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精神病院吃炸鸡》 分卷阅读1 书名:我在精神病院吃炸鸡 作者:冰岛三分甜 文案: ——天气好好,想吃炸鸡! ——附议。 ——附议。 ——冯护士呢? ——我也附议!……嗝。 ——…… 新增排雷:HE,内有玻璃渣,慎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冯之吱,臧索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炸鸡可乐我的爱 立意:谈恋爱 ☆、第 1 章 德安路267号精神专科医院。 一点刚过五分,医院就像一把老旧卡壳的齿轮哐哧哐哧动了起来。 屋外正下着淅淅沥沥的中雨,东南风顺着未合紧的窗缝呼呼作响。 问诊的人群沉默地往医导台聚集,像是闻到腥味的丧尸。 忽然,在七楼靠近八楼的楼梯里,蓦地爆发出一声啼哭,平地一声惊雷炸开了平和安静的午休时光。 只见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粗暴地揪着一团人影从楼上往下走,嘴上不清不楚地骂咧着:“起来!让你下个楼是要你命啦?怎这么没出息!” 被他抓在手里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上下,穿着医院统一的蓝白病服,这会儿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紧紧环抱住楼梯间的栏杆底,大有躺倒在地上一了百了的架势。 整个候诊大厅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这样折腾了一会儿,正僵持着,原本抱胸闭目的保安迟疑着抓起警棍上前两步。 旁边的保洁阿姨靠着墙,用方言道:“人家是亲父子啦!你怎么管呦!别做声别做声!” 两个保安对视一眼,上前劝了两句:“有事好好说,这样拖着也不好看。” 男人右手还抡着往少年头上招呼,嘴上气道:“就让他下个楼做检查,他就是说不听!一定要打一顿才长记性!” 闹哄哄之际,从八楼追下来一个白色的人影。 她穿了身护士服,披肩的栗色长发没有按照规范戴上护士帽,草草绑了一个马尾坠在脑后,一扫一扫晃过她白皙小巧的下巴尖。 脸上盈盈挂着笑意:“外面在下雨,新新忘记带伞啦!” 说着递给少年一把透明伞面的直骨伞。 见到雨伞,李新新果然安静下来,眼泪也没抹,双手紧紧攥着伞柄。 “不客气。” 冯之吱自顾自接了一句,隔空指了一下伞内侧靠近伞面的位置:“那里那里,那个小爱心是我自己画的,小心点不要被淋花了。” 新新没有反应,只是脸色慎重许多,把伞往怀里护了护。 他忽然这么乖,新新爸爸反而有点不习惯了,抓了下头:“有嘴巴也不说话,真是的。” 一胖一瘦两道身影带走了这段小插曲,午休时间过,医导台正式忙碌起来。 冯之吱抓了下口罩下缘,凑到前台边:“玲姐,看到臧医生了吗?” 小玲忙着对病人单号,头也不抬道:“八楼。” “我刚从楼上下来的。” “午休呗。他上午门诊十二点多才结束,估计累到了。” 冯之吱点点头:“也是,那我晚点再去找他。” “你们从小腻到大,也不嫌烦。” 小玲从右手边抓起一叠报告:“小西,你跟吱吱一起把这份报告交到陈主任办公室去,到点记得盯着病人吃药。” 冯之吱接过报告往上走,后脑的马尾摇摇晃晃:“交个报告而已,我一个人就够啦。晚上不跟你们一起吃饭哈!” 小西抓上纸笔紧跟其后:“等我一下!” …… 德安医院是个精神专科医院。 其中四号楼的八楼主要作为特殊患者全封闭居住的环境,进出的把控都需要身份认证,在外人看来总是神神秘秘又叫人退避三分的。 冯之吱是八楼专属的护士。 照常来说护士是各个科室轮换上岗的,但八楼的病人似乎独独对她的认可度最高,她也由此成了八楼的一棵常青树。 流水的护士站,铁打的冯之吱。 用臧索的话说,某些人就是长了一张英雄惜英雄的脸。 臧索想了想:“没有内涵八楼病人的意思。” 冯之吱:“你滚啊!” 大概是因为阴雨天的关系,八楼的小可爱们作怪的兴致都不高,蔫巴巴地趴在窗台边数雨。 雨水溅在窗台边缘,炸开剔透的水花。 砰。 啪。 哗啦啦。 二号病房住的是一个三十六岁的中年男人,生病前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画风以诡谲意识流著称。 小西拿出他的那一份药,盯着他一颗不剩老实吞下去,拿出记录板问一些常规问题。冯之吱就蹲在 分卷阅读2 画架旁,双手拄着下巴:“周叔,你的画怎么越来越抽象了。” 大幅的画布上堆满了黑红的颜料,红与黑的边界用大刷子晕染出锯齿的轮廓,交界线内外各站着一个软飘飘的影子,笼罩在巨大的十字架阴影下,仿佛要被挤压爆炸。 周生平时不爱讲话,就喜欢聊自己的画,而这个医院里只有小时候学过国画的冯之吱能牛头马嘴地跟他说上两句。 “我昨天做了个梦,醒来一气呵成画到现在,你觉得怎么样?” “唔……”冯之吱仰着脸深深吸了一下画中的灵气,说:“万物终结的绝望,孤注一掷的疯狂,还有……” 周生僵硬的脸上浮现了一个笑容:“还有什么?” 冯之吱睁开眼,一双杏眼扑扇扑扇泛着水光,画风陡然一转:“叔,你也觉得我跟臧索今年会结婚对不对?” “?” 冯之吱情真意切地畅想道:“你看,这两个小人就是我跟臧索。红与黑的结合,十字架不就是教堂?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后会办中西合璧的婚礼喽?” 周生面无表情地捂住画布:“你的梦真是十几年如一日地清新脱俗。” 冯之吱站在房间一角调节空气净化器:“清新脱俗谈不上。结婚多俗气啊。” 不过人生嘛,就是跟俗气的人做尽俗气的事,这是天底下最大的浪漫了。 …… 在经历了不吃不喝不睡不说话的沈太太、我杀我自己的非主流段小哥之后,冯之吱终于站在最后一个病房门前。 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因为创伤后遗症的缘故记忆混乱得很,在这个以暴力著称的小监牢里,她发病的时候反而最难控制。 冯之吱透过门板的小窗看了一眼,依依乖巧地坐在床沿,正对面墙上的液晶屏里放着海绵宝宝跟派大星。 童趣不分年代。 冯之吱跟小西推着小车进去:“依依,吃药了。” 依依抱着洋娃娃爬下床,指了指自己右边的病床,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吱吱姐姐,我有新室友了。” 冯之吱看向房间里侧。