往何处放,生怕碰疼了她,柔了声问道。 外间人闻声即跑了进来,见皇上搂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脸色煞白,吟着痛,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玄烨恼了这群蠢奴,厉声吼道:“还不快去宣太医!愣着做甚!” “是,奴才这便去”,芷兰眨了眨眼,泪瞬时滚了出来,转身匆匆跑去。 冬雪跪了下去,关切道:“娘娘,是奴才的错,您可还好?”。若非自个儿疏忽大意,娘娘怎会在此处疼得厉害,无人觉察。 “如此懈怠,皇后身子违和竟是不察!你为皇后贴身宫婢,此乃渎职。皇后宽仁,从不曾苛待于尔等。今日若非朕前来,岂非皇后痛死在这寝宫也无人知!若无心伺候,便滚回索府,朕再挑真心之人送来便是”,怒火中烧,虽平淡斥责,却知皇上此时盛怒,教人胆颤。 冬雪即叩首于地,哭着求饶:“皇上恕罪,是奴才的错,皇上罚奴才也好,送奴才去慎刑司也好,只求皇上留奴才在娘娘身边”。 敏溪呼了气,缓声道:“不干她事,是我…是我命她出去,不许进来”。 玄烨滞了怒气,疼惜的哄:“好,暂不罚她,莫费力气了,歇着吧。朕陪着,嗯?” 不愿他更忧心,牵了嘴角,应道:“好”。 梁九玏与冬雪默立一旁,红着眼眶,心事重重。皇后娘娘这身子,如雨中浮萍,怎能陪皇上终老,若如孝献皇后般早逝,可怎生得好!皇上真如先帝出家做了和尚去,岂不天下大乱。 此时,太医至。请安行礼,取了腕枕,切脉望闻。 “回皇上,皇后娘娘乃气淤血亏之症,加之娘娘长日郁结于心,恰巧在娘娘小日子时用了寒物,引发小腹坠痛。待臣开了方子,施过针便无碍”,凯茂林作揖回话,当然这并非全然真话,皇上早吩咐过,不可在皇后跟前胡言,随后乾清宫请平安脉时再行回禀。 玄烨阴着脸,点了头,道:“还不快治,没见皇后疼嘛!” “是,臣即刻替娘娘施针,还请皇上移…..”,一抬首便撞见皇上凌冽的眼神,将话咽了下去,取出银针,找准穴位,扎了进去。 待施了针,疼痛减轻,敏溪沉沉睡去。梁九玏替皇上脱了靴,合衣上了榻,大掌覆住她放在小腹上的手,似是那时怀着承祜时一般。在白皙的颈侧落下一吻,轻语:“睡吧,梧桐相待老,我亦陪你”。 深夜间,慈宁宫掌事太监往太医院赶去,传了谕,当值太医悉数随去了慈宁宫。 翌日,太医院副判王寿于乾清宫奏请,太皇太后旧疾复发,宜往遵化温泉养病。帝准奏,命奏折移送内阁,遂奉太皇太后舆驾前往遵化。 ☆、第六十章 忧爱妻,驰夜回京 月色清清,寒意浓。檐下孤影,最是念愁。宫墙内,离别本常事,哪堪母思悼儿。不知梦几回,眼角泪湿枕,惊醒无人应,低低泣。 “承祜….”,一室昏暗,睁了双眼,方才梦中娇娇的唤额娘,一睁眼却没了,空余凄凉。 一旁的芷兰打着瞌睡,脑袋不住的下垂。 敏溪轻缓掀了缎被,赤脚下了地,砖地冰凉,自脚底绕入心扉。廊下无人,一步步寻着月亮,风起,吹散披肩乌发,牙色寝衣,淡光之下,似仙子入凡。 站定于廊檐下,望着月,“吾儿承祜,是额娘对不住你。不知你来世可还愿做额娘的孩子,,怨额娘无能,未能护住你。乖儿,定要长乐无极,额娘方能 分卷阅读108 安心”,泪湿了面庞,撩起的发丝粘了些在上面,摇摇晃晃的身子不住的抖,终是眼前一黑,软了下去。 冬雪久久不能入睡,心中惴惴不安,翻身穿了衣裳,掌了一盏灯,进了内殿,在门帘处一瞧,可了不得了,床榻上竟空无一人,忙放了灯盏,摇醒芷兰,焦急问道:“芷兰,芷兰,娘娘去了何处?” 芷兰睡眼惺忪,嘴中含糊,“不是睡下了…..”,侧首望去,惊得瞌睡霎时间没了踪影,“娘…娘娘呢?” “你竟是问我,你值夜,连娘娘何时出去也不知,若是真有个好歹,万死也难恕罪”,冬雪实是恼怒了,责怪着芷兰,心慌神乱,寻了出去。 芷兰腿软,即站起身,跟在冬雪身后,隐隐害怕。 夜深,过了宫闱落钥时辰,不敢声张,二人寻了后殿,无人,正殿,亦无人,手心冷汗直冒。正要六神无主回了江德福时,冬雪眼尖,见廊下拐角处,一牙色寝衣女子晕倒在地,惊呼:“娘娘!”,立时小跑过去。 “快,芷兰,将娘娘扶回内室”,冬雪顾不得规矩,脱了外衣,捂住主子冰凉的脚,吃力的将她扶起身。 芷兰接住主子另一半身,与冬雪一同扶进了寝殿,方安置于榻上,便听冬雪道:“去请太医,我在此照看娘娘”。 正是自责伤心时,脚下不停,拿了腰牌,快速往太医院跑去。 冬雪思量之下,寻了江德福,道了缘由,未等江德福从讶然中回过神,开了口:“江总管,此事需禀报于皇上。娘娘心结未解,凤体不安,若真因此有个万一,岂是你我可担待的”。 江德福当头棒喝,忙道是,心中盘算着如何送信。 天蒙亮,江德福携腰牌乘车架出了午门,车内主子发了令,车夫举着马鞭,抽打马儿,马蹄飞速。 “皇上,京城有奏”,梁九玏见了江德福便知事情不妙,顾不得皇上这会子正用早膳,赶着回禀。 玄烨不知其因,待饮下小半碗粥,方道:“宣”。 梁九玏紧着领了人进来。“奴才叩见皇上”,江德福喘着气请了安。 玄烨微微吃惊,正襟问道:“你怎的来了,可是皇后有何要紧之事需你传达”。 江德福跪前两步,道出前因后果,泪流满面,抽噎几声,“皇后娘娘高烧不退,看着不大好”。 玄烨心头一跳,站起身往书房去,命人宣了随行太医武超乐。心急如焚,双拳紧握,一面是养育之恩的祖母,一面是两情相悦的爱妻,眉头紧锁,来回踱步,难以抉择。 “臣武超乐请皇上圣安”,撩袍跪下,叩首请安。 玄烨即刻叫了起,将江德福所奏之况皆告于他,遂问:“你可有好的法子,治皇后之症”。 武超了善于察言观色,皇上如此迫切,想必与皇后娘娘夫妻情深,呈其三药方,供圣躬所选。 “此事不必告知太皇太后,免其忧心”,玄烨眼扫着药方,嘴上如是吩咐。 