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三个大佬的眼中钉[穿书]》 1 《穿成三个大佬的眼中钉[穿书]》作者:蒙脸英俊 文案: 高亮:攻是大哥 余耿耿穿进了一本渣贱文里。 成了《偷走豪门老攻的心》中渣攻贱受He道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文里大佬遍地走,个个都把主角受捧在手心。 大佬A是主角受的豪门亲生哥哥,对抱错后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弟弟极尽宠爱。 大佬B是从底层爬上来的龙傲天男主,不惜强取豪夺也要把主角受绑在身边。 大佬C是影坛金字塔顶端的传说人物,只因幼时被主角受送过一次温暖,从此念念不忘。 这一切本来跟余耿耿没什么关系。 如果他的身份不是抱错后和主角受交换人生的假少爷、玩弄过龙傲天男主的渣渣前男友、在影帝那冒名顶替白月光身份的骗子的话… 他穿过来的时候,身份刚揭穿即将被大哥赶出家门—— 此刻摆在他面前的路有两条。 一是坚持找主角受麻烦,最后被大佬们联合打脸,惨死街头。 二是死皮赖脸抱住大佬们的大腿,猛吹彩虹屁。 余耿耿两条都没选,简单粗暴地用实力一次又一次地把大佬们踩在脚下。 后来,曾经冷酷无情的大佬们却为他打了起来。 【修罗场沙雕文,作者没有逻辑,用脚写文】 温馨提示: 1.本文开放同人创作授权,如有缺憾,请自行补足。 2.前文修过,看转载网站的可能会接不上情节。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甜文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耿耿 ┃ 配角:《穿成配角O后我强行加戏》大概12月开 ┃ 其它:耿耿余淮组合 一句话简介:大佬们怎么为我打起来了 立意:追求和平,讲道理,让世界充满爱 高亮:攻是大哥 余耿耿穿进了一本渣贱文里。 成了《偷走豪门老攻的心》中渣攻贱受He道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文里大佬遍地走,个个都把主角受捧在手心。 大佬A是主角受的豪门亲生哥哥,对抱错后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弟弟极尽宠爱。 大佬B是从底层爬上来的龙傲天男主,不惜强取豪夺也要把主角受绑在身边。 大佬C是影坛金字塔顶端的传说人物,只因幼时被主角受送过一次温暖,从此念念不忘。 这一切本来跟余耿耿没什么关系。 如果他的身份不是抱错后和主角受交换人生的假少爷、玩弄过龙傲天男主的渣渣前男友、在影帝那冒名顶替白月光身份的骗子的话… 他穿过来的时候,身份刚揭穿即将被大哥赶出家门—— 此刻摆在他面前的路有两条。 一是坚持找主角受麻烦,最后被大佬们联合打脸,惨死街头。 二是死皮赖脸抱住大佬们的大腿,猛吹彩虹屁。 余耿耿两条都没选,简单粗暴地用实力一次又一次地把大佬们踩在脚下。 后来,曾经冷酷无情的大佬们却为他打了起来。 【修罗场沙雕文,作者没有逻辑,用脚写文】 温馨提示: 1.本文开放同人创作授权,如有缺憾,请自行补足。 2.前文修过,看转载网站的可能会接不上情节。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甜文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耿耿 ┃ 配角:《穿成配角O后我强行加戏》大概12月开 ┃ 其它:耿耿余淮组合 一句话简介:大佬们怎么为我打起来了 立意:追求和平,讲道理,让世界充满爱 ☆、第一章 第一章 恢复意识的时候,余耿耿发现自己正垂着头跪在一个大厅里,浅灰色地板上倒映着一个年轻精致的少年。 脸涨得通红,眉梢眼角间挂着怨恨和戾气。 完全陌生的一张脸。 余耿耿微微睁大眼睛。 瓷砖面里的少年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 余耿耿立刻僵住不动了。 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诡异的情况。 还没待反应过来,身前传来了一道没什么情绪的低沉声音,不疾不徐。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说出来,就当全了你与我们余家二十来年的缘分。” 余耿耿慢慢抬起脸,顺着声音看过去,头顶明晃晃的灯光刺激着他的眼球,眼里不由自主浸出生理性泪液。 他闭了闭眼睛,心想这什么地方,灯未免开得过于亮了些。 重新睁开眼,目光上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没有一丝褶皱的笔挺西裤,再往上,衬衫的扣子严丝合缝地扣至领口,还有一张光晕里看不大分明的脸。 那人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件入不了眼的东西。 余耿耿强忍住脑海里的阵阵抽痛,使劲眨了眨眼,想看清眼前人究竟是谁,不管如何,先在小本子上记一笔。 眼眶里蓄满了的泪水,猝不及防地顺着脸颊滚落,啪嗒一声砸在地板上。 窸窸窣窣的客厅倏然间静了一瞬。 角落里的仆人们暗地交换了一个震惊微妙的眼神。 想不到二公子这个魔星竟然还有哭的一天,也就是大公子压得住他,先生太太都拿他没办法。 立在一旁的余太太看得很不忍。 当心头肉养了二十多年,就算是一条狗也养出感情来了。 她鼓起勇气开口:“淮之……就算杜归会搬过来住,不如先让他们俩相处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吧,两个人都是好孩子。” 整段话说得又快又急,很怕被人打断。 余耿耿看得出来,眼前这位雍容典雅的夫人是在为自己求情。 想不通的是,长辈说话竟然还要看晚辈的眼色行事。 * 没了泪水的阻碍,余耿耿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大厅中央的那个男人。 身材高大,面容英俊得有些过分了,气质卓然,显然不是什么好接近的人。 大约是感受到了余耿耿的目光,对方也很快地往他这瞥了一眼。 两人在灯火通明下猝不及防地视线相撞。 在余淮之眼中,跪在大厅中央的少年眼角红通通的,背脊却挺得笔直,沉默倔强地看着他。 余淮之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余耿耿。 ……倒是长了张很占便宜的脸,若是不清楚他的为人,必定以为他受了多么大的委屈。 余淮之平静地收回目光。 余太太见他没有说话,继续婉转地打亲情牌:“淮之,你跟耿耿从小就没见过几面,这孩子这次是过分了些,但是本性不坏,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她又朝愣神中的余耿耿使了个眼色,语气严厉得很有限,“还不快跟你哥哥好好道歉!” 等等,淮之? 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余耿耿还沉浸在刚刚的惊鸿一瞥里,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前几天看  2 的一本小说里,主角受杜归的亲哥哥不就叫淮之吗…… 所以,他这是穿书了? 还穿进了一本名叫《强取豪夺:偷走豪门老攻的心》的渣贱文里? * 说来也巧,余耿耿平时不怎么看小说的,那天不知怎么的就点进了这本小说里,心里还寻思着老攻是什么玩意儿,不应该叫老公吗。 结果这一看就看了整整一下午,这本书讲的是两个男人纠缠不清谈恋爱的故事。 人物天雷滚滚,情节狗血淋头。 全文围绕着主角受杜归展开,他本该是个豪门贵公子,幼时阴差阳错地被抱错了,迫不得已在一个穷苦人家长大。 尽管如此,杜归作为主角却出淤泥而不染,性子温柔善良。 虽说生活不太宽裕,他只要看见路边受伤的小猫小狗,都会大发善心捡回家。 这不,一不小心就在巷子里捡到了身受重伤的主角攻裴云旗。 按照正常情况,被悉心照料的裴云旗应当感激涕零地报答救命恩人。 但是,抱歉,这是一篇强制爱虐心虐身的渣贱文。 霸道总裁裴云旗表示他从不按套路出牌。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自小困苦,靠着心狠手辣爬到了G市的顶端,性子阴郁狠戾,只要看中的东西,不惜一切也要弄到手。 在杜归家养伤的那段时间,霸总攻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单纯美好的人,像阳光一样温暖他的心。 所以,他毫不客气地把杜归带回自己家中关了起来。 余耿耿冷酷地点评道:典型的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以后路上还是少捡点奇怪的东西。 这也就罢了,后续的发展让他这个读者委实看不明白了。 任何一个男人遭遇羞辱、关小黑屋、强行发生性关系种种对待,怎么可能原谅对方,难道不应该抄起家伙拼个你死我活吗! 相爱相杀、打情骂俏又是个什么道理,爱得越深,伤得越痛? 尽管脸上很嫌弃,余耿耿却忍不住憋着一口气继续往后看,想看到主角受杜归奋起把渣攻裴云旗踩在脚下的画面。 没想到直到最后,主角受都善良得非常到位,渣攻不过是为了他略吃了点苦头,受就哭着原谅他了,还抱着他说是他的错,这辈子也不会离开他。 余耿耿:…… 等会,前面明明说好深仇大恨死不原谅的,怎么一转头就放下了,他这边完全没有消气呢! * 余耿耿沉默地捏了一个小时的气泡膜,还是没能疏解心头的憋闷和烦躁,干脆撸起袖子洋洋洒洒地打了一千字长评,有理有据地批判这对渣攻贱受的爱情太鸡儿扯淡了。 楼下有读者反驳他不懂什么叫爱情,被他耿直地怼了回去——你家的爱是霸占,是摧毁,是为了得到对方不择手段,不惜玉石俱焚? 你来我往,双方一口气互怼出个百层高楼。 深夜,看到再也没有人敢不知死活地回复他了,余耿耿冷笑一声,鸣金收兵,洗洗睡了。 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就成了跪在大厅里的这个陌生少年。 思绪将将理出个头来,脑海中忽地刺入一道冰冷机械的声音—— 【叮,监测到宿主意识已清醒。】 ……什么声音? 余耿耿警惕地扫了一眼周围,没什么异常,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 【叮,剧情推进系统绑定成功,监测到宿主流泪的行为与原身人设不符,警告一次,请勿再犯。】 “……” 余耿耿板着脸,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疑问,机械声音毫无感情地催促道: 【叮,宿主大脑正常,接下来请做出顺应剧情发展的行为。】 余耿耿忍无可忍地在心里问:“你谁啊。” 【我是剧情推进系统001号。】 余耿耿:“?” 【负责维持剧情运转,及时矫正扭曲的剧情,现在请宿主立刻推进剧情!】 见宿主迟迟没有行动,机械声音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滋啦滋啦的电流声毫不客气地轰击着耳膜。 “……” 余耿耿沉默了片刻,咬着牙说:“别电了,就知道让我推进推进的,你倒是说清楚,我的戏份是什么啊。” 草,这个傻逼系统。 他在看小说的时候只顾着看渣攻贱受的爱恨情仇,炮灰角色们都是一带而过,根本没什么印象,他哪知道接下来原身会怎么做。 脑海里安静了数秒,系统001平板地叙述道: 【……余耿耿蹦起来指着余淮之的鼻子,冷笑着叫嚣了一句,你给老子等着,说完拍拍屁股走出了余家大宅。】 余耿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身体却纹丝不动。 机械声催得越来越急:【来不及了,快点冲着余淮之冷笑。】 余耿耿被逼得没办法,短促地呼了口气,随即仰起头,朝着余淮之的方向唇角扯了扯,勉强算是奉上了一个敷衍的笑容。 余淮之顿了顿。 他能抽出半个小时来处理这些琐事,已经算得上人情味十足,在他看来,这件事的处理实在简单。 余太太太过心软,余耿耿无法无天,很应该吃些教训,掐断他的经济来源,再让他一个人搬出去住一段时间,没有余家撑腰,吃够了苦,想必会懂事一点。 这是一秒钟之前的想法。 刚刚,余耿耿的笑,让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余淮之似乎能够理解,为什么余太太每次都会心软了。 顶着这张脸,讨好起人来,实在容易。 * 余耿耿收敛笑容,嘴唇紧紧抿着,在心里敲了敲系统:“这样行了吧?” 系统001沉默了会,发出一段刺耳驳杂的卡带声。 余耿耿听不懂,莫名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系统终于恢复正常,操着机械声忍气吞声地问了句:【……宿主,你知道什么叫做冷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叮 推一下预收,下本想开这个: 《穿成反派o后我为所欲为》 陈冉冉看了一本披着abo皮子的《帝国崛起记》。 一脚踩空,成了书中身娇体弱的反派小殿下,登基后不到两年就挂了。 穿过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条鞭子。 身前还跪着一个裸身男人,双手被缚在身后,满身伤痕,垂眸不语。 系统警告:立刻放下鞭子,给他一个拥抱,用爱感化他。 可惜陈冉冉穿之前刚被绿,怨气深重,一心要当恶毒反派。 系统幽幽提醒:你的老爹要挂了,你的男宠跑了,你的人民反了,你的帝国被推翻了……一切都拜眼前人所赐,劝你赶紧抱大腿。 陈冉冉点了支烟:抱个屁,先爽了再说。 一年后,陈冉冉玩腻了—— 陆升的眼神却越来越吓  3 人,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犯欲。 陈冉冉一脚把他踹去了全星际最偏远荒凉的星系,让他冷静几天再回来。 时间线猝不及防地跳到了五年后。 陈冉冉崩溃:……我洗个澡洗了五年,你玩我呢? 系统比他还崩溃:别想这个了,被你抛弃的男主已经带着大军包围了皇城,你完了。 * 顾升恨陈冉冉。 百般玩弄,把他的真心扔在地上踩。 流放到z8星系的第二年,他千辛万苦潜回首都星只为见他一面,陈冉冉却指挥侍卫将他乱棍打死,目光是纯然的陌生。 那一年,大银河时代有史以来最传奇的男人,带着部下在z8星系揭竿而起。 新纪元篇章自此而始。 没有人知道,这位开国皇帝最初的目标,不过是想要把那位脾气很差的小殿下锁在自己的床上,干到哭。 【前期隐忍后期疯批攻X混世魔王受】 ☆、第二章 第二章 余耿耿果断地拒绝了系统让他重新发挥一遍的要求。 他想起来了原身在原书中扮演的角色。 一个酷爱作死的炮灰,在作死道路上一去不复返,用生命烘托主角受的美好干净。 剧情发展到现在,余家已经发现余耿耿不过是个被抱错的西贝货,在外面吃尽苦头的杜归才是那个货真价实的小少爷。 原主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偷听到消息后立马就跑去正主面前搞事情。 当然,他连杜归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主角攻裴云旗安排的保镖揪住了,教训了一顿之后才放他走。 余淮之回家后,看到鼻青脸肿的余耿耿,没费多大劲就知道了前因后果。 余耿耿铁骨铮铮,就算是落得如此境地还在尽职尽责地发挥炮灰余热,死不悔改地叫嚣着他不会放过他们的。 余淮之如他所愿,连东西都没让收拾就让他滚了。 意料之中的,恶毒炮灰余耿耿的下场颇为凄惨,踏出了这个门,就再也没能回余家。 他在余家这等豪门里精心养了这么多年,被赶出去后,却没有半点能力养活自己。 刚开始的时候,余耿耿过得还不错,余太太对他尚有感情,舍不得他吃苦,经常背着余淮之偷偷塞钱,所以,他手头还算宽裕,整日声色犬马,什么脏的乱的都沾了边。 他不知道,与此同时,主角受杜归早就在余淮之的引领下,踏入了上流圈子。 至于昔日作威作福的余家二公子,失去了余家和余淮之的庇护,算是彻底被踢出这个圈子了。 直到某日,余耿耿连常去的私人会所都踏不进去,他才开始有了危机感。 可惜,晚了。 以至于后来,处处碰壁的余耿耿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疯狂地针对杜归,固执地认为是他抢了自己的位置。 当然,他没有一次成功过。 甚至都不需要杜归亲自出手。 那几位把他捧在手心的大佬们,一人伸出一根手指头就把余耿耿按得翻不了身。 杜归连听都没听过这些,善良干净如初。 余耿耿以前性子骄纵,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见他后来那副光景,更是纷纷落井下石。 他也因此误入歧途,染上了毒瘾,最终横死街头,死后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 见余耿耿跪在原地发呆,剧情推进系统的机械声音在他的大脑内叮个不停—— 【警告,请宿主履行炮灰职责,立刻纠正剧情,否则将造成严重后果!】 都已经知道原主的结局了,怎么可能还走他的老路。 余耿耿垂下眼,不置可否:“你说我是炮灰经过我同意了吗,我这个人天生反骨,不太喜欢被人操纵。” 系统噎了一下,虚张声势:【……警告!警告!】 “别警告了,你要有本事就弄死我,大家一拍两散,不然就给我老实憋着。” 语毕,他不再搭理系统急促得快抽过去的机械声,深吸一口气爬起来,双腿已经跪麻了,不听使唤。 余耿耿险些没站稳。 余太太对这个一手养大的孩子倒是一片真心,又气又急地扶了他一把:“让你和你大哥服个软没听见吗!” 余耿耿身体比脑子更快地避开了她的手臂。 “耿耿……”余太太收回手,神色看起来有些伤心。 余耿耿嘴唇动了动,正要解释些什么。 猝不及防间,小腿骨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他的身体失去平衡向下栽倒,膝盖狠狠地砸在地上。 “嘶——” 余耿耿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操,别说,有钱人家里的地板就是比普通人家要硬一些。 一旁的余淮之风度翩翩地放下腿,换了个姿势,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妈,既然他不用你扶,那就继续跪着吧。” 余耿耿不喜欢以仰视的角度看人,像是低人一等。 他跟弹簧一样噌地蹦了起来,然后丧气地发现,自己就算站直身体还是比眼前的男人矮大半个头。 既然身高够不着对方,那就从气势上压倒他。 余耿耿半抬起眼皮,低声骂了一句:“操,偷袭算什么男人?有本事咱们正面刚。” 要换在以前,有人敢这么对他,他早就上手了。 眼下情况复杂,这具身体又娇娇弱弱的,一踹就倒,谁知道后续会是什么样子,他决定还是先礼后兵。 闻言,余淮之顿了顿,慢慢皱紧眉头,低头审视着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怀疑自己刚刚踹的不是他的腿,而是踹坏了他的脑子。 他从小在国外长大,以余氏集团接班人的身份接受最正统的精英教育,大学毕业后才回国。 他跟余耿耿确实没有什么兄弟情谊,他也不大看得上这个所谓的弟弟,烂泥扶不上墙的人物。 空有脾气,没有本事。 他一贯怕自己,今天倒是胆子挺大,一双眼睛神气活现地瞪着他,比漫天星辰还要亮。 余淮之决定再给他一个机会,冷淡地说:“最后一遍,说说你想要什么。” 言下之意,余耿耿还是得搬出去,不过可以带些东西走,比两手空空好。 余太太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没说话,余淮之是她的大儿子没错,但他更是老爷子钦定的继承人,几乎没有人敢随意质疑他的意见。 何况,她在家里并没有什么发言权,平素很少掺和男人之间的事。 余耿耿笑了笑:“什么都可以吗?” 嘴角掀起的弧度可比开始的假笑要真诚得多。 余淮之徐徐道:“钱,房子,珠宝,权势,都可以,只有一次机会,你自己考虑。” 大局已定,余太太怕小儿子这个时候又犯倔,替他一口答应下来:“耿耿,淮之的一片好意,你就别推辞了,我看还是多带点钱在身上,安 4 心一点。” 余淮之点点头说:“知道了,我会让秘书给你开一张空白支票的。” 说完,便起身往楼上走,今天浪费的时间已经超出他的控制了。 “慢着。” 余耿耿在身后喊住他,微微睁大眼睛:“我不要支票,我有其他更想要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叮 ☆、第三章 第三章 余耿耿跟在余淮之身后上了二楼,走廊上铺着暗色地毯,走廊尽头是余淮之的专属书房。 余耿耿走进去,顺手要关门。 余淮之已经坐在书桌前,看着他:“不用关。” 余耿耿放下手,若无其事地回了句“好。” 门外不远处,站着两个黑西服男人,看起来极不好惹。 余淮之见余耿耿东张西望,似乎还在酝酿情绪,便不再等他,拿起桌上的公司文件翻了起来。 他从余老爷子那接手余氏集团时间尚短,平日里早出晚归,要不是这次撞个正着,他才没有那个闲工夫针对余耿耿。 看到余淮之的态度,余耿耿也不着急了,松散地靠在沙发上打量书房环境,甚至悠闲地拿起果盘里的桃子啃了一口。 男人背后的一整面墙壁上都摆满了书籍,温度适宜,光线合适,透过敞亮的阳台可以纵观院子里的景观。 看得出来,这间书房的使用率并不高,仅仅是男人用来暂时办公的地方,书籍虽然都拆封过,但是过于干净整洁,完全没有留下阅读的痕迹。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公务处理得差不多了,余淮之从文件堆中抬起头,瞥了一眼少年,语调和缓。 这也意味着余耿耿不能再拖时间了。 余耿耿嗯了一声,把啃得干干净净的桃核扔进烟灰缸,笑眯眯地说:“想好了,不过大哥,这样当众说出来不太好吧,要是被坏人听到了对我不怀好意怎么办。你也知道,离了余家的我,什么都不是。” 说完,余耿耿不放心地看了看门口的两个保镖。 听到这充满暗示意味的话语,保镖们顿时脸色一黑—— 二公子分明是在质疑他们的职业操守。 余淮之见他事情不断,便有些不耐烦,食指点了点桌面:“我的人不会做出这种事,你尽管直说,不要浪费时间了,我很忙。” 余耿耿看着他,抿了抿嘴角,没说话,沉默且固执。 余淮之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这个弟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缠。 他挥了挥手,让老林和王武关上门退远点。 雇主发话,保镖们纵使心里有什么不满,也只能一脸憋屈地服从命令。 为了避嫌,他们还特意往楼梯口走了几步。 * “行了,现在可以说你的要求了。” 余淮之扔开文件,缓慢地开口,眼神里满是警告。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余耿耿似是腼腆地笑了笑,背着手朝他走过去,软绵绵的拖鞋底摩擦过雕花地毯,发出细簌轻微的声响。 余淮之不太习惯他的靠近,盯着余耿耿的脸:“有什么话站在那说就可以了,不用走过来。” “好的大哥。”余耿耿忽的面色一变,大惊失色地指着他背后,“大哥……你背后……怎么有个没穿衣服的女人!” 什么玩意儿。 余淮之皱着眉头往后看去。 说时迟那时快,余耿耿从身后掏出一本厚厚的《大不列颠百科全书》,身手矫健地扑过去,抡起书就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砰地一声闷响,余淮之应声倒地。 为了保险点,余耿耿抱着书又往他后脑勺补了几下,确定对方没反应了,他才拍拍手,把书扔在一边。 实不相瞒,他一进书房就看上了这本百科全书,黑色质感的硬壳封面,厚实良心的印刷纸张,实在是杀人越货必备之良品。 他蹲在余淮之身旁,毫不客气地拍了两下他的脸。 这人闭上眼,收起了那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样子,还是看着挺顺眼的。 就是脑子不太好,想什么呢,书房里哪来的裸女,这么个不入流的障眼法都能骗到他。 要是余淮之这会醒着,一定会为自己辩驳——在他周围的圈子里,大家就算有什么生死大仇,也不妨碍他们坐下来和和气气地吃个下午茶,哪里会玩这种下三滥的阴招。 也就余耿耿这个西贝货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 【世界线崩溃警告,系统命令宿主立刻放下手中的人,远离原书灵魂人物,完成炮灰使命,否则后果自负。】 剧情推进系统001号适时出现了。 吭吭哧哧的机械声卡带得快要爆炸。 余耿耿坐在地上揉着小腿胫骨,脸上无所畏惧。 余淮之算什么灵魂人物,他看原身才是,要不是有他的衬托,主角们之间哪来感天动地的虐恋情深。 【现在宿主什么也不做,立刻离开余家,我会让一切恢复正轨。】系统001号还没有死心,最后试图抢救一下歪曲的剧情。 余耿耿冷酷地表示:“抱歉,这种垃圾剧情,崩溃就崩溃了吧,没什么挽救的必要。” 很久之后,系统001才平静地叮了一声—— 【宿主,你会后悔的。】 按照原剧情走他才会真的后悔。 眼下,余耿耿全部的心神都放在脚边失去意识的男人身上。 他一贯记仇。 踢他那脚的后果可是相当严重的,就算刷脸也行不通。 之前,他偷袭余淮之时稍微收了收力道,没打太重,男人应该不会昏迷很久。 想到这,余耿耿懒得再和系统纠缠,他得抓紧时间完成接下来的计划。 楼梯口的保镖们听到了书房里隐约的动静,然而还没待靠近,里头就恢复了平静。 他们对视一眼。 既然老板没有喊他们俩进去,就应该没出什么大事,免得进去了又要被二公子不依不饶地诋毁一番。 况且老板的身手并不比他们差。 大概在余家这个安全的环境,让保镖们放松了警惕,谁能想到,余淮之这会早就哼都哼不出声了。 * 书房门突然推开一道小小的缝,里面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余耿耿咧着嘴对保镖们招了招手:“哎,对,就是你,你帮我拖个大箱子过来,记住,一定要大,我用来装要带走的东西。” 王武年轻气盛,情绪还是不如前辈控制到位,板着一张脸没好气地下楼了。 他办事很有效率,很快就找管家要了一个特别定制的大号行李箱来交差。 老林心眼比较多,试探性地问了句:“二少,我和王武力气大,要不要我们进去帮你装一下?” 余耿耿眨了眨眼,一脸不情愿:“干什么干什么,我  5 就知道你们还是对大哥给我的宝贝念念不忘。” 老林笑了笑,没拦他,爽快地让开道。 半个小时过后,书房内传出一道响亮的告别声—— “大哥,我走了啊,等我改过自新后再回来。” 里头顿了顿,又传出一个深沉含糊的“嗯”。 这下老林才算是放下心来,自嘲地摇了摇头,最近事情太多,他大概是杯弓蛇影了,就二公子这么个人物能翻起什么大风大浪来。 余耿耿拖着个大箱子大摇大摆地走出书房,掩上门,转过头扫了保镖们一眼,颐指气使地警告道:“大哥在处理公事,你们不要打扰他,我以后还会回这个家的,你们最好注意一点。” 老林和王武垂下头没吭声,豪门间的纠葛,他们这种替人打工的还是少参与为妙。 余耿耿憋着劲把行李箱又拽又拖地弄到了一楼,没让任何人帮忙,小心得不得了。 一旦有人凑上来要搭把手,他就睁大眼睛逼问他们是不是对他的东西图谋不轨。 这话一放出来,再也没有人敢上来帮忙了,就算心里真的很好奇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啊。 余太太没有出来送他,据说伤心得站不住了,见不得这种分离的场面,只让帮佣陈嫂偷偷给他塞了一张支票。 余耿耿推辞不要。 陈嫂也不肯收回去,哽咽着嘱咐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少爷以后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余耿耿想了想,罢了,还是先拿着吧。 余家老宅装有全球最新的安防系统,跟铜墙铁壁一样,只可惜,它只管进不管出。 余耿耿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把余家当家人运了出去。 他站在铁门外,眯着眼睛望了望深沉的夜幕,很好,新的生活开始了。 与此同时,他没有注意到,系统001号在他的脑海里轻轻地叮了一声—— 【《强取豪夺:偷走豪门老攻的心》,世界线彻底崩溃。】 作者有话要说:  加上了一点系统的内容 ☆、第四章 第四章 这是一栋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老式居民楼。 G市素有东富西贵南贫北贱之说,手表厂老小区正是位于城市的南边,这一片的居民楼都有年头了,住在附近的大多是些厂里的退休职工。 不少老头老太太虽说手头早已宽裕了许多,却不愿跟孩子们搬去那些高级公寓,主要还是舍不得老小区邻里一家亲的相处模式。 余耿耿打着哈欠推开单元门,一眼看到房东老太太正在楼下的篮球场上耍太极剑,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还特仙风道骨地穿上了一身纯白练功服,红色的剑穗衬得她精神气十足。 远远看去,颇有几分道门中人的意思。 大概只有他这个内行人知道,这不过是些空泛漂亮的假把式。 就算如此,也很够用了。 一堆老头子不着痕迹地围着老来俏的房东扯东扯西,把篮球场上其他晨练的老太太们气得够呛。 余耿耿笑得不行,说起来这几招还是他教给这老太太的。 * 余耿耿被赶出余家老宅已经是上周的事了。 众人眼皮子底下,他胆大包天地捎上余家大公子一块走人。 后视镜中的余家老宅越来越远,他懒散地坐在出租车上,考虑到底去哪里落脚。 “东富”和“西贵”两个方向首先排除,花销太大,光房租、吃喝这两项就是大头。 余耿耿不打算动用余太太给他的那笔钱,一旦兑现,余家的人肯定马上就要顺藤摸瓜摸过来了。 “北贱”那边他倒是很熟。 每座城市都会有这样的黑暗角落。 记忆中充斥着狭窄逼仄的小巷子,闭着眼走一步都能踩中腐烂发臭的垃圾。 小时候他每次回家都是憋着气闷头跑过去,无论碰到什么都别停下,不然下一秒就会有不明液体从半空中兜头浇下。 天空总是雾蒙蒙的,密密麻麻的私拉电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仿佛生来就是阴沟里的老鼠,却羡慕外面的五光十色。 走出去的人往往再也没有回来过。 余耿耿也不例外。 “师傅,你先往南边开吧,我要找个地方住。” 相比之下,“南贫”倒是最好的选择,就是不知道余大公子能否适应普通人的生活。 他回头望了眼后备箱位置,转过头来微微笑了一下。 司机惊讶地扫了眼他的穿着打扮,知道这是个不差钱的主,心里虽有疑问却没说出来,而是识趣地换了个话题:“小兄弟,你放心,我跑车是出了名的平稳,不会颠坏你的箱子的。” 余耿耿正经地说:“那不行,我就喜欢坐颠簸的车,你越颠我越满意。” 司机:“……” 他跑了几十年的车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无理要求。 * 夜幕幽深,这个点了,路上没有几辆车,出租车毫无阻挡地在柏油马路上行进。 离目的地还远,司机无聊,忍不住搭话:“小兄弟,你是不是练过几招啊,那么大的箱子我看着都沉得够呛,你居然能面不改色地搬起来。” 余耿耿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说:“谈不上练没练过,都是为了生存。” 他上辈子也有一张好皮相,在灰暗的小巷子里,随着年岁渐增越来越显眼,如同淤泥中盛开的花。 漂亮当然是好的。 只是,有些时候却会成为噩梦般的灾难。 总有些人喜欢摧毁漂亮的东西。 所幸,他运气不错,碰到了个打黑拳的老头子,他为他卖了五年命,等他从黑市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能伤害到他了。 见司机谈兴未减,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余耿耿阖上眼,垂着头摆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强行打断了司机的兴致。 他确实有些困,接管这具身体前不知道原身曾经受过什么罪,身体每一寸都在隐隐作痛。 尤其是两个膝盖和之前被踹了一脚的小腿胫骨处,不小心按一下都会疼得冒冷汗。 余耿耿记仇地想—— 你送我一记谭腿,我就还你闷头一击。 再公平不过了。 * 余耿耿最后选择在一个不起眼的老小区下了出租车。 这儿的环境虽然老旧了点,但还能接受。 最重要的一点,余家的人肯定想不到,不可一世的二公子,竟然会住在这种平日里看都不看一眼的破地方。 小区的保安亭形同虚设,里面只有个须发花白的老保安,躺在椅子上睡得正香。 于是,余耿耿堂而皇之地拉着行李箱走进去考察环境。 箱轮滑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传得很远。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他打开行李箱看了一眼,男  6 人还没有醒过来,也有可能是半途醒过来又被颠晕过去了。 余淮之沉沉闭着眼,一动不动,长手长脚都蜷缩在一起,看着很是委屈。 他重新把行李箱拉好,仁慈地留了个空隙供男人换气,要是一不小心把绑架升级成了过失杀人就糟了。 小区里绿化做得还不错,基础生活设施也挺齐全的,旁边隔着两条街就有个小超市。 余耿耿颇为满意。 探查完毕,他往小区大门走去,打算先找个地方将就一晚,等白天再来问问有没有谁家房子出租,租到房子后再到附近找找适合他的工作……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迫切地提上日程了,这具身子骨被养得太精细了,他总觉得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 这样可不行,要多练练。 余耿耿的做人原则:没有什么事是拳头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打一次。 脑子里正盘算着以后的计划,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个醉醺醺的大汉挡在他前面。 左边胡子拉碴的那个不怀好意地笑道:“你哪位啊,半夜不睡觉,跑我们这来逛,八成是个上门蹲点的小偷。” 大半夜的,余耿耿不想惹事,拖着箱子绕开他们。 另一个醉汉紧随着往旁边挪了几步,一张嘴全是酒气:“干什么干什么,往哪里跑,是不是被猜中心虚了。” 看来躲是躲不过了。 余耿耿站在原地撑着箱子提手,半抬起眼皮,懒洋洋地说:“那你们说说,怎么样才能让开道。” 胡子醉汉恶狠狠地威胁道:“废话少说,箱子留下来,我们就放你走!” 他们一进小区就跟上这小子了,在这片儿难得看到一个穿得人模狗样的,身边的箱子里面也不知道装些什么,肯定要敲一把。 “不行!”另一个醉汉打了个酒嗝,眼神粘腻地扫遍余耿耿周身,在他脸颊、屁股、腰身三个位置反复滚了好几次,“依我看,不仅箱子留下,人也要留下来。” 荤素不忌的他,光瞅这身段就知道有多极品,怎么舍得放过。 余耿耿几乎要被气笑了,抢劫箱子也就罢了,他顶多殴打他们几拳意思一下,但涉及到自己的屁股,性质可就严重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  手机艰难码字 被困在湖北 ☆、第五章 第五章 住在手表厂老小区一楼的刘老太太晚上一向睡得很浅。 大半夜的,她迷迷蒙蒙间听到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还有点耳熟。 小区年代久了,平时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最近更是连路灯都坏了,很久没人来修。 刘老太太放心不下,戴上老花镜,披上外衫,打着电筒出了家门。 穿过篮球场,她眯着眼睛隐约看到前面立着几道影子,连忙大声喊道:“是谁!” 那边的影子先是僵了一下,紧接着便传来两道嘶哑的哭腔—— “哎,刘老太!是我和德子两个,住您隔壁楼的!” “您来的太是时候了!” 刘老太太慢吞吞地走过去,心里还在疑惑,德子和大军不是小区里出了名的小混混,几时对她这么热情了,简直比看见亲妈还要亲。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小区里乱晃,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个点两人应该是刚鬼混完回来,她板着面孔走近,却看到平日浑不吝的混混们此时规规矩矩地贴墙站着,一动不敢动,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他们旁边还有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年轻人,眉清目秀的,正一脸无辜地朝她看过来。 刘老太太一看这情况,顿时就明白了,她是听说过大军那人的鬼毛病的,见到好看的小男孩就走不动道,这次怕是又犯病了。 就是有一点弄不明白,怎么年轻人看着没什么大碍,倒是大军两个鼻青脸肿的,基本上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刘老太太犹豫着问:“你们怎么回事?” 两个人高马大的小混混抱在一起,呜呜咽咽不敢出声,余光小心地瞟向余耿耿。 余耿耿坐在行李箱上,看着他们俩不说话。 小混混们强忍住泪水,更加不敢告状,忍气吞声地解释道:“我们闹着玩呢。” 刘老太太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玩得脸都被打肿了?” “……”小混混们悲愤交加。 操,这个年轻人简直就是魔鬼。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就逼着他们站在墙角罚站,身子稍微晃一下,下一秒一记铁拳砸脑袋上,几拳下去,整个人都肿了一圈。 突然出现在几人眼前的刘老太,简直就是来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连手电筒都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刘老太太挥挥手:“行了行了,再闹下去天都快亮了,赶紧各回各家。” 她又看向余耿耿,目光审视:“还有你,你住哪的,怎么大半夜进我们小区?” 余耿耿垂下眼,鞋尖磨蹭着地面,含糊地说:“刚被家里赶出来了,没地方住,到处逛逛。” “哎哟。” 刘老太太顿生同情,无家可归就罢了,还碰上德子和大军这两个混蛋玩意。 她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握住年轻人冰凉的手,“别怕啊,先在我家将就一晚,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围观中的小混混们:“……” 活菩萨,你倒是擦亮眼睛看看这个魔鬼的真面目啊。 余耿耿松了口气,笑得很灿烂:“真的吗,那可要多谢老太太您了。” 刘老太太领着他往自家方向走去,嘴上絮絮叨叨:“这有什么,我家房子多得很,就是没人住……” 德子和大军两人站在原地,默默看着这老太太引狼入室,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彼此搀扶着飞快地溜了。 * 刘老太家里房子确实很多。 她是G市本地人,从祖辈开始就扎根在这座城市了,赶上了买房大潮。 后来有几处房子还拆迁了,钱就更多得用不完了。 经人指点,她担心钱留在手上会贬值,干脆统统买了房子,光手表厂小区里面就有三套,除了一套自住,其他所有的房子都用来放租。 前两天正好有个租客退房,她现在带他去住的就是这套,家具摆设都一应俱全。 闻言,余耿耿眼睛亮得发烫:“老太太,我准备在这住一段时间,你看空着也是空着,干脆租给我怎么样?” 刘老太太说:“你一个人住啊?” 余耿耿放下行李箱,抬头打量房间里的环境:“我还有一个哥哥,他住院在,治不好,家里人也不要他了,我明天就去医院接他回来。” 刘老太太叹气:“你们家怎么回事,太狠心了。” “也不怪我妈。”余耿耿编得格外带劲,“她后来嫁的丈夫觉得我们兄弟  7 俩是累赘,身在屋檐下,我妈也是没办法。” 刘老太太听得一愣一愣:“……哦哟哦哟,这也难怪,估计她心里挺难过的。” 一顿家常拉下来,最后,余耿耿成功以上任租客一半的价格拿下这套房子。 刘老太太没让他立刻就交租金和押金,只是说等他手头宽裕些了再给吧。 余耿耿有些感动,对于他来说,善意向来弥足珍贵。 临走前,刘老太太回头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小声道:“我有一个不太中听的要求……” 余耿耿看着她:“什么?” 刘老太太一口气说出来:“这房子你和你哥随便住,有一点,你要觉得你哥不太对劲了,就赶紧送他去医院,别在屋里送他走。”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余耿耿有些想笑,这老太太,鬼精鬼精的,担心屋里死人会贬值,又不好意思直说。 房子解决,生存问题就搞定了一半,关于找工作的事他也已经有思路了。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是时候把余大公子搬出来透透气了。 余耿耿把行李箱平放在客厅中央,饶有兴致地围着它转了两圈。 他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安置里面的人,总归先搬出来吧。 余耿耿深吸了口气,拉下拉链,缓缓打开盖子,却没想到看到一双睁开的眼睛。 里面的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目光直视着他的脸,漆黑的眸子暗得慑人。 余耿耿吓了一跳,险些把手中的箱盖砸到他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混混们瑟瑟发抖.jpg ☆、第六章 第六章 余淮之是在后脑勺的剧痛中醒过来的。 其实,早在之前余耿耿第一次打开箱子的时候,他就隐约恢复了意识,只是昏昏沉沉睁不开眼。 黑暗中,他察觉到自己被装在一个逼仄的方形物体内,并且这个物体还在以缓慢的速度持续移动。 他的脑袋时不时就会撞到内壁,疼痛在同一位置反复叠加,这也是促成他意外醒来的最主要原因。 换句话说,余淮之是被活活颠醒的。 昏暗中,他终于想起自己昏迷前最后的画面,停留在余耿耿那张惊慌到略显浮夸的面容上。 ……余淮之面无表情地思索了片刻,断定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犯罪计划——比如说余耿耿为了报复余家,联合其他人一起绑架了他。 唯一存在疑点的地方,这群人是如何逃过严密的安防系统,把他从老宅里偷运了出来。 算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没必要再过多纠结。 余淮之在箱子里微微动了动,缓解四肢微麻的感觉,他决定等回去后就让秘书去收购提供这套系统的技术公司。 除此之外,他没有做出更多过激的动作。 像他这种身份,多多少少都接受过类似情况的应急训练,在没有彻底摸清自己的处境之前,不要和绑匪撕破脸皮,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余淮之镇定地听到余耿耿被人拦路劫财劫色。 镇定地听到这个他从来没放在眼里的弟弟三下五除二就把小混混们制服。 镇定地听到这人对着一个普通老太太讨巧卖乖,轻轻松松就把房租价格砍到了一半。 “……” 抱歉,到这个地步,他的情绪已经没办法用镇定来形容了。 箱子外面,余耿耿压低了声音:“……他住院在,治不好,家里人也不要他了……” 余淮之皱着眉头沉思了会,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哥哥大概说的就是自己。 不要他了? 他虽然亲缘淡薄,但并不是这个意思,就算冲着余太太,等余耿耿吃过苦脾气收敛点后,他也会接他回余家。 养一个人是养,养两个也不费什么事。 余淮之又接着听了一会儿,最后得出一个荒谬的结论。 他怀疑余耿耿可能根本就没有同伙,单枪匹马地就把他这个大活人从余家老宅里绑了出来。 余淮之:…… 他养的保镖们果然是一群废物。 * 箱盖掀开,眼里重现光亮的那一刻,余淮之一个翻身滚出了箱子,站起身,看着余耿耿,目光冷淡又微妙。 他觉得今天晚上很不对劲,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相比之下,余耿耿的反应则要自然许多。 “现在不在你的地盘了。” 余耿耿仰起脸,语气平静,“你再打我,我会还手的。” 余淮之扫了眼四周,漠然地吐出两个字:“就你?” 余耿耿抬手比划了两下,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我建议你还是老实点,像你这样的身材,我一拳下去可能要哭很久。” 余淮之没有被他的话激怒,站在原地扯了扯衣服,打算离开:“我不管你想要干什么,可以停止了,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他不准备留在这个陌生地方过夜,也不想陪余耿耿玩过家家的游戏。 见他要走,余耿耿侧身挡住他的去路。 余淮之皱了一下眉。 没有任何征兆,他突然掐住余耿耿的脖子把他按在墙上,垂着眼睛看他:“不要总是让我生气。” 余耿耿似乎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试着推了推他的手臂,没推动。 余淮之用另一只手捏住他乱动的手腕,轻声道:“耿耿,这是最后一次了。” 余耿耿眨了眨眼,噢了一声。 余淮之得到了满意的回复,正准备松开桎梏。 然而,下一秒,眼前景象变换,他被一个无法阻挡的可怕力道掀翻在地,半个身体摔得近乎麻痹,停顿了数秒之后,剧痛才如潮水一般攀上后脊背。 余耿耿蹲下身,把余淮之的双臂反扣在背后,还凑近呼了口气:“承让。” 余淮之的眼神迷茫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挣了一下没挣脱开。 气氛顿时凝滞了。 余淮之回头盯着余耿耿,很久没说话,那眼神直让人心里发毛。 待疼痛稍微缓解了点,他面无表情地说:“再来。” 余耿耿挑眉,眼神带着嘲意:“你当我是诸葛亮啊,陪你玩七擒七纵,你就老实呆着吧。” 他从箱子里翻出一根绳子,飞快地在余淮之手腕处绑了个战术绳结。 余淮之沉默,任其为所欲为。 他一直认为,他的身手拿下个普通人没什么问题。 余耿耿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安慰道:“你别怀疑人生,你的身手也算可以了。只不过,我们俩不是一个路子的。” 他的身手,是在生死相搏间练出来的。 余淮之的目光直视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耿耿想起之前他跪在余家老宅的大厅 8 里,这个男人朝他望过来的画面。 如今两人正好交换了位置。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啊。 余耿耿吹了个口哨。 不愧是主角之一,纵使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也丝毫不能减损他余家掌权人的威势。 余耿耿从余淮之背上下来,一屁股坐在他面前,手揉了揉肩膀:“你把我赶出去只让我一个人吃苦,这说不过去吧,不如你陪我一起?” 余淮之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不说好,也没说不好。 余耿耿愣了愣,在别人地盘还敢这么横的,余大公子大概是头一个。 罢了,他拖起男人的腿往卧室方向走去,中途磕磕绊绊地撞到了不少家具,余淮之都咬紧牙关,吭都不吭一声。 还挺倔的。 余耿耿扯了扯唇角,把他往床上一丢,自己也跟着往上一躺:“余淮之,看来今晚不是聊天的好日子,我累了需要休息一下,你自便吧。” 短短一晚上,接连打了两场,这具娇生惯养的身体显然已经承受不住了,膝盖关节处就跟生锈了一样不听使唤。 等明早起来,身上还不知道要怎么疼。 余耿耿趴在枕头上,没一会就睡沉了,余淮之甚至能听到他有节奏的呼吸声。 余淮之的心情更差了,老宅那边应该已经发现他被人偷走了,不知道闹成了什么样子,罪魁祸首居然还能坦然睡下。 他难道没意识到自己捅了多么大的娄子。 余淮之缓慢地翻了个身,看着余耿耿的侧脸。 余耿耿若有所感,挠了挠脸蛋,睡得格外香。 余淮之的唇角抿得很平。 他其实有办法联系得上老林他们,左手腕的手表装有一个报警装置,只要按下按钮,立刻就能把自己当前位置信息发到指定接收人手上。 但是,现在余淮之不打算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好消息,英俊这两天在忙签约的事,这一章评论的都会发红包 ☆、第七章 第七章 跟余淮之料想的一样,余家老宅这边确实闹得翻了天。 最开始发现不对劲的人,是余淮之的工作助理陈杰。 一个月前,余家二公子和他那群狐朋狗友在南昆山飙车出了点小车祸,是他去处理的现场。 偏偏为余家服务的家庭医生那几天正好出国参加研讨会去了,陈杰不敢耽搁,赶忙把骂骂咧咧的余耿耿送去了市中心医院。 医院接到通知后严阵以待,虽说病人只受了轻伤,医生们还是小心翼翼地把他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 没想到,这一检查,就查出了一个惊天爆料—— 余二公子身世存疑。 余先生余太太都曾在这家医院就诊过,档案室存有他们的基本数据,夫妻俩都是B型血,而这位头一次来的余耿耿,竟然是绝不可能出现的AB型。 存档的医生再三对比了一家人的数据后,觉得这事不好办,偷偷摸摸地去找院长,进办公室后第一件事是锁门关窗,然后把手上的档案往院长面前一摆,眼睛锃亮地看着他。 院长毕竟是过来人,扫了一眼就懂了,摆摆手让一脸八卦的医生出去。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把等候在手术室外的陈助理找了过来,告知了这件秘闻。 语气非常之含蓄委婉,并着重强调了一番——请阁下放心,市中心医院向来恪守职业道德,所以余先生可能被余太太戴了绿帽子的事,我们是绝对不会传出去的。 陈杰弄明白原委后脸色大变,惨白着一张脸给老板打电话。 余淮之语气很平淡,表示知道了。 挂完电话后,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知道得太多而丢了饭碗。 消息传开,余家很是乱了一阵,直到查出余耿耿和余父余母都没有血缘关系,这才消停下来,最起码余先生头顶的绿帽子可以摘下了。 现在的问题是,真正的余家二公子在哪里? 余淮之脱不开身,吩咐陈杰彻查真相。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陈杰领着秘书团不眠不休地翻阅余耿耿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资料,走访知情人士,最终不负重托,圆满完成任务。 原来当年身怀六甲的余太太陪同余先生下基层监督地产项目,没想到遇到了事故,余太太受惊被紧急送往当地医院。 小城市医院人手不多,偏偏又赶上了天灾,负责的护士在慌乱之下,不小心把同时进产房的两位孕妇搞混了。 清脆的啼哭声中,余太太一行人被直升机运回G市,与此同时,杜家也赶来医院接人出院。 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走向截然不同的人生。 知道抱错孩子的人家就好办了。 陈杰顺藤摸瓜,很快就弄明白了老板的亲生弟弟到底是谁。 巧的是,这一位正好就在G市。 他把杜归的联系方式和地址等资料全部整理好,交给余淮之。 余淮之看着照片里抿着嘴微笑的年轻人,没有告诉余先生余太太已经找到人的事,准备单独去见见他。 结果,不知道余耿耿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抢先一步去找杜归麻烦,回家时正好撞上余淮之,这才把事情闹大。 * 余氏集团大楼,顶层。 “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陈助理合上手机,推开办公室的门,屋内空无一人,不过短短半天,办公桌上就堆满了亟待批阅的文件。 他皱着眉头把手上这份合同也放了上去,心里疑惑,一贯勤勉的老板怎么今天迟到了,自己也没有收到任何指示。 想到下午还有一个跨国会议不能耽搁,陈助理决定亲自去余家老宅一趟。 老宅里的人这才知道大事不好。 也不怪保镖们,余淮之工作时严禁别人打扰,一个人在书房呆到半夜是常有的事。 昨晚,老林他们以为又有什么紧急工作,再加上老板毕竟在自个家里,他们也没多想,后半夜就各自回房睡了。 等第二天帮佣去书房打扫,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人了,所有人都以为余淮之早早地去公司了,哪里能猜到这么个大活人竟然会在他们眼皮底下被顺走了。 书房只有两个人进去过,大摇大摆走出余家的余耿耿成了唯一嫌疑人。 监控室里,王武饶有兴趣地看着屏幕,嘴上啧啧称叹:“我靠,真没看出来,二公子还能有这身手,稳准狠,一击命中,跟个小豹子一样。” 老林看了眼手机,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电话打不通,都这个时候了老板还没有把定位发给他,可能处境非常危险。 “周边的交通监控排查了没有?” 手下人说:“查过了,二公子好像有反侦  9 查意识,避过了附近几个监控,在盲区不见了踪影。” 王武知道老林心里在烦什么,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我也看过了,老宅周围没有人接应,二公子不是预谋作案,老板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说不定他在外面玩得正欢自己不想回来呢。” 老林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手指警告地点了点他的脑袋,打开一个名叫“老板在上”的微信群,简短地说明了情况—— “是二公子做的,你们多留意下面人递过来的消息,以二公子的性格,往东边和西边跑的可能性很大。” 众所周知,余耿耿吃不了半点苦。 下面一连串的收到。 有个新来的保镖忍不住多了句:“林哥,我有个问题,老板怎么会被二公子撂倒的,他们俩……实力差距应该相当大吧……” 老林沉默了一会儿,回道:“别问,问就是不想干了,再问直接走人。” 好奇得挠心挠肺的众保镖们:“…………???” 余家的人马把G市半边掀了个底朝天的时候,余耿耿和余淮之两个人正在因为小事置气。 作者有话要说:  过度章节,今天这章评价继续掉落红包,英俊都记在本子上了,录入状态后挨个发 ☆、第八章 第八章 余耿耿这两天过得焦头烂额。 他没想到余淮之会这么难相处。 身为俘虏者,却没有低头做人的自觉。 脾气极差,要求极多。 余淮之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绳结解开了,天都没亮,就把余耿耿摇醒,板着脸表示床垫太软了,他睡不习惯。 余耿耿睡得迷迷瞪瞪,身上没力气,挣扎着睁开眼看他,半天才想起身旁的男人是谁。 他不耐烦地嘀咕了两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余淮之干脆坐起来,打开壁灯,静静地看着余耿耿。 橙色的光线撕开昏暗,没有阻挡地照在他脸上。 余耿耿叹了口气,抬手搓了把脸,掀开被子,下床。 起床后的每一件事,余淮之都能找到不满意的地方。 拖鞋不是棉的,地板上有灰尘,没有干净的杯子喝水,早餐时间迟了一个小时二十五分钟…… 余耿耿从一开始的内心直骂娘,到后来被他说得没脾气。 他现在只想把这尊大神送回去。 只可惜,请神容易送神难。 此刻,余淮之占据了客厅中央唯一的沙发,视线牢牢地放在正在收拾屋子的年轻人身上,眼神深沉,不吵也不闹。 就这么看着他,看到余耿耿心里发慌。 “……” 忍无可忍,余耿耿紧了紧下颚,阴声威胁他:“你有没有看过动物世界?” 余淮之喝了口水:“什么?” “里面说,不要和比你实力更强大的野兽对视,不然他就会扑过来咬你。” 余淮之抬头,和余耿耿对视了一眼后,缓缓转开视线。 余耿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他见不得余淮之跟个大爷一样坐着,直截了当下了命令:“等会陪我去菜市场。” * 时间还早,天边的光线有一层金边,秋日的风夹杂着丝丝凉意。 附近的居民大多是退休的老头老太太们,这个点菜市场里早已挤满了人,人头攒动,人声喧哗,空气中混合着淡淡的鱼腥味,不大好闻。 余淮之站在市场大门处,脸色是一眼就能看出的拒绝。 他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有帮佣负责他的生活起居,回到国内就更加没有这个机会了,堂堂余家的大公子怎么可能去买菜。 “走啊,愣着干什么。” 余耿耿要笑不笑地瞥了他一眼,抓住他的手腕扯了一把。 余淮之冷下脸就要发脾气。 他不喜欢被人碰。 余耿耿已经牵着他往前走。 大庭广众之下,余淮之忍住了。 余耿耿没理他,撸起衣袖,摆出要大干一场的架势,上辈子,他独自生活的时间很长,买菜做饭这种事对他来说就和呼吸一样平常。 他眼尖地喝住了老板的小动作:“哎哎,不要那块肉,一看就隔夜了,老板你不要欺我面生啊。” 老板讪讪一笑,给他换了块肉。 余耿耿得寸进尺,让他装两根骨头作添头,转手就把袋子给了身后的男人。 “……” 余淮之顿了顿,皱着眉头接过来。 他看着余耿耿开开心心地从一个摊位逛至另外一个摊位,熟练地挑拣菜品讨价还价。 余淮之沉默了。 他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若不是自己是个无神论者,他简直怀疑这副皮囊底下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在他印象中,余耿耿总是在他面前不发一言,背地里却仗着余家二公子的身份日天日地,是他最讨厌的那种不知分寸的蠢货。 早上摇醒余耿耿的时候,余淮之第一次发现他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扯着唇角笑的样子有些得瑟也有些狡诈,一点儿都不讨人厌。 * “哟,小余,过来买菜啊。” 房东太太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闪闪发光的余耿耿,挤过来跟他热情地打招呼,视线转到他身边的男人身上时停留了会,“这位是……” 男人穿着件简单的白衬衫,眸色淡淡地看着她,身上的气息与市场格格不入,逛个菜市场像是来巡视自己的领地。 余耿耿把余淮之往身后扯了一把,笑了笑:“我哥,前儿晚上跟您说的那位。” 他又悄悄捏了捏余淮之的手心,侧过头暗示他,“这是我们房东老太太。” 余淮之纡尊降贵地点点头。 房东太太恍然大悟,想起来他是谁,笑道:“你们哥儿俩长得可真好看——”她的目光落在余淮之的脸上,心想这不看着身子骨挺好的吗。 余耿耿上前两步,凑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一大早闹脾气了,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呆在家里。” 房东太太懂了,心情复杂地啧了几声,难怪家里人不肯要,原来是个脑子有病的。 她盯着又看了男人好几眼,越看越可惜。 双方告别后,余淮之俯视着余耿耿,问:“你跟她说什么了,这老太太为什么会用看弱智的眼神看我?” 余耿耿笑眯眯地从袋子里掏出一个苹果堵住他的嘴:“饿了吧,先吃个苹果垫垫胃。” 余淮之拿下苹果,脸色很难看,还没洗过就往嘴里塞,谁教他的规矩。 * 两人提着一大堆战利品挤出菜市场,余耿耿喘着气,脸上蒙了一层薄红。 他决定回去后就着手准备训练计划。 这么病弱的身体,哪  10 里禁得起摔打。 回去的路上,他们碰到了几个扛着架子、脸上画了彩虹图案的女孩子。 看到余淮之和余耿耿后,眼睛噌的亮了,纷纷小声的交头接耳。 其中一个没忍住尾随了好一段路,最后看时间不够了,跑过来送了他们两面彩虹旗贴纸,小声说了句“要加油噢”就跑开了。 “……” 余耿耿愣了愣,拿起贴纸看了看,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以为是大学生出来做兼职推广。 他撕开塑封,随手贴在袖口,转头看着余淮之,好心问他:“需要我帮忙吗?” 余淮之迅速退了好大一步,态度强硬地拒绝了。 脸色难看得很。 余耿耿也没生气,只在心里骂他性子古怪。 * 回到家后,余耿耿一头扎进厨房。 余淮之靠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手心的彩虹旗贴纸,这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温度,像是冬天带着暖意的光线。 余耿耿在厨房喊他:“哎,大哥,过来搭把手。” 余淮之回过神,走过去,然后倚在厨房门框那岿然不动,没有帮忙的意思。 余耿耿不高兴地皱着眉。 余淮之低头看他:“我不会。” 余耿耿把菜刀往菜板上一敲,只说了一句话:“不干活的人没有饭吃。” 十分钟后。 余淮之面无表情地给余耿耿打下手。 余耿耿还嫌他碍手碍脚,不满地抱怨:“太慢了,活又烂,我要是饭店里面的大厨师,早就把你这样的小工给开除了。” 最后还是没忍住,把余大公子赶了出去。 余淮之无事可干,依旧倚在门口看他做饭。 余耿耿身上穿的还是那天离开家时穿的黑T恤,垂着脑袋没什么表情地切着土豆片,嘴唇微微抿起,眼神颇为专注。 余淮之心中升起一个可笑的想法—— 可能是余家老宅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这一刻,他竟然在这个简陋的厨房里感受到了家的味道。 余耿耿被厨房里的热气熏得一脑门的汗,他随手撩起衣摆擦了擦额头,大半截白皙的腰露了出来,又薄又窄,很漂亮。 余淮之的目光不自觉地移了过去。 在生意场上,难免有逢场作戏的时候,底下不少人揣摩他的喜好给他送美人,男的女的都有,他基本上都拒了,没什么意思。 余淮之突然觉得,那些人若是长着这截腰,倒可以勉强入眼。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有点事,没想到耽搁了这么久,奔回来更新,趁今天有空赶紧码点存稿,以后只要没日更就发红包(充满决心的眼神 ☆、第九章 第九章 余淮之很少有机会这样认真看着余耿耿。 他以前绝不会把精力放在无意义的事上。 不过现在,明知道是浪费时间,却还是这样做了。 黑T恤是现在年轻人最喜欢的松松垮垮制式,领子低,余耿耿只扯了下衣摆,上面就露出大半白皙的锁骨。 余家养他明明养得很用心,为什么看起来还是这么瘦。 余淮之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目光往上,他发现耿耿右耳垂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颜色很浅,不仔细看就会忽略过去,又像是朱砂笔画上去的。 余淮之想不起来,这颗痣是突然出现的,还是一直就有。 他搓了搓手指。 心中升起一股用大拇指用力擦一擦的冲动,看看这颗红痣会不会被擦掉,又被理智强行压了下去。 余耿耿对背后颇具压迫感的视线有所察觉,偏头看了男人一眼:“怎么了?” 余淮之深眸冷目,好半天才开口,声音冷淡得像是嘲讽:“……把衣服穿好,衣不蔽体像什么样子,余家的规矩是这样教你的么。”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厨房。 余耿耿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把自己从头看到脚,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人又犯了哪门子毛病,自己上辈子欠他的不成。 * 不多时,余耿耿把做好的四菜一汤摆上了饭桌,取下围裙扔在一边,一边咕咚咕咚地灌水,一边不耐烦地瞪了余淮之一眼:“愣着干什么,去盛饭啊,端端正正坐在这,是等着饭自己跑过来么。” 余淮之看到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沾上了水光,显得比平常要红。 他沉默着拿了两套餐具过来。 余耿耿松散地靠在椅子上夹菜,吃了半天才发现余淮之一口没动。 他惊讶地问:“不要告诉我,你这么大了还挑食?” 余淮之看着他,语气很平:“因为看起来很难吃。” 他从出生起,就配了专门的营养师,负责他每天的饮食搭配,他的舌头早就适应了清淡又健康的味道。 偏偏余耿耿无辣不欢,每个做饭的人肯定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桌上的每道菜都是红通通的。 余耿耿撇撇嘴:“别这么早下定论,要不先尝一口?” 余淮之照例很有原则地拒绝了他:“不——” 刚张开嘴,一块又香又辣的干煸肉被粗暴地塞进了他嘴里。 酥脆的边角处与舌头接触的一刹那,余淮之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辣得让人毕生难忘。 不过,味道确实不错。 余淮之后知后觉地呛咳了几声。 “怎么样?” 余耿耿看到男人被辣得故作镇定的样子,心里笑得不行,脸上不动声色地说,“要不再尝尝别的。” 余淮之没说话,端起饭碗。 整个用餐过程中,姿势非常对得起礼仪教育,就是喝水喝得有点勤。 余耿耿慢悠悠喝了口鸡汤。 * 吃完饭两个人都坐在沙发上没动。 余耿耿摊开手跟余淮之讲道理:“饭是我做的对不对,你也吃了,是不是该你洗碗?” 余淮之一般也很讲道理,不过愿意讲道理的前提是,他就是道理本身。 余耿耿被他不为所动的态度气得要鼓起来,余光看到茶几上未拆封的扑克牌,上午去便利店没有零钱,他在柜台上顺手拿的。 余耿耿转了转眼珠子,提议:“要不要玩扑克,谁输了去洗碗?” 余淮之想了会,开口问:“玩什么?” 他在牌桌上很少输,不过又觉得面对余耿耿这个异数,要更加谨慎一点。 余耿耿笑着说:“我教你,玩个简单点的。” 他拆开扑克,抽掉不用的牌,熟练的洗起来,边洗边讲了大致规则。 是他上辈子常玩的一种。 打、黑拳的地方周边会有很多小赌坊,余耿耿有空的时候也会去玩一玩,里面什么下三滥的手法都有。 他摸清了之后就很少再去了。 余淮之认真听他讲,确实不难。 11 不过谨慎起见,他们还是先试玩了几把。 余淮之运气好,小胜一筹。 余耿耿很有风度地夸他:“这么快就会玩了。” 余淮之微微颔首,示意他重新发牌,看了余耿耿一眼,又补充道:“三局两胜制。” 余耿耿拖着下巴,笑眯眯地点头。 第一局,余淮之在五分钟内惨败。 余耿耿翻出一张纸和一根笔,先写了两个人的名字,然后在下面写了个大大的1:0。 余淮之看着纸面,脸色很难看。 第二局,余淮之要求自己洗牌。 余耿耿睁大眼睛,把牌递给他,不满地抱怨:“你怀疑我出老千。” 余淮之没有说话,毕竟他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三分钟后,游戏结束。 余淮之输得比上一把还要惨。 若是真的在赌坊里,连发牌的荷官都忍不住要同情他。 余耿耿把刚才的“1:0”划掉,改成“2:0”,他打了个哈欠,拍拍余淮之的肩膀:“去洗碗吧,我先回房间里睡个午觉。” 余淮之没理他,紧皱着眉头,拿着扑克牌翻来覆去的看。 余耿耿差点笑出声,要真那么容易被你看出破绽,他早就被赌坊的人叉出去了。 * 余耿耿没睡多久,一闭眼就想起余淮之的脸,乐得他根本睡不着。 他出来时看到余淮之还赖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耿耿正要指责他愿赌不服输。 余淮之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已经洗完了。” 余耿耿跑进厨房看,确实收拾干净了,连桌子都擦过,垃圾桶也换了新的垃圾袋。 他拎起湿漉漉的抹布,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余淮之这个人怎么看都和抹布搭不上边。 下午,两个人各自占据沙发的一角,各忙各的事。 余耿耿在拟定训练计划,余淮之在玩牌。 气氛相当和平,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 晚上,吃过晚饭,余淮之没让人催就直接去洗碗。 收拾完了,他含蓄地邀请余耿耿来一场饭后消食运动。 余耿耿吓了一跳,以为他想干什么呢。 余淮之显然对自己下午的抱佛脚成果很有信心,拿起扑克牌往茶几上扣了扣,看着余耿耿不说话。 余耿耿翻了个白眼,起身准备去洗澡。 余淮之不肯放过他,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余耿耿痛苦地扯着头发,把换洗衣服往沙发上一扔,冲他招手:“来吧,说好了,就一把啊。” 余耿耿心里有火,就没怎么收敛,以摧枯拉朽之势飞快地碾压了余淮之。 结束后,这次余淮之脸色很正常,默默地把牌收好,放进盒子里。 弄得余耿耿洗澡的时候,一直在检讨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等洗完出来后,他又陪着余淮之玩了几把,有输有赢,自觉对得起良心了,才回房睡觉。 余淮之进浴室时,雾白的热气还未彻底散去,镜面一片模糊。 他擦完镜子正要脱衣服,余光瞥了一眼后却愣住了。 他觉得自己有点不一样。 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有些活气,看起来倒是与他的年龄相符。 余淮之以余家继承人的身份活了二十五年,从有记忆开始,就时时刻刻谨记自律两个字。 外人都道余家大公子是圈子里同龄人的标杆,为人处事城府颇深,冷静理智到像一台机器,从不行差踏错半步。 余淮之也觉得自己生来就是这样的性子。 如今偏离了半点,竟有些不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简直相当于重写,大家可千万别看转载的其他网站,会对不上的 ☆、第十章 第十章 余淮之同余耿耿在赌桌上厮杀的时候,全然忘了自己曾经吩咐下属的某些事。 灯火通明的余家老宅。 一个白皙清秀的青年站在大门前,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按响门铃。 没有人回应。 杜归茫然地往里面望了望,夜色渐深,什么也看不清楚。 铁门忽然缓缓拉开,不远处有车灯亮起,由远及近,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往这边疾驶过来,一个利落的急刹车,停在了他身边。 车窗缓缓降下,保镖老林探出头来,用审视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顿了几秒后才说:“上车吧,我带你进去。” 杜归仰头看着他,小声道谢。 一开车门,里面三个人高马大的精悍男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眼睛直冒绿光,上下打量着这个传闻中老板的亲弟弟。 他们都看过杜归的照片。 杜归犹豫了会,还是爬了上去,屁股局促地在座椅上只沾了个边。 老林警告地扫了王武他们一眼,没说什么,发动车子。 车内一时陷入死寂。 杜归抠了抠手指,主动开口打破了僵局:“请问余淮之先生是住在这里吗,一位叫陈杰的先生给了我他的地址和电话,可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余先生。” “……你知道他们找你是什么事吗?” 老林抬头从后视镜里观察着青年,眼神澄亮,笑容温柔,虽然已经极力地强装镇定,但是微颤的手指暴露了他此刻紧张不安的心情。 看得出来,这位与二公子是完全相反的性格,标准的良好市民。 有一个疑点,根据陈助理在群里上传的资料来看,杜归生活拮据,大学毕业后就进入了一家小公司工作,拿着几千块的工资,前不久更是辞职了。 按照他的条件,怎么会穿得起高端设计师私人订制的衣服。 老林眼睛很利,一眼就瞟到了杜归无意识露出来的袖标,这个图案他在老板的衣服上也看到过。 王武曾经跟他吐槽说,这么一件不起眼的衣服,就抵得上他们半年的工资了。 后座上,杜归沉默地垂下头,轻声道:“陈先生在电话里给我简短说过了,我,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确实,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正经地告诉你——你才是王健林的真儿子,小时候你和王思聪抱错了,准备一下,王健林想和你见一面。 ……怎么听怎么像是诈骗团伙,杜归不去报警都算心理素质过硬的了。 王武龇牙一乐,拍了拍身旁人瘦弱的肩膀:“你来的可不是时候,余家这两天乱得很,不过不要紧,夫人现在在家。” 夫人? 杜归怔了一下,是血缘意义上的母亲吗…… 他攥紧手心,抬头微笑:“好。” * 大厅的地毯上蜷缩着一只胖乎乎的橘猫。 余太太躺在靠椅上,右手正拿着个逗猫棒,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它玩。 陈嫂  12 端了个果盘上来,低声劝她:“太太,您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不如吃点水果开开胃吧。” 余太太幽怨地瞥了她一眼:“我哪有胃口,一个两个全是冤孽。淮之不听我的,非要把弟弟赶出去,耿耿倒好,自己跑了还不忘捎上一个。哎,这都几天了,也没个消息,气得我头疼。” 陈嫂赶紧放下果盘,帮她揉了揉太阳穴,笑道:“耿耿就是玩心重了,一时气不过,跟您撒娇闹着玩呢,过两天就自己回来了。” 余太太阖上眼:“希望如此。” 话虽如此,她心里还是很担忧,现在淮之不见了的消息还可以压一压,等下个月老爷子从国外疗养回来,就不可能瞒得住那边了。 玄关处传来隐约的动静。 老林大步走了进来,朝余太太微微躬身:“夫人,我们回来了。” 余太太坐直身体,忙问:“今天怎么样,找到他们俩了吗?” 老林摇头:“没有。” 余太太叹了口气,又恹恹地躺了回去。 “不过,刚刚在大门那碰见了一个人,他说他叫杜归。” “!” 余太太花容失色地蹦下椅子。 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既要忙着找人,又要防着消息泄露,竟把真正的小儿子已经找到了的事抛在脑后! 那天余耿耿找杜归麻烦的事情暴露后,淮之没有和她细说,只是隐约提了一嘴,大概是想先看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再决定是否带回余家。 毕竟那边还有一对不知道孩子抱错了的父母呢。 余太太脑海里也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件事,她和这位亲生儿子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反倒是余耿耿,是她看着长大的。 大儿子常年生活在国外,丈夫指望不上,只有小儿子一直切切实实陪在她身边。 余耿耿也很有眼力劲儿。 虽然在外面横行霸道,回到家后,却很善于向余太太讨巧卖乖。他早就摸透了余太太的软肋,每次闯了祸,只要哄两句,她就什么都顺着他了。 没想到,这个杜归竟然会主动找上门来。 余太太原地转了两圈,忽然急匆匆地往楼上走:“陈嫂,快快,你陪他先坐一下,我上去换个衣服。”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老林摇了摇头,人总是对自己倾注了感情的东西更为珍惜,今天这位真正的二公子怕是要失望了。 * 杜归拿起茶杯抿了口茶,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垂着眼没有四处乱看。 他恍惚地想,不知道自己今天来这里到底是对是错。 这段时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太离奇曲折了,就像梦一样。 不久前他在巷子里捡到了一个中了枪伤的奇怪男人,好心带回家照顾了一个星期,有一天男人不告而别。 他正有些失落,突然就接到了陈助理的电话。 还没等他确认电话内容到底是恶作剧还是真的,下班路上又冒出一个不好惹的年轻人,说些听不懂的话,威胁他赶紧滚出G市,话音刚落,就被两个黑衣男人捂住嘴拖了下去。 下一刻,四周重新恢复平静,只留下杜归一个人,满脸惊惧地站在原地。 如果余耿耿此时在他旁边,一定会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这只是剧情的前菜,再过一段时间,你还会感受到什么叫做强制爱。 杜归当然不知道一切都是剧情的推动,他只觉得自己的生活荒谬得像是一出话剧。 笃——笃——。 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越来越近,打断了他翻涌的思绪。 余太太挂着温柔的笑容走下楼梯,细细看了一眼沙发上的青年,缓声:“好孩子,你就是杜归吧。” 杜归站起身看着她,双唇微颤,没有说话。 这位夫人着实面善,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他每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都能看到。 余太太深吸一口气,朝他招手,声音中带着不明显的颤音:“……是我们家亏欠你了,让你流落在外。” 杜归无措地朝她走近两步,又停住不动了。 那双递过来的手很白,无名指上戴了一个很闪亮的钻戒,连指甲都打理得很精致。 杜归忽然就不敢去握了。 余太太只当他认生,擦了擦眼角,胸口起伏,直到慢慢平静下来:“好孩子,你先坐下,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更新,下一章第二位大佬要出场了 评论前三掉落红包噢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杜归脸色有些苍白,紧紧捏住茶杯,拔高声音问:“您是说,因为我的缘故,余先生想要赶二公子离开,没想到反而被二公子绑走了吗?” 余太太握住他的手,眉眼柔和:“不是你的错,耿耿被我养得性子左犟了些,受不得气。” 杜归垂着眼没说话,他听得出来眼前这位夫人对她口中的耿耿很是宠爱。 余太太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脸色,温声问:“杜归,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耿耿相处一段时间看看,他不是个坏孩子,我们余家也不介意多养一个人。” 杜归内心苦笑,多余的那个人分明是自己。 他敛下眼底的落寞,抬眼说:“余太太,上次陈助理联系我的时候,曾经问我打算什么时候搬回余家,我这次前来就是打算和大公子说一声,我目前没有住在这的想法。” 余太太吃了一惊,她知道这孩子曾经的生活环境不是太好,怎么会不愿意回到花团锦簇的余家生活呢? 杜归挺直脊背,轻声解释:“杜家养了我这么多年,这份情义万万不能忘,余先生他们现在又不见踪影,还是等找回人了再说吧。” 余太太愣了愣,勉强笑了下:“也好。” 她一向没有什么主见,活得如同菟丝花,这么复杂纠结的事还是等淮之回来解决吧。 杜归起身告辞,余太太笑着吩咐陈嫂送他离开。 * 宅子外面是一座宽敞的花庭,晚风带来清新的花草香。 走在石子铺就的小径上,陈嫂看杜归神色闷闷,安慰道:“别太难过,太太这两天急得慌了神,没顾及上您这边,您别怨她。” 杜归摇头:“怎么会,突然多了这么多家人,我高兴还来不及。” 尽管脸上勉强控制住了表情,没有表现出什么,心底却总归闷闷的。 来之前,他也曾怀揣着说不出口的幻想——他不贪图余家的富贵,只想看看自己真正的家人是什么样的,会不会余家也一直期待着他…… 为此,他特地穿上了那个男人送给他的贵重衣服,紧张地对着镜子模拟见面的场景,练了很多遍才出门。 现在,这点苗子早已被掐得一干二净。 他不知道,在余耿  13 耿的横插一脚下,剧情早已偏离了十万八千里。 在原书中,余耿耿被赶出家门后,余淮之险些被余太太的眼泪淹没,干脆把杜归接来余家老宅,让余太太多余的慈母之心有发挥的地方。 杜归依然表示拒绝留在余家,原因和给余太太说的差不离,想等二公子找回来了再说。 在余耿耿的对比之下,余淮之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年轻人感官尚可。 虽养在普通人家,性格却温和识礼,不骄不躁。 余淮之想做的事没有人敢拒绝。 所以杜归还是留下来了,和余太太处得相当不错。 余淮之对此很满意,他不用再受余太太的眼泪攻势了。 作为奖励,他大手笔地召开了认亲宴会,让杜归进入公司做事。 杜归也很争气,亮相没多久,就赢得了不少长辈的赞许。 圈子里不少人都议论纷纷,白天鹅到底是白天鹅,余家新找回的那个二公子,虽然在外面养大的,却比原来那位二公子争气得多。 就连余太太也渐渐释怀,毕竟感情这种东西是可以培养出来的。 至于余耿耿,如果不是他后面闹出那么多幺蛾子的话,应该会慢慢地被所有人遗忘。 * 出租屋内,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余耿耿此时睡得正香。 叮——闹钟刚响了一声,他警觉地睁开眼,翻身下场,按掉闹钟,一气呵成。 伸了个懒腰,他偏过头看了一眼睡在床上另一侧的余淮之。 男人十指交叉放在腹部,以一种非常平板的姿势平躺着入睡,嘴唇紧抿,似乎昨晚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余耿耿心说,这家伙是在棺材里睡觉的吸血鬼吗。 他穿上衣服,尽量不发出什么动静地去浴室简单梳洗了下。 临出门前,他又从床底下掏出了条链子,眯着眼估算了下链子的长度——可以让锁着的人在屋内自由活动,却刚好碰不到大门。 他这也是无奈之举,一不小心就反过来抢了主角攻的活干。 两人这几天的相处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要不各自在客厅做自己的事,要不就是又因为什么小事意见不合,对峙半天后用扑克牌解决问题。 往往都是余耿耿赢。 余淮之被迫包揽了几乎家里所有的家务活。 他心情看起来尚可,偶尔还会对余耿耿露出和和气气的笑容,看得人遍体生寒。 都已经得罪到这个地步了,余耿耿觉得还是不要放余淮之回去比较好。 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不介意再过分一点。 轻微的咔哒声中,余耿耿拿起铁链往余淮之的脚腕上一扣。 这东西是他昨天路过一家成人用品店买的,老板拍着胸脯着保证,绝对牢靠,没有钥匙不可能挣开的,玩多大都没有后顾之忧。 他这才偷偷摸摸地买回家。 * 余耿耿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办,不得不把余淮之一个人留在家中,怕他跑了才出此下策。 半个小时后。 余耿耿站在一家金碧辉煌的会所门口,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短信地址,就是这,没有找错地方。 他在网上看到了一份非常适合他的工作——北极星会所诚聘保安,只有一个要求,能打。 余耿耿当时就心动了。 虽然名声不怎么好听,耐不住对方钱给得多啊。 余耿耿身上的钱基本上见底了,只剩下陈嫂递给他的支票,不方便动。 考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先来会所看看情况。 余耿耿推开大门,可能因为是白天的缘故,大堂内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就连前台的两个小姑娘都坐在那自顾自玩手机,没有上来招呼他的意思。 这个时候,一个梳着油光水滑的大背头男人从外面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边走边打电话:“裴先生怎么会突然来这里,有没有安排人进去?” 对面断断续续地说:“都被……赶出来了……” 大背头急得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怒吼道:“猪脑子,再安排新的进去啊,我马上到!” 前台小姑娘吓得蹭的站了起来,躬身打招呼:“孙经理上午好。” 孙经理没搭理她们俩,气冲冲地挂了电话,叉着腰喘了两口气便急匆匆地走向电梯口。 等电梯时,他的余光一不小心瞥到了站在一旁的余耿耿,愣了一下,走过来,把他从头看到脚:“你就是今天预约要过来面试的那个?” 余耿耿愣了愣,语气不太肯定:“是我,不过……” 孙经理嫌弃地睨了他一眼,打断道:“长得倒是不错,怎么穿成这样就过来了,算你走运,我们今天来了个大客户,你正式上岗。” 余耿耿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情况,就被孙经理带去更衣室强行换了一套轻若薄纱的工作服,领子很低,露出锁骨和大半片胸口。 余耿耿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 孙经理扯着他进了电梯:“小祖宗,现在哪里还有时间跟你仔细说,跟着我走就对了,钱少不了你的。” 余耿耿听到钱没问题就懒得纠结了。 他抬头望着电梯上方不停跃动的数字,一直跳到七才停下来。 电梯门开启,是一条华贵幽暗的走廊。 走廊里很多人,排着队交头接耳,个个都穿得花枝招展。 余耿耿放下心来,可能是这家会所的规矩,迎合客人需求,保安也要穿得好看点。 余耿耿站在队伍的最后一个,心说穿这种衣服还怎么打架,打着打着衣服全部没了。 排在他前面的年轻人忽然转过头来看他,画着烟熏妆,香水喷得呛鼻:“妈妈桑叫我多照顾一下你,你新来的,以前有没有经验啊?” 余耿耿回过神来,想了会,说:“第一次干这个,以前做得比这要求更高些。” 他都做过地下拳击手的人,难道还拿不下会所保安的角色,不过眼前这个人也来应聘保安吗,真是人不可貌相。 烟熏妆小妖精不服气地扭了扭腰:“有多高?我们这已经是最顶尖的一批了,我能一次伺候三个,你行吗?” 余耿耿说:“还好吧,我一般都是对十个。” 小妖精的表情僵住了,像是吓坏了,好半天才捏着嗓子叫了一声:“怎么可能——” 余耿耿补充了一句:“还有很多人围观。” 每一场拳击赛,自然少不了押注的观众。 “…………!???” 小妖精的脸又青又白,嘴唇颤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放心,今天我会罩着你的。” 余耿耿笑眯眯点头:“嗯,多谢。” 作者有话要说:  挂了三个预收,小天使你喜欢的话可以收藏一下~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走廊尽头,  14 奢华的珐琅大门被突然推开。 之前进去的孙经理点头哈腰地往外退,还有一排气质各异的年轻人跟在他身后出来。 “裴先生,您稍等,我们这新来了几个上好的货,我再领过来给您瞧瞧吧。” 里面传出什么东西被砸在门背面的碎裂声,夹杂着一道低沉的男声:“滚远点。” 孙经理紧绷的脸色稍微缓了点,无声地掩上了门。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转过身来立马换了张面孔,拉着脸数落手下的人:“平时一个个特别能卖弄风骚,刚刚在裴先生面前怎么回事,骚不起来了。” 言语十分刻薄。 其中一个尤为高挑的年轻人抿着唇,低声道:“裴先生太吓人了,我动都不敢动。” 其余几个也是一副心有戚戚的样子。 孙经理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S市不可一世的暴君,能不怕吗,不知道怎么就来了G市。 别说他们了,就连他这个身经百战的妈妈桑,站在这位面前,压力都很大。 他对这群人摆摆手:“赶紧下去,别站在这碍眼。” 不远处,还在观察四周环境的余耿耿从孙经理口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上好的货。 等会儿,这个形容词。 不是青楼里的老鸨子向台下的恩客推销手里的姑娘?? 一个不太妙的念头在余耿耿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该不会被当成卖屁股的了吧。 余耿耿本来打算趁别人不注意偷偷溜走。 可惜孙经理已经站在了队伍最前面,微抬下巴,用挑剔的目光顺着队伍挨个看过去。 余耿耿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 这个时候,排在他前面的烟熏妆小哥飞快地把领子拉低,扭着腰凹出一个耐人寻味的造型,特地往队伍外头走了两步,生怕孙经理眼瞎看不到他。 果然,孙经理伸出手指凌空点了点,低声说:“五月,飞飞你们几个被我点到的,麻溜地过来,其余人都散了吧。” 没被翻牌子的其他人井然有序地离开,连抱怨的话都不敢说。 五月扭过头朝余耿耿挤了挤眼睛,得意洋洋地用口型说:“莫慌,我说了会罩着你的。” 说完,就拉着他赶紧挤向孙经理那边,力道之大,不容拒绝。 余耿耿:……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珐琅大门离自己越来越近,跑是来不及了,只能走个过场。 看大家的样子,这位裴先生想必特别牛逼,见多识广,应该看不上他这种货色。 “废话我也不多说了,进去之后少说话,没被选上赶紧走,多耽搁一秒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你们。” 孙经理绷着脸叮嘱。 “知道了。”余耿耿跟着其他人应了一声。 * 门重新被推开,孙经理瞬间挂上了和气的笑容,轻声细语:“裴先生,这是最顶尖的一批了,您看看有中意的吗?” 良久,包房寂静无声,没有人说话。 余耿耿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包房的灯光调得很暗,对面的阴影处坐了四五个人,穿着正式,用一种不太舒服的目光打量着他们一行人。 唯有坐在中间的那个男人咬着根烟,松松地靠在沙发上,耷拉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火星明明灭灭,虚白的烟雾缓缓弥散开来,衬得他眉目阴郁森然。 任何一个人,推门进来的第一眼都会忍不住朝他看过去。 孙经理口中的裴先生也只会是他。 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位发话。 裴云旗仰头吐了口烟圈,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开了尊口:“不是说了滚远点么。” 孙经理额头上又开始冒汗了:“是是是,不过今天有个新人,我带他来您面前过过眼。” 作为领班,他心里很苦。 暴君没有挑过的货色他怎么敢推给别人,到时候万一又看上了,他哪里承担得起这位的怒火。 裴云旗掸了掸烟灰,头也不抬地道:“行了,没兴趣,我们要谈事,下去吧。” 孙经理也不多说什么,躬了个身就要退出去。 “等等。” 旁边的一个男人出声喊住他们。 孙经理他们疑惑地回过头,余耿耿也不动声色地跟着看过去。 没想到,一抬眼就对上了一道跟蛇一样黏腻的目光。 这个人长得还不错,只是眼袋略深,一副被酒色早早掏空了身子的模样。 郑伟泽双眼放光地盯着缩在最后面的少年,心说裴云旗果然是泥腿子,连真正的好货色都看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一步步爬上来的。 郑伟泽其实够不上档次陪裴先生谈公事,只不过强龙不压地头蛇,裴云旗在S市呆腻了,想来G市分一杯羹,自然需要有人在他前面探探路。 郑伟泽也是机缘巧合搭上了他的路子。 酒气上头,想到大好前途,他一时没忍住就出声了。 事已至此,郑伟泽咳了一声,对孙经理说:“最后面那个留下来陪陪我。” 说完,又觑了一眼裴云旗的脸色,笑着说,“云旗,就多他一个,不会碍什么事的。” 裴云旗并未给他面子,说:“你可以跟他一起出去。” 郑伟泽呆了一下,脸色青青白白,不敢再说什么。 裴云旗随意地看了眼那个让他昏了头的人。 这一看,瞬间怔住了。 队伍末尾的余耿耿还在想怎么脱身,忽然间感觉到一道几乎实质化的目光扫过来,他本能地紧绷身体。 众目睽睽之下,坐在中央的裴先生掐灭了烟,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紧紧盯着他的脸,阴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补的周日的更新,因为断更,本章评论掉落红包,英俊流下悔恨的泪水 晚一点还有一章更新哈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占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裴云旗只扫了一眼,就认出了这张刻骨铭心的脸。 暴君也有幼年期。 这些年来,裴云旗唯有那个时候年少轻信,被人骗得那么惨。 他和余耿耿第一次有接触的时候是在高二。 一直以来,裴云旗在整个年级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性格阴沉孤僻,除了上课以外,其他的时间不是在兼职,就是在去兼职的路上,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班级集体活动。 再加之他上学晚,年纪比班上同学略大几岁,更加没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 当然,他也不需要朋友。 裴云旗所在的高中在国内都算  15 得上顶尖,只要进去了,前途一片光明,无数学子挤破头皮想考入这所学校。 一般来说,成功闯过独木桥的除了像他这种靠成绩说话的优等生,还有一种,就是像余耿耿那样靠权势金钱活活砸开大门的富家子弟。 这两类人之间就像两条永无交集的平行线。 直到一场突然而至的雷阵雨,余耿耿和几个玩得好的朋友躲在教学楼里避雨,看到裴云旗像没有感觉到一样去冲进暴雨中,骑着他那辆破旧的二手自行车急匆匆往校外赶去。 高高瘦瘦的背影全然湿透,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其中一个人不屑地撇了撇嘴:“听说前不久校花给他递情书还被拒了,真是又臭又硬,像块茅坑里的石头,没有人能跟他交朋友。” 余耿耿饶有兴致地回头看他:“是么,那我跟你赌了,就赌你生日收到的那辆新跑车,敢不敢?” 这个人话说出来就有些后悔,少年意气,谁也不肯嘴上服软,他咬咬牙:“赌就赌,谁怕谁,不过我要加个期限,一个月内。” 余耿耿微微一笑:“成交。” * 淋了一场暴雨,裴云旗从打工的地方回寝室后就病了。 他的身体急需休息,但他不能倒下,相依为命的母亲此时还在医院里等着钱救命。 医院里的医生都劝他放弃治疗,这种病治不好的。 裴云旗沉默地摇摇头,继续拼了命地赚钱,再徒劳地把所有钱都投进医疗费这个无底洞。 病来如山倒。 淋雨后第二天,裴云旗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恰逢假日,寝室里其他人都不在,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不对。 大脑昏昏沉沉,裴云旗能尝到喉咙里一股干涩的甜腥味。 他下床勉强灌了一大杯冷水,发现自己连踏出寝室门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发短信跟兼职的老板请了半天的假。 一躺就是整整一天。 裴云旗再醒来时已经身在医院。 一个漂亮的少年正坐在病床尾玩手机。 看到他醒来后,余耿耿飞快地收起来,拿出跟余太太撒娇的架势,笑着说:“我去你们寝室找人发现你晕倒在床上,就把你送医院来了,你叫裴云旗是不是?” 裴云旗面色苍白,漠然地瞥了他一眼,挣扎着坐起来拔掉针管。 热脸贴了冷屁股,余耿耿敛下眼底的不满,又问:“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裴云旗不搭理他,执意要离开医院。 余耿耿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若无其事地勾住他的肩膀:“裴同学,你生病了,要挂水,不要任性好不好?” 尾音低低的,像是在哄小朋友。 裴云旗的心脏突然间仿佛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 弥足珍贵的善意让他没有挥开余耿耿的手。 他这边一犹豫,余耿耿立刻得寸进尺:“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愿意听我的了。” 等到裴云旗出院时,余耿耿已经连他的生日是哪一天都摸清楚了。 当天晚上,他就在群里得意洋洋地艾特跟他打赌的朋友:把你的车收拾干净,等着吧,鱼儿已经上钩了。 * ——“耿耿,你说那个蠢货是不是喜欢上你了,不然你怎么勾勾手指就过来了。” ——“哈哈哈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 ——“快别说了,我听到就恶心。” 这么多年过去了,裴云旗以为他早已忘记了当年知晓真相时,被当众嘲笑的愤怒和难堪,然而,当他看到余耿耿的脸时,这些负面情绪又找到了出口。 如果只是玩弄感情也就罢了,裴云旗不会记这么久。 偏偏还牵扯到了裴母……… 他的人生从此一路走到黑。 事情爆出后,余家飞快地帮余耿耿办了转校手续,抹去一切痕迹。 裴云旗再也没有见过他。 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 包房中央,余耿耿和这位裴先生只隔着一拳的距离。 他垂着眼没说话。 这种时候,说多错多。 裴云旗掐住余耿耿的下巴,逼他抬起头,眼神很专注:“告诉我,你的名字。” 气氛僵持得让人窒息。 孙经理心惊胆战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把这个新来的带过来是对是错。 余耿耿定了定神,面不改色地说:“裴先生好,我叫花花,能被您过问名字是我的荣幸。” 真名肯定不能交待,看这人的模样八成是寻仇的,估计还是夺妻之恨那个等级的。 “……” 裴云旗怔了一下,这个名字听起来和眼前的年轻人,委实不太搭配。 当年的面容已经随着时光渐渐褪色,但裴云旗清楚地记得余耿耿看自己的眼神。 就像是一向高高在上的人一时兴致把目光投向路边的烂泥。 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眼睛里坦坦荡荡。 裴云旗有理由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这时,一旁的孙经理看气氛有所缓和,见缝插针,低声询问:“裴先生您看,我们是不是可以下去了……” 余耿耿很意外,看不出来这个妈妈桑挺有善心的,都这么怕这位裴先生了还想着再捞他一把。 裴云旗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孙经理立马噤声,很有眼力劲儿地贴紧墙边,努力做个透明人。 裴云旗顿了顿,说:“你把其他人带走,他留下。” 这次孙经理十分干脆,朝余耿耿丢了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后,领着手下人转身退出包房,一个字都不多说。 看戏看了许久的郑伟泽倒是委屈得不行,操,明明是他先翻牌子的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没写完,早上爬起来更新的,今天原定的更新不变~ 有小天使问到谁是攻,实不相瞒,我还没有确定,原本想的就是写一个修罗场沙雕文,等确定下来会第一时间发出来的,大家再忍忍,就当他们全都是兄弟情深…… 【更新:确定了,是大哥】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翎样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称无法显示、欣、咕咕咕咕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弯弯毛 26瓶;泽曦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门被轻轻合上,走廊里的灯光从门缝里彻底消失,包房内重新陷入了昏暗。 余耿耿心里骂了句娘,他不过是来应聘个保安,竟然莫名其妙地陪起客来了,哪有工资待遇都没谈就直接干活的。 他戳在门口,一动不动,静观其变。  16 裴云旗又坐回了沙发上,冲他招手:“过来。” 余耿耿不想动,微微笑了笑:“裴先生你们有要事相商我怎么好过去掺和,不如就站在这吧,您有事喊我一声就可以了。” 裴云旗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直白地拒绝了,在S市,不会有人对他说一个不字。 他点烟的动作顿了顿,烟身被捏出了一道不轻不重的印子。 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总是能最大程度激发他内心的恶意。 到底是谁在捣鬼,他还要再看一看。 包房里其余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玩味的眼神,等着看好戏。 裴云旗似乎没有什么耐心了,冷声:“花花,过来。” 语气很平静,周身强硬的气势却压得人头也不敢抬。 余耿耿愣了愣,倒不是被吓的,他没想到,花花这个名字从裴云旗口中念出来杀伤力会这么大,像是在唤宠物。 郑伟泽见不得美人受为难,插了一句嘴:“花花不愿意和你坐,就别逼他了,我看不如还是坐我旁边——”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裴云旗把杯子里的酒尽数泼在了他脸上。 褐色的液体顺着头发往下淌,糊得眼睛都睁不开。 坐在裴云旗身旁的人见气氛不好,硬着头皮拿过酒瓶帮他们倒酒:“好了好了,我们是来谈公事的。” 他是介绍郑伟泽过来的中间人,已经后悔了。 裴云旗给了他个面子,接过酒杯。 郑伟泽僵了几分钟后,拿起茶几上的抽纸盒擦脸,假装无事发生,心里恶毒地骂:贱胚子,当谁不知道呢,就算翻身了也改不了你私生子的出身。 裴云旗这个名字是七年前在S市异军突起的。 那会还没几个人放在心上,毕竟他只不过是裴家从外头接回来的一个私生子,十来岁的年纪,能撑多久还不一定呢,翻不出什么浪花。 谁也没想到,这个男人一路上就跟开了挂一样,打败其他继承人,彻底掌控裴家,一步一步做大做强,最后踩着无数手下败将爬到了金字塔顶端,成为S市说一不二的暴君。 * 余耿耿静悄悄地走过去坐在裴云旗身边,争取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裴云旗没再看他,侧过头继续和另外几人聊起之前的话题。 “接着说西五环那块地的项目。” 坐在最边上的人从包里拿出资料,他是裴云旗的秘书:“大部分原住户已经赶走了,少数几个钉子户联合在一起不肯搬,以红木家具厂为首,他们的租赁合同还没有到期。” 裴云旗看了他一会,才开口:“吴东,你跟了我也挺长一段时间了,怎么做事还需要我教你么。” 吴东顿了一下,低声道:“不需要,我会看着办。” 裴云旗的目光深不见底:“在G市试水的第一个项目,我不希望出现问题,记得把尾收干净。” 吴东点头称是。 余耿耿见没有人注意自己,慢吞吞地从果盘里叉了一块哈密瓜送进嘴里。 他安静地听着这群上层人士探讨如何迫害劳苦大众,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将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难怪这位裴先生身上一直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手段狠戾,无所不用,想必爬到如今这个地位不知道沾了多少血。 倒是块做男主的料,就是不知道和原主有什么牵扯。 “…………!!!” 等会儿—— 余耿耿仿佛被按了静止键,吞咽的动作突兀地停了下来。 操,他不会说中了吧!? * 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余耿耿早就把狗血剧情抛在脑后,他几乎快忘了还有主角攻这么个人的存在。 老攻姓啥来着…… “系统?”他想验证一下猜测是对还是错。 半晌,脑海里安静如鸡。 系统不知道是真的消失了,还是在故意报复他这个破坏剧情的炮灰。 “……” 余耿耿觉得不太妙,裴云旗长得就是一副日天日地的主角模样,十有八九没跑了。 谁当主角跟他并没有多大关系,他不打算走原主的老路,去招惹这些人。 然而,剧情大神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原主招惹上主角攻的时间似乎比他想得还要早得多,一个小炮灰怎么就那么能拉仇恨呢…… 余耿耿回忆了半天剧情,绝望地发现,原书好像直接跳过了这一段纠葛。 炮灰嘛,老老实实地被主角们打脸就够了,哪里需要那么多戏份。 余耿耿只好镇定自若地继续吃水果,耳朵却竖了起来,他想看看能不能打探出什么新的线索。 很可惜,在场几位,没有谁敢对“裴云旗和会所里的mb相识”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就连郑伟泽这个嘴贱得不行的都安静得跟鹌鹑一样。 * 公事告一段落。 有个人把烟灰缸拿过来摆在中央,燃了根烟,挤眉弄眼地起了另外一个话题:“昆杉,听说你最近捡了只小猫咪回去养着?” 这个猫咪不是动物,而是具有特殊意义的人。 那个叫昆杉的男人只笑笑:“闲着无聊,还是挺有意思的。” 这种话题,裴云旗向来不参与。 不过他倒是想起了被杜归捡回去的那几天。 杜归是他见过的最善良的人,明明知道他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依然毫不犹豫地把受伤的他捡回家精心照料。 裴云旗离开得很突然,又不方便对杜归表明身份,只派了两个保镖悄悄跟着他,随时汇报情况,等自己解决完这个项目,就把他带回S市养着。 裴云旗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不过现在有了突发情况。 ……余耿耿被强迫抬起下巴的样子,猛然间从他脑海里跳出来。 裴云旗深吸一口气,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力度之大,火星子都溅到了手指上,他像是没有察觉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认识的时间改小了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包房内重新陷入安静。 借着昏暗的光线,余耿耿见裴云旗垂着眼若有所思的样子,他静悄悄地扔开叉子,轻手轻脚地往门口方向挪去。 他就是个临时工,意思一下就得了,难道还真的从头陪到尾不成。 “你要去哪?” 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突兀响起。 裴云旗的目光穿过所有人,径直落在余耿耿身上。 余耿耿身体一僵,转过身面色镇定地解释了一句:“我吃多了水果,去上个厕所。” 包房里间有个独立盥洗室,不过,一般是给客人用的。 裴云旗嗯了声,跟着起身:“我也去。” 余耿耿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搞什么,两个大  17 男人还要结伴去厕所。 有人咳了一声,脸上一副过来人的表情。 吴东帮忙开门时,裴云旗低头瞥了一眼他。 吴东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 北极星会所的厕所,就连墙上的壁灯都透着低调奢华的光泽。 厕所门口,余耿耿侧身谦让了一下:“裴先生,要不您先请?” 裴云旗低头看他,没动。 脱离了包房内的昏暗环境,余耿耿终于看清他的脸,面容略显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衬得男人眸色更深。 估计身体有点虚。 余耿耿很自然地给自己找台阶下:“看来裴先生还要再酝酿一番,那我就承让了。” 他快步而入,站到了最里面的隔间,趁着路上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那点尿意,拉下裤链放水。 整个过程都仰头望着天花板,眼神相当正直。 倒不是别的,余耿耿怕自己一不小心看到了主角攻的伟岸风光。 想也不用想,老天给亲儿子肯定是最好的待遇。 男人嘛,在这种事上难免有点攀比心理,眼不见为净。 等余耿耿这边解决得差不多了,扭过头却发现旁边空无一人。 他拐到外间,表情瞬间僵了一僵。 裴云旗双手撑在盥洗台上,低着头,额发脸上都沾湿了水,眼角隐隐发红,喘气声压抑得厉害。 余耿耿不好装没看见,盯着他线条分明的后脊背,低声问:“裴先生,你没事吧?” 裴云旗偏头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滚出去。” “好的。”余耿耿垂着脑袋退了出去。 大门推开又重重合上,裴云旗再没有顾忌,走进隔间对着马桶吐了个底朝天。 他之前受的枪伤一直没有好彻底,项目上的事又不能耽搁,这才匆匆回来主持大局,没想到身体会反应这么大。 也有可能前几年太拼了的缘故。 刚回裴家的那阵子他整晚睡不安稳,无论何时枕边都要放一把刀,身体长期处于紧绷状态,稍微享一点福就会彻底垮下来。 裴母临终前说得没错,他天生苦命。 余耿耿站在门口没有走,听着里面苦胆都快被吐出来的声音,心里升起一股微妙的敬佩之情。 也不知道这人谈公事的时候是怎么忍住的。 他决心等一等。 按照原书中的描述,裴云旗睚眦必报,就连欺骗过裴母的亲生父亲都没有放过。 甚至最开始对杜归也是如此。 余耿耿印象很深的一个情节,杜归被带回S市后闷闷不乐,总是想着离开,有一次还真跑出去了,不过两天就被抓回来了。 裴云旗恨他骗自己,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虐身虐心情节,看得余耿耿一肚子火气。 自己要是这个时候一走了之,说不定就被裴云旗给惦记上了。 * 漱过口,裴云旗抽了根烟缓了缓,推开门出来,一抬眼,看到余耿耿正研究走廊里的壁画摆设。 他顿了一下:“怎么没走?” 他看得出来,余耿耿出来上厕所不过是找个借口想要溜走。 余耿耿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我看您好像不太舒服,怕您晕过去了。” 他自觉表现得很到位,陪也陪了,等也等了,裴云旗也该开口放过他了。 裴先生的脑回路显然与众不同,他点点头:“既然你这么舍不得我,跟我一起回去吧。” 余耿耿眼角抽了一下,操。 他们俩一前一后走回包房,里面只有吴东一个人,他朝老板点点头后便提着公文包出去了,还顺便帮他们掩上了门。 裴云旗坐在沙发中央,解开衬衫上面两颗扣子,神态放松许多:“怎么来干这行?” 看这架势,是要劝妓从良,余耿耿随口回道:“家里条件不好,还有一个脑子坏了的哥哥等着我养,正好看到这儿缺人就进来了。” 裴云旗眯着眼看他,眼前的年轻人确实没有那股子富养出来的骄矜气,倒是有股地痞小流氓的机灵劲儿。 “没有想过干点其他的?” 余耿耿沉默了会,等情绪酝酿得差不多了,才开口:“没上过正经大学,找不到好工作,干这个来钱快。” 裴云旗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无比自然地说:“要不要跟着我干?” 余耿耿吓了一跳,操,怎么回事。 在会所工作的这群人,哪个没有点悲惨过去,拿出来一个比一个惨,你个主角攻不去征服江山,来这玩什么佛渡世人的把戏,到妈妈桑面前被拆穿了还怎么玩。 他低咳了一声:“不用了,裴先生。” “你可以考虑一下。” 裴云旗也不多劝,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便走了。 门重新被推开,吴东看到裴云旗这么快就出来了,身后也没有人跟着,心里微微惊了一下。 没想到老板竟然放过了他。 吴东收敛住脸上的表情,跟着裴云旗匆匆下楼。 * 电梯门缓缓移向两边。 孙经理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脸色煞白,手帕被汗完全浸湿:“裴先生,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那个花花是不是没有伺候到位,您听我解释,我刚刚才知道——” 这王八犊子不是来应聘mb的!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裴云旗说:“以后不要让他陪其他人。” 孙经理语塞了一下,大脑飞快地反应过来,陪笑说:“……好的好的。” 望着裴云旗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孙经理脸色变幻莫测,没想到啊,本来以为这次饭碗怕是保不住了,竟然还能碰到这种好事。 他身后那个真正来面试的mb扭腰走过来,语气不无嫉妒:“经理,那个冒名顶替我的人差点闯下大祸,不把他赶走吗?” 孙经理回头看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你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可以了,少关心别人。” 把余耿耿赶走? 别逗了,瞅这架势,裴先生下次来了十有八九还要点他。 孙经理不仅不能赶他走,还要绞尽脑汁把他留下来好好供着。 * 余耿耿换回自己的衣服,一转身,就看到孙经理笑容满面地站在更衣室外面等他,身后还立着一个年轻人,正抱着臂气鼓鼓地瞪着他。 余耿耿莫名心虚了一下:“孙经理,看来你知道了,我不是和你预约的那个人……” 孙经理一脸不在乎地模样:“我知道。” “那,我可以走了吗?” 孙经理掏出一个厚厚的黄信封递给他,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我的错,没有仔细问就把你带上去,这是你今天的工资,怕你急用先发给你,我们会所可是市里鼎鼎有名的良心企业。” 余耿耿摸了摸厚度,惊讶地说:“……这么多??” 他  18 有一种乡下人进城的感觉。 孙经理又笑起来:“裴先生是我们的大客户,你陪他一上午的报酬自然少不了,对了,你是谁介绍来的?” 相比于金钱,余耿耿还是更看重自己的屁股,老实回答:“不是,我今天来是面试看场子的保安的。” 孙经理目瞪口呆地上下扫了他好几眼:“就你?!” 翘臀细腰,肤白貌美,这哪点像是保安,说是主动送上去挨揍的还差不多。 余耿耿平静地同他对视。 孙经理咬咬牙:“那行,面试通过了,你明天就来上班吧。” 余耿耿说:“不验一下身手吗?” 孙经理的笑容很勉强:“不用不用。” 就你那小身板,要真按照会所招聘保安的程序走一遍,他都心疼医药费。 余耿耿揣着钱出了北极星大门,心里盘算着路过菜市场时买点好菜,算是对余淮之用锁链的补偿。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他面前,车窗摇下,吴东朝他微微颔首:“花花先生,老板吩咐我送您回去。” 余耿耿:“……” 操,再这么喊他发脾气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老规矩,评论掉落红包,马不停蹄地继续码字!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余耿耿紧了紧拳头,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谢谢您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他要是敢明晃晃地坐着这辆豪车回去,明天房东太太就会找上门来,痛心疾首地问他是不是为了养活哥哥,出卖身体傍大款去了。 吴东面露难色,余光偷偷扫了一眼后座上的男人:“这……” 后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裴云旗的脸,他说:“上车。” 感情这位是专门在这等他的,强取豪夺的癖好还真是始终如一。 余耿耿毕竟不是主角受杜归。 他弯腰扒着车窗户冲男人笑笑:“不好意思啊,裴先生,我下班了,明天早点来捧场。” 不过mb区是肯定找不到花花这个人了。 “你很好。” 两人对视着,裴云旗率先把头转了回去,没再说什么。 车窗再次升起,把车内车外彻底分隔开来。 吴东恨不得自己已经聋了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从后视镜里小心翼翼地观察裴云旗的脸色:“老板,现在去哪?” 裴云旗阖上眼往后靠,阴声道:“回家。” 黑色轿车猛然发动,擦着余耿耿的脚尖往远处驶去。 余耿耿警觉地往后一跳。 * 另一边的老手表厂小区。 几个男人轻手轻脚地摸到303室门口,下面一层楼梯还跟着一个文质彬彬的戴眼镜男人。 老林动作很轻地掏出工具,朝王武使了个眼色,嘴唇微动:“确定就是这儿吗?” 王武不方便说话,掏出手机,在微信群里劈里啪啦地打了一长串:“没错,搭载二公子的出租车司机交代说,就是在老手表厂小区下的车,我们也打听过了,有两个小混混称,租下这间房的是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年轻人,身边还带着一个脑子不太好的哥哥。” 刚刚爬上来的陈助理,看到最后这行字愣住了,他回忆了下印象中英明神武的老板:“?” 老林的脸色同样很凝重。 群里没有跟来的几个保镖的好奇心都快要溢出来了。 “脑子不太好?” “……谁??” “不会是……老板吧!?” 王武猛虎落泪:“看来老板已经被打傻了,我们要是再晚来几天,估计就要被卖到深山里当童养媳去了。” 有人很关心另一个重要问题:“老板傻了的话,还会记得给我们发工资吗……” 王武:“不好说,大家赶紧找下家吧。” 陈助理脸色一沉——“你们是不是忘记了,老板的微信号也在这个群里,如果他没傻的话,回去后就可以看到聊天记录。” 王武:“……” 屏幕上嗖地蹦出一个通知,王武已退出群聊。 * 关键时刻,还是老林比较靠得住,他比了个手势,又指了指门,以询问的眼神看向众人。 其余几个了然地点头,唯有陈助理皱着眉头,他看不懂他们打的暗语。 老林默念一二三,一行人一拥而入冲进房间。 砰的一声巨响。 门板毫无防备地倒下,烟尘在空中缓缓弥散开来。 客厅中央,一道身影愣住,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群全副武装闯入屋内的男人。 老林看清他是谁,扑了过去,带着余淮之纵身翻滚到沙发后面,迅速占领了这个可攻可守的战略位置。 其余几人也是反应极快地各自挑了一个位置,目光警觉地扫视周围。 只剩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陈助理,仍旧跟个活靶子一样呆立在玄关处,灰尘扑面而来,他扶着空荡荡地门框咳得直不起腰。 “行了,房间里就我一个人,别折腾了。” 余淮之推开老林,起身把杯子里全是灰的水倒掉,又重新去接了一杯。 老林朝众人又比了个手势——危机解除。 保镖们收到,纷纷利索地翻了出来,只是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二公子太狡猾了,不得不防,他们已经跌了个跟头,再跌一次怕是没脸在这行混下去了。 老林拍了拍身上的灰,走近几步,隔着段距离恭敬地低头:“老板,是我们的失职,在眼皮子底下让二公子把您给绑走了。” 余淮之仰头喝了口水:“嗯,怎么这么快就找到这来了?” 老林以为他是在不满他们找过来的速度,心头震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他们完全没有想过二公子会躲到穷人住的地方,尽往东边和西边这两个方向找了,耽搁了许久却一无所获…… 二公子啊二公子,可把他们兄弟几个害苦了。 * 烟尘归于平静,出租房缓缓露出本来面目,本就空间不大,突然涌进来这么多人高马大的男人,更显得局促拥挤。 余淮之让他们不要乱碰东西,碰坏了房东太太要扣钱的。 说完自己拿着一副扑克牌走到沙发旁坐下,走动间细碎的金属撞击声不时响起,众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过去。 男人没有穿鞋,一条泛着冷光泽的大铁链子正牢牢扣在他的脚腕上,铁链的另一头一直延伸到未知的房间里面。 “……” 气氛沉默且诡异。 所有人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一世的余家当家人竟然被一条锁链给栓住了?! 陈助理率先反应过来,扭曲着一张脸,道:“老板,二公子那个混……他对您做了些什么!” 老林欲言又止地望向余淮之  19 ,不知道说些什么,担心说什么都会刺激到他。 其余几个保镖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虎目泛红,因为他们的一次失误,竟然让老板受了此等奇耻大辱。 只有王武瞪大眼睛一脸惊奇:“我靠,没想到老板你们玩得挺开的啊。”结果被老林一巴掌打在后脑勺上,也悻悻地闭嘴了。 余淮之镇定得很,他活到这么大,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早上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唯有他脚上扣着一根大黑链子,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有点想笑,他真的搞不明白余耿耿那个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余淮之瞥了他们一眼,淡声:“不过是闹着玩,这么大惊小怪,说出去都丢人。” 陈助理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事实都摆在眼前了,您还为他解释。” 您和二公子什么时候闹着玩过!还有,哪家是用铁链子闹着玩的!? * 老林让众人都冷静下来:“不要纠结这个了,趁二公子还没有回来,我们赶紧回老宅吧,大雷、郭子,你们俩把我带来的锤子给我,我看看能不能把链子砸开。” 余淮之用眼神制止了他们:“我现在还不想走。” 他还没有赢。 陈助理回过神来,附和:“老板说得对,不走也行,我们就在这等着吧,等二公子回来了老林你们几个把他按在地上打一顿,帮老板出完气再走也不迟。” 余淮之说:“要打也是我一个人上,你们先回去吧,等过几天我会自己回去的。” 陈助理脸色很苦:“您桌上堆积的文件都快把办公室整个淹没了,再不回来主持大局没办法收场啊。” 老林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谨慎地开口:“……还有一件事,前不久杜归先生来老宅找过您一次。” 余淮之嗯了一声。 这几天忙着和余耿耿较劲儿,不知不觉中竟然把这些琐事全都抛之脑后了。 陈助理幽幽地道:“夫人在家里也很担心你,拿破仑吃饭都不香了。” 拿破仑就是余太太养的那只肥橘猫,余太太最近天天抱着它默默流泪,搞得拿破仑也食欲不振,瘦了一圈。 “我知道了。”余淮之食指点了点茶几,“我还有事没有解决,陈杰你帮我再拖几天。你们可以离开了,耿耿可能要回来了。”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了房东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是耿耿啊,怎么大上午的从外面回来?” “老太太上午好,今天看起来真精神,我去外面办事了。” “哎哟,下次把你哥一个人留在家里和我说一声,不照看一下怎么行,我说怎么刚刚楼上发生那么大动静,你快上去看看没出什么事吧。” “……” 老林他们几个对视一眼,立刻连滚带爬地忙活起来。 王武和大雷负责装门,郭子负责收拾楼道里的作案工具,老林负责把屋内的摆设恢复原状,就连陈助理这个做文职工作的都没有闲着,一边咳嗽一边帮忙拖地。 两分钟后,屋内勉勉强强恢复了原状,只有余淮之一个人端坐在沙发上洗牌,阳光穿过玻璃稀稀落落地落了进来。 余耿耿推门而入,见到的就是这副岁月静好的场景。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还有时间,我看看有没有二更!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咯吱一声闷响,余耿耿疑惑地瞥了眼门板,随手关上。 老房子的确有些年头了。 不知为何,他今天总觉得屋内的家具摆设比往常更破旧些,就连大门看起来都摇摇欲坠。 沙发上的余淮之玩扑克玩得极为专注,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骨节分明的手指间,纸牌发出沙沙的响声。 余耿耿把买好的菜放到桌子上,目光在对方脚腕处的大锁链上停留了数秒,面色自然地打招呼:“大哥,早啊。” 余淮之淡淡地嗯了一声,扔开扑克牌,抬眼看向他:“不打算解释一下?” 余耿耿笑了笑:“你一个人在家呆着我不放心,反正也没人会看到,忍忍就过去了。” 在场的无数双眼睛:“……” 他从兜里掏出钥匙,蹲下身正准备帮他解开镣铐,忽然停住,上下扫了几眼余淮之。 他终于发现违和感的源头到底在哪了——沙发上的男人虽然面色如常,然而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左边脸颊上还有两道不知道在哪里蹭上去的灰,怎么看怎么别扭。 余耿耿胆大包天地伸手去摸。 余淮之微微后仰,抓住他的手,说:“干什么,别碰我。” “没什么,你在地上打滚了?”余耿耿问。 余淮之视线和他相触后又转开,松开手,表情极少见的有些心虚。 余耿耿站起来,目光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皱着眉头抽了抽鼻子:“怎么老觉得家里有陌生人的味道,要不是不可能,都怀疑你是不是背着我偷人了。” 余淮之垂着眼,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躲在阳台外面的王武,一只手扒住空调外机,另外一只手艰难地从兜里掏出手机,飞快地拉了一个新的微信群—— 王武:你们有没有觉得,老板和二公子之间有点古怪。 老林冷漠脸:没有。 大雷: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郭子:……我怎么感觉老板平易近人了许多。 陈助理怒其不争: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别八卦了! 王武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你们就不好奇吗,难不成老板被二公子打到性情大变……想想以前,就算在同一张饭桌上吃饭,老板都当他不存在一样。 老林:不好奇,还有,你的手机震动没有关,二公子已经注意到了,保重。 王武:…………!!! 他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揣回兜里,几个腾挪,飞快地顺着管道爬到楼上那家去了。 * 窗外一片空旷,余耿耿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关上窗走回客厅里。 余淮之已经把买的菜从购物袋里拿出来了,一样样在厨房的流理台上摆好。 余耿耿看他如此识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黄信封递过去:“想买什么自己看着买。” 余淮之接过来,打开信封看到里面厚厚的一沓钞票,抬起头深深地看着他:“你哪来的钱?” “上午挣的。”余耿耿打开水龙头洗手,颇有些得意地说,“要是我们俩都变成了一无所有的普通人,搞不好你活得不如我呢。”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在云端生活,不染尘埃。 余淮之也没生气,被人用钱砸,对他来说,是一种颇为新奇的体验。 他坦然地把信封收起来,又问:“若是我花完  20 了,你要一直给我钱么。” 余耿耿显然没想到余淮之这么难养活,愣愣地看着他,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卧室传来一道隐约的撞击声。 他警惕地转过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 躲在房间里的人是陈杰,动静闹得有点大,潜伏在四处的保镖们纷纷屏住呼吸。 微信群里,王武骂他:老陈,你在床底下老老实实地躲着不行吗,瞎动弹什么! 陈助理泪水往肚子里咽:……老板变了,他以前可不是这样忍辱负重的…… 王武很崩溃:求求你了,能不能不要这个时候犯病,亏你还是老板的校友。 陈助理和余淮之在国外读的同一所大学,只是比他晚几届,他从入学开始就听说过这位师兄的名头了,长相英俊,出身豪门,成绩优异,自律到不像话,跟那些出国混个文凭的公子哥儿们完全不一样。 陈助理毕业回国后卯足了劲儿进了余氏集团,打败了来自各个名校的同事,成功当选余淮之助理一职。 对此,他一直引以为傲。 刚刚听到余耿耿说余淮之不如他,陈助理怒从心中起,,越想越气,一时没忍住踹了床板一脚。 …… 余耿耿正准备去房间里探探情况,却被余淮之猛地扣住手腕,往后一拉。 余耿耿整个上半身几乎都被压在流理台上,衣角也被台边刮了上去,白皙的小腹微微起伏着。 “操,你干什么?” 余耿耿看着这张近距离放大的脸,语声又惊又怒,这个角度很不好使力,他挣了两下居然没挣脱开。 余淮之扣得很紧。 余耿耿气昏了头,拿脚去踹身上的人。 余淮之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膝盖弯,往下一压,动作有些粗暴。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 余淮之并不习惯跟人隔得这么近,近到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他看着余耿耿的脸,缓缓说:“你还没有给我回答。” “什么?”余耿耿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啊,给、我接着给你钱就是了,你先放开我。” 他心说,为了点钱,余淮之竟然搞这么大架势,简直是钻钱眼里了。 余淮之皱着眉头,想解释些什么,顿了足足有两分钟,最后什么也没说,松开手,帮余耿耿把卷上去的衣服拉下来。 微信群里几乎快被王武刷屏了—— 王武:卧槽卧槽,我眼睛瞎了! 王武:老陈啊老陈,就因为你的轻举妄动,现在老板不得不靠美色稳住二公子,你该当何罪。 王武:怎么回事,从我这个角度看他们两个居然还挺般配的,完了我也病了…… 老林:…… 郭子:快别说了,陈助理看起来好像是气得厥过去了。 * 厨房里,余耿耿沉默地洗菜,水流声哗哗作响。 余淮之帮他把肉类的塑封包装挨个拆开。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什么?”水流声太大,余耿耿没听清楚。 余淮之又问了一遍。 闻言,余耿耿脸色很臭,没好气地说:“回什么,不是你赶我出去的吗,这才几天。” 余淮之嗯了一声:“让你住外面对你够不成什么威胁,我决定换个惩罚方式。” 他想让余耿耿进公司工作,先放到秘书室给陈杰打下手,等到业务上手了再扔去基层锻炼,之后的路自己会给他安排好。 只要他能一直这么听话。 余耿耿擦干手,想了一会儿才开口:“算了,我目前还不想回去,我想明白了,能和你们做了二十年的亲人已经够了,我不能一直占着杜归的位置。” 余淮之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余耿耿没有察觉到不对劲,还在继续说:“等我先攒点钱,攒够了再去我亲生父母那边看一看,他们应该还不清楚内情。” 他还有一点小心思没有说出来,他觉得如果想要彻底改变原主的炮灰命运,就应该离余淮之这些原书灵魂人物远一点。 没有纠葛,也就没有麻烦。 余淮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捉摸不定,过了几秒才轻声道:“也好。” * 短暂的交心过后,余耿耿开始做午饭,他今天买菜可是下了大手笔,放心不下,干脆把余淮之赶了出去,全程亲自操刀。 油锅热起,浓郁诱人的香味顺着排气扇往外飘去,直往保镖们的鼻子里面钻。 王武咽了一下口水,无比的想要跳出去自首,然后厚着脸皮坐下来尝尝二公子的手艺。 他又打开了微信群—— 王武:我怀疑二公子被人魂穿了,不然不可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菜。 陈助理:呵呵,你吃过了?说不定闻起来香,吃起来像屎一样呢。 王武:我光闻就知道这绝对是大师水平,等等,你不是厥过去了吗? 陈助理发了一个郁闷的表情:……被香味勾醒了。 老林:王武你能不能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小说,聊天记录我已经备份。 下一秒—— “该群聊已解散。” 吃完饭,余淮之说家里门坏了,让余耿耿去楼下跟房东说一声。 趁此机会,老林王武他们几个纷纷从藏身处爬了出来,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后,匆匆忙忙往外溜去。 走出小区的时候,陈助理还在自言自语:“不可能,老板怎么会亲自洗碗,他那双比太阳神阿波罗还要尊贵的双手……” 老林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老板可能从来没有感受过穷人的生活,一时新奇罢了。” 王武可不这么认为,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趁早接受吧,我有种感觉,以后可能还会看到更加匪夷所思的事。” * 很快就到了去会所正式上班的那天,余耿耿老样子在闹钟响第一声的时候睁开眼。 他昨晚睡得不太好,半梦半醒中好像发生了点什么。 他晃了晃脑袋,正准备去洗漱,一回头竟然看到余淮之已经醒过来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余耿耿默默地把手里的大铁链子收到了背后,当着对方的面,他着实下不去这个手。 他想了一会儿也就作罢了,凭余淮之的本事,一根铁链子是锁不住他的,况且这几天他们相处得还可以。 出门之前,余淮之突然唤了他一声:“耿耿。” 余耿耿回头:“怎么了?” 余淮之抬手,把他睡得翘起来的一撮头发往下压了压,然后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 余耿耿板着脸抱怨:“我出门赚钱很辛苦的,你还故意耍我。” 余淮之突然笑了笑,平时总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偶然间一笑,世间春光不及他三分颜色。 操。 余耿耿的心脏莫名漏跳了半拍,心  21 想一提到钱,余淮之就这么高兴,用钻进钱眼里都不足以形容他了。 目送他走后,余淮之冷静地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给老林打了个电话。 “过来接我。” * 第一天正式上班,余耿耿准时到达北极星会所。 孙经理到得比他还要早,笑容满面地把他迎了进去。 余耿耿警惕地瞥了他一眼:“我不会穿乱七八糟的衣服了,我上次看到了,保安们穿的都是黑色的警察制服。” 孙经理笑得更欢了:“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制服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就放在你的员工柜里面,去换吧。” 余耿耿噢了一声,从更衣室出来以后,没想到孙经理还是阴魂不散地跟着他。 他忍无可忍:“到底有什么事,直说吧,你这样很影响我工作。” 孙经理搓了搓手:“咳,是这样,会所这边呢给你安排了一个专门任务。” 余耿耿问:“什么活儿?” 孙经理说:“下午裴先生会过来我们这,你就全程跟在他身边,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余耿耿瞥他一眼:“就他那样,还需要人贴身保护?你不如多招几个保安好好保护一下你手下的人。” 要是裴云旗一时兴起又来个强取豪夺,以他的身份,谁招架得住。 孙经理不置可否,就算有人有那个荣幸被看上了,难道还会头脑发昏地拒绝裴先生吗,不扑上去都不错了。 等余耿耿的背影从转角处消失后,孙经理掏出手机,给裴云旗的贴身秘书发了一条短信,语气极尽谄媚之意—— “吴先生,麻烦转告一下裴先生,北极星会所今天是火辣制服专场,请裴先生务必光临。PS:花花已经来上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虽然会迟到,却永远不会缺席……(日常磕头认错 今天真的粗长了一把!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东方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知晓 5瓶;饭团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裴总说他下午很忙。” 孙经理看到吴秘书的回复后,倒也不慌,背着手乐颠颠地朝自己的办公室踱过去。 他在一行也呆了二十来年了,眼睛利得很,他昨儿个一眼就看出来了,裴先生和花花之间……有戏!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感情这种事,向来很难说的。 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在心里默默计算这个月的分红能有多少。 虽说有些对不起花花,但钱就摆在眼前,他哪能不赚呢。 再说了,以裴先生的身份,配任何人都绰绰有余,他这也是为了花花好。 另一边,余耿耿在走廊里碰到了几个保安同事,跟他一样身着黑色制服,擦肩而过时,他们总是用一种微妙的目光跟随着他。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喂,站住~” 身后传来一道轻软婉转的声音,调子拖得长长的,就跟唱戏一样。 余耿耿回头看去,一张分外熟悉的面容,是那个说要罩着他的烟熏妆小妖精,叫什么五月的。 五月眼含嫉妒地盯着他的脸,嘴上哼哼道:“你叫花花?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上次还在你面前说要罩你,如果你在裴先生那里认识了什么优质客户,可要第一时间介绍给我噢。” 余耿耿笑了笑:“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了你了,我已经上岸了,我现在在会所当保安。” “……孙建仁脑子被猪撞了吗!?” 五月难以置信地张着嘴,就昨天那情形,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裴先生对余耿耿兴趣不小,活生生的一棵摇钱树,孙经理那个老抠逼舍得放走? 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 年轻人穿着一袭剪裁合身的黑色制服,包裹得很严实,腰带把他的腰勒得格外细,衬得屁股又翘又圆,下面还有两条修长笔直的大长腿,。 不过是略略扫了一眼,五月都隐约觉得有些受不了,这么禁欲,太引人犯罪了。 五月在心底嗤笑一声,就说嘛,这套制服一看就是专门为余耿耿量身定制的,也不知道是要玩哪门子的情趣。 余耿耿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职业不一样了,但大家还是同事,以后轮到我罩着你了,如果有不规矩的客人敢对你动手动脚,你喊一声,我一定让他们从此看到你都绕道走。” 闻言,五月甩开他的手臂,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意思,都有了裴先生这个大客人,还要对我赶尽杀绝!” 余耿耿愣了一下:“不是,我是怕你受欺负。” 五月叉着腰,恶狠狠地点了点他的脑门:“要是没有客人对我动手动脚,我还怎么在这行混下去!现在行业不景气,攻不应求遍地飘零,我没有客人你养我啊?” 余耿耿默默地噢了一声。 被这么一打岔,五月也忘了余耿耿衣服不对劲的事,径直领着他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 休息室就在三楼尽头,那些来了会所还没开始正式上班的mb们,一般都会呆在这个房间里聊会天休息一下,等待夜幕的降临。 五月推开大门,原本叽叽喳喳的谈笑声,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动声色地往他们俩身上扫去。 人群最中央立着一个高挑精致的年轻人,指尖夹着一根烟,一双桃花眼似含了许多情。 余耿耿记得他,昨天这个人也被孙经理点到了名字,跟他一起排队进入了裴云旗的包房,他还是排在最前头的那个。 青林掐灭了手中的烟,一步步走近,声音里带着嘲讽:“这不是会所近来的大红人吗,五月你何必同他站在一起,人家已经飞上枝头变凤凰,早和你不是同一类人了……” 他是真心不服。 眼前这个叫花花的,虽说长得还可以,但自己也是拔尖水平,况且,论技术论身段,这人哪点比得过自己。 结果,裴先生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他当时在包房里不敢表现出什么,回到休息室后气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心里恨恨地想:他有我知情识趣吗!他有我善解人意吗!有我会卖弄风骚吗! 偏偏裴先生瞎了眼放着他不选,竟然去翻了花花的牌子。 青林觉得他北极星头牌的面子简直被人扔在地上踩。 五月看情况不对,把余耿耿挡在身后,蹙着眉看着对面的人——青林在会所里是出了名的手段阴狠。 虽说余耿耿上来就把裴先生抢走了,但大家各凭本事,谁也怨不着谁。 眼下看青林这个脸色,怕是来者不善。  22 余耿耿拉住五月的胳膊,把他往自己后面一扯,笑了笑:“行了,不用你去跟他们菜鸡互啄。” 他活动了两下脖子和手腕,不紧不慢地朝青林走过去。 中途,不知道是谁偷偷从人群中伸出了一条腿,试图绊他一跤。 余耿耿看也没看地直接踩了过去。 孙经理提供的靴子质量很不错,坚硬的后鞋跟踩在脆弱的脚腕处,发出咯噔一声脆响,那个偷袭的人顿时抱着腿惨叫连连。 周围的人被吓得退了好几步。 原本气焰嚣张的青林也僵在了原地,脸色嘴唇发白,硬着头皮说:“你干什么,不要过来,妈妈桑不会放任你这样为非作歹的。” 余耿耿扯了扯嘴角,眼眸漆黑地望着他:“我有这样的权利。你知不知道,保安除了保护你们不被人欺辱,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教训一下那些不听话的坏孩子。” 几句话的功夫,青林已经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余耿耿的手臂抻在他身旁的墙壁上,另外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伏在他耳边说:“你说你长得挺好看的,怎么说话做事之前就不动动脑子呢?” 青林胸膛起伏,呼吸越来越急促,脸颊上竟然泛上一层薄红,他垂着眼睫讷讷无言。 “下次再这样,我会好好教训你的。” 看到威胁的效果还不错,余耿耿拍了拍他的脸,拉着五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休息室。 青林的同伴们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老大竟然当着他们的面被欺负了,赶紧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怎么找回场子。 青林瞥了他们一眼,冷冷地说:“站住,都不许去。” 同伴们疑惑不解地看着他:“青林啊,你可不能心慈手软,再这样下去这个小贱人怕是要爬到你头上去了!” 青林咳了一声:“我说不准就是不准,别问了。” * 老手表厂小区,303室。 余淮之回头望了一眼这个他住了大半个月的出租房,虽然房间很简陋,但处处都有他和耿耿留下的痕迹。 老林朝他恭敬地低头:“老板,我们可以走了。” 余淮之嗯了一声,锁好门离开。 疾驶在路上的黑色轿车里,保镖们都一本正经地目视前方,余光却在偷偷地打量着后座上心不在焉的老板,以及他身旁的那条黑色大锁链。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正是前几天破门而入看到的那一根。 王武实在没忍住好奇心,凑过来问:“老板,你走就走呗,干嘛把这条锁链也一起带回来,是想放在身边永远铭记这个教训吗?” 余淮之按下心底的真实想法,只说:“留着以后教育他,囚禁行为是违法的。” 怎么教育这个问题就很值得探究了。 王武嘿嘿一笑,还要再问,却被余淮之打断了。 余淮之看他一眼,问:“我的手机带过来了吗?” 王武心里咯噔一声:“忘、忘带了。” 您也没说要带啊。 余淮之点点头:“哦。” 王武心里一喜,心说老板的脾气果然好了不少。 下一秒,余淮之随意地说:“回去后自己主动领罚。” 王武瞪大眼,死活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当初在老宅,余淮之踢二公子那一脚大家可都看得真真切切的,现在倒是知道护短了,连说都不让人说一下。 车内重新陷入安静。 余淮之望着窗外,想起了昨天半夜发生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是相当粗长的一章,但是剩下还有一点没有写完,先发一章,剩下的十二点之前发上来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沈岑 50瓶;38306846 41瓶;话唠与精分 40瓶;w 20瓶;造梦先生、吃了吗 5瓶;苏苏苏苏苏苏苏苏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余耿耿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光,特地买了新的窗帘,布料厚实,透不进一丝光线。 余淮之半夜莫名惊醒,睁开眼只看到一片黑。他缓了一会才想起这并不是自己的卧室。 已经是秋天了,晚上仍然有点热。 余淮之身上浸出一层薄汗。 胸口也沉沉的。 他低头看去,余耿耿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自己的怀里,像是很没有安全感一样,四肢紧紧缠着他。 他的头发有段时间没剪了,毛茸茸的,有一撮特别不服输的卷起来,扎在余淮之的下巴上。 有些痒。 一般情况,余淮之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处在不舒服的状态下。 唯独在这一刻,可能是太安静了,他躺了很久都没动。 余耿耿睡得很香,无意识地仰起头,换了个姿势。 余淮之感觉到有什么又轻又软的东西蹭过自己的双唇。 一触即离。 快得像是黑暗中的幻觉。 他终于忍不住,反应很大地抬起手,想推开余耿耿,刚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又停住了。 余淮之情绪很乱,连动作都变得矛盾起来。 若非要说一个原因的话,他不想把余耿耿吵醒。 余淮之僵持了很久,最后微微撑起身体,把壁灯扭到最暗的一档,他想看一看余耿耿的脸,没想到—— 怀里睡得面颊泛红的人,突然刷地睁开眼,黑色无机质的瞳孔看着他,手指捏住他的喉咙,指节蕴藏着可怕的力量。 余淮之皱起了眉头,低声喊道:“耿耿……” 余耿耿毫无反应,仿佛没有没有意识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嘴巴里含糊地咕哝了一声什么,松开手往后一倒,又合上眼沉沉睡去。 余淮之后半夜没怎么睡,睁眼至天亮。 他想不通为什么余耿耿身上会存在这么多充满矛盾的地方,谜团一个接着一个。 他以前是这样的性格吗。 打架的身手可以说他自学成才,拿回来的信封也能解释成他生财有道。 但是刚刚发生的一切呢? 余淮之突然很后悔以前太过忽视耿耿,以至于连他以前是什么样都不记得。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耿耿到底经历过什么。 天快亮的时候,余淮之做了一个决定,他该回去了,陈杰那边已经要拖不下去了。 有些事,只有回去后才方便查清楚。 还有一个人,他也是时候亲自去见一见了。 * S市,裴氏集团大楼。 吴东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正在打电话的裴云旗。 “… 23 …” 他摸着脑袋困惑不已。 明明之前已经按照老板的指示,直接拒绝了北极星会所的邀约,为何他今天看起来火气这么大呢? 或者说从G市回到S市的大本营后,裴云旗的心情就一直很差。 整个上午,无论是谁进去找他汇报工作情况,个个都被骂得灰头土脸的,就连公司里那个出了名的美女经理,同样被骂到哭着跑出来。 正揣摩上意,裴云旗突然从办公室出来了,走到吴东这边,敲了敲他的桌面:“今天晚上和林氏木业陈总的会谈安排好了吗?” 吴东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连声道:“已经安排好了,订了迁江路洛水河畔的位置。” 裴云旗嗯了一声,然后说:“他家的菜不合我胃口。” 吴东心里吐槽:去洛水河畔肯定是谈事情的,难不成还真的吃东西去了,再说了,老板您什么时候挑过菜好不好吃。 他又试探性的问道:“您看去天乐山庄可以吗?” 裴云旗板着脸否决了:“不行,我不喜欢吃粤菜。” “……” 接连好几次之后,吴东一个激灵,硬着头皮说:“那不如就去北极星会所吧,G市天气比这边晴一些,过去也方便。” 裴云旗沉吟了一下,不情愿地点点头:“嗯,就这样吧。” 话音刚落,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裴云旗有两个手机,平时用的那个基本上都是静音状态,另一个只存了两个特殊号码,一个给杜归,还有一个给他安排去G市保护杜归的保镖。 他打开手机一看,是一张略微模糊的照片。 看得出来是从对面的楼里拍的,照片上是一个小房间,里面堪堪放得下一张床,床上的被子鼓起一团,还配了一段简略的话:裴总,杜归先生已经把自己闷在家里好几天没有出过门了,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裴云旗拧着眉头,仔细地看了好几遍照片。 为了杜归的安危着想,他现在还没有办法名正言顺地出现在他面前,就在他对面楼买了一套房,正对着他的卧室。 有空的时候会过去住一晚。 裴云旗曾经叮嘱过手下人,杜归有什么不对,要在第一时间给他发来消息。 看来情况有些严重。 裴云旗抽完一根烟,回复道:“我晚点过去,你们看好他。” * 外面华灯初上,北极星会所渐渐热闹起来。 五月见识到余耿耿强悍的身手过后,就一直双眼放光地跟在他身后,嘴里还念念有词:“姐妹之间自给自足,赚了赚了。” 余耿耿脚步加快:“…………” “对了!”五月拉住余耿耿,兴致勃勃地道,“快到时间了,我带你去准备一下。” 余耿耿茫然地想:我一个保安,还要准备什么行头吗? 五月无视他的反抗,强行把他带去了自己的私人化妆间,这是历代头牌们才能拥有的待遇。 他把余耿耿按在座位上,手上挥舞着三根化妆刷,跟他推心置腹:“不是我说,你现在这样根本不行,裴先生就算对你有兴趣也是一时的,时间久了出现更心动的人就会把你抛在脑后。来,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化腐朽为神奇,活活勾掉他的魂!” 余耿耿非常抗拒:“真男人化什么妆。” “就是因为太man了才要化的!”五月一脸的怒其不争,“你看看镜子里的你,坚毅的眼神,不屈的薄唇,点你的客人难道是想让你站在旁边给他唱进行曲吗?” “……” “所以啊,脸上要加一点腮红,嘴唇上再给你涂一点水当当的唇膏,哎呀不要动!没有颜色的!眼神放软一点知不知道,对,就这样,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样子……” 余耿耿怔怔地看着镜子,里面的人眼睛湿漉漉的,嘴唇微张,整个人从头到脚泛着粉,明明没有做什么特殊的表情,却莫名激发出人的摧毁欲望。 “……” 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镜子,仓皇逃窜:“不行,我绝不允许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说句不好听的,真的太骚了。 “听话,我这是为你好。”五月阴阴地笑了笑,拿着罪恶的化妆刷,步步逼近。 关键时刻,孙经理推门而入,打断了这混乱的一幕, 他板着脸呵斥了五月一句,紧接着又转过头来,笑容满脸地对余耿耿说:“我找你找了老半天,快快,财神爷早就到了,他急需你的贴身保护。” 贴身两个字还特意着重强调了一番。 余耿耿看见他就跟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赶紧跑出去:“来了来了。” 孙经理见到他这幅急不可耐的样子,顿时老怀大慰,心说他就知道的,怎么可能有人抵抗得住裴先生的魅力呢,要是他年轻个二十岁,就自个上了。 他正准备跟着出去,五月叫住了他。 “孙经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和花花说清楚?” 孙经理回头瞥了眼,缓缓说:“过程不重要,只要是结果是大家都想看到的就可以了。” 五月的声音透着凉意:“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他可不是能随便糊弄的人,小心翻船。” 孙经理轻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 七楼,包房。 裴云旗嘴里衔着一根烟,身上带着酒气,看起来还算清醒,只是心情似乎不怎么好。 一旁的陈总已经是连坐都坐不稳了,说好了来谈谈项目合作上的事,本来大家先喝点小酒热热气氛挺顺利的,没想到这位裴总自坐下来后就开始拼命灌酒,拦都拦不住。 陈总吓得不行,只好在一旁陪酒,裴总喝一杯,他就陪两杯。 没多久,扑通一声,吴东上前接住陈总,低声道:“陈总好像喝醉了。” 裴云旗摆了摆手:“去把他安置好。” 吴东扛着陈总退了出去,包房里只剩下裴云旗一个人。 他衬衫领口的扣子不知道何时已经解开了,盯着酒杯,眼底情绪莫名。 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没有选择先去看杜归,反而先来的会所。 难道这次的合作在他心里有这么重要吗。 倒也未必。 裴云旗不敢细想。 他自嘲地笑了笑,或许自己不该困于回忆,是时候把目光方向远处,毕竟杜归还等着他在。 酒喝得太多,他站起身,准备去上个厕所。 一推开门却看到了孙经理。 孙经理扶住他,探头往里看:“裴先生,花花不在里面吗,他比我先过来的呀?” 裴云旗挥开他的手,脑子里迟钝地想,花花是谁,名字真难听……噢,想起来了…… 孙经理很有眼力劲儿:“裴先生,您这是要去厕所,需要我陪您去吗?” 裴云旗瞪了他一眼: 24 “不用!” 长得跟个老树疙瘩一样,还陪他去上厕所,怎么,大家一起欣赏你那老树根啊…… 他镇定自若地大步往外走去。 刚拐了个弯却不巧地撞上了一个大型欺凌现场——几个打扮非富即贵的年轻人,正推推搡搡地围住了一个高瘦的身影。 裴云旗冷冷地瞥了一眼,不打算掺合进去,毕竟他向来不是一个很有善心的人。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刻骨铭心的名字。 “哎,你们说,这人长得像不像是余耿耿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二更! 今天的英俊真的老实又靠谱,真男人,粗长了一把!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顾小猫儿、雨爱纷纷、云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皮皮凯的老婆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余耿耿从五月的化妆间仓皇逃出来以后,扯了扯衣服,赶紧朝孙经理说的包房方向走去。 边走还边用手擦自己的脸颊,试图把妆容擦淡一点。 他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化妆,并不知道需要专门的卸妆水才能洗干净脸。 余耿耿的这番举动,只会让他的脸和嘴唇都被弄得更加红,任谁看起来都是一副粉面含春的模样。 走廊对面,一群喝得东倒西歪的年轻人,勾肩搭背朝余耿耿走过来。 擦肩而过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忽地伸出一只手臂拦在他身前。 拦住余耿耿的人叫边洋。 他前不久捧戏子捧得过了火,被长辈拘在家拘了整整两个星期。 今天难得和几个哥儿们出来透透气,正准备赶去下一个场子,一抬头却发现前边来了个长得含羞带怯的年轻人,是他以前最喜欢的那款,忍不住伸出了罪恶的魔爪。 没想到,看清楚脸之后,吓了好大一跳,连酒都醒了大半。 “……操,余耿耿?!” 边洋震惊地踹了旁边人一脚,“哎,你们看这个人长得像不像余耿耿那个傻逼?” 那人把头凑了过来,打量了一眼,开玩笑地感叹道:“听说这次余耿耿不知道又干了什么,把他哥得罪惨了,难不成已经沦落到窑子里面了吗……” 一群人挤眉弄眼地笑了半天。 其中一个和余耿耿以前走得比较近的公子哥,说了句公道话:“得了吧,就余耿耿那个混脾气,就是一头撞死也不可能出来卖身的,他以前就最瞧不上这种人了。” “呦,你还不知道吧,外面都传遍了,余耿耿根本就不是余家的亲生儿子,血型对不上!我一个叔叔是市中心医院的副院长,他老婆告诉我妈,被我偷听到的。” “……还有这种事!” 对面,余耿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脸蛋两侧虽然透着红晕,眼神却冷冰冰的:“麻烦让让。” “喂,你叫什么名字。”边洋露出恶意的笑容,伸出手想要揪住他。 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被少年躲了过去。 再抓,又没抓到。 几个回合后,边洋恼羞成怒:“操,还挺灵活的,今天不把你摁在地上我就不姓边!” * 余耿耿头疼地立在原地。 原主怎么这么能折腾,到处都是敌人,就不能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富家公子吗。 他拍拍屁股倒是走得干脆,只是连累自己给他收拾这些烂摊子。 毕竟是第一天上班,余耿耿还不想惹事。 没想到这几个公子哥儿们像是起了兴致一样,缠着他不放,还越逼越紧。 余耿耿微微抿着唇,他想好了,实在避不过去的话,就让这群垃圾们感受一下社会的毒打。 正要撸袖子,余光却瞥见站在不远处的高大男人。 余耿耿的身体立刻紧绷起来,心说这位不好好在包房里呆着,出来瞎溜达什么,幸好他还没有动手。 他之前在裴云旗说过他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才进的北极星会所。 试问,一个穷得卖身的mb不仅身手了得,还能把身量相似的几个大男人全都打趴下,这要是被看到了,余耿耿完全没法解释。 他眨了眨眼睛,心思绕了好几圈,一咬牙,干脆扬声喊了句:“裴先生,快救救我,这儿有几个不长眼的想要欺负你的人。” 孙经理都安排他去做裴云旗的贴身打手了,四舍五入他就相当于是他的人了,没毛病。 这一声喊,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拉到了原本打算置身事外的男人身上。 不远处,裴云旗也终于看清了人群中被包围住的那道身影究竟是谁。 在他眼中,余耿耿被逼得紧紧靠在墙壁上,眼神惊慌,脸颊微红,身上还穿着一身禁欲的黑色制服,一副被欺负得哭不出来的模样。 可怜巴巴得要命。 裴云旗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大家殴打我之前,务必听我解释一句,假日回家了,真的没法码字,这一章还是躲在房间里偷偷码起来的。 虽然短小却精悍,等会我就继续码字的,明天上午肯定能看到一章粗长的!(不然倒立磕头 评论前三十都有红包,大家中秋快乐呀~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eg、demete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晚春初夏啖肉天儿、dddd 10瓶;all×叶 7瓶;20405443、七九八木 5瓶;无昵称、月兔、Me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裴云旗有些生气,前几天余耿耿还神气活现地怼得他无话可说,怎么就被人欺负成了这个样子。 ……总之,不关他的事。 他蹙着眉头远远地看着那边。 那群年轻人将信将疑地顺着余耿耿的目光回头瞥了眼,倒真有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那。 个子很高,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太多,气势却是他们拍马都赶不上的。 有个叫博文的,家里路子广,他盯着裴云旗看了好一会,突然脸色大变,扯了扯边洋的手臂:“洋哥,算了,咱换一家玩吧。” 边洋甩开他,冷着脸骂:“急什么,这人算什么东西,识趣的话就该滚远点。” 在G市这个地界,除了余耿耿他哥,哪个人不得给他老子点面子。 博文不但没有被他这话安慰到,反而惊恐地后退了一步,小声暗示他:“边、边洋,这是裴先生,从S市过来的那位。” 闻言,边洋脸白了白,不像余耿 25 耿有个好哥哥在前面顶着,他已经插手家里的业务了。 传闻S市当家作主的裴先生,喜怒无常,睚眦必报,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下场惨到连人都不想当了。 边洋惴惴不安地想,哪有这么巧,这个mb说不定是在瞎攀关系。 要是换成其他人,边洋还真拿不准,毕竟余耿耿这张脸相当不错。 只不过,裴云旗是出了名的爱江山不爱美人。 这位自在圈子里露头开始,还从没有传出过养小情儿的消息,洁身自好。 不光如此,裴先生极其厌恶别人往他身上倒贴,谁碰他一下,都会发好大脾气。 这个mb若是想借着他来逃离自己,那可真是打错主意了。 边洋挂上社交场上的笑容,低头问好:“裴先生,好巧,竟然在这遇到您了。” 说完,抬眼打量他的神色。 裴云旗的情绪藏得很深,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 边洋硬着头皮又问:“裴先生,您要把他带走吗?” 话一说出口,他心里就后悔了,裴云旗是什么身份,自己竟然真的去问他和一个mb有没有牵扯,无论回答是真是假,都显得他很蠢。 边洋现在只希望裴先生千万不要记得他。 平时,边洋闯了再大的祸,顶多被家里长辈训斥一顿就过去了。 如果得罪了裴云旗,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裴先生要是真的想整谁,都不用亲自动手。 边洋的手指因为太过紧张,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 余耿耿趁其他人不注意,从他们的封锁圈中突了出来,一口气跑到裴云旗旁边。 裴云旗没看他,目光一一扫过对面的几个人,转身离开。 边洋松了口气,扬眉喊道:“把这个胡说八道的玩意儿给我按住,我今天教教他怎么做人。” 余耿耿并不气馁,他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等裴云旗一走他就动手。 谁教谁做人还不一定呢。 “还不跟上。” 裴云旗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余耿耿说。 余耿耿愣了愣,默不作声地跟上。 边洋他们几个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 余耿耿诚恳地表达谢意。 裴云旗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脸色不太好。 余耿耿想了想,跟着他往前走。 他现在很担心一个问题,裴云旗有没有听到那些人喊他的名字,是不是开始怀疑了。 “受伤了吗?” 余耿耿回过神来,偏头看他,裴云旗目视前方,好像刚刚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余耿耿笑了笑:“没什么,不过你要是再来晚点,就不好说了。” 恐怕那群人会被他捶爆狗头。 这话在裴云旗听起来却完全变了个意思。 