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清瘦男人仰躺在病床中央,从肩膀到双腿结结实实围了好些圈绳子,整个人动弹不得,只有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睛看向凭空出现在房间里的两个人。对上冯之吱的目光,他微顿了下,仰脸咧嘴一笑。 小西小声解释:“他叫迟基。刚来的病人,情况有点复杂,要等周主任出差回来坐精神评估。” 冯之吱朝男人友好地笑了一下,轻手轻脚关上门出去了。 门缝合上的时候听见依依小声跟新室友科普:“这是我们的吱吱姐姐。” 冯之吱停了两秒,听见她补充上后半句“未来的臧医生太太”,满意地递给她一个眼神,将病房门关上了。 一转身,被另一个当事人撞个正着,脑门磕到他胸口别着的钢笔金属夹上,凉飕飕痛兮兮。 “趴这里做贼呢?” “我刚查完房好吗?你没声音站在我后面干什么!” 臧索本来不想理她,走开两步看她还弓成虾米嗷呜嗷呜地叫唤,抿唇:“过来啊。” 冯之吱捂着额头跟在他后头,嘴巴在口罩下面一张一合。 臧索头也不回:“再骂一句就把你扔下去。” “哼。” 臧索的办公室和另外两个医生挤在一起,总共只占着一个小小的书桌跟换衣柜,神奇的是他总能从这个小桌子里摸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楼内人称多啦A索。 多啦A索从小抽屉底下掏出来一管红色的药膏,脚尖一勾拖过来一把转椅:“坐。” 冯之吱双手搭在膝盖上,乖巧坐姿。 臧索中指跟拇指固定住她乱蓬蓬的刘海,指尖蹭上一点沁凉的药膏微微低下头。 灼热的呼吸软绵绵地落下来,刚刚撩上去的几撮碎发又掉下来了。 冯之吱很想撅嘴自己吹两下,可是下半张脸都包在口罩里毫无用武之地。 七扭八扭地,额头上的杂毛都缠在臧索指尖了。 他垂了眼,语气不善:“我给你都剪了?” 冯之吱没什么不可以的:“你技术好吗?不然你帮我修个刘海?我看你的刘海就剪得挺好看。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刘海长得特别快……” 死亡凝视。 冯之吱最后举了下手:“我自己来……” 臧索两边唇角往下一抿,右手手掌一把撸起她脑门的杂毛,沾着药膏的手指左右前后往红印的地方一撇,完工。 办公桌一角放着张两个人十岁那年拍的一张合照,镜框被擦得增光瓦亮,如同冯之吱的脑门。 “啊啊啊啊啊撩我发际线者死!” “臧索你在我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啧。” 作者有话要说:  确认过存稿,是个甜腻腻的袖珍小短篇。(划掉划掉) ☆、第 分卷阅读3 2 章 精神科护士冯之吱的榆木脑袋二十六年后忽然开窍猛烈追求睡眠障碍科的臧索医生。 ——整栋楼的医生护士都知道。 而且丝毫不叫人意外地,她成功了,就在两天前。 早上七点半,冯之吱顺从生物钟从床上爬下来,拉开窗帘★公\众\号\阿遇的小日记☆★公\众\号\阿遇的小日记☆,户外空气清新如雨后,青草香气丝丝缕缕往窗子里钻。 冯之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洗漱过后准备带小可爱们一起去吃饭。 小西站在护士站打着哈欠跟小南换班,没精打采地打招呼:“早啊,睡得好吗?” “早!” 睡得可太好了! 冯之吱觉得这两天自己休息室的床比五星级酒店的床垫还要软,她能按时爬起来可太不容易了! 她有理由怀疑臧医生给她走后门换了个豪华版席梦思。 嘻嘻,谈恋爱真好。 冯之吱跟小南挨个去开病人的房门。 周生躺在昏暗的房间,双手双脚都用束缚带绑在床边,防止他夜里无意识伤人。 小南先去拉窗帘,还算柔和的光随着窗帘的声响高调地给房间转换了一个风格,搭配着雪白的墙面被褥,那叫一个圣洁无瑕。 周生猛地闭上眼睛,郁郁地说:“我不喜欢。” 冯之吱牵着他的袖子走到盥洗室:“下回我给你戴个眼罩来。” 周生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她:“你都这么说了三年了。” 冯之吱心虚了一小下:“哪有三年,顶多三个月。这种缠绕物不好给你弄进来嘛......” 周生站在镜子前头,目光沉郁地盯着镜子里胡子拉碴脸颊凹陷的中年男人。 还不到四十一枝花的年纪,已经像一具被吸干了精气神的干尸一样了无生气。 “刮胡刀什么时候还我?” “明天早上我带来帮你刮。” 听她这么说,周生就知道自己刮胡子的心愿是注定得不到实现了。 盥洗台上一目了然,只有一块香皂跟小小的半袋食盐。 听说在冯之吱入院之前,有个病人趁护士不注意自己拿牙刷捅自己嘴,满口是血地抬出去,后来就不给病人供应牙刷了。 周生是个讲究人,生病前好歹是全国知名大学高材生。 他目光在台子上转了一圈,伸出食指,递到冯之吱面前。 冯之吱微微瞪了瞪眼,你怎么知道的! 她背身扫了一眼整理床铺的小南,偷偷摸摸从袖子底下掏出来一支旅行装中华,扣扣搜搜给他挤了小半节在手上。 周生没什么表情地洗洗涮涮,末了发表了一句评语:“还是黑人的好用。” 冯之吱:你还我!吐出来还我! 好不容易挨个梳洗完,冯之吱跟小南一左一右领着统共五个病人去南面的小活动室吃早饭外加上午课外活动。 声势浩大,从病房东走到病房南,像是一群出来干架的精神小伙。 冯之吱提议大家唱一首峥嵘岁月聊以应景。 歌声稀稀拉拉,调子没一个在拍上。 新来的迟基经过一晚上好像已经融入这个新环境,问依依:“这么老的歌你怎么也会唱?” 依依一脸理所当然:“每天都唱的,不怕,听多了你也会。” “哦。” 依依又说:“其实,只要学会前面三句就够了。” 反正从来没有唱到第四句过。 刚说完,冯之吱眼风已经飘向左边铁门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里。 房门开了一条小缝,一道侧影背身站着,听到浩浩荡荡的歌声微微一顿,走过来把房门开得更大些。 眉毛浓密,鼻梁高挺,薄而红的双唇无意识地抿着,冷淡到极致的一张脸,此时正朝这边看过来。 依依小声:“这就是臧医生。” 迟基上下左右把男人打量个遍,下了个结论:面相克妻。 然而,冯之吱甩开手里的小绳子,撒丫子就往办公室跑。 臧医生把人抱在怀里,目光往她身后一瞥:“吃早饭?” “嗯。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下午不是要去门诊部坐班吗?我还以为你要睡迟一点。” “睡多了累。” 臧索揉了把脸,随手抓起办公桌上的小钥匙:“我也饿了,一起吧。” “哦。” 冯之吱眼尖,余光就瞥见他桌头放着杯清水跟一板药:“你怎么啦?胃痛?” “没事,有点小感冒,预防一下。” “哦。”