武超乐应下,立于一旁,瞧见皇上眉间焦躁,紧抿双唇,心不在焉。 帝心中不免担忧,询问皇祖母近况,得知已无大碍,可回驾于京,眼神闪烁。又问:“皇后此况可需人纾解心结?” 武超乐何其精明,立时回道:“皇后娘娘本因心中郁结引发此症,若是圣驾在旁,稍作宽慰,或能事半功倍。皇上何不奏请太皇太后,先行回鸾”。 思忖再三,亦是为难,“朕为皇孙,原奉太皇太后来此疗养,怎可先行,实乃不孝之举。可皇后病重,朕甚挂忧。若皇后知朕弃太皇太后于此,前去探她,亦会责怪于朕,孝字为先。朕….如何两全”。 武超乐眼珠转了几许,只道:“臣愿替皇上分忧”。 皇上心烦,不耐的挥了手,命其退下。正思量对策,不料武超乐直往太皇太后行宫请安去了。 大玉儿用了汤药,尝着苏麻新制的蜜饯,听闻武超乐前来请安,不知作何,想来有要事,漱了口,召见进殿。 武超乐跪请太皇太后福安,对凤体安泰一番问询后入了正话,“臣有一事禀于太皇太后。京城信使来报,中宫有恙,且病剧,皇上因孝顺于太皇太后不肯回京探视,臣再三劝解,亦不得法。臣知太皇太后宅心仁厚,皇上素来闻训于太皇太后,望太皇太后相劝于皇上”。 此话颇为暖心,孙儿到底是孝顺,因此舒心至极,况且有了自个儿的心思,佯做吃惊:“竟是如此?尔等勿忧,哀家近日已觉轻快,既是中宫病剧,皇帝理当前去”。遂唤苏麻传召皇帝前来。 半刻钟,玄烨至行宫,请安关切,闭口不提皇后病重。大玉儿提及此事,劝慰皇帝回京探疾。 “中宫虽病,自有定数。孙儿此去亦无益。况孙儿此番特奉皇祖母来此,必须同往”,玄烨摇头回道。 大玉儿心中已欢喜,复慈谕云:“尔欲奉我同行固是,但中宫病剧,可速往省视。若病劳痊愈,不妨再来相迎。况尔奉我同行,因思孝道,遵命前往亦为孝道”。 玄烨见皇祖母面色无虞,已无 分卷阅读109 病态,且又忧虑,不再推拒,“孙儿谨遵慈谕,即刻回京”。 点了侍卫,牵了骏马,翻身上马,高扬马鞭,重落马臀,八百里加急赶回京城。 昧爽抵京,进东直门,寅时,下马急行,穿太和殿前,绕乾清宫,奔坤宁宫,随手将马鞭扔至奴才怀中,抬手打帘而进。 屋内伺候的奴才惊觉皇上已至,跪礼请安,只见皇上快速叫了起,立在榻前细看着皇后。 玄烨心疼不已,不顾驰夜回京疲劳,坐于榻边,将敏溪扶起,身体软若无骨,因着高热微烫,靠于自身胸前。瞥见冬雪手中奉着药,斥道:“为何还不伺候皇后用药!” 冬雪呜咽着回话:“回皇上,娘娘此时未醒,喝不下药,奴才曾用汤匙喂入娘娘口中,皆流出了嘴角”。 “予朕”,玄烨伸手,冷冽的瞧着身侧伺候的人,意在责怪奴才不中用。拿着瓷碗,含一口药在口中,眼神示意,冬雪伶俐的接过药碗。手擒着她的樱唇,微微张开小口,将药渡了过去,虽是苦涩,却也抵挡不住漫天害怕。一旁的人俱垂首,不敢随意窥视。如此反复,终将一碗药喂了进去。 守了一会儿,手探上她的额,松了气,好歹降下热。天大亮时,挥退了奴才。圈爱妻在怀里,神思清明,从未有一刻如此清醒。自言自语着,“我娶你时,只因着你为索尼孙女,可助我亲政,扳倒鳌拜。而后,你孝顺贤淑,落落大方,我便心生喜欢。可并非十分真心。皇祖母挑了许多妃嫔予我,今日我方知,只你”,捉住她一只柔荑,置于心脏处,“此处,天下,皇祖母,与你”。 或是药起了效,敏溪手指动了动,模糊间似是见着了玄烨,嘲自个儿思念太重,双唇干涸,微吐着气,有气无力,“瞧我,竟是又梦见你了”。 玄烨心下狂喜,吻落于额前,脸侧,唇间,正如渴了许久之人寻到甘霖,口中苦涩的余味渐渐回了甜。 敏溪渐渐睁了眼,看清了人,泪珠不住从眼角滑落,伸出手,搂住他的颈脖,哭出了声。 一点点吮掉她的泪,抚着乌亮的发,温声安慰:“莫怕,我在。并非你之过,承祜与你我缘浅。你是这世上最好的额娘,我却失了人父之责”。 敏溪摇着头,泪水蹭在他襟前,哑着声:“是我对不住你”。 “夫妻之间何来对不住?若真论此,是我对不住你,怎往自个儿身上揽。我怎生放心得下?你不知我昨夜骑马回京,一刻不敢停。莫再病了,只当为了我”,紧紧搂在身前,鼻尖萦绕的悉是她的味道,心安了。 暖了周身,攥了他后背衣衫,释怀应道:“好”。 冬雪站在门外,呆呆的愣神,此番是被吓怕了。实乃有负老太爷所托,不仅二阿哥未照顾好,娘娘也病了好几次,未出阁时虽身弱,却不曾病成如斯模样。正伤心着,闻得皇上传膳,必是娘娘醒了,展了笑颜,进了小厨房。 芷兰伺候着主子更了衣,梁九玏亦替皇上换下骑装。早膳摆上了桌,奴才在侧等着布菜。 净了脸,盘起发髻,眉眼间有了精气神。玄烨偏爱她素净的样子,牵了她的手,至桌前,坐下。执了筷,夹了三丝卷。 敏溪知他会夹菜予自个儿,却没料,直送在了嘴边。无数双眼下,羞红了脸,偏生他一副若不咽下便不罢休之态,只得张了嘴,衔了进去。 “谒见皇额娘后便去迎皇祖母了,见你无恙,心已安矣”,此番多了失而复得之感,待她愈渐温存,即使在人前亦不掩疼惜。 敏溪瞥见他眼下青色,眸中血丝,一脸倦意,不免心疼,鼻子泛酸。握了他的手,认真道:“皇上且放心,臣妾一定担好责任”。 玄烨轻笑,回握住她的手,在掌中反复捏着,“可是病了一场将脑子烧傻了,我并非此意。只愿你身体康健,陪着我睥这瑰丽天下,再….放手罢。同你时常念叨的太宗与文德皇后那般,我亦不敢贪心多求”。他告庙时,求得太多,即便为天下至尊,也无可奈何。承祜没了,猛然惊醒,只盼生死离别来得迟些。 奴才们面面相觑,皇上竟对皇后娘娘自称“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初六日,寅时,帝出东直门,奉迎太皇太后舆驾驻跸三河县。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康熙起居注记载,康熙十一年十月,为了生病的仁孝皇后,康熙八百里加急回京探望。 ☆、第六十二章 削三藩 上幸南苑,皇后随驾。内侍卫侍驾而行。申时,驻跸南苑,御黄幄,皇后伴驾。 敏溪伺候着玄烨换了甲,随在身后,出了幄帐。侍卫自东边结阵驰至西边,照两翼排列。竖靶备毕,梁九玏呈弓,小全子捧羽箭筒至帝身侧立侍。 取弓抽箭,连发三矢,俱中靶心,玄烨眼中得意,抬了下颌,示意敏溪到身边。一身湖绿旗装,只挽起简单的发髻,束一玉簪,英姿飒爽,迈步过去。 玄烨张臂,圈她在身前,递弓于她,拿过羽箭,躬亲教学,发九矢,未曾有失。奴才巧言奉承,被主子笑骂马屁精,遂嬉皮 分卷阅读110 笑脸谢恩。 因风冽,玄烨怕她染了风寒,命冬雪伺候着回幄内等候,率内侍卫寻猎。上马前,对她承诺:“等着朕,待会子,朕所猎之物,皆赐于皇后”。 抿笑点头应是,福身谢恩,目送御马而去,这才回了幄帐,方才风吹得头有些疼。 “娘娘,用些热奶茶吧,奴才学着苏麻嬷嬷的法子煮的,虽是比不得嬷嬷手巧,却也能进口”,冬雪将壶中的奶茶倒入银碗中,呈至主子手边。 腾着热气,奶香绕鼻,捧起碗,轻嘬一口,滑入喉间,头似乎不那么疼了,咧开嘴,夸道:“得了嬷嬷的精髓,倒是我,笨拙得很,学了这么些年,还比不得冬雪。真不知皇上是如何咽下口的,每每还言好喝,不知怎生腹诽呢”。 此话引得奴才们好笑,知这是皇后娘娘与她们说笑。“娘娘,您莫要打趣奴才了。奴才每日不过是想着如何伺候好主子罢了,您为六宫之主,哪有恁多闲暇管这碎事”,到底是不好意思,颊上浮起脂色。 “娘娘,您瞧,冬雪姐姐羞了”。芷兰抱住冬雪的肩,扳过身,笑着逗她。 冬雪追着芷兰打闹,江德福在一旁捂着嘴笑。敏溪不知缘何,想起七年时,初来葵水,额娘得知消息,立时进了宫,虽早有嬷嬷教过,亦不放心,教了她半日。肩负一族兴衰荣辱,须得早日诞下嫡子。冬雪年长两岁,被额娘念了好些时候,更是将春宫图册交于她。夜间主仆二人在灯下,翻着一幅幅羞人的画,脸儿红着,却又好奇。冬雪在一旁咽着口涎,扯下她捂在眼上的手,转述额娘的话,此乃索额图大人派人从蜀中觅得,必要细细研读。 云阴下,几十匹马在草地上驰骋,獐子野兔被惊得四处乱窜。为首马背上的男子,腿夹紧马腹,左手掣着缰绳,右手握着劲弓。见了猎物,从背后箭篓中抽出一支羽箭,瞄准,松弦,一箭中物,却也不停下,直往前去,尾尖的奴才提了被射中之物,方跟了上去。 猛然丛中蹿出一只野兔,浑身雪白,眼若红石。玄烨勒了缰绳,扬了笑,一瞬时便下了令:“活捉此兔者朕有赏”。 “是!”,只见一队精骑围了野兔,势要将其捉入囊中。 两个时辰逾,满载而归。进了幄帐,背脊湿透,敏溪赶忙命人将备好的常服拿出,伺候着玄烨更了衣。热水在旁,拧了帕子,替他净了脸。 “我给你备下了礼,待回宫予你”,瞧着认真在身前忙碌着系襟扣的敏溪,抬着下颌,卖着关子。又想起旁事,哼了一声,“心中愈发没我了,龙纹玉上的同心结泛了旧,也只作不见,往时还隔三差五做了来,惯得愈发懒了”。 听得如此稚气之言,心下软了三分,扣下最后一颗团扣,即抱了他的腰身,脸贴于颈间,掺了委屈,“我身子方好几日,你便带了出来,难不成要我在病中还要劳心绣那劳什子”。 本无此意,纵有千般的置气亦化为万般的疼惜,扣了她的腰,紧在怀里,竟是又瘦了些。知她是怪闹,可甘愿宠着,只恐不够。“胡说甚,自是万事以你身子为重。若费神,便不必再绣。我让梁九玏仔细着便是”,温声宽慰道。 久久不见回应,垂首一瞧,满眸笑意,顺了心意,吻落于那月瞳上。 申时,上还宫,后驾随还,传膳于乾清宫,召后陪侍。 梁九玏正给白兔喂着萝卜,皇上早吩咐过,需得照看好,若是有任何差错,自去领罚。小全子便来传谕,皇上命提兔笼过去。扔下萝卜,提了笼子赶过去。 至门前,便见皇上拉着皇后娘娘温存,娘娘绯红着脸推拒着,却被皇上捉了手,放在唇边,突然含住了葱尖,眼里滔天的爱意,灼得娘娘侧过了脸,不敢直视。忙低下了头,行礼请安。 敏溪惊得抽回手,指尖湿腻,心跳得极快。玄烨清了清嗓,宣了进来。 梁九玏呈上兔笼,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白兔在笼中一角,瓣嘴不住的动,红眼转动,四处打量,防备着不熟悉的环境。这时一眼便被可爱的雪团吸住了眼,兴奋的抱住他的臂,问道:“可是送予我的?今日猎到的?” “是,今日在南苑捉到”,见她讨好的模样心生欢喜,却又忍不住逗趣,“只不过,是猎与你做兔肉膳”。 “啊?可….我想养”,先是惊愕抬首,再是央求的摇着他,眼中似星辰晶亮。 本想立时应了她,忽起了旁的心思,转了转玉扳指,道:“既是你求了,我怎可不允。可为讨皇后娘娘欢心,今日费了好大力气,不知皇后娘娘如何谢恩啊,嗯?”。尾音暧昧,话中深意不言而喻。 这便是应下了,敏溪真真愉悦得紧,搂住他的颈脖,微微掂了脚跟,香唇轻点,正欲离开,却被反扣了后颈,薄唇压下,重重的碾,情到浓处,难舍难分,恨不能将这俏丽的人拆骨入腹。门外奴才禀掌灯,敏溪轻唔着捶他的肩,玄烨这才放了开来。 “皇上,午时云南奏折至”,梁九玏不敢扰了帝后,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即刻回禀正事。 玄烨正了神色,吩咐人伺候皇后先行洗漱就寝, 分卷阅读111 便去了前殿。翻阅奏折,气血上涌,煞了整日好心情,眼中升起阴鸷。 堪堪一个时辰,揣着满怀心事,剑眉相蹙,起身回后殿。不知何事惹了主子不愉,奴才跟在身后亦是不敢喘出大气,好在皇后娘娘在,可劝着些。 已在床榻上半躺着看了好一会儿书,见他回了,掀了被,欲替他更衣。刻意平复了心中怒气,却依然被敏溪瞧出端倪。