身旁的人眼神幽怨:幸好你在,你要是来晚点,我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裴云旗拿出手机,把刚刚拍下来的照片发给吴秘书,言简意赅:帮我查出照片上的人都是谁,他们几家的生意不要来S市做。 动静闹大一点,有些人才会长记性。 * 余耿耿一直跟在裴云旗身后,直到进了厕所,他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味,以为他又不舒服。 真是难得的缘分,就见了渣攻两次,每次都跟他一起上厕所,恐怕连杜归都没有这个待遇。 余耿耿的工作是贴身保安,有必要看顾一下他。 裴云旗正要拉下裤链,余光却瞥见某个人抱臂倚在墙壁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阴沉:“你跟着我干什么?” 余耿耿毫不犹豫地把孙经理给卖了:“他让我跟着你的。” 裴云旗心说,孙建仁这个老贼给他等着。 总不能因为别人看着就不放水了,他冷静地做自己的事。 余耿耿看他不太自在,便没话找话地缓和气氛,可能因为一直盯着某处的原因,下意识的就道:“裴先生,您小便分岔吗,水柱大不大?” 裴云旗手下一抖,差点歪了。 余耿耿连连道歉:“哎哎,裴先生不好意思,我这人就爱满嘴跑火车,您别介意。“ 裴云旗黑着脸,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整个放水过程。 * 余耿耿又跟着裴云旗回了包房。 房间里酒气冲天,他看着桌面上整排的空酒瓶,夸张的哇了一声:“几个菜啊,喝这么多。” 裴云旗看他笔挺地戳在门口就格外心烦,道:“你要么滚出去,要么就坐过来。” 余耿耿正经地说:“不行,我今天的身份是您的保镖。” 裴云旗脸上露出嘲讽般的笑意,不就一个制服专场,还挺入戏的,那副身板打得过谁。 他说:“就算你是保镖,我身为你的雇主,命令你坐过来,你是不是应该听从?” 余耿耿想了想,说的有点道理,于是就坐了过去。 裴云旗下巴点了点茶几旁边的冰桶,使唤道:“帮我倒酒。” 余耿耿看着里面有些好奇,上辈子他滴酒不沾,无论是在搏击场上,还是偶尔被老板带出去撑场子的时候,作为一把最锋利的刀,他自然要时刻保持清醒。 裴云旗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喝得起劲,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角有些红。 余耿耿忍不住拿了个玻璃杯,给自己倒了点,怕度数太高,还掺了苹果汁。 学着裴云旗的样子,仰着头一饮而尽。 “咳咳——” 辛辣涩口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苹果香气,直冲脑门。 还行,能接受,但是不大好喝,着实对不起它如此昂贵的价格。 也有可能是没喝习惯。 余耿耿帮裴云旗添完酒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次放的苹果汁多了一倍。 *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酒瓶已经在台子上放不下了,滚落了一地。 裴云旗之前就喝了不少,眼下醉得更厉害了。 他懒懒地往后一靠,阖着眼醉意朦胧,安安静静的。 余耿耿看他坐得快滑下来了,就走过去,想要把他扶着躺好,然后去找孙经理交差,今天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没想到,手刚刚触到裴云旗的衣服,却忽地被大力捏住,手腕被捏得生疼。 余耿耿本来是想粗暴点挣脱出来,但见裴云旗已经醉糊涂了,名义上还是自己的雇主,便按捺住了殴打他的本能。 喝醉的人向来都力大无穷,只犹豫了几秒钟,余耿耿立刻被裴云旗扯了下去。 沙发不算宽敞,再加上他们两个大男人,身量都挺高,难免有一些触碰和交叠的地方,温度烫得惊人。 裴云旗在上,余耿耿在下。 这个位置有点危险,男人的喘息声仿佛近在耳畔。 余耿耿反应很快  26 ,面无表情地推他:“裴先生,起来一下!” 裴云旗被吵醒,微微抬起上半身,眼神漆黑,眼眶通红,紧紧地盯着身下人的脸。 余耿耿沉默地和他对视着。 裴云旗突然伸手掐住他的喉咙,语声又低又沉:“你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  躺平任殴打,请大家轻一点噢,评论前三十有红包,逃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还没想好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沈岑 30瓶;莫有桀钰 5瓶;风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面对这句质问,余耿耿的第一反应是自己隐瞒身份的事被拆穿了。 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喉咙被掐住,他略有些心虚地说:“裴先生,等等,你先听我解释,说来话长……” 裴云旗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红着眼睛,依旧低低地重复着:“余耿耿,你骗我。” 余耿耿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裴先生……你知道我是谁吗?” 裴云旗视线牢牢地落在他的脸上,没说话。 余耿耿松了口气,应该没有认出他来,可能是喝醉了的缘故,把他和高中时代的余耿耿弄混淆了。 跟喝醉了的人是没法讲道理的。 余耿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裴先生,先松开手,大家都是铁血硬汉,打架还掐人脖子,未免太落下乘了,不如坐下来好好聊聊。” 裴云旗虽然喝醉了,思维逻辑还是很清楚的,他摇摇头,指责说:“你又想骗我。” 余耿耿:“……” 主角攻喝醉了怎么跟智商直线下降了一样。 余耿耿见劝不动他,干脆直接去掰他的手。 裴云旗也跟着较劲,不仅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甚至越掐越紧。 “你快给我松开。” “不。” “妈的,你松不松,我喘不过气了,咳咳。” “不!” 双方拉扯了半天,余耿耿忽地泄了气,他跟一喝醉的人闹什么呢。 裴云旗见他不挣扎了,也微微松开了手上的力道,就这么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余耿耿瞥了他一眼:“你说说我骗你什么了?” 裴云旗沉默了片刻,脸上的表情很难以形容,几乎称得上是难过了:“我没有朋友,你说你是我的朋友,结果是骗我的……” 余耿耿愣了愣,接着耐心地问:“还有呢?” “你和别人打了赌,我是你们拿来取笑的噱头……” “我妈病重,你说帮我申请了转院治疗,还从国外请了最好的医生团队……实际上……是把我妈转去了临终疗养医院,你根本就没想过帮我一把……” “我知道……其实我妈治不好了,但我还是恨你,你给了我希望,又亲口告诉我这一切不过是你用来接近我的手段……” “自始至终,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骗我。” * 从裴云旗低沉沙哑的嗓音中,余耿耿大致拼凑出了当年的真相。 他听得怒火中烧,原主个混蛋玩意儿。 裴云旗不过上高中的年纪,既要顾及学业,又要兼职赚医药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可想而知背负着多么大的压力。 没想到,却成了原主和其他公子哥儿们眼中的消遣工具,还牵连上了他的家人。 人命关天,这样丧尽天良的事被权势压了下去。 最后,只有裴云旗一个人跌落深渊,身后没有灯火,身前漆黑一片。 虽然这些事并不是余耿耿做的,但是他现在顶着原主的躯壳,心里不由得有些愧疚。 他伸出手,覆住裴云旗的眼睛,一字一顿,极为认真地说出迟来的道歉:“对不起。” “……” 手心被阖动的睫毛轻轻划过,痒痒的,还隐约感受到了些许潮湿。 余耿耿有些不知所措,拍了拍裴云旗的肩膀:“裴先生,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先起来再说。”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刺激到他了,他猛地挥开他的手,突然俯身凑近,看着余耿耿。 包房里隔音效果很好,一时间,静得似乎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裴云旗缓缓开口,声音又冷又硬:“但我现在有钱有势了,所以我要弄死你。” “……” 隐瞒身份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余耿耿的态度十分直接——趁裴云旗不注意,一个手刀劈在了他后脖颈上。 前一秒还在恶狠狠放话的暴君,下一秒闷哼一声失去意识,重重地倒在了他身上。 余耿耿叹了口气,果然,还是用拳头解决事情比较快。 他正准备推开身上的人,门口突然传来动静。 * “老板,我已经把陈总安置好了。” 吴东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而入,猝不及防,看到了差点让他眼瞎的一幕。 他那位全S市最冷心冷肺的霸总老板,竟然情难自禁地扑在了一个年轻人身上。 两人都衣衫不整,裴云旗的身体完全罩住身下的人,只能隐约看清余耿耿的脸—— 脸色绯红,气喘吁吁。 怎么看怎么让人不忍直视。 “……” “……” 吴东动作机械地转身往外走,心里已经在考虑,和哪一个嘴严的同僚分享这个惊天大秘密。 “等等,站住!” 余耿耿大声喊住他,要是让吴秘书就这么走出去了,明天那个孙经理就能把他打包好送到裴云旗的床上。 吴东顿了顿,往后指了个方向:“最里面有个小房间,缺什么东西去床头柜里翻,基本上都有。” 余耿耿心里骂了一声:“裴先生好像醉倒了,麻烦你帮我把他搬开一下。” 吴东一愣,赶紧又转了回来。 他跟着裴云旗也跟了挺多年了,基本上没有看到他醉倒过,无论在什么样的局上,他都记得时刻保持清醒。 就算是当年刚进入裴氏的时候,被正房太太生的孩子逼着灌酒,裴云旗都能不在众人面前露短,回到家后,把身边的人赶了出去,一个人在屋里昏了整整两天。 吴东走到沙发前,裴云旗紧闭着眼睛,看起来真的喝醉了。 余耿耿朝他无辜地摊开手:“你看吧。” 吴东把裴云旗的手臂往自己肩上一搭,扶着他离开。 一股牵扯的力道让他停在原地。 吴东目光下移,裴云旗不知道何时紧紧抓住了余耿耿的手腕,力道大得要把他骨头捏碎。 余耿耿倒是很能忍痛,还有闲心冲吴秘书微笑。 吴东手上暗暗使劲,僵持了几秒,还是  27 没掰赢他老板。 裴云旗的手就像是有执念一样,死死地嵌在余耿耿白皙纤细的手臂上。 见此情景,吴东显得有点为难:“这……” 老板肯定不会在陌生的地方过夜,那就只能委屈这个mb了。 他低咳了声:“看来要麻烦您先跟我一起送老板回家了。” 余耿耿不太愿意:“我快下班了,不提供出台服务。” 吴东说:“钱不是问题。” 余耿耿笑了笑,没说话,侧头看了一眼裴云旗。 他拧着眉头,嘴唇紧抿,一副就算是在睡梦中都不安稳的样子。 余耿耿难得动了恻隐之心,说:“罢了,我跟你一起回去。” * 离开会所前,余耿耿跟孙经理说了一下大致情况,隐瞒了裴云旗是被他打晕的事。 孙经理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放鞭炮欢送他们,笑眯眯地说:“花花啊,你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在家好好休息,我给你放两天假。” 余耿耿默默地接过他手里的黄信封。 吴东去开车,余耿耿扶着裴云旗在会所门口等他,男人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淡淡的酒气混杂着乌木的香味,无孔不入地包裹住了他。 黑色轿车稳稳停下,吴东下来帮忙。 余耿耿说不用,手上发力,直接把裴云旗塞进了后座,自己也跟着坐了上去。 轿车发动后,吴东二话没说,直接升起了隔板,喜滋滋地等着老板明天给他升职加薪。 作者有话要说:  有还没睡的小天使吗,吱一声发红包,白天有二更的~ 偷偷翻评论,看到一个可爱留言——“在吗,更新。”我承认,那一刻我仿佛感受到了来自霸总的关爱,有点怦然心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meter、雨爱纷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南栀 45瓶;云风 20瓶;沈岑 10瓶;久时如今 5瓶;专业等文一万年 2瓶;瓜豆、自负凌云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夜色渐深,黑色轿车在柏油马路上疾驰,两旁的路灯早已亮起昏黄的光。 余耿耿摸了摸隔板,饶有兴趣地喊了一声:“吴助理,听得到吗?” 隔板前方毫无动静。 他勾起唇角坏笑,看来隔音效果不错,吴助理心可真大。 裴云旗原本是靠在后座上,不知何时慢慢地滑向身边的肩膀上。 车窗外的光影从他的脸上略过,余耿耿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苍白的脸色,眼底下面微微发青,看起来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刚刚吴秘书在,他没好意思下手,这会只有他和裴云旗两个人,终于没什么顾忌了。 他用力拍了拍男人的脸:“裴先生,快醒醒。” 裴云旗一动不动,醒着的时候阴郁森然,闭着眼睡觉的样子却乖得像个正常人。 余耿耿不由得有些心虚,那个手刀明明没有打太重,按理说也该醒了。 车子不知道压到了什么,忽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裴云旗的身体毫无防备地往前倾倒。 余耿耿眼疾手快,赶紧往后一拉。 结果用力过猛,砰的一声,裴云旗的脑袋又重重地砸到了车门。 余耿耿不忍目睹地别过头。 这次,裴云旗总算有反应了,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呻、吟。 出于担忧,余耿耿凑过去,揉了揉他被撞到的后脑勺:“裴先生,你怎么样了?” 裴云旗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些什么。 余耿耿听不清,干脆俯下身拿耳朵对着他。 他的声音轻得近乎听不见:“痛……” “啊。”余耿耿这下更心虚了,要是因为他的失误,一不小心把主角攻给活活撞傻了,那他罪过可就大了。 他又问:“是哪痛?头痛,还是后颈痛。” 裴云旗脸色、嘴唇都白得像纸一样,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了许多冷汗,他勉强睁开眼,迷惘地看了余耿耿一眼,认出他是谁后,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你怎么在我旁边?” 裴云旗推开他坐直,肢体绷紧,右手缓缓地往座椅下面移动。 余耿耿心说我倒是想走呢,你把我拽得死紧。 他举起双手以示清白:“这是一个误会,裴先生您之前喝醉了,抓着我不放,您现在好点了吗?” 余耿耿不知道裴云旗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心里去,不过,他右手的动作停住了,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手腕。 余耿耿跟着瞥了眼,白皙的肌肤上,因为血液不流畅,留下了一道乌青吓人的痕迹。 “你最好没有说谎,说了半个字,我都会把你送去跟曼斯作伴。” 曼斯是裴云旗养的一条纯色大蟒蛇,爱吃生肉。 余耿耿睁大眼睛,老实地噢了一声。 裴云旗不再理他,皱着眉头阖上眼,他感觉到身体开始发热,意识一点点消散,这是个不好的预兆。 余耿耿看情况不太对,用力地敲了敲隔板,高声喊道:“吴助理!” * 吴东听到隔板后方隐约传来的撞击声后,一脸佩服地吹了个口哨,不愧是他老板,都醉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能雄风不减,金枪不倒。 要不是他这会开车不能分心,不然早就在同事群里实时转播战况了。 吴东本来还乐呵呵地听着的,结果越听越不对劲,不对啊,这个力度未免也太大了吧。 按着这么个撞法,再撞下去,感觉那个年轻人的小身板都要给活活撞散了。 他按下一个按钮,隔板缓缓降下,露出一条缝隙。 吴东看了眼后视镜,模模糊糊地看到后座上的两道身影紧紧靠在一起,他不敢细看,目视前方小声问了句:“老板,有事吗?” 余耿耿正敲得一肚子火,让他先靠边停车:“裴先生身体不太舒服,直接去医院。” 吴东面色一沉:“老板不喜欢去医院。” 何况他身上的枪伤还没有好完全,这种情况下更不能贸贸然地暴露于公众视野下。 不去就不去吧,免得到时候查出来他头上的撞伤,没法解释。 余耿耿退而求其次,扫了眼四周:“那车上有没有备止疼药和退烧药?” 吴东凝重地摇头:“这辆车最近才提的,没有准备。” 余耿耿叹了口气:“你先往前开吧,看看附近有没有药店。” 北极星会所作为一个和法律打擦边球的销金窟,因为职业的特殊性,位置也很偏僻。 吴东往前开了半天,终于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丛幽幽的灯光,不过巷子太窄了,车子进不去。  28 余耿耿说:“我过去看看。” 吴东连声应道:“好的。” 等余耿耿走远后,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不过是一个会所里卖的,自己怎么不知不觉中就开始听起了他的指挥。 他跟着裴云旗这么多年,形形色色也见过了不少场面,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人。 目光坦荡,做事利落,举手投足间莫名有一种压迫感。 与他这副漂亮秀气的外表全然不搭,倒是挺吸引人的。 * 深秋的风迎面吹来,道路两旁的树林簌簌作响。 余耿耿还没有回来,裴云旗就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冷静地问吴东:“我们现在在哪?” 吴东说:“从北极星会所出来半小时了,离北庭新城还很远。” 裴云旗在G市有好几处住所,北庭新城是他最常去的。 吴东看了一眼老板难看的脸色,又补充道,“之前那位,跟您一起上的车,您半路上身体不舒服,他下去买药了。” 裴云旗问:“走了多久了?” 吴东说:“有十来分钟了。” 腹部涌上一阵一阵的抽痛,后脖颈那块也有些酸疼,裴云旗忍受着身体的不适,缓了一会儿后,慢慢地想起了失去意识之前的事。 ……喝多了酒,似乎是认错人了,把花花当作了高中时期的那个人。 还对他动了手。 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然后……自己好像还…… “……” 操。 裴云旗一拳砸在座椅靠背上,眉目阴沉,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杀人灭口。 吴东又请示道:“老板,我们现在怎么办?” 裴云旗抿了抿唇,心里还惦记着杜归的情况,缓缓道:“不用等他了,也不去华庭,去上次新买的那套。” 吴东顿了一下,说:“是。” 车门关上,裴云旗往后靠了靠,强迫自己的身体早点习惯这样的疼痛,忍过去就好了,他一贯是这样的。 * 车子正要重新发动时,一张惨白的脸幽幽地贴在了后座车窗玻璃上。 裴云旗的余光下意识地瞥了玻璃一眼,身体都绷紧了。 ……妈的,什么玩意儿!? 他让吴东先等一等,沉着脸降下车窗。 车外的年轻人往后挪了挪,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喘着气说不出话,用眼神示意裴云旗赶紧把门打开。 裴云旗不耐烦地给他开了车门。 余耿耿嗖地窜上来,从车载冰箱里摸出一瓶水,歇了好了一会后,装作很委屈地说:“你们怎么不等我,我要是再跑慢一秒,就被你们丢在这荒郊野岭了,车都不好打。” 裴云旗漠然道:“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余耿耿塞给他一个塑料袋:“前面那个亮灯的地方是个小卖部,没有药卖,往后面走个几百米才有个小药店,我累得要死,你们居然不声不响地就要扔下我不管。” 裴云旗想发脾气,又忍住了。 余耿耿说:“你看看药能不能吃,我把医生推荐的都买了一份。” 裴云旗挑拣了两盒出来,就着冰水服下。 轿车重新发动。 余耿耿咳了一声,才说:“裴先生,您刚吃的药,还没给我钱呢。” 车里的气氛沉寂得让人害怕。 余耿耿犹豫着继续开口:“您不会是……想赖账吧?” “……”吴东想把耳朵捂上。 裴云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很平地说:“要钱是吧,好啊,等我回家拿给你。” 余耿耿噢了一声,定下心来。 车子越开越偏,最后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区停下来,以裴云旗的身份来说,住在这种地方简直过于寒酸了。 吴助理远远地目送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 走进单元楼,裴云旗推开余耿耿伸过来的手。 “我自己可以走。” 他的烧还没退下去,脸上露出些病态的潮红。 余耿耿无辜地耸了耸肩。 要不是药钱还没报销,他还真不想管。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太难了,再也不敢提加更了,潸然泪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mete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橘子折猫、咻咻咻— 5瓶;藴鸢 2瓶;我是你的小天使、饭团乖、自负凌云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进了门,裴云旗打开灯,没有管身后的人,拿着浴巾往浴室方向走去,他难以忍受身上的酒气。 余耿耿出声叫住他:“你现在发着烧,要是等会儿晕过去了,我要不要冲进去救你?” 裴云旗回过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你最好别进来。” 余耿耿见劝不动他,只好随他去:“那你去洗吧,我在外面等你。” 裴云旗扯了扯嘴角。 哐的一声,浴室的门被重重地关上,哗啦啦的水声隐隐传了出来。 余耿耿心说,这人发着烧还这么大的火气,也不怕燥得慌。 他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房子内部面积很大,看起来像是两套打通后并在一起,应该有重新翻修过。 冷淡简洁,大面积的黑色与白色设计,很符合裴云旗的个人风格。 余耿耿穿过客厅走向厨房。 习惯性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东西,估计是吴秘书准备的,不过旁边冷灶冰锅,一看就是很久没有开过火了。 余耿耿睁着眼,不自觉有些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行吧,最后一次了,就当把原主欠下的债一次性还清。 余耿耿挑挑拣拣翻出了几样菜,下了一碗肉丝面,还顺便弄了两道开胃的小菜。 * 裴云旗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余耿耿端着碗从厨房里走出来,雾白的热气蒸腾而上。 他今天晚上本来就没吃什么,光顾着喝酒去了,食物的香味顿时勾得肚子轻轻咕了一声。 余耿耿也抬头看了他一眼。 裴云旗裹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浴袍,水珠从他的发梢低落,滑过敞开的胸膛、腹肌,直至消失不见。 靠,这身材…… 余耿耿羡慕得不行,他这具身体怎么练都练不出这种效果,练了半个月,皮肤仍是又细又白。 他掩饰性地转开话题:“裴先生,我下了碗面,您先吃着,我得回去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余耿耿跟余淮之说晚上九点下班,现在都快十二点了,等回去后,他怕是又要发脾气,不知道掏出黄信封,能不能让余淮之心情好点。 裴云旗瞥了眼桌面上那碗  29 热气腾腾的面,走到桌子旁坐下,拿起了筷子。 “家里没有零钱,明天吴东会联系你的。”他缓缓开口。 靠,不早说。 余耿耿跑去玄关的软凳上穿鞋,孙经理特地给他这身黑制服搭配的长靴,又酷又攻气,就是特别不好穿,每次穿脱要搞半天。 裴云旗看着他,忽地出声:“你不饿吗?” 余耿耿头也不抬地说:“是有点饿,不过家里还有个人等着我在,我得回去给他做饭,不然他又要强迫我跟他赌牌了。” “……” 裴云旗缓和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许多。 他今天情绪一直不太好,此刻更甚。 他紧紧地捏着手里的木筷子,几乎要把它折断。 * 余耿耿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裴云旗,总觉得他一个人坐在偌大的餐桌旁看起来孤独又可怜。 裴云旗没再说什么,埋头吃面,动作绝对算不上斯文。 小时候饿惯了,他吃起饭来一直狼吞虎咽。 被接回裴家后,第一次大桌吃饭,全桌人都停下来看裴云旗。 他一开始是改不掉这个习惯,到后来,已经没有人敢说他什么。 裴云旗干脆就懒得改了。 为此,S市的上流圈子总是私底下笑他,不是正房太太养大的,永远改不了那股泥腿子的气息。 “那我走了啊,你吃了药的,晚上就别喝酒了。” 裴云旗嗯了一声,不耐烦地看着他,眼眸深处似是涌动着深沉的漆黑。 余耿耿怔了一下,不知道是眼花还是别的什么,自己似乎从他眼中看到了一股子恨意,还夹杂着别的什么。 应该是看错了。 余耿耿挠了挠脑袋。 裴云旗从一个父不详的私生子起步,最后在S市的金字塔顶端立住脚,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惊险。 若不是主角光环加持,换成任何其他人,都不可能有这个成就。 裴云旗现在有身份有地位,将来还会抱得美人归,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 路边,余耿耿站在冷风中瑟瑟发抖,这么晚了,出租车不好打啊。 明天吴秘书要是不给他报销打车费,他势必要讨个说法。 余耿耿现在可是要养活两个人。 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车,他赶紧上去,搓了搓胳膊:“师傅,在手表厂老小区前面的便利店停一下。” 他默默地寻思着等会回去买点什么夜宵吃,余大公子可是嘴挑得很。 另一边,余家老宅。 老林和王武他们把大公子带回来了以后,余家原本凝重的气氛就放松了不少,总算有个主心骨了。 就连拿破仑都激动得多吃了一碗。 余淮之坐在书桌前处理公事,文件摊开了,半天没翻页。 笃笃—— 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余淮之收起思绪,淡声:“请进。” 余太太给他端了一杯咖啡进来。 余淮之的目光放在笔记本屏幕上:“母亲,下次喊陈嫂送上来就可以了,不用麻烦您。” “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 余太太一直对自己这个冷冰冰的大儿子有点说不出的畏惧,有心想对他展现一番母爱关怀,又不大放得开手。 唉,要是耿耿在这儿就好了。 余太太叹了口气,担忧地看着余淮之,说:“淮之,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 众目睽睽之下,余大公子镇定自若地拿着一根那么粗的锁链从从车上下来,几乎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余太太也问过跟着去的几个保镖,结果个个都是一脸古怪的神色,却一个字都不肯泄露。 “没什么。”余淮之转开话题,“听说爷爷过几天要从国外疗养院回来了。” 至于余曾祥,被他直接略过去了。 这个血缘关系上的亲人,既称不上是合格的丈夫,也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父亲。 余老爷子从来没想过把家业交给纨绔花心的余曾祥,而是直接越过他指定大孙子余淮之为继承人。 对此,余曾祥一直心怀怨恨。 无奈公司被余淮之牢牢掌控在手心,他根本插不上手,这次怕是要借机生事。 余太太点了点头,她刚刚和丈夫通过电话,忧心忡忡地说:“不知道他们哪里得来的消息,你爷爷也会过来,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余淮之嗯了一声,顿了顿,又问:“您见过杜归了。” 余太太一愣,脸上的表情有些慌乱:“啊……见了,就见了一面。” 余淮之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关于耿耿和杜归两个人,您是怎么想的?” 余太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想起了那个清秀青年,笑容腼腆温柔,不由得有些犹豫:“耿耿是我从小养到大的,我自然有感情,但是杜归那孩子也挺不错的,我看着也心疼……” 余淮之说:“那我们家就两个都养了吧。” 余太太惊讶地看向他,其实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就是怕淮之不同意。 没想到,出去呆了一段时间后,他对耿耿的态度似乎改变了不少。 她连连点头:“我看这个主意不错,我们家又不差这点钱,干脆一起养好了,不过,杜家恐怕会有意见……” 余淮之垂下眼,随意地说:“我们也是为耿耿他们考虑,现在这个年纪,最应该把重心放在事业上,杜家他们离G市太远了,没办法提供助力,我们家自然要多出点力,其余的事,可以等他们两个过几年独当一面了再谈。” 余太太喜笑颜开:“有道理有道理,还是淮之想的通透,明天我也好好劝劝你爷爷。” 书房门重新关上,余淮之端起咖啡目无表情地喝了一口。 他在母亲面前解释了那么多,其实只有一个原因——他不允许余耿耿离开他的掌控。 * 紧赶慢赶,余耿耿提着一大袋东西赶在便利店关门前出来了。 急着回家,他决定抄小道。 手表厂老小区附近的治安一向不太好,尤其是像这种照不见光的小巷子里,往往很多黑色交易都是在这里进行的。 得亏余耿耿艺高人胆大,闷头往前走,对其他无关的事只当看不见。 或许是他板着脸看起来不好欺负的样子,也没有人敢不长眼地拦住他。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总有些意料之外的事发生—— “抢、抢劫!” 一道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在巷子尽头响起,撕破深夜的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太愧疚了,赶紧又码了一章,超努力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久时如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0 : 月亮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余耿耿本来都已经走过去了,最后还是没忍住,又折回去见义勇为。 刚拐了个弯,就看到一个面带病容的年轻人,表情仓皇,后背抵在角落的墙壁上,一副被逼得无路可退的可怜样。 他前面立着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狞笑着说:“别喊了,这块是我们兄弟俩的地盘,不会有人过来的。” 年轻人听见脚步声,脸上顿时燃起希望,然而等看清余耿耿的脸,却愣了一下,甚至有点想往混混们那边躲一躲的意思。 余耿耿一脸懵逼,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长得有那么可怕吗,难不成看起来比这两个抢劫的还要凶神恶煞。 余耿耿非常好奇地瞥了他们一眼,顿时笑了。 巧了,竟然是熟人。 这两个混混就是他第一天搬来手表厂老小区时碰到的两个劫财劫色的小混混。 真是死性不改啊。 另一边,德子和大军默默地对视一眼,眼神里写满了惊恐,冤家路窄,怎么又碰到了这个魔鬼。 他们一边悄悄后退、一边讨好地说:“都是误会,真的都是误会,我们只是想和这位小兄弟交个朋友,真没有抢劫的意思,你看看他身上哪里有东西值得我们抢。” 余耿耿都懒得再动拳头了,偏了偏头:“滚去墙边站着。” “……” 大军忍无可忍,揭竿而起:“给你脸了,你不要觉得我们哥儿俩好欺负,自从上次让你侥幸赢了一把,我们可是特地去找人练过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以为我们还是昔日那个任你欺辱的手下败将吗?!” 余耿耿简直要被气笑了,勾了勾手指:“来,一起上,帮你们检验一下成果。” 五分钟后—— 鼻青脸肿的混混们哭着蹲在墙角,满脸是泪:“罚站就罚站,干什么还打人啊!” * 余耿耿甩了甩手腕,径直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年轻人走过去。 他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塑料袋,递给对方时瞟了一眼,居然又是药,他今天是注定要当救苦救难的白衣天使。 余耿耿抬起头看着他,笑了笑:“你认识我。”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这个人看到他的第一反应太奇怪了,很难不引人怀疑。 杜归抬手接过袋子,面色犹豫,担心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前不久余耿耿找到他让他滚出G市的事,他仍然记忆犹新。 抬着下巴趾高气扬的样子,一看就是被宠坏了的小孩子。 可面前的这个人却像不记得他了一样。 还有,身手未免也太好了些,杜归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这两个混混就被余耿耿给撂倒了。 下手也是真狠,一拳砸下去,基本上能见血。 如果上次余耿耿也有这样的身手的话,杜归根本等不到路人来救他,早就被打得爬都爬不起来了。 想到这,杜归朝他轻声道谢:“谢谢你,没什么,我应该认错人了。” 余耿耿却不这么认为,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抱起刚刚随手扔在地上的便利店购物袋,拍了拍底部的灰,道:“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也要穿过这条巷子。” 杜归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那太好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快步走出巷子,那两个混混见他们走远了,也骂骂咧咧地离开。 巷子尽头似乎恢复了平静。 伴随着欢快的手机铃声,角落里一个貌不惊人的垃圾桶突然摇晃了两下,最后失去平衡,重重倒下,溅起一层灰。 一只手伸出来,颤颤巍巍地按下接通键:“喂,老朱啊……没喝多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不说这个了,我有个重要的事给你说,我找到你要的替身演员了,你一定要看一下!” 醉醺醺的声音里难掩兴奋。 * 余耿耿和杜归告别之后,急匆匆地跑回家。 打开门,房间里一片漆黑,夜风吹动窗帘,一小束月光穿过窗户倾泄在地板上。 余耿耿心里其实隐隐有了预感,但他还是把灯全部打开看了一遍,几十平的屋子一览无余,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 余淮之是真的走了。 余耿耿把袋子扔到桌子上,坐在餐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跑得太急,喉咙里有点干涩,不太舒服。 余耿耿情绪还好,只是觉得有点空,心想余淮之太不厚道,自己给他做了这么多天的饭,居然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 听人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自己跟他,也说得上缘分不浅了。 余耿耿一想到这,都提不起劲去处理购物袋里的吃的,一个人吃饭总是没什么意思。 屋外有人敲门。 余耿耿睁大眼睛,放下水杯,啪嗒啪嗒地跑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房东太太。 余耿耿又垮下了肩膀:“老太太,您怎么来了?” 刘老太探头看了一眼,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耿耿,你妈她现任丈夫家里是不是势力挺大的?” 余耿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他之前为了减房租随口编出来的凄惨身世。 他含糊地说:“差不多吧,怎么了?” 房东太太手里的拐杖往地上戳了两下,啧啧道:“白天你一直不在家,我也没机会跟你说,今天早上啊,好几个穿黑衣的男的进了我们小区,然后把你哥哥绑了出去。” 余耿耿心里一惊:“绑出去的?” 房东太太可激动了,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还拿着一根老粗老粗的锁链呢,你哥哥看起来脸色很差,一看就是被逼的。” 余耿耿突然想起,刚刚好像真的没有看见他的大黑链子。 他憋着笑,这玩意儿与余淮之的翩翩君子形象也太不搭了,他问:“很多人都看见了吗?” 房东太太说得眉飞色舞:“可不是,得亏你哥是个傻子,一般人哪里扛得住我们老姐妹几个。” 小区里基本上住的都是闲得发慌的老头老太太们,他们这个年岁,也没什么怕的了,遇到看不过眼的事,就当着别人的面在那里指指点点说一大通。 今天那几个穿黑衣服的男的,看着挺壮,还不是被她说得掩面而逃。 余耿耿差点笑出声,摆摆手:“还是您老厉害。” “行了,就上来跟你知会一声。” 房东太太邀完功,心满意足地背着手走了。 余耿耿趴在沙发上一个人乐了半天。 罢了,无论余淮之是不是自愿走的,现在也不关他的事了,就当提前远离剧情。 他正准备去厨房做个夜宵时,听到又有人敲门了。 31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可以看出我是真的很愧疚了,忍不住想发红包了哈哈哈哈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史蒂芬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w 10瓶;咻咻咻— 5瓶;陈情何以歌、懦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老手表厂小区,303室门口。 沈无双用手指胡乱地梳了下翘起来的头发,又扯了扯皱巴巴的衣服,尽量把自己捯饬的能见人一点。 只是,身上这股能熏死人的酒气,他实在没办法掩饰了。 说来也巧,沈无双今晚跟几个朋友一起喝酒,一时惆怅就喝得多了点,回去的时候晕晕乎乎地拐进了小巷子里,里面又没有灯光,他一个踉跄,倒栽葱栽进了垃圾桶里。 其实杜归被两个混混们拦住的时候,他也看见了,不过他只是一个文弱的中年秃头男人,和沈无双这个颇具大侠风范的名字完全对不上号。 犹豫了会,沈无双老实地苟在角落里装死。 千钧一发之际,微弱朦胧的月光下,余耿耿宛如一个没得感情的冷漠杀手,从天而降。 他从容地闪开混混们的拳头,侧身反手擒住他们的手腕,一拧一转,脚下一踹,他们的脸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接下来是一场单方面碾压式的血腥殴打。 “……” 沈无双看得两眼放光,浑身直打哆嗦,这就是他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啊。 作为《江湖夜雨》剧组的副导演,他和朱安导演合作也有十来年了,两人在圈子里,也算数得上名头的资深导演。 只能说资深,谈不上名导,还差了一个阶层。 他们俩这次筹备的这部片子,就是冲着拿奖去的。 当初物色男主人选的时候,沈无双厚着脸皮给季影帝那边也发了一份,本来没抱什么希望的,没想到,季影帝的经纪人竟然主动打电话过来,邀请他们去公司聊一聊合同。 沈无双不敢置信,季暄和哎,所有导演都想合作的大满贯影帝! 但凡有季老师参演的电影,哪一部不是叫好又叫座。 借着影帝的噱头,他们后来拉来了不少投资,圈子里不少人都看好这部片子。 男二号正是投资公司塞进来的,选秀出道,当下最火的小鲜肉。 只可惜,不是科班出身,没什么演戏经验。 《江湖夜雨》这部片子是一部典型的武侠片,里面有大量的武打情节,这就导致小鲜肉和影帝的对手戏出现了严重的违和感。 朱导演向来只管拍戏,对镜头要求极为严格,在片场大发脾气,说拍不下去了。 助理只能跑来问沈副导演怎么办。 沈无双一咬牙:“投资商爸爸安排进来的人肯定是不能换的,朱导演不是对他的武戏不满意吗,那我们就给他找一个武替过来。” 他接连找了几个替身,朱安板着脸打叉。 小鲜肉作为一个流量明星,外表相当拿得出手,身高腿长腰细,所以,武替不光要武打动作漂亮,身材还要和小鲜肉差不多。 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电影拍摄进程也为此耽误了很久,沈无双急得睡不着觉,和老友出来买醉。 没想到,倒是阴差阳错,发现了余耿耿。 朱导演打过来的电话铃声让沈无双的醉意清醒了大半,他按下接通键,赶紧和对面报喜。 等他挂断电话的时候,那个年轻人早就走得没踪影了,还好看到了那两个被教训得鼻青脸肿的小混混。 沈无双用钱打发了他们,很轻易地就拿到了年轻人的住址和基本情况——刚搬来老手表厂小区,没有固定工作,和一个脑子不太好的哥哥相依为命。 他听得猛拍了一下大腿,太合适了,缺钱还没有长辈,这种单纯的小孩子最好忽悠了。 * 想到这,沈无双狠狠地搓了一把脸,试图端出所剩无几的导演架势,抬手敲了敲大门。 这种老房子隔音效果一向不怎么样,门内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门打开了,一张漂亮的脸探了出来。 沈无双在电影界浸淫了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双利眼,他眯起眼睛匆匆扫了一眼,对方五官精致,眼角微微上挑,漆黑的瞳孔里略有些不耐。 即使是在不缺美人的娱乐圈里,也算得上是少有的好苗子,不做主演可惜了。 余耿耿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的秃头老男人,问道:“什么事?” “年轻人,祝贺你,你交好运了。”沈无双低咳了一声,拿出名导的架子,说,“想不想成为一呼百应的大明星?”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道惊喜的目光,再不济对方也要问问什么情况,这个时候他再吹嘘一番就稳了。 万万没有想到,回应沈无双的是一声干脆利落的关门声,门板险些撞到他的鼻子。 “……” 沈无双沉默了数秒,又厚着脸皮继续敲门,心想他再也不装逼了。 “等等,我是《江湖夜雨》剧组的选角导演,我们再聊聊啊!” 敲门声如同缠人的苍蝇般,挥之不去。 余耿耿担心扰邻,又臭着脸去给那个死骗子开了门,嘲讽地问他:“你们骗子行业现在竞争压力这么大吗,都几点了,还出来找活干。” 沈无双苦笑,上下摸了半天才从衣服内口袋里翻出一张黑色名片,赶紧递过去:“我真的不是骗子,你仔细看看就知道了。” 余耿耿将信将疑地接过来,瞥了眼名片,上面写的都是英文,他一个字都看不懂。 沈无双撑着门框,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的名字你可能不熟悉,朱安导演总知道吧,我们是十多年的老搭档了,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呢——” “不认识。” 余耿耿冷酷无情地打断了他,又准备关门。 这一次,沈无双眼疾手快地挡住门:“等等,就耽误你两分钟,你听我给你说一下,喏,最上面那行是我的名字,沈无双,你可以在网上查到的。” 余耿耿被他这个名字狠狠地震了一下,狐疑地抬起头:“这……” 沈无双很有经验了,正经地点头:“不是假的,可以拍户口本给你看。” 余耿耿微微笑了一下。 沈无双继续说:“是这样的,我刚刚有幸看到了你见义勇为的一幕,觉得你非常适合我们《江湖夜雨》电影里的一个角色,你要不要来试试看?” 余耿耿把眼前的中年男人从头看到脚,黑暗中光可鉴人的秃头,胡子拉碴,皱巴巴的西服外套,皮鞋上面都是泥,怎么看怎么落魄,跟对方口中的知名导演委实搭不上边。 他把  32 名片还回去:“抱歉,我没什么兴趣。” 沈无双用身体卡住门,眼神灼灼地看着他:“我们是正规剧组,报酬很丰厚的,听说你家里还有一个病人需要治疗,再考虑一下吧!” 余耿耿冷笑:“倒是打听得挺清楚的,不过不好意思,我大哥已经不在了。” 沈无双愣了一下,呆呆地说:“……这样啊,还请节哀。” 余耿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无双也不好再耽搁,把名片飞快地扔进余耿耿怀里。 “上面有我的电话,你要是有想法了,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 余耿耿当然没有去主动联系那个可疑的老男人,余淮之走了,他照常去北极星会所上班。 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很奇怪。 尤其是孙经理,时不时就过来慰问一番:“花花啊,怎么今天还来上班,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一天吗,伺候裴先生辛不辛苦啊?” 语气温和,笑容和蔼。 看余耿耿没什么反应,他又含蓄地打听道:“对了,裴先生昨天对你的表现满意吗?” 恐怕这才是他旁敲侧击了这么久真正想问的事。 余耿耿心里直骂娘,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地道:“我怎么能揣摩得出裴先生的真实想法,不过他昨晚带我去他家了。” 孙经理又惊又喜,连声音都在打颤:“乖孩子,妈妈桑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大把的钞票朝自己飞过来,从今以后,G市第一妈妈桑的位置他算是坐稳了。 孙经理问:“然后呢?” 余耿耿想了想,迟疑着说:“他好像想邀请我一起吃饭,我拒绝了。” “你、你怎么敢拒绝裴先生,你是要害死我吗!” 孙经理脸都吓白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正准备好好教训他。 余耿耿看着他,又缓缓补充了一句:“……裴先生只好依依不舍地亲自送我回家了。” 他看明白了,孙经理这是明面上答应让他做保安,实际上还是让他干mb的活去讨好裴云旗。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扯着裴云旗的虎皮拉大旗了。 “……” 孙经理深吸了口气,把表情调整为惯用的和气笑容,“……呵呵呵,还是你想得深远,是该放长线钓大鱼,我们花花这么抢手,怎么能轻易让裴先生得手呢。” 余耿耿看着他的脸,微微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去忙自己的事。 接下来几天,裴云旗没有再来北极星会所。 远离剧情纷纷扰扰,余耿耿过得格外放松,连脾气都好了不少,在会所里见到人都会笑笑。 搞得不少客人特意向孙经理指定,让那个长相出众、笑容灿烂的孩子作陪。 孙经理碍于裴先生的威势,基本上都推了。 余耿耿倒是无所谓,能占到他便宜的人可没几个。 唯一有点烦的是,上次那个找上门自称导演的老秃头,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他的工作地址,每天雷打不动地来北极星会所蹲他,眼神恳切又可怜—— “这位年轻人,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我希望能和你讲一下我们的伟大杰作《江湖夜雨》。”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评论区一排你愧疚吗,英俊在此磕头认错(哐哐哐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ight×sir 2个;荷官大人、雨爱纷纷、道菜、秋桜、乱码、demete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沈岑 50瓶;谅谅的女朋友 10瓶;自负凌云笔、决明子、我是你的小天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你知道《江湖夜雨》这部电影意味着什么吗?” 沈无双从沙发上蹭的蹦了起来,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就连秃头都变得更加闪亮动人了。 他回过头,用期待的眼神望向余耿耿,等着他接话。 “……” 余耿耿不耐烦地问:“什么?” 沈无双老泪纵横,回答铿锵有力:“它将会成为中国电影史上的里程碑!” ……余耿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非常敷衍地鼓了下掌。 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了,这个老秃头不知道中了哪门子的邪,为了忽悠他去拍电影,每天揣着一大笔钱来到北极星会所,上来就点名要他贴身保护。 孙经理刚开始还帮他推拒了两次,后来不知道是被沈无双的诚心还是被他的钞票感动了,竟然真的让余耿耿去见一见他。 余耿耿烦得不行,宁愿去解决那些借着喝醉名头动手动脚的客人。 孙经理的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振振有词:“就单纯地聊聊天,你能损失什么,像这样人傻钱多的客人,别人想找还没有呢,不赚白不赚。虽然说长得磕碜了点,好歹也是个搞文化工作的,不会欺负你。” “下班后,妈妈桑给你发大红包。” 余耿耿顿了顿,硬着头皮回包房,继续听沈无双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只要你加入了我们,就能在电影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沈无双讲到激动处,脸上不禁泛出狰狞的笑意。 余耿耿打了个哈欠,再次鼓掌。 他一直没什么文艺细胞,上辈子在地下搏击场打拳击的那段时间,周围的人私下里都有几个兴趣爱好,偶尔还会聚在一起看小电影。 只有他除了吃饭和睡觉,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去训练场练拳。 老秃头讲的什么英雄豪情江湖恩怨,在他看来,都是狗屁。 …… 在沈无双第三十八遍拉着余耿耿的手,死活要跟他探讨一番《江湖夜雨》独到之处的时候。 余耿耿回握住他的手,目光诚恳:“别说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沈无双是花了大价钱的客人,每次聊天都规规矩矩的,他实在是找不到借口打他一顿。 与其慢刀子割肉,不如痛快点,去片场看看情况。 闻言,沈无双露出了慈爱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兄弟,跟着我混,不会有错的。” * 隔天余耿耿就找孙经理请了假,和沈无双一起,被一辆灰色面包车拉去了片场。 车上,沈无双给他大致讲了讲剧情。 《江湖夜雨》的背景是在明朝末年的江湖,皇帝昏庸,宦官掌权,百姓惨遭奸佞迫害。 男主是一名隐姓埋名的大侠,昔日荣光都湮灭在了柴米油盐的生活里,现在在一个边陲小镇做一名镖师。 娶妻生子,生活美满。 某次走完镖返程途中,他顺手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不料这人背负着重要使 33 命,大侠就此卷入了朝堂纷争。 追杀纷至沓来。 在遭受挚友的背叛后,他为了不连累镖队,独自一人绕路回家。 等他千辛万苦地回到家后,却发现至亲至爱的家人早已不见,而无数埋伏已经静悄悄地候在一旁…… 季影帝饰演的是大侠苏启,前半生光明磊落,照得江湖亮堂堂,后半生锋芒内敛,韬光养晦于荒野。 而小鲜肉徐落饰演的角色,则是在江湖底层摸爬滚打了很久的小毛贼周舟,性子古怪乖僻,亦正亦邪。 躲避追杀过程中,两人被迫结伴同行了很长一段路。 从猜忌提防,到相互信任,他们经历了很多故事。 影片中,苏启和周舟因一场打斗相识,又在最终的决战中以性命相托,戛然而止。 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复杂,掺杂着晦涩不明的暧昧,直到影片最后,都没有给出答案。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无论是白衣大侠,抑或是灰衣小贼,说到底,都是俗人罢了。 …… 面包车越开越偏。 讲完剧情,沈无双又开始滔滔不绝地吹嘘着剧组的福利待遇多么丰厚靠谱,总之,过了这座山就没有那座庙了。 余耿耿看着窗外的荒凉景色,开始怀疑这人不是个骗子,说不定是个罪恶滔天的人贩子。 若是捣毁犯罪窝点的话,不知道警方那边会不会有什么特殊奖赏。 到达目的地后,余耿耿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老秃头可能真的挺牛逼的。 * 余耿耿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这么古朴的小镇。 出口位置被一个大铁门牢牢地围上了,保安们虎视眈眈地看着外面。 不远处停了很多车,还有无数个扛着摄像机的娱记乌泱泱地挤在附近,即使明知道进不去,依旧徘徊在周围不肯离去。 面包车悄无声息地停下,沈无双表情凝重地看了眼外面,递给他一个口罩,说:“戴上,跟在我后面,别说话。” 余耿耿没问什么,接过来照做。 沈无双本来想带着他从后门偷偷溜进去,没想到还是被几个眼尖的记者发现了,拿着录音笔疯狂地朝他们涌过来。 数秒之后,余耿耿他们俩就被记者们团团围住了,伴随着闪光灯的快门声响成一片。 “沈导演,请问季影帝和徐落不和的传言是真的吗?” “听说朱安导演对徐姓小鲜肉的演技很不满意,请问您这边是什么看法?” “您身后的人看起来有些面生,你们是打算用他来换掉徐落吗?” …… 娱记们的问话就跟连环炮一样,一个紧跟着一个,还有些没什么职业道德的记者,动手动脚地试图掀掉余耿耿脸上的口罩。 沈无双一边把某些咸猪手挡回去,一边面带微笑地请他们让开路。 余耿耿垂着脑袋紧跟其后。 在保安的协助下,两人好不容易挤了进去。 沈无双沉下脸,呵斥闻讯赶来的工作人员:“这次外景拍摄明明是全封闭的保密拍摄,外面是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特委屈:“不知道又是哪个鳖孙把消息传出去了,引来了一窝蜂的记者媒体,赶都赶不走。” 与季影帝相关的小道消息总是传得最快,怎么三令五申都没用。 沈无双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朱安人呢?” 工作人员指了一个方向:“在客栈那边,正在拍今天的第一场戏。” * 秋风拂过,小镇里的枫树红得正浓烈,一层深一层浅。 扛着各种摄制器材的工作人员在场地上来来往往,还有不少群众演员坐在镜头外扒饭,混乱中也算有序。 沈无双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在这边等一下,别乱走,我去跟导演说两句。” 余耿耿点点头,一脸新奇地四处打量。 等他顺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倚着二楼栏杆的那个人时,视线再也挪不开了。 那是一个披着白衫的男人,提着一把断剑,正在仰头喝酒。 不对,应该也不能称作白衫,他的衣服上沾满了血污,破了好几处,可这半分不减他的风华。 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一片枫叶晃悠悠地落在男人的肩头,他转过头拿下来,微微笑了下。 余耿耿终于看到了他的正脸,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一刻,他似乎有些理解网上看到的追星女孩的想法了。 有的人仰望星辰大海。 有的人追逐星辰大海。 而有的人,则被定义为星辰大海。 这样摄人心魄的一张脸,天生就应该出现在大银幕上,被所有人观赏,甚至生不出半点亵渎之心。 但凡见过这张脸的人,就绝对再也忘不了。 * 不远处,沈无双扬声让余耿耿过去。 余耿耿回过神来,嗯了一声,目光仍旧紧紧地盯着片场中央,没有挪动位置。 …… 大侠旁边桌坐了一个不起眼的灰衣青年。 青年往他的包袱看了好几眼。 小二上来送酒,青年借着这功夫,跟在后面摸了过去,经过大侠的酒桌时,右手微微动了动,飞快地从包袱里顺了一个小袋子出来,状似无事发生的往外走去。 一抬腿,却没走动。 他回头看去,吓了一大跳,明明在栏杆那边喝酒的男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他身后,靴子还不偏不倚地踩住了他的长袍。 灰衣青年眸光闪了闪,掏出一把短剑便要刺过去,反被一脚踹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大侠的目光很平静,嘴唇因为沾湿了酒而略显鲜红。 …… 余耿耿完全没有注意到灰衣青年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男人身上。 “CUT!!” 一道愤怒的嘶吼声响彻片场。 朱安看着镜头里的画面,几乎被气得喘不过气来,“徐落,你演的是什么玩意儿?你拍过打戏没有,噢,我糊涂了,你根本就没拍过,难怪跟个木头一样直直地倒下去。你一个三教九流的混混,身手这么僵硬,还混什么江湖,你是主角,不是炮灰啊。” 徐落立在原地,紧抿着嘴唇,低声道歉:“对不起……” 朱安显然还没有骂过瘾—— “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样,大家伙儿陪着你忙活了大半天,这么简单的一条迟迟过不了。” “真的是,什么东西都能往我的电影里面塞,你自己再好好琢磨一下,拍不了就换人。” “……” 徐落好脾气地忍了下来,面无表情,什么都没有说。 倒是旁边候场的几个助理纷纷露出不忿的表情,一拥而上,把他带下去休 34 息。 沈无双在一旁看得直叹气,换人当然是假的,气话而已。 他跟朱安相识近二十年,很清楚他的个性,平时沉默寡言,只要跟拍戏相关,就跟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暴躁且固执,骂哭过不少演员。 正因为如此,他顶多算个资深导演,很多跟他合作过的演员红了以后,不承朱安的情。 趁着休息时间,沈无双赶紧去把余耿耿拖到朱安面前,介绍说:“你不是问我这段时间在忙活些什么吗,看看,你要的武替,我给你找回来了。” 朱安的余怒还没有平复,只看了余耿耿一眼,就硬邦邦地拒绝了:“长成这样,你这是给我找替身,还是给我找麻烦啊?” 作者有话要说:  电影瞎编的 跟编商量了一下,这周五入v哈,还有几天,大家莫慌~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淡淡天空蓝、道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晚安 6瓶;我是你的小天使、可喜可乐、自负凌云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怎么就麻烦了?” 沈无双恨不得拉着余耿耿在朱导演面前转个圈,“别的不说,你看看他这身段,是不是和徐落那孩子差不了多少,这么长时间,我可就遇到这一个。” 朱安把头顶的帽子扯下来,脸色不善地扇风:“身材相似有什么用,那我不如去模特圈里面翻一翻,我要的是身手!还有他这张脸,你给我说他是来演替身的?你不会又瞒着我拉了个投资过来,直说吧,又是哪位投资商塞进来的人?” 沈无双气得翻了个白眼,指着他的鼻子道:“……就你这张嘴,活该成不了名导,说了在外面捡的,人家根本就不是我们这行的。” “真的?” 朱安将信将疑,抬手把武术导演招了过来,“大陆,你跟这人比划两下我看看。” 大陆个头极为壮实,在部队呆过很多年,后来退役了才进入朱导演的团队。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年轻人,转过头,摸着脑袋憨厚地笑了:“导演,你这不是让我欺负人嘛。” 余耿耿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沈无双就拍着胸脯替他打包票:“大陆你只管上,打得越狠越好。” 余耿耿面无表情地盯着老秃头,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恰逢休息时间,工作人员四散开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副导演突然把一个长得这么出色的新人领进剧组,说明肯定有大热闹可以看。 没一会儿,这个新人要挑战武术导演的消息就传开了。 不少人在心里嘀咕: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脑子不太好,朱导演分明是在刁难他,居然真的应下了。 之前也有人开玩笑要和大陆过招,结果刚比划了两下,胳膊就被弄脱臼了。 大陆很不好意思地送他去医院,说自己力气太大了,经常控制不好。 从此,他就成了剧组里不可撼动的存在。 * 朱安把余耿耿和武术导演领到了一个较为空旷的场地上。 沈无双赶紧让周围的人都散开点,正经地叮嘱:“点到为止知不知道,尤其注意不要碰着器材,可贵了。” 大陆表情有些莫名:“沈哥,你还不相信我,我在剧组呆了这么多年,心里有数的。” “我没说你,我说的你旁边这位。” 沈无双想起他之前在小巷子里看到的那一幕,仍然捂着胸口心有余悸,活生生的暴力美学啊。 余耿耿扯了扯嘴角,慢吞吞地说:“我尽量。” 大陆:“……” 朱导演看他们热身得差不多了,挥了挥手,宣布可以开始了。 场地中央,大陆拧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瘦削年轻人,细胳膊细腿的,脸又长得跟剧组里那些明星一样好看,他实在下不去手,干脆说:“小兄弟,你先来吧。” 余耿耿没有推拒,在搏击场上从来没有谦让一说。 数百次的血腥教训告诉他,别说谦让了,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就有可能让自己落入深渊再也爬不起来。 余耿耿每次看到大陆这种心慈手软的人,都只是笑笑。 尽力而为,是他对自己这条小命的最大尊重。 对方话音刚落,余耿耿就猛地俯冲而上,如一把闪着寒光的出鞘利刃。 “好快。” 大陆吓了一跳,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还立在眼前的人,以一种令人震惊的速度冲到自己身后,他迅速反应过来,抬手格挡。 然而,余耿耿比他更快。 一个迅猛的扑击,他脚下用力踹上男人的软肋之处,右手毫不犹豫地伸向对方的喉咙,不给他任何的喘息机会。 大陆凭借着多年任务锻炼出来的直觉,勉强挡住了这一击,心脏跳得格外厉害。 他后退几步,喘着粗气,脸上难得有些愤怒:“小混蛋,专门使阴招,太不要脸了。” 这一脚要是踢中了,他怕是从此就要绝后了。 余耿耿笑得有些恶劣:“放心,我有分寸。” 顶多是疼得几秒钟动弹不得罢了。 大陆没有作声,收起之前的轻慢之心,态度终于认真起来。 他要是再不拿出点真本事来,恐怕就要当着全剧组的面被撂倒了。 两人打成一团。 这次不用沈无双提醒了,工作人员们都很有眼力劲的连连往后退,周围几米内根本没人敢逗留。 在旁观者眼中,武术导演与那个新来的打了个势均力敌,不分上下。 只有大陆自己知道,他现在的压力有多大,自始至终被人压着打的感觉太难受了,他只能堪堪抵挡住对方的攻势,却根本没有还击的空隙。 见此情景,沈无双和朱安对视一眼,同时喊了停,再打下去就不好收场了。 余耿耿的拳头本来都快贴到男人的脸上了,听到场外的CUT,稳稳地停住了。 大陆看着眼前放大的拳头,一滴冷汗缓缓从额角滑落。 他退了几步,长出一口气,从神经高度绷紧的状态脱离出来,大陆才发现身上隐隐作痛。 片场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 目睹这一幕的工作人员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全都在心里疯狂地呐喊“卧槽”,眼神里写满了“这个人真的是妖怪吧”。 大陆是标准的东北汉子,身躯又高又壮。 余耿耿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在他的对比之下,显得更加瘦削。 这、这简直不科学。 * “承让了。” 余耿耿把汗湿的碎发往后顺了顺,气势收敛了不少,他抬手把大陆从地上拉起来。 大陆  35 向他投去一个敬佩的眼神。 从军队里出来的人,向来都很慕强。虽然不知道余耿耿的路子是从哪里学来的,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一位实力相当不错的对手。 余耿耿笑了笑:“我不是在客气,你接受的是正规的搏击训练,一招一式都很规矩,算我占了你的便宜。” 大陆强忍住疼痛,龇牙咧嘴地乐了,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走走,小兄弟,我们到一边聊聊去,你刚刚那招是怎么使出来的……” 场外,沈无双笑得志得意满:“怎么样,我选人的眼光不错吧?” 朱安低咳了一声,戴上帽子,板着脸挑剔地说:“嗯,勉强还行吧,身手不错,动作也挺灵活的,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在镜头里看起来是什么效果,要不是你拉的那个投资,我根本不会让徐落来拍我的电影……” 沈无双追在他后面问:“你敢说不合适?敢说心里没有偷着乐?” 朱安恼羞成怒,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做我们这行的要有底蕴,怎么能把喜怒哀乐放在脸上。场务,场务去哪里了,还不把我的盒饭拿过来!” 沈无双:“……” * 余耿耿跟着大陆他们也混了一顿盒饭吃。 相比于片场的喧闹嘈杂,地下拳场似乎总是阴冷潮湿的,就算是在场上,也只能听到周围投注的观众们恶狠狠的辱骂叫喊,像是一场扭曲的狂欢。 余耿耿低头扒饭,心里却在想,这才多长时间,他想起上辈子的事,已经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大陆坐过来问他,跟谁拜的师。 余耿耿正要回答,突然抬起头。 又来了。 刚刚和武术导演较量的时候,他便觉得有人在看着他,不同于其他人新奇的目光,那眼神像带着刺一样,满是恶意。 余耿耿对负面情绪的感知一贯很灵敏。 他借着去扔饭盒的机会,警惕地扫了一眼周围,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等回来时,旁边那个门窗紧闭的休息室竟然打开了,一个男人正坐在门口的躺椅上看剧本。 他没有卸妆,白衣似雪,长发如墨。 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自成一道风景,不知多少人在偷偷看着他。 余耿耿猜得出来,这人便是老秃头口中所说的季影帝,季暄和。 人如其名,温文尔雅,虽然成名已久,待人却很有绅士风度,跟任何人都能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余耿耿不过和大陆他们稍微聊了两句,就听到了这个男人一箩筐的丰功伟绩。 据说季影帝家世神秘,毕业于国外知名大学,一出道即是某着名导演的大电影《初恋》,还获得当年最佳男主角的提名。 因为资历太浅才没被选上。 季暄和起点极高,此后演艺生涯更是一路畅通无阻。 《初恋》正式上映后,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他的剧照,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个拥有神赐般相貌的男人,是何方人物。 更让人拜服的是,季影帝明明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实力。 当圈子里的人都以为他会去走流量明星的路线时,他用事实证明自己是个演技派。 季暄和参演电影只看剧本,无论成本大小,每每都能创造票房奇迹,他更是凭借这些作品包揽国内外各大奖项,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影帝,奖杯拿到手软。 到了后来,只要有他的电影入围,想都不用想,最高奖肯定落在他身上,其他人都是陪跑。 一句话总结,完全是开挂一样的人生。 季暄和的影响力到了什么程度呢? 余耿耿甚至曾经从房东太太的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那个时候,他以为这不过是个普通的明星,还打趣道:“老太太,您要是这么欣赏这位明星,不如从你名下挑两套房子卖出去,把钱用来给他捧场,说不定他一个激动就成了你的女婿呢。” 刘老太断然拒绝,冷声道:“得了吧,我闺女她不配!” 余耿耿哭笑不得。 现在他终于把刘老太口中的“小暄和”和真人对上了脸,不得不说一句,老太太高瞻远瞩,这种人物实在不适合养在家里。 * 余耿耿抬眼看向季暄和。 他身后的休息室是剧组为他专门搭建的,倒不是影帝搞特殊化,主要是剧组里鱼龙混杂,关注他的人太多了,他的每一个举动都会被有心人拍下来,要是被放到网上恶意传播就不太妙了。 季暄和也知道情况,一般很少露面,拍完戏就直接去休息室,像这样接地气地出来看剧本算是头一遭。 恐怕明天某些娱乐小报又会跟风般地报道——震惊!季影帝敬业程度令人哭泣! 余耿耿忽地愣了一下。 因为他刚刚似乎和季暄和对视了几秒。 等他认真看过去的时候,又发现对方明明垂着眼在翻阅剧本,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余耿耿摇摇头,想什么呢,季影帝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注意一个在剧组当替身的无名之辈,他真是想太多。 “那个……” 一道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余耿耿回头看去,惊讶地睁大眼睛:“是你,找我有事?” 徐落虽然一脸清冷,眼神却挺温和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我刚刚看到了你和武术导演的对打过程。” 余耿耿有些尴尬:“是么。” 徐落说:“我看不明白,但是感觉你打得很好,以前是有练过吗?” 余耿耿含糊地说:“从小开始练。” 徐落点点头:“等你进组了,我就可以跟着你学两招了。” 他刚刚从导演口中听说了武替的事,对他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余耿耿看他主动提起,说明并不介意,顿时也放松了不少:“没问题,我叫余耿耿,耿耿于怀的耿。” 徐落表情平淡地点头:“你的名字挺有趣的,我叫徐落。” 余耿耿:“……”你是在嘲笑我吗。 徐落仙气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小声解释:“公司给我规划的人设,我不能随便笑。” 像他这种选秀出道的明星,被签约公司管得特别紧,一言一行都有好几个助理盯着在。 余耿耿秒懂,正要说些什么,忽地停住了。 ……徐落? 下一秒,他猛地站起身,目瞪口呆地看着身旁的俊秀青年:“你叫徐落?BX公司的那个?” 提到自己所在的公司,徐落冷淡地嗯了一声。 余耿耿之所以对这个名字的印象会这么深刻,大概是因为,徐落这个人是他在看小说的过程中唯一一个有些敬佩的人物。 只可惜,下场过于悲惨。 作者有话要说:  大声告诉我,粗不粗长!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  36 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雨爱纷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冰糖葫芦。 3瓶;陈情何以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周围人都被余耿耿突然蹦起来的反应吓了一跳。 面对众人疑惑的眼神,他随意找了个借口:“没事没事,刚刚有只虫子掉我身上了。” 武术导演打趣他:“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居然还怕一只小小的虫子。” 余耿耿笑了笑,没接话。 他坐下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徐落,清冷寡言,眉宇间带着点郁色,倒没有原书后期那副浑身带刺、要燃烧殆尽的样子。 看来现在这个阶段,他应该是刚刚进入BX公司,还没有被逼疯。 说起来,《强取豪夺:偷走豪门老公的心》这本书的作者似乎格外钟情强制爱的套路,除了主角受杜归和渣攻裴云旗两个人的感情纠葛外,他还特地安排了另外一组对照组—— 徐落和某位纨绔子弟。 徐落没有什么强大的背景,出生于普通人家,误打误撞地参加了一个名叫《星动亚洲》的选秀节目,凭借着清冷出众的外表和反差极大的舞台爆发力一举成名。 他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样子不仅吸引了电视机前的众多观众,同时也进入了某位纨绔的视线中。 一次公司安排的宴会上,该纨绔塞给他一张房卡,意有所指地说:“跟了我,节目冠军就是你的。” 徐落当场拒绝了,他虽然半只脚进了娱乐圈,却并不打算靠那些龌龊手段上位。 纨绔被驳了面子也不生气,回去后就借着家里的势力成立了一家娱乐公司——BX,名字都取自两人的首字母,可以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此后,他一边对徐落紧追不舍,一边让安排好的经纪人私下去接触徐落。 徐落哪里知道这些衙内的手段,他这段时间正因为对方铺天盖地的攻势,陷入了卖身上位的绯闻中,备受节目其他学员的排挤,就连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对他很冷淡。 其实早有明眼人看出来这是一个圈套,但碍于纨绔身后的背景,根本没有人敢提醒徐落,更别说拉他一把。 大家都知道BX娱乐专门为他成立,是别人追求他的幌子。 唯独徐落本人一无所知。 他看到终于有经纪公司主动找上门来,赶紧松了一口气,想着有公司做后盾,那位就不好太过分了。 就这样,徐落被迫成为了一只金丝雀。 选秀节目结束后,他果然拿下了冠军,还没来得及高兴,周围冷言冷语的人却更多了。 直到真相被揭穿前,他都一直以为拿到的那些资源全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巴掌。 边洋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漫不经心地笑笑:“别再装清高了,要不是我,你能有如今这个地位吗,我既然能把你捧上去,就能把你打落深渊,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到底该怎么选择。” 徐落想通一切后痛苦了很久,最后还是坚定地拒绝了他。 边洋听罢当即就怒了,不肯放他走,还把徐落的家人接来G市,明晃晃地威胁他。 两人就这么相爱相杀到最后。 不同于主角受杜归,在这段失衡的感情里,徐落自始至终都很清醒,从未被公子哥儿的花言巧语和攻势所打动,吝于施舍给他半点爱意。 当然,作为一组合格的对照组,他的下场也很悲惨。 在又一次被公子哥儿当众羞辱关小黑屋后,他割腕自杀了,手腕上只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可以看出他求死的决心有多大。 边洋看到他的尸体后,彻底愣住了,然后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把他从浴缸里捞了出来,打扮整齐平放在床上,每天照常和他早安吻。 后来,是边洋的助理及保镖先发现不对劲的,他们的老板已经整整半个月没有出过家门了,就算以前再怎么玩得过火,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助理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边洋拉开门,平静地让他们进来。 屋内温度调得很低,助理惊悚地闻到了一股反胃的恶臭,等看到床上的那具身体后,几乎所有人都头皮发麻,浑身瘫软。 助理战战兢兢地指出真相:“老、老板,他死了……” 边洋平静地看着他:“我知道,我只是舍不得他。” …… 这件骇人听闻的事曾在社会上掀起轩然大波,很快就被人压下去了,直到小说结局,边洋都没能从徐落的死亡事实中缓过来。 余耿耿觉得,这个结局还是不公平,徐落作为受害者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渣攻呢,除了懊悔终生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惩罚。 要是真的有剧情大神,就应该让渣攻把徐落经历过的那些挨个去受一遍。 余耿耿想起一个小说片段,杜归也进入了娱乐圈,以他的身份,不过是玩票性质。 机缘巧合之下,他和徐落进了同一个剧组。 那个时候,徐落早已不再是刚出道的选秀冠军,他演技一般,本职歌手事业也荒废了,始终不温不火。 杜归看他每天来剧组时,身上都带着大片的淤青,拍完戏连站都站不起来,被助理扶着去休息室。 作为过来人,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到徐落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忍不住劝道:“他既然真心喜欢你,为何不服个软,与其跟他硬碰硬,不如让自己过得舒服点。” 徐落脸色苍白,声音带着尖锐的嘲意:“只因为他有地位有权势,所以我就要为他的一厢情愿让步吗?” 杜归语塞。 徐落嗤笑一声,一字一顿:“我偏不。” 果然,直到最后,他都做到了我偏不三个字。 …… 悲剧来得很快,或许是因为,边洋正好比裴云旗要更渣一点,而偏偏徐落比杜归又要更倔强一些。 余耿耿看得很生气。 那么多接近徐落的办法,边洋却选了最糟糕的一种,不知道用真心换真心,还谈什么恋爱。 所幸现在一切还没有发生。 余耿耿决定要拉徐落一把,免得他这辈子又给那个垃圾纨绔子弟耽误了。 他盯着徐落的侧脸,欲言又止。 徐落转头看他,缓缓道:“怎么了?” 余耿耿斟酌着措辞:“来,我给你讲讲越王勾践的故事,还有那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范雎,小不忍则乱大谋。” 徐落一脸茫然:“…………??” * 午休时间结束,朱安导演喊了开工,工作人员立刻忙活起来。 可能是一直发愁的问题终于  37 有了解决办法的缘故,他的态度温和了不少,拍着徐落的肩膀道:“上午是我态度太凶了,你不要往心里去,下午好好表现,带一带你的武替。” 徐落自然没什么意见,他的经纪人想得比较深:“用替身这件事不可以传出去。” 毕竟季影帝拍打戏都是全程亲自上场,徐落算哪个牌面上的,敢越过影帝。 朱安点点头:“我会约束剧组的人。” 只要他的电影能够继续拍下去,什么都好说。 徐落他们走开后,朱安又转过头,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余耿耿说:“你没什么经验,先坐在我旁边看看,别闹妖蛾子。” 余耿耿想起一件事:“拍你们这个需要花多长时间?我不一定每天都能腾出时间来,我有本职工作的。” 朱安简直要被气笑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多少年轻人挤破头皮要进娱乐圈,却摸不着边,你现在正好有人领进门,还在这挑三拣四?” 别看余耿耿的工作只是个武替,可他替身的对象是电影男二号,这意味着,他将要和季暄和对戏。 多少演员梦寐以求的事啊! 朱安挑眉又问:“你是做什么的?”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工作能抵挡得住季影帝的魅力。 一旁的沈无双听得捂住了脸,他还没来得及把余耿耿的真实身份告诉老搭档,他怕这孩子不知道轻重厉害,把身份抖了出来,赶紧抢先一步道:“呵呵,小余在马戏团工作。” 朱安一听来了兴趣:“哟,难怪这么好的身手,表演什么的?” 沈无双赶紧给他猛使眼色。 余耿耿顿了顿,顺着老秃头说下去:“……胸口碎大石。” 气氛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朱安率先打破尴尬:“那工作有什么好的,不如以后就跟着我干,无双应该也跟你讲过我们的待遇了。” 余耿耿一口拒绝了。 朱安挑眉:“为什么?” 余耿耿想了想说:“马戏团有五险一金,你们剧组都是按天给钱,听起来不太靠谱。” 朱安:“……” 沈无双:“……” 很长时间内,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评论变少了,流下苦涩的泪水(暗示 大家放心,徐落会有一个好结局,你们肯定猜不到哈哈哈哈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mete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沈岑、氧气 30瓶;34749061 4瓶;自负凌云笔、冰糖葫芦。 2瓶;秋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各机组准备就绪!” “清场工作已完成!” 余耿耿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导演专座旁边,兴致勃勃地看着场内。 对讲机里源源不断地传出工作人员的报告,一切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朱安这才让人去休息室请季暄和。 季暄和显然已经补过妆了,被一群人众星拱月般迎了过来。 沈无双看见他就好像看到了高得吓死人的票房数字,顿时笑得慈爱无比:“暄和,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徐落的武替,以后会跟你有对手戏。” 说完他轻轻推了余耿耿一把,示意他自我介绍两句,能稍微留个印象都是有福气。 余耿耿站起身,盯着眼前的男人,难得有些紧张。 没想到这位隔近看更加不容亵渎,难怪他刚刚走过来以后,所有坐着的人都不自觉地站起来了。 他礼貌地伸出手:“季老师,很高兴能和你合作,我叫余耿耿。” “余耿耿。”季暄和没有动,看着他的脸,不疾不徐地开口,“我知道你是谁,不用再认识一遍了。” “……” 余耿耿愣住。 闻言,周围的人立刻朝他投来火热的视线,和季影帝认识的人,还用愁出路吗,影帝手缝里稍微漏出点资源,就够他享用不尽了。 余耿耿却觉得不太妙,他向来不敢低估原主惹事的能力。 果然,季暄和看他看了很久,嘴角扯开了一些:“真惨,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更惨一点。” 这话一出,别说余耿耿了,就连沈无双这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油条都愣在了原地。 原本光可鉴人的秃头因为这场变故显得格外黯淡:怎么感觉又拍不下去了……我太难了…… 沈无双忍着脑袋痛出来打圆场:“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开工,所有人都回自己的位置,快点!” * 摄像机的镜头在半空中缓缓旋转。 余耿耿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冷板凳上,之前那些试图跟他套近乎的人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没有人敢在季暄和说了那样的话之后还来接近他,这不是不想干了吗。 沈无双也不敢保证什么,只说让他先看看情况。 其实余耿耿并没有他们想得那样惶恐,毕竟他又不是靠演戏吃饭,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有一份固定工作的重要性。 他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他抬眼看着不远处的白衫男人,这一场戏是大侠苏启和小贼周舟两个人的人生转折点。 锦衣卫们乔装打扮成杀手,从天而降。 他们不得不放下恩怨,携手踏上逃亡之路。 当导演喊了Action之后,季暄和整个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锋芒尽敛,看着他就仿佛看到了一个乱世江湖,自己与他明明只隔了数十步的距离,可余耿耿却觉得他们之间仿佛隔着数千年的漫长岁月。 余耿耿惊讶的睁大眼睛,原来这就是演戏。 “既然你们不肯说是何人指使的,那便动手吧。” 苏启虽然退出江湖许久,手上的功夫却从未落下,反倒是周舟只会些小偷小摸的功夫,被锦衣卫误以为是大侠的同伙,干脆一同除去。 双方在漫天枫叶里以命相搏。 朱导演对色彩的掌控无与伦比,镜头里的一帧帧画面美得像是艺术画。 余耿耿不懂这些,只觉得,现场刀剑相撞的声音,让他的血液都滚烫起来。 他一向习惯用拳头,第一次感受了冷武器的力量。 * 沈无双看他一眨不眨眼地望着场内,怕他想不开,搭话道:“看出什么了吗,说说看。” 余耿耿嗓音发紧,点点头:“确实有点想法,想和季影帝真刀实枪地干一场,肯定特别带劲!” 干一场…… 带劲…… 他说话的声音不小,片场又格外安静,顿时引得众人齐齐侧目看过去。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沈无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天后,才干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果  38 然没有看错人,在场很多人都有这个想法,只有你有勇气说出来,真男人!” 余耿耿半天没反应过来。 倒是旁边蹲着的导演助理一脸了然,贱贱地笑道:“难不成,导演你也——” 沈无双被这话惊得狂咳不止,险些喘不上气。 场内,季影帝不知为何,突然动作停滞了数秒。 朱安导演喊了CUT。 徐落僵在原地,以为自己又有哪里出问题,准备迎接导演劈头盖脸的责骂。 没想到,季影帝说:“抱歉,我刚刚失误了,再来一次吧,结束后请大家喝咖啡。” 朱安皱着眉头,正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沈无双抢先出声:“没事没事,先休息一会,找找状态。” 朱安虽然不满,却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反驳他,只在人群散开后小声问:“干什么,不是刚开工吗?” 沈无双叹了口气:“武替的事情总要先解决一下,趁这机会,我带小余去看看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的评论啦,贼开心,再发一章~ 询问一下大家的意见,明天的更新可以挪到晚上零点吗,一口气发个三更合一章可以不(目光诚恳…… 周五零点入v,恳请大家多多支持呀,第一次总是怪紧张的,怜惜一下英俊叭~ 再推一下我的预收: 【《全世界都骚不过我[穿书]》】 一觉醒来,钢铁直男江宸宸穿书了。 成了《狂情烈爱:代替品》中那个贱得令人发指的妖艳贱货。 他穿过来的时候,渣攻正准备和他解除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 江宸宸对此无动于衷,反正他对男人没有兴趣,一拍两散正合他意…… 没想到,一个机械声在他脑海里幽幽响起: 叮,现在立刻就去挽回这段感情,身体必须有亲密接触,不然就变骚警告! 江宸宸,直男抗拒:……啥玩意儿?? 一段时间后, 沙雕渣攻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错觉了, 他的法定配偶似乎腰变细了,臀更翘了,还老趁他不注意偷偷摸他。 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还觉得他闷骚起来的样子怪可爱的…… 江宸宸:……不是,大哥你听我解释,我是被逼的! 明骚易躲,闷骚难防,没有人骚得过我 31、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季暄和走进休息室, 助理小心地递给他一瓶水,里面还插了根吸管,怕把他脸上的妆弄花。 经纪人杨思的脸色不太好,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暄和, 你刚刚是怎么回事, 怎么能在当庭广众之下说那种话, 还好我一直盯着在,几个拍了视频的人我都跟他们买下来了。” 他越说越头痛,扶着额头强调:“这要是传出去了, 肯定会有小报说你仗着影帝的身份欺压新人。” 季暄和缓缓喝了一口水,看他一眼, 眼角微微上挑:“不会的,即使被人看到了,也只会说是他的问题。” 杨思皱着眉头说:“你跟我说实话,你和那个叫什么耿的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让你连身份不顾了, 不要告诉我,他对你骗身骗心了?” 他越说心里越没谱。 外界都传季暄和来自什么神秘古老的大家族, 从小锦衣玉食,极尽豪奢,才养出了他这样出众的人。 只有杨思这个利益相关的人才知道真相。 如今粉丝遍布全球、开个见面会都有人晕倒的影帝, 昔年不过是从一个偏远小城市的孤儿院里领出来的小可怜。 季暄和闭上眼,并没有反驳什么,刚刚的确是他太失态了。 他也没有料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猝不及防地见到那个人。 门外传来敲门声。 杨思走过去往外看了一眼,转头道:“是沈导演,后面还跟着那个武替, 我出去帮你挡了吧?” 季暄和睁开了眼,说:“让他们进来。” 杨思不肯动,苦口婆心地劝他:“刚刚在外面闹了一阵子的,指不定有多少人偷偷盯着你这在,现在放他进来不是明摆着你们之间有问题,我看还是冷处理——” 季暄和静静地看着他,什么都没说,可那气势却压得杨思讪讪地吞下了剩下半截话。 杨大经纪人绷着脸去开门,心说自己倒要看看,是何方妖孽搅得暄和心神不定。 * 余耿耿跟着沈导演一进休息室,就发现里面的气氛有点紧张。 房间不大,季影帝坐在沙发上翻看剧本,他身旁还立着一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应该是他的经纪人,如临大敌般死死盯着他。 此外还有两个助理在埋头收拾东西,余光不住地往他这边扫。 余耿耿挠了挠脸,不太自在。 一旁,沈无双熟练地堆起笑容,和气地道:“季老师,小余是被我刚刚领进这行的新人,不知道哪里做得不对,我让他跟你好好道个歉行不?” 说着,沈无双用力拽了余耿耿一把。 余耿耿一个趔趄,差点栽进季暄和怀里。 杨思跟守护小鸡的老母鸡一样,立刻张开双臂挡在前面:“干什么干什么!” 余耿耿咳了一声,站直身体:“抱歉,一不小心。” 他其实懒得过来,看到老秃头急得直冒汗的样子后又有些心软。 沈无双一直对他很照顾。 想到这,余耿耿决定擒贼先擒王,直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他笑着说:“要不,你们先出去,我想和季老师单独聊聊。” 杨经纪人一听这话眉头就皱了起来,态度强硬:“抱歉,出于安全考虑,这不合适。” 对面,季暄和仿佛没听到他们俩的对话一样,合上剧本去拿盘子里的小糕点吃。 他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衬得手里的团子看起来特别有食欲。 余耿耿收回视线,真诚地说:“季老师,别怕,我不会吃了你的。” 倏然间,季暄和抬起脸看着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手中的糕点被猛地捏碎,他的语气平静得有些吓人:“你们在外面等一等。” 经纪人和两个助理都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往外走。 他们跟了季暄和这么多年,也知道他的性子,要么不说话,说了就绝对不会变。 沈无双倒是挺意外的,最后关上门时朝余耿耿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悠着点搞。” 余耿耿:“…………?” 他怀疑老秃头脑子有问题,搞什么搞。 * 房门被砰地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余耿耿和季暄和两个人。 季暄和掏出手帕,慢慢地擦拭掉指尖的点心渣,垂着眼缓缓开口:“我已经在人前给你留了面子,你就应该识趣点,能有多远滚多远,不是吗。” 余耿耿眉头拧起来:“留了面子?你到底 39 知不知道自己的影响力。” 季影帝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已经足够让一个人在这个圈子里被彻底封杀。 季暄和蓦地站起身,面无表情地一步步逼近少年,眼底却翻滚着浓烈的恶意:“比起你对我做的那些,又算得了什么?” 余耿耿被他这话说得懵住了。 等等……这个桥段怎么听起来似曾相识…… 大概是心虚的缘故,他被男人逼得连连后退,心里恨不得把原主再拖出来殴打一百遍——所以说,他现在除了是一个抱错了的假少爷,玩弄了主角攻的渣渣同学,还隐藏了什么不得了的身份? 余耿耿退无可退,背靠着房门,一脸茫然。 季暄和低头和他对视,语气嫌恶:“余二公子,你又在装什么蒜,当初你对我做的那些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吗,现在隐瞒身份进剧组是什么意思,这次难道又要故技重施?” 这样完美的一张脸近在咫尺,让余耿耿有一种窒息眩晕的感觉。 连心脏涌动的血液都变快了。 余耿耿弯下腰,嗖地从季暄和的手臂下窜到沙发边上,捂着怦怦跳的胸口,道:“等等,好好说话,动手动脚是什么意思,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季暄和愣了愣,渐渐恢复理智,端出影帝的架子坐在他对面,没什么表情地道:“说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余耿耿从桌上拿了个糕点塞进嘴里,睁大眼睛,又开始熟练地满嘴跑火车:“季先生,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余耿耿不错,但是前段时间出车祸进医院了,我有没有说谎你可以查得出来。” 原主就是在那场车祸中被人发现不是余家的亲生孩子的,证据确凿,查不出问题来。 季暄和微微眯着眼:“你不要告诉我,你失忆了,这种桥段现在已经老套到电影都不拍了。” 余耿耿镇定地点头:“桥段虽然老,但这的确是事实,还有,我已经不是余家的人了,再过几天,你应该就可以听到相关的传闻。” 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按照原书的情节发展,余家马上就要召开一场盛大的宴会,当众认回杜归,原主还在宴会上蹦跶了一下。 越蹦跶,死得越快。 季暄和看着余耿耿的脸,没说话,似乎是在掂量他说的是真是假。 余耿耿继续添油加醋:“你想想,如果我还是余二公子的身份,怎么会跑来做武替,又累又赚不到什么钱,无论我以前对你做过什么,现在都已经遭到报应了,您就大人有大量给个机会吧。” 季暄和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片刻后抬起头道:“看在导演的面子上,我可以跟你试一场戏。” * 片场,所有的摄像机都对准了同一处。 沈无双拿着对讲机,喜气洋洋的大喊道:“各机组准备,action。” 他不知道余耿耿到底和季影帝之间聊了什么,总之,最后的结果是季暄和大发慈悲地表示可以和余耿耿试一试。 这样就够了。 沈无双让化妆师照着徐落的样子,帮余耿耿原样捯饬一番,他站在一旁给他讲戏。 时间匆忙,只能讲个大概。 沈无双最后说:“耿耿,你记住,跟着自己的感觉走。” 现在要试的是今天的第一场戏,也就是上午徐落被朱安导演骂了大半天的那一幕。 余耿耿站在沈无双给他指的位置,心内一片茫然,连手脚都有些不自在。 对面的季暄和没有看他,垂着眼,像是在默记台词。 随着导演的下令,下一秒,他的气势陡然一变。 季暄和微抬起下巴,不过是淡淡扫过来的一眼,让余耿耿肌肉紧绷,莫名有一种生命受到威胁的感觉。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在搏击场上遇到了去年的卫冕冠军,他几乎是拼得两败俱伤才赢得比赛,最后是活活被人抬下场的。 “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季暄和的语声里含着隐隐的怒意,仿佛就真的是数千年前的一个潦倒大侠,武艺高超却身陷囹圄。 被逼到绝境,他忍无可忍,于是挥起断剑,准备反击。 余耿耿机械式地掏出匕首,脑子里回想起沈无双给他的叮嘱,动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把威胁扼杀于萌芽之中。 沈无双惊讶地看着镜头画面,没想到,余耿耿这么快就被影帝带入戏。 季暄和杀气外泄,断剑破空而下。 余耿耿抢在男人之前,猛地擒住他的手腕,侧过身一记横踢,踹得毫不留情。 一切都发生的顺理成章。 脚尖碰到对方身体的时候,他还微微疑惑了一下:……等会儿,怎么这么容易? * 季暄和毕竟只是一个电影演员,不是真正的大侠,即使他演得再好,也没有电影中的高超武艺。 于是—— 季影帝像一根断线的风筝一样,被这一脚从客栈大堂直接踹到了走廊上,要不是有栏杆的抵挡,恐怕会直接从二楼飞下来。 片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安静如鸡。 眼看着余耿耿满脸煞气地提着匕首,看起来似乎准备过去补一下的意思,沈无双一把抢过导演助理的喇叭,用最大音量嘶吼道:“CUT!CUT!CUTTTT!刀下留人啊余耿耿!” 余耿耿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愣了愣,慢慢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这是在拍戏。 他刚刚的举动完全是像发了怔一样。 “天哪,暄和!”场外,季暄和的经纪人杨思发出一声尖锐的鸡叫。 紧接着,几乎全场的工作人员都动了起来,疯了一般地涌入客栈。 余耿耿隔得最近,率先跑过去扶起季暄和,满脸愧疚地道:“季老师,你怎么样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季暄和意识尚清醒,只是动不了,刚刚那一脚差点送他去见上帝,他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眼看着大脑越来越昏沉,他紧紧地捏着身旁人的手臂,勉强着保持住优雅的影帝风度,留下最后一句话:“……不太好,我要晕了,记得扶住我。” 话音刚落,便眼一闭当场死机。 余耿耿:“…………”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存稿箱君,英俊日常短小惯了,一时之间搞不出粗长的…(落泪 二更在路上,半夜发,三更只能等明天了…… 大家住手,换个角度想,可以三章都领红包!是不是赚了!(逃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乱码 15瓶;流风青云 10瓶;藴鸢 3瓶;知道错惹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0 32、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接下来的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余耿耿僵硬地抱着昏倒的季暄和站在原地, 木着脸,一动不敢动。 尽管他抱着的这具身体,曾被评选为全球女性公认最想与之共度一夜的男人,可余耿耿这会完全升不起半点旖旎的想法。 炙热的温度隔着轻薄的衣衫传递到手心。 余耿耿脑海中只盘旋着一个念头:季老师坚持住, 千万别凉…… 杨经纪人是第一个冲上客栈二楼的, 他哭天喊地地扑过来:“暄和, 你怎么样了?” “……” 季暄和闭着眼,脸色苍白,额头上浸出细密的冷汗, 看起来情况很糟糕。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 他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微弱了…… 一道不忍心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那个,你好像压到他的伤口了。” 杨经纪人愣了一下,赶紧松开手,扭头看到提醒的人后, 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哪家派来的!是不是故意搞我们家暄和的, 我跟你讲,你完了, 下半辈子等着在牢里过吧!” 余耿耿做错了事,垂着头任他骂。 杨经纪人哼了一声,打算先晾晾他, 等把暄和送去医院再说。 他拉过暄和的身体,低头却看到余耿耿的手仍然牢牢地扣在季暄和的腰上,没有松开的意思。 杨经纪人气得直哆嗦:“你干什么,还不给我放开手?” “抱歉。” 余耿耿满脸歉意:“是这样的,季老师昏倒之前让我扶住他,我怕我松手了, 你扶不住。” 季暄和身量很高,相比之下,杨思就显得过于瘦削了。 没有男人能忍受被人说矮。 杨经纪人咬着牙挤出阴森森的声音:“你给我放手,听到没有。” * 双方僵持之际,沈无双也冲上来了,稀缺的头发在光秃秃的脑门上随风晃荡,显得格外忧郁。 见此情景,他二话不说就把季影帝尊贵的身体抢了过来,交到他的经纪人手中,然后恶狠狠地冲余耿耿喊道:“还不一边呆着去,挡什么路啊。” 说话间,他递过去一个充满含义的眼神:老弟快跑,别回头,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见对方似乎没反应过来,他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导演助理。 助理当即领会了他的意思,扯了扯余耿耿的衣角,示意他跟着自己往外走。 都到这个地步了,事情估计也瞒不住,等消息在网上传开后,影帝的粉丝们能把现场所有人给活活手撕了。 这件事往小了说可以说是演戏过程中的工作失误,往大了说就是刑事上面的过失伤人,就看季暄和的工作室这边怎么处理了。 余耿耿再呆在这儿也帮不上任何忙,恐怕全身都卖了也承担不起这一踹的责任。 沈无双看他似乎不太想离开的样子,无声地冲他做了个口型:“别问了,走就对了。” 余耿耿只好点点头,按照他说的做。 杨思眼尖,一眼就发现了这厮要跑,大声呵斥道:“给我站住,小莫你们两个过去看住他。” “……” “暄和啊暄和!是我对不起你!” 沈无双见势不妙,赶紧带着身后的工作人员们哭喊着一拥而上,借此机会挡住了杨思的视线,把两拨人分隔开来。 对面的杨经纪人恨得面容都扭曲了,却毫无办法。 * 导演助理把余耿耿随便塞进了一个无人的休息室,便急匆匆地走了,他还要去安排对外发布的通稿。 余耿耿那一记飞踹搅得整个剧组人心惶惶,天翻地覆。 余耿耿坐了一会后,起身脱掉戏服,换上自己的衣服,心情有些复杂。 作为当事人,他最知道自己刚刚那一脚踹的到底有多狠,可以说穿进这本书里之后,他还是第一次下这么重的手。 空荡荡的房间里,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余耿耿很早之前就把原主的那些狐朋狗友都拉进了黑名单,除了推销人员以外几乎没有人打过这个电话。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挂了两次后,对方还是不依不饶地打过来。 无奈,余耿耿按下接通键,语气不太好地说:“没钱,不贷款不买房。”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对面响起,似是笑了一声:“耿耿,是我。” 余耿耿愣了愣,瞬间听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大哥?” “耿耿,最近玩得开心吗。” 余淮之不紧不慢地说道。 余耿耿从电话里听到了翻动文件的纸张摩擦声,那边很安静,他愣了愣,慢吞吞地说:“我以为你上次不告而别,代表我们俩之间已经两清了的意思。” “上次公司有些事等着我处理,所以就赶回去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余耿耿抠着手指,噢了一声。 余淮之的语声听上去很平稳冷静:“耿耿,我们之间永远不会两清的,爷爷和父亲回老宅了,还有杜家人也来G市了,你和杜归的事情总要解决清楚。” 余耿耿抿了抿唇,上次不过跟余淮之随口说了一句想见见杜家人,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好,你发我一下地址,我等会去找你们。” * 余耿耿趁人不注意,偷偷跑去找沈无双。 沈无双现在正愁得不行,拍摄工作又要耽误了,关键这耽误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想到这,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年轻人一眼:“祖宗,你这会不在休息室里老老实实地躲着,跑出来干什么,生怕碍不着杨大经纪人的眼啊。” 余耿耿有点不好意思:“导演,我哥找我有事,反正下午不会拍摄,让我请个假吧。” 沈无双摆摆手,正要让他滚远点,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令兄不是已经驾鹤西去了吗?” 余耿耿面色复杂:“按理说应该是这样子的,没想到他又还魂了,现在非逼着我去认祖归宗。” “……” 沈无双用一种这孩子不会吓傻了吧的眼神默默看着他,欲言又止地道:“今天的事你不要想太多了,回去好好休息两天。” 余耿耿心里正揣着事,完全没注意到,只觉得导演人真挺不错的,他闯了这么大的祸还关心他,以后再也不叫他老秃头了。 他刚踏出拍摄基地的大门,就看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老林站在黑色轿车旁朝他点点头:“二公子,老板让我接您过去。” 王武从车窗里探出头,乐呵呵地打招呼:“二公子,回去跟你过两招啊。” 余耿耿:“……” 他看看周围,季暄和被踹飞了的事显然还没有传出来,外面的记者群只远远地看着他们几个,不 41 时传来议论声。 ——“这人是谁,我完全没有印象,要是见过了不可能忘记的。” ——“我也没有,应该是哪家公司力捧的新人吧。” ——“啧啧,你看他要上的那辆车,有长相有背景,难搞噢。” “……” 余耿耿低着头快步上车。 他没有问他们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很显然,余淮之虽然走了,但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中。 轿车没有驶向余家老宅,而是停在了一个餐厅门口。 老林似乎看出他的疑惑,解释了一句:“大公子说在外面聚一聚,怕杜归先生和杜家人不适应。” 余耿耿觉得他的说法有点奇怪,听起来仿佛自己和余淮之他们才是一家人一样。 他在侍者的指引下来到包房门口。 * 余耿耿深吸了一口气,推开包间门。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转向他。 余家三口人,还有杜家一家子。 余耿耿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许久未见的余淮之。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头发打理得很好,朝他微微颔首,分外耀眼。 余耿耿莫名感觉,他看起来与在出租屋里同住的时候有点不一样,但又具体说不出来哪里有区别。 “耿耿,你跑哪里去了?担心死我了。” 余太太站起身,又惊又喜地招呼他坐过来,这么多天没有见到这孩子,她实在是想念得厉害。 杜归看到这副母子团聚的感人场景,脸色微微收敛,血缘关系到底比不过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情。 杜母知道这孩子一向敏感心细,轻轻握住杜归的手以示安慰。 杜归笑着摇摇头,小声道:“不用担心。” 对面,余耿耿对余太太眨了眨眼:“我一个小辈,怎么能坐在主位,我去大哥那边坐就可以了。” 说完便飞快地往余淮之的方向走去。 余太太笑着说:“这孩子,自小就跟他哥哥亲。” 余先生脸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他怎么没看出来。 余耿耿来的时候比较赶,正是口渴,看到余淮之面前有一杯看起来没动过的茶水,拿起来便喝。 余太太阻拦不及:“哎,这是你哥的——” 她是知道大儿子的洁癖有多严重的,如非必要,家里很少有人会动他的东西,更别说像这样亲密地喝同一杯水了。 为此,家里不知道辞退了多少佣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余淮之并没有什么反应,像是习以为常一样,低声问耿耿:“还渴不渴?” 余耿耿放下水杯,舔了舔嘴边的水珠,先是一脸疑惑地看向余太太:“怎么了?” 余太太扶着额头:“……没事。” 余耿耿噢了一声,把杯子递给身旁的男人:“还有点渴,这个杯子太小了。” 余淮之起身拿过桌上的茶具帮他倒水。 余太太露出见鬼一样的神情,连贵妇式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住了。 余先生左看看右看看,怎么回事,感觉出了一趟国老婆孩子都不对劲了? * 余淮之已经点好了菜,吩咐服务员准备上菜。 陆续上菜的功夫,两家人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性聊天。 余耿耿认真打量着坐在对面的杜家人。 杜父,杜母,杜归,他们旁边还坐了一个约莫念初中的少年,头发上有几抹挑染的紫色,一脸不羁的样子。 看来应该是这具身体的亲弟弟。 小屁孩见余耿耿看过来,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显然是不大喜欢他这个亲生哥哥。 余耿耿眯着眼睛笑得不怀好意,他最擅长整治这种不听话的小孩。 小屁孩抖了一下,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朝杜归靠得更近了。 一旁的长辈们也聊得正欢。 余太太先开的口:“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一切只能说是阴差阳错的,依我看啊,就当我们两家又多了一个儿子,不知道您这边是怎么想的?” 杜母看了一眼对面的余耿耿,他被教养的很好,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正认真地听着他们讲话。 来之前,他们一家也曾担心过,不知道亲生儿子会不会看不起他们,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杜母笑道:“看两个孩子自己怎么想吧,无论换不换回来,我们都能接受。” “那是自然。” 余太太横了一眼丈夫,暗示他说两句。 余先生只当看不见,闷着头喝茶。 他在余家的地位一向很尴尬。 余老爷子看不上他,直接越过他把家业传给了余淮之。 大儿子余淮之呢,公正无私,从来只肯听余老爷子说的话。 二儿子余耿耿就是个魔星,天天就知道惹祸,让他妈给他擦屁股。 反倒是这个在外面长大的亲生儿子看起来挺顺眼的,脾气温和又听话,让他难得找到了一丝做父亲的快乐。 所以他巴不得赶紧把两个儿子赶紧换过来。 余淮之接收到母亲的眼神,沉思了片刻,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伯父伯母,你们大老远来G市一趟,我们肯定要好好招待一番,这几天不如暂且住在我们家吧。” 杜父杜母对视一眼,觉得可行,最主要的是,他们也想和余耿耿多相处一会儿。 倒是杜家小儿子杜兮一副颇不乐意的样子,气哼哼地说:“谁稀罕住你们家去嗷——” 杜归飞快地掐了他一把,抬起脸笑了笑。 杜兮捂着大腿心里委屈得不行,他才不想要这个哥哥,杜归才是他亲哥,对面那个一看就不会让着他。 大家发出善意的笑声,包房内一片和乐融融。 余耿耿拖着脸想起了原书中的这段情节,可比现在僵多了。 当时原主被赶出余家后立刻就去找狐朋狗友撒野去了。 杜父杜母来G市后,余淮之只是让助理去通知了他一声。 原主也看不上那对穷逼亲生父母,他只认偷偷给自己塞钱的余太太。 于是干脆假装不知道,没有来吃饭。 大概是他的表现伤了杜父杜母的心,两家人匆匆见了一面之后,他们当天就收拾东西回去了。 小地方的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既然你不认我们,那就罢了,我们也不会去攀附你的富贵。 * 吃完饭,大家分几辆车回余家老宅。 余耿耿本来想跟着杜家人坐,却被余淮之喊住了,他对他招招手道:“耿耿过来,我有事跟你聊一聊。” 余耿耿冲着杜父杜母眨了眨眼,笑道:“那我就坐后面去了。” 杜父杜母有些受宠若惊,没有想到这孩子这么好相处,连连挥手说:“快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轿车依次发动。 余耿耿看着旁边支着下巴沉思的余淮之,不  42 知道说些什么好,干脆对着窗外发呆。 余淮之突然转过头来看他:“你在北极星会所工作。” 这不是问句,而是一句单纯的陈述,摆明了说他一直在关注他。 余淮之也不介意他知道这件事。 余耿耿慢吞吞地说:“大学没用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 余淮之嗯了一声:“母亲很想你,希望你能够搬回来住。” 余耿耿想了想,说:“我觉得,杜归应该比我更适合呆在余家,我还是比较习惯一个人在外面自由自在。” 余淮之点点头没再说话,心说还要再磨一磨。 根据他回到余家后调查出来的那些资料——余耿耿现在不仅在娱乐会所里面做保安,甚至还偶尔去剧组兼职武替,这要是被余太太听到了,恐怕会当场晕过去。 这些也就罢了。 然而,调查报告还显示,余耿耿似乎与S市裴氏集团那个爬上来的私生子,还有什么娱乐圈的季影帝这两人都关系匪浅。 余耿耿交际广阔,本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他以前来往的那些人才叫糟糕。 可是,余淮之昨天看到报告后的脸色,把一贯沉稳的老林都吓了一跳。 他深深地看了余耿耿一眼,低声道:“最近一段时间你也挺累的,回去后好好休息一晚,什么事明天再说。” * 到了余家大宅。 一行人在管家仆人的带领下,穿过花庭,进了大厅。 余耿耿一边走一边欣赏着沿途的景色,说起来,上次从这儿走出来时,顶着众多嘲笑、同情的眼神。 谁能想到余二公子还有杀回来的一天呢。 大概是余耿耿左顾右盼的样子,太过有趣,余太太忍不住笑他:“耿耿你怎么回事,又不是没看过,以前怎么没看你这样?” 余耿耿随口说了句:“好久没来,感觉有些陌生。” 一句话把余太太的眼圈都说红了,杜家人还跟在身后,不能给人看笑话,她便强忍着什么都没有说。 “喵~” 一只胖乎乎的大橘猫,踩着稳重的步子,朝他们懒洋洋地踱过来。 它围着众人绕了两圈,最后在余耿耿脚下停了下来,撒娇般打了个滚。 余耿耿顺蹲起身抱起它。 说来也奇怪,他从上辈子开始,身边的小动物们对他的态度就很奇怪。 倒说不上喜欢。 更像是动物见到比自己更强大的存在,出于本能会过来讨好一下。 余太太惊讶道:“以前拿破仑一看到你,就凶得后背毛都竖起来了,没想到今天倒是挺乖顺的。” “可能太久没见了觉得亲切吧。” 余耿耿微微一笑,挠了挠拿破仑软乎乎的肚皮,果然,拿破仑毫不抗拒,甚至忍辱负重地摊开四肢,澄清透明的猫眼好奇地盯着他。 小屁孩杜兮羡慕得不行,他从小就是猫憎狗嫌,从来没有那个小动物愿意接近他,他眼巴巴地道:“给我摸一下。” 余耿耿挑眉,把拿破仑递过去,杜兮满怀期待地伸出手。 然而,下一秒,大橘猫嗖地亮出锃亮的猫爪,喉咙里发出短暂而低沉地叫声,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杜兮哭着跑开,很受打击。 余淮之眉头微微皱起,很快地看了一下余耿耿的手。 这时,老林走到他身后,轻声道:“老板,老爷子喊你去书房。” 余淮之脸色缓了缓,跟大家说:“我还有事,先失陪了,耿耿,你陪着大家转一转。” 余耿耿噢了一声。 余淮之朝众人点点头,大步上了二楼。 “进来。” 余老爷子如今八十高龄,身体依旧硬朗。 他年轻的时候铁骨铮铮,最看不得圈子里那些沉迷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 他才听说边家那小孙子最近捧一个戏子,捧到和家里闹翻了,太不上进了。 还好他一手教出来的大孙子余淮之从来不会做这种事。 所以,他也不能让其他人挡了他的路。 余老爷子把余淮之晾在一边,认真地写着毛笔字。 余淮之也规规矩矩地站在他对面。 大半天过后,余老爷子提气收笔。 他拿起桌边的湿布擦了擦手,缓缓开口:“说说看,你和耿耿之间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要上夹子了,搓手期待… 今天就不更新了噢,30号晚上会有三合一更新的,继续掉落红包~ 以后还是跟以前一样,稳定晚上九点更新,争取做一个粗长的英俊(眼神坚定 推一下基友的文文:《重生不是后悔药》by一世书虫 重来一次,温池乐做的第一件事,他收起了伊斯曼音乐学院的申请书,他要参加高考。 至于第二件事,向来温和待人的三好学生温池乐捏了捏拳头,一个电话,叫上三五好友,气势汹汹,他要给某些人点颜色看看! 于是第二天,傅家大魔王被人下了黑手,这件事传遍了高中部。 大魔王毫无顾忌,照样顶着脑袋上的纱布来上学,课间把温池乐堵在了厕所。 大魔王:你…… 温池乐:不是我,我没有。 大魔王:我…… 温池乐:对不起!实不相瞒,当时我认错人了! 傅大魔王征战十八年,圈里圈外凡是提到他的人,无不吐槽几句。这位无法无天,以后啊,估计也是个死拉不回头的浪子!谁成想,这还没成年,大魔王就给自己画了个圈。 如果重生对温池乐来说,是珍惜和感恩。那么对□□思来说,就是天赐。这一次,他要好好的把那个已经长在心里的人,妥善珍藏。 温柔努力小皮皮虾三好学生受X可以带你皮上天大魔王攻 33、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余老爷子活到这么大年岁, 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还是第一次听说用箱子偷人的。 余淮之沉思了一会,慢慢地道:“爷爷,耿耿知道抱错孩子的事, 一时接受不了胡闹了一段时间, 我便想教训教训他。他是小孩子心性, 做事没考虑太多。我们俩不过是兄弟之间的胡闹,您不必放在心上。” 余老爷子扔开擦手布,语气不轻不重:“有这么玩闹的吗?你堂堂余家的当家人, 就这么被人用个行李箱拉了出去,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 打的是我们整个余家的脸。” 余淮之听到老爷子生气的原来是这件事,当即脸色缓了缓,垂眼道:“以后我会好好教耿耿的。” 余老爷子神情严肃地盯着他最器重的大孙子,对方摆明了立场是要留下余耿耿, 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他确实一直不大喜欢这个纨绔任性的小孙子。 当年余太太和余父成  43 婚不久就生下了余淮之, 老爷子在他刚会爬的时候把他抱了过来,请大师过来亲自为他取了名字, 此后一直带在身边教导。 母子被迫分离,余太太哭得满眼是泪,却什么也不敢说, 碍于对老爷子的畏惧,甚至都很少到那边探望余淮之。 所以,余耿耿出生后,可能是出于补偿心理,余老爷子就没管他,任他留在儿媳身边长大。 他哪里知道, 余太太竟会把耿耿养得这么骄纵,天天只知道惹是生非,高中时还闹出了人命,虽说被余太太找人压了下去,但仍是被他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往后余老爷子就更加看不上余耿耿了。 做错了事,只会往家里跑,算什么余家的男人。 等到后来,又传出余耿耿不是余家的孩子的消息的时候,老爷子着实松了一口气,对嘛,余家就没这样的种。 今天两家人聚首,余老爷子自持身份,没有过去,不过他也让人查了一下杜归的底。 这孩子的人生经历很简单。 从小成绩就不错,一路从小地方考出来,读了G市的一所一本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普普通通的公司,直到前不久辞职。 唯独有一点不太好,性子过于善良了些。 但这不是大事,还可以教,总比余耿耿那个天生的纨绔好,多带出去见见世面,以后就不会什么东西都往家里捡。 想到这,余老爷子抬起头:“你准备什么时候正式把杜归认回来?” 余淮之道:“已经安排好了,下周是母亲的生日,就借着这个名头对外宣布吧。” “嗯,要办得大一点。” 余老爷子摆摆手让他出去,临出去前又喊住他,“淮之,你把余耿耿留下来我没什么意见,但是,你心里要清楚,谁才是你的亲弟弟。” 他作风比较老派,跟所有的子侄辈们感情都不怎么深厚,所以不像余太太那样认感情。 他只认血脉关系。 * 余太太让陈嫂带杜家人去客房安置一下,自己却拉着余耿耿进了他的房间。 她摸了摸刚换好的床单,有些伤感地说:“房间一直都给你备着在,就是觉得你肯定还会回来的,耿耿,你不要怨我当时没能拦住你哥哥,我也是没什么办法。” 余耿耿捏了捏她的手,笑道:“我没事,出去住的这段时间也挺有意思的。” 余太太幽怨地看着他:“还说没有,你回来后就没有喊过我一声妈,这次你闯了这么大的祸,居然还这么不慌不忙的,要是以前,老早就跟我撒娇耍赖了。” 听到这话,余耿耿动了动唇,还是没能喊出口。 他在感情方面一直比较迟钝,再加上他和余太太又没有相处过多少时间,上来就让他喊妈,实在是难为他了。 余太太眼圈儿一红:“我就知道。” 余耿耿揉了揉眉心,赶紧将祸水东引:“要不您去看看杜归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他们第一次来我们家,还是得好好招待一番。” “我们家”这三个字,立刻把余太太哄得眉开眼笑。 “也对也对,不知道陈嫂有没有安排到位,我赶紧去看看。” 余太太起身后又转头看向余耿耿,“你之前不是一直说要买哪辆限量的跑车吗,妈再也不拦着你了,咱家也不缺这点钱,你想买几辆都行。” “您就别操心这个了,快去吧。” 余耿耿把她送走后,赶紧关上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转头好好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房间,原主不愧是一个日天日地的纨绔少爷,房间风格有一种中二的颓废美。 甚至连床单都是黑色的。 余耿耿躺在床单上,低头一看自己,感觉大腿和手臂白得晃眼。 他不由得微微蹙眉,心想gay里gay气的,早点睡觉,眼不见为净。 * 书房,余淮之扔开文件。 心静不下来,还不如不要处理公务。 他靠着座椅想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助理陈杰。 瘫在沙发上的陈助理,有气无力地看了看来电显示,虽然老板是他的人生导师不错,但是这么晚了,他真的很难有什么激情。 陈助理叹了口气接通电话。 余淮之问他:“下周宴会的请帖发出去了吗?” 陈杰一个激灵,猛地坐直身体:“基本上都发完了,我明天会再确认一遍。” 余淮之淡声:“多加一张,送给裴云旗。” 陈杰有片刻愣忡,很快反应过来:“S市那位吗?” 关系隔得有点远吧。 这位裴总虽说早已翻身,可因为他的私生子身份,一直被以余家为首的老牌世家隐隐排斥在外。 当然,大家都不会放在明面上,该合作就继续合作,在宴会上碰到了也会聊几句,只是像这种打着为家人庆生的私密性较强的聚会,却很少邀请裴云旗过来。 余淮之的声音有点冷:“对,就是他。” 他回国的时间比较晚,并不知道当年裴云旗和余耿耿读过同一所高中,只以为,裴云旗是去会所时偶然间认识在那打工的余耿耿的。 话音刚落,电脑桌面上跳出一个提示——您有一封新的邮件。 是之前他吩咐去调查余耿耿的人传过来的。 余淮之顿了几秒才点开。 一张余耿耿在剧组的照片。 电话里助理还在请示工作上的事,余淮之却已经半点都没听进去,他的目光始终停驻在那张照片上。 手下人神通广大,不仅绕过保安溜进了片场,甚至还有些摄影师的天份。 照片中的少年提着短刀站在一个仿古建筑中,栏杆外的枫叶簌簌下落,他仰着头不知看向何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这本该是一副美好动人的画面,偏偏画中人半掀起眼皮,眼神漆黑空洞,平添了几分鬼魅艳丽之感。 余淮之伸出手,慢慢抚过那双眼睛。 “老板,您看和廖总约哪个时间比较方便——” 余淮之打断了陈杰的话:“我之前吩咐你购买手表厂老小区的那套房,到哪一步了?” 陈助理道:“已经和房主签了买卖合同,现在正在办过户手续。” 电话那头的他扶了扶眼镜,脸色有些怪异,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在他眼中远见卓识的老板,为什么会看中这样一套房子,房龄过长,周边环境很差,毫无升值空间可言。 综合分析下来,答案只有一个——因为老板的弟弟余二公子住在对面。 最关键的一点,两人之间已经没有血缘关系了…… 陈助理根本不敢揣测自己的老板此刻在想些什么,作为一个合格的助理,他大概需要去研究一下公司和哪些知名媒体有过合作往来。 大概在不远的将来,就会派得上用  44 场。 余淮之嗯了一声,手指不轻不重地扣着桌面,他之前曾打算把余耿耿住的整栋单元楼都买下来,后来想了想,这种事恐怕不好压下去,便作罢了,只买了他对面的那间房。 打完电话,他有心想去余耿耿的房间转一转,但爷爷刚刚才警告过他。 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多生是非,于是按捺住冲动,转而去看另一个人。 * 余淮之下楼看到管家,问他:“母亲他们去哪了?” 管家恭声回答:“夫人让陈嫂带杜先生和他的家人去了客房,她和二公子上了三楼。” 余家的佣人们其实有点难办,现在家里同时出现两个二公子,他们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称呼。 管家毕竟是看着大公子长大的,一眼就看出他现在对余耿耿是什么态度,干脆维持原称呼不变。 余淮之一听他的话就皱起了眉头:“杜归被安排去了客房?” 怎么说也是余家的血脉,怎么能让他住客房,这要是传到爷爷耳中,恐怕对母亲的态度又要往下跌一层了。 他沉着脸往客房方向走去。 刚到门口,正好看到余太太伏在杜归的肩膀上默默流泪,杜归手足无措地安慰她,只是自己的眼睛也跟着红了。 余淮之一见这幅景象就有些头疼。 余太太从前在闺中养得娇弱,嫁到余家后才知道,生活和她从前在书中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丈夫无能暴躁,别说庇护她,连同住的日子都很少。 生活不顺心,她动不动就独自坐在房间里泪水涟涟。 余淮之年少时还安慰两句,后来发现母亲是那种越安慰越能哭的类型,只好避而远之。 他很讨厌眼泪,在他眼中,流泪代表着软弱和妥协,很没必要。 屋内,余太太睁着朦胧的泪眼,一抬头看着门外那道熟悉的身影,吓得抽噎了一声,赶紧推开杜归站起来。 她很怕这个大儿子,尤其不敢在他面前哭,每次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余淮之就会用一种淡漠到可怕的眼神看着她,弄得她不自主地开始自我检讨。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柔声道:“我要回去敷面膜了,你们聊。” 说完便匆匆地离开了。 余淮之内心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母亲这辈子注定是这样的性子了,与其逼着她改变,不如直接给她创造一个可以纵情哭笑的避风港湾。 * 余太太走后,杜归面色紧张地站了起来,轻声:“余大哥,您来找我有事吗?” 余淮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表情:“你坐,在自己家不用这么拘谨,这个房间你暂时住一下,你的房间我已经让管家去收拾了,明天便可以搬进去。” 杜归摇摇头道:“不要紧。” 余淮之看他确实是不在意这件事,便转开了话题:“下周是母亲生日,你可以准备一下礼物,不用很贵重的,略表心意就可以了。” 杜归知道他这是在提点自己,感激地说:“我记下了。” 余淮之沉默了片刻,又道:“到时候在宴会上,爷爷应该会对外公布你和我们家的关系,你看要不要早点把姓氏改过来?” 按照他的脾气,能这样过问对方这些小事,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生性冷淡,对生他养他之人都是如此,更何况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亲生弟弟。 杜归沉默了很久。 余淮之也不催他,从架子上抽出一份财经报,坐在沙发上慢慢看,给他充分的考虑时间。 改回余姓,就相当于对整个上层圈子宣布,他是余家人了,可能会有一些人说闲话,类似他为谋富贵忘了养恩之类的, 不改的话,余家照样会当他是自己人,只不过外面可就说不好了。 杜归再抬起头时,脸色有些苍白,他的嗓音温和:“谢谢大哥的好意,还是不改了。” 余淮之嗯了一声,放下报纸,淡淡地道:“早点休息。” 说完便起身离开。 房门重新关上,杜归转过身,看着桌面上的报纸,心情有些失落。 你们只问了我要不要改回余姓,却没有人问余耿耿是否应该改回杜姓。 * 这天晚上,整个余家老宅,可以说除了余耿耿,没有一个人睡得安稳。 余淮之早上起床时,在床边沉默地坐了大半天。 直到房间外面等着收拾床铺的仆人战战兢兢地敲门,他才回过神来,冷着脸让所有人都不准进来。 他转身去隔壁衣帽间换了条内裤。 余耿耿正坐在餐桌旁边吃早餐,看见余淮之下楼了,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余淮之却有些回避他的眼神,嗯了一声后在离他最远的餐桌位置坐下了。 余耿耿:……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嫌弃吧?? 他昨天在片场里打打杀杀,劳累过度,今天早上起晚了,没想到一向自律的余大公子比自己起得还晚,这个时间点,其他人都吃完早饭了。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朝立在身后的管家招了招手:“请问有娱乐报纸吗?” 管家老先生心里有些惊诧,二公子回来之后脾气好得出奇,他都有些不适应了,他点点头:“马上给您拿过来。” 他递给他厚厚一叠。 余耿耿侧过头刚看了一眼报纸首页的标题,就被呛得咳嗽不止,旁边推过来一杯水,他赶紧拿起来灌了两口。 ——《惊爆!季影帝疑似在片场遭人谋杀未果!》,旁边还配着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隐隐看得出是在片场。 他扔下筷子,赶紧拿过来翻了翻。 还好,这是一家没什么名气娱乐八卦,专门靠惹人眼球的标题吸引消费者。 余耿耿又接着往下翻了翻,知名度较高的报纸都写得比较中规中矩,“季影帝在《江湖夜雨》片场受伤被紧急送往医院,其经纪人坚称这是一场预谋犯罪。” “……” 余耿耿捂住额头,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去医院探望一下季暄和。 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你对这个人做了什么?” 这话问得很有技巧,余耿耿险些脱口而出“我把他踹飞了”,他扭过头看到余淮之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后,才反应过来,木着脸摇头:“没什么,我怎么会跟堂堂影帝扯上关系,心血来潮,关注一下社会新闻……等会,你什么时候坐过来的?” “在刚刚给你递水的时候。” 余淮之看着他沾了点奶渍的嘴角,脸侧的睡痕,似乎连耳垂上的那颗小红痣都泛着粉色。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他不能确定,因为他只看了一眼就偏过头。 这样的画面让余淮之瞬间回忆起了昨晚做过的梦。 不可言说,却蠢蠢欲动。 梦  45 里,他梦到了在出租屋临走的那个晚上,前半段分毫不差。 同样是有什么又轻又软的东西擦过双唇。 只不过,这一次,余淮之亲自确认了一遍,那到底是错觉还是真的。 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可他偏偏就是做了。 * 说出来可能很难相信,余淮之在国外读书的那段日子,从未谈过恋爱,更别说和其他人有过什么亲密接触了。 他不太喜欢外国人张扬外放的性格及长相,更愿意把心思放在提升自己上。 回国后,倒是有不少人打着各种各样的名头给他送美人,但他忙于打理刚接手的集团,根本没有多余的闲工夫,一律拒绝。 圈子里不少人聚在一起私下打赌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余淮之当然清楚,自己的身体什么毛病都没有,他只是单纯地没什么欲望。 但在昨天的梦里,他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抚摸着身下人的眼睛,一遍又一遍。 因为自己的动作,那双眼睛里终于不再是一片空洞的虚无,最开始是不服输的眼神,凶狠又明亮。 到后来便湿漉漉的,似含着水一样。 …… 余耿耿瞥了余淮之一眼,莫名觉得嘴唇被他看得有些热,正要说些什么,余太太和杜归他们从花庭散步回来了。 两人脸上都挂着笑,似乎相处得很融洽,杜父杜母跟在身后,心情也挺不错的样子。 余太太看着他们俩,揶揄道:“两位公子,可算起床了。” 余耿耿笑起来:“主要是床太舒服了,一睡就睡过了头。” 余淮之终于舍得把视线从他的嘴唇上挪开,垂着眼用餐,什么都没说。 余太太却不肯放过他,坐在他对面,柔声道:“淮之,你打算什么时候约宋小姐出去玩玩,你都忙了这么久,也该腾出时间了。” 余老爷子前几天已经婉转提醒过她了,作为一个母亲,适时关心一下大儿子的感情状况。 像他们这样的家族,每一段联姻都和双方背后的家族密不可分。 余太太依照老爷子的吩咐,为大儿子精心挑选了几家闺秀,宋小姐就是候选人之一,只是余淮之一直用工作太忙做推辞。 余淮之拿起餐巾布慢慢地擦了擦嘴,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宋小姐与我不合适。” 余太太追问:“也罢,那你喜欢哪种,跟我说说,我们这样的家族,还是有挑选的权利。” 余淮之的脑海里瞬间跳出一双熟悉的眼睛。 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最后会和那种体贴识趣的女孩子联姻,他对人生的另一半没什么要求,只有一点,不要像余太太那样动不动就哭。 但在梦里,余耿耿哭了。 余淮之帮他轻轻擦掉了眼泪,心里第一次觉得,原来眼泪并不代表软弱,也可以是武器。 他一时忍不住想做些更过分的事,好让他哭得更厉害些。 一时又想,还是不要弄哭他了。 余淮之当然不能说出此刻的真实想法,最起码现在还不能,他朝余太太点点头:“我也说不准,劳累您多看看,我先去公司了。” 余太太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到桌上的报纸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哎哟,这是怎么回事?” 余耿耿咽了咽口水:“您也是季影帝的粉丝啊?” 余太太蹙着眉头,难得说话有点冲:“这个剧组怎么回事,怎么能让暄和受伤呢,我看他的公司就不该让他参加这个电影,不行,我要跟魏太太好好聊聊,让她跟魏总吹吹枕头风。” 余耿耿:“……” 果然,无论什么年纪的女人只要追起星来都很狂热,如果这个女人还有钱有势,那就更难搞了。 * G市中心医院,贵宾病房。 房间里堆满了鲜花和水果,几乎无处下脚。 季暄和勉强坐起身,脸色苍白地靠在枕头上,一件简单的病号服愣是被他穿出了颠倒众生的效果。 小护士们不知道红着脸从门口路过了多少次。 季暄和掀起眼皮看向床前的经纪人:“你帮我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杨经纪人显然还没从对余耿耿的愤怒中缓过来,恨恨地说:“几个月前,余二公子确实在飙车中出了一场车祸,没过多久他就性情大变,比以前好相处了很多。” 季暄和嗤笑一声:“这么说,他说他失忆是真的了。” 杨思犹豫道:“说不准,拿不到他的诊断书,只是有这个可能,不然解释不通。” 季暄和眯起眼睛,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自己倒忘得一干二净,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说:“我要出院。” 杨思劝他:“你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如果是想教训那个让你受伤的罪魁祸首的话,让我来处理吧,你放心,我绝对让他这辈子都在这行混不下去。” 季暄和瞥他一眼:“不行,我要他明天就来上班。” 杨思:“……” 季暄和:“还有,你不是说余家下周要办个宴会吗,帮我拿一张请帖过来,我也要去。” 这次,杨思什么话都没说,默默点头。 季暄和望着窗外,心想有没有失忆,试一试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修罗场可能不远了… 以后就晚上九点更新啦,还差一点没写完,明天更新补上,评论有红包噢,爱你们(害羞跑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水小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my喜欢男孩子 3个;demeter、并刀如水、我又掉进了个坑、喵喵恶魔、喜欢嗷嚎的嗷嗷、快刀斩您吗?、40228360、顾小猫儿、羡三岁、风之左之木之火之、1999965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苏霁 70瓶;25638552 55瓶;意 40瓶;Ryder 20瓶;十里故清欢 19瓶;ャoo蝶之戀、瑶瑶、呀嘿、一页知邱、鹤翎翎、可乐、雨霖、陌上花开 10瓶;浅绯 8瓶;顾小猫儿、青江、韦崽、w、微凉冬 5瓶;七九八木、Thanar 4瓶;千转 3瓶;沈郁、开上高速、夏木成茵、陈情何以歌 2瓶;关山月、自负凌云笔、酷猪、妄之、〃初九〃、26880014、无戚、我有一个葵花籽、刺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4、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吃完早饭, 余耿耿闲着没事,去厨房做了一个芝士蛋糕。 以前不知道是哪位高人说过,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 46 他的胃。 虽然余耿耿没有拿下季影帝这么远大的想法, 但毕竟让他遭了那么大罪, 刷一下好感总是没错的。 送饭送菜什么的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医院肯定备有专门的营养餐。 余耿耿想了想,还是做一些小甜点聊表心意,看着好看, 也不会出错。 他上辈子的厨艺很不错,虽说没做过这种西洋玩意儿, 但看着菜谱鼓捣两下就弄得有模有样的。 整个过程中,帮佣陈嫂一直忧心忡忡地站在一旁,一副生怕他把厨房搞炸了的样子。 余耿耿干脆对她说:“陈嫂,你过来一下, 帮我打个下手。” 陈嫂松了口气, 连声应道:“好好,二公子, 您这段时间在外面受苦了,连做饭都学会了。” 余耿耿大力翻拌着蛋糕糊,笑道:“我都这么大年纪了, 该会的自然还是要学一学。” 陈嫂想想他如今的处境,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也是,生活无常啊,抱错孩子这种事竟然真的发生在她身边,只可惜了二公子, 名不正言不顺的,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办。 芝士蛋糕出炉,做得有点多,除了准备送去医院的,台子上还剩了一大半。 余耿耿想了想,问道:“家里有谁爱吃甜食?” 陈嫂说:“老爷子和先生都不吃,太太要保持身材一般也不碰这些,大公子小时候倒是挺爱吃的,不知道为什么长大后就再也不碰了。” 余耿耿饶有兴致地问她:“大哥小时候很爱吃吗?” 陈嫂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笑着说:“可不是,那么小个孩子,喜欢吃甜食又没什么,大公子偏偏要晚上躲着吃,还不让我说出去,最后长了颗蛀牙才被太太知道。” 余耿耿笑了一下,说:“那先留着吧,这个盒子里的我就拿走了。” 他路过正厅时,看到余太太和杜父杜母三个人相谈甚欢,杜归不知道去哪里了。 余太太扭过头看他,眉眼含笑:“耿耿你要去哪?” 余耿耿举了举手中的蛋糕盒:“我出去有事,你们聊。” 余太太了然地睨了他一眼:“又要跟你那些朋友去哪里玩是不是,今天就别去了,留在家里陪我们吃午饭。” 余耿耿严肃地拒绝了她:“今天真的不行,我要去工作,不去会扣工资的。” 余太太:“……” 她看着耿耿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心情颇为复杂,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小儿子靠自己的努力赚钱。 余耿耿又跟杜父杜母打了个招呼:“我先走了啊。” 杜母他们以为他拎着蛋糕是要是讨某个女孩子欢心,当然不会说什么,只是笑笑:“去吧。” * 走在修剪整齐的庭院里,佣人们陆续向余耿耿问好。 像他们这样的人向来很有眼力劲儿,只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就摸清了主人家的风向。 无论那位新来的杜归先生以后在家里是什么样的地位,总之,这位的位置依旧不可动摇,甚至可能比以前还上升了许多。 毕竟,今天早上余淮之对待余耿耿的态度,已经入了许多人的眼。 佣人们也会看人下菜碟。 面对众人的问候,余耿耿礼貌地挨个点点头,回了个礼。 他无暇顾及身后众人震惊呆滞的眼神,因为他的手机里同时收到了两条短信,分别来自北极星会所的孙经理和《江湖夜雨》剧组的沈副导演。 ——“花花,休息得怎么样了,想不想来上班啊,大家都很想你噢~” ——“好消息!你那一脚没有把影帝踹出什么大碍来,他经纪人刚跟我说不追究你的责任了,你下午快来剧组吧。” 余耿耿在余家大门口思索了片刻,最后还是坐上了去片场的出租车。 孙经理一心只想忽悠自己去帮他搞钱,就干脆让他再头疼个两天。 到了片场,沈无双赶紧把他拉到一边:“怎么样,外面那些记者有没有看到你?” 余耿耿眨了眨眼:“放心,我从后门进来的,季影帝他老人家呢,我来给他尽孝了。” 沈无双朝后面的休息室抬了抬下巴,竖起大拇指,一脸赞叹:“上午就过来了,不愧是影帝,敬业程度举世罕见,要是换成现在哪个流量明星,不把我们剧组告上法庭都算他留情面了。” 余耿耿提着手里的小蛋糕朝那走过去。 沈无双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吞吞吐吐地问道:“对了,有个事情想问一下你,你是不是……” 话说了一半,他又挥了挥手,“算了,没事,正好他经纪人不在,你先过去吧。” 昨天大门保安跟沈无双说,他领回来的那个小替身,刚出了影视基地就上了一辆特别豪华的轿车,车上还配了几个西装革履的保镖。 沈无双担心,余耿耿是不是已经被哪个豪门阔少给包了,毕竟以他这样的长相,完全有可能。 他转念又想,要是真的当小情儿了,还会在他们剧组做武替,还会住在手表厂老小区那种破地方? 沈无双摸着下巴暗暗点头,看来应该是保安看错了。 * 休息室外,余耿耿老老实实地敲了三声门。 “进来。” 里面传来了回应。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余耿耿回忆了一下沈导演平时见到季暄和时的表情,也学着他摆出一张和气的笑脸,推门而入。 季暄和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盯着门口,看到他后皱起眉头,冷声道:“不要对着我露出这么恶心的笑容,你伤害我的身体就算了,现在还要对我发起精神攻击么?” “……” 余耿耿笑容一僵,绷着脸在他对面坐下来,直奔主题:“季先生,对于昨天的事我很抱歉,您看需要我怎么补偿?” 季暄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指着他放在桌面上包装精美的盒子,问:“这是什么?” 余耿耿把盒子推向他那边,眼神诚恳:“我做的芝士蛋糕,一点小心意。” 季暄和笑了笑,如同消融的千年之雪,只是语气带着些许讽刺:“堂堂余家二公子就用这个东西来赔礼道歉吗?” 他轻轻一推,那盒蛋糕就被他从桌面推落,盒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散开了,里面的蛋糕沾上了黑色的灰。 这样充满恶意的行为,由他做起来,竟像天经地义一样,若是别人在这里,恨不得献上一屋子的蛋糕任他摔。 只不过,余耿耿不是普通人。 他平静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你不应该浪费食物。” 上辈子还没有碰到老头子的时候,一个人在小巷子里长大,余耿耿难免经常会忍饥挨饿。 饿得肚子发慌的感觉,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仿佛五脏六腑都要  47 烧着了,烧到手指头都抬不动。 所以,余耿耿没办法忍受食物就这么在他眼前被糟蹋。 “垃圾就应该呆在垃圾桶里,我不过是让他物归其位。” 季暄和毫不顾及形象地点了支烟,余光瞥见少年脸上的表情,动作却顿了顿。 他记忆中的余二,在追求他时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几时会对一盒被掀翻的蛋糕这么在意。 他透过眼前的人想起了往事。 * 季暄和从小到大都长得很好。 但对于一个被抛弃的孤儿来说,这个长相并不能让他温饱。 他在一个小城市的福利院长大。 这座城市小到什么地步呢,福利院的人对抛弃他的人是谁都一清二楚。 季暄和是红灯区里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父不祥。 母亲虽然生下了他,却不愿意抚养他,因为孩子的哭声会扫了客人的兴致。 所以在一个茫茫大雪的清晨,她把一辆婴儿车扔在了福利院门口,还留了一张字条—— “他叫季暄和,送你们了。” 所幸福利院院长是一个慈祥的人,就算对红灯区女人有什么意见,却不会转移到一个刚刚满月的孩子身上。 她留下了季暄和。 只是,院长妈妈性子宽厚,并不代表其他人不会有什么想法。 打从记事起,季暄和便知道自己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 即便拥有这般惊世艳绝的美貌,也不过是引来一句叹息:“不愧是那种女人生下来的种,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这副好相貌却被老天赐给了一个贱种。 可惜长成这么好却是个男孩子,不然就能走上他妈妈的老路了。 …… 在无数次被福利院的孩子们联合欺负排挤后,季暄和终于学会了伪装自己。 表面上变得斯文温和,背地里用各种冷酷的手段一个一个报复那些伤害过他的人。 面对受害人,他甚至还能满脸无辜地去安慰他们。 季暄和慢慢地变得越来越讨人喜欢。 后来,福利院的其他孩子都一个接着一个被领走,却只有他无人问津。 小城市的人都知根知底,就算偶然有一些中年夫妻被他的相貌所吸引,稍稍打听后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丢不起这个人。 在季暄和即将年满十四岁被福利院赶出去时,经纪人杨思偶然间发现了他,他没想到这样的小城市里竟然会藏着这样一颗璀璨明珠。 杨思问他:“你以后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季暄和微微一笑:“成为一个对祖国有贡献的人。” 杨思深深地看着他:“……别装了,说说你的真实想法。” 季暄和收敛笑容,垂着眼,目光冷漠:“我想要做个有钱有势的人。” 杨思满意地笑了,把他从福利院领出来时,曾说过一句:“你是天生的影帝。” 光凭着这张脸,他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造星计划。 在这个男人面前,季暄和懒得再装了。 他只想早日脱离这片泥沼,光鲜亮丽地出现在某个人面前,让他佩服惊讶地喊一句:“季哥好棒。”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一心只想为祖国母亲庆生,今天攒不够二更了… 在什么地方跌倒就在什么地方爬起,大家且等等,英俊明天再战!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卡帕多西亚、Flooooorent、十里故清欢、灼灼我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长风已逝シ怎挽 21瓶;想想 11瓶;子熹熹 10瓶;锅里炖着鱼 9瓶;26844253 4瓶;26835597、叶修是我身下受 3瓶;音控颜控爱桃花眼、冰糖葫芦。、难捱、楼兰神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5、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年少时的喜欢总是奇奇怪怪。 季暄和心头有个白月光, 他身边的人差不多都知道这事。 余二公子曾经冒充过这个白月光去接近他,这个秘密却几乎没有人知道。 还在福利院的时候。 季暄和躲在院长办公室外面的灌木丛里,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在他头顶上方, 有谈话声从敞开的窗户里传了出来。 他听到刚刚还对着他满脸笑容的那对夫妻, 此刻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有些尴尬地对院长妈妈说—— “算了,我们想了想,还是再看看别的孩子吧。” 女人身旁的丈夫说话比较直接:“你怎么能把那种人生的小孩介绍给我们呢?听说他妈妈还在红灯区接客, 到时候我们把他养大了,他跑去认他的亲生母亲, 可怎么办?” 院长妈妈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把桌面上季暄和的全部资料都收了起来。 这样的事情,每个星期总会上演几次, 久而久之, 她连劝一劝的想法都没有了。 院长妈妈不知道这对夫妻已经偷偷跑去跟季暄和见了一面。 她还在心里庆幸,幸好这次没有提前跟暄和那孩子说什么, 不然他又要经历一次希望落空的感觉。 作为一个旁观者,她都觉得这太残忍了。 院长妈妈没有想到,一墙之外, 季暄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一切,眼底泛着小孩子绝对没有的阴冷。 一双漆黑的眼睛,暗到了极致。 他攥着手心,后脊背挺得笔直,因为站得太久,肩膀上已经落了一层细细浅浅的雪。 季暄和扯了扯嘴角, 外面很冷,连他的心都已经冻得麻木了。 他冒着风雪跑出了福利院。 等他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远,远到几乎到了小城市的另一端。 * 季暄和最后在一个破旧的小公园里停下了脚步。 快过年了,又是这个鬼天气,公园里没有什么人,只有一群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在踢球。 他们一脸好奇地盯着这个从来没见过却好看得让人窒息的同龄人,互相推搡着想上来跟他说话。 季暄和没有理他们,孤零零地爬上了旁边的滑滑梯。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会。 说出来可能让人笑话,他还从来没有玩过滑滑梯,福利院维持经营都很困难,根本没有闲心给孩子们提供这些玩具。 雪不知何时下大了,滑梯上面都是泥水,没有孩子愿意过来玩。 要是滑一次,衣服指不定会弄得多脏,不好洗,还会挨骂。 但是今天,季暄和没想那么多,闭上眼就滑了下去。 从黑漆漆的甬  48 道里出来,眼前微微一亮,他没有动,躺在冷冰冰的滑梯上,静静地感受着雪花飘落在他脸上。 突然,一个硬硬的东西砸到了他的脚。 季暄和睁开眼,是一个外表斑驳的破旧皮球。 远处传来兴奋的叫喊声—— “喂,这是我们的球,你快踢过来!” 季暄和抬眼望过去,是刚刚的那群小孩,脸冻得红通通的,齐刷刷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 如果换作平常,他应该会把球踢过去,可能还会笑着问他们,能不能参与进去一起玩。 可是今天,他着实没有这个心情。 季暄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泄愤般用力踹了一脚皮球。 没有踢给孩子们,踢向了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皮球一路横冲直撞,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扑通一声掉进旁边的小池塘里。 气氛一时有些静默,孩子们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他们都住在附近,家里生活条件不宽裕,弄到这个皮球费了不少工夫。 “你他妈的!” 为首的胖男孩撸起袖子,骂骂咧咧地朝他冲过来。 …… 杜归一进公园,就看到他的伙伴们脸色不善地围住了一个陌生男孩。 他匆匆瞥了一眼男孩苍白的脸、沾满泥水的衣服,没有多想,就赶紧跑过去挡在他前面,蹙眉看着胖男孩:“刘庄,你又欺负人了。” 刘庄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气得直结巴:“不是我们……是那小子……” “你总是这样,上次还答应我了的,我不跟你玩了。” 杜归拉起身后人的手,往公园外走去。 季暄和没有挣扎,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眉眼温和,衣服被洗得发白,浑身却干干净净的,跟刚刚那群脏兮兮的小孩子完全不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长得好好看。” 杜归回头瞥了他一眼,才注意到他的长相,怔了片刻后问道。 季暄和最讨厌别人夸他的脸,谁要是不小心夸了一句,他一定暗暗记在心上,等着日后算回来。 所以他就跟东郭先生救的那条狼一样,甩开杜归的手,还推了他一把,冷声:“滚开。” 杜归看着被弄脏的衣服,也不生气,啪嗒啪嗒地追在他身后:“哥哥,你怎么一个人,雪越来越大了,要不先去我家避一避。” 季暄和嗤笑,去你家,又能呆多久,难道还可以让我呆一辈子吗。 心里虽这样想着,他却停下了脚步。 杜归以为他答应了,赶紧跑上前,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回了自己家。 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就像偷偷养了一只宠物一样。 白天,父母去上班,季暄和跟他在附近玩。 晚上,父母回来了,杜归就让他躲在衣柜里,自己早早洗漱回房,关上门再和季暄和一起躺床上睡觉。 杜父杜母对一向乖巧的儿子很放心,没有想到他会偷偷在家里藏了一个人。 季暄和跟杜归就这么抵足而眠了整整三个晚上。 三天后,季暄和还是离开了杜家。 这几天对他来说,就像一个梦一样,再怎样,他最后还是要回到福利院,再不回去,恐怕福利院的门都会对他关闭了。 他没有跟杜归告别,却偷偷拿走了一块他珍藏的小贝壳。 被窝里,杜归曾一脸憧憬的说:“这个贝壳是我偶然间在公园里捡到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大海呢,好想去看一看。” 季暄和虽然当时笑他土包子,却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总有一天,他要拿着这块贝壳重新出现在杜归面前,假装不经意地问他,不是要去看大海吗,季哥带你去。 * 回到福利院后,季暄和被院长妈妈关了整整一个星期的禁闭。 他却始终不肯说出自己到底去哪里了。 院长妈妈隐隐猜到他那天可能听到了什么,但她什么也没问,问了又能怎样,现实还是改变不了。 她只能努力为这孩子寻找下一个收养家庭。 再后来,就是经纪人杨思的出现。 他从福利院带走了季暄和,并把他送到国外进修镀金。 数年后,再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就是那个家世强大而神秘的未来影帝。 季暄和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去小城市里找杜归,可他没能找到当年那个小男孩。 杜归的家,包括曾经的小公园都一起被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商业区。 他绷着脸回了G市,胸前只有一个摩挲平滑的小贝壳吊坠,贝壳的主人却被他弄丢了。 杨思曾经问过他,要不要换个名字,毕竟他的过去不算很光彩,万一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 季暄和摇头,他希望杜归能有一天能在电视上认出自己来。 杨思倒没有逼他,他当年的那场豪赌已经到了回报的时候。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面前这个男人早已不再是当年笑容虚伪的单薄少年,他不仅成了史上最年轻的影帝,粉丝遍布全球,甚至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渐渐成了季暄和处于主导地位。 * 有段时间,季暄和频繁出现在各大网络平台上,他在等一个人,可是那个人早已忘记了这个只相处了三天的童年玩伴。 倒是原主余耿耿偶然间注意到了这位新出炉的影帝。 那会他刚高中毕业没多久,被余太太拘在家里,无所事事混日子。 一打开电视就是季暄和的剧照。 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站在霓虹灯下回眸,眼角上挑,眼神冷漠,就这一眼,让世间春光皆失了颜色。 任谁都抵抗不了这个男人。 余耿耿也不例外,愣了片刻后,当即就有了想法。 跟他玩得好的几个朋友说,这人是娱乐圈里的高岭之花,没人拿得下来。 余耿耿笑了笑,他最爱挑战这种调调。 他不是那种直接上的性格,先打听了一番季暄和的过去,动用了余家的关系,查出来的当然不止表面上的那些。 他知道堂堂季影帝心头有道白月光。 那人小时候救过他一次,从此就心心念念再也忘不了。 影帝经常戴着的那块贝壳吊坠就是那人送的,有一次喝醉酒还念叨过他的名字,说了些“小归,季哥回来了”之类的醉话。 更深的东西因为年代久远就不太好挖了。 不过知道这些也够了。 经历了裴云旗那件事之后,余耿耿已经知道怎样才能最快速度地打动一个人的心。 他瞒着余太太偷偷溜出了老宅,在狐朋狗友的帮助下以群众演员的身份进了季暄和所在的剧组。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季影帝偶然间发现年少时的白  49 月光不知道何时来了G市,还隐姓埋名做起了群演。 两人因为一个贝壳相认。 季暄和看着他眼角发红:“小归,我终于找到你了。” 余耿耿一头栽进他的怀里,揽住他的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翘起嘴角:“季哥,我也是。” 季暄和无视所有人的劝阻,把他放在自己身边,亲自带着他。 就算余耿耿性子不好,在剧组得罪了很多人,他都全然替他兜着。 直到有一天,剧组收工后。 季暄和带着余耿耿瞒着经纪人偷偷开车出去兜风,他微微一笑:“小归,我带你去看海好不好?” 余耿耿愣了一下,随即撇了撇嘴:“海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我们俩找个酒店呆一晚上。” 季暄和的手指微不可见地颤了颤,他没有说什么,心里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一旦开始怀疑,纸便再也包不住火了。 这么多年,季暄和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无处可去势单力薄的小男孩。 …… 他走进余耿耿房间,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调查报告扔到他脸上,眼睛漆黑如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余耿耿见已经撕破脸皮,便干脆承认了,挑着眼看他:“要不是看中你这个人,谁愿意跑到这个破地方来,你若是跟着我,我保你更上一层楼。” 他确实有恃无恐,他有身份有地位,手里还有季暄和同他亲密相处这么多天的照片,眼前这个男人根本没办法拿他怎么样。 气氛僵持。 季暄和攥着手心,浓稠翻滚的恨意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击碎,他垂下眼,语气疏离又冷淡:“滚出去。” 余耿耿拍拍屁股起身,心想怪可惜的,还差一点就可以得手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离开,万一又被闹大了就不好收场了。 只留下季暄和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坐了很久。 * 季暄和闭了闭眼睛,努力不再回想那些不堪回首的片段。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掐灭烟头扔进了烟灰缸里,盯着面前的年轻人:“我不是说过让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余耿耿本色出演了一个失忆病人,动了动唇又重复一遍刚才说的话,“不过,你不该当着我的面浪费食物。” 季暄和嗤笑一声:“从你手中递过来的,我连碰一下都觉得脏了。” 