冯之吱晃着他的手臂回到队伍中,自觉又把小绳子牵了起来,“最近天气奇奇怪怪的。天气预报还说今天有雨呢,我白带了两把伞。” 活动室是左右两个大病房打通来的,横着加了一道大铁门,整体活动空间很大。 有报纸跟老式游戏机, 分卷阅读4 还有羽毛球和象棋。 进入活动室,铁门一关,所有人就分散开了。等在角落的护士一对一跟在身后。 冯之吱稍微喘了口气,拖着臧索坐到窗台边的小方桌前,从帆布包里摸出来两个食盒。 “幸好给你准备了。我借了食堂阿姨的场地,按照老巷子的灌汤包和豆浆做的,尝尝呗。” 食盒颜色少女,一粉一蓝,盖子上还画着大大的一个爱心。 臧索盯着那个爱心看了两秒钟,不怕死地说:“丑。” 不过除了他,冯之吱的审美也不会有什么大的跃进了。 他打开盖子,夹了个灌汤包咬了口,干巴巴,就……一点汤汁都没有。 他默默把自己后退小半肘以防溅到汁水的上半身挪了回来。 冯之吱下巴抵着筷子,眼含希冀:“怎么样?我妈从小就说我长得像贤妻良母!” “那你应该知道,长得像跟就是,中间隔着一个马里亚纳海沟。” “......” 说完,他视线一挪,不高兴了:“你碗里居然还有一个茶叶蛋。” 她不爱吃茶叶蛋。 冯之吱哼笑一声:“这是有奖竞答的奖品。答对了就有,答错了你就看着我吃吧!” 臧索毫不犹豫地:“贤妻良母,灌汤包挺好吃的。” “滚啊。” 冯之吱埋着头,支着筷子去夹饭盒角落圆不溜秋的茶叶蛋,茶叶蛋左右扭动着,就是不上钩。 她右手仅剩的三个指头都开始抽搐了。 臧索冷漠脸看她奋战了一会儿,拇指指甲背在眼睑习惯性一刮,伸手落筷,精准地夹住了茶叶蛋不存在的腰。 轻轻松松地一分为二。 一个筷子尖正好戳住了半个茶叶蛋,完满地包裹着一大块蛋黄。 他掐了下冯之吱的脸颊,垫在她下巴:“啊——” “啊。” 冯之吱下意识就张嘴把茶叶蛋叼回来了,机械地嚼了起来。 眼珠子乌溜溜地抬起来看了他一眼,他垂着眼面无表情地戳着干褶的小笼包,一口吞一个,看起来还挺凶的。 说起来,臧索小时候就超爱吃茶叶蛋的,然后又不喜欢剥鸡蛋壳,每次都是眼巴巴蹲在桌子旁边等投喂的那种。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臧阿姨就喜欢逗他,最后茶叶蛋好像都进了她的肚子。 臧索就恶毒地说:“吃蛋补脑,你多吃一点。” …… 冯之吱把剩下的半个茶叶蛋扒拉了两下,切牛排似的割出四分之一的大小,剔干净蛋黄,夹到他食盒里:“男朋友,你吃。” 臧索假笑着抓了一把她的马尾:“我谢谢你。” ...... 迟基端着餐盘在活动室环顾一周,发现周生跟依依他们几个根本没有分开活动,就围坐在地上各玩各的。 他拖着脚慢吞吞走过去,觉得还是自己室友比较好说话:“你们在干什么?” 依依怀里抱着一只脏兮兮的洋娃娃,手臂关节都扭曲着半掉不掉的,嘴角长长咧开一道蜿蜒到脖子的红线。 她小心翼翼地给娃娃梳头,说:“围观小学鸡谈恋爱啊。” 迟基顺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就看到冯之吱举着筷子伸长脖子去戳臧医生盘子里的包子,臧医生冷着眼,右手把她隔离在一肘之外的距离。 “他们是一对啊?” 依依点头:“青梅竹马。” 周生:“两小无猜。” 段寿:“矢志不渝。” 迟基:“......你们成语大赛吗?” 他不以为意,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小学生过家家酒的样子。 听说两个人幼儿园就一起玩了,直到冯护士猛然意识到自己母胎solo了二十六年,慌慌张张拉着臧医生脱单了。 比起这个,他更好奇另一件事。 “冯护士的手,是天生的吗?” 昨天他就注意到了,冯之吱的右手只有三个指头。戴着手套的地方无名指跟小指都是空空荡荡的,好像专门订做了三根指头的手套。 依依摇摇头:“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姐姐的手就是这样了。” 迟基又看向周生。 “几年前一场意外弄的。”周生随口答道,忽然把目光落到这个陌生人身上:“你是谁?以前没见过。” 闻言,不仅段寿,连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李新新和沈老太太都扭过头来,五道目光齐刷刷落在迟基身上,锐利如同探照灯。 迟基一愣,还......还要交保护费吗? “我昨天新搬来的。” “你对冯护士有想法?” “没什么想法啊……无聊调戏一下嘛......” “你不要想了。” 五人小分队转过来,异口同声:“冯护士跟臧医生的爱情,由我们来守护。” 分卷阅读5 “......” 有病啊! ☆、第 3 章 日头渐盛,时针走到八点半的时候,铁门外过来一个白大褂医生,远远朝臧索做了个手势。 要上班了。 臧索放下手里的黑子,站起来:“我先走了。” 眼看要输的冯之吱忙不迭点头:“臧医生辛苦。下午三点多我换班以后去找你啊!我妈煲了汤喊我们回家吃。” “嗯。” 臧索往外走了两步,停在依依跟前,食指关节敲了敲她的脑门:“看好她,给你申请一个新的娃娃?” “嗯!” ?你们这个交接流程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臧索:“谢谢。” 冯之吱:“......”我谢你个大头鬼啦。 ...... 早间的自由活动时间结束后,有一个多小时的集体认知治疗。 六个人搬了小凳子围成一个圈,导师坐在上首,冯之吱拿着记录本坐在后边,房间四周还站了四五个保安。 在少数情况下这种认知疗法会再度唤起创伤,引起病人的反抗,老师的引导语尽可能地柔缓。 作为八楼的顽固钉子户,几个小可爱眼睛一眯表示并不想配合。 周生两条长腿往前一伸,颓废地说:“我接受治疗四年了。重度暴力倾向。” 导师点点头,引导他:“很好。愿意跟我们分享一下你的童年成长经历吗?” “不愿意。” 僵持许久未果,老师无奈叹一口气:“那下一个吧。” 沈老太太左右看了看,嘴唇一撇,慢吞吞开口:“我了?” “我有个孙子,今年二十九了,生活得一塌糊涂,还老交一些烂七八糟的朋友。犯的事情多了不好,菩萨看着呢。我年纪大了,别的方面帮不到他,就想着少吃两口,晚上给他多念会儿经……” 一说到她的孙子,沈老太太的话匣子就关不上了。她有严重的睡眠障碍跟进食障碍,还伴随自我伤害行为。医生说这是她潜意识里对孙子作恶的愧疚。 冯之吱对这个作恶多端的孙子有诸多揣测,不过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见过本尊。事实上住在八楼里的人,除了李新新那个暴躁地父亲偶尔出现,其他人地家属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下一个发言的是依依。 