因着若有所思的神色,直至上了床榻,还未舒展眉梢。 “怎的了?”,主动握了他的手,温柔问道,见他如此烦心,实是不忍。 “古者诸侯不过百里,强弱之形易制。今诸侯或连城数十,地方千里,缓则骄奢易为□□,急则阻其强而合从以逆京师”,玄烨沉声道出心中所想,可亦是忧虑深思,若走这一步棋,极险,皇祖母一定不允。 敏溪一惊,撑起身子,“你是要….推恩令?”。 默了一瞬,侧首盯着她的眼,坚定道:“不,我要削藩”。 此事大胆,他惯是冲动,耐着性子劝道:“玄烨,削藩需从长计议。可与皇祖母相商,亦或是召军机大臣议此事,若你因着那一份奏折气极而定,岂不太过草率?若三藩勾结,必起战火”。 吐出一口浊气,闭了双眼,缓缓道:“可三藩如此向朝廷讨要银两,国库快被掏空。而藩王日益壮大,亦是威胁。祖宗基业怎可败于我手,三藩不除,定为心腹大患。若待狼臣贼子羽翼丰满,岂不危及国祚。皇祖母年事已高,思想保守,断不会应我,且我亲政多年,难不成事事皆得问过皇祖母方能成事”。 此话倒亦有理,藩王不可留,却不能一蹴而就。况他心智成熟,大权在握,定不愿旁人掣肘于他,这便是帝王心性了。如此只能好言哄慰:“既事关国祚,明日召了近臣商议个好法子,莫将人逼急了,以防藩王孤注一掷”。 品出她的担忧,心生些烦躁,埋首寻着她颈间的香,灼热的唇吮出姝红点点,腰下失了力道。敏溪受不住,却也心疼他愁眉不展,咬着下唇,承着他的怒气,口中漫出腥甜之气。 见她咬破了芳唇,理智回了神,伸出舌舔吮了渗出的血珠,缓了腰力。兰麝细香闻喘息,花妍花艳花娇洁,花影摇曳,枝下嫣红彻。 翌日,御门听政后,兵部尚书明珠等人随诏入殿。 玄烨将削藩之意表露,明珠、佟国维、索额图、陈廷敬皆跪下,连道不可,请圣三思。 “皇上,如今天下安定,此番恐会逼得藩王不反而反啊。况建宁公主下嫁吴三桂之子吴应熊,成为皇亲,若皇上削了三藩,建宁公主如何自处”,明珠见佟国维朝他挤眉弄眼,先开了口。 盯着各怀心思的几人,怒气不抑,这可是亲自提拔的股肱之臣,为了一己私欲,竟是全无忠君之心,冷了声,呵斥道:“朕需众卿为朕分忧,不是劝朕弃了削藩。汝是当朕三岁小儿,恣意诓骗吗!吴应熊等人如何讨好尔等,还需朕一一道来!” 戳中佟国维、明珠心事,偃下阵来,不敢再劝,住嘴听训。索额图心中暗笑,如此良机,插了嘴:“奴才觉着皇上所言之事甚有道理。藩王每年向朝廷索银无度,却丰了藩地库房。若他日壮大,岂会将皇上放在眼中。建宁公主为皇嗣,当以大局为重,怎可儿女情长”。 陈廷敬本不与几人苟同,可此次却觉索额图之言颇有道理,难的附和,“皇上,臣以为索大人言之有理。三藩为患,是为威胁,不仅增加朝廷开支,还征收兵马。不过,不可过于急切,需得从长计议,毕竟藩王占据藩地多年,怕是不愿就此交权”。 皇帝怒气消了几分,点头道:“如此,明日各卿呈折再奏”。 辰时,谒太皇太后宫请安。太皇太后怒,召皇后,罚跪佛堂。皇上为请太皇太后息怒,陪跪于门外,少时,太皇太后闭门训斥皇上。至申时,帝扶后还宫,宣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接近尾声咯,下一章,太子要来咯~ ☆、第六十三章 复得嫡子 秋景堪题,红叶满山溪,松径偏宜,□□绕东篱。景山红枫燃了满山,阴了几日的天,赤日终是探了头。百官奉圣驾于太庙,上以孟冬致祭。少顷,礼毕回宫,御乾清门,听部院各衙门官员面奏政事。 冬雪急急的跨出殿门,面带喜色,手指抠着掌心,金阳照下,暖意从生,自个儿笑出爽朗之声,天意,真真天意。 梁九玏正送了陈廷敬出来,便见冬雪笑意盈盈朝他来,引得他亦扬了嘴角,忙迎了上去,询问来意,如此欢心,必是好事。 抬着下颌,卖着关子,眼珠转了几转,方附在梁九玏耳边道了缘由。因着冬雪口脂香气凝人,本是有些心猿意马,得了消息,立时睁大了眼,又惊又喜,复见她得意神色,竟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冬雪差事已了,拍了拍他的肩,便转身离去。梁九玏盯着她窈窕背影,鼻间余绕着莲花口脂香气,缓缓抓住方才她拍过的那侧肩,笑得温柔。 小全子出来寻师父,便见他望着廊角拐处出神,伸着脖子瞧 分卷阅读112 了瞧,却亦不知为何,只得恭敬唤了声“师父”。 梁九玏回了神,正了脸色,问何事。小全子回,皇上正寻人呢。赶忙进了殿,回禀喜事。 皇帝正埋首看奏折,外事不作关心,方见小全子撤换茶盏,随口问了梁九玏去向,不知小全子当了真。梁九玏自小伺候在身侧,规矩是极好的,可今日怎的在一旁悉嗦,立时不悦,责问道:“可是忘了何为规矩”。 皇上这是恼了,梁九玏陪着笑脸请了罪,道:“皇上,奴才知罪。冬雪姑娘来禀,早时皇后娘娘身子不爽,宣了太医,诊出两个月的喜脉,奴才恭喜皇上”。磕头道喜。 一听宣了太医,生了担忧,余下之话,令他愣了一瞬,喜悦即溢出嘴角,合了折子,站起身便要走,梁九玏在身后乐着,知皇上这是要去坤宁宫了。可还未走出几步,玄烨想起皇祖母的训示,止了步子,于门前立足,又回了鸾座。拿起未批的奏折,细细看了起来。 梁九玏纳闷时,钟萃宫来了人,回禀马佳贵人遇喜。人还未走,敬事房又来了人,言兆佳答应与张答应遇喜。巧了,这好事都赶一块儿了,忙禀了皇上,皇上只“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一心批复着奏折。 耿精忠与吴三桂疏请移藩,此番试探朝廷,不过想要慰留罢了。可偏不如他人意,藩王必撤。朱笔御批,撤藩令下,无回旋余地。 天气清凉,迎着北风,秋末冬初时。芷兰与冬雪跪于地上,围在主子两侧,盯着小腹,目不转睛,似是下一刻小人儿便会蹦出来一般,笑了半日,不嫌嘴酸。 