看他一副丝毫不愧疚的样子,余耿耿终于忍无可忍了,动作斯文地把袖子往上折:“你总是一副全世界都亏欠了你的模样,恃脸行凶,真的看得人牙痒痒。” “……” 季暄和莫名觉得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秒,余耿耿一个纵身扑了过去。 季暄和猝不及防地被脸朝下按倒在沙发上,又惊又怒:“你干什么!” 余耿耿龇牙泛出一个阴森的笑容,哼了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能做什么。” 他上下扫了一遍动弹不得的季影帝,脸肯定不能打,据说上了保险的,身上看着也很勉强,估计一拳下去就是一个印子。 看来没有其他选择了…… 余耿耿的目光在最终停留在男人紧实漂亮的屁股上。 季暄和被他看得后脊背发凉,尤其是腰臀位置,总觉得有股子杀气。 一记响亮的啪声在休息室内突兀响起。 “……” 季暄和感受着某个位置传来的火辣辣的刺痛,一时又震惊又屈辱,半天说不出话。 数秒后他终于反应过来,气得两眼通红,胸膛不住起伏:“……你竟敢打我!?” 余耿耿拿着断剑在他面前晃了晃,体贴地解释说:“我可没有直接用手触碰你尊贵的身体,借用了一下你的道具,你不会介意吧?” 季暄和当然很介意,他简直介意得要厥过去了。 就算是当年在福利院的时候,他也不曾像这样被人按着打,毫无还手之力。 可如今,余耿耿的手就像两道铁钳子一样,压得他根本动不了。 “余耿耿,我跟你讲,你不可能走出这个剧组的!” 余耿耿冷笑一声,高高举起断剑,啪啪又打了几下:“算你运气不好,今天碰到我教你做人,以后再浪费食物就想想今天挨的这顿揍知道吗?” 季暄和怒火中烧,漂亮英俊的面容都变得扭曲起来。 * 门外传来沈副导演有意放大的声音。 “杨经纪人,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啊,暄和还在休息,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不如去旁边聊聊怎么公关这次的受伤事件?” 杨思的声音透着不耐烦:“行了导演,你快让开,我有事急着跟暄和说。” 沈无双急得团团转,粗着嗓子喊:“那好吧!你要进去了!” 杨思:“……”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心想搞艺术的脑子没几个正常的。 拉扯之间,门被撞开了。 沈无双面朝着屋内,最先看到里面触目惊心的场景,吓得心跳都停止了:“卧槽!不是……你们!” 杨思顺着他惊悚的目光也看了过去,直接整个人都凝固了。 …… 《江湖夜雨》片场,据说那天很多剧组人员都听到了一声凄厉的鸡叫。 作者有话要说:  咳,晚了点,但是真的粗长,今天原定的更新不变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快刀斩您吗?、还没想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my喜欢男孩子 2个;w、白小多、*伍月*、南禄YY、demete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寻颜 90瓶;蓬琪 50瓶;A~佳 26瓶;皮蛋瘦肉粥 20瓶;几中几 19瓶;一方 10瓶;w、叶笙、w 5瓶;自负凌云笔、龄檬糖水:) 2瓶;kingmu、刺猬、pi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6、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休息室的门被紧紧关上。 窗帘都被拉拢, 严丝合缝,透不出一丝光来。 杨经纪人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目光冷得跟刀子一样。 沈副导演瑟缩着坐在他身边, 脸上挂着局促的笑容, 时不时掏出手帕擦一擦光秃秃的脑瓜壳。 沙发对面。 余耿耿倒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偶尔和杨思目光相触,还能微笑着点下头。 一旁的季暄和垂着眼,眼角、脸颊泛着异样的潮红, 虽然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是被活活气的,但这一幕着实有些旖旎, 若是让影帝的那 50 些粉丝看到了,又要哭着喊着说我可以。 杨经纪人深吸一口气,盯着对面两人,冷冷开口:“两位, 现在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刚刚你们在干些什么?” 他刚刚看到这个年轻人骑在季暄和身上的一幕时,险些犯了心脏病。 季暄和紧紧抿着唇,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控制不住地问候余耿耿父母跟他祖宗十八代。 余耿耿歪着头想了想,面不改色地说:“季先生说他腰不好,我手劲大, 帮他按一按。” “……” “……” “……” 这话一说出来,其他三人的脸色都绿了一下,别逗了,这个借口听起来也太不走心了吧! 杨经纪人没跟他多纠缠,转过头,面色凝重地看着季暄和:“暄和, 你说说情况。” 季暄和一向要面子,怎么可能会把打屁股这么羞耻的事说出来,尽管额头青筋直冒,却咬着牙认下了:“……没错,就是他说的那样。” 杨思:“……” 他看起来很好骗吗??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能怎样。 余耿耿弯下腰拍了拍小蛋糕身上的灰,重新用小盒子装好,心想丢掉都不给这个破影帝。 他笑笑:“上次一不小心让季先生受伤了,我很抱歉,这次是特意过来看一看他的,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季暄和挑起眼角看着他,而后缓缓开口:“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也能够像今天这样相处愉快。” 余耿耿跟他对视数秒,扯了扯嘴角,转身大步离去。 等他和沈无双一走,杨思就拉着季暄和留下了老父亲的泪水:“暄和啊,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和那个余耿耿有什么?” 季暄和拧着眉盯着蛋糕掉落的那块位置,心里好似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碰了一下,他摇摇头:“你多想了,什么都没有。” 杨思完全不信。 当年季暄和跟还是原主的余耿耿真有些什么的时候,他老母亲病了,不得不奔回去伺候。 所以杨思只是听几个助理说季哥貌似红鸾星动了。 等他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又得知暄和跟那个人已经彻底决裂了。 他倒是问过几次。 每次刚开个口,暄和就要摔东西。 最后不了了之。 所以这一次,杨思以为又像几年前那样,季暄和动了凡心。 想到这,他叹了口气:“都这样了,你还不肯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敢让谁骑在你腰上的……难怪上次在医院,你非要他继续呆在剧组。” 季暄和听得一脸不耐烦,臀部位置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他干脆闭上眼:“我要休息了。” 杨思看他摆明了不愿细说的态度,不由得忧心忡忡地想,不行,他要早做准备。 * 余耿耿告别沈副导演回了余家老宅。 正巧在门口碰到从外面回来的杜归。 余耿耿朝他友好地笑笑,他还从来没有和这位单独相处过。 杜归却有些回避他的眼神。 两人沉默地走在庭院里。 “那个……” 杜归主动搭话,垂着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上次救了我。” 余耿耿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杜归解释道:“你可能不记得了,前不久在小巷子里,有两个混混拦路抢劫,你帮我打跑了他们,还陪着我走出了那条巷子,昨天人太多,我没找到机会跟你道谢。” 余耿耿愣了一下才想起他说的是哪件事,巷子黑漆漆的,他当时还急着回去给余淮之做饭,一时真没注意到救下的人长什么样子。 他挠挠脑袋:“没什么,见义勇为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 杜归轻轻笑了笑:“我们两个真的很有缘分,这么大个G市,偏偏就是你救了我。” 他长到这么大,身边经常会出现些不太寻常的事,他也救了很多人很多小动物,可像这样被人救还是第一回。 早上陪着余太太散完步后,杜归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电话那头是他前一段时间救过的受了枪伤的男人。 男人在他家养了一个星期的伤之后就不告而别。 杜归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就跟过去一样,不过是顺手为之。 他也没想过会有什么回报。 杜归想起男人落在自己家的那些贵重物品,干脆就去见了一面。 来的不是那个人,而是他的秘书。 吴秘书递给他一张名片,说清了原委—— “裴总现在不太方便跟你见面,但是他一直在关注着你,最近你和余家之间的关系他也有所耳闻,裴总让我问你,想让抢了你位置的那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吗?” “裴总说,他可以为你代劳,不需要你出手,只用等着看结果就好。” 杜归愣住了,他只是来还东西,怎么会突然要面临如此突兀尖锐的问题。 吴秘书也不急,安静地等着他的答案。 * 早些时候,裴氏集团总裁办收到了一封外观精致的请帖,来自一向没什么交集的余氏集团。 吴秘书立刻转给了裴云旗。 裴云旗看着请贴上龙飞凤舞的余字,陷入沉默。 他隐约猜到了是谁寄给他的。 其实这么多年来,除了在北极星会所把花花误认为余耿耿后,他一直没有特意去寻找那人的下落。 可能是为了证明自己早已忘却了年少时候受过的难堪。 然而,最近一段时间,他却明白了一个道理。 越回避,说明越在意。 就像他明明逼着自己不去北极星会所,却还是忍不住想起那个给自己下面吃的年轻人。 裴云旗捏着手心里的请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既然战书都送到门口了,那便去见一见吧。 他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去之前,让人顺便调查了一番余家。 没想到,这一查,倒是查出了一件颇有意思的事—— 余耿耿竟然是个冒牌货。 听说前段时间他还被赶出了余家,不知道在哪里混了一段时间后,又滚了回去,就连脾气都变了不少。 裴云旗不仅有些好奇余耿耿知道真相时脸上的表情,想必应该很有趣。 让他底气十足的豪门阔少身份没有了,他还能像以前那样高高在上地看人吗。 既然如此,裴云旗不介意再补一刀,也算是给杜归送个小礼物。 他把吴秘书叫进办公室。 * 吴东面前的咖啡杯还剩下一大半。 杜归已经说出了他意料之中的答案。 “抱歉,我不愿意,我对现在的日子很满意。” 青年半垂下头,眼睫轻颤,本来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G市打拼, 51 过着再普通不过的生活。 没想到突然有人告诉他,你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说不高兴是不可能的。 杜归想起记忆中余耿耿领着他走出小巷子的那一幕,心说这样各归其位就可以了。 他把对方递过来的名片还了回去。 “这个,我以后应该用不上。” 吴秘书点点头,收起名片:“杜先生,我先走了,您慢用,已经结过账了。” * 余家老宅的庭院。 打开了话题之后,余耿耿和杜归就边走边聊了起来。 两人一起进门。 陈嫂出来迎接他们:“可算回来了,今天大公子中午在家吃饭,刚刚还问起你们来了。” 余耿耿笑了起来:“大哥什么时候这么有闲心。” 杜归也跟着微微一笑,没说话。 他性子比较软,对余淮之这样冷淡强硬的人总是怀着一种深深的敬畏心理。 甚至连能和余大哥和谐相处的余耿耿,他也很佩服。 余耿耿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地冲去厨房。 还好陈嫂把他早上做的芝士蛋糕放在了冰箱里。 余耿耿尝了尝,冰冻了之后,好像味道更不错了,心里哼了一句,今天那个季老师没有吃到是他的不幸。 他切了几块装在盘子里准备分给大家,走出厨房的时候,正好看见余淮之下楼,便朝他招了招手:“大哥,我做了芝士蛋糕,一起尝尝。” 余淮之皱起眉头,淡声:“我不爱吃甜的。” 余耿耿眼巴巴地看着他。 余淮之沉默地用勺子挖了一点送进嘴里。 “怎么样怎么样!” 余淮之心想,糖粉放多了,奶酪没有软化到位。 然后,他点点头:“不错,很好吃。” 余耿耿笑起来,眼神亮亮的:“是吧,我也觉得,没想到我在做甜点上这么有天赋。” 余淮之本来想尝一口意思一下就算了的,听到他的话,顿了顿,拿过盘子吃完了一整块。 杜归坐在沙发上,抬眼便望见了这幅场景,他莫名觉得有些刺眼。 他抬手,轻声问了句:“那个,我也可以尝尝吗?” 余耿耿笑得露出白牙:“当然当然,包括陈嫂,你们都有份,我去多拿几个盘子。” 一想到自己做的蛋糕这么受欢迎,他不由得心里喜滋滋的。 在季暄和那边受到的冷落和不快终于一扫而空。 陈嫂帮着分蛋糕,余淮之便带着余耿耿去了书房阳台。 阳台很大,两个人站着丝毫不觉得拥挤。 余淮之给自己点了根烟:“耿耿,下周家里会办一个聚会。” 余耿耿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下个星期杜家人应该早就回去了,那他也没有必要留在余家了。 余淮之看着他,语气不容反抗:“你也要参加。” 余耿耿不太愿意:“为什么,听起来好像会很麻烦。” 余淮之笑了笑:“不麻烦,跟着我就可以了。” 余耿耿还没有参加过这类宴会,想想也就同意了。 余淮之缓缓吐出一口烟,茫白烟雾中的面容很冷静,余耿耿必须也要出席这次聚会,不然以后余家恐怕就没有他的位置了。 他不想以后他受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虽晚必到! 等久了,前五十个评论掉落红包,爱你(跑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喵恶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7925843 20瓶;想想 10瓶;蓝绿、霄 5瓶;欢生 3瓶;咸鱼优忒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7、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冬月将至, 余家老宅要办一场宴会的消息,基本上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与此同时,杜父杜母他们在余家住了好些日子,也开口说要回去了。 余太太挽留道:“再呆一个星期吧, 等参加完宴会再走。” 杜母笑笑:“真不行, 我请了这么长时间的假, 班上的学生估计都玩疯了。” 她在小城市的一所小学里教书,再过两年就要退休了,估计这是她带的最后一届, 心里还是挺惦念的,想为自己的教师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杜父连声附和, 他性格老实寡言,这次来大城市一趟长了不少见识,可他还是更喜欢和老邻居们一起下棋钓鱼。 在这儿,每次吃个饭都有一群佣人候在旁边, 他天生的穷命, 实在是不习惯。 余太太见他们的态度很坚决,只好让司机送他们去机场。 余耿耿在一旁也说要去。 余太太其实心里不太愿意, 她怕耿耿跟着他们走了,但是毕竟他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自己没有立场阻拦, 只好牵着他的手说:“早去早回。” 余耿耿安抚地挠了挠她的手心。 即将出发时,他环视周围,眼神微微惊讶:“杜归好像不在家,要不等会再走?” 杜母长得温温婉婉的样子,说话却很利落:“不等他了,东西都收拾好了, 现在去机场吧。” 她是故意没有跟杜归那孩子说的,既然把人家的孩子还了回去,就该保持点距离。 她又何尝不想把自己的亲儿子带回家呢? 这些天杜母也看明白了,余家的生活和他们这种普通人家完全是天差地别。 说句不好听的,余耿耿若是跟着他们,恐怕会过得不如余家佣人的孩子。 她教了这么多年的书,人情世故看得最透彻不过了。 既然余太太对耿耿有感情,就让耿耿留在她身边,享受最好的资源,将来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是,杜母脑子里想得很清楚,临分别了,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 路上车辆稀疏。 杜家小儿子杜兮因为没能跟杜归告别,全程臭着脸,简直气得鼓了起来。 余耿耿揪了一把他的脸蛋,阴笑一声:“你耿哥亲自送你走,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摆脸色给谁看。” 杜兮敢怒不敢言。 这几天的短暂相处,他算是摸清了这个亲大哥的武力值,就跟自己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举个简单的例子,就好比哥斯拉和家养小黄鸡,除了装死没有其他选择。 而且,余耿耿也远不如杜归那样宠着他。 到了机场,余耿耿帮着他们把行李搬下来。 杜母实在没能忍住心里的难过,轻轻地抱了他一下,语声说不出的难过:“耿耿,你是个好孩子,以后要好好的。” 余耿耿被这番话说得心里有些发涩,拍了拍她的肩膀:“别 52 担心,以后还会见面的,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就过去找你们。” 杜母慢慢放开他,再抬起脸时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板着脸点了点他的脑袋:“不许回来,你就待在G市,跟着你大哥多学学,以后有时间我们会来看你的。” 余耿耿笑笑,没有反驳,到时候腿长在自己身上,想去哪里还不是看自己。 临走前,他偷偷加了杜兮的微信,叮嘱他有什么事赶紧跟自己打电话。 杜兮撅着嘴很不情愿地答应下来。 *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 余家的那场晚宴终于要到了。 尽管余老爷子曾经叮嘱过,要办得大一点,但是他们这个圈子,就这么些人,再大能大到哪里去。 受邀前来的宾客们身份个个高得吓死人。 还有不少低一个阶层的人想尽了办法,托各种关系,也想要拿到一张请帖,实在不行,厚着脸皮蹭别人的请帖,让他带自己一起进去也行。 相比要付出的代价来说,能够参与这样一场宴会,得到的回报可要丰厚得多。 有句话说得没错,条条大路通罗马,有的人却生在罗马,还有的人,连罗马都是他家的。 现实就是这样不公平。 关于这次宴会,请帖上写的名目是欢迎前来参加余太太的生日宴,实际上,大家都隐约猜到了,真正的余二公子恐怕会在宴会上首次亮相。 几家心思剔透的人家想得要深一点——余家现任当家人可还是单身状态。 家世显赫,相貌英俊,无论是能力还是学历,都在同龄人中数一数二,听说性格也不错,自律又上进,试问哪个女孩子不想嫁给这样一位近乎完美的丈夫。 若是有幸被余淮之看上了,不说鸡犬升天,全家从此上一个阶层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所以,那些来参加晚宴的大家闺秀们纷纷卯足了劲打扮自己,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当然,也有不少人是来看好戏的。 主要是余耿耿以前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 大家都很好奇,横行霸道的二公子突然间跌落谷底的样子会有多悲惨。 * 晚宴正式开始前,余老爷子把余淮之叫去书房,皱着眉很不高兴地道:“家里人多,你让耿耿在房间里好好休息,不要出来乱逛,免得又惹祸。” 余淮之看着他,态度不容置疑:“爷爷,耿耿就跟在我身后,有我看着他,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余老爷子勾着背叹了口气,知道不可能改变他的心意,摆摆手让他出去。 他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精力去操心儿孙辈的事情。 况且,如今的余氏集团也不再是他说一不二的那个时代了。 其实老爷子担心得还是挺有道理的,在原书的这段剧情中,余耿耿确实又闹出了幺蛾子。 作为一个前期占了不少篇幅的恶毒炮灰,他每次出现基本上都是为了推动剧情,让主角受和其他大佬们的感情更近一步。 这次宴会上,没有人邀请原文里的余耿耿。 余太太可能是余家唯一一个还记着他的人,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把耿耿喊过来,这次宴会可能会变得没办法收场。 然而,余耿耿还是听到了风声,乔装打扮一番后跟着别人混进了余家老宅。 他一眼看到被包围在人群中央的杜归,穿着得体的礼服,享受着所有人的恭维讨好。 他旁边还站着余淮之,虽然脸上表情很淡,但只要他站在那里,就没人敢为难杜归。 凭什么? 余耿耿死死地瞪着他们,明明大哥从来不拿正眼看自己,凭什么就对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乡巴佬另眼相看…… 愤怒和嫉恨涌上心头,几乎要把他烧穿。 余太太塞给他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以前那些称兄道弟的朋友如今都不肯接他的电话,他甚至连自己家都回不去,活得像个过街老鼠。 被负面情绪冲昏头脑的余耿耿终于忍不住黑化了。 奢华的晚宴上,他从衣服里猛地掏出一把枪,对准杜归,两眼通红地怒吼道:“你给我下地狱去!” 无数惊叫声中,余淮之替吓得动不了的杜归挡了一下。 余耿耿很快就被保镖们按在了地上,漂亮的脸蛋上沾满了泥土,他没有挣扎,只是咧开嘴笑得有些瘆人:“凭什么这样对我,那你们都去死吧……” 因为有人挡在身前,杜归并没有受伤,只受到了一点惊吓。 余淮之却在医院了躺了很久。 杜归难过得不行,天天都去陪他,他终于明白,他一向畏惧不敢接近的大哥,其实对他挺好。 在医院里,余家两兄弟的感情突飞猛进。 主角攻裴云旗没有参加这次晚宴,他听说这件事之后,立刻就让人把罪魁祸首绑了过来。 新仇加旧恨,余耿耿在他手中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最后还是杜归为他求情,余耿耿才勉强留了一条命下来。 他被放出来的时候,断了一条腿,脸上的一道疤从眉骨贯穿整个侧脸,眼神空洞,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 房间里,对即将来临的修罗场一无所知的余耿耿,正在试穿余淮之给他准备的礼服。 别说,原主这具身体稍微收拾一番,还挺像那么回事。 落地镜中的年轻人穿着量身定制的西装,拥有一双漆黑漂亮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眼里像是有光一样,身姿笔挺,因为上辈子接受过训练的缘故,后脊背习惯性挺得笔直,无论是腰部还是臀部的线条,都柔韧得恰到好处。 唯一一点余耿耿不太满意的,肤色太浅,碰一下便是一道红痕。 实在跟铁骨铮铮这个词搭不上边。 余耿耿扒拉着头发,认真考虑着要不要去剃个充满男子气概的寸头,听说寸头才是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 门外传来敲门声。 余耿耿扬声喊道:“进来。” 杜归推门而入。 款式相近的黑色西服穿在他身上和余耿耿身上完全是两种风格。 杜归瞳色很浅,笑着看人的时候显得格外温柔,他道:“耿耿,我有些紧张,你呢?” 余耿耿笑了起来:“实不相瞒,我也挺紧张的。” “……” 杜归看对方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的懒散样子,实在没什么可信度。 余耿耿很有自信:“别担心,你只用亮个相就可以了,不会有什么突发事件的。” 他隐约记得,原文中这场宴会最后匆忙收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原主砸场子了,现在,控制身体的是自己,他肯定不会去找杜归的麻烦。 所以,这次晚宴一定没什么波澜。 余耿耿心情愉悦地吹着口哨,心想自己的作用就是当个陪衬,  53 全程吃吃喝喝就可以了。 他计划得很好。 但现实跟计划总是有些差距的。 当某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晚宴上的男人,气势凌然地从宴会厅门口走进来时。 余耿耿的笑容僵住了,暗骂了一声,操,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贫乳阿符是非酋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伍月*、沈小巍、叔苗苗、看我干嘛?、demete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里故清欢、菌菌、时夜不言 10瓶;淡淡天空蓝、浮游 5瓶;欢生 3瓶;泷麟 2瓶;刘PP、中华田园猫、菌菌兔子、糖色、浮生浅默、可喜可乐、椿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8、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宿主, 你会后悔的。” 这是剧情推进系统001消失前跟余耿耿说的最后一句话。 看到裴云旗出现在宴会厅的那一刻,余耿耿才隐约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破坏世界线总归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百因必有果,他的报应来了。 前一秒, 余耿耿还跟在余淮之身后缓缓走入所有人的视线中, 心不在焉地琢磨着有什么好吃的。 下一秒, 在瞥到某张熟悉的面容后,他的表情立刻僵硬起来。 眼看着裴云旗就要看过来了,余耿耿大气都不敢喘, 扭头便往相反的方向跑。 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掩面而逃。 宴会厅中央,余淮之作为本场晚宴的中心, 刚露了个面,就被不少人围住了,一时之间倒真没发现身后人的小动作。 杜归倒是看见了,满脸错愕地看着他, 动了动唇, 似乎想说些什么。 余耿耿朝他使了个眼色,嘘。 杜归犹豫了一下, 很快也被涌过来的人遮挡住了视线。 逃离全场焦点后,余耿耿找了个角落安静地呆着,降低自身存在感, 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突然出现的裴云旗。 面容英俊冷漠,眼神阴戾,与周围举着高脚杯谈笑生风的宾客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个男人身上总是有一种鲜血和硝烟的气息。 参加晚宴的男士们穿着千篇一律的黑色西装,尽显名流风范。 唯有裴云旗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活生生穿出了黑手党架势。 笔挺的黑色西装包裹着宽阔的男性躯体,衬出紧实的肌肉轮廓。 无论是气势还是容貌, 都在人群中颇为显眼。 不少人聚在他周围谈笑风生。 除了旗鼓相当的余淮之,就没有哪个能压得住裴云旗的。 余耿耿喝了一口香槟,心里有点痒痒的:说起来,貌似还没有跟他交过手,不知道胜负如何。 他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根本就不能出现在他面前,何来的交手机会。 剧情不知道是哪里出问题了,明明裴云旗并没有出席这场晚宴,现在竟然硬生生地冒了出来。 这要是和他一不小心碰上了,要怎么解释。 之前在北极星会所的时候,余耿耿说自己叫花花,与裴先生素不相识,还勉强有点说服力。 毕竟大学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在裴云旗脑海里的形象早就变得模糊了。 要是在这场宴会上,裴云旗突然发现花花竟然和余二公子长得一毛一样,恐怕瞬间就会明白,自己这是又被玩弄了一把。 * 想到这,余耿耿揉了揉眉心,太阳穴直抽抽。 罢了,干脆就一直呆在角落里不出去了。 既然今天晚宴的主角是余淮之和杜归,自己这个已经证实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假二公子,应该没有多少人会关注。 余耿耿想得没错。 以他现在不上不下的身份,确实有些人虽然看到了他,却并没有上前打扰他的清静,只是隐晦地打量了几眼。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会贸贸然就出声。 肯定要衡量一下余家现在对一真一假两位二公子到底是什么想法,才好决定该拿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他。 不过,也有例外。 突然间,余耿耿的肩膀被猛拍了一下。 余耿耿强抑住打回去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去,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在北极星会所见过一次。 边洋盯着他,脸上的笑容很奇异:“啧,余二公子怎么藏在这儿,不出去跟大家打个招呼吗,很久没出来了。” 他最近因为徐落的事情跟家里闹得不可开交,本来想带他来这个宴会上见见世面的,却被家里人死死拦住了。 只好作罢。 心情正是不爽,没想到会在角落里看到孤身一人的余耿耿。 他当即就来了兴致。 余耿耿僵着脸冲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边洋以为他是因为身份骤降而不好意思见人,恶意地拉高了声音:“说起来前不久碰到一个稀奇事,我去会所玩居然碰到了一个和你长得特别像的人,你要不要去认个亲,说不定就是你亲生父母那边的家人呢——” 话还没说完,余耿耿以惊人的速度伸出手捏住了他的喉咙,力道不轻不重。 他半垂着眼看他,轻声警告:“不是说了让你闭嘴吗?” “放、放手……” 边洋挣扎着出声,身躯绷紧,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尽管耳边传来优雅的音乐声,还有不少人在他们身边来来往往,偶尔投来好奇的视线。 可他依旧觉得自己这条小命没什么安全保障。 直觉告诉他,现在最好按余耿耿说的做。 * 余耿耿顿了顿,慢慢地松开手。 边洋慌忙退了两步,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他从小到大一直很讨厌余耿耿。 他们俩家世在圈子里属于同一阶层的,就因为余耿耿有一个优秀得发光的哥哥,所有人就会让着他一点。 小时候他们俩都闯了祸,余太太从来不会责怪余耿耿,甚至还会给他买各种小礼物安慰他。 而自己爹妈二话不说就上家法,嘴里还训斥道:“你以为你也像耿耿一样,有个余淮之在前面顶着吗?” 久而久之,他们俩自然玩不到一起了,甚至关系越来越差。 在边洋眼中,余耿耿不过是一个命好有家里人庇护的草包。 然而,他刚刚正是被这样一个草包吓住了。 边洋恼羞成怒:“余耿耿你什么意思,敢打我,活腻了是不是!” 余耿耿正在考虑是否有必要把眼前这个人拖到厕所里打一顿。 突然,斜里伸出一只手拦在 54 他身前。 是余淮之,他低着头,看着余耿耿:“耿耿,你呆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让你跟着我吗?” 余耿耿随口找了个借口:“有点饿,所以到这边来吃点东西。” 余淮之也不戳穿他,转过头瞥了眼边洋:“ 刚刚碰到了边叔,我们聊了聊永刚的项目,一致觉得接下来的部分应该交给你负责,多锻炼一下。” “……” 边洋脸色变了变,那个项目出了名的又苦又累,徐落都没有追到手,他哪里有心思去搞。 果然,圈子里有句话说得没错,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余淮之。 他招呼都忘记打了,火急火燎地往他爹那边跑,看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余耿耿不明所以,只觉得余淮之好厉害,三言两语就逼退了这个二世祖。 余淮之气定神闲地问他:“吃饱了吗,我带你去见几个人,这次不要走丢了。” 余耿耿很不情愿,宴会厅就这么大,要是撞到了裴云旗可怎么办。 他低声跟余淮之商量:“大哥,我不想去。” 余淮之捏住他的手腕,没给他挣脱的机会。 如今他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回余家后,锻炼强度增加了三倍,弄得陪练的王武他们战战兢兢,总嘀咕着老板是不是想辞退他们自己干。 余耿耿非要挣脱开来也不是不行,但是周围这么多人,他不想闹出什么动静。 无奈之下,只能任余淮之牵着走。 * 另一边,落单的杜归孤零零地站在宴会厅中央。 不少人的视线或明或暗地从他身上滑过,充满衡量意味。 余淮之离开后,他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只能强装镇定地在原地等他。 杜归垂着脑袋,目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心思早就飞到了天边。 虽然余大哥没有说干什么去了,但他猜得出来,应该是去找余耿耿了……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失落。 一双光可鉴人的皮鞋不知何时出现在杜归的视线中。 他抬起头,看到眼前的男人,不禁吓了一大跳:“是你!你、你的枪伤好了吗?” 裴云旗原本戾气十足的面容瞬间软化下来,他有心想和杜归说点什么,可又怕落入有心人的眼里,只能若无其事地点点头:“恢复得差不多了。” 杜归的表情十分复杂,他还记得这个男人的助理当初找自己时说的那番话。 他不知道这人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无论怎样,他都不希望这场宴会出什么差错。 杜归沉默片刻,决定还是撇清关系:“伤好了就行,你、你以后不要再让助理找我了,我完全没有那个想法。” 裴云旗扯了扯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了。” 他从一个普通人摸爬滚打到现在这个地位,见过太多的黑暗了,人心是会变的。 他可以等一等。 杜归抿了抿嘴,没再说什么,因为他的余光看到余淮之正带着余耿耿朝他的位置过来。 心里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是恨吗? 或许有一点吧,毕竟他本该生来富贵,充满底气地站在宴会厅中央。 而不是像现在,惴惴不安,时刻担忧着自己的言行举止有没有出差错。 给自己,也给余家丢人。 * 余淮之带着余耿耿穿过人群,径直走向杜归。 看到杜归旁边的男人后,眼眸顿时沉了下来,他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还会跟他的另外一个弟弟也认识。 “裴云旗……” 其实余淮之对这个名字早就有所耳闻了。 性格能忍,手段够狠,仅花了两年时间就彻底掌控了裴家,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圈子里大部分老牌世家都要给他让路。 在没有看到他和余耿耿在一起的照片之前,他不得不承认,一度挺欣赏这个对手的。 比某些只知道仗着背景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们好多了。 但是,若是跟余耿耿扯上关系,那就另当别论了。 余淮之停下步子,微微颔首,客套性地问候了一句:“裴总近来可好?” 裴云旗没什么表情:“过得不错,如果令弟没出现在我面前的话,我应该会更加不错。” “……” “……” 余耿耿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藏在余淮之的身后,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无辜躺枪的杜归一脸茫然地看着裴云旗,刚刚不是还聊得可以吗,怎么突然说话夹枪带棒。 余淮之看他一眼:“看裴总的语气,似乎和耿耿交情匪浅?” 装什么装,他都看过照片了,喝醉让耿耿扶着,算什么玩意儿。 裴云旗不甘示弱,勾起嘴角,笑得有些冷:“交情自然很深,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 你们余家邀请我过来的,难道心里没有点逼数。 余淮之眯起眼,这厮是在当着他的面下战书吗。 这辈子? 想得倒挺美。 …… 余耿耿捂住眼睛,实在是不忍看两位霸总鸡同鸭讲。 他低头小声说了句:“你们聊,你们聊,我喝多了水,先去趟厕所。”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 * 尽管没有想上厕所的冲动,余耿耿愣是憋出了一点。 他想起自己和厕所貌似有种特别的缘份,每次都能在这地方撞上裴云旗。 余耿耿顿时心头一震,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一下四周。 确认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之后才放宽心走了出去。 刚拐了个弯,一道手臂不偏不倚地拦在他前方。 “……” 余耿耿都已经麻木了,说好这场宴会上他只用吃吃喝喝的,结果现在麻烦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脸,打算看看又是何方神圣拦住了他的去路。 眼角上挑,面容俊美到极致,不是季影帝又是何人。 “……” 余耿耿叹了口气:“季老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是嫌屁股打得不够重吗?” 这两个字让季暄和笑容顿了一下,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表情,轻声道:“你都来了,我为什么不能来。” 话音刚落,他猛地凑近,覆下脸来。 “…………!!” 余耿耿反应极快,一把推开他的脸,心脏都吓得漏跳了半拍:“你干什么!” 季暄和微微喘了口气,凑近盯着他的眼睛:“你说你失忆了,那你应该很好奇我们以前发生过什么吧?” 余耿耿:不,我不想…… 季暄和无视他抗拒的表情,轻笑了一下,自顾自地往下说:“趁这个机会,不如我好好就跟你讲讲,没错,我们是情侣关系,因为一点小误会分开了这么多年,看到你之后,我突  55 然觉得,我们之间应该还可以抢救一下。” 余耿耿:“…………?” 不要以为长得帅就可以欺骗我们老实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戏精的飙戏~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看我干嘛?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要盗号 2个;笙歌、demete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左沢、屋顶上的猫、不要盗号 10瓶;佳人似天仙。 7瓶;何处繁华笙歌落 6瓶;修仙万岁、amy喜欢男孩子、淡淡天空蓝 5瓶;不想喝奶盖 4瓶;kingmu、YO可酱 2瓶;晴笙、霂、江一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9、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余耿耿是人比较老实, 但不代表他脑子傻。 暂且不说季影帝给他说的这段话是真是假,就他们俩之前在剧组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季暄和掐着他的下巴双眼通红,就算真的是前任,恐怕那也是给对方上坟的那种。 想到这, 余耿耿拍了拍他的肩膀, 语气恳切:“过去的就过去了吧, 季老师,我们的眼睛要向前看。” 比如说,多看看宴会上的主角受, 他才是你的命定纠葛之人。 你跟我这个炮灰拉扯不清,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余耿耿的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 然而季暄和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低头专注地看着他,一移也不移,似乎是在看一件极为珍重的宝物。 安静的走廊里, 隐约可以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频率快得让人窒息。 余耿耿不由得有些佩服。 不愧是成名已久的影帝,演起戏来果然是一把好手, 连心脏声都能模拟得如此到位。 眼前这个男人深深地望着你的模样,试问哪一个普通人能够抵挡得住。 季暄和的眸色很暗,扯了扯嘴角, 低声道:“你不用这么抗拒,你失去记忆了,只用站在原地就好,我会走向你的。” “……” 余耿耿打了个哆嗦,演起来还有完没完了?! 他耐着性子问:“既然你觉悟这么高,何必又跑到我面前说这些往事呢, 季老师,不是我说,你这路走窄了。” 季暄和原本深情款款的表情陡然变了,沉默了片刻后,他理直气壮地道:“无论怎样,这毕竟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受尽折磨,你总要意思一下吧。” 余耿耿噎了半天,竟然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季暄和确实说的真心话,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从小时候杜归夸他长得好看结果被推了一把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他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就算长大后学会修身养性,掩饰自己,也改不了自私自利的本质。 既然余耿耿曾经冒充过白月光来接近他,作为回报,那他当然也要装作前任玩弄他一把。 你曾欺瞒于我,如今我也要骗回来。 互相扯平,再合适不过。 * 余耿耿匆匆离开之后,余淮之和裴云旗两个人同时失去交谈的兴致,针尖对麦芒般,看着彼此,都没有开口。 紧绷的气氛几乎在两人的对视中实质化。 立在一旁的杜归压力好大,只好埋着头吃甜点,第一次这么希望余耿耿赶紧回来。 原本想过来打招呼的宾客们也被他们三个之间诡异的气氛煞到了,在一旁小心观望,踌躇不前。 余淮之低头瞥了眼时间,微微皱眉,耿耿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回来,难道又被什么绊住了脚。 他总觉得余耿耿这次回家之后变得越来越让人操心了。 不过,对于这种烦恼,余淮之并不讨厌。 “我有事,你先在这等一等。” 余淮之跟杜归礼貌性说了一声后,便去洗漱间找人。 * 另一边,余耿耿正是头疼,传说中的季影帝不是高岭之花吗,怎么这么难搞。 好说歹说都不肯让他离开。 要不是人多眼杂,他肯定就直接用暴力解决问题了。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熟悉而冷淡的声音在走廊尽头响起。 余耿耿吓得一个激灵,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大力推开挡在身前的男人。 走廊对面,余淮之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们俩。 从他这个角度来看,余耿耿被男人宽阔的肩膀挡了个严严实实,只在缝隙中露出一片衣角和一个被攥得死紧的手心。 怎么看怎么像是在…… 接吻。 作为一个绅士,余淮之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理应在这个时候保持回避。 但他这会只有一个念头,去他妈的理智,他要把耿耿身旁的男人弄死。 * 余耿耿抬头朝走廊尽头看过去。 余淮之的表情严格来讲和平时差不了多少,因为他的情绪一直很淡。 然而,这一次,余耿耿清晰地感受到,他每次望着自己时眼底的纵容彻底消失了。 走廊里的光线有些暗,灯光照下来,余淮之有半张脸陷在阴影里,看不大分明。 余耿耿很无奈,又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最后憋出一句:“大哥,你别生气,这件事可以解释的。” 余淮之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笑了笑:“好啊,我不生气,你说。” 余耿耿被他的话噎了一下。 一旁的季暄和倚在墙壁上,掀起眼皮看着他们。 他当然清楚余淮之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警告。 来参加宴会之前,季暄和已经让经纪人把余家的底都摸清楚了。 好一出“换子风云”,现实真是比电影还要有趣。 他常年拍戏,对旁人的情绪感知最为敏锐,以他看来,这位余大公子对余耿耿的感情,恐怕不仅仅是哥哥对弟弟这么简单。 别说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就算真的有血缘关系,在他们这样的家族里面又算得了什么呢? 没有什么是不能被金钱和权势所掩盖的。 所以,无论是在娱乐圈还是在豪门圈,做人的道德底线都拉低了很多,普通人看来再匪夷所思的事,在这里都有可能发生。 * 季暄和掏出一根烟,懒散地塞进嘴里。 咔噔一声,打火机冒出明黄的火光,打破了三人之间的寂静。 淡青色的烟雾在空中一缕缕消散。 余耿耿想说自己和季暄和不熟,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们俩为什么在一起。 他想了想,抿着嘴唇干巴巴地说:“我之前不是说过我在做武替吗,后面那人跟我在一个剧组,没想到会这么巧在  56 宴会上遇到,闲得无聊就顺便对了一下戏,你不要生气了。” 生气两个字说得很低,一说出口连耳尖都热了。 余耿耿真的很少哄人。 他微微屏住呼吸,看着对面。 余耿耿以为余淮之会像往常那样,瞥他一眼当无事发生,然后领着他往外走。 没想到,这一次,他只是站在原地。 “我为什么要生气。”余淮之说。 余耿耿愣愣地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了。 以前两人和谐相处时还觉得没什么,如今气氛僵住了,他才恍然发现,余淮之其实很高。 居高临下看人的样子真的很有压迫感。 * 季暄和仰头吐了口烟。 家世好的人他也见过不少了,但眼前这个男人是唯一一个让他这样压力这么大的。 就好像身体控制不住地想要启动防御状态。 一片沉寂中,余淮之抬眼看向他,不大客气地命令。 “室内禁止吸烟,把烟灭掉,前面左拐有一个专门的吸烟室。” 季暄和眯着眼眸,僵持了片刻,还是把燃了半截的烟头按灭了。 余淮之不再理会他,侧过脸朝着余耿耿,说:“跟我过来。” 余耿耿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的跟着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季暄和望着他们的背影哼笑一声,有意思,在剧组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倒是难得露出这副窘迫模样。 电话铃声在寂静的走廊里突兀响起。 季暄和低头看了一眼,接起来:“杨思,什么事儿?” 杨经纪人的声音很紧张:“小祖宗,别玩了,快过来,剧组出事儿了。” 季暄和脸上的笑意收了收,隐约猜得出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他住院后的这段时间,八卦小报上什么猜测都有,基本上都在赌他什么时候退出剧组。 但实际上,季暄和还真没有这个想法。 他挑剧本的眼光一向很毒。 虽然朱安这人名声不是很响,但是,专业水平不可否认。 各大导演们送过来的剧本里,季暄和一眼就挑中了他的《江湖夜雨》。 现在这个年代,敢花大价钱拍武侠电影的导演已经很少了,因为一旦上映,最好的结果都是叫好不叫座。 赚不到钱,哪个投资人敢投他。 如今的观众都喜欢看一些都市轻喜剧,请两个流量明星做主角,想不赚钱都难。 谁不想轻轻松松赚个盆满钵满呢? 但《江湖夜雨》实在让季暄和心动,面对整个工作室的劝说,季暄和力排众议接下了这个电影。 收到剧本的那天,他一口气看完后,闭上眼睛。 想象着自己就是那个大侠苏启,凭一把断剑坚守本心。 剧本中有一幕他很喜欢。 回小镇途中,苏启、周舟被困在了一个坍塌的石洞里,洞顶还有一个天然洞口,苏启受了重伤,没办法爬上去。 他以为周舟会抛下他走掉。 可哪个小贼没有这样做。 苏启白衫染血,趴在他背上问他为什么。 周舟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回了句:“我一想到你孤零零地一个人呆在这等死,就不开心。” 季暄和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喜欢这一幕,可能是因为他心里也希望有个人永远不会丢下他吧。 所以,他绝不允许这部电影出问题。 * 挂断电话后,季暄和绷着脸往外面走。 在庭院里,跟一个年轻人擦肩而过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年轻人也正好回头看他。 五官柔和,眼神带怯,分明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但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季暄和的手指微微颤了颤,心想大概是在哪个聚会上见过的,这个圈子就这么大,来来回回总有认识的机会。 手机又在震动,杨经纪人催得很急。 季暄和礼貌地点点头,迈着大步离开。 在他身后,杜归若有所思地望着男人的背影。 他倒没有记起这个人就是小时候他在公园里捡的那个小哥哥,只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小兮很喜欢的季影帝原来真人长这样,比银幕上看到的还要好看得多,可惜没机会帮他要个签名。 * 余淮之走得很快,径直朝二楼书房走去。 他原本的想法是把余耿耿领去给几位长辈打个招呼,现在情绪控制不住,显然不太适合。 余耿耿喘了口气,半步不落地跟上。 进了书房后,他假装对余淮之的书架起了兴趣,聚精会神地翻阅书籍。 只是,旁边,一道审视的视线灼烧着余耿耿的侧脸和耳垂。 弄得他好不自在。 余淮之的手指慢慢地敲击着桌面,他一贯擅长拿捏别人,本不想把这种手段用在余耿耿身上,但想了想,决定还是让他长长记性。 免得一转眼不见,又跟哪个陌生男人凑得那么近。 防贼还是得从源头上防起。 余耿耿翻着翻着,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心虚?就算是在宴会上,跟其他人的动作有辱斯文了一点,也没有必要这样啊。 他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就算给别人看到了,也不会有什么坏的影响。 想到这,余耿耿的底气足了一点,他低咳一声,回头望着书桌前正襟危坐的男人:“大哥,你找我有事吗?” 余淮之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余耿耿顿了顿,气焰再度低下去了,连声音都小了很多:“我们就在书房里呆着没事吗,要不出去吧,估计大家都在找你。” 余淮之说:“今天是母亲的生日宴会,她会招呼大家的。”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余耿耿闭上眼睛,呼吸急促:“大哥,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说完了我们赶紧出去。” 余淮之觉得差不多了,才开口:“你去拍戏玩玩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年纪小,我不放心,宴会过后,我会让助理联系你,以后有专人负责打理你的工作。” 他的语气不紧不慢。 余耿耿一脸懵逼:“一个武替还要成立什么工作室,现在行业要求这么高吗?” 余淮之的态度很坚持:“耿耿,这是我的底线,我不可能放任你一个人在外面被欺负。” 这番话若是被《江湖夜雨》剧组的工作人员听到了,恐怕要气得活活厥过去—— 余大公子,您怕是对您弟弟的武力值有所误解。 * 这场宴会上,那些想看余耿耿笑话的宾客们最终都失望了。 以余淮之走到哪把人带到哪的意思,恐怕宠爱程度更在那个新找回来的二公子之上。 想想也可以理解,处了二十年多的亲人和陌生人还是有差别的。 一些不怀好 57 意试图给余耿耿使绊子的人,全部都打消了念头。 余淮之如今正当年,余家有他在,最起码还有三十年鼎盛时期。 谁敢得罪他,是不想在G市混了吗? 夜幕越来越深,陆续有客人告辞。 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余家才有工夫闲下来给余太太举办私人庆生会。 所有人都给余太太准备了礼物。 余淮之准备的东西比较中规中矩,是他前不久在拍卖会上拍下的一个玉佛,价值连城,寓意也很不错,富贵吉祥。 杜归送了一条大牌子的羊毛披肩,纹理织得很密,看起来就很漂亮。 余耿耿最寒酸,默不作声地送上自己亲手做的生日蛋糕和长寿面。 陈嫂在旁边笑容可掬地夸他:“耿耿一大早就爬起来,亲自煮的面,我说要帮他弄,他还非不肯。” 余耿耿被夸得脸有些红。 他要是有钱也肯定准备一份像杜归那样拿得出手的礼物,关键是他真的手头很紧,除了当初余太太偷偷塞给他的一张支票,只有北极星会所发给他的工资了。 一半给了余淮之,还有一半拿去交房租了。 余耿耿差点挠破头,最后只能做一碗心意十足的长寿面了,材料还都是家里现成的。 汤是昨天晚上就在炉子上温好的高汤,面是亲手和的面,揉到劲道正好才下的锅,上面还卧了一个软乎乎的荷包蛋,最后再撒上一把翠绿的嫩葱花。 怎么看怎么有食欲。 余太太尝了一口后,惊喜交加:“很好吃啊,耿耿你哪里学的。” 余耿耿笑了起来。 余太太的眼睛里又冒出了泪光,感动地看着余耿耿:“这是我收到最喜欢的生日礼物。” 余光不经意瞥到一旁微笑不语的杜归,她又慌忙补了句:“小归送的这件羊毛披肩也是,我也很喜欢。” 真心的夸奖和鼓励性质的夸奖到底还是有差别的。 杜归的笑容滞了几秒,很快便恢复正常:“您喜欢就好。” 余太太语气有些犹豫:“应该很贵吧,以后别买这么贵的了。” 杜归点点头。 当然很贵,几乎把他工作两年的积蓄都挥霍一空了。 余淮之瞥了杜归一眼,没说话。 杜归却羞愧地低下了头,虽然余大哥已经提醒过他不要买太贵重的东西,只要略表心意就可以,但他总担心送得太便宜会不会拿不出手。 现在,余太太的态度已经告诉了他答案,不会。 余耿耿不过准备一点简单的吃食,就把他精心挑选的礼物比得一无是处。 房间里的温度正适宜。 余太太用不着披上披肩,可是那碗又热又香的面,却让她的胃里滚烫的。 一旁的余先生和余老爷子看到余太太吃得特别香,也忍不住吩咐陈嫂:“帮我也盛一碗。” 毕竟余耿耿曾经是一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在场的除了余太太和余淮之,就没有人尝过他的手艺。 一时之间,不禁都有些好奇。 陈嫂擦了擦手,脸上有些尴尬:“没了,就这一碗。” 余耿耿惊讶地看着他们,解释道:“今天还有晚宴,所以我就没做那么多,怕浪费了。” 谁能想到你们这群山珍海味吃惯了的人,突然都想尝一尝清汤挂面的味道。 余太太都吃了一半了,也不可能再分给他们,只得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把剩下的面条吸溜完。 余老爷子重重地咳了一声,背着手往楼梯上走,心里气鼓鼓地想:本来还想表扬一下耿耿今天晚上的表现的,现在看看,这个小白眼狼,不夸也罢。 直到睡觉的时候,余老爷子还在想那碗面到底是什么味道,怎么闻着那么香。 * 第二天一大早,余淮之的助理陈杰先生就带着一批人风风火火地敲响了余家大门。 陈助理脸色不太好,眼睛下面挂着两个又黑又重的黑眼圈,偶尔瞥向余耿耿的眼神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幽怨。 余耿耿宽容地看着他。 很能理解,通宵加班了一晚上,又不敢对老板摆脸色,只好瞪一下罪魁祸首出气。 余淮之把他们都带去了三楼的小型会议室。 陈助理站在台上,清了清喉咙开始介绍:“这位是我请来的数据研究公司的代表,这位是经纪公司的代表,他们会负责二公子以后的职业规划和评估。” 余耿耿拖着下巴,对陈助理的工作能力又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陈助理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赞叹,自豪地挺了挺胸膛,用眼神传递过来一句话:废话,也不看看,我是跟着哪个老板混的。 余淮之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陈助理道:“助理、司机以及房车等一线明星该有的配置已经全部准备配好了,都在楼下等着。” 尽管他不理解二公子不过是去娱乐圈玩一玩,老板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劲砸钱,但是既然老板吩咐了,他自然要做到无可指摘的地步。 大致介绍完情况之后,陈助理下来,并让另外两位代表上台讲一讲。 经纪公司代表没什么好说的,他在圈内混了很多年,一眼就看出来,他要带的这位小公子非富即贵,背景深厚。 对他而言,这反而方便了很多。 反正资源都会捧到余耿耿面前,他只需要帮他安排好行程就行了,根本用不着费尽脑筋去跟别人抢资源。 数据公司的代表就更简单了,他的任务是最大程度地挖掘出余耿耿身上的利益。 本来公司都做好了委婉告知客户亏多少钱的准备。 没想到,分析之后,竟然真的发现还有操纵的余地。 数据代表打开投屏,拉出一个视频,笑着问余耿耿:“您对这个视频还有印象吗?” 黑暗模糊的小巷子里,一个身手利落的年轻人正在痛殴两个小混混,旁边还立着一个吓得呆住了的青年。 余耿耿瞪大眼睛:“这不是……” 数据代表点头:“是的,之前这一片路灯维修,有工作人员把监控调出来查看时看到了这个片段,还放到了网上,您平时应该很少上网,微博上已经转发上万了,流传甚广。” 他紧接着调出微博评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评论+红包!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韶华舞流年、霜橙压香橘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双界勇者 6个;吾名英俊 2个;酒酿鱼、可乐、光疗、喵的说、*伍月*、喋喋家的小纯子、喵喵恶魔、34510546、美人治、灼灼我心、不要盗号、安娜、看我干嘛?、糯糯饭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58 Ryder 22瓶;我莫得感情 20瓶;青青、今天要掉马了吗、该用户已升天、糯糯饭团、三笙莲 10瓶;菌菌 9瓶;小太阳、江岩无言、?Rainbow? 5瓶;黄粱一梦、藴鸢 3瓶;kingmu 2瓶;亓麦、大佬、霂、3069651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0、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上传这条视频的是一个叫做周氏霸王龙的博主。 他是一个古生物科普博主, 有着小几十万的粉丝,平时经常在微博上分享一些古生物方面的专业知识。 带着黑眼镜,身材瘦弱,却特别喜欢古武。 原博内容是这样子的: “前几天朋友发给我一段视频, 实在是看得我热血沸腾, 忍不住发出来分享给大家。感想只有一句话, 我泱泱中华,果然人才辈出!” 周氏霸王龙身为一个小众博主,粉丝也都挺低调的, 平时发的科普论文回应者寥寥,没想到这条微博发出来就跟个炸弹一样, 瞬间炸出了几百条留言。 最开始的时候,下面基本上都是“我操牛逼啊”“给大佬跪下磕头”等等表达佩服惊叹的评论。 随着后面转发的博主越来越多,这个视频也传到了圈子外面。 渐渐地出现了不少反对的声音。 ——“这是P的吧,正常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又不是拍电影。” ——“别跟风吹了, 估计又是哪位网红搏关注找人演的,散了散了。” ——“呵呵, 坐等几天后视频主角站出来认领。” “作为行内人说两句话,这个视频理论上是可以做到的,但是难度极高。实不相瞒, 我问过我师傅,连他年轻的时候也没有这个水平,还有一点,这人应该不是传统武术路子。” 这条评论出自蔡家武馆的官方皮下,也算得上是一个大v,在粤省一带名头极响。 连专业人士都出来发话了, 那些原本就持有怀疑态度的人好似有了证据一般,冷嘲热讽得更加厉害。 ——“看到了没有?蔡师傅都说不现实,别拿摆拍的视频出来当噱头了。” ——“现在的博主就喜欢弄虚作假,真当我们是傻子好糊弄啊,这个视频要是真的,我倒立拉稀三十年!” ——“……算了,楼上那位兄弟别对自己这么狠,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国一位伟大的哲学家,名叫王境泽。” …… 余耿耿一脸漠然地翻着微博评论,心情尚可,毕竟隔着一条网线在,谁知道那边敲键盘的是人是鬼。 当然,如果敢有人当着他的面指指点点,他自然会好好教他做人。 余淮之在一旁坐着,看得眉头紧皱,他把几个说得格外过分的微博名都记了下来,心说等会就叫法务部挨个去发律师函。 数据公司代表见势不对,赶紧把微博界面关掉了,继续说:“根据我们多年来的数据汇总,长得好看不一定能在娱乐圈混得开,这样的人太多了,观众们很快就会喜新厌旧,只有那些有特色的艺人才会被观众们牢牢记住。”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余耿耿:“余先生,您的这身功夫就是最大的特色。” 现在这个社会,大家都崇拜强者。 更何况,余耿耿美貌与实力并存。 这对新人来说,实在是一个很好的标签。 * 旁边的经纪代表适时接上,他从公文包里拿出几份文件,给余耿耿和余淮之都递过去一份。 “刚收到的消息,再过一段时间,官方可能要举办一个以运动会为主题的大型真人秀,这个节目是上头的意思。现在一些流量小鲜肉过于看重长相,不够阳刚,上面有几位老领导看不过去,恰逢国庆七十周年,特意下发了这个文件,明确指出要学习先辈们的拼搏精神。” 简单说了几句,经纪代表转头看向余淮之,这才是真正主事的人。 “余先生,如果令弟以这个真人秀作为起点的话,无论是打开知名度,还是以后的事业发展,都会有很大的帮助。” 不光光是新人,那些已经打响了名头的鲜肉小花们也都挤破了脑袋想参加这个节目。 原因很简单,能参加这场真人秀就意味着根正苗红,到时候,几个平台一起播,人气自然而然地就上去了。 试问,哪个明星不想在官方大佬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职业规划聊得差不多了,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视频主角余耿耿,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要是人设捧上去了,到时候现场一看,水平稀烂,那可就砸锅了。 别说这两个第一次见到真人的公司代表,就连陈助理都有些好奇,毕竟视频里展现出来的实力,和眼前这个瘦胳膊瘦腿的年轻人,看起来实在不搭。 虽然在场几位的表情很含蓄,但余耿耿还是一眼看出了他们眼里的怀疑之情。 确实,站在普通人的角度来看。 以余耿耿的身份,请几个混混做一场戏,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有钱,当然就无所不能。 两位代表还真就是这么想的,还有一点他们没敢说出口: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巧合的话,那余耿耿简直是太幸运了! 纵观整个事件,凑巧有电工闲得无聊去看了这段监控…… 凑巧就有一个有不少粉丝的博主是这位电工的朋友,把这段视频放上了微博…… 凑巧微博上最近几天没有什么大事,几轮转发就让这段视频火了…… 这么多个凑巧撞在一起,换谁不会有点想法。 * 余耿耿身体往后一靠,喝了口水,说:“既然大家都挺好奇的,那你们谁愿意上来配合我一下,我给你们来个情景再现。” 陈助理虎躯一震,他当初好歹看过书房里老板被绑走的视频,所以很有自知之明。 以他的战斗力,上去就是挨打。 他没有没有接余耿耿的话,推了推眼镜,非常识相地保持安静。 另外两位代表对视一眼后,齐齐笑道:“那怎么好意思,您随便拿个东西让我们开开眼就可以了。” 他们也不傻,万一余耿耿的身手真就是视频上表现出来的那样,那他们的下场就将变得和小混混们一样,不躺上几个星期下不了地。 余耿耿起身绕着会议室转了一圈,原本想拿会议桌下手,但是感觉它看起来很贵的样子,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绕了半天,他总觉得看哪都挺贵的,不忍心弄坏。 唯一一个便宜点的可能只有旁边的玻璃窗了。 他走过去,抬手敲了敲玻璃,传出沉闷的响声。 余耿耿回头问了句: 59 “这玻璃贵吗?” 余淮之笑了笑:“不贵。” 站在他身后的陈助理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有听见,说起来当初老宅换玻璃的事还是他负责的呢,材质很厚实。 至于贵不贵嘛,最顶尖的质量当然也会拥有最昂贵的价格。 算了,老板说不贵就不贵吧。 代表们一脸疑惑地看着余耿耿,不知道他要对这块玻璃做什么。 总不能是赤手空拳的要把它打碎吧,要知道这可是中国制造的钢化玻璃,有多结实就不用多说了。 他们在心里摇摇头,就算是想用身体把玻璃撞碎,难度也太高了。 余耿耿喊来管家把玻璃卸了下来,斜靠在一个台子上。 他这一番折腾,在老宅里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余耿耿担心传到了余太太耳中,又要被她扯着袖子哭,干脆把无关紧要的人都赶出会议室。 轮到余淮之的时候,余耿耿默默地绕过了他。 * 屋内只剩下了五个人,余耿耿摆摆手,示意他们后退一点。 他拿出一根黑布条,从手腕开始一圈一圈的缠绕,直至把整个拳头都包裹住。 气氛紧张而压抑。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余耿耿一个拳头挥了出去,径直击向玻璃的中心点,这是它最坚硬的地方。 他还留了个小心眼,缠布条的时候特意把中指的第二关节微微凸出了一点,这样玻璃的受力点更小,就更容易打碎。 陈助理和公司代表们原本抱着无论是什么结果都要捧个场的态度看他表演,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就等着适时发出赞叹声。 然而下一秒,整块玻璃从中间部位出现裂纹,飞快地向周边蔓延。 伴随一声清脆的咔擦声,玻璃碎成了无数个小块,顺着台面稀里哗啦地砸到地毯上。 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玻璃受到了重击,可下方支撑它的台子却毫发无损。 这说明,余耿耿不仅力气很大,还控制得相当到位。 即使陈助理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依旧被这一幕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那两位代表就更不用多说了,投向余耿耿的眼神就跟看一只怪物。 余耿耿冲他们扬眉笑了笑:“怎么样,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余先生未来可期。” 经纪代表还偷偷摸了摸这块玻璃,确实是实打实的钢化玻璃,没有动过手脚,如果让他来试一试,大概玻璃毫发无伤,他的手恐怕要磕掉一层皮。 他心里随即乐开了花,太好了,没想到这次真的捡到了宝。 阳光穿过云层洒进会议室内。 给立在中央的余耿耿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光,他站得很直,看起来漂亮又利落。 余淮之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说:“耿耿,过来。” 余耿耿茫然回头。 余淮之走过来,拉起他的手,帮他慢慢解开布条,认真地从手心看到手背。 还好,只红了一点,没受伤。 余耿耿怪不好意思的,感觉被当成了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他扫了眼周围,陈助理他们几个早就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余淮之盯着他,语气有些重:“以后不要做这种事,有人不服,你就用钱砸到他服为止,我们有的是钱。” 余耿耿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好。” * 余家老宅里喜气洋洋,而《江湖夜雨》剧组这边却是愁云惨雾一片。 季影帝受伤的事情终于带来了连锁反应,从昨天开始,导演沈无双就不断地接到投资人打来的电话,说是要撤资。 他心里有数,这件事背后肯定是圈内人在捣鬼。 朱安和沈无双两位双剑合璧,在导演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或多或少也曾得罪过几个人。 这一次,《江湖夜雨》作为他们俩潜心准备五年的作品,一看就是冲着拿奖去的,再加上有影帝的加入,更是动了不少人的奶酪。 虽然是一部武侠电影,但朱安在拍摄方面要求很高,基本上都是实景拍摄,所以预算也挺高,预计两个多亿。 大大小小几位投资商一起撤出,沈无双掰着指头算下来,竟然只有徐落的金主一个人傲然挺立。 当初嫌弃这位靠投资花钱捧人,如今恨不得他多塞几个人进来。 沈无双试探性的给他打了个电话:“边总啊,是这样,现在有一个千年难遇的机会摆在您面前,就看您愿不愿意抓住它了。” 边洋冷冷的说:“有屁快放。” 沈无双干干一笑:“您当初既然愿意投资我们这部电影,肯定是也是能看出它有潜力,好眼光!既然如此,您看我们要不要商量一下增加投资的事情,上映后的分红您拿大头。” 边洋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 什么玩意儿,要不是看在徐落的份上,他才不愿意投资这个傻逼武侠电影呢。 他冷酷地拒绝了这个机会:“沈导,前不久你们给徐落找替身的事,我还没有找你们算账呢,还想要增加投资,门都没有。” 话音刚落,就啪叽一声挂断了。 沈无双听着电话里嘟嘟的提示声,潸然泪下。 * 朱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又失败了一个。 两位老搭档坐在一起,面面相觑,老脸上都泛起了苦涩的微笑。 朱安扯了扯遮阳帽,道:“我去跟季暄和聊聊,只要他不走,我们这电影就能拍下去。” 换句话说,要是季暄和走了,这电影就完了。 参演的大部分人都是冲着他的名头才来的。 季暄和受伤住院后,沈无双也不是没有打探过他那边的意见,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怎么解决,一直不拿出个方案来,他心里怪没底的。 然而他经纪人杨思那个老东西,相当稳得住,每次都只跟他打哈哈,真实想法半点都没有泄露出来。 弄得他至今摸不透。 眼看着朱安往季暄和休息室的方向走过去,沈无双一个人瘫坐在导演专座上,苦恼地揪着本来就所剩无几的头发。 导演助理贼头贼脑地摸了过来:“导演,有电话。” 沈无双翻了个白眼:“不接,肯定又是那些跟苍蝇一样的娱乐记者,我烦着呢。” 他正在考虑下面联系哪个投资商比较好。 刚刚找的那几个,一听说是武侠电影,影帝还在他们片场受伤了,不是装信号不好听不见,就是说破产了。 都不找个靠谱一点的理由。 一次两次还好,拍摄总是这么不顺利,很容易动摇军心。 昨天还有一个算命先生打沈无双电话,说过来帮他除除煞。 沈无双骂了他半个小时才挂电话。 他叹了口气,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手机通讯录,一个来电显示突然切了  60 进来。 沈无双本来是想挂断的,一时手滑按了接通键。 对面传来一个平稳淡定的声音。 “你好,请问是江湖夜雨剧组的沈无双导演吗?” 沈无双拉着脸,哼了声:“是我,现在没工夫回答你们的问题,有事情请联络我们剧组的对外发言人。” 对面说话很简洁:“沈导演,你误会了,我们这边要和您聊的是投资问题。” * 直到挂断电话,沈无双还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竟然会有天使投资公司主动找上门来。 不会是个圈套吧? ……算了,就是个圈套,沈无双也钻了,只要能给他提供投资让他继续拍这部电影,把他卖了都愿意。 另一边,导演助理也突然发生一声惊喜交加的尖叫声:“好的好的!” 沈无双现在心情很好,温柔地问他:“什么?” 导演助理指着电话结结巴巴地说:“有人让我把电话给你,说要投资我们剧组。” 沈无双懵了:“……” 怎么又冒出个天使投资公司? 难道是因为现在的骗子太多了,傻子都不够用了…… 挂断电话后,两个人晕晕乎乎的相拥而泣,一时顾不得去查这两家天使投资公司的底。 不远处,导演朱安从季暄和的休息室里走出来,嘴角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看着他们俩说:“怎么了这是,我还没有说好消息,你们怎么就乐成了这样。” 沈无双颤颤巍巍地问:“不会,你这边也接到了一个天使投资公司的电话吧?” 什么跟什么。 朱安难得好脾气地说:“哪有什么天使投资公司,只有天使季老师,他刚刚不仅明确表示不会退出我们剧组,还会自带投资。” “……” “……” 朱安被他们俩的反应吓了一跳:“你们俩的表情怎么这么怪?” 怪这个词语已经说得很含蓄了,准确来说,他们的脸看起来是扭曲到近乎狰狞。 诡异的透着范进中举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长了点,发晚了~ 说起来,打玻璃是看到李连杰老师的电影里面有这么一幕,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顾小猫儿 3个;清雨破梦、Flooooorent、许小明、不要盗号、无隅、小太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与鹤 59瓶;九三 20瓶;想想、橘子不了情 10瓶;顾深深深深深 5瓶;冰糖葫芦。、浮生浅默、WHININ 2瓶;聂妃、霂、夜影殇、啾哒叶、椿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1、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沈无双从狂喜中清醒过来, 赶紧托朋友查了一下这两家天使投资公司的背景。 名气不怎么响,但是来头极大,一家后面站着S市异军突起的裴氏集团,另一家则挂在余氏集团当家人余淮之名下。 这两家投资公司在很多领域都有所涉猎, 但进军影视圈还是头一次。 看到朋友发过来的邮件内容的时候, 沈无双不敢置信地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嘶—— 真疼。 作为副导演, 为片子拉投资之际,他当然大致了解过圈子里那些财大气粗的投资方。 像裴氏、余氏这种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公司,他压根就没考虑过。 沈无双不是不想和他们攀上关系, 关键是根本就没有门路,他连帮忙引荐递投名状的人都没有。 谁能想到, 现如今,他们两位居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沈无双蹲在小板凳上琢磨了一上午,怎么想都不觉得对方是抱着伯乐的态度,相中了《江湖夜雨》这匹千里马。 他好歹也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现在传统武侠片有多没落, 看票房就知道了, 早已不是上世纪武侠港片的黄金时代。 去年侯导拍了一部文艺武侠电影,奖杯倒是捧回了不少, 可惜票房一塌糊涂,弄得投资公司都不敢轻易投资他的下一部作品。 既然不是冲着电影本身来的,那肯定就是冲着剧组里的某个人。 不知为何, 沈无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余耿耿,无论什么事,只要跟他扯上关系,就感觉可以理解了。 论长相,整个剧组里只有季暄和那个妖孽级别的在其之上。 论身材,余耿耿之前试戏服的时候, 沈无双就看出来了,天生一副好骨相,若真是个古代的少年郎,恐怕少不得“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来路也很奇怪,明明住在老小区,之前还在会所工作。 按理说,生活在这样的背景下的小人物,初次过来拍戏总该有点畏畏缩缩,束手束脚。 但是,余耿耿望向自己的眼神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沈无双摸着秃脑瓜顶冥思苦想,突然灵光一闪,激动得猛拍了一下大腿:就好像是在看书里走出来的虚构人物一样! 琢磨了大半天,他最后下了一个结论,得了,他还是老老实实静观其变吧。 * 之前跟天使投资公司通话的时候,沈无双留了一个心眼,两家分别约了一个时间商量具体事宜。 他心里没底得很,也不知道对方会提什么要求。 就算是又要塞人进来,他也认了,电影能拍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沈无双没有想到,这几通电话仅仅是个开始。 半个小时后,导演助理神色慌张地跑过来找他,二话不说,上来就递给他一个平板,屏幕上正是微博界面。 沈无双低头翻了几页。 依旧是铺天盖地的热搜话题,但内容似乎完全变了。 关于《江湖夜雨》剧组和季影帝的负面消息,突然间被删的干干净净。 季暄和的工作室也发了声明:身体安好,不会退出剧组。 以几个很有影响力的大粉为首,率先表明态度,说会支持,期待作品。 粉丝们都在捂着胸口嗷嗷叫。 他们家暄和宝贝太完美了,就算受伤了还要以德报怨坚持拍完电影,简直是娱乐圈之光! 行吧,就这么一个爱豆,难得发条微博,那不得好好宠着。 大粉亲自下场控评,整个微博的风向立刻拐了个弯,由全员声讨变成了祝福。 还有多家娱乐圈八卦号站出来发微博,祝福影帝早日康复,强强联合,期待《江湖夜雨》电影早日上映。 至于之前那些为了博关注编造假新闻的微博号,所有内容纷纷被强势清空。 有几家比  61 较机灵,飞快地站出来道歉,声称之前报道的《季影帝片场遭人谋杀》纯属恶意揣测,会私下联系剧组补偿。 另外一些反应慢半拍的媒体就等着接律师函吧。 沈无双把平板递给导演助理,脸上的表情有点讪讪的,相比季影帝的粉丝,自己偷偷买的的水军显然有些不够看了,还是赶紧撤了吧。 * 余家老宅。 余耿耿收到了沈副导演的短信,问他今天来剧组吗。 他跟在余淮之身后下楼,随手回了一条:正准备去。 陈助理和他带来的人都在楼下等他们,乌泱泱站了一大片。 余耿耿看得直头疼。 他就是个武替,又不是一线明星,搞这么大架势影响不好。 余耿耿正准备让陈助理带走一些人,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这些人里面有会弄造型的吗?” 陈助理昂着下巴瞥他一眼:“当然有,造型师、服装师、化妆师一应俱全,您有需求随时可以跟他们提出来。” 余耿耿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不错,改天我让大哥帮你加薪。” 他想剪头发很久了。 穿进这具身体之后,一直没有机会。 头发长得还挺快的,额前的碎发垂下来已经有点扎眼睛了。 上次在剧组试戏时戴过一次头套,闷在里面特别难受,今天估计也要试戏,他想着干脆剃短一点好了。 陈助理从人堆里点了几个人出来。 尽管他对娱乐圈的了解不够多,但以他的能力,亲自挑选的人才自然是最专业的。 NEW造型团队在圈子里很受欢迎,给众多大牌明星都设计过,和大牌关系紧密,拥有圈内顶尖的人脉,不少经典造型被粉丝们狂吹。 专业性和权威性毋庸置疑。 最后被陈助理花重金把整个工作室挖了过来,以后只为余耿耿一个人提供针对性服务。 团队总监叫做米粒,五官苍白寡淡,却描了一条黑色眼线,一看就是人狠话不多的那种类型。 他抬起头看向即将服务的雇主,眼前顿时一亮。 相当有塑造力的一张脸,配合年轻人没什么温度的眼神,米粒已经在脑海子里模拟出不低于十种适合他的造型。 狂野,俊美,阴冷,高贵…… 只要余耿耿说出来他想要的风格,他都能帮他做到。 然而,余耿耿根本没有注意到米粒熊熊燃烧战意的眼神,抬眸随口问了句:“会剪头发吗?” “……” 这句话简直是对米粒最大的羞辱。 挣钱要紧,忍了。 他沉默了片刻,道:“整个G市你应该找不出手艺比我更好的了。” 余耿耿噢了一声:“不用搞那么复杂,帮我剪短点就好了。” 米粒觉得自己的拳头好像打到了一团棉花上,浑身使不上劲,他僵着脸道:“……就只要剪短吗?” 余耿耿点头。 “……要多短?” “能多短就多短。” 米粒本来想跟往常一样,用一个精心设计的造型打动雇主的心,没想到眼前这位压根就没打算给他发挥的空间。 无奈之下,只能忍气吞声地帮他剪了一个尽量时髦一点的短发。 余耿耿看了看镜子,不太满意,皱着眉头说:“我看网上的Tony老师都是你让他稍微修一下,他给你刷刷刷几刀下去,你怎么反着来。” 米粒老师:“……” 余耿耿强调:“再剪短一点。” 被Tony老师比下去了的米粒屈辱地又帮他剪短了一点。 如果这次余耿耿还不满意,他就摔剪子不干了,给再多钱也不干。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跟着这么一个没有品位的雇主是一场慢性自杀。 余耿耿虽然没有表现出很满意的样子,但也没有说什么,摸了摸有些扎手的短发,表情很勉强地道:“就这样吧,下次换个敢下手的人来。” 米粒气得剪子都拿不稳了。 眼前的年轻人顶着一个干净利落的寸头,没有了头发的遮掩,整张脸彻彻底底地露了出来,眉眼极为漂亮,一眼望去移不开目光。 米粒发誓,如果让他来设计造型,保准余耿耿明天就能上头条。 * 剪完头发的时候,余淮之早就去公司了,家里其他人都不在,余耿耿便准备直接去剧组。 刚走到老宅大门处,他习惯性地要叫出租车,没想到,一辆黑色又阔气的房车稳稳地停到了他面前。 之前在会议室见过的经纪代表从车上下来,笑着自我介绍:“叫我黄哥就可以了,我先跟着你去《江湖夜雨》剧组看一看什么情况。” 陈助理叮嘱他们从现在开始就时刻跟着余耿耿,每隔三天就发一份观察报告过来,越详细越好。 黄哥隐约感觉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余耿耿朝他笑了笑,跟着上了房车。 黄哥问:“你们签过合同没有?” 余耿耿当初是被沈无双磨得不耐烦了才跟着他走的,比较匆忙,还真没有签过。他想了想,说:“只有一个口头协议,做男二号的武替,每天1000块钱,按天数结,拍摄完成后统一发。” 黄哥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还不错,给你的价格是良心价格。” 余耿耿摸了摸耳朵,有点不好意思,在他看来,沈无双请他去剧组简直是亏大了,谁能想到后面会闹出那么多事呢。 出于愧疚心理,他决定这段日子要认真做好武替的工作。 余耿耿抬眸看向经济代表:“黄哥,你们刚刚和大哥聊得热火朝天的,我没好意思打断你们,我连做武替都是误打误撞的,其实并没有决定好以后要不要进娱乐圈。” 黄哥一心只想捧人,喜滋滋道:“那更好,从一个小小武替到千万人追捧的大明星,既正能量又有爆点,你不红谁红。” 余耿耿:“……” 算了,说不通。 * 车子开到了拍摄基地,无情的铁门外依旧是无数记者与闪光灯。 甚至比之前更多了,连停车的地方都没有。 余耿耿让司机绕到后门放下他,其他人就留在车上,黄哥跟他一起进去就可以了。 一路上,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奇怪,鬼鬼祟祟的,他回头看去的时候,工作人员们又纷纷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不敢跟他对视。 剧组里面的消息一向传播得很快,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大家对余耿耿的身份猜测不一。 有人认为肯定是某个人大金主的小情儿,就跟徐落一样,虽然没有明说,基本上心里都有数。 有个场务却摇摇头:“上次他踹影帝那一脚你们也都看到了,哪家金主喜欢武松打虎这款的。” 在场众人:“……”有道  62 理。 八卦来八卦去也没个定论,最后统一意见,肯定不是普通人就对了。 沈无双闻讯迎上前来,满脸笑容地跟余耿耿打招呼,先夸了一下他新剪的头发真精神,连这种中老年发型都能hold住,实在是颜好任性。 余耿耿颇有一种找到了知己的感觉,摸了摸短短的发茬:“是吧,我也觉得还可以,不知道剪头的人为什么全程一副逼良为娼的表情。” 沈无双语塞,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男人,试探性的问道:“这位是?” 余耿耿简单介绍:“这位是沈导演,这位是我哥替我请的人,他放心不下我,担心我在外面受欺负。” “……” 沈无双在心里挠心挠肺地猜,说清楚点,到底是亲哥哥还是情哥哥啊! 黄哥非常老练地上前跟他握手,笑道:“时间还早,我们俩找个地方先谈一谈耿耿的合同问题。” 沈无双点头:“那是那是。” 走之前他还回头对余耿耿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耿耿,你随意啊,就当自己家一样。” 眼神格外慈爱,仿佛不是在看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武替,而是在看一个招财猫。 任余耿耿心理素质如此过硬,愣是被他笑得哆嗦了一下。 * 余耿耿看拍摄还没有开始,工作人员在片场中央来回穿梭,正在做开机前的准备,他便到处转了一转。 正巧看到徐落在坐在休息室门口背台词。 余耿耿上前跟他打招呼:“早啊。” 徐落依旧板着脸维持清冷神仙人设,只是看他的眼神远不如之前那样温和,带着一丝警惕:“早。” 余耿耿看到他嘴角有一道挺明显的红痕,有些惊讶:“都这个季节了,还有蚊子啊?” 徐落的表情瞬间变得不太自然,侧过脸避开他的目光,解释道:“……撞的。” 昨天大半夜他都准备睡了,边洋不知道抽什么疯,突然跑到他的住处,喊着要带他出去看星星。 徐落每天在剧组忍受流言蜚语,没想到回到家里还逃不过,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冷冷地拒绝了。 边洋可能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听到他的回答,当即就动手了。 徐落跟他差不多高,当然不可能任他为所欲为。 两人在床上扭打在一起。 还好边洋有点良心,记得他第二天还要去剧组,没有打他的脸。 嘴角的红痕是边洋气急败坏之下咬出来的。 次日,徐落早早的就来了剧组,自然也听到场务们的八卦,知道余耿耿的身份很神秘,不是他能够得着的人物。 阶层之间的沟壑向来无法逾越。 余耿耿被沈导刚领来剧组的时候,徐落一度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武替,只是长得格外出众一点。 徐落之所以跟他交好,其实是有一点同病相怜的想法。 两人都长得不错,却家世普通,进了娱乐圈只能受人摆布。 徐落曾想过,若是余耿耿落到他这样的处境,他一定要帮他一把。 现在看来,原来只是一厢情愿。 人家下凡来体验人生,他倒当真了。 大概是因为边洋的缘故,徐落现在对他们这个阶层的人,都抱有很强烈的抵触和反感。 * 余耿耿看边洋面色郁郁,开口问了句怎么了。 徐落嘴唇动了动,正要说些什么,突然间电话铃声响起,他低头瞥了眼来电显示之后,眼眸更加沉郁了几分。 铃声持续不断,徐落没有接,也没有按掉,就任他这么响着,直到自动挂断。 没过几秒,铃声又不依不饶的响起。 徐落仿佛跟他杠上了一样,垂着眼一动不动。 这一次挂断后,电话终于没再打进来了,而是发过来一条短信。 “徐落,你给我等着,不接我电话是吧?老子亲自过来找你。” 徐落紧紧地捏着手机,一向没什么情绪的脸上难得涌起如此明显的怒气。 为什么边洋永远只顾着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真让人厌恶。 边公子说话算话,没过十分钟就杀来了剧组,速度快到仿佛他一直呆在拍摄基地外面一样。 另一边,沈无双刚跟黄哥聊完余耿耿的合同,笑容僵硬地从导演休息室里走出来。 他心里很苦,这次会谈,一句话总结就是割地赔款。 黄哥紧随其后,提着公文包,露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合作愉快。” “……” 沈无双算是看明白了,余耿耿性子直,好说话,但他身后的人没有一个好惹的。 他刚把黄哥送走,就碰到边洋大摇大摆的飚着车进了影视基地。 大红色的跑车,配上嚣张的轰鸣声。 格外引人注目。 看到车主之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悄悄往徐落所在的方向转。 哦豁,今天又有好戏看了。 徐落站在原地,淡淡地看着这一幕,眼神漠然,好似事不关己。 边洋才不会理会其他人的目光,径直朝他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腕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什么意思?” 早上醒来后,他想起了自己昨晚耍酒疯的事,貌似还对徐落动手了,顿时火急火燎地赶到剧组外面,磨蹭了半天,就是拉不下面子进来跟他道歉。 徐落甩开他,表情和语气都很冷:“我在工作。” 边洋舔了舔牙根,哼笑一声:“什么狗屁工作?你知不知道我出来见你一趟费了多大劲,你倒好,一句工作就把我打发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殊不知几乎把全剧组的人都得罪完了。 就连一向好说话的沈无双听到这番话后脸色都有些难看:什么叫狗屁工作,这不是相当于在打他的脸吗。 徐落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耐烦地说:“到底有什么事,没有事就不要耽误我们剧组拍摄。” 边洋被他的态度气笑了,阴着声音威胁:“我们俩难得见个面,你就非要这样跟我犟是不是。” 徐落侧过头,不说话,身体绷得死紧。 一旁的沈无双觉得自己拍个电影真是操碎了老妈子的心,他笑呵呵地走过来:“边公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走走走,跟他们有什么好聊的,我们坐下来喝喝茶,谈谈正事。” 徐落正气在头上,推开他的手臂:“起开,老子跟你一个老秃头有什么好聊的。” 一击命中。 沈无双动作一滞,整个人都灰暗了下来,捂着破碎的心去找老搭档朱安求安慰:……真的有这么秃吗。 见导演都走了,其他人就更加不敢上前了,继续忙自己的事,只不过眼睛耳朵全部盯着两位当事人在。 边洋烦躁地薅了一把头发:“行了,你不要蹬鼻子上脸啊。” 徐落默默地背剧本,  63 只当什么都听不见。 边洋见他还是不肯理自己,心中大为恼火,喘着粗气一步步逼近。 尽管徐落已经尽力在强装镇定了,看到男人逼过来,还是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以前被打都是在家里,如今终于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了么。 “说话归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关键时刻,一只纤细有力的胳膊挡在了边洋前方,胳膊的主人语气有些不耐烦。 边洋黑着脸扭头,想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 一张分外熟悉的面容,昨晚刚见过。 边洋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脸色扭曲地骂了句:“怎么哪儿都有你,余耿耿,你管得着吗?” 余耿耿笑笑:“当然管得着,我是他的武替,你打扰我跟他对戏了。” 边洋扬着拳头,露出一个狞笑:“是吗,正好你哥不在这,没办法给你撑腰,我们是不是该算一下昨天的帐了。” “有道理,确实该算一算。” 余耿耿冲着边洋笑了起来,笑得灿烂至极。 也好,既然余淮之不在,他就不用顾忌什么,可以放开手教训这垃圾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没写完,早上爬起来写的,大家有没有发现我越来越粗长了(随便夸两句就可以了,不用太夸张 42、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边洋这个人虽然一向骄纵, 但他自认为有一点比余耿耿强——他有脑子。 换个形容词,就是蔫坏蔫坏。 就连他小时候跟隔壁院子的孩子打架,都专门爱往人家眼睛、裆下这种特别软弱的地方下手。 一戳见效,稳得很。 所以, 眼下尽管边洋快被余耿耿气厥过去了, 仍然保持着一丝理智, 他咬牙道:“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也不为难你,免得大庭广众之下丢他的人, 你跟我单独出去聊。” 昨晚的晚宴上,余耿耿掐他脖子那一手至今让他心有余悸。 出于某种不可直说的自尊心, 他绝对不愿意在徐落面前丢人。 出了剧组就好办了,一个电话,保镖马上就到。 边洋就不信这小怪物能打得过专业人士。 余耿耿抬起脸,用看傻逼的眼神瞥了眼他, 笃定地说:“你害怕了。” 俨然被戳中心事的边洋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艹你妈的胡说什么——” 啪! 一记响亮的声音响彻片场。 原本嘈杂的拍摄环境立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能听到机器运转的机械声,所有工作人员有那么一瞬间完全呆滞不动了。 “……” 边洋瞪大眼睛摸了一下痛得发麻的嘴唇, 又抬头看了看缓缓收回手的余耿耿,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堂堂G市小霸王,竟然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掌嘴了? 大脑后知后觉地消化掉这个事实, 下一秒,各种狂怒暴躁的情绪都抑制不住地直往头顶冒。 边洋的脸涨得通红,整个人都快气炸了,怒吼道:“余耿耿,我要弄死你!” 围观群众们被他狰狞的面目吓得心下一抖,即使隔得这么远, 却依旧感受到了他从丹田内爆发出来的愤怒。 边公子名声在外,向来不是好相处的人。 大家不由得担忧地望向余耿耿,剧组该不会又要上一次头条吧。 位于视线交汇点的年轻人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可怕的事,皱着眉头站在原地,眼神有些冷。 “骂人不好,你再骂,我再打。”余耿耿说。 边洋被脸色都绿了,胸膛起伏,额角青筋毕现,他咬着牙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我艹你——” 余耿耿扯了扯嘴角,动作缓慢地撸起袖子,眼眸漆黑:“你说什么,大声一点。” “……” 边洋敢怒不敢言,默默地咽下了下半句,顿了一秒后,扭过头朝周围看戏的工作人员发火:“看什么看!” 眼神戾气十足。 无辜群众们嗖地躲开视线,该调设备的埋头苦干,该准备食物饮料的推着小车跑得飞快,之前聊剧本的恨不得钻进剧本里。 整个剧组又风风火火地忙活开来。 “……” 余耿耿被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险些逗笑。 说真的,不愧是老秃头带出来的班子,跟他风格如出一辙。 * 边洋怒气郁积在胸,咬着腮帮子嘴硬:“余耿耿,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紧接着,他平复了一下呼吸,眯着眼睛看向徐落,阴声,“最后一遍警告,你过不过来,不要逼我做让你后悔的事。” 余耿耿笑了。 看来刚刚那一记掌嘴真的打轻了,打得用力些,才能让这厮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起身朝他缓缓走过去,手臂却忽然被人拽了一把。 余耿耿扭过头,是徐落,他挑眉观察他的表情,说:“你不会是要阻拦我吧?”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出手。 说不定,在这篇世界观扭曲的小说中,强取豪夺是一种特殊的恋爱方式。 也不知道他们二位的感情发展到了哪个阶段,万一徐落此刻站出来为边洋求情,那他可算是法海棒打虐恋鸳鸯了。 还好,徐落的头脑很清醒,轻声:“我脑子有毛病才会拦着你,基地后面有座小山丘,那儿没有监控,随你发挥。” 余耿耿朝他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不愧是他在小说中最看好的人物,觉悟就是高。 像这种恶势力,一顿不服,就打两顿。 边洋气急攻心,还没有来得及提出反对意见,就被余耿耿以不容抗拒的力量捂着嘴拖走了。 余耿耿顺便按着他的脑袋朝周围人点了点,算是惊扰片场的道歉。 当然,工作人员们都赶紧避开了,不敢受这个礼。 余耿耿微微一笑:“你们忙你们的,我认识他,我们俩去旁边聊一聊。” 片场再次诡异地静默了。 徐落眸色深深地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 徐落赶过去的时候,边洋已经被按在了小山坡上,灰头土脸的。 半点没有往日G市小霸王的气势。 余耿耿掏出刚刚从剧组顺走的一根麻绳道具,蹲在地上,就跟绑螃蟹一样,正一圈圈地往他身上缠。 徐落愣住了,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里充满了快感。 余耿耿最后打了一个牢牢的战术结,还用手扯了扯,抬头看到他过来了,笑着打招呼:“有害垃圾送你了,拿过去出出气。” 徐落垂下眼睑,视线落在土坑中的人身上。 骄傲自大的脸蛋上沾满了泥土,衣服扣子也崩开了,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  64 。 眼里冒火,满脸通红,不知道是怒还是羞。 看起来狼狈得有些可怜。 徐落第一次发现,其实边洋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强大。 还在垂死挣扎的边洋根本不敢看徐落的脸,以前光鲜亮丽地去找他,都惨遭嫌弃,现在落到如此境地,在他眼中恐怕会更加不堪。 他只能惊怒地瞪着余耿耿。 边洋不明白自己怎么弱成这样,还没碰到对方的身体就被掀翻了。 边家可就边洋这么个独苗,平时出门一堆保镖跟着,小时候还特地送他去学过功夫。 边洋虽然学得勉勉强强,但自认为放倒余耿耿是没什么问题的。 徐落倒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当初余耿耿和武术导演对打的时候,他也在场。 眼前这个看似瘦削的人连武术导演那么大个子的壮汉都能放倒,更别说边洋这样的三脚猫了。 沉闷诡异的气氛下,边洋终于忍不住了,一边扭动身子,一边嘴上骂骂咧咧个不停:“余耿耿,赶快给我松开,不然等我自己弄开了你没好果子吃!” 余耿耿踹了他一脚:“老实点,吵死了,再逼逼一句,我就把你从这个坡上踢下去。” 边洋死性不改:“你他妈的!” 余耿耿正要动腿,徐落走了过来,从兜里掏出一块抹布,蹲下身干净利落地塞进他嘴里。 世界终于安静了。 抹布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用来擦什么的,看起来味道不怎么好,因为边洋已经呜呜叫着白眼止不住地往上翻。 徐落拍了拍手,解释道:“早上顺手从场务那儿拿的,擦完小板凳后忘了还回去。” 余耿耿:“……” 还是你狠。 徐落笑笑:“耿耿,这事你不用管了,回剧组吧,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边洋一向记仇,当初就是因为自己当着很多人的面拒绝他,才招惹上这个神经病。 这份恶果,徐落独自一人承受就可以了,他不希望又把别的人拉进来。 余耿耿没说什么,点点头,走之前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叮嘱道:“那个绳子别解开,解开了你估计打不过他。” 边洋已经气得快升天了:这王八犊子,太奸诈了! 他本来还打算趁余耿耿走之后,骗徐落帮他解开,没想到,这厮还打提前打个预防针。 * 毕竟是别人的感情,余耿耿身为一个局外人,也不好插手太多。 他回到剧组后发现,工作人员们看他的眼神,已经不足以用奇怪来形容了,还透着一丝敬畏。 边洋非富即贵,还是投资方之一,这是剧组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 而余耿耿看起来似乎和边洋认识,甚至还压了他一头,他的身份就更加让人揣摩不透了。 无论怎样,肯定不能得罪就是了。 余耿耿没有解释的意思,掏出剧本坐在徐落之前的位置上,准备过一遍自己的出场部分。 一道黑色的影子忽然投在剧本上。 余耿耿抬眼看去。 又是那个神出鬼没的“前任”。 季暄和一直呆在休息室里,外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没有听到,自然也目睹了余耿耿为了保护徐落跟边洋对抗的一幕。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突然开口:“你跟人打架的本事,是跟谁学的?” 余耿耿想了想,正经地解释道:“我不是前段时间出了车祸吗,你拍过这么多电影,应该也知道有这种情况——失忆的人有可能会突然点亮某个技能。上次新闻上还报道过一例,一个从来没有去过西班牙的人在失忆后,突然莫名其妙地说起西班牙语来。” 余耿耿仰头喝了口水,淡定地说,“我大概就属于这种,无师自通,撞开窍了。” 季暄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直觉告诉他,上面这番看起来很有道理的理论,是余耿耿随口乱编的。 既然对方不愿意说,季暄和此时就应该换一个平和一点的话题,比如说谈谈天气或者剧本之类的。 可他没有。 他鬼使神差地低声问:“你这次进剧组的目的是因为徐落吗?” 潜台词很直白,你是不是在追求他。 余耿耿一口水喷出,猛咳起来:“咳咳,我进剧组前都不认识他!” 季暄和脸上没什么情绪,可心里却舒服了很多。 他始终不觉得,余耿耿是为生活所迫才进入剧组兼职做武替的,昨晚走廊里遇到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余大公子。 他对余耿耿的态度可不像传闻中那样生疏。 倘若这样还称作关系冷淡的话,那整个G市的亲兄弟恐怕连陌生人都不如了。 纵使心里有疑问,季暄和还是强行抑制住了冲动,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 他甚至有些唾弃自己心里此刻的冲动。 为何总是忍不住靠近余耿耿。 * 季暄和的视线放到余耿耿手中的剧本上。 这一段是整部电影中大侠和小贼唯一一场有过亲密接触的戏。 在影片后半段,大漠黄沙,生死决战。 立场不同的各方人马同时被困到了深渊地宫里。 当随身携带的食物和水终于被消耗殆尽,这个时候除了抢夺别人的口粮,没有其他办法。 苏启毕竟是个侠,不愿意做这种有违江湖道义之事,宁愿饿死。 周舟的底线要低得多。 他从小在江湖底层摸爬滚打,什么肮脏事没见过,对他来说,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周舟没有什么侠义之心,只有本能。 就是在这里,苏启和周舟产生了极大的矛盾。 两人差点分道扬镳。 当然,只是差点。 苏启受过重伤,因为长时间没进食身体虚弱了不少,再加上同生共死的经历,对周舟并没有设防。 周舟趁其不备点住他的穴道,并把他安置在一个隐秘的地方。 每天自己孤身一人出去,伤痕累累地回来,拿出少得可怜的食物,逼着苏启吃下去。 苏启不肯,眼角发红。 静谧逼仄的藏身之地,周舟笑了笑,发颤的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贴住了他的嘴唇。 …… 到时候,剧组在大漠取景,男二有很多打戏,余耿耿肯定要跟着过去。 他抬起头看向季暄和,表情难得有些惊恐:“武替的工作应该不包括这一段吧?” 太亲密了,想想就觉得要窒息而亡。 季暄和忽地用脚勾住他的椅子,猛地往自己身前一拉。 椅脚摩擦地面的声音,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 脸对脸,眼对眼,季暄和可以轻易感受到余耿耿的热度和呼吸。 他微带恶意地笑了起来:“当然包括。” 余耿耿感觉呼吸有点不畅 65 :“……”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了,英俊坚持没有去打猴子荣耀,而是认真码字…… 虽然说短了一丢丢…… 上次在作话里说你们肯定猜不出徐落的结局,没想到有那么多个小机灵鬼!嗖地猜出来了! 搞得我再也不敢说啥了……(落泪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喵恶魔 2个;人非草木、不要盗号、虚虚满山无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请你快更新小说 50瓶;陌上离殇、幼儿园老大.、阳关三迭 10瓶;顾深深深深深 5瓶;36800717 3瓶;虚虚满山无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导演们的休息室。 沈无双的小心脏终于被朱导演安抚得差不多了, 他拿着喇叭从休息室里走出来,清了清嗓子道:“最近剧组发生了很多事,大家都不容易,难得天气这么好, 今天下午就放个假, 调整一下状态, 希望以后能够一起共度难关。” 整个片场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声。 以沈导演的抠门劲儿,最近一段时间是真的出了大价钱,光是拍摄基地一天的租金就贵得吓死人。 难怪导演们都不得不捏着鼻子听投资方的话。 有钱的是大爷。 沈无双虽然有些心痛, 但想想明天约谈的那两家天使投资公司,又稍微舒服了点。 他扫了一眼周围:“边洋人呢, 走了吗?” 工作人员们都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止不住的往某个方向瞟。 隐晦,充满暗示。 沈无双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同一把太阳伞下, 季影帝和余耿耿两个人亲亲密密地坐在一起, 盯着同一个剧本,看起来似乎是在对戏。 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他们俩的关系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差嘛。 都是年轻人,大概相处两天后又和好了。 沈无双满意地点点头,又问:“对了, 怎么没看到徐落?” 还是没有人回应他,导演助理小心翼翼地朝太阳伞的位置努了努嘴,眼角狂抽不止:导演,别问我们啊,你去问问前面那尊煞神。 沈无双完全没能get到他的暗示,突然间灵光一闪:“完了完了, 他是不是被边洋强行带走了,哎呦,你们怎么也不拦着点!” 以边衙内的性子,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干不出来。 * 休息室前的太阳伞下。 完全不同于沈无双眼中的和睦相处,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 余耿耿脸色臭的要命。 他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 有一种领地被侵犯的感觉,之前和余淮之住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过了好几天才勉强适应。 若不是理智告诉余耿耿,现在身处片场,周围都是人,他肯定早就翻脸了。 上次踹影帝的事还可以用入戏来解释,要是这一次又把他打了,那可真的解释不清了。 季暄和大概也知道余耿耿的顾虑,越发有恃无恐起来。 身体逼近,把他圈在怀里。 甚至说话有意无意地贴着他的耳朵。 “别怕,等演到这一幕了,我会好好教你的。” “你他……” 若不是沈无双及时出现,《江湖夜雨》剧组可能真的又要上一次热搜了。 * 余耿耿不动声色地退开了点,指着人群后面,提高声音说:“徐落不就在那儿吗?” 所有人齐刷刷地回头。 竟然真的是徐落,完整无缺,没有受伤,精神也很好,甚至称得上神清气爽。 他一回到剧组,就看到大家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不由得诧异挑眉:“找我有事吗?” 沈无双把他从头看到脚,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回来的?” 其实,他更想问你怎么逃出来的。 徐落道:“我一直就在剧组,没有离开过。” 沈无双倒吸了一口气:“那边总人呢?” 这会他也反应过来导演助理之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慌忙又看向余耿耿,不会是去埋尸了吧…… 余耿耿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 徐落头偏了偏下巴:“在我后面。” 沈无双身手矫健地扒开人群往后看,顿时吓得快凝固了。 * 边洋一瘸一拐地走在小镇的青石板路上,面容阴森骇人,浑身直冒黑气。 一个六七岁的演员小孩子直接被吓得嚎啕大哭。 余耿耿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道徐落怎么出的气,边洋此时看起来委实有些凄惨。 头发蓬乱,里面还夹带着几片枫叶和枯枝。 原本昂贵笔挺的小西装,如今看上去也皱巴巴的,像块廉价的抹布,甚至连里面衬衫的扣子都扣错了位置。 奇怪的是,边洋的耳根子不知为何红得有些突兀。 余耿耿扭头朝徐落看过去,总感觉因为自己的插手,剧情似乎静悄悄地偏离了轨道。 徐落察觉到他的眼神,嘴角微微弯了弯。 季暄和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余耿耿身上,看到他和徐落眉来眼去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仗着身高腿长,毫不客气地站到了余耿耿前面,把他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身前莫名其妙多了一道碍事的屏障,余耿耿抬头一看,磨牙警告:“离我远点。” 季暄和纹丝不动:“徐落有什么好看的,看他不如看我,我难道不比他好看多了。” 余耿耿:“……”滚就一个字。 * 沈无双伙同导演助理已经熟练地扑过去给投资人爸爸问安。 边洋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却难得没有发火,平静地道:“没什么,不用管我,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沈无双低咳了一声,弱弱地说:“我们今天取消了拍摄,准备出去聚餐,您看您要不要……” 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您老人家快走吧。 边洋的脸皮一向很厚,如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就更加厚了,他死活赖着不肯走:“是么,我肚子也有点饿了,既然这样,那一起吧。”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牢牢地锁在徐落的脸上,就好像要把他吃了一样。 徐落却不像往日那样畏惧他,背脊挺得笔直,神情淡淡。 边洋走在最后面,垂着眼,表情一瞬间看起来竟然有些落寞。 * 这个拍摄基地在G市的市郊处,回去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剧组一大群人干脆就近找了一个餐馆吃饭。 饭后,大家又拐进了旁边的KT  66 V。 被安排进这个包房的不是剧组的主演,就是几个导演们。 余耿耿作为一个武替,不知道为什么也莫名其妙地被导演助理叫了进来。 助理扔下他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余耿耿只好去角落里坐下,名不正言不顺的,混混时间算了。 他本来以为没有什么人会关注自己。 结果,徐落毫不犹豫地在他左边坐下了,边洋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以不可撼动地姿态跟着坐下了。 这还能够理解,毕竟余耿耿和徐落关系尚可,刚刚还一起殴打了共同的敌人,也算得上是战友情谊。 可是,季暄和毫不客气地占据了他的右边位置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避嫌…… 沈无双看着格外拥挤的包房角落,又看了看空旷得吓死人的正中央,眼神都混乱了一下:角落里面有钱捡吗,一个两个全往那边挤。 其实,他之前喊助理去邀请季影帝的时候,根本没报什么希望。 季暄和行程很赶的,能一起吃个饭就算是仁至义尽了,没想到对方竟然连饭后的消遣活动也来了。 与此相反的,边公子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见外…… 沈无双满脸堆笑地请季影帝去中间位置坐。 季暄和微笑着摇头:“不用了,今天嗓子不太舒服,你们好好玩,我和耿耿聊一下剧本。” 半点没有移动位置的意思。 “……好的。” 沈无双看余耿耿的眼神更加可疑了,仿佛在看祸乱朝纲的妲己褒姒之流。 * 第一次能够和季影帝这个层次的人近距离相处,包房里的其他演员们都有些兴奋。 除了有他的戏的时候,季暄和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再加上经纪人的严防死守,更加没什么交流的机会。 活生生的季影帝哎! 不是在群星璀璨的颁奖典礼上,也不是在阶级分明的商业宴会上,就坐在几米远处,触手可及。 包房里沉寂了片刻后,在影片中饰演大反派东厂督主的演员赵良栋,率先走过来跟他打招呼。 他大半辈子都在演戏,却一直不温不火。 演技自然没话说,属于那种观众们大多都眼熟的类型,但是问他是谁,又叫不出名字。 当初,他接到《江湖夜雨》这个剧本的时候,团队其实并不看好,认为东厂督主这个反派角色与他的形象相差太远,对发展没好处。 赵良栋倒不这么认为。 他过去就是演多了那种正派老好人角色,千篇一律,所以才一直突破不了。 难得接到一个阴险恶毒的阉人角色,他还是挺想尝试一番。 等他进组之后,才知道季影帝也接下了这部戏。 团队高兴得不行,认为他的事业第二春终于要来了。 唯一担心的问题就是这个角色保不保得住。 果然,季影帝参演《江湖夜雨》的消息传出去后,赵良栋接到了无数条祝福短信和电话,明里暗里跟他套近乎,打听季暄和的事。 原本无人问津的角色更是不知道多少人抢,一个萝卜一个坑,有人进来就有人走。 还好沈导演觉得他无论是演技还是人品都挺不错,坚持留下了他。 赵良栋很珍惜这次机会。 他以前从来没有和影帝级别的演员共事过,心里着实好奇,直到亲眼目睹表演现场后才知道,原来人与人之间真的是不同的。 祖师爷赏饭吃,红不红,上天已经注定好了。 之前剧组发生那么多波折,赵良栋很担心电影会不会拍不下去,没想到到底跌跌撞撞都解决了。 眼下,他拎着酒杯过来向季暄和敬酒,别人不知道这杯酒代表着什么,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这其中的分量。 “没想到季老师居然能来和我们一起唱歌,发朋友圈都要让人羡慕死。” 季暄和只要不是和余耿耿单独相处,就能保持住影帝的翩翩风度。 他接过酒杯,轻笑一声:“最近因为我的事,给大家添麻烦了,今天我请客。” 包房里所有人都在关注他们这边,听到这番话,顿时欢呼起来。 倒不是单纯地因为省下一顿酒钱而开心,主要是能被季影帝请客,无论跟谁说都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 侍应生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热热闹闹的一幕,举手问道:“请问您这边有什么需求吗?” 沈无双原本正在小气巴拉地计算着今天的花销,影帝开口后,当即甩着胳膊翻菜单,毫不客气地道:“这个这个这个,都各来十瓶。” 杨经纪人也来了,坐在旁边沙发都快抠破了,眼神恨得不行:妈的,这老秃头蹬鼻子上脸的样子实在太欠了。 季暄和不在意这些,还和赵良栋聊起了拍戏的经验。 “下次如果去试张导的戏,记得提前给他送古钱,他最喜欢收集这种东西。没有古钱,告诉他跟古钱相关的消息他也很高兴。” “真的吗?” 赵良栋喜出望外,他确实准备去参加张导最新一部戏的试镜,圈子里竞争的人很多,他心里正没底。 季暄和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酒,笑道:“他最喜欢那种农具外观的古钱,像刀币铲币,很有用的,你去试一试。” 余耿耿看着他和周围所有人都能谈笑自如的模样。 一时间竟然有些困惑。 为什么季暄和每次跟自己相处时从来不是这样,就好像是恨到了骨子里的样子,面对其他人却能挂着一张完美无缺的笑容。 * 所有人都在笑闹的时候,徐落和边洋之间的气氛很不对劲,不知道他们在小山坡那边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两个人都僵着脸不说话。 如果是在往常,边洋肯定早就骂骂咧咧地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来了。 但是今天,他难得很硬气,一声不吭。 半天没有人开嗓,无奈之下,一贯严肃沉默的朱安导演在众人的起哄下,拿起话筒,唱了一首跑调跑到黄河边的《沧海一声笑》。 底下笑成一片,朱导演默默地把帽子往下拉了拉,老脸通红。 最后还是沈无双上去救场,跟他一起合唱,才算缓解了他的尴尬。 余耿耿独自一人喝着果酒,静静地看着这群人。 他第一次切实感受到自己不仅仅是穿进了一本书里,周围的这些人和事都是真的,喜怒哀乐也是真的。 有过接触的那些人,在他眼中,也不仅仅只是书中的角色。 正发着呆,旁边递过来一只酒杯。 余耿耿回头看去,是阴魂不散的季暄和。 男人微微扯了扯唇角,笑得有些蛊惑人心:“在想什么,要跟我拼酒么。”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居然提前开放了,原本还想在作话说,大家  67 稳住,给个面子,让评论区好看一点… 躺平…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执笔、世界第一酷 2个;柠檬、芝麻点子、芸忘言、不要盗号、晓尽夜归、韶华舞流年、书北、断更的作者没jj、喵喵恶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岚林 27瓶;斐然 20瓶;忘忧、木卯、悠翼羽 10瓶;晴空箬苡、略略略 5瓶;圆粒粒 3瓶;知书、笙歌 2瓶;兔兔图小啊、ATIO、嚜嚜、流雾冉冉、桐麻、菠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4、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两个穿着黑色马甲的侍应生推着装满酒的小车进了KTV包房, 神态毕恭毕敬,他们还是第一次开这么大的单子。 开完酒,临走时,其中一个往余耿耿所在的位置偷偷看了好几眼, 总觉得他身旁的男人跟昨晚在电视上看到的季影帝长得一毛一样, 但又不敢确定。 同伴拉了他一把, 喜滋滋地说:“快走啊,经理还等着我们,我们这个月的奖金肯定会翻好几倍。” 退出包房后, 侍应生犹豫地道:“你觉不觉得刚刚里面有位客人长得很像季暄和,就是我们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 同伴笑他痴心妄想:“想什么呢, 影帝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这个小地方,不过他们一行人长得都挺有明星相的,我就更喜欢坐他旁边的那个……” 谈笑间,两人推着小车越走越远。 他们口中的季影帝此刻背靠着沙发, 姿态懒散, 一动不动地盯着身旁的余耿耿。 刚刚吃饭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整个剧组的人都在客套敬酒,唯独这人全程默默地喝低度数的果酒。 季暄和半眯着眼睛,心中阴暗地猜测:难道余耿耿酒量很浅, 喝不了几杯就会醉? 他当年被经纪人领进娱乐圈之后,一直就有意识地培养酒量。 在这个圈子里,不会喝酒还怎么混,很多合作就是在酒局上谈拢的。 季暄和可能是因为自身体质的原因,酒量极好,说是千杯不醉也不为过, 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料。 当年他还没达到如今这个咖位的时候,也曾不得不参加一些不怀好意的酒宴。 许多人特地冲着他来。 想要灌醉他,或是看他出洋相,可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季暄和永远是酒桌上最后倒下的那个。 * 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玻璃杯,余耿耿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他上辈子没喝过酒,这辈子是不喜欢喝酒。 之前在北极星会所尝过一点,味道不怎么好,总觉得格外呛喉咙。 可是季暄和已经开始帮他倒酒了,澄褐色的液体浇在冰块上,泛出迷醉的光泽。 周围很多人在起哄。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季影帝为什么偏偏对一个小武替另眼相看。 但是,没有人会去驳他的面子。 余耿耿瞥了眼酒杯中晃动的冰块,想了想,道:“我等会还要回家,喝多了不好,就喝一杯吧。” 季暄和挑起眼角,笑得别有深意:“行啊,意思一下就够了,我干了,你随意。” 闻言,余耿耿抬眼看他,扯了扯嘴角,也拿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他向来不是屈居人下的性子。 包房里的灯光淡得像一层薄纱,看人都朦朦胧胧的。 不知道是谁换了一首歌,旋律又绵又软,有一句没一句地撩拨人心。 “从来未爱你,只喜爱共万人迷遇见……” 季暄和的目光落在余耿耿修长白皙的脖子上,他慢慢地抿了口酒,眼神深暗。 不论人品和纠葛,余耿耿的长相确实是他喜欢的类型。 眉眼疏离,无论看谁都一副淡淡的样子。 就像一只漂亮野性的小猫,没有谁会不想上去揉一把。 季暄和从小就有一种规避危险的本能,这种本能告诉他,现在、立刻,与余耿耿保持距离,不要再靠近了。 可他显然没有听从这个劝告。 一步一步,玩火自焚。 * 余耿耿并不知道他之前喝的果酒其实度数挺高的,又一口气往肚子里灌了好些洋酒,夹杂在一起,就算是平时酒量还可以,这会也够呛了。 迷迷蒙蒙间,他感觉季暄和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的手不听自己的使唤,推了个空。 余耿耿从来没有醉过,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了会是什么样子。 仅存的理智让他忍不住想要跟坐在另一边的徐落说一声。 然而,徐落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这边。 他在闷头喝酒,一杯接一杯,脸色白得厉害,仿佛已经与外界隔离开来。 没过一会儿,季暄和顺利接住了余耿耿的身体。 他看了眼酒瓶,嗤笑一声,连一瓶都没有喝完就倒下了,难怪不在外面喝酒,这个酒量说出来都没人相信。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 让一个杀伤力爆表的野兽,失去自我控制意识,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季暄和低头盯着靠在肩上的那张脸,眉梢眼角都是醉意,漂亮又无辜,好似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 他原本是想灌醉余耿耿看他的丑态,此刻心中却忽然冒出一个更加卑劣的念头——如果拍几张照片当作把柄,他会不会向自己屈服。 这种事在圈子里极为常见。 几年前,某个大导演一不小心把威胁得来的私密照片传了出去,顿时引发轩然大波,在几乎杀人的舆论下,照片上的女星们纷纷退圈。 大导演倒是安然无恙,偶尔和别人闲聊,还会点评哪个女明星床上最辣。 正是因为这件事,季暄和把他的剧本剔除了候选名单,无论多少人来当说客,他都不肯接他的戏。 一个人烂到了骨子里,怎么可能拍得出打动人心的电影。 季暄和一度以为,就算他再怎么虚伪,至少比这种人好。 如今来看,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他垂下眼,眼睫颤了颤。 拍完这部电影之后,他和余耿耿可能就没有什么再见面的机会。 豪门公子哥来娱乐圈肯定只是玩一把,玩过瘾了拍拍屁股就走。 如同当年,他走得潇洒,只留下他一个人,被遗落在记忆里,挣扎不出来。 * 之后的安排,季暄和想得很周到,连怎么支开经纪人,用什么理由把余耿耿带去自己下榻的酒店都想好了。 唯有一点,他低估了余耿耿的杀伤力。 即便喝醉了酒,依然秒杀  68 全场的强悍实力。 怀中的人忽然挣脱季暄和坐直身体,力气奇大无比,睁着黑色无光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季暄和愣了一下,接着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这是他的招牌笑容,据说看一眼就会卸下心防,忍不住想要靠近。 季暄和低声问:“耿耿,是不是累了,要不我送你去酒店住一晚?” 余耿耿皱着眉看他,但也没有反对。 就在季暄和以为事情如他预料中那样顺利发展的时候,一记左勾拳猛地打断了他的想法。 “起开,我从来不跟比我长得帅的人呆在一起。”余耿耿说。 季暄和捂住侧脸,眼神难以置信:“……” 杨经纪人一直冷眼旁观着他们,这会也忍不住开口了:“你小子装疯卖傻是不是,就一杯酒,怎么可能醉成这样。” 像余耿耿这种公子哥,哪个不是身经百战,在寻欢场上纵横捭阖,怎么可能一杯酒就醉倒了。 他自然不知道,这是因为身体里的芯子换了一个人。 余耿耿斜着眼看杨思。 他莫名不太喜欢这张突然出现的脸,吊梢眉三角眼,看着就烦。 “丑八怪。”他手一扬,险些把杨思从沙发上扇下去。 杨思气得直哆嗦,爬起来非要跟余耿耿决一死战。 “……你再说一遍,到底谁丑?!!” 想当年,二十年前他也是一个长相上佳的小鲜肉好不好,要不是一直红不起来,怎么可能会转去幕后做经纪人。 余耿耿又是一拳挥出。 砰,杨思直直地往后倒去。 季暄和愣了数秒后,笑出了声。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余耿耿这么活泼的样子,像个小孩,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 他试图拽住他的胳膊:“别打拳了,说说你想干什么?” 余耿耿收了神通,坐回沙发上,老老实实地说:“有点困,想睡觉。” 季暄和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我带你回去睡觉。” 他这次是真的只想送他去酒店睡觉,什么也不干。 余耿耿直接捂住了他的嘴,脸下意识地蹭了蹭,神情一板一眼:“不许吵了,我现在就要睡觉,再吵我会打人。” 喧闹的音乐声震得整个包房都在抖,如同季暄和此时跳动的心脏。 一下一下,震颤不停。 他可以清晰的闻到余耿耿身上甜甜的果酒味。 这种陌生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和小时候跟白月光睡在一起的时候截然不同。 季暄和忍不住抬手放在左胸口,心脏跳得太厉害了,他甚至隐约听到了扑通扑通的跃动声。 不光他听到了,余耿耿也听到了,竖起大拇指,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兄弟牛逼,演技一流。” * 外面夜色渐深,唱歌的唱累了,喝酒的也喝吐了,所有人准备回去洗洗睡了。 视线扫到包房角落的时候,才发现那边不太对劲。 徐落靠在沙发上,边洋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都闭着眼,浑身酒气冲天。 这也就罢了,旁边的组合就比较让人琢磨不透了。 德高望重的影帝经纪人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额头上还有一个包,颇有几分死不瞑目的意思。 就连季影帝也有些奇怪。 不知道刚刚做了什么体力活,在冷气开得很足的包厢里居然额头冒汗,连外套都脱了,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 余耿耿倒在他的怀里毫无动静,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醉过去了。 面对众人疑惑的眼神,季暄和微微一笑:“耿耿玩累了,睡着了,我先带他回去吧。” 只是,眼神有些微妙。 喝醉的余耿耿完全没办法交流,要不是他看着,早就拿着酒瓶满场子找人干架去了,季暄和可算累得够呛。 沈无双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影帝的人品自然是信得过的,他点点头:“好,耿耿就交给你了。” 季暄和线条优美的下颚紧了紧,笑着说:“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 第二天,余耿耿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准时醒来。 他困倦地翻了个身,手一不小心摸到一块紧实温热的皮肤,触感极好。 “……” 下一秒,余耿耿一个激灵睁开眼,脑子里的瞌睡虫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他嗖地坐起来看向身旁。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男人长着一张神赐般的脸,黑发凌乱,胸前微微敞开,露出宽阔的胸膛和匀称的腹肌。 性感得要命。 然而,余耿耿此时完全没有欣赏的念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季暄和缓缓睁开眼,嗓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时间还早,不再睡会儿么,等会儿我带你一起去剧组。” ……等等,这非常自然的回答是怎么回事? 余耿耿心里冒出一万个问号,听起来就好像他和季暄和已经同居了很久一样。 他一跃而起,先低头打量自己一番,昨天穿的衣服被扔在床下,现在身上穿着酒店统一的浴袍。 他沉默了片刻,又拉开裤子往里看了看。 还好,没有奇怪的痕迹,也没有不自在的感觉。 检查完毕,余耿耿黑着脸找自己的手机,最后在床头柜找到了它,已经是关机状态。 他尝试着打开手机,不知道多少个未接电话和短信争先恐后跳出来。 一阵嘀嘀嘀的提示声之后,手机彻底卡住没反应了。 季暄和侧过身,支着下巴看他:“昨天晚上你的手机响个不停,我就关机了。” * 此时此刻,余耿耿作为一个成年人,当然不会惊慌失措地捂着胸口尖叫,啊你对我做了什么。 只不过,地毯上到处都是零零散散的衣服,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让人遐想。 余耿耿不喜欢自己脑补,他更擅长逼问。 他利落地翻身上床,膝盖顶在季暄和的心脏位置,问他:“把昨天发生的事复述一遍,每个细节都不要遗漏。” 季暄和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命门被别人把持住,低笑:“我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 余耿耿当然清楚,他起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检查自己的身体。 但是他很讨厌自己莫名陷入未知的状态,又在未知的环境中清醒过来。 所以,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我让你说。“ ”好好好,我说。“季暄和抬起手,表情颇为无辜,“你昨天喝醉了,我好心把你带回酒店,你还吐了我一身,然后我就帮你把外面的衣服脱下来了。” 余耿耿又问:“你为什么也会睡在这间房间里?” 季暄和挑眉:“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喝醉后有多么闹腾,我光是帮你把外面的衣服脱掉就花了两个小时 69 ,哪里还有精力回自己房间,头一歪就睡着了。” 余耿耿将信将疑。 无奈他不知道自己喝醉到底是什么状态,所以也不知道男人有没有说谎。 余耿耿放开季暄和,没再说什么,转身打电话给客房服务,让他们帮忙去买两套衣服送上来。 他简单地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就准备离开。 床上的季暄和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眼睛里闪着光。 手机当然是他故意关的,他看到了屏幕上的来电提示——余淮之。 季暄和手一滑便关了机。 他现在很好奇,对面的男人看到电话被挂断时,表情是什么样的。 * 余耿耿匆匆忙忙地走出房间,看时间还早,便打算回老宅一趟,一晚上没有回去,余淮之又要跟他掰扯大道理了。 一回头,正巧撞到徐落从旁边的房间里冲出来。 衣衫不整,脸色喜怒难辨。 在看见余耿耿之后,徐落的表情惊慌了一瞬,僵着身体站在原地。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里还传来一声穿破墙壁的怒吼—— “啊啊啊啊啊!我操,你他妈对我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英俊很公平的,大家一人睡一次…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韶华舞流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日鹤、喵喵恶魔、芸忘言、骐骐小乖乖、不要盗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易轻 10瓶;糖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5、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房间里传出来的怒吼声格外沙哑。 余耿耿下意识地往徐落所在的位置看去。 徐落好似没有反应过来, 定定地看着房门,沉默了很久。 他的脸上难得出现这样复杂的感情。 既冷静又不安,还夹杂着自我厌弃。 余耿耿看了一眼时间,不好再耽搁下去了, 忍不住开口打破尴尬:“那什么, 这酒店隔音效果好像不怎么样。” 徐落回了他一个艰难的笑容, 只是眼睛黑漆漆的,里面没有半点笑意。 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余耿耿低咳了一声, 了然地问道:“你昨晚是和边洋睡一个房间?” 徐落倏地收起笑容,垂着眼, 脸色苍白得像张纸。 嘴唇动了几次,想说些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好似做了一件完全不能挽回的错事一样。 * 徐落把他和边洋之间所有可能的结局都想过了, 甚至包括最坏的一种, 以死逃脱。 却唯独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一种。 余耿耿看他神态不太对劲,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慰道:“没事的,昨天大家都喝多了,我还和季影帝睡在一个房间呢, 早上起来吓我一跳。” 徐落低着头,置若罔闻。 余耿耿突然看到他脖子后面有一块抓挠过的印子,很不显眼,一直延伸到领口里面。 看起来像是昨晚才留下的。 还没待他想明白怎么回事,旁边房间的门被大力拉开。 边洋快步走出来,衣服穿得很整齐, 扣子也扣得严严实实的。 他的表情也和平时不太一样,虽然一如既往的骄纵阴戾,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眼角发红,嘴唇更红,露在外面的皮肤无一处不红。 余耿耿往后靠了靠,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降低存在感就可以了。 边洋跟徐落擦肩而过,眼里完全没有看到他。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一般来说,边洋只要看到徐落了,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了,想方设法都要过来撩一下。 徐落侧过身,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的背影,顿了数秒后,忍不住追过去拦了他一下。 边洋反应极大,猛地推开他的手臂。 从余耿耿这个角度来看,可以看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滚开,别碰我。” 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甚至有些颤抖的哭音。 徐落皱着眉,没有让开:“你现在这个状态不行,我送你回去。” 边洋不愿跟他纠缠,掉头往楼梯间的方向走,可能是因为步子迈得太快了,走起来一瘸一拐,姿势颇为奇异。 徐落叹了口气,很快追了过去。 只留下余耿耿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他挠了挠脸,不太能理解:电梯不是就在旁边吗,十八楼啊,他们俩为什么想不开非要去爬楼梯?? * 下到一楼,大堂里没有什么人。 G市的冬天向来比其他城市来得要早些。 此时才将将六点,外面天色朦朦,天边挂着一道隐约的白线。 出了酒店,余耿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清早的风格外刺骨。 他赶快打了一辆车回余家老宅。 一路上畅通无阻,司机师傅怕自己打瞌睡,打开广播放了一首铁窗泪。 听得余耿耿心里更加慌,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总算恢复正常了,上面显示的时间是7:23。 这个时间点不尴不尬。 余淮之应该已经起床了,又正好没有去公司。 余耿耿一想到他冷淡的表情和谴责的眼神,就忍不住头皮发麻,还不如醒晚一点,也不用急着赶回来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翻了一下通话记录。 余淮之两个未接电话。 余耿耿偏头想了想,倒也还好,才两个,说明应该没什么大事。 但是其他人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老林和王武他们都打了七八个,余太太打得最多,有将近二十个未接电话。 就连余老爷子都打了一个。 余耿耿越翻脸色越凝重。 不就是夜不归宿吗,以原主这样的身份和性子,这应该是常有的事吧,怎么突然都轮番打起电话来了,搞得他心里怪虚的。 余耿耿催得很急,司机师傅终于有借口展现一番他彪悍的车技,仅花了一个小时就飙到了余家老宅。 出租车稳稳地停在铁门前。 余耿耿下了车就飞快地往里跑。 路过庭院时,碰到在草坪前打拳的余老爷子,一招一式,虎虎生风。 他表情严肃地瞥了一眼余耿耿,冷哼一声:“刚好了几天,老毛病就又犯了。” 余耿耿并不介意,笑着跟他问好:“有机会陪您一起推手。” 余老爷子心中一乐,慢悠悠地道:“你就笑吧,等会儿看到你大哥,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余耿耿愣了愣。 “行了,还不进去吃早饭  70 。” 余耿耿现在心里越发没底。 他感觉自己就是条童话里的小美人鱼,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眼睁睁地等待临死前的宣判。 转过花廊,就是大厅。 王武和老林领着几个人扛着鼓鼓囊囊的包裹正往外走,看起来像是去出任务的样子。 王武看到他停下脚步,抬手打招呼:“二公子,您可算回了?” 余耿耿顶着压力点头,低声问了句:“大哥在家吗?” 王武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巧了,还没出门。” 专门就等着你在。 闻言,余耿耿身形晃了晃,表情沉痛,耷拉着肩膀往里走。 看来,连最后一丝侥幸都被磨灭了。 * 余太太在享用早餐,看见余耿耿之后,先是笑了一下,而后笑容又变得忧愁了许多。 她轻声道:“耿耿,你怎么昨晚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又……” 离家出走了。 余耿耿猜到她在想什么,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昨晚和工作上的同事一起吃饭,喝多了点就住在酒店了,这不,一大早就赶回来了。” 余太太欣慰点头:“我知道你现在忙事业,男孩子就应该多闯闯,不过……” 她瞥了眼楼梯方向,吞吞吐吐道,“你还是先上去跟淮之说一声吧,他看起来很担心你。” 余耿耿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就被赶了上去。 他捂着小心脏,为什么人人都跟他说,余淮之在等他。 他们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偶尔夜不归宿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不禁让他好奇,余淮之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些什么。 余美人鱼步伐艰难地朝书房走去。 刚抬起手,正欲敲门,里面就传来了一声低沉的“进来”。 余淮之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到来。 余耿耿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进去。 余淮之正在开一个视频会议。 他昨晚休息得不太好,戴着一个无边框眼镜,认真地听下属汇报工作。 他抿了一口咖啡,眼睛仍放在电脑屏幕上,说:“你先坐在那边,等会我跟你好好谈谈。” 余耿耿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 好不容易歇下来,他才发现身体有些不舒服。 尤其是头部,就像是里面有跟弹簧在不停的抽搐一样,一抽一抽的疼。 余耿耿有气无力地啃着苹果,行吧,看来那家ktv挺老实,给的酒都是货真价实的。 * 在他对面,余淮之满脑子只有咔擦咔擦的啃苹果声音,除此之外,几乎听不到下属在说什么。 他皱着眉:“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视频那头的下属吓得声音都结巴了一下,他以为是自己的工作哪里出了问题,才惹得老板如此不悦。 “那份报告我已经转给了陈助理——” 余淮之心里骂了一句不太文雅的脏话,他顿了顿,打断他:“下午你再找我,我现在有事。” 下属诺诺点头,聪明人不需要知道太多。 余淮之合上电脑,推开桌面上的文件,抬眼看向余耿耿。 现在,该解决一下他们之间的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徐落真是个小天使… 晚上要出去吃饭,就先发这章,其实还写了半截,如果回来得早就发哈~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要盗号、糖徵、九夜、韶华舞流年、银河中的妈妈桑、檀痕、小小小悟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ooo 24瓶;松雪子昂 10瓶;守卫星灵 6瓶;绮桾、澄铮 5瓶;only 4瓶;顾子熹 2瓶;夜影殇、沉缭、水水水水水水水、 『空号』、晴天、amy喜欢男孩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6、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余耿耿把啃得干干净净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里, 往后靠了靠,小心观察着对面男人的情绪。 跟杜归如出一辙的浅色瞳孔,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淡气场,强大又不容抗拒。 余淮之盯着屏幕, 微皱着眉, 面容冷硬。 电脑里传出下属汇报工作的声音, 夹杂着很多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对余耿耿来说,简直就是恰到好处的安眠曲。 他昨晚本来就没有休息好, 一大早赶回老宅,身体又困又累。 房间的地暖维持在最适宜的21度, 让人更加不想动了。 余耿耿把薄毯子往上面拉了一点,盖住下巴,毯子边露出纤细苍白的脚踝。 他原本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不知不觉中, 身体逐步下滑, 眼睛也眯了起来。 意识徘徊在黑暗之际,金属盖合上的声音让他陡然惊醒。 余耿耿揉了揉眼睛, 透过模糊的视线,他迷迷蒙蒙地发现余淮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身旁,正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 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头发上。 余耿耿的头发被剪得极短, 短短的发茬,摸起来应该有些扎人。 余淮之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摸一下,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又倏地收了回去。 余耿耿直愣愣地看着他的手,肤色苍白,骨节修长, 实在是很拿得出手的一双手。 余耿耿回来得太急,一头扎进书房里,身上的热气不仅没有散尽,眼下甚至还有蔓延的趋势,静悄悄地从耳朵红到了脖子后勃颈。 他低声喊了句:“大哥。” 余淮之没有回应他。 他认真端详着余耿耿的新发型,剪得太短了点,也就耿耿仗着脸好看才能驾驭得住,要是换做王武他们几个剪这个发型,怎么看怎么像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 温暖的书房里,气氛沉默而压抑。 余耿耿忍不住蜷缩了下脚趾。 他隐约知道余淮之情绪不太好,可心里又着实纳闷,不过是夜不归宿,为何所有人的态度就好像是他做了什么不能挽回的错事一样。 余淮之久久不说话,余耿耿也不好直接问,一颗小心脏被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 就在余耿耿忍不住又要犯困的时候,余淮之终于开口了。 内容跟他想象中的兴师问罪完全不一样。 余淮之摘下眼镜随手放在书桌上,淡声问:“你还记得我们家当初是如何发迹的吗?” 余耿耿摇头。 原书中关于余家的背景介绍仅仅是一笔带过,只要让读者们知道主角受的亲生家庭是一个势力很大的豪门就够了,重点自然要放在主角们的相爱相杀上面。 71 余淮之没有说什么,耿耿一向爱玩,几乎没有碰过生意上的事,不清楚反而是正常的。 余家并不是一开始就是权势滔天的豪门望族,它发迹于上世纪初。 那个年代到处都是战火连天,他们的祖辈在争权中败北,灰溜溜地从H岛逃往一海之隔的G市。 所幸遇上贵人,从洋行的买办起家。 积累一定的资产后,转入航运业,赶上好时候,资产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多,后来更是在地产业、酒店业等诸多领域都有涉足。 刀口舔血的日子里,不狠一点是做不成生意的,可以说,余家算不上良善之辈,偶尔也会出现逼得竞争对手们家破人亡的惨事。 一代接一代,经过近百年时间的运营,余家已经成为盘踞在G市的一条庞然巨物,所有人都得为其让道。 余耿耿听得似懂非懂,抬眼看向余淮之,问他:“怎么突然跟我讲起这个了?” 余淮之重新坐回书桌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里却藏着翻涌的黑色,完全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身为余家人,家里是做什么的你心里要清楚,不要总是不务正业,玩够了就早点来公司给我帮忙。” 公事公办的语气。 余耿耿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余淮之说的这番话,也因为他突如其来的疏离和冷淡。 余淮之的食指慢慢地扣着桌面,这是他在沉思时的习惯动作。 刚刚说的这些是他的心里话,可他从来没有当着耿耿的面说出来过,他始终觉得,有他挡在前面,余耿耿再玩玩也没什么。 可是昨天发生的事,让他换了想法。 * 余淮之这个人以继承人的身份长大,从小就受到最好的教育,为人绅士大气。 他做事自有一套自己的准则,不会给人太难堪。 当然,这仅仅是给外人看的表象。 藏在他骨子里的淡漠,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没有人或事情值得他动怒。 就算是下属的背叛让他失去了一单大生意,他也只是吩咐人把他从国外绑回来,他甚至都懒得出面,直接让王武几个好好招待他就够了。 下属恶毒地诅咒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魔鬼。 余淮之看着他辨不出人形的模样,神色丝毫未变,与利益无关的事,不值当他费心。 但是在昨天晚上,他看到电话被挂断的那一瞬间,又热又闷的冲动从胸口位置蔓延开来,随着血液,循环全身,最后回到胸口,那感觉,像一只不受控制的手,攥住了心脏。 他在生气。 家里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 余淮之却没有收敛。 强烈的占有欲,愤怒的嫉妒。 种种不理智的情绪,居然和余淮之这个名字扯上了关系。 就连余老爷子都特地把他找了过去,问他,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是啊,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余耿耿如他所愿的留在了余家,就连余老爷子都默认了他的存在。 他为什么还是不满足。 余淮之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矛盾的情绪,余太太和余先生的婚姻就是个破碎的花瓶,老爷子只会指点他生意上的事。 没有人教过他,面对这种复杂的情绪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以余淮之的性子和手段,正确的处理方式应该是和余耿耿冷一段时间,就这样晾着他,晾到他心里不踏实,主动来找自己。 他不是没有试过。 可是不行,余淮之总是会忍不住去找他。 他现在想知道,余耿耿昨天晚上究竟和谁睡在一起,又或者他们有没有做更加深入的事情。 最好是没有。 余淮之又开始不自觉的点着桌面。 * 热气散得差不多了,余耿耿的脸终于没有那么红了。 他在余淮之的视线压迫下有些心虚,咽了口口水,道:“大哥,昨天没给你说一声是我不对。” 余淮之微微闭上眼,说:“嗯,还有呢?” 余耿耿愣了一下,掌心不自觉的摩挲着身上毛绒绒的毯子:“还有什么?” 余淮之看着他说:“打开微信。” 余耿耿疑惑不解地摸出手机,微信界面最上面一条就是余淮之的对话框。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可能是因为电话打不通,他给自己发了两条消息。 “在哪里。” “什么时候回来。” 奇怪的是,自己在半夜两点多回了一条语音消息。 不对啊,那个时间他应该睡了才对。 余耿耿下意识的点了一下。 一个低沉沙哑的嗓音在书房内响起—— “他睡着了。” 简短暧昧,每个字都蕴含着无穷深的含义。 靠!季暄和那个老东西还阴了他一手! 余耿耿捏着手机抬起头,直直地对上一双眼睛。 无论是第几遍听到这个声音,余淮之的脾气总是忍不住蹭蹭地往上窜。 想克制,却克制不了。 余耿耿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外面飘的雪粒简直就是为自己而下的。 他张了张嘴,低声问:“如果我说这件事也是个误会,你还愿意听我解释吗?” 余淮之挪了下视线停在余耿耿的脸上,忽然开口:“或许我不应该强迫你非要回到余家,就像你所说的那样,你在外面活过得更加自由自在。” 余耿耿脸白了白,他觉得自己还能解释,只不过时间已经不允许了。 电话铃声响起,陈助理打过来的:“老板,股东会议将在上午十点召开,我已经到楼下了。” 余淮之顿了顿,随即起身穿上外套,丢下一句:“今天呆在家里,不要出去。” 余耿耿愣愣的看着他推门出去。 书房重新恢复了安静,窗帘缝隙里透出一道明亮的光线,明明看着很亮,却感受不到暖意。 余淮之对他的态度好像回到了刚穿进小说里的那天。 口气冷漠,态度疏离,仅仅是一个陌生的血缘亲人。 ……不对,现在连血缘也没有了。 这个认知莫名让余耿耿不太舒服。 * 楼下,杜归从外面回来,觉得家里的气氛好像不太对劲。 余太太哼着歌,正在陪拿破仑玩耍。 肥橘猫烦得不行,伸着爪子挠她。 余太太抬眼看见杜归,惊讶道:“怎么从外面回来,我说今天怎么一直没看到你下楼。” 杜归笑笑:“我昨晚有事没回来,给您发了短信的。” 余太太一拍脑袋,恍然想起:“对对对,是有这么一回事,昨天耿耿闹了一出,我差点忘了……” 话说到一半,她似乎察觉到什么,吞下了剩下半截话语,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杜归的神色。  72 杜归的笑容没有什么变化。 余太太急忙换了一个话题:“小归最近在忙些什么呢,经常早出晚归的不见人影。” 杜归垂下眼,乖顺地回她:“在找工作。” 陈助理找上门告知他身世的时候,他刚刚辞掉了工作。 他离职的原因其实有些难堪。 杜归自小性子好,说难听点,简直称得上软弱。 再配上他无辜单纯的长相,这样的人在生活中最容易受欺负。 学生阶段的一些小打小闹,杜归忍忍便过去了,他原本以为,进了社会会好一些,没想到却陷入了更糟糕的情况。 他学的专业是万金油专业金融,毕业后进了一家还不错的公司。 杜归只想踏踏实实的干活,努力挣钱买房,以后把父母和弟弟都接来G市。 进公司没多久,他便发现直属的部门经理似乎对自己颇为看重,总是在下班后把他叫进办公室单独指点他工作。 杜归没有多想,经理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有妻有子。 他一度以为自己终于交了好运。 直到某次酒局后,经理专门送他回家,临走时意有所指地跟他说了一番露骨的话。 杜归才明白这些天的另眼相待,背后藏着多么肮脏的事。 难怪那些老员工们总是用一种奇怪轻浮的目光看向他。 杜归想起经理油腻的面容,肥胖的身体,他趴在马桶上吐了很久。 第二天依旧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去上班。 他不敢辞职。 他刚刚毕业,房租、每日的吃喝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家里条件并不好,他不想让杜父杜母们太过担心。 所以他告诉自己,忍一忍吧,就像以前一样,忍忍总会过去的。 事情的转变是从他捡到那个男人开始的。 男人受了重伤,倒在小巷子里,偏偏这就是杜归回家的必经之路。 杜归没有送他去医院,而是鬼使神差地把他带回出租屋里。 他拿出急救箱,帮男人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 虽然他的大学专业是金融,但他更想做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 只不过医生的学习阶段太过漫长,很难熬出头,听人说金融专业是最好就业的,他想了想,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它。 男人离开后,杜归照常去上班,忍受着恶心的经理,以及同事们古怪的笑容。 直到某一天,经理没有来上班。 杜归松了一口气,沉默地做自己的事。 第二天,经理顶着一张肿了一倍的脸来到公司,本来就长得丑,还包着厚厚的纱布,更是肿得看不出本来面目。 没有想到,此后经理再也没有来骚扰过他。 只是偶尔瞥向他的目光,透着畏惧和怨毒。 与此同时,同事间流传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都猜测他背后有很深的背景,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弄得一向目中无人的经理都屁都不敢放一个。 杜归当然知道他什么也没有做。 他实在忍受不了这些,鼓起勇气辞职了。 抱着纸箱走出公司大楼的那一刻,杜归轻呼了一口气,莫名想起了那个相处短短一周的男人。 * 这段时间,杜归看到余家的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连余耿耿都天天往外跑,唯独他,一个人呆在余家,不尴不尬。 干脆想着先去找一份工作干着,总归心里踏实点。 余淮之从楼上下来,神色匆匆,路过余太太和杜归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余太太抓着拿破仑的爪子跟他挥了挥,柔声嘱咐道:“路上小心。” 余淮之突然停下步子,回头说:“我让耿耿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家里,您帮我看住他,不许他出去乱跑。” 余太太瞪大眼睛,她还以为兄弟俩已经和好了,看来还没谈拢。 “放心,今天说什么也不放他出去,是得好好熬一熬他的性子。” 杜归坐在餐桌旁吃着温热的早餐,默默的看着这一幕,神情有些愣怔。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被摈弃在外的外人,没有人注意他,无论他做了什么。 所以在他又一次接到裴云旗打来的电话的时候,他没有直接挂断,而是问他—— “在哪里见面?” * 裴云旗坐在清吧的卡座里,微微闭着眼,仰头靠在靠背上。 婉转的歌声悠悠传到他耳边,绵延不绝。 杜归被侍者直接引到了这个幽静的角落里。 裴云旗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青年。 跟当初他受了重伤,在出租屋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那个人,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现在的杜归穿着剪裁合身的手工西服,从质感就可以看出了它不菲的价格。 若不是眼神中偶尔流露出来的不安,完全就像一个富贵人家养大的小公子。 宛如当年被带回裴家的自己,穿着华服,只是那股子与生俱来的气质,怎么改也改不了。 所以,就算外表再怎么像,站在那群人中间,始终格格不入。 那个时候,裴云旗尚不知道,所谓的气质这种事,谁站在上面便由谁说了算。 就像如今他站在上面了,而那些人的氛围就要朝他靠拢。 他在宴会上诸多不合礼仪的行为,如今不也是无数人讨好他说:“裴先生不拘小节,不愧是成大事者。” 裴云旗点起一支烟,抬起下巴道:“坐吧。” 杜归面容犹豫,但还是坐了下来。 从他这个角度来看,只能看到男人模糊的侧脸,昏暗的光线下,他手里夹着一根猩红的烟头,忽明忽暗,表情隐藏在虚白的烟雾中,看不分明。 卡座上方,挂着一个极具讽刺性的牌子——室内禁止吸烟。 侍者像完全看不见这个牌子一样,端上来两杯柠檬水,静悄悄地退了下去。 杜归抿了抿唇,率先打破沉默:“你当初让助理跟我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裴云旗轻笑一声,目光了然:“这么快就改变想法了?” 杜归摇头:“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裴云旗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吐出,烟雾喷洒在青年脸上。 “为什么?” 他扯了扯嘴角。 大概是因为他终于发现了更为难堪的真相吧。 * 那天在宴会上,裴云旗确实没有看到余耿耿,只看到了一个隐约的侧脸。 躲在余淮之身后,转眼就消失了。 回去的路上,裴云旗翻出吴秘书交上来的关于余耿耿的调查报告。 他的目光停留在余耿耿被赶出余家那一段上面。 这段时间的经历是空白的,G市似乎有有另一股势力,强行阻拦了他的调查。 裴云旗合上资料,脑海中忽然有一个不太妙的猜测  73 ,这个猜测让他眼神沉了下来。 当天深夜,就有一份更为详尽的调查报告,出现在他的桌面上。 为此,裴云旗不惜动用了几个隐藏很深的棋子。 这份报告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余耿耿就是他在北极星会所里遇到的那个花花。 他又一次被愚弄了,还是同一个人。 之前的种种犹豫,现在看来仿佛是笑话一场。 裴云旗望着窗外灯火透亮的城市夜景,心想,他这辈子绝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所以,他把杜归约了出来,相对于余家的其他人,杜归可能是最好的突破口。 在原书的时间线中,这个时候,杜归已经被裴云旗强行关在了家里。 杜归陷入逃跑,被捉回,惩罚,再次逃跑的死循环过程中。 裴云旗对他的感情渐渐产生了变化。 不再是单纯的占有欲,他甚至开始考虑让步,只为了哄杜归开心。 然而现在,他们俩之间,不仅远远没有达到这个程度,反而掺杂了一丝利益交换。 裴云旗没有再次受伤,杜归也没有彻夜不眠地照顾他,就像是蝴蝶效应,两人之间的命定交集出现了一点差错,此后便越来越远。 * “裴先生?” 杜归望着神色阴晴不定的裴云旗,轻声喊了一句。 