她抱着破破烂烂的娃娃,态度倒是坦然:“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阿姨们对我都很好,可惜我长得不好看,没有人领养我。” 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她的防御机制给她自己编造了一段虚假的信息,还会通过不断修正这段记忆来迎合这个新人设。这是创伤后应激症状。 段寿顶着他的非主流刘海弱弱地说:“我、我是被校园霸凌。” 冯之吱悄咪咪透过人缝看了他一眼,还好还好,是病弱少年人格。 李新新更没什么好说的,重度自闭。 迟基被安排在最后。 他沉默了下,说:“我做了个梦,然后就被送到这里来了。” 冯之吱低头看了眼档案,这位新朋友原职是个社会版记者,入职刚满一年,失手杀了自己上司,辩护律师给出的理由是被告工作压力过大,患有攻击性精神疾病,行凶的时候不具备控制自己行事的能力。 听说案子还在走上诉流程,暂时把他放到了德安分院。具体情况还要等医院精神鉴定跟司法部门进一步调查。 冯之吱还在埋头沉思,又听迟基画风一转,对着她的这个方向说道:“不过不要紧,我知道这都是上天的安排,就是为了让我遇见我梦中的女神——吱吱,我喜欢你,我要追求你……” 说着整个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冯之吱的方向扑,被几个保安合力抱住注射了镇静剂。 “……” 冯之吱默默举起手,对着导师说:“我今天也在努力保持正常。” …… 认知训练不欢而散,整个八楼乌云惨淡,患者一个个被拎进去做一对一谈话治疗。 看到他们蔫巴巴地蹲在角落里长蘑菇,冯之吱也有点丧,趴在护士台:“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集体倾诉。你不觉得每次都像一个二次创伤的过程,大家的心情更加差了吗?” 小西低头在纸上写交班材料,嘴上说:“只要不发病,对他们来说都是好的。” 冯之吱:“那他们每天都很好了呀。” 除了偶尔不吃药,偶尔藏刀片,偶尔咬个人,已经很乖了。 小西言简意赅:“咱们院长是“直面惨淡人生派系”,不像你,春风化雨的怀柔派。” 心理室又走出来一个人,手上绑着牢牢的一圈束缚带,被两个护士一左一右压着往病房走。 肉|体失去自由,至少精神世界应该保留一片净土吧,哪怕是虚幻的净土也没有什么不好。 冯之吱换了半边脸趴在桌面上,长叹一声:“掉血了, 分卷阅读6 要臧索亲亲抱抱举高高。” …… 一直到午饭过后的自由活动时间,八楼还是丧丧的,厚重诡谲的一片阴云凝在集体病房里头。 冯之吱抱着一个托盘进来,左右看了看,叹一口气。 她转身锁好进出门,蹲到小圈圈中间来,放低了声音:“迟基,要不要?” 莫名其妙被cue的迟基抬起头,呆滞地:“啊?” 扭头看一下四周,除了沈老太太表示自己累了要回房间睡觉,大家好像都习以为常的样子,半边脸上写着警惕,另外半边大大的兴奋两个字。 卧槽! 要什么? 谁要? 这里还有这种潜规则的吗? 我其实不是那种人啊……算了如果你坚持的话…… 半个小时之后,迟基看着窗台下边被一个简陋的吊篮吊上来的上校全家桶,面部抽搐到不能自已。 “这个鸡哪里来的?” 冯之吱声音压得很低:“我下面有人。” 迟基:“……”你这样子讲话我就有点害怕了。 依依在旁边解释道:“这里正下方的二楼开放病房住着一个姐姐,跟吱吱姐姐认识。她男朋友可好了,经常帮我们偷渡吃的进来。” 七个人围在周生的病房窗口,缓慢匀速地把那一大桶炸鸡捞了上来。 浓郁的炸鸡气味一下子冲淡了病房里的消毒水味。 段寿轻车熟路用毛巾堵住了病房门缝。 几个人转移到透视房门的视觉盲区,搓着小手手排排坐,目光眼巴巴落在桶里。 冯之吱弯着腰,小声主持公允:“老规矩,一人一只鸡腿。可乐自己拿杯子来分。”说着她拎出来一个小小的牛奶杯递给依依:“呐,你迟迟姐姐专门给你的热牛奶。” 依依乖乖点头。 分配完毕,大可爱们一人举着一只鸡翅,隔空举翅:“干杯!” 护士长领着保安破门而入的时候,段寿跟迟基扭打在一起抢最后一块辣翅,冯之吱带着周生几个伏在窗台边毁尸灭迹。冯之吱半个人都挂到窗外去了,楼下有女生小声喊“再往下一点点”。 过两秒,有凶残的喊声盖住她的声音:“喂!那边那个,你们干什么呢!!!” 冯之吱:“大叔你别拽!里面还有饮料!别拽!啊!——” “啪!” 场面十分混乱。 …… 二十分钟之后,冯之吱领头的八楼小分队垂着脑袋靠墙站在铁门边,分院长一脸铁青站在旁边,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小西为首几个护士姐妹缩在护士长身后安静如鸡。 暴风雨前的沉寂后,分院长大吼一声:“冯之吱!!” “是!” “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啊?带着病人吃炸鸡,还搞联合行动,你以为你演谍战片?不想干了就把这身护士服给我脱了!” 冯之吱这会儿脑子冷下来也知道自己闯祸了,缩着肩膀装鹌鹑。 她跟分院长对待病人的理念一直不和,一向搞的阳奉阴违那一套。分院长忍她很久了,今天闹了这么一出,积压很久的火气全都发出来了。 整个楼层里只听见他公狮一样的吼声。 七楼有排队取号的病人,凑在一起面面相觑:“楼上什么情况?打起来了?” “不知道,有精神病发病了吧。” “那我们取了号赶紧走吧,万一碰到就死了。” “嗯嗯。” 分院长口干舌燥骂了七八分钟,手里的小教鞭挥得空气呼呼生风。冯之吱的耳朵有点遭不住了。 迟基在旁边观察形势,心想这时候大概是出手表现暴力因子的好时机。 脑子正运转着,行动上已经有人快了他一步。 只见原本畏畏缩缩的段寿小哥哥抬起长腿毫无预兆地就是一脚,直直把分院长踹得趴跪在地上,就这还是在双手被扣在身后的状态下。 他一改这两天来留给迟基的孱弱气质,痞里痞气地偏唇笑了一下,脸颊随意地在右肩一蹭,邪气又霸道:“你他妈骂谁骂这么高兴呢?” 说完转过身对着冯之吱,眉心蹙紧:“有事没有?” 冯之吱:“……” 段寿二号出来了。 真正有暴力倾向的周生也按耐不住了,骂了一句国骂,咬着牙就是干。沈老太太跟依依吓得缩在旁边小声劝架。 场面再次陷入混乱。 八楼的保安都是训练有素的,护士长一个口令,当即一拥而上,好半晌之后,一人拎住两个塞回病房关禁闭去了。 分院长一只手捂着小腹,一只手捂着脑壳,心绞痛地被扶回楼下办公室了。 护士长指着冯之吱:“你说说你!” 冯之吱双手扯着耳朵:“我错了……” 这时候,八楼南面的仪器室铁门喀啦给推开。臧索颀长瘦削的身影逆 分卷阅读7 光出现在走廊尽头。 