咽下口中的酸杏干,见这两个妮子如此模样,实是好笑,往旁挪了几厘,“你两这是作甚?可是我有何处不妥?” “娘娘,奴才觉着这个小阿哥定是个爱怪闹的”,芷兰看着主子小腹,抱着不平。 冬雪“噗”的笑出声,调笑道:“娘娘,您瞧,芷兰这便是只心疼您了,往后咱们阿哥不叫她作姑姑了”。 玉白的手轻抚着腹间,眼眶发胀,翘着嘴角,嗔道:“可不是,这孩子方两月便如此闹额娘,胃里泛酸,腰肢也无甚力气”。 芷兰与冬雪相视一笑,心中高兴,坤宁宫终是要再添小阿哥了,又要热闹了。闲闹了一会儿,敏溪倦意上涌,靠着软塌小憩,芷兰进内屋取了薄毯,轻轻盖在皇后腿上。冬雪算了算时日,估摸着是翌年五月,将绸布裁了,想着做几件小衣裳,针走线回,脑中想着小阿哥的模样,可会与二阿哥那般,或是此番像极了娘娘亦未可知。 飞鸟西归,将近晚膳时,玄烨放下朱笔,长长呼出一口气,颇为疲惫。梁九玏上前询谕在何处传膳,果然不出所料,点了坤宁宫。 帝后心有灵犀,玄烨至时,摆着膳食中有爱用的菜色,只她知晓,心下熨帖。屋内伺候的奴才请安,抬了手叫起,撩袍坐于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温声关切道:“听闻晨起不适,现下可好些了”。 只见她眉眼间存了婉柔,却娇俏着告了状:“折腾了几时,好容易不泛酸味儿,腰处竟没了力。可见是个顽皮的”。 玄烨闷笑出声,想来是个阿哥无错了,欣喜之余还得安抚心尖儿上的人,夹了一筷乳鸽肉置于她碗中,“好,是他不体谅额娘辛苦,待他出生,先罚了为你讨个公道”。 敏溪望着他笑,水眸生光,灿烂星河远不及目瞳闪闪。二人已为人父母,却又骤然失去,此次敛了情绪外露,心中几多欢喜,自知而已。 撤藩旨意发下几日,面上一片宁静,夜郎自大之人是觉藩王惧怕清廷,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自南身背急奏的官兵骑着汗马一路疾驰向北,至紫禁城门下,跃下马,大喊军报,云南军报,待放行,奔向乾清门。 皇上此刻正听各衙门奏事,闻得急奏,宣上前,急切问道:“如何?” 官兵腿肚沾满了泥,衣衫溅了几滴血迹,袖口破烂,跪下请安,禀道:“皇上,吴三桂三日前诛杀云南巡抚朱国治,拘捕按察使以下不顺从官员,拥立先皇三太子朱慈炯,反了!发布檄文,兴明讨清,蓄发,易衣冠,且致书平南王,靖南王,移会台湾郑经,三处皆以响应”。 “什么!”皇帝立时站起身,盯着跪于下侧的信使,话头卡在了喉间,溢不出。众臣无不惊悸,齐瞧了皇上的神情,少时,交头接耳的议论起。 “皇上!皇上!”,梁九玏忽见主子跌坐于龙椅上,惊惧大喊。众臣这才望了过来,跪求皇上保重龙体,以江山社稷为重。 耳边轰鸣,思绪已乱,不知如何叫了散朝,浑浑噩噩的起身,眼前事物晃了晃,变得模糊,直至陷入了黑暗。“来人!来人!来人!宣太医,快宣太医”,皇上突然倒在自个儿身前,三魂吓出七魄,幸而梁九玏眼疾手快接住皇上的身子,唤人时声儿都颤了。 小全子哪见过如此场面,只记得师父让宣太医,拔脚便往太医院跑。忘了门槛,绊得扑了出去,疼得龇牙咧嘴,不敢耽误,赶忙爬起来,跑得愈加快了。 敏溪得了禀报,打碎了手中的安胎药碗,神色凝重的往外走,脚下生风,冬雪在身 分卷阅读113 后追着喊,慢点儿,当心身子。 彼时,慈宁宫,大玉儿立时扔了花壶,传了撵驾,前去乾清宫。 门外一众予皇后请安声,敏溪心系玄烨,并未作声,直往里去,冬雪胆战心惊的护在身后,生怕哪里磕了碰了。 太医围在龙床前议脉,梁九玏正伺候在身边,见皇后前来,俱行礼。 颔首叫起,步至床前,瞧他眉头紧蹙不展,冷汗直冒,接了梁九玏手中的帕子,坐于床前,替他擦着汗,如此端详着。 方开了药方,闻得太皇太后驾到,皇后起身与奴才一齐迎驾请安。大玉儿辅一进来瞧见敏溪,先斥了胡闹,便去到床跟前儿,忧心得询问了太医良久,得知无碍,放下了心。遂劝道:“你本有了身子,如何能不顾念皇嗣,前来侍疾。既是皇帝无甚大碍,你可回去,召了嫔妃岂不两全其美”。若对皇后不似从前那般喜欢,可她对皇帝的真心却是看在眼里,况在外人前,总是要彰显仁慈。 “孙儿谢皇祖母关怀。孙儿虽怀着皇嗣,可太医请过平安脉,言此胎万好,望皇祖母宽心。若孙儿回了坤宁宫,定是牵挂,还请皇祖母准许,孙儿在此照看皇上,亦会顾好皇嗣”,敏溪求着皇祖母,眼角微红了,着实不愿此时离了他。 从旁伺候的人道帝后情深,大玉儿叹了口气,随了她的愿,叮嘱几句便欲回驾。苏麻拣空牵了皇后的手,慰她放心,皇上有祖宗保佑,自会无虞,遂伺候着太皇太后还宫。 王寿拿着药方回太医院抓药,凯茂林等人退至偏殿等候。梁九玏得皇后谕,命御膳房备清粥,待皇上醒来进膳。 手放进他掌中,摩挲几下,从指缝中扣入,陪他过了多少难捱的时日,如今亦会如从前那般,与他并肩而站,哪怕,前路荆棘。 偏殿浓重的药味绕了过来,玄烨眼皮抬了抬,眨了几许,方适应明亮的烛光。侧首一瞧,她正背对着,温言细语的嘱咐着梁九玏。待转身来,见他已醒,唤冬雪端药进来,缓步近前,“醒了?又吓我”,怨怪中添了心疼,话一出口倒像在同他撒娇。 扯了嘴角,化了眼中的戾气,低沉着音,抚慰道:“是我的不是了,怎的过来了,一堆奴才伺候着,若累着了你,怎可使得”。 此时冬雪将药呈上,敏溪端过,轻吹着还有些烫的汤药,面上泛起层层涟漪,直漾至玄烨心上,心尖儿酥麻,无关风月旋旎,只因是她罢了。 翊坤宫,表面风平浪静,可昭妃亦不甘心,云荷劝慰多时,消了些气,啐道:“身怀皇嗣,还上赶着侍疾,她果真好手段,难不成还能一辈子霸着皇上。后宫繁花似锦,皇后又如何,能将花一朵朵摘下不成”。心气难平,顺手摔了茶盏。 