裴云旗回过神来,他当然不会把自己和余耿耿之间的事情说出来,随便扯了一个借口:“我与余大公子生意上有些不对付,他抢了我一样东西,所以想给他找些麻烦。” 杜归听到他并不是与余家有不死不灭的仇恨,就松了一口气。 要是这样的话,他夹在中间会很为难。 裴云旗斜睨了他一眼,嘴角有一点笑,像是在闲话家常般问道:“在余家住了快一个月,还适应吗?” 杜归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酸味缓缓的流淌进心里。 他摇头,轻声道:“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人总是这样,得到了一点,就幻想能得到更多。 他最开始听到自己真实身世的消息,仅仅是为多了几个亲人而感到开心,而如今,却希望他们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更多。 或者说,比余耿耿更多。 裴云旗微微眯起眼睛,漫不经心地道:“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明明该是你的位置,却被别人占去,如果你不反抗,你其他拥有的东西也会被一点点蚕食。” 杜归的脸颊陷在昏暗的光线里。 他没有接男人的话。 裴云旗善解人意的换了一个话题:“听说你最近在找工作。” 杜归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想到,家人都没有注意到的事,却是眼前这个不相干系的人先说出来的。 裴云旗的语气很温和:“还是金融方面的工作吗,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你想要做医生。” 杜归苦笑,医生的起点何其高,他甚至都没有学过那个专业,谈何做起。 裴云旗的态度很坦然:“有想过再进修一下么,以你如今的身份,那些困难自然不成问题。” 杜归摸着玻璃杯:“再说吧,我还没有想好。”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谈起那件事,只简单聊了聊便散去了,好像回到了当初在出租屋的日子。 彼此心中都明白,已经回不去了。 * 回去的路上,司机恭谨地问裴云旗:“裴先生,回哪边?” “回华庭。” 他最近去这边住的次数越来越少。 手机突然响了,裴云旗接起电话,是吴秘书。 “老板,老先生突然去了老宅那边,您看是不是要回来一趟?” 裴云旗皱起眉,冷声问:“怎么过去的,照顾他的人呢,怎么办的事。” 吴秘书顿了顿,道:“是护工送他过来的,他们也没办法,如果不送老先生过去,他就不肯吃饭。” 裴云旗的眉宇间难得染上一点暖色,这老头子。 下了车,裴云旗被一大群人迎进去。 走到院子时,他抬头望了一下天空,有小雪粒从天上飘落,这是今年的初雪。 裴云旗站在那里没有动,跟在他身后的人便也没有动。 这座院子很奇怪,完全没有它该有的配置,周遭光秃秃的,别说花了,连树都没有几棵。 数年前,裴云旗刚回到裴家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郁郁葱葱,花团锦簇,佣人们各司其职。 裴家在S市只能算得上是一个中流世家,裴家人都特别信风水。 总在院子里住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卉和绿色植物,那时,裴云旗抬头往上看,有一种压抑的窒息感。 让人喘不过气来。 就如同他在裴家的生活。 裴云旗上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人把院子的树和花,该拔的拔,该砍的砍。 * 裴父生性风流,在外面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私生子,连他自己都不在意,就更没有其他人说什么了。 后来,还是隔了一房的裴老先生发话,裴家的孩子不能放在外面任人欺凌,他便把裴云旗领了回来。 裴云旗那会儿因为母亲刚刚病逝,性子特别不好,吃了不少苦头。 所幸,老先生既然把他领了回来,偶尔会护上一护。 无论怎样,总算让他平安度过了前两年。 裴云旗爬到如今这个地位,那些对不起他的人基本上都受了惩罚,裴家已经是他说了算,他唯一敬重一点的人便是裴老先生。 然而,这些年裴老先生却越看他越不顺眼,嫌他手段太过阴狠,不留余地。 他看到裴云旗走进来,第一反应就是冷哼一声。 老先生性子古板,希望一大家人和和睦睦的最好,可是没有一个人如他所愿。 “你把裴星浪怎么样了?” 裴星浪是裴云旗同父异母的弟弟,正房太太生的。 他上次遭人暗算受伤正是拜这人所赐。 既然老先生喜欢和睦,裴云旗便陪他演上一演,不愿意在他面前露出自己阴戾的性子。 他笑笑:“裴星浪不懂事,身为他的哥哥,我当然要好好教导他,不会出什么事的,您老就放心吧,顶多让他吃个教训。” 裴老先生听了也就作罢了,他知道两兄弟之间的恩怨,能留下一条命,已经是裴云旗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了。 裴云旗陪着他一起吃了晚饭,饭后,便让人把老先生送回去。 他也没有留在裴家大宅过夜。 这个地方让人觉得恶心。 他让吴秘书把自己送回常住的公寓。 * 在车上,裴云旗睁开眼看向坐在前面的吴秘书:“剧组投资的事情怎么样了?” 吴秘书谨慎地说:“已经约好了商谈时间。” 作为裴云旗身边知晓他秘密最多的人,他不  74 明白,为什么这种情况下老板还要给余耿耿所在的剧组投资。 裴云旗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接着指示他做了几件事。 车厢内重新陷入沉寂。 裴云旗倏然间低笑了一声,笑声格外压抑,带着说不出来的感觉,总之,传到吴秘书耳中很难受。 裴云旗慢声开口,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为什么裴家的女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裴云旗的亲生母亲就不用多说了,被人骗身骗心,不得不独自抚养他长大,在那个年代,脊梁骨都要被人戳烂了。 那位名义上的母亲,裴父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们两个只是利益婚姻,也没有什么真爱可言。 就算曾经有过一些,也被裴父婚后层出不穷的绯闻给消磨完了。 裴云旗曾经见过这个女人一面,他当初之所以能被领进裴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病重快死了。 他被人领去拜见她。 房间里佛香缭绕,照不进光。 女人垂着眼,默默诵经,只当看不见他,眼里无悲无喜,更像是全然的漠视。 再见面的时候,就是在丧礼上。 裴星浪跟他不死不休,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觉得他的到来成为压垮裴夫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 听到老板突如其来的话,吴秘书僵了一下,老板的家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钱人家的经格外难念些。 裴云旗没有等他的回答,自顾自地沉声道:“所以,裴家不再需要女主人了。” 吴秘书神色古怪得厉害,心说难不成要给裴家添一个男主人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诚恳鞠躬,病了一场,不晓得是不是熬夜熬狠了,眼睛出问题了,现在爬回来更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卡哇伊、鵷雏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uf 10个;韶华舞流年 2个;雨爱纷纷、史蒂芬熊、墨鱼与蜗牛、鵷雏、21055382、皮皮凯的老婆、银河中的妈妈桑、Floooooren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苏霁、佛罗伦萨的笛声、Flooooorent、聿怀 20瓶;诟病、卡帕多西亚、云风、长记姓 10瓶;斐然 9瓶;藴鸢、正宗的垃圾人 6瓶;JINX、bbibbi、君东篱 5瓶;暮雪上的晨星 4瓶;欢生 3瓶;言、清琊 2瓶;夜辰、嘤嘤怪、乞来日、星月*薇、九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7、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余耿耿在黑暗的书房里躺了一会。 沈无双打电话催他什么时候过来, 这个时间点,剧组已经开工了。 余耿耿把毯子扯下去,回他一句:“要晚点。” 他下楼想要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貌似被关禁闭了。 几个保镖跟门神一样, 牢牢站在玄关外面。 就连余太太都不肯帮他, 苦口婆心地劝道:“耿耿, 你就听你哥的,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别出去了。” 这两人之间要是没和好, 谁都消停不下来。 昨天晚上她去书房给余淮之送咖啡时,可被大儿子的神情吓得不轻, 有那么一瞬间比看到余老爷子还心慌。 余耿耿闷闷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他猛地坐直身体,不行, 季老贼给他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他必须要杀回去。 想到这,他利索地翻下床。 明的不行只能来暗的了。 他到走廊口探头望了望, 大厅外面的保镖太多了,强攻的话肯定会闹出不小的动静。 这边行不通。 余耿耿回到房间,打开窗户往外看, 冷风直往屋内灌,雪粒子簌簌砸在他的脸上。 他住的房间在三楼,外面不远处有一棵大树,正好在大厅的背面,没什么人往这来。 他衡量了一下窗户到树枝的距离。 刚刚好是他能跳过去的极限。 余耿耿连外套都没穿,担心太厚了影响自己的发挥, 心一横,借助窗户框发力,纵身一跃,堪堪勾住光秃秃的枝桠。 他挂在上面晃悠了两下,路过的寒风毫不客气地把他身上的热量卷走,寒意往骨子里面钻去。 余耿耿冻得手指都僵硬了,后脊背一阵阵发凉。 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努力扒着树枝往上翻。 下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 余耿耿冻得脸都扭曲了,低头看去,是老管家。 老管家摸着鼻子,眼见二公子当着他的面明晃晃的越狱,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检举揭发还是当没看见。 余耿耿绷着脸,杀气外露。 老管家非常识趣地选择当共犯,道:“二公子,需要给您搬一架梯子过来吗?” 余耿耿目无表情地摇头:“不用。” 可能是因为有外人在的缘故,他一咬牙竟然硬生生翻了上去。 余耿耿坐在树上轻喘了两口,然后非常熟练地顺着主树干滑了下来。 “……” 一气呵成,速度快到老管家都没反应过来。 他老胳膊老腿的,又能做什么,只好默默目送二公子在视线中一溜烟地消失。 * 余耿耿到剧组的时候,正赶上徐落被朱导演指着鼻子骂。 自从他这个武替进组后,这种事已经挺少见了。 “徐落,你到底怎么回事,以前是武戏不行,现在文戏也给我演成了这个逼样,昨天喝酒是不是把你脑子喝坏了!” “以前就是个木头,现在倒好,变本加厉——心如死灰的木头!” 徐落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像往常一样迅速认错,反而抬起脸问他:“导演,骂完了吗?” 朱导演语塞:“……” 徐落说:“那歇一会再骂吧。” 朱导演被他理直气壮的态度气得直往上翻白眼,很快被导演助理劝着哄下去了。 徐落如行尸走肉般慢吞吞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垂着脑袋看剧本,经常围在他身边的那几个助理也都不见了。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余耿耿一眼就看出此时的徐落不是在维持人设,而是纯粹地情绪不太好。 朱导演没辙,跟副导演们商量了一下,把后面的戏调到前面来演。 没想到,这么一换,效果出奇的好。 徐落被化妆师和场务们拖了下去,再上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幅妆扮。 脸色苍白枯槁,身形消瘦得可怕,眼神中失去光泽。 “Action!” 朱导演看着摄像机里  75 的画面,满意地点点头。 * 这一场戏发生在电影后半截,苏启和周舟不小心走散了。 周舟误以为大侠死在了朝廷派出来的人手里,心里格外难受。 他恨苏启把无辜的自己卷入这场纠纷中,又因为他始终护着自己而动容,如师如兄。 周舟孤苦伶仃地长大,受人唾弃,被恶狗追咬,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好。 明明只有一人份的食物和水了,这人还骗他说自己已经吃完了,默默忍饥挨饿。 周舟擦了擦湿润的眼眶,拿着苏启留给他的断剑,决定独自一人摸进城里,为他报仇。 “不错!就这样!眼睛要再空洞一点……” 朱导演激动地喊了句,没想到一块朽木也能被他活生生地调叫出来了,他不拿最佳导演奖谁来拿。 镜头慢慢拉近。 徐落直勾勾地望过来,难以置信、悲痛、恨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完美地在他这张脸上表现出来。 泪水在眼眶里缓缓聚集。 就在它要滴落的时候,他猛地抬起手捂住眼睛,留给镜头的是一张白得过分的脸,嘴唇抿得死紧,坚决不肯泄出一丝软弱的哭音。 明明看不到最能表达情绪的眼睛,观众们却都能感受到脸的主人传达出来的悲伤。 周舟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但这一刻,他的心很干净。 朱导演把遮阳帽往上拉了拉,眼睛紧紧地盯着屏幕,心里有些惊喜。 徐落完全演出了他想要的感觉。 他显然已经忘记了前一刻把演员骂得狗血淋头的人又是谁。 * 余耿耿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他怎么觉得,徐落这是真情流露。 他想起了什么,抬手拉住从他面前经过的一个场务:“季老师人呢?” 场务正埋头翻手机,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群演拦住了他,挥开他的手臂,不耐烦地道:“我怎么知道,你瞎打听什么啊……” 话音刚落,他眼角瞥了一眼,看到身旁人的脸后,身体顿时僵住,挂上讨好的笑容:“是耿哥啊,怎么穿这么少,要不要给你拿件衣服披着,放心,干净的。” 余耿耿被熊熊燃烧的怒火冲昏了头脑,一时之间还真忘了自己没穿外套的事。 他摆摆手:“没事,不冷,怎么没看到季暄和?” “季老师他老人家上午没来剧组,没他的戏,晚上倒是有一场。” 闻言,余耿耿笑得满脸横肉,很好,也不枉他费那么大劲特地逃出来。 不就是耍阴招么,谁不会啊。 午休时,余耿耿本来想跟徐落问问情况,刚开了个口。 徐落就瞬间陷入了刚刚入戏的那副状态,神情阴郁,什么也不肯说。 沈无双从旁边路过,连连点头,夸他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戏里戏外都能维持着这股子劲儿,不错不错,很有进步。 徐落苦笑,是不是演戏,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沈无双又看向余耿耿:“不是说要晚点吗,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余耿耿扯了扯嘴角:“想跟前辈们多学学。” 前辈两个字上阴嗖嗖地加了重音。 “很好很好。”沈无双背着手走过去,面色感慨,都是明日之星啊,以后说起来是从他剧组出去的,也算有面子。 * 晚上七点多,在余耿耿的嚯嚯磨牙中,季暄和终于慢悠悠地来了。 季影帝每次过来都是乌泱泱一大圈人簇拥在他周围。 余耿耿在旁边挤了半天,愣是没挤进去。 季暄和的视线从他身上滑过,看到余耿耿气鼓鼓的模样,有些想笑,到底忍住了,面上依旧端着完美无缺的影帝风范。 他没给余耿耿机会,露了个面就钻进了休息室里。 季暄和就不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人敢对自己做什么出格的事。 他没想到,余耿耿是真的敢。 * 暮色浓稠,深沉得看不见五指。 片场中央,机器喷洒的雨水倾盆而下,浇在身上,就像是冰一样刺骨。 影帝都没有说什么,其他咖位的演员们也只能咬着牙忍一忍,呼吸间泄出白色的雾,很快又消散不见。 荒野中,苏启背着周舟逃命。 面色深沉,眼神锐利。 他们的行迹不慎暴露,刚刚杀了一个东厂的探子。 在这么冷的环境下,身体紧密接触,透过衣服传过来的热意似乎都放大了。 在摄像机拍不到的角度,季暄和沉声:“祖宗,你胳膊松一松,是要掐死我吗?” 看着明明是一个身材偏瘦的年轻人,背起来差点没累死。 余耿耿把头埋在他肩窝里,严肃地拒绝了:“不行。” 季暄和:“你身上怎么有棱有角的,这么磨人。” “最近肌肉练多了。” 余耿耿沉默地摸了摸藏在兜里的两块大石头,很好,都在。 东厂的杀手追过来。 余耿耿每个动作,总是不经意地溅了季暄和满脸的泥水。 洒水机里的水本来就很难闻,混合上泥土,那味道可想而知了。 …… 导演没有喊CUT,戏自然要演下去。 最后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季暄和几乎要虚脱了。 他觉得这是他演员生涯中演过最难的一场戏。 季暄和下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像是在泥潭里滚了三圈,半点影帝的形象都没有。 身上几处还隐隐作痛,脱掉衣服一看,又青又肿。 * 勉强出了一口恶气,回去的路上,余耿耿想起余淮之临走时说过的话,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 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和好。 余耿耿从来没有讨好人的经验,倒是经历过被人讨好的阶段,有男有女。 印象深刻的几次无非就是砸钱砸礼物。 可余淮之比他有钱多了,这一点首先就要排除了。 贫穷的余耿耿决定还是用心打动心。 不知道余淮之喜欢什么,上次听陈嫂说他喜欢吃甜食,要不给他专门做一些甜食…… 余耿耿一边琢磨着一边走进大厅,连诚恳道歉的底稿都打好了。 老宅里冷冷清清的,少了一部分人。 余耿耿愣了一会儿。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因为私自跑出去受到处罚,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余耿耿问余太太:“大哥人呢?” 余太太叹了口气,说:“淮之有事要去香港那边一趟,他回来收拾东西的时候没有看到你,好不高兴,直接就走了,我本来说打电话跟你说一声,他都不让。” 听到这话,余耿耿唰地垮下肩膀,面容有些沮丧。 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之前在车上还设想了很多种情况,结果最后连面都没有见到。 他甚至暗 76 戳戳地怀疑,余淮之是不是在故意避着他。 深夜,余耿耿躺在床上,掏出手机点开余淮之的微信对话框。 他想了想,发过去一句:“大哥,睡了吗?” 半天,没有人回应。 余耿耿合上手机,想想也是,余淮之那么忙,又还在生他的气,哪有闲工夫搭理他。 他有些不甘心,觉得应该拿出更多的诚意来表达自己的歉意。 他嗖地一下爬起来,在网上搜索——如何讨好一个生你气的人。 * 此刻,远在香港的余淮之正在开会,一个很重要的地产项目出了问题,他不得不亲自过来看一趟。 所有人都在战战兢兢地工作。 他们要加班加点搞出一套全新的方案来。 “就因为你的一个小小失误,我们筹备了三个月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余淮之的声音不大,可是那个被他责骂的下属却眼泪都快出来了。 四十多岁的男人,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看起来颇为可怜。 他这次犯了这么大的错,没有什么好辩解的,等待自己的下场除了引咎辞职,别无他想。 下属想起妻子和刚刚生出来的二胎,脸色越来越沉重。 气氛高度紧张,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只能听到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 一声微信提示音突兀响起,打破死寂。 在场的精英们同时愣了一下,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发声的来源,好像是……老板的手机。 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提示声。 嘟嘟嘟响个不停。 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听到余淮之的微信响过,尤其是在重大的场合上,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没有眼力劲儿。 要知道,余先生最讨厌谈公事时被人打扰了。 余淮之微微皱起眉头,他的手机常年保持在静音状态,昨天因为余耿耿夜不归宿的事,他怕他半夜发微信自己没有听到,便打开了。 想到余耿耿,他的眼神又沉了沉。 余淮之对手机置之不理,继续不轻不重地教训下属,刚说了两个字,手机又煞风景的嘟了一声。 存在感分外强烈。 被连续打断了两次,余淮之也没心情说下去了。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拿过手机,点开微信,想看看究竟是谁的胆子这么大。 “……” 没想到正是刚刚从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的人。 余耿耿的头像换成了拿破仑。 也不知道他怎么折腾这只胖橘猫了,拿破仑楚楚可怜地双爪合起,似乎是在求饶。 余耿耿:“大哥,睡了吗?” 下面紧接着是两张甜点的照片。 过了两分钟,又是幽幽地一句——“大哥你不回来,我做的甜点都没人吃了,丢掉好浪费。” 最后是一条语音消息。 正在自我检讨的下属突然讪讪地住了嘴。 因为老板刚刚看了他一眼,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竟然从老板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他在嫌他吵。 终于安静下来了,余淮之点开语音消息,经过电子信号压缩的语声在会议室响起。 “听说下初雪的时候,做错了任何事都可以被原谅。” 尾音低低的,充满暗示。 下属们恨不得把耳朵竖两米高,到底是谁,自寻死路跟老板发这些唧唧歪歪的东西! 声音还怪好听的。 以前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事,像余淮之这样相貌英俊,家财万贯的优秀人士,自然有很多人追求,都是无功而返。 也有追求者另辟蹊径走琼瑶路子的,情深深雨蒙蒙,只可惜他们老板不解风情,完全不吃这一套。 甚至可以说有些嫌恶。 只要敢对他耍这些小心思的女员工,纷纷都离职了,男员工也不例外。 就在下属们以为又要见证老板无情拉黑人的时候,他们眼睁睁地看见,余淮之原本冷凝的表情松动了,甚至能称得上温和。 下属们疯狂的交换眼神—— “啊啊啊啊啊啊,今天是什么情况?!” “我们高山雪莲般纯洁的老板终于有动静了吗?” “到底是哪位人间尤物能拿下他。”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陈助理。 陈助理眉梢微动,眼观鼻鼻观心,一脸的高深莫测:看我干什么,这么简单的事还用说吗,你们难道就没发现老板今天的火气格外大。 他作为一个拥有职业操守的助理,是绝对不会泄漏老板的私事的。 有一句话在他心里已经憋了好久—— 违背伦理的爱情,真是格外引人沉沦啊。 * 与此同时,远在G市的余家老宅。 余耿耿脸色犹豫地回贴:“这样真的管用吗?” 对方说道:“放心吧,没有哪个男人不吃这一套的,如果你长得好,那更加没有问题了。” 这是一个情感论坛,余耿耿本来在搜索犯了错如何讨好家人,不知道怎么就摸到了这儿来。 他也没有注意到上面的版块,直接就发了一个帖子:哥哥生我的气了,我怎么做他才会原谅我。 下面很快就有人回帖:“有血缘关系吗?” 余耿耿想了想:“没有。” 很好,那就是情哥哥咯。 对面嗖嗖回道:“这还不简单,不要想什么面子,直接扑上去,死缠烂打,直到他不生气为止。” 余耿耿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他现在不在身边,分隔两地,扑不了。” “嗯……这就比较难办了,但是也有解决办法,对症下药,你哥哥喜欢干什么?” ”吃甜食……吧……“ “他吃甜食,那你就给他发几张你亲手为他做的甜食照片,再配上一个可爱点的自拍邀功。” 余耿耿摸了摸下巴:“什么叫做可爱,能否举个例子?” “笨,比如说就拍一张躺在床上性感的露出半抹香肩,诱惑的看着他的这种。” 余耿耿沉默了一会儿:“感觉他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 那边又回了句:“放屁!没有哪一个男人抵抗得住,你就试试吧。” “……” 余耿耿强忍住羞耻心,按照他的教导拍了一张差不多的照片。 露出香肩实在做不到,中规中矩的自拍,眼睛里有水汽,再配上颜文字。 他眼一闭就发了过去。 很久都没有回音。 余耿耿捂住脸,内心是崩溃的,就说了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让余淮之原谅他! 就在他心灰意冷打算睡觉的时候,对面发过来一条语音消息。 余耿耿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点开,他很担心听到余淮之无情的指责。 没有想到是一句温柔的话。 明明是很冷淡的声线,却让他心里暖洋洋的。 “睡 77 觉,等我回去再说。” * 第二天,余耿耿去剧组的时候,经纪人黄哥也跟过来了。 黄哥解释说:“前两天在办交接,以后我就专门跟着你。” 房车上还坐了两个人。 “这个就是你以后的助理,这个是教练,你们认识一下。” “之前也和你说过那个以运动会为主题的真人秀的事,只剩下两个月了,刚好在你拍完这个戏之后,你先提前感受一下专业指导,这样到时候就会更有把握一点。” 说到底,黄哥还是担心余耿耿空有一身蛮力,满怀期望去参加项目,却失望落空。 余淮之的怒气不是他们能担待得起的。 余耿耿眨了眨眼睛:“竞技项目有哪些?” 黄哥看他好奇,就先跟他普及了一遍。 “一般就是跳远,跳高,长跑,还有自由泳,射箭等等。” 余耿耿兴致勃勃:“有没有拳击。” 这可是他的老本行。 黄哥扶额:“当然没有,一群明星在拳击台上打得你死我活,花容失色,这怎么可能,不是自毁形象吗?” 余耿耿遗憾地笑了笑。 黄哥继续说:“游泳这个项目肯定很多人抢,像这种这么多个人争的项目,我们就不考虑了,不一定能轮得上,轮得上也不一定能出彩。” 他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余淮之曾经明确指示过他,划掉游泳这个项目。 至于是什么原因,那就不好多说了。 “剩下的那几个,你觉得哪个比较擅长?” 余耿耿沉思了一会儿,谦虚的说:“都还可以。” 黄哥劝他:“我知道耿耿你实力强悍,但是,好歹给别人留点位置,咱们只专心一个项目就可以了,这样把握更大,要是散了心,两头皆失就不好了。” 他看了一眼余耿耿,话又绕了绕:“当然,你要是实在喜欢,咱们可以也报上名,到时候如果还有精力,就去试一试。” 余耿耿默默点头。 “然后冷门一点的就是击剑和射箭这两个项目,难度比较高,除非从小就有经验,不然很难表现得让观众满意。” 黄哥满怀期望的看向余耿耿:“二公子,你应该从小就有学吧?” 余耿耿摇头:“没有,从来没有,打人我比较擅长。” 黄哥听见自己的超级经纪人之梦似乎又碎裂了一点。 这是他最看重的两个项目,没想到余耿耿完全没有学过,这两个项目如果表现的好,太容易圈粉了,又帅又高端,逼格一下子就上去了。 余耿耿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这种应该挺简单的,不是还有两个月时间吗?足够了。” 冷兵器应该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黄哥:“……” 真不知道是该说二公子缺心眼还是怎样,两个月的速成,怎么能跟那些积累了多年的去相比。 简单聊了聊所有项目,黄哥越来越没有信心,他觉得一个都报不上,余耿耿却信心十足,觉得每个都能夺第一。 黄哥越想越愁,直叹气。 * 余耿耿这次是从正门进的剧组,在门口碰到了一个熟人。 这人好像是裴云旗的秘书,叫什么吴东的。 余耿耿赶紧低下头,回避他的目光。 还好吴秘书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径直往沈副导演的休息室走去。 两人在休息室嘀咕了一上午,临近中午的时候,沈无双喜气洋洋的把他送了出去。 吴秘书礼貌的让他留步:“合作愉快。” 余耿耿看着他们俩,总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阴谋的气息。 吴秘书刚出影视基地,一辆黑色的轿车在他身边停下。 一个戴着眼镜提着公文包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面孔很熟悉。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冷冷的碰撞,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的身份。 助理与秘书的对抗。 陈助理冷哼一声,率先快步走开,心里琢磨着等会儿怎么告诉老板出现竞争对手的事。 这个副导演真的狡猾,两手抓,还瞒得密不透风。 沈无双没有料到他来得这么早,脸上的笑容有些僵,还好他见多了世面,脸皮比较厚,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跟他打招呼。 陈助理皮笑肉不笑般回了一个笑容。 余耿耿看着陈助理后愣了愣,上前问道:“小陈哥早啊,大哥也回来了吗?” 在外人面前,陈助理自然要给足他面子,躬身说:“还没有,我提前赶回来的。” 他突然想起什么,凑过去,低声问了一句:“您昨天晚上,是不是给老板发了信息。” 余耿耿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陈助理推了推眼镜,笑得像个奸诈的狐狸,他自然知道。 说不定以后等你们俩的事情曝光了,还要靠他来准备应急方案。 余耿耿眼睁睁的看着陈助理被迎进上午的那个休息室,他没有问他为什么来这里。 知道得越多,陷得越深。 昨天,余淮之提了一句让他准备接手生意上的事,余耿耿觉都没睡好。 他实在不擅长用脑子解决问题。 * 日子一天天的过,余淮之还是没有回来。 鉴于论坛上得到的建议挺有效的,余耿耿每天都很老实地给他发微信。 余淮之不是每条都回,偶尔会回一条。 余耿耿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他。 他有一天太忙了,没有发微信,结果陈助理立刻就打电话过来,含蓄地问他:“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或者在剧组被其他人为难了吗?” 余耿耿摇头:“没有。” 陈助理又含蓄地说:“嗯,如果没事的话,记得多联系一下家人。” 他们因为这个项目忙得死去活来,老板更是动不动脸色一沉,这个时候全靠余耿耿发来的短信救命了。 只要看到他发来的短信,偶尔出了什么差错,也会被轻易放过,上次犯了错的下属正因为如此好运躲过一劫。 * 天色朦黑,余耿耿抬头望了一眼天,这样的天气,看来等会又要下一场大雪。 自从上次陈助理来过剧组之后,剧组的人对他的猜测越来越多,什么稀奇古怪的身份都冒出来了。 余耿耿一概不理。 这也就罢了,季暄和看他似乎消气了,又不知好赖地凑上来了。 余耿耿烦得不行,好歹是个影帝,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自重。 季暄和无视他的不耐烦,微微笑了笑:“天气这么冷,要不要来我那边喝一杯热茶。” 余耿耿理也不理地往平时接送的车那儿走去,一如往常般坐进去。 昏暗的光线下,余耿耿静静地发了一会儿呆,才惊觉身旁多了一  78 个人。 是一个星期没见面的余淮之。 他的脸色很冷,想必看到了刚刚那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太赶了,要修改的!呜呜看到这句话就说明还是买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顾小猫儿、史蒂芬熊、墨鱼与蜗牛、落花流水、小太阳、聿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1749156 40瓶;小太阳 14瓶;九清 10瓶;隅迩、我能亲你吗?、藴鸢 2瓶;我懂你说、苏苏苏苏苏苏苏苏苏、路过打醋的、四月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8、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余耿耿顿了很久,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居然扭头朝车窗外面看去。 余耿耿心里怀着一丝侥幸,说不定从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刚刚季暄和和他一起走出来。 然而, 现实无情地击碎了他的幻想。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本来没有什么问题, 偏偏时机挑得太不是时候了。 …… 余淮之下飞机后没有回老宅, 径直让司机开来片场。 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余耿耿给他发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微信还是很有效果的。 余淮之此刻很想见他一面。 这种迫切的心情他以前从来没有过,心脏处好似藏着一团热气, 忽上忽下,迟迟散不去。 过来的路上, 一贯沉稳的他忍不住催了司机两次,让他开快点。 终于到达影视基地外面,司机很有眼力劲地找了个借口下车去周围逛逛。 仅留下余淮之一个人在车上。 他垂着眼,慢慢抬起手, 放在心口位置, 觉得热气有扩散的趋势。 可他阻止不了,也不想阻止。 他甚至忍不住想象, 余耿耿看到自己的突然出现,会是高兴还是惊吓呢。 想到这,余淮之侧过头, 再一次看向片场出口。 没过一会儿,余耿耿的身影出现在铁门处。 跟保安大叔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他的头发长长了点,还是偏短,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任谁看到都忍不住上去摸一把。 余耿耿很会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亮的,他若是真的想讨好一个人,没有人抵挡得住。 余淮之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眼底漾出微微笑意。 他正准备打开车门给耿耿个惊喜,下一秒,眼里的笑意忽然就消失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紧跟着余耿耿走了出来,动作姿态都很亲密。 * 余淮之看着他们,默不作声,手指缓慢地扣着座椅。 他现在这个样子不适合出现在余耿耿面前。 可来不及了,余耿耿已经拉开了车门。 余淮之没什么表情地继续坐在黑暗中,不想吓到他。 他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然而,余耿耿下意识转头的动作让他压抑下去的脾气一下子烧开了。 余淮之和余耿耿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子,在感情的事上向来迟钝。 理智告诉他,耿耿不会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有什么过分亲密的关系。 可是,感情这种事哪里能理得清楚呢。 总之,余淮之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远处的季暄和还没有走,站在原地目送余耿耿上车。 他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眯着眼睛往轿车所在的位置看过来,似乎想透过黑色的车窗望见里面的人。 余淮之隔着玻璃同他对视。 他记得这个人。 余太太生日宴那晚,余耿耿和他一起站在走廊里,眼神挑衅。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一个星期前,那条语音消息应该也是他发过来的。 余淮之在心里冷冷地想,不过是一个戏子。 * 黑色轿车如往常般朝余家老宅驶去。 司机闷头开车,似乎也察觉到了后座两个人之间的不对劲。 余耿耿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他微微闭上眼,支着下巴靠在靠背上。 嘴唇微抿,面容冷漠,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余耿耿怔了一下,不知道说些什么来打破尴尬,只好默默望着外面的车流。 只是余淮之的存在感过于强烈,他总是忍不住扭头看他。 到达老宅,轿车在院子里停下,管家已经提前带人出来迎接他们。 雪不知何时下大了。 雪花纷纷扬扬地从空中飘落,地面上已经积了浅浅的一层,看起来毛茸茸的,让人忍不住想去踩一踩,想必明天早上起来会厚实很多。 余耿耿探出手去接了一下,几片雪花晃悠悠地落在他的掌心,只冰凉了一瞬间,很快就融化了。 余淮之缓缓睁开眼,率先下车,他推开老管家递过来的伞,大步往前走。 余耿耿也跟着下了车,走在他身后,跟他隔了一米多的距离。 他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 穿着挺阔的大衣,下摆有些皱,一看就是刚下飞机便匆忙过来了,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 余耿耿和他在出租屋里同住过一段时间,知道他什么德性,无论何时都会保持着整洁得体的外表,从里到外,连每一根头发丝都透露着贵族般的精致。 余淮之在外的形象一向是翩翩君子,遥不可及,此刻肩上落下了斑驳的雪花。 难得添了几分人气。 老管家看了一眼余淮之又看了看余耿耿,没说话,默默地跟在二公子旁边给他打伞。 * 余家还保留着一些远行归家的老传统。 陈嫂正在门口挂柚子叶,看到余淮之他们过来了,笑眯眯地打招呼。 “快进来,家里来客人了。” 进了屋,佣人赶紧过来帮他们拿换下的衣服。 余耿耿瞥了一眼大厅,确实多了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正坐在沙发上陪余太太聊天。 女孩子坐的沙发位置朝着玄关处,余光看到他们一行人后,站起身轻轻颔首,脸上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 余太太看到她的反应,也跟着回过头来,瞪大眼睛惊喜道:“哎呀,怎么这么快,我还以为要耽搁一会儿才回来呢。” 余淮之面色淡淡地嗯了一声,解开衬衫领口位置的两颗扣子:“我过去接耿耿的时候,他正好就出来了,没耽搁多少时间。” 说完便要朝楼上走去,余太太急忙拉住他,柔声道:“等会等会,淮之,这位是上次跟你说过的苏小姐,打个招呼吧。” 苏小姐不光人长得漂亮,家世也很漂亮。 虽然余太太的想法是以余淮之的  79 意见为主,可她说的话在余家做不了主。 今天把苏小姐请过来做客,是老爷子发的话,跟他同辈的几个老头子们都抱上曾孙了,他这边连个影子都没有。 要知道,等过完年,按照老一辈的虚岁算法,余淮之也要快30岁了。 一直孤零零的一个人,看着实在不像话。 余老爷子也说过,不是不给大孙子挑选的机会,但是他的相亲对象再怎么差也跳不出这个圈子,差一点没关系,差太多就是一道鸿沟了。 余淮之之前刚接手集团,忙工作可以理解。 这都多久了,还拿这个做借口就说不过去了。 余老爷子的算盘打得很响,若是淮之满意这个相亲对象的话,剩下的就好安排了。 先花个半年时间熟悉,两个孩子偶尔出去吃个茶,看看电影。 要是谈得来,接着就开始准备办订婚的事。 订婚后再过个半年,两家人如果仍旧维持着良好的关系,也没有在生意上撕破脸皮,或者出现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结婚事宜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苏小姐是老爷子亲自挑的,苏家风评很不错,称得上是一个儒商世家。 家风干净,教养出来的子女,个个都是君子淑女。 苏小姐也很争气,年纪轻轻就是知名乐团的大提琴手。 像他们这个阶层的女孩子,学点音乐或者美术,最适合他们的身份,说出去又好听。 两家人彼此知根知底,娶回来做当家太太最好不过。 * 苏小姐当然知道她这次前来的目的,在接到邀请的时候,她险些喜极而泣。 年纪相仿的这一辈中,余淮之无疑是最好的联姻对象,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嫁给他。 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拿到了这个机会,不枉她家里花了很大的代价请人牵线。 苏小姐今天来之前精心打扮过。 妆容衣服都恰到好处,不会太过隆重,让人觉得她上赶着。 听闻余淮之性子冷淡古板,她连香水都没敢多喷,就怕他觉得自己轻浮。 看到余淮之走过来,苏小姐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姿态,微微垂着脸,露出白皙修长的颈项,她这个角度最让男人着迷。 她原本以为,这个男人至少会看自己一眼。 结果,余淮之看都没看她。 若不是余太太出声,他可能就直接上楼了,好似自己不存在。 苏小姐咬了咬唇,心里不由得有些憋闷,她还是第一次在异性那感受到这么强烈的挫败感。 纵使如此,她也不可能放弃这次机会。 “淮之哥。”苏小姐主动跟余淮之打招呼,脸上带笑,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 余淮之瞥了她一眼,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紧接着头也不回地往楼梯走去。 “你们忙,我还有些急事要处理。” 苏小姐的招牌笑容滞了一下,开始对自己的魅力产生怀疑。 余太太早就习惯了大儿子无情无欲的样子,打了招呼就够了。 她又把余耿耿拉至身旁,笑道:“这个是耿耿,我们家老二,性子有些直,你跟着我喊他耿耿就可以了。” 苏小姐微微一笑,岂止是性子直。 余耿耿以前跟狐朋狗友做过的那些为非作歹的事,早就在圈子里传遍了。 整个余家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这个魔星。 不过那是以前,现在就不好说了,真假余二的事一闹出来,不少人等着看热闹呢。 * 苏小姐从包里掏出一个深蓝色小礼袋递给余耿耿,笑盈盈地说:“之前跟乐团去英国演出的时候,买了些小礼物,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 余耿耿挑眉,原来是学音乐的,难怪气质不错。 苏小姐又递过来一个看起来明显更精致些的礼袋,脸颊泛红:“刚刚淮之哥走得太急,我没有来得及给他,耿耿,你帮我转交一下好不好?” 余耿耿向来扛不住女孩子对自己撒娇,沉默地接了过来。 余太太把他扯到一边:“怎么回事,淮之特地去接你,你们俩怎么回来的气氛这个样子。” 余耿耿摸了摸鼻子:“有吗,没有吧,大哥不是一向不喜欢说话吗?” 余太太的手指点了一下他的脑袋,嗔道:“你呀你,少惹你哥生气。他去香港累坏了,你上楼跟他说,快要吃饭了,别忙起公事来忘了时间。” 余耿耿垂下眼,心里不太愿意。 明明是余淮之一见到他就冷着张脸,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家肯定都认为是自己又惹他生气了。 余耿耿觉得他才冤。 说出去谁敢相信,堂堂余大公子居然这么记仇,一个星期前弟弟夜不归宿的事情,到现在还在给他摆脸子。 余耿耿搓了搓脸,算了,还是早点把这件事解决掉。 * 余耿耿让陈嫂把他昨天晚上做的蓝莓奶冻拿出来装盘。 这一个星期来,为了讨好余淮之,他在家里闲着没事就苦练做甜点的技巧,弄得余太太天天担心又要胖了。 陈嫂笑眯眯地说:“太太拿出去给苏小姐尝了,大家夸你手艺好。” 余耿耿垮着脸,能不满意么,昨天是他做得最成功的一次。 陈嫂安慰他:“别不高兴,就当提前讨好一下未来大嫂。” 余耿耿眨了眨眼睛,指了指外面,小声道:“跟大哥相亲啊?” 陈嫂笑得很神秘:“也不一定,我帮你切个果盘吧。” 奶冻没了,只能先拿水果拼盘将就一下。 余耿耿拿着摆放美观的果盘上了二楼,有些别扭地想:我可不是要来主动找你,是余太太吩咐的。 * 余耿耿站在书房门口闭了闭眼睛,敲门进去。 余淮之正在翻阅公司文件,以为是陈嫂送咖啡上来,头也不抬地说:“放在茶几上就可以了。” 余耿耿被他冷淡的态度气得不行,搁下果盘就走,连余太太的嘱咐都抛在脑后了。 余淮之工作起来就会很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只是隐约觉得今天陈嫂关门的声音有点重。 余耿耿退到书房外面,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知道哪里冒出的一股子火气,转身又怒气冲冲地杀了进去。 “做错了就要认”这句话说得没错,可他犯得又不是死罪,余淮之凭什么生这么久的气。 所以他要说清楚。 推开门的动静不小,余淮之被这个声音惊动了,抬眼看过来。 “……” 余耿耿抬着下巴走到书桌前,双手撑在书桌上,俯下身跟他对视。 他一字一顿地说—— “余淮之,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余耿耿穿书之后,顶着原主的身份,一直跟着原主喊他大哥。 很少这样直接喊过他的名字,这三个 80 字从他口中念出,余耿耿瞬间怔了一下。 “你先出——” 余淮之顿了顿,慢慢地皱起眉头来,嘴唇微动,刚说了几个字,却被直接打断了。 余耿耿定定地看着他的脸,气势相当凶悍:“你不要说话,听我说,我不想再听你说什么发家史,我想跟你直接谈一谈我们俩之间的事。” 书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甚至透出一丝古怪。 余淮之也静静地看着他,一瞬不瞬,眼眸中如同藏着炙热的雪。 余耿耿越说越委屈,本来就是嘛,若是认真算起来,他也算是受害者,他怎么知道自己一下子就喝醉了,为何偏偏要发他的脾气…… 这个时候,从电脑里传出了一道颇为煞风景的声音。 是陈助理,关键时刻还要靠他救场。 他清了清嗓子,拉高声音:“老板,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公司还有紧急的事情,稍后再和您联络。” 一语惊醒梦中人。 参与远程会议的其他下属一个接一个找理由的下线了。 余耿耿彻底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身前的电脑,嗓音发颤地问道:“你刚刚……在开会……???” 余淮之嗯了一声。 他很快合上电脑,抬眼缓缓道:“不过,现在没有了。” 余耿耿:“……” “你想和我说什么,现在我们来好好说说吧。” 余耿耿什么都不想说。 他只想去死。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昨天发的 一不小心睡过去了… 今天还有一章(自信满满的眼神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银河中的妈妈桑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熱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喵恶魔 2个;yuf、*伍月*、芸忘言、不要盗号、韶华舞流年、唯物唯愿、未来可期、啊啊啊连接、Floooooren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请你快更新小说 58瓶;蜂花护发素 30瓶;清雨、多喝卑水、你说。 10瓶;kkk.、梅花始盛开、风气、史蒂芬熊 5瓶;皮蛋瘦肉粥、黄粱一梦、欢生 3瓶;Fenny、小朋友 2瓶;飘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9、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陈助理自毕业后就一直跟着余淮之, 他在余氏集团的位置,就相当于皇帝身边的贴身大太监。 擅长揣摩上意,能力超群,救场于危难之间。 今天一打开电脑, 看到屏幕上老板那张神情冷峻的脸, 他就觉得应该是哪里出问题了。 余淮之从香港回G市的机票还是他订的。 目前负责这个项目的其他人都留在分公司, 只有他一个人独自赶回去。 余淮之对待工作的态度向来是认真严苛到了极点,无论是对下属还是对自己。 这次还是头一回项目没有收尾就提前离开,匆忙到连最后的总结会都没有参加。 陈助理临危受命, 留在香港跟进后续情况,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 及时通过远程会议跟余淮之联络。 他想了想,这件事肯定跟某个人脱不了干系。 所以,当陈助理听到电脑对面传来的某个熟悉的声音后,眼中顿时划过一丝了然, 心里的猜测也落到了实处。 他就知道的, 果然是这个祸乱朝纲的小狐狸精…… 可恶,二公子到底又做了什么撩人而不自知的事情!? 在香港的那段时间, 老板的情绪波动明显到下面人全都察觉到了。 尤其是收到微信的时候。 有一次,也不知道余耿耿到底发了什么,余淮之看着手机竟然笑了一声, 虽然很快就收敛了表情,但公司聊天群差点因为这一笑翻了天。 以前的他面上镀着一层无欲的光,现在走下了神坛,公司的女员工都有些蠢蠢欲动。 …… “我想跟你直接谈一谈我们之间的事。” 思绪纷飞间,对面的谈话走向越来越不对。 余耿耿的声音气鼓鼓的,尾音上扬, 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反而让人忍不住逗弄一下他。 ……老板也是,就不能收敛一下自己的表情吗! 陈助理内心都快崩溃了,两位大少爷,你们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在数十个人眼前撒狗粮。 他见势不妙,赶紧插了进去。 * 挂断视频会议,陈助理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位置。 他正准备继续整理项目材料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低头一看,他又被拉进了某个公司聊天群里。 里面已经炸开了锅,无数条消息嗖嗖嗖刷屏,快到来不及点开。 ——“刚刚那个声音,你们应该都听到了吧嗷嗷嗷嗷嗷!” ——“听到了,听到了,我确定以及肯定,跟一周前从老板手机里传出的语音消息一毛一样!” ——“太可惜了,摄像头对着老板在,没能看到那个人长什么样,不过光听声音就知道肯定是个尤物!” ——“哎,陈助理怎么不早说,老板原来中意跟他同一个性别的,早知道我一咬牙也去试一试了。” 下面是一连串的省略号。 总裁办的王助声嘶力竭道:“大家别争了,我尿黄,让我来把他滋醒。” 这个时候有人@了默默窥屏的陈助理。 ——“陈哥,你肯定知道内情,不如提前透露两句,好歹让我们知道总裁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啊,好不好相处?” 陈助理陷入了沉默,作为老板最忠实的下属,他只能在心里回答:什么样的人啊,呵呵,老板法律意义上的弟弟,武力值超高,爱好用拳头解决问题。 项目组同事不肯放过他,一波接一波的追问,问题越来越露骨。 陈助理忍无可忍:“[微笑]真的这么想知道吗?” 所有人猛点头,谄媚地吹他彩虹屁。 下一秒微信界面上出现一条新的群消息提醒:陈助理邀请余淮之加入了群聊。 陈助理丢下一句话便退出了群聊:“老板在这儿,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自己去问吧。” 原本热闹得不行的聊天群立即安静如鸡下来。 所有人如鸟兽般一哄而散,只要他们退群退得够快,老板就看不到自己。 * 黄昏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时间。 暗黄的光线照进书房里,看不清对面人的面容。 余耿耿咽了一下口水,白着脸,心绪难平:“你怎么不提醒我?” 余淮之看着他,眼底  81 闪过一丝笑意:“我是准备提醒你,但你不让我说。” 余耿耿捂住脸,羞于见人,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刚刚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某教主上身,特别霸道。 “我不要你说,我要我说……” 救命,他不活了。 书房的暖气开得有点高,余淮之已经换下了回来时的大衣,现在身上穿着一件浅色毛衣。 他的衣柜里除了黑就是白,很少有这么柔软的颜色,衬得他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都软了几分。 余耿耿在书桌前呆呆地站了一会,转过身就要跑。 余淮之起身追过去,拉住他的手腕,慢声问他:“跑什么,刚刚不是挺横的么,有什么要和我说的,现在就可以说了。” 余耿耿强忍了半天的脸红终于泛了出来,看起来特别明显。 这笑话实在是闹得太大了!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参加这场视频会议,明天公司里肯定议论纷纷。 不,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有各种小道消息了。 余淮之倒是无所谓,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讨论,私底下谈就谈吧,他一向是话题中心人物。 余耿耿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声线平稳地说:“你撒手,我要下去吃饭。” 余淮之的手按在房门上,不让他离开。 余耿耿突然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余淮之靠得太近了,几乎是把他整个人锁在身体和门之间。 更糟糕的是,他们俩在拉扯的时候,不知道是谁一不小心把墙壁上的灯开关给碰到了。 啪的一声,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在黑暗中,人的五感总是会变得更加敏感些。 余耿耿清晰地感受到,余淮之抓住自己手的力道有些大,粗粝的触感从手腕处传来,燥热难忍。 他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只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像是雪后的松林。 余耿耿有些不敢动。 作者有话要说:  老实交待,灯到底是谁关的? 余耿耿,茫然摇头… 余淮之,微微一笑。 对不起,英俊昨晚又睡着了,真的很爱睡觉,再也不立flag了… 50、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现在这个情形, 对余耿耿来说很不利。 他不习惯背对着人。 因为这个角度最容易被压制得没有还手之力。 余淮之很高,挡住了窗外最后的光,阴影笼罩下来。从侧面来看,余耿耿好像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里一样。 太暧昧了。 隔着轻薄的针织面料, 余耿耿可以轻易感受到男人在衣料下藏着的极好身材, 以及身后传过来的滚烫温度。 肩背宽阔, 腰腹精壮有力,摸起来触感很不错的样子…… 余耿耿抛掉脑海里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憋着一口气, 想要挣开束缚。 他试着动了动,发现手腕被紧紧钳住, 一面是冰冷的门板,一面是温热的掌心。 余淮之垂下眼,抬手轻轻碰了一下余耿耿的脸,声音平淡得像是山雨欲来:“同样的地方我不会跌倒两次。” 他满意地想, 看来让王武他们几个加大格斗训练强度的效果还不错。 若是这样还拿这个小混蛋没有办法, 就要考虑是不是干脆请个大师出山。 这话在余耿耿听来简直就是赤果果的挑衅。 他一急起来就容易口不择言,涨红着脸, 怒道:“余淮之,我让你撒手听到没有,是不是又想被我用百科全书敲你脑袋。” 余淮之没回他, 只笑了笑,都这个时候了,还满脑子的打打杀杀。 书房的隔音效果很好,无声的黑暗中,余耿耿的心跳得很快。 * 他动不了,余淮之却动了。 他突然拉起余耿耿的胳膊, 朝某个方向走去。 黑暗中,余耿耿看不见房内的摆设,走起来束手束脚,有点跟不上他的脚步。 余淮之倒是轻车熟路,拉住他往沙发上一扔。 “你要说那我们就好好说说吧,正好我也不想开什么总结会。” 余耿耿伸手摸了摸,才知道自己坐下来的地方是沙发。 他愣了两秒,倏然间爬起来便是一拳。 刚刚给他憋屈坏了。 余淮之有所准备,闷哼一声,稳稳接住了。 余耿耿气得不行,招式都顾不上了,咬着牙往他身上砸。 余淮之避得颇为艰难。 既要挡余耿耿的拳头,又要小心护着他,怕他看不清楚,一脚踩空掉下来。 扭打间,两人从沙发上滚落到地上。 还好地毯铺得厚。 余淮之抢占先机,借住身体的优势,把余耿耿背朝下抵在地毯上,自上而下的看着他。 他的手指碰到了余耿耿的耳垂,顿了顿,慢慢地搓着印象中的小红痣。 余耿耿嘶了一声,侧过头使劲眨了眨眼,余淮之此时这个样子,看起来着实让他有些害怕,像是要吃了他一样。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决定先服个软。 余耿耿状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手肘曲起,微微仰起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大哥,你压到我了,先起来一下……” 连呼吸声都放软了。 余淮之一眼就看出来了余耿耿的意图,没有放过他,继续之前的话题:“我脾气其实不太好,我生气的时候,你要离我远一点,知不知道,我不想伤害你。” 别人都夸他有君子之风,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那是因为还没有到值得他动怒的地步。 余耿耿却总是惹他生气。 “还不是因为你故意冷落我,还当着家里所有人的面对我摆脸子……” 余耿耿的声音越说越小。 余淮之想了想,看着他的脸,认真解释道:“因为我在生气。” 他又不是真的没有感情,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余耿耿心虚地瞥了一眼地毯上的花纹,哼了一声:“那也生气得太久了,这都多少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真的没写完… 还是先发出来,写下一本绝壁存了十章再发呜呜 特别想搞点真的,又不敢,怕被锁,算了算了 51、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余耿耿见余淮之不反驳他说的话, 手臂撑着地毯,越说越来劲:“就算你生我的气,也该听一听我的解释,死刑犯好歹还有上诉权呢, 你一声不吭的就跑去香港, 回来后又发我的脾气。” 光嘴上控诉还不够, 他推了推余淮之,让他别压着了,快下去。 余淮之顺势换了个姿势。 余耿耿突然睁大眼睛, 感觉脸上烫得慌。 有什么(禁止描述的东西)碰到了  82 他的(禁止出现的地方)。 余耿耿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他不敢动了, 只缩了缩,可惜背后是地毯,避无可避。 氛围不对劲,谈的话内容也不对劲, 什么都不对劲。 如果余耿耿真心要反抗的话, 拿出以前在搏击场上生死相搏的架势,当然能够把身上的余淮之掀翻。 但是, 他不想这么做,这样容易弄伤人。 余淮之闭了闭眼睛,黑暗中, 手指肆无忌惮地沿着余耿耿的脸部轮廓线一点点描摹,划到耳垂的时候,力道忍不住大了几分。 “没有不听你解释,我说有工作便是真的有工作,不会用这个来敷衍你。”余淮之说。 余耿耿很不习惯,憋红了脸, 呼吸都不畅了。 他眨了眨眼睛,说:“大哥,你什么时候力气变得这么大了,先松开我,我起来跟你好好解释一下。” 余淮之没中他的圈套,垂着眼,声音不紧不慢:“现在知道喊大哥,刚刚不是直接喊我的名字么。” 余淮之三个字从他口中念出,确实很动人。 他没有松手,几乎是怀着有些恶劣的心思,看着余耿耿不适地挣扎扭动,他问:“那我问你,今天我去接你的时候,和你一起出来的那个人是谁?” 余耿耿闷声回答:“……剧组同事。” 余淮之看他试图蒙混过关,膝盖往前顶了顶,压得更重了:“同事,是么?” 这么有影帝范儿的同事可真少见,还平易近人地跟一个武替有来往。 余耿耿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在他看来,无论是在剧组工作的场务、化妆师,还是那些特邀演员们,只要待在同一个剧组,那就是同事。 * 余淮之看着他的脸,换了个话题:“你们关系很好吗?” 他很少这样直白地打探别人的感情生活,语调带着不自然的缓慢。 听到这个问题,余耿耿有些纠结。 他和季暄和的关系说起来确实复杂,还夹杂着什么莫须有的前任关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就算是真的,估计当初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上次故意灌自己酒的事,余耿耿可还没有忘记呢。 要不是自己懒得跟他计较,非要把他套麻袋打一顿。 余耿耿想了想,说:“关系挺一般的。” “你那天没有回来,是跟他睡在一张床上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余淮之已经跟他凑得这么近了,温热的吐息和低哑的声音几乎就在耳边。 余耿耿觉得耳垂烫得慌,想要挠一挠,可是双手被制住了,腾不出手来挠。 他气得蹬了一下腿,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 啪嗒一声,角落里的落地灯应声亮起,映出一团晕黄的光。 余耿耿正要反射性地抬起手,余淮之的手已经更快地覆上了他的眼睛。 还有小半张脸露出来,嘴唇微张着。 余淮之不想被余耿耿看到自己脸上此刻的表情,总归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眼前的景象变成彻彻底底的黑暗。 余耿耿迟疑了一下,刚想问怎么了。 余淮之很快就松开手,没有任何预兆地起身,还把他也顺带拉了起来。 * 两人消停下来,都坐在沙发上平复了一下呼吸。 余耿耿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喝了口水,干脆跟余淮之说起他和季暄和的往事。 “我也不知道,我和他到底算是什么关系,我之前出过一场车祸,你应该知道。” 余淮之点头,那场车祸是他让陈助理去处理的,当时他还十分嫌弃余耿耿整天只知道惹麻烦,懒得亲自出面。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说出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次车祸过后,我有很多事情记不清楚了。” 余耿耿说得十分坦然,连他自己都快信以为真了,他确实是不记得原主以前做的那些事,正好找个机会摘出来,免得以后被拆穿了。 余淮之沉默地看着他,当时闹出了余耿耿的血型和余先生余太太对不上的事儿,他的确没有注意到他的伤势如何,如今听起来才知道这么严重。 “本来我也没有当一回事,不记得就不记得呗,也不影响生活。只是后来去剧组打工的时候,季暄和看到我的反应很奇怪。在他口中,我以前可能认识他,甚至还做过一些不能挽回的错事。” 身旁余淮之的语气很平静:“他在纠缠你吗?” 余耿耿摇头:“倒说不上纠缠,这人挺没劲的,还有一个,我觉得真相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 余淮之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他早就想摸一摸了,果然如想象般一样扎手。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跟他保持距离就行,我来解决。”余淮之说。 余耿耿听话地点头,他本来也打算保持距离。 * 磨蹭了这么久,快到吃饭的时间了。 余耿耿想起正事,刚起身,没想到又被余淮之拉住。 他警惕地看着他:“又怎么了,还想打架的话,等吃过晚饭再说。” 余淮之被他的这么大的反应逗笑了,低声问:“我的蛋糕呢?” 之前在香港的时候,余耿耿可是变着花样跟他发自己做的蛋糕的图片,结果回来后,却根本不见踪影。 余耿耿慢吞吞地说:“被你的相亲对象吃了,四舍五入,也算给你吃的吧。” 余淮之绷着脸,显然不太满意这个回答,道:“不算,重新做。” 余耿耿偷偷瞪了他一眼,突然发现他的坐姿有点奇怪。 余淮之身材高大,又长手长脚,每次坐下来的时候,腿都会微微敞开。 可是现在,他却微微侧过身,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像是在避开他。 余耿耿看着他的家居裤,想起了什么,脸噌地红了。 余淮之察觉到他的视线,面不改色的说:“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下去,我等会儿就下来。” 余耿耿慌乱地点点头,往门口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从书桌旁捡起一个蓝色小袋子。 “苏小姐让我转交给你的。” 余淮之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一副你怎么还不下去的表情。 “那,那我放这了。” 说完,余耿耿头也不抬地跑了。 在楼梯口停下的时候,他才想起忘了看下余淮之的礼物袋里装的是什么。 他已经看过自己袋子里的礼物了,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水晶工艺品,价格昂贵,不出差错。 就是看着稍显冰冷,没什么人情味,一看就是人手一份的那种。 余淮之的袋子明显跟其他人的分量都不一样。 * 余耿耿整理好心情下楼的时候,正赶上开饭。 整日经常不见踪影的余  83 先生也回来了。 不过他显然是匆忙赶回来的,眼底隐隐的不耐烦,路过他身边时还能闻到隐约的脂粉气。 在场的所有人应该都闻到了,没有一个人说出来,毕竟有客人在,要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杜归也在,坐在沙发角落里,安静地听着他们闲聊。 不插嘴,默默融入其中。 因为是家宴,就没有太讲究。 陈嫂只比平时多做了两三个菜,太多了就要浪费吃不完了。 苏小姐抽出空隙来看了一眼余耿耿的身后,没有看到期待的人,顿时有些失落。 余太太笑道:“怎么才下来,你大哥呢?” 余耿耿低咳了一声:“他说他还有点事,马上就下来。” 趁着大家都往餐厅走,苏小姐终于忍不住,走在他身边轻声问了一句:“耿耿,我的礼物你帮我交给淮之哥了吗?” 余耿耿点头。 苏小姐笑盈盈地问:“那他看到后是什么反应?” 余耿耿顿了一下,硬着头皮说:“挺喜欢的。” 总不能实话实说,他也不知道。 苏小姐看起来很高兴,白皙的脸上透出微微的红,眼波流转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 没过多久,余淮之也下来了。 余耿耿偷偷瞥了他一眼,总觉得有哪里说不出来的奇怪。 非要找个词来形容的话,可能就是侵略性更加强烈了。 强到他甚至有些不舒服。 苏小姐不知道是被余淮之的男子气概弄得心动了,还是想看看他收到礼物后的反应,眼睛有意无意的往他那里瞟。 只可惜,流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余淮之无动于衷,径直往向餐桌走去。 所有人都到齐后,等到安排座位的时候就有讲究了。 平时在家吃饭,都是余老爷子坐在主位,余太太余先生坐在一侧,另一侧坐的是余淮之和余耿耿,杜归回来了以后,又在他们后面添了一张椅子。 余太太悄悄瞥了一眼陈嫂。 陈嫂瞬间就懂了,笑眯眯地把余淮之身旁的椅子拉开,让苏小姐快坐下。 余太太对余淮之说:“苏小姐第一次来我家做客,你多照顾一下她。” 苏小姐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娇羞笑容。 余耿耿看到这个情况,正准备往旁边挪一个位置,却被扯住了。 余淮之的语气很冷淡:“还是耿耿坐我身边吧,他性子不稳重,吃个饭都静不下来,还要多教一教。” 现场气氛静了一瞬。 这个理由听起来实在牵强,但没有人敢说什么,连余老爷子都没发话。 大家都以为是余淮之不满意苏小姐,想跟她撇清关系才找的借口。 苏小姐脸颊白了白,险些端不住淑女风范。 余耿耿就这样被迫在原来位置坐下了。 最后,座位顺序变成了苏小姐坐在余耿耿和杜归中间。 余耿耿望了望左右,头顶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等会儿,什么意思? 是要他帮忙照顾大嫂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这次绝对什么都没有了 52、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余淮之的话让餐桌上的气氛变得尴尬又沉默。 见此情景, 站在餐厅角落里的老管家默默地退了出去,陈嫂也一头扎进厨房里再也没出来了。 苏小姐垂着脑袋静静地吃饭,背脊挺得笔直,捏着刀叉的手骨节泛白。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才让自己没有在众人面前失态。 只是再怎么掩饰, 那张苍白温婉的脸上依旧泛着一丝失魂落魄。 她不明白, 自己哪里做得不如余淮之的意。 本来,余家的规矩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但是,按照目前这个情况, 如果再不说话,苏小姐和余淮之就绝对不可能再有什么交集。 余老爷子和余先生两位男性长辈肯定不方便说话, 就只有让余太太出面。 余太太惴惴不安地瞥了一眼余淮之,中规中矩地选了一个比较好开口的话题:“婠婠,尝一尝这个莲藕甜汤,我们家阿姨的独门手艺, 很不错。” “好的。” 苏小姐尽管心不在焉, 还是很快地反应过来,不失礼节地微微一笑, 起身就要去拿勺子盛甜汤。 只是她今天穿的裙子袖摆有些大,白色的纱袖险些沾到盘子里。 坐在她旁边的余耿耿突然伸出手,扶了一下她的袖口。 他想了想, 起身接过勺子,帮苏小姐盛了一碗甜汤递过去。 苏小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红着脸接过甜汤,轻声道谢。 余耿耿解释说:“你穿着裙子不大方便,有什么需要的就让我来。” 说完他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坐在另外一侧的余淮之,心说把未来嫂子照顾得这么到位, 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奖励。 说起来,豪门规矩也太大了。 难不成没有订婚,男女双方都不能坐在一起吗,还非要隔着一个人相望。 余耿耿正乱七八糟地想着,一扭过脑袋,正好对上余淮之看过来的眼睛。 深眸冷目。 没有情绪。 余耿耿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还没待看清楚,余淮之已经转了回去。 “……” 余耿耿本来打算继续向苏小姐献殷勤的,不知为何心里一虚,慢慢地缩回了手。 * 苏小姐有一搭没一搭的喝汤,心里却在琢磨着余家几兄弟。 现在看来,余耿耿也没有传闻中那么混不吝嘛。 刚刚递汤时对方垂着眼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竟然看得她愣了几秒,着实有些心动。 若是他是真正的余家二公子,面对此时余淮之摆在台面上的拒绝,苏小姐可能会认真考虑一下更换相亲人选。 只可惜,现在的余耿耿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苏小姐的最终目标还是只有余淮之这一个。 至于杜归,她自始至终就没有考虑过。 在外面养大的人,就算被接回来,行为举止也都刻到骨子里了。 又不是人人都能成为裴云旗。 苏家虽然在G市算不上最顶尖的那一批,但也排得上名次,现在就差一个跻身一流豪门的机会。 平时苏小姐在外的追求者亦是数不胜数。 她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冷遇,心里莫名涌上一种新奇的感觉,她现在对余淮之不仅仅是掺杂利益的喜欢,还有一种女人对男人的征服欲。 相对于那些总是跟追在身后讨好追捧她的男人来说,苏小姐更欣赏像余淮之这种高不可攀的人。 样貌家世样样合她的意,她怎么舍得  84 放弃。 刚刚余耿耿和余淮之的眉眼官司,苏小姐恰巧也看到了,心中顿时又惊又喜。 难不成余淮之是因为不满家族的强硬安排,所以才对她表现的如此抗拒…… 苏小姐尚且怀着一丝希冀,说不定余淮之对她其实有些许好感,不然为什么刚刚余耿耿照顾她的时候,他会那么看过来。 苏小姐看得很清楚,那是生气和警告的眼神。 过去,她是那种站在原地等着别人来送花的性子,但是面对余淮之这样的极品男人,苏小姐决定主动出击。 没有机会,就制造机会。 * 吃完饭,苏小姐开口告辞。 余老爷子亲自发话让余淮之送一下她。 余淮之动了动唇,正要拒绝。 余老爷子赶紧佯装心口痛,抚着心口大声咳嗽,弄得一家人都围了过去。 余淮之虽然明知道他是故意装出来的,也没有办法,老爷子的偶尔一些小任性,他还是愿意满足的。 见他们两人走出大厅,余老爷子立刻站直身体,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挥了挥手:“行了,都散了吧,这么晚了。” 余耿耿早早地看出了不对劲。 主要是老爷子这咳嗽装得也太不像了,有气无力,一边咳还一边瞅着余淮之。 他很有眼力劲儿地没有戳穿。 余耿耿准备去花庭里上溜达一会儿,顺便消消食。 刚刚餐桌上的气氛太诡异了,他夹在中间,只能埋头默默吃饭,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刚出门,裹挟着冷意的风嗖嗖刮过来。 余耿耿缩了缩脖子,只觉得骨头里面生疼。 剧组在影视基地的拍摄进程已经到了尾声,余耿耿最近几天的替身戏都需要吊威亚。 对演员来说,吊威亚无疑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如果是在冬天,那就更苦了。 有些场景为了画面感还需要动用大风扇,余耿耿在空中看起来衣袂飘飘,实际上早就被吹得涕泗横流。 幸亏底子不错,这才撑了下来。 只不过,第二天起来必定浑身酸痛。 余耿耿打算绕着花庭跑两圈,手脚发硬,活动开了就没那么痛了。 再过段时间,剧组可能还要去大漠取景。 余耿耿舔了舔嘴唇,一脸的兴致高昂。 不得不承认,这种所有人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的感觉还不错。 他过去的生活,从来没有目标,只有吃饱以及练拳两件事。他练这身功夫也不是兴趣爱好,只是为了活得更好。 自拍戏以来,余耿耿才发现,原来功夫不仅仅可以用来揍人,还有许多更好的路子。 * 这么想着,余耿耿忽地停住了脚步,前面草坪旁有两道矗立的黑影。 一男一女,身形看起来分外熟悉。 他条件反射般往树后面缩了缩。 “淮之哥,你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那个围巾我也有一条,特别保暖,又轻薄,你戴起来一定很好看……还有香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味道的,就挑了一个清淡一点的。” 女人的一点小心思,这样妥帖的礼物最适合冬天,无时无刻不在彰显她的存在。 苏小姐的声音和也刚刚吃饭时不太一样,听起来更软阖一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谢谢,以后不必劳烦。”是余淮之的声音,语气平淡,很没有人情味。 余耿耿几乎都能想象出来他皱着眉头看时间的表情。 苏小姐被噎了一下,毫不气馁的换了一个话题。 “朋友送了我两张歌剧票,表演的剧团很不错,周末要一起去看一看吗?” 余淮之依旧不为所动,郎心似铁地拒绝她:“这段时间公司和家里都很忙,恐怕抽不出时间。” 被接连拒绝了两次,苏小姐作为一个女孩子家,到底还是有脾气的。 她的声影听起来带着勉强的笑意:“淮之哥,就送到这儿吧,我自己出去就行。” 余淮之也没跟她客气,立刻停下了,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苏小姐只不过是欲拒还迎一下,没想到他真的听进去了,气得跺了跺脚,跑走了。 余淮之忽然回头朝余耿耿藏着的位置看了一眼。 * 见势不妙,余耿耿连忙缩回脑袋,趴在树后面一动不动,打算等他们俩都走了之后才出来。 撞见这种尴尬场景,还是装死吧。 他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等了好一会却发现周围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余耿耿又悄悄地探出头去,跟余淮之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站在不远处,低声笑了下:“影子都出卖你了,还躲着干什么?” 余耿耿低头一看,可不是,树旁边明晃晃的一道影子,傻子都看得出来,大树后面藏了个人。 他摸了摸鼻子,不由得有些尴尬,解释了一句:“真的是凑巧,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这个情况看起来太像是他一路跟踪他们出来,还变态地躲在一旁偷听,他觉得很有必要澄清一下。 余淮之没说什么,走过来随意地摸了摸他的手,眉头微皱着:“穿得这么少,这么冷的晚上出来晃悠什么。” 余耿耿一脸苦大仇深:“我腰疼,睡不着。” 余淮之抬眼看向他,语声变缓了:“……在书房里磕的?” 这是一个很含蓄的问法,他其实更想问是被他压痛了吗。 余耿耿睁大眼睛,摆摆手:“不是,我最近连着吊了几天威压,太久没锻炼了,有些受不住。” 他突然想起什么,又说:“对了,大哥,过几天我可能要跟着剧组到外地去拍戏。” 余淮之沉默了片刻,问:“去哪里,要多久?” 余耿耿挠了挠脸,如实回答:“西北大漠,还挺远的,导演说可能要呆一个多月。” 他瞥了眼余淮之的脸色,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的替身戏没有那么多,可能两个星期就回来了。” 余淮之不想让余耿耿去,可他没有说出阻拦的话,因为他看得出来,耿耿对拍戏还是挺感兴趣的。 余耿耿又一向守诺,答应了人的事就会做到。 沈无双在他手头最紧的时候,找上门来,给了他一份体面的工作和待遇,对他来说算得上是知遇之恩。 余淮之沉默地想,罢了,还是自己到时候过去看他吧。 “……” “大哥,你捏得我的手有点痛。” 余耿耿实在没忍住,可怜巴巴地说出来。 余淮之的呼吸停滞了两秒钟,他很快松开手:“抱歉,很痛么。” 余耿耿揉了揉手腕,玩笑般说了一句:“还好,但是你要再捏下去,我可就要还手了。” * 余淮之目送余耿耿上楼。 经过书房的  85 时候,他被余老爷子喊住了。 老爷子亲自给他泡了一杯茶,推过去,慢悠悠地问道:“苏家小姐怎么样,还中意吗?” 余淮之喝了一口茶,嘴唇被茶水烫红,摇摇头:“她不行。” 余老爷子蓦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哪里不行?” 余淮之想了想,随口说:“我不喜欢吃甜食的女孩子。” 余老爷子愣住,一脸纳罕地看着他:“……”这也有错? 余淮之表情和语气都很正经。 “喜欢吃甜食,容易长胖,没有自控能力,不适合我。” 大概是他说这话时太过严肃,让余老爷子都渐渐动摇起来,心里默默地想:是这么回事啊,余家当家太太怎么能喜欢吃甜食呢。 算了算了,他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赶他出去:“我知道了,会帮你再看看,你有什么中意的人选也早点跟你妈说。” 看来抱孙子的事又要再耽搁一段时间了,就让那几个老家伙先得意几天。 * 第二天,余耿耿早早地跟黄哥去剧组,今天是他在影视基地拍的最后几场戏了。 车上,经纪人黄哥把手机递过来,笑道:“前段时间帮你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现在也有小几十万粉丝了。” 余耿耿挑眉,他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有粉丝。 黄哥咳了一声:“有一部分是买的。” 余耿耿笑笑,这才对嘛。 “不过还有一部分是你的颜粉。”黄哥安慰地补充了一句。 之前余耿耿见义勇为的视频在网上火过一段时间,不少人怀疑视频做假,幸亏某官方出来通报说,感谢该市民见义勇为,嫌疑人已抓捕归案。 一时之间,闹得沸沸扬扬。 黄哥趁热让推手把视频主角身份散了出去。 不少人顺着微博摸了过来,知道他是一个专业武替后,吃瓜群众们才恍然大悟,难怪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还有一部分粉丝是被他的颜值吸引过来的。 余耿耿这个账号发的第一条微博,就是黄哥在片场时帮他拍的一张照片 年轻人一袭黑衣,嘴里咬着匕首,脸颊上溅上了几点血迹,眼神黑沉无光。 照片中的磅礴战意呼之欲出。 当即就有不少人被这张照片圈粉了,大呼这么高的颜值做什么武替,实在是可惜! 余耿耿翻了翻评论,不以为意,皮相这种东西对他来说,一向只是锦上添花。 黄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还有一个好消息,你听了肯定很高兴。偶像运动会已经开始官宣造势了,我拿到的最新消息,因为文化输出的原因,新增了一个武术项目。” 余耿耿眼神发亮:“……!!” 黄哥说:“先别急着高兴,节目组邀请的武术教练说起来还跟你有点关系。” 余耿耿拖着下巴看过来,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黄哥拍了拍他的肩,沉声:“当时你那个视频流传出去,曾经有一个专业大v点评过,你还记得吗?” 余耿耿点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一个叫蔡家武馆的官方皮下说,这个视频中的动作理论上可以做到,但是难度极高,他师父年轻时都够呛。 这条微博让许多吃瓜群众更加坚定,余耿耿的视频是P出来的。 黄哥笑了笑:“就是从他们武馆请过来的师傅,也不知道节目组是故意为之还是凑巧,到时候恐怕又是一波宣传素材。” 余耿耿往后靠了靠:“没事,我心里有数。” 黄哥扶着额头,时间这么紧,这个小祖宗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余耿耿瞥了一眼他,平静地道:“你放心,我这个人从来只会打别人的脸,不会让别人有机会打我的脸。” * 到了片场,余耿耿在影视基地外面看到了一个很久没见的人。 边洋。 他和徐落两个人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事,余耿耿已经在外面撞见过他两三回了。 每次都是叼着个烟,耷拉着脸,愁苦地望着片场出口,也不进去,抽完两根烟就开车走人。 余耿耿一向懒得插手别人的感情。 他又不是热心市民,所以一直没有跟徐落说这件事。 只不过剧组在影视基地待不了几天了,他觉得有什么事还是说清楚为好,免得留下遗憾。 拍完戏的空隙,余耿耿看着徐落,若无其事地道:“听说外面新开了一家咖啡店,味道挺好的,你要不要尝一尝。” 徐落点点头,想起了什么,又道:“你这几天吊威亚辛苦了,还是我去买吧。” 他现在也没有助理在身边,想要做什么只能自己亲自去。 余耿耿望着他的背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07 23:06:01~20191113 11:1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喵恶魔 2个;三日鹤、Flooooorent、韶华舞流年、银河中的妈妈桑、不要盗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发芽 60瓶;圆粒粒 4瓶;嗷嗷待哺的崽、阿怜呜嘤 2瓶;3994034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3、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中途休息时间过了, 可徐落还没有回来。 等到机组要重新开拍的时候,沈无双才发现自己的男二号不见了。 有人说刚刚看到徐落和余耿耿呆在一起说话。 沈无双气势汹汹地跑过来找他要人。 余耿耿也很头痛,他没有想到徐落竟然一去就不回了,都过去快一个小时, 还不见踪影。 他只能不好意思地说:“沈导演, 我托徐落去帮我买个东西去了, 有点远。” 沈无双在大冬天愣是急出了一脑门的汗,他叹了口气道:“算了,反正这一幕戏他就只有一个背影, 你先上去替一替他吧,到时候再把他的脸加上去。” “各机组准备。”朱导演坐在监视器后面, 眼睛牢牢地盯在屏幕上,他提着喇叭大声喊道:“Action!” 冬天的枫叶林本来是泥黄色的,夕阳照在上面,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 苏大侠躺在枫叶堆里, 睁着眼看着天空, 用了几秒后才缓过神来。 这一幕是他的幻境,他现在被困在深渊地宫, 饿花了眼,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自己和周舟在镇上相处的那段时间。 那是他们相处得最为和谐的日子。 两人达成了默契,携手逃脱朝廷的追捕, 也没有一开始那样针锋相对,偶尔流露  86 出短暂的温情…… 然而,现实中,各方人马为了一点干粮就能掀起一场血腥厮杀,甚至连一开始跟他进来的朋友们都疯魔起来。 周舟甩了他一巴掌,让他收起那些狗屁侠义之心, 他们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 大侠第一次对自己坚守的道产生了动摇。 挣扎间,他这才逃避般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幻境。 枫叶摇摇晃晃地落下来,周舟背对着他看不清面目,声音中带着少年的朝气,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死气沉沉。 “哎,等我们熬过去了,就在这个镇上定居好不好?” 当时,苏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 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背负的使命。 他无意中卷入了朝廷的党争,党争这两个字,自古就是一场祸端。 以血和泪开道,从庙堂到江湖,无数性命葬送其中。 密旨就躺在他的怀中,他送去京城后不一定还有命能逃出来。 此刻,陷入幻象中,苏启才知道自己心中早已有了答案,面对周舟瘦弱的背影,他极缓极认真地说了一句好。 他一直以为,周舟在他眼中,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这个孩子产生了特殊的感情。 他比他年长十岁。 那些辛酸苦辣,他都一一尝过。 苏启伸出手抚上周舟那张沾满血污的脸,粗糙粘腻的触感,可在他看来,比堂前雪还要干净。 他慢慢地说:“我走过的路,就一定不会再让你跟我受同样的苦。” 苏启从幻境中惊醒,睁开眼又回到了那个比地狱还要泯灭人性的地宫。 也是从这一刻起,他舍弃了虚幻飘渺的侠义之心,决定振作起来,追求自己的道。 * “卡!” 朱导演的神色很满意,季影帝自然无需多言,情绪眼神都很到位。 他没有想到的是,余耿耿不过是一个武替,倒也挺有天赋的,一个背影,就让人遐想诸多。 余耿耿跑过来,好奇地看着监视器屏幕,想看看自己演得怎么样。 朱导演扯了扯帽子,难得和气的对余耿耿说:“有没有想过正式拍戏?” 余耿耿谦虚的说:“暂时还没有,刚刚主要是季老师演得好,把我带入戏了。” 他盯着屏幕上的两个人,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发堵,这种感觉到现在还没有消失。 余耿耿不经意地回头瞥了眼,正好对上季暄和的眼睛。 季暄和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一样,还没有出戏。 他远远的看着他。 眸光深深。 莫名有一种被他爱而不得的感觉。 杨经纪人适时送上来一杯热气腾腾的热茶,感慨地夸道:“暄和,你的演技越来越好了,刚刚那小子分明就是沾了你的光才入戏的,不然这条指不定要拍多久。” 季暄和沉默地抿了一口茶,没有接他的话。 经纪人在一旁絮絮叨叨个不停。 “听说这小子搭着家里的线,马上要上一个真人秀活动,想想我们俩当初刚起步的时候,哪有这个机会,都是拼了命的去争去抢。总之,有钱真好啊。” 季暄和挑着眼笑了笑,是啊,有钱能不好吗。 今天早上他接到了两个电话,代言续签合同出问题了。 负责人跟他说话很客气,只是态度却很坚决。 “季先生,很抱歉。” 在他这个咖位,已经没有人能够从他的手里抢走代言。 季暄和稍微查了查,这两个代言都是余氏集团旗下的。 他心里很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挡他的路。 这是个警告。 如果继续的话,就不仅仅撤掉两个代言这么简单了。 * 拍完这一幕,今天下午已经没有余耿耿的戏了。 他本来打算直接回家,毕竟马上就要离开两个月,趁还有时间,多在家里献一下殷勤,尤其是在余淮之面前。 回去的路上,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手表厂老小区的房东刘老太。 余耿耿回到余家住后,每天吃喝不用花钱,还有工资拿,手头宽裕了不少,一直按时给她打房租,但是没有回去住过了。 老太太的声音一如往日般中气十足。 “小余啊,这段日子你怎么都没有看到你回来住,是不租了吗,不租了跟我说一声,我好把钱退给你。” 在她眼中,余耿耿还是那个母亲改嫁、不得不跟哥哥相依为命的可怜孩子。 余耿耿笑了起来:“忘记跟您说一声了,我最近搬回来住了。” 房东太太哎哟一声,小心翼翼的打听道:“搬到你妈那边住了?” 那不可得寄人篱下。 余耿耿沉痛的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叹气:“主要是我哥那个病,您也知道,要花不少钱,我一个人撑不住。” 房东太太连声应道:“那是那是。” 智障哪里听过能治好的,只有好吃好喝的供在家里养着。 他哥长得相貌堂堂,实在是可惜。 她脑海中已经瞬间脑补了一段小白花仰人鼻息、吃不饱穿不暖、受尽磋磨的凄惨故事。 余耿耿强忍住笑:“那套房子先不退,钱会按时打过去的,你就先给我留着吧。” 房东太太的语气很心疼:“行了,你先顾好你自己吧,不用急着打钱,我房子多着呢,空着一套又不碍什么事儿。” 余耿耿挂了电话笑得不行,这老太太老可爱了,他就喜欢逗她。 当然房租还是会按时打过去的,人家厚道是人家的事,自己不能占她便宜。 刘老太的这通电话,让他想起自己有点事还没有善后。 * 黄哥之前委婉地问过余耿耿:“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黑历史,要提前遮掩一下,免得日后爆出来了不好看。” 余耿耿瞬间想起了自己在某知名会所做兼职的事,恐怕要去善个后。 他跟司机说了一声,先不回家,拐去北极星会所。 余耿耿当时从会所离开时跟妈妈桑请了假,归期不定。 孙经理一开始还沉得住气,没有催他,只是后来看他一去就不回了,忍不住打了好几通电话,问他怎么回事,每次都被余耿耿敷衍过去了。 孙经理为了讨好裴云旗把他卖了的事,他还没忘记呢。 离会所还有一段路的时候,余耿耿让司机停车,剩下的路他走过去就行。 免得让有心人看到。 司机停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远去,下一秒从兜里拿出手机,给自己真正的老板发了一条短信。 “晚归,去北极星会所。” 白天的会所很冷清。 余耿耿直接找去五楼孙经理的办公室。 他礼貌的敲了三声门,里面传来一声有些不耐烦“进来”。  87 孙经理正在教训手下的mb。 “怎么回事,不是跟你说了东昌地产的齐老板喜欢火辣点的性子,你在他面前装乖巧,他能不腻你吗?腻了也就算了,你好歹多搞点钱,他是出了名的人傻钱多,你居然连套房子都要不到,实在是浪费资源。” 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沮丧地垂着脑袋,一张脸跟小白兔一样人畜无害。 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辣不起来……” 孙经理简直恨铁不成钢:“这有什么辣不起来的,仰着下巴看人,实在端不起来就用点道具,拿鞭子抽他呀,你以为只有我们贱吗,有些客人比我们还要贱骨头——” 他话说到 他冲年轻人胡乱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先下去吧,等会再教训你。” 对方哭哭啼啼地跑走,路过余耿耿时,还勾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眼,看看是同行还是可发展金主。 看清楚余耿耿的脸后,他撇了撇嘴,丝毫不感兴趣地离开了。 孙经理抽了两下嘴,憋出一个温和到近乎狰狞的微笑:“花花,你终于来上班了啊,我等你等得好苦,那什么,虽然说你还不算正式工,我还是给你按照正式工的带薪休假算,以后可要好好表现。” 余耿耿拉开椅子在他面前坐下,眨了眨眼睛:“孙经理,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相比于沈导演刘老太那些人,他对孙经理的感情要复杂得多。 孙经理给钱给得挺大方,只是嘴上没一句真话,随时能够为了钱卖了自己。 余耿耿不愿意跟这样的人做事。 孙经理有一瞬间想发怒,眉毛都竖起来了,又活活憋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确实,余耿耿进来后,他只不过粗粗扫了一眼,知道他要走。 孙经理在北极星会所做领班做了这么多年,也是一步步熬上来的。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耍得特别溜,若不是对余耿耿的背景略知一二,他肯定没这么好说话。 当北极星会所是什么? 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出去的mb哪个最后没有被扒掉一层皮。 既然已经让步了,不如就好人做到底。 他拉开抽屉,把余耿耿留存在这的档案袋递给他,板着脸道:“最近来了好几拨人打听你的事,我没有说出来,只不过其他的人就说不准了。” 余耿耿承他的情,点点头说:“知道了谢谢您。” 孙经理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快走快走,我看到你就烦。” 唉,这么一棵好苗子,都钻进他的碗里了,现在又要跳出来。 越想越气。 * 余耿耿揣着档案袋往外走,一身轻松。 出门的时候,一个mb挽着一个男人跟他擦肩而过。 那人走过去后,又很快地转过头来,兴奋地喊他:“花花!” 余耿耿看着他的脸,辨认了一会儿,才想起他是谁。 五月。 那个扭着腰说要罩着他的花蝴蝶。 五月跟他身旁的男人眨着眼睛撒娇,那个男人点点头。 然后五月很快跑过来,看着余耿耿,神情有些复杂:“你是来跟妈妈桑说要走的?” 他以为他能离开是托了裴云旗的福。 余耿耿点点头。 五月又沉默了一会儿,嘴角扯出淡淡的笑:“我早就知道你要走,你不是能在我们这儿待长的人。” 走了也好,一身活气,别在这个地方给磨没了。 余耿耿不知道说什么,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好。 不了解别人曾经受过的那些苦,他怕连安慰都让对方感觉到冒犯。 余耿耿跟五月打过几次照面,没有太多话题可说,但是他罩着自己的事,还是记在了心上。 余耿耿看了一眼等在那边的男人,身材不是很高,还有些微胖,只是五官看起来挺温和的。 五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小声道:“妈妈桑专门介绍给我的大客户,能不能从北极星会所出去,就指着他了。” 说着说着,他又自嘲地笑了起来。 很少有人像花花这样幸运,第一次出来亮相就被裴先生这样的大金主看中了,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走。 五月很快就把负面情绪藏进了心底,朝着余耿耿挤了挤眼睛,意有所指的说:“改明儿我们姐妹两个好好交流一下经验,我教你怎么抓住男人的心,裴先生可比我这位难伺候多了,你要多下点工夫。” 余耿耿:“……”总感觉自己又被误会了什么。 “对了,我刚刚看到裴先生的车停在外面,好像是在等你,你快出去吧。” 说完他急匆匆地朝等在一旁的男人走去。 男人脸上本来有些微微的不耐烦,在五月撅着嘴一顿撒娇之下,很快就多云转晴。 * 余耿耿果然一出门就被裴云旗的秘书拦住了。 吴秘书微微躬身,态度客气:“老板想见你。” 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余耿耿有些摸不准裴云旗那边是个什么状况。 既然还叫他花花的话,就说明裴云旗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吧…… 余耿耿想了想,九十九步都走了也不差最后一哆嗦,等他离开会所以后就和他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不如就演好最后一场戏。 他顺从地坐进车里。 乌木的淡淡香味唤醒了他的记忆。 余耿耿找出当时做贴身保镖的感觉,笑着问好:“裴先生,好久不见。” 裴云旗穿着一件黑色大衣,气势很足,目无表情地看着他:“是啊,好久不见。” 余耿耿仔细地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总觉得这么长时间不见,他似乎变了很多。 不是说外貌。 而是眼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让人不舒服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休息好的原因,裴云旗的脸色更苍白了,眼下泛着隐隐的青色,可是嘴唇却很红。 一句简单的好久不见都能说得如此阴郁。 余耿耿觉得裴云旗这副样子吓人得紧,看起来不像是主角,反倒是像个反派。 “离开这儿后,准备去哪里?” 余耿耿没有问他怎么知道自己不干了,随口说了句:“还没想好,边找边看。” 裴云旗不说话也没让他走,就这么僵着。 余耿耿更加猜不透了,只能硬着头皮说:“裴先生,我还急着回家,就先走了,祝你以后财源广进日日红。” 他试探性的把手放在车门把手上,微微弓着背,摆好了防备姿势。 没有想到,裴云旗自始至终没有拦他。 余耿耿迅速开门下车关门,一气呵成。 他刚走了两步,就看到裴云旗的秘书,蹲在不远处抽烟。 吴东看到他,惊讶的说:“这就走了吗?” 余耿耿挑眉  88 看他,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那还想怎么着?” 吴秘书也自知失言,笑道:“那您走好。” 居然这么就完了,老板既没有发话让他把这人绑回去,也没有让他就地报仇雪恨。 轻飘飘地说了几句话就放人走了。 吴秘书把脚下的烟踩灭,就这涵养,难怪人家是老板,他只能当秘书呢。 * 回去的路上,余耿耿皱着眉头琢磨了一路,裴云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恐吓?威胁? 三言两语,又不说清楚,怪吓人的。 ……到底有没有认出他来呀? 应该没有吧。 不然怎么可能只是简单地问两句。 余耿耿摸了摸头发,算了,不管了,马上就要去西北大漠了,无论什么事都等他回来再说。 他去大漠拍戏的事,在余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 余老爷子和余先生基本上不怎么管他,简单问了两句就放过他了。 余太太只是含着泪嘱咐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多带几个人过去,大漠那边听说风像刀子一样刮脸。 杜归有些羡慕地看着他,能够这样随性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真好。 余老爷子找他去聊过几次,他已经进入余氏集团帮忙了。 至于那个做医生的梦,遥不可及。 杜归心里清楚,其实他自己也不敢踏出那一步。 他从来不是个勇敢的人。 * 另一边,对余耿耿来说,最难过的一关反而是余淮之。 余淮之没有阻拦他去大漠,只是突然之间忙起来了,和余耿耿的话变少了。 他这几天一直呆在家里办公,偶尔在屋子里碰到了余耿耿,和他对视几秒钟之后,迅速偏开眼神。 弄得余耿耿心里七上八下,每次想跟他开口告别又说不出来。 余耿耿想来想去,只能去找陈助理谈谈心,他是最了解余淮之的人,肯定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余耿耿舔着脸加了陈助理的微信:“小陈哥,现在忙不忙?” 陈助理一肚子的怨气。 他刚从香港回来,既要忙着给前一个项目画句号,又要处理公司堆积的事。 按理说,他老板此刻应该比自己还要忙。 然而,余淮之没有。 他把所有的会议和工作能推的推,不能推的扔给助理。 这几天一直没去公司,只有遇到了实在紧急的情况,才能联系得上他。 陈助理早就有经验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因为谁的缘故。 罪魁祸首还打电话过来问他忙不忙。 这更是让他气上加气,他简直要气晕过去。 陈助理磨着牙回复他:“不忙,有什么事您说。” 余耿耿分外忧愁地瞥了一眼坐在餐桌旁看报纸的男人,噼里啪啦打字:“你有没有兄弟姐妹?” 陈助理冷酷地回道:“没有,我们家积极跟着党的政策走,计划生育。” 余耿耿换了个思路问他:“那你每次出远门前是如何跟家人告别?” 陈助理推了推眼镜,瞬间就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啧啧,看来是老板又在通过心理战术拿捏人。 二公子这个傻白甜的样子是绝对玩不过他的。 陈助理诚恳的建议道:“不用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您主动去跟他说就是最大的诚意了。”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最好挑一个没人的时候。” 于是,在临行前一天的晚上。 余耿耿鼓足勇气去跟余淮之告别,主要是再磨蹭也磨蹭不过去了。 他进了卧室后,没有看到他的人,倒是听到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余耿耿便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 他还是第一次进来。 纯粹简约的黑色,跟他的地位相比,着实简单了点。 处处透着性冷淡的气息,完全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余耿耿的目光不知不觉中落在床上,跟他房间里的床垫不一样,余淮之的床下面垫着硬木板。 难怪当初在出租屋的时候,余淮之会跟他抱怨,床太软,睡不好。 余耿耿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么硬能受得了吗? 他没忍住,就想感受一下。 结果刚躺上去,就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余耿耿心慌意乱,下意识地扯了扯旁边的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盖住。 黑暗中,他愣了几秒钟之后,才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等会要怎么跟余淮之解释自己不仅偷偷进了他的房间,还像个变态一样,躺在他的被窝里…… 54、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余耿耿一动不动地缩在被窝里, 身体僵硬得跟个木头人一样,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他自欺欺人的想着,反正被窝这么厚,光线也很暗, 余淮之应该不会注意到这儿。 最好穿完衣服就直接去书房, 他好趁机溜走。 余淮之忙起来的时候恨不得住在书房里不睡觉。 然而, 现实跟梦想总是相反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余淮之在房间里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走。 被窝外面, 不时响起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音,连续不断。 每当余耿耿以为他已经走了的时候, 就会弄出一点新的动静来,弄得他备受煎熬。 他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急得心跳加速,又不敢探出头往外看。 妈的, 怎么还没走。 又过了一会儿, 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不仅没有走远,甚至朝着床的方向过来, 越来越近,最后在床的另一边停住。 余耿耿屏住呼吸,自我催眠他已经消失了, 融化在空气中,被风吹走,不留下任何痕迹。 这到底只是幻想。 余淮之站在床边,很久没动。 余耿耿在被窝里闷出了一脑门的薄汗,心跳声更是乱得如擂鼓一样。 他恨不得跳出去,摇晃余淮之的肩膀, 指着鼻子骂他:你个大老爷们洗完澡,怎么那么能磨叽呢,穿上裤子就出去,不行吗。 下一秒,更加崩溃的事情发生了。 余耿耿明显感觉到床边一沉。 余淮之在另一边的被子掀开了一角,非常自然地躺了上来。 余耿耿:“……” 他的脑海中划过一行清晰巨大的字—— 完了,要死。 所幸余淮之睡的床够大。 他们俩的身体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没有碰到。 余耿耿清楚地感受到从身旁传过来的炙热温度。一呼一吸间,鼻尖充斥着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 弄得他好不自在。 余耿耿现在不得不承认一个惨痛的事实:余淮之今晚大概不打算离开了。 房间里很安静,除了偶尔响起书页翻动的声音。 余耿耿被 89 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弄得晕晕乎乎的,心想难不成余淮之看书看得太入迷了,没有发现被窝里多了一个人。 可能是同一个姿势保持得太久的原因,他的手脚已经彻底僵硬了,就像有无数个小虫子在啃食血管一样发麻。 不行,受不了了。 他轻手轻脚地动了动,试图把重心换到另外一边身体上。 然而,越紧张越容易出错。 余耿耿一时失控,脚往旁边动的幅度过大,一脚踹上了一具温热的躯体。 “……” 这下子没办法自欺欺人了。 被窝里陷入尴尬的沉默,紧接着慢慢鼓起了一个大包。 余耿耿恼羞成怒,从被窝里猛地探出头,结结巴巴的问:“……你、你怎么不穿裤子?” 余淮之似乎是刚刚才发现他的存在,眼神略带诧异,气定神闲地道:“我穿了。” 余耿耿脸颊通红,喘着气怒吼:“浴巾也能叫裤子吗?!” 那么薄一条,什么都挡不住。 余淮之非常坦荡:“我在自己的房间里,洗完澡穿着浴巾出来应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余耿耿噎了一下,心虚地转开视线。 确实,不请而入的人是他,余淮之就是在房间里裸奔,也是他的自由。 房间里光线很昏暗,只在床头柜上开了一盏小小的台灯,微黄的灯光下,男人的头发半湿不湿的散在额前,看起来很是温柔。 从余耿耿这个角度看,更是显得他肩宽厚背,非常高大,就连腰腹处结实的肌肉也恰到好处。 余淮之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懒得追究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垂着头继续看书。 余耿耿严厉谴责他耍流氓:“你是故意的。” 余淮之看着他的目光非常正直,明知故问:“什么故意,故意让你跟我躺在同一张床上?” “……” 余耿耿接不上他的话,瞪了他几秒,才掀开被子跳下床。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回过头来,垂着眼睛尽量不看余淮之袒露的上半身:“我明天要走了,一呆就是很长一段时间。” 本来他想再加一句你不要太想我,又觉得不太合适,太过轻佻了,于是默默的咽回了这句话。 余淮之合起书,放在床头柜上,缓缓地说:“嗯,知道了,我会想你的。” 有些逾矩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格外自然。 “……”余耿耿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就仓皇逃走了。 余淮之躺在床上,没有起身送他。 他这个年纪气血旺盛,又和自己中意的人,躺在一张床上。 欲望憋不住的往上窜,身体难免有些反应。 再加上他只围了一条浴巾,下床的话,肯定什么都遮掩不住了。 余淮之在心里慢慢的呼了一口气,不急,他忍得住,慢慢来,上钩的鱼儿跑不掉的。 * 第二天一大清早,余耿耿趁着天还蒙蒙黑就爬了起来。 他一晚上辗转反侧,心里暗恨:为什么他在余淮之面前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状况…… 不想再看到余淮之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余耿耿干脆早早的去机场呆着。 他没有和剧组的人一起去西北,自己单独赶过去的。 这次还带上了新任助理。 助理是一个小胖子,咪咪眼,胖乎乎的,脸上一直挂着憨憨的笑容。 但是办事意外的很靠谱。 不知为何,小胖刚看到他时有些怕他,余耿耿明明看见他和黄哥能够聊得眉飞色舞,站到自己面前,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战战兢兢的喊他:“耿哥,有事么。” 相处几天后就好多了。 小胖不小心说漏嘴:“耿哥,原来你跟传闻中不一样啊,你都不知道,我前两天寝食难安,瘦了好几斤。” 他跟过好几任明星,个个都不好伺候,但习惯就好。 结果公司这次居然安排他跟余耿耿这种公子哥儿,弄得他心里格外没底。 来之前,黄哥慎重地嘱咐他,一定要把余耿耿照顾得无微不至,要是出了半点差错,大家都别干了。 吓得小胖连夜做了功课。 他本来只想查一查余耿耿是什么样的性格,有没有什么特殊癖好,没想到越查越心惊肉跳。 为非作歹,肆意妄为,若不是家底够硬,恐怕早就出事了。 * 下飞机后,两人坐着剧组的面包车摇摇晃晃的赶去片场。 路上,来接他们的场务小哥笑着提醒:“因为季老师的原因,剧组撤走的时候很小心,生怕又被记者抓到。这次拍摄的地点更是严格保密,进出都像是地下党接头,你们也注意一下。” 余耿耿一下车就感受到了大漠风沙的威力。 刮得睁不开眼,天很蓝,阳光亮得刺人。 剧组提前两个星期过来的,该布置的东西都布置得差不多了。 几个关系不错的工作人员看到余耿耿来,都笑着跟他打招呼。 余耿耿笑了笑,让小胖把准备好的零食发一下。 裹着一条花头巾的徐落走过来,问他:“有没有让助理准备眼镜、口罩这些东西。” 余耿耿看到他不伦不类的装扮,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是怎么回事,都不够仙了。” 徐落嘴角抽动了两下,指了指沈无双的位置,小声说:“我这算什么,你去看一看沈导演的脸,他刚来的时候就是死活不肯裹头巾,嫌弃娘们唧唧的,结果现在晒得像个花猴子一看。” 余耿耿看了一眼就乐了,黑白分明的一张花脸,除了被墨镜口罩遮住的地方是白的,其余地方黑了一圈,对比起来特别明显。 幸好他是导演不是演员,不用靠脸吃饭。 徐落也很想笑,但又要维持人设,导致整张脸呈现出一种扭曲的怪异感。 * 另外还有一个新鲜事。 余耿耿在片场转悠了一圈,只有某间休息室前面特别突兀地放了一把遮阳伞和一个躺椅,边洋像个大爷一样戴着墨镜躺在上面,面容异常冷酷。 旁边还摆着饮料和水果,俨然是过来度假的样子。 余耿耿低咳了一声:“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徐落自暴自弃地放弃了维持人设,叹了口气,皱着眉说:“非要来,拦不住。” 片场附近荒无人烟,只有数公里之外有一个古城,原本是按照旅游景点来规划的,只不过这地方太荒凉了,没有什么人愿意大老远过来。 久而久之,也变得越来越偏僻,里面住着的基本上都是本地居民。 之前在G市拍摄基地的时候,剧组已经弄过一次开机仪式,这次在大漠里就不好再弄一次,全剧组的人简简单单的吃了一个开机饭。 饭后,沈无双顶着黑黑白白的脸,拍了拍余耿耿的肩膀,感慨  90 地道:“辛苦你了啊。” 他提前打了声招呼,因为余耿耿的任务确实很辛苦。 因为剧本的原因,在后半段,小毛贼的打戏非常多。 余耿耿刚来剧组的第二天,就吊了一整天的威亚。 原本在G市还觉得甚是单薄的戏服,到了大漠就觉得太闷热了,每次拍完戏下来的时候,身上全是汗,里面的衣服几乎湿透了。 一整天下来,整个人就像是一条被腌过的咸鱼,浑身的汗臭味。 比温度更加让人头疼的就是大漠里的风。 一阵一阵,风卷着沙子打转,吹得临时搭建的休息室都哐当哐当响。 领口、衣袖、脚脖子,这种任何有缝隙的地方它都能钻进去。 脱衣服的时候人人都能抖下两斤沙。 余耿耿可能是因为以前养得好,皮肤比较细,总是被沙砾磨出红色小红印子。 这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吊威亚很受影响。 * 余耿耿终于摆脱了他那身灰扑扑的褐色衣服,换了一件黑色袍子,跟季暄和的白色袍子衬在一起,一黑一白,宛如黑白无常。 今天这一场戏有些危险,要在极高的眺望塔上打斗。 连朱导演都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换个地方取景。 因为周舟有一个动作,是从眺望塔上俯冲下去。 朱安担心太危险。 余耿耿站在塔上往下看,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黄沙,漫天遍野。 他笑了笑:“没事,我想试一试。” 沈无双只能吩咐助理们,把保护措施再确认一遍,出事就不好了。 余耿耿一袭黑衣,在灰白色的眺望塔外壁上看起来分外显眼。 他闭上眼,紧握着手里的剑,如一把尖刀一样,直直的往下冲去,风呼啦啦的从耳边刮过,脸也有些疼。 这种失重的感觉还不错。 然而意外还是出现了,起因就是风。 今天的天气不知道怎么回事,比前几天还要不好伺候,半空中的风力尤其凶猛,偏偏余耿耿穿的又是宽袍广袖。 下面负责工作人员一时失察,让余耿耿被风吹偏了一下。 工作人员慌了神,急着去拉回来,没想到脚下被沙石绊了一下,摔倒在地,手中的线顿时失去控制。 还好其他工作人员都没有出问题,余耿耿晃晃悠悠地荡在空中。 下面所有人瞪大眼睛看着他,强忍住想尖叫的冲动。 不能叫,这个时候吓到人,后果就更糟糕了。 沈无双沉着脸,赶紧让人把他慢慢地放下来。 余耿耿落到地面的时候几乎站不稳,脸色青白,嘴唇更是毫无血色。 沈无双焦急的问他:“有没有哪里受伤?” 余耿耿喘着粗气,指了指腰的位置,张了好几次嘴才说出声音:“刚刚在外壁上磕了一下,使不上力。” 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扒人的衣服,沈无双恨不得立刻看一下情况,到底被撞成什么样了。 余耿耿被悄悄地送进了当地医院,拍了x光。 医生见多了世面,不以为意地道:“还好,不严重,休息一段时间就应该没事。” 全剧组的人都在赶工的时候,只有余耿耿获得特批,可以休息一星期。 而且是带薪休假。 沈无双跟他保证,等他杀青那天,一定给他包一个最大的红包。 余耿耿看了一眼,伸出手比划:“两个。” * 这个时候,幸好有小胖在身边。 像这种古城,住宿条件相当一般,他却能打理得井井有条,回去就可以喝上热水,床单毛巾什么的也都是新买的,已经洗干净了。 余耿耿在医院躺了两天就出来了,确实没什么大碍,只是腰部不能碰,一碰就疼。 他本来打算早点拍完早点回去的,但因为这个伤,耽搁了一些日子,看来只能在古城迎接新年了。 圣诞节和元旦两个节日越来越近。 古城虽然人少地方又偏僻,节日气氛搞得却挺浓。 稀稀疏疏的店里都纷纷贴上了喜庆的圣诞树和气球。 节假日总归没有什么工作的心思,剧组又放了一天假,请大家吃火锅。 余耿耿腰伤刚愈,医生让他多吃点清淡的。 他吃了没两口,就搁下了筷子。 沈无双忧愁地看着他,嘘寒问暖,弄得他特别不自在。 吃完饭他们还要赶去第二个场子喝酒,余耿耿摆了摆手,说不去了,他想早点回去休息一下。 大家也没有勉强他,只是说早点睡,不行的话就给助理或者其他人打电话。 余耿耿没有回宾馆,揣着兜在街上走了走。 早穿皮袄午穿纱,他是真的适应不了这儿的鬼天气。 余耿耿把围巾拉高了一点,缩着脖子往前走,今天街上难得出现了不少人,大多都是成群结队的。 只有他一个人,形单影只。 余耿耿张着嘴微微哈了口气,白雾从他口中冒出,很快就消散了。 抬起头,他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高大又熟悉的背影,一晃而过,等他再仔细看过去的时候,又发现找不到了。 余耿耿垂下眼,他心里其实有点不高兴。 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一个月了,置顶的对话框里没给他发过来一条微信。 更别说打电话问候一声了。 离开之前,余淮之明明一脸自然地说会想他的…… 想个屁。 在感情的事上,余耿耿可以说是你退一步,我便退一万步的那种人,因此也一直较着劲儿没有找他。 正这么想着,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是余淮之打来的电话。 余耿耿矜持的等了三秒钟才慢悠悠的接起来,压抑着心里的惊喜,道:“大哥,有事吗?” 他在心里暗自点头,不错不错,声音听起来很冷静。 就这样,继续保持。 余淮之站在他后方的一棵圣诞树后面,看着他那副故作矜持的样子,实在是想笑。 工作堆积成山,他赶了整整一个月才抽出时间飞过来。 像余家这种人家,越靠近年底越忙,不少人打着各种名头上门拜访或者送请柬。 他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了。 本来打算好好休息一晚,等到精神面貌恢复之后再来给余耿耿一个惊喜。 后来实在是睡不着,干脆起来收拾行李,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过来。 晚一秒都不行。 他想见他。 电话筒中传来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 “玩得开心吗?” 余耿耿低咳了一声:“那当然,今天跟剧组聚餐,正忙着呢。” 他悄悄地拿着手机,远离自己晃了一圈,把周围店铺里热闹的声音传过去。 余淮之顿了顿,似乎是  91 在强忍什么,慢声问他:“今天是圣诞节,有没有什么愿望?” 余耿耿认真的想了想。 “也没什么,就希望新的一年能顺利一些。” 他这半年过得还是挺苦逼的,在年尾还受了个伤,这可不是个好苗头。 余淮之看着他的背影,低声说:“那我祝你万事如意。” 他祝他万事如意,谁敢让他不如意。 微弱的电流声裹杂着低沉的话语,仿佛就在耳边响起一样。 余耿耿抬起手朝着脸扇了扇风,他觉得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脸上很烫。 余淮之给他打了这个电话,他瞬间就消气了许多。 余耿耿非常善解人意的说:“你今天应该很忙吧,去忙自己的事。” 余淮之想起此刻还在辛苦加班的陈助理,非常违心地道:“没有,一点也不忙。” 突然间,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砰的一声,是烟花炸开的声音。 天空中瞬间喷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点,绽放到极致之后,慢慢下坠。 余耿耿仰着头,睁大眼睛,G市早就不允许烟花爆竹燃放,没想到小城市没那么多顾忌。 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外面传来烟花炸响的声音也就罢了,怎么电话里也传出烟花的声音,还跟他这边的节奏一模一样。 只有一个可能。 余耿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随着烟花一样,快炸开了,他回过头,望向人流聚过来的方向。 余淮之站在烟花下,身姿挺拔,面带笑意的看着他。 五颜六色的光,照亮了这座古城。 余耿耿也看见了余淮之眼底的光,光华照人。 他逆着人流,朝他走过去。 步伐急促。 余淮之也朝他走过来。 因为烟花的缘故,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知道是谁碰了余耿耿的腰一下。 余耿耿闷哼一声,身子一软,就要往地上倒。 余淮之一个纵步冲过来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扣着后脑勺把他摁在怀里。 人流中,余耿耿被他护得严严实实。 他只能听见他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声音,扑通,扑通,一声接着一声,比烟花还要响。 余耿耿抬起头看着余淮之的眼睛,心想身边有人陪伴果然要比形单影只要好。 * 余耿耿把余淮之带回了剧组下榻的酒店。 他问了一下前台,已经没有空余的房间了,这也意味着,余淮之必须跟他将就住两天。 余淮之低头看着他,朝他露出一个我也没有办法的表情。 这么晚了,也不可能再逼着余淮之去找其他酒店住。 没那么矫情。 余耿耿便把他领进了自己的房间,幸亏他现在是一个人住,没有跟小胖一起住,不然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他明明和余淮之在出租屋里的床上睡了半个月,可是今天心情却颇有些不适应。 洗澡的时候,余耿耿直勾勾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默默想一定是过节的原因,难免会有一些心思浮动,可以理解。 他先行洗漱完毕,飞快地上了床。 酒店是单人床,比余淮之房间里的床小多了,一个人睡还好,如果再多加上一个男人,难免就有些局促。 想到这,余耿耿叹了口气,房间里没有多余的被褥,不然的话他就可以跟余淮之一人一床了。 总比现在这样硬挤着要好。 余耿耿只占了床的小半截位置,侧着身体,脑袋缩在被子里,露出小半张脸和一双眼神乱飞的眼睛。 没一会儿,余淮之也洗漱完了。 余耿耿竖着耳朵听动静,咽了咽口水,怎么回事…… 他感觉自己比那天躲在余淮之的房间里还要紧张,干脆闭上眼睛,假装已经睡着了,反正拍戏这么累,回来倒头就睡是常有的事。 余耿耿缩成一团,听觉触觉却放大了无数倍。 他明显感觉到另一边稍稍沉了沉,是余淮之坐在床边。 啪嗒一声,是房间灯关上的声音。 肢体摩擦过毯子,他的脚也放了上来。 余耿耿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痒,很想挠。 他在脑海里缓慢地想,睡着了可以动吗,就稍微挠一下,到底怎样才能挠得自然又不做作。 正乱七八糟的想着,余耿耿感觉到一股气息的逼近,是和他用的同一款酒店沐浴露香味。 眼前有一道阴影虚拢着他,他不敢睁开眼,还要维持着均匀的呼吸,越发难受。 他又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脸。 余耿耿原本是在心里默默的数着呼吸节奏,一下子就乱了,不行稳住稳住,呼,吸,呼,吸,不能乱。 他一边念,还一边自我鼓励,做得不错,再随意一点就好了。 触碰感消失,余耿耿在心里泄了一口气。 这下可以安稳睡觉了吧。 然而下一秒,他的身体僵得更厉害了,因为有温暖的触感碰到他的额头。 一句低声的晚安后,床前灯也被扯灭,房间里彻底没有一丝光线。 黑暗中,余耿耿慢慢的睁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看到这了,评论掉落小红包,摸~ 明天要日六,英俊坚持立flag! 感谢在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yuf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韶华舞流年、顾小猫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喵恶魔、史蒂芬熊、yuf 2个;韶华舞流年、三日鹤、啊啊啊连接、雨爱纷纷、顾小猫儿、如何一见如故人、原来你还在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跟着党走光明未来 52瓶;银河中的妈妈桑 50瓶;某翎癸君 40瓶;九清、魔神丶总司 10瓶;不能吃的团子酱 9瓶;沉舟、风尽天绝、菌菌兔子、飘渺、江岩无言、南陌楠竹、明左、~~、祁清晏、阿怜呜嘤、夏不语 5瓶;不哭的豆豆 4瓶;啾哒叶、梅花始盛开 2瓶;zh、夜影殇、椿灰、未来可期、Licyivy、路过打醋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感谢在20191113 19:15:29~20191113 23:5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顾小猫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uf 2个;三日鹤、史蒂芬熊、韶华舞流年、喵喵恶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不语 5瓶;啾哒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5、第五十五章 第  92 五十五章 余耿耿愣了很久, 慢慢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来。 整个过程无比小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碰了一下刚刚被亲吻的位置,这一小块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 烫得厉害。 余耿耿侧过身,把半张脸都埋进蓬松的枕头里, 耳根处不受控制地泛红。 刚刚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余家还有晚安吻的温馨传统吗…… 他脑海中不禁浮现起老爷子或者余太太, 对着余淮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落下一个晚安吻的场景,顿时打了个哆嗦。 根本不能细想,太违和了。 走廊外面渐渐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随后跟着阵阵嬉笑打骂,这一层已经被他们剧组给全部包下了, 不会有其他人过来。 看来是导演他们喝完酒回来了。 余耿耿绷在心底的一根弦倏地松了松,外头的吵闹声来得相当及时,正好盖过了他的心跳声。 再这样安静下去的话,他不能保证余淮之会不会发现不对劲。 砰砰—— 有人在敲他们这个房间的门, 过了一会儿, 小胖的声音传了进来。 他估计喝多了酒,满是醉意地喊道:“耿哥睡了吗, 我给你带宵夜回来了。” 刚来西北的时候,这小胖子还有点怕人,相处久了之后, 他就发现余耿耿其实很好说话。 遇上什么事也懒得计较,比他以前跟的那些小明星们好相处的多。 要是这次威亚失误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指不定要怎么闹腾。 传言果然不靠谱。 房间内没有人回应他,小胖担心余耿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于是更加用力地拍门。 “……” 余耿耿闭着眼睛特别为难,不知道自己是要继续装睡, 还是要装作刚刚被吵醒的样子。 这样敲下去也不是个事。 他还没有决定好,余淮之就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他微微坐起来,朝着门口的方向,回了一句:“他已经睡了,不吃。” 门外的所有动静瞬间消失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小胖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 他摸着脑袋,愣了几秒钟。 跟余耿耿相处了这么多天了,他当然记得他的声音,懒懒的,很舒服。 跟刚刚听到的冷淡男声截然不同。 所以,这么晚了,在余耿耿房间里的陌生男人到底是谁? 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 余耿耿早早地醒了。 小部分原因是腰伤在作祟,昨天被人撞了一下,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睡了一觉之后就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余淮之睡在他身边。 余耿耿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呆,他昨晚似乎做了一个混乱又久远的梦。 远到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 一会儿是灰暗色调的训练场,闷不透风,他对着沙袋重复挥动拳头,额头上冒出薄汗,积攒成汗珠淌到他的眼皮上,刺得他睁不开眼。 捡他回来的老头在后面骂他,吃这么多,手还这么软,连拳头都挥不动,活该被人按着打。 场景很快又切换成了流光溢彩的烟花雨。 还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在步步逼近。 他无论藏在多么隐蔽的地方,都能被他找到。 …… 最后,余耿耿梦到了余淮之。 男人睁着漆黑的眼睛,哄自己睡觉,还非要讲睡前故事。 余耿耿哪里受得了这个刺激,死命挣扎,挣扎着挣扎着就醒过来了。 他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窗外,外面的天还是黑蓝色的。 剧组的人昨天出去喝酒了,想必上午应该会推迟开工。 他侧过头,才发现余淮之的脸近在咫尺。 余耿耿记得自己睡着的时候明明缩在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他的怀里。 两人的腿在被褥下面交缠。 裸露的皮肤没有任何阻隔的贴在一起。 余耿耿立刻僵住了。 他非常缓慢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轻轻地掀开一个被角,光着脚就下了床。 地面是厚木板,没有铺地毯,如果穿着鞋走路势必会弄出声响。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袖,早上温度骤降,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 余耿耿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缩着脖子往记忆中的位置摸索过去,他昨天把换下来的外套都搭在了椅子上。 先摸到的是余淮之的衣服。 一件灰色的羊绒大衣,质地很好,摸起来软软的,穿上去却相当挺括。 余耿耿觉得应该不怎么保暖。 看来等会儿还得让小胖去商场里买一件棉袄,只不过这种小地方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牌子,也不知道余淮之能不能穿习惯。 他一面胡乱想着一面先套了件毛衣。 不知道是因为房间里光线太暗的原因,还是他心里莫名发慌,余耿耿把毛衣的领口位置和袖子搞反了。 他还不知道,在那里憋着气往里钻,又不想发出声音,钻得很是艰难。 毛衣跟余淮之的大衣放在一起,也沾上了他身上的味道。 冷冽的松香味。 余耿耿的动作滞了一下,越发想快点从这个密不透风的牢笼里挣扎出去。 忽然之间,他的手被握住了。 在很近的位置传来一声低低的笑。 余淮之把他解放出来,脑袋对准正确的位置,套进去后还顺便帮他理了一下领子。 余耿耿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模模糊糊的轮廓,木着脸问:“你醒了?” 余淮之嗯了一声,又把他的手塞进袖子里。 余耿耿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老实的让他帮自己穿毛衣:“我把你吵醒的吗?” 余淮之看着他刚睡醒略显迷蒙的双眼,还有因为静电而卷翘起来的头发,语气很温柔:“不是你,是生物钟。” 他突然换了个陌生环境,睡得很浅。 再加上之前加班,连续几天都睡得晚起得早,余耿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 余耿耿其实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余淮之。 猝不及防间跟他隔得这么近,语塞了片刻,他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话题:“饿不饿,要不要我去给你买早饭吃?” 余淮之没有回他,他已经扭开了床前灯。 余耿耿的短袖跟着毛衣一起卷了上去,腰侧的大片淤青在柔和的灯光下一览无余。 他想起昨天看烟花时的事。 余耿耿在人群中险些摔倒,他当时还以为他是被人绊到了脚,现在看来倒没那么简单。 余淮之脸上的笑意收起来了,下颚微微绷紧,这段时间确实忽视了耿耿这边。 他刚刚帮他穿毛 93 衣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这个位置。 余耿耿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身体,但没有推开他。 余淮之垂下眼。 他其实是一个对疼痛很迟钝的人。 像那种小病小痛,一般都是忍忍就过去了,他的时间很宝贵,不会浪费在这上面。 眼下看到余耿耿腰侧一大片位置都是青青紫紫,他清楚地感觉到,类似于疼痛的感觉,又闷又钝,裹挟着亟待发泄的怒气。 余淮之顿了顿,抬起手想碰一下伤处,又怕弄得他痛。 余耿耿的腰的轮廓很漂亮,又细又窄。 肤色白皙,淤青就更加明显。 余耿耿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不在意地说:“不碍事,已经差不多了。” 余淮之尽量平和地道:“不用你去买早饭,你就在房间里休息,我下去给你买。” 余耿耿不肯答应。 余淮之什么时候做过这种帮人买早饭的活,再加上他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候还说不定迷路了还得让自己出去找他。 两人僵持数分钟的结果就是一起出去吃早饭。 余淮之穿上了昨天的大衣,余耿耿把自己的围巾给他戴上,看起来倒是挺合适的。 在这座灰扑扑的古城里,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余耿耿自己穿着一件厚实棉袄,心里很可惜。 若不是余淮之的身材比他大一号,穿不进他的衣服,他将有幸看到余大公子跟他一起土里土气的样子。 * 两人裹得严严实实地出了房间,正巧碰到小胖从旁边房间里出来。 小胖昨晚也没睡踏实,就在那里琢磨,他耿哥房间里的男人到底是谁。 他可不单单是余耿耿的助理,还背负着一项重要的使命。 黄哥这次没有跟过来,他特地嘱咐过自己,如果出现什么事,无论大小,都要赶紧给他报告。 小胖很迷茫,现在房里多了一个人,这事到底算大还是算小呢? 正想着,他就看到了正主,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气势好足,不好搞啊。 余淮之从他身边经过时,只偏头看了他一眼,小胖就觉得腿有些软。 ……大事,非常大,特大红色预警。 余耿耿没想到小胖这么早就起来了,他昨天应该睡得很晚才对。 他让小胖回去歇着,自己带人出去吃早饭就可以了。 小胖愣愣地站在原地,说了一句好。 余耿耿也没有带余淮之走多远,穿过旁边的街,拐了两个路口,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巷子两边有稀稀拉拉的几间小店。 不过这个时间点生意冷清,外面又天寒地冻的,大多数都没有开门,只有一家冒出腾腾的热烟。 店面很小,里面就摆了四张桌子。 一块蓝色的布门帘,挡开了后厨和前面。 余耿耿熟门熟路地走进去,跟柜台后面的老板娘打招呼。 老板娘笑着回应:“早啊,还带了朋友来啊。” 余耿耿也笑了起来:“可不,你家的馄饨这么好吃,必须带家里人来尝尝。” 老板娘心里犹豫了一下,她做生意也做了挺久,眼睛利得很,总觉得身后的男人不像是来她这儿吃东西的人。 余耿耿已经自己招呼上了,径直向最里面那张桌子走去,这个位置最挡风。 他朝老板娘招了招手:“两碗肉馄饨,两杯豆浆,都要大份的。” 余淮之也顺其自然地在他对面坐下。 他在吃食上面确实有些挑剔,但是今天竟然觉得在这种街头小店吃一顿也挺不错的。 余耿耿只是个武替,拍完自己的部分大部分时间都挺闲的。 他闲着没事就到处逛一逛。 没想到,意外之中发现了这家馄饨店,老板夫妻俩都是四川人,舍得加料,馄饨皮薄馅大,很对他胃口。 余耿耿担心余淮之有意见,解释道:“他家挺干净的,你放心吃没事。” 余淮之嗯了一声。 他心里还想着余耿耿腰侧的那处淤青,居然没人跟他报告过这件事,脸色顿时有些沉。 他手下从来不养闲人。 余耿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刚刚是不是吓小胖了?” 出来时余淮之在他背后,他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却看清了小胖的反应。 哆哆嗦嗦特别怂。 比第一次见到他时还要夸张。 余耿耿笑着说:“你别吓他,他胆子挺小的,做助理还不错。” 于是小胖在余淮之心里的位置,暂时由死刑改判成了死缓。 说话间两碗热腾腾的馄饨端上了桌。 余耿耿往自己的碗里里面倒了两勺辣椒油,他想起余淮之好像不怎么吃得辣,便故意问他:“要不要尝尝?” 余淮之果然脸色微变。 余耿耿若无其事地劝他:“尝尝吧,吃完一天都热乎。” 余淮之嘴唇动了动,过了好半天才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日六失败第一天,落泪… 昨天看到一个小可爱的评论,感觉非常有道理,目标定高一点,日六不成也能日三,如果定日万的目标,是不是就能日六了(沉思 56、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吃得差不多了, 余耿耿擦了擦嘴,抬头观察余淮之的表情。 男人嘴角眼角都有些红, 刚刚还灌了两杯豆浆下去, 绷着脸尽力想保持平静,分明是辣得不轻的样子。 余耿耿托着下巴坏笑, 递给他一张纸:“擦一擦,嘴边上还有豆浆。” 余淮之停顿了片刻,沉默地接过来。 余耿耿问他:“吃饱了吗?” 余淮之不想说话,他感觉在自己整个喉咙都在燃烧,一张嘴就能喷出火来。 不过,碗里却吃得很干净。 他点点头,哑着嗓子道:“嗯,不错,挺好吃的。” 至少比他想象中的味道要不错得多。 余耿耿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还早, 才八点多。 他的眼神顿时有些飘忽:“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他现在不想回酒店,总觉得一回到房间里,每个角落都飘着冷冽暧昧的松香味。 他受不了。 只是这么冷的天, 要去哪里逛呢。 古城就算是旺季的时候,都很少有旅游团过来,就因为它既没有吸引人的特色景点, 地方又偏远。 更别说现在是天气最冷的淡季。 除了零星几个背包客,也就《江湖夜雨》他们这个剧组声势最为浩荡,带动了全城的经济。 余淮之还没有缓过劲来, 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似乎是在认真考虑他的提议。 余耿耿诚恳地劝道:“去吧去吧,冬天就该好好活动一下身体。” 余淮之停顿了一  94 会,点点头,起身去柜台付钱。 余耿耿紧随其后,笑嘻嘻地跟老板娘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馄饨店。 刚掀开布帘,一股冷风猛地砸过来。 余耿耿缩了缩脖子,转头看了一眼余淮之身上的大衣,脑子里灵光一闪:“大哥,要不我带你去商场里看一看吧,你这次过来要待几天?还是买一件棉袄先备着,总穿大衣扛不住的,听说过几天还要降温,也就中午热一会儿。” 昨天两个人匆匆忙忙地安就睡了,他还不知道余淮之为什么来古城。 余淮之把围巾取下来,顺手就围在了余耿耿的脖子上,低声道:“是有些事,要呆一段时间,走吧。” 刚摘下来的围巾还带着余热。 光秃秃的脖子瞬间变得暖和起来。 余耿耿却有些憋闷,他总觉得自己似乎逃不出这个带着松香味儿的牢笼了。 余耿耿带着余淮之去了古城里面唯一一家勉强拿得出手的购物广场。 冬天的商场开门一向比较晚。 进去之后,还有几家店铺才刚刚把卷帘门拉上去,店长打着呵欠催促店员们手脚快一点。 保洁阿姨们已经结束了清晨的工作,推着卫生车正要往外走。 他们俩一出现在商场,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两个大男人一清早起来逛商场确实是一件挺稀罕的事。 无论是逛商场的顾客还是导购小姐们,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时都会停留片刻。 有人在背后小声嘀咕:“这俩肯定是外地来的游客,而且还是很有钱的外地游客。” 同伴笑着反驳她:“不是听说最近有人在附近拍戏,他们两个长得都这么帅,也有可能是演员。” 那人不服气:“长成这样,如果是演员,我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印象……” …… 余淮之倒是不介意,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偶尔看一下四周,似乎是在记录什么东西。 余耿耿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样很有意思,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大哥,你在干什么?” 余淮之正在发微信,解释道:“有些工作上的事情,马上就好。” 余耿耿了然,刚刚吃馄饨的时候,他的手机就响了三次,都被按下去了,恐怕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找他。 他漫无目的地在男装这一层闲逛。 一眼望去,除了几个品牌名有些眼熟,其他的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余耿耿只管衣服合不合眼缘。 最后还是要余淮之来挑,他收起手机,停下脚步。 “就这家店吧,进去看一看。” 余淮之挑衣服的眼光很单调,基本上除了黑白灰没有其他选择。 他随意指着一件黑色羽绒服让导购小姐拿下来。 可是余耿耿却一眼看中了另外一件颇具时尚气息的浅色羽绒服,背后还有一个炫酷的图案。 余淮之瞥了一眼,不忍目睹般闭了闭眼睛,斟酌着合适的措辞:“耿耿,我年纪大,这件衣服可能不适合我,如果你喜欢可以给你买一件,穿起来应该很合适。” 余耿耿看看衣服又看看他,笑着说:“你总是板着脸,当然看起来年纪大,就该多穿些浅色的,到时候女孩子全部扑过来,你挑大嫂都要挑花眼。” 他一时口快,说完之后才觉得这个话题似乎不太合适。 看余淮之上次对苏小姐的态度就看得出来。 余淮之的表情看起来果然有些冷。 余耿耿只好赶紧转移话题:“不如我们俩一人一件,要丢人也是一起丢人。”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动了余淮之的心,他竟然真的点头同意了。 余耿耿原本只是想开一开他的玩笑,打发些时间。 没想到余淮之这么好说话,弄得他心里怪愧疚的。 导购小姐的脸上笑开了花。 这件衣服在店里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就是因为它的价格最贵。 古城里的居民没什么消费能力,到货两个月了愣是无人问津,没想到今天一开张就卖出去两件。 可以想象,她这个月的提成将会相当可观。 导购小姐们看着余淮之的表情就好像在看一座行走的金山,端过来两杯茶,语气温柔得滴出水来:“先生您先坐一坐,我去开个票,马上就回来。” 像这种霸道总裁,小姑娘难免会冒出点幻想。 这次还一来就来两个,谁能抵抗得了。 余耿耿摸了摸鼻子,不太适应这种殷勤备至的服务,不过花钱的感觉还是挺爽的。 他扭过头,若无其事地道:“大哥,你冷不冷,要不干脆就穿着这件衣服出去吧?”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余淮之老黄瓜刷嫩漆的样子了。 余淮之嗯了一声,微微一笑:“既然耿耿亲自帮我挑了件衣服,我是不是应该礼尚往来一下。” 余耿耿一僵,顿时冒出不太好的预感。 “……” 果然,余淮之似乎早就准备好了,径直带着他进了某间不起眼的商铺。 这家店的风格十分难以描述…… 余耿耿面无表情地站在镜子前,里面的少年穿着一件毛茸茸的棉袄,帽子上还可耻地挂着两个兔耳朵,走起来一颠一颠的。 柔软的黑发冒出来几缕,衬得他整个人都柔软起来了。 余耿耿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余淮之到底什么狗屁品味?? 余淮之露出一个蓄谋已久的微妙表情,不紧不慢地道:“果然不错,有没有喜欢的,再挑两件。” 余耿耿死气沉沉地看着他:“够了啊。” 余淮之见好就收,爽快地刷了卡。 看着这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背后的导购小姐们瞬间炸开了锅。 ——“救命,太配了吧!我磕了!!” ——“无论是身高还是性格都好合适啊我的妈,尤其是那两张脸,你们有没有看到,刚刚年纪小一点的那位被欺负得说不出话的样子!” ——“不用说了,我已经脑部了一万字爱恨情仇……” 余耿耿垂着脑袋遮遮掩掩地站在电梯里。 虽然电梯里只有他和余淮之两个人,但他还是觉得分外羞耻。 他耿哥什么时候穿过这么弱气的衣服,要是给小胖看到了,肯定要被笑死。 他看了一眼旁边神情自若的余淮之,不由得有些佩服他的心理素质,这个时候还能眼带笑意。 两个人换下的衣服都装在袋子里,被余淮之拎在手上。 余耿耿想了想,问他:“你还冷不冷?” 余淮之认真地看着他,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沉声反问:“你觉得我冷不冷?” 余耿耿愣了几秒。 因为对方的手并不像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儿的手,手心甚至有些粗糙,透着温热。 本来就狭小的空间因为他这个 95 举动变得更加局促起来。 余耿耿慢慢的抽回手,僵着脸说:“好像……不怎么冷……” 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他如获大赦般率先冲了出去。 余淮之垂着眼搓了搓手指,他突然很希望自己不是余淮之。 而是一个和余家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接近余耿耿,牵手,触碰,甚至做更加过分的事情。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遮遮掩掩,连过来一趟都要打着工作的名义。 余耿耿闷着头往前走,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一楼的超市入口。 他回过头对余淮之说:“有些东西需要添置了,我要去超市一趟。” 现在这个情况,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回酒店,光是想到和余淮之独自相处的情景,他就感到呼吸不过来。 余淮之自然不会提出反对意见,只要是余耿耿说的,他都会同意。 他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按理说两个大男人去超市买东西应该很快,直接去专门的货架上拿想要的东西,付款走人。 但是余耿耿现在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拖时间,他只能装作对什么都很感兴趣的样子,东看看西摸摸。 超市比商场要拥挤得多,不少老头老太太们一大清早过来买菜。 快年底了,准备年货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余淮之本来和余耿耿保持着一小段距离,看到人越来越多,便迈开步子追了过来。 他担心又像昨天晚上那样,有人撞到余耿耿的腰。 余耿耿头也不回地推着购物车,一开始他还想尽量和身后的男人隔远点。 他不想有什么身体上的接触,结果接连被人流挤了两次,每次都是余淮之眼疾手快护着他。 余耿耿气得脸上发烫,自暴自弃地放弃了保持距离的念头。 他不满地想:超市的暖气开得也太足了,像不要钱一样…… 路过超市的面包区,混合着牛奶的甜香充斥着整片区域。 余耿耿看了余淮之一眼,低咳了一声:“要不要买点蛋糕?” 他还记得老管家说的某人小时候很爱吃甜食的事。 余淮之目不斜视,摇头:“不用了,我不爱吃。” 他在心里加了一句,除非是你做的。 余耿耿没理他口是心非的话,扯着他往那边走了几步:“那我看一看,好久没有做甜点,手都痒了,找点灵感。” 余淮之身上穿着那件活力四射的浅色羽绒服,就算脸上再怎么没有表情,看起来都像是纸老虎。 果然,一扯就被扯动了。 余耿耿弯下腰趴在展示柜上,一格一格看过去,觉得都挺一般的,还比不上他做的。 余淮之接过他手中的购物车,站在一旁,耐心地等他。 对他来说,穿着毛茸茸兔耳朵的余耿耿比那些蛋糕有食欲多了。 工作人员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俩。 余耿耿挠了挠脸,看了这么久又不买一点什么,怪不好意思的。 他只好随便打包了几个面包,回去给小胖吃算了。 一路上,就这样动拿一盒西拿一点,等余耿耿准备去结账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手推车里面已经堆满了东西。 排了十分钟的队,余淮之非常主动地刷卡。 余耿耿看着满车的东西,有些头疼的说:“好像买多了,等下不好回去。” 也不知道拦不拦得到车,他们刚刚来的时候就是走路过来的。 两人大包小包的拎着一堆东西往超市外面走去。 就算是余淮之这样的人,两只手挂满了袋子,魅力值也下降了几分,头发都被挤乱了。 他没让余耿耿拎重的,怕腰伤加重,只让他意思一下地提着装面包的袋子。 余耿耿也没勉强,要是因为腰伤又耽误了拍摄进程就不太好了。 只不过他不太习惯被人这么照顾,跟在余淮之身后,有些愧疚地道:“不知道外面人多不多,要是拦不到出租车的话,就干脆坐公交车回去吧。” 走过来的时候不觉得路远,拎着这么多东西回去怕是要累够呛。 余耿耿想了想,犹豫不定地说:“……大哥,你能坐公交车吗?” 听说,像这种公子哥儿似乎都有什么怪癖,比如说不能坐平民出行工具之类的。 余淮之忍不住笑了笑,看着他道:“耿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看起来像不食人间疾苦的样子吗?” 公交车肯定是坐过的。 他在欧洲读书的时候,余老爷子对他的教导很严格,把他扔进贵族学校后就让他一个人自力更生,等到他靠自己的本事站稳脚跟之后,才开始为他提供后续的余家资源,帮助他打开社交。 若真论起来,国内长大的余耿耿要比他养得娇惯得多。 余耿耿刚出商场就发现了一件不妙的事情,外面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天就更不容易拦车了。 他愁得不行,扫了眼周围,看到旁边停了辆黑色轿车。 一个看起来就很有钱的中年胖子,站在车门外焦急的踱来踱去,似乎是在等人。 余耿耿在心里叹了口气,要是来接我们的就好了,他不想再欠余淮之人情了,再欠下去就还不清了。 胖男人往他们这瞥了一眼,不在意地转过头去,紧接着又飞快地转了回来,不停地往余淮之身上看。 不太像余大公子的风格啊…… 他愣愣地翻出手机,拿着屏幕和他对比了一下,下一秒猛拍了一下脑袋,急匆匆地跑过来。 “余先生您好,没想到您昨晚就到了,我们还打算今天去机场接您过来。”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面招了招手,司机很有眼色地接过了他们手中的袋子,放进后车厢里。 “……” 余耿耿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不太明白怎么就突然心想事成了。 这个男人很面生,他以前在余家从来没有见过。 余淮之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头轻声解释了一句:“这是古城负责招商引资的魏主任,我这次来有些工作上的事要和他谈谈。” “这位是舍弟,他在的剧组刚好在附近取景。” 魏主任略带惊讶地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人,穿着一件楚楚可怜的白色兔子外套,他还以为是某种不言可说的关系,居然是弟弟。 余耿耿听得似懂非懂,大约知道这个胖男人大概有求于余淮之,便冲他礼貌地笑了笑。 魏主任以为他是那种在家里闲得无聊就跑去娱乐圈玩玩的纨绔公子哥,在心里啧啧两声,真是命好啊,生在余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哪像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对小一辈的人拍马屁。 他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笑眯眯地夸道:“不愧是余先生的弟弟,果真年  96 轻有为啊。” 余耿耿一看就知道这人误会了,他转头看了一眼余淮之的侧脸,顿时愣了愣。 他发现,余淮之对待其他人和对待他的表情似乎不太一样。 其实变化也不大,只不过,温和的笑意完全收敛住了。 余耿耿有些郁闷地想,不得不说,还是很有威势的。 “……先送他回酒店,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聊吧。” 魏主任连连点头:“那是那是,您请上车。” 路上,车里的气氛很古怪。 魏主任显然有些心急,时不时回头想说些什么,却总是被余淮之游刃有余地挡了回去。 什么风向都打探不出来。 余耿耿懒得听他们打太极,侧过头望着窗外发呆,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他掏出手机一看是小胖发来的微信,问他在哪,什么时候回来。 还发了一个看不懂的表情。 是一只仓鼠被逼到墙角瑟瑟发抖,表情惊恐,怪可爱的。 余耿耿发了个问号过去。 小胖秒回:耿哥,不,耿爷,你快回来,我招架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等会还有一更 大家知道我的尿性的(羞愧 感谢在20191115 23:56:38~20191120 19:0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檀痕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韶华舞流年、柠檬、鹿鹿天然呆、yuf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2506999 59瓶;栖凰 5瓶;36975165 4瓶;夏不语 3瓶;哄哄 2瓶;喜欢嗷嚎的嗷嗷、景兮、大二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7、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小胖早上还在琢磨神秘男人的身份, 中午便体会到了对方的深不可测。 他今天一进剧组就发现气氛很不对劲,整个剧组喜气洋洋, 不少陌生人搬着东西进进出出, 他还以为是季影帝的粉丝跑来送应援了。 虽然沈导演对外放话说是完全不开放的拍摄,但影帝家的粉丝向来神通广大, 能摸过来也不算稀奇。 小胖扯住一个场务小哥打听了两句才知道,应援的确是应援,只不过不是出自季影帝旗下。 场务小哥和颜悦色地道:“听说是你老板的粉丝还是家人什么的,路过这里,顺便请大家吃个饭,谢谢对他的照顾……具体的我也没太听清楚,来的人直接找导演去了。” 小胖听得一愣一愣的:“那人现在在哪?” 场务小哥耐心十足,帮他指了个方向:“喏,看到没有, 就是站在导演旁边那一位。” 小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有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不过不是早上那一位,气势差太多了, 长得也比较普通。 他咽了咽口水,我的妈,耿哥也太牛逼了, 这……这到底有几位啊。 另一边,余淮之的助理把清单递给沈导演,笑着说:“东西都搬下来了, 这是单子,您好好对一对。” 送来的物品太多,他直接拉了一辆车过来。 价格不菲的反季候水果,各种饮料、水,连给工作人员准备的盒饭都是星级酒店的。 除此之外,还有实用的药品和礼物,人人都有一份,看起来着实花了不少心思。 小胖险些被水呛住,他以为余耿耿作为一个武替带了一个助理进组就已经够嚣张了。 没想到还能再夸张一个档次,恐怕就是影帝的粉丝,也拿不出这么大的架势来吧,这得多大的手笔。 电影女二号的助理跑过来跟他打听八卦,态度比以往不知道和气了多少。 “我们今天能吃得这么好都是托了你老板的福,他人呢?” 要知道平时剧组里的饭虽然谈不上多么难吃,但总归中规中矩的,老是那几样菜色换来换去,吃多了就有些腻。 小胖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飞快地掏出手机让余耿耿快过来。 余耿耿领着余淮之到片场的时候,朱导演正在拍群演的戏,没时间迎接他们。 还是沈导演嗅觉敏锐,从八百米开外飞快地迎了上去。 余耿耿看着闹哄哄的片场,暗自庆幸回去换了身衣服,私下里怎么闹都行,到了工作的场合还是要正式一些比较好。 沈无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竖起一根大拇指,小声夸他:“好样的,不愧是我请回来的福星。” 还没等余耿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厮就挂着真诚恳切的微笑直接朝余淮之扑过去。 见到投资人爸爸,还不赶紧上前请安。 一旁躺椅上的边洋见到这个场景,内心顿时无比凄凉。 他进组的时候,导演可是左右为难,脸上挂着笑,眼里的嫌弃都快漫出来了,就差明说,您哪凉快哪呆着去。 同样是投资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 边洋恨恨的咬了一口鸡肉,要不是他老子正值壮年,等到他接手了边家,他也这么捧徐落。 绝对比余淮之还要阔气! 等等,说起来,余家这兄弟俩咋回事…… 他们俩的关系边洋最清楚不过,毕竟家世都差不多,有个风吹草动大家都能听到动静。 ……余淮之居然大老远跑过来给余耿耿撑腰,这是太阳打东边出来了吗? 余淮之穿着一丝不苟的大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表情比看到魏主任时还要冷淡许多。 看得沈无双心里七上八下的。 余淮之看了他一眼:“剧组出现事故了,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沈无双脸色一僵,扭头就要找余耿耿救场,哪知道他已经去了化妆室换衣服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陪笑脸:“余先生,您听我说,这件事是我们剧组的错,但是剧组多灾多难,实在不能爆出什么坏消息了,所以就盖下去了。” 余淮之也没有多为难他,冷声道:“耿耿受伤是事实,其余的就按合同来办吧。” 沈无双听得脸色一绿,当初,余耿耿的经纪人跟他补签了一份合同,条件极为苛刻,关于受伤的条款,更是约定得一清二楚。 他愁眉苦脸地点点头:“这是自然。” 余淮之是个生意人,聊完了不能退让的部分,自然还需要维护一下关系。 他对沈导演说:“我们可以聊聊追加投资的事情,我对这个电影还是很看好的。” 听到这句话,沈无双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笑容比之前还要扩大了几分。 他让工作人员收拾出一间大的休息室。 片场天荒地远的,只能这样将就一下了。 几位投资商导演主演在里面吃饭, 97 当然还添上了余耿耿这个不明身份的武替。 饭桌上,余淮之和朱导演也能聊得起来。 朱导演是那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清流导演,性子古怪又固执。 若不是沈无双跟他同学多年,性格早就磨合的差不多了,两人在拍电影上又分工明确,相互扶持,哪里能这么和谐相处。 这会就能看出来余淮之的知识涉及面相当广,关于电影的情节和画面都能发表几句感想。 听得朱导演都露出了笑容。 他觉得眼前这个人跟以往那些只知道塞小明星,或者明明不懂非要指点江山的投资方不一样,这是一个真正能够理解他的投资人。 朱导演朝沈无双投去一道赞许的目光:这个投资拉得不错,再接再厉。 最好能跟余氏集团达成稳定合作关系。 酒过三巡,余耿耿看着余淮之的样子有些出神。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除了偶尔把人弄得措手不及以外,着实挺有魅力。 