目光落到这边角落里,脚步微微一顿。 冯之吱发誓,她绝对看到这个狗男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臧索一直走到跟前,面上阴沉沉的暗影被走廊侧的日光打散,露出冷峻的脸部轮廓。 他不痛不痒地睨了冯之吱一眼:“高空吃鸡?你怎么不组团开坦克?” 冯之吱忍了一下,没忍住说:“这个从理论上来说也不是不可能。” “闭嘴。” “哦。” 他捏了下眉心,跟护士长说:“抱歉,吱吱我领回去教育了。” 这场峰回路转的闹剧最后终结在臧索捏着冯之吱后脖颈的神之右手上。 ☆、第 4 章 冯之吱跟在臧索身后回了他办公室。 同科室的两个医生下午在分院出诊,整个办公室都归他用。 办公室大概十几平大小,三张办公桌拼成一个几何图形堆在进门的地方,右手边一个小小的洗手池跟盥洗镜,靠里侧的资料立柜旁摆了张沙发躺椅。 房间门一关上,臧索腰一塌,呈大字型毫无形象地瘫倒在沙发里。 沙发套是豆沙色,他就跟豆沙馅儿里头的一粒白米饭,好想揉两下给他包起来。 冯之吱站在旁边看了半分钟,从怀里摸出一个完好的纸盒子,踢了下他小腿:“奥尔良烤鸡翅,给你留了一块,要不要?” 臧索没说话,下巴仰了仰,张开嘴。 冯之吱哼了一声,拿里头的纸袋子抓住翅尖,肉多的翅中送他嘴里咬了口:“好不好吃?” “冷了。” “那你吐出来啊。” 臧索看她一眼,挺认真的样子:“你要吗?我是可以的。” “呕。” 臧索:“不要算了,反正你以后也吃不到高空炸鸡了。” 冯之吱一惊:“为什么?” “你小伙伴下周就出院了,她男朋友中午刚来问过出院手续。” 冯之吱消化了半分钟,扑过去掐住臧索的脖子:“啊啊啊最后一块你给我吐出来!” 臧索奋起反抗了两下,没扑腾多久整个人重重地倒回沙发上,有气无力到要把魂魄吐出来:“不打了,我现在好累。” 他的脸色确实不太好,一副肾虚被掏空的样子。 不就一个常规坐诊,不应该啊。 又不是那种分分钟几条人命的急诊室,倾听大爷大妈的失眠困扰这么累的吗? “你外面有狗了?”冯之吱大着胆子踹了他一脚,臧索不理她,微微侧了下身,弓成半个球状深深凹进沙发里面。 虚弱的睡美人。 冯之吱把炸鸡扔到垃圾桶里,在洗手池认真仔细洗了遍手,绕着他的小办公室转了两圈。 多啦A索的办公桌简约大方,台式电脑左边一摞文件,右边放着两个情侣马克杯,一粉一蓝,当然是冯之吱安排的。不过这才几天,粉色杯子的握手处已经有了一个小缺口,冯之吱在心里给了臧索一枪。 角落还摆着个银色细条边的相框,上头是两个人十岁文艺演出结束拍的纪念照,冯之吱怯场了,下舞台之后哭了一路,拍照的时候要哭不哭咧着嘴搂住臧索的脖子不放。臧索别着头,表情很不耐烦。 当时还流行那种很夸张的舞台妆,水泥城墙厚的粉底,高原红腮红,眉心一点朱砂痣。冯之吱再一次暗搓搓地想,那时候的臧索就是比她还要像个女孩子。 冯之吱咕噜咕噜灌了两杯开水,臧索还没有半点动静。 她挪到沙发边,双腿膝盖跳上沙发边缘,慢吞吞往他的方向膝行两步:“你死了吗?” 臧索的胸口起伏了一下。 好吧。 冯之吱盯着他的眼睫毛看了半天,也觉得有点困了,顺着跪下的方向委顿在他旁边。 两个人的身高差是十六厘米,臧索蜷起的腹部像个镂空的洞穴,安顿一个小小的冯之吱就刚刚好,她窝得很舒心。 没舒心两秒,臧索闭着眼睛突然来了一句:“有野男人的味道。” “?”冯之吱反应了一会儿,“你说段焦啊?” 段寿管自己的第二人格叫段焦。 “他下一个人格是不是要叫段投?” “那这个意见你得找他主人格反映了。” 臧索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右手往下一拽,掐着她嘎吱窝把人往上提到了脖子边,硕大的脑袋一头扎进她颈侧。 深重的吐纳呼呼往初秋单薄的短衫里钻,就很痒。 还暧暧昧昧的。 冯之吱觉得这个人胆子有点大的。 就算大家是从幼儿园一起相约尿床的关系,好歹确认关系也只有三天吧,他怎么就抱得这么顺手又理所当然呢? 要是换一个矜持点的,能给他剁到指甲盖都磨成粉那种。 在脑子里拎了下 分卷阅读8 刀,还是算了。 好困。 冯之吱翻了个身,微凉的指尖搭在他耳骨后侧的位置,含糊不清说:“晚上去我家吃饭的,别忘记了。” 臧索从胸腔发出一个音节,干燥的下唇擦过她锁骨有种酥软的麻。 冯之吱意识渐沉,整个人收拢在他怀里,什么都不知道了。 …… 吃炸鸡事件之后,八楼小分队被迫消停了半个多月。 期间段焦的人格持续了一段时间,连带着周生的暴力指数也直线上升,护士站红灯常亮,人手配备一只镇静剂。 始作俑者冯之吱奴颜婢膝打扫了半个月的卫生,当然,顺便还要包干臧索的。 …… 德安医院护士的工资每个月五号下午准时发放。 被流放的冯之吱就窝在臧索的休息室里守着手机短信。 她脱了鞋盘腿坐在单人床中央,面前一大一小摆着两只手机,屏幕亮着,停在手机的短信界面。 过半分钟,左边屏幕暗下去,冯之吱伸手点了一下。又十秒,右边手机屏也熄灭了。她又赶忙去点右手边。 被她逼到房间角落里赶报告的臧索看不下去了:“你不能设一个屏幕常亮?” 冯之吱:“你不懂。这叫做转移注意力,享受等待的乐趣。” “不想懂。” 两点十二分,两只手机同时叮得一声。 “来了!” 冯之吱对着两个数字来来回回数了十几遍,终于抱着手机在床上翻了个身:“有钱真快乐。” 虽然这份快乐里臧索的工资占了三分之二。 翻腾了一会,她忽然说:“臧索,我想看一下你的工资卡。” 臧索头也没抬,指了下床头小柜子。 冯之吱探过身摸索出来一张存折卡,深吸一口气,打开来。 十秒后。 “臧儿,你觉得我们恋爱多久结婚比较合适?” “……” …… 被停薪休假的这半个月里,冯之吱还给八楼做了一个阅览区,里头七七八八的书纵横古今包罗万象,从古罗马衰亡史到淘气丫头又是你,跨度之大令人咋舌。 臧索伸出两根手指头捏起一本封面就很辣眼睛的古早言情小说,面无表情:“你是打算文艺复兴?” 冯之吱掸着木制书柜顶上的灰屑,解释说:“淘宝二手书店老板称斤卖,好便宜的。” “嗯,清空大甩卖,最后三天,卖完买车票回老家——估计从你大一的时候就这么挂着了。” 冯之吱瞪了下眼睛,无言以对。 臧索捏了下她后脖颈,对着依依说道:“不要学她,以后要买正版。” 顿了顿,眉头微皱:“这种当作|爱情启蒙文学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依依眨眨眼,偷偷把那本腹黑王爷哪里逃塞到身后的沙发罩子底下。 另一边沈太太捧着一本主妇烹饪文学坐在藤椅上。迟基遮遮掩掩往袖子里塞了一本恋爱速成宝典,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挤到周生跟段寿旁边。 他们手里握着本猎奇电影解说本,后脑勺围成一个半圆。 