自十一月始,吴三桂出兵三贵,进据湖南常德等地,四方震动。孙延龄叛于广西,吴之茂等叛于四川,耿精忠叛于福建。且台湾郑经应召,渡海出兵扰福建漳州,泉州及广东潮汕。还未等回过神来,提督王辅臣拥兵自重,反于宁羌,且因击杀陕西经略莫洛大获全胜,致使清廷人心动摇。 皇帝意欲亲征,召议政内大臣连夜议事,乃为大臣谏止。除谒太皇太后,皇太后宫问安,便是往皇后宫同膳,几月逾过,发间竟是生了几丝华发。皇后忧虑不止,冬日里上火得厉害,太医多次劝解,却未宽心,见此情景,凯茂林不敢禀其胎位不正,怕再增皇后烦忧。私奏于皇上,又见皇上鬓边多了几缕银丝。为解皇后心郁,皇上每宿坤宁宫,与其谈笑,望其放心。却不知皇后强颜欢笑,不愿增其挂碍,忧思渐重,帝不察。 ☆、第六十四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瓜熟时便是蒂落时,遂藤蔓枯竭,腐于泥土,劲风吹,了无痕。四月尾的绵雨,尽了谁的盈袖处冷香,愁肠三千,寄予君兮。 青烟铁骑,战火纷争。那雕龙画栋,金屋碧翎,蒙了沉重的尘,芊芊佳人偃了心思,满腹经纶的臣子暂不论党争,皆以讨伐逆贼献策。 皇上许久不入后宫,却几乎每日于坤宁宫一坐,一诉一倾听,一叹一慰藉,执双手,靠肩头。 帝早膳用过,心下挂念,复进了寝殿,见她酣睡中。临盆在即,只怕到时议事无暇分身顾念,昨日特求了皇祖母在生产时坐镇,以安他心。立于床前,定定的瞧着她隆起的肚子,此番定然是个阿哥,怀孕七月,手脚水肿,夜里腿腹抽筋疼得无法入眠。可此子承载了全部希冀,三藩之乱不知何时平,天命难算,若真不讳,到底还有嫡子。 待脚步声远,床上之人悄摸的睁了眼,痛他之所痛,忧他之所有,自寻了烦恼,舍不得他一人如此烦忧,夫妻本一体,怎可孤欢。 明珠、图海、索额图等人已候在乾清门,手中拿着各地军报奏折。少顷,梁九玏出,尊谕宣内议政大臣觐见。 上奏军情毕,皇帝问卿等可有对策。索额图奏之:“启禀皇上,奴才以为,如今藩王一心,须得使其离心,若先招抚耿精忠与尚之信,令吴三桂那逆贼孤军奋战,到时全力绞杀逆贼,必会获胜”。 分卷阅读114 本已因病解除阁务,却缘此用人之际,复起启用图海,命接管户部事物,督运军饷。图海为防止特殊之期征集军粮时增重百姓负担,疏请饬令:“一应军需不得私派,夫役不得先期拘禁,征收钱粮正项外不得丝毫科敛”。 帝准奏,鲜嗟叹于臣前,“祖宗付朕宏业,如今逆贼四起,皆因朕过,如若不能治平叛乱,万不敢见祖宗于地下”。 众臣叩请皇上保重圣躬,不可郁结于心,若龙体违和,怎可保大清基业。 晨起梳洗,未等芷兰绾发,敏溪便觉腹部抽痛,原以小儿调皮,却疼痛加剧,抓着芷兰的手,忍疼喊道:“快,本宫肚子疼,应是要生了”。 见娘娘两弯柳眉拧在眉心,手捂在肚上,痛白了脸。忙扔下手中玉梳,扶着主子往床榻上去。冬雪闻声丢了面盆,匆匆的唤了收生嬷嬷,随即跑向太医院。江德福一早得了皇上谕令,紧着去请太皇太后。 大玉儿得了信儿,神色未变,拿过手侧的龙头拐,佛珠挂在指尖,苏麻伺候着起了身,淡然道:“走吧”。眼底蕴着笑意。 至坤宁宫正殿,坐于殿首,转着佛珠,镇定怡然的瞧着太医,宫女进进出出,呼痛声时时入耳,可那威严沧桑脸上,并无担忧之色,仿佛还余愉悦。 产房内,屏风后,床榻上的女子攥紧了被面的手青筋可见,汗水湿了发,软塌塌的贴在额前与颊边,因使劲紧蹙的眉心生生挤出一条沟壑。两个时辰过去,还未生下。收生嬷嬷状似急得满头大汗,芷兰在一旁瞧出些门道,厉声斥责:“老东西!这可是大清皇后,皇上放在心尖儿上疼的正宫娘娘,肚子里的小阿哥是皇上亲口许诺的太子,若敢生了歪心思,皇上定诛你九族!” 冬雪本是忧心着皇后,由得芷兰一吼,方觉察这两位收生嬷嬷奇怪之处,心惊之下实为愤怒。门外守着一众太医,太皇太后于正殿等着玄孙出生,谁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谋害中宫!凌了神色,冷了声威胁:“两位嬷嬷可知自个儿在做甚?此乃祭告太庙,昭告天下,皇上亲自册封,领宝册金印的皇后。再者,文忠公亲孙女,赫舍里家岂能任由旁人加害?若不好生伺候娘娘顺利诞下嫡子,芷兰只在这院子里喊叫几声,乾清宫立时便会听着。嬷嬷掂量些后果,可是能以一己之力承担此罪”。 敏溪竟笑了出来,原来如此,心里向天神许了愿:若能为他生下一子,命数已尽亦无妨。 两相对视,一嬷嬷眼底流转几许,道:“姑娘说哪里话,奴才自然是一心伺候皇后娘娘诞下皇嗣,姑娘便是借奴才几个胆也不敢谋害娘娘。不知姑娘可知娘娘胎位不正,是要吃些苦头方能生下小阿哥,况且对母体是否损伤,奴才也不敢担保。若姑娘真为了娘娘好,便不要干扰奴才,莫误了时机”。 “你!”冬雪与芷兰愤怒的瞪着那两嬷嬷,可那话有三分理,只得从旁注意着,若再有不轨之举便要去请皇上。 蓄了全身之力,齿咬樱唇已见了血,猛然发力,只觉腹中之物滑出,闻得婴儿啼哭,颓然松了手,眼角的泪滴落在耳廓。 “生了,生了,是个小阿哥”,收生嬷嬷报着喜。 冬雪跪在床前,喜极而泣,“娘娘,您听着了吗,您生了个小阿哥”。 大玉儿手下一顿,这孩子来得是时候,笑道:“还不快去予皇上报喜”。 芷兰得了令便往乾清宫跑,抬了袖衫擦着眼中的银珠子。远远瞧见梁九玏,高声喊道:“梁总管!” 梁九玏估摸着是得了好消息,可里边儿正议事,忙上前打了手势,示意莫要喧哗。待芷兰喘匀了气,便领了她进殿门内侧候着,请了皇上示下,得了允,宣进殿中。 此时多是内阁大臣,索额图与佟国维见着皇后贴身宫女心下明了,眼里竟是比皇上更热切。芷兰虽紧张,可也按规矩毫无慌乱的行了礼,压下激动,道:“奴才恭喜皇上,皇后娘娘为皇上诞下位小阿哥,母子均安”。 