要不坐在对面的女二号周彤怎么一副心动的不行的样子。 虽然市场这个电影是以同性为题材,但也不可能里面全都是男人,自然需要女人的点缀。 周彤倒不是投资方塞进来的,经纪公司得力,总归是在资本的运作之下进来的。 她人长得很漂亮,身材更不错,私下里脾气有些不好,在片场经常可以看到她为难她的小助理。 在电影中,周彤饰演的是一个和大侠有过一小段交集的戏子。 戏份不多,但是人设很吸引人,容易引起观众们的同情。 她倾慕大侠,如火焰一般热情不求回报,最后因为不肯出卖大侠的行踪,死于东厂之手。 这样一个漂亮又心甘情愿为你付出的女人,谁不爱呢。 周彤咬着唇想了想,决定搏一次,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她伸手撩了一下长发,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 “余先生。” 周彤帮余淮之倒了一杯酒,双手托着举过去,笑道,“我敬您。” 余淮之避开她的靠近,没什么表情地说:“家里人管的严,不要在外喝酒。” 这话听起来都像是借口。 也没听说,余大公子有婚配呀,再说了,哪个女朋友敢管他的事? 周彤脸色一变,余淮之明明喝了导演敬的酒,怎么轮到她就说家里管的严不喝酒。 余淮之没搭理她,对于这种目的性很明显的人,他一向敬而远之,无论男女。 周彤摆明了不信,还要再敬酒。 余淮之其实有些生气,但他不想在余耿耿工作的地方闹什么场子,他走了,余耿耿还要在这儿呆一段时间,到时候有人耍心思,他赶过来可能会来不及。 他不希望余耿耿有半点受到伤害的可能。 余耿耿舔了舔嘴唇,没懂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还有余淮之什么时候有了“家里人”,他怎么不知道?? 难不成是他在大漠拍戏的这段时间,他和苏小姐的感情突飞猛进,已经快要订婚了? 气氛僵持。 没想到余淮之突然看了他一眼说:“耿耿最清楚不过,你说我家里人管的严不严。” 余耿耿愣了一会儿,才说:“严……严吧……” 他总不能当面拆余淮之的台。 余淮之微微笑了笑:“我就说了家里人管的严。” 周彤脸上露出个怪异的表情,不知道是被余淮之的笑容迷惑住了,还是因为失了面子,悻悻的回到了座位上。 沈导演发挥了他一贯的烘托气氛的作用,酒局又重新喧闹起来。 他笑着问余淮之:“余先生这次来,就是来看一下耿耿吗?” 余淮之点点头又摇摇头:“不仅仅是,还谈一下生意。” 他一直关注着古城这边,通过一些手段拿到了政府没有对外公布的消息,觉得有利可图,便直接过来了。 到时候回家在老爷子面前也能交代过去。 他不想老爷子因为他的缘故,对余耿耿有什么坏印象。 饭后,余耿耿明显感觉大家对他的态度也变了不少,最明显的就是和他套近乎的人变多了。 大家以前都知道他背后肯定有背景,但没想到背景这么大,大到匪夷所思,谁敢相信投资人的弟弟,竟然跑到剧组当武替。 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新闻——某上海扫地阿姨看公司快倒闭了,大手一挥掏出3000万赞助当股东…… 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有一些脑子灵光的人已经跑去翻金融杂志了,虽然说这位投资人没有说他的身份,但这张脸看起来着实眼熟,说不定在金融杂志上露过面。 当初那个因为自己失误,让余耿耿受伤的工作人员,更是又跑到他面前道了一次歉。 余耿耿在住院的时候他就已经提着礼物到了一次,这次更是更加惶恐,恨不得以死谢罪。 余耿耿无奈的收下他的礼物。 他总感觉不收的话,这个工作人员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罢了,还是收下,两人都心安,到时候礼物给小胖吃好了。 下午开工拍的第一幕戏是一场变装戏。 大侠和小毛贼途经大漠,大漠里只有唯一一家客栈。 锦衣卫的人知道这是他们的必经之地,肯定会经过,早就赶过来重重把守。此外,还派了不少人在外巡逻。 小毛贼知道灯下黑的道理,和大侠一合计,干脆乔装打扮成一对夫妻,明晃晃地投宿客栈。 余耿耿上妆的时候脸色有些尴尬,他没有想到,余淮之第一次来探班,就将看到他穿女装的样子。 一旁的徐落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没事的,反正需要你出镜的镜头不多,很快就过去了。” 他才是最悲惨的,从进客栈开始一直到出客栈,全程要保持着穿女装的镜头,弄得他都有些心理阴影。 前几天为了更贴合剧情,在朱导演的逼迫下,他们俩还练习了一番女人的仪态和仪表。 想想都落泪。 当余耿耿和徐落顶着女装在片场亮相的那一刻,整个片场都静默了一瞬。 倒不是说太违和了,而是他们俩的女装太合适了。 余耿耿和徐落长得好,大家都有目共睹。 没想到会惊艳到这个程度。 小胖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他和余耿耿贴身相处了那么久,发现自己的三观又一次被刷新了,原来祸国殃民、绝代双娇真的存在。 这场戏不太好拍,大侠和小毛贼住在同一间房。 半夜东厂的人挨个进门搜查,所以他们俩要有一场伪装的床戏,来应付过检查。 这场戏朱导演其实更想让让余耿耿上场,因为余耿耿的气质更符合小毛贼,他无需摆任何诱惑的姿势,只需要懒懒散散 98 的靠在床上。 那味道就够了。 反观徐落,可能是因为他本身就比较单纯的原因,进了娱乐圈又没有多久,演技不够熟,演不出那种味道,穿着衣服太像个良家妇男。 不过这个想法,朱导演刚跟沈无双透出个苗头,就被沈无双哭着喊着制止了。 想什么呢!人家只是一个武替,过来体验一把的,你要把投资方的弟弟送去体验床戏,这谁能接受?! 沈无双已经提前跟徐落通过气了,他原本担心边洋会不会发脾气。 没想到,徐落的语气很冷静:“没事我做得了这个主,为艺术献身应该的。” 果然,临开拍前,边洋虽然脸色很差,但到底没有发火,一个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没出现在片场。 万事俱备,只待action。 做旧的客栈房间内,椅子上搭了两件一红一白两件袍子。 桌上的烛火燃到了一半,留下泪痕。 朱导演把大部分人都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只留下几个助理和主要演员。 里面当然也包括了余耿耿。 朱导演上来亲自调整季暄和和徐落身上的衣服,并指导他们摆好姿势。 他望着摄像机的画面,观察了一阵,又道:“暄和你的手再往上面挪一点,对,握住他的腰。还有徐落,你的腿要抬高一点,嗯,就是这样,画面里才会好看。” 季暄和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什么戏没有参与过,这种事对他来说,虽然演得少,但不是没有经验。 可是,无论朱导演怎么指挥,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导演气得摔本子。 他把徐落招过来,掏心掏肺的跟他说:“徐落,你要柔美,你要假装是一个女性角色。怎么能够这样刚硬,你不是大侠,没必要这么过分正直,摆着宁死不屈的样子给谁看。” 徐落大概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沉着脸点点头。 季暄和在一旁什么也没有说,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没有做任何引导徐落入戏的事。 果然,没一会儿,朱导演就招着手,把余耿耿喊到身旁。 “这样,耿耿,你和徐落身材相似,你做个示范,只需要做个示范就可以了。” 余耿耿看着徐落和副导演脸色都不怎么好,当然不会提出反对意见。 他站在原地,任化妆师上来脱掉他的外袍,又把里面的衣服扯松了一点。 领口露出整片锁骨,线条分明。 朱导演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让化妆师等会记得在他们两个人胸口位置都打一些阴影,显得轮廓层次更加分明一点。 余耿耿也没有演床戏的经验。尤其是在这么多人和摄影机面前。 他只能僵硬的躺在床上。 一个两个都是这个毛病,朱导演循循善诱道:“放松,稍微放松一点就好了,你不用想太多,摄像机都没有开,你只是起个示范作用。” 于是之前的那一幕又重新开始。 余耿耿看到正上方完美无瑕的脸,心思飞到了天边,自从上次那件事后,季暄和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是影帝的意识。 对待他,也像是对其他人一样,态度温和有礼。 余耿耿心想,他和季暄和之间的事,应该就算是过去了吧…… 季暄和的脸越来越近,尤其从他这个角度,着实压力好大。 余耿耿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推开他,起身喊停。 没想到季暄和猝不及防地压下来,试图堵住他说的话。 余耿耿瞳孔猛缩,飞快地扭过头想要避开。 于是季暄和的嘴唇就磕在了他的下巴上。 余耿耿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不是示范吗,怎么还搞真的! 导演没有喊停,季暄和不为所动,慢慢的解下自己的衣服,扔到床下,露出了性感漂亮的腹肌。 朱导演看得很满意,就连剧本都被捏出了褶皱。 他自言自语的念着:“不错,就这样,很好。” 在外人看来,余耿耿和季暄和两个人着实很激烈,**的气息在空气中缓缓弥漫。 余耿耿有些搞不清季暄和刚刚是失手的还是故意的…… 因为接下来他的动作又很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两人按着剧本走。 朱导演已经跟徐落讲起戏来了:“看到没有,就像耿耿这样,腰扭起来摆到这个姿势,而不是像你那样僵得不行,又不是第一次,放不开,像什么样子。” 徐落垂下眼默默点头,如果在下面的话,他确实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 朱导演喊了卡之后。 季暄和率先起身,刚刚那种投入感情的状态,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朝余耿耿伸出一只手要拉他起来。 余耿耿抓了一把头发,警觉得瞥了他一眼,没有让他拉自己,扯了扯衣服直接蹦下床。 当他抬头发现余淮之就站在不远处的时候,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 救命!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到底看了多久?! 余淮之当然看了很久,余耿耿进来后,他也以一种非常强硬的姿态跟着进来了,没有人敢拦他。 他也没有错过季暄和试图占便宜的那个吻。 季暄和看到他的存在后,还朝他投来了一个像是挑衅一样的眼神。 余淮之一直忍到导演喊卡才开口,他看着朱导演,面色极为冷淡:“拍完了吗?” 就算是朱导演这样不晓世事的人都察觉到不对劲了,他愣了几秒说拍完了。 其实并没有。 余耿耿晚一点还有一场打戏,但是这种情况下,他觉得还是撒一个善意的谎言比较好。 余淮之点点头,很满意他如此识趣,接着向余耿耿。 “回去吧。” 58、第五十八章 第一章 恢复意识的时候,余耿耿发现自己正垂着头跪在一个大厅里,冰冷光洁的地板上倒映着一个极为年轻精致的少年。 只是眉梢眼角间挂着丝丝怨恨和戾气。 ……完全陌生的一张脸。 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诡异的情况。 耳边传来一道没什么情绪的低沉声音:“耿耿,你还有什么想要的,说出来,我会满足你的,就当全了你与我们余家二十来年的缘分。” 闻言,余耿耿抬起脸向上看,明晃晃的灯光刺激着他的眼球,他虚虚地眯着视线,眼眶里不由自主地浸出生理性的泪水。 是谁在说话…… 目光上移,他看到一条没有一丝褶皱的笔挺西裤,再往上,衬衫的扣子严丝合缝地扣至领口,还有一张灯光下看不大分明的脸。 那人淡淡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件入不了眼的死物。 ……妈的,这个眼神让他很暴躁。 余耿耿强忍住脑海  99 里的阵阵抽痛,使劲眨了眨眼,想看清眼前人究竟是谁,好记在本子上。 眼眶里蓄满了的泪水猝不及防地顺着脸颊滚落,啪嗒一声砸在地板上。 窸窸窣窣的客厅倏然间静了一瞬。 角落里的仆人们相继露出震惊不敢置信之色,随后又暗地里交换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想不到二少这个魔星竟然还有哭的一天,看来是真的怕了。 余太太却看得很不忍。 到底是当心头肉养了二十多年的人,就算是一条狗也养出感情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劝了劝大儿子:“淮之,杜归就要搬过来住了,不如,让他们俩相处一段时间再说吧。” 余耿耿虽然没搞清楚状况,但看得出来眼前这位雍容典雅的夫人是在为自己求情,只是不知为何,一个做母亲的竟要看儿子的眼色行事。 没了泪水的阻碍,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大厅中央的那个男人,终于看到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面容英俊得有些过分了,神色却很冷淡,大约是感受到了余耿耿探究的目光,目无表情地往他这边望了过去。 两人的视线在灯火通明下猝不及防地相撞。 余淮之清晰地望见,跪在大厅中央的少年脸色苍白,眼角红通通的,背脊却挺得笔直,沉默倔强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看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他顿了顿,平静地收回目光,眼神却愈发深不可测,透着冷意。 余太太见他没有说话,继续婉转地打亲情牌:“淮之啊,你跟耿耿从小就没见过几面,这孩子是被我宠坏了,但是本性不坏,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她又朝愣神中的余耿耿使了个眼色,语气严厉地斥责道,“还不快跟你哥哥好好道歉!” 等等,淮之? 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余耿耿还沉浸在刚刚的惊鸿一瞥里,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前几天看的一本小说里,主角受杜归的亲哥哥不就叫淮之吗…… 所以,他这是穿书了? 还穿进了一本名叫《强取豪夺:偷走豪门老攻的心》的渣贱文里? * 说来也巧,余耿耿平时不怎么看小说的,那天不知怎么的就点进了这本小说里,心里还寻思着老攻是什么玩意儿,不应该叫老公吗。 结果这一看就看了整整一下午,这本书讲的是两个男人纠缠不清谈恋爱的故事。 人物天雷滚滚,情节狗血淋头。 全文围绕着主角受杜归展开,他本该是个豪门贵公子,幼时阴差阳错地被抱错了,迫不得已在一个穷苦人家长大。 尽管如此,杜归作为主角却出淤泥而不染,性子温柔善良。 虽说生活不太宽裕,他只要看见路边受伤的小猫小狗,都会大发善心捡回家。 这不,一不小心就在巷子里捡到了身受重伤的主角攻裴云旗。 按照正常情况,被悉心照料的裴云旗应当感激涕零地报答救命恩人。 但是,抱歉,这是一篇强制爱虐心虐身的渣贱文。 霸道总裁裴云旗表示他从不按套路出牌。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自小困苦,靠着心狠手辣爬到了G市的顶端,性子阴郁狠戾,只要看中的东西,不惜一切也要弄到手。 在杜归家养伤的那段时间,霸总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单纯美好的人,像阳光一样温暖他的心。 所以,他毫不客气地把杜归带回自己家中关了起来。 余耿耿冷酷地点评道:典型的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以后路上还是少捡点奇怪的东西。 这也就罢了,后续的发展让他这个读者委实看不明白了。 任何一个男人遭遇羞辱、关小黑屋、强行发生性关系种种对待,怎么可能原谅对方,难道不应该抄起家伙拼个你死我活吗! 相爱相杀、打情骂俏又是个什么道理,爱得越深,伤得越痛? 尽管脸上很嫌弃,余耿耿却忍不住憋着一口气继续往后看,想看到主角受杜归奋起把渣攻裴云旗踩在脚下的画面。 没想到直到最后,主角受都贱得非常到位,渣攻不过是为了他吃了点苦头,受就哭着原谅他了,还抱着他说这辈子也不会离开他。 余耿耿:…… 妈的,前面明明说好深仇大恨死不原谅的,怎么一转头就放下了,他这边完全没有消气呢! * 余耿耿沉默地捏了一个小时的气泡膜,还是没能疏解心头的憋闷和烦躁,于是当场注册了一个阿江账号,撸起袖子洋洋洒洒地打了一千字长评,有理有据地批判这对渣攻贱受的爱情太鸡儿扯淡了。 楼下有读者反驳他不懂什么叫爱情,被他耿直地怼了回去——你家的爱是霸占,是摧毁,是为了得到对方不择手段,不惜玉石俱焚? 你来我往,双方一口气互怼出个百层高楼。 深夜,看到再也没有人敢不知死活地回复他了,余耿耿冷笑一声,鸣金收兵,洗洗睡了。 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就成了跪在大厅里的这个陌生少年。 思绪将将理出个头来,脑海中忽地刺入一道冰冷机械的声音—— 【叮,监测到宿主意识已清醒。】 ……什么声音? 余耿耿警惕地扫了一眼周围,没什么异常,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 【叮,剧情推进系统绑定成功,监测到宿主流泪的行为与原身人设不符,警告一次,请勿再犯。】 “……” 余耿耿板着脸,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疑问,机械声音毫无感情地催促道: 【叮,宿主大脑正常,接下来请做出顺应剧情发展的行为。】 余耿耿忍无可忍地在心里问:“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我是剧情推进系统001号,请宿主推进剧情。】 余耿耿:“说清楚点。” 【我负责维持剧情运转,及时矫正扭曲的剧情,现在请宿主立刻推进剧情!】 见宿主迟迟没有行动,机械声音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滋啦滋啦的电流声毫不客气地轰击着耳膜。 “……” 余耿耿沉默了片刻,咬着牙挤出一句话:“别电了,就知道让我推进推进的,你倒是说清楚,我的台词是什么啊!” 草,这个傻逼系统。 他在看小说的时候只顾着看渣攻贱受的爱恨情仇,炮灰角色们都是一带而过,根本没什么印象,他哪知道接下来原身会怎么做。 脑海里安静了数秒,系统001平板地叙述道: 【……余耿耿蹦起来一把推开余太太的手臂,指着余淮之的鼻子恶狠狠地叫嚣了一句,你给老子等着,说完拍拍屁股走出了余家大宅。】 余耿耿一脸血:“……” 59、第五十  100 九章 第二章 余耿耿果断地拒绝了系统的智障要求。 他这会终于想起来了原身在原书中扮演的角色。 一个酷爱作死的炮灰,在作死道路上一去不复返,用生命烘托主角受的美好干净。 剧情发展到现在,余家已经发现余耿耿不过是个被抱错的西贝货,在外面吃尽苦头的杜归才是那个货真价实的小少爷。 余耿耿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当天就跑去杜归面前搞事情。 当然,他连主角受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揪住了,五花大绑送至余家当家人余淮之面前。 余耿耿铁骨铮铮,就算是落得如此境地还在尽职尽责地发挥炮灰余热,死不悔改地叫嚣着他不会放过他们的。 余淮之如他所愿,连东西都没让收拾就让他滚了。 意料之中的,恶毒炮灰余耿耿的下场颇为凄惨。 虽说是个被抱错的假少爷,但好歹在余家这等豪门里养了这么多年,被赶出去后,竟然没有半点能力养活自己。 刚开始的时候,他过得不错,余太太对他尚有感情,舍不得他吃苦,经常背着余淮之偷偷塞钱,所以,他手头还算宽裕,整日声色犬马。 他不知道,与此同时,主角受杜归早就在余淮之的引领下,踏入了上流圈子。 至于昔日作威作福的余家二少,失去了余家和余淮之的庇护,算是彻底被踢出这个圈子了。 直到某日,余耿耿连常去的私人会所都踏不进去,他才开始有了危机感。 可惜,晚了。 以至于后来,处处碰壁的余耿耿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疯狂地针对杜归,固执地认为是他抢了自己的位置。 当然,他没有一次成功过。 甚至都不需要杜归亲自出手。 那几位把他捧在手心的大佬们,一人伸出一根手指头就把余耿耿按得翻不了身。 雪上加霜的是,余耿耿以前性子骄纵,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见他如今这幅光景,更是纷纷落井下石。 他因此误入歧途,染上了毒瘾,最终横死街头,死后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 见余耿耿跪在那里岿然不动,剧情推进系统的机械声音在他的大脑内叮个不停—— 【警告,请宿主履行炮灰职责,立刻推进剧情,否则将造成严重后果!】 想忽悠他去当傻逼,没门。 余耿耿嗤笑一声:“你说我是炮灰经过我同意了吗,抱歉,我这个人天生反骨,不喜欢被人操纵。” 【…………警告!…………警告!】 “别警告了,你要有本事就弄死我,大家一拍两散,不然就给我老实憋着。” 语毕,他不再搭理系统急促得快抽过去的机械声,深吸一口气僵硬地爬起来,双腿已经跪麻了,根本不听使唤。 眼前一花,他险些没站稳。 余太太对这个一手养大的儿子倒是一片真心,又气又急地扶了他一把:“让你和你大哥服个软没听见吗!” 余耿耿上辈子从来没有感受过女性长辈的关爱,一时之间没适应过来,身体比脑子更快地避开了她的手臂。 “耿耿……”余太太默默地收回手,神色看起来有些伤心。 余耿耿嘴唇动了动,正要解释些什么。 猝不及防间,小腿骨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他的身体失去平衡向下栽倒,膝盖狠狠地砸在地上。 “嘶——” 余耿耿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操,别说,有钱人家里的地板就是比普通人家要硬一些。 一旁的余淮之风度翩翩地放下腿,换了个姿势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声音不高不低:“妈,既然他不用你扶,那就继续跪着吧。” 余耿耿不喜欢以仰视的角度看人,像是低人一等。 他跟弹簧一样噌地蹦了起来,然后丧气地发现,自己就算站直身体还是比眼前的男人矮大半个头。 既然身高够不着对方,那就从气势上压倒他。 余耿耿半抬起眼皮,要笑不笑地看着余淮之:“大兄弟,偷袭可非君子所为,有本事咱们正面刚。” 要换在以前,有人敢这么偷袭他,他早就骂骂咧咧地上手了。 眼下莫名其妙地穿进了一本逻辑链崩坏的渣贱文里,这具身体又娇娇弱弱的,一踹就倒,谁知道后续会是什么情况,他决定还是先礼后兵。 闻言,余淮之眼眸微闪,难得正视了一眼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有点怀疑自己刚刚踹的不是他的腿,而是踹坏了他的脑子。 他从小在国外长大,以余氏集团接班人的身份接受最正统的精英教育,大学毕业后才回国。 他跟余耿耿确实没有什么兄弟情谊,他也不大看得上这个所谓的弟弟,烂泥扶不上墙的人物。 空有脾气,没有本事。 他一贯怕自己,今天倒是胆子挺大,一双眼睛神气活现地瞪着他,比漫天星辰还要亮。 余淮之决定再给他一个机会,淡声:“最后一遍,说说你想要什么。” 余太太欲言又止地看着这一幕,还是没说话,余淮之是她的大儿子没错,但他更是老爷子钦定的继承人,几乎没有人敢随意质疑他的意见。 何况,她在家里并没有什么发言权,平素很少掺和男人之间的事。 余耿耿扯开嘴角,笑容散漫:“什么都可以吗?” 余淮之神色淡淡,可随口说出来的话却透露出强悍的实力:“钱,房子,珠宝,权势,都可以,只有一次机会,你自己考虑。另外,我希望以后不要再从别人口中听到你和余家还有什么关联。” 眼看大局已定,余太太怕小儿子这个时候又犯倔,赶忙替他一口答应下来:“耿耿,淮之的一片好意,你就别推辞了,我看还是多带点钱在身上,安心一点。” 余淮之了然地点点头:“知道了,我会让秘书给你开一张空白支票的。” 语毕,便起身往楼上走,不打算再在以后无关联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慢着。” 余耿耿在身后喊住他,舔了舔嘴唇,表情颇有点神秘莫测:“我不要支票,我有其他更想要的东西。” ……哼哼,打了他就想走? 抱歉,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60、第六十章 第三章 余耿耿跟在余淮之身后进入二楼书房。 门没有关上,两个五大三粗的黑西服男人一左一右守在外面,看起来极不好惹。 余淮之连余光都吝于递给他,径直坐在书桌前翻阅公司文件。 他从余老爷子那接手余氏集团没多久,平日里公务繁忙,要不是余耿耿这次做得太出格了,又极其没用地被裴云旗的手下当场人赃俱获,他才没有闲工夫替他  101 擦屁股。 见状,余耿耿也不着急了,松散地靠在沙发上打量书房环境,甚至悠闲地拿起果盘里的桃子啃了一口。 男人背后的一整面墙壁上都摆满了书籍,室内的温度维持得恰到好处,透过敞亮的阳台纵观院子里的景观。 看得出来,这间书房的使用率并不高,仅仅是男人用来暂时办公的地方,书籍虽然都拆封过,但是过于干净整洁,完全没有留下阅读的痕迹。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眼看公务处理得差不多了,余淮之从文件堆中抬起头,淡淡地瞥了一眼少年,眼眸漆黑平静。 余耿耿把啃得干干净净的桃核扔进烟灰缸,支着下巴吊儿郎当地笑笑:“想好了,不过大哥,这样当众说出来不太好吧,要是被坏人听到了对我不怀好意怎么办。你也知道,离了余家怀揣重宝的我,完全是头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话落,他还毫不掩饰地看了看门口的两个保镖。 听到这充满暗示意味的话语,保镖们顿时脸色一黑—— 二少分明是在质疑他们的职业操守,真的是要走了都不忘坑人一把! 余淮之眼神里露出一丝不耐烦,手指敲了敲桌面:“我的人不会做出这种事,你尽管直说,不要浪费时间了,我很忙。” 余耿耿偏头一笑,却不肯松口:“大哥说的是,不过还是让他们把书房门关上吧,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些什么。” 余淮之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这个弟弟几时变得这么难缠。 他挥了挥手,让老林和王武关上门退远点。 雇主发话,保镖们纵使心里有什么不满,也只能一脸憋屈地服从命令。 为了避嫌,他们还特意往楼梯口走了几步,这下二少总没有话可说了吧。 “行了,现在可以说你的要求了。”余淮之扔开笔,缓慢地开口,眼神里满是警告。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余耿耿勾起嘴角,面上闪过一丝奇异的笑意,背着手迈步向前,软绵绵的拖鞋底摩擦过雕花地毯,发出细簌轻微的声响。 余淮之向来不太习惯他人的靠近,心中莫名涌起一阵不太好的预感,沉声说:“有什么话站在那说就可以了,不用走过来。” “好的大哥。”余耿耿忽的面色一变,大惊失色地指着他背后,“大哥……你背后……怎么有个没穿衣服的女人!” ……什么玩意儿,余淮之皱着眉头往后看去。 说时迟那时快,余耿耿从身后掏出一本厚厚的《大不列颠百科全书》,身手矫健地扑过去,抡起书就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砰地一声闷响,余淮之应声倒地。 为了保险点,余耿耿抱着书又往他后脑勺补了几下,确定对方没反应了,他才拍拍手,把书扔在一边。 实不相瞒,他一进书房就看上了这本百科全书,黑色质感的硬壳封面,厚实良心的印刷纸张,实在是杀人越货必备之良品。 他蹲在余淮之身旁,毫不客气地拍了两下他的脸。 别说,这人闭上眼,收起了那副高高在上波澜不惊的样子,还是看着挺顺眼的。 就是脑子不太好,想什么呢,书房里哪来的裸女,这么个不入流的障眼法都能骗到他。 要是余淮之这会醒着,一定会扭曲着一张俊脸为自己辩驳——在他周围的圈子里,大家就算有什么生死大仇,也不妨碍他们坐下来和和气气地吃个下午茶,哪里会玩这种下三滥的阴招。 也就余耿耿这个西贝货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 【世界线崩溃警告,系统命令宿主立刻放下手中的人,远离原书灵魂人物,完成炮灰使命,否则后果自负。】 剧情推进系统001号幽幽地出现了。 这一次,它的机械声音却很平静,仿佛在阐述一个简单必然的事实。 余耿耿无所畏惧:别耍嘴皮子了,余淮之算什么灵魂人物,我看原身才是,要不是有他的衬托,主角们之间哪来感天动地的虐恋情深。 【现在宿主什么也不做,立刻离开余家,我会让一切恢复正轨。】系统001号还没有死心,最后试图抢救一下歪曲的剧情。 余耿耿冷酷地表示:抱歉,这种垃圾剧情,崩溃就崩溃了吧,没什么挽救的必要。 很久之后,系统001才一字一顿地出声—— 【余耿耿,你会后悔的。】 嗯??按照原剧情走他才会真的后悔。 余耿耿不为所动,眼下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脚边失去意识的男人身上。 他一贯记仇。 踢他那脚的后果可是相当严重的,就算刷脸也行不通。 之前,他偷袭余淮之时稍微收了收力道,没打太重,男人应该不会昏迷很久。 想到这,余耿耿懒得再和系统扯来扯去,他得抓紧时间完成接下来的计划,被人发现不对劲就难搞了。 其实,楼梯口的保镖们听到了书房里隐约的动静,然而还没待靠近,里头就恢复了平静。 他们对视一眼,既然老板没有喊他们俩进去,就应该没出什么大事,免得进去了又要被二少不依不饶地诋毁一番。 可能在余家这个安全的环境,让保镖们放松了警惕,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老板这会早就哼都哼不出声了。 * 书房门突然推开一道小小的缝,里面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余耿耿咧着嘴对保镖们招了招手:“哎,对,就是你,你帮我拖个大箱子过来,记住,一定要大,我用来装要带走的东西。” 王武年轻气盛,情绪还是不如前辈控制到位,板着一张脸没好气地下楼了。 他办事很有效率,很快就找管家要了一个特别定制的大号行李箱来交差。 老林心眼比较多,试探性地问了句:“二少,我和王武力气大,要不要我们进去帮你装一下?” 余耿耿眨了眨眼,一脸不情愿:“干什么干什么,我就知道你们还是对我哥给我的宝贝念念不忘!” 老林笑了笑,没拦他,爽快地让开道。 半个小时过后,书房内传出一道响亮的告别声—— “大哥,我走了啊,咱们后会有期。” 里头顿了顿,又传出一个深沉含糊的“嗯”。 这下老林才算是放下心来,自嘲地摇了摇头,最近事情太多,他大概是杯弓蛇影了,就二少这么个人物能翻起什么大风大浪来。 余耿耿拖着个大箱子大摇大摆地走出书房,又动作利索地掩上了门,转过头扫了黑西服保镖们一眼,颐指气使地警告道:“大哥在处理公事,你们不要打扰他,我以后还会回这个家的,你们最好注意一点。” 老林和王武垂下头没吭声,豪门贵族间的纠葛,他们这种替人打工的还是少参  102 与为妙。 余耿耿憋着劲把行李箱又拽又拖地弄到了一楼,没让任何人帮忙,小心得不得了。 一旦有人凑上来要搭把手,他就气势汹汹地逼问他们是不是对他的东西图谋不轨。 这话一放出来,再也没有人敢上来帮忙了,就算心里真的很好奇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啊。 余太太没有出来送他,据说伤心得站不住了,见不得这种分离的场面,只让帮佣陈嫂偷偷给他塞了一张支票。 余耿耿推辞不要。 陈嫂也不肯收回去,哽咽着嘱咐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少爷以后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余耿耿想了想,罢了,还是先拿着吧。 余家老宅装有全球最新的安防系统,跟铜墙铁壁一样,只可惜,它只管进不管出。 余耿耿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把余家掌权人运了出去。 他站在铁门外,眯着眼睛望了望深沉的夜幕,很好,新的生活开始了。 与此同时,他没有注意到,系统001号在他的脑海里轻轻地叮了一声—— 【《强取豪夺:偷走豪门老攻的心》,世界线彻底崩溃。】 61、第六十一章 第四章 这是一栋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老式居民楼。 G市素有东富西贵南贫北贱之说,手表厂老小区正是位于城市的南边,这一片的居民楼都有年头了,住在附近的大多是些厂里的退休职工。 不少老头老太太虽说手头早已宽裕了许多,却不愿跟孩子们搬去那些高级公寓,主要还是舍不得老小区邻里一家亲的相处模式。 余耿耿打着哈欠推开单元门,一眼看到房东老太太正在楼下的篮球场上耍太极剑,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还特仙风道骨地穿上了一身纯白练功服,红色的剑穗衬得她精神气十足。 远远看去,颇有几分道门中人的意思。 大概只有他这个内行人知道,这不过是些空泛漂亮的假把式。 就算如此,也很够用了。 一堆老头子不着痕迹地围着老来俏的房东阿谀拍马,把篮球场上其他晨练的老太太们气得够呛。 余耿耿笑得不行,说起来这几招还是他教给这老太太的。 * 上个星期,余耿耿被赶出余家老宅,众目睽睽之下,他胆大包天地捎上余家大公子一块走人。 眼看着后视镜中的余家老宅越来越远,他懒散地坐在出租车上,考虑到底去哪里落脚。 “东富”和“西贵”两个方向首先排除,花销太大,光房租、吃喝这两项就是大头。 余耿耿不打算动用余太太给他的那笔钱,一旦兑现,余家的人肯定马上就要顺藤摸瓜摸过来了。 “北贱”那边他倒是很熟。 每座城市都会有这样的黑暗角落。 记忆中充斥着狭窄逼仄的小巷子,闭着眼走一步都能踩中腐烂发臭的垃圾。 小时候他每次回家都是憋着气闷头跑过去,无论碰到什么都别停下,不然下一秒就会有不明液体从半空中兜头浇下。 天空总是雾蒙蒙的,密密麻麻的私拉电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仿佛生来就是阴沟里的老鼠,却羡慕外面的五光十色。 走出去的人往往再也没有回来过。 余耿耿也不例外。 “师傅,你先往南边开吧,我要找个地方住。” 相比之下,“南贫”倒是最好的选择,就是不知道余大公子能否适应普通人的生活。 他回头望了眼后备箱位置,转过头来轻轻扯了扯嘴角。 司机惊讶地扫了眼他的穿着打扮,知道这是个不差钱的主,心里虽有疑问却没说出来,而是识趣地换了个话题:“小兄弟,你放心,我跑车是出了名的平稳,不会颠坏你的箱子的。” 余耿耿严肃地说:“那不行,我就喜欢坐颠簸的车,你越颠我越舒服。” 司机:“……”他跑了几十年的车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无理要求。 * 夜幕幽深,这个点了,路上没有几辆车,出租车毫无阻挡地在道路上行进。 离目的地还远,司机无聊忍不住搭话:“小兄弟,你是不是练过几招啊,那么大的箱子我看着都沉得够呛,你居然能面不改色地搬起来。” 余耿耿笑笑:“谈不上练没练过,都是为了生存。” 他上辈子也有一张好皮相,在灰暗的小巷子里,随着年岁渐增越来越显眼,如同淤泥中盛开的花。 漂亮当然是好的。 只是,有些时候却会成为噩梦般的灾难。 总有些人喜欢摧毁漂亮的东西。 所幸,他运气不错,碰到了个开黑市拳赛的老板,他为他卖了两年命,等他从黑市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能伤害到他了。 见司机神色探究,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余耿耿阖上眼,垂着头摆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强行打断了司机的畅谈兴致。 他确实有些困,接管这具身体前不知道原身曾经受过什么罪,身体每一寸都在隐隐作痛。 尤其是两个膝盖和之前被踹了一脚的小腿骨处,不小心磕碰一下都会疼得冒冷汗。 想到这,余耿耿冷冷一笑—— 你送我一记谭腿,我就还你闷头一击。 再公平不过了。 * 余耿耿最后选择在不起眼的手表厂老小区下了出租车。 这儿的环境虽然老旧了点,但还能接受。 最重要的一点,余家的人肯定想不到,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二公子,竟然会纡尊降贵住在这种平日里看都不看一眼的破地方。 小区的保安亭形同虚设,里面只有个须发花白的老保安,躺在椅子上睡得正香。 于是,余耿耿堂而皇之地拉着行李箱走进去考察环境。 箱轮滑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传得很远。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他打开行李箱看了一眼,男人还没有醒过来,也有可能是半途醒过来又被颠晕过去了。 余淮之紧紧闭着眼,头发凌乱脸色苍白,长手长脚都蜷缩在一起,看着很是委屈。 他重新把行李箱拉好,仁慈地留了个空隙供男人换气,要是一不小心把绑架升级成了过失杀人就不太妙了。 小区里绿化做得还不错,基础生活设施也挺齐全的,旁边隔着两条街就有个小超市。 余耿耿颇为满意。 探查完毕,他往小区大门走去,打算先找个地方将就一晚,等白天再来问问有没有谁家房子出租,租到房子后再到附近找找适合他的工作……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迫切地提上日程了,这具身子骨被养得太娇弱了,他总觉得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 这样可不行,要多练练。 余耿耿的做人原 103 则:没有什么事是拳头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打一次。 脑子里正盘算着以后的计划,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个醉醺醺的大汉挡在他前面。 其中一个不怀好意地笑道:“你哪位啊,半夜不睡觉,跑我们小区来逛,我看八成是个上门蹲点的小偷。” 大半夜的,余耿耿不想惹事,拖着箱子绕开他们。 另一个醉汉紧随着往旁边挪了几步,嘴上呼呼喝喝:“干什么干什么,往哪里跑,是不是被猜中心虚了。” ……看来躲是躲不过了。 余耿耿站在原地撑着箱子提手,半抬起眼皮,懒洋洋地说:“那你们说说,怎么样才能让开道。” 醉汉甲恶狠狠地威胁道:“废话少说,箱子留下来,我们就放你走!” 他们从进小区就跟上这小子了,在这片儿难得看到一个穿得人模狗样的,身边的箱子里面也不知道装些什么,肯定要敲一把。 “不行!”醉汉乙眼神粘腻地扫遍余耿耿周身,在他脸颊、屁股、腰身三个位置反复滚了好几次,嗓音发紧,“依我看,不仅箱子留下,人也要留下来。” 作为风月老手,他光瞅这身段就知道极品,怎么舍得放过。 余耿耿几乎要被气笑了,抢劫箱子也就罢了,他顶多殴打他们几拳意思一下,但涉及到自己的屁股,性质可就严重得多。 看来,今天,他要教这两个小混混好好做人了。 62、第六十二章 第五章 住在手表厂老小区一楼的刘老太太晚上一向睡得很浅。 大半夜的,她迷迷蒙蒙间听到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还有点耳熟。 小区年代久了,平时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最近更是连路灯都坏了,很久没人来修。 刘老太太放心不下,戴上老花镜,穿上衣服,打着电筒出了家门。 穿过篮球场,她眯着眼睛隐约看到前面立着几道影子,连忙大声喊道:“是谁!” 那边的影子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便传来一道感激涕零的哭腔—— “哎,刘老太!!是我和德子两个,住您隔壁楼的!” “您来的太是时候了!” 刘老太太慢吞吞地走过去,心里还在疑惑,德子和大军不是小区里出了名的小混混,几时对她这么热情了,简直比看见亲妈还要亲。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小区里乱晃,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个点两人应该是刚喝完酒回来,她板着面孔走近,却看到平日浑不吝的混混们此时规规矩矩地贴墙站着,一动不敢动,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他们旁边还有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少年,一脸无辜地朝她看过来。 刘老太太一看这情况,顿时就明白了,她是听说过大军那人的鬼毛病的,见到好看的小男孩就走不动道,这次怕是又犯病了。 就是有一点弄不明白,怎么少年看着没什么大碍,倒是大军两个鼻青脸肿的,基本上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刘老太太犹豫:“你们怎么回事?” 两个人高马大的小混混抱在一起,呜呜咽咽不敢出声,余光小心翼翼地瞟向余耿耿。 余耿耿坐在行李箱上,托腮坏笑:“没什么,萍水相逢,我看这两位好汉骨骼清奇,便教他们一个人生道理。”他转头看向他们,眼神威胁,“是这样吗?” 小混混们强忍住泪水,猛点头:“是是是!” 刘老太太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什么道理?” 小混混们悲愤交加:“错了就要认,被人打要站好!!” 血泪教训告诉他们,这个少年简直就是魔鬼。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就逼着他们站在墙角罚站,身子稍微晃一下,下一秒一记铁拳砸脑袋上,几拳下去,整个人都肿了一圈。 对他们来说,突然出现的刘老太简直就是来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瞅瞅,连手电筒都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刘老太太挥挥手:“行了行了,天都快亮了,赶紧各回各家。”她又看向余耿耿,“还有你,你住哪的,怎么大半夜进我们小区?” 余耿耿垂下眼,平静地说:“我家人刚把我从家里赶出来了,没地方住,到处逛逛。” “哎哟。”刘老太太顿生同情,无家可归就罢了,还碰上德子和大军这两个混蛋玩意。 她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握住少年冰凉的手,“别怕啊,先在我家将就一晚,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围观中的小混混们:“……” 活菩萨你倒是擦亮眼睛看看这个魔鬼的真面目啊! 余耿耿笑得很灿烂:“真的吗,那可要多谢老太太您了。” 刘老太太领着他往自家方向走去,嘴上絮絮叨叨:“这有什么,我家房子多得很,就是没人住……” 德子和大军两人站在原地,默默看着这老太太引狼入室,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彼此搀扶着飞快地溜了。 * 刘老太家里房子确实很多。 她是G市本地人,从祖辈开始就扎根在这座城市了,赶上了买房大潮。 后来有几处房子还拆迁了,钱就更多得用不完了。 经人指点,她担心钱留在手上会贬值,干脆统统买了房子,光手表厂小区里面就有三套,除了一套自住,其他所有的房子都用来放租。 前两天正好有个租客退房,她现在带他去住的就是这套,家具摆设都一应俱全。 闻言,余耿耿双目放光:“老太太,我准备在这住一段时间,你看空着也是空着,干脆租给我怎么样?” 刘老太太说:“你一个人住啊?” 余耿耿放下行李箱,打量着房间里的环境,嘴上跑火车:“我还有一个哥哥,他住院在,治不好,家里人也不要他了,我明天就去医院接他回来。” 刘老太太叹气:“你们家人怎么回事,太狠心了。” “也不怪我妈。”余耿耿嘿嘿一笑,编得格外带劲,“继父觉得我们兄弟俩是累赘,身在屋檐下,我妈也是没办法。” 刘老太太听得一愣一愣:“……这也难怪,估计你妈心里挺难过的。” 一顿家常拉下来,最后,余耿耿成功以上任租客一半的价格拿下这套房子。 刘老太太没让他立刻就交租金和押金,只是说等他手头宽裕些了再给吧。 余耿耿有些感动,对于他这种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人,善意向来弥足珍贵。 临走前,刘老太太回头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轻声道:“我有一个不太中听的要求……” 余耿耿:“什么?” 刘老太太说:“这房子你和你哥随便住,有一点,你要觉得你哥不太对劲了,就赶紧送他去医院,别在屋里送他走。”说完,就  104 头也不回地跑了。 余耿耿有些想笑,适才翻涌的感伤情绪一扫而空,这老太太,鬼精鬼精的,担心屋里死人会贬值,又不好意思直说。 房子解决,生存问题就搞定了一半,关于找工作的事他也已经有思路了。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是时候把余大公子搬出来透透气了。 余耿耿把行李箱平放在客厅中央,拉下拉链缓缓打开盖子,却没想到猝不及防间四目相对! 里面的男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死死地盯着他,漆黑的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和熊熊燃烧的愤怒。 哦豁,这下难搞了,余耿耿的笑容有点僵硬。 63、第六十三章 第六章 余淮之是在后脑勺的剧痛中醒过来的。 其实,早在之前余耿耿第一次打开箱子的时候,他就隐约恢复了意识,只是昏昏沉沉睁不开眼。 黑暗中,他察觉到自己被装在一个狭小·逼仄的方形物体内,并且这个物体还在以缓慢的速度持续移动。 他的脑袋时不时就会撞到内壁,疼痛在同一位置反复叠加,这也是促成他意外醒来的最主要原因。 换句话说,余淮之是被活活颠醒的。 胸膛起伏不定,轻微的喘息声中,他终于想起自己昏迷前最后的画面,停留在余耿耿那张惊慌到略显浮夸的面容上。 ……一时之间,受到愚弄的负面情绪纷涌而至。 他咬着牙思索了片刻,断定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犯罪计划——余耿耿为了报复余家,联合其他人一起绑架了他。 唯一想不明白的是,这群人是如何逃过严密的安防系统,把他从老宅里偷运了出来。 算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没必要再过多纠结。 余淮之沉下脸,决定等他回去后就让助理去收购提供这套垃圾系统的技术公司。 他没有轻举妄动。 像他这种豪门贵公子,多多少少都接受过类似情况的应急训练,在没有彻底摸清自己的处境之前,不要和绑匪撕破脸皮,毕竟没有什么比他本人的性命更重要。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余淮之冷静地听到余耿耿被人拦路劫财劫色…… 冷静地听到这个他从来没放在眼里的弟弟三下五除二就把小混混们制服…… 冷静地听到这人对着老太太讨巧卖乖,轻轻松松就把房租价格砍到了一半…… 冷静地听到—— ……抱歉,他实在冷静不了了。 任何一个人在别人口中听到自己久病不愈即将撒手人寰,可能都没办法保持理智。 好在,余淮之忍辱负重地憋屈了这么久,也算是勉强有所收获—— 结论比想像中还要匪夷所思得多,他怀疑余耿耿可能根本就没有同伙,单枪匹马地就把他这个大活人从余家老宅里绑了出来。 余淮之:…… 他养的保镖们果然是一群废物。 * 箱盖掀开,眼里重现光亮的那一刻,男人抓住空隙,一个翻身滚出了箱子,利落地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余耿耿,目光中满是杀意和戾气。 有记忆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相比之下,余耿耿的反应则要平淡许多。 “现在不在你的地盘了。”他撩起眼皮,语气平静,“你再打我,我会还手的。” 余淮之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泛出一丝冰冷的笑意,眼神嫌恶地吐出两个字:“就你?” 余耿耿耸耸肩:“我建议你还是老实点,像你这样的公子哥儿,我一拳下去可能要哭很久。”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余淮之,堂堂余家大公子,天之骄子,自小习惯了他人的逢迎讨好,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 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他攥紧拳头扑过来。 原以为眼前这个瘦削单薄的少年会如预料一样倒下,没想到,少年轻而易举地架住了他的手臂,同时肩腰灵活地旋转,双腿屈膝蹬地。 下一秒,余淮之眼前景象变换,他被一个无法阻挡的可怕力道掀翻在地,半个身体摔得近乎麻痹,停顿了数秒之后,剧痛才如潮水一般攀上后脊背。 余耿耿把他的双臂反扣在背后,牢牢压在他身上,凑近笑道:“大哥,承让了。” 余淮之忍住剧痛,挣了一下没挣脱开,英俊的面容一阵扭曲,抿唇道:“再来!” 余耿耿挑眉,看他的眼神很奇异:“不好意思,我不是诸葛亮,不做七擒七纵的苦差事,你就老实呆着吧。” 他从箱子里翻出一根绳子,以眼花缭乱的手法在余淮之手腕处绑了个战术绳结。 余淮之恨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却毫无办法。 以前他闲暇时也会跟着保镖们对打,总是能略占上风,他一直以为,他的身手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拿下个普通人没什么问题。 余耿耿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安慰道:“大兄弟,你别怀疑人生,你的身手也算可以了。只不过,我们俩不是一个路子的,你有保镖教练陪你打,和和气气点到为止,甚至他们可能还要放一下水。” “……而我的身手,是在生死相搏间练出来的。” 那一瞬间,余淮之觉得余耿耿脸上的表情陌生到可怕。 趴在冰凉的地板上,浑身上下隐隐作痛,他突然想起余耿耿跪在余家老宅的大厅里,朝他望过来的画面。 如今两人正好交换了位置。 他没有再开口,眼神像刀子一般冷冷地睨着少年。 纵使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也丝毫不能减损他余家掌权人的威势。 余耿耿从他背上下来,一屁股坐在他面前,手揉了揉肩膀:“这次把你顺出来确实是我一时冲动,现在放你回去,你肯定不会放过我。这样,我们约法三章,你就在我住半个月,我们好好相处,等你消气后就一拍两散,咱们放过彼此可以吗?” 余淮之眯起眼冷笑一声,其意味不言而喻:……你做梦。 余耿耿有些头疼,在别人地盘还敢这么横的,余大公子大概是头一个,不愧是原书灵魂人物。 罢了,他拖起男人的腿往卧室方向走去,中途磕磕绊绊地撞到了不少家具,余淮之都咬紧牙关,吭都不吭一声。 还挺倔的。 余耿耿扯出个坏笑,把他往床上一丢,自己也跟着往上一躺:“大兄弟,看来今晚不是聊天的好日子,我累了需要休息一下,你自便吧。” 短短一晚上,就接连打了两场架,这具娇生惯养的身体显然已经承受不住了,膝盖关节处就跟生锈了一样不听使唤。 等明早起来,身上还不知道要怎么疼…… 余耿耿阖上眼没多久,余淮之便听到身边人传出的轻微鼾声。 他简直气得 105 想笑,老宅那边应该已经发现他被人偷走了,不知道闹成了什么样子,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能坦然睡下。 他难道没意识到自己捅了多么大的娄子么。 余淮之艰难地翻了个身,死死地盯住少年的脸,似乎想用炙热得快冒出火星子的目光,把他烧穿。 只可惜,眼睛都瞪红了,少年依旧纹丝不动,睡得格外香。 他其实有办法联系得上老林他们,左手腕的手表装有一个报警装置,只要按下按钮,立刻就能把自己当前位置信息发到指定接收人手上。 但是,不知为何,余淮之并没有按。 64、第六十四章 第七章 跟余淮之料想的一样,余家老宅这边确实闹得翻了天。 最开始发现不对劲的人是余淮之的工作助理陈杰。 一个月前,余家二公子和他那群狐朋狗友在南昆山飙车出了点小车祸,是他去处理的现场。 偏偏为余家服务的家庭医生那几天正好出国参加研讨会去了,陈杰不敢耽搁,赶忙把骂骂咧咧的余耿耿送去了市中心医院。 医院接到通知后严阵以待,虽说病人只受了轻微擦伤,送来时伤口都险些自行愈合了,医生们还是小心翼翼地把他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 没想到,这一检查,就查出了一个惊天秘闻—— 余先生余太太都曾经在这家医院就诊过,所以档案室存有他们的基本身体数据,夫妻俩都是B型血,而这位头一次来的余二公子,竟然是绝不可能出现的AB型。 存档的医生对比了一家人的数据后,觉得这事不好办,于是偷偷摸摸地去找院长,进办公室后第一件事是锁门关窗,然后把手上的档案往院长面前一摆,眼睛锃亮地看着他。 院长毕竟是过来人,扫了一眼就懂了,摆摆手让一脸八卦的医生出去。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陈杰找了过来,告知了这件秘闻。 语气非常之含蓄委婉,并着重强调了一番——请阁下放心,市中心医院向来恪守职业道德,所以余先生可能被余太太戴了绿帽子的事,我们是绝对不会传出去的。 陈杰搞明白事情原委后也是脸色大变,惨白着一张脸向余淮之报告了这件事。挂完电话后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知道得太多而丢了饭碗。 消息传开后,余家很是乱了一阵,直到查出余耿耿和余父余母都没有血缘关系,这才消停下来,最起码余先生头顶的绿帽子没有了。 那问题就来了,真正的余家二公子在哪里? 余淮之脱不开身,吩咐陈杰彻查真相。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陈杰领着秘书团不眠不休地翻阅二十二年前的资料,走访知情人士,最终不负重托,圆满完成任务。 原来当年身怀六甲的余太太陪同余先生下基层监督地产项目,没想到遇到了山洪,余太太受惊被紧急送往当地医院。 小城市医院人手不多,偏偏又赶上了天灾,负责的护士在慌乱之下,不小心把同时进产房的两位孕妇搞混了。 清脆的啼哭声中,余太太一行人被借调来的直升机运回G市,与此同时,杜家也赶来医院接人出院。 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走向截然不同的人生。 知道抱错孩子的人家就好办了,陈杰顺藤摸瓜地找到了老板的亲生弟弟,巧的是,杜归正好就在G市。 他把杜归的联系方式和地址等资料全部整理好,恭敬地递给了余淮之。 余淮之沉默地看着照片里抿着嘴微笑的清秀少年,没有告诉余父余母已经找到人的消息,准备单独去见一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生弟弟。 结果,不知道余耿耿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抢先一步去找了杜归,想要威胁他一顿,顺便把他赶出G市。 正因为如此,余淮之才一怒之下决定立刻把他撵出去,并且把杜归接回余家老宅住。 * 余氏集团,顶层。 “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陈杰合上手机,推开办公室的门,屋内空无一人,不过短短半天办公桌上就堆满了亟待批阅的文件。 他皱着眉头把手上这份合同也放了上去,心里有些疑惑,一贯勤勉的老板怎么今天迟迟没有来上班,按理说,以这位的手段,一个晚上也该让二公子得到教训了。 想到下午还有一个跨国会议不能耽搁,陈杰决定亲自去余家老宅一趟。 于是,老宅里的人这才知道大事不好。 也不怪保镖们,余淮之工作时严禁别人打扰,一个人在书房呆到半夜是常有的事。 昨晚,老林他们以为又有什么紧急工作,再加上老板毕竟在自个家里,他们也没多想,后半夜就各自回房睡了。 等第二天早上再去书房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人了,他们还以为余淮之早早地去公司了,哪里能猜到这么个大活人竟然会在他们眼皮底下被顺走了。 书房只有两个人进去过,大摇大摆走出余家的余耿耿成了唯一嫌疑人。 监控室里,王武让饶有兴趣地看着屏幕,嘴上啧啧称叹:“操,真没看出来,二公子还能有这身手,稳准狠,一击命中,跟个小豹子一样。” 老林看了眼手机,皱着眉头没有说话,电话打不通,都这个时候了老板还没有把定位发给他,可能处境非常危险。 王武知道他心里在烦什么,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我查过了,老宅周围没有人接应,二公子不是预谋作案,老板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说不定他在外面玩得正欢自己不想回来呢。” 老林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手指警告地点了点他的脑袋,打开一个名叫“老板在上”的微信群,简短地说明了情况—— “监控看了,是二公子做的,你们多留意下东边和西边的消息,以二公子的性格,往这两边跑的可能性很大。” 下面一连串的收到。 有个新来的保镖弱弱地问了句:“林哥,我有个问题,老板怎么会被二公子那只瘦鸡撂倒的?” 老林沉默了一会,回复道:“别问,问就是不想干了,再问直接走人。” 好奇得不行的众保镖们:“…………???” 另一边,余家的人马把G市东边和西边掀了个底朝天的时候,余耿耿和余淮之两个人正在因为吃饭这件小事做生死决斗。 65、第六十五章 第八章 报复一时爽,后果火葬场。 余耿耿这两天过得颇有些焦头烂额。 他很少和这种豪门贵公子单独相处这么长时间,没想到会这么难搞。 上辈子,生活在贫民窟里的人身上都具有  106 同样的气息,说直白点,就是简单粗暴,凭实力说话。他们没那么多精力去勾心斗角,光是活下来就很困难了。 余淮之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明明身为俘虏者,却丝毫没有低头做人的意思。 此刻的他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客厅中央唯一的沙发,视线牢牢地盯着正在收拾屋子的少年身上,眼神变得又深又沉,不吵也不闹。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余耿耿,看到他心里发慌。 “……” 忍无可忍之下,余耿耿紧了紧拳头,阴声道:“你有没有看过动物世界?” “什么?” “动物的生存法则有时候也适用于人类社会,里面有一条我印象很深刻,千万不要和更强大的野兽对视,不然他就会扑过来咬你。” 两人静静地对视数秒后,余淮之摸了摸脖子,从善如流地转开视线。 余耿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收拾一下,陪我去菜市场。” 虽说余淮之目前还没有表现出想要主动逃离的意思,但他还是不能放松警惕,谁知道这厮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就等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反咬一口。 以防万一,他决定抓着这位大公子一起去买菜。 * 晨光熹微,秋日的风夹杂着丝丝凉意。 附近的居民大多是退休的老头老太太们,这个点菜市场里早已挤满了人,人头攒动,人声喧哗,空气中混合着淡淡的鱼腥味,不大好闻。 余淮之站在市场大门处,面色有些犹豫不定。 他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有助理负责他的生活起居,回到国内就更加没有这个机会了,堂堂余家的大公子怎么可能去买菜。 “走啊,愣着干什么。” 余耿耿要笑不笑地瞥了他一眼,捏住他的手腕一起进去。 余淮之愣了愣,觉得哪里不对劲,随后就被迎面而来的喧嚣热闹吸引了目光,一时之间竟也忘了挣开,就这样任他牵着往前走。 余耿耿没再搭理他,撸起衣袖摆出要大干一场的架势,上辈子,他独自生活的时间很长,买菜做饭这种事对他来说就和呼吸一样平常。 他眼尖地喝住了无良老板的行为:“哎哎,不要那块肉,一看就隔夜了,老板你不要欺我面生啊。” 老板讪讪一笑,给他换了块肉。 余耿耿心安理得地让他装了两根骨头作添头,转手就把袋子给了身后的公子哥儿。 “……” 余淮之顿了顿,还是接了过来。 一路上,他看着余耿耿开开心心地从一个摊位逛至另外一个摊位,熟练地挑拣菜品讨价还价。他有一种错觉,仿佛回国后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那几年,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在他印象中,余耿耿总是当着他的面畏畏缩缩,背地里却仗着余家二公子的身份日天日地,是他最讨厌的那种纨绔子弟。 可眼前这人却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扯嘴笑的样子有些得瑟也有些狡诈,一点儿都不讨人厌,浑身上下充满矛盾,却很吸引他。 余淮之眼底闪过微微的困惑。 “哟,小余,过来买菜啊。” 房东刘老太太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闪闪发光的余耿耿,挤过来跟他热情地打招呼,视线转到他身边的男人身上时停留了会,“这位是……” 男人穿着件简单的白衬衫,眸色淡淡地看着她,身上的气息与市场格格不入,逛个菜市场像是来巡视自己的领地。 余耿耿把余淮之往身后扯了一把,面不改色地说:“我哥,前儿晚上跟您说的那位。” 他又悄悄捏了捏余淮之的手心,侧过头暗示他,“这是我们房东老太太。” 余淮之纡尊降贵地点点头:“你好。” 刘老太太恍然大悟,想起来他是谁,笑道:“你们哥儿俩长得可真好看——”话音还没落下,她的目光落在两人紧紧相握的双手,不吭声了。 余耿耿连忙上前两步,凑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一大早闹脾气了,没人牵着不肯走。” 刘老太太懂了,心情复杂地啧了几声,难怪家里人不肯要,原来是个脑子有病的。 她假装不经意地又看了男人好几眼,越看越可惜。 双方告别后,余淮之面无表情地盯着余耿耿的眼睛,沉声:“你跟她说什么了,这老太太为什么会用看弱智的眼神看我?” 余耿耿勾起嘴角坏笑,顺手从袋子里掏出一个苹果堵住他的嘴:“饿了吧,先吃个苹果垫垫胃。” 余淮之垂下眼,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没再紧追不放,拿起苹果慢慢地啃了起来。 * 两人提着一大堆战利品往小区方向走去。 进了家门,余耿耿嫌弃地松开热出汗的手心,不再管余淮之,他爱干什么干什么,只要不出这个家门就行。 余淮之这才意识到,刚刚一路上他竟然一直和余耿耿十指相扣,难怪来来往往的人看他们俩的眼神很奇怪。 几个背着书包去上学的小女生碰到他们后,还一边捂着胸口嗷嗷叫,一边尾随了好一段路,最后看时间不够了,就冲着他们遥遥地喊了句“要加油噢”。 “……” 余淮之靠在沙发上,望着自己的手心沉默了,觉得空落落的,这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的温度,还有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像是冬天的火炉,暖融融的。 余耿耿在厨房喊他:“哎,大少爷,还不过来搭把手。” 余淮之回过神,起身走了过去,倚在厨房门框那岿然不动,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余耿耿拧着眉看他。 余淮之淡声解释:“君子远庖厨。” 余耿耿把菜刀往菜板上一敲,什么君子不君子的,在他这行不通,脸上阴阴一笑:“不干活的人没有饭吃。” 十分钟后。 余淮之已经能够在余耿耿的指导下磕磕绊绊地给他打下手。 就这样,余耿耿还嫌他碍手碍脚,不满地抱怨:“太慢了,活又烂,我要是饭店里面的大厨师,早就把你这样的小工给开除了。” 他最后还是没忍住,把余大公子赶了出去。 余淮之无事可干,依旧倚在门口看他做饭。 余耿耿身上穿的还是那天赶出家门时穿的黑T恤,垂着脑袋没什么表情地切着土豆片,嘴唇微微抿起,眼神颇为专注。 余淮之恍惚地想,可能是余家老宅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的原因,这一刻,他竟然在这个简陋的厨房里感受到了家的味道。 余耿耿被厨房里的热气熏得一脑门的汗,他随手撩起衣摆擦了擦额头,大半截白皙的腰露了出来。 余淮之的目光不自觉地移了过去。 在生意场上,难免有逢场作戏的时候,底下不少人揣摩他 107 的喜好给他送美人,男的女的都有,他基本上都拒了,没什么意思。 只有极亲近的人才知道,余大公子好细腰。 66、第六十六章 第九章 余淮之还是第一次这样认真打量余耿耿。 他微微眯着眼,盯着少年的腰,眼神比黑雾还要沉。 余耿耿在余家着实被养得不错,该瘦的地方瘦,该长肉的地方也刚刚好。 腰身线条匀称,臀部上方还长有两个微微凹下去的腰窝,看起来没什么威胁,还很好搂的样子。 只有他这个受害人,切身感受过这幅瘦弱外表下潜藏的可怕力量。 余淮之忽地想起了希腊神话中蛊惑人心的海妖,就跟眼前这人一样,用最美丽的外表做最残暴的事。 他漫不经心地搓了搓手指。 烟瘾有些犯了,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余耿耿放下衣服,对背后颇具压迫感的视线似有所察,偏头看了男人一眼:“怎么了?” 余淮之板着脸看他,好半天才开口,声音略显冷淡:“……把衣服穿好,衣不蔽体像什么样子,余家的规矩是这样教你的么。”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厨房,长腿迈得又快又急。 余耿耿愣住了,无辜地眨了眨眼:这位公子哥儿又犯了哪门子毛病,两个大男人在家里还讲究这么多?? * 不多时,余耿耿把做好的四菜一汤摆上了饭桌,取下围裙扔在一边,一边咕咚咕咚地灌水,一边不耐烦地踹了余淮之一脚:“愣着干什么,去盛饭啊,端端正正坐在这,是等着谁伺候呢。” 余淮之这次倒是很识趣,没有反驳就直接去厨房帮忙。 余耿耿松散地靠在椅子上夹菜,吃了半天才发现对面的男人一口没动。 他挑眉笑笑:“不要告诉我,你这么大了还挑食?” 余淮之支着下巴,目无表情地看向他:“你误会了,我一般很少吃这种看起来都没有营养的食物。” 作为余老爷子指定的唯一继承人,他从出生时就配了专门的营养师,负责他每天的饮食搭配,清淡又健康。 桌上的每道菜,不说其他的,光是辣椒就严重超标了。 余耿耿简直要气笑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老哥,别这么早下定论,要不先尝一口?” 余淮之很有原则地拒绝了他:“抱歉,按照食谱,我今天的午饭应该是蒜蓉西兰花,蔬菜粥——” 话音未落,一块又香又辣的干煸肉被余耿耿用筷子夹着,粗暴地塞进了他嘴里。 酥脆的边角处与舌头接触的一刹那,余淮之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很辣,也很好吃。 辛辣味直冲喉咙,他后知后觉地呛咳了几声。 “香不香?” 余耿耿看到男人被辣得眼眸湿润却故作镇定的可怜样,笑得不行,脸上不动声色地说,“再尝尝别的,能不能活得放肆点,连吃个饭都规规矩矩按部就班的,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余淮之淡淡地嗯了一声,安静地端起了饭碗。整个用餐过程中,姿势非常符合贵族标准,就是喝水喝得有点勤。 余耿耿慢悠悠地喝了口鸡汤,心说,果然没有一个人能逃脱真香定律。 * 吃完饭是余淮之收拾的残局。 打扫完厨房后,他忽然拦住余耿耿,当着他的面扯开领口撸起袖子,眼底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要不要来点饭后娱乐活动。” 余耿耿脸都吓白了,惊恐地看着他:操,书里怎么没有说余家大公子也有搞男人的癖好!? “干不干,一句话。” 余耿耿委婉地表示:“大哥,那什么,虽然我长得不错性格又好,但是山鸡哪能配凤凰呢……” “……” 余淮之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道:“上次我在箱子里憋久了状态不好,实力没有完全发挥出来,今天再打一场吧。” ……妈的,原来是这个意思,早说啊,吓他一跳。 余耿耿长出了一口气,活动两下筋骨,猛地欺身而上,三两下就把高他半个脑袋的男人摁在了地上:“服不服?” 余淮之肯定是不服的,恼火地道:“你不讲规矩,偷袭!” 余耿耿轻笑了声,拍拍他的脸:“你当这是奥运会比赛呢,我们是不是还要鞠个躬才动手啊。” 他松开手起身,准备去洗澡,却发现步子迈不开。 低头看去,余淮之躺在地上翻了个身,捏住他的脚腕不放,咬牙沉声:“再来。” 余耿耿略施巧劲就挣开了他的桎梏,叹了口气,缓声说:“我累了,明天还有事,没工夫陪你找乐子,下次请早吧。” 余淮之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没再吭声,眼神中似乎又多了些别的东西。 * 余耿耿简单地冲了个澡,出来时看到余淮之还赖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钱人的世界总是格外难琢磨。 他没搭理这厮,径自去检查了一遍门窗,看到全都锁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安心上了床。 余淮之从地上爬起来,拿着换洗的衣服也进了浴室,雾白的热气还未彻底散去,镜面一片模糊。 他擦完镜子正要脱衣服,余光瞥了一眼后却愣住了。 镜子里的人很陌生。 可能是刚刚进行了一番激烈运动的原因,男人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有些活气,就连脸颊都染上了一层薄红,眼神灼灼,带着残留的情绪。 看起来倒是难得与他的年龄相符。 余淮之以余家继承人的身份活了二十五年,从有记忆开始,就时时刻刻谨记自律两个字。 外人都道余家大公子是圈子里同龄人的标杆,为人处事城府颇深,冷静理智到像一台机器,从不行差踏错半步。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活得有多累。 余淮之伸出手指碰到冰凉湿滑的镜面,低声笑了下,“活得放肆点么……” 67、第六十七章 第十章 余淮之与余耿耿在出租房里贴身肉搏的时候,全然忘了自己当初与杜归之间的约定。 灯火通明的余家老宅。 一个白皙清秀的青年站在大门前,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按响门铃。 没有人回应。 杜归茫然地往里面望了望,夜色渐深,什么也看不清楚。 铁门忽然缓缓拉开,不远处有车灯亮起,由远及近,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往这边疾驶过来,一个利落的急刹车,停在了他身边。 车窗缓缓降下,保镖老林探出头来,用审视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顿了几秒后才说:“上车吧,我带你进去。” 杜  108 归仰头凝视着他,小声道谢。 一开车门,三个人高马大的精悍男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眼睛直冒绿光,上下打量着这个传闻中老板的亲弟弟。 杜归犹豫了会,还是爬了上去,屁股局促地在座椅上只沾了个边。 老林警告地扫了王武他们一眼,没说什么,发动车子。 车内一时陷入死寂。 杜归抠了抠手指,主动开口打破了僵局:“请问余淮之先生是住在这里吗,一位叫陈杰的先生给了我他的地址和电话,可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余先生。” “……你知道你的身份了?” 老林抬头从后视镜里观察着青年,眼神澄亮,笑容温柔内敛,虽然已经极力地强装镇定,但是微颤的手指暴露了他此刻紧张不安的心情。 看得出来,这位与二公子是完全相反的性格,标准的良好市民。 唯一一个比较想不通的地方,根据陈助理在群里上传的资料来看,杜归生活拮据,大学毕业后就进入了一家小公司工作,拿着几千块的工资,前不久更是辞职了。 按照他的条件,怎么会穿得起高端设计师私人订制的衣服。 老林眼睛很利,一眼就瞟到了杜归无意识露出来的袖标,这个图案他在老板的衣服上也看到过。 王武曾经跟他吐槽说,这么一件不起眼的衣服,就抵得上他们半年的工资了。 后座上,杜归沉默地垂下头,轻声道:“陈先生在电话里给我简短地介绍过了,我,我很难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确实,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严肃地说——你才是王健林的真儿子,小时候你和王思聪抱错了,准备一下,王健林想和你见一面。 ……怎么听怎么像是诈骗团伙,杜归不去报警都算心理素质过硬的了。 王武龇牙一乐,拍了拍身旁人瘦弱的肩膀:“你来的可不是时候,余家这两天乱得很,不过不要紧,夫人现在在家。” 夫人? 杜归怔了一下,是他的亲生母亲吗…… 他攥紧手心,抬头微笑:“好。” * 大厅的地毯上蜷缩着一只胖乎乎的橘猫。 余太太躺在靠椅上,右手正拿着个逗猫棒,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它玩。 陈嫂端了个果盘上来,低声劝她:“太太,您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不如吃点水果开开胃吧。” 余太太幽怨地瞥了她一眼:“我哪有胃口,一个两个全是冤孽。老大不听我的,非要把弟弟赶出去,老二倒好,自己走了还不忘捎上一个。哎,这都三天了,也没个消息,气得我头疼。” 陈嫂赶紧放下果盘,帮她揉了揉太阳穴,笑道:“二公子就是玩心重了,一时气不过,跟您撒娇闹着玩呢,过两天就自己回来了。” 余太太阖上眼:“希望如此。” 话虽如此,她心里还是很担忧,现在淮之不见了的消息还可以压一压,等下个月丈夫从国外回来,就不可能瞒得住老爷子那边了。 玄关处传来隐约的动静。 老林大步走了进来,朝余太太微微躬身:“夫人,我们回来了。” 余太太坐直身体,忙问:“今天怎么样,找到他们俩了吗?” 老林摇头:“没有。” 余太太叹了口气,又恹恹地躺了回去。 “不过,刚刚在大门那碰见了一个人,他说他叫杜归。” “………!!!” 余太太花容失色地蹦下椅子。 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既要忙着找人,又要防着消息泄露,竟把真正的小儿子已经找到了的事抛在脑后! 前不久刚找到人的时候,淮之没有和她细说,只是隐约提了一嘴,大概是想先看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再决定是否带回余家。 不得不承认,豪门之间的亲情就是这么冷淡,连认回遗落在外的血脉都要先掂量一番。 其实,余太太脑海里也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件事,毕竟她和这位亲生儿子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反倒是余耿耿,是她看着长大的。 大儿子常年生活在国外,丈夫忙于工作,只有小儿子一直切切实实陪在她身边。 余耿耿也很有眼力劲儿。 虽然在外面横行霸道,回到家后,却很善于向余太太讨巧卖乖。他早就摸透了余太太的软肋,每次闯了祸,只要哄两句,她就什么都顺着他了。 万万没想到,这个杜归竟然会主动找上门来。 余太太原地转了两圈,忽然急匆匆地往楼上走:“陈嫂,快快,你陪他先坐一下,我上去换个衣服。”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老林摇了摇头,人啊,总是对自己倾注了感情的东西更为珍惜,今天这位杜先生怕是要失望了。 * 杜归拿起茶杯抿了口茶,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垂着眼没有四处乱看。 他恍惚地想,不知道自己今天来这里到底是对是错。 这段时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就像梦一样。 先是下班后在巷子里捡到了一个中了枪伤的奇怪男人,好心带回家照顾了一个星期,男人不告而别。 紧接着就接到了余淮之助理的电话,约他出来聊聊。 还没等他确认这到底是恶作剧还是真的,回家路上又冒出一个骄纵任性的公子哥儿,莫名其妙地威胁他赶紧滚出G市,话音刚落,就被两个黑衣男人捂住嘴拖了下去。 下一刻,巷子重新恢复平静,只留下杜归一个人,满脸惊惧地站在原地。 如果余耿耿此时在他旁边,一定会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这只是剧情的前菜,再过一段时间,你还会感受到什么叫做强制爱。 杜归当然不知道一切都是剧情的推动,他只觉得自己的生活荒谬得像是一出话剧。 笃——笃——。 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越来越近,打断了他翻涌的思绪。 余太太挂着温柔的笑容走下楼梯,细细看了一眼沙发上的青年,缓声:“你就是杜归吧。” 杜归站起身看着她,双唇微颤,没有说话,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这位贵妇人着实面善,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他每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都能看到。 余太太的眼圈也有些红了:“……是我们家亏欠你了,让你流落在外。” 杜归无措地朝她走近两步,又停住不动了。 余太太擦了擦眼角,压抑住内心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孩子,你先坐下,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68、第六十八章 第十一章 杜归脸色有些苍白,紧紧捏住茶杯,拔高声音道:“您是说,因为我的缘故,余先生想要赶二公子离开,没想到反而被二公子绑走了吗?” 109 余太太握住他的手,眉眼柔和:“不是你的错,耿耿被我养得性子左犟了些,一时没转过弯来。” 杜归默默无言,他听得出来眼前这位夫人对她口中的耿耿很是宠爱。 余太太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脸色,温声问:“杜归,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耿耿相处一段时间,他不是个坏孩子,我们余家也不介意多养一个人。” 杜归内心苦笑,多余的那个人分明是自己。 他敛下眼底的落寞,抬眼微笑:“余太太,上次陈助理联系我的时候,曾经问我打算什么时候搬回余家,我这次前来就是打算和大公子说一声,我目前没有住在贵府的想法。” 余太太吃了一惊,她知道这孩子曾经的生活环境不是太好,怎么会不愿意回到花团锦簇的余家生活呢? 杜归挺直脊背,轻声解释道:“杜家养了我这么多年,这份情义我万万不能忘,余先生他们现在又不见踪影,还是等找回人了再说吧。” 余太太愣了愣,勉强笑了下:“也好。” 她一向没有什么主见,活得如同菟丝花,这么复杂纠结的事还是等淮之回来解决吧。 杜归起身告辞,余太太笑着吩咐陈嫂送他离开。 * 路上,陈嫂看这位新来的二公子神色闷闷,于是安慰道:“杜先生别太难过,太太这两天急得慌了神,没顾及上您这边,您别怨她。” 杜归摇头:“怎么会,突然多了这么多家人,我高兴还来不及。” 尽管脸上勉强控制住了表情,没有表现出什么,心底却是一片苦闷。 来之前,他也曾怀揣着微弱的幻想——他不贪图余家的富贵,只想看看自己真正的家人是什么样的,会不会余家也一直期待与他相见…… 为此,他特地穿上了那个男人遗落在他家的贵重衣服,紧张地对着镜子模拟见面的场景,练了很多遍才出门。 现在,这点幻想早已被掐得一干二净。 他不知道,在余耿耿的无意掺合下,剧情早已偏离了十万八千里。 在原书中,余耿耿被赶出家门后,第二天余淮之就把杜归亲自接来了余家老宅。 当时,杜归也表示拒绝留在余家,原因和上面给余太太说的差不离,想等二公子找回来了再说。 在余耿耿的对比之下,余淮之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亲弟弟颇有好感。 虽养在普通人家,性格却温和识礼,不骄不躁。 所以他还是执意把杜归留在了余家,不仅大手笔地召开了认亲宴会,并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手把手地领着他进入豪门圈子。 杜归也很争气,亮相没多久,就赢得了不少长辈的赞许。 圈子里不少人都议论纷纷,白天鹅到底是白天鹅,余家新找回的那个二公子,虽然在外面养大的,却比原来那位二公子争气得多。 就连余太太也渐渐对他改观,毕竟感情这种东西是可以培养出来的。 至于余耿耿,如果不是他后面闹出那么多幺蛾子的话,应该会慢慢地被所有人遗忘。 * 另一边的出租屋内,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余耿耿此时睡得正香。 叮——闹钟刚响了一声,他警觉地睁开眼,翻身下场,按掉闹钟,一气呵成。 伸了个懒腰,他偏过头看了一眼睡在床上另一侧的余淮之。 男人十指交叉放在腹部,以一种非常平板的姿势平躺着入睡,嘴唇紧抿,似乎昨晚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余耿耿一脸黑线:……这家伙是在棺材里睡觉的吸血鬼吗?? 他穿上衣服,尽量不发出什么动静地去浴室简单梳洗了下。 临出门前,他又从一个黑色塑料袋掏出了条链子,眯着眼估算了下链子的长度——可以让锁着的人在屋内自由活动,却刚好碰不到大门。 余耿耿双掌合十朝床上一无所觉的余淮之拜了拜,恳切地表示:不好意思,我这也是无奈之举,没想到一不小心就反过来抢了主角攻的活干。 轻微的咔哒声中,他拿起铁链往男人的脚腕上一扣。 这东西是他前几天在网上某家情趣店里买的,老板拍着胸脯着保证,绝对牢靠,没有钥匙不可能挣开的。 他这才偷偷摸摸地下了单。 * 余耿耿今天确实有重要的事要办,不得不把余淮之一个人留在家中,怕他逃跑才出此下策。 半个小时后。 余耿耿站在一家金碧辉煌的会所门口,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短信地址,就是这,没有找错地方。 他在网上看到了一份非常适合他的工作——北极星会所诚聘打手,只有一个要求,能打。 余耿耿当时就心动了。 虽然名声不怎么好听,大概类似于古代妓院里的龟公,但是耐不住对方钱给得多啊。 考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先来看看情况。 余耿耿推开会所大门,可能因为是白天的缘故,大堂内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就连前台的两个小姑娘都坐在那自顾自玩手机,没有上来招呼他的意思。 这个时候,一个梳着油光水滑的大背头男人从外面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边走边打电话,语声急促:“裴先生怎么会突然来这里,有没有安排人进去?” 对面断断续续地回答:“都被……赶出来了……” 大背头男人急得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怒吼道:“猪脑子,再安排新的进去啊,我马上到!” 前台小姑娘吓得蹭的站了起来,躬身打招呼:“孙经理上午好。” 孙经理没搭理她们俩,气冲冲地挂了电话,叉着腰喘了两口气便急匆匆地走向电梯口。 等电梯时,他的余光一不小心瞥到了站在一旁的余耿耿,顿时一个激灵,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就是今天预约要过来面试的那个?” 余耿耿愣了愣,语气不太肯定:“是我,不过……” 孙经理嫌弃地睨了他一眼,打断道:“长得倒是不错,怎么穿成这样就过来了,算你走运,我们今天来了个大客户,你正式上岗。” 余耿耿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他的岗位,就被孙经理带去更衣室强行换了一套轻若薄纱的工作服,胸前若隐若现地露了一大片。 余耿耿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揪住大背头男人想问个究竟。 孙经理扯着他进了电梯:“我的小祖宗,现在哪里还有时间跟你仔细说,跟着我走就对了。” 就这样,余耿耿莫名其妙地被他领上了七楼。 华贵的走廊里密密麻麻全是人,个个穿得花枝招展。 他这才勉强放下心来,可能是这家会所的规矩,打手也要穿得好看点。 余耿耿一边把领子往上拉,一边跟着排队,心想穿这种衣服还怎么当打手,打着打着衣服全 110 部没了。 前面一个烟熏妆的小哥转过头来盯着他看了半天,香水喷得呛鼻:“妈妈桑叫我多照顾一下你,你新来的,以前有没有经验啊?” 余耿耿回过神来,耿直地回答:“第一次干这个,以前做得比这更刺激些。” 他都做过地下拳击手的人,难道还拿不下会所打手的角色,不过眼前这个小妖精也来应聘打手吗,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妖精不服气地扭了扭腰:“有多刺激?我能一次伺候三个,你行吗?” 余耿耿想了想:“还好吧,我一般都是对十个。” 小妖精的表情有些崩裂,好半天才颤颤巍巍地道:“怎么可能……” 余耿耿补充道:“……还有很多人围观。” 每一场拳击赛,自然少不了押注的观众。 “…………!???” 小妖精的表情由敌对转为目瞪口呆,最后又变为诡异的同情,他拍了拍余耿耿的肩:“你跟的老板居然这么变态,放心,今天我会罩着你的。” 余耿耿:“……嗯,多谢。” 69、第六十九章 第十二章 八十八号包房,奢华的珐琅大门被突然推开。 “……裴先生,您稍等,我们这新来了几个上好的货,我再领过来给您瞧瞧吧。” 之前的大背头男人一边点头哈腰地陪笑,一边倒退着往外走,身后还跟着一排燕瘦环肥气质各异的少年,个个强颜欢笑。 里面传出什么东西被砸在门背面的碎裂声,夹杂着一道冰冷低沉的男声:“滚远点。” 孙经理吓得一哆嗦,飞快地掩上了门。 他熟练地掏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转过身来立马换了张面孔,拉着脸数落手下的人:“平时一个个特别能卖弄风骚,刚刚在裴先生面前怎么回事,骚不起来了?!” 其中一个长得高挑秀美的少年眼圈儿都红了,看起来楚楚可怜,低声道:“裴先生太吓人了,我动都不敢动。” 其余几个也是一副心有戚戚的样子。 见此情景,孙经理面容很是沧桑:G市赫赫有名的暴君,能不怕吗?别说他们了,就连他这个身经百战的妈妈桑,站在这位面前,压力都很大。 他对少年们摆摆手:“算了,赶紧下去,别站在这碍眼。” 不远处,还在观察四周环境的余耿耿从大背头男人口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上好的货。 等会儿,这个形容词…… 怎么听起来那么像青楼里的老鸨子向台下的恩客推销手里的姑娘…… 一个不太妙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该不会被当成卖屁股的了吧!? 话说,现在对鸭的要求也太高了,居然还要先面试…… 余耿耿本来打算趁别人不注意偷偷溜走,然而,孙经理已经站在了队伍最前面,微抬下巴,正用挑剔的目光顺着队伍挨个看过去。 余耿耿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 这个时候,排在他前面的小妖精动作利索地把领子拉低,扭着腰凹出一个妖妖娆娆的造型,特地往队伍外头走了两步,生怕孙经理眼瞎不识美人。 果然,一分钟后,孙经理伸出手指凌空点了点,压低嗓门喊了句:“五月,飞飞你们几个被我点到的,麻溜地过来,其余人都散了吧。” 一片哀怨的叹气声中,没被翻牌子的少年们垂头丧气地往电梯方向走去。 五月扭过头朝余耿耿挤了挤眼睛,得意洋洋地邀功:“莫慌,我说了会罩着你的。” 说完就拉着他赶紧挤向孙经理那边,力道之大,不容拒绝。 余耿耿:……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珐琅大门离自己越来越近,跑是来不及了,那就干脆去走个过场,听他们的口气,这位裴先生应该特别牛逼,见多识广,想必看不上他这种货色。 “废话我也不多说了,进去之后少说话,没被选上赶紧走,多耽搁一秒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你们。” 孙经理的脸色看起来颇为凝重。 “知道了。”少年们齐齐应了一声。 * 门重新被推开,孙经理瞬间挂上了奴才般的笑容,轻声细语道:“裴先生,这是最顶尖的一批了,您看看有中意的吗?” 良久,包房寂静无声,没有人说话。 余耿耿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房间的灯光调得很暗,对面的阴影处坐了四五个人,个个西装革履,正用一种不太舒服的目光打量着他们一行人。 唯有坐在中间的那个男人咬着根烟,松松地靠在沙发上,耷拉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火星明明灭灭,虚白的烟雾缓缓弥散开来,衬得他眉目格外阴沉。 霸总气场十足,任何一个人,推门进来的第一眼都会忍不住朝他看过去。 余耿耿猜测他应该就是孙经理口中的裴先生。 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位发话。 裴云旗仰头吐了口烟圈,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开了尊口:“不是说了滚远点么。” 孙经理额头上又开始冒汗了:“是是是,不过今天有个新人,我带他来您面前过过眼。” 作为领班,他心里很苦,行内的规矩,暴君没有挑过的货色他怎么敢推给别人,到时候万一又看上了,他哪里承担得起这位的怒火。 裴云旗掸了掸烟灰,头也不抬地道:“行了,没兴趣,我们要谈事,下去吧。” 孙经理也不多说什么,躬了个身就要退出去。 “等等。” 旁边的一个男人出声喊住他们。 孙经理他们疑惑地回过头,余耿耿也不动声色地跟着看过去。 没想到,一抬眼就对上了一道跟蛇一样黏腻的目光。 男人长得还不错,只是眼袋略深,一副被酒色早早掏空了身子的模样。 郑伟泽双眼放光地盯着缩在最后面的少年,心说裴云旗这个泥腿子懂什么,这样好的货色着实少见,要不是有求于他,他才懒得陪他坐在会所里谈公事。 刚刚酒气上头,一时没忍住就出声了,事已至此,他咳了一声,对孙经理说:“最后面那个留下来陪陪我。” 说完又忐忑地觑了一眼裴云旗的脸色,“云旗啊,就多他一个,不会碍什么事的。” 裴云旗嘲讽地勾了下嘴角,没说什么,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他口中的那个人。 只是,这一看,他瞬间发了怔。 队伍末尾的余耿耿还在想怎么脱身,忽然间汗毛倒竖,一阵几乎实质化的杀气冲向他的后背,他本能地紧绷身体,不动声色地摆出防御的姿势。 众目睽睽之下,坐在中央的裴先生掐灭了烟,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阴声问:“你叫什么  111 名字?” 70、第七十章 第十三章 裴云旗只稍稍扫了一眼,就认出了这张刻骨铭心的脸。 毕竟老虎有打盹的时候,暴君也需要发育的过程。这么多年来,裴云旗唯有年少时跌过那么大一个跟头。 他和余耿耿第一次有接触的时候是在大二。 一直以来,裴云旗在班上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性格阴沉孤僻,除了上课以外,其他的时间不是在兼职,就是在去兼职的路上,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班级集体活动。 再加之他上学晚,年纪比班上同学略大几岁,更加没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 当然,他也不需要朋友。 裴云旗所在的大学是国内顶尖的大学,毕业之后前途一片光明,无数学子挤破头皮想考入这所学校。 一般来说,成功闯过独木桥的除了像他这种靠成绩说话的优等生,还有一种,就是像余耿耿那样靠权势金钱活活砸开大门的富家子弟。 这两类人之间就像两条永无交集的平行线。 直到一场突然而至的雷阵雨,余耿耿和几个玩得好的公子哥儿躲在教学楼里避雨,无意间看到裴云旗毫不在乎地冲进暴雨中,骑着他那辆破旧的二手自行车急匆匆往校外赶去。 高高瘦瘦的背影全然湿透,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其中一个公子哥不屑地撇了撇嘴:“听说前不久级花给他递情书还被拒了,真是又臭又硬,像块茅坑里的石头,我打赌没有一个人能跟这种穷鬼成为朋友。” 余耿耿饶有兴趣:“是么,我跟你赌了,就赌你上次生日收到的那辆新跑车,敢不敢?” 公子哥话说出来就后悔了,可是少年意气谁也不肯嘴上服软,他咬咬牙:“赌就赌,谁怕谁,不过我要加个期限,一个月内。” “成交。” * 淋了一场暴雨,裴云旗从打工的地方回寝室后就病了。 他的身体急需休息,但他不能倒下,相依为命的母亲此时还在医院里等着钱救命。 医院里的医生都劝他放弃治疗,这种病治不好的。 裴云旗沉默地摇摇头,继续拼了命地赚钱,再徒劳地把所有钱都投进医疗费这个无底洞。 病来如山倒。 淋雨后第二天,裴云旗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恰逢假日,寝室里其他人和隔壁学院的女孩子出去联谊了,没有一个人问过他。 大脑昏昏沉沉,喉咙里一股干涩的甜腥味。 他下床勉强灌了一大杯冷水,却发现自己连踏出寝室门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发短信跟老板请了半天的假。 没想到,这一躺就是整整一天,裴云旗再醒来时已经身在医院。 一个眼熟的少年正坐在床头玩手机。 看到他醒来后,余耿耿飞快地收起手机,拿出跟余太太撒娇的架势,笑道:“我去你们寝室找人发现你晕倒在床上,就把你送医院来了。你叫裴云旗是不是,我叫余耿耿,是你同学,我注意你很久了。” 裴云旗面色苍白,漠然地瞥了他一眼,挣扎着坐起来拔掉针管。 热脸贴了冷屁股,余耿耿敛下眼底的不满,拦住他担心地问:“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裴云旗不搭理他,执意要离开医院。 余耿耿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若无其事地勾住他的肩膀:“裴同学,我真的很想和你成为朋友,你就不要再拒绝我作为一个朋友的心意了,好不好?” 尾音甜腻,像是淬了毒的蜂蜜。 ……朋友? 裴云旗的心脏突然间仿佛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 弥足珍贵的善意让他难得犹豫了片刻。 他这边一犹豫,余耿耿立刻就得寸进尺地笑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等到裴云旗出院时,余耿耿已经成功加上了他的微信。 当天晚上,他就在群里得意洋洋地艾特跟他打赌的公子哥儿:把你的车收拾干净,等着吧,鱼儿已经上钩了。 * ——“耿耿,你说那个蠢货是不是喜欢上你了,不然你怎么勾勾手指就过来了。” ——“哈哈哈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 ——“快别说了,我听到就恶心。” 这么多年过去了,裴云旗以为他早已忘记了当年知晓真相时被当众嘲笑的愤怒、难堪、自我厌恶,然而,当他看到余耿耿这张脸时,这些负面情绪顿时又卷土重来。 若仅仅是玩弄感情也就罢了,只是,后来还偏偏扯上了裴母,这场赌约几乎毁了他的人生。 噩耗传来后,余家飞快地帮余耿耿办了转校手续,抹去一切痕迹。 裴云旗再也没有见过他。 回忆至此,他冷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幽黑的瞳孔里倒映着一张困惑的脸。 胸口微微起伏,他一字一顿:“告诉我,你的名字。” 气氛凝滞,孙经理心惊胆战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把这个新来的带过来是对是错。 所幸,余耿耿什么场面没见过,定了定神,冲着男人粲然一笑:“裴先生好,我叫花花,能被您知晓名字可是我的荣幸。” 真名肯定不能交待,看对方那个模样八成是寻仇的,估计还是夺妻之恨那个等级的,随便编个花名应付一下算了。 “……” 裴云旗怔了一下,这个名字听起来和少年委实不太搭配。 记忆中的余耿耿面目有些模糊了,但他依稀记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一向高高在上的人一时兴致把目光投向路边的烂泥。 可是眼前的这个少年,眼睛里坦坦荡荡。 裴云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这时,一旁的孙经理看气氛有所缓和,见缝插针地问道:“裴先生您看,我们是不是可以下去了……” 余耿耿很意外,看不出来这个妈妈桑挺有善心的,都这么怕这位裴先生了还想着再捞他一把。 裴云旗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孙经理立马噤声,很有眼力劲儿地贴紧墙边,努力做个透明人。 裴云旗顿了顿,眸色沉沉地道:“你把其他人带走,他留下。” 这次孙经理十分干脆,朝余耿耿丢了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后,领着少年们转身退出包房,一个字都不多说。 旁观了许久的郑伟泽倒是委屈得不行,妈的,明明是他先看中那个mb的好不好!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面子被扔在地上踩,要是换作平时,他肯定毫不客气地踩回去了。 可惜横的怕不要命的,碰上裴云旗这么个暴君,郑伟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余耿耿被人截胡,除了默默地在心里记仇,连吱都不敢吱一声。 71、第七十一章  112 第十四章 门被轻轻合上,走廊里的灯光从门缝里彻底消失,包房内重新陷入了昏暗。 余耿耿暗骂了一声,心想他不过是来应聘个打手,竟然莫名其妙地陪起客来了,哪有工资待遇都没谈就直接干活的。 他笔挺地戳在门口,一动不动,准备静观其变。 裴云旗又坐回了沙发上,冲他招手:“过来。” 余耿耿半点没有挪动位置的想法,垂眸笑笑:“裴先生你们有要事相商我怎么好过去掺和,不如就站在这吧,您有事喊我一声就可以了。” 裴云旗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即使少年的态度和语气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可这依旧掩饰不了他拒绝自己的事实。 点烟的动作顿了顿,烟身被捏出了一道不轻不重的印子,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总是能最大程度激发他内心的恶意。 到底是真是假,他还要再看一看。 见此,其余几个男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玩味的眼神,等着看好戏。 裴云旗似乎没有什么耐心了,眼神冷冰冰地看着他:“花花,过来,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语气很平静,周身强硬的气势却压得人头也不敢抬。 余耿耿表情一僵,倒不是被吓的,他没想到,花花这个名字从裴云旗口中念出来杀伤力会这么大,仿佛是杀手在毫无感情地宣布枪毙名单。 郑伟泽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花花不愿意和你坐,就别逼他了,我看不如还是坐我旁边——” 余耿耿:…… 裴云旗一个冷淡的眼神扫过去。 郑伟泽顿时面色讪讪地闭上了嘴,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假装无事发生,内心却恨恨地骂了一句:横什么横,当谁不知道呢,就算翻身了也改不了你私生子的出身。 裴云旗这个名字是几年前在G市异军突起的。 那会还没几个人放在心上,毕竟他只不过是裴家从外头接回来的一个私生子,年纪也不小了,能撑多久还不一定呢,想必翻不出什么浪花。 谁也没想到,这个男人一路上就跟开了挂一样,打败其他继承人,彻底掌控裴家,一步一步做大做强,最后踩着无数手下败将爬到了金字塔顶端,成为众人眼中的暴君。 现如今这位爷轻轻咳一声,G市都要抖三抖。 * 另一边,余耿耿心里悔恨不已,他就不该瞎鸡儿取名故意恶心这位裴先生,结果,人家心理素质过硬,自己倒是被恶心得不轻。 他板着张脸走过去坐在裴云旗身边。 裴云旗看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冷冷地笑了下,决定先晾一晾他,于是侧过头继续和另外几人聊起之前的话题。 “好了,接着说西五环那块地的项目。” 助理吴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很快进入状态:“大部分原住户已经赶走了,少数几个钉子户联合在一起不肯搬,以红木家具厂为首,他们的租赁合同还没有到期。” 裴云旗看了他一会,才淡淡地开口:“吴东,你跟了我也挺长一段时间了,怎么做事还需要我教你么。” 吴东被看得战战兢兢,低声道:“……不敢。” 裴云旗的目光深不见底:“多带几个人,能用钱解决的就用钱解决,不能解决的你们自己看着办,把尾收干净,我不希望因为这点小事耽误整个项目的推进。” 吴东点头称是。 余耿耿从果盘里叉了一块哈密瓜送进嘴里。 他百无聊赖地听着这群上层人士探讨如何迫害劳苦大众,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将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难怪这位裴先生身上一直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手段狠戾,无所不用,想必爬到如今这个地位不知道沾了多少血。 啧,是块做男主的料,就是不知道和原主有什么牵扯。 “…………!!!” 等会儿—— 余耿耿仿佛被按了静止键,吞咽的动作突兀地停了下来。 操,他不会说中了吧!? * 穿进书里也有一个星期了,余耿耿早就把狗血剧情抛在脑后,以至于他几乎快忘了还有主角攻这么个人的存在。 “系统?”他默念,想验证一下他的猜测是对还是错。 半晌,脑海里安静如鸡。 系统不知道是真的消失了,还是在故意报复他这个破坏剧情的炮灰。 “……” 余耿耿觉得不太妙,裴云旗长得就是一副主角的模样,十有□□没跑了。 其实谁当主角跟他并没有多大关系,毕竟他不打算走原主的老路,去招惹这些人。 现在看来,剧情大神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原主招惹上主角攻的时间似乎比他想得还要早得多,你说一个小炮灰怎么就那么能拉仇恨呢…… 余耿耿努力回忆了半天剧情,绝望地发现原书直接跳过了这一段纠葛。 炮灰嘛,老老实实地被主角们打脸就够了,哪里需要那么多戏份。 无奈之下,他只好镇定自若地继续吃水果,耳朵却竖得老高,想看看能不能打探出什么新的线索。 可惜,在场的几位,没有一个敢对裴云旗居然和会所里的mb相识这件事发表什么意见,就连郑伟泽这个嘴贱得不行的都强行忍住了。 * 公事告一段落。 郑伟泽把烟灰缸拿过来摆在中央,燃了根烟,挤眉弄眼地起了另外一个话题:“听说你前不久捡到了一只纯良的小猫咪,好玩吗?” 裴云旗回忆起和杜归相处的那几天,满是戾气的眉目顿时变得温和起来。 小归是他见过的最善良的男孩子,明明知道他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依然毫不犹豫地把受伤的他捡回家精心照料。 他现在身边还有些不稳定因素,离开之前不好对杜归表明身份,只派了两个保镖跟着他,随时汇报情况,等他解决完这一切就回把小归带回家。 ……画面一转,不知为何,小归的面容陡然间变淡,代替他浮现出的是余耿耿那张让人记忆深刻的脸。 与大学时期的灰暗记忆不同,这一次少年看向他的目光又清又亮。 裴云旗深吸一口气,猛地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力度之大,火星子都溅到了手指上。他似乎没有察觉一样,抬眼警告郑伟泽:“多放点心思在项目上。” 郑伟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家三代单传,从老爷子那辈开始就经常在电视上露面了,他从小就对钱没有什么概念。 要不是最近他老子拿捏住了他的经济命脉,他才不愿意出来累死累活地搞事业。 他不死心,一脸八卦地继续追问:“大家都是合作伙伴,不如透露一点,我们也很好奇究竟是何方人物能撩拨得动你的心。” 113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旁边还在没心没肺地吃水果的余耿耿,恨铁不成钢地疯狂暗示:听到没有,裴云旗心里有人了!跟他还不如跟我!! 余耿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同样以眼神回应:别逗了,我就非得挂在你们两棵歪脖树上,没点其他选择?? 郑伟泽:……很好,你给我等着。 72、第七十二章 第十五章 虽然郑伟泽吊儿郎当的怪不招人待见,但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消息渠道很广。 前段时间裴云旗被人暗算的时候,他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听到——外面风雨飘摇,所有人都在找裴家掌权人,这厮竟然被个普通人捡回家去了。 想想这小子往上爬的路上也算是历经坎坷,屡屡逢凶化吉就罢了,还能顺带过一把美人救英雄的瘾。 郑大公子一脸惋惜地灌了口酒。 缘,真是妙不可言,他怎么从来就没遇上这种好事儿呢。 包房内重新陷入安静。 借着昏暗的光线,余耿耿见裴云旗一副沉迷美好记忆无法自拔的模样,静悄悄地扔开叉子,轻手轻脚地往门口方向挪去。 毕竟他就是个临时工,万一等会有人要对他图谋不轨,他一时没忍住锤爆他的狗头,那还怎么收场。 他是来找工作的,不是来砸场子的。 “你要去哪?” 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突兀响起。 裴云旗的目光穿过所有人,径直落在少年身上。 余耿耿身体一僵,转过身面色镇定地解释了一句:“那什么,我吃多了水果,去上个厕所。” 这理由说出来他自己都听着很牵强,明明包房里间就有个独立盥洗室。 裴云旗淡淡地嗯了声,跟着直起身:“我也去。” 余耿耿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搞什么,两个大男人还要结伴去厕所,太恶心了吧! 郑伟泽翘着二郎腿啧啧两声,脸上一副过来人的表情:“云旗,你这也太饥渴难耐了,早去早回啊。” 裴云旗懒得搭理这个满脑子淫·秽色情的衙内,助理吴东帮他开门时,他低头瞥了一眼。 吴东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表示收到。 * 不愧是北极星会所的厕所,就连墙上的壁灯都透着低调奢华的光泽。 门口,余耿耿侧身谦让了一下:“裴先生,要不您先请?” “……” 裴云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面容不知为何略显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衬得他眸色更深。 余耿耿面不改色地给自己找台阶下:“看来裴先生还要再酝酿一番,那我就承让了。” 他快步而入,趁着路上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那点尿意,赶紧拉下裤链放水。 整个过程都仰头望着天花板,坚决不往旁边看一眼,以免看到了裴云旗的伟岸风光产生自卑心理。 想也不用想,老天给亲儿子肯定是最好的待遇,男人嘛,在这种事上难免有点攀比心理,干脆眼不见为净。 等余耿耿这边都解决得差不多了,扭过头却发现旁边空无一人。 他拐到外面,才看到那道高大且熟悉的身影。 裴云旗正双手撑在盥洗台上,微微拧着眉,额发脸上都沾湿了水,眼角隐隐发红。 余耿耿不好装没看见,盯着他线条分明的后脊背,低声问:“裴先生,你没事吧?” 裴云旗偏头看他一眼,黑眸幽暗复杂,冷声:“滚出去。” “好的。”余耿耿顿了顿,垂着脑袋退了出去。 厕所门推开又合上,裴云旗再没有顾忌,走进隔间对着马桶吐了个底朝天。 他之前受的枪伤一直没有好彻底,项目上的事又不能耽搁,这才匆匆回来主持大局,没想到不过应酬了几天,身体会反应这么大。 也有可能前几年太拼了的缘故。 刚回裴家的那阵子他整晚睡不安稳,无论何时枕边都要放一把刀,身体长期处于紧绷状态,稍微松懈一点就会彻底垮下来。 余耿耿站在门口没有走,听着里面苦胆都快被吐出来的声音,心里升起一股微妙的敬佩之情。 也不知道这人在包房里谈事的时候是怎么忍住的。 他决心等一等。 按照原书中的描述,裴云旗向来睚眦必报,就连欺骗过裴母的亲生父亲都没有放过,最终落了个孤寡老人的下场。 甚至对杜归也是如此,余耿耿印象很深的一个情节,杜归知道自己一直被裴云旗派的人监视后,就骗他偷偷跑去乡下散心,不过两天就被抓了回来,裴云旗记恨他背叛自己,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虐身虐心情节,看得他一肚子火气。 自己要是这个时候一走了之,说不定就被他给惦记上了。 * 吐完后舒服了不少,裴云旗抽了根烟缓了缓,推开门出来,一抬眼,看到少年正托腮研究厕所外面的壁画。 他怔了数秒:“你怎么没走?” 他看得出来余耿耿出来上厕所不过是找个借口想要溜走。 余耿耿转头看他:“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怕你晕过去了。” 裴云旗垂下眼,略长的额发挡住了眼睛,轮廓分明的面容没有一丝情绪,低声道:“嗯,回去吧。” 他们俩一前一后走回包房,里面只有吴东一个人,他朝老板点点头后便出去帮他们掩上了门。 裴云旗解开衬衫上面两颗扣子,神态放松许多:“怎么来干这行?” 余耿耿心说,看这架势,是要劝妓从良,便随口回道:“家里条件不好,还有一个脑子坏了的哥哥等着我养,正好看到这儿缺人就进来了。” 裴云旗眯着眼看他,眼前的少年确实没有那股子富养出来的骄矜气,倒是有股地痞小流氓的机灵劲儿。 “没有想过干点其他的?” 余耿耿沉默了会,等情绪酝酿得差不多了,才开口:“没上过大学,找不到好工作,干这个来钱快。” 裴云旗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要不要跟着我干?” 余耿耿吓了一跳,操,怎么回事。 在会所工作的少年们,哪个没有点悲惨过去,拿出来一个比一个惨,你个主角攻不去征服江山,来这玩什么佛渡世人的把戏,到妈妈桑面前被拆穿了还怎么玩。 他低咳了一声:“不用了,裴先生。” “你可以考虑一下。” 裴云旗也不多劝,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便走了。 门重新被推开,吴东看到裴云旗这么快就出来了,身后也没有人跟着,心里微微惊讶了一下。 没想到老板竟然放过了这个mb,以这位的个性,无论少年再怎么反抗拒绝,老板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会到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那个少年逃过一  114 劫。 他收敛住脸上的表情,跟着老板匆匆下楼。 * 刚踏出电梯,孙经理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脸色煞白,手帕被汗完全浸湿,哆哆嗦嗦地说:“裴先生,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那个花花是不是没有伺候到位,您听我解释,我刚才才知道——” 他不是来应聘mb的!!!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裴云旗冷冷丢下一句:“以后不要让他陪其他人。” 孙经理语塞了一下,大脑飞快地反应过来,陪笑道:“……啊?好的好的。” 望着裴云旗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孙经理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没想到啊,本来以为这次饭碗怕是保不住了,竟然没被追究。 他身后那个真正来面试的mb扭腰走过来,语气不无嫉妒:“经理,那个冒名顶替我的人差点闯下大祸,不把他赶走吗?” 孙经理回头看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道:“你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可以了,少关心别人。” 把余耿耿赶走? 别逗了,瞅这架势,裴先生下次来了十有□□还要点他。 所以说,孙经理不仅不能赶他走,还要绞尽脑汁把他留下来好好供着。 * 余耿耿换回自己的衣服,一下楼,就看到孙经理笑容满面地站在电梯口等他,身后还立着一个青葱少年,正抱着臂气鼓鼓地瞪着他。 虽然明明不是他的错,却莫名心虚了一下:“孙经理,看来你应该知道了,我不是来面试mb的……” 孙经理一脸不在乎地模样:“我知道。” “那,我可以走了吗?” 孙经理掏出一个厚厚的黄信封递给他,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我的错,没有仔细问就把你带上去,这是你今天上午的工资,怕你急用先发给你,我们会所可是市里鼎鼎有名的良心企业。” 余耿耿摸了摸厚度,震惊:“……这么多,搞错了吧??” 他有一种乡下人进城的感觉。 孙经理又笑起来:“裴先生是我们的大客户,你陪他一上午的报酬自然少不了。” 尽管金钱的诱惑非常大,但余耿耿还是更看重自己的屁股,义正言辞地表示:“不好意思,其实我今天来是面试看场子的打手。” 孙经理的笑容彻底僵住了,目瞪口呆地上下扫了他好几眼:“就你?!” 翘臀细腰,皮肤细嫩,这哪点像是打手,说是主动送上去挨揍的还差不多。 余耿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平静地同他对视。 孙经理咬咬牙:“那行,面试通过了,你明天就来上班吧。” 余耿耿眨了眨眼:“不验一下身手吗?” 孙经理大义凛然地挥了挥手:“不用不用。” 就你那小身板,要真按照会所招聘打手的程序走一遍,他都心疼医药费。 余耿耿揣着钱心安理得地出了北极星大门。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他面前,车窗摇下,吴东朝他微微颔首:“花花先生,老板吩咐我送您回去。” 余耿耿:“……” 73、第七十三章 人在做,天在看。 余耿耿趔趄了一下,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他紧了紧拳头,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谢谢你老板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实不相瞒,他要是敢明晃晃地坐着这辆豪车回去,明天房东老太太就会找上门来,痛心疾首地问他是不是出卖身体傍大款去了。 吴东面露难色,余光偷偷扫了一眼后座上的男人:“这……” 下一秒,后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裴云旗那张英俊逼人的脸,他说:“上车。” 余耿耿吹了个口哨,感情这位是专门在这等他的,啧啧,不愧是主角攻,强取豪夺的癖好真是始终如一。 不过,他可不是主角受杜归,三言两语就能被糊弄过去。 他弯腰扒着车窗户冲男人笑笑,语气真挚:“抱歉,裴先生,我下班了,明天早点来捧场噢。” 余耿耿心说,过去的mb花花已经死了,明天取而代之的将是一个冷漠无情的打手花花。 对视数秒后,裴云旗率先把头转了回去,目光凛冽,一句话都没说。 车窗缓缓升起,把车内车外彻底分隔开来。 吴东恨不得自己已经聋了什么都没有听到,堂堂G市的暴君,纡尊降贵邀请某位mb却屡遭拒绝,这说出去谁会相信! 他从后视镜里小心翼翼地观察裴云旗的脸色:“老板,现在怎么办?” 裴云旗阖上眼往后靠,阴声道:“开车。” 黑色轿车猛然发动,擦着余耿耿的脚尖往远处驶去。 余耿耿警觉地往后一跳,心想这个渣攻,还爱闹点小脾气。 * 另一边的老手表厂小区。 几个精悍的男人轻手轻脚地摸到303室门口,下面一层楼梯还跟着一个直喘粗气的戴眼镜男人。 保镖老林动作很轻地掏出工具,朝王武使了个眼色,嘴唇微动:“确定就是这儿吗?” 王武掏出手机,在【老板在上】微信群里劈里啪啦地打了一长串:“没错,搭载二公子的出租车司机交代说,就是在老手表厂小区下的车,我们也打听过了,有两个小混混称,租下这间房的是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少年,身边还带着一个脑子不太好的哥哥。” 刚刚爬上来的助理陈杰,闻此噩耗险些站都站不住了:“…………??” 老林的脸色同样很凝重:“……” 群里没有跟来的几个保镖的好奇心都快要溢出来了。 保镖甲:“脑子不太好?” 保镖乙:“……谁??” 保镖丙:“不会是……老板吧!?” 王武心有戚戚地表示:“哎,看来老板已经被打傻了,我们要是再晚来几天,估计就要被卖到深山里当童养媳去了。” 新人保镖丁弱弱发言:“老板傻了的话,还会记得给我们发工资吗……” 王武:“不好说,大家赶紧找下家吧。” 陈杰忍无可忍地插了一句嘴——“你们是不是忘记了,老板的微信号也在这个群里,如果他没傻的话,回去后就可以看到聊天记录。” 王武:“……” 屏幕上嗖地蹦出一个通知,王武已退出群聊。 * 关键时刻,还是老林比较靠得住,他比了个手势,又指了指门,以询问的眼神看向众人。 其余几个了然地点头,唯有陈杰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打暗语。 老林默念一二三,一行人一拥而入冲进房间。 砰的一声巨响。 门板毫无防备地倒下,白色的烟尘在空中缓缓弥散开来。 客厅中央一道高大的身影愣住,转过身来,面无表情 115 地看着这群全副武装闯入屋内的男人。 须臾之间,老林扑了过去,带着余淮之纵身翻滚到客厅角落,迅速占领了这个可攻可守的战略位置。 其余几人也是反应极快地各自挑了一个位置,目光警觉地扫视周围。 只剩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陈杰,仍旧跟个活靶子一样呆立在玄关处,烟尘扑面而来,他扶着空荡荡地门框咳得直不起腰。 “行了,房间里就我一个人,别折腾了。” 余淮之推开老林,起身把杯子里全是灰的水倒掉,又重新去接了一杯。 老林朝众人点点头——危机解除。 保镖们收到指示后又纷纷利索地翻了出来,只是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二公子太狡猾了,不得不防,他们已经跌了个跟头,再跌一次怕是没脸在这行混下去了。 老林拍了拍身上的灰,走过去自责地朝余淮之道歉:“老板,是我们的失职,在眼皮子底下让二公子把您给绑走了。” 余淮之仰头喝了一口水,语声略显冷淡:“嗯,怎么这么快就找到这来了?” 老林以为他是在不满他们找过来的速度,心头一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他们完全没有想过二公子会躲到穷人住的地方,尽往东边和西边这两个方向找了,耽搁了许久却一无所获…… 他在心底苦笑,二公子啊二公子,可把他们兄弟几个害苦了。 * 烟尘归于平静,出租房缓缓露出本来面目,本就空间不大,突然涌进来这么多人高马大的男人,更显得局促拥挤。 余淮之让他们不要乱碰东西,碰坏了房东老太太要扣钱的。 说完自己提着一本书走到沙发旁坐下,走动间细碎的金属撞击声不时响起,众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过去。 男人没有穿鞋,一条泛着冷光泽的大铁链子正牢牢扣在他的脚腕上,铁链的另一头一直延伸到未知的房间里面。 “……” 气氛沉默而诡异,所有人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高高在上的余大公子竟然被一条锁链给栓住了?! 陈杰率先反应过来,扭曲着一张脸,双眼冒火地吼道:“老板,二公子那个畜生对你做了些什么!” 老林脸上青青白白,欲言又止地望向余淮之,不知道说些什么,担心说什么都会刺激到他。 其余几个保镖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虎目泛红,因为他们的一次失误,竟然让老板受了此等奇耻大辱。 只有王武瞪大眼睛一脸惊奇:“我靠,没想到老板你们玩得挺开的啊。”结果被老林一巴掌打在后脑勺上,也悻悻地闭嘴了。 余淮之垂眼,他活到这么大,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早上他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唯有他脚上扣着一根大黑链子,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有点想笑,他真的搞不明白余耿耿那个脑子里天天跟都在想些什么。 收起纷杂的思绪,他瞥了他们一眼,淡声:“这不过是兄弟之间闹着玩,有什么大不了的。” 陈杰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事实都摆在眼前了您还为他解释。” 老板,您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啊,您和二公子什么时候培养出的狗屁兄弟情!还有,哪家兄弟情是用铁链子维系的!? * 老林让众人都冷静下来:“不要纠结这个了,趁二公子还没有回来,我们赶紧回老宅吧,大雷、郭子,你们俩把我带来的锤子给我,我看看能不能把链子砸开。” 余淮之用眼神制止了他们:“我现在还不想走。” 他还没有玩够。 陈杰咬着牙附和:“老板说得对,不走也行,我那们就在这等着吧,等二公子回来了老林你们几个把他按在地上打一顿,出完气再走也不迟。” 余淮之断然拒绝这个提议,正色道:“不行,要打也是我一个人上,你们先回去吧,等过几天我会自己回去的。” 陈杰苦巴巴地看着他:“老板,您桌上堆积的文件都快把办公室整个淹没了,您再不回来主持大局没办法收场啊。” 老林说:“……还有一件事,前不久您亲弟弟杜归先生来老宅找过您一次。” 余淮之怔了一下。 他的人生一直是循规蹈矩的,很少有出格的机会,这几天忙着和余耿耿较劲儿,不知不觉中竟然把这些琐事全都抛之脑后了。 陈杰恨不得大力摇晃老板的肩膀让他清醒一点,幽幽地道:“夫人在家里也很担心你,拿破仑吃饭都不香了。” 拿破仑就是余太太养的那只肥橘猫,余太太最近天天抱着它默默流泪,搞得拿破仑也食欲不振,瘦了一圈。 余淮之沉默了会,再抬起头时,以不容拒绝的口气道:“我还有一件事没有解决,陈杰你帮我再拖几天,我会尽快解决的。你们可以离开了,耿耿可能要回来了。”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了刘老太中气十足的声音:“是耿耿啊,怎么大上午的从外面回来?” “老太太上午好,今天看起来真精神,我去外面办事了。” “哎哟,下次把你哥一个人留在家里和我说一声,不照看一下怎么行,我说怎么刚刚楼上发生那么大动静,你快上去看看没出什么事吧。” “……” 老林他们几个对视一眼,立刻连滚带爬地忙活起来。 王武和大雷负责装门,郭子负责收拾楼道里的作案工具,老林负责把屋内的摆设恢复原状,就连陈杰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没有闲着,一边咳嗽一边帮忙拖地。 一分钟后,屋内勉勉强强恢复了原状,只有余淮之一个人端坐在沙发上看书,阳光穿过玻璃浅浅地落了进来。 余耿耿推门而入见到的就是这副岁月静好的场景。 74、第七十四章 第十七章 伴随着咯吱一声闷响,余耿耿疑惑地瞥了眼门板,随手关上。 老房子有些年头了,不知为何,他今天总觉得屋内的家具摆设比往常更破旧些,就连大门看起来都摇摇欲坠的样子。 沙发上的余淮之看书看得极为专注,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伸手又翻了一页。 余耿耿把买好的菜放到桌子上,目光在对方脚腕处的大锁链上停留了数秒,随即面色自然地打招呼:“大哥,早啊。” 余淮之淡淡地嗯了一声,合上书,抬眼看向他,眼眸似笑非笑:“不打算解释一下?” 余耿耿理不直气也壮:“你一个人在家呆着我不放心,反正也没人会看到,忍忍就过去了。” 在场众人:…… 他正要掏钥匙帮他解开镣铐,忽然停下动作,上下扫了几眼余淮之。 他终于发现违和感的源头到底在哪了——沙发上的男人虽然没有表现  116 出什么异样,头发却很是凌乱,衣衫不整,左边脸颊上还有两道不知道在哪里蹭上去的灰,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余淮之视线和他相触后又缓缓转开,垂眼看着书的封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耿耿的目光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皱着眉头抽了抽鼻子:“怎么老觉得家里有陌生人的味道,要不是不可能,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背着我偷人了。” 余淮之难得心虚了一下:“……” 另一边,躲在阳台外面的王武,一只手扒住空调外机,另外一只手艰难地从兜里掏出手机,飞快地拉了一个新的微信群—— 王武:你们有没有发现,老板和二公子孤男寡男的在外面独处了好几天,肯定发生了点什么,听听,这副捉奸在床的语气,我都替老板捏一把汗。 老林冷漠脸:没有。 大雷: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郭子:……捉奸在床这个词用在这里怕是不大合适吧。 陈杰气急败坏: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别八卦了!? 王武:你们就不好奇吗,二公子自从离开老宅之后,倒是越来越招人喜欢了,以前老板可是从来都不拿正眼看他一下的。 老林:不好奇,还有,你的手机提示音没有关,二公子已经注意到了,保重。 王武:…………!!! 他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揣回兜里,几个腾挪,飞快地顺着管道爬到楼上那家去了。 * 窗外一片空旷,余耿耿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关上窗走回客厅里,半开玩笑地道:“大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如早日向组织倾诉一下。” 所幸余淮之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心理素质过硬,目无表情地看着他:“怎么了?” 余耿耿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黄信封递过去:“你的营养菜谱有着落了。” 余淮之打开信封看到里面厚厚的一沓钞票,抬起头深深地看着他:“你哪来的钱?” 余耿耿坏笑:“上午挣的,实不相瞒,如果我和你同时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普通人,搞不好你还活得不如我呢。”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在云端生活,而有些人无论在哪里,都能开出更夺目的花。 听到这番话,余淮之并不生气。 他站起身走至他身前,一字一顿,神情很认真:“耿耿,之前把你赶出余家是我太过冲动,你现在愿不愿意跟我回余家?” 通过这些天和余耿耿的相处,他发现自己以前真的存在许多误解。 他已经计划好了,等余耿耿回去后,他就把他安排进集团里工作,先跟在他后面学一学,等把手上的工作熟悉起来了,再让他进入管理层工作。 闻言,余耿耿愣愣地看着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却倏然间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道隐约的撞击声。 他警惕地转过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 躲在房间里的人是陈杰,看到这一幕,潜伏在四处的众保镖们纷纷屏住呼吸。 微信群里,王武怒其不争地骂他:陈助理,你在床底下老老实实地躲着不行吗,瞎动弹什么! 陈杰咬住衣袖,泪水往肚子里咽:……二公子他何德何能,竟然让老板跟他赔不是,呜呜我听不下去了。 王武很崩溃:求求你了,能不能不要这个时候犯病,亏你还是老板的校友呢! 陈杰和余淮之在国外读的同一所大学,只是比他晚几届,他从入学开始就听说过这位师兄的名头了,长相英俊,出身豪门,成绩优异,自律到不像话,跟那些出国混个文凭的公子哥儿们完全不一样。 他当年毕业回国后卯足了劲儿进了余氏集团,打败了毕业于各个名校的同事,成功当选余淮之助理一职。 对此,他一直引以为傲。 没想到,现如今,竟然看到他的偶像对二公子那种人低头,陈杰怒从心中起,一时没忍住踹了床板一脚。 …… 余耿耿正准备去房间里探探情况,却被余淮之猛地扣住手腕,拉至身前。 “你干什么?”余耿耿看着这张近距离放大的俊脸,吓得心脏怦怦乱跳,他赶忙甩了甩手臂却没能挣脱掉。 余淮之扣得很紧。 余大公子一贯是等着别人前赴后继扑上来的那个,很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平复了一下心情,缓声:“你还没有给我回答。” 语毕,耳朵尖热热的,似是烧得慌。 余耿耿瞪大眼睛:“问就问呗,你摆出一副告白等人回答的架势干什么,吓我一跳。” 余淮之:“……” 微信群里几乎快被王武刷屏了—— 王武:卧槽卧槽!我眼睛瞎了! 王武:陈杰啊陈杰,就因为你的轻举妄动,现在老板不得不靠美色稳住二公子,你该当何罪。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王武:怎么回事,从我这个角度看他们两个居然还挺般配的,完了我也病了…… 老林:…… 郭子:快别说了,陈助理看起来好像是气得厥过去了。 * 余耿耿蹲下身帮余淮之解开了锁链,一屁股坐在他身边,道:“大哥,算了,我目前还不想回去,我本来就是一不小心闯进你们余家的一个过路人,和你们做了二十多年的亲人,已经够了,我觉得现在过得就挺好的。” 余淮之沉默地看着他。 余耿耿往后一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等我先攒点钱,攒够了再去我亲生父母那边看一看,他们应该还不清楚内情,不知道到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他还有一点小心思没有说出来,他觉得如果想要彻底改变原主的炮灰命运,就应该离余淮之这些原书灵魂人物远一点。 没有纠葛,也就没有麻烦。 余淮之没有再说什么,轻声道:“也好。”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竟然冒出一个难以启齿的想法,如果余耿耿能够彻底从余家脱离出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样的话,他们就不再是别人眼中的兄弟关系了。 短暂的交心过后,余耿耿去厨房做午饭,他今天买菜可是下了大手笔,买的都是余淮之平时无意中透露出来的的营养菜谱里的菜品,又贵又不好做。 余淮之在一旁打下手,经过这些天的训练,已经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洗菜小工了。 油锅热起,浓郁诱人的香味顺着排气扇往外飘去,直往保镖们的鼻子里面钻。 王武咽了一下口水,无比的想要跳出去自首,然后厚着脸皮坐下来尝尝二公子的手艺。 他又打开了微信群—— 王武:我怀疑二公子被人魂穿了,不然不可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菜。  117 陈杰:呵呵,你吃过了?说不定闻起来香,吃起来像屎一样呢。 王武:我光闻就知道这绝对是大师水平,等等,你不是厥过去了吗? 陈杰:……被香味勾醒了。 老林:王武你能不能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小说,聊天记录我已经备份,回去后就发给老板过目。 下一秒—— 王武已退出群聊。 陈杰已退出群聊。 吃完饭,余淮之借口家里门坏了,让余耿耿去楼下跟房东说一声。 趁此机会,老林王武他们几个纷纷从藏身处爬了出来,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后,匆匆忙忙地往外溜去。 走出小区的时候,陈杰还在晕晕乎乎地自言自语:“不可能,老板怎么会亲自洗碗,他那双比太阳神阿波罗还要尊贵的双手,怎么能用来做这种肮脏事……” 老林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老板可能从来没有感受过穷人的生活,一时新奇罢了。” 王武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趁早接受吧,我有种感觉,我们以后可能还会看到更加匪夷所思的事。” * 第二天一大早,余耿耿又老样子在闹钟响第一声的时候睁开眼。 他昨晚睡得不太好,半梦半醒中好像发生了点什么。 他晃了晃脑袋,正准备去洗漱,一回头竟然看到余淮之不知何时醒过来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余耿耿默默地把手里的大铁链子收到了背后,当着男人的面,他着实下不去这个手。 他思索了一会儿也就作罢了,毕竟最近和余淮之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过两天就可以把他送回余家去了。 从此,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两不相欠。 出门之前,余淮之突然唤了他一声:“耿耿。” 余耿耿回头:“怎么了?” 余淮之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轻声问:“你还是余耿耿吗?” 余耿耿笑了一下,眼睛比清风还要干净:“我不是余耿耿,还能是谁呢。” 余淮之也跟着微微笑了笑,平时总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偶然间一笑,世间春光不及他三分颜色。 操。 余耿耿的心脏莫名漏跳了半拍,书上都说漂亮的女人是祸水,在他看来,漂亮的男人也很危险。 目送少年走后,余淮之冷静地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给老林打了个电话。 “过来接我。” * 第一天正式上班,余耿耿准时到达北极星会所。 孙经理到得比他还要早,笑容满面地把他迎了进去。 余耿耿警惕地瞥了他一眼:“我不可能再被你忽悠着穿mb的衣服,我昨天看到了,打手们穿的都是黑色的警察制服。” 孙经理笑得更欢了:“嗨,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制服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就放在你的员工柜里面,去换吧。” 余耿耿噢了一声,从更衣室出来以后,没想到孙经理还是阴魂不散地跟着他。 他忍无可忍:“到底有什么事,直说吧,你这样很影响我工作。” 孙经理搓了搓手:“咳,是这样,会所这边呢给你安排了一个专门任务。” 余耿耿有一种自己彷佛被卖了的不妙预感:“什么活儿?” 孙经理说:“下午裴先生会过来我们这,你就全程跟在他身边,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余耿耿挑眉:“就他那样,还需要人贴身保护?你不如多招几个打手好好保护一下你手下的mb。” 要是裴云旗一时兴起又来个强取豪夺,以他的身份,谁招架得住。 孙经理不置可否,就算有人有那个荣幸被看上了,难道还会头脑发昏地拒绝裴先生吗,不扑上去都不错了。 等余耿耿的背景从转角处消失后,孙经理利索地掏出手机,给裴云旗的助理吴东发了一条短信,语气极尽谄媚之意—— “吴助理,麻烦转告一下裴先生噢,北极星会所今天是火辣制服专场,请裴先生务必光临。PS:花花已经来上班了。” 75、第七十五章 第十八章 “已转达,裴总说他下午很忙。” 孙经理看到助理吴东的回复后,倒也不慌,背着手乐颠颠地朝自己的办公室踱过去。 他在一行也呆了二十来年了,眼睛利得很,他昨儿个一眼就看出来了,裴先生和花花之间……有戏!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感情这种事,向来很难说的。 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在心里默默计算这个月的分红能有多少。 虽说有些对不起花花,但钱就摆在眼前,他哪能不赚呢。 另一边,余耿耿在走廊里碰到了几个打手同事,跟他一样身着黑色制服,擦肩而过时,他们总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跟随着他。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喂,站住~” 身后传来一道妖娆婉转的声音,调子拖得长长的,就跟唱戏一样。 余耿耿回头看去,一张分外熟悉的面容,是那个说要罩着他的小妖精,叫什么五月的。 五月眼含嫉妒地盯着他的脸,嘴上哼哼道:“你叫花花?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上次还在你面前说要罩你,现在恐怕还要仰仗你的鼻息,如果你在裴先生那里认识了什么优质客户,可要第一时间介绍给我噢。” 余耿耿笑笑:“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了你了,我已经上岸了,我现在在会所当打手。” “……妈妈桑脑子被猪撞了吗!?” 五月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就昨天那情形,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裴先生对余耿耿兴趣不小,活生生的一棵摇钱树,孙经理那个老抠逼舍得放走? 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 少年穿着一袭剪裁合身的黑色制服,腰带把他的腰勒得格外细,衬得屁股又翘又圆,下面还有两条修长笔直的大长腿。 不过是略略扫了一眼,五月都隐约觉得有些受不了,浑身血脉偾张,太引人犯罪了。 眼珠子转了转,他在心底嗤笑一声,就说嘛,这套制服一看就是专门为少年量身定制的,也不知道是要玩哪门子的情趣。 余耿耿看五月复杂的神情,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职业不一样了,但大家还是同事,以后轮到我罩着你了,如果有不规矩的客人敢对你动手动脚,你喊一声,我一定让他们从此看到你都绕道走。” 闻言,五月甩开他的手臂,气得直打哆嗦:“你什么意思,抢走了裴先生这个大客人不说,还要对我赶尽杀绝!” 余耿耿委屈地看着他:“不是,我是怕你受欺负。” 五月叉着腰,恶狠狠地点了点他的脑门:“要是没有客人对我动手动脚,我还怎么在这行混下去!你知不知道现在到处  118 都是攻不应求遍地飘零,我没有客人你养我啊?” 余耿耿默默无语:“……” 五月冷笑:“你不用多说了,无一无靠懂不懂,咱们两个零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一怒之下,也忘了余耿耿提到的打手身份,领着他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 休息室就在三楼尽头,那些来了会所还没开始正式上班的mb们,一般都会呆在这个房间里聊会天休息一下,等待夜幕的降临。 五月推开大门,原本叽叽喳喳的谈笑声,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动声色地往他们俩身上扫去。 人群最中央立着一个高挑精致的少年,指尖夹着一根烟,一双桃花眼似含了许多情。 余耿耿记得他,昨天这个人也被孙经理点到了名字,跟他一起排队进入了裴云旗的包房,他还是排在最前头的那个。 青林掐灭了手中的烟,扭着腰一步步走近,冷嘲热讽道:“呦,这不是会所近来的大红人花花吗,五月你何必同他站在一起,人家已经飞上枝头变凤凰,早和你不是同一类人了……” 他是真心不服。 这个花花虽说长得还可以,但自己也不算差,况且,论技术论身段,这人哪点比得过自己。 结果,裴先生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他出了包房后气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心里恨恨地想:他有我知情识趣吗!他有我善解人意吗!我有我会卖弄风骚吗! 偏偏裴先生瞎了眼放着他不选,竟然去翻了花花的牌子。 青林觉得他北极星头牌的面子简直被人扔在地上踩。 见此情形,五月上前两步,把余耿耿挡在身后,蹙着眉看着对面的人——青林在会所里是出了名的爱使阴招不好对付。 虽说花花不太厚道,上来就把裴先生抢走了,但大家各凭本事,谁也怨不着谁。眼下看青林这个脸色,怕是来者不善。 余耿耿拉住五月的胳膊,把他往自己后面一扯,笑了笑:“不用你去跟他们菜鸡互啄,我亲自解决。” 他活动了两下脖子和手腕,不紧不慢地朝青林走过去。 中途,不知道是谁偷偷从人群中伸出了一条腿,试图绊他一跤。 余耿耿看也没看地直接踩了过去。 坚硬的后鞋跟毫不留情地踩在脆弱的脚腕处,发出咯噔一声脆响,那个偷袭的少年顿时抱着腿惨叫连连。 周围的人被吓得退了好几步。 原本气焰嚣张的青林也僵在了原地,小脸煞白,硬着头皮喝道:“你干什么,不要过来啊,妈妈桑不会放任你这样为非作歹的!” 余耿耿扯了扯嘴角,眼眸漆黑地望着他:“抱歉,我有这样的权利。你知不知道,在古代的妓院里面,龟公除了保护妓子们不被人欺辱,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教训一下那些不听话的坏孩子们。” 几句话的功夫,青林已经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余耿耿的手臂抻在他身旁的墙壁上,另外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在他耳边轻言慢语:“你说你长得挺好看的,怎么说话做事之前就不动动脑子呢?” 青林胸膛起伏,呼吸越来越急促,脸颊上竟然泛上一丝诡异的红晕,垂着眼睫讷讷无言。 “下次再这样,我会直接动手的。”看到威胁的效果还不错,余耿耿拍了拍他的脸,拉着五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休息室。 青林的跟班们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老大竟然当着他们的面被欺负了,赶紧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怎么找回场子。 青林瞥了他们一眼,冷冷地说:“站住,都不许去。” 跟班们疑惑不解地看着他:“青林啊,你可不能心慈手软,再这样下去这个小贱人怕是要爬到你头上去了!” 青林咳了一声,眼眸水润:“我说不准就是不准,别问了。” 他怎么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刚刚有一瞬间竟然被花花迷得心里一荡,甚至还觉得他挺有男子气概。 * 老手表厂小区,303室。 长相漂亮的男人不仅危险,还爱骗人。 余淮之回头望了一眼这个他住了短短一星期的出租房,虽然房间很简陋,但处处都有他和耿耿留下的痕迹。 老林朝他欠了欠身:“老板,我们可以走了。” 余淮之淡淡地嗯了一声,锁上门离开。 疾驶在路上的黑色轿车里,保镖们都一本正经地目视前方,余光却在偷偷地打量着后座上心不在焉的老板,以及他身旁的那条黑色大锁链。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正是昨天破门而入看到的那一根。 王武实在没忍住好奇心,凑过来问:“老板,你走就走呗,干嘛把这条锁链也一起带回来,是想放在身边永远铭记这个耻辱吗?” ……耻辱么? 余淮之按下心底的真实想法,目无表情地道:“长兄如父,身为耿耿的哥哥,我很有必要教育他,囚禁行为是违法的。” 王武嘻嘻一笑:“那您光收缴他的作案工具有什么用,孩子叛逆怎么办,多半是皮痒了,打一顿就好。” 余淮之的眼神有些冷:“你动他一下试试。”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况且,你也不一定打得过他。” 王武心里很委屈,您当初踢二公子那一脚大家可都看得真真切切的,现在倒是知道心疼他了,连说都不让人说一下。 车内重新陷入安静。 余淮之望着窗外,想起了昨天半夜发生的事。 76、第七十六章 第十九章 深夜,窗外照进来微弱暗淡的月光。 可能是因为下定了决心的原因,余淮之有些睡不着,侧头望去,身旁的余耿耿却睡得很香。 还打起了轻微的鼾声,看来白天的时候累得不轻。 他不自觉地凑近了一点,想借着月光看一看他,没想到—— 下一秒,少年刷地睁开眼,黑色无机质的瞳孔冷漠地注视着他,纤细柔软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捏住他的喉咙,指节蕴藏着令人生畏的力量。 出于本能,余淮之紧绷着身体一动不动,额头上浸出细密的汗珠,轻声喊道:“耿耿……” 余耿耿却毫无反应,仿佛没有没有意识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嘴巴里含糊地咕哝了一声什么,松开手往后一倒,又合上眼沉沉睡去。 余淮之一夜无眠,睁眼至天亮。 他想不通为什么余耿耿身上会存在这么多充满矛盾的地方,谜团一个接着一个。 出乎意料的身手可以说他自学成才,昨天拿回来的信封也能解释成他生财有道。 但是刚刚发生的一切呢?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余耿耿是真的想杀了他……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 119 方,耿耿到底经历过什么。 余淮之思索了很久,还是没有选择主动去问余耿耿,他更相信自己调查出来的东西。 此外,还有一个人,他也是时候亲自去见一见了。 余淮之回忆起照片中那个笑容温柔的青年,杜归。 * 裴氏集团,顶楼办公室。 助理吴东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正在认真工作的裴云旗。 “……” 他摸着脑袋困惑不已。 明明之前已经按照裴总的指示,直接拒绝了北极星会所的邀约,为何裴总今天看起来火气这么大呢? 整个上午,无论是谁进去找他汇报工作情况,个个都被骂得灰头土脸的,就连公司里那个出了名的美女经理,同样被骂到哭着跑出来。 正揣摩着上司的心思,裴云旗突然从办公室出来了,走到吴东这边,敲了敲他的桌面:“今天晚上和林氏木业陈总的会谈安排好了吗?” 吴东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连声道:“已经安排好了,订了洛水河畔的位置。” 裴云旗脸色一黑:“他家的菜不合我胃口。” 吴东心里腹诽道:去洛水河畔肯定是谈事情的,难不成还真的吃东西去了,再说了,裴总您什么时候挑过菜好不好吃…… 他又试探性的问道:“您看去天乐山庄可以吗?” 裴云旗板着脸否决了:“不行,那边太辣了,我最近上火。” “……” 接连好几次之后,吴东一个激灵,一瞬间福至心灵:“那不如就去北极星会所吧!菜品好吃又不辣,最重要的是,听说陈总也爱去那儿。” 裴云旗沉吟了一下,状似不情愿地点点头:“嗯,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话音刚落,他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出于工作必要,裴云旗的手机基本上都是静音状态,只设了一个专门的铃声——给他安排去保护杜归的保镖。 他打开手机一看,是一张略微模糊的照片。 看得出来是从窗户外面偷拍的,照片上的青年闷头躲在被子里,还配了一段简略的话:裴总,杜归先生已经把自己闷在家里几天几夜没有出过门了,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您是否要过来看一下他? 裴云旗拧着眉头,仔细地看了好几遍照片。 其实他已经做过好几次这样的事了,为了杜归的安危着想,他现在还没有办法名正言顺地出现在他面前,只是偶尔会站远处,默默地看着他。 看一眼就够了。 以往杜归身边出现什么困难时,他都让保镖及时通知他,他会推掉所有事赶过去。 唯有今天,他犹豫了。 裴云旗垂下眼,想了很久,还是发了一条短信过去:你们继续帮忙看好他,我下午有事,不能过去。 * 外面华灯初上,北极星会所渐渐热闹起来。 五月见识到余耿耿强悍的身手过后,就一直双眼放光地跟在他身后,嘴里还念念有词:“姐妹之间自给自足,赚了赚了……” 余耿耿脚步加快:“…………” “对了!”五月拉住余耿耿,兴致勃勃地道,“快到时间了,我带你去准备一下。” 余耿耿茫然地心想:我一个打手,还要准备什么行头吗? 五月无视他的反抗,强行把他带去了自己的私人化妆间,这是会所头牌们才能拥有的待遇。 他把余耿耿按在座位上,手上挥舞着三根化妆刷,叉着腰跟他推心置腹:“不是我说,花花你现在这样根本不行,裴先生就算对你有兴趣也是一时的,时间久了出现更心动的人就会把你抛在脑后。来,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化腐朽为神奇,活活勾掉他的魂!” 余耿耿非常抗拒:“真男人化什么妆。” “就是因为太man了才要化的!”五月一脸的怒其不争,“你看看镜子里的你,坚毅的眼神,不屈的薄唇,点你的客人难道是想让你站在旁边给他唱进行曲吗?” “……” “所以啊,脸上要加一点腮红,嘴唇上再给你涂一点水当当的唇膏,哎呀不要动!没有颜色的!眼神放软一点知不知道,对,就这样,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样子……” 余耿耿怔怔地看着镜子,里面的少年眼神湿漉漉的,嘴唇微张,明明没有做什么特殊的表情,却莫名激发出人的摧毁**。 “……” 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镜子,仓皇逃窜:“不行,我绝不允许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太骚了。 “听话,我这是为你好。”五月咧开嘴阴阴地笑了笑,拿着罪恶的化妆刷,步步逼近。 关键时刻,孙经理推门而入,打断了这混乱的一幕, 他板着脸呵斥了五月一句,紧接着又转过头来,笑容满脸地对余耿耿说:“花花,我找你找了老半天,快快,财神爷早就到了,他急需你的贴身保护。” 贴身两个字还特意着重强调了一番。 余耿耿看见他就跟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嗖的一下冲过来:“来了来了。” 孙经理见到他这幅急不可耐的样子,顿时老怀大慰,心说他就知道的,怎么可能有人抵抗得住裴先生的魅力呢,要是他年轻个二十岁,就自个上了。 他正准备跟着出去,五月叫住了他。 “妈妈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和花花说清楚?” 孙经理回头瞥了眼,缓缓说:“过程不重要,只要是结果是大家都想看到的就可以了。” 五月的声音透着凉意:“花花可不是能随便糊弄的人,你会后悔的。” 孙经理轻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北极星会所,七楼包房。 裴云旗嘴里衔着一根烟,眼神沉沉,身上带着酒气,看起来还算清醒,只是心情似乎不怎么好。 一旁林氏木业的陈总已经是连坐都坐不稳了,说好了来谈谈项目合作上的事,本来大家先喝点小酒热热气氛挺顺利的,没想到这位裴总自坐下来后就开始拼命灌酒,拦都拦不住。 陈总吓得不行,只好在一旁陪酒,裴总喝一杯,他就陪两杯。 没多久,扑通一声,吴东上前接住陈总,低声道:“老板,陈总好像喝醉了。” 裴云旗摆了摆手:“去把他安置好。” 吴东扛着陈总退了出去,包房里只剩下裴云旗一个人。 他往后靠,衬衫领口的扣子不知道何时已经解开了,盯着酒杯,眼底情绪莫名。 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没有选择去看杜归,反而来了会所。 余耿耿给他造成的影响就这么大吗,就连一个长相相似的mb也让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自嘲地笑了笑,是他的错,不该纠缠此 120 事,而应该把目光方向远处,毕竟杜归还等着他在。 可能是酒喝多了的缘故,他站起身,准备去上个厕所。 一推开门却看到了孙经理。 孙经理扶住他,探头往里看:“裴先生,花花不在里面吗,他比我先过来的呀?” 裴云旗一把推开他,心想什么狗屁花花,他以后绝对不找他…… 孙经理很有眼力劲儿:“裴先生,您这是要去厕所,需要我陪您去吗?” 裴云旗脸一黑,瞪了他一眼:“不用!” 你以为你是花花吗,长得跟个老树疙瘩一样,还陪他去上厕所,怎么,大家一起欣赏你那老树根啊…… 等等,不是说好再也不想花花的吗,为什么又想到了他! 裴云旗悲愤交加地大步往外走去。 刚拐了个弯却不巧地撞上了一个大型欺凌现场——几个打扮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儿们,正推推搡搡地围住了一个高瘦的身影。 这群人倒有些面熟,生意场上应该被他们的父辈带着见过他。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不打算掺合进去,毕竟他向来不是一个很有善心的人。 然而,一个熟悉的名字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哎,你们说,这人长得像不像是余耿耿啊?” 77、第七十七章 第二十章 余耿耿从五月的化妆间仓皇逃出来以后,就头也不回地朝孙经理说的包房方向走去。 边走还边疯狂地摩擦自己的脸颊,试图把刚刚的妆容擦掉。 然而,他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化妆,并不知道需要专门的卸妆水才能洗干净脸。他的这番举动,只会让他的脸和嘴唇都被弄得更加红润,任谁看起来都是一副粉面含春的模样。 走廊对面,一群喝得东倒西歪的公子哥儿们嬉笑着朝余耿耿走过来。 擦肩而过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忽地伸出一只手臂拦在他身前。 边洋前不久闯了点祸,被长辈拘在家拘了整整两个星期。今天难得和几个哥儿们出来透透气,正准备赶去下一个场子,一抬头却发现前边有个长得含羞带怯的少年,一时没按耐住心里的躁动,伸出了罪恶的魔爪。 没想到,看清楚脸之后,他彻底愣住了,酒醒了大半。 “…………操,余耿耿?!” 他震惊地踹了旁边人一脚,“哎,你们看这个人长得像不像余耿耿那个傻逼?” 另外一个人也把头凑了过来,打量了少年一眼,嘴上啧啧称奇:“难不成是真的?听说余耿耿前不久被赶出余家了,一段时间不见,竟然已经沦落到窑子里面了吗……” 一群人挤眉弄眼地笑了半天。 其中一个和余耿耿以前走得比较近的公子哥提出了反对意见:“得了吧,就余耿耿那个混脾气,就是一头撞死也不可能出来卖身的,他以前就最瞧不上这种人了。” “呦,你还不知道吧,外面都传遍了,余耿耿根本就不是余家的亲生儿子,血型对不上!我一个叔叔是市中心医院的副院长,他老婆告诉我妈,被我偷听到的。” “……还有这种事!” 对面,少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脸蛋两侧虽然透着红晕,眼神却有些冷:“麻烦让让。” “喂,你叫什么名字,出个声给爷几个听听。”边洋露出恶意的笑容,伸出手想要揪住他。 不知怎么的,就被少年轻易躲过。 再抓,又没抓到。 几个回合后,边洋恼羞成怒:“妈的,还挺灵活的,今天不把你摁在地上我就不姓边!” * 余耿耿有些头疼。 原主怎么这么能折腾,到处都是敌人,就不能当一个老老实实的富家公子吗。 他拍拍屁股倒是走得干脆,只是连累自己给他收拾这些烂摊子。 毕竟是第一天上班,余耿耿还不想惹事。 没想到这几个公子哥儿们像是起了兴致一样,缠着他不放,还越逼越紧。 余耿耿抿了抿嘴,拳头已经捏起来了,开始认真地考虑——是否有必要让这群垃圾们感受一下社会的毒打。 倏然间余光一扫,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高大男人。 身体立刻紧绷起来,心里暗叫不好,这位不好好在包房里呆着,出来瞎溜达什么,幸好他还没有动手。 他之前可是在裴云旗说过他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才进的北极星会所。 试问,一个一无所长穷得卖身的mb不仅身手了得,还能把身量相似的几个大男人全都打趴下,这一幕要是被他看到了,余耿耿完全没法解释,势必会引起怀疑。 他眨了眨眼睛,心思绕了好几圈,一咬牙一跺脚,干脆捏着嗓子扬声喊了句:“裴先生,快救救我,这儿有几个不长眼的想要欺负你的人。” 孙经理都安排他去做裴云旗的贴身打手了,四舍五入他就相当于是他的人了,没毛病。 这一声喊,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拉到了原本打算置身事外的男人身上。 另一边,裴云旗也终于看清了人群中被包围住的那道身影究竟是谁。 在他眼中,少年被逼得紧紧靠在墙壁上,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慌,脸颊微红,身上还穿着一身禁欲的黑色制服,一副被欺负得哭不出来的模样。 可怜巴巴,我见犹怜。 裴云旗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了。 78、第七十八章 第二十一章 裴云旗有些生气,昨天余耿耿还在那神气活现地怼得他无话可说,今天怎么就被人欺负成了这个样子。 ……总之,不关他的事。 他蹙着眉头远远看着那边,心里犹豫要不要过去。 那群公子哥儿们将信将疑地顺着余耿耿的目光回头瞥了眼,见果真是那个传闻中的暴君,男人正眼神沉沉地望向他们这边,顿时吓得身体打了个哆嗦。 他们相互交换了个大事不妙的眼色,扯了扯边洋的手臂:“快撤快撤,这事要是被你爹他们知道了,又要家法伺候了。” 边洋甩开他们,脸色极差:“急什么,裴先生不是还没发话吗,我们等一等,说不定是这个mb在这瞎攀关系。” 他的猜测也不是不可能。 小说桥段惯用的招数,某些身份低微的角色在情急之下,就爱往大人物们身上撞,好寻求庇护。 若换是G市其他权贵们,边洋还真拿不准,毕竟美色的吸引力往往难以抵抗,说不定权贵们就半推半就地认下了。 唯有裴云旗这个人,出了名的爱江山不爱美人。 他自在圈子里露头开始,还从没有传出过养小情儿的消息。 不光如此,裴云旗极其讨厌别人往他身上倒贴,那些尝试过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个mb若是想借着他 121 来逃离自己,那可真是打错主意了。 边洋挂上社交场上的笑容,朝裴云旗躬身问好:“裴先生,好巧,竟然在这遇到您了。” 说完就忐忑不安地抬眼打量男人的神色,想要看看余耿耿说得是真是假。 只是,裴云旗的情绪藏得极深,脸上淡淡的,委实看不出什么来。 边洋硬着头皮又问:“裴先生,您认识他吗?”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点后悔了,裴云旗是什么身份,自己竟然真的去问他和一个mb有没有牵扯,无论回答是真是假,都显得他很蠢。 他现在只希望裴先生千万不要认出他到底是哪家的。 像余耿耿这种,就算他真的是余家的二公子,边洋得罪一下也无妨,顶多被家里长辈训斥一顿就过去了。 如果得罪了裴云旗的话,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的身份地位,是和老头子们平起平坐的,他要是真的想整谁,都不用亲自动手,一个眼神下去,就有无数人争先恐后地想要替他分忧。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是这个mb在胡言乱语。 目光汇集处,裴云旗却冷淡地嗯了声。 * ……完了,这个mb说的是真的!? 公子哥儿们个个都是难以置信的懵逼脸,半晌才反应过来裴云旗竟然承认了他是他的人。 大家纷纷朝他露出个艰涩的笑容,拔腿就要撤。 “站住。” 裴云旗的声音不轻不重,传到边洋几个人的耳朵里,却格外吓人。 他们立马停在了原地,一动不敢动。 裴云旗没有理他们,走到余耿耿身边,神情严肃地问他:“他们欺负你了?” 余耿耿这会完全不知道他在男人眼中的形象是一个被人欺负得快哭了的小可怜,只当裴云旗是看懂了他的眼色,两人暂时达成了战略合作关系。 他摆了摆手:“没什么,不过你要是再来晚点,就不好说了。” 那个时候,恐怕这群纨绔们已经被他捶爆了狗头。 这话在裴云旗听起来却完全变了个意思。 少年眼神幽怨:你要是来晚点我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他眼里顿时怒火中烧,紧了紧手臂,目光转向那几个垃圾。 把边洋他们看得冷汗直冒。 半晌,裴云旗才开了口,声音冷冽:“回去后,让你们的长辈过来跟我道歉。” 公子哥儿们心里叫苦连天,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是诺诺点头。 这下真的完了,事情要闹大了,理由还是他们不长眼地调戏了裴云旗的人,打断他们的手都算轻的了。 * 一场风波三言两语地就被平息了。 