段寿这个人格见识得还是不够多,接受能力太差了,凑过去看了五分钟,呕地一声扑倒在垃圾桶旁边。 周生面无表情后仰了下头看他:“行不行?还看么?” 段寿一抹嘴,咬牙:“看。” 冯之吱好奇了下,是怎么样的出版物还能把一个暴起时候能打凹一张铁桌的男生恶心吐。 她凑进包围圈:“这本讲什么的?” 周生根据图解进行实时人声解说:“天真记者误入孤山疗养院,深夜泳池里蠕动的不知名生物到底是?日渐消失的老人们的最终去向又是?” 冯之吱惊艳了把:“周叔……周哥你播音腔好标准。”他过于颓废的气质常常让人忘记他也只是一个三十来岁的老大哥。 “在美院的时候旁听了两年隔壁的播音专业课。” 周生很淡定,继续用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曼妙少女转眼消失了踪影,面前是死寂的在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湖底有黑影若影若现。记者上前半步,忽然一个细长湿滑的怪物破水而出,缠住他的脚踝将他整个人带入水中。” “记者屏住呼吸,艰难地在水中睁眼,只看见一道道残影在他面前舞动,交缠又分开,他感到有东西从嘴里钻了进去……” 冯之吱双手捂住嘴巴,半天,试探着说:“这里有配图吗?” 周生点头:“有的。” 段寿又开始:“呕。” 冯之吱脑袋刚伸过去半个,那本杂志被一把抽了出来。 臧索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图上让人生理不适的图:“没收。” 冯之吱很愤怒:“凭什么?” 故事明明就非常曲折离奇引人入胜。 “影响病人心理健康。” 分卷阅读9 冯之吱一脸我看透你了的表情:“你是不是也想吐了。” “……嗯。” ☆、第 5 章 在八楼全体医护人员的层层把关之下,冯之吱的古早文学和周生的暗黑文学被扔了出去,陶冶情操的阅览区正式完成。 冯之吱功成身退,终于挺直腰杆穿回了护士服。 回来上班这天正好赶上医护墙上的照片更新,她难得起了大早化了个心机裸妆。 迟基早上一起来就看见床头站着个侧脸柔美、眼含碎星的白衣天使小姐姐,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更快了。 “吱吱……” “啪。” 一块冰毛巾无情扔在他脸上。 臧索面无表情地从冯之吱身后走出来:“周主任会诊回来了,今天安排给你做评估。赶紧起床。” 闻言,迟基的脸色微妙起来。 说起来,他来德安就是为了这份精神评估报告。评估要求两个以上的权威医生以及检讼双方同时在场,看起来似乎没有一点空子可以钻。 他沉吟着,不期然看见臧索投来的探究的目光,心底微沉,强自镇定对视了两秒,笑嘻嘻转向冯之吱:“冯护士,早啊。” 洗漱过后,冯之吱跟臧索一左一右领着迟基拐过联桥去到隔壁大楼。 路上迟基的眼睛直勾勾往冯之吱身上拐,臧索脚步停了停,手上垫板往他肩头敲了敲:“眼睛,看前面。” 说着单手抓过冯之吱的胳膊把人拽到自己左边。 迟基的眼睛自动过滤了他这个巨型生物,腰肢柔软度很好地往后折了三十度:“吱吱,你今天的口红色号特别好看,像荔枝沙冰。” 对,没错,他不仅是一个能分辨女生口红色号的妇女之友,还会熟练运用荔枝沙冰这种浪漫又可爱的形容。 果然,冯之吱表现得很惊喜,瞅一眼臧索,很有礼貌地也往后仰了仰:“谢谢呀。回去我介绍牌子给你。” 臧索:“……” 两个傻子。 周主任是个小眼睛微胖身材的老年人,地中海发型已经半白,正双手插兜等在门口。身后还站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冯之吱猜测应该是迟基的律师或者检察院那边的人。 把人送到,几个律师先带着迟基去签什么文件。 冯之吱站定,跟着臧索喊人:“周医生好。” 不像脾气暴躁的分院长,周医生是医院返聘的老专家,性格很和善,目光在冯之吱身上转了两圈,乐呵呵道:“小冯啊,好久不见了。” “上个月我不是还帮您染头发么。”冯之吱微微踮脚,望了眼他的发根,“那个染发剂可能不太好,下次我帮您找个持久度好一点的。” 周主任摸了摸耳朵上方灰白色的新发,恍然:“看我,老了,记性都差了。” “最近身体什么都还好吧?” “挺好哒。” “嗯。”他看一眼臧索,“等着你们俩的喜糖。” 冯之吱矜持一笑,心里想,身边这个狗男人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只有他的存折本! 简单交谈几句,周医生抬腕看了下表:“差不多可以开始了。”他扭头对房间里另一个脸生的护士说:“你跟小冯先回去吧,两个小时以后再过来接一下病人。” 说完,从门后拎了个略微沉甸甸的礼盒袋:“土特产,帮我交给他们赵护士长,具体的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圆脸护士还没有点头,冯之吱积极地举手表示她可以顺手带回去的。 结果一接过来就手滑了下。 礼盒里面是铁皮包装,里头可能是阿胶之类的东西,加在一起分量不轻,外头只有两根细细的绳子做提手。 冯之吱平时在八楼没有什么粗重的活,渐渐都忘了自己右手只有三根指头了,一下子都没有拎起来。 那个护士没有来得及收起脸上的错愕,冯之吱看在眼里,下意识蜷了下手。 臧索握住她的右手背在身后漫不经心揉了两下,面色如常地把礼盒单手拎起来,转交给那个小护士:“麻烦你。” “不、不用客气。” …… 走在透明的空中走廊,圆脸护士看起来还有点恍惚,几次偷偷别过眼睛看冯之吱欲言又止。 冯之吱两手空空站在旁边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抓了下脸:“你老是看我干什么呀?” 小护士脸颊烧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是……有点好奇。”她的目光在冯之吱的断指上落了两秒,又怕冒犯似的很快挪开:“是天生的吗?” “不是,车祸。”说起来冯之吱还觉得有点羞耻,“评上职称的时候太高兴,出去喝酒酒驾撞了车,醒过来就少了两根手指。” “哦……” “你是新来的吧?” 毕竟她的“光荣事迹”早就被全院通报批评了,一提起北院八楼三根手指的小护士 分卷阅读10 就知道,“哦,那个开车躲债主在高架桥连环十八撞然后被□□趁乱给剁了两根手指的那个,谁不知道”。 流言误我! “嗯,我刚结束实习期,从二院转过来的。” 又安静地走了一段路,小护士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其实,我听说过你……还有臧医生。” “啊?”