皇帝大喜,不仅因复得爱子,更昭示大清基业流长,暗淡的眼生了光亮,仰天而笑,负手握拳,一扫连日来沉闷的气氛,喜悦叹道:“好!赐乳名保成,待朕与众卿议事毕,即刻看望皇后,尔等务必伺候好皇后,若有一丝不周,朕必重罚”。 芷兰应是,众臣跪道恭喜,索额图那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可佟国维却不是滋味儿,好不容易那病秧子去了,又来一嫡子,实是不好对付。 坤宁宫喜悦还未一会儿,敏溪只觉股股热流往身下涌,神思模糊,渐渐不闻外事。屏风外听得嬷嬷喊:“不好了,娘娘出大红了!”,太医蜂拥而入,凯茂林惊惧着取了腕枕与银针,切脉施针。 半个时辰后,仍不见好转,凯茂林硬着胆子,禀于太皇太后,谁知,懿令退出产房,命苏麻喇姑一人入内,虽不解,却只得遵旨。 江德福在门外偷偷闻得太皇太后与院判之话,心惊腿软,待人不察,溜出宫门,拼了命的往乾清宫跑,与告退出殿的芷兰撞了个满怀。 榻上之人正是回光返照时,悠悠得睁了眼,环顾四周,无人,见一人影在屏风后 分卷阅读115 ,待人绕过,见是苏麻,无力得朝她笑。 “娘娘,可有话留于皇上”,问得平静,无波无澜,苏麻不使情绪外露,实则心中已然痛极,一路至此,是真心疼皇后娘娘,可主命不能违。 “可皇祖母不会告诉皇上,留与不留无有分别”,瞳心已涣散,面色安详,“往后陪皇上的人很多,可伴了玄烨十年的仅敏溪一人”,唇边的笑意真心,大限至时,平静而已,还是那样温婉。 苏麻红了眼眶,“娘娘……”,不敢再言,怕忍不住悲痛。 “我好想听孩子叫我一声额娘,怕是……等不到了”,抬了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又颓然落下,“我要……去…找…我的…承祜…了…可惜…..”,鸦睫垂下,盖了眼,白净的脸只余下笑颜,应是见着了心念的稚子。 泪糊了双目,颤着手捂住嘴,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大玉儿依稀闻得压抑的哭声,收了佛珠,眼角一沉,对凯茂林道:“得了,进去伺候着吧”。 江德福推了挡在身前的梁九玏,不顾规矩,直冲进殿内,皇帝正蹙眉欲斥,却见他重重跪下,焦急哭道:“皇上,皇后娘娘快不成了,您快去看看吧”。 梁九玏追进来,愣在身后,大臣皆静默,互看眼色。皇帝扔了手中的奏折抬脚便走。索额图想跟不敢跟,佟国维则是一喜,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天助佟家。 方才得子欣然的心情已无,只盼是这奴才为着哄骗他过去看皇后母子随口胡诌。脚下步子愈发的快了,奴才在身后追着,眼瞧着快赶上了,皇上却跑了起来,全然忘了帝王威仪。 至坤宁宫门前,停了脚步,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喘着气,里间似是低低哭泣,却也不真切,怎么也迈不开那一步。盯着那道门,直至一奴才端着铜盆出来,暗红的血水刺痛了他的眼,猛然惊醒,大步走进。魂不守舍的予皇祖母请了安,未等叫起便往产房去了。 跪了一地的奴才,太医,突兀的哭声扰了他的耳,脚下似有千斤坠,一步比一步沉重,瞪着冬雪,大声斥道:“哭什么!不许哭!”,天子之威,气势凌人,几个奴才皆闭了嘴。 不过几步之遥,却像行了万里,缓缓的坐于榻边,执起她的手,眼里盛了爱意与怜惜,伸出一手,替她拨开几缕乱发,亦弯了嘴角。 “皇上!”。冬雪正要回禀皇后娘娘已仙去。 可皇上却魔怔了,目不转睛的瞧着皇后娘娘,将食指轻放于唇边,示意禁声,无人敢上前。 徐徐俯身,低垂着眼,贴在她耳廓边,温柔道:“我给儿子取了一个乳名,叫保成,一定佑他平安长成”。 凯茂林真怕皇上疯魔了,此时正是大清关键之时,若真如先帝般….,壮了气,禀道:“皇上,皇后娘娘……”。 “她的手还是暖的”,未等凯茂林禀完,皇帝便打断了他,视线一刻不离皇后的脸。他不愿听,亦不敢听。众人倒吸一口气,堵了相劝之话在喉。 樱红的唇渐渐失色,掌中的柔荑愈加冰凉,慌忙的用双手握住,放在唇边,嘴里呵了热气,愿一如往昔,只一会儿便回暖。可此番寒凉之感由指尖爬上心头,心下凉然,慌惧的唤她:“敏溪!敏溪!” 可她再不会陪在他身侧,嫣然一笑,道:“我在”。 眼睛酸胀,泪珠重重砸下,“何以…..不再应我”,悲凉无奈,得她相伴十年,朝朝暮暮,一颦一笑皆在眼前,低唤“敏溪!”,痛入骨髓,泣不成声。 紫禁城哭声震天,素缟成服。 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三,申时,康熙帝元后,赫舍里氏,崩于坤宁宫。 ☆、番外一 丧钟响了几番,行人皆服缟素,独一袭明黄龙袍格格不入。太皇太后甚为哀悼,早已还宫。上悲恸,凄入肝脾,无人敢上前劝慰,俱随哀嚎。 帷幔飘动,床榻上安躺的女子,唇退却了胭色,身子散了暖气,渐僵直,藕色寝衣浸着血迹。冰凉的手握于玄烨掌心,贴于脸侧,灼人的泪打在臂弯,碎了一世鸳情。 “皇上,娘娘……崩逝了,万望皇上保重龙体。娘娘身后丧仪需您旨意,若皇上如此不珍重,娘娘……可能安心呐”,双唇颤抖,眼肿如泡,拦不住泪水倾泻,冬雪壮着胆子禀了话,内务府得了太皇太后懿旨,送新制朝服过来,作大行皇后寿衣。 充耳不闻,指尖理着她额前散乱的青丝,轻拭快干涸的汗珠,方知,失了心。少顷,喉音沙哑,眼中翻涌着痛楚,吩咐道:“梁九玏,传旨,停灵乾清宫”。 惊骇一怔,祖制帝崩停梓宫于乾清宫,皇上如此逾矩,难不成同先帝一般!忽的腿间一阵酸疼,低首一瞧,原是冬雪提点,回神忙应是。 “朕与皇后,还有许多话,尔等…退下罢”,眷恋地望着心爱之人,若只为一梦,为何还不醒来,痛得如此真切。 那时怀着承祜,日落西山,批了折子,欲往探视,方迈出殿门几步,正吩 分卷阅读116 咐奴才事宜,忽闻得她兴奋地唤了一声“皇上”。欣喜抬首,见余辉披卿两肩,映如驾云而来之仙女。 竟是跨着大步,急促走来,玄烨慌忙伸臂接住,落了脸色,责怪道:“怎如此不知轻重,若是摔着何处,可还了得”。 不料那人却从怀里探出首,笑意不减,娇声问道:“可是不疼我了?” 再是崩不住,柔了棱角,带于怀中,“真真刁蛮,若非疼宠于尔,怎容尔如此放肆”,低声於她耳侧打趣。 却见她挣出一手,捉了他的腕,移掌贴于高高隆起小腹之上,竟觉察腹中小儿踢于掌心,万分感慨,二人相视,笑作一团,彩霞失色,不及她笑靥半分。 思及此处,悲从中来,痛哭流涕,将冰凉的身子环于胸前,紧紧固住,却留不住爱人芳华,虽为天子,不过一凡人耳。 静侍屋外之人,无不动容,随主恸哭。倏而,内务府总管,礼部尚书皆待于廊下,不敢扰。 冬雪思量再三,不顾梁九玏阻拦,闯进寝宫,见皇上正抱着皇后娘娘轻声喃语,或笑或哭,哽于喉中的话终是冲了出来:“皇上,您可否让奴才为娘娘更衣,娘娘….怎可着这血衣入殓”。 生时不爱奢,却喜洁,怎可忘,方不舍放下怀中人,似往昔般约定:“吾于乾清宫等卿,望卿早来”。 帝还宫更衣缟素,奉旨停大行皇后梓宫于乾清宫正殿中,微意上奏者,皆申斥,无敢奏者。 佟国维诉至太皇太后处,却只得安抚,并未劝阻,言年事高矣,无力干预上裁。 夜幕深深,玄烨更素色缟服,靠于床头,帐阴笼住了半身。烛火通明,前殿诵经声不断。双眸失神的望着黄粱画栋,古言云,乐极而生悲。 “皇上,太皇太后命人送了参汤,吩咐奴才伺候您用下”,梁九玏双手呈了瓷盅,轻脚进内,掩声禀话。 俄而,干涸唇启:“她诺朕,与子偕老,竟食言至此……不过十载耳”,鼻尖又泛了酸,亦湿了瞳,腰间红色的同心结紧攥于五指中,若能择之,宁愿舍子保母。 梁九玏从未见万岁爷如此颓态,静立一旁,不言不语。即便奴才们皆期艾,何况上视皇后娘娘如心肝,怎生不得肝肠寸断。 却道几家欢喜几家愁,翊坤宫虽覆清冷黑白绸,一宫主位全然无悲色,眉梢添喜乐。 “云荷,本宫心愿可得偿矣。哈哈哈哈,温柔体贴,贤惠恭顺,太皇太后赠此八字予本宫,暗许中宫之位,却将皇上赞她之言供妃嫔习之,何其可笑”,宫闱内,俱因国丧啼哭,偏她滴泪不落,争了小半生,终是那人先去了。 云荷惶恐,四下环顾,压低了声音:“娘娘,正值大丧,莫胡言。太皇太后疼您,洪福齐天,待过了丧期,便可挪殿了,且忍一忍”。 “呵呵,违了祖制又如何,往后陪在皇上身侧的人,是本宫,母仪天下之人,是本宫!”,拔下发间白花,掷于地,大快人心。 云荷忙拾起,掸了灰。 灯影生曳,笑意拢不住,钮祜禄一族当以尊贵,意得郎君爱怜之心,无人知晓。 一曲戏罢,一方新戏登场,不落了空白。 尝尽人间冷暖甜苦,心早冷硬如石,造了杀孽又如何,不过下一世还却。安心躺于床榻,虽阖眼,嘴里轻声吩咐:“苏麻,明日予佟国维传个话儿。佟氏女懿欢,乖巧伶俐,吾近哀思伤身,念其往日孝顺跟前,特诏进宫侍疾”。 苏麻应是,替主子掖了被角,放下帐幔,熄了两盏灯。侍夜奴才进前,回了房。 抽出木匣,绿松石的念珠泛着冷意,是顺治年间随格格往五台山祈福时,主持方丈所赠,只十九颗珠子,人皆信以为善。触及珠身,屈指拿起,盘腿榻上,心中默诵往生咒。 西耳房内,乳母与几位嬷嬷正哄着一出世便没了额娘的二阿哥,极小心谨慎。一来,此乃上之嫡子,大行皇后生前得宠爱,多少有所耳闻;二则,太皇太后亲谕,若有半点差池,一干人等皆送黄泉。 待丧仪毕,玄烨册立继后,将保成送至瑾昭处,便可顺理成章,大玉儿原作此决算。倒并非疼爱,因当下之况,帝得嫡子,鼓舞士气,以昭大清基源流长。 三更天起了风,吹得烛台光亮忽明忽暗。胆怯的奴才,瑟瑟的四处张望。 累极睡去,却见心爱之人一身朝服,站立棺木前笑着,凭他如何也迈不开腿,唤她,亦不应。猛然惊醒,掀了不知何时盖于身上的薄被,跑至殿前,何来倩影,不过魂归,扑于奠桌前悲悸痛哭。 梁九玏正看着暖炉上炖的参汤,小全子急来请人,忙赶回,跪伏地上,哭劝道:“万岁爷,您可要保重龙体呀,娘娘若知,怎可舍得您如此伤身啊”。 “朕失了珍宝,再也找不见了”,泪湿了袖衫,捶打着桌面,无可奈何的痛,无人懂。 守灵人皆随嚎啕,哭声之大,盖过了诵经音。 冬雪已在慈宁宫外跪了几个时辰了,求太皇太后开恩,允她伺候小阿哥,可却吃了闭门羹。膝头磨破了,天闷热,流下汗, 分卷阅读117 盐渍进伤口,身微微颤抖。娘娘,奴才该如何?奴才无用。低泣出声,悲悔交加。 芷兰心急如焚,当时是何景况,皇后为何难产,接生嬷嬷甚是可疑,却无人敢言。皇上痛悼难当,不问外事,况此大事,累及族人,江德福劝其遗于腹中,随风而散。主虽逝,留幼子,暂养于慈宁宫,生死难明,怎堪放心。 “芷兰,莫绕了,头晕得紧”,江德福烦躁不安,心中无底,不知小阿哥如何了,难免语重。 上前两步,使力推他肩头,冷眼骂道:“江总管冷静自持,奴才不如,娘娘…….崩逝,唯余一骨血,奴才粗笨,不懂文墨。却知身受娘娘恩德,死愿相随”,泪溢眸眶,“娘娘拼全性命,生下二阿哥,即是要了奴才草命,亦要保全”。 “芷兰,焉可以卵击石”,踉跄而退,扶桌定脚,摇首无奈。 啐沫于其脸,嫌恶:“苟且偷生之辈”。大步流星而去,冬雪陪嫁先主,忠心照料,怎可弃她独安。 江德福苦笑,苟且偷生…….若非如此,安以何法暗护幼主,袖笼中藏了慈宁宫消息,点了火折子,扯出纸辙,燃尽,灰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