余耿耿神情恳切地向裴云旗道谢,心想渣攻终于做个人了。 男人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脸色不太好,转身向厕所方向走去。 余耿耿没有放在心上,身为渣攻,喜怒无常是常有的事,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他现在更担心一个问题,裴云旗有没有认出他就是仇人余耿耿…… 所幸,裴云旗完全没有想到这去,他能认错,其他人也有可能认错。 他大步往前走,心里满是自我厌恶情绪:为什么就顺着余耿耿的话说了下去,他是他的人,真可笑,这要是传出去了,他还有何脸面去面对杜归。 他骨子里流淌着裴父那肮脏的血,难道就要注定成为他那样的人。 余耿耿一直跟在裴云旗身后,直到进了厕所,他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味,以为他又不舒服,这才避着人来厕所。 实在是缘分不浅,就见了渣攻两次,每次都跟他一起上厕所,恐怕连主角受杜归都没有这个待遇。 虽然余耿耿对这位印象不太好,但既然他的工作是贴身打手,自然应该尽职尽责地看顾好他。 裴云旗正准备拉下裤链,余光却瞥见少年抱臂倚在墙壁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道阴森森的声音:“你跟着我干什么,不知道什么叫做非礼勿视吗?” 余耿耿毫不犹豫地把孙经理给卖了:“他让我跟着你的。” 裴云旗恨得不行,孙建仁这个老贼给他等着。 总不能因为别人看着就不放水了,他冷静地做自己的事。 余耿耿看他不太自在,便没话找话地缓和气氛,可能因为一直盯着某处的原因,下意识的就道:“裴先生,您小便分岔吗,水柱大不大?” 裴云旗:“……”手下一抖,差点歪了。 余耿耿连连道歉:“哎哎,裴先生不好意思,我这人就爱满嘴跑火车,您别介意。“ 裴云旗黑着张脸,心里默念心经,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整个放水过程。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不自在,以前敢让他不自在的人基本上都被送去天父面前赞美光明了。 * 余耿耿又跟着裴云旗回了包房。 房间里酒气冲天,他看着桌面上整排的空酒瓶惊叹了一声:“乖乖,几个菜啊,喝这么多。” 裴云旗看他笔挺地戳在对面就格外心烦,道:“你要么出去站着,要么就坐过来。” 余耿耿严肃地拒绝了他:“不行,我今天的身份是打手,不是mb。” 裴云旗嗤笑一声,心说不就一个制服专场嘛,还挺入戏的,你那副身板打得过谁。 他挑眉道:“就算你是打手,我身为你的雇主,命令你坐过来,你是不是应该听从?” 余耿耿想了想,说的有点道理,于是就坦然地坐了过去。 裴云旗下巴点了点茶几旁边的箱子,不客气地使唤道:“帮我倒酒。” 他想好了,今天这一顿酒,就算他与过去彻底告别,尽管眼前的人并不是记忆中的余耿耿,暂且当作他吧。 余耿耿望着褐色的液体有些好奇,上辈子他几乎滴酒不沾,无论是在搏击场上,还是偶尔被老板带出去撑场子的时候,作为一把最锋利的刀,他自然要时刻保持清醒。 裴云旗没有管他,自顾自地喝得起劲,阴沉的面孔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角有些红。 见状,余耿耿偷偷地给自己也倒了杯,学着男人的样子,仰着头一饮而尽。 “咳咳——” 辛辣涩口的味道直冲脑门。 还行,能接受,但是不大好喝,着实对不起它如此昂贵的价格。 难道是他品得不够到位? 余耿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酒瓶已经在台子上放不下了,滚落了一地。 裴云旗之前就灌了不少,眼下醉得更厉害了。 他懒懒地往后一靠,阖着眼醉意朦胧,倒是安安静静的。 余耿耿看他坐得快滑下来了,就走过去,想要把他扶着躺好,然后去找孙经理交差,今天的任务就算是完成  122 了。 没想到,手刚刚触到裴云旗的衣服,却忽地被大力握住,往下一拉。 余耿耿本来是想反抗的,但见对方已经醉糊涂了,还是自己的雇主,就强行按捺住了殴打他的本能。 喝醉的人向来都力大无穷,这一犹豫,他立刻被裴云旗扯了下去。 沙发不算宽敞,再加上他们两个大男人,身量都挺高,难免有一些触碰和交叠的地方,呼吸喷洒在颈侧,温度烫得惊人。 裴云旗在上,余耿耿在下。 这个位置,似乎有点危险,男人的喘息声仿佛近在耳畔。 余耿耿反应很快,气急败坏地推他:“裴云旗,你给我起来!” 裴云旗微微抬起上半身,眼神漆黑,眼眶通红,紧紧地盯着身下人的脸。 这个发展越来越不妙了。 余耿耿正准备用强力把他从身上蹬下去,裴云旗却突然伸手掐住他的喉咙,语声又低又沉:“你骗我。” “……” 余耿耿愣了一下,啥玩意儿?? 79、第七十九章 第二十二章 面对裴云旗的突然变脸,余耿耿的第一反应是自己隐瞒身份的事被拆穿了。 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喉咙被掐住,他略有些心虚地说:“裴先生,等等,你先听我解释,说来话长……” 裴云旗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赤红着眼睛,依旧低低地重复着:“余耿耿,你骗我。” 余耿耿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伸出一只手在男人眼前挥了挥:“……裴先生……裴云旗?裴渣攻?” 裴云旗毫无反应,视线牢牢地落在他的脸上。 余耿耿这才反应过来,男人并没有认出他来,可能是因为喝醉了的缘故,把他和大学时期的余耿耿弄混淆了。 跟喝醉了的人是没法讲道理的。 余耿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裴先生,听我的,松开手,大家都是铁血硬汉,打架还掐人脖子,未免太落下乘了,不如坐下来好好聊聊。” 裴云旗虽然喝醉了,思维逻辑还是很清楚的,他愤怒地摇摇头:“你又想骗我。” 余耿耿:“……” 这厮怎么耍起酒疯来就跟智商直线下降了一样。 看来,软的不行只有来硬的了。 余耿耿见劝不动他,干脆直接去掰他的手,但由于现在整个被对方压在身下的原因,他这个姿势不好使力。 裴云旗也跟着较劲,不仅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甚至越掐越紧。 “你快给我松开,怎么跟头驴一样倔!” “不。” “妈的,你松不松,我喘不过气了,咳咳。” “不!” 双方拉扯了半天,余耿耿忽地泄了气,盯着头顶的水晶灯笑了笑,嗨,他跟一喝醉的人闹什么呢。 裴云旗见他不挣扎了,也微微松开了手上的力道,垂着头就这么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余耿耿坦然地瞥了他一眼,问道:“你说说我骗你什么了?” 裴云旗沉默了片刻,脸上的表情很难以形容,几乎称得上是难过了,半晌才开口:“我没有朋友,你说你是我的朋友,结果却是骗我的……” 余耿耿愣了愣,接着耐心地问:“还有呢?” “你和别人打了赌,我不过是你们拿来取笑的噱头……” “我妈病重,你说帮我妈申请了转院治疗,还从国外请了最好的医生团队……实际上……是把我妈转去了临终疗养医院,你根本就没想过帮我一把……” “我知道……我妈治不好了,但我还是恨你,你给了我希望,又亲口告诉我这一切不过是你用来接近我的手段……” “自始至终,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骗我。” * 从裴云旗断断续续的控诉中,余耿耿大致拼凑出了当年的真相。 他听得怒火中烧,原主这个人渣! 裴云旗当时既要顾及学业,又要兼职赚医药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可想而知背负着多么大的压力。 没想到,却成了原主和其他公子哥儿们眼中的消遣工具,甚至还牵连上了他的家人。 人命关天,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却被权势压了下去。 最后,只有裴云旗一个人跌落深渊,身后没有灯火,身前漆黑一片。 虽然这些事并不是余耿耿做的,但是他现在顶着原主的身份,心里不由得有些愧疚。 他伸出手,覆住男人通红的眼睛,一字一顿,极为认真地跟他道歉:“对不起。” “……” 手心被阖动的睫毛轻轻划过,痒痒的,还隐约感受到了些许湿润的痕迹。 余耿耿有些不知所措:“大哥,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先起来再说。”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刺激到裴云旗了,他猛地挥开他的手,突然俯身凑近,目光阴沉地睨着少年。 包房里隔音效果很好,一时间,静得似乎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裴云旗缓缓开口,声音又冷又硬:“但我现在有钱有势了,我要弄死你。” “……” 对此,余耿耿的反应十分简单粗暴——趁男人不注意,一个手刀劈在了他后脖颈上。 前一秒还在恶狠狠地放话的暴君,下一秒闷哼一声失去意识,就这么重重地倒在了他身上。 余耿耿松了口气,果然,还是用拳头解决事情比较快。 他正准备推开身上的人,门口却突然传来动静。 * “裴总,我已经把陈总安置好了。” 吴东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而入,猝不及防间,看到了差点让他眼瞎的一幕。 他那位全G市号称最冷心冷情的霸总老板,无数美人前仆后继都在他身上跌了跟头。 就连前不久难得有个看中的,这个纯情老男人却只敢偷偷摸摸躲在远处偷窥…… 眼下竟然情难自禁地扑在了那个叫花花的mb身上!? 两人都衣衫不整,裴云旗的身体完全罩住身下的人。 他看不到老板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只能隐约看清mb的脸—— 脸色绯红,气喘吁吁。 怎么看怎么让人不忍直视。 “……” “……” 吴东动作机械地转身朝外走去,甚至还贴心地帮他们关上了灯和门,心里已经在思索,到底要和哪一位同僚分享这个惊天大秘密,要不还是拉一个几十人的微信群吧。 “等等,站住!” 余耿耿连忙大声喊住他,他要是让吴东就这么走出去了,明天那个孙经理就能把他打包好送到裴云旗的床上。 吴东头也不回地指了个方向:“最里面有个小房间,缺什么东西去床头柜里翻,基本上都有。” 余耿耿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道  123 :“裴先生好像醉倒了,麻烦你帮我把他搬开一下。” 吴东一愣,赶紧又转了回来,心里却有些难以置信。 他跟着裴云旗也跟了挺多年了,还从来没有看到他醉倒过,无论在什么样的局上,他都记得时刻保持清醒。 就算是当年刚进入裴氏的时候,受到诸多刁难,裴云旗都拼着一口气,不在众人面前露短,回到家后把他身边的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在屋里昏了整整两天。 吴东走到沙发前,裴云旗紧闭着眼睛,似乎真的喝醉了。 余耿耿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你看吧。” 吴东把裴云旗的手臂往自己肩上一搭,屏住呼吸往上一抬, 没抬动。 目光下移,男人不知道何时紧紧抓住了余耿耿的手腕,力道之大,恨不得要把骨头都捏碎。 余耿耿倒是不痛不痒,还有闲心冲他礼貌性地笑了笑。 吴东也回了个局促的笑,手上暗暗使劲,愣是没能掰赢他老板。 裴云旗的手就像是有执念一样,死死地嵌在少年白皙纤细的手臂上。 见此情景,吴东显得有点为难:“这……” 老板肯定不能在会所将就一晚,那就只能委屈这个mb了。 他低咳了声:“花花先生,看来要麻烦您先跟我一起送老板回家了。” 余耿耿不太愿意:“别这么叫我,你一叫我就头疼,还有,我们打手是不包含出台服务的。” 吴东很自信:“钱不是问题。” 余耿耿嗤笑一声,没说话。 在吴东的帮助下,裴云旗终于从他身上下来了,他坐起身,侧过头扫了一眼。 男人拧着眉头,嘴唇紧抿,一副就算是在睡梦中都不安稳的样子。 余耿耿难得动了恻隐之心,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罢了,我跟你一起回去。” * 离开北极星会所前,余耿耿跟孙经理说了一下大致情况,只是隐瞒了裴云旗被他打晕的事。 孙经理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放鞭炮欢送他们,两眼放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花花啊,你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在家好好休息,我给你放一天假。” 余耿耿面无表情:“……” 他已经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吴东去开车,余耿耿扶着裴云旗在会所门口等他,男人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淡淡的酒气混杂着乌木的香味,无孔不入地包裹住了他。 黑色轿车慢慢停下,吴东下来帮忙。 余耿耿表示不用,手上发力,直接把裴云旗塞进了后座,自己也跟着坐了上去。 轿车发动后,吴东二话没说,直接升起了隔板,喜滋滋地等着老板明天给他升职加薪。 他自然不会想到,他算是把老板亲自送入了虎口。 80、第八十章 第二十三章 夜色渐深,黑色轿车在公路上疾驰,两旁的路灯早已亮起昏黄的光。 余耿耿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吴助理,听得到吗,裴先生醒了?” 隔板前方毫无动静。 他勾起嘴角坏笑,看来隔音效果不错。 裴云旗原本是靠在后座上,不知何时慢慢地滑向了身边人的肩膀上。 光影从他的脸上略过,余耿耿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苍白的脸色,眼底下面微微发青,看起来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刚刚身边一直有人,他没好意思下手,这会只有他和裴云旗两个人,终于没什么顾忌了。 他用力拍了拍男人的脸:“裴渣渣,醒醒。” 裴云旗一动不动,仿佛全然昏死过去了。 余耿耿不由得有些心虚,那个手刀明明收了一下力道没有打太重,按理说也该醒了,不会把脑子打坏了吧。 车子不知道压到了什么,忽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裴云旗的身体毫无防备地往前倾倒。 余耿耿眼疾手快,赶紧往后一拉。 结果用力过猛,砰的一声,裴云旗的脑袋又重重地砸到了车门。 余耿耿不忍目睹地别过头:“……” 这次,男人总算有反应了,低低地哼了两声。 出于担忧,余耿耿凑过去,揉了揉他被撞到的后脑勺:“裴先生,你怎么样了?” 裴云旗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些什么。 余耿耿听不清,干脆俯下身拿耳朵对着他。 男人的声音轻得近乎听不见:“我痛……” 余耿耿这下更心虚了,要是因为他的失误,一不小心把主角攻给活活撞傻了,那他罪过可就大了。 他又问:“是哪痛?头痛吗,还是后颈痛?” 裴云旗脸色、嘴唇都白得像纸一样,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了许多冷汗,他勉强睁开眼,迷迷蒙蒙地看了余耿耿一眼,吃力地道:“你是……花花……你怎么没走?” 余耿耿心想我走哪儿去,你把我拽得死紧,他安抚道:“我不走,你先把手松开,我真的不走。” 裴云旗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心里去,不过手上的力道终于松开了。 余耿耿低头瞥了眼自己的手腕,白皙的肌肤上,因为血液不流畅,留下了一道乌青得吓人的痕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散去。 他心里苦笑一声,不知道跟这位到底是哪里犯冲,每次一见面就互相折磨,两败俱伤。 裴云旗又枕在他的腿上阖上了眼,脸上冷汗涔涔。 余耿耿看他这样,觉得不能再耽误下去了,用力地敲了敲隔板:“吴助理!吴助理!” * 吴东听到隔板后方隐约传来的撞击声后,一脸佩服地吹了个口哨,不愧是他老板,都醉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能雄风不减,金枪不倒,啧啧啧。 要不是他这会开车不能分心,不然早就在微信群里开始现场直播了。 吴东本来还乐呵呵地听着的,结果越听越不对劲,不对啊,这个力度未免也太大了吧。 按着这么个撞法,再撞下去,感觉那个mb的小身板都要给活活撞散了。 他按下一个按钮,隔板缓缓降下,露出一条缝隙。 吴东看了眼后视镜,模模糊糊地看到后座上的两道身影紧紧靠在一起,他不敢再看,目视前方小声问了句:“裴总,有事吗?” 余耿耿正敲得一肚子火,让他先靠边停车:“裴先生身体不太舒服,直接去医院。” 吴东说得很含蓄:“老板向来不喜欢去医院。” 何况他身上的枪伤还没有好完全,这种情况下更不能贸贸然地暴露于公众视野下。 不去就不去吧,免得到时候查出来他身体上的撞伤,自己没法解释。余耿耿退而求其次,扫了眼四周:“那车上有没有备止疼药?” 吴东摇了摇头:“昨天刚吃完了,还没来得及 124 补充。” 余耿耿谴责地看着他,怎么当人助理的,他叹了口气:“你先往前开吧,看看附近有没有药店。” 北极星会所作为一个和法律打擦边球的销金窟,因为职业的特殊性,位置也很偏僻。 吴东往前开了半天,终于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盏幽幽的灯光,不过车子下不去。 余耿耿一咬牙:“我过去看看,你照看一下裴先生。” 吴东连声应道:“好的。” 等余耿耿走远后,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不过是一个mb,自己怎么不知不觉中就开始听起了他的吩咐。 他跟着裴云旗这么多年,形形色的人也见过了不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mb。 目光坦荡,做事利落,举手投足间莫名有一种压迫感。 与他这副精致秀气的外表全然不搭,倒是挺吸引人的。 * 深秋的风迎面吹来,公路两旁的树林簌簌作响。 余耿耿还没有回来,裴云旗就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眼睛里迷茫了一瞬后立刻恢复清醒,冷静地问吴东:“我们现在在哪?” 吴东说:“刚从北极星会所出来没多久,离市中心还很远。” 他看了一眼老板难看的脸色后,又补充道,“花花先生跟您一起上的车,您半路上身体不舒服,他下去买药了。” 裴云旗问:“走了多久了?” 吴东说:“大约半小时了。” 腹部涌上一阵一阵的抽痛,后脖颈那块也有些酸疼,裴云旗捏了捏眉心,麻木地忍受着身体的不适,缓了一会儿后慢慢地想起了晕倒之前的事。 ……喝多了酒,似乎是认错人了,把花花当作了大学时期的那个人。 还对他动了手。 又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然后……自己好像还哭了…… “……” 操。 裴云旗一拳砸在座椅靠背上,眉目阴沉,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杀人灭口。 吴东不知道老板这会正陷于羞耻回忆无法自拔,战战兢兢地请示道:“裴总,我们现在去哪儿?” 裴云旗抿了抿唇,回忆起他在半梦半醒中听到的那句“我真的不走”,顿时冷笑一声,又是个小骗子,他缓缓道:“不用等他了,开车回华庭。” 吴东低下头:“是。” 车门关上,裴云旗往后靠了靠,强迫自己的身体早点习惯这种直往骨头里钻的疼痛,忍过去就好了,他一贯是这样的。 * 车子正要重新发动时,一张惨白的脸幽幽地贴在了后座车窗玻璃上。 裴云旗的余光下意识地瞥了玻璃一眼,瞬间愣住了。 ……这什么玩意儿!? 他让吴东先等一等,沉着脸降下车窗。 车外的少年往后挪了挪,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的说不出话,用眼神示意裴云旗赶紧把门打开。 裴云旗顿了顿,还是给他开了车门。 余耿耿嗖地窜上来,自来熟地从车载冰箱里摸出一瓶水灌入喉咙,歇了好了一会后才转过脸,委屈地看着男人:“你们怎么不等我,我要是再跑慢一秒,就被你们丢在这荒郊野岭了,车都不好打。” 裴云旗盯着他的脸,淡声道:“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余耿耿没好气地塞给他一个塑料袋:“前面那个亮灯的地方是个小卖部,没有药卖,往后面走个几百米才有个小药店,我累得要死,你居然不声不响地就要扔下我不管,良心何在。” 裴云旗扭开脸,长睫抖了抖,没有反驳。 余耿耿见他似乎心存愧疚,当即顺杆子往上爬:“咳,那什么,裴先生,我之前在会所对你诸多冒犯,你不要往心里去,咱俩就算扯平了。” 裴云旗反问:“什么冒犯?” 余耿耿心道坏了,他还以为这位想起了之前自己敲晕他的事,忙打着哈哈说:“没什么没什么,你看看药止疼药能不能吃,我把医生推荐的都买了一份。” 车内重新陷入沉默。 裴云旗翻着袋子里的药盒,决定暂且先放余耿耿一马,有什么事等明天身体好了再来好好聊一聊,他有的是时间。 吴东倒是很有眼力劲儿,看老板根本没有把余耿耿送回去的念头,一踩油门,直接开去了华庭。 到了华庭后,他远远地目送着余耿耿用瘦弱的身躯把他老板扶进屋里,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 裴云旗吃完药有点发烧,脸上露出些病态的潮红,他推开余耿耿搀扶他的手:“我自己可以走。” 余耿耿在后面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无辜地耸了耸肩,掉头回家。刚走了几步,鬼使神差地又回头看了一眼。 他在心里暗骂一声,算我欠你的。 他转了回去,跟着裴云旗进了门。 81、第八十一章 第二十四章 裴云旗没有管身后的人,径直拿着浴巾往浴室方向走去,他难以忍受自己身上的酒气。 余耿耿赶紧喊了句:“你现在发着烧,今天就别洗澡了吧,你要是等会儿晕过去了,我要不要冲进去救你?” 裴云旗回过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你最好别进来。” 余耿耿见劝不动他,只好随他去:“行了,你去洗吧,我在外面等你。” 有人在等自己,这个认知莫名让裴云旗的心脏漏跳了半拍。 哐的一声,浴室的门被重重地关上,哗啦啦的水声隐隐传了出来。 余耿耿心想,这人怎么发着烧还这么大的火气,也不怕燥得慌。 他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房间的装修风格异常冷淡简洁,大面积的黑色与白色设计,很符合裴云旗的品味。 余耿耿穿过客厅走向厨房。 冰箱里面倒是塞满了东西,估计是吴东准备的,不过冷灶冰锅的样子,一看就是很久没有开过火了。 行吧,好人做到底。 余耿耿撸起袖子挑挑拣拣地翻出了几样菜,下了一碗肉丝面,还顺便鼓捣了两道开胃的小菜。 * 裴云旗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余耿耿端着碗从厨房里走出来,雾白的热气蒸腾而上。 他今天晚上本来就没吃什么,光顾着喝酒去了,食物的香味顿时勾得肚子轻轻咕了一声。 余耿耿也下意识地抬眼朝他看过去。 裴云旗裹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浴袍,水珠从他的发梢低落,滑过敞开的胸膛、腹肌,直至消失不见。 靠,这身材。 余耿耿羡慕得不行,他现在这具身体就软绵绵的,别说腹肌了,连皮肤都有点过白了。 他掩饰了下太过chi裸的眼神,转开话题道:“给你下了碗面,你先吃着,我得回去了。” 下班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昨天这个时候他 125 早早地就回了家,今天这么晚还不见踪影,恐怕余淮之要有意见了。 幸好早上走的时候,没有给他套上锁链。 要真给他锁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他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裴云旗望着桌面上那碗热气腾腾的面,走到桌子旁坐下,沉默地拿起了筷子。 余耿耿坐在玄关的软凳上穿鞋,孙经理特地给他这身黑制服搭配的长靴,又酷又攻气,就是特别不好穿,每次穿脱要搞半天。 裴云旗忽地出声:“你不饿吗?” 余耿耿头也不抬地回道:“是有点饿,不过家里还有个人等着我在,我得回去给他做饭,不然他又要跟我打架了。” “……” 裴云旗没说话,有一种想把桌子掀了的冲动。 他今天情绪一直不太好。 此刻的他紧紧地捏着手里的木筷子,几乎要把它折断。 * “怎么了?” 余耿耿走之前看了一眼裴云旗,总觉得他一个人坐在偌大的餐桌旁看起来孤独又可怜。 “没事,你走吧,路上小心。” 裴云旗埋头吃面,动作绝对算不上斯文,可能是小时候饿惯了的原因,他吃起饭来一直狼吞虎咽的样子。 为此,G市的上流圈子总是在私底下嘲笑他,被他那个当小三的妈妈养大的,永远改不了那股泥腿子的气息。 “那我走了啊,你吃了药的,晚上就别喝酒了。” 裴云旗嗯了一声,静静地望着他,眼眸深处似是涌动着深沉的漆黑。 那一瞬间,余耿耿似乎从他眼中看到了一股子恨意,还夹杂着别的什么。 应该是看错了…… 余耿耿挠了挠脑袋,自嘲地笑了笑。 裴云旗从一个父不详的私生子一步一步爬到G市的金字塔顶端,虽然过程比较艰难,但是已经称得上天选之子了。 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不可能有这个成就。 裴云旗现在有身份有地位,将来还会抱得美人归,所以说,他有什么好可怜的,可怜他不如可怜自己。 余耿耿站在冷风中瑟瑟发抖,这么晚了,别墅区的出租车不好打啊。 说起来,应该没有比他更惨的mb了,强行出台也就罢了,不但没拿到一分钱,还在雇主家里给他干白工。 余耿耿现在对吴东很有意见,照顾裴云旗明明应该是他的活,居然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车,他赶紧上去,搓了搓胳膊:“师傅,在手表厂老小区前面的超市停一下。” 他默默地寻思着等会回去买点什么菜,余大公子可是嘴挑得很。 * 另一边,余家老宅。 自从上午老林和王武他们把大公子带回来了以后,余家原本凝重的气氛就放松了不少,总算有个主心骨了。 就连拿破仑都激动得多吃了一碗。 余淮之坐在书桌前处理公事,却有点心不在焉的,这个时间点,耿耿应该差不多回到家里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走了的事。 他突然怔了一下,原来自己已经把那个小小的出租屋称呼家了么。 笃笃—— 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余淮之收起思绪,淡声:“请进。” 余太太给他端了一杯咖啡进来。 余淮之道:“母亲,下次喊陈嫂送上来就可以了,不用麻烦您。” “这没什么,我闲着也是闲着。”余太太一直对自己这个冷冰冰的大儿子有点说不出的畏惧,有心想对他展现一番母爱关怀,又不大放得开手。 唉,要是耿耿在这儿就好了。 余太太叹了口气,担忧地看着消失了整整一星期的余淮之,说:“淮之,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 众目睽睽之下,余大公子镇定自若地拿着一根那么粗的锁链走进大门,几乎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余太太也问过跟着去的几个保镖,结果个个都是一脸古怪的神色,却一个字都不肯泄露。 “没什么。”余淮之转开话题,“听说父亲过几天要从国外回来了。” 余太太点了点头,她刚刚和丈夫通过电话,忧心忡忡地说:“不知道他哪里得来的消息,已经知道家里发生的事了,你爷爷也会过来,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余淮之嗯了一声,安抚道:“没事,我会处理好的。” 他这个血缘关系上的父亲,既称不上是合格的丈夫,也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父亲。 余老爷子从来没想过把家业交给他这个纨绔花心的儿子,而是直接越过他指定大孙子余淮之为继承人。 对此,余父一直心怀怨恨。 无奈公司被余淮之牢牢掌控在手心,他根本插不上手,这次恐怕又要借机生事。 余淮之顿了顿,道:“母亲,您见过杜归了。” 余太太一愣,脸上的表情有些慌乱:“啊……见了,就见了一面。” 余淮之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关于耿耿和杜归两个人,您是怎么想的?” 余太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想起了那个清秀青年,笑容腼腆温柔,不由得有些犹豫:“耿耿是我从小养到大的,我自然有感情,但是杜归那孩子也挺不错的,我看着也心疼……” 余淮之道:“那我们家就两个都养了吧。” 余太太惊讶地看向他,其实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就是怕淮之不同意。没想到,出去呆了一段时间后,他对耿耿的态度似乎改变了不少。 她连连点头:“我看这个主意不错,我们家又不差这点钱,干脆一起养好了,不过,杜家恐怕会有意见……” 余淮之垂下眼,语气略显冷淡:“我们也是为耿耿他们考虑,现在这个年纪,最应该把重心放在事业上,杜家他们离G市太远了,没办法提供助力,我们余家自然要多出点力,其余的事,可以等他们两个过几年独当一面了再谈。” 余太太喜笑颜开:“有道理有道理,还是淮之想的通透,明天我也好好劝劝你爸。” 书房门重新关上,余淮之端起咖啡目无表情地喝了一口。 他在母亲面前解释了那么多,其实只有一个原因——他绝对不允许余耿耿离开他的掌控。 * 紧赶慢赶,余耿耿提着一大袋战利品赶在超市关门前出来了。 为了早点回家,他决定抄小道。 手表厂老小区附近的治安一向不太好,尤其是像这种照不见光的小巷子里,往往很多黑色交易都是在这里进行的。 得亏余耿耿艺高人胆大,闷头往前走,对其他无关的事只当看不见。 或许是他板着脸看起来不好欺负的样子,也没有人敢不长眼地拦住他。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总有些意  126 料之外的事发生—— “抢、抢劫!” 一道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在巷子尽头响起,撕破深夜的寂静。 82、第八十二章 第二十五章 余耿耿本来都已经走过那条巷子了,最后还是没忍住,又决定折回去见义勇为。 刚拐了个弯,就看到一个面带病容的高瘦青年,表情仓皇,后背抵在角落的墙壁上,一副被逼得无路可退的可怜样。 他前面立着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狞笑着说:“别喊了,这块是我们兄弟俩的地盘,不会有人过来的。” 青年看见有人朝他这边跑过来,脸上顿时燃起希望,然而等看清来人的面目之后,反而吓得打了个哆嗦,甚至有点恨不得往混混们那边躲一躲的意思。 余耿耿一脸懵逼,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长得有那么可怕吗,难不成看起来比这两个作奸犯科的混混还要凶神恶煞? 余耿耿非常好奇地瞥了他们一眼,顿时笑了。 巧了,竟然是熟人。 这两个混混就是他第一天搬来手表厂老小区时碰到的两个劫财劫色的小混混。 另一边,德子和大军默默地对视一眼,眼神里写满了恐惧,真的是冤家路窄,怎么又碰到了这个魔鬼! 他们一边悄悄后退一边讨好地笑了笑:“都是误会,真的都是误会,我们只是想和这位小兄弟交个朋友,真没有抢劫的意思,你看看他身上哪里有东西值得我们抢。” 混混们心里悲愤不已,他们也是有底线的好不好,一向是劫富济贫,像青年这种看起来就没有油水的,他们都不稀得看。 余耿耿都懒得再动拳头了,偏了偏头:“滚去墙边站着。” “……” 大军忍无可忍,冷笑一声揭竿而起:“小子给你脸了,你不要觉得我们哥儿俩好欺负,自从上次让你侥幸赢了一把,我们可是特地去找人练过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以为我们还是昔日那个任你欺辱的手下败将吗?!” 余耿耿简直要被气笑了,勾了勾手指:“来,一起上,帮你们检验一下成果。” 一分钟后—— 鼻青脸肿的混混们哭着蹲在墙角,满脸是泪:“罚站就罚站,干什么还打人啊!” * 余耿耿甩了甩手腕,径直向一旁目瞪口呆的青年走过去。 他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塑料袋,递给青年时瞟了一眼,居然又是药品,他今天是注定要当救苦救难的白衣天使吗…… 余耿耿抬起头,探究地看着他:“你认识我。”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青年看到他的第一眼反应太奇怪了,很难不引人怀疑。 杜归小心翼翼地接过袋子,面色犹豫,担心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前不久余耿耿找到他让他滚出G市的事,他仍然记忆犹新。 那人抬着下巴趾高气扬的样子,一看就是被宠坏了的公子哥儿。 可面前的这个人却沉稳冷静了许多,还有,身手未免也太好了些,他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这两个混混就被他给撂倒了。 下手也是真狠,一拳砸下去,基本上能见血。 如果上次余耿耿也有这样的身手的话,他根本等不到路人来救他,早就被打得爬都爬不起来了。 想到这,杜归笑了笑,朝他轻声道谢:“谢谢你,没什么,我应该认错人了。” 余耿耿却不这么觉得,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免得又惹上麻烦。 他抱起刚刚随手扔在地上的超市战利品,拍了拍底部的灰,道:“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也要穿过这条巷子。” 杜归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那太好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快步走出巷子,那两个混混见他们走远了,也骂骂咧咧地互相搀扶着离开。 巷子尽头似乎恢复了平静。 伴随着欢快的手机铃声,角落里一块貌不惊人的布突然抖动了一下。 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按下接通键:“喂,朱导演啊……没喝多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不说这个了,我有个重要的事给您说,我找到您要的替身演员了,您一定要看一下!” 醉醺醺的声音里难掩兴奋。 * 余耿耿和杜归告别之后,急匆匆地冲回家。 打开门,房间里一片漆黑,夜风吹动窗帘,一小束白月光穿过窗户倾泄在地板上。 余耿耿心里其实隐隐有了预感,但他还是把灯全部打开看了一遍,几十平的屋子一览无余,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 ……看来余淮之是真的走了。 余耿耿恹恹地把袋子扔到桌子上,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他上辈子一直独来独往,从来没有和人同住过,不得不承认,余大公子算得上是一个挺不错的同居室友。 事少钱多不墨迹,做饭时还纡尊降贵给他打下手…… 好吧,余耿耿承认自己可能是有点伤心了,好歹也给他做了这么多天的饭,居然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人了。 人家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他一想到这个白眼狼,都提不起劲去处理这些食材了,一个人吃饭总是没什么意思。 屋外有人敲门。 余耿耿啪嗒啪嗒地跑过去开门,一看是房东刘老太。 他又垮下了肩膀:“老太太,您怎么来了?” 刘老太左右看了一眼,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耿耿,你妈她现任丈夫家里是不是势力挺大的?” 余耿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他之前为了减房租随口编出来的凄惨身世。 “怎么了?” 刘老太手里的拐杖往地上戳了两下,啧啧道:“白天你一直不在家,我也没机会跟你说,今天早上啊,好几个穿黑衣的男的进了我们小区,然后把你哥哥绑了出去。” 余耿耿惊讶地站直身体:“绑出去的!?” 刘老太可激动了,她有生之年第一次亲眼目睹这种事:“还拿着一根老粗老粗的锁链呢,你哥哥看起来脸色很差,一看就是被逼的。” 余耿耿恍然想起,刚刚好像真的没有看见他的大锁链。 他憋着笑,这玩意儿与余淮之的翩翩君子形象也太不搭了,他道:“很多人都看见了吗?” 刘老太说得眉飞色舞:“可不是,得亏你哥是个傻子,一般人哪里扛得住我们老姐妹几个。” 小区里基本上住的都是闲得发慌的老头老太太们,他们这个年岁,也没什么怕的了,遇到看不过眼的事,就当着别人的面在那里指指点点说一大通。 今天那几个黑衣男的可是都被她说得掩面而逃。 余耿耿差点笑出声,拱拱手:“还是您老厉害。” “行了,就上来跟你知会一声。” 刘老太八卦完,就心满  127 意足地背着手走了。 闹了这么一通,余耿耿感觉心情畅快了不少,无论余淮之是不是自愿走的,现在也不关他的事了,就当提前远离剧情了。 他收拾好情绪,正准备去厨房做饭时,却听到又有人敲门了。 83、第八十三章 第二十六章 老手表厂小区,303室门口。 沈无双用手指胡乱地梳理了两下翘起来的头发,又扯了扯皱巴巴的衣服,尽量把自己捯饬的能见人一点。 只是,身上这股能熏死人的酒气,他是着实没办法掩饰了。 说来也巧,沈无双今晚跟几个朋友在附近聚会,一时惆怅就喝得多了点,回去的时候晕晕乎乎地拐进了小巷子里,里面又没有灯光,他一个不留神就被绊倒在地。 本想缓一会儿再起来,没想到这一缓就发现了一个大宝贝! 其实杜归被两个混混们拦住的时候,他也看见了,不过他仅仅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秃头男人,和沈无双这个颇具大侠风范的名字完全对不上号。 出于人身安全考虑,沈无双无声地叹了口气,决定苟在角落里装死…… 千钧一发之际,微弱朦胧的月光下,余耿耿宛如一个没得感情的冷漠杀手,从天而降。 他从容地闪开混混们的拳头,侧身反手擒住他们的手腕,一拧一转,脚下一踹,混混们的脸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接下来就是一场单方面碾压式的血腥殴打场面…… 沈无双看得两眼放光,浑身直打哆嗦:这简直就是他一直在找的那个人选啊! 作为《江湖夜雨》剧组的副导演,他和朱安导演合作也有十来年了,两人在圈子里,也算数得上名头的资深导演。 只能说资深,谈不上名导,还差了一个阶层。 他们俩这次筹备的这部片子,就是冲着拿奖去的。 当初物色男主人选的时候,沈无双厚着脸皮给季影帝那边也发了一份,本来没抱什么希望的,没想到,季影帝的经纪人竟然主动打电话过来,邀请他们去公司聊一聊合同。 沈无双不敢置信,季暄和啊,所有导演都想合作的大满贯影帝!但凡有他参演的电影,哪一部不是叫好又叫座! 借着影帝的噱头,他们也拉来了不少投资。 男二号正是投资人塞进来的,选秀出道,当下最火的小鲜肉。 只可惜,毕竟不是科班出身,没什么演戏经验。 《江湖夜雨》这部片子是一部典型的武侠片,里面有大量的武打情节,这就导致小鲜肉和影帝的对手戏出现了严重的违和感。 朱导演向来只管拍戏,对镜头要求极为严格,在片场大发脾气,说拍不下去了。 助理只能跑来问沈副导演怎么办。 沈无双一咬牙:“投资商爸爸安排进来的人肯定是不能换的,朱导演不是对他的打戏不满意吗,那我们就给他找一个武替过来。” 然而,他接连找了几个替身,朱安都不满意。 小鲜肉作为一个流量明星,外表相当拿得出手,身高腿长腰细,所以,武替不光要武打动作漂亮,身材还要和小鲜肉差不多。 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电影拍摄进程也为此耽误了很久,沈无双急得睡不着觉,这才和老友出来买醉。 没想到,倒是误打误撞地有了新发现! 朱导演打过来的电话铃声让他的醉意清醒了大半,沈无双按下接通键,赶紧和他报喜。 等他挂断电话的时候,少年早就走得没踪影了。 还好他看到了那两个被教训得鼻青脸肿的小混混。 沈无双用钱打发了他们,很轻易地就拿到了少年的住址和基本情况——刚搬来老手表厂小区,没有固定工作,和一个脑子不太好的哥哥相依为命。 他听得猛拍了一下大腿,太合适了,缺钱还没有家人,这种小孩子最好忽悠了。 * 想到这,沈无双狠狠地搓了一把脸,试图端出所剩无几的导演架势,抬手敲了敲303室的大门。 这种老房子隔音效果一向不怎么样,门内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门打开了,一张极漂亮的脸探了出来。 沈无双在电影界浸淫了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双利眼,他眯起眼睛匆匆扫了一眼,少年五官精致,眼角微微上挑,漆黑的瞳孔里略有些不耐。 啧啧,即使是在不缺美人的娱乐圈里,也算得上是少有的好苗子,不做主演可惜了。 余耿耿面无表情地盯着门口的秃头大叔,问道:“什么事?” 沈无双低咳了一声,拿出名导的架子,以蛊惑的语气道:“少年,我看你骨骼精奇,想成为一呼百应的大明星吗?”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道惊喜的目光,再不济对方也要问问什么情况,这个时候他再东拉西扯一番就稳了。 万万没有想到,回应他的却是一声干脆利落的关门声,门板都险些撞到他的鼻子。 “……” 沈无双沉默了数秒,又厚着脸皮继续敲门,心想他再也不装逼了。 “等等!我是《江湖夜雨》剧组的选角导演,我们再聊聊啊!” 敲门声如同缠人的苍蝇般,挥之不去。 余耿耿担心扰邻,又捏着拳头去给那个死骗子开了门,不客气地道:“你们骗子行业现在竞争压力这么大吗,这都几点了,还出来找活干。” 沈无双苦笑,上下摸了半天才从衣服内口袋里翻出一张黑色名片,赶紧递过去:“我真的不是骗子,你仔细看看就知道了。” 余耿耿将信将疑地接过来,瞥了眼名片,上面写的都是英文,他一个字都看不懂。 沈无双撑着门框,露出一个高深的笑容:“我的名字你可能不熟悉,朱安导演总知道吧,我们是十多年的老搭档了,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呢——” “不认识。” 余耿耿冷酷无情地打断了他,准备关门。 这一次,沈无双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等等,就耽误你两分钟,你听我给你说一下,喏,最上面那行是我的名字,沈无双,你可以在网上查到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少年被他这个名字狠狠地震了一下:“我还以为……” 沈无双心如死灰地接过话来:“还以为我叫沈大柱是吧。” 余耿耿无辜地眨了眨眼,他什么也没说。 沈无双继续说:“是这样的,我刚刚有幸看到了你见义勇为的一幕,觉得你非常适合我们《江湖夜雨》电影里的一个角色,你要不要来试试看?” 余耿耿把眼前的中年男人从头看到脚,黑暗中光可鉴人的秃头,胡子拉碴,皱巴巴的西服外套,皮鞋上面都是泥,怎么看怎么落魄,跟对方口中的导演委实搭不上边。 他扯了扯嘴角,  128 把名片还回去:“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抱歉,我没什么兴趣。” 沈无双用身体卡住门,眼神灼灼地看着他:“我们是正规剧组,报酬很丰厚的,听说你家里还有一个病人需要治疗,再考虑一下吧!” 余耿耿冷笑:“倒是打听得挺清楚的,不过不好意思,我大哥今早刚走。” “……这样啊,还请节哀。” 沈无双愣了一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好再耽搁,毕竟对方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把名片飞快地扔进余耿耿怀里,“上面有我的电话,你要是有想法了,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 余耿耿当然没有去主动联系那个可疑的秃头男人,第二天,他照常去北极星会所上班。 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很奇怪。 尤其是孙经理,时不时就过来慰问一番:“花花啊,怎么今天还来上班,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一天吗,伺候裴先生辛不辛苦啊?” 语气温和,笑容和蔼。 看余耿耿没什么反应,他又含蓄地打听道:“对了,裴先生昨天对你的表现满意吗?” 恐怕这才是他旁敲侧击了这么久真正想问的事。 余耿耿心里没好气地怼了一句,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地道:“我怎么能揣摩得出裴先生的真实想法,不过他昨晚带我去他家了,还邀请我留下来吃饭。” 孙经理又惊又喜,连声音都在打颤:“然后呢!?妈妈桑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大把的钞票朝自己飞过来,从今以后,G市第一妈妈桑的位置他算是坐稳了。 余耿耿笑了笑,坦然道:“我拒绝了。” “你怎么敢拒绝裴先生!你是要害死我吗!?” 孙经理脸都吓白了,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正准备好好教训一顿他。 余耿耿又缓缓补充了一句:“……裴先生只好依依不舍地亲自送我回家了。” 早上休息室里五月点拨了他几句,他顿时明白了,孙经理这是明面上让他做打手,实际上还是让他干mb的活去讨好裴云旗。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扯着裴云旗的虎皮拉大旗了,毕竟谁不想过得舒服点。 “……” 大起大落间,孙经理活生生地咽下了即将说出口的一堆话,把表情调整为惯用的讨好笑容,“……呵呵呵,还是你想得深远,是该放长线钓大鱼,我们花花这么抢手,怎么能轻易让裴先生得手呢。” 余耿耿看着他扭曲的面容,微微笑了笑,步履从容地去忙自己的事。 接下来几天,裴云旗不知是不是上次在他面前喝醉了的缘故,没有再来北极星会所。 余耿耿松了一口气,这个渣攻阴晴不定的,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他一放松,连脾气都好了不少,在会所里见到人都会笑笑。 结果,搞得不少客人都特意指定让那个长相出众、笑容灿烂的孩子作陪。 孙经理碍于裴先生的威势,能推的都推了,实在推不了的,就顶多让余耿耿在门口站一会意思一下。 对此,余耿耿倒是无所谓,能占到他便宜的人可没几个。 自从远离了裴云旗和余淮之这些原书灵魂人物后,他过得简直顺风顺水。 唯一有点烦的就是,上次那个找上门自称导演的中年秃头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他工作的地方,每天雷打不动地来北极星会所蹲他,眼神恳切又可怜—— “这位小哥,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我希望能和你讲一下我们的电影《江湖夜雨》。” 84、第八十四章 第二十七章 “你知道《江湖夜雨》这部电影意味着什么吗?” 沈无双从沙发上蹭的蹦了起来,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就连秃头都变得更加闪亮动人了。 他回过头,用期待的眼神望向余耿耿,等着他接话。 “……” 迫于压力,余耿耿极不情愿地问道:“什么?” 沈无双老泪纵横,回答铿锵有力:“它将会成为中国电影史上的里程碑!” ……余耿耿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非常敷衍地鼓了下掌。 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了,这个老秃头不知道中了哪门子的邪,为了忽悠他去拍电影,每天揣着一大笔钱来到北极星会所,上来就点名要他贴身保护。 孙经理刚开始还帮他推拒了两次,后来不知道是被沈无双的诚心还是被他的钞票感动了,竟然真的让余耿耿去见一见他。 余耿耿烦得不行,宁愿去解决那些借着喝醉名头动手动脚的客人,也不愿意和老秃头呆在一块。 孙经理的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振振有词地说:“就单纯地聊聊天,你能损失什么,像这样人傻钱多的客人,别人想找还没有呢,不赚白不赚。虽然说长得磕碜了点,好歹也是个搞文化工作的,不会欺负你。” 余耿耿一时语塞,只能硬着头皮回包房,继续听沈无双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只要你加入了我们,以后就能在电影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沈无双讲到激动处,脸上不禁泛出狰狞的笑意,扭曲都不足以形容他的表情了。 余耿耿一脸头痛地捏了捏眉心。 他上辈子的时候就没什么文艺细胞,在地下搏击场打拳击的那段时间,身边的人私下里都有几个兴趣爱好,偶尔还会聚在一起看小电影。 只有他始终提不起半点兴趣,除了吃饭和睡觉,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去训练场练拳。 老秃头讲的什么英雄豪情江湖恩怨,在他看来,都是狗屁。 …… 在沈无双又一次拉着余耿耿的手,死活要跟他探讨一番《江湖夜雨》的独到之处时。 余耿耿终于宣布投降,回握住他的手,目光诚恳:“别说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毕竟是花了大价钱的客人,每次聊天都规规矩矩的,他实在是找不到借口打他一顿。 与其慢刀子割肉,不如痛快点,去片场看看情况。 闻言,沈无双露出了慈爱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兄弟,跟着我混,不会有错的。” * 隔天余耿耿就找孙经理请了假,和沈无双一起,被一辆低调的面包车拉去了片场。 车上,沈无双给他大致讲了讲剧情。 《江湖夜雨》的背景是在明朝末年的江湖,皇帝昏庸,宦官掌权,百姓惨遭奸佞迫害。 男主是一名落魄了的大侠,昔日荣光都湮灭在了柴米油盐的生活里,现在隐姓埋名在一个边陲小镇做一名镖师。 某次走完镖返程途中,他顺手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壮汉。 不料壮汉背负着重要使命,大侠就此卷入了朝堂纷争。 追杀纷至沓来。  129 在遭受挚友的背叛后,他为了不连累镖队,独自一人绕远路躲避杀手们。 等他千辛万苦地回到家后,却发现家人好友早已不见,而无数埋伏已经静悄悄地候在一旁…… 季影帝饰演的就是这个大侠,前半生光明磊落,照得江湖亮堂堂,后半生锋芒内敛,韬光养晦于荒野。 小鲜肉徐落饰演的角色则是一个在江湖底层摸爬滚打了很久的小毛贼,性子古怪乖僻。 躲避追杀过程中,阴差阳错之下,两人结伴同行了很长一段路。 从互相猜忌提防,到亦师亦友,他们经历了很多事,最后还是相互扶持着走了下去。 影片中,两人因一场打斗相识,又在最终的决战中阴阳相隔,中间穿插着淡淡的暧昧之情。 结尾还藏了一个惊天大反转。 大侠和小毛贼,说到底都是俗人罢了。 …… 面包车越开越偏。 讲完剧情,沈无双又开始滔滔不绝地吹嘘着剧组的福利待遇多么丰厚靠谱,总之,过了这座山就没有那座庙了。 余耿耿望着窗外的荒凉景色,开始怀疑这厮不单单是个骗子,还可能是个罪恶滔天的人贩子。 他默默地寻思着,单枪匹马地捣毁一个犯罪窝点的话,不知道警方那边会不会有什么特殊奖赏。 然而,余耿耿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这个老秃头说的那些可能都是真的。 * 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这么古朴的小镇。 出口位置被一个大铁门牢牢地围上了,保安们虎视眈眈地看着外面。 不远处停了很多车,还有无数个扛着摄像机的娱记乌泱泱地挤在附近,即使明知道进不去,依旧徘徊在周围不肯离去。 面包车悄无声息地停下,沈无双表情凝重地看了眼外面,递给他一个口罩,说:“戴上,跟在我后面,别说话。” 余耿耿没问什么,接过来照做。 沈无双本来想带着他从后门偷偷溜进去,没想到还是被几个眼尖的记者发现了,拿着录音笔疯狂地朝他们涌过来。 数秒之后,余耿耿他们俩就被记者们团团围住了,伴随着闪光灯的快门声响成一片。 “沈导演,请问季影帝和徐落不和的传言是真的吗?” “听说朱安导演对徐姓小鲜肉的演技很不满意,请问您这边是什么看法?” “您身后的人看起来有些面生,你们是打算用他来换掉徐落吗?” …… 娱记们的问话就跟连环炮一样,一个紧跟着一个,还有些没什么职业道德的记者,动手动脚地试图掀掉余耿耿脸上的口罩。 沈无双心理素质已经挺不错的了,这会也有点受不住,一边把某些咸猪手挡回去,一边面带微笑地请他们让开路。 余耿耿垂着脑袋紧跟其后。 在保安的协助下,两人好不容易挤了进去。 沈无双沉下脸,呵斥闻讯赶来的工作人员:“这次外景拍摄明明是全封闭的保密拍摄,外面是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特委屈:“不知道又是哪个鳖孙把消息传出去了,引来了一窝蜂的记者媒体,赶都赶不走。” 与季影帝相关的小道消息总是传得最快,怎么三令五申都没用。 沈无双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朱安人呢?” 工作人员指了一个方向:“在客栈那边,正在拍今天的第一场戏。” * 秋风拂过,小镇里的枫树红得正浓烈。 一堆扛着各种摄制器材的工作人员在场地上来来往往,还有不少群众演员坐在镜头外扒饭,混乱中也算有序。 沈无双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在这边等一下,别乱走,我去跟导演说两句。” 余耿耿点点头,一脸新奇地四处打量。 然而,等他顺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倚着二楼栏杆的那个人时,视线再也挪不开了。 那是一个一袭白衫的男人,提着一把断剑,正在仰头喝酒。 不对,应该也不能称作白衫,他的衣服上沾满了血污,破了好几处,可这半分不减他的风华。 一片枫叶晃悠悠地落在男人的肩头,他转过头拿下来,淡淡地笑了下。 余耿耿终于看到了他的正脸,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一刻,他似乎有些理解上辈子遇到的几个追星女孩的想法了。 有的人仰望星辰大海。 有的人追逐星辰大海。 而有的人,则被定义为星辰大海。 这样摄人心魄的一张脸,天生就应该出现在大银幕上,被所有人观赏,甚至生不出半点亵渎之心。 但凡见过这张脸的人,就绝对再也忘不了。 * 不远处,沈无双扬声让余耿耿过去。 余耿耿慢半拍地嗯了一声,目光却仍旧紧紧地盯着片场中央,丝毫没有挪动位置的意思。 …… 大侠旁边桌坐了一个不起眼的灰衣青年。 青年鬼鬼祟祟地往他的包袱看了好几眼。 小二上来送酒,青年借着这功夫,跟在后面摸了过去,经过大侠的酒桌时,右手微微动了动,飞快地从包袱里顺了一个小袋子出来,状似无事发生的往外走去。 一抬腿,却没走动。 他回头看去,吓得一个激灵,明明在栏杆那边喝酒的男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他身后,靴子还不偏不倚地踩住了他的长袍。 灰衣青年眸光闪了闪,掏出一把短剑便要刺过去,反被一脚踹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大侠的目光很平静,嘴唇因为沾湿了酒而略显鲜红。 …… 余耿耿完全没有注意到灰衣青年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男人身上。 “CUT!!” 一道愤怒的嘶吼声响彻片场。 朱安看着镜头里的画面,几乎被气得喘不过气来,“徐落,你演的是什么玩意儿??你拍过打戏没有,噢,我糊涂了,你根本就没拍过,难怪跟个木头一样直直地倒下去。你一个三教九流的混混,身手这么僵硬,还混什么江湖,你是主角,不是炮灰啊!” 徐落立在原地,紧抿着嘴唇,低声道歉:“对不起……” 朱安显然还没有骂过瘾—— “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样,工作人员陪着你忙活了大半天,这么简单的一条迟迟过不了!” “真的是,什么东西都能往我的电影里面塞,你自己再好好琢磨一下,拍不了就换人!” “……” 徐落的脸白得跟纸一样,却好脾气地忍了下来,什么都没有说。 倒是旁边候场的几个助理纷纷露出不忿的表情,一拥而上,把他带下去休息。 沈无双在一旁看得直叹气,他跟朱安认识将近二十年 130 了,也很清楚他的个性,平时沉默寡言很好说话,只要跟拍戏相关,就跟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骂哭过不少演员。 正因为如此,他顶多算个资深导演,很多跟他合作过的演员红了以后,很少还记得他的功劳。 趁着休息时间,沈无双赶紧去把余耿耿拉过来,跟朱安介绍说:“你不是问我这段时间在忙活些什么吗,看看,你要的武替,我给你找回来了。” 朱安的余怒还没有平复,只看了少年一眼就硬邦邦地拒绝了:“长成这样,你这是给我找替身,还是给我找麻烦啊?” 85、第八十五章 第二十八章 “怎么就麻烦了?” 沈无双恨不得拉着余耿耿在朱导演面前转个圈,“别的不说,你看看他这身段,是不是和徐落那孩子差不了多少,这么长时间,我可就遇到这一个。” 朱安把头顶的帽子扯下来,脸色不善地扇风:“身材相似有什么用,那我不如去模特圈里面翻一翻,我要的是身手!还有他这张脸,你给我说他是来演替身的?你不会又瞒着我拉了个投资过来,直说吧,又是哪位投资商塞进来的人?” 沈无双气得翻了个白眼,指着他的鼻子道:“……就你这张嘴,活该成不了名导,说了在外面捡的,人家根本就不是我们这行的。” “真的?” 朱安将信将疑,抬手把武术导演招了过来:“大陆,你跟这孩子比划两下我看看。” 大陆个头极为壮实,在部队呆过很多年,后来退役了才进入朱导演的团队。他扫了一眼旁边一脸淡定的少年,转过头摸着脑袋憨厚地笑了:“导演,你这不是让我欺负人吗。” 余耿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无双就拍着胸脯替他打包票:“大陆你只管上,打得越狠越好,不然体现不出我的眼光。” 余耿耿面无表情地盯着老秃头,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恰逢休息时间,工作人员早就四散开来,闲着没事干都把目光移到了他们这边,毕竟副导演突然把一个长得这么出色的新人领进剧组,肯定代表有大热闹可以看。 果然,这个新人要挑战武术导演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不少人在心里嘀咕:哪里来的愣头青,长得这么好看,就是脑子不太好,螳臂当车有什么意思。 要知道,武术导演虽然脾气挺好,但在剧组里一直是不可撼动的存在,之前也有人开玩笑要和他过招,结果刚比划了两下就被大陆摁在地上了。 朱安把余耿耿和武术导演领到了一个较为空旷的场地上。 沈无双赶紧让周围的人都散开点,煞有介事地说:“点到为止知不知道,尤其注意不要碰着器材,可贵了。” 大陆被他的叮嘱说得有些莫名:“沈导演你还不相信我,我在剧组呆了这么多年,心里有数的。” “我没说你,我说的你旁边这位。” 沈无双想起他之前在小巷子里看到的那一幕,仍然捂着胸口心有余悸,活生生的暴力美学啊。 余耿耿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地丢下一句:“我尽量。” 大陆:“……” * 朱导演看他们热身得差不多了,挥了挥手,宣布可以开始了。 场地中央,大陆拧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瘦削少年,细胳膊细腿的,脸又长得跟剧组里那些明星一样好看,他实在下不去手,干脆说:“小兄弟,你先来吧。” 余耿耿没有推拒,在搏击场上从来没有谦让一说。 数百次的血腥教训告诉他,别说谦让了,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就有可能让自己落入深渊再也爬不起来。 所以他每次看到大陆这种心慈手软的人,都只是笑笑,却一向不屑为之。 每一次打斗都尽力而为,这是他对自己这条小命的最大尊重。 对方话音刚落,余耿耿就猛地俯冲而上,如一把闪着寒光的出鞘利刃。 “好快……” 大陆瞳孔猛缩,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还立在眼前的少年,以一种令人目瞪口呆的速度冲到自己身后,他迅速反应过来,抬手格挡。 然而,余耿耿比他更快。 一个迅猛的扑击,少年脚下用力踹上男人的软肋之处,同时纤长的手毫不犹豫地伸向对方的喉咙,不给他任何的喘息机会。 大陆凭借着多年任务锻炼出来的直觉,勉强挡住了这一击,心脏跳得格外厉害。 他后退几步,大口喘气,脸上难得有些愤怒:“小混蛋,专门使阴招,太不要脸了。” 这一脚要是踢中了,他怕是从此就要断子绝孙了。 余耿耿笑得有些恶劣:“废话,你一身肌肉,我跟你拼蛮力不是自寻死路么。” 大陆没有作声,收起之前的轻慢之心,态度终于认真起来了。 他要是再不拿出点真本事来,恐怕就要当着全剧组的面被这个看似貌不惊人的少年给撂倒了。 两人打成一团。 这次不用沈无双提醒了,工作人员们都很有眼力劲的连连往后退,周围几米内根本没人敢逗留。 在旁观者眼中,武术导演与那个新来的打了个势均力敌,不分上下。 只有大陆自己知道,他现在的压力有多大,自始至终被人压着打的感觉太难受了,他只能堪堪抵挡住对方的攻势,却根本没有还击的能力。 见此情景,沈无双和朱安对视一眼,同时喊了停,再打下去就不好收场了。 余耿耿的拳头本来都快贴到男人的脸上了,听到场外的CUT,稳稳地停住了。 大陆看着近在眼前放大的拳头,一滴冷汗缓缓从额角滑落,从神经高度绷紧的状态脱离出来后,他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隐隐作痛。 片场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 目睹这一幕的工作人员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全都在心里疯狂地呐喊“卧槽”,眼神里写满了:这个人真的是妖怪吧!? 他们震惊地看看大陆像小山一样又高又壮的身躯,再齐刷刷地扭头看看少年瘦削的背影,果然,高手在民间啊。 * “承让了。” 战斗结束后,余耿耿锋芒毕露的气势收敛了不少,抬手把大陆从地上拉起来。 大陆向他投去一个敬佩的眼神,从军队里出来的人,向来都很慕强。虽然不知道少年的路子是从哪里学来的,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一位实力相当不错的对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余耿耿认真地说:“我不是在客气,你接受的是正规的搏击训练,一招一式都很规矩,算我占了你的便宜。” 大陆强忍住疼痛,龇牙咧嘴地乐了,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走走,小兄弟,我  131 们到一边聊聊去,你刚刚那招是怎么使出来的……” 场外,沈无双笑得像个老狐狸:“怎么样,我选人的眼光不错吧?” 朱安低咳了一声,戴上帽子,板着脸说:“嗯,勉强还行吧,身手不错,动作也挺灵活的,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在镜头里看起来是什么效果,要不是你拉的那个投资,我根本不会让徐落来拍我的电影……” 沈无双追在他后面逼问:“你敢说不合适?敢说心里没有偷着乐?” 朱安恼羞成怒,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做我们这行的要有底蕴,怎么能把喜怒哀乐放在脸上呢!场务,场务去哪里了,还不把我的盒饭拿过来!” 沈无双:“……” * 余耿耿跟着大陆他们也混了一顿盒饭吃。 相比于片场的喧闹嘈杂,地下搏击场里似乎总是阴冷潮湿的,就算是在场上,也只能听到周围投注的观众们恶狠狠的辱骂声,像是一场扭曲的狂欢。 穿进书里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想起上辈子的事,竟然真的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余耿耿埋头扒饭。 说起来,刚刚在空地上和武术导演较量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看着他,不同于其他人新奇的目光,那是一种夹杂着恨意和恶意的眼神。 他的直觉一贯很灵敏。 余耿耿吃完饭,借着去扔饭盒的机会,警惕地扫了一眼周围,倒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回来时,发现旁边那个门窗紧闭的休息室竟然打开了,一个男人正坐在门口的躺椅上看剧本。 白衣似雪,长发如墨。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自成一道风景,不知剧组里多少人在偷偷看着这边。 这人便是老秃头口中所说的季影帝,季暄和。 人如其名,温文尔雅,虽然成名已久,待人却很有绅士风度,跟任何人都能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余耿耿不过和大陆他们稍微聊了两句,就听到了这个男人一箩筐的丰功伟绩。 据说季影帝家世神秘,毕业于国外知名大学,一出道即是某著名导演的大电影《初恋》,当年就获得了最佳男主角的提名。 起点极高,此后演艺生涯更是一路畅通无阻。 他刚出道的那段时间,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他的剧照,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个拥有神赐般的相貌的男人,是何方人物。 这也就罢了,季影帝明明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实力。 当圈子里的人都以为他会去走流量明星的路线时,他用事实证明自己是个演技派。 季暄和参演的多部电影,每每都能创造票房奇迹,他更是凭借这些作品包揽国内外各大奖项,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影帝,奖杯拿到手软。 到了后来,只要有他的电影入围,想都不用想,最高奖肯定落在他身上,其他人都是陪跑。 一句话总结,完全是开挂一样的人生。 季暄和的影响力到了什么程度呢? 余耿耿甚至曾经从房东刘老太的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那个时候,他以为这不过是个普通的明星,还打趣道:“老太太,您要是这么欣赏这位明星,不如从你名下挑两套房子卖出去,把钱用来给他捧场,说不定他一个激动就成了你的女婿呢。” 刘老太断然拒绝,冷声道:“得了吧,我闺女她不配!” 余耿耿哭笑不得:“……” 现在他终于把刘老太口中的“小暄和”和真人对上了脸,不得不说一句:老太太高瞻远瞩,这种人物实在不适合养在家里。 * 余耿耿抬眼看向季暄和所在的方向。 他身后的休息室是剧组为他专门搭建的,倒不是影帝搞特殊化,主要是剧组里鱼龙混杂,关注他的人太多了,他的每一个举动都会被有心人拍下来,要是被放到网上恶意传播就不太妙了。 季暄和也知道情况,一般很少露面,拍完戏就直接去休息室,像这样光天化日地看剧本算是头一遭。 恐怕明天某些娱乐小报又会跟风般地报道——震惊!季影帝敬业程度令人哭泣,竟然亲自看剧本! “……” 余耿耿忽地愣了一下。 因为他刚刚似乎和季暄和对视了一瞬间。 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发现男人明明垂着眼在翻阅剧本,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余耿耿自嘲地笑笑,他在想什么呢,季影帝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注意一个在剧组当替身的无名之辈,他真是想太多了。 “那个……” 一道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打断了余耿耿的思绪,他回头望去,是之前被朱导演骂得狗血淋头的那个男二号。 “找我有事?” 徐落虽然板着脸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挺温和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我刚刚看到了你和武术导演的对打过程。” 余耿耿有些尴尬:“是么。” 徐落说:“我虽然看不明白,但是感觉你打得很好,以前是有练过吗?” 余耿耿含糊地说:“从小开始练,没什么厉害的。” 徐落点点头:“等你进组了,我就可以跟着你学两招了。” 他刚刚从沈无双口中听说了武替的事,对他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余耿耿看他主动提起,说明并不介意,顿时也放松了不少:“没问题,我叫余耿耿,耿耿于怀的耿。” 徐落绷着脸,僵硬地呵呵两声:“你的名字挺有趣的,我叫徐落。” 余耿耿:“……”你是在嘲笑我吗。 徐落冷酷地瞥了他一眼,小声解释道:“公司给我规划的人设,我不能随便笑。” 像他这种选秀出道的明星,一向被签约公司管得特别紧,一言一行都有好几个助理盯着在。 余耿耿秒懂,正要说些什么,忽地停住了。 ……徐落? 下一秒,他猛地站起身,目瞪口呆地看着身旁的俊秀青年:“你叫徐落?BX公司的那个?” 提到自己所在的公司,徐落的眸光闪了闪,低低地嗯了一声。 余耿耿之所以对这个名字的印象会这么深刻,大概是因为,徐落这个人是他在看小说的过程中唯一一个有些敬佩的人物。 只可惜,下场过于悲惨。 86、第八十六章 第二十九章 片场,周围人都被余耿耿突然蹦起来的反应吓了一跳。 面对众人疑惑的眼神,他解释道:“刚刚有只虫子掉我身上了。” 武术导演打趣他:“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居然还怕一只小小的虫子。” 余耿耿笑了笑,没接话。 他坐下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徐落,青年垂着眼,眉宇间带着点郁色,倒没有原书  132 后期那副浑身带刺、要燃烧殆尽的样子。 看来现在这个阶段,他应该是刚刚进入BX公司,还不知道真相。 说起来,《强取豪夺:偷走豪门老公的心》这本书的作者似乎格外钟情强制爱的套路,除了主角受杜归和渣攻裴云旗两个人的感情纠葛外,他还特地安排了另外一组对照组—— 徐落和某个让余耿耿恨得牙痒痒的豪门贵公子。 徐落没有什么强大的背景,出生于普通人家,误打误撞地参加了一个名叫《星动亚洲》的选秀节目,凭借着清冷精致的外表和反差极大的舞台爆发力一举成名。 他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样子不仅吸引了电视机前的众多观众,同时也进入了某位公子哥儿的视线中。 一次宴会上,公子哥儿塞给他一张房卡,意有所指地说:“跟了我,节目冠军就是你的。” 徐落当场拒绝了,他虽然身在娱乐圈,却并不打算靠那些龌龊手段上位。 公子哥儿被驳了面子也不生气,回去后就借着家里的势力成立了一家娱乐公司——BX,名字都取自两人的首字母,可以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此后,他一边对徐落紧追不舍,一边让高价挖来的经纪人私下去接触徐落。 徐落哪里知道这些衙内的手段,他这段时间正因为对方铺天盖地的攻势陷入了卖身上位的绯闻中,备受节目其他学员的排挤,就连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对他很冷淡。 其实早有明眼人看出来这是一个圈套,但碍于公子哥儿身后的背景,根本没有人敢提醒徐落,更别说拉他一把。 大家都知道BX娱乐专门为他成立,是公子哥儿追求他的幌子。 唯独徐落本人一无所知。 他看到终于有经纪公司主动找上门来,赶紧松了一口气,想着有公司做后盾,那位就不好太过分了。 就这样,徐落被迫成为了一只金丝雀。 选秀节目结束后,他果然拿下了冠军,还没来得及高兴,周围冷言冷语的人却更多了。 直到真相被揭穿前,他都一直以为拿到的那些资源全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巴掌。 公子哥儿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漫不经心地笑笑:“别再装清高了,要不是我,你能有如今这个地位吗,我既然能把你捧上去,就能把你打落深渊,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到底该怎么选择。” 徐落想通一切后痛苦了很久,最后还是坚定地拒绝了他。 公子哥儿听罢当即就怒了,不肯放他走,还把徐落的家人接来G市,明晃晃地威胁他。 两人就这么相爱相杀到最后。 不同于主角受杜归,在这段失衡的感情里,徐落自始至终都很清醒,从未被公子哥儿的花言巧语和攻势所打动,吝于施舍给他半点爱意。 当然,作为一组合格的对照组,他的下场也很悲惨。 在又一次被公子哥儿当众羞辱关小黑屋后,他割腕自杀了,手腕上只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可以看出他求死的决心有多大。 公子哥儿看到他的尸体后彻底愣住了,然后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把他从浴缸里捞了出来,打扮整齐平放在床上,每天照常和他早安吻。 后来,是公子哥儿的助理及保镖先发现不对劲的,他们的老板已经整整半个月没有出过家门了,就算以前再怎么玩得过火,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助理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公子哥儿拉开门,平静地让他们进来。 屋内温度调得很低,助理惊悚地闻到了一股反胃的恶臭,等看到床上的人后,几乎所有人都头皮发麻,浑身瘫软。 助理战战兢兢地指出真相:“老、老板,他死了……” 公子哥儿淡声:“我知道,我只是舍不得他。” …… 这件骇人听闻的事曾在社会上掀起轩然大波,很快就被人用权势压下去了,直到小说结局,公子哥儿都没能从徐落的死亡事实中缓过来。 在余耿耿看来,这个结局根本不公平,徐落作为受害者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渣攻呢,除了懊悔终生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惩罚。 要是真的有剧情大神,就应该让渣攻把徐落经历过的那些挨个去受一遍。 余耿耿忽然想起他印象很深的一个片段,小说里主角受杜归也进入了娱乐圈,以他余家二公子的身份,不过是玩票性质。 机缘巧合之下,他和徐落进了同一个剧组。 那个时候,徐落早已不再是刚出道的选秀冠军,拍了不少片子,火得如日中天,网上都说他将会成为季影帝的接班人。 杜归看他每天来剧组时,身上都带着大片的淤青,拍完戏连站都站不起来,被助理扶着去休息室。 作为过来人,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到徐落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忍不住劝道:“边洋他既然真心喜欢你,为何不服个软,与其跟他硬碰硬,不如让自己过得舒服点。” 徐落脸色苍白,眉眼沉沉,声音带着固执的冷意:“只因为他有地位有权势,所以我就要为他的一厢情愿让步吗?” 杜归语塞。 徐落冷笑一声,一字一顿:“我偏不。” 果然,直到最后,他都做到了我偏不三个字。 …… 造成这场悲剧的最大原因,或许是公子哥儿正好比裴云旗要更渣一点,而偏偏徐落比杜归又要更倔强一些。 余耿耿看得憋闷不已。 他也曾设想过,如果说是自己落到徐落那个地步,受制于人,无力反抗,也逃脱不得,他恐怕都做不到像他那样宁折不屈。 他应该会选择与对方假意周旋一段时间,等他放松警惕了再反击,毕竟,对余耿耿来说,没有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 所幸现在一切还没有发生。 余耿耿决定要拉徐落一把,免得他这辈子又给那个垃圾公子哥儿耽误了,他盯着身旁青年的侧脸,欲言又止。 徐落转头看他,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怎么了?” 余耿耿板着脸,严肃地道:“来,我给你讲讲越王勾践的故事,还有那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范雎……” 徐落一脸茫然:“…………??” * 午休时间结束,朱安导演喊了开工,工作人员们立刻忙活起来。 可能是一直发愁的问题终于有了解决办法的缘故,他的态度温和了不少,拍着徐落的肩膀道:“上午是我态度太凶了,你不要往心里去,下午好好表现,带一带你的武替。” 徐落自然没什么意见,他的经纪人想得比较深:“用替身这件事不可以传出去。” 毕竟季影帝拍打戏都是全程亲自上场,徐落算哪个牌面上的,敢越过影帝  133 。 朱安点点头:“我会约束剧组的人。” 只要他的电影能够继续拍下去,什么都好说。 徐落他们走开后,朱安又转过头,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余耿耿说:“你没什么经验,先坐在我旁边看看,别闹妖蛾子。” 余耿耿想起一件事:“拍你们这个多久?我不一定每天都能腾出时间来,我有本职工作的。” 朱安简直要被气笑了:“现在不知道多少年轻人挤破头皮要进娱乐圈,却摸不着头绪,你现在正好有人领进门,还在这挑三拣四?” 别看余耿耿的工作只是个武替,可他替身的对象是电影男二号,这意味着,他将要和季暄和对戏。 多少演员梦寐以求的事啊! 朱安挑眉又问:“你是做什么的?”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工作能抵挡得住季影帝的魅力。 一旁的沈无双听得捂住了脸,他还没来得及把余耿耿的真实身份告诉老搭档,他怕这孩子不知道轻重厉害,把身份抖了出来,赶紧抢先一步道:“呵呵,小余在马戏团工作。” 朱安一听来了兴趣:“哟,难怪这么好的身手,表演什么的?” 沈无双赶紧给他猛使眼色。 余耿耿顿了顿,顺着老秃头说下去:“……胸口碎大石。” 气氛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朱安率先打破尴尬:“那工作有什么好的,不如以后就跟着我干,无双应该也跟你讲过我们的待遇了。” 余耿耿一口拒绝了。 朱安挑眉:“为什么?” 余耿耿想了想说:“马戏团有五险一金,你们剧组都是按天给钱,听起来不太靠谱。” 朱安:“……” 沈无双:“……” 很长时间内,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87、第八十七章 第三十章 “各机组准备就绪!” “清场工作已完成!” 余耿耿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导演专座旁边,兴致勃勃地看着场内。 对讲机里源源不断地传出工作人员的报告声,一切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朱安这才让人去休息室请季暄和。 季影帝显然已经补过妆了,被一群人众星拱月般迎了过来。 沈无双看见他就好像看到了高得吓死人的票房数字,顿时笑得慈爱无比:“暄和,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徐落的武替,以后会跟你有对手戏。” 说完他轻轻推了余耿耿一把,示意他自我介绍两句。 余耿耿站起身,盯着眼前的英俊男人,难得有些紧张。没想到这位隔近看气势更加迫人,难怪他刚刚走过来以后,所有坐着的人都不自觉地站起来了。 他礼貌地伸出手:“季先生,很高兴能和你合作,我叫余耿耿。” “余耿耿。”季暄和没有动,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缓声道,“我知道你是谁,不用再认识一遍了。” “……” 余耿耿愣住。 闻言,周围的人立刻朝他投来火热的视线,和季影帝认识的人,还用愁出路吗,影帝手缝里稍微漏出点资源,就够他享用不尽了。 余耿耿却觉得不太妙,他向来不敢低估原主惹事的能力。 果然,季暄和继续道:“抱歉,我不想和你这样的人共事。” 这话一出,别说余耿耿了,就连沈无双这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油条都愣在了原地,原本光可鉴人的秃头因为这场变故显得格外黯淡:怎么又拍不下去了……我太难了…… 他见形势不太对,忍着头痛出来打圆场:“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开工,所有人都回自己的位置,快点!” * 摄像机的镜头在半空中缓缓旋转。 余耿耿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冷板凳上,之前那些试图跟他套近乎的人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没有人敢在季暄和说了那样的话之后还来接近他,这不是不想干了吗。 沈无双也不敢保证什么,只说让他先看看情况。 其实余耿耿并没有他们想得那样惶恐,毕竟他又不是靠演戏吃饭,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有一份固定工作的重要性。 他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他抬眼看着不远处的白衫男人,这一场戏是大侠和小毛贼两个人的人生转折点。 锦衣卫们乔装打扮成杀手,从天而降。 大侠和小毛贼不得不放下恩怨,携手踏上逃亡之路。 当导演喊了Action之后,季暄和整个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锋芒尽敛,看着他就仿佛看到了一个乱世江湖,自己与他明明只隔了数十步的距离,可余耿耿却觉得他们之间仿佛隔着数千年的漫长岁月。 ……原来这就是演戏么。 “既然你们不肯说是何人指使的,那便动手吧。” 大侠虽然退出江湖许久,手上的功夫却从未落下,反倒是小毛贼只会些小偷小摸的功夫,被锦衣卫误以为是大侠的同伙,干脆一同除去。 双方在漫天枫叶里以命相搏。 刀剑相撞的声音让余耿耿看得热血澎湃。 他一向习惯用拳头,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冷武器的力量。 * 沈无双看他怔怔地望着场内,怕他想不开,搭话道:“看出什么了吗?” 余耿耿兴奋地点点头:“想和季影帝真刀实枪地干一场,肯定特别带劲!” 干一场…… 带劲…… 他说话的声音不小,片场又格外安静,顿时引得众人齐齐侧目看过去。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沈无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天后,才干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在场很多人都有这个想法,只有你有勇气说出来,真男人!” 余耿耿半天没反应过来。 倒是旁边蹲着的导演助理一脸了然,贱贱地笑道:“难不成,导演你也——” 沈无双被这话惊得狂咳不止,险些喘不上气。 场内,季影帝不知为何,突然动作停滞了数秒。 朱安导演喊了CUT。 徐落紧张兮兮地僵在原地,以为自己又有哪里出问题,准备迎接导演劈头盖脸的责骂。 没想到,季影帝沉声道:“抱歉,我刚刚失误了,再来一次吧。” 朱安皱着眉头,正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沈无双抢先出声:“没事没事,先休息一会,找找状态。” 朱安虽然不满,却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反驳他,只在人群散开后小声道:“干什么,不是刚开工吗?” 沈无双叹气:“武替的事情总要先解决一下,趁这机会,我带小余去看看情况。” 88、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接到电话的时候, 陈杰正在被窝里幻想,老板今年会给他发多少奖金。  134 余淮之奖惩严明,只要让他满意了,奖金一定丰厚得让人咋舌。 要不每年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挤破了头想进余氏集团。 陈杰掰着手指头数——在吃一顿火锅的时间里, 他不仅搜索到最适合约会的场所, 还顺便清了场, 买了一束余淮之指定的花束。 包括送花的人选都是他一手操办。 只除了在花束的选择上他没有做什么贡献。 陈杰其实比较推荐活泼一点的花,更符合二公子的形象。 余淮之坚持要最纯正的红色玫瑰花,浓烈得像是血液的颜色。 红就红吧。 陈杰不怀好意地猜测着, 老板今晚在哪里过夜,这时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风雪交加的声音。 陈助理心头一跳, 怎么还在外面,过去这么久了,不应该已经上床了吗。 “来江畔接我。”余淮之简短地说。 挂断电话后,陈助理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 他叫上司机, 急忙赶去余淮之发给他的地址。 半夜十二点, 路上空无一人。 陈杰远远地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余淮之靠在江岸的栏杆上,背对着他, 看起来像是在抽烟。 冷风灌入口中,他边抽边咳了几声。 陈助理自六年前入职后就一直跟随余淮之,可以说是全公司最了解他的人。 却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一面的老板, 有种说不出的狼狈和落寞。 余淮之在所有人心中都是坚不可摧的。 陈杰考虑了片刻,没有直接过去,而是给余淮之发了一条短信,说他快到了。 他坐在车上等了几分钟。 再过去的时候,余淮之已经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了。 他站在路边,背挺得很直。 脸上没什么表情, 肩膀和头发上的雪被掸干净了,烟也扔了。 见到陈杰的第一句话是问他:“绿柏项目的策划案发到我邮箱了吗?” 陈助理愣了愣,点头:“发了,现在送您去哪里?” 余淮之冷静地回道:“去公司。” 他看起来情绪波动并不大。 就经验而言,陈杰猜测一定发生了很重要的事,才会让余淮之出现把“绿珀”念错成“绿柏”这种低级错误。 他想不明白。 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约会,除了两位主人公的关系可能不太能容于世,还能在哪个环节出现差错? 即使不容于世,也只是暂时的。 余淮之想要做的事,没有人拦得住。 下车前,余淮之转过头,问了他一句话。 饶是陈杰再怎么身经百战,完美地处理过上百起紧急事务,一时也没能搞懂这句话的意思。 “什么叫做书里的人?” 余淮之的声音很轻,带着微微的困惑。 “……” 陈助理胆战心惊道:“不好意思,我没听清楚,您再说一遍?” 余淮之紧紧抿着唇,过了一会儿,说:“算了。” * 陈助理原本以为,以余淮之强大的心理素质,等到了明天,他就会恢复正常,投身工作。 然而,正常得有点过头。 余淮之的咳嗽一直没好,他仿佛感受不到,不眠不休,沉迷于工作,连余家都很少回。 他办公室有个隔间,里面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余淮之平时累了便会进去躺一躺。 那晚之后,陈助理无论什么时候经过办公室,都能看到他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桌后面。 余淮之本来就是工作狂,这下子变本加厉,整个总裁办哀鸿遍野。 好多人偷偷向陈助理打听,“余总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陈杰翻了个白眼,他也想知道。 直到今天下午的会议上,余淮之站在台上,身体突然晃动了两下。 陈助理连忙起身,把他扶去隔间休息。 他想送他去医院。 余淮之不肯,板着脸说休息一会儿就好。 陈助理叹了口气。 倒是让那个人知道一下啊,光这么赌气有什么用。 作为世上最善解人意的万能助理,陈杰决定帮老板一把,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他挑选了一个合适的时间,给余太太打电话。 如果没有突发情况,来送文件的人只会是余耿耿。 接着,陈杰走进总裁办,拍了拍手:“好了,今天所有人都提前下班,不得滞留公司。”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想要加班的同事,也被他用扣奖金的威胁赶走。 一切准备就绪。 只等某人自投罗网。 陈助理缩在门后面,目睹余耿耿走进余淮之的办公室,眼含热泪:“老板,我能做的都做了,你可要把握住机会。” * 办公室里。 余耿耿在隔间门口站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扭开壁灯。 灯光撕破浓郁的黑暗。 余耿耿得以看清楚床上的男人。 余淮之躺得很平整。 脸色却糟糕得不能更糟糕了。 嘴唇发白,双颊透着淡淡的红晕,眸色浑浊,像是风雨欲来的海面。 不过,依然很英俊。 他身上的衬衫皱得要命,领带没有解开,只是扯松了一点,挂在脖子上。 “……” 余耿耿看得想叹气,这样子睡觉能舒服么。 余淮之看清楚进来的人后,愣了愣,很快又闭上了眼。 余耿耿走到床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刚刚碰到,余淮之就睁开眼睛,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他皱起眉吃力地说:“……走。” 声音带了一丝干哑。 余耿耿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余淮之这样情绪化的一面。 算了,生病的人总归有些特权, 他心胸宽广,不跟这人计较。 余耿耿装傻:“走,走哪里去,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余淮之显然被他的话气得不轻,眉头也皱得更紧,咳了两声,强调:“你走。” 余耿耿垂眸看着他,心说余淮之这场病生得真是时候。 不早不晚,刚刚好。 他站起身,却发现余淮之依然抓着他的手,没有松开。 抓得不是很紧。 生病的人手脚是软的,没什么力气。 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挣脱开。 余耿耿没有这样做,而是笑了笑:“要我走,为什么不松手。” 余淮之嘴唇动了动,一句话也没说,慢慢地松开了。 他听到脚步声窸窸窣窣地远去,紧接着传来房门阖上的声音。 若不是台灯依旧亮着,他几乎要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烧灼感从心脏处涌向四肢百骸。 余淮之闭着 135 眼,半点睡意都没有,胸膛在灯光下微微起伏。 虽然嘴上让余耿耿走,可是他刚走,他就后悔了。 余淮之难耐地想:感冒还没好,先放他一马,免得传染给他。 来日方长。 如果余耿耿再晚走一会,他大概真的会把他扣在这个房间里。 一件衣服也不会留给他。 看他还怎么逃跑。 * 余淮之没有后悔太久,因为门突然被重新打开。 余耿耿提着一个保温盒进来。 随即被余淮之的样子吓了一跳。 他好像回光返照一样,脸色枯槁,眼睛里光华慑人。 余耿耿避开他的目光,走过去扶他坐起来。 他老早就注意到了余淮之嘴唇上干燥的死皮,实在是看不过眼。 余耿耿原本打算,只要余淮之露出一点拒绝的苗头,就威胁他:敢不喝,我立刻就去跟闻驰告白。 没想到余淮之老实得很,接过碗,一边盯着他的脸一边慢慢地喝鸡汤。 像是要把这张脸连骨头都拆吃入腹一样。 余耿耿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仗着脸皮厚,当作没看见。 他低着头,把余淮之的领带摘了下来。 等到解衬衫扣子的时候,手腕被抓住了。 “干什么?”余淮之问。 他的皮肤很烫。 余耿耿尽量维持着平板无波的语调:“发烧了需要散热,我用温水帮你擦一擦脖子。” 余淮之看他片刻,缓慢地道:“不用了,我有其他办法降温。” 余耿耿还没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听吱呀一声,他已经滚到了床上。 余淮之滚烫的身体紧紧揽住他。 余耿耿被烫得抖了抖,气急败坏地骂他:“都病成这样了还色心不死,你也不怕活活烧晕过去。” 耳边传来沙哑的笑声。 一只手顺着打底衫摸进了衣服里面,四处作乱。 余耿耿头皮几乎炸开,脑中嗡嗡作响。 他很后悔。 为什么没有听余太太的话穿件秋裤,把打底衫扎在秋裤里,看余淮之还怎么下手。 余耿耿用胳膊肘狠狠地往后一顶。 余淮之闷哼一声,仿佛没有痛觉般,手固执地往里面伸。 位置越摸越下。 余耿耿心里把余淮之骂了一万遍。 打得有多重他还是有数的。 余淮之完全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态度。 这下子余耿耿也被激出了火气。 腰部使力,用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姿势翻过来,顺势把余淮之压在身下。 他捏住他的喉咙,恶狠狠地道:“手拿出来,听到没有?” 余淮之面无表情,眼里有一股隐隐的疯狂。 “没听到。” 他一边重重地咳着,一边把余耿耿的脸掰下来吻他。 余耿耿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棘手的对手。 身体各处命门四敞八开,只知道不管不顾地吻他。 他三观尽碎,这哪里还是那个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的余淮之…… 救命,有变态! 余耿耿心神微微恍惚了几秒。 便被余淮之得手了。 粗糙滚烫的嘴唇印上来。 他的手也很不规矩,衣摆被掀上去一大半。 余耿耿身体软了一瞬,随即推开余淮之,顾不得整理衣衫,匆匆忙忙地跑出隔间。 还嫌离得不够远,他一口气跑出了办公室。 * 门外,陈助理正在和一个人拉拉扯扯。 “程董,您听我解释,余总现在有事,真的有事,您等一会再来找他?” “不行,我这边有很重要的突发状况,你快让开。” 拉扯的时候,一个年轻人从办公室里冲出来。 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颊上还有两团红晕。 他嘴里嘀嘀咕咕着:“余淮之这个禽兽,不,禽兽都不如!” 话音刚落,便发现了他们。 六目相对,气氛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余耿耿:“……” 这他妈的,我不做人了。 陈助理老怀甚慰,不枉我拖延这么久。 程董则经历了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恍然大悟的复杂表情变化。 他转过头拍了拍陈助理的肩膀:“听说余总生病了,真是身残志坚,吾辈楷模,好了叫我。” 89、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余耿耿在大脑里进行着艰难的抉择—— 到底是跑回办公室躲起来, 还是穿过眼前这两个人,若无其事地走进电梯。 每一个都很有难度,十分考验余耿耿的心理素质。 余耿耿衡量了一下,算了, 还是余淮之更可怕一点。 与其被他压在身下那什么, 在外面丢点人算得了什么。 男子汉就要能屈能伸。 余耿耿挺直脊背, 没什么表情地迈开步子,心里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当我不存在当我不存在。 很不幸地, 走到陈助理身边时还是被喊住了。 陈助理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试探性问:“二公子, 您这就走啊?” 余耿耿现在看到他就来气,要不是他打电话给余太太,自己怎么会被余淮之……肆意轻薄! 他咬牙切齿道:“文件已经放桌上了。” 走了两步,余耿耿回头补充了一句, “记得提醒大哥把鸡汤趁热喝了。” 陈助理望着他决绝的背影, 不禁扼腕叹息。 百密一疏,忘记把办公室的门锁死, 下次可不能再犯这种错误了。 他把程董打发走之后,敲了敲余淮之办公室的门。 “进来。” 陈助理走进去,看到办公桌上面摆了一个打开的保温盒。 鸡汤的味道很浓, 在密闭的空间内缓缓飘散,勾得人食欲大增。 余淮之从隔间里面走出来。 虽然脸色还是很苍白,眼睛却很亮,看起来比之前有精神气多了。 陈助理默默感叹,爱情的力量可真伟大。 余淮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明天去财务室拿奖金, 以我个人名义发给你的。” 陈助理大喜:“谢谢老板!” 余淮之的眉眼微微松弛:“出去吧。” 办公室重新恢复安静。 余淮之靠在椅子上,唇角微扬。 他十八岁时都不会做出强吻别人这种没风度又冲动的事,没想到,如今三十岁了,却还是做了。 余耿耿既然踏进了这间隔间,就不要想着跑了。 * 余耿耿从温暖的室内一头扎进冷空气中。 外面在下雪。 冬天的雪很漂亮,不光如此,落在颈间也让人愈发清醒。 余耿耿用力地搓了一把脸。 怎么办,这样的余淮之他完全招架不 136 住啊。 脑海里全是男人闭着眼睛吻他的样子,挥之不去。 余耿耿甚至现在还有一种残留的错觉,似乎有人紧紧揽住他的后背,往自己身上按。 胸贴胸,小腹贴小腹。 柔软温热的触感划过下巴,嘴唇被吮咬得微微疼痛。 余淮之这个亲法完全是抱着两败俱伤你死我亡的态度,好像亲一秒就少一秒。 余耿耿闭了闭眼睛,每一处细节他都能想得起来,真实得令人毛骨悚然。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声。 余耿耿低头一看,正是脑海里的那个人发过来的。 他头皮一阵发麻,很不想点开。 短信提醒接二连三的响起。 余耿耿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样还不够,抬起手捂住眼睛。 从窄窄的指缝里偷看。 “耿耿,你能回来,我就当你心软了。” “你说得对,我以前没有谈过恋爱,没有想到追求也会有失败的可能。” “我会努力学,学到你满意为止。” “稍微考虑一下我,可以吗?” 余耿耿跟个雕像一样,木呆呆地站在旋转大门外面。 过了一会儿,他在对话框里打字。 打一句删一句。 来来回回弄了很久。 最后回道—— “我们像以前那样做好兄弟,不行吗?” “恐怕不行。” 余淮之回得很快,大概一直在手机那头等着。 余耿耿咬牙,嘴里差点飙出一句脏话。 当他不清楚他的本性,摆出这副斯文好说话的样子给谁看。 明明骨子里最独/裁不过的人。 还特虚伪地问“可以吗”,好像给他留了商量的余地似的。 关键是,他说不可以管用吗!? * 余耿耿气得脑袋发晕,当场给小胖打了一个电话。 “《运动吧,少年》到底还有多少天开始正式拍摄?” 再不跑,他真的要被关小黑屋了。 小胖一脸懵逼:“还有半个月,咋了,耿哥?” 余耿耿:“……” 余耿耿恹恹地回了句:“算了,没事,你早点休息。” 半个月…… 都够他被余淮之拆吞入腹十回了。 余耿耿不想回家。 他抽完一根烟后,作出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 他要去Gay Bar见见世面。 余淮之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他不会真的是弯的吧。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恐惧源于无知,知己知彼,百战不胜。 等他积累了足够的经验,余淮之也没那么可怕了。 余耿耿人生地不熟,不想一个人去,最好找个伴陪陪他。 他在手机通讯录上面翻了半天,最后锁定了一个久违的名字。 不管了,就他了。 * 余耿耿坐在卡座里,时不时看一眼手机,脸上难得露出点拘束的神情。 怎么还不来…… 他已经拒绝了三波前来搭讪的人。 余耿耿现在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别人都在看他。 就在他濒临爆发的边缘,门口冲进来一个年轻人。 他仰着下巴四处看了看,看到余耿耿后,立马臭着脸走过来。 “余耿耿你是不是有病,我们俩是约着一起逛GayBar的关系吗?” 边洋像整个人没骨头一样,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 余耿耿不高兴的时候,只要看到有人比他还不高兴,就会觉得心中的郁气散了不少。 “好久不见,你还欠我一次人情,上次要不是我让徐落出去帮我买咖啡,你们俩能那么快和好么。” 边洋压抑着怒火:“我这不是来了!” 余耿耿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所以,你应该对我这个牵线月老态度好一点。” 边洋撇了撇嘴:“说吧,约我出来干什么?” 说到正题上,余耿耿顿时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他慢慢喝了一口酒,冲淡心中的苦涩:“等会再说,你现在和徐落怎么样了?” 边洋漫不经心地回他:“好着呢。” 要不他今天火气这么大,大好良夜,他和徐落正卿卿我我,余耿耿一个电话打过来。 他顿时就吓软了。 余耿耿认真打量了他一会,忍不住夸赞道:“徐落真厉害。” 居然能把一个嚣张跋扈的人都改造得温柔起来。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到了边洋的敏感点。 他急得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虚张声势地反驳:“什么徐落厉害,明明是我厉害,他被我治得服服帖帖的,知道吗?” 余耿耿慢吞吞地说:“我只知道,一般来说,一个人越缺什么就越强调什么。” 边洋:“……” 呜呜。 妈的,这么长时间了,徐落一次都不肯让他在上面,气死了。 边洋脸色青青白白:“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说我走了。” 余耿耿斟酌了一下,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点:“是这样子的,我想知道,你当初是怎么确定自己是……的?” Gay的发音说得又急又快。 边洋差点没听清楚。 他瞪着眼睛:“谁说我是Gay的?” 余耿耿让他小声点:“你不是一直都爱徐落爱得无法自拔吗?” 边洋脸颊微微泛红:“老子就喜欢徐落一个人,又没有喜欢过其他男的。” 余耿耿用谴责的目光扫射他:“放屁,我明明还见过你去北极星会所玩?” 边洋抓了抓头发,理直气壮:“那是因为徐落惹我生气了,我故意的,实际上什么都没做,就想让他吃吃醋。” 余耿耿:“……” tui,人渣,真是委屈徐落了。 * 余耿耿苦着脸,又喝了一口酒。 酒入愁肠愁更愁。 边洋这情况有点特殊,不能拿来作参考。 边洋挑挑眉,一脸得瑟地说:“虽然我没办法告诉你怎么确认自己是不是Gay,但我可以分享一下喜欢上别人是什么感觉。” 余耿耿瞟了眼,兴趣缺缺道:“那你说说吧。” 边洋的倾诉欲顿时上来了。 “首先,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就算嘴上不肯承认,眼神还是会偷偷地朝他看。” 余耿耿在心里驳斥:余淮之气质那么显眼,是个人都会朝他看,我算不得有多特殊。 “其次,期待和对方有肢体接触,越多越好,恨不得从早腻到晚,不分开。” 余耿耿摇头:我顶多觉得余淮之的亲亲抱抱有点舒服,而已。 “这第三呢,就是忍不住给对方送礼物惊喜什么的。” 余耿耿:…… 糟了,那把手工匕首应该要回来的。 “会心疼他。” 余耿耿漠然  137 :还好吧,不就是晚上睡不着去江边看看人走没走,这是一个成年人负责任的表现。 “我想想,还有什么,噢,对了,还有一个,日有所思也有所梦,我追徐落的那段时间,天天梦到他。” 余耿耿硬着头皮安慰自己:我没有天天,只是偶尔,莫慌。 “最最关键的,如果愿意为对方失去性命,想都不用想,一定是爱得深入骨髓!” 余耿耿:…… 等等,好像在m国时,他救了余淮之一次。 他发誓,那纯粹是因为顺手! 边洋说得口干舌燥,扬起脖子灌了一大口冰水,一边擦嘴一边狐疑地看着对面的人:“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余耿耿迟缓地转动了一下眼珠子:“啊,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论全世界嘴最硬的鸭子是谁 90、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边洋眯着眼睛瞥了眼余耿耿。 他解开了最上面的两粒扣子, 胳膊肘顶着桌上,露出白得晃眼的锁骨。 凭心而论,余耿耿在GarBar是最受欢迎的那种类型。 不会过分弱气。 长得干干净净,睫毛很长很密, 挑起眼角看人的时候总是有种懒散的疏离感。 边洋往前坐了坐, 饶有兴趣地问:“我说了半天, 也该你说说了,什么情况,我给你参谋参谋?” 余耿耿蹙着眉, 有点纠结,憋了一会儿后含蓄地道:“也没什么, 就是有个人在追我,我暂时没答应他。” 他停顿片刻,补充了句:“是男的。” 边洋嗤笑一声:“装模做样,是余淮之吧?” “……” 操。 余耿耿人都吓傻了, 脑子里轰地一声, 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他咽了咽口水,嗓音颤抖地问:“你怎么知道?” ……什么情况, 难不成已经传出去了? 边洋一脸愉悦地欣赏他这副傻逼兮兮的模样,往嘴里丢了颗杏仁:“你大哥去剧组探班时我也在场,他看你的眼神, 啧啧,就差把你圈在地盘里往上撒泡尿了。” 余耿耿:“……” 边洋突然有点可怜他。 他以前总觉得余耿耿又蠢又毒,现在倒是不毒了,只剩下蠢。 迟早被余淮之啃得干干净净。 “哎,我说,你为什么不答应你哥啊?”他问。 余耿耿绷着脸反问:“我为什么要答应?” 边洋睁大眼睛:“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就余淮之那硬件,如果现在出现在这个GayBar里,十个零里面有十一个会扑上去。” 余耿耿:“……多的那个是哪里冒出来的?” 边洋笑笑:“当然是有一愿意为人家含泪做受,反正你们没有血缘关系,试试又不吃亏。” 余耿耿:“?????” 这段话信息含量超标,他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吐槽起。 他问了最好奇的一点:“你从哪里听说我和余家没有血缘关系的?” 边洋掀了掀眼皮子,漫不经心地道:“圈子里早就传开了,只不过没人敢在你面前说闲话,除了我品性诚实,有一说一。” “而且,就算你们有血缘关系,算得了什么,玩起来岂不是更刺激。” 边洋笑得意味不明。 余耿耿听不下去了,一把把他抓过来,轻声威胁:“你再说一遍?” 幸亏这个祸害早早就被徐落这种三观正直的好市民给收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边洋一脸混不吝:“哎哎,你别光脸红啊,给我透露透露,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余耿耿:“滚。” * “啪——” 一道清脆的声音在GayBar里响起。 靠近角落的位置,一个清秀青年猛地站起来,眼眶通红,手仍然停在半空中。 他对面坐着一个面容英俊的男人,长眼漆黑,眉目间带着些许戾气。 动静很大,把音乐声都盖过去了。 周围的客人惊异地看向他们。 啧,这一看就是大型相爱相杀现场。 余耿耿侧过头瞥了一眼,随即有点惊讶地挑了挑眉。 竟然都是熟人。 没想到,杜归这么快就被裴云旗抓到了,果然,睡了就跑是行不通的。 说起来,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两位主角私下相处。 有点出乎意料,杜归都敢打裴云旗耳光了。 余耿耿撑着下巴感叹,看来在小说世界里,任何一点变化都能引起很大的龙卷风。 边洋强攻不成反被日的契机是因为一场醉酒。 那……余淮之喜欢他的契机又是什么…… * 杜归好像没有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或者说,这对他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裴云旗说的话远比这难堪。 他狠狠地擦了一下脸,轻声呢喃:“裴云旗,我真希望,我现在的感受,你以后都能尝一遍。” 他起身,微微踉跄着往外走。 裴云旗垂下眼没有看杜归,神色冰冷地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 边洋看了半天的戏,转过身来,捅了捅余耿耿:“你帮我瞅瞅,这是那位S市的裴大佬吗?” 余耿耿含糊道:“不知道……我不认识。” 边洋哼笑:“少来,上次在北极星会所,裴大佬对你英雄救美,你知不知道,我家的生意到现在都没办法去S市做。” 余耿耿在心里骂脏话。 搞什么,他的马甲被一层一层扒了个干干净净。 边洋好奇:“这位记仇得很,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扇他一巴掌。” 余耿耿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 他动了动唇,正准备跟边洋告别,话到嘴边却顿住了。 余耿耿反射性地往里缩了缩,很想欺骗自己裴云旗没有看到他。 但有那么一瞬间目光都对上了。 这显然不可能。 边洋什么也不知道,还在为他现场播报。 “裴大佬站起来了,我猜他应该是要去追人。” “等会,方向不太对,难道是准备先放点水再去追人?” “不是,我怎么感觉他朝着我们这边走过来了???” “……” 余耿耿眼睛盯着桌面,低声问:“然后呢,然后呢?” 边洋沉默片刻,干干地回:“没有然后了。” 余耿耿心中冒出微小的希冀,裴云旗走了吗? 他抬起头。 某个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男人正大刀阔斧地坐在对面,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望过来。 余耿耿:“……” 这他妈。 裴云旗没有说什么,先瞥了眼坐在一旁的边洋,眉梢微抬。 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明确:你可以滚了 138 。 边洋:“……” 呜,他想听八卦。 边洋这个人还是很识时务的,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他和余耿耿又没有深厚的革命友谊。 当即拍拍屁股,伸出两根指头冲余耿耿比划了个姿势:“我媳妇催我回家,我先撤了。” 余耿耿不知道是不是自暴自弃了,内心竟然一片平静。 只要对面坐着的不是余淮之,他逃跑的欲望就没有那么强烈。 罢了,他和裴云旗之间的恩怨纠葛,势必要有个说法。 * 台上不知何时换了一位主唱,哼着沙哑的歌,灯光浮浮沉沉,落在裴云旗的脸上。 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余耿耿看不清男人的表情,也懒得看。 他轻轻呼了一口气,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塞进嘴里,半抬起眼皮:“要不要来一根?” “不用。” 裴云旗的声音很低沉。 火星在手指间明明灭灭,余耿耿扣了扣桌子,不紧不慢地问:“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裴云旗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你先。” 还真是谦让啊。 余耿耿咬着烟笑了下,态度变得端正起来:“我先跟你道个歉,你应该也查出来了,自始至终你碰到的都是我,无论是北极星会所里的花花,还是芒市的哑女,都叫余耿耿,也是高中时欺负过你的人。” “对不起,我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你。” 他边说边观察着裴云旗的反应。 奇怪的是,裴云旗几乎没什么反应,唇角甚至带出了一点笑来。 “我知道。” “……”余耿耿有理由怀疑他是不是气疯了。 什么样的情绪他都想到了,唯独没猜到是现在这个情况。 看裴云旗的表情,好像他刚刚是在跟他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余耿耿拿烟的手,微微颤抖。 他继续说:“你要什么赔偿尽管告诉我,我研究一下还不还得起,还不起也会想办法还。” 细白的烟雾在两人中间飘散开来。 裴云旗看着对面稍显朦胧的五官。 少年的睫毛垂下来,在下睑处打上一片淡淡的阴影。 他好像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突然望过来。 四目相对。 余耿耿的眼神剔透干净。 的确是在真心道歉。 裴云旗闭了闭眼睛,胸口处涌上一阵酸涩难言的疼痛。 他想起了高中时候的自己。 那个在雨中被砸得湿透的少年,敏感脆弱,还有些廉价的自尊心,用冷漠的外表和所有人隔绝开来。 时隔十年后,少年终于等来了一句道歉。 裴云旗以为听到后至少会高兴一点。 可是内心空洞而茫然,年少时的深渊并没有被填补上。 他好像是走出了深渊,又好像是永远留在了那里。 “裴云旗?” 余耿耿久久等不到回应,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裴云旗笑了笑,眼神却冷淡得瘆人。 他盯着余耿耿的眼睛,一字一句:“你以为跟我道歉就算是还清了你的债吗,绝无可能。” 说完,裴云旗头也不回地离开。 余耿耿呆坐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我没说只是嘴上道歉啊,不是说了还可以提供赔偿嘛。” 他总觉得裴云旗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 算了,不管了,这是杜归应该操心的事。 他能有什么办法。 * 雪越下越大,到第二天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黄哥给余耿耿打电话,说最近天太冷了,训练暂停两天。 余耿耿没什么意见。 他再怎么训练也很难把速度提高得更快,因为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余耿耿无事可做,干脆窝在影音室里看电影。 种类十分单一。 从《断背山下》看到《百合花开》。 余耿耿全程面无表情,电影主人公缠绵悱恻的感情丝毫没有打动他。 于是他试着把自己和余淮之的脸带入进去。 余耿耿突然变得坐立不安,觉得无论什么姿势都很难受。 白皙的脖颈渐渐蒙上一层薄红,耳根都是烫的。 “无人的帐篷里,恩尼斯突然把杰克牢牢压在身下,一只手去扯他的裤子……” 余耿耿再也忍不住,抬手把投影机的开关拔了。 心脏不受控制,跳得很厉害,脸颊越来越烫。 他干脆把脸埋进抱枕里。 门被人轻轻推开。 余耿耿没有抬头,闷闷地说:“陈姨,果盘放在茶几上就可以了,谢谢。” 脚步声缓缓靠近。 余淮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沙发上的人。 室温调得很低。 余耿耿穿着余太太给他买的兔子睡衣,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动不动地陷在抱枕里。 力道大得像是要活活闷死自己。 余淮之笑了笑,突然很想知道,余耿耿头发的触感是什么样子的。 他没有犹豫太久,就顺着心意去做了。 “……” 余耿耿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 “大、大哥,你、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余淮之刚刚结束一场会议。 工作汇报时,有一位下属第一次参与高级别会议,太过紧张,发言时断断续续。 余淮之很不客气,建议他学会说话之后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但是现在,余耿耿被他吓得吭吭哧哧,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可爱。 余淮之想,耿耿好像做什么都挺可爱。 他瞥了眼幕布:“今天事情不多,看什么电影看得在沙发上扭来扭去?” 余耿耿肯定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在恶补各种同性片,脱口而出:“恐怖片。” 余淮之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恐怖片?不怕?” 他还记得某人在山洞里被一尊浮雕佛像吓个半死。 余耿耿强撑着摇头:“当然不怕。” 余淮之凝视着他,缓慢道:“那好,我怕,你陪我看会。” 余耿耿的脸涨得通红:“……” 你少特么放屁,怎么说得出来这种话! 余淮之看他没说话,垂下眼,咳了两声。 余耿耿犹豫了片刻:“……你的感冒还没有好吗?” 余淮之声音低低的:“差不多了,咳咳。” 余耿耿:“……” 他咬咬牙:“看看看,我陪你看就是了。” * 余淮之挑了一部日本经典恐怖片。 余耿耿面无表情:“旁边不是有地方吗,你为什么非要跟我挤一张单人沙发?” 他着重强调了单人两个字。 余淮之很正经地说:“我一个人坐着害怕。” 余耿耿:“……” 诡异的旋律缓缓响起,投影幕 139 布占了整片墙壁,音响里时不时传出一声突兀扭曲的音效。 恐怖效果远比在电影院时看要惊悚得多。 余耿耿睁大眼睛,神情只是看起来有些僵硬,实际上心里已经在疯狂呐喊:“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我是GC主义接班人……一切封建迷信都打不倒我……” 余淮之靠近了一些,手放在后面的沙发背上,几乎是把他揽在怀里。 之前觉得让人想逃开的体温和气息,此时变成了救命稻草,心里无端滋生出依赖。 余耿耿轻轻抽动鼻子。 呼吸间全是清冽松林的味道,安全感十足。 就连女鬼爬楼梯的簌簌声都变得遥远了许多。 余耿耿莫名觉得身体有些难耐。 他扯了扯余淮之的袖子:“吃多了水果,我去上个厕所。” 余淮之按下暂停键:“去吧,我等你。” 余耿耿的手机放在沙发上,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在昏暗的环境中格外显眼。 余淮之并不是故意去看的。 信息内容在屏幕上自动跳出来了。 发件人是【徐落的小娇妻】: “上次在GayBar,你跟裴云旗怎么回事啊,你们是不是有事,我回来后挠心挠肺一整晚没睡好,要不明天我请你出去喝酒?” 屏幕闪烁了一下,又慢慢暗下去。 “裴云旗。” 余淮之垂着眼,慢慢地念出了这三个字。 这个名字和脑海里的某道身影对应上了——点灯节那天,站在余耿耿身旁的高大男人。 ……还去GayBar玩。 很好。 不听话的孩子应该受到惩罚。 * 余耿耿回来的时候,余淮之坐在离他最远的沙发上。 他茫然地想,怎么突然换位置了。 余淮之浅色的眸子没什么感情地望过来:“回来了,那继续吧。” “……好。” 余耿耿一个人霸占着沙发,余淮之的气息终于不再铺天盖地地压过来,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又冒出一点不舍的情绪。 真的只有一点点。 电影继续播放。 余耿耿一会儿低着头抠抠手指甲,一会摸摸沙发垫布上面的花纹,像个安分不下来的小孩子。 “好好看电影。” 余淮之明明眼睛放在屏幕上,不知道怎么注意到他的。 余耿耿动了动唇,还是没好意思说出让他坐过来的话。 因为他觉得余淮之现在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余耿耿只好尽量放空自己,盯着幕布上面的某个位置发呆。 画面转换,这个位置突然冒出一张惨白的小孩鬼脸。 “……¥¥*%(¥*@!!!” 余耿耿紧紧抿着唇,心里飙了一排脏话,这个导演有病啊! 幕布突然变黑了。 余淮之冷淡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这么害怕,为什么不让我坐过去?” 明明在山洞时,都会怕得扑进他怀里。 余耿耿没有说话。 因为现在是在余家。 鲁宾逊就算在孤岛上再怎么肆意妄为,回归人群后,还是要遵守规矩。 他察觉到有人在他身旁坐下。 余淮之无奈地看着余耿耿。 他的所有原则,只要遇到他都会变得不堪一击。 决定惩罚一下的人是他,看到余耿耿的可怜样,后悔了的还是他。 余淮之轻声和他商量:“下次想去GayBar,我陪你去,里面鱼龙混杂,如果又一不小心喝了奇怪的东西,怎么办?” 余耿耿愣了一下,原来这才是让余淮之情绪不对劲的原因。 他抬起眼解释:“我不是一个人去的,有人陪着我。” 不说还好,说出来正中某人的怒气点。 余淮之捏住他的下巴,逼他抬起脸,直视他的目光:“谁?” 他笑了笑,“裴云旗?” 余耿耿茫然而恼怒地看着他。 哪跟哪啊…… “放开。” “不放。” “余淮之,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罔顾我的意愿。” 余淮之把他压在沙发上,嘴唇贴着他的颈间:“罔顾?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在山洞里,是谁哭着让我快一点——” 余耿耿慌乱地捂住他的嘴。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余耿耿用力踹他。 余淮之顿了顿,肆无忌惮地亲他的手心。 余耿耿急得快冒汗了,在家里做这种事,他的羞耻感总是格外强烈。 他压着嗓子小声说:“给老子起来!” 91、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 余耿耿真的慌了, 挣扎着要起来,手无意中碰到了余淮之的腰。 余淮之往后动了动。 余耿耿没有错过他的小动作,眼神噌的一下亮了,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原来余淮之怕痒。 余耿耿伸出食指, 顶住之前碰到的地方, 毫不留情地挠他。 余淮之原本因为生气略显冷淡的脸, 掠过一丝笑意,又很快收敛了。 他抓住余耿耿的胳膊,有些粗鲁地往下掰。 余耿耿被迫挺直腰腹, 身体被陡然打开的感觉,不太舒服。 他恨恨地咬牙, 反手握住余淮之的手腕暗暗使劲。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了白。 “去开门,听到没?”余耿耿催道。 余淮之抬起眼,目光落在那截充满吸引力的脖颈上,雪白纤细, 似乎轻轻一折就可以折断。 他不紧不慢地道:“门被我锁了。” 门外传来陈嫂模模糊糊的声音:“耿耿, 我给你切了点水果。” 余耿耿慌乱地瞥了一眼门。 下一秒,他突然睁大双眼, 嘴里轻轻哼了一声。 余淮之在咬他的脖子。 先是报复性地重重咬了一下,接着低着头慢慢地舔舐,像是安抚, 又像是惩罚。 余耿耿颤了颤,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话。 余淮之隐约听到“老色批”几个字,笑了一声,扭头对着门外道: “陈姨,放在门口,我和耿耿等会吃。” 陈嫂没想到余淮之也在里面, 声音变得拘谨许多:“好的,大公子。” 她放下果盘,心里嘀咕着,什么电影这么好看,都舍不得过来开门。 * 起居室里,余太太一边哼着歌一边修建盆栽,看见陈嫂回来了,问道:“耿耿还在看电影?” 陈嫂笑着打趣:“不止他一个呢,大公子也在,现在两位少爷关系可真不错。” 余太太想起以前耿耿被百般嫌弃的时候,忍不住跟着笑了:“淮之就是对耿耿有偏见,相处之后才会知道他的好,你说是不是,爸? 140 ” 余老爷子正在研究棋谱,听见这话,心里嗤笑一声。 有一说一,余耿耿那德性,淮之实在算不得偏见。 他突然皱起眉头。 不过,说起来,最近淮之确实和耿耿走得很近。 他脑袋里浮现出“某个深夜,余耿耿背着喝醉的余淮之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场景。 余老爷子摘下眼镜,面色微沉。 这俩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关系开始这样密切的。 明明是好事,他心里却总是有种不塌实的感觉。 陈嫂帮着把盆栽下面的枝叶收起来:“现在太太可以放心了,我看别人家那真正的亲兄弟都没有二位少爷关系好呢。” 余太太笑得眼睛眯起来,这话她爱听。 过了一会儿,她又叹了口气:“现在就希望小归能早点融入进来,唉,小归就是心思太重了,什么事都不愿意告诉我。” 陈嫂劝道:“不急,什么事都要有个过程,以后就会好了。” 余老爷子听着主仆俩的闲聊,不知想到了什么,拿着棋谱,面无表情地去了书房。 * 门外的人走了,余淮之还把头埋在余耿耿的脖子处,不愿意离开。 余耿耿踹了他一脚:“先去把外面的东西拿进来。” 余淮之不想逼急了他,缓缓起身。 余耿耿捂着脖子,眼神湿漉漉的,耳根处浮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红色,凶狠得很有限度。 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 余淮之拿着托盘走过来。 余耿耿躺在沙发里抬起一只手,恹恹地道:“扶我起来一下。” 余淮之挑起眉,弯腰抓住他的手。 手臂处突然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狠狠往下拽。 没想到,余耿耿现在还有这个力气,看来是咬得不够重…… 余淮之抱着这样的念头,半是纵容半是无法抵挡地被甩到沙发上。 余耿耿嗖地跳上去,用身体重量压住他,顺带着把他的双手缚在背后,防止他乱动。 他翘起唇角,手毫不留情地往最敏感的胳肢窝、腰侧挠。 “靠,还咬不咬,还咬不咬!” 余淮之并没有露出他想看到的挣扎表情。 余耿耿歪着脑袋咦了一声。 余淮之侧过脸,声音淡淡的:“我不怕痒。” “不对啊,那你之前——” 余淮之看他一眼,笑了笑:“那是我装的。” 在余耿耿面前,他连生气都很难维持冷脸。 余耿耿丧气地噢了一声。 不怕痒就没意思了。 他想起了之前吵架的原因:“谁告诉你我去了GayBar的?” 余淮之没有说话,偷看别人的短信内容并不是一件多光彩的事。 就算是无意中瞥到的,也是一样。 余耿耿已经发现了,拿着手机凑到余淮之的脸上:“蠢,如果我是和裴云旗一起去的,你猜猜边洋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余淮之:“……” 他很快地理清了思路。 “所以,你和边洋一起去逛的GayBar,碰到了裴云旗?” 余耿耿气哼哼地道:“不然呢?” 当然,他是不会告诉余淮之——他去GayBar是为了去确认自己是不是gay。 * 余耿耿从余淮之身上下来,坐在茶几旁,叉了一瓣橘子,随意地送进嘴里。 动作顿了顿。 他面无表情地又叉了一瓣往后送:“大哥,你也尝尝。” 余淮之看了他一会儿,垂下眼,张开嘴。 舌尖触碰到咬开的果肉。 “……” 余淮之尝了一口就顿住了,含着橘子,无奈地抬眸看他。 这酸爽,沁人心脾。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余耿耿笑得不行。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从余淮之脸上看到如此扭曲的表情,可惜没有拍下来留念。 他抽了张纸巾,把吐出来的橘子包进去扔掉,龇牙咧嘴地说:“行了行了,你也吐出来吧,反季节的橘子以后还是不要买了,不是给人吃的。” 余淮之没有动,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而后嚼了几下,生生咽了下去。 余耿耿:“……”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有一瞬间余耿耿觉得自己就是那瓣橘子,明明很不好入口,余淮之却怎么都不会放过,直到把他吃拆入腹为止。 余淮之轻声问他:“那天我发给你的信息看了吗?” 余耿耿目光游移:“……看了吧。” 余淮之:“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同意?” 余耿耿气得蹦起来:“同意什么同意,哪有你这样追求人的,选项里没有拒绝吗?” 余淮之喝了一口甜汤,答非所问地说:“噢,那我过几天再问。” 这样下去,不是个事。 余耿耿压着火气道:“我还年轻,不想谈什么恋爱。” 他上下扫了一遍余淮之,漆黑的眼睛微微眯起,提出一个十分过分的要求,“除非你想和我发展纯粹的肉/体关系。” 余淮之顿了顿:“好。” 余耿耿:“你肯定不能接受对不对,所以——” 余淮之打断他,又重复了一遍:“好,我同意。” 余耿耿彻底愣住,直勾勾地盯着身旁的男人。 他没有想到,这样余淮之也能接受。 余耿耿抿着唇:“你是不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是,不谈感情,就算是肉/体关系,也是私底下的,不可能放到明面上。” 余淮之平静地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甚至补充了一条,“我尽量随叫随到。” 余耿耿:“……” 搞什么,你可是余淮之啊,能不能不要这样放下身段,弄得他好像特别渣。 余淮之瞥了他一眼:“还有什么要求吗?” 余耿耿老实地摇摇头:“……没了。” 余淮之唇角露出点不明显的笑意,漫不经心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他是故意的。 余耿耿看起来谁也不在乎,实际上心软得很,很容易就露出破绽来。 余淮之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他最擅长做的事就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余耿耿这下真的被吓到了,含糊地说:“……再说吧。”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喝甜汤,气氛十分微妙。 余耿耿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汤,忽而嘀咕了一句:“这样值得吗?” 余淮之看了他半晌,低声道:“值不值得我心里清楚。”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影音室里太安静了,余耿耿听得很清楚。 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了他心上。 余耿耿原本坚不可摧的心脏,硬生生被砸塌陷了一小块儿。 “随你便。” 他  141 扔下碗,快步走出影音室。 * 之后几天,天气渐渐晴朗,体育中心重新恢复训练。 余耿耿正好有借口避开余淮之,恨不得没日没夜地赖在里面不回去。 有时候总教练都宣布解散了,他还在操场上磨蹭。 每次都得锁门的门卫大爷过来催他。 久而久之,余耿耿和大爷的关系越来越好,有时候来早了,还能去他的门卫室里面坐着烤火。 大爷耷拉着眼皮问:“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成天不回家?” 余耿耿沉默了片刻:“我躲人呢。” 大爷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躲小姑娘吧,我看你这脸,就知道你肯定背了不少桃花债。” 余耿耿摸了摸鼻子:“……没有。” 天大的冤枉啊! 大爷赶他回去:“行了行了,就算不愿意跟对方处,也要好好解释清楚,老躲着怎么行。” 余耿耿:“……” 见面是不可能见面的,他就算回家了,也是早早上床。 * 深夜,一道黑影轻轻地翻进余耿耿的房间。 余耿耿睡得迷迷糊糊的,察觉到一股凉气灌进来,他猛地睁开眼。 借着月光勉强看清了床前的人影。 余耿耿没有多想,一手抓住被子,身体向前翻滚。 被褥把人对方兜头盖住。 “耿耿。” 被子里传出一道含糊的声音。 余耿耿:“……” 他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掀开一看。 “大哥????” 余淮之穿着睡衣,头发有些凌乱,表情十分自然地看着他。 余耿耿揉了揉眼睛,发现这真的不是在做梦。 他抖着嗓子问:“你怎么来的?不是,大半夜的,你来我房间干什么?” 余淮之从善如流地回答:“从阳台翻过来的,我来暖床。” “暖什么床!?” 余耿耿显然接受不了,表情都要崩裂开了。 余淮之眼皮微抬:“你不是说维持肉/体关系,我看这几天你一直躲着我,我便主动送上门了。” 余耿耿:“……” 92、第九十二章 第四十五章 房间里传出来的怒吼声格外清晰。() 余耿耿下意识地往徐落所在的位置看去。 徐落好似没有反应过来, 定定地看着房门,僵了很久。 他的脸上难得出现这样复杂的感情。 既冷静又不安,还夹杂着自我厌弃。 余耿耿看了一眼时间,忍不住开口打破尴尬:“那什么, 这酒店隔音效果好像不怎么样……” 徐落回了他一个僵硬的笑容, 只是眼睛黑漆漆的,里面没有半点笑意。 门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余耿耿低咳了一声,了然地问道:“你昨晚是和边洋睡一个房间?” 徐落倏地收起笑容, 垂着眼,脸色苍白得像张纸。 嘴唇动了几次,想说些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好似做了一件完全不能挽回的错事一样。 他把他和边洋之间所有可能的结局都想过了,甚至包括最坏的一种,死。 却唯独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一种。 余耿耿看他神态不太对劲,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昨天大家都喝多了, 我还和季影帝睡在一个房间呢,早上起来吓我一跳。” 徐落低着头, 置若罔闻。 余耿耿看到他脖子后面有一块抓挠过的印子。 清晰可见, 一看就是昨晚才留下的。 还没待他想明白怎么回事, 旁边房间的门被大力拉开。 边洋快步走出来, 衣服穿得很整齐,扣子也扣得严严实实的。 他的表情也和平时不太一样,虽然一如既往的骄纵阴戾,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眼角发红,嘴唇更红,露在外面的皮肤无一处不红。 余耿耿摸了摸下巴,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降低存在感就可以了。 边洋跟徐落擦肩而过,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他。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一般来说,边洋只要看到徐落了,眼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想方设法都要过来撩一下。 徐落侧过脸,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的背影,顿了数秒后,忍不住追过去拦了他一下。 边洋反应极大,猛地推开他的手臂。 从余耿耿这个角度来看,可以看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滚开,别碰我。” 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徐落没有让开:“你现在这个状态不行,我送你回去。” 边洋不愿跟他纠缠,掉头往楼梯间的方向走,可能是因为步子迈得太快了,走起来一瘸一拐,姿势颇为奇异。 徐落叹了口气,很快追了过去。 只留下余耿耿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他挠了挠脸,不太能理解:电梯不是就在旁边吗,十八楼啊,他们俩为什么想不开非要去爬楼梯?? 下到一楼,大堂里没有什么人。 g市的冬天向来比其他城市来得要早些。 此时才将将六点,外面天色朦朦,天边挂着一道隐约的白线。 出了酒店,余耿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清晨的风格外刺骨。 他赶快打了一辆车回余家老宅。 一路上畅通无阻,司机师傅怕自己打瞌睡,打开广播放了一首铁窗泪。 听得余耿耿心里更加慌,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总算恢复正常了,上面显示的时 间是7:23。 这个时间点不尴不尬。 余淮之应该已经起床了,又正好没有去公司。 余耿耿一想到他淡漠的表情和谴责的眼神,就忍不住头皮发麻,他还不如醒晚一点,也不用急着赶回来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翻了一下通话记录。 余淮之两个未接电话。 余耿耿偏头想了想,倒也还好,才两个,说明应该没什么大事。 但是其他人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老林和王武他们都打了七八个,余太太打得最多,有将近二十个未接电话。 就连余老爷子都打了一个。 余耿耿越翻脸色越凝重。 不就是夜不归宿吗,以原主这样的身份和性子,这应该是常有的事吧,怎么突然都轮番打起电话来了,搞得他心里怪虚的。 余耿耿催得很急,司机师傅终于有借口展现一番他彪悍的车技,仅花了一个小时就飙到了余家老宅。 出租车稳稳地停在铁门前。 余耿耿下了车就飞快地往里跑。 路过庭院时,碰到早起在草坪前打拳的余老爷子。 他表情严肃地瞥了一眼余耿耿,冷哼一声:“刚好了几天,老  142 毛病就又犯了。” 余耿耿并不介意,笑着跟他问好:“有机会陪您一起推手。” 余老爷子心中一乐,慢悠悠地道:“你就笑吧,等会儿看到你大哥,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余耿耿愣了愣。 “行了,还不进去吃早饭。” 余耿耿现在心里越发没底。 他感觉自己就是条童话里的小美人鱼,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眼睁睁地等待临死前的宣判。 转过花廊,就是大厅。 王武和老林领着几个人扛着鼓鼓囊囊的包裹正往外走,看起来像是去出任务的样子。 王武看到他停下脚步,抬手打招呼:“二公子,您可算回了?” 余耿耿顶着压力点头,低声问了句:“大哥在家吗?” 王武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巧了,还没出门。” 专门就等着你在。 闻言,余耿耿身形晃了晃,表情沉痛,耷拉着肩膀往里走。 看来,连最后一丝侥幸都被磨灭了。 余太太正在享用早餐,看见余耿耿之后,先是笑了一下,而后笑容又变得忧愁了许多。 她轻声道:“耿耿,你怎么昨晚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又……” 离家出走了。 余耿耿猜到她在想什么,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昨晚和工作上的同事一起吃饭,喝多了点就住在酒店了,这不,一大早就赶回来了。” 余太太欣慰点头:“我知道你现在忙事业,男孩子就应该多闯闯,不过……” 她瞥了眼楼梯方向,吞吞吐吐道,“你还是先上去跟淮之说一声吧,他看起来很担心你。” 余耿耿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就被赶了上去。 他捂着小心脏,为什么人人都跟他说,余淮之在等他。 他们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偶尔夜不归宿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不仅让他好奇,余淮之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些什么。 余美人鱼步伐艰难地朝书房走去。 刚抬起手,正欲敲门,里面就传来了一声低沉的“进来”。 余淮之 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到来。 余耿耿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进去。 余淮之正在开一个视频会议。 他昨晚休息得不太好,戴着一个无边框眼镜,认真地听下属汇报工作。 他抿了一口咖啡,眼睛仍放在电脑屏幕上,淡声道:“你先坐在那边,等会我跟你好好谈谈。” 余耿耿难得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 好不容易缓了口气,他才发现自己头一直隐隐作痛。 就像是里面有跟弹簧在不停的抽搐一样。 余耿耿一边啃桃子一边想,看来那家ktv挺老实,给的酒都是货真价实的。 在他对面,余淮之满脑子只有咔擦咔擦的啃桃子声音,除此之外,几乎听不到下属在说什么。 他皱着眉:“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视频那头的下属吓得声音都结巴了一下,他以为是自己的工作哪里出了问题,才惹得老板如此不悦。 “那份报告我已经转给了陈助理——” 余淮之心里骂了一句不太文雅的脏话,他顿了顿,打断他:“下午你再找我,我现在有事。” 下属诺诺点头,聪明人不需要知道太多。 余淮之合上电脑,推开桌面上的文件,抬眼看向余耿耿。 现在,该解决一下他们之间的问题了。 93、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余耿耿想了想, 把手放在余太太的肩膀上,安抚性地拍了两下:“妈,没事,我就呆在你身边, 哪也不去。” 余太太面色好了一点, 只是平静之下仍然掩藏着一丝焦灼。 “耿耿, 你以前不是总和我说,大哥出国读过书,你却没有, 不如我送你去国外好不好?” 余耿耿微愣,眼神迷茫:“啊?” 这也太突然了吧, 怎么就要送他出国了…… 余太太觑着他的表情,认真补充:“也不一定非得是读书,你想去哪里玩都行,妈给你报销。” 余耿耿拧着眉头, 没说话。 余太太柔声:“不用现在就给答复, 你考虑一下。” 余耿耿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坚定地摇摇头:“算了, 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耿耿。” 余太太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语气听起来十分郑重,“你老实告诉我, 不想出国,是不是因为舍不得你大哥?” 她以前从来没有表现出这种审视的态度,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余耿耿的脸上,不愿意错过一丝表情。 余耿耿没想太多,脱口而出:“谁说的,大哥只是顺带的, 我主要是是舍不得你。” 说出来他就有些后悔。 未免过于肉麻。 余耿耿垂着脑袋不吭声,自己什么时候也学会撒娇了,好不习惯。 余太太愣了愣,瞥见耿耿耳根处淡淡的粉色,神色渐渐软化。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 “好,不去就不去,但是这些天你收敛些,离淮之远一点,妈再想想办法。” 余耿耿有点听不明白余太太的话:“妈……” 余太太握住他的手,和他对视一眼,眼里慢慢聚起泪水:“好了,不用多说,我都明白,你们也是情难自禁。” 她擦了擦眼角。 都怪自己,养出两个这样出色的孩子。 耿耿这性格,有他大哥护着也好,不然,没人镇得住他。 余太太曾经也是养在深闺的娇小姐,对爱情充满幻想。 只不过偏偏遇上一场再糟糕不过的联姻。 无论是婚礼还是新郎,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吃过的这些苦,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再吃一遍。 她从小性子软,循规蹈矩,并不是一位称职的母亲,如今却愿意为了孩子们出格一次。 世上爱本来就稀缺,何必拘泥于身份性别。 余耿耿看着余太太微微泛红的眼睛,眼角有一点很不明显的细纹,眼神仍然单纯明亮如同少女。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 眼里写满了她爱他。 余耿耿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开始撒娇了…… 或许是因为有了可以撒娇的对象。 * 祭祖之事,繁文缛节极多。 一直到正式开始前,余耿耿都呆在余太太身边,哪儿也没去。 余淮之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画堂,声势浩大。 屋内的人无论正在做什么,齐齐停住,站起来迎接他。 余淮之是余家这一代的话事人,余老爷子已经基本上放权了。 他接手的时候,有些族老倚老卖老地让余淮  143 之在公司里给小辈们留个位置,多帮扶一下家族的人。 余淮之面都懒得露,直接让陈杰帮他送一份招聘章程过去。 进公司可以,按规矩来。 几位族老极为不满,联合起来施压。 余淮之不耐烦了,撂下一句话:“若是不想要今年的分红了,尽管闹。” 打蛇打七寸,一提到分红,族老们通通闭嘴了。 这是余老爷子当年定下的规矩。 老爷子看重血缘亲情,自己混得很不错,偶尔便忍不住发散一下爱心,特意设立了基金,每年都会发放一笔数额不小的钱给族里。 人心总是不足的,族老们欺余淮之年纪资历尚浅,想多捞一点好处,没想到这位新上任的当家人根本不给他们面子。 自此,再没有人去挑战余淮之的耐心。 余耿耿站在人群中,远远望过去。 男人穿着深灰色西装,身材和气质都卓然醒目,英俊得令人窒息。 他微不可见地扫了眼四周,似乎在找什么。 被余淮之看到的人纷纷局促地别开眼。 过了一会儿,有人拿着小册子过来搭话,用商量的语气问: “淮之啊,你看是不是可以了,再耽误一会就要过吉时了。” 余淮之垂眸,接过册子,淡淡地:“嗯。” * 主持的司仪声音嘹亮有力。 “净水。” “净巾。” 余耿耿时不时往台上瞥一眼。 余淮之身为话事人,需要在台上领头。 他的手很好看,骨骼分明,手指修长,袖扣露出来一点边,灯光底下熠熠生辉,让人移不开眼。 明明做着差不多的动作,偏偏余淮之看起来有股子贵气和底蕴。 余耿耿原本是在看司仪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偏移。 他忽然想起,在心理学上有种说法,叫做可爱侵略性。 每个人遇到很可爱的事物时,会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为了平衡这种反应,大脑便自动激发出一种远离或者伤害它们的负向情绪。 余耿耿觉得他似乎得了这种病。 余淮之就是他的病因,渴望又让人恐惧。 或许是想得太入神了,其他人已经行礼起身,余耿耿仍然跪在蒲团上,没有动作。 台上,余淮之念祭文的声音略微顿了顿。 余耿耿赶紧跟着站起来,抬头朝余淮之的方向看了一眼。 目光相触。 余淮之皱着眉头看他,口中念出的祭文一字不错,完美地把一心二用发挥到了极致。 这对余耿耿来说,显然难度过高。 所以接下来的阶段,他不敢再分心,老老实实竖着耳朵听司仪的指挥。 * 走完一套流程,已经是下午两点。 余耿耿总算明白为什么余太太叮嘱他一定要多吃一点。 他累得浑身散架。 族人们三三两两出了祠堂。 余耿耿磨磨蹭蹭的,落到了人群最后面。 他目光注视着前方,看起来一副特别认真走路的样子。 心里却在想,怎么还没有走过来啊…… 过了一会儿,余耿耿都有些烦了,正要扭头看余淮之在干什么。 有人走到他身侧。 “饿不饿?” 余淮之低声问。 余耿耿微微侧过脸,看着他摇头:“不饿。” 余淮之突然牵住他的手。 余耿耿身体僵住,蓦然睁大眼睛:“这么多人……” 话还没说完,余淮之就松开了。 余耿耿感觉手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余淮之目不斜视,好像什么都没干一样:“垫一垫。” 他很快被人迎到前面去了。 余耿耿低头,摊开的手心放着两颗奶糖和巧克力。 他没办法想象,余淮之这样的人会随身带着小零食。 唯一的解释就是,余淮之这是特地为他准备的。 余耿耿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水果和牛奶混合的味道在舌尖绽开。 甜味果然是人类最喜欢的味道。 * 参加完祭祖还不能吃饭,晚上有个正式的宴会。 余淮之和一些重要的族老们不知去哪里开私密会议去了。 作为族里出钱最多的人,族老们很多文件都要请示余淮之。 以前这些事由余老爷子决定。 大家只是走个过场,就算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老爷子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大家一马。 一朝天子一朝臣。 如今,余淮之上位后大不一样了。 如果要举个例子的话,余淮之大概就是那种最难糊弄过去的当家人。 族老们一到年底就头皮发麻,时常彻夜核对账目。 若是等到在众人面前被余淮之问得支支吾吾,那就很难看了。 余淮之这个小兔崽子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尊老!嘴毒得很! 余耿耿还没有资格参与这种级别的会议。 太太们聊得热火朝天,他坐在余太太身边打欢乐麻将。 战况十分焦灼,好不容易做出的一色,上家却在卡他糊的牌。 屏幕上投下一片阴影。 余耿耿头也不抬:“妈,正好,把你的手给我摸摸,借点好运气,怎么老是摸不到六九万……” 他抓到一只纤瘦苍白的手,冰冰凉凉,没什么温度。 “……” 余耿耿捏了捏,发现触感不太对,抬起头,才发现摸错人了。 “小归,怎么了?” 杜归抿了抿唇,温声:“耿耿,我有点闷,你可不可以陪我去外面逛逛?” 余耿耿:“好哦。” 他憋着气朝上家怒砸了十块金砖,心想,输人不输阵。 * 祠堂里面的园子十分精致,保留了几分山间的野趣。 已经是初春,山风里有股生气勃勃的味道。 余耿耿把手放在兜里,饶有兴致地四处看着。 在他身后,杜归不知道是不是有心事,手里摘了一朵不知名的黄色小花,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 嫩黄的花瓣被揪碎扔到地上,脚踩上去,碾成了一团脏乎乎的花泥。 这幅画面看起来分外压抑。 一时之间,余耿耿也被牵出了丝丝愁绪,他叹了口气,率先开口:“你……” 杜归正好抬起头:“我……” 两人都愣了一下。 余耿耿笑笑:“你先说吧。” 杜归就算不说,他也正准备主动开口问的。 杜归眼睫颤了颤,低声问:“耿耿,你觉得我……强迫裴云旗这件事真的做错了吗?” “我知道,其实当时有更好的选择,医生就在楼下,我可以去叫醒他,但我没有这样做,而是顺其自然地任事态发展下去……” 余耿耿默然,万万没想到竟然又是  144 这个尴尬的话题。 “怎么说呢,就算对象是裴云旗,你也确实不该……咳咳,乘人之危……” 余耿耿犹豫着开口,“如果你真的想和他在一起,应该选择一个更合适的时间,最起码两个人都是清醒的状态,有什么话大家敞开了聊。” 他说得很委婉,杜归却像听到了什么刺激性的话语,表情瞬间变了。 就好像是一直挂在脸上的完美面具,裂开了一道缝。 杜归直勾勾地盯着余耿耿,语声夹了点嘲意:“你说得简单,耿耿,你知不知道我好羡慕你,你应该从来都没有接触过黑暗吧,也不知道被人拒绝是什么感觉。” 感情这种事,对有的人来说,唾手可得,可对有的人来说,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求而不得的痛苦你怎么会知道……”杜归喘着粗气,“我不这样做,怎么可能还有机会!” 尖锐的声音传入耳中,余耿耿闭了闭眼睛,勾起了一些封存在记忆中久远的记忆。 久久无人说话。 杜归紧紧攥着手心,疼痛让他的情绪终于得到控制,过了一会儿,他柔声道歉:“对不起,我刚刚有些激动——” 余耿耿打断他,眼里的情绪冷了下来。 “谁说我没有接触过黑暗。” 平心而论,他一直对杜归的感官不错,最起码和裴云旗相比要好得多。 但刚刚杜归说的这番话,让他很失望。 余耿耿缓步走近。 杜归想起第一次和他见面时的场景,少年挥舞着拳头要扑过来,面容满是煞气。 要打他出气吗…… 杜归身体颤了颤,倔强地昂着下巴,没有动。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落下来,反倒是头顶传来被揉搓的感觉。 余耿耿狠狠地揉了一把杜归的头发,语气恨铁不成钢:“接触过黑暗算什么,在这之后,依然能够坚守本心才了不起。” “喜欢人,就去认真追,下药是最下作的手段。” 杜归愣愣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里情绪不明。 初春的寒意在空气中涌动。 余耿耿正准备再接再厉,争取把杜归从歧途上拉回来。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迎面而来。 瞥见余耿耿和杜归后,先是愣了愣,接着互相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目光。 他们是余家的小辈,还没有学会长辈们的掩饰功夫,对这两位真假少爷的来历显然十分感兴趣。 * 一个面容和善的青年笑着打招呼: “耿耿啊,好久不见。” 余耿耿冷淡地看着他,没有接话,给对方打了一个不怀好意的标签。 青年好似并不在意,自顾自地说:“我们刚刚还去找你呢,你是不是忘了去年祭祖时的约定了,你当初可是说,来年必胜我。” 那群人哄得一下笑了出来,大概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画面。 一个女孩子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小堂哥,你今年学会射箭了吗,不会又是箭没射出去,人先摔一跤吧?” “哈哈哈哈哈哈!” 余明思的爷爷和余老爷子是兄弟,他算是比较近的一支了。 不过作为余家的旁支,注定一辈子仰人鼻息。 明明余耿耿只是一个漂亮的蠢货,长辈们却多次嘱咐余明思一定要哄着他。 小时候,余耿耿性子霸道,一点不如意就放声大哭。 闻声赶来的家长们,一看这情况,不管是谁的错,肯定先举起巴掌,揍自家的孩子。 跟余耿耿同辈的人多多少少都吃过他的苦。 所以每年祭祀的时候,他们都会联合起来,背地里作弄一番余耿耿,让他有苦说不出。 余淮之回国后,他们还担心过余耿耿会不会找他哥告状。 余淮之虽然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岁,已经能和长辈们平起平坐,和他们这群游手好闲,整天找家里拿钱的人完全不一样。 他若是说些什么,长辈们肯定会放在心上。 还好余耿耿长大后脸皮变薄了,就算再怎么吃亏,也不好意思哭着回去告状,顶多放些可笑愚蠢的狠话。 前段时间,余耿耿不是余家的血脉的消息传出去后,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再有资格来祠堂了。 没想到,今年又见到了他。 余太太生怕他在名份上吃亏,走到哪带到哪,张口闭口耿耿怎么怎么样,宠爱之情溢于言表。 余淮之更是在祭祖前警告过族老们,“我不希望看到外面的风言风语传进祠堂里面。” 这样的人也值当护得这么紧? 余明思笑意盈盈地看着眼前两位,单论长相,竟然是余耿耿这个假少爷更胜一筹。 漂亮可爱,但没有内涵。 这位真二公子,刚刚在族谱上添了他的名字,余归。 看起来倒是长得清秀出尘。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表里如一。 余明思笑眯眯地问:“耿耿,要不要去后山玩一玩?” 作者有话要说:  羞愧,一出去玩就停不下来,接下来恢复更新了 94、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余耿耿这才知道, 这附近绵延一片的山脉竟然都是余家的产业。 祠堂位于前面的半山腰处,后山却另有乾坤。 露天靶场离这边大约要十分钟的车程。 余耿耿嫌坐车麻烦,提出走过去。 余明思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我没意见。” 走在阴凉的柏油山道上,余耿耿瞥见他一直拿着手机摆弄。 余家不愧是一个枝繁叶茂的大家族, 接下来的路程中, 他们碰到了好几波人。 个个借口蹩脚得惨不忍睹。 “好巧, 刚去湖边钓鱼回来,居然碰上了你们。” “哟,几位好久不见, 什么时候叙叙旧,我看择日不如撞日, 就今天吧。” “你们这是去哪里?去后山射箭啊,哈哈,带我一个呗。” 余明思交际广阔,来者不拒, 邀他们一起来玩。 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回过头,笑着问余耿耿:“小堂弟, 你不会介意吧?” 余耿耿也笑笑:“人多热闹。” 余明思脸上的情绪淡了一些,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闹什么幺蛾子。 最后到达靶场的时候, 余耿耿和余明思身后聚集了黑压压一大群年轻人。 两方泾渭分明,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侧人数众多,大部分是交头接耳冷眼旁观的看客。 另一侧只有两个人。 气氛十分怪异。 杜归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扯了扯余耿耿的袖子,问:“要不我把淮之哥喊来吧?” 余耿耿垂眼,懒懒道:“哪里还用得着他出马, 知道什么叫做逢赌必赢  145 吗。” 杜归愣了愣:“……好吧。” 余耿耿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 他这运气也不知道到底算好还是算坏。 没有系统地学过射箭,偏偏《运动吧,少年》也设了射箭项目。 前段时间余耿耿为了躲余淮之晚点回家,一直赖在射箭组旁听。 他虽然实战经验全无,但对射箭的基本理论却是熟记于心。 说起来,那段时间还闹出了个不大不小的误会。 闻驰也是射箭组的,他有一天把余耿耿堵在更衣室门口,冷着脸问他:“你想干什么?” 余耿耿一脸莫名:“什么干什么?” 闻驰眼睑垂得很低,睫毛轻颤,明明是有金主的人,竟然还这样不知足,得陇望蜀。 每天这样旁听,当自己不知道他的意思么。 “你再怎么纠缠我,我也不会对你有想法的。”闻驰说。 余耿耿头顶冒出一排问号,不是,兄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闻驰深深吸了一口气,别别扭扭地小声补充:“除非……除非你那边断干净,我才会勉强考虑一下。” 说完,少年脸上闪过一丝羞恼,显然很后悔自己说出口的话,匆匆转身离开。 背影看上去,很有几分狼狈的意味。 余耿耿后知后觉地品出来一点,这小破孩,该不会是对自己有意思吧? 他当时感情一团乱麻,哪里顾得上他,之后再也没敢去过射箭组。 * 余明思率先换好射箭服,从靶场隔间走出来。 他射箭玩得不错,拿过运动员等级证书,去年虐余耿耿完全是虐菜,赢得毫无悬念。 吴山这边他常常会过来玩,休息室里放了常用的器械,从这一点来说,他已经占了不小的优势。 余明思原本不屑于用自己的弓和箭,但是这一路上余耿耿的表现,让他突然改了想法。 余明思眯着眼,神色阴鸷地瞥了眼隔壁房间。 一个漂亮蠢货,能有多大长进。 余明思出来时,脸上已经换成了和煦的笑容。 有人过来拍他的肩膀:“明思,听说你去年赢了那小子一辆车,今年也让我沾沾光。” “赢是肯定会赢的,我看我们今年不如换个玩法,赌一赌明思堂哥赢他多少环,这才叫有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没错没错,我猜少说也得赢一半。” 尖锐吵闹的哄笑声在靶场回荡,肆无忌惮。 杜归孤零零地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抬眸瞥了他们一眼,心情有些微妙,他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余耿耿如他们所说的一样当众出丑,还是稍微不那么丢人。 笑声突兀停了。 杜归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 太阳好似格外偏爱余耿耿,恰巧从云层中钻出来,隔间门口的那道身影笼罩着淡淡的光晕。 他穿着一身黑色射箭服,袖口和腰身都往里掐了掐,下摆微微散开,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利落。 乍一看,好像是从电影中走出来的人。 这个亮相太飒了,几个小堂妹顿时相互使眼色,叽叽咕咕,然后捂着嘴笑得满脸通红。 余明思看着余耿耿,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里的弓。 之前嘲笑过余耿耿的高挑女孩露出一脸痴呆的震惊状,低声喃喃:“这还是余耿耿吗,怎么感觉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惊讶过后,她掩饰性咳了咳,“明思堂哥莫慌,那人就是个绣花枕头,看着面上光,等会还是得被你按在地上摩擦。” 余明思沉着脸:“我心里有数。” 余妙见状,也不多说什么,拿眼觑着余耿耿那边,心里啧啧两声。 别的不说,这脸这身段是真的能打,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 余耿耿环视一圈,看到杜归时眼睛亮了,招招手:“小归,过来一下。” 杜归走过来:“怎么了?” 大概是不久前才闹过矛盾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清冷,并不像往日一般柔和。 余耿耿大大咧咧地指了指腰间:“这个什么鬼射箭服,太难穿了,你帮我瞅瞅后边腰带有没有系好。” 自从上次穿过一次女装之后,余耿耿就对这种需要把腰勒紧的衣服有了很深的阴影。 那种喘不过气的痛苦,他真的不想再尝试一遍。 杜归低头一看,腰带两端乱七八糟打了个结,箭袋倒是绑得很牢。 余耿耿嘟嘟囔囔:“要是等会裤子掉了,那就丢人了。” 杜归的手指微微一顿,有那么一瞬间,心里的确冒出个念头:干脆绑一个蝴蝶结算了,稍微动作两下就会松开的那种。 如果是在射箭过程中松了,势必会影响余耿耿的发挥。 然而,脑海里很快又响起余耿耿说过的话——“接触过黑暗算什么,还能坚守本心才叫了不起。” 声音不大,杜归莫名记得很清楚。 他蜷缩了下手指,没有动。 “好了没有?”余耿耿以为弄完了,扭着头往后看。 杜归闷声道:“等等。” 余耿耿瞥了眼场外闹哄哄的人群:“他们在吵什么?” “在打赌。” 杜归沉默半晌,补充了一句,“赌余明思可以赢你多少环。” 余耿耿懒散地挑了挑眉:“连赌我赢的选项都没有?” 杜归:“……嗯。” 不等余耿耿说话,余明思已经朝他们走过来。 他身上的装备看起来比余耿耿专业不少。 余明思问:“小堂弟,可以开始了么?” 余耿耿远远地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扔给杜归,告诉他密码,然后漫不经心地道:“这里面有我全部身家,你帮我押我赢。” * 毕竟是私下的比赛,也没有弄得特别正式。 余耿耿和余明思一人占了一个赛道。 余明思侧过头,客气地:“射完十只箭,再比较最后的累计环数,你看这样行不行?” 余耿耿没什么意见。 余明思微微一笑:“那小堂弟,我先开始了。” 他上前一步站在起射线上,拉开弓,箭头对准箭靶的黄心。 片刻后,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嗡鸣,箭稳稳地扎进了红色内圈范围。 八环,很不错的开端。 场外响起热烈的掌声。 “明思堂哥真的稳啊!” “我能不能拿下So Black包就靠三堂哥了~” 余明思眼里划过一丝满意,朝倚在廊柱上的人点点头:“承让。” “厉害。” 余耿耿毫不吝啬地鼓掌夸他。 余明思谦逊地道:“谬赞,我不过是抛砖引玉,看小堂弟的了。” 余耿耿脸上的神色认真了许多,缓缓地把箭搭在弓上,直视  146 前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嗡嗡的议论声变小了。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靶场中央的人身上。 有人低低地呢喃,“怎么看起来……” 架势特别足? 余明思沉下脸,以他多年的经验,这的确是一个教科书般的起势。 余耿耿站得很稳,身体一动不动,好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的眼中只有箭靶。 余明思眯着眼,心说难道这小子真的偷偷去练了射箭,打算一雪前耻? 弓弦被一点点拉开,缓缓靠近下颚,箭头闪动着耀眼的锋芒。 全场寂静无声。 观众们一开始明明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情,竟然不知不觉中也跟着认真起来。 众人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余耿耿,心脏慢慢地提到了嗓子口。 “簌簌——”破空声响起。 余耿耿右手三指猛地松开,箭矢疾射而出,裹挟着三月的寒风,气势惊人。 一秒之后,同样射在了箭靶的红色区域,箭羽轻颤! “……” 靶场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随即爆发出快把棚顶掀翻的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我要笑死了,那个余耿耿,是不是把箭射到了隔壁的靶子上??!” “我操这也太他妈尴尬了吧,不行,我已经替他脸红了哈哈哈哈哈哈!” “别说了,我快尴尬到脚趾头现挖一个祠堂出来,这个水平还敢和明思哥玩,真是不知死活。” 余妙捧着肚子,笑得尤其夸张,上气不接下气:“明思哥,我说什么来着,这货就是个草包得不能再草包的绣花枕头,我的天哪,连靶边都没沾到……” “……”杜归抬手捂住眼睛,余耿耿到底是哪来的信心,让他把全部身家押上去的。 他瞥了眼众人谈论的中心。 余耿耿对场外的喧哗声充耳不闻,慢悠悠地收起弓,肩颈处的线条明显放松了许多。 他翘着唇角,一副对自己的表现还挺满意的样子。 不只是杜归,余明思也在看他。 余明思摇摇头,敛下眼底的嘲讽。 自己果然是谨慎过头了,为了保险才提出来要比十只箭,原本想着就算余耿耿满打满算苦练了一年,连射十只箭,也很难维持稳定的发挥。 早知道如此,就该一箭定胜负。 余明思此刻甚至有些怀疑人生,他和余耿耿这个二傻子较什么劲儿,真是拉低档次。 * 为了彰显风度,余明思问了句:“还比吗?” 余耿耿奇怪地看他一眼:“当然比,为什么不比,不是说了十只箭。” 余明思耸耸肩膀,既然人家都不怕丢人,自己又何必替他操这个心。 余耿耿舔了舔嘴唇,眸子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果然纸上谈兵是行不通的。 他刚刚全都按照教练教过的去做,肌肉对力道的掌控还是和想象中有区别。 不过,问题不大。 外面那群人笑他脱靶,可他们若是知道,自己这是第一次玩射箭,就该哑口无言了。 余耿耿搓了搓弓身,平静地说:“来,继续。” 95、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刚刚那一箭, 余耿耿已经把余明思的底摸得差不多了。 的确是射箭好手,难怪这样自信,原主输得不冤。 可惜的是,他碰上了余耿耿。 上辈子, 余耿耿没有强壮结实的身躯, 却依然能够在黑市拳赛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正是因为积年累月的锻炼之下,他的身体被打磨得只剩下最有效率的构造。 他对肌肉纤维的把控到了堪称恐怖的地步。 第二箭,余耿耿和余明思同时射出。 这一次, 倒是没有人脱靶。 有人跑到箭靶附近,不怕事地高声报数:“一靶七环, 二靶二环!” 这成绩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余明思对上余耿耿完全是杀鸡一样轻松。 余家小辈们可没有什么观赛礼仪,场外嘘声一片。 余耿耿不仅没受到影响,每次射完后, 姿态摆得特别高, 一脸云淡风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射出八环的人。 余妙啧了声:“怎么看着那么欠揍呢, 明思哥搞快点,虐死他!” 等到第三箭射出,报数的人看着靶子很明显地愣了愣:“两个都是八环。” “……” 场外的观众面面相觑。 杜归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总算……没有丢人丢得太过分。 余妙撇了撇嘴:“搞什么,走狗屎运吧。” * 相邻赛道,余明思的瞳孔聚缩了一瞬。 其他人可能没有注意到,作为余耿耿的对手,他是第一个发现的——余耿耿的状态越来越好。 余耿耿的表现就像一条高歌猛进的抛物线,根本看不到状态回落的迹象。 余明思心里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旋即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定了定神,安慰自己,不会的,或许只是运气好。 余耿耿吹了下额前的碎发,露出轻松的笑意,似乎射出八环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他扭头冲余明思说:“怎么了,不继续吗?” 余明思眸色深沉,咬牙:“来。” 接下来的比赛中,余明思一直在等着余耿耿发挥失常,没想到,最后先失误的那个人却是他自己。 三月的天气尚没有回暖,余明思出了一头汗。 窃窃的议论声离得很远,又好像很近。 余明思脑海里迟迟静不下来,像中了魔咒般盘旋着一个念头:不行,绝对不能输给余耿耿。 汗珠淌到眼皮上,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靶心。 “嗖——” 箭一射出,余明思便暗叫不好,刚刚手指似乎偏了一下,感觉不太对。 他希望是错觉。 然而,箭头径直扎在了蓝色环,不是五环便是六环。 与其同时,场外传来几声惊呼。 “天啊,我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余明思身子僵了僵,十分不情愿地偏头去看。 就算隔了一段距离,他依然清楚地看见余耿耿的箭落在黄色区域。 “堂哥,承让。” 余耿耿对上余明思阴晴不定的面容,嘴角弯出了一点笑,把他之前说过的话又还了回去。 哼,在我面前装绿茶,没想到吧,老子是伏特加。 * 比靶场地势稍微高一点的亭子里。 余淮之安静地望着靶场中央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没人比余耿耿更加耀眼嚣张了。 余淮之已经看了有一段时间。 他身后还站着几个人,本来大家坐在亭子里一边喝茶一  147 边开会,没想到,会开到一半,一群小辈闹哄哄地跑过来,还嚷嚷着什么比箭。 大族老气得胡子翘起来,骂他们不像话,在祠堂还敢这样不守规矩。 他低声询问余淮之:“要不要打发他们走?” 余淮之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耿耿。 “不急,先看看。” 族老立刻噤声。 过了一会儿,余淮之意识到余耿耿很可能被排挤了,这完全不是友谊赛的气氛。 其他人也发现了。 气氛有些尴尬。 余淮之皱了皱眉,耿耿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事,不过,也是他以往太过疏忽的缘故。 该怎么处理比较好呢。 大族老拼命擦汗,以往余耿耿被欺凌的事,他确实听到了点风声,但是人家苦主都没有告状,他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几个小兔崽子,欺负人倒是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啊,直接撞到人家哥哥眼皮底下…… 等到余耿耿射脱靶,整个靶场的人猛地哄笑起来的时候,余淮之放下手,茶杯撞到石桌上,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声。 男人的表情变得有些阴冷。 “……” 身后的人觉得亭子里像是降低了十度,后脊背没来由地发毛。 保镖们都站在亭子外面。 王武神经比较粗,一无所觉地跟老林吐槽:“要按照耿耿以前的脾气,早就该气急败坏地骂人了,没想到这次这么能忍。” 余明思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实际上阴得狠,时不时故意刺激余耿耿一下。 余耿耿每次都成功跳入陷阱。 老林瞪他:“你既然知道二公子被人欺负,怎么不早点报上去?” 王武抓了抓头发:“他嫌丢人,不让我说出去。” 老林警告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分不清楚,不知道现在老板有多疼二公子?” 王武:“……” 是啊,可疼了,疼得他下不了床。 靶场上很快出现了惊天大反转。 余明思出现失误,而余耿耿在第三箭射出了十环! “咳咳!!” 不仅仅是靶场一片哗然,亭子里的大族老也没控制住,震惊地喷了一口茶。 他擦了擦嘴,看向余耿耿的目光大不相同。 ……没想到这个族里最不成器的纨绔竟然藏了这么一手,了不得啊。 他当即就想拍一下余淮之的马屁,夸他“虎兄无犬弟”,又突然想起余耿耿的真正身份,好悬才咽了下去。 * 射箭比赛仍在继续。 余明思的发挥极其不稳定,最差的时候连射了两个四环,好的时候也能射中九环。 这样强烈的波动幅度对一个接近专业选手的人来说,十分罕见。 单从这一点来说,余明思已经输了。 反观余耿耿,愈战愈勇。 虽然没有再射出十环的惊艳战绩,表现依然很亮眼,箭箭都射在红黄区域,硬生生把前两箭拉开的极大劣势又拉了回来。 第九箭过后,比分定格在69环和67环。 出乎意料的是,余耿耿竟然是领先的那个。 余耿耿仰着头甩了甩胳膊,长时间集中注意力对新手来说负担很大,不过,还可以忍一忍。 毕竟,某个人现在的压力要比他大得多。 余明思坐在长椅上,垂着脸,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完全浸湿,和余耿耿的云淡风轻比较起来,他要狼狈许多。 余耿耿要笑不笑:“堂哥真是太谦让了。” 余明思蓦地抬眼,死死盯着他的脸,一字一顿:“倒是我小瞧你了……” 余耿耿装傻:“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可听不懂,行了,还有最后一箭,早点比完回去吧。” 余明思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余耿耿看不到的角度,他的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动,因为连他自己都没办法保证,最后一箭他一定可以反超余耿耿。 余耿耿睁大眼睛,故作担忧地喊他:“堂哥,你还好吧?” “……” 余明思下定决心,把腕表解下来,扔到身旁的椅子上。 余耿耿安静地看着他。 余明思挑起眼角:“换个有意思点的玩法如何?” “堂哥想赌什么?” 余明思站起来,瞥了眼赛道尽头的靶子,语气淡淡的:“光射点死靶子有什么意思,敢不敢和我比一比射活的。” 哦嚯,这是要增加难度了。 余耿耿明白了他的意思,走过去捡起手表看了眼,一股金钱的昂贵气息扑面而来。 余明思这样好面子,能戴到祠堂来的想必是最好的表。 余明思冷冷地道:“BD的陀飞轮表,不知道可否入得了眼?” ……听起来还挺贵,等会问问余淮之去。 余耿耿收起来,笑眯眯地提议:“我看这样,既然要玩刺激的,不如就贯彻到底,不光是要射活物,咱们射箭的人也得动起来啊。” 余明思愣了一下。 “刚刚从山道过来的时候路过了一个私人马场对吧,我们去那边比,一边骑马一边射活物,规定一段赛道,谁先跑完全程,射中的目标更多,谁就赢了。” 不等余明思回答,余妙双眼放光地连连点头:“好啊好啊,这个比法有趣,我等会帮你们录下来。” 在场的公子小姐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刺激的比法,顿时兴趣就被勾上来了,纷纷起哄说要加码。 余明思骑虎难下,硬着头皮道:“就按你说的办。”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大哥最疼耿耿了! 96、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佣人们不知从哪里搬来了几笼鸽子。 余妙站在跑马圈内侧, 左手举着一台摄像机,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在心里默默倒数。 三、二、一,时间到! 鲜艳的红色旗帜被用力地抛向半空, “预备——开始!” “驾!” 伴随着两声嘶鸣, 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同时扬起马蹄, 狠狠地踏在地上,溅起滚滚烟尘。 余耿耿快得像一道黑色闪电,很快就领先半个马身。 余明思的眼里闪过冷光。 跑得快不算本事, 能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 余耿耿对吴山这边不熟悉,余明思可是常常来往。 刚刚在马厩选马时, 他耍了点小花招,给驯马师一些好处,成功让余耿耿挑中了性子刚烈易怒的“十字架”。 这匹黑马血统是出了名的高贵,同样出名的还有它的坏脾气, 不高兴的时候甚至会把背上的驯马师甩下来。 送进来两个月了尚没有人能驯服它。 果然, 刚跑了几步,十字架突然扬起脖子, 不耐烦地长嘶了一声,原地扬起蹄子。 观 148 众席上,霎时间响起一阵惊叫声。 他们是过来看戏的, 而不是来看悲剧发生的,若是余耿耿出了事,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抵挡住余淮之的怒气。 有胆小的女孩子甚至捂上了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余耿耿不慌不忙地伏低身体,摸了摸黑马的鬃毛, 凑近它的耳朵。 其他人只能看到余耿耿嘴唇微微动了动,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十字架突然变得乖顺起来,撂下蹄子,老老实实地向前冲去。 余耿耿满意地笑了,还算听话。 * 跑马场中央的鸽笼一笼接着一笼打开,数不清的雪白鸽子争先恐后涌上天,扑棱声不绝于耳。 余明思抢占先机,已经射中两只。 余耿耿挺直身体,双腿夹紧,几乎没有犹豫就直接搭弓射箭,箭矢如流星般飞向鸽群。 “咕咕——”鸽子在空中慌乱地撞来撞去。 羽毛纷纷扬扬落下,这画面看起来血腥又绚烂。 “怎么样,怎么样?” 一个年纪很小的女孩子紧张地抓住身边的人,“我视力不好,你看清楚没有?” “……啊,我光顾着看人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其实我也是,太特么耀眼了,根本移不开目光!!” 杜归沉默地听着她们的对话,前后左右,所有人都在谈论余耿耿。 赛道上的少年黑发黑眸,面容漂亮到近乎张扬。 杜归苦涩地笑了笑,这样的人,真是没办法让人讨厌起来。 * 余耿耿拉了拉缰绳,把十字架控制在一个稍稍平稳的速度上。 余明思从后面追了上来,脸色阴沉。 他不知道为什么十字架今天出奇地乖顺,难道老天都偏爱他吗。 好不甘心。 余明思紧了紧缰绳,犹豫着要不要下黑手,拿自己的马去撞十字架,激起它的凶性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下不去这个手。 眼看着离终点越来越近,余明思正要挥鞭子,余光突然瞥见一群人。 他全身都僵了,不可置信地侧过头确认一遍。 ……余淮之还有大族老怎么也过来了? 短暂的一瞥过后,余明思心神恍惚,男人冰冷的眼神深深刻到脑子里。 恐惧感沿着脊背向上爬升。 ……他是不是发现了? 余明思忘了他还在在赛场上,思绪浮浮沉沉,好似下一瞬就会沉入无望的深海。 “啊———!!!” 尖叫声惊动了余耿耿,他回头望去,正好看到余明思从马上滚落下来。 余耿耿连忙勒住马。 余明思躺在草坪上。 他穿了防护服,没有受特别严重的伤,所以他想晕都晕不了。 一人一马背着光慢慢踱近,气势惊人。 余明思别开脸。 余耿耿俯视着他,嘴唇轻扯,吐出几个字: “你输了。” 这一刻,所有声音都远去了。 无论是观众席上的动静,还是周围乱七八糟的脚步声,余明思全都听不见。 他颓然地喃喃:“是啊,我输了。” 无论是人品还是实力,他都彻彻底底地输了。 * “耿耿。” 骑在马上平静又嚣张的某人顿时变成被戳破的气球,慌乱地扭头,在人群中寻找声音的主人。 余淮之朝他招了招手,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余耿耿撑着马背直接跳下来,观众席上顿时爆发出尖叫和口哨声。 “好他妈帅啊啊啊啊,我不行了,我要发给姐妹细品!” “堂弟,加个联系方式啊,以后一起出来玩!” 余耿耿没有停留,眼里只有走道尽头的男人。 “大哥,你怎么来了?” 余淮之抬起手。 余耿耿立刻低下头,凑上去,心里喜滋滋地想,余淮之肯定要夸他牛逼。 没想到,余淮之一把揪住他后脖颈的那块软肉。 就是抓小猫一样。 不怎么疼,却有一种被人牢牢掌控住的感觉。 余耿耿懵了,艰难地抬起头:“大哥?” 余淮之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的脸:“别人的防护服穿得好好的,你的呢,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拍电影吗?” 余耿耿嗷嗷叫:“大哥,别扯别扯,我后面真的很紧。” 腰带勒死他了,难受着呢。 余淮之动作顿了顿,表情变得很微妙:“是么,很紧啊……” 余耿耿后知后觉地反应出来他刚刚说的话还有一层歧义,脸颊红得不像话,耳朵尖也变得又软又热。 他闷闷地谴责:“……老色批。” 余淮之唇角漾出一点很不明显的笑意,松开手,揉揉他的头发:“奖励也会有,去收拾一下,晚上还有宴会。” 余耿耿头发有些湿,报复性地在他身上蹭了蹭:“好哦。” 余淮之目送他去换衣服。 在他身后,王武啧啧两声,明明比赛时看得最起劲的就是某人,还装模作样地数落二公子,分明就是独占欲在作祟。 余耿耿在赛道上搭弓射箭时,腰被扭成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弧度。 王武清晰地瞥见余淮之喉结上下滚了滚,舌尖还隐蔽地顶了一下腮帮子。 世风日下啊…… 以往,王武一直觉得老板深不可测,没人猜得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只有这一回,余淮之心里藏着什么心思,他一眼便知。 * 晚上的宴会在南山举办,规模很大。 不光光是余家本家的人全部到场,还宴请了许多山下的客人。 余老爷子表示,正好借着这次机会把前段时间的传闻澄清一下。 余耿耿觉得应该不单单是这个原因。 因为现场的名媛们完全数量超标了,个个卯足了劲打扮,香水味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避不开的温柔网。 余耿耿拿着一杯果汁,本来想安安静静地缩在角落里打麻将。 没想到,今晚他的人气无比的旺。 余妙那丫头把赛马和射箭的视频剪辑了一下,发在家人群里,配上富有节奏的音乐,别说,余耿耿自己都看着热血沸腾起来。 余老爷子点名表扬:不错,玩也得漂亮才叫本事。 好几波人特地找过来和余耿耿互换联系方式,约着下次一起出来玩。 余耿耿一一应付过去。 直到正式开场,余明思都没有出现。 他受伤不严重,或许是嫌丢人。 余耿耿很快就把他抛在了脑后,因为赌注已经送到了他手上。 他清点了一下,惊喜又意外地发现私人小金库嗖地膨胀起来了。 余耿耿在心里感叹,自己累死累活拍了几个月的电影,又是受伤又是挨打的,竟然还比不上一场赌约赚得多。 这就是阶  149 级的差距啊。 “余老二,一个人躲这里干什么呢?” 边洋晃晃悠悠地坐过来,“怎么看起来兴致不太高。” “……” 余耿耿很不想搭理他,什么老二不老二的,太难听了。 边洋幸灾乐祸地笑笑:“没事,我懂,我要是你兴致也高不起来,你家老爷子这完全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余耿耿抬眼看他。 边洋:“连我几个表姐都收到消息,余家大少要选妃了。” 余耿耿冷漠脸:“不要乱说,如果大哥真有看中的人,我自然为他高兴。” 边洋轻轻嗤了一声,口是心非。 他从兜里摸出耳机盒,递了一只过去。 “来来来,小爷今天带你见见世面。” 余耿耿瞥了眼,看到边洋低着头点开了一个视频软件:“干什么,看同性电影?我早就看过很多了。” “看了就知道了。”边洋笑得很放荡,直接把耳机塞他耳朵里。 下一秒,嗯嗯啊啊的奇怪声音陡然响起。 余耿耿脸颊爆红,慌乱地扫了一眼四周,看到没有人关注他们这边,才压低声音骂道:“边洋,你有病啊,在宴会上看这个?” 边洋:“我一看你,就知道你肯定啥也不懂,难道你不想了解一下具体是怎么操作的?” 余耿耿可疑地沉默了:“……” 边洋蛊惑他:“我当年就是吃了不懂的亏,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你大哥一看就是不可能看片的人,到时候在床上,你懂得更多,说不定还能反压成功。” 余耿耿自动过滤掉了他满嘴的胡言乱语,不过说实话,他的确有些好奇。 “行吧。” 两个人贼眉鼠眼地缩在角落里,开启罪恶的大门。 过了一会儿,余耿耿皱了皱眉,迟疑地问:“这是犯罪吧,下面那人都哭成这样了……” 边洋白他一眼:“你懂个屁,情趣知道吗。” 余耿耿耐着性子往下看,而后眼睛越睁越大,崩溃地喊:“这特么怎么可能塞得进去!” “不行,这是一场惨无人道的暴行,我建议报警!” 边洋慌慌张张地去捂他的嘴。 这部片子是别人发给他的,没想到还是欧美的,尺度之大,绝世罕见。 边洋忍笑忍得很辛苦:“演的演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正义感爆棚。” 余耿耿茫然:“假的?” 边洋:“剧情是假的,受被肝哭了是真的。” 余耿耿背后一阵发麻。 难道说,他以后也会这样,在余淮之身下哭得一塌糊涂吗…… “耿耿。” 脑海中为所欲为的男人突然出现在眼前。 余耿耿吓了一跳,手里的杯子没拿稳,果汁泼到了衣服上,胸前被浸湿,露出影影绰绰的轮廓。 他慌忙站起来拿纸巾擦拭。 边洋第一反应却是去看余淮之的脸色。 啧啧。 边洋拍了拍余耿耿的肩膀,小声提醒:“你别让人憋久了,以后有你受的。” “……”余耿耿一脸无语,余淮之怎么可能像他说的这样饥渴。 妈的,等这货生日非要送他一个铁鸡笼,铁打的笼子也关不住他这只水做的鸡。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我倒要看看后面有多紧 下本开这个,卑微求一下预收: 《穿成反派o后我为所欲为》 陈冉冉看了一本披着abo皮子的《帝国崛起记》。 一脚踩空,成了书中身娇体弱的反派小殿下,登基后不到两年就挂了。 穿过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条鞭子。 身前还跪着一个裸身男人,双手被缚在身后,满身伤痕,垂眸不语。 系统警告:立刻放下鞭子,给他一个拥抱,用爱感化他。 可惜陈冉冉穿之前刚被绿,怨气深重,一心要当恶毒反派。 系统幽幽提醒:你的老爹要挂了,你的男宠跑了,你的人民反了,你的帝国被推翻了……一切都拜眼前人所赐,劝你赶紧抱大腿。 陈冉冉点了支烟:抱个屁,先爽了再说。 一年后,陈冉冉玩腻了—— 陆升的眼神却越来越吓人,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犯欲。 陈冉冉一脚把他踹去了全星际最偏远荒凉的星系,让他冷静几天再回来。 时间线猝不及防地跳到了五年后。 陈冉冉崩溃:……我洗个澡洗了五年,你玩我呢? 系统比他还崩溃:别想这个了,被你抛弃的男主已经带着大军包围了皇城,你完了。 * 顾升恨陈冉冉。 百般玩弄,把他的真心扔在地上踩。 流放到z8星系的第二年,他千辛万苦潜回首都星只为见他一面,陈冉冉却指挥侍卫将他乱棍打死,目光是纯然的陌生。 那一年,大银河时代有史以来最传奇的男人,带着部下在z8星系揭竿而起。 新纪元篇章自此而始。 没有人知道,这位开国皇帝最初的目标,不过是想要把那位脾气很差的小殿下锁在自己的床上,干到哭。 【前期隐忍后期疯批攻X混世魔王受】 97、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质地挺阔的衬衫沾上水之后就像换了一种面料一样, 又滑又腻,凉得人身体发颤。 边洋不知道什么时候很没义气地溜了,角落里只剩下他和余淮之两个人。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余耿耿尴尬地扯了扯衬衫。 弄湿的地方实在不巧,偏偏是胸前。 余淮之低下眸子看着他, 瞳色很暗, 暗得没有光。 余耿耿被他近乎实质化的目光看得后脑发麻, 慌乱地抓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往身上裹。 只是手一松开,衣服不可避免地贴住身躯,透出若隐若现的白皙胸口。 操。 越急越穿不好衣服。 余淮之这个人偏偏又不知道什么叫做非礼勿视, 居高临下地看过来,一点避让的意思也没有。 余耿耿只觉得有一股电流窜过胸前的敏感位置。 半晌, 余淮之或许是欣赏够了,主动递台阶:“去楼上换件衣服。” 余耿耿呼了口气,狠狠地磨了一下后槽牙。 他特地换了件厚实一点的衬衫,安全感十足。 余淮之在房间门口等他出来, 道:“我带你见几个人。” 余耿耿点头同意了, 他原本以为是去见见朋友之类的,没想到, 这次会面相当正式。 房间里站着八、九个人。 他们对余淮之的态度十分恭敬,恭敬到完全不像是现代的金钱雇佣关系。 更像是古时候的主仆。 余耿耿甚至怀疑,余淮之若是一声令下, 让他们提着枪把 150 楼下所有宾客们都突突突了,他们也会毫不迟疑地去做。 余淮之告诉余耿耿:“他们都是可以信任的人,如果你遇到什么事解决不了,而我又联系不上,就去找他们。” 余耿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目光一一扫过堂下人的脸。 说实话,不是很好记,他们都属于那种扔进人群中就再也找不到的类型。 面对心腹手下,余淮之只说了一句话表明态度:“你们对他要像对我一样。” 所有人沉默地看着主位上的两人,没有任何其他表情,也没有回应。 说实话,这一幕怪吓人的。 余耿耿觉得他可能接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余家机密。 紧接着,沉闷的气氛开始流动了。 大家依次上前跟他打招呼,递名片。 余耿耿没有名片,只好微笑回礼,顺便加深一下印象。 有一点让他很好奇—— 余耿耿无意中瞥到某张名片上写着,联系方式:XX街道第三个拐角的垃圾桶,留纸条即可。 “……” 这人真的不是在糊弄他吗?? * 余淮之很忙,带余耿耿见完人之后便要走了。 离开之前,他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说:“晚上等我。” 余耿耿思索了片刻,回了句:“好。” 对于他晚上爬床这件事,余耿耿第一次给予正面肯定,余淮之颇感惊讶。 随即,他轻轻笑了下,意味不明。 很久之后,余耿耿才明白,这个笑容是狩猎者看到猎物主动跳进陷阱的笑。 除了这点小插曲,宴会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过,余耿耿总觉得余淮之和余老爷子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 老爷子明显是在生气。 按照惯例,余淮之在拉锯过后会挑个合适的时间低头,哄一哄老爷子。 但是这一次,余淮之全程面色冷漠地站在老爷子身边,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漠气场。 那些个精心打扮的名媛愣是没敢凑到他面前去。 余耿耿又不傻,当然猜得出余淮之和老爷子的矛盾点是为了什么事。 冷白的月光下,他垂下眼,慢吞吞地喝了一口酒。 有点想抽烟,不过现在这个场合不太合适。 忍一忍算了。 余老爷子不知何时也上了露台。 余耿耿侧头看到他,笑着举起酒杯:“爷爷。” 余老爷子心情不太好,一脸肃穆。 余耿耿平静地和他对视。 半晌后,老爷子缓缓开口,语声沙哑:“耿耿啊,你想不想有个嫂子?” 余耿耿眨了眨眼睛,轻声说:“想啊。” 就是不知道毛遂自荐您老人家同不同意。 余老爷子表情松弛了一点:“既然你也想,就多劝劝你哥,老大个人了,还单身着,别人在他这个年纪都该生二胎了。” 二胎…… 余耿耿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捏了捏。 他试着想象了一下,余淮之结婚生子,他的生命中出现了更重要的人,他的喜怒悲欢、偶而动容都只属于那个人。 “……” 余耿耿心里忽然有些烦躁,说出口的话也带着刺:“爷爷,您和我说没用,得让大哥找个自己喜欢的,强扭的瓜不甜。” 余老爷子冷哼一声:“不强扭的话连瓜都没有了。” 淮之这孩子,从小就和别的同龄人不一样。 小孩子的情感是立体的,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从来都藏不住。 余淮之的情感却像是被压缩成了一张空白的纸,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纸下。 余老爷子知道他这样不正常。 但他不打算干预,甚至在有意的推动下,养成了余淮之冷淡的性子。 他是他最满意的继承人,也是他最得意的杰作。 可是,现在,余淮之变了。 半个小时前。 边家的老头找余老爷子聊天,唏嘘地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家淮之沾上人间烟火气。” 余老爷子扭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余耿耿和余淮之一起从楼上下来。 余耿耿举着一块手表在空中比划着什么,高兴得眉飞色舞。 余淮之没有说话,眉眼含笑地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可以称得上是宠溺。 一幅非常养眼的兄弟情深画面。 没什么不对。 但这种事如果发生在余淮之身上,就太不寻常了。 边家老头还在感叹:“老余,还是你有福气,不像我家那个混帐,成天只会气我。” 余老爷子一句都听不进去,脑海里只有一道轰隆隆的声音:余家继承人有软肋了! 一旦有了软肋,余淮之压抑多年的情绪或许会在某一天,因为某个人,不管不顾地宣泄而出。 那时候的他是什么样子的,余老爷子不敢想象。 * 谈话不欢而散。 宴会中途,余家一行人驱车回了老宅。 半夜,余耿耿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余淮之过来,倒是困意一阵阵地袭来。 今天活动量太大,身体负担不起。 他给余淮之留门的时候,脑中闪过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像什么崔莺莺私会情郎、夜闯寡妇村等等。 余耿耿甩了甩脑袋。 一定是今天边洋非要拉着他看动作片的缘故,导致他现在满脑子的黄色废料。 半梦半醒间,余耿耿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梦里,他走在一条黑暗的隧道里,水滴从廊顶落下,砸到青苔石面上,声音令人头皮发紧。 隧道尽头有一扇门。 余耿耿隔着门听到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奇怪声音。 他慢慢推开门。 一场十分暴力的双人运动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眼前。 被压在下面的人一边哭着一边往后爬,被一只修长结实的手臂狠狠揪回来。 …… 余耿耿的心脏越跳越快,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要过去。 他还是忍不住走近。 画面一转,余耿耿猛然发现那个正在哭的人竟然就是他自己! “耿耿。” 后背贴上来一具滚烫的身躯,男人在余耿耿耳边喘息着喊他的名字,含糊不清,好像是嚼碎了吐出来一样。 丝丝缕缕的热气呼在肌肤上。 余耿耿哆哆嗦嗦,不敢回头。 下一秒,身后的男人忽然化作美男蛇,长长的脖子向前弯曲。 余淮之的脸倒立着挂在余耿耿眼前。 “……” 这是什么妖魔鬼怪,余耿耿差点吓尿。 * 余耿耿从梦中惊醒,背后出了许多冷汗,睡衣都变得半湿。 他缓缓睁开眼。 然后惊恐地瞥见美男蛇从梦里爬出来了,正在扒他的裤子!? 余耿耿被这个画面刺  151 激到,嗬嗬地叫了一声。 幸好这个余淮之是正常的,没有一米长的脖子。 “……你干什么?” 余耿耿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松散。 余淮之看到他醒了,探身过去扭开壁灯。 余耿耿有点乏力,松松地抓着裤腰,谴责他:“我要报警了,有人耍流氓。” 余淮之笑笑,拨开他的手,轻轻戳了一下他大腿内侧。 余耿耿立刻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别乱戳。“ 这具身体实在是不争气,不过骑了会马,大腿内侧竟然磨破了皮。 他开始洗澡的时候看了眼,红肿和淤青混杂在一起,活像是被人粗暴地虐待过一样。 “裤子脱了,我帮你上药。” “这……”余耿耿的表情很是为难,“不好吧。” 余淮之顿了顿,补充道:“如果让我帮你脱的话,我会适当地收一点利息。” “……”靠,奸商。 余耿耿抓了抓头发,自暴自弃地扯睡裤,结果一不小心碰到伤口。 “嗷嗷嗷!” 余耿耿痛得想打人。 余淮之看不过眼,很没办法地说:“躺下来一点,还是我来。” 余耿耿很警惕地问他:“没有利息?” 余淮之点点头,唇角的笑意加深几分。 那还差不多。 余耿耿张开四肢仰面倒下,想了想,又抓起枕头盖在脸上,起到掩耳盗铃的效果。 睡裤挂在胯骨处,摇摇欲坠。 余淮之皱眉观察片刻,拿出他当年熬夜拟定第一份计划书的架势,缓慢又谨慎地往下拉。 几秒钟之后,他开始觉得余耿耿太白了。 白得晃眼,身体每一处的线条轮廓都很漂亮,弄得余淮之很难集中注意力。 很快,伤口完整地暴露在空气中,惨不忍睹。 余淮之按下多余的心思,低头检查伤口:“有没有消过毒?” 余耿耿的声音从枕头里闷闷地传出来:“这种小伤口也用特地消毒?” 要换他以前,第二天起来照样活蹦乱跳。 余淮之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去拿酒精。” 脚步声远去又回来。 余耿耿在枕头底下一动不动。 余淮之瞥了他一眼,把酒精棉沾湿,轻轻地滚过伤口。 剧痛瞬间袭来,余耿耿痛苦地呜咽一声,腿根疼得微微抽搐。 他推开枕头坐起来:“好痛啊,你会不会上药啊?” 余淮之快被他气笑了,按住他的大腿:“老实点,不许动。” 余耿耿沉默地瞪着他,因为疼痛,眼眶慢慢红了。 余淮之把他揽进怀里,低声哄他:“忍一忍,疼就咬我出气,这样行不行?” 余耿耿满意了,把脸埋到他的肩颈处,老实不客气地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牙齿用力地磨了磨。 余淮之身体紧绷了一瞬,而后放松下来。 余耿耿得意地扯了扯嘴角。 余淮之垂着眼,正在认认真真地帮他上药膏,边边角角全都没放过。 余耿耿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突然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在他的嘴角印下一个吻。 轻得如同羽毛,一触即分。 这一刻,余耿耿似乎从安全屋里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触角,警惕地等待着后果。 余淮之的动作顿住了。 气氛暧昧又粘稠。 余淮之突然捉住余耿耿的胳膊,拉近,有点重、有点急切地吻着他。 余耿耿没料到他的反应居然这么大。 余淮之用力地磨了一下他的唇瓣,稍微松开了一点,含混地抱怨道:“希望你下次主动亲我不要在受伤的时候。” 余耿耿差点笑出声,余淮之竟然还会说这种欲求不满的话。 两人胡闹了一会儿,药被蹭掉了不少,余淮之重新帮他补。 余耿耿故意仰着脖子乱叫,逗余淮之笑。 下一秒,门被猛地推开。 余耿耿嗯嗯啊啊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僵硬地扭头看过去。 余老爷子哆哆嗦嗦地指着他们俩,咆哮如雷:“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余耿耿:救命! 98、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轰隆——” 窗外应景地响起第一声春雷, 紧接着白光骤然亮起,闪电撕破天幕。 房间被照亮的一瞬间,余耿耿清晰地看见了余老爷子眼里的嫌恶。 仿佛看到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上等鲜汤。 毫无疑问,余耿耿肯定是那粒老鼠屎。 老爷子积年累月下的上位者威势毫不收敛地笼罩在他头顶。 余耿耿像被闪电劈中了似的, 木着脸同他对视。 他在回忆, 有多久没有看到这种眼神了。 余淮之扯过被子, 遮住余耿耿的腿,而后转身打了个招呼:“爷爷,晚上好。” 语气十分平静。 如果不是被当场捉奸在床的话, 应该会更有说服力。 余耿耿原本是有些慌乱的。 他做贼心虚。 看到余淮之不慌不忙的神情,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抚平了一样, 慢慢地跟着平静下来。 余耿耿垂下眼,睫毛打出沉甸甸的阴影,遮掩住眼里的情绪。 罢了,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他也过够了。 他这人在感情之事上一向逃避, 这一次, 竟然破天荒地觉得,亲也亲了, 还是自己主动的。 他得负责。 * 余耿耿已经做好准备直面余老爷子的怒火。 借口都想好了,就说他非要缠着余淮之帮他擦药。 反正老爷子没看到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没等他说话,手腕被人捉住。 余淮之的声音很轻:“别怕, 有我在。” 他站起来,走上前一步。 高大的身形恰好把老爷子阴冷的目光挡住了。 “耿耿胆子小,您别吓他。” 余耿耿摸了摸自己的左胸口。 原来有人愿意为你遮风挡雨是这种心情啊,心脏仿佛被泡在了奇怪的水里,又酸又胀。 门口传来瓷片摔碎的声音,余老爷子不知道把什么摆件挥到了地上。 走之前, 他阴声撂下一句话:“你给我滚到书房来。” 酝酿许久的春雨从天空骤然降落,下得很大,隔着窗户依然能听见沉闷的噼啪声。 余淮之帮余耿耿掖了掖被子。 余耿耿只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脸。 不安地猜测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被窝里面的手无意识地攥起,掌心热出了一点汗。 余耿耿到这个时候才明白。 相比于这段不伦之恋被曝光,他其实更害怕余淮之会露出后悔  152 的表情。 那太难堪了。 余淮之察觉到他沉默的注视,皱了下眉:“脸色怎么这么白,很冷么?” 余耿耿摇摇头:“刚刚被爷爷吓的。” 余淮之微怔,掀起他额前的碎发揉了揉,安抚他:“早点睡,晚上睡觉注意点,不要让伤口擦到被子。” 他替余耿耿关上门。 余耿耿在黑暗中缓慢地眨动着眼睛。 ………就这样? 简简单单的一句嘱咐,就没了? 和他想象中天崩地裂的场景截然不同。 他作为当事人之一,难道不需要跟着去解释下什么吗…… 大概是余淮之的晚安祝福有什么魔力,余耿耿很快地沉入了梦乡。 * 余耿耿不知道余淮之和老爷子在书房里谈了些什么。 从那天起,余家老宅里的气氛愈发沉寂。 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好像和往日一样,然而,海平面之下暗流汹涌,只需要一点刺激,立刻就会掀起百丈大浪。 佣人们仿佛也受到了主家的传染,个个谨言慎行。 余耿耿一直等着余老爷子把他赶出去,结果直到他要出国参加《运动吧,少年》的录制,老宅里的风波都没有牵连到他身上。 余太太依旧疼爱他,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怜惜之意,偶尔看看看着还会默默垂泪。 余淮之倒是没有再爬床了。 因为没有时间。 余耿耿怀疑余老爷子故意给他找了些麻烦,余淮之书房的灯整夜整夜地亮着。 余老爷子碰到余耿耿时,大部分情况都是冷哼一声直接掠过,偶尔会用一种余耿耿看不懂的复杂目光看着他。 并没有说什么过激的言语。 余耿耿不知道余淮之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换来的这份安宁。 就算他愿意挡在前面遮风挡雨。 余耿耿却有些舍不得了。 * 出国前一天,余淮之敲响余耿耿的房门。 余耿耿拉开门,看见是他之后,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警惕地看了看周围:“这样没问题吗,爷爷不会骂你吗?” “没事。” 余耿耿等他进来后,特地把房门咔嚓上锁。 上次就是吃了没锁门的亏,这次可不能再犯。 余淮之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下还有淡淡的青色,即使这样,也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 他突然靠近了一点,手臂紧紧箍住余耿耿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肩颈处,轻轻蹭了蹭。 余耿耿身体僵住,随即缓慢地调整了一下,想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余淮之抱他抱得很紧,如同溺水之人遇到浮木。 余耿耿摸了摸他的头发。 两人静静地享受了片刻短暂的温馨。 余淮之把脸抬起来一点,低声道:“三个小时后,我要去港岛出差,没办法送你上飞机了。” 余耿耿扯了扯嘴角:“这又没什么,录制只有三天,我很快就会回来,你呢,要去多久?” 余淮之沉默了一会儿,道:“还不清楚。” 他很少给出这种笼统的答案。 最近余老爷子重出江湖,余淮之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他最清楚他的行事风格。 老爷子下手狠辣,招招致命。 公司的争斗到了近乎白热化的地步。 不过,太了解一个人既是优势,也是劣势。 局已经布下,尚需要一段时间。 余淮之没有把这些事告诉余耿耿,不想让他太过担心。 明明没有聊什么,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余淮之穿上挂在架子上的西装外套。 余耿耿送他下楼。 院子里停着一辆车,冷冷清清的,一点也不符合余淮之平日里的出行标准。 余耿耿皱了皱眉,把不开心的话题咽了下去,只低声说:“早点回。” 余淮之转身看向他,眸光不定:“你刚说什么?” 余耿耿又不想说了,因为他觉得这听起来像是一位等待丈夫归来的妻子才会说出的话。 很没有气势。 他绷着脸:“我说祝你一路顺风。” 余淮之扯了扯他的脸颊:“我会早点回的。” * 第二天,余耿耿先被小胖送去了华策娱乐公司楼下。 录制地点在海外某个小岛上,他需要和其他几位被选中的练习生汇合后,再乘坐同一班飞机飞往目的地。 全程由经纪人王哥带队。 除了余耿耿以外,另外四位幸运儿分别是大导演之子闻驰,家里有矿的梁飞航,以及余耿耿的迷妹戚雪,还有一个看起来十分沉默朴实的陌生少年。 车上,戚雪叽叽喳喳地扯着其他人聊天。 若是以往,余耿耿或许会加入进去,但是今天他实在没有心情。 一个小时后,车子抵达机场。 闻驰戴上口罩下车。 余耿耿一度以为他是不是嫌弃机场空气太差,等到进去后,一群拿着应援物的女孩子远远地朝他们跑过来。 他才意识到,小破孩好像人气挺高。 “驰驰!” 闻驰微微点头示意,他的助理上前拦了一下靠近的人。 基本上都是闻驰的粉丝。 他童星出道,颜值从小到大都很能打,姐姐粉数不胜数。 粉丝越来越多,加上看热闹的路人,候机厅里面逐渐混乱起来。 余耿耿心里存了事,倒也没太注意周围,垂着眼跟在小胖身后。 粉丝们边走边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闻驰,似乎已经为偶像的绝世容颜而倾倒。 拍着拍着,有些人慢半拍地注意到驰驰的同伴们个个都很养眼。 尤其是站在人群最后面的那位小哥哥。 穿着一件黑色卫衣,五官少年气很重,没什么表情,懒懒散散的,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没有谁不喜欢看帅哥。 不少粉丝拍闻驰时也把他框了进去。 有个女孩子光顾着拍人,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被绊了一下。 “啊,我的相机!” 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她挣扎着把拿着相机的手举起来。 人可以受伤,相机不能有事! 女孩紧紧闭着眼,没有等来意想中的疼痛和撞击,什么东西托住了她的腰。 余耿耿等她站稳后才松手。 女孩把相机抱在怀里,红着脸说谢谢。 余耿耿朝她点点头,转身回归队伍。 女孩站在原地失魂落魄地看着他的背影,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善良,不红简直天理不容! 同伴拍拍她的肩膀:“你刚刚吓死我了,有没有摔到哪里。” “……”女孩半天没有回应。 同伴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完了,瞅这样子,大概率是要爬墙。 果然,下一秒,女孩眼里闪着志在必得  153 的光芒:“五分钟内,我要拿到他的全部资料!” * 粉丝们一直等到他们过安检,还站在护栏拉带外面依依不舍地挥手。 “驰驰,注意身体啊!” “我们等你回来!” 练习生们的座位被安排在头等舱。 戚雪受宠若惊地说:“虽然说我们公司一向出手阔气,但是这么好的待遇还是惊到我了。” 毕竟他们几乎都是新人。 难不成—— 戚雪朝闻驰挤了挤眼睛:“驰驰,不会是因为你,我们才全员升舱的吧?” 闻驰皱了皱眉,硬邦邦地表示:“与我无关。” 他抬头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 余耿耿趴在舷窗边。 闻驰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他心想,如果自己是余耿耿的金主,肯定也舍不得让他坐经济舱。 戚雪扭着头,神秘兮兮地换了个话题:“哎,我听到一点内幕消息,本来节目的录制地点是安排在国内的,后来突然来了个投资商,特霸气,预算直接提高一大截。” “赛图岛。”梁飞航翻着行程表,啧了一声,“什么穷乡僻壤,听都没听说过,不会连体育馆都没有吧。” 戚雪若有所思:“我查过攻略了,风景还是挺不错的,据说是个私人小岛,我猜很可能就挂在那位投资商名下。” 梁飞航家里不愧是做生意的,脑子赚得很快:“噢,懂了,想以后开发成景点,先把我们拉过去预热一波。” …… 余耿耿没有注意他们在聊些什么,安静地望着窗外的云。 余淮之应该已经落地了吧。 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是忽上忽下的,很不安稳。 余耿耿把遮光板拉下来,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闻驰突然不耐烦地说:“不要吵,都休息一会,落地后还有事情。” 机舱里安静了。 * 下飞机时,还是闻驰推醒他的。 余耿耿费劲地眨着眼睛。 闻驰板着脸,语气里透出隐秘的担忧:“你晚上没睡觉啊?” 余耿耿摇摇头:“就是特别困。” 经历一场长途飞行,所有人都累得不行,只想瘫在床上睡觉。 然而,不幸的是,他们现在得乘轮渡去岛上,然后奔赴岛中心的体育馆彩排。 国内第一次举办运动会类型的节目,以求稳为主,先彩排看看效果。 因为节目是点播和直播双线运行,所以即使是彩排,摄像师依然尽职尽责地全程跟拍,打算给后期的剪辑多收集一些素材。 拍着拍着,摄像师们就注意到了余耿耿。 倒不是因为他的脸,《运动吧,少年》这个名字一听,就知道节目组更注重实力。 许多练习生刚下飞机,或是水土不服,或是太过疲惫,表现得都很一般。 这个时候,睡得很饱的余耿耿就凸显出来了。 精神状态出奇的好。 余耿耿把自己心里的烦闷之情全部发泄在了比赛上。 让他射箭,不是九环就是十环。 让他跑步,根本没有人追得上他。 就连掰手腕也是坐上去之后就没下来过,死守擂台,他对面的对手换了不知道多少轮。 …… 好像就没有余耿耿不擅长的。 最后连导演也注意到了他,越看越兴奋,好苗子啊,全身上下都是看点! 紧接着,他又皱起眉头来。 太好也不行。 上面有要求的,总共一百个练习生,每个人都要出境,就是镜头多少的区别。 余耿耿又没什么名气,总不能紧着他给镜头。 导演摸了摸下巴。 算了,让剪辑师们痛苦去吧。 * 余耿耿维持着这样的冲劲完成了三天三夜的录制。 本来最后一天有点蔫了。 结果节目组的武术教练不知是不是看他长得太好看了,专门给他穿小鞋。 镜头之下,余耿耿不好发作,只能忍了。 武术教练是一个中年汉子,长得平平无奇。 休息时,黄哥在背后提点余耿耿:“你记不记得你以前有个见义勇为的视频上了热搜,当时有个武馆站出来说这个很难做到。” 余耿耿恍然:“就是他说的?” 黄哥摇摇头:“他是那个账户皮下的师傅。” 余耿耿恍然。 上热搜后没多久,不知道余淮之怎么操作的,官方针对网络上的传言专门发布了一则通报,感谢余某某见义勇为,狠狠地打了键盘侠的脸。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蔡家武馆。 结束录制后,众目睽睽之下,余耿耿拉住蔡师傅的衣袖,恳切地请求他赐教。 “我从小就仰慕中华功夫,也听说过蔡家武馆的名头,可惜家里人不允许我去拜师,不知道能不能借着这个机会,和您比划几招?” 余耿耿睁大眼睛的样子特别具有欺骗性。 台下的练习生们都笑着让蔡师傅手下留情,别打坏了这张脸。 导演朝摄像师使了个颜色,示意继续拍,能当花絮,反正不会浪费。 蔡师傅思索片刻,同意了。 余耿耿朝他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一边撸袖子一边走上台。 蔡师傅原来以为,对付这个年轻人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 没想到这小子滑不溜秋的,还爱使阴招。 在观众眼中轻飘飘的一拳,砸在蔡师傅身上,差点让他一口老血吐出来。 刚刚比划了几分钟,蔡师傅连声喊停:“可以了,点到为止!” 余耿耿失落地皱了皱眉:“多谢蔡师傅的指教,希望下次还有机会。” “好说。”蔡师傅摆摆手,转身大步离开。 等到走到没有人的地方,他立刻捂着腰痛得龇牙咧嘴,呜,他要回去找师傅告状。 * 节目组包了一艘轮渡,通知明天上午一起离开赛图岛。 晚上几乎所有练习生都玩疯了。 节目组请了人在岛上放烟花,流光溢彩的光照亮了这座小岛。 余耿耿仰着脸,突然想起了在古城时的那场跨年烟花。 明明只是几个月前的事,却像是过了很久一样。 余耿耿忍不住摸出手机给余淮之打电话。 也没有重要的事,就是想打。 听筒里传出平板无波的等待提示音,余耿耿咽了咽口水,莫名觉得有些紧张,接通后的第一句话说什么好呢。 “余耿耿!” 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余耿耿扭头看去。 闻驰直挺挺地站在他背后,眼神亮得惊人,脸颊有些红,看起来像是喝醉了。 余耿耿把手机拿远一点:“你助理呢?” 闻驰答非所问:“我不要助理,我找的就是你。” 154 余耿耿瞥了一眼手机屏幕,电话还没有接通,他心不在焉地问:“噢,找我什么事?” 闻驰走近一点。 他只是看起来有些醉了,实际上心里清醒得很。 他知道他在做什么。 闻驰低声呢喃:“你跟那人分手行不行……” 恰逢烟花砰然炸响。 余耿耿捂住耳朵,大声问:“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闻驰:“……” 该死的烟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直接挑明主题。 余耿耿的眉眼突然舒展开来。 他朝闻驰摆摆手,又指了指手机,示意有事下次再聊。 闻驰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 电话那头并不是余淮之,而是陈助理,背景音很杂乱。 “二公子,您稍等一会,老板在开一场很重要的会议,手机没带进去。” 余耿耿失望地哦了一声,顿了顿,又不甘心地追问:“大概什么时候结束?” 陈助理思索片刻:“至少三个小时。” 电话里传来一声委屈巴巴的叹气声。 陈助理瞥了一眼隔壁会议室,心想,虽然老板一向很讨厌会议被打断,但是,如果那个人是余耿耿的话,应该没关系。 “您先别挂,我现在过去把电话给老板。” 余耿耿脸热了热,一时兴起才拨通的电话,怎么好意思去扰乱公务。 他含糊地说:“没事没事,你不用告诉大哥,我明天自己跟他说。” 陈助理犹豫了片刻:“好的。” 如果陈杰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接到余耿耿的电话,一定会立刻站起来,冲进隔壁办公室,把电话送到余淮之面前。 为此,他后悔了很多年。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会撒一丢丢狗血,狗血是为了以后更甜!(信我 99、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纱质窗帘被风吹得鼓了起来, 边缘处轻柔地抚过床上之人的脸颊。 风中裹挟着海水的味道。 余耿耿眼睫颤了颤,不愿意睁开。 他觉得自己仿佛睡了一个很久的觉,浑身没力气,四肢又软又麻, 手指松散地蜷缩着。 过了一会儿, 余耿耿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赛图岛虽然是一座没有游客的私人岛屿。 但是节目组的人入驻后, 每天清晨都能准时响起机器运转以及节目组工作人员走动的声音。 更何况后面又涌入了一百多个练习生加助理,给这座孤岛添了许多人气。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岛上唯一一座城堡。 不知道是哪个世纪的产物,外观样式是古老的哥特风, 里面的布置倒是很奢华。 城堡里有几百个房间,把所有人安排进去后仍然绰绰有余。 此刻, 窗外隐约传来不知名的鸟鸣和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此外再没有任何动静。 余耿耿猛地睁开眼坐起来,晕眩感猝不及防地袭来,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一样。 他扶住额头。 好难受, 有点想吐, 像是宿醉醒来的感觉。 但问题是,余耿耿昨晚并没有喝酒。 他缓了一会儿, 光着脚下床,走到窗边时险些摔了一跤。 拉开窗帘,明亮的暖色调光线瞬间撑亮了整个房间, 远处的海面上浮着碎裂的光点。 一切看起来平静又美好。 余耿耿怔住,一时分不清这是日出还是日落。 他瞥了眼太阳的方向,低喃地说:“已经是傍晚了么……” 整座岛上安静得仿佛只有他一个人。 节目组工作人员和练习生们通通消失了。 余耿耿眼皮跳了跳,转身去拿手机,目光落在床头柜上时,瞳孔紧缩。 台面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从脚底徐徐升起的寒意攀升至脊背,余耿耿的心脏跳得很快,额上冷汗直冒。 说不定是记错了。 他把整个房间都翻了一遍。 自己的行李全部消失不见了,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打不开。 余耿耿突然想起了什么,忍着一抽一抽的头痛回到窗口,往下看了看。 花草树木仿佛变矮了一点。 果然是这样。 虽然房间布置没有什么任何变化,但这明显不是余耿耿原来的房间,应该在他原来的房间上面几层。 余耿耿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他被人软禁了。 * 余耿耿在搜寻逃出去的漏洞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个隐蔽的监控器。 安装在插座里面,很不起眼。 ……他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退开一点,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绕了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余耿耿垂着头,状似十分沮丧地走进浴室,关上门。 在反复确认了几遍这里面没有监控器后,余耿耿脚下一软,跪坐在冰冷的瓷砖上。 心脏越跳越快,耳膜一涨一涨的,一切让人晕眩又那么不真实。 余耿耿深深吸了一口气,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手仍然无法控制地颤抖。 他不知道外面的房间里装了多少监控,也不知道监控那头观察他的人是谁。 他开始复盘自己昨天晚上睡觉前发生的所有事。 轨迹很简单。 昨天挂断电话之后,余耿耿看了一会烟花便打算直接回房间,戚雪和几个关系不错的练习生拉他过去参加篝火晚会,也被他婉拒了。 睡觉之前,他喝了一瓶摆在桌子上的矿泉水。 其他地方都没有问题,答案显而易见,这瓶水里放了药。 不然余耿耿不可能睡得这么死。 第一个问题,节目组离开时为什么没有人来找他? 就算工作人员忘记了,小胖肯定不会忘。 余耿耿猜测,或许是有人伪造出自己已经提前离开这座小岛的假象。 这一点,除了这座岛的主人,没人办得到。 很好,现在终于有了一点线索。 ……软禁他的人很有钱。 余耿耿费脑子地思考着,到底是谁和他有深仇大恨,兜了这样大的圈子,只为把他骗到孤岛上关起来。 余耿耿开始扒拉和他有关系的人。 * 一号嫌疑人,余老爷子。 余耿耿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 他一直猜测余老爷子发现他和余淮之的关系之后,可能会有大动作。 就算那天晚上他没有发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是按照老爷子的个性,宁杀错不放过。 只要涉及余家继承人,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动机也很明显。 把他困在这座小岛上,无论是让  155 他和余淮之保持距离,还是在关键时刻拿出来逼迫余淮之,都能派上大用场。 想到余淮之可能因为他低头,余耿耿掐着手心安静了半晌。 片刻后,他开始寻找二号嫌疑人。 原书主角攻裴云旗也有作案可能性。 上次在酒吧,余耿耿和他摊牌。 裴云旗在离开之前曾经撂下过一句话,他们俩之间的恩怨不可能轻易过去。 作案动机和背景财力他都有。 最重要的一点,裴云旗在原剧情中确实做出过这种事。 杜归逃跑失败之后,他便把他锁在某个荒无人烟的别墅里,逼着他日日夜夜只能面对自己。 余耿耿把他也列入名单中。 还有谁呢…… 余耿耿垂眼思索了一会儿,想起一个很久没有见面的人。 影帝季暄和。 听小胖说,他这段时间也在国外拍戏。 从《江湖夜雨》剧组杀青后,余耿耿几乎和他没什么交流。 他也一直摸不清他的想法。 余耿耿总觉得,季暄和后期对自己的态度很奇怪,像是猫看见了有趣的老鼠,忍不住拨弄几下。 不过某段时间他又突然消停下来了,仿佛受到了谁的警告一样。 现在想起来,余耿耿恍然意识到,可能是余淮之做了什么。 穿进书里后,他的社交很简单,最有嫌疑的就是这三位。 杜归虽然说和原主称得上是有仇,但是余耿耿从来没有对他下过手。 他们俩自然不可能按照原剧情的发展,变得不死不休。 何况,杜归也没有能力软禁他。 其实还有一个手段背景样样符合的人选——余淮之。 余耿耿只迟疑了片刻就直接略过去。 他相信他。 * 余耿耿担心再在浴室待下去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他面无表情地回到房间,不死心地又去拉了一下大门。 纹丝不动。 余耿耿有试过用椅子砸,门似乎是由特殊的金属材料制成的,这种级别的撞击对它造不成半点伤害。 也没有人过来查看情况。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专门为他建造的牢笼。 房间内陷入沉默。 余耿耿退到床边,捂着脑袋坐下来。 头好痛,越来越痛了。 身体一天没有进食,胃部传来隐隐的烧灼感。 余耿耿觉得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他感到愤怒又无望,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他迫切地希望,小胖领着节目组工作人员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这只是一个恶作剧。 片刻之后,余耿耿的身体放松下来,被迫接受现实。 他不想放任自己陷入消极的情绪中,尝试着在心里安慰自己,最起码,幕后之人肯定不会让他饿死。 如果是想要他的性命,趁他昏迷的时候就可以下手了,何必费这么大劲把他转移到牢笼里。 余耿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 天色像是要烧起来一样,有一种不真实的油画质感。 他打算先保存体力,以便应变之后的突发状况。 * 深夜,漆黑的海岛上,唯有一个窗口透着冷白的光。 就在余耿耿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想饿死他的时候。 门口传来细微的动静。 余耿耿眼皮动了动,立刻睁眼看过去。 钥匙带着锁芯转动,发出咔擦的碰撞声。 余耿耿死死地盯着门。 不管来的人是谁,他一定要打爆他的狗头。 数秒之后,铁门上方被拉开一个巴掌大小的口子。 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从口子里扔了进来,落到厚厚的羊毛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余耿耿瞥到一只手很快地收了回去。 紧接着又是钥匙扭动的声音,口子被重新关上。 余耿耿没有动,眯着眼睛在脑海里回忆刚刚看到的手。 黄种人,关节粗大,肤色黑黄,虎口和食指上有厚厚的茧子,那是常年握枪的痕迹。 不是保镖就是打手。 他把这一点记在心上,然后把地毯上的盒子捡起来。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饭菜的香气透过盒子若有若无地飘散出来。 余耿耿不禁大喜过望,赶紧拆开。 果然是一个饭盒和一瓶水。 饭菜的卖相很不错。 饿了整整一天,余耿耿现在看到什么都觉得好吃。 他的胃仿佛受到刺激般,疯狂地痉挛起来。 余耿耿动作顿了顿,他在思考饭里面会不会又加了药。 仅仅犹豫了一秒钟就释然了。 加了也没办法,他总不能让自己活活饿死。 * 第二天,余耿耿很早就醒了。 被困在不足五十平的空间里,换谁都难睡好。 唯一可以指望的余淮之人在港岛,什么都不知情,没有人会来救他,他必须自救。 余耿耿决定先哄骗他们把这道门打开。 他用水打湿头发,瞥了眼镜子,里面的人面容苍白得让人怜惜。 可以了。 过了一会儿,余耿耿眼眶通红地坐在门后,大声喊:“外面有人吗?” 这个姿势是他精心挑选的。 恰好可以让监控器拍到他的侧脸。 “你们就放了我吧,大家都是人,活着也不容易,何苦相互为难。” “非法拘禁是犯罪行为,你们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不如这样,只要放了我,我替你们去庙里供长明灯祈福,好不好?” 余耿耿嗓子都喊哑了,门外寂静无声。 他低声咳了咳,喉咙里又痒又痛,忍不住隔着皮肉挠了挠,丝毫没能缓解痒意。 操,就知道的。 余耿耿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他果然没有主角光环。 ……杜归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被裴云旗关起来后,裴云旗的保镖竟然偷偷把他放了。 余耿耿想起这段剧情,灵机一动。 现实却打了他的脸。 为什么轮到自己,保镖们个个郎心似铁,不为所动! …… 第三天,余耿耿换了个思路。 他用力地拍着门。 “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如果放我出去的话,我保证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我还会给你们换一个身份改头换面,不比给别人当保镖打手什么的强吗!” “或者你们有其他想要的也可以,我们坐下来聊一聊,我大哥是余淮之,你们肯定听说过他的名字。” 外边依然没有动静。 余耿耿气得牙痒痒。 用美色打动也不行,利诱也不行。 只有最后一招了。 * 在古堡某个昏暗的房间内。 整片墙上都铺满了电子屏幕。  156 画面被分割成了四块,分别从四个角度监视着同一个房间。 观察员沉默地盯着屏幕。 房间里的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头发半遮着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已经绝食两天了。 自从两天前余耿耿利诱失败后,新的饭盒摆在桌上再没有拆开过。 观察员没有干预他的行为,十分谨慎地观察着对方。 突然,画面中的人动了。 少年慢慢地爬起来,面容苍白得吓人,乌黑的瞳孔散乱地看着某个地方。 过了一会儿,他转身弓着背,动作迟缓地把床单从床上扯了下来。 背影看起来消瘦了不少。 观察员没有明白他在干什么。 对方看起来精神状态处在摇摇欲坠的边缘。 余耿耿把床单撕成条状,绑在一起,做成了一条足够长足够结实的长绳。 观察员皱眉,心想这是要逃跑吗? 但是房间的窗户已经全部封上了,不可能逃出来。 余耿耿突然冲着监控方向安静地笑了笑。 观察员心里隐约泛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余耿耿把绳子决然地抛过头顶。 观察员大惊失色,拿起桌上的对讲机,吼道:“快去房间看看,他要自杀!” 再转过头时,画面中只剩下一双苍白透着青色血管纹路的脚在半空中轻轻晃荡。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忙,更晚了 100、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门外看守的人慌忙掏出钥匙, 想看看里面的情况,但小口子好像被什么卡住了,怎么拉都拉不开。 他看了眼时间,不再犹豫, 直接换了把钥匙去开门锁。 上面吩咐下来的话是让他们好好看住他。 既要看住人, 又要保证他好好的。 余耿耿若是死了, 想到可能会面对的后果,守卫的额头上顿时冷汗涔涔,恨不得动作再快一点。 “咔哒——” 铁门被用力推开, 守卫来不及多思考,面色焦急地冲了进去。 随即又愣在原地。 房间里空空荡荡, 床单卷成的绳子仍在半空中来回晃悠,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 保镖脑海里跳出两个字:不好! 下一秒,背后传来空气被带动的簌簌声。 保镖凭着本能偏了下身体, 手握成拳挥向身后, 突然想起了什么,力道又往回收了点。 余耿耿用肩膀硬扛了这一拳, 趁势抓住他的手腕,迅速换位,把他的胳膊别到背后。 守卫长得五大三粗, 余耿耿在面前简直就像一只未成年的小鸡,毫无威慑力。 他顺着力道摔到地毯上,心说两天没吃饭的人,力气再大能大到哪里去。 抓也就抓了吧,正好拖一下时间,等待其他人的支援。 守卫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余耿耿垂着眼, 沉默着加重了力道。 保镖发出一声惨叫。 胳膊仿佛被活活扭断了一样,关节处火辣辣的痛。 余耿耿速战速决,直接一记闷棍把他敲晕了。 他把人扔到床底,用力地喘了几口气,肩膀被打到的地方好像已经肿起来了,胀痛不已。 * 按照余耿耿原本的计划,是准备靠绝食把对方引进来。 没想到这群人如此沉得住气,每天照样把饭盒扔进来,就是不开门,大概在赌他饿了就会自己吃。 没办法,余耿耿只好对自己狠一点,直接用极端的方式逼他们开门。 都上吊了,这下他们总不可能还冷眼旁观吧。 绝食当然是假象。 为了后续有体力逃跑,被软禁前两天的饭,余耿耿每天只吃一半,剩下一半藏起来等着第二天再吃。 就是吃冷饭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幸亏里面没有放药,不然,余耿耿真的没招了。 时间紧急,他匆匆打量了一眼地上的男人,很陌生的一张脸,从来没有见过,五官带有明显的亚洲人特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刚交手时,这人似乎对自己有所顾忌,并没有下死手。 如果是这样,就好办了。 余耿耿原本还在担心,对方如果直接掏枪,他还跑个屁。 运气不错,门外只有这一个守卫。 其他人应该还在赶过来的路上。 余耿耿先跑到电梯,发现电梯数字正在往上升。 这条路行不通。 他又赶紧冲去走廊尽头的楼梯。 刚往下爬了两层,楼梯间已经响起隐隐的脚步声,似乎是从上面几层传过来的,越来越近。 余耿耿舔了舔嘴唇,双面夹击啊这是。 他现在手软脚软,肯定跑不过别人,只能走捷径。 余耿耿探头往下看了一眼。 细长的楼梯盘旋而上,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令人窒息。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余耿耿闭了闭眼睛,直接坐在扶手上滑下去。 风声呼呼地从耳边吹过去,他赶忙把身体往下压了压,勉强保持着平衡。 这个方法果然快多了。 就是有点费屁股。 余耿耿龇牙咧嘴地摸了摸摩擦生热的某个位置,眼含热泪,对成龙大哥致以诚挚的敬意。 * 脚步声被逐渐甩远直至消失不见。 余耿耿慢慢松了一口气。 等跑到二楼的时候,他没有贸然冲下去,悄无声息地摸进某个房间,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往大门处瞥了一眼。 外边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城堡的铁门前站着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影,手电筒的光在附近逡巡。 操。 余耿耿抓了抓头发,踮着脚离开,又摸进了一个位于城堡背面的房间。 他从窗户探出头去。 这边还没有人过来。 余耿耿垂下眼,目测了一下距离,大概有三米高。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窗户下面似乎种植了一排玫瑰花丛,开得极为旺盛。 余耿耿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选择把脚往外跨。 他的手艰难地勾在窗户边沿,小腿紧绷,想要寻找一个着力点。 扑腾了一会儿,终于碰到了一个微微凸起的地方。 余耿耿屏住呼吸,慢慢把脚挪过去,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那么快发现自己。 踩住后,他赶紧换了重心跳下去。 “嘶——” 大腿似乎被玫瑰刺扎了进去,余耿耿伸手摸了一把,有点湿漉漉的粘腻感。 他扫了一眼四周,不敢再耽误时间,直接朝码头的方向跑过去。 余耿耿现在身上伤痕累累,却完全感觉不到痛,只想着跑快一点,再跑快一点。 他的腿上血流不止  157 ,滴滴答答地淌了一路。 背后杂乱的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全部被他忽略了。 越靠近港口海风越大。 余耿耿被吹得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突然,他猛地停下脚步,身体微微踉跄。 怎么会这样…… 码头这一片的海域上空空如也,之前来来往往的船只全部不见了。 余耿耿死死咬住嘴唇,眼前阵阵发黑,滚烫的呼吸似乎都掺杂了血腥味。 长时间紧绷的身体陡然松懈下来,乏累和疼痛立刻报复性地汹涌而上。 余耿耿低声喃喃:“好痛啊……” 虽然逃跑之前预料过这个结果,但是真的变成事实了,还是让他很失落。 背后的脚步声很快追了过来。 余耿耿没有理会他们,怔怔地看着脚下海水卷起的浮沫。 一个男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沉声道:“请跟我们回去吧。” 余耿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痕。 好不甘心。 拼尽了所有的抗争只能换这样的结果吗…… 包围圈渐渐缩拢。 余耿耿转身,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这群人:“打个商量,反正你们只是想让我待在这座岛上,能不能不要把我关在房间里?” 男人的嘴角弯起嘲讽的弧度:“希望你不要让我们为难。” 余耿耿也跟着笑了笑。 这是一场碾压性的谈判,他两手空空,对方有人有枪。 但是他有最珍贵的筹码。 余耿耿平静地说:“如果不同意,我会立刻跳进海里去。” 余耿耿就像一个狂热的赌徒,拿自己的性命做筹码。 他在赌,赌他们不敢让自己死。 男人的脸色果然变难看了一点:“余先生,你不要开玩笑了,大概你还没有弄清楚你的身份,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是么。” 海水被风推上岸,砸到余耿耿的脚,被玫瑰刺扎伤的地方立刻变得又疼又痒。 余耿耿好像一无所觉,慢慢往后退了一步,身体站在码头的边缘。 风把他的头发和吹得翩飞,短袖贴在身上,映出细窄的腰。 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随时会被风吹走。 余耿耿:“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也不知道你们以前绑过多少人,但我绝对和他们不一样,我要是想死,你们拦不住我。” 跟他对峙的保镖们面面相觑,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嚣张的人质。 有个保镖低声提议:“我水性好,救上来之后直接把人绑起来,嘴里塞块布防止他咬舌自尽,每天按时给他喂饭,保准想死也死不了。”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却缓缓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他知道余耿耿说的是真的。 他正是监控室里的观察员。 观察员做了个手势,其他人立刻停下动作。 他走到后面,打了个电话。 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余耿耿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不过看起来态度十分恭敬,或许是给幕后之人打的。 余耿耿又得到了一条信息——幕后之人不在岛上,所以才要打电话请示。 片刻后,观察员走过来,冷着脸朝他点点头:“成交。” “你可要说话算话……” 余耿耿终于支撑不住,心满意足地晕了过去。 * 余耿耿再次醒来,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伤口竟然都被处理过了。 包扎得很到位。 他眨了眨眼睛,现在的绑匪都对人质这么客气吗。 余耿耿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前,手放在把手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旋转。 悦耳的咔哒声随之响起。 门开了。 余耿耿眼睛噌地亮了,用力拉开门。 门外站着好几个大汉,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其中就有昨晚那个率先冲进来又被余耿耿偷袭砸晕了的倒霉蛋。 他的额头上肿了好大一个包。 余耿耿突然想起,自己走之前好像被他踹进了床底…… 他试图缓和一下绑匪和人质间的关系,冲他扯了扯嘴角。 倒霉蛋回了他一个狰狞的笑容。 余耿耿不以为意,心里甚至还有点高兴。 他已经整整五天没有和人交流过了,好不容易从一个房间的自由争取为整座岛的自由。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他迟早能逃出去。 余耿耿闲着无聊,搬了一个椅子坐在门前,面容恳切地跟这群守卫们打探消息。 他们不知是不是接到什么命令,态度十分警惕,一个字都不肯说。 余耿耿也不生气,一个人自说自话。 直到他讲了一个笑话,某个守卫一时没忍住,扑哧笑了一声。 紧绷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点。 * 就这样,余耿耿被迫和十几个男人共同生活在一座孤岛上。 他们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余耿耿虽然不再被限制自由,但是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甚至上厕所都不放过。 毫无隐私可言。 渐渐地,余耿耿出城堡的次数越来越少,看起来好像已经接受了现实。 实际上他根本没死心 余耿耿通过观察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平时吃的饭菜都是用新鲜食材做的,岛上也没有看到哪里种了蔬菜,想必是通过某种方式运进来的。 这无疑是一个突破口。 一个星期后,余耿耿终于等到了。 一架直升机在塞图岛上方盘旋了一会儿后,降落在建筑顶层,丢下几个包裹之后立刻就飞走。 余耿耿趴在窗户边,丧气地看着直升机远去。 难搞,他又不会开。 第二次补给时,余耿耿以为直升机又是丢下物资就走。 没想到,这次他们还送来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这人余耿耿也认识——杜归。 他的待遇和余耿耿刚来时一样,被关进了牢笼里。 当天晚上,余耿耿在门口探头探脑:“我想进去看看他。” 门口的守卫大哥铁面无私:“不行。” 余耿耿眨了眨眼睛:“你们老板怎么说的,是不是跟我之前一样,不让他逃走?” “……” 只要涉及到这个话题,守卫大哥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余耿耿狡辩:“你看,你老板只说了不让他逃出来,又没说不让我进去,我保证我什么也不做,就和他聊聊怎样做一名合格的人质。” 守卫大哥更加不肯了,你一个人就特别难对付,再来一个真扛不住了。 余耿耿不耐烦了:“让不让进,再不让我就去跳楼了!” 守卫大哥:“……” 他默默地打开了大门,上面能不能再派这么高难度的活给他了。 哪有人质  158 反过来要挟绑匪的! 杜归躺在床上,脸颊通红,看起来像是生病了。 听见动静,他睁开眼睛,吃力地说:“耿耿啊……” 余耿耿沉默了一会儿,问:“是不是裴云旗把你送过来的?” 裴云旗是不是关小黑屋上瘾了,一关关两个,这是要凑三个人陪他斗地主吗。 杜归露出一个浅得要看不见的笑容,眼神恍惚:“再过几个小时,你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都有点忙,等工作日再加更,我要发红包了噢 101、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 时间回到三天前。 杜归拿着文件上楼去找余老爷子。 书房门敞开了一条缝。 杜归正准备敲门, 房间内突然响起一声很重的呜咽声。 “爸,我知道是你,你把耿耿还给我好不好,我可以带着他出国, 再也不回来, 求你了……” 余太太哭得喘不过气来, 声音也有些歇斯底里,半点找不到平日里的优雅温柔。 杜归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探听长辈之间的聊天不是什么好习惯,他明明应该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转身走掉, 可是耿耿两个字让他的脚牢牢粘在了地板上。 他甚至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 余耿耿失踪的消息杜归也知道。 两个星期前,他参与的那个运动会节目在电视上直播, 没想到大获成功,收视率节节攀升。 余耿耿也跟着火了一把。 不少看过直播的观众在网上重金求他的消息。 对娱乐圈来说,他的面孔太新鲜了,有颜值有实力, 还很神秘。 节目的摄像师和剪辑师似乎格外青睐他, 给了他不少镜头,一秒价值千金的宣传预告片里都有他的身影。 插入的是余耿耿掰手腕的剪辑。 来一个掰倒一个, 配上音效和特效,整个人散发着狂拽酷炫独孤求败的气息。 但是余耿耿从赛场上下来之后,又很安静, 对外界漠不关心,动不动就发会儿呆。 像一只漂亮的小动物。 让人十分想把他的脸扳过来,让他的眼里只能看到自己。 评论区一片“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可以!!!” 第二天有好几位余家的世交打电话过来,夸耿耿现在真的长大了,想给他介绍对象。 被余太太通通回绝了。 “这孩子还小呢,我想多留几年陪陪我。”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 余太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是是是,我也一直觉得耿耿长得不错,没想到在电视上看起来那么耀眼,这叫什么……对对对,就是上镜……” “哎好,下次把他领着去你那玩玩。” 余太太挂断电话后哼了好久的歌。 所有人都等着余耿耿回来,给他办一场盛大的庆祝宴会。 余耿耿却彻底杳无音讯。 * 有人无意中拍到余耿耿最后出现的地方在G市机场,穿着去之前穿的黑色卫衣,帽子拉到头顶,露出了一个尖尖的下巴。 从人群中一闪而过。 在这之后,没有人见过他了。 余太太知道后差点崩溃,整日哭泣,这和上次余耿耿主动离家出走的性质完全不同。 杜归偶尔也为余耿耿担心。 但是他太忙了,如今老爷子出入公司总会把他带在身边。 杜归身份水涨船高,一下子变成众人眼中余氏未来的继承者之一,不少人上赶着来烧他这个热灶。 他并不觉得有多值得高兴。 因为杜归很清楚,他不过是一块磨刀石。 余老爷子真正属意的继承人只会是余淮之。 闹矛盾的时候,老爷子把他提出来挡在前面,如果余淮之愿意给老爷子递个台阶,他就派不上用场了。 杜归有些好奇余淮之不肯低头的原因是什么。 他总觉得应该和余耿耿有些关系,但又猜不出来,余耿耿做了什么才会让祖孙俩之间的矛盾大到这般不可调和的地步。 余耿耿失踪的消息被瞒得很紧,此刻余淮之远在港岛,尚不知情。 书房里,余老爷子的声音还算平静:“淑慧,你在胡说些什么,耿耿不见了,我也很担心,你作为当家太太,整日哭哭啼啼像什么话,耿耿就是这样被你养坏了。” 余太太带着哭腔,哀求他:“你只用告诉我,他在哪里,还好不好就够了,我自己去找他,求你了爸!” 余老爷子仿佛很不耐烦:“你若是精神不好就回房间多休息会儿。” 书房内沉默了很久。 杜归的身体绷得很紧,他怕撞上余太太出来,正准备离开。 没想到房间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临近崩溃。 “是你!” “爸,你以前就做过这样的事情的,你忘了吗!” “耀祖在我怀着耿耿的时候不安分,报上登了他的花边新闻,影响了公司股票,您当时大发雷霆,立刻叫人把他绑回来,在家里关了整整一个月,耀祖出来后就把那个女孩子抛在脑后了。” “可是……可是我去找过她的!我想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这个城市,却发现她已经死了……” 余太太泣不成声,却坚持着说完了好长一段话。 气氛凝固了。 余老爷子重重地喘息了几下,压抑着怒气:“滚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爸……” 回应她的是瓷杯被砸到地上的声音。 * 杜归一整晚没睡。 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一个疯狂的计划,因为太过骇人听闻,而导致他的身体兴奋得微微颤栗。 第二天,杜归飞去S市找裴云旗,开门见山:“我知道你也在找耿耿,我有办法找到他。” 裴云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眉头越皱越深,嘴角抿得很平。 杜归没有察觉到,眼里跃动着期待的光芒,自顾自地往下说:“作为交换,我只需要你陪我谈三个月的恋爱,在这之后,绝不纠缠,怎么样,是不是很——” 裴云旗打断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小归,我还没有卑劣到去用感情和你做交易。” 杜归的声音戛然而止,睁着眼睛,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拒绝。 裴云旗垂下眼,避开他灼热的视线,低声说了句抱歉。 “噢,这样啊。”杜归很勉强地笑了笑。 咖啡厅窗外的阳光太过明亮,照得他眼泪都快要流下来。 他低声:“是啊,你们全都光明磊落,只有我一个人最卑鄙……” 过了一会儿,裴云旗递给他几张纸巾。 眼前的这个青年,他也曾经放在心上过,可惜到底缘分不够深。 裴云旗喜欢他时,  159 杜归并不知情。 等他想要回应又已经晚了。 裴云旗是一个很果断的人,不想让杜归再在他身上做无用功。 他斟酌着开口:“小归,你应当知道的,人生路上没有谁等谁,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 杜归倏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脊背挺得直直的。 细看才会发现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杜归离开S市之前,托人在黑市里帮他买了一套市面上最先进的定位装置。 * 时间再跳到两天前。 杜归陪余老爷子参加一场重要的晚宴。 这位十分热门的余二公子竟然当众喝醉酒,因为一个男人和别人争风吃醋起来。 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二楼跳进了冰冷的泳池中。 可谓是大出洋相。 余老爷子带着落汤鸡一般的杜归匆匆退场。 刚回到家,老爷子便给了他一巴掌:“你脑子进水了吗?” 杜归捂着脸,琥珀色的眼睛里一片麻木。 余老爷子不悦地道:“你明天给我挨个道歉去,就说你是酒后胡言乱语,尤其是苏家,他家的小女儿很乖巧,我已经让人替你约了周末和她一起吃晚餐。” 水珠从杜归的发梢滚落,落到睫毛上,他轻轻地说:“爷爷,我只喜欢男人,你不要再给我安排相亲了。” 余老爷子大怒,两颊抖得很厉害,吼他:“滚去你自己房间呆着,等明天酒醒了再来找我。” 他以为杜归会在权衡利弊之后做出正确的选择。 次日清晨,佣人去请他下来用早餐,迟迟没有人回应。 佣人在请示过余老爷子时候打开了门。 杜归倒在床上昏迷不醒,床头柜放着一个敞开的药盒,白色的药片散落了一地。 * 杜归如愿以偿失去了自由,即将被送往某个地方。 被送走之前,余老爷子冷冷地看着他:“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去不去相亲?” 杜归笑了笑,抿着嘴唇没说话。 余老爷子摆摆手:“什么时候治好了疯病再回来。” 杜归知道,以爷爷警惕的性格,他上飞机时肯定身无长物。 所以杜归早就把定位器植入了身体里,保险起见,他在伤口表层贴上了一层人工皮。 疼痛和模糊的血肉都被深深掩埋在皮囊之下。 就像他本人一样,外面光鲜,皮囊之下是人是鬼只有他自己清楚。 当睁开眼看到余耿耿的那一刻,杜归陷入了短暂的恍惚。 ……成功了。 他以自己为饵,真的找到了余耿耿的真实位置。 裴云旗想必已经收到了他寄过去的信号接收器。 他那么聪明,肯定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想到裴云旗知晓真相时可能会露出的表情,杜归的心底涌上一阵扭曲的快意。 额头被触碰的感觉打断了他混沌的思绪。 余耿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皱起眉头:“你好像发烧了?” 杜归偏头看他,嗯了一声,应该是伤口感染了。 但他不想取出来。 疼痛感让他觉得裴云旗真实地需要他。 余耿耿不置可否:“我去找他们拿点药。” 杜归神色略有迟疑:“算了。” 余耿耿笑笑:“放心,我有办法。” 杜归眼神幽暗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闭上了眼睛。 * 余耿耿和门口的守卫大哥纠缠之际,不知从哪里突然响起了两声枪响,在寂静的深夜里传得很远。 随后枪声大作。 杜归下床,扶着门框轻轻地说:“他来了。” 余耿耿感到有点困惑。 他?裴云旗吗? ……所以裴云旗和软禁他们的是两拨人? 余耿耿心头一凛,警惕地瞥了一眼脸色大变的守卫:“小归,你先进去,等我喊你了再出来。” 他担心软禁他们的这群人破釜沉舟,挟持他们逃跑。 余耿耿一个人跑掉完全没问题,但是带着杜归恐怕难度有些大。 他眼睛四下扫着周围,想找找有没有趁手的工具。 没想到,守卫大哥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冲到窗户边望了一眼,焦急地按着对讲机。 “队长!听到请回答!” 对讲频道一片寂静。 守卫大哥急匆匆地往楼下跑去,经过他们时撂下一句:“收拾一下东西准备离开,我们没有在港口安排人,不知道是哪两方人打起来了。” 102、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二章 刚跑了没两步, 对讲机里传出滴滴的提示音,紧接着是一道平板无波的男声。 “这里是监控室,三号,报告一下你那边的情况。” 守卫大哥松了一口气。 “报告队长, 关押楼层暂时没有人突进来, 港口有枪声, 我们怎么办?” 观察员沉思了一会儿,道:“我会调直升机过来,你带那两位去停机坪等着。” “是!” 关掉对讲机, 守卫大哥转过身看着两位人质,语声急促:“你们也听到了, 没时间耽搁了,我们直接过去。” 余耿耿衡量了一下。 目前岛上出现三方人马:软禁他的这一方虽然身份不明,但会尽力保证他的安全;另一方是裴云旗,应该是为了救杜归过来的;最后这一方来路不明, 有待观察。 跟着守卫大哥走确实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余耿耿点点头:“行, 我没什么东西要收拾。” 他扭头看向杜归,“你能走吗, 要不我背着你吧?” 杜归惊慌失措地往后退了一步,显然有点摸不清楚状况,苍白的嘴唇颤了颤:“什么意思?” 他一直以为是裴云旗和爷爷的人打起来了, 只要说清楚就好。 余耿耿简短地解释:“还有一拨人,为了避免被波及到,我们先离开赛图岛。” 杜归沉默了一会儿,虚弱地道:“我不走,我要去找裴云旗。” 余耿耿往外望了一眼。 深蓝的夜色下,海岛最西面的地方火光闪烁, 枪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双方目前还没有动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他有些无奈:“我知道你们的爱情十分伟大,可以克服一切艰难险阻,但是,我们现在过去就是送死。” 噢,不对,裴云旗和杜归都是主角,肯定没事,大概率还是他去当炮灰。 杜归很固执:“不仅我不能走,你也不能走。” 余耿耿:“……”过分了啊,非要我去见证你们的绝美爱情。 这种时候道理是讲不通的。 余耿耿默默地撸起袖子,顶着杜归震惊难以置信的目光,一记手刀敲晕了他。 旁边 160 的守卫大哥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半个月前受到重击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 停机坪在另一栋建筑的楼顶,离城堡有几百米的距离。 守卫大哥背着杜归走在前面开路,余耿耿紧随其后,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从后面拍他一下,他绝对会不假思索地送对方一记飞踢。 就要快抵达时,余耿耿看见杜归的后脑勺上出现了一个微微晃动的红点。 来不及多思考,他猛地向前扑过去,大吼:“趴下!” 嗤—— 子弹破空的声音陡然响起,擦过余耿耿的胳膊,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圆溜溜的小洞,灰尘随之溅起。 守卫大哥反应很快,在余耿耿开口的一瞬间,就微微偏了一下身体,躲开致命的一击。 几个人在地上滚成一团。 守卫大哥抬起头,呼吸有些急促:“你们先过去,我打掩护!” 余耿耿扭过头看向后方,像是在寻找什么,嘴里答应了一声。 对方肯定戴了夜视镜,他却没有,只能根据子弹射来的方向大致判断。 数秒后,又是一声射击声,跟他们擦肩而过。 找到了! 余耿耿眼神一亮,低声提醒:“在九点钟方向,对面山坡的石头后面,你小心一点。” 他的胳膊被擦伤了一点,不严重,只是烫得慌,像是点燃的火柴直直戳进了皮肉里。 趁着狙击手换子弹的空档,余耿耿咬着牙把杜归抱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前跑,边跑边后悔,早知道不把他敲晕了。 不过转念一想,杜归怎么可能见过这样危险的场面,说不定醒着更麻烦。 哎,当主角就是好,睡一觉起来,什么事都过去了。 又是一发子弹射在余耿耿脚边。 他扭着身体躲过去,大脑飞快地转动:杜归还在这里,裴云旗有所顾忌,肯定不会上来就大开杀戒,狙击手只会是第三拨人。 他们到底是谁,又有什么深仇大恨? 余耿耿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心里嘀咕了一句:……难不成是附近的海盗不成,不对,就算是海盗也是冲着索要赎金,而不是杀人。 背后某个位置传来几声枪响。 之后狙、击枪的声音再没有响起来过了。 余耿耿一直冲进楼里才敢停下来回头看,守卫大哥正拿着枪朝他这里赶过来,埋伏他们的狙击手应该是被干掉了。 他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这种时候,有个实力可靠的队友有安全感多了。 余耿耿躲在门后面帮守卫大哥把风,既然有第一个敌人摸进来了,就代表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他瞥了眼杜归。 青年躺在地毯上,脸色苍白,大腿处的裤子上渗出了点点血色。 余耿耿有些困惑,不应该啊,没看到他被枪打中。 守卫大哥已经跑进大厅了,捂着手臂,指缝间渗出鲜红的血液。 余耿耿飞快地关上门。 守卫大哥喘着粗气处理伤口:“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先上顶楼。” 话音刚落,余耿耿把杜归背起来:“愣着干什么,走啊。” 守卫大哥张了张嘴,看着他的目光十分复杂。 他们是余老爷子请的雇佣兵,没想到,这位余家小少爷的感官,比他这个接受过专门训练的人的还要敏锐些。 刚刚若不是他及时出声,自己不死也要重伤。 守卫大哥说:“还是我背着他吧。” 余耿耿催促他:“你开路就行了。” 守卫大哥摸了摸鼻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你先拿着防身,等队长过来了,我让他给你一把枪。” 尼泊尔军、刀,世界上最锋利的近战武器之一。 余耿耿接过来,很感兴趣地翻看着,冰凉乌沉的触感让他想起了上辈子用的那把。 他抬眼笑笑:“不用了,我就用这个。” * 之后的路很顺利,没有再碰到其他人,再上面一层便是楼顶天台。 余耿耿和守卫大哥的表情都放松了一些。 背上的杜归皱着眉头无意识地轻轻哼了哼。 余耿耿扭头瞥了一眼,他腿上的血色又扩大了,衣服上明明没有枪眼,等上了直升机再看看情况。 守卫大哥一边笑着跟余耿耿吹牛他以前有多厉害,一边推开了天台的门。 迎接他的是一连发冲锋、枪子弹。 子弹穿过人体时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所有人耳朵里。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余耿耿只看到站在他前面的男人狠狠抽搐了几下,身体慢慢地向后倒去。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溅到了他的脸上。 余耿耿愣了一秒钟,带着杜归果然后退,撤到楼梯拐角处。 天色昏暗,敌人担心有埋伏,没有贸然冲进来。 守卫大哥拖着血痕,把门重新关上了,脸朝着余耿耿的方向,喉咙里嗬嗬地喘气,却发不出声音。 余耿耿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让自己快跑。 他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放下杜归,轻手轻脚地摸到门背后。 守卫大哥死死抓住他的手,刺眼的鲜红从嘴里、胸腹处溢出来,浓烈的血腥气充斥着密闭的楼梯间。 “跑……”他的眼球因为过度用力而爆出红血丝,看起来有些骇人。 “别说话,你伤得很重。” 余耿耿一只手按住他的伤口,手口并用地从衣服上撕下布条替他包扎。 * 杜归正是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的。 他睁开眼,四周伸手不见五指,静得令人头皮发麻。 他大腿的伤口好像裂开了,钻心一样的痛。 察觉到身边有人,杜归吓了一跳,正要说些什么。 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 杜归只觉得呼吸间有一股浓浓的铁锈味,几近窒息。 余耿耿伏在他耳边:“不要说话,外面有人。” 杜归瞪大眼睛,点了点头。 一墙之外,对方似乎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呈包围趋势缓慢逼近。 余耿耿听脚步声判断,人数不多,三到五个左右。 他松开手,轻声说:“我要出去看看,你呆在这里不要动,听到我的声音再出来。” 杜归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知道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点头。 余耿耿指了指某个位置:“照看一下他,不要让他死了。” 杜归望着墙角的一大团黑影,终于明白这么重的血腥气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鼓起勇气小声回道:“我会简单的包扎。” 余耿耿的唇角终于弯起来一点弧度:“那可太好了。” 嘎吱一声,天台的门被风吹开了一条缝。 墙外的脚步声倏地停了。 余耿耿  161 趁机从门缝里无声地滑了出去。 杜归脸色苍白地看着门,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才想起余耿耿的嘱咐,低头替那人处理伤口。 这些经验都是他在照料受伤的小动物时慢慢积累起来的。 杜归在很近的距离听到了一声砰响,他的手哆嗦了一下。 他隐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紧张地竖起耳朵。 枪声和惊叫声交织在一起。 杜归在心里安慰自己,最起码没有听到余耿耿的声音,这是好事。 枪声停了。 杜归攥紧手心,结束了么…… 不,并没有。 锐器划破皮肉的噗嗤声,拳头砸到身体上的闷响,还有骨头被折断的脆响…… 哀嚎。 怒吼。 如同身在地狱。 杜归只觉得心跳都缓慢下来,手脚冰冷,绷开的伤口处更是早已痛得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天台的门被人推开。 余耿耿提着军刀很慢地走进来,身体几乎被深色的液体浇湿,甚至有些从发梢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啪嗒一声,每一声都敲击着杜归的心脏。 他眼神中闪过恐惧。 这是谁,真的是余耿耿吗…… 103、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百零三章 外边的的天空深沉如墨, 月亮和星辰都不见踪影。 杜归仰头看着站在台阶最上端的人,牙齿发出咯咯的声音,身体也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外面的人,都死了?” 余耿耿把湿润的头发掀到脑后, 漆黑的瞳仁里没有一丝光, 轻声回他:“他们不死, 死的就会是我们。” 他身上煞气很重,给人的感觉和平时截然不同,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形兵器。 杀人这种事对他来说仿佛已经司空见惯, 他甚至不会因此产生一丁点的负罪感。 杜归瘫坐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张开嘴, 努力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打晕就、就可以了……” 余耿耿耐着性子解释:“刚刚那种情况下,我没办法掌握分寸。” 如果不是以命相搏,现在站着走出来的人不一定会是他。 沉默的气氛压抑得让人难受。 杜归嘴唇颤了颤,主动换了个话题:“我们现在怎么办, 坐直升飞机离开吗?” 余耿耿一屁股坐下来。 他累得快要虚脱, 两个手腕里面胀胀的痛,大概是使脱力了。 “想走也走不了了, 飞行员的尸体还扔在天台上,我们没人会开那玩意儿。” 杜归啊了一声,心情很复杂。 虽然的确如他的意不用走了, 但没想到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 余耿耿撑着下巴,四下环视一圈,倒的倒,伤的伤,看起来格外凄凉。 最麻烦的是,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摸过来。 如果再来一拨刚刚那样的人, 他真的只能束手就擒了。 余耿耿沉思了一会儿,没抱多大希望地问杜归:“你身上有没有带手机,带了的话给裴云旗打个电话。” 不出所料,杜归摇摇头:“没有。” 不过他补充了一句,“我身上有定位器,裴云旗会过来找我们。” 余耿耿恍然睁大眼睛,难怪杜归开始不让他走。 片刻后,他作了决定:“先找个安全一点的地方呆着。” *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余耿耿心目中的理想躲藏地点是城堡,位置够大,他熟悉内部构造,逃跑起来也方便。 最重要的一点,城堡里有药品和食物,可以供他们好好休整一番。 他询问了一下杜归的意见。 杜归的眼珠子迟钝地转了转,不知是不是被吓得太厉害,声音像在飘一样:“都听你的。” “别怕,谁有事你都不会有事。”余耿耿拍拍他的肩膀,试图缓和气氛,“还能不能走,我可背不动两个人。” 杜归木木地摇头,顿了顿,又问:“你有没有受伤,我帮你包扎一下。” “没事,都是别人的血。” 守卫大哥比想象中要重,一放到背上,余耿耿闷哼一声,身子立刻往下沉了沉。 杜归心惊胆颤地看着一个身形几乎是余耿耿两倍多的男人,整个罩在他身上。 “要不,还是我跟你一起背吧?” 余耿耿额头上青筋直跳,憋得满脸通红:“不用了,你走我后面。”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让杜归背的话,守卫大哥会凉得更快。 * 在余耿耿的指挥下,他们成功躲过了两拨人,从后面绕进了城堡的某个房间。 关上门,余耿耿四肢摊开躺在地上,一边喘粗气一边恶狠狠地骂了句脏话。 裴云旗到底是怎么当的主角攻,也太没有用了。 对方都摸进来这么多人了,他还在码头跟别人刚枪。 真是不争气,等他来了,杜归早就被抓住了。 “咯咯——” 余耿耿扭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归,你能不能不要抖了,这样我会听不清脚步声。” 杜归跟个兔子一样,嗖的竖起耳朵:“我、我没抖啊。” 余耿耿坐起来,侧着耳朵倾听。 好像是楼上发出的动静,从敞开的窗户里飘了进来。 余耿耿冲着杜归比划了个嘴巴拉上拉链的手势,轻手轻脚地朝着声音源头摸过去。 黑暗中,几个全部全副武装的大汉一边搜寻着什么一边喊着杜归的名字。 余耿耿心里一喜,太好了,裴云旗的人总算找过来了! 队伍从一扇敞开的窗户边经过,惨白的月光依次洒在他们的脸上。 “……” 余耿耿笑容僵在嘴角,他似乎瞥见了一张十分熟悉的面容。 ……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好。 余耿耿担心杜归闹出同他一样的误会,赶紧又溜了回去。 果然,刚回到房间,杜归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声音难掩雀跃:“听到没有,裴云旗来找我了,我们赶紧出去!” 余耿耿拉住他不放,一字一顿:“可能是别人冒充的。” “……” 杜归惊得心里一沉。 昏暗幽深的走廊里,靴子踏在石砖上的声音越来越近。 “杜归先生,我们是裴先生的人,听到请回答。” 久久没有人回应。 104、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百零四章 余耿耿用最快的速度先把守卫大哥塞进了床底下, 再把杜归扔进柜子里,自己则连滚带爬地翻到阳台外面。 房门一扇接着一扇被踹开,砰砰的声音顺着风飘进耳朵里。 余耿耿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把斧头悬在头顶,等待它落下 162 来的过程极为折磨人。 终于轮到了他们这间。 余耿耿立刻绷紧了全身, 恨不得变成一块石头, 跟城堡外壁融为一体。 一个高壮的身影探进房间:“杜归先生在吗, 裴先生让我们来接你了。” 风卷起窗帘摔打在墙壁上,此外再没有一点声音。 男人耸耸肩膀,扭头用怪异的语调道:“报告副官, 这里也没有。” 有人低声警告他:“都给我搜查仔细一点。” “是!” 紧接着一张分外熟悉的面容从门口一闪而过。 眉骨微微凸起,肤色黝黑, 下巴上还长了一把胡子。 余耿耿跟回忆中的某人对比了一番,确信就是他没错——阿努蓬将军的副官,多图。 他们曾经在芒市的娱乐会所见过一面。 只不过那个时候,余耿耿的身份还是一名陪酒女郎, 被多图亲自挑选出来。 余耿耿万万没想到第三波登岛的人竟然会是他。 不知道阿努蓬将军有没有跟来。 他明明记得, 上次多图还和裴云旗坐在同一个包间里喝酒,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还打得这么凶。 余耿耿怀疑他们之所以冒充裴云旗的人,大概是想抓杜归去威胁他。 既然这样,就更加不能被发现了。 古往今来两军交战, 被挂在墙头当人质的基本上都没什么好下场。 * 就在这群人准备离开去下个楼层的时候,床底的守卫大哥突然重重地喘息了几声。 余耿耿头皮一麻:“……” 没听到没听到!求求上帝保佑他们都是聋子! 很不幸,虽然只是一点点细微的动静,原本要走的多图立刻停下脚步,径直走进来。 他打开灯,眯着眼睛打量整个房间。 守卫大哥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又痛苦地低吟了一声。 原来躲在这。 多图冷冷一笑,朝后面摆了摆手。 几个手下上前把雕花铁床整个掀起来。 惨白的灯光下,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躺在灰尘中,伤口被简单包扎了一下。 余耿耿转动着眼珠子,不安地瞥了一眼杜归藏着的衣柜。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多图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受伤的男人,下一秒,突然从腰间拔出枪,对准他的脑袋。 “不要!” 杜归从衣柜里扑出去,摔到地毯上,又很快地爬了起来挡在守卫大哥身前:“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冷硬的枪口近在眼前,杜归的身体不由得微微瑟缩了一下。 多图满意地笑了笑,收回枪,扭头跟手下说:“去告诉将军,他要的人已经找到了。” 他就知道,一个重伤员怎么可能孤零零地躺在床底下等死,肯定还有其他人。 看看,一诈就诈出来了。 多图走近几步,用枪托抬起杜归的脸,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语调生硬地问他:“你就是,裴云旗的爱人,和余淮之的弟弟?” ……什么? 杜归有些茫然,下意识地朝阳台外面看了一眼。 多图反应很快,警觉地抬起枪对准那边。 余耿耿:“……” 他举着双手走出来。 气氛陡然一震,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因为这个新冒出来的少年太脏了。 脸上黑乎乎的,身上更是完全看不出衣服的本来颜色,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泥土腥气,像在泥潭里泡过澡一样。 多图退后两步,捂着鼻子问他是谁。 余耿耿垂着脑袋,畏畏缩缩地表示他是余家的佣人,跟着小少爷过来照顾他的饮食。 多图面色难看地打量着他,不说话。 余耿耿的心脏提到了嗓子口:……难不成这样都认出来了?? 多图突然扭头看向杜归:“他说的是真的?” 杜归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是真的。” 多图也觉得这人应该没有撒谎。 这么弱不禁风的身板能做什么事。 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让手下去对他用刑。 余耿耿看情况不太妙,立刻说:“等会儿,别打我,你们要问什么,我直接说,什么都说。” 手下动作一顿,显然从来没见过这样没有骨气的人,一脸鄙视地看着他。 多图不高兴地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要我教你做事?” 相对于自己主动说出来的,他更相信刑讯逼供。 手下立刻撸起袖子。 余耿耿抱着头任拳头落在自己身上,嘴里咬死了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佣人,上有老下有小,求求各位放过他。 半晌,多图抬起手:“可以了。” 余耿耿嘴角挂着血丝,蜷缩在地毯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异常没用地被揍晕了。 废物一个。 多图挪开视线,重新拿起枪对准守卫大哥的脑袋,正准备扣动扳机之时,杜归勇敢地站了起来。 “你要是打他就先打死我。” “打你可不行。” 多图直勾勾地盯着杜归的脸,发现他说的是真心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杜先生舍己为人,我很佩服,所以答应你,希望接下来的路杜先生不要给我找麻烦。” 守卫大哥被扔在地上没人管了。 假装昏迷的余耿耿听得心里一喜,满怀期待地盼着自己也被扔下。 下一秒,他被什么东西猛地拍了拍脸。 力道越来越重,余耿耿感觉脸上的花肥都要被拍掉了,只好揉着眼睛醒过来。 拍醒他的人立刻满脸嫌弃地把手里的书扔到一边:“起来,跟我们走。” 余耿耿没动,眨着眼睛,试图唤醒对方所剩不多的怜悯心。 手下直接掏枪:“起不起?” 余耿耿恨恨咬牙:“……” 呜,为什么杜归的要求每次都能被满足,能不能一视同仁一点。 * 余耿耿作为绑一送一的附赠品,全程被枪顶着,走慢了还会被踹一脚。 杜归待遇比他好得多。 多图和他并排走在一起,态度温和地搭话。 杜归不吃他这套,冷着脸,一句话都不肯说。 多图终于失去耐性,收敛起笑容,用m国语言骂他是个狡猾的贱种。 余耿耿垂着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他们被带进了码头附近的一间仓库里面。 余耿耿又一次见到了阿努蓬将军。 曾经面目慈祥打扮得体的私人武装头目,如今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受了刺激的老者,神情透着隐隐的疯癫,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换过了,皱巴巴的,上面还有可疑的血迹。 看到他们,阿努蓬将军先向多图表示赞许:“做得不错。” 多图站得笔直:“将军谬赞!” 阿努蓬又把目光转向了  163 仓库中央的两张陌生面孔,阴鸷的眼神滚过他们全身,最后缓慢地吐出一句话:“我要他们给我的妻女偿命。” 余耿耿只听懂了一个死字。 他一声不吭地站在角落里没有动。 阿努蓬将军倒也没怎么注意他,眼睛始终落在杜归身上,似乎是在思索拿他怎么办。 杜归白着脸任人打量。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要面对的竟然是一帮穷凶极恶的异国匪徒,人人身上都配了枪,一看就杀过人。 杜归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保持冷静:“你们抓我干什么?” 阿努蓬将军从翻译那边听懂了他的话,眼睛危险地眯了一下,没有任何征兆地掐住杜归的脖子:“我想干什么,你该问问你的爱人,你的哥哥又对我做了什么!” 杜归的脸憋得通红,艰难地道:“放……放开……” 阿努蓬将军松开手。 杜归瘫软在水泥地上,扶着脖子重重地咳嗽,咳得眼泪都掉出来。 余耿耿手指动了动,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冲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看。 杜归仰着脸:“你要是敢动我,会有人替我报仇。” 啪—— 杜归的脸被一巴掌打得偏了过去,白皙的脸上立刻凸显出一个红肿的印子。 他吐出一口血水,冷冷地盯着老人。 阿努蓬将军满意地笑了,语气中藏着扭曲的快意:“不错,去拍张照片送给对面的人。” 仓库里人来人往,没人再搭理他们两个。 余耿耿悄悄走到杜归身边,问他怎么样。 杜归摇摇头:“你呢,被打得严重吗?” “还行,死不了。” 杜归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歉:“对不起,我刚刚不该看你那边的。” 余耿耿安慰他:“没事,我有其他计划。” * 没过多久,裴云旗递话过来:两个人质,一根毫毛都不能少,不然没得谈。 “两个……” 阿努蓬瞥了眼照片,杜归满眼怒气的看着镜头,角落里还站着一个脏兮兮面部不清的年轻人。 他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大声笑出来。 果然是老天都在帮他! 原本多图跟他报告时,他并没有多注意这个灰扑扑的附赠品,没想到竟然是个出人意料的大惊喜。 他不知道这小子是谁,但知道他对裴云旗很重要就够了。 阿努蓬将军提高声音:“去打一盆水进来。” 余耿耿从裴云旗递话进来时就知道事情大概要糟。 阿努蓬将军又不是傻子,一个普普通通的佣人怎么可能会值得裴云旗特地放话。 在城堡时,余耿耿本来打算趁这群人不注意偷偷跑掉,去找裴云旗帮忙,没想到杜归看了他一眼。 他被抓了。 现在他又改变主意,决定趁人不注意,擒贼先擒王把阿努蓬将军拿下,裴云旗又把他点了出来。 余耿耿现在只觉得一口老血瘀积在心口。 妈的,他果然是来当炮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吧.jpg 105、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五章 仓库外面进来两个人, 抓着余耿耿的手臂不让他动。 余耿耿根本没打算挣扎,蔫蔫地站在原地。 多图用水打湿了一块看起来又脏又花的抹布,粗暴地扔到了他脸上。 “……” 扑面而来的脚臭味让余耿耿眼神混乱了几秒,窒了窒, 他在心里默念:小不忍则乱大谋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操!至少不要用擦脚布啊! 多图换了整整三盆水才把他脸上的黑泥全部弄干净。 他盯着这张脸愣了好一会, 总觉得有些眼熟。 多图认真思索了片刻, 自己很少去Z国,就算去也顶多是在边境城市打转,没有深入过内地, 怎么可能会和这个年轻人有过接触。 ……嗯,应该是最近太累出现幻觉了。 “将军, 弄干净了。”多图说。 阿努蓬将军缓步走近,捏着余耿耿的下巴左右掰了掰,冷笑着夸他:“很漂亮,难怪要藏起来。” 就是太弱了, 没想到裴云旗竟然中意这种碰一下就要哭出来的类型。 余耿耿白着脸, 挣扎得很厉害。 一股常年吸食毒/品的恶臭气味直往他鼻子里面钻,眼睛差点被熏出眼泪来。 难怪杜归怨气如此深重。 阿努蓬瞥向多图:“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他只是个小佣人吗?” 多图十分羞愧:“将军,我真的用了刑,他一口咬死他只是跟过来伺候他家少爷的。” “伺候……” 阿努蓬皱着眉念叨了两遍,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嫌恶的表情,狠狠地甩开余耿耿,还用手帕擦了擦手。 余耿耿:“……” 这位大爷,我还没有嫌弃你有口臭不洗澡,你竟然嫌弃我滥交? 多图很想在将军面前重新证明自己, 跃跃欲试地摸着腰间的鞭子:“将军,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这一次,我一定逼问出他和裴云旗之间是什么关系!” “没必要。”阿努蓬脸色阴沉地摆摆手,“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派你去做。” “……” 余耿耿万万没想到这个阿努蓬将军竟然还是个重度恐同症患者。 他心想,若是余淮之也在这里,那关系才叫一团乱麻。 不知道余淮之现在在干什么。 早知道那晚看烟花的时候,就应该让陈助理帮忙转交一下电话的。 余耿耿无事可做,努力回忆余淮之落到阿努蓬将军手上时,他是怎么处理的,想了一会儿,发现完全没有头绪。 他叹了口气,自己就不是动脑子的料。 要是余淮之在身边就好了,这样最起码起码他还能闭上眼睡半个小时,醒来也不用担心小命不保。 余淮之就是有这种能力。 他的存在,有种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 仅仅过了一分钟,余耿耿又在心里呸呸两声:我胡说的,佛祖您老人家可别听进心里去。 这里这么危险,余淮之还是不要来了。 余耿耿舍不得他吃两遍苦。 * 去往港岛机场的公路上,一辆黑色轿车明显已经超速了,其他车辆见状纷纷让行。 车载电视上正播放着关于余氏风波的时事评点。 主持人在港台是出了名的风格刻薄犀利。 “地产业向来是余氏的主业,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应该还记得,一个月前,余氏名下最大的地产公司竟然爆出亏空巨大的惊天丑闻,导致后面几天连着股价暴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余氏董事长余平如今深陷借海外投资之名行转移资产之实的传闻中……”  164 “关于观众们最关心的余氏会不会破产的问题,这当然不可能,不过元气大伤是肯定的。” 接连换了几个频道,都是差不多的内容。 余淮之抬手把电视关了。 还是太仓促了,原本可以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但他已经等不了了。 余老爷子让余淮之来港岛,摆明了是发配边疆,没个一年半载不可能调他回去。 余淮之的回击是把余氏拉下水,顺便给老爷子添点麻烦,光是一波波的调查专员就够他头疼的了。 昨天晚上,一直被关在房里的余太太终于找到机会给余淮之打电话,声泪俱下地催他快去找一找耿耿,晚了她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余淮之正在进行一场私密会见,对象是某位常常在电视上露面的大人物。 这次余氏风波也有他在背后插手。 余淮之是中途去外面抽烟时接到的电话。 身体疲乏时,烟是很好的兴奋剂。 “知道了,母亲。” 挂断电话,余淮之把烟掐灭了,回到茶馆包间。 文件上还有一些细节需要确认。 余淮之告诉自己,三十分钟不会耽误什么。 而实际上,他的心不在焉明显到大人物一眼便看出了不对劲。 大人物笑着问他怎么了。 余淮之顿了顿,突然从座位上起身:“抱歉,家里出了一些事,我现在不得不离开。” 大人物的表情难辨喜怒:“你应该知道约我出来一趟有多难吧?” 余淮之当然知道。 但是他没想到,余耿耿已经对他那么重要了,他一刻都不想等。 “我的恋人出了事,我很着急。” 大人物很感兴趣地问:“如果我告诉你,你走了之后,我们合作的可能性将变得很小,你会怎么选择?” 余淮之微微一怔,片刻后还是说了一句:“抱歉。” 大人物看着他,突然哈哈大笑:“淮之,你看看你,真像一个没见过世面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伙子。” 余淮之心里松了松,既然能开玩笑,说明还有得商量。 他不是没有见过世面,只是耿耿不一样。 大人物或许是想起了年轻时的往事,摆摆手:“去吧,项目的事等你回来再聊。” 余淮之连夜赶回G市大本营,以雷霆万钧之势找出了在机场冒充余耿耿的人。 对方受不住刑,招供是受人指使,对方要求他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穿着特定的衣服,在机场晃一圈就可以了。 余淮之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余家分支的族老身上。 事已至此,是谁做的已经很明显了。 现在最大的麻烦是,没人知道余耿耿到底在哪里。 * 赛图岛。 因为裴云旗递过来的话,余耿耿的待遇终于提升到和杜归同一个档次。 他们俩被关在一个单独的小房间里。 或许是因为他们俩看起来都不像是能越狱的人,阿努蓬甚至没让人用绳子绑住他们。 门被重重阖上。 余耿耿从被人扔进来后,躺着的姿势就没有任何变化。 杜归扑到他身边,抖着嗓子问:“耿耿,你怎么了?” 余耿耿眼皮轻轻颤了颤,没有动静,看起来奄奄一息。 杜归吓得眼眶都红了。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嘀嘀咕咕的交谈声。 “将军就是太小心了,他们看起来魂都要吓没了,哪里还有什么小心思。” “是啊,还派我们兄弟几个一起盯着,完全是多余……” “算了算了,不要私下议论将军,若是被副官听到了,又要被骂。” 声音逐渐远去。 余耿耿睁开眼跳起来,哪有之前虚弱的样子,二话没说,就开始打量整个房间。 杜归呆呆地看着他。 他总觉得,余耿耿在岛上和在余家时有很大区别。 在余家的时候仿佛身上套了一个壳子,在岛上才是真正的他。 杜归咬了咬嘴唇,委婉地问出心中的疑惑:“耿耿,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打架?” 他其实更想说杀人。 但是这个说法让他心惊胆颤,很难说出口。 余耿耿正在用指关节叩墙壁,头也不抬地回了句:“这个啊,算是自学成才吧。” 他对外一向是统一口径,当初对余淮之也是这样说的。 至于他们信不信自己就没办法了。 杜归一脸憋闷,摆明了不怎么信,但他没有抓着不放,而是善解人意地换了个话题:“你在找什么?” 余耿耿挑眉:“我看看有没有可以逃出去的地方。” 杜归愣了愣:“裴云旗应该会来救我们的吧。” 余耿耿扭过头,语重心长地说:“你还年轻,以后就懂了,不要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遇到什么事尽量自己解决。” 杜归看着他明明跟自己同样的年纪,却理所当然地摆出一副十足老成的口吻,有些滑稽。 他笑了一会儿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幽幽地说:“你说得对,希望还是要靠自己争取。” * 与此同时,在赛图岛的最西端。 裴云旗和阿努蓬蒋军正在进行第一轮谈判。 两个昨天还打得你死我活的人,此刻像没有发生过龃龉一样,十分和平地坐在一起喝茶。 阿努蓬上来便直奔主题:“我手里还有一点存货,像以前一样走你的运输线,帮我送出去。” 裴云旗没有说话,他知道不可能对方不可能只有这点要求。 阿努蓬扯着嘴角,露出狰狞的笑容,狮子大开口:“有钱一起赚,不过,这次,我要拿九成。” 裴云旗抬眼。 九成? 如果按照阿努蓬说的这个份额分成,他不仅要做几个月的白工,甚至可能要倒贴钱。 打通关节的费用自古至今都是无底洞。 裴云旗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告诉阿努蓬,最近抓得很紧,资金回笼很慢。 他现在之所以坐在谈判桌上,而不是拿枪对准阿努蓬的脑袋,是因为他的人手不够。 裴云旗在收到杜归发给他的信号接收器之后,便立刻动身了。 时间仓促,根本没带多少人。 也没有留意到什么时候身后竟然跟上了一条尾巴。 点灯节上阿努蓬的城寨遇袭,不少武装势力趁机痛打落水狗,阿努蓬过得很艰难。 裴云旗一度以为他没有机会再看到这位昔日的合作伙伴了。 没想到,阿努蓬竟然谁没管,咬死了他不放。 两方人马前后脚到的赛图岛。 阿努蓬一见面便朝裴云旗开了一枪。 若不是他躲得快,后果很难说。 裴云旗顿时火气上来,也懒得问原因,直接和他刚起枪来。 余耿耿  165 和杜归的照片传过来的那一刻,他才明白,阿努蓬不过是明面上拖着他,背地里却派人偷偷潜入岛内。 谈判谈了一个小时仍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阿努蓬看出裴云旗在拖延时间,站起来拍桌子:“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两位少爷身娇肉贵,在我那呆久了,怕是招待不周。” 裴云旗垂下眼,脸色阴晴不定,吴东还没有赶过来,现在动手他没有绝对的把握。 阿努蓬为了吊着他,愿意主动让步,给他一点甜头:“我和裴先生合作多年,也算得上是朋友,你若是给我这个数的现金,可以先赎回去一位。” 离开前,他笑着撂下一句: “裴先生可以先去筹钱,三天后告诉我选择,这点时间我还是等得起的。” 等阿努蓬走后,裴云旗一脚踹翻了桌子。 * 关押室里,杜归度过了极为难熬的三天。 因为过度惊吓他几乎没怎么睡着,伤口也感染得很厉害。 第二天醒来时直接病倒了,额头滚烫,眼睛都睁不开。 受了刑的余耿耿反倒是活蹦乱跳,看起来适应得十分良好。 他会一点m国语,嬉皮笑脸地找门外的人要点消炎止痛药。 阿努蓬的手下一开始并不搭理他,禁不住他从早到晚坚持不懈地恳求,终于不情不愿地给他们一点草药。 余耿耿拿到药,笑着跟他们说谢谢。 冰凉的草药敷在伤口处,杜归忍不住轻轻哼了哼。 余耿耿一脸庆幸:“幸亏他们的头重度恐同,不然我们的处境怕是要更加糟糕。” 他抛了抛手中的药,“说不定连这个都要用身体去换。” 杜归艰难地把头仰起来:“是我连累你朝他们低头。” 余耿耿并不在意:“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这天晚上,门突然被踢开了。 余耿耿靠在墙上,警醒地睁开眼,顺手推了推杜归。 阿努蓬将军走进来,看着他们俩相依为命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恶意:“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两人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阿努蓬觉得有些无趣,懒得再卖关子,皮笑肉不笑地道:“裴云旗用钱从我这里赎回了一个人,不如你们猜猜看,会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加更 106、第一百零六章 第一百零六章 气氛微妙而沉默, 并没有起到想象中的效果。 余耿耿面无表情地看着阿努蓬,仿佛他说的事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 杜归的表现就正常多了。 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之后,先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接着忐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咬了咬嘴唇。 琥珀色的瞳孔里有惊惧, 有不甘。 阿努蓬将军把他们俩的表情尽收眼底。 余耿耿的反应他很不喜欢, 没什么意思。 杜归倒是不错。 如此看来,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似乎并没有表面上那样和谐。 阿努蓬静静地欣赏了一会,笑眯眯地揭示答案:“其实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这个人向来大度, 特意过来邀请你们和我一起听。” 他拨了个电话。 嘟——嘟—— 响了没两声,对面很快接起来。 “裴先生,是我。” 裴云旗打断他:“钱已经准备好了。” 他的声音有些干哑,听起来像是抽了一晚上的烟一样。 阿努蓬眯起眼睛, 嘴唇因为过度兴奋而哆嗦, 在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到属于老者的平和。 只有扭曲的恶意。 阿努蓬如今妻离子散孑然一身, 看到别人生活美满便十分难受,只有看到别人痛苦挣扎,才能让他焦躁的心得到片刻的缓解。 他的女儿还那么年轻, 同关押室里的这两个人差不多大,凭什么他们就可以活着,他的女儿却要长眠在冰冷的废墟中。 阿努蓬恨得咬牙切齿。 如今的M联邦独立共和国已经没有他的地盘,到处都有人在追杀他。 他狼狈逃窜至海外。 支撑他苟活于世间的目的只有一个,报仇。 阿努蓬费了很大的劲,把所剩不多的家底全部掏空才查到一点线索:点灯节前后佤邦联合军曾经和来自Z国的人接触过。 拿到线索后, 他彻夜难眠,恨自己引狼入室。 在点灯节的宴会上,阿努蓬将军只邀请过两个Z国人。 一个是昔日的合作伙伴,裴云旗。 另一个则是他看好的未来合作对象,余淮之。 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分辨究竟是谁在背后下黑手,所以他要他们后悔终生。 * 阿努蓬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和缓地问:“裴先生,我们约定的三天时间已经过去了,不知道你选的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意思很明白。 电话那头,裴云旗沉默了许久,久到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先把杜归送过来。” 杜归闭了闭眼睛,眼泪从眼角滚落,淌到头发里。 偏偏嘴角控制不住地露出一点笑。 又哭又笑,表情很是扭曲。 杜归并不在乎能不能活下来,他在乎的是,裴云旗在余耿耿和他之间选了他。 他心里忍不住冒出一点希冀。 裴云旗是不是对他……哪怕有一点点的偏爱,他也满足了。 杜归擦掉眼泪,情绪平静下来之后,才想起余耿耿的存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耿耿。” 余耿耿垂着眼想事情,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关押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这时,余耿耿才发现其他两个人都在看自己。 阿努蓬将军是满怀恶意地看,杜归是愧疚不安地看。 “……”余耿耿一脸莫名地眨了眨眼睛。 打完电话了? 说实话,他并不能理解,阿努蓬闹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裴云旗把杜归先捞出去不是必然的事情吗。 神秘兮兮的弄得好像很有悬念一样。 主角攻不选主角受,难不成跑去选炮灰? 裴云旗等了一会儿,电话那头过于安静,让他的心脏陡然沉了沉。 他不耐烦地问:“阿努蓬,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阿努蓬呵呵一笑,语声说不出的诡异:“自然是听到了,不单单是我,另外两位小朋友也听得很清楚。” 砰—— 裴云旗手中的玻璃杯滚落到地上,心里咯噔一声。 谁,余耿耿吗。 他的神情出现了细微的慌乱。 冷静下来后,裴云旗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余耿耿亲耳听到自己被放弃了,会不会很难过。 紧接着他又在脑子里昏昏沉沉地  166 想,本来便不喜欢我,这下子肯定更加讨厌了。 “耿耿……” 裴云旗嘴唇动了动,下意识地唤了一声余耿耿的名字,喊完之后却沉默了。 阿努蓬仿佛嫌事情还不够大,很好说话地问他,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用。” 裴云旗狼狈地挂断电话。 直到此时,杜归僵硬停摆的心脏才缓缓回暖,有那么一瞬间,他害怕裴云旗会不会真的改口。 * 阿努蓬将军遵守承诺。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裴云旗并没有过来,只让手下带着一箱子钱去接杜归。 回到安全屋后,杜归不顾劝阻,挣扎着要去见他。 他拖着病体走到房间门口。 桌子上的烟灰缸几乎堆满了,男人的脸被烟雾罩住。 杜归站了一会儿,伸出手去碰他的脸。 他到现在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因为他从裴云旗那里得到的爱太少了,导致他总是忍不住反复确认。 碰到了。 温热的脸颊,是真的。 杜归由衷地笑了一下,心里仿佛有烟花绽放。 裴云旗忽然抓住他的手,力道有些重。 杜归低低地咳了咳:“你弄痛我了。” 裴云旗看着他的眼神没什么波澜:“杜归。” 杜归的手指缩了缩,他以前都喊他小归的,听起来很亲近。 从来没有这样直呼其名过。 杜归挣扎着想把手抽出去,慌乱地说:“我有些累,要去睡一觉,有什么事你等我睡醒再说吧……” 裴云旗没给他机会逃避,用客气的语气说着最戳人心的话:“你曾经救过我一命,如今我把你赎回来,算是扯平了。” “以后我们俩互不相欠。” 至于余耿耿,他会想其他办法。 裴云旗在心里告诉自己,没有什么不能改变,只是时间还不够罢了。 就算余耿耿厌恶、远离他,他可以等。 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回过神来的裴云旗察觉到杜归的状态很不对劲。 杜归垂着脸好像是在发呆。 他突然把手放在植入定位器的伤口,手指隔着布料抠进去,搅弄。 大片的血色在裤子上弥漫开来,触目惊心。 杜归似乎失去了疼痛感,茫然地说:“定位器呢,怎么找不到了啊?” “杜归,你在干什么!” 裴云旗紧紧捏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再伤害自己。 杜归低低地笑出声。 失去意识之前,他用染血的手碰了碰他的脸:“裴云旗,你想都不要想,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甩开我。” * 杜归走后,余耿耿没有再继续关押,多图领着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他去了岛中心的城堡。 阿努蓬将军站在顶楼露台等他们,背影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萎缩。 “来了。” 多图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事情都交代下去了?” “是的,将军。” 余耿耿觉得哪里不对,沉默地观察着他们俩。 阿努蓬将军扭过头对副官低声嘱咐了几句话。 多图一脸悲痛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或者摇摇头。 阿努蓬不耐烦了,大声呵斥他。 “我说了,你把钱全都带走,我的人脉你也都有数,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机会!” 多图虎目含泪:“将军……” 余耿耿虽然没听懂多少,但莫名觉得,这一幕像是电影里生离死别时经常看到的场景。 半晌,多图副官把右手放在左肩上,朝将军微微躬身,随后红着眼眶大步走出去。 露台上只剩下两个人。 余耿耿被捆在椅子上,一动不能动,嘴唇上贴着胶带。 阿努蓬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浑浊的眼珠望着远处的海面。 脱去大毒枭的光环,他此刻看起来像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甚至有些落拓。 余耿耿艰难地侧了侧脸,朝他呜呜两声。 阿努蓬没有理会他,用生硬的中文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的女儿。 余耿耿依稀记起那是一个面容深邃穿着漂亮礼服的女孩子,性格很是活泼,当时在晚宴上一直缠着余淮之。 他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对方竟然在点灯节的骚乱中去世了,难怪阿努蓬看起来大受刺激,有些疯疯癫癫的。 阿努蓬没有说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笑着摸了摸。 “我要去陪我的夫人啦,可我的女儿最讨厌孤单,在走之前我要多找一些人陪陪她,不然她会很无聊。” 余耿耿睁大眼睛,在椅子上拼命挣扎:“………!!!” 等会儿,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 阿努蓬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件华美的陪葬品。 “……” 余耿耿恍然醒悟过来,什么谈判,什么先赎回去一个人,全都是骗人的。 这个老头子疯了,想拖着所有人陪他一起上天。 余耿耿的手心藏了一块铁片,是他在关押室里发现的,他偷偷磨了好一会儿,绳子才勉强磨出半截缺口。 他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要是余耿耿现在手脚自由,他非要揪住阿努蓬的领子狠狠揍他两拳:能不能不要自说自话,让他陪葬经过他同意了么! 他还有好多事没有做。 他还没有在余淮之说过的蓝花楹树街道散步。 他还没有把新学的甜点做给余太太尝一尝。 他甚至没有看到自己出演的电影上映…… 最最重要的,他还来得及跟余淮之说,他其实也挺喜欢他的。 余耿耿一点都不想死。 * 天色从昏黄逐渐转向灰暗。 一道黑色的影子径直朝着赛图岛飞去,震耳欲聋的炸裂声随之响起,刺眼的炮光把夜幕撕裂开来。 余耿耿脚下这座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古堡,在剧烈的冲击下微微摇撼。 阿努蓬将军站在露台边缘,沉默地俯视着世界崩裂开来,眼里的笑意越来越疯狂。 第一发,第二发…… 象征死亡的黑色闪光每隔十分钟便会来一次。 码头附近的安全屋中,裴云旗站稳身形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朝着岛内冲。 被手下死死拦住。 他们在岛屿外围,此时离开还来得及。 如果真的冲进岛中心,神仙也难救。 余耿耿终于把绳子磨开,但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脚下的地砖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缝,七零八碎地蔓延开来。 他单兵作战能力再怎么高,对上杀伤性巨大的热/兵器,存活率依然约等于零。 余耿耿把绳子扯落,踉踉跄跄地走到露台边缘,漫天都是火光和烟雾。 原来他登上这座岛的那天,便注定再  167 也走不出去了。 余耿耿仰着脸闭上眼睛。 死亡并没有如约而至。 反倒是近海处有炮声轰响。 数十艘战艇如同天神降临般出现在海平面上,旗帜随风飘扬,炮口统统对准了同一个方向——多图的战艇。 余耿耿远远望着那个站在甲板上的男人,心脏忽然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107、第一百零七章 第一百零七章 在G市时, 余耿耿的行踪始终查不出来,仿佛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线索到族老那就断了。 余淮之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去问余老爷子。 只是老爷子活了八十年,什么风雨没有经历过,他若是不想说, 没人能翘得开他的嘴。 余淮之回到老宅。 陈嫂垂着头接过他脱下的西装, 一句话不敢多说。 大公子从港岛回来之后变得愈发难接近了。 陈嫂有时候看他一眼都觉得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她喘不过气来。 “陈嫂。” 余淮之叫住她。 陈嫂连忙走过来, “大公子,怎么了?” 余淮之大概是瘦了一点,眉骨微微凸起, 眼睛陷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爷爷在不在家?”他低声问。 陈嫂回忆了一下:“下午出去的, 还没有回来。” 余淮之点点头。 陈嫂站在厨房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大公子以往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座冰山,如今倒像是冰山下面还藏着火山,冷静和暴戾的结合体。 陈嫂叹了口气, 大概只有小少爷有办法安抚他。 * 余耿耿被关押在哪的消息是余老爷子主动说出来的。 他把余淮之叫到书房, 两人下了一盘棋。 老爷子最近被调查专员折腾得很是疲惫,面容愈发显出老态。 棋局过半。 余淮之比他想象得还要沉得住气。 余老爷子落下一子, 嘶哑缓慢地开口:“我不清楚赛图岛上面发生了什么,不过我的人几乎全军覆没,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是不怎么喜欢余耿耿, 但确实没想过让他死。 只能说,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超出他的掌控。 余淮之垂着眼,手放在棋罐里很久没动,半晌,像是自言自语地道:“爷爷, 我希望耿耿没有事。” 语气很平淡,但是对弈的两人都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倘若余耿耿有事…… “爷爷,您输了。” 余淮之起身准备离开。 余老爷子把目光落在棋盘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他的圈套。 黑子大势已去,再怎么挣扎也没有活路。 老爷子抬起头,眼里掺杂着欣慰不满种种复杂的情绪。 这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继承人,自己老了,已不再是他的对手。 余老爷子忍不住叫住他。 “淮之,我知道你怨恨我,但我并不觉得做错了,你没有污点,前途光明,怎么能够因为一点点儿女情长就犯糊涂!” 语气是真心实意的惋惜。 在余老爷子看来,余淮之完全可以走得更高更远。 但是,一旦有人用余耿耿来攻击他—— 无论是提及目前并不为主流接受的同性恋,还是他们暧昧不清的兄弟关系,都会给他的名声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余淮之的脚步顿了顿。 他突然转过身,淡色的眼眸里划过一丝嘲讽。 “爷爷您给我取名为淮,我小时候翻字典,知道淮指世间最清的水,您希望我冷情冷性,固守本心,是不是?” 余老爷子怔了怔,慢慢点头:“不错。” 余淮之唇角弯起一点弧度,笑意却不及眼底。 “可惜没能如您的意,没有耿耿,我会疯的。” 权势也好,亲缘也罢。 他不顾所有,奉上一切,只求一个人。 余老爷子眼皮一跳。 余淮之眼里似是翻滚着深沉的执拗,浓得化不开。 老爷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看到了这一幕。 * 战艇指挥室。 余淮之对睡眠的需求一向很苛刻,自从离开G市后,愈发变本加厉,几乎没有完整地睡过一觉,仅仅是利用路上零散的时间闭会眼睛。 老林担忧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子。 “老板,你再去睡会吧,我帮你注意情况。” “没事。” 余淮之的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实时卫星地图上。 属于赛图岛的标志微微闪烁着,数十艘战艇正朝它全速前进,阵势惊人,一路上碰到的其他船只嗅到危险的气息,都远远地躲开了。 这些战艇并不是余淮之的所有物,准确来说是他找别人借来的。 余淮之到欧洲读书时,进的是一所贵族学校。 他和当年带头霸凌他的小胖子不打不相识,两人每年都有邮件往来。 余淮之也是在毕业后才知道,小胖子是某个石油国家的王子。 战艇这种玩意对他来说,就像是手办玩具。 所以,余淮之摸清楚赛图岛的形势,没有贸然登岛,而是打电话给小胖子:“我需要三十艘武装战艇,两个小时内送到我发给你的坐标海域。” 石油王子睡眼惺忪地瞥了眼屏幕,余淮之三个字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你疯了??” 最后,王子殿下还是把周围能调动的战艇全送过去了。 * 在距离赛图岛还有数十海里的地方,余淮之远远望见前方火光和黑烟同时升起,把夕阳染成了怪异的暗色调。 他心下一沉,催促所有人加快速度。 多图正操纵着战艇,准备给赛图岛来一击重炮。 下一秒,一枚炮火划过天空,准确地击中了他。 侧翼浓烟滚滚,明显受到重创。 多图被轰炸造成的气浪掀翻过去,昏迷不醒,他的部下见势不妙,立刻举起白旗。 余淮之顿了顿,用冷淡的语气下令:“继续攻击。” 老林劝他:“这样会不会动静太大了。” 他扫了眼周围,低声补充,“会把周边国家的巡逻舰吸引过来,到时候很麻烦。” 余淮之想了想,缓缓抬起手:“接舷,我要活的。” 没有人知道,当他看到黑漆漆的炮口对准赛图岛的那一刻,余淮之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恐惧。 他的眼前甚至出现幻觉,余耿耿在这枚炮弹下尸骨无存。 * 夜色浓重,风里夹杂着硝烟的味道。 余淮之不顾劝阻,执意要立即登岛。 他在码头遇到了裴云旗的人。 两人的视线短暂地接触了一秒钟 168 。 裴云旗眼神阴沉地看着他,默不作声。 余淮之漠然地移开了视线。 裴云旗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何尝不想进去找人,但他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杜归在轰炸中受到波及。 裴云旗让手下检查了一下他的情况。 当他腿上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 裴云旗恍惚地想,杜归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的,对自己也能下这样狠的手。 感染和排异反应让青年的脸颊蒙上了一层灰色。 手下表示,杜先生需要立刻进行手术。 裴云旗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赛图岛,四周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 他带着人登上离开的轮渡。 裴云旗忽然想起,不久之前他还对杜归说,人生路上没有谁等谁,现在看来,分明也是在说他自己。 * 余耿耿趴在露台边缘看向远处。 探照灯的强光从码头一路延伸至岛内,越来越近。 在一片狼藉中格外显眼,仿佛是象征着希望的圣光。 大概是因为刚刚才死里逃生,余耿耿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心脏在寂静的夜色下有力地跳动。 扑通。 扑通。 视线突然变得有些模糊,余耿耿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颊,指尖碰到湿润的水迹。 他愣了愣,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自己这是被吓哭了吗…… 太丢人了,千万不能让余淮之知道。 虽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余耿耿一点都不嫌弃,甚至用力呼吸了几口。 这是活着的味道。 他突然想起什么,牙齿咬得咯咯响,扭头寻找某个罪魁祸首。 看了一圈,没看到阿努蓬的人影。 “……” 余耿耿衷心祝福他年老体衰站不稳,被炮弹轰到了楼下。 探照灯光束穿过树林,离城堡不足一百米。 余耿耿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站在最前方的男人。 和记忆中不太一样,瘦了许多,西裤管都在打晃,气势倒是愈发凌厉。 余耿耿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恨不得立刻冲下楼去,抱住他。 但他做不到。 因为脚下的古堡已经坍塌大半,剩下的部分看起来也岌岌可危,地板四分五裂,随时有倒塌的可能性。 余耿耿甚至不敢动,怕破坏此刻微妙的平衡。 * 抵达城堡后,探照灯立刻往上照去。 余耿耿挡住眼睛,把上衣脱下来,抓在手里用力挥舞。 “大哥!别上楼,危险!” 余耿耿猜测余淮之应该注意到了。 下面那群人果然没有进城堡。 余淮之转头交待了几句话,很快,寂静的夜空中响起尖锐的飞行噪声,一辆直升机径直飞过来。 余耿耿捂住耳朵,龇着牙傻笑。 他一点都不觉得吵,如听仙乐耳暂明。 露台七零八碎,没有降落的地方,只能在低空盘旋。 舱门打开,余淮之抓着绳梯晃晃悠悠地下降,看得余耿耿替他捏了一把汗。 他的心思全部放在余淮之身上,没有注意到脚下某块砖突然松动开来。 余耿耿脚下一空,整个人往后仰。 还好一双手牢牢地接住了他,用力搂进怀里。 熟悉的松木香气包裹住全身,温暖又让人眷恋。 余耿耿仰着脸,说出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们是不是太久没见面了,不然为什么我看着你有些紧张。” 余淮之没什么表情地俯视着他。 余耿耿小声问他:“怎么不说话。” 余淮之的回应是按住他的脖颈,覆下脸。 余淮之亲得很粗暴,也不允许余耿耿回避。 比起接吻,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惩罚,好像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他突然忘记怎样亲了。 余耿耿被亲得昏头昏脑,分开后,喘息着抱怨:“余淮之,你到底多久没有刮胡子了,扎得我的脸好痛。” “我也不记得了。” 余淮之紧紧搂住余耿耿的腰,拇指摩擦着他裸露的皮肤,“我们先上去。” 余耿耿抬头望了一眼,正好对上直升机里探出的脑袋。 王武粗着嗓门吼:“老板,有没有亲够,不够再给你们一点时间!” 余耿耿脸噌地红了,垂着脑袋不吭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接吻,未免也太羞耻了吧! 余淮之把绑带扣在余耿耿腰上,扯了扯,确认扣好了后抬头喊:“拉吧。” 余耿耿如愿以偿地抱住他,轻轻亲了一下他的喉结:“大哥,我好想你。” * 就在绳梯缓慢上升的时候,所有人都没能预料到,一个黑色的人影突然从倒塌的废墟中冲出来,猛地扑向绳梯。 余耿耿感觉到脚腕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身体随即一沉,整个人从余淮之的怀里滑了出去,半截身体吊在绳梯外面。 “耿耿!” 余淮之反应很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他们三个人就像是被串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余淮之在最上面。 余耿耿不上不下,脚下没地方使力,靠着安全带和余淮之的拉扯勉强稳住身形。 阿努蓬在最下面,一只手像烙铁一般扣住了余耿耿的左脚腕。 余耿耿只觉得膝盖往下的骨头都快被拉脱了。 他试着踹了踹阿努蓬,作用不大,反而让他的身体又往下沉了一格。 余耿耿抓着绳梯,无可奈何地说:“阿努蓬,你想死别拉着我啊。” 阿努蓬抬起脸,风把他的脸颊吹得奇形怪状,眼里透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余耿耿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直升机内,接应的王武也发现了不对劲,端着枪对准下方,只是绳梯在空中来回晃荡,他们三人的位置又靠得很近,根本没办法瞄准。 余淮之当机立断:“往上拉,立刻!” 阿努蓬笑了笑,来不及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 余耿耿这时才注意到这人身上异常浓烈的汽油味。 下一刻,阿努蓬颤颤巍巍地点燃了自己的衣角。 火苗噌地燃起来,见风就涨,火势很快蔓延上来。 这火似乎很邪门,碰到余耿耿的皮肤时,突然轰地一下炸开。 余耿耿先是感觉到周身很热,痛觉很快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那种凌迟般的痛苦让他大脑一片空白,连发声惨叫都很困难。 阿努蓬已经烧成了一个火人。 如同死不瞑目的冤魂,不肯松手,势必要把余耿耿一同拉进地狱里去。 余耿耿睁着眼朝上看。 他从未看到过余淮之如此失态,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安全带既是保护,又是束缚,余 169 淮之毫不犹豫地去解它。 余耿耿想让他不要这样做,可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余耿耿的保护带早就被火烧断,唯一支撑他没有掉下去的原因是余淮之抓着他的手臂不肯松,手上的青筋因为过度用力而爆起。 不知是汗还是眼泪落在余耿耿脸上,很快化作蒸汽消失。 “耿耿,别松手,求你了,别松……” 余淮之竟然哽咽了。 余耿耿也不想松,但似乎有一股恐怖的外力坠在他下面。 再这样下去,余淮之也会被他带累。 余耿耿努力冲余淮之笑了笑,放开手,身体陡然陷入极速的坠落中。 陷入黑暗前,他才知道一件事。 原来濒死的人,最后消失的是听觉。 余耿耿听见了余淮之在喊他的名字,声嘶力竭,几近癫狂,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更像是兽类的嘶吼。 也许是幻觉。 因为余耿耿还听到了一个久违的机械声。 【剧情Bug修复完成。】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相信英俊,这里不是全文完。 108、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八章 老王像平时一样, 吃过晚饭后溜达着去医院守夜。 路过值班台时,护士跟他打招呼:“又来看你徒弟了啊?” 老王点点头:“没办法,他就我一个亲人,我不来就没人照顾, 他最近情况怎么样?” ”还跟以前一样, 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老王叹了口气。 护士安慰道:“上午刚测过一遍, 体征平稳,从医学角度上说,像他这情况, 随时可能会醒,您别太灰心, 说不定明天就醒了。” “借你吉言。” 老王推开病房的门。 床上躺着一个模样很不错的年轻人,看着都招人稀罕。 只可惜他现在双眼紧闭,毫无生气。 这是老王最小的徒弟。 命很苦,生下来没多久娘就跟人跑了, 他爹也不是什么好人, 小偷小摸不断,后来大概是想给孩子挣奶粉钱, 铤而走险地去运不该运的东西,被警察当场捉住。 以他身上携带的分量,老王这辈子都不可能在监狱外面见到他的人。 不过这些往事, 小徒弟并不知情。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弃婴,无父无母地长大。 老王和他爹有点交情,但也算不上多深厚,就是一起打过架的那种泛泛之交。 生活在他们那条巷子里的人,心肠早就被生活磨砺得又冷又硬。 小徒弟变成孤儿后,老王没有插手他的生活, 而是继续冷眼旁观。 他也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在关注着这小孩。 老王觉得他应该长不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了哪个淌着污水的角落里。 没想到,小徒弟一个人愣是挣扎着活下来了。 他骨子里有股韧劲。 就是脸长得太出色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一次老王撞到有人对小徒弟图谋不轨,他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三拳两脚把人打跑。 准备离开时,他发现小徒弟巴巴地跟在他后面。 老王不耐烦地赶他:“别跟着我。” 小徒弟不肯,认真地介绍自己:“我吃得很少,力气大,可以帮你做很多事,只要你能教教我,怎么变得像你那样厉害。” 老王沉默了一会儿,把他捡回自家拳馆,从头到脚地洗干净,又翻了三天的字典,最后还是给他取了一个通俗易记的名字,叫余耿耿,跟他亲爹姓。 * 老王轻车熟路地打开窗户,让病房通通风。 接着打了一盆水,把毛巾浸湿后,给床上的人擦脸。 他边擦边念叨:“耿耿啊,你说说,你怎么就那么倒霉,我老让你不要熬夜看小说,你不听,结果,第二天叫不醒了吧,说了多少遍,熬夜对身体不好……” 余耿耿住院的一个多月,老王是拳馆医院两头跑。 虽说请了个护工,到底还是不太放心。 幸好余耿耿的脸长得好,是医院里有名的“睡美人”,小护士们都挺照顾他们师徒俩。 擦着擦着,老王发现哪里不太对劲。 余耿耿的眼皮持续颤动,眼泪不断地从眼角浸出,滑到头发里,枕头濡湿了一小团地方。 刚擦完,又聚积起来。 余耿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就觉得很难过。 老王吓得不行,连忙去喊医生。 医生认真检查了一番,很遗憾地告诉他:“意识还没有恢复,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这几天多注意一下。” 老王失望地哦了一声,接着给余耿耿翻身擦洗。 半夜,老王实在熬不住了,坐在凳子上打瞌睡。 半梦半醒间,他听到了一句熟悉的“老头子”。 这是余耿耿对他的专属爱称。 老王一个激灵从椅子上滑下去。 他摸了摸脑袋,以为自己又做梦了,心里正不是滋味,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呢喃。 “老头子……” 老王整个人都僵住了,慢慢转过身来。 余耿耿睁着眼睛,虚弱地看着他,眼里没有半点神采。 老王抖着嗓子,脸上的表情因为惊喜过度而显得有些扭曲,“耿耿,你、你终于醒了啊!” 余耿耿默不作声,眼泪忽然簌簌落下。 老王愣了愣,随即急得团团转:“怎么了,耿耿,你怎么哭了,好不容易醒过来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余耿耿哽咽着道:“疼,我好疼啊……” “疼?哪里疼!?对对对,忘记叫医生了,耿耿你等等啊,我现在就去喊他们过来!” 余耿耿眼前一片模糊,鼻腔酸涩,脑子里针扎般的痛。 他死死地咬住嘴唇,哭声仍然控制不住地从唇齿间溢出来。 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难受得他喘不过气来。 * 医生赶过来的时候,余耿耿仰着脖子哭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他看见一大群人冲进来,缓慢地把被子拉过头顶,蜷缩着往里挪,好像这样做就不会被人看到。 被子一颤一颤。 压抑的哭声穿透被子,闷闷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有几个年轻的小护士眼圈顿时红了。 老王颤声:“医生,求求你们了,快帮他瞧瞧,这孩子从小不爱哭,哭成这样肯定是疼得忍不住了。” 他担心余耿耿闷坏了,又走到床边哄他,“耿耿,医生来了,我们先检查一下行不行?” 被子里的人没有回应。 老王没办法,只好去扯他的被子。 余耿耿一个刚刚醒过来的病人,手上哪里力气,  170 被子滑下去,他立刻暴露在空气中。 余耿耿自暴自弃,张着嘴哭得近乎失控,眼泪如同决堤一般,把脸颊、头发全都打湿了。 连旁边病房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围在门口问什么情况。 老王看得眼眶一热,心疼得不行。 “医生快过来看看他……” 医生皱着眉,为难地说:“病人这样子没办法检查,要不你先让他情绪冷静一下。” 老王只好坐在床边,轻轻拍着余耿耿的背:“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师父,我帮你揍他。” 余耿耿用尽全身力气摇了摇头,眼角泛着泪光。 这要怎么说。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爱上了梦里的人,现在,梦醒了。 * 一个星期后。 老王推开门,看到余耿耿安静地坐在窗户边。 他把早饭放在床头柜上,笑着问:“检查完了?” 余耿耿没有回他,好像又开始发呆了。 老王叹了口气,走到他眼前。 视线被遮挡住,余耿耿这才发现他的存在,慢慢笑了笑:“今天来得好早。” 这笑容看得人心里酸酸涩涩的。 老王蹲下来,盯着他的脸,突然说:“耿耿,你知不知道,你生病了?” 余耿耿微微一愣:“知道啊,最近的康复训练还挺顺利的。” 老王:“我不是说身体,我是说你的精神不太对。” 他不是委婉的人,直截了当地戳破。 “你有没有照过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色差到什么地步,你多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余耿耿转移话题:“老头子,你现在脾气比以前差多了。” 老王被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坏了。 “你说说,你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我把你照顾得多好,白白嫩嫩,结果你醒来就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你对得起我吗?” 气氛安静下来。 半晌,余耿耿扣着衣角,用很轻地声音说:“我睡不着。” 他一闭上眼就会想起余淮之的脸。 他原本以为当时情况那么慌乱,肯定什么都没注意到。 没想到,那些细节就像刻在了脑子里一样,清晰得不能更清晰。 男人眼底的恐惧,滚烫的泪水,还有他恳求自己不要松手时的表情…… 无一不让余耿耿毛骨悚然。 所有人包括主治医生都告诉他,他只是在昏迷期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余耿耿却在心里问自己,这真的只是一个梦吗,世界上真的没有余淮之这个人吗。 如果余淮之是真实的,他亲眼目睹自己死在他面前,他该有多难过啊……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加更 109、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 医生批准出院后, 老王为余耿耿请了一个心理咨询师,业内顶尖级别,收费也同样顶尖。 余耿耿不肯去,让老王不要花冤枉钱, 有没有病他心里清楚。 老王拿着鸡毛掸子赶他:“钱都交了, 你今天不去也得去!” 余耿耿没办法, 拿着他给自己的名片,坐上了前往心理咨询诊所的公交。 今天是工作日,车上人不多。 余耿耿一路望着窗外发呆, 导致不小心坐过一站。 下了车,他慢悠悠地往回走。 余耿耿记得, 穿书那天外面还下了场雪,他嫌冷缩在被窝里看小说,没想到,一觉醒来已经是春天。 去往诊所的路上, 经过一个小公园, 道路两旁种了许多枝繁叶茂的老树,阳光穿过缝隙, 打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老人坐在绿树掩映的阴凉下闲聊,不远处的草坪上,小孩和狗狗在追逐打闹, 笑声洒了一地。 余耿耿站在旁边默默看着,很久没出声。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出了点问题。 他似乎是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的。 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把他的人生分成泾渭分明的两部分。 他已经分不清哪个世界是真,哪个世界是假。 余耿耿抬起脸,阳光把脸颊照得微微发烫。 他心想,现在感觉到的热度,又是真的么…… 余耿耿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睛, 径直穿过热闹的人群。 * 心理咨询师是一个看起来很温和的中年女人。 余耿耿一开始是处于防御状态的的,能少说一个字就绝不多言。 咨询师并不在意,微笑着打开话题,很寻常地聊着家常。 余耿耿摸了摸鼻子,觉得对方没做什么,他还这样抵触,好像有些过分,便稍微放松了一些,有些话也顺其自然地说出来了。 咨询师夸余耿耿长得好看。 余耿耿翘起唇角:“还好啦,你是没看到余淮之他们,个个容貌惊人。” 他忽然察觉到不对,赶快闭嘴。 余耿耿之前和别人说到他穿进了一本书里的时候,那些人总是用一种怜爱精神病的眼神看他。 久而久之,他一个字都不肯说了。 反正说了别人只会笑他。 咨询师好奇地问:“真的很好看吗?” 余耿耿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点头。 对话继续。 等到结束的时候,余耿耿才意识到今天似乎说得有点多。 他抹了一把脸,有些丧气地嘟囔:“贵还是有贵的道理……” 老王给余耿耿买的是短期咨询,一周两次,总共十二次。 这段时间,他对耿耿的态度简直称得上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余耿耿浑身不自在,直接问他:“你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老王面容扭曲地骂他小白眼狼。 后来,余耿耿无意中在老王的小箱子里发现了一份诊断报告书。 他本来是想去找一找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老王特别喜欢往箱子里藏一些有的没的,宝贵得很,死活不让余耿耿碰。 余耿耿非常不屑地撇了撇嘴。 早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偷偷撬开锁看过了,不就是一些他小时候的照片和成长日记。 诊断书放在最上面一层,边角处甚至起了毛,看起来被翻看过很多次。 余耿耿顿了顿,拿起来,比想象中要厚实一些。 前面大段的专业描述直接略过,他翻到最后一页的诊断结果。 【兴趣减退,意志消沉……】 【大脑反应迟缓,对生活悲观……】 余耿耿的目光在最后一句话停留了很久。 【有自杀倾向。】 余耿耿冷静地诊断报告重新放在原来位置,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过。 他觉得有点好笑。 哪有这么夸张,老头子肯定是遇到骗子了。 * 半夜,余耿耿睡得不好, 171 很快就醒了。 他看了下时间,不到四点,于是下床去上个厕所。 照镜子时,余耿耿无意间瞥见自己的耳垂上也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和原主的在同样位置,连大小颜色都差不多。 他莫名其妙地用指尖掐了掐,轻微的刺痛感随之而来。 余耿耿微微皱起眉头。 镜子里的人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有那么一瞬间。 他觉得自己的脸仿佛和原主的脸重合在一起。 余耿耿吓了一跳。 再细细一看,又没有很像,可能是眼神的原因,导致眉眼处有一点微妙的相似。 这下余耿耿彻底睡不着了。 他去厨房冰箱里翻了翻,只有几个苹果。 拿出苹果准备削皮的时候,余耿耿鬼使神差地把刀刃放在了手腕位置。 触感冰凉,只要稍微用力,皮肉便会被划开,血液绵绵不觉的的涌出来,流淌到地板上。 “……” 余耿耿笑着摇摇头。 他果然是被诊断报告上面的内容刺激到了。 余耿耿正准备把水果刀放回去。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很重的闷响。 余耿耿随即被一股大得不可思议的力量撞倒在地。 老王喘着粗气夺过水果刀,用力扔到很远的地方。 余耿耿倒吸了一口凉气,揉着后腰站起来,接着又伸手去扶他。 老王挡开他的手,自己爬起来,哆嗦着嘴唇,高高扬起手,却半晌落不下去。 余耿耿睁大眼睛:“老头子,我没有……” 老王打断他,眼里又是失望又是难过:“你记不记得我教过你,刀尖永远只能朝着敌人,而不是自己,你小时候都能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现在却忘了!” 余耿耿轻轻地回道:“记得。” 那是还没有搬家的时候。 他们之前住的地方很乱,死人是一件很寻常的事。 老王那天有事被耽误了,没赶上回来的火车,余耿耿一个人在家里睡觉。 半夜时他睡得迷迷瞪瞪的,突然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家里进贼了。 他连十岁都没有,却不假思索地去厨房拿了一把刀,握在手中,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人,嘴里梦游般的嘀咕着:“你在哪里啊,别躲了,快出来,我都听见了……” 小贼被吓得一夜不敢动,第二天软着手脚翻·墙的时候被老王堵了个正着。 回忆结束,余耿耿帮老王擦了擦眼角的泪。 “都一把年纪了,还哭,哭得又不好看。” 老王气得老脸铁青,转身就走,还不忘把厨房里所有的利器带走。 余耿耿看着他的背影。 总觉得老王好像比之前老了许多。 他平时坚持锻炼身体,心态也不错,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小很多,每次去跳广场舞时,都是大妈们的争抢舞伴。 一个人的衰老是从内心开始的,余耿耿不想再让老王伤心了。 * 从这晚过后,余耿耿强迫自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恢复之前的社交,和师兄师姐们一起参加训练,定期聚餐,如果不是身体不允许,他甚至还会重新回到搏击场打拳。 就这样过了半年。 余耿耿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心理咨询,其他人也不再和刚出院时那样,小心翼翼地对待他。 一次在院子里露天烧烤,几个师兄们喝得有些醉,笑嘻嘻地打趣余耿耿:“听说小师弟以前因为一个梦哭成傻逼,连院长都惊动了。” 余耿耿也喝醉了,满脸通红,跟着傻笑:“有这事?” 师兄煞有介事地点头:“可不是,当时我们都在猜你梦里的那个人到底有多好看,竟然把你迷成了这个样子。” “……” 余耿耿恍惚了一下。 晚上,在时隔半年后,余耿耿再一次失眠了。 因为他好像记不起余淮之的模样了。 他也很久没有做过关于他的梦。 余耿耿一边抽着烟一边费力地回忆,瞳孔颜色很浅,鼻子也很挺,嘴唇总是抿得特别平,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他出院后曾经试过把余淮之的样子画下来,又没有学过画画,最后的效果自然惨不忍睹。 他不是没有找过专业人士。 一个口头指挥一个动笔,只不过总是和记忆中的模样不太一样。 后来,余耿耿便放弃了。 他沉默地吐出一口烟。 人的记忆是有时间限制的,再怎么难以忘却的面容,最后还是会被时间渐渐抹平。 可是他舍不得忘记。 他要怎么办。 余耿耿终于明白,他的病根本没有好过。 * 老王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又开始逼着余耿耿去做心理咨询。 这次他换了个咨询师,还是同样贵得出奇。 老王拍着胸脯说:“这个特牛逼,我好不容易才预约到的。” 余耿耿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实际上并没有去,在诊所前一站下车了。 他心里清楚,那些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对他来说都没什么用,治标不治本。 除非他们可以真的变一个余淮之出来,他的病立刻不治而愈。 走到一半,耳边听见细簌的声响,余耿耿仰头一看,下雨了。 还好不是很大。 余耿耿今天穿的是一件卫衣,他把帽子往头上一拉,继续漫无目的地闲逛。 经过运河时,他停住脚步,站在桥上往下看。 河面被雨滴溅出圆圆的波纹,深不见底。 有人过来拉余耿耿。 余耿耿回头,一眼看穿他的心思,笑着说:“放心,我没想自杀,就是心情不好。” 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觉得他想死。 那人面色犹疑不定,走之前非要把伞留给余耿耿。 余耿耿举着伞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 他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回去面对老头子的疾风骤雨。 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机械声。 “咔哒——咔哒——” 余耿耿脚步一顿。 这个声音他死也不会忘记。 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深夜,无论梦里是被火烧死,还是从高处坠落,最后这个声音都会幽幽响起。 所以,余耿耿一听到它就觉得浑身都疼。 作者有话要说:  起太晚了,加更失败,等会熬夜继续码 110、第一百一十章 第一百一十章 十月份的天气很凉快, 余耿耿额头却隐隐浸出了汗。 他站在桥上一动不动。 机械声自顾自地说着: “叮,恭喜宿主,在主系统万年庆活动中抽中一等奖,现在可再次穿进原书弥补遗憾, 同意请 172 扣一。” 余耿耿沉默半晌, 问:“如果不同意, 要扣几?” 机械声卡顿了一下。 “……只有那些被迫牺牲、死状惨烈的宿主才可以获得这项殊荣,机会难得,希望宿主不要不识抬举。” 不等余耿耿回答, 系统又补充了一句,“宿主如果愿意穿回去, 本系统001会提供适当的奖励。” 适当两个字特意放慢了语速。 余耿耿被快被它气笑了。 他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高级文明创造出来的,但它显然智商不怎么高。 刚穿书时,余耿耿和系统的短暂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它存在的意义是为了推进剧情, 除此之外, 不会做任何无关的事。 现在,系统既然出现在这里, 诱骗他回去。 余耿耿敢百分之百肯定——他穿书的那个世界出问题了。 而且一定是系统搞不定的大问题,又和余耿耿有关系,所以它才会来找他。 明明没什么智商, 心却比天高。 就算在这种情况下,系统依然什么都不告诉余耿耿,试图把自己摆在高位,好让他听它的话。 余耿耿当初两手空空,都没有按照系统说的去做,现在更加不可能。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系统咔哒咔哒半天, 极不情愿地叮了一声:“我只回答可以回答的部分。” 余耿耿问:“关于我的死,你有没有搞鬼?” 系统义正言辞地表示:“叮,没有,系统无权剥夺宿主的生命。” 余耿耿冷笑:“你听清楚了,我问的是你有没有搞鬼,不是问是不是你杀的我。 我当然知道罪魁祸首是阿努蓬,但是,他当时抓住的是我的脚腕,就算浑身都浇了汽油,也顶多弄到我的脚上,火怎么可能烧得那么快,一下子就把我整个人都罩住了。” 余耿耿之所以能发现这个疑点,还要归功于那些被噩梦惊醒的深夜。 他睡不着,脑海里总是反复播放死亡时的场景。 * 系统支支吾吾半天:“你到底要不要回去?” 余耿耿:“不说清楚,坚决不回。” 系统恼羞成怒:“我当初既然能制造出一把火,现在也能弄出同样的巧合。” 余耿耿扯了扯嘴角,淡淡地:“你不敢,因为你需要我。” 上次的绑架经历让他意识到,只要自己足够重要,甚至可以反过来威胁别人。 说不想回去是假的。 若是真的回去了,这边怎么办。 老头子,师兄师姐们,他每个都舍不得…… 系统:“那如果,我是对其他人这样做呢?” 余耿耿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系统:“叮,如果宿主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挂念,我可以帮忙免费处理掉噢。” 它在威胁他。 余耿耿垂着脑袋,低低地笑了一声,在路人惊恐的目光中,直接翻过桥栏跳了下去。 深秋的河水已经很凉了。 余耿耿闭着眼睛,身体缓缓下沉,头顶的光线一点点消失。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听见水流冲击着耳朵的声音,听见嘈杂的叫喊。 余耿耿觉得,长久以来身体被割裂成两半的痛苦在这一刻终于消失了,因为他的灵魂似乎飘在空中,冷漠地注视着这具躯体。 青年的头发在水中缓缓飘散,脸色苍白,口鼻处只有很少的气泡溢出。 他看起来离死不远了。 余耿耿心想,再数三秒钟,如果系统还没有动作,他就自己游上岸。 “%¥@……*@!!” 脑海里的系统暴躁地发出一阵驳杂的乱码。 下一秒,余耿耿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然增大。 他张开嘴,无声地骂了一句脏话。 因为余耿耿看到,时间在他面前静止了。 缓慢摇曳的水草,上浮的气泡,雨滴在河面溅出的波纹……整个世界全都定格在上一秒的状态。 一动不动。 余耿耿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白团子,黄豆大小的眼睛,脑瓜顶上面有根呆毛。 它的脸颊被憋得通红。 余耿耿愣了愣,试探性地问:“系统?” ……原来就长这个逼样? 白团子抖得更厉害了,没有回他。 接着河水突然自动分开,一道浮力托着余耿耿径直朝上飞。 有那么一瞬间,余耿耿体会到了当年嫦娥奔月飘飘欲仙的快乐。 不过没有维持太久,他的脚刚刚沾到河岸上,那道浮力便嗖地消失了。 与此同时,世界也恢复了正常。 桥上的路人慢半拍地大叫:“有人跳河了!” 他扑到栏杆上,往下一看,一个湿淋淋的青年正愣愣地站在河岸上。 “……” 搞什么啊,原来是游泳啊,架势搞得那么吓人。 * 余耿耿并没有注意到桥上的喧闹。 他的心思全部放在了脑海里的虚影上。 此刻,小白团子蔫蔫地瘫着,活像一个荷包蛋,呆毛耷拉在蛋黄上。 它大概也意识到了,从出手的那一刻起,它已经没办法在这场谈判中占据优势地位。 连声音都从死板的机械声变成了尖尖细细的原声。 “说吧,你要怎么做才肯穿回去?” 余耿耿满意地笑了:“我要求并不高。第一,我做什么事,你都不能干涉我;第二,如果我请求帮助,在合理范围内你要施以援手;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能对我的朋友家人出手,不然大家一起死。” 白团子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好像确实不过分。 “成交。” 回去的路上,余耿耿板着脸说:“作为烧死我的帮凶,你是不是该给点补偿?” 白团子疯狂扑棱,头顶呆毛挺立:“我已经补偿过了!” 余耿耿:“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白团子顿了顿:“……你没发现,你死得很快吗,我还帮你调低了痛觉,让你尽量死得痛快点。” 余耿耿狞笑:“连抢救的机会都不给我,这他喵的也叫补偿?” 白团子虚张声势地嘟囔:“本来就是,你一个低等生命,我能顾虑到这些算是很为你考虑了,你还要什么自行车……” 余耿耿打断他:“废话少说,跟我讲讲现在余淮之他们过得怎么样。” 他一直很担心,自己的死会不会给余淮之留下心理阴影。 白团子疯狂摇头:“不行,根据《异世界管理条约》,系统无权透露。” 余耿耿怎么威逼利诱它都不肯说,看来只能亲自去看了。 转过一条街道,离家越来越近。 余耿耿犹豫了会,还是问了出来:“穿过去之后我还能穿回来吗?”  173 系统:“基本上不可能,太废能量了,我支撑不住,顶多帮你传递一些没有生命的物体。” 余耿耿没有再说话。 到家后,房子里空空荡荡,老王应该还在拳击馆没有回。 余耿耿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 他打开冰箱翻了翻,有肉有菜。 余耿耿简单地做了两菜一汤,又去隔壁街的卤菜店里买了一盘下酒菜。 途中,白团子一直唧唧歪歪:“哼,像你们这种低等生命,只会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 余耿耿把刀往菜板上一放:“你是不是馋了?” “我没有。”白团子大怒,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不过,如果你求着我品鉴一下,也不是不行,我允许你提出这种无理要求——” 余耿耿冷漠地打断他:“够了,闭嘴,我不想给你吃。” 白团子气得切断了联系。 * 饭菜刚刚摆上桌,老王就回来了。 他吸了吸鼻子:“好香。” 余耿耿笑着说:“买了你最爱的猪头肉。” 老王刚刚扯出一个笑容,突然想起什么,俩眼一瞪:“少来这套,你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 余耿耿整个人都僵住:“……” 怎么还没开口他就知道了。 老王说:“你今天是不是没去做心理咨询,人家医生都打电话给我了!” 余耿耿表情松了一点,原来是这个事情,不说他都忘了。 老王气哼哼地点了点:“等会再跟你算账,先吃饭。” 这段饭余耿耿吃得心不在焉,连什么味道都没注意。 老王倒是吃得很开心,夸他厨艺长进不少。 余耿耿帮他倒满酒。 老王眯着眼睛说起个事,“耿耿,有人给你介绍了个女孩子,你要不要去见一见。” 余耿耿愣了一下,说:“你帮我推了吧,我这情况,还是别耽误人家了。” 老王恨铁不成钢:“你这情况怎么了,我就觉得你条件很好,咱们这附近,有哪个男孩子长得有你好看,你又肯吃苦,性格也好,我还觉得是对方高攀呢。” 余耿耿被他说得满脸通红,连忙打断他:“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我的病还没治好。” 饭桌上的气氛沉默下来。 余耿耿垂着眼,戳了戳米饭:“老头子,我想出去旅游散心。” 老王端着酒杯的手指微不可见地颤了颤:“……是真的出去旅游吗?” 他看过新闻,有的人会借着出去旅游之名,找个地方自我了结。 余耿耿点点头,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真的是旅游,我会定期给你寄明信片。” 老王仰起脖子灌了一口酒,放下时,眼眶有点红:“拉勾。” 余耿耿心中酸涩得厉害,把手递过去。 一只手肤色黝黑,布满岁月的痕迹,另一只是不正常的苍白。 余耿耿看着这鲜明的对比,想起了很久之前,老王把他捡回去时,他牵着他的手走过狭窄黑暗的巷子,一大一小两只手牵得很紧。 他在心里发誓,老头子,你等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 走之前,余耿耿又陪了老王几个月。 他读书时曾经看了一部电影,叫做《遗愿清单》,当时老师要求写读后感。 余耿耿向来是学渣,就跑去问老王,他临死前还有什么愿望吗。 结果被老头子暴揍一顿。 余耿耿解释说是为了收集作文素材后。 老王一边愧疚地给他上药,一边认真地回答。 余耿耿全都记在了作文里。 还好老王没扔。 这段时间里,余耿耿把除了抱孙子以外的愿望,都尽可能给老王安排上了。 当然,这一切离不开系统的在背后的大力支持。 白团子满脸幽怨地催促他,到底什么时候离开。 余耿耿总是说不急,再等等。 最后是老王主动赶他走的。 “行了,大男子汉,磨磨唧唧像什么样子,快滚快滚。” 余耿耿这才收拾行李上了火车。 寂静的夜里,火车在轨道上轰隆轰隆地疾驶。 没有人注意到,车厢内什么时候少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再次失败,算了,我要发红包了噢 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余耿耿离开时, 车窗外夜色浓重,再睁开眼,阳光正明晃晃地照着他的眼睛。 他抬手挡了一下光。 “到了?” “……” 脑海里的小白团子久久没有回应。 余耿耿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认真打量周围。 降落点似乎是一个学校,旁边就是操场, 环境优美, 大片的绿色草坪, 红墙黑瓦,道路两侧种满高大的古树。 余耿耿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又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他戳了戳系统:“你确定,余淮之就在这附近?” 小白团子头顶的呆毛颤了颤:“……这点倒是没错。” 周围很僻静, 一个人都没有。 余耿耿只好漫步目的地往前飘,一边飘一边思索余淮之来学校干什么,自己等会见到他又应该怎么说。 直接说他就是死而复生的余耿耿么…… 算了,感觉余淮之会把他扭送至精神病院。 慢慢来。 大概是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余淮之了, 余耿耿的唇角抑制不住地弯出一点笑, 笑容逐渐扩大。 * 余耿耿随意地飘进了最近的办公楼。 找了三层楼终于发现某个办公室的门开着,有人在里面工作。 余耿耿犹豫了一下。 怎么还是外国人。 对方披着耀眼的大波浪金发, 穿着样式复古的西装,正在用一台笨重的台式电脑打字。 哎,不管了。 余耿耿在心里背诵了两遍打招呼专用的英文对话, 硬着头皮准备敲门。 然后,笑容彻底僵在嘴角。 因为他看见办公桌上的日历本,翻到了一九九八年十月十七日的那页。 余耿耿用力揉了揉眼睛,日历本上面的数字依然停留了九八年。 “……” 他嗷地叫唤了一嗓子。 金发女人抬起头看向门口,微微挑眉,接着从座位上起身。 余耿耿结结巴巴地打招呼:“呃, 打扰了,请问您有没有听说过余淮之——” 话没有说完,金发女人径直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不带丝毫犹豫地,根本当他不存在。 余耿耿只觉得身体一凉。 他低头望了望,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用飘的方式走路。 因为余耿耿变成了一只鬼。 174 * 余耿耿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滚出来!” 他眼前慢慢浮现小白团子的身影,背后张开一对小得可怜的翅膀,在半空中扑腾个不停。 余耿耿一把揪住它,疯狂摇晃:“你快给老子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妈的,降落时间点变成九八年已经够让他崩溃的了,他居然连人都不是了…… 小白团子瞪着它那双黄豆小眼,死鸭子嘴硬:“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还不是你之前总是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要求,一会儿上山,一会儿下海,我为了满足你消耗了好多能源,现在出现偏差你也有责任的!” 它越说越理直气壮,撅着嘴,表情看起来特别欠揍。 余耿耿舔了舔嘴唇,一巴掌拍在它脑门上:“那你说怎么办?” “放肆,你个低等生命,竟敢触碰我尊贵的头颅!”小白团子气得一阵暴跳,眼看着余耿耿又抬起手,它才老实下来,“问题不大,要在这儿待三天,等我蓄一下能量就好了。” 三天就三天吧。 余耿耿刚准备找个地方窝着,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亮了亮。 九八年……余淮之岂不是才八岁。 余耿耿连忙戳了戳系统:“余淮之在附近对不对,你快带我过去看看他。” 小白团子得意地晃着呆毛:“哼,还不是要靠我。” * 画面一转,余耿耿出现在了男厕所外面。 小白团子努了努嘴:“就在里面,我要睡觉补充能量去了,没事不要打扰我。” 余耿耿原本想着偷窥小男生上厕所不太好,不如就在外面等他出来,没想到里面传出几声讥笑。 他耳朵很尖地听到了余淮之的名字。 余耿耿紧急向系统求助:“快快快,有没有那种翻译器,我英语不好。” 小白团子骂骂咧咧地掏出一颗糖豆:“吃下去,别说英语,宇宙语都能听懂。” 余耿耿狐疑地看着它,这玩意儿这么牛逼? 小白团子不高兴了:“不吃还我!” 余耿耿动作利索地把糖豆扔嘴里,嚼了两秒之后,慢慢睁大眼睛。 居然真的听懂了,脑子里自动转化成了中文。 “喂,Z国佬,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许和我们上同一个厕所。” “听说你们喜欢吃虫子,噢,这太恶心了。” “滚远点!” 操。 余耿耿脑子里轰地一声,直接穿墙进去,正好撞到一个穿着蓝色小西装的男孩身上。 余耿耿当了两回人,第一次做鬼,不太适应,后退两步才站稳。 正前方,几个白人小兔崽子团团围过来,不让男孩走。 妥妥的校园霸凌现场。 余耿耿伸出一只手:“快把我的刀拿过来。” 小白团子:“……” 余耿耿:“没刀算了,能不能给我来点法力,看我不把这几个小兔崽子吓哭。” “不行。” 小白团子严肃地强调,“像这种需要填补漏洞的世界,监管者查得很严,不能随便插手。” 余耿耿正着急,一位老师从外面走进来。 那几个小兔崽子见状,如鸟兽般哄散开,经过余淮之时还不忘撞他一下。 老师看了一会儿,走过来问小男孩:“你还好吗?” “没事。” 男孩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把衣服扯平整,转身快步离开。 * 余耿耿看得十分心疼,连忙追上去。 匆匆一瞥,他终于看清楚了余淮之小时候的模样,头发被发油梳得齐齐整整,脸颊上尚有点婴儿肥,稍显稚嫩,不过,眉眼间已经能窥见长大后的淡漠之色。 余耿耿一直跟着他走出校园。 一台黑色轿车停在校门口。 司机从余淮之肩上接过书包,又替他拉开车门。 余淮之很有礼貌地说了句谢谢,蹬着两条小短腿爬上车。 余耿耿很不客气地挤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余淮之身体陡然僵了僵,他扭过头看向窗外。 轿车平稳地驶离学校。 余耿耿跟个偷窥狂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男孩看。 没想到余淮之小时候这么可爱,明明就是个小孩子,非要一板一眼地装成大人模样,好想捏一捏他的脸。 正在犹豫要不要动手的时候,余淮之突然把车窗降了下去。 周围光线似乎变暗了许多。 余耿耿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街道两旁种满了高大的蓝花楹树,蓝紫色的花束沉甸甸地坠在枝头,地面上也铺了一层,车子行驶过去会带起一些花瓣。 余淮之仰着脸眼巴巴地盯着树梢,瞳孔灼灼发亮。 轿车停下等红绿灯。 余耿耿扫了眼周围,没什么车辆,他指着最近的一根树枝,让系统赶紧降下来点。 小白团子反常地没有抱怨。 一根树枝颤颤巍巍地递到车窗前,繁华满枝,绿叶相衬,煞是好看。 就是树枝弯着的弧度有点诡异,非人力可为。 余淮之大惊失色:“……” 他紧紧抿着唇,浑身僵硬,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 红灯快没了,余耿耿看得很着急:“去摘点下来啊,你不是特别想要吗,我送给你的。” 过了一会儿,余淮之慢慢地低下头,小鼻子在花瓣上抽动了几下,然后身体向后退,并把树枝推远。 余耿耿:“……” 看看人家这素质,爱花更惜花,是他俗了。 * 余耿耿跟了一路,从黄昏跟到华灯初上。 余淮之住的地方是整层公寓,此外还有几个佣人负责照顾他。 他孤零零地坐在偌大的餐桌旁吃饭,高背椅把他的身形衬得愈发瘦小。 吃完后,余淮之爬下椅子,去书房写作业。 写了三个小时左右,女佣在十点整准时敲门,请他去洗澡。 余淮之瞥了眼某个地方,嘴唇微动:“让提姆陪我去。” 余耿耿差点笑出声,搞什么,余淮之八岁了还要别人帮他洗澡。 真是惊天秘闻。 “等会!” 女佣回过头:“少爷,什么事?” 余淮之板着脸说:“算了,还是我自己洗。” 余耿耿不方便跟进去。 他百无聊赖,跟着佣人飘进了余淮之的房间。 说实话,这真不像一个小孩子的卧室,什么玩具都没有,倒是有很多书籍资料,整整齐齐地摆在书柜上。 余耿耿不满地抱怨老爷子太不是人了。 余淮之这么小,就让他一个人生活,没有亲情的陪伴,还遭受校园霸凌,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地这段时间。 光想一想,余耿耿的心口顿时涌起酸酸涩涩的感觉。 * 深夜,所有人都睡了。  175 余耿耿蹲在余淮之床前的地毯上,扭头问系统:“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看到我。” 小白团子沉吟了片刻,保守地回答:“……不能吧。” 月光穿过窗户倾泻在床上,被窝鼓起一小团,抖个不停。 被子掀起一角。 一只浅色的眼珠小心翼翼地看着外面。 两人的视线短暂地接触了一秒。 被子唰的放下来! 余耿耿:“……” 他把系统揪过来,恶狠狠地问:“你敢不敢再说一遍他看不到我?” 小白团子倔强地侧过脑袋:“……” 余耿耿深深吸了一口气,看都看到了,总要解释一下。 他隔着被子推了推余淮之。 里面的人身体一僵。 余耿耿继续推他:“小淮之,你先出来一下。” 余淮之慢吞吞地从被窝里拱出脑袋,强装镇定,先发制人:“玛佩尔说过,按照《鬼界公约》,恶灵不会伤害躲在被子里的人。” 余耿耿正经地点点头:“是啊,所以我没打算伤害你。” 听到他的保证,余淮之放松了不少,面无表情地表达不满:“那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你已经打扰到我的生活了,我明天还要上课。” 余耿耿脸皮很厚地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小余淮之的脸竟然红了。 这可是旷世奇景。 余淮之什么时候会跟脸红扯得上关系。 就算是缩小版的他,也很够看了。 余耿耿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 小余淮之吭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余耿耿笑眯眯地问:“这样就害羞了,难道以前没有人说过这话?” 小余淮之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 爷爷好严格,妈妈只喜欢弟弟,爸爸总是不在家。 余耿耿心下一软,突然很想抱抱他。 他瞥了眼时间,确实有点晚了,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熬夜,便说:“你先睡觉,我明天再找你玩。” 余淮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翻了个身睡着了。 * 余耿耿原本觉得缩小版的余淮之又乖又可爱,结果第二天一大早从外面回来,正好撞上余淮之让女佣帮他戴十字架。 他垂着眼,冷淡地说:“玛佩尔,周末我想和你一起去教堂。” 女佣惊喜交加:“太好了,少爷,您终于愿意和我一起接受圣水的洗礼了吗!” 正好穿墙而过的余耿耿:“……” 小余淮之:“……”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余淮之很快冷静下来,紧紧握住十字架,瞪大了眼睛。 这个恶灵还想用花言巧语诱骗他,他才不会上当。 余耿耿万万没想到,余淮之不过八岁已经学会釜底抽薪,表面上把自己稳住,私下想办法驱魔。 他直接走过去,狠狠揪了一把他的脸颊。 余淮之眼神呆滞地看着他。 这个恶灵法力未免太高深了,十字架竟然一点用都没有。 余耿耿阴阴一笑,又和他坐同一辆车去学校。 余淮之紧紧贴着车门坐,看起来有点可怜巴巴的。 余耿耿于心不忍,路过那片蓝花楹树街道时,问他:“还想不想再闻一闻花香?” 余淮之眼神亮了亮,皱着眉头,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 他认为和魔鬼做交易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但是…… 余淮之小声说了一句想。 余耿耿轻轻一笑。 “……”小白团子一副便秘的表情。 如果它做错了,主系统会审判它,而不是让它经受这种折磨。 * 余耿耿只陪了余淮之三天。 虽然很短,但他尽可能想要他过得开心些。 余耿耿不甘心地问系统:“真的没有办法让天上出现彩虹吗?” ……小白团子痛苦地揪着呆毛,求他放过自己。 离开前夜,小余淮之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把床前挂着的十字架和棕榈叶都收起来了。 余耿耿看着他:“怎么还不睡?” 小余淮之轻声问:“你要走了是吗?” 余耿耿点点头。 小余淮之闭上眼睛,睫毛颤动了一下:“那你快走吧。” 片刻后,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他额头。 “我们还会见面的。” 余淮之睁开眼,房间里再没有其他人。 他慢慢坐起来,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怅然若失。 他明明已经和玛佩尔说了不再去教堂,为什么恶灵还是要走呢。 * 熟悉的眩晕感再次来临。 余耿耿睁开眼,各种嘈杂的声音包裹着他。 天色暗沉,这似乎是一个广场,周围挤满了人。 余耿耿这次先扫了一眼其他人。 嗯,穿着打扮看起来没有问题。 接着余耿耿又随便扯了个人问他:“你能不能看到我?” 那人骂他神经病。 余耿耿松了口气,很好,也不是鬼。 广场上面镶嵌着一块很大的屏幕,滴答滴答地跳着数字。 29,28,27…… 许多人正拿着手机拍,口哨声和欢呼声不绝于耳。 余耿耿困惑地眨了眨眼,这是什么倒计时。 等到屏幕上的数字跳到十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倒数。 3,2,1…… 烟花砰然炸响。 屏幕上跳出一排字。 欢迎来到2025年1月1日。 余耿耿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不知何时出了一身冷汗。 距离他死的那天,已经过去五年了。 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月三日, 大雪。 节日后的第一个工作日,难免会让人有些懈怠。 陈杰站在办公室的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敲了三下。 “进来。” 陈杰忍不住在心里复述一遍等会要报告的关键点。 嗯, 没有遗漏。 他推门而入。 巨大的深色办公桌后面, 坐着一个苍白瘦削的男人, 头也不抬地点了点桌面:“坐。” 陈杰拘谨地把文件递过去。 男人往后靠了靠,慢慢翻看,偶尔会在其中几页的右下角签名。 陈杰等得提心吊胆, 目光隐晦地从他脸上滑过去。 男人眼窝微微凹陷,眼睑下垂, 遮住冷漠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陈杰的眼睛悄悄往下移动。 ……余淮之长胖了。 胖点好,比起之前瘦得像个骷髅架子的模样好多了。 食补和药补双管齐下的方法果然有作用,看来要继续安排上。 百病皆易消, 心病最难医。 当年提起余淮之的名  176 字, 谁不夸一句,如今看他的眼神和看阎王没什么两样。 陈杰轻轻叹了口气。 没想到, 一转眼已经五年过去了。 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听闻噩耗赶去接人时的场景。 夜色中,余淮之垂着头跪在破败不堪的城堡前。 距离他半米远的地方,有一摊焦黑的痕迹。 男人跪了一会儿, 探着身子往前爬,手抖得很厉害,看起来是想把零碎的骨架摆回原来位置。 只是,余耿耿的遗骸从几十米的高空落下,早就摔得不成人样,又经历大火炙烤, 稍稍碰一下便会碎。 余淮之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无论怎么拼凑,他的爱人都不会活过来。 最后,他低下腰,额头死死抵住地面,喉咙里发出绝望嘶哑的哭嚎,脊背弯出压抑的弧度,似乎再来一片雪花就可以将他彻底摧毁。 陈杰现在光是想起那背影,心里都一阵难受。 后来他听王武说,他赶过去的时候,场面已经控制住了。 当时在直升机上,余淮之跟中邪了一样要往下跳,好几个人愣是按不住他。 后来实在没办法,强行给他打了一针安定才消停。 * 真正的灾难是从举办完余耿耿的葬礼开始的。 那时,余家一片混乱,一大家子人几乎全部病倒。 余太太拒绝接受现实,整日躲在房间里哭哭笑笑,偶尔会在半夜时分拿起电话,一个人自言自语很久。 她恨所有人,甚至连余淮之也恨上了,恨他没能把耿耿带回来。 几天后,余淮之亲自操办了余耿耿的葬礼。 不过短短一个星期,他瘦得不像话,眉骨原本就高,一瘦下来,垂眼俯视人时散发着森然的压迫感。 没有人敢和他对视。 灵堂之上,棺材里面空空荡荡,只放了一坛子骨灰。 即将封棺的时候,余淮之突然推开棺材盖,旁若无人地躺了进去。 葬礼现场一片哗然。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外界开始流传余家大公子已经疯了的消息。 陈杰走过去。 他看到余淮之的眼睛睁着,视线涣散地望着上空。 陈杰轻声道:“老板,您没事吧?” 余淮之的眼珠子缓缓挪动了一下:“……耿耿嫌他们吵,你让他们都出去。” “……” 陈杰浑身发凉,一股寒意涌向四肢百骸。 葬礼后没多久,余淮之开始产生幻觉,对着空气说话,却不肯吃药。 没人劝得了他。 因为医生说余淮之心里是清醒的,知道这些都是幻象。 他只是舍不得。 * 余耿耿的骨灰被安放在墓园最好的位置,背山面水,清净宽阔。 照片是余太太亲自选的,笑得微微眯起眼睛,漂亮又可爱。 余耿耿活着的时候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纨绔子弟,死了之后却有很多人来看望他。 墓前常常摆着摘下来没多久的花束。 提起余耿耿的名字,连守墓的大爷都表示印象很深刻——他的记录本里最近一页的记录几乎都是来看他的。 不过大爷抽了口烟,又说,第一年的人总归是最多的,接下来慢慢变少,直到再也没有人来。 这么多条记录里,余淮之的名字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很忙。 第一年。 余淮之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没日没夜地翻阅书籍,追寻巫蛊之事。 也不肯去公司,好像世界上已经没有其他事值得他在意。 余老爷子去了国外疗养院,他离开的时候把儿子也拎走了。 余太太搬到海边独居。 杜归不想走,葬礼上他哭得很伤心,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如果当初裴云旗换走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而是余耿耿,是不是事情不会变成这样。 他跪在书房门口忏悔。 余淮之没有见他。 杜归也走了。 曾经花团锦绣的余家老宅自此空空荡荡。 第二年。 陈杰为余耿耿扫墓时,发现墓前的鲜花已经蔫了,照片也被风吹得微微泛黄。 看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祭拜过。 陈杰恍惚地和照片里的少年对视。 他一直觉得他对余耿耿并没有多少感情,他只不过是老板的弟弟,此刻胸前却难掩酸涩。 死亡是一件多么让人难过和无力的事。 再怎么惊艳的人,长眠于冰冷的地下后,依然会被人渐渐遗忘。 第三年。 余淮之不见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陈杰去书房中找文件时,在桌上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他不是余耿耿,我要去找他。” 字迹潦草无力,最后一个字有些模糊,纸面凹凸不平,像是被什么反复泅开。 时间可以抹平一切,但在余淮之这里,它失效了。 余淮之被永远困在余耿耿死去的那一天。 陈杰觉得,就算哪天他收到了老板的死讯,也不会奇怪。 * 年底前后,陈杰突然收到了一封信。 是从国外寄过来的,那边人迹罕至,听说只有一些古老的部落还住在里面,不肯搬走。 陈杰做足了准备慢慢拆开,随后长出一口气,谢天谢地不是通知他去辨认尸体的消息。 信是余淮之写给他的,内容零零碎碎,像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写出来的—— “我有办法找到他了 不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但即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要尝试 如果有一天,你重新见到耿耿,把这封信转交给我 若是失败,你就当没收到过此信,也不必来寻我。” …… 陈杰盯着这封信看了一整天。 无论正着读还是反着读,都没能弄明白这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再见到耿耿? 余耿耿化成灰都有三年了,怎么可能还会见到他。 不过,陈杰还是把这封信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和去年在书房找到的纸条放在一起。 第四年年中,陈杰接到了一个越洋电话。 男人淡淡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陈杰,来这个地址接我。” 陈杰条件反射地应了声:“好的。” 挂断电话后,他愣了足足有十分钟。 * 陈杰坐最近的航班飞往余淮之发给他的地址。 赶到时已是黄昏,窗外云霞映着落日,一片火红。 余淮之躺在病床上,床边放了几台仪器。 他看起来瘦得快油尽灯枯了,不过,精神意外地还不错。 听见脚步声,余淮之慢慢睁开眼,盯着陈杰看了许久,随后轻声问:“……你知  177 不知道,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余淮之失忆了。 没有出车祸,也没有撞到头,就是莫名其妙地丢失了部分记忆。 基本上都关于余耿耿的。 医生告诉陈杰,有人发现余淮之晕倒在路边,状态很差,把他送来了医院。 刚醒来时,他报了一个电话号码,打了好多遍没有人接,后来才慢慢想起陈杰的电话。 陈杰眉头紧皱:“他为什么会失忆?” 医生耸耸肩膀。 这种情况不算罕见。 人体机制视活下来为首要目标,大脑偶尔会把痛苦到无法承受的事情变模糊,乃至彻底忘记。 医生补充:“可能会恢复,也可能不会。” * 病房内。 余淮之动了动手脚,身体似乎过于虚弱了,光抬起手指都吃力得很。 他眯起眼睛,尝试着回忆醒来之前的事。 很多场景从脑子里滑过去。 画面突然停留在余耿耿跪在地板上的一幕。 他沉默地和自己对视,眼底渐渐有了水光,渗出眼眶,从脸颊滚落。 画面再一切。 一只沾满血液的手从他的手心滑落下去,有谁在痛楚地怒吼…… 余淮之按了按额头。 记忆变得模糊起来。 陈杰走进来,小心翼翼地问他:“老板,您好点了没?” 余淮之看他一眼,一股冲动让他脱口而出一句话:“耿耿在哪?” 问出口之后,他自己还愣了一下。 他什么时候这样关心余耿耿了。 陈杰脸白了白,小声:“耿耿……不是……去世有四年了么……” 余淮之微微皱起眉,死了? 死了就死了吧。 * 回到G市。 余淮之四年没有参与过公司事务,突然回归,动了不少人的蛋糕,部分人联合起来排挤他。 余淮之并没有回应那些质疑。 归位之后,他行事越来越偏,有时候做出来的决策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除了一直跟着他的元老,再没有其他管理层支持。 余淮之仍然执意推行下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事实证明他回来后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 做生意向来有胜有败,余淮之却可以无往不胜。 这件事恐怖到什么地步呢,仿佛他已经提前预知了未来形势,所以每每都能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从这之后,反对余淮之的声音越来越小。 余耿耿死去后第五年,已经没有任何一家公司可以和余氏抗衡。 甚至有人传言,余淮之把亲缘和情缘全部献祭了,孑然一身,才换来的他在商业上所向披靡。 * 桌子再次被轻轻扣响。 陈杰从回忆中醒过神来,低声道歉:“不好意思,请您再说一遍。” 余淮之看他一眼:“新助理还没有安排好吗?” 陈杰道:“约在下午两点面试,您是否要亲自过去看看?” 余淮之想了想:“不用了,你看着挑。” “好的。” 下午的面试并不顺利。 陈杰总是能挑到不满意的地方。 余淮之如今和以前大不相同,脾气越发不好,在他手下做事再怎么谨慎小心也不为过。 面试官翻了一下简历,面色犹豫:“还有最后一位。” 这位情况有点特殊。 陈杰说话带着火气:“让他进来,我还有事要忙。” 门被推开,一个青年走进来,弯眸笑了笑: “你们好,我叫余耿耿。”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 113、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余耿耿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倒霉的穿书者。 千辛万苦穿回来, 面临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无处可去。 系统把他的身体从原来世界投射到当前世界,这也意味着,余耿耿之前准备的钱、手机、食物全部留在了那列飞驰的火车上,没有带过来。 还好系统贴心地给他留了一层衣服, 不然他现在恐怕已经因为在跨年夜广场裸奔进局子了。 余耿耿只穿了一件毛衣, 冷风直往领子里灌,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从乱哄哄的人群中挤出来之后,余耿耿不死心地又翻了一遍全身,惊喜地在内兜里找到了一张折成方块的五十元。 他把钞票拉开弹了一下, 决定先去网吧将就一晚。 紧接着,第二个问题出现了。 余耿耿进不去网吧。 他没有任何身份证明, 换句话说,他现在是个黑户。 草。 余耿耿抬起头用力揉了揉脸,在心里呼唤系统:“想想办法啊,这我真的搞不定。” 小白团子不知是不是耗费了太多能量, 摊成了一个扁平的荷包蛋, 恹恹地哼了两声。 半晌,一张身份证出现在余耿耿的口袋里。 小白团子解释:“这是你的新身份, 你自己记一下。” 还是叫余耿耿。 无父无母,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十七岁考入一所三流大学, 毕业半年,至今没有找到工作,成天在网吧混日子。 余耿耿不太满意。 这种身份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近余淮之,他建议系统给他换一个牛逼点的,像什么首富之子、官二代们之类的。 小白团子垂死病中惊坐起,怒吼:“你以为大变活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吗, 要篡改很多人的记忆,还要黑进公安学校这些机关的系统增加档案,很麻烦的!” 它强调,“像这种存在感很低的身份最适合你。” 余耿耿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那好吧。” * 网吧里面空调开得很足,把余耿耿身上的寒气驱散了不少。 他坐在电脑前,随手点开一个网页浏览器,盯着搜索引擎闪烁的光标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输入了“余淮之”三个字。 没有回来之前,余耿耿觉得只要能见到余淮之就满足了,但是,真的回来了,他又开始担心其他的事。 隔着五年的时光,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余耿耿害怕自己回来晚了,说不定余淮之早就放下过去,娶妻生子,有了新的开始,偶尔会用平淡的语气告诉孩子,你有过一个叔叔,不过他命不好,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余耿耿在感情上毫无自信可言。 他甚至不知道余淮之会不会欢迎他的回来。 余耿耿耐着性子往下滑,搜索出来的内容基本上都跟余氏的生意有关,中规中矩,至于余淮之的私人报道,仿佛被什么压下去了,干净得不正常。 余氏倒是比余耿耿走的时候壮大了不少,连主角攻背后的裴氏都要暂避锋芒。 余耿耿不气馁,继续找,最后好不  178 容易在一个私人论坛上翻到一张余淮之一年前出席活动的照片。 画质很模糊,大概是偷拍的。 照片上有很多人,最中央的男人坐在轮椅上,气质肃穆。 余耿耿把照片放到最大,依然看不清余淮之的脸。 他睁大眼睛,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冰冷的屏幕。 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如果他在余淮之身边的话,肯定一天五顿地喂他,把他养得胖胖的。 过了一会儿,余耿耿心底忽然冒出一点卑劣的欣喜。 ……是不是因为太想念自己呢。 他在医院复健时看过一部电影,一对情侣新婚蜜意之时,妻子因车祸去世,留下一个婴儿,丈夫绝望过,痛苦过,甚至想过自杀,但他最后还是走出来了,也有了新的人生伴侣。 看完之后,余耿耿心里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难受。 他想到了余淮之。 人性就是这样自私。 余耿耿既希望余淮之不要像电影中的丈夫那般痛苦,又不希望他太快忘掉自己。 体内仿佛有两个矛盾的小人在互相拉扯,让他不知所措。 * 余耿耿不小心点开了余氏集团官网,右下角的招聘公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因为是年末,招聘规模很小,只有几个岗位招人。 余耿耿漆黑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一行字——现向社会公开招聘总裁办助理一名。 他去过余氏集团,总裁办和余淮之的办公室在同一层。 余耿耿仔细研究了一下应聘条件,发现自己一条都对不上,要学历没学历,要经验没经验,恐怕连初试都过不了。 他沮丧地舔了舔嘴唇,要求这么高,这是招助理还是招总裁。 余耿耿不是轻言放弃的性子。 他东拼西凑成了一份还算拿得出手的简历,然后在特殊技能那边写上一句话:“与余淮之先生亲密相处过一年,对他了如指掌。” 先混进去再说。 余耿耿其实没有报多大希望。 没想到,一天后,他真的接到了面试通知。 * 双子塔楼。 余耿耿推开会议室的门,眼睛瞥了一眼对面,并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他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笑着说:“你们好,我叫余耿耿。” 砰—— 矿泉水瓶被碰倒,沿着桌台滚落到地面,发出一声巨响。 陈杰眼神恍惚了一瞬间。 他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前几年不敢提,后来余淮之失忆了,集团发展得飞快,陈杰的工作范围也不仅仅限于特助一职,再没有多余的工夫思念故人。 陈杰定了定神,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进来的青年。 不是他。 名字相同,轮廓也有几分相似,再加上对方说话的神态和语气,简直像是那个人从坟墓里爬出来了。 旁边的面试官看陈杰一声不吭,只好拿起简历翻了翻,随意地说:“请你先简单地介绍一下你自己。” “好的。” 余耿耿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胡编乱造一通。 陈杰突然站了起来,有些失态地打断了他。 “可以了,今天的面试已经结束了,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余耿耿顿了几秒,很不甘心地说:“可是,我还没有——” 陈杰扫了一眼其他人。 几位面试官纷纷很上道地表示还有事,先走一步。 会议室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陈助理锁上门,朝余耿耿走过来,语气不太好:“这位……暂且就叫你余先生,我不知道是谁派你来的,恐怕你的消息已经过时了,告诉你背后的人,不要再耍这种手段。” 余耿耿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指甲慢慢地抠进皮肉中。 什么叫过时了……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无法忽视的焦虑,拽着他的心脏不断下陷。 陈杰观察着青年的反应,猜测他或许并不知道他这张脸代表的含义。 余淮之重新掌权后,有人不知是不是探到了什么风声,故意送了几个跟二公子差不多风格的人给余淮之。 陈杰第一次看到老板发那么大的火。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又像是什么都刻在了骨子里。 那个人的下场自然很惨。 从那以后,再没有人敢拿二公子做文章了。 没想到,现在竟然又有人不知死活地凑上来。 陈杰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是他目前为止看过最像的。 他心软了一瞬,在离开之前好心提醒青年。 “你应该庆幸,现在是我给你面试,所以你还能好好坐在这里,你最好换个城市找工作。” * 余耿耿被人客气地请出了双子塔楼。 明明是人类的身体,他却仍有一种做鬼时飘着走路的虚浮感,脚底落不到实处。 路过吸烟区,余耿耿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 他走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面前,站了好一会儿,轻声问:“可以给我一支吗?” 男人看了他一眼,没有递烟,而是问:“你没事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余耿耿猜想他现在的脸色可能不太好。 他想咽一下口水,喉咙里过于干涩,他只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没事,就是烟瘾犯了。” 余耿耿接过烟,手颤得很厉害。 男人好心帮他点燃火。 余耿耿低着头,缓缓吸了一口:“谢谢。” 淡淡的白雾从唇边散出,顺着风飘到眼睫处,熏得他的眼睛不太舒服。 那个男人还没走,有些笨拙地搭话问他怎么了。 余耿耿心不在焉地随便应付了两句,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背后传来叽叽喳喳的交谈声。 “……余总确实长得不错,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他就犯怵。” “你是今年才调过来的,老板以前脾气没这么差,我听说啊,好像是因为生了一场大病。” “什么病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怀疑——”女人的声音放小了一点,“老板他失忆了……哎呀,你别笑,我说的是真的,老板刚回来的时候,好多人的名字都记不得,开会还得要陈特助在背后悄悄提醒。” “喂!” 吸烟区有人突然喊了一嗓子,聊八卦聊得正起劲的余氏员工们吓了一跳,齐齐回头望过去。 不远处站着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脸上惊疑不定:“烟都烧到手了,你怎么像没有感觉一样?” 他提醒的那个人好像生病了,脸颊和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余耿耿没有回男人的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你们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余淮之失忆了?” 女孩子们对视一眼,  179 慌忙把手中的烟在灭烟台上按灭:“……我们开玩笑的。” 余耿耿扯了扯嘴角,他觉得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 余耿耿脑子里一片混乱,回来之后仿佛每件事都不顺心。 刚刚偷听来的只言片语和陈助理的提醒隐隐对应上了。 余耿耿突然有些难过地想,他是不是不该再去打扰余淮之的生活。 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因为穿书,两个人阴差阳错地产生了交集,这已经是一段十分难得的经历,或许他不该强求更多。 但是,为什么这么不甘心。 余耿耿习惯性地去找系统求助。 这一次,脑海里的小白团子却不见了,不知道是切断了联系还是其他原因。 余耿耿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 过马路时,他甚至没注意到信号灯已经从绿色跳向红色。 过了几秒钟,余耿耿才迟钝地发现这个问题,想要退回去。 已经来不及了。 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突兀响起轮胎摩擦的声音,伴随着周围群众尖锐的叫喊,一辆黑色轿车几乎是擦着余耿耿的脚尖停下。 余耿耿身体晃了晃,失去平衡,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痛得想哭,但是忍住了。 车门打开,一个中年男人走下来,他看起来有点紧张,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后座方向:“你没事吧?” 余耿耿微微摇头。 司机见状松了口气,不满地抱怨:“说吧,要多少钱,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学人碰瓷,幸亏老板今天心情不错……” 话还没说完,坐在地上的青年突然睁大眼睛,看向某处,眼泪从眼眶簌簌滚落。 “……” 司机慌了,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老板竟然不知何时下来了,站在他身后,俯视着碰瓷的人。 男人脸上的神情是一种阴冷的平静,即使不说话,存在感也十分强烈。 司机低声解释:“您等一等,我马上打发他走。” 男人没有说话,一瞬不瞬地看着余耿耿。 他本来没打算下车,但是看清楚对方的脸之后,鬼使神差地就下来了。 * 余耿耿仰着脸,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泪止不住地滑过脸颊。 是他。 眼睛,鼻子,嘴唇…… 这些细节原本在记忆中好似隔着一层雾看不清,现在突然变得清晰无比。 余淮之缓缓皱起眉头。 周围站着不少围观群众,嘀嘀咕咕地站在弱势群体一边。 “看看,都哭成这样了,肯定很疼,赶紧送人去医院看看吧。” “现在开豪车的就是嚣张,撞了人连句道歉都没有。” 司机觑了一眼余淮之的表情:“老板,我发誓,我真没撞到他。” 余淮之看了他一眼。 司机讪讪地住嘴了,埋怨地瞪着碰瓷的人,这装得也太像了,哭成这样,说是瘫了都有人信。 余淮之低头看了看手表,再耽误下去就要赶不上飞机。 他压下心底的异样,正准备转身离开。 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裤腿。 “你……你不能走!” 余耿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分成两段才从喉咙里挤出来。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放余淮之离开。 热心群众为他鼓劲:“对!不能走,哪有撞了人就跑的!” 余耿耿:“……” 他不是这个意思。 司机上前解释:“我老板有重要的事,我会留在这里等交警和医生。” 余耿耿还是不肯放。 司机急了,正准备用蛮力把他的手掰开。 余淮之制止了他,他今天的脾气好到不可思议,蹲下来,问:“你为什么哭?” 余淮之会问这句话,并不是因为青年的哭让他陷于受谴责的一方,而是因为,他现在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好像只要青年不哭,他愿意为此做任何事。 余淮之一边觉得这个念头十足可笑,一边耐心地等对方的回答。 余耿耿哭得眼尾通红,憋出一句:“因为……因为我去你们公司面试,没被选上。” 余淮之淡色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动。 现在找工作竞争这么激烈吗,冒着生命危险去碰瓷只为了换一份工作? 他还在哭。 余淮之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明明从未见过面,为何如鲠在喉。 半晌,他平静地道:“不要哭了,站得起来吗?” 余耿耿擦掉眼泪,点头。 余淮之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跟我上车。” 余耿耿啊了一声。 余淮之说:“不是说没通过面试吗,我批准你现在进入试用期。” 余耿耿愣了片刻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忍不住蹬鼻子上脸:“我还有一个要求。” “说。” 余耿耿:“我能不能……碰一下你的脸?” 其实他更想说亲一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智齿拆线了,我灰溜溜地回来了 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余淮之垂下视线, 看着余耿耿的脸,仿佛真的在思考是否要同意他的无理请求。 片刻后,他说:“不行。” 余耿耿也不气馁,从地上爬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一瘸一拐地跟着余淮之上了车。 画风转变太快,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连司机都愣了几秒,才赶忙回到车内。 他偷偷瞥了眼后视镜, 现在的小孩不得了,被撞了之后居然以身相许。 更疯狂的是, 余先生竟然真的让他上车了。 司机不得不怀疑:……不会是想要把人骗回去私下处理吧。 去机场的路上,车子里暖气开得很足,没有人说话。 余耿耿在冷空气里呆久了,陡然进入温差过大的密闭空间, 手脚有一种微微发麻的感觉。 他坐得很难受, 总想变换姿势,又顾忌余淮之在身旁。 余淮之没有理会他, 接了一个很漫长的电话,全程用英文交流。 托系统的福,余耿耿能听懂, 但仍然被其中大量的专业词汇绕得头昏脑涨。 余淮之应该是要去参加一个行业内的论坛。 余耿耿忍不住侧过脑袋,偷偷看了一眼。 余淮之正靠着椅背看平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连眼角弧度都是冷的。 余耿耿眼皮一跳,立刻收回目光。 他扭头看着车窗外面, 心里有些乱。 余淮之看向他的眼神太过陌生,如果他没有经历过之前的种种,或许不会这么难过。 但偏偏,他全都记得。 *  180 余耿耿稀里糊涂地跟着余淮之在另外一个城市落地。 直到前来接他们的车子抵达酒店门口,他依然有一种恍恍惚惚的感觉。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 面试失败时,余耿耿还在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见到余淮之,没想到峰回路转,他现在竟然可以和他站在同一个电梯里。 只要能待在余淮之身边,好像去哪里都无所谓。 电梯上行两层,突然一下子涌进来许多人,提着大行李箱,很快占领了电梯的绝大部分空间。 余耿耿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背后撞到了什么宽阔温热的东西。 他连忙往旁边挪了挪,低声道歉:“不好意思。” 余淮之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余耿耿好像在他眼里看到了离我远点这几个字。 他抿了抿嘴唇,心里莫名有点委屈,低落的情绪犹如藤蔓,缓慢地爬满了整颗心脏。 草,有必要这么嫌弃吗,你以前想抱还得看我心情…… 余耿耿故意拿手去碰了一下余淮之的手背。 余淮之果然反应很大地移开手,皱着眉头又看他一眼,仿佛很难忍受。 余耿耿脸皮一向很厚,眼睛直视前方,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很可惜,电梯不过上行几层,便出去了许多人,空间重新变得宽敞起来。 余耿耿实在没有理由再贴着余淮之站着。 论坛主办方考虑到余淮之可能会带人过来,给他安排的是一间总统套房。 余淮之刷卡进去。 余耿耿害怕他反手把门一关,自己没地方住,他立刻往前冲了两步。 恰好余淮之停下来。 余耿耿一头撞到他背上。 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余淮之转身警告他:“如果你想成为我的助理,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保持社交距离。” 余耿耿答应得很快:“好。” * 一个小时后,主办方的工作人员过来请余淮之去参加晚宴。 余淮之没有带助理过来。 余耿耿便想当然地以为他也要跟着去,还特意洗了个头发。 没想到,临出门前,余淮之告诉他:“你不用去。” 余耿耿愣了一下,看了看他,再看了看门口等候的工作人员。 “……我不去吗?” 余淮之嗯了一声,本想讽刺他是不是耳朵不太好,又觉得说重了他可能会哭,便忍住了。 余耿耿脸上顿时有些难堪。 余淮之应该早点说的,他刚刚还在他面前哼着歌吹头发。 他肯定觉得他是个特别容易自作多情的人。 余耿耿垂着脑袋,余光瞥见余淮之衬衫袖口露出来的腕表。 无论是他,还是门口的工作人员,都穿着笔挺昂贵的西装。 再看看自己,一件普普通通的浅色毛衣,因为穿了两天没换,胳膊肘有很明显的褶皱。 跟其他人相比,好像是挺拿不上台面的,他要是余淮之,也不会带这种助理出去。 余耿耿往后退了一步,笑了笑:“那我等你回来。”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不清,工作人员好奇地看了他几眼。 余耿耿无所谓,他巴不得余淮之的名字和他扯在一起。 奇怪的是,余淮之也没有撇清关系。 他临走前,脚步在门口顿了顿,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外面很冷。” 这话说得突如其来,不知道说给谁听的。 工作人员立刻询问:“要不要帮您带一件衣服?” 余淮之又说:“不用。” * 送走余淮之后,余耿耿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 他摸了摸肚子,有点饿,但是不想叫客房服务。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也不知道余淮之同不同意给他预支工资。 窗外夜幕低垂,余耿耿裹着小毯子趴在阳台上看了一会儿夜景,冻得瑟瑟发抖。 余耿耿又回去窝在沙发上,电视节目没什么好看的,他看不进去,慢慢地有了困意。 将睡未睡之际,门外传来敲门声。 余耿耿猛然惊醒。 余淮之回来了? 他揉着眼睛去开门,走了一半又觉得应该不是,余淮之肯定不会这么有耐性地敲门。 拉开门,果然不是。 是之前的工作人员,他的身份相当于主办方安排给余淮之的私人助理,负责他的一切事宜。 比余耿耿这个临时录用、还在考察期的助理靠谱得多。 余耿耿靠在门上,说话带着刚睡醒的懒散:“怎么了?” 工作人员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客气地说:“这是给您买的衣服。” 衣服? 余耿耿瞬间清醒了,这论坛主办方未免太贴心了,他大概是沾了余淮之的光。 工作人员又递给他一张银行卡。 余耿耿睁大眼睛,送衣服他能理解,怎么还送钱,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他们不会是想贿赂他吧。 不行不行,不能给余淮之丢人。 余耿耿严肃地拒绝:“这个就不必了,我不是这种人。”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试探性地问:“……余先生让我送过来的,那我再送回去?” “……” 余耿耿脸热了热,赶忙接过来。 “他有没有说什么?” “余先生说,这是撞伤补偿,密码在背后。” 关上门,余耿耿狠狠揉了一把脸,唇角却止不住地弯出一点笑。 丢人就丢人吧,至少摸清楚余淮之对他的态度了。 * 余淮之参加的晚宴算是论坛开场前的热场,有资格进入的都是重量级人物,利益牵扯很大。 吃完饭后原本还有一些消遣。 余淮之通通推了。 他坐上车,关于余耿耿的调查报告已经整理完毕,发到他的邮箱。 余淮之当然不觉得这人的出现是巧合。 今天见到余耿耿之后,他的行为出现了诸多偏差,喝酒喝了一半,莫名其妙大发善心,吩咐人给余耿耿买衣服。 非要找个词语来形容的话,应该是魂不附体。 余淮之一边点开邮件一边思索,会是谁把人送过来的。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世上竟会有人如此合他的意。 余淮之很难喜欢一个人,也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但是这一次,他的确动摇了。 调查报告不多,只有几页的内容,倒不是说手下人办事不尽心,主要是青年的背景太干净了,查不出任何异常。 余耿耿这个名字对方使用了二十来年,确实不是近年才换的。 余淮之的目光落在“存在感极低”的几个字眼上。 他回想了一下余耿耿扯住他裤脚不让他走的样子,忍不住冷笑一声。 存在感低? 不见得吧。 报告最末还附了  181 几张当事人读书时的照片,按照年龄从小到大排列,最后一张是余耿耿去公司面试时监控拍下来的照片。 余淮之微微皱起眉。 把几张照片放在一起对比。 确实是他没错,脸也没有动过刀子。 不知道是不是拍摄角度的问题,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余淮之关掉邮件,扭头望着车窗外面的夜景,指尖慢慢敲击着扶手。 “余耿耿……” 难道真的就有这么凑巧么。 * 余淮之推开门。 客厅的大灯没有开,沙发旁边的落地灯倒是亮着,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房间一角。 余淮之走过去。 余耿耿正在睡觉。 他睡相显然不怎么好,毛衣卷到胸口,露出白皙的小腹,嘴唇微微张着,睡得很香。 余淮之垂着眼看他。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 好像有人曾经也这样在他面前呼呼大睡,半点戒心也没有。 余淮之看了一会儿,突然推了推他。 余耿耿睁开眼,醒来时有些恍惚,他抬手抓了抓头发,嘴里嘟囔着:“老头子你干嘛……” 看到身旁站着的人时,瞬间清醒过来,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余淮之平静地问:“睡醒了吗?” “醒了醒了。” 余耿耿坐直身体,努力想拿出精神最好的状态,配上左边脸颊睡出来的红印子,莫名有些滑稽。 余淮之问他:“你准备好跟我谈谈了吗?” 余耿耿睁大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你让我想想,怎么解释……” “嗯,记得编好点,别被我找到漏洞。” 余淮之把西装脱了拿在手上,单手扯着领带,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余耿耿盯着他的背影,咽了下口水。 余淮之再出来时已经洗漱过了,头发微微湿润,穿着一套质地很柔软的睡衣。 他在对面的沙发坐下来。 余耿耿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神情很专注。 五年时光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的痕迹并不重,面容一如既往的英俊冷漠,但是气势变了很多。 余耿耿描述不出那种感觉。 如果他当初穿书时见到的是如今的余淮之,可能没有勇气把他打晕带走。 * 余淮之抬起眼,轮廓显得有些阴沉:“看够了没?” 他不喜欢余耿耿的表情。 像是跨过沧海桑田,历经世间种种磨难,终于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光一样。 余淮之内心的烦躁源于——如果余耿耿继续用这种表情看着自己,他可能没有办法拒绝他。 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征兆。 余耿耿回过神来,笑了笑:“看不够。” 到底要怎么跟余淮之解释。 ……我以前借着别人的壳子和你私定终身,你夜夜爬我的床,后来有情人被棒打鸳鸯,我一不小心死了,现在还魂过来找你。 别说,他们俩的感情经历委实曲折,还带点民间传奇色彩。 如果余淮之没有失忆的话,余耿耿会选择说出真相,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 他怕被送去精神病院。 余淮之大概没料到余耿耿脸皮如此厚,怔了一下之后,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你想追我?”他问。 余耿耿嗯了一声,好脾气地询问他的意见:“可以吗,明天有没有空,我请你看电影?” 他刚刚查了一下余淮之给他的赔偿金,十分阔绰,某人大概是碰瓷界最受欢迎的冤大头。 余耿耿记得很久以前,他嘲笑余淮之追他的手段太过老套,不是送花就是逛江边,没想到轮到自己,还不如他呢。 真是冤孽。 余淮之脸上看不出情来,缓缓道:“你不怕我?” 他虽然不在意,但也听说过外界对他的评价,很不怎么样,喜怒无常,有时候脾气差得像个疯子。 余耿耿摇头,认真地说:“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怕你。” 余淮之的心脏忽然很不安分地重重跳了几下。 他沉下脸:“我不谈恋爱,只有身体上的需求。” 他原本以为自己说出这句话,面前这人总该知难而退,或者,又要哭。 没想到,余耿耿一下子笑了出来,什么啊,这招他早就用过了,没用。 “……” 余淮之恼羞成怒,起身要走。 余耿耿连忙坐过去,拉住他的胳膊。 余淮之往外抽,竟然没能抽出来。 两人僵持了几秒钟。 余耿耿本想慢慢来,一时没忍住,开口道:“我可以亲你吗?” “……” 余淮之觉得这人大概疯了。 一个刚刚认识半天的人,怎么有胆子对他说这话。 余淮之冷声拒绝:“我不喜欢太廉价的人。” 余耿耿没有理会他的嘲讽,慢吞吞地说:“你有三秒钟时间可以拒绝,一……” 一字刚落,他便探身过去,吻住余淮之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失忆后的余淮之:糟了,初吻被夺走 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余耿耿闭着眼睛, 胡乱吻了一下余淮之的唇角,退开时,不知怎么的,觉得皮肤接触过的地方微微发烫。 久违的热度和呼吸让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余淮之竟然没有反抗。 余耿耿气息不稳地睁开眼睛, 等待他的宣判。 余淮之的脸离他很近, 垂着眸, 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半晌,他毫无预兆地笑了一下。 余耿耿茫然地和他对视,嘴唇动了动, 正要说些什么。 余淮之突然按住他的后颈,低头吻下来, 强势地撬开他的齿关。 ……余耿耿大脑一片空白,惊得心脏都停跳了。 这个吻的确是他先挑起来的,但是没想到,余淮之的反应会这样大, 自己快没法喘气了。 余耿耿伸手去推他的胸膛。 余淮之不仅没有退开, 反而更紧地贴住他的身体。 余耿耿腿有点软,止不住地往下滑, 全靠扣在腰间的手臂才勉强支撑住。 他不满地咬了一下余淮之的唇角。 余淮之这才离开。 余耿耿睁大眼睛,满脸潮红,轻喘着不说话。 余淮之眸色暗了下来, 他用拇指抹了抹唇边的痕迹,声音低沉而缓慢:“主动送上门,连亲都不会亲吗。” 余耿耿觉得自己的脸烧了起来,这种时候,一定要稳住。 他强装镇定:“是我的错,那我吸取经验, 我们再来一次吧。” “……” 余淮之好像又不高兴了,冷着脸回了房间,房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余耿耿坐  182 在沙发上,一个人发了半天的呆。 他的身体很困倦,但是精神却亢奋地飘在半空中,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现在发生的一切,是真的么。 不会又是梦吧。 直到躺在雪白松软的床上,余耿耿都睁着眼睛,迟迟没有睡意。 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松木香夹杂着酒气的梦。 * 第二天,余耿耿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房间里很安静,昨晚睡前窗帘没有全部拉拢,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糟糕的天气丝毫没能影响余耿耿的好心情。 他走到客厅,发现余淮之的房间门是开着的,于是探着脑袋往里看了看。 冷冷清清。 余淮之看起来很早就走了。 不过,行李箱还在。 余耿耿咧开嘴笑了笑,决定一个人出去逛街打发时间。 离酒店二十分钟车程的地方便有一个商业街区。 余耿耿先给自己买了手机和电话卡,没有手机,太不方便了。 他看时间还早,便沿着周围的小食店,一路逛逛吃吃,吃到味道特别好的,顺手给余淮之打包一点带回去。 逛完两条街,余耿耿走累了,懒懒散散地坐在长椅上休息。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余淮之可能不会吃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 也不一定。 昨天他还觉得余淮之不会让他亲到呢。 喷泉旁边,有穿着玩偶服的人正在发传单。 余耿耿上去拿了一张,是电影院新开业的宣传海报。 他想起昨天约余淮之看电影的事,连忙去网上预订电影票。 这家新开的电影院不大,排片也不多。 余耿耿在惊悚片和文艺爱情片中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买了惊悚片。 位置挑在角落里。 他颇具心机地想,到时候可以假装被吓到了,去牵余淮之的手。 反正余耿耿又不是真的去看电影的。 与此同时,在峰会现场的余淮之每隔几十分钟便会收到一条消费信息,杂七杂八,什么金额都有。 余淮之烦不胜扰,偏偏每次短信来了,又总是忍不住去看。 旁边坐着的人和他私下关系不错,笑着问他:“听说你最近有情况?” 余淮之高深莫测地收起手机,没有说话。 男人一脸揶揄:“是真的啊,原来你喜欢这种黏人类型的?” 余淮之脑子里突然划过昨晚的吻,以及他辗转反侧的漫长夜晚,冷淡地说:“不喜欢。” * 余耿耿摆弄了一会新手机,想起什么,试着搜索了一下余淮之的微信号。 五年过去了,这人竟然没有换过头像,依旧是一枚孤独的月亮挂在漆黑的夜空中。 余耿耿立刻发送好友申请。 等了许久,余淮之一直没有通过。 余耿耿猜测他可能没有注意到,于是拨通昨天给他送衣服的工作人员的电话,找他要了会场地址。 他不知道怎么追求人,但是在电影里看过很多,无非是死缠烂打,时不时刷一点存在感。 就比如说,今天的天气正适合去接人下班。 半个小时后,余耿耿来到会议中心外面。 周围已经蹲着不少金融财经记者,镜头齐齐对准着大门方向。 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 余耿耿睁大眼睛,挨个看过去。 余淮之走在很后面的位置,他出来的时候,周围的记者们明显地躁动起来。 余耿耿混在上前采访的记者里面,正准备朝余淮之招招手,却突然看到,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 余耿耿动作停顿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们,心里涌起微妙的危机感。 两人没有身体接触,隔得也不是很近,不过看起来明显是一起出来的。 会场保安拦住记者,说暂时不接受采访。 眼看着他们越走越远,余耿耿犹豫片刻,还是喊了一声余淮之的名字。 余淮之朝他看过来。 他身旁的女人也停下来了。 身材高挑,长得很漂亮,一看就是事业有成的大美人,两人都穿着黑色大衣,站在一起赏心悦目。 余淮之朝保安做了个手势。 护栏拉带拉开一条口子,余耿耿被放进去了。 余淮之看着他,微微皱眉:“你怎么来了?” 在他的目光打量之下,余耿耿莫名有一种不太得体的感觉。 他把手里的零食袋子悄悄往后收了收,说:“我买了电影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 语气有点可怜巴巴的,似乎很担心被拒绝。 女人一脸兴味,在他们俩之间来回看了看。 有资格参会的人就那么多,余淮之不过三十来岁,年轻有为,长得也最好。 一向是八卦的热门人选。 往年都没挖出什么,今年竟然有工作人员偷偷爆料,余淮之这次带了小情人过来。 圈子里顿时炸开锅。 余淮之看了一眼余耿耿的脸色,突然伸手捏了捏他身上穿着的外套,觉得不够厚。 “我还有事,去不了。” 这句话对余淮之来说,已经是很委婉的拒绝了。 如果换成其他人,他停都不会停,直接走过去。 余耿耿仔细观察着余淮之的脸,想看看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过他一向没什么表情,所以余耿耿也猜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只好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忙完啊?” 余淮之说:“不知道。” 他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又补充了一句,“可能要一段时间。” 这不是托词,是事实。 余淮之身旁的女人叫吴菲,四十岁上下,以女人身份牢牢霸占A市龙头位置,也是他看好的合作对象,这次在峰会上偶然碰到,双方稍微接触了一下,都有合作的意思,于是定好结束后详谈。 余耿耿顿了顿,声音有着不明显的失落:“那我一个人去看了。” 余淮之想让他直接回去,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看什么电影。 不过最后只说了句:“随你。” 两人擦肩而过。 余耿耿依稀听见女人笑着跟余淮之说,干嘛对他那么凶,人家好心请你看电影。 余淮之语气很淡:“小孩子脾气。” * 吴菲定了茶馆的包间,在余淮之的建议下,她又邀请了几位有意向的伙伴。 几人刚刚坐定,外面天色转暗,陡然下起大雨。 余淮之往外面看了好几次。 合作谈到一半,中场休息,余淮之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吹冷风,雨迟迟没有停歇的迹象。 抽完一支烟后,他仍然按捺不住心底的躁意。 吴菲喊了他一声。 余淮之没有反应。 吴菲走过去,本想拍拍  183 他的肩膀,又想起他似乎不喜欢跟人有身体接触,只好继续喊他。 “余总,进去吧,大家都在等你。” 余淮之回去拿上外套,仰头喝了一杯酒,说:“抱歉,我有点事,下次再继续聊。” 吴菲微微挑眉,露出一个早就预料到的表情,她慢悠悠地告诉他:“好像快散场了,附近的电影院很多,余总有得找了。” 余耿耿没理会她的打趣,一边往外走,一边打电话给助理,让他尽快找出余耿耿所在的电影院。 * 余耿耿顾及余淮之,特意买的是比较晚的电影票。 他在电影院的椅子上空坐了一个小时,才等到开场。 买这场的人很少,除了他以外,全都是成双成对的。 余耿耿孤零零地嚼着爆米花,被恐怖音效和画面吓得不行,还要欣赏别人的绝美爱情。 他觉得这座电影院里,不会有比他更凄惨的观众了。 余耿耿心里憋了一口气,愣是熬到了结局。 散场时已经接近十点。 更糟糕的事发生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风雨交加,冷得彻骨。 余耿耿根本打不到车。 旁边还有一对情侣也没有伞,男生脱下外套往头顶一盖,另一只手把女朋友揽进怀中,就这么冲了出去。 “……” 余耿耿心里骂了句脏话,只觉得冷冷的冰雨在他脸上胡乱地拍。 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也盖着衣服走进雨中。 余耿耿懒得跑,反正前后左右都是雨,大半夜的,也没人看他的笑话。 他垂着脑袋,小心地避开路上的水坑。 一辆黑色轿车从身边疾驰而过。 余耿耿来不及躲开,车轮带起的水溅到他脸上。 他抹了把脸,完全没脾气了,甚至想看看,今天究竟还能惨到什么地步。 余耿耿小声嘟囔:“下雨天开这么快,也不怕撞到护栏上去。” 往前走了不到十米,刚刚开过去的车突然又开回来了,在他身边急刹车停下。 余耿耿吃了一惊,心说,不是吧,说那么小声也被听到了? 下一刻,余淮之面无表情地从驾驶位下了车,反手把车门甩上。 雨水把他的头发和羊绒大衣都打湿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 余耿耿觉得有些尴尬,因为他现在的样子一定特别狼狈。 他勉强笑着说:“你来晚了,电影已经结束了。” 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余淮之沉着脸, 把余耿耿塞进副驾驶座里。 余耿耿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算了,我身上都是水。” 都湿成这样了,还不如直接走回去。 余淮之没理会他,直接把他这侧的车门关上, 绕过去也上了车。 车子启动, 暖风送出, 车内的温度一点点攀升。 不过冬雨一向后劲大,冰冷刺骨,之前在外面走还不觉得, 进入温暖的空间便立刻凸显出来了。 余耿耿缩成一团,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牙齿发出细碎的磕碰声。 余淮之探身过来,把他湿透的外套剥下来随手扔到后座,又把自己的大衣脱了,往他身上披。 大衣只有外面淋湿一点, 里侧尚带着余淮之特有的味道和温度。 余耿耿摇摇头, 轻声拒绝:“会把衣服里面弄湿。” 被接连拒绝两次,余淮之不耐烦了:“弄湿就弄湿。” 他强硬地用大衣裹住余耿耿, 接着倾低身子,帮他把安全带系好。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余耿耿有一种自己被他抱在怀中的感觉。 做完这一切之后, 余淮之才将车子往前面开去。 回去的路上,车内气氛微妙。 余耿耿懒得说话。 他也是有脾气的,当初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 他决定今天晚上都不要和余淮之说话了,这叫战略性撤退,等到明天看看某人的表现再制定新的计划。 快到酒店的时候, 余淮之突然开口:“下次买电影票之前,先问一下我有没有时间。” 余耿耿噢了一声,心里却在想,还有下次,你想得美。 他明显不想回话了,余淮之却不肯放过他,没话找话:“还冷不冷?” 余耿耿看他一眼,慢吞吞地说:“冷死了。” “……” 余淮之终于不说话了,车子速度又快了一点。 十分熟悉的开车风格。 余耿耿本想让余淮之开慢一点,下雨天容易出事,侧过头,看到他紧抿着唇,脸色阴沉。 余耿耿顿时不太高兴。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的脸色摆得比我还要难看。 出事就出事,两个人一起死了算了。 他今天过得这么惨,难道还不可以有点任性的权利。 * 回到酒店,余耿耿先去冲了个热水澡。 温热的水柱从头顶冲下来,流遍全身。 余耿耿紧闭着眼睛,舒服地叹了口气,身上终于热起来了。 他懒洋洋地擦着头发走出去,等头发稍微干一点之后,连衣服都懒得穿,一头栽进柔软的床铺里。 睡意朦胧之际,有人轻轻推了推他,让他起来喝姜汤。 余耿耿每次快要睡着的时候,脾气都很不好,一心想要把人打发走,继续睡。 “不喝,我没那么容易生病。” 余淮之站在床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余耿耿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直接把被子往上一拉,把自己裹得非常严实。 余淮之被他拒不合作的态度气得头隐隐作痛。 他突然想起来,他的神经性头痛症似乎挺久没有发作过了。 是失忆遗留下来的毛病。 每隔个几天都要痛一痛,医生也没有办法,只能建议他吃止痛药不要太频繁。 余淮之心想,可能是被余耿耿的不要脸吓跑了。 他冷着脸去扯被子。 余耿耿抓得很紧。 余淮之也加大了力气。 两边跟拔河一样僵持不下。 突然间,跟余淮之对抗的力道消失了,他后退几步。 被子扯下来一半,余耿耿的背部裸露在空气中,白得很不像样,露出半截窄窄的腰。 余淮之的目光落在他的腰线处,许久都没有转开。 余耿耿闷闷地抱怨:“……你冻死我算了。” 他以为余淮之这么不想和他一起看电影,肯定知道什么叫做非礼勿视。 房间里迟迟没有其他动静。 就在余耿耿快要忍不住的时候,床垫猛地往下陷了陷。 余淮之的手按在他背上,缓缓下移,声音低沉:“你就这么喜欢我?” 这种时候还要勾引他。  184 余耿耿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你还有脸问,你以前喜欢我喜欢得要命,我赶都赶不走。 过了很久,余耿耿闭着眼睛,突然听到一句:“那我们试试吧。” * 夜深人静,房间里的灯是关着的,光线昏暗。 浅浅的月光穿过被风吹得飘起来的窗帘,照在余淮之挺拔的脊背上。 两只手松松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余耿耿脸颊上染了层薄红,连鼻尖都泛着粉色。 余淮之抬起来一点,视线专注地看着他的脸,希望从他脸上看到回应,以此来进行下一步。 余耿耿开始觉得月光似乎太亮了。 他难以和这样的眼神对视,不得不侧过脸,盯着飘忽不定的窗帘。 余淮之把他的脸强硬地扳过来,喑哑地说:“放松一点,不要夹那么紧。” 余耿耿的脸更红了,有点想反驳他没有。 下一秒,难以启齿的疼痛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余淮之垂眼看了一会儿,突然低下头,一口咬住余耿耿的锁骨,之后又轻轻舔舐几口,一副就算是展露真情也要露得遮遮掩掩的样子。 余耿耿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感觉。 他拼命咬紧嘴唇,只不过鼻腔偶尔还是会泄出一两声轻哼。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余耿耿攀着余淮之的肩膀,半睁开眼,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他的嘴唇无意中擦过他的喉结。 余淮之愣了一下,之后不可避免地说了一句男人在床上都会说的粗话,动作也开始粗暴起来。 到后面,越来越失控,压抑沉重的呼吸落在耳侧。 余耿耿有点害怕,小声喊余淮之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得到救赎。 余淮之很不熟练地安抚着他,替他擦掉眼泪,又亲了亲他的脸颊。 昏昏沉沉中,余耿耿感觉到有一块冷冰冰的东西坠下来,贴在他的胸前。 他费劲地看了一眼,好像是一块佛牌。 余耿耿断断续续地问:“你、你信佛吗?” 余淮之沉默了很久:“不信。” 不信佛为什么要戴着它。 不过余耿耿已经没有工夫思考这个问题了。 * 第二天醒来时,余耿耿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他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箍住了,让他根本没办法动弹。 余耿耿迟钝地发了一会儿呆,才意识到那是余淮之。 他昨晚没有走,而是睡在了他的床上。 不光如此,他还把余耿耿当作抱枕。 余耿耿试着动了动,身后的人立刻把他搂得更紧。 “……” 余耿耿不敢动了。 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当先醒过来的那个人。 过了十几分钟,余耿耿感觉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 余淮之醒了。 余耿耿放松身体,假装睡得正香。 余淮之半天没有动静。 余耿耿很想扭过头看看他脸上的表情,肯定很有趣。 片刻后,余淮之大概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轻手轻脚地把手臂从余耿耿身下抽出来。 余耿耿轻轻哼了一声,仿佛很不高兴被打搅睡眠。 余淮之的动作顿住了。 余耿耿再也忍不住,背对着他闷笑。 余淮之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嗖的一下抽出手臂。 热源陡然离开,余耿耿有些不适应,觉得背后冷嗖嗖的。 但他不想动。 半晌,余淮之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醒了就睁眼。” 但他没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余耿耿可能是太累了,没一会儿竟真的睡着了,连余淮之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 之后两天,余耿耿和余淮之的相处模式十分奇怪。 他一度怀疑其实这间总统套房里是不是只住着他一个人。 他再也没有见到过余淮之的身影。 直到有一次,余耿耿醒得比平常要早一点,发现身旁的床铺是温热的,仿佛有什么人在上面睡过,刚离开不久。 他这才知道,余淮之每天晚上都回来了,时间跟他错开了而已。 想明白之后,余耿耿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翘。 没想到余淮之会这么害羞。 余耿耿再一次见到他是在机场的休息室,他们坐同一班飞机回去。 余淮之坐在他相邻的座位,面色冷淡,看起来十分不近人情,全程没有往余耿耿这边看过一眼。 余耿耿笑了笑,并不生气。 追求之道要张弛有道。 像现在这种时候,就可以冷一冷他。 下了飞机,余耿耿不紧不慢地走在余淮之后面几步。 前来接他们的车早早地停在外面。 余淮之上了车,后座车门敞开着没有关。 余耿耿视若无睹地走过去,一直走到出租车接客点才停下。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今天是工作日,你要翘班吗?” 余耿耿转过去,看到余淮之不悦的脸,他睁大眼睛,理直气壮地表示:“我还以为余总要和我撇清关系呢。” 余淮之沉默片刻,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余耿耿眨了眨眼睛,客气地道:“找工作是双向选择,这几天和余总的相处让我觉得需要再考虑一下。” 余淮之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看起来想说什么。 余耿耿直接打断他:“等我想好会联系你的。” 说完便跳上出租车扬长而去,背影十分潇洒。 车子驶离接客点,余耿耿偷偷转过头往后看了一眼,余淮之依然没有动,身影在视野中渐渐变小。 * 余耿耿这一冷就冷了一个星期。 期间接到过数次来自余氏集团人事的电话,态度热情地问他什么时候方便来公司签合同,报给他的酬劳也是一次比一次高。 余耿耿被数字砸得心脏砰砰跳,忍不住重复一遍:“你确定这是月薪,不是年薪?” 人事笑着说:“当然,不光如此,每年奖金只多不少。” 余耿耿顿时冷不下去了,这浪费的不是时间,分明是金钱。 他很没有骨气地改口:“那我明天上午过去。” 电话那头好像有人在说话,片刻后,人事甜美的声音再次响起:“明天不太方便,可以约在今天下午吗?” 余耿耿想了想,答应了。 他再次来到双子塔楼,只不过这次的心情和之前截然不同。 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只坐着陈杰一个人。 他仿佛并不惊讶余耿耿的到来。 陈杰眯着眼睛,用锐利的目光把余耿耿从上到下扫了一遍,随后冷笑,意有所指地说:“能有几分像菀菀,也算是你的福气。” 余耿耿愣了愣,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忍  185 不住笑了一声。 谁能想到,菀菀是他,嬛嬛也是他…… 陈杰不明白余耿耿怎么笑得出来的,一个合格的替身情人难道不应该谨小慎微,时刻担心着什么时候被换掉吗! 余耿耿懒洋洋地挑了挑眉:“陈助理,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陈杰:“……” 不了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余耿耿:总裁的替身情人 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陈杰领着余耿耿去各个工作区域晃悠了一圈, 到一些需要日常打交道的高管和行政面前认认脸。 有他领头,同事们自然个个和颜悦色,笑着说总裁办的颜值担当终于出现了。 余耿耿腼腆地笑了笑:“以后麻烦大家了。” 回到顶楼后,陈杰立刻收起职业化的微笑, 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 余耿耿也没有套近乎的意思, 默默地打量着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工作环境。 总裁办很大, 工位却屈指可数,大部分都是空着的,坐了人的那几张, 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主人埋头工作, 对门口的动静没有一点好奇心。 工作氛围可以说是枯燥乏味至极。 余耿耿的工位被安排在最里面的靠窗位置,无论从哪个角度往门口看,都会被隔板或者装饰挡住。 ……小陈心机颇重啊。 余耿耿并不急,公司都进来了, 还怕没有接触的机会吗。 他十分耐心地掏出纸巾擦桌子, 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过了一会儿,桌面的电话响了起来。 余耿耿左右看了看, 接起来,不太确定地说了句:“你好。” 电话那头静了静,男人的声音难辨喜怒。 “来办公室找我。” 不等回话, 听筒里已经传出挂断提示声。 余耿耿垂着眼皮,心里冷哼一声。 他故意磨蹭了几分钟。 陈杰很快出现在他工位前,不耐地敲了敲桌面:“老板找你。” “知道了。”余耿耿平静道。 陈杰仿佛被他的态度震到了,像看怪物一样看他:“你在等什么,还不立刻过去!” 余耿耿微微一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轻声说:“我在恃宠而骄。” 陈杰:“……” * “进。” 余耿耿推门进去。 余淮之靠坐在办公桌后面,他没有工作,面无表情地盯着门口,好像在十分专注地等待余耿耿的到来。 余耿耿对上他的视线,微微颔首:“余总,您找我什么事?” 态度公事公办,不带任何私人情绪。 余淮之拧眉看着余耿耿,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装傻。 半晌,他问:“我的佛牌呢?” 余耿耿睁大眼睛,一脸茫然:“什么佛牌?” 余淮之抬起眼皮,言简意赅道:“我调了监控。” 余耿耿一点都没有谎言被拆穿的羞愧,挑挑眉:“好吧,我没带过来。” 这也是他能如此淡定的最大底牌。 在机场分别时,余淮之过来拉他,他从他身上顺走了脖子上挂着的佛牌。 虽然不知道它有什么特殊含义,但余淮之在床上时都没有摘下,想来还是挺重要的。 余耿耿知道他这样做过于无耻,但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余淮之看了他一会儿,冷声:“明天记得带过来。” 说完他垂下眼,不再搭理余耿耿。 余耿耿顺手拉过来一把椅子,在余淮之对面坐下来,他歪着头趴在桌面上:“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没带吗?” 阳光穿过落地窗照进来,落在他脸上。 青年皮肤稍显苍白,透着点病弱之气,但是嘴唇看上去出乎意料的柔软。 他们的距离很近。 余淮之几乎能感受到对方浅浅的呼吸。 他的思绪卡壳了一秒,莫名其妙地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为什么?” 余耿耿翘了翘嘴角,很是得意:“我要是还了,以后就没有借口再见你了。” 一双漆黑神气的眼睛望过来。 这句话让两人仿佛回到了一个星期前的酒店套房,气氛变得黏稠了些。 余淮之先开口:“那天……你有没有不舒服?” 他的声音较往常更加低沉,大概是很少安慰人的原因,说起来有种苦大仇深的感觉。 余耿耿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在问什么,脸热了热:“你不觉得现在问有些晚了吗?” 余淮之沉吟片刻,寻找着合适的措辞,最后还是选择直说:“抱歉,回来后我查了资料,射在里面肚子会痛——” “……” 余耿耿抬手捂住他的嘴,在办公室谈论这种话题让他觉得很羞耻。 余淮之的确没再说话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余耿耿觉得如果不告诉他答案,他会持续性地问下去。 余淮之的嘴唇、呼吸的温度通通让他烫得慌。 余耿耿闭了闭眼静,自暴自弃地抱怨:“……发了两天低烧,我淋雨都没事的。” 余淮之说:“下次不会射那么深。” 还有下次?! 余耿耿脸上的红已经蔓延到了耳朵附近,结结巴巴地说:“嗯,也对,下次我们就有经验了……” 话说了一半,他觉得这个话题实在没办法继续下去,只好仓皇离开。 余耿耿能感觉到余淮之的视线一直追在他身后,近乎实质化,从颈后滚至后背,大面积地缠住他。 他不敢回头,直到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呼吸才勉强恢复正常。 余耿耿揉了揉脸,暗骂自己不争气。 * 新任助理入职后,一般会由陈杰带一个月,不然完全应付不了余淮之。 陈杰本来还在职业道德和真实想法之间苦苦挣扎,思考要不要教得不那么尽心,紧接着余耿耿就会因为惹怒老板而被赶出公司。 傍晚下班前,余淮之告诉他:“以后余耿耿直接和我对接。” 陈杰愣了一下:“好的。” 挂完电话后他磨了磨牙,二公子尸骨未寒,有人就试图取代他。 更可气的是,老板以前从来都不给人机会的,为什么偏偏这次不一样。 路过余耿耿的工位时,陈杰板着脸把余淮之的话转告给他。 余耿耿一边关电脑一边应道:“好的。” 陈助理看了眼周围,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抱着手臂,不太客气地提醒:“你认识老板的日子比较短,可能不太了解他的行事风格,如果只是抱着谈恋爱的心思来工作的,劝你尽早辞职,因为接下来的日子会打破你的幻想。” 余耿耿有点想笑,五年过去了,没想到陈助理依然是面冷  186 心热的性子。 “知道了。” 他岔开话题,“公司有没有给新员工提供宿舍的福利政策?” 陈助理狐疑地看着余耿耿:“有倒是有,不过你应该不会去住吧。” 老板难道连房子都没他安排一套。 余耿耿明白他的意思,正经地表示:“我可是奔着和余总谈恋爱去的,怎么能上来就住他的房子,那不是成包养了吗。” “……” 陈杰阴沉了眼神,合着还想上位啊。 想当年,二公子都没办法和老板光明正大地谈恋爱,你一个小替身,凭什么。 陈杰深深地为二公子感到不平。 余耿耿:“有没有?” 陈杰皮笑肉不笑:“有,就是离公司有点远,通勤时间超过一小时,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余耿耿犹豫了片刻,确实挺远的,不过一直住酒店也不行。 他点点头:“没问题,就当锻炼身体了。” 陈杰哼了一声,吃苦耐劳,这个替身有点东西啊。 他希望余淮之能坚持久一点。 * 等到和余淮之近距离相处一段时间后,余耿耿才知道他工作时的脾气究竟有多吓人。 对身边人的要求尤其严格。 一旦没有及时处理他的要求,他便会耐心告罄,冷冷地看着你。 看到你自惭形秽赌咒发誓下一次绝对不会再犯为止。 如果下一次犯了同样的错误,建议主动辞职,没人受得了余淮之的眼神,像是看废物一样。 幸好余耿耿的工作内容不算太多,他还在试用阶段,但仍然逃不过被骂的命运。 余淮之把会议记录扔到桌子上,让他回去重新整理,刻薄地讥讽了一句:“希望你除了碰瓷以外,还有其他的工作技能。” 余耿耿垂着眼,睫毛轻轻颤了颤。 余淮之抬起眼皮,冷淡地说:“你可以出去了。” “噢。”余耿耿慢吞吞地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之后又突然转回来。 余淮之正看着他的背影,可能没想到他会转过来,愣了一下后,视线很快地挪向电脑。 “还有什么事?” 余耿耿看他一会儿,轻声说:“余总,请你管好你的嘴。” 空气安静了一瞬。 余淮之缓缓皱起眉头。 余耿耿抢在他开口之前,恶狠狠地补上一句:“……因为我随时可能会亲它。” “……” 余淮之非常明显地僵了僵,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 余耿耿自觉已经占到口头便宜,快步离开办公室。 * 之后几天,余耿耿意识到土味情话是对付余淮之的一个好办法。 只要赶在他发脾气之前,目光诚恳地吹捧他,余淮之总会突然卡壳,再开口的时候怒气已经平缓下来。 余耿耿一顿怀疑余淮之其实对土味情话很受用。 下班后,他特意查了资料,精心挑选一些句子反复背诵,每天不要钱地对余淮之说。 工作氛围日渐和谐。 不过凡事也有例外。 就比如说,今天下午。 余耿耿和余淮之核对完行程后,陪同他去参加一个重要的午餐。 余耿耿昨晚没睡好,早上起来时嗓子疼,一整天昏昏沉沉,没什么精神。 坐在包间里,他凑在余淮之耳边,小声告诉他客户的资料,完全没发现自己把上午和下午要见的人搞反了。 余淮之今天也很怪。 按理说就算余耿耿犯了这样的错误,他总不会犯。 但是客户进来的时候,他竟然跟着喊错了对方姓氏。 虽然下一秒,余淮之及时发现并纠正了,但还是被客户笑着打趣了两句。 回去的路上,余淮之闭着眼睛坐在后座,余耿耿自觉心虚,缩在角落里不说话。 正巧赶上例会。 余淮之在会议上教训下属很不留情面。 余耿耿进来送文件,听得头皮发麻,坏事总是撞在一起,一堆文件从他怀中滑落到地毯上。 他连忙蹲下来捡。 余淮之站在台上,俯视着余耿耿,缓声道:“不要让我后悔招你进来。” 有资格进入这个会议室的人并不多,大多是高管,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余耿耿身上。 余耿耿的脸白了白。 这和每次在余淮之的办公室里被教训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光是目光就够让人难受的了。 余耿耿心想要是余淮之忍到回办公室再骂他就好了。 那样还能说点土味情话哄一哄他。 * 其实从余耿耿进公司的第一天起,余氏集团上下就传出了不少风言风语。 说是新来的小助理和老板关系匪浅。 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 或许是因为余耿耿的入职资料完全保密,只经过了陈助理的手,其他人对他的身份来历背景一概不知。 两人具体是什么关系有待观察。 反正目前没看出来老板对余耿耿有什么特殊的。 会议室里,青年仰着脸,一动不动地看着台上的男人,除了眼角微微泛红,整个人像是一座苍白的石雕像,僵在原地。 余淮之顿了顿,让他先出去。 余耿耿噢了一声,把整理好的文件放在桌面上,安静地往外走。 高管们在心里叹气,老板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余耿耿虽然是空降,但大部分人都挺喜欢他。 工作态度认真,业务能力也不错,脾气在总裁办里是最和气的,相较于其他人,大家自然更想和他打交道。 最重要的是,在余淮之发脾气的时候,所有人都避得远远的,只有他敢去敲办公室的门。 大家私下议论,小耿才是真的勇士。 余耿耿推开会议室的门,余淮之突然叫住他,面无表情地说:“下班后,你过来找我。” 高管们替他捏了一把汗,太惨了,下班都不放过。 * 总裁办的莉莉今天也因为工作失误被陈助理教训了一顿,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想起U盘忘记拿了,赶紧吭哧吭哧地跑回去。 整层楼很安静,只有余淮之的办公室有光线透出来。 莉莉连忙踮起脚尖,不发出声音地溜过去。 路过门口时,有人突然说了一句: “……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凶。” 莉莉愣了一下。 这不是新任助理的声音吗。 他在跟谁说话,还是用撒娇的口气…… 过了一会儿,低沉的声音响起:“今天话说重了。” 莉莉惊恐地瞪大眼睛,这,这不是…… 她小心翼翼地透过虚掩着的门缝往里看。 余总和助理坐在同一张座椅上,两人靠得很近,男人垂眼看着身旁的人,表情看起来很温和,和  187 莉莉印象中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余耿耿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嘴角。 莉莉捂住嘴,吓得后退两步,天哪。 办公室里没有动静了。 莉莉忍不住探着脑袋又看了一眼。 这一次,余耿耿是坐在桌子上的,背对着门口,一只手紧紧扶住桌角,指尖泛白。 余淮之搂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在后颈处徘徊,不轻不重地揉着那块皮肤。 莉莉毕竟是成年人,一眼就看明白他们在干什么。 她拿完U盘,仓皇逃出公司,然后迅速掏出手机拉了一个微信群。 “要死了,我现在还在抖,我完了,我要被灭口了。” 群里其他人都是和莉莉关系很好的同事,她们刷了一连串的问号。 “你刚刚不是回公司拿东西吗,怎么啦?” 莉莉:“对啊,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 “什么啊。” “快说快说!” “急死了!” 莉莉:“余耿耿你们知道吧,我们办公室新来的助理,帅到合不拢腿的那个……” “知道知道。” 莉莉哆嗦着打出一句话:“我看到余总把他按在桌子上亲!” 群里安静了足足有五分钟。 随后刷屏刷得飞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看多了小说,还按着亲,这种套路已经过时了!” “什么鬼,老板怎么可能会这样做,我不信。” “乖,回去好好睡一觉。” 莉莉发了一个苦笑的表情包。 嘤,打工人好难。 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余淮之始终想不明白, 余耿耿对他的影响为什么会这么大。 余耿耿凑近说话时,轻浅的呼吸尽数洒在耳侧。 余淮之想起一些很不适宜当下场合的事情,只好通过其他东西转移注意力。 余光无意中瞥见余耿耿耳垂上有一粒小小的红痣。 不怎么起眼,但是看到之后便很难挪开视线。 下一秒, 余淮之脑海里突兀地闪过破碎的画面, 好像他曾经看过这粒痣。 在同样的位置。 他甚至能想象出用指甲轻轻掐它的触感。 余淮之心神恍惚, 以至于连用餐对象都搞错了姓氏。 回去时,他虽然闭着眼睛,但是那粒痣总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动摇他的心神。 余淮之有些气恼。 所以,当余耿耿不小心把文件摔落在地上时, 他忍不住借题发挥,迁怒于他。 余耿耿不知所措地蹲在地上,整个人都绷紧了,仿佛再戳一下就会当场碎裂开来。 余淮之把剩下的讥讽咽回去, 假装不在意地别开眼, 让他先出去。 不对,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高高举起, 轻轻放下。 他对助理从来没有这样体贴过。 余淮之此刻心里涌现出一种近似后悔的情绪,源源不断地揉捏着心脏。 他觉得很荒谬。 作为上司,明明他已经够宽容了。 然后余淮之听见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说:“余耿耿, 下班后,你过来找我。” 在办公室里等待时,余淮之很有计划地想,先告诉余耿耿哪里错了,接着再提示他如何改正,最后警告他下次再犯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三步曲, 一步都不能少。 * 一通电话打断了余耿耿和余淮之的亲密时光。 余淮之接起电话,不耐烦地问对面什么事。 他没有放开余耿耿,手指从后颈缓缓移向耳垂,时轻时重地按压着某处。 如愿以偿的滋味很不错。 余耿耿仍在生气,不想给他碰,仰着脖子往后倒。 被余淮之一把捞回去。 余耿耿侧了侧身体,继续躲他。 余淮之瞥他一眼,低声说:“别闹。” 电话那头是某位下属,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语声顿了顿:“剩下的内容我发您邮箱吧?” “可以。” 余淮之把电话放回去。 余耿耿趁机脱离他的掌控,语气生疏:“余总,现在是下班时间,我要收加班费的。” 余淮之签出一张支票:“够不够?” 余耿耿被数字震住:“……要不是我现在手头紧,我真瞧不起你这副暴发户的嘴脸。” 趁此机会,余淮之固执地贴上来,诚恳道歉:“下次不会了。” 说出这句话后,他心里的那股疑似后悔的情绪瞬间消散一空。 余耿耿得意地压着嘴角,不让笑容显出来。 余氏这么多员工,能让余淮之低头认错的,肯定唯独他头一份。 这样一看,被他当着众人的面教训两句,也不算很吃亏啦。 手指忽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余耿耿低头,是一枚徽章,上面刻了一小圈字。 余淮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上次参加峰会送的纪念品,你喜欢吗,送给你。” “我要这个干什么……” 余耿耿话到嘴边,又突然改了主意,他捡起徽章轻轻往上一抛。 徽章在空中旋转几圈重新落回他手里。 余耿耿迅速把另外一只手覆上去,慢吞吞地说:“这样吧,你猜猜是正面朝上还是反面朝上,猜对了我就不生气了。” 余淮之低垂着脸,目光专注地看着他的手心,思索片刻后道:“正。” 余耿耿揭开谜底:“错了。” 余淮之蹙了蹙眉,目光凝重,似乎遇到了很大的难题,不知该如何解决。 余耿耿把手掌重新盖回去,轻轻咳了一声:“余淮之,你再猜猜。” 放水放得明目张胆,余淮之不会笨到不明白他的意思吧。 余淮之抬起脸,浅色的瞳孔里情绪不明。 余耿耿催促他:“快猜呀。” 余淮之没有再猜,而是凑上前吻住余耿耿的唇。 * 总裁办的莉莉虽然只在自己的好友圈里八卦秘闻,但她的好友也有其他走得近的同事,传来传去,第二天上班时,连清洁工阿姨都知道了这件事。 总裁办新来的助理有点东西啊。 有了方向之后,线索越来越多。 大家发现,余淮之对待余耿耿,好像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报!我去办公室时看见那位用老板的杯子喝水,光天化日,明目张胆啊啊啊啊!” ——“说起来,我好像有一次下班时,碰到小助理和老板上了同一辆车,然后那辆车过了好久才开动,你们说,会不会,嘿嘿嘿。” ——“靠,我就知道的,普通人怎么敢在老板发脾气时靠近他,我上次磕cp你们还不信。” 大家纷纷开始反思,有没有在余耿耿面前说过老板的坏话。  188 有人不怕死地跑去试探陈杰:“陈助理,你应该暗示一下我们的,这次招聘还有总裁夫人这个隐藏职业。” “……起开,告诉你们也没用,只有特定对象才能触发。” 陈杰把人骂走后,心里酸不溜秋,很不是滋味。 这也进展得太快了,替身而已,怎么可能比得了真人。 二公子早年的顽劣不堪已经在他的记忆中淡化,陈杰还记得四年前《江湖夜雨》上映时的盛况。 这部片子明显是冲着拿奖去的,因为有了季影帝的参演,上映后立刻火翻天。 余耿耿演的小太监在电影中只有几分钟的戏份,人设却十分出彩,讨了许多观众的欢心。 小太监为人阴狠,对提督忠心耿耿,杀完人后唇边带笑地从血海中穿过去,白净的面孔溅上灼热的鲜血。 这段画面被人剪辑下来,配上渲染力强的伴奏,很快登上当日热搜。 本来像这种昙花一现的角色,每年都会出现几个,热闹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偏偏有人爆出出演这个角色的演员不幸去世了。 死亡总是一件值得可惜的事。 何况对方还这么年轻。 余耿耿演的角色立刻升华了,他出现的那一幕甚至入选年度最佳镜头。 陈杰一眼看出这件事没有表面上这样简单。 不管背后是什么人的推动,大概也是为了纪念余耿耿。 遗忘是救赎,也是惩罚。 陈杰叹了口气,要是老板能记起二公子来,也让人好受一点啊。 * 起初,余耿耿尚不知情。 他光应付余淮之便要花费全部精力,所以,并没有发现其他人对他的态度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余耿耿像往常一样拿着文件去找人签字。 平时其他办公室的人总会拉住他,笑眯眯地打听他多少岁了,有没有结婚之类的。 余耿耿捡能说的说,不能说的就岔开话题。 工作闲暇时光,他们还会一起聊八卦,吐槽老板今天又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 余耿耿有时候还会点头附和。 但是今天,其他办公室的人看到他进来之后,气氛立刻诡异地沉默下来。 大家相互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开始吹捧余淮之,能在他这样的老板手下做事,三生有幸。 余耿耿:“……” 搞什么,是他打开门的方式不对吗,以前大家不是一起痛骂剥削阶级的无耻吗。 余耿耿瞥见饮水机没水了,旁边放着一桶还没有开封的水,他顺手拆开包装:“我帮你们抬上去吧。” 行政姐姐吓得蹦了起来,连连摆手,支支吾吾地说:“不用不用,我来就好,你坐着歇会,马上盖完章。” 余耿耿手里的桶装水被其他人抢了过去。 接连进了好几个办公室,都是这种情况。 余淮之被翻来覆去地夸,再也没有人拉着余耿耿的手说要给他介绍对象了。 就连走在公司楼道里,清洁工大妈等他走过去后,会盯着他的后脑勺看很久。 余耿耿再怎么迟钝,也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接下来几天余淮之再让他去送文件。 余耿耿磨磨蹭蹭:“我能不能不去?” 余淮之问他为什么。 余耿耿不好意思说原因,只说:“反正不想去。” 余淮之:“不要撒娇。” 话音刚落,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 余淮之又陷入了那种似曾相识的错觉中,眼前晃过熟悉的眉眼,太阳穴突突地痛了起来。 余耿耿紧张地盯着他的脸。 余淮之迟疑着问出一句话:“我以前,有没有这样说过你?” 余耿耿惊喜地点头:“有有有,你再好好想想!” 可惜小白团子把他带回这个时空之后就联系不上了,不然还能问问情况。 余淮之撑着下巴,缓慢地问:“我什么时候对你说的?” “……”我死之前。 余耿耿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试探着问,“余总,你有没有听过借尸还魂的故事。” 余淮之脑海中理性重新占据上风,敲了敲桌面:“工作时间禁止闲聊,你有时间讲故事,不如去把文件拿给陈杰。” 余耿耿板着脸:“好。” 妈的,工作时的余淮之时常会给他一种虽然我们接过吻上过床但是我们一点都不熟的感觉。 推开门时,余耿耿没想到外面还站了一个人,一头撞过去。 陈杰挡了一下。 “陈助理,你来得正好。” 余耿耿没有察觉他神色的异样,把文件递给他后匆匆离开。 * 很快到了周末。 余耿耿一觉睡到中午。 他拉开窗帘,久违的好天气,阳光穿过云层照在他身上,干燥,温暖。 余耿耿戴上帽子,先去楼下花店挑了一束素色菊花,然后坐上前往市郊区的公交。 他今天要给自己扫墓。 余耿耿一直想去看看,平时工作太忙,加上他心里不可名状的抵触,才拖延到现在。 总是要面对的。 余耿耿这么安慰自己。 公交车上的人越来越少,等抵达墓园时,只剩下他一个乘客。 余耿耿抱着花束下车。 司机喊住他:“七点的末班车,你别错过了。” 余耿耿笑着道谢。 给自己扫墓而已,总不会呆一下午。 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墓园里冷冷清清,人迹罕至。 余耿耿趴在窗台上登记来访信息。 守墓大爷瞥了一眼本子:“哟,来看这位的啊。” 余耿耿抬眼:“他怎么了?” 守墓大爷吸了口烟:“没什么,他生前人缘挺不错的。” 余耿耿快走到墓地的时候,才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 除了他以外,今天还有人也来给“余耿耿”扫墓。 * 墓前站着一位瘦弱的中年妇人。 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十分昂贵,但她毫不在意地蹲下来,用衣袖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擦了一会儿,她突然不动了,单手扶着墓碑,身体轻轻颤抖。 哀恸的哭声隐隐传出。 余耿耿站在树荫下面,远远地看着她,心脏最柔软处被这哭声缓慢凌迟着。 是余太太。 他最想见却最不敢见的人。 余太太站起来时,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余耿耿差点就要跑过去扶她。 身后跑过来几个人,团团围住余太太。 陈嫂轻声劝说:“太太,时间不早了,我们下山吧。” 余太太看了一眼墓碑上镶嵌的照片,点点头:“好,下周再来。” 眼看着她们一群人走过来,余耿耿连忙拉低帽子。 擦肩而过之际,他看见余太太的眼睛被泪水浸透,  189 眼泪滑过脸颊,落到枯瘦的手背上。 余耿耿鼻子一酸,慌张地把头垂着更低。 天空明净蔚蓝,忽然有一阵风刮过。 余太太的手帕被吹起来,飘飘荡荡地卷在半空中。 “啊,太太的手帕……” 手帕飞过余耿耿头顶时,他跳起来,一把攥住。 午后的光线朦胧舒缓。 余太太仰起脸,一眨不眨地看着青年,眼里重新泛起泪水,嘴唇微微哆嗦。 陈嫂吓了一跳:“太太,您还好吗?”她转身,语气严厉地下命令,“药呢,快把药拿给我!” 余太太声音轻得快要随风飘散:“我没事。” 她推开搀扶的人,跌跌撞撞地朝余耿耿走过去,距离他还有几步路的时候,又突然停下来。 余耿耿把手帕递向她。 余太太没有接,固执地问:“耿耿,是不是你,你回来了啊,太好了……” * 身后追过来的陈嫂连声朝余耿耿道歉:“不好意思,我家太太最近精神不太好。” 余耿耿避开她的视线,嗓音微微沙哑:“没事。” 陈嫂拉了拉余太太:“走吧,我们早点回去,如果被大公子知道又要生气了。” 这句话仿佛引爆了余太太的情绪。 她神色一下子冷下来:“让他滚,我不要见到他。” 陈嫂把药和水拿给余太太,被她一巴掌掀翻在地。 陈嫂没办法,朝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过来帮忙。 余耿耿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出手拦了拦:“你们好好说话,别逼她。” 余太太仿佛找到救星一样,紧紧抓住他的胳膊,鼻音浓重:“耿耿,你回来真好。” 混乱间,余耿耿的帽子不知被谁打落。 一张苍白的脸暴露在空气中。 除了余太太和余耿耿以外,所有人的第一反应是回头朝墓碑上的照片看去。 看完之后,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长得真像。 地点又是在幽静的墓园。 不少人后背毛毛的,心里嘀咕着,不会是真的撞鬼了吧。 时间模糊了记忆,余太太却记得很清楚,她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手指也慢慢松开了。 不是耿耿。 余耿耿顿了顿,用手帕帮她擦掉眼泪,低声哄她:“太太,哭多了要长皱纹的。” 余太太盯着他看了又看,困惑地问:“我们以前认识吗?” 余耿耿说:“不认识。” 余太太很艰难地喃喃:“那我为什么想哭……” 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余太太抱着余耿耿哭了很长时间。 余耿耿拍着她的背, 喉咙口像是被一团软布堵塞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怀里的哭声慢慢止住。 余耿耿闭了闭眼睛,不想让其他人发现他湿热的眼眶。 离开墓园的时候,余太太跟余耿耿交换了联系方式。 余太太小心翼翼地询问:“我可不可以找你聊天, 我平常一个人在家很无聊。” 话音刚落又觉得这话很有歧义, 她连忙补充说,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跟你很投缘,你不愿意也没事的。” 陈嫂的目光在余耿耿脸上游移片刻。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大公子身份特殊, 太太和他的关系因为五年前的那场事故变得十分紧张,如果有人想对付大公子, 太太无疑是最大的突破口。 但是难得看到太太这样高兴,陈嫂实在不忍心拦她。 余耿耿低着头把号码存入通讯录:“没事,尽管打,我只要看到了都会回的。” 闻言, 余太太一下子高兴起来, 笑中带泪:“那太好了,我得走了, 常联系。” “等等。” 余耿耿帮她拢了拢衣襟,嘱咐道,“山上温度低, 您下次多穿一点衣服。” 他心里还有很多话想说,想问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身体怎么样,还和以前一样不爱吃主食吗。 但是作为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山径尽头。 眼泪压制不住地从眼眶溢出, 啪嗒一声,把菊花瓣打湿。 余耿耿抬手挡住眼睛。 ……余淮之打算什么时候领他回去见家长呀,他想早点光明正大地陪在余太太身边。 * 余耿耿心情有些低落,一屁股坐在墓碑前面的石阶上。 祭台上摆放着新换的花束和水果,都是他喜欢的。 余耿耿恹恹地把带来的菊花也放上去。 他往嘴里塞了一根烟,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眼睛瞥着墓碑上的照片。 不知道是谁挑选的,照片里的人冲着镜头笑得阳光灿烂。 余耿耿若不是知道内情,肯定也会情不自禁地为坟墓主人惋惜。 这样好的年纪。 红颜薄命啊。 余耿耿凑近一点,依稀想起,这张照片好像是祭祖那天拍的。 他那时大发神威,比试赢了别人,哪里会知道几个月后他就要小命不保。 余耿耿又抽出一根烟,点了火,拿石块垫着,摆放在祭台上。 “余耿耿啊余耿耿……” 你何德何能,遭人这样惦记。 祭台上摆着一瓶好酒。 反正是祭拜给自己的。 余耿耿很不讲究地倒满两杯,一杯给墓中人,一杯给自己。 他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辣得呛喉咙,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苦味最浓。 酒精的作用下,余耿耿再睁开眼时,眼里似乎蒙了一层雾气。 山林幽静,树影重重。 余耿耿难得做了一回风雅人,自斟自饮,喝得很畅快。 暖阳照在他身上,轻风拂过他的脸。 他闭着眼睛,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 睡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有人推了推余耿耿。 余耿耿被迫从睡梦中醒过来,睁开眼,红霞满天,已是傍晚时分。 他懒散地望着天空,不想动。 “醒了没有?” 那人执着地推他。 余耿耿转头,头脑还有些不清醒,迷迷糊糊地说:“陈助理啊,你怎么来了,大哥呢,也来了吗?” 陈杰脸色铁青:“……你说什么?” 被两道犀利的视线盯着,余耿耿总算清醒一点,抬手揉了揉脸,小声嘟囔:“没什么,我说梦话呢。” 陈杰不知道信了没有。 他严厉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个地方?” 余耿耿坐直身体,头发上沾了几片草叶,滑稽得可爱。 后面的问题好回答。 他的死当年闹得挺大的,关于墓地的消息在黑市中并不难买。 关键是前面那个。  190 不管了,随便扯个理由。 余耿耿把眼睛揉得通红,强装酸楚地说:“我就想知道,余淮之以前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从陈助理的角度看,他一定是个野心勃勃随时随地想着上位的卑鄙替身。 果然,陈杰脸色微变,咬牙切齿,看起来很想骂他。 * 陈杰来给二公子扫墓只是一个临时兴起的念头。 今天不是清明节,也不是周年祭。 但是这段时间某位替身总在他面前晃悠,让他频频想起故人。 陈杰打算和二公子好好聊一聊,建议他给老板托个梦,不然再这样下去,就真的没人记挂他了。 结果刚从台阶上拐过来,远远看见一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祭台前,侧脸轮廓和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 陈杰浑身一震,什么想法都没了,只想大喊:“闹鬼!” 壮着胆子走近一点,才看清楚,是替身先生阴魂不散,跑这撒野来了。 听到余耿耿喊余淮之叫大哥,陈杰第一反应是愤怒,真是扮替身扮上头了,连称呼都要跟死人抢,好不要脸。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从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 【五年前的大雪夜,他去江边接人,余淮之上车后,问了他一句,什么叫做书里的人……】 【前几天,他在办公室门口无意中听到余耿耿问余淮之知不知道借尸还魂的故事……】 【余耿耿没有替身的自觉,跟他相处时的态度也十分熟稔,仿佛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一样……】 桩桩件件串联在一起。 陈杰额上冷汗直冒,总觉得和真相之间仅仅隔着一层膜,再戳一下便破了。 余耿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叶:“那什么,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叙旧。” 陈杰喊住他:“你在大门那等等我,现在没有公交了,我送你回市里。” * 之后连着几天,余耿耿每次经过陈杰的工位时,他总是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看着他。 好像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一样。 这天到了下班的点,余耿耿想请陈杰吃个饭,感谢他上次捎他回去。 陈杰正在看电脑,眉头紧锁,时不时还记一下笔记,完全没注意他的靠近。 “陈助理,还没下班啊?” 余耿耿瞥了一眼屏幕,表情渐渐僵住。 标题栏显示着一排书名—— 《穿书后暴君跪在地上求我别走》 《恶毒男配被迫守寡》 《我怀了反派的崽后跑路了》 余耿耿:“……” 陈杰吓了一跳,慌忙把页面关闭:“你是猫吗,怎么走路没有声音的!等等,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喂,不是你想的这样!” 余耿耿微微一笑:“我都懂,每个人都有点小爱好嘛,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陈杰有口难辩:“……” 余耿耿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陈杰落下两行热泪。 进余氏十年,他兢兢业业,克己严谨,没想到一招不慎,名声还是毁于一旦。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余家人的。 * 一月份的时间过得很快。 元旦之后便是新年。 今年余氏的年会中规中矩,在某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举办。 余耿耿刚入职一个月,既没有准备节目,也没有什么亮眼的业绩,纯粹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参加。 总裁办被安排在十分前面的位置。 桌上觥筹交错,时不时有人过来敬酒。 余耿耿如今再也不是那个喝酒还要加果汁的渣渣了。 他随大流举起酒杯。 放下酒杯时,余耿耿转着眼睛到处看,余淮之人呢,连领导致辞时都没有露面,到底去哪了。 年底好忙,他这个星期都没怎么见到余淮之的面,怪想他的。 陈助理也没看到人。 余耿耿一个人有些无聊。 到了激动人心的抽奖环节,所有人安静下来,紧张地盯着大屏幕。 余氏年会的奖品一向阔绰,去年特等奖是一套房屋的居住权,不知道今年会是什么。 余耿耿穿书后运气差得要命,猜测他应该会混到一个阳光普照奖。 先抽了几轮小奖,果然跟他没沾边。 经历漫长的等待,最后的大奖终于公布,是十辆新上市的品牌轿车。 主持人按顺序公布中奖号码,中间夹杂着起哄声,弄得余耿耿原本古井无波的心,忍不住跟着提溜到嗓子口。 号码报完,果然没他。 余耿耿瘫倒在椅子上,太好了,终于不用再受折磨了。 主持人突然清了清嗓子:“没抽到的朋友不要灰心,今年还设置了一个特别奖,由余总私人掏腰包,送给今晚的幸运儿。” * 大屏幕上的号码迅速变换。 余耿耿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盯着屏幕中央。 他有一种预感…… “恭喜尾号为0794的同事!”主持人喜气洋洋地道。 余耿耿心里一跳,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号码牌。 身边的同事发现他表情不对劲,伸长脖子凑过来看了眼,大喊:“……余耿耿,是你,你中奖啦!” 周围几桌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 余耿耿晕晕乎乎地上台领奖,奖品装在一个精致的盒子里,不对外公布。 同事们纷纷起哄,让他快打开看看。 余耿耿装作喝醉了,一概不理。 ……余淮之不会是暗箱操作了吧,他运气哪有这么好。 余耿耿把盒子放进西装内兜,紧贴着心口,心脏仿佛热了起来,跳得很快。 就不给你们看,他要等到没有人的时候再拆开。 余耿耿趴在桌子上,傻乎乎地笑了笑。 年会散场后,总裁办还有第二轮聚会。 余耿耿心里高兴,又不想一个人呆着,便跟着去了。 酒喝到一半,他偷偷跑去洗手间,小心翼翼地把礼品盒拆开,里面是一枚戒指。 素白的戒身在灯光下闪着光芒。 余耿耿睁大眼睛,满脸通红,耳朵又软又热。 这是什么意思,是他想象的那个意思吗…… 等会儿,哪有戒指到场人却不到的。 余耿耿把戒指套进手指,尺寸刚刚好,他举着手看了好一会儿。 * 余耿耿给余淮之发了条短信:“你在哪?” 然后摇摇晃晃地出了洗手间。 走廊里,某间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走出来,人人酒气浓重。 余耿耿往旁边避了避,心里嘀咕了一句,这家商业会所还挺热门的。 奇怪的是,那群人久久没动。 干什么,讲客气。 余耿耿眯了眯眼睛,  191 从他们中间穿过去。 忽然一只手从背后伸出,猛地扣住他的手腕。 余耿耿诧异地回头。 下一秒,他整个人被往后一扯。 余耿耿只来得及骂一句:“你干什么——”嘴唇便被人堵住。 唇齿间有一股苦涩的乌木香气。 余耿耿心中荒谬无比,什么玩意儿,哪里放出来的神经病。 他曲起手臂,毫不留情地往对方柔软的腰腹处攻去。 男人闷哼一声,不得不松开他。 余耿耿飞快地接上一拳,死变态。 男人被打得偏过头去。 旁边人看到老板吃亏,立刻站不住了,气势汹汹地围过来。 男人做了个手势,声音沙哑:“我没事。” 余耿耿盯着他的侧脸,怒气渐渐转为困惑。 等等,这不是…… 120、第一百二十章 第一百二十章 余耿耿最后一次见到裴云旗是在赛图岛上, 准确来说,并没有见到他的面,只是知道他也来了。 当时在二选一的情况下,裴云旗选择救下杜归。 对此, 余耿耿表示理解。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 他也算是阴差阳错地走完了炮灰戏份。 原书的剧情线到裴云旗和杜归在一起后就结束了, 余耿耿无从得知,狗血文大结局后还会有怎样的发展。 但是,就算剧情再怎么偏移, 裴云旗也不应该大晚上跑出来强吻别人啊??? 杜归呢,他又在哪里。 裴云旗的目光在余耿耿脸上游走一圈, 唇边挂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余耿耿第一次同他见面时就吃过这句话的亏,如今不得不谨慎小心一点。 他沉默地瞪着他。 裴云旗垂下眼皮,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挑了挑眉:“你结婚了?” 不等余耿耿回答, 他低声喃喃, 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结了也没事,明天早点去把离婚手续办了。” 余耿耿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他结没结婚,关他屁事。 对方人多势众, 余耿耿又喝了许多酒,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 他心烦意乱地往后瞥了眼,想看看有没有空子可以钻。 裴云旗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意图,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他摆了摆手:“带回去。” “……” 余耿耿差点飙出一句脏话。 裴云旗是真的有病,这都多少年了, 还没有治好,一言不合就要带人回去关小黑屋。 求求了,好歹换个人关吧。 擒贼先擒王,余耿耿最明白这个道理。 他果断朝裴云旗扑过去,五指捏成勾手,直奔脖颈侧面的命门。 裴云旗反应也很快,擒住余耿耿的手腕,动作凶狠地把他反压到墙壁上,牢牢禁锢住。 撞击造成的剧痛大面积地攀上脊背,余耿耿闷哼一声,急忙仰起脸瞥了眼左手。 戒指看起来好像不怎么结实的样子,不会磕坏吧。 他犹豫片刻,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没再挣扎。 裴云旗缓缓俯身,看他如此乖顺,手上的力道变得轻柔些。 他盯着余耿耿的脸足足愣了有十秒钟,仿佛透过他在看其他人。 “我不会错过第二次了。” 余耿耿死了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裴云旗正在医院里陪杜归做手术。 吴东说完便低着头,不敢看他。 裴云旗觉得十分荒谬:“死了,他怎么可能会死,余淮之不是找他去了。” 吴东把打听到的来龙去脉尽数说出,顿了顿,略带担忧地看着他:“您别太难过。” 裴云旗扯了扯嘴角:“我有什么好难过的,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和他之间的纠葛。” 高兴还来不及。 余耿耿死后第二年,裴云旗终于明白一件事,爱上一个自己讨厌的人,这段感情才最要命。 可是,他知道得太晚了。 * 走廊里另一扇门突然被推开,热火朝天的喧哗声从隔音良好的包间内涌出,充斥着整条走廊。 同事一边往外退,一边笑着说:“余总,您坐一坐,我去看看余耿耿怎么还没有回来——” 一转过头,剩下的话全部噎在了喉咙里。 靠,这是什么劲爆场面! 怎么有人这么迫不及待,在公共场所就开始乱搞,就不能忍到回家吗? 等会儿…… 被压着的人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是……新任助理?? 糟了,余总被戴绿帽子了! 余耿耿朝同事疯狂使眼色,快把门关上,别让余淮之出来看到这一幕。 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阴影处缓步走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余耿耿被他看得不太自在,因为他和裴云旗的距离实在近得让人误会。 裴云旗哼笑一声,然后朝余淮之抬了抬下颚:“你的人啊,没想到,就连找替身,也是你更快一步。” 这话说得糊里糊涂。 除了他以外,没人听得懂。 余淮之的眼神已经冷到了骨子里。 走廊里站着许多人,纷纷低着头,气氛死一般的沉寂。 “过来。”余淮之说。 余耿耿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误会大了,管他丢不丢脸,他连忙喊了一声:“余总,快救救我,这人看我长得好看,对我意图不轨!” 撇清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余淮之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转向裴云旗,没什么情绪地道:“放开他。” 裴云旗说:“我拿城北的地跟你换,不够的话,还可以再谈。” 余淮之眉目间划过一丝戾气:“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裴云旗确认他说的是真的之后,脸色变来变去。 他不怕余淮之,大不了两败俱伤。 关键是,一个替身,值不值得他这样做。 两边都是体面人,如果真的在这种地方闹起来了,明天的娱乐版面恐怕撤都撤不完。 裴云旗衡量片刻,往余耿耿手里塞了一张名片,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欢迎跳槽来我这,余淮之给你的,我可以翻倍给。” 说完,领着手下气势十足地离开。 * 余淮之的目光始终落在余耿耿脸上,浅色的瞳孔里翻涌着危险的情绪,仿佛下一秒就要扼住他的喉咙。 同事看了一场好戏,试探性地问:“要不要进去喝几杯?” 余淮之瞥他一眼。 同事果断地退回包间,关上门,老板的事自己少管。 余耿耿揉着手腕,委屈地说:“你今天晚上去哪了啊——” 话还没说完,余淮之转身走了。 余耿耿二话没  192 说,拔腿追上去。 包厢门被推开一道窄窄的缝隙,三四个脑袋并排挤在一起,直勾勾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赌一百块,余耿耿明天不会来上班了。” “什么意思,他要被炒鱿鱼了?” “嘻嘻,不是被炒,而是爆炒,懂吗。” …… 余淮之进了电梯。 余耿耿抢在电梯门合拢前的最后一秒,用手挡住门。 手掌被夹了一下。 余耿耿心痛地检查着戒指,还好没有变形。 电梯缓缓下行。 余耿耿抿了抿唇,主动牵住余淮之的手:“你先别生气。” “别碰我。” 余淮之本来还要嘲讽他两句,想了想,又把那些过于刻薄的话咽了回去。 余耿耿充耳不闻。 他现在脸皮厚得很,只要余淮之没有甩开他的手,就不算拒绝。 * 出了电梯,外面人来人往。 余耿耿不好意思再牵着余淮之,悄悄收回手。 余淮之满面寒霜,似乎更生气了。 他快步走在前面,余耿耿喘着气跟在后面,一路跟上车。 余淮之是一个人开车过来的。 他捏着车钥匙,冷冷地下命令:“下去。” 余耿耿睁大眼睛:“我不下去,你来这儿难道不是找我的吗。” “不是。” 余淮之回答得很快,垂下眼,瞥见余耿耿无名指关节亮闪闪的一圈,“……我来找你拿戒指。” 余耿耿把手收在后面:“抽中了就是我的了。” 余淮之的语气很平:“奖抽错了,我过来回收的。” 余耿耿快要被他气笑了,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人。 “反正我不会下车,戒指也不还给你,今天晚上我还要和你一起睡觉。” 他忍不了了,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填补。 余耿耿不想哄骗余淮之。 他要从头到尾,把所有的事情说出来。 余淮之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他问心无愧。 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迅速扎根,让他不吐不快。 余耿耿猜测,大概是戒指带给他的勇气。 余淮之冷酷无情地拒绝了:“我不想听。” 余耿耿笑了一声:“余淮之,你是不是在吃醋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余淮之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沉着脸掏出手机点了几下。 片刻后,余耿耿收到一条后勤部发过来的短信。 “不好意思,今天晚上颁发的礼品拿错了,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方便现在拿回来更换一下吗?” “……” 余耿耿摩挲着戒面,脸上没什么血色。 他轻声说:“怎么这样啊,你也太欺负人了,我好不容易收到一次礼物。” 余淮之俯视着他:“把戒指给我。” “不给行不行,换其他的吧,我就喜欢它。” “不行。”余淮之固执地不肯松口。 两人对峙片刻,余耿耿快被他气哭了,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他把戒指硬生生地拔下来,扔向余淮之。 大概是生气的缘故,没怎么控制力道,余淮之的额头上被砸出一个红红的印子。 “还给你,我不要了,你跟你的戒指过一辈子去吧。” 余耿耿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下一秒,手腕被用力握住。 余淮之静静地看着他,情绪凝滞在眼里,一句话不说,也不放他走。 余耿耿又气又委屈,使劲掰他的手指。 余淮之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眼里闪过不明显的慌乱。 他本不该发这么大的脾气,但是看到裴云旗和余耿耿贴得那么近,余耿耿的嘴唇上还有被咬过的痕迹,他就控制不住地想发疯。 就算是余淮之,生气的时候也是没办法冷静思考的。 他在吃醋。 醋海翻腾。 醋气冲天。 还小心眼地不想让余耿耿知道。 余耿耿挣脱开来,跳下车,没有停留地拦下一辆出租车。 余淮之愣了片刻,用最快的速度启动车子追上去。 * 离宿舍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余耿耿叹了口气,对司机说:“不好意思,麻烦您掉个头,再开回去。” 他的确生气,但是不想因此在两人之间造成误会。 生气归生气,话要讲清楚。 电影里的许多情侣不就是因为一个不肯问,另一个不愿意解释,才稀里糊涂地错过的。 余耿耿好不容易穿回来,怎么舍得犯这样的错误。 开了一段路,前面突然堵起来了。 司机师傅探着脑袋往外看,嘀咕道:“怎么回事,都这个时间点了,还能堵。” 余耿耿心脏漏跳半拍,大脑充斥着莫名其妙的恐慌。 一辆外卖电动车迎面驶来。 余耿耿不顾司机的阻拦,探出半个身子拦住他:“不好意思,麻烦问一下,前面怎么了?” 外卖小哥一脸唏嘘:“出车祸了,连环相撞,现在好多车堵在那一动不动呢。” 余耿耿耳边轰的一声,对方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有辆豪车被翻过去的水泥车整个压瘪了,那叫一个惨,肯定没救了,一时半会通不了,你们还是赶紧绕路吧。” 眼前冒出扭曲杂乱的黑点,几乎要把余耿耿吞噬。 “喂,你没事吧!” 余耿耿死死捏住他的手腕,眼尾发红:“我把钱都给你,你能不能带我去车祸现场……” 不会的,老天不会这么变态的。 余耿耿坐在电动车后座,心神恍惚,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莫怕,晚上还有一更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余淮之眼睁睁地看着余耿耿所在的出租车, 踩着绿灯跳转前的最后一秒,加速驶过路口,越来越远。 他却被红绿灯和横贯的车流拦住。 余淮之压抑住内心的烦躁,弯腰捡起垫子上的戒指, 扔进储物格里。 这个戒指他挑了很久, 余耿耿戴起来果然和想象中一般好看。 让他还回来当然是气话。 如果余耿耿真的拿去后勤部交换, 也只会换到余淮之的那枚。 储物格里还放着一个文件袋,是陈杰在年会之前交给他的,给他时态度极为慎重, 犹如对待传世珍宝。 余淮之当时正在询问后勤主管,如何通过暗箱操作, 确保戒指一定会落到余耿耿的手上。 他随手接过来。 陈杰没走,静静地候在一旁。 余淮之打完电话,顶着他灼热的目光,拆开看了。 里面装着一张信纸, 写了一些没头没尾的话, 十分矫情,还有耿耿  193 的名字。 余淮之抬起眼皮:“你送错了吧?” 陈杰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试探性地问:“您不觉得字迹有些熟悉吗?” 余淮之低头又看了看。 和他的很像。 不,忽略掉晕开的水渍的话,应该是一模一样。 但他绝不可能写下这种无病呻吟的话。 余淮之说:“去查一下, 谁模仿我的字迹,以后这种东西不要送到我面前。” “……” 陈杰垮下肩膀,失望地离开。 红灯开始倒数,即将转黄。 余淮之没有多余工夫细想。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余耿耿。 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吹得头隐隐作痛。 好像又犯病了。 偏偏在这种时候。 余淮之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面的人脸色非常苍白, 心脏跳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他捏了捏眉心,踩下油门,车速维持在超速的边缘。 视线时不时从周围的出租车牌上面滑过。 不是这辆。 也不是这辆。 全都不是。 前车突然紧急变道。 余淮之避让不及,一头撞了上去,安全气囊砰地弹出,他被挤压得喘不过气。 周围喇叭声、尖叫声响成一片。 “快来救人!” “120打了没有,赶紧打!” 余淮之的意识渐渐模糊,虽然极力挣扎,黑暗依然像潮水一般淹没了他。 *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余淮之猛地睁开眼。 这是什么地方。 “有人吗?” 无人回应。 他凭着本能随意挑了个方向走,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点微弱的光,看起来随时会消弭。 余淮之皱着眉头,步伐渐渐加快,终于赶在光亮消失前冲了进去。 …… 余淮之大口喘息着。 他回到了老宅的卧房,内部摆设和昨天睡觉时没有任何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睡在这张床上的人。 余淮之身下躺着一个青年。 他紧紧闭着眼,额头满是汗,甜腻的气息和香氛混杂在一起,交织成动人心神的味道。 余淮之被困在这具身体里,不受控制地用指腹摩挲着对方的眼角。 青年睁开眼。 熟悉的面容让余淮之瞳孔猛缩。 这是余耿耿!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反驳——不对,不是他。 “余淮之”趁着余耿耿意乱情迷的时候,很卑鄙地逼问道:“喜不喜欢我?” 余耿耿瞪他一眼,然后含糊地嗯了一声。 “余淮之”温柔地笑了笑,仿佛得到片刻的满足,低头去吻他。 …… 一阵眩晕袭来,余淮之不得不闭上眼,再睁开时,场景切换成机场。 余老爷子转身看着他,眼含悲怆:“直到现在,我仍然不觉得我做错了,我唯一失策的地方,就是没想到,你对他的感情会深到这个地步。” 余淮之淡声提醒:“爷爷,时间到了,上去吧。” 老人缓步走向舷梯,风吹起他花白的头发,身形渐渐佝偻。 余淮之内心却没有任何波动。 …… 深山密林。 伴随着破空声,一只自制箭矢狠狠地扎进泥土中,离余淮之的脚仅仅隔着三公分。 十分明显的警告,让他不要再往前走了。 余淮之淡漠地看了一眼,继续前行。 片刻后,一位脸颊上涂满诡异花纹的老人在族人的簇拥下,缓缓走出森林。 “异族人,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此时的余淮之身形消瘦,胡子拉碴,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气。 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余淮之恍惚地问:“……听说,你可以和这个世界的神沟通?” 黑巫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 月圆之夜,依然是在这个神秘的部落。 没有光线的暗室中央挖了个池子,里面灌满了深色黏稠的液体,池面时不时炸出诡异的气泡。 犹如传说中女巫的黑魔药。 黑巫最后一次问:“觐见神之前的洗礼,一旦开始,便不能结束,而且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你确定要试吗?” “来。” 余淮之毫不犹豫地脱掉上衣,露出疤痕交错的身体,深深浅浅,甚至有些看着像是自己划上去的。 黑巫说:“熬不过去会死的。” 余淮之笑笑:“死就死吧。” 总比现在半死不活要好。 他抬腿跨进药池里。 下一秒,里面的水像沸腾了一样。 余淮之仰起脖子,脖颈、额头上的经络因为肌肉绷紧而全部凸起,整个人看起来恐怖又狰狞。 身体时冷时热,剧痛从每一寸神经上碾压过去。 余淮之缓缓闭上眼,嘴角挂着奇异的笑意。 会比失去耿耿还要痛吗。 没有。 那就还可以忍受。 …… 接下来的画面变得不可思议起来,科幻色彩浓重。 一排排文字、笔画从地平线浮起,纷纷扬扬地涌向天空,汇集成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逐渐吞噬了整个世界。 世界崩裂了。 余淮之再次陷入虚无的黑暗。 在这里,是没有时间概念的。 可能只有短短一天,也可能过去了很多年,一个小白团子从黑暗处滚了出来,咔哒咔哒的机械声骤然响起: 【叮,您好,我是剧情推进系统001号,现在接收到主角人物投诉,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余淮之阴冷地看着它。 这就是所谓的神吗? 可能是因为在干涸的沙漠里独自行走了太久,陡然遇见绿洲,他竟然一时没办法发出声音。 【距离本次会话关闭还有三分钟,请您确认是否要继续。】 余淮之缓慢开口:“我要余耿耿回来。” 【抱歉,当前世界状态无法完成您的要求。】 余淮之垂下眼,直视着它。 那已经不能称作是正常人的眼神,活像个随时会发作的疯子。 小白团子心里莫名升起一阵慌乱。 余淮之问:“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吗?” 小白团子卡壳不语。 “如果所有主角消失了,你说世界还会存在吗。” 余淮之不冷不热地继续说,“让我猜猜,除了我是主角,还有谁,杜归?裴云旗?不如把他们都关起来,大家一起受尽世界最痛苦的刑罚——” “够了!” 小白团子哆嗦着打断他。 要真的按照余淮之说的去做,世界崩裂的同时,它也会一起被主系统抹杀掉。 听到细嫩的嗓音,余淮之微微一笑,嗓音沙哑:“抓到你了。” 之后  194 ,他用自己的记忆和系统做了一场交换。 余耿耿会回来,用他真正的身体。 余淮之不知道他的真实年龄、容貌,甚至连名字到底是不是余耿耿还不清楚,但他连一秒都没犹豫地答应了。 小白团子绷着脸:“最后确认一遍,是否消除异常记忆?” 余淮之闭上眼:“消除。” 曾经喜欢过的人,无论时隔多少年再相遇,也依然会心动。 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认出耿耿。 …… 幽空的风承载着无数记忆碎片,将余淮之团团包裹住,在极致的黑暗中,他哽咽着喊了一声余耿耿的名字。 原来佛祖没有骗他,它给他留了一道光。 * 医院的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照明灯闪着惨白的光。 余耿耿坐在病床前,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男人。 病房门被推开,数名医生从外面走进来。 听见动静,余耿耿像弹簧一样跳起来,上前询问:“医生,你们不是说他没有受很重的伤吗,怎么还没有醒?” 距离那场惨烈的连环车祸已经三天了。 医生们轮番会诊,用各种仪器把余淮之从头到脚检查了无数遍,依然没能找出他昏迷不醒的原因。 幸好余淮之的车子足够结实,安全气囊也弹出得很及时。 他除了脑袋被撞了一下,身上再找不到其他伤口。 可以说,余淮之是这场车祸里最幸运的人。 医生解释:“大脑是世界上最精密的构造,即使是轻轻的撞击,也可能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您别急,我们会尽快给出治疗方案。” 怎么可能不急。 余耿耿心想,那天要是死都不把戒指还给余淮之就好了。 下午,陈杰领着看护过来,态度强硬地让余耿耿现在立刻去吃点东西,吃完后好好睡一觉,不睡足十二个小时不许下床。 余耿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不是超人,也需要休息。 可是他不敢睡。 余耿耿觉得心脏处空空的,风一吹,疼得厉害。 他问陈杰:“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回来啊,我要是不回来,余淮之也不会出事……” 陈杰脸色变了变,厉声道:“少胡思乱想,你要是不回来,老板估计也活不下去。” 余耿耿闭了闭眼睛。 佛祖也好,上帝也罢,恳求您聆听我的祈祷。 我愿意奉献一切,换得余淮之平安醒来。 * 陈杰把余耿耿赶去睡觉,还派了两个人在门口看着他。 这拦不住余耿耿。 半夜,他偷偷从窗户爬出去,顺着墙壁翻到余淮之的病房。 他握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余淮之,快醒吧,你要是现在醒过来了,我以后吵架都让着你,你说东我绝不说西,仅此一晚,你可要抓住机会。” 余淮之没有醒。 他额头上贴了一圈纱布,嘴唇苍白,如同睡美人一般吸引人。 余耿耿俯低身体,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嘴唇,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中滚落,滴到男人的脸颊上。 睡美人的眼睫颤了颤。 事后,余耿耿猜测,余淮之大概是被他活活哭醒的。 “哭什么……谁惹你不高兴了……” 余淮之说话声音很小,没什么力气,传进余耿耿耳朵里,无异于惊雷。 余耿耿怔怔地看着他,之前满肚子想说的话,此时全部堵在喉咙里。 他被这天大的惊喜砸得大脑一片空白,只会干干地说一句:“你醒了啊。” 余淮之嗯了一声,目光专注地看着余耿耿,眼睛里藏着浓浓的执念和爱意。 苏醒之后,他说的第二句话是—— 我爱你。 医生、护士、保镖一波接一波地涌进病房,把病床围得密不透风。 余耿耿没有被挤出去。 因为余淮之一直牵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 四月份的时候,余淮之终于养好了身体,带着余耿耿去他以前读书的城市玩。 漫步在蓝花楹树盛放的街道。 余耿耿问了一个他好奇许久的问题:“我不在的那五年,你是怎么过的?” 苦痛早已淡去,现在想起,似乎也没有多难熬。 余淮之低声说:“我去了很多地方,风景都很好,只可惜你不在。” 余耿耿心里酸酸的,立刻保证:“以后我都陪着你。” 走到街道尽头时,余淮之突然从怀里掏出戒指:“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余耿耿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戒指已经套上手指。 罢了,他本来也不想拒绝。 “好。” 余淮之低下头,虔诚地在余耿耿的戒指上印下一个吻。 爱上你已成为我的本能。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谢谢大家陪我走到这里,谢谢谢谢谢谢! 如果不是大家的陪伴,我肯定没办法完成我的第一本小说,总之,十分感谢! 下一本等我先存个七万字的存稿再开文(以防万一),感兴趣的姐妹可以点个预收QAQ 太开心了,要发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