刚经受过古早文学的熏陶,她下意识脱口而出,“冷面医生俏护士吗?” “……” “差不多吧……你们青梅竹马的感情好感人。” 冯之吱想说感人个屁,臧索这个人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医科宝典成精。不过她想了想,说:“也还好。主要就是臧医生从小学就开始缠着我,缠了十几年实在太烦了,我就答应他求婚了。” 小护士说想不到臧医生看起来脾气躁躁的原来私底下这个样子。 冯之吱跟她咬耳朵:对对对,臧医生知人知面不知心,其实是个嘤嘤怪。 …… 最后回南院的时候小护士还挺真情实感:“吱吱姐,下次我再来找你聊天。” 冯之吱点头,叮嘱她:“记得带炸鸡。” “好。” 护士长拎着礼盒幽幽从身后走过去:“这么败坏你们家臧医生的名声你有什么好处?” 冯之吱下意识怂了下,弱弱地挺了下腰板:“我就嘴上占他一点便宜都不行。” “那你虚什么?” “没有啊。” 没有没有没有。 …… 臧索一从周医生那边回来,冯之吱就殷勤地跳了出来:“你回来啦!” 臧索瞥她一眼,习惯性先去洗手。 冯之吱跟条小尾巴似的缀在他身后,等他关上水龙头,又递上纸巾:“擦擦。” “又说我坏话了?” 冯之吱摇头,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没有,护士长说就差我们两个的照片没有拍了,我们赶紧过去。” “哦。” 拍照的过程其实很快的,两个人互相帮忙整理了一下领口,在蓝色幕布前一站,咔嚓一声就拍好了。 冯之吱自来熟地跳到摄影老师旁边:“师傅,我请你两包烟,你帮我们两个好好p下图行不?” 摄影师乐呵呵一笑,指了指自己带过来的器材包,里头玲琅满目放了五六条烟,各种牌子都有。 冯之吱皱了下鼻子:这群作弊怪! 不过不要紧,她有两条烟。 虽然有点对不起臧索…… 她毅然决然地转过来,怀里两盒云烟郑重其事放进包里:“师傅,不要给他p了,这两条都是我的。” 臧索:“……” 回去的路上,冯之吱偷偷瞥他,晃了下他胳膊,很没有诚意地说:“你不要担心,你长得好看,闭着眼睛拍都是我们八楼的时尚标杆。” “呵呵。” 冯之吱继续贬低自己:“我就不一样了,我吃藕,一想到我丑丑的照片要挂在你的旁边我就觉得玷污了你……” 臧索嗤了一声,摁着她头顶转了个弯:“你个小护士的照片不挂我边上。” “哦哦,原来是这样子啊。” 冯之吱被压着脑袋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感觉好像是没有生气。 她舒了一口气,心思活泛起来,指着窗户外头明媚的日光说:“臧索,你看这个阳光,是不是跟当年你趴在地上给我拍毕业照的时候一样灿烂。” …… 冯之吱毕业那会儿,臧索刚结束了一段时间的见习,在家闲赋了段时间,每天跟一些狐朋狗友相约网吧。 那天中午日光正盛,冯之吱抱着单反兴冲冲跑进臧索家,正巧撞见臧索背着个单肩包站在玄关换鞋,看见她,动作半点没有停顿地抓起帽架上一顶黑色鸭舌帽往头上扣。 长长的帽檐压下来挡住了他带着零星半点厌世气息的眼睛。 冯之吱原地蹦了两下吸引他的注意:“臧索臧索,你下午有事情吗?” 臧索朝她晃了下手里的手机,对着那头的队友说:“你再喊个人,我现在过去,十五分钟。” 说完,掐了语音,还她以无声凝视。 冯之吱顿了两秒,自顾自说:“太好了!我跟室友约了今天拍寝室毕业照,你来帮我们拍照片吧!” “……” 臧索不耐烦地把她拨到一边:“没空。” “帮帮忙啊!下个月我帮你买早饭!” “不要。” “这是我最后一次的毕业照了!人家都有美美的毕业照呢!我只有一个傻傻的学士服。”冯之吱一路跟着他走下小区楼梯,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不管冯之吱怎么低三下四地请求,臧索完全不为所动,到最后已经非常烦躁了,五指成爪摁在她头顶,用拎保龄球的姿势拿住她的头:“再烦我拿胶布贴你嘴了啊。” 冯之吱低头安静两秒,拍开他的手就 分卷阅读11 往回走。 “不去算了,不稀罕。要不是玉玉她们的男朋友在实习没有空过来,我才不来找你!网瘾怪!” 她踢着脚一路碎碎念走到小花坛前面,被臧索叫住了。 “干什么?”她凶巴巴转过去。 臧索沉默半晌,右手抬起来,拇指指背刮了刮眼下,说:“去哪拍?” 印象里,那也是臧索狗男人生涯里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上天下地跟着她们宿舍跑了整整一个下午。 …… 冯之吱抬头去看臧索,底气稍稍足了那么一点:“我也不算造谣,你就是很早喜欢我了对不对!” 臧索瞥她一眼,轻描淡写恩了一声。 承认了! 冯之吱瞪大眼睛。 “那你平时对我那么坏!” “而且还是我追的你!” “而且而且你还那么拽地说年纪到了跟我凑活一下!” 太过分了! 冯之吱像个河豚一样鼓起来,还没有说什么,臧索忽然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推进身旁空置的小会议室,推拉门在她身后阂上。 面前这人高大的影子几乎挡住了仅剩的光线,狭小的空间里一下子阴暗了。 他明明不爱喝牛奶,怎么不声不响就长得这么高了。 冯之吱对比了下两个人体格的差距,溜溜地改口:“应该的应该的,我追得光荣追得伟大。” 臧索弓着背把她抵在门上,目光深邃,慢吞吞地吐字:“我就是很早喜欢你了,那又怎么样?” 他的眼窝从小就比一般人深,平时不正儿八经看人就算了,这会儿沉着眼深深看过来,杀伤力大概能抵得上一百句情话了。 冯之吱心口扑通扑通直跳,一下子就不生气了。 他这么理直气壮地,她的气势反而弱了下来:“也不怎么样。就……以后你要表现得明显一点啊。” “行啊。” 臧索弯了弯唇角,不假思索地俯身过来,轻含住她红润的唇。 淡淡的树莓香甜在唇齿间弥漫开,唇色被润泽得通红。 他垂眸看了眼,挑着唇恶意说道:“荔枝沙冰,没了。” “……幼稚。” “呵。” ☆、第 6 章 冯之吱被他亲得双腿发软站不住,整个人蜷成一个球蹲在墙角。 嘴唇麻麻的,口红全部被他吃掉了,等会儿出去要记得戴口罩…… 她思绪轻飘飘地,对面倒是一直没有动静,她偷偷偏头看了臧索一眼。 他很不讲究地双腿打开席地坐在她面前,右手拇指揩了下嘴唇,在指腹留下一道绯红艳色。 长腿立起来撞了下她膝盖,脸凑过去一点,让到光线充足一些的那面:“还有么?” 冯之吱摇摇头。 臧索就往后仰回去,双手反撑着地面,随意道:“请假时间还没到,再坐会。” 冯之吱乖乖地:“哦。” 臧索笑了声,双腿呈个圆形把她圈在跟前,脚踝交叠抵着她屁股往自己这边送:“这么乖啊?” 腔调还挺浪荡的。 要不是亲眼见过他沙马烫造型叼着香烟被臧叔叔摁在凳子上打到哭,冯之吱都要信了。 想到这个,她一改刚才的拘谨,兴致勃勃往他面前蹲着跳了两小步。 “我忽然想起来你叛逆期的时候,你还记不记得……” “不记得了。” “就是你当时留的那个……” “不记得了。” “哼,你记得的。” 大概是初升高的暑假,臧叔叔外调去了邻省,臧索的青春叛逆期忽然就开始了,跟一帮兄弟一起去剃了个莫西干头,还给染了个红色。 那个年纪的男生都挺喜欢打架,冯之吱有幸见到过一次臧索干架,他们这几个兄弟远远一望,真像一群火鸡互啄。 冯之吱痛心疾首,偷偷摸摸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臧叔叔了。 臧叔叔当天就开车回来拉着臧索去剃了光头,好一顿胖揍。 …… 冯之吱叹一口气,自我反省:“我真是你校霸征途上的一块绊脚石。” “……” 想了想,冯之吱又问:“哎,你那时候是不是偷偷交女朋友了?” 他剃了光头之后在家里躲了一星期,重新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戴了顶帽子神色很凝重地问她,是不是很丑。 冯之吱当时心虚得要死,睁着眼睛放屁:“没有没有,适合你,超帅的!莫西手!” 他别过脸咳嗽了声,下意识把帽子往上掀了掀:“哦。” …… 臧索左手盖住她护士帽一顿乱搓:“我交个屁的女朋友。” 冯之吱回到病房区的时候心情很好。 今天值班的是小北,从筐里拿出今日份的药量,再次核对了一遍, 分卷阅读12 跟她说:“明天要复诊了,早上你带他们去抽个血。沈老太太这两天精神情况不怎么好,心脑电图这些常规检查也一起做掉。明天我调休,小南会帮你一起的。” 冯之吱嗯嗯地点头,有些惆怅地揪了下线圈笔:“我也好想休假啊。” 自从常驻八楼之后她的排班就密集起来了,衣柜里春天的碎花小裙子都找不到机会穿给臧索看。 人家的女朋友都穿得漂漂亮亮在桃花树底下凹造型自拍,只有她,神情憔悴端着尿杯追在病人后头喊:你多喝水呀!再喝两杯水就尿了! 小北把药篮往她怀里一丢:“休假是不可能休的,赶紧去吃药。” 嘤。 …… “我不吃。” 段焦瘫在小沙发上,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 冯之吱端着水杯绕着方形的沙发墩转了一圈,段焦以肩膀为支点转得总要比她快上那么几秒钟。 这个就很麻烦,段寿这个人格出现的时候一直是万事配合的态度,段焦就完全相反了。 不仅各种惹麻烦,时不时还要挑衅一下保安。 最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两个人格转变的频率有点快,臧索跟其他两个主任一起给他做了检查,暂时都没有发现原因。 “吃了心情好的。”冯之吱哄他。 段焦仰头从下往上看她,挑着唇角:“好啊,吱吱姐亲我一下,我就吃一颗。” 冯之吱低头看了眼小自封袋外头的药量说明:“只有八分之一颗,怎么亲?” “那就吃够了一颗,换你亲我一下。”段焦笑出眯眯眼,“不过我要先预支的。” 冯之吱没说话,忽然抬头看了眼玻璃房外:“臧索!” 段焦一个轱辘爬起来,夺过冯之吱手里的药就吞了下去,紧张兮兮回头看。 门口空空如也,他被骗了。 “吱吱姐……” 冯之吱撸了下他的长毛,继续去对付下一个顽固分子。 全部解决之后,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了,大家都是一副斗智斗勇后虚脱的表情。 冯之吱没有事情做,抱了个海豚抱枕半躺在依依旁边。 依依翻了个身,抱住她半边肩膀。 明晃晃的日光透过半片洁净的玻璃照进室内,岁月静好。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好想吃炸鸡啊!” 应和的声音从房间各个角落响起。 冯之吱暗搓搓也跟了一句:“想吃加一!” “咳!” 小北的声音猝不及防从房间另一个角落响起,冯之吱闭上嘴装死。 唉,想迟迟了。 …… 第二天一早,八楼小分队穿着病服一人拿一个尿杯浩浩荡荡出发去了南区一楼验血验尿,引来门诊病人无数的注目礼。 血常规报告上午陆续就会出来,到时候小南统一过来取,现在大家先回八楼去。 经过两栋楼中间的小花园时,依依忽然停住了脚步,走她身后的周生差点一头撞上去。 依依没有理会小南的催促声,右手紧紧抓着周生的衣摆,指骨用力到发白颤抖。 “那个人。”她小声说。 冯之吱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落在花坛中央雕像旁蹲着的一个男人身上。 他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原本蹲在花坛旁边跟人打电话,嘴里调笑:“还能因为什么呢,想你想得睡不着觉啊……” 可能是这一行人的装扮太扎眼,他不经意抬头往这头望了过来,然后就撞进依依的目光里。 常年待在病房里,她的肤色白得像纸,一双眼珠却是又黑又大,清泠泠地像是要看到你心底里去。她的头发长到肩胛骨下边了,早上冯之吱给她编了一个小小的辫子藏在长发中间,此时被风吹动衬出她病服下瘦削的身板。 男人吓了一大跳,在花坛边上晃了两晃跳到了地上,嘴上骂咧了两句:“大白天装鬼神经病啊!” 依依原本还带着胆怯缩在周生后面,听到这句话忽然就不抖了,往前走了两步:“你不认识我了。” 用的是肯定句。 男人拿手背揩了揩名牌裤脚沾到的灰尘,闻声翻了个白眼:“你谁啊我还就要认识你?老子没你那么丑的前女友,滚蛋!” 依依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浑身抖得更加厉害了。 周生好像忽然明白过来什么,低头:“是他?” 依依的嗓子里含含糊糊地发出一个音节。 然后周生就冲出去了,一拳砸在男人的鼻梁骨。男人叫唤一声,鼻孔底下流出来两条血水,没两下就倒在地上抽搐了。 …… 依依当场就发病了。 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力气不大,指甲每半个月定时修剪,只有一对虎牙咬到人的时候还算疼。 冯之吱和小南一起把人绑回病床上,依依还在尖叫挣扎,一管镇静剂打下去,她的肌肉痉挛着放松下去, 分卷阅读13 昏昏沉沉蜷成了一团。 病服在刚刚挣扎的时候耸了上去,露出后背上深深浅浅的伤痕。 横竖一共有七八道刀疤,伤口增生之后在表面凸起一道道浅色肉条。完好的其他部位上还有各种小小圆圆的,像是烟头烫伤的伤口。 触目惊心。 冯之吱心口一丝丝被牵动着难受,她垂眸帮依依把衣角扯下来整理好,听见她小声的抽泣:“好疼。” 她摸摸依依的头,放柔了声音:“睡一觉。” 等床上完全没有动静了,冯之吱跟小南才掩了门出去。 这件事情闹得有点大。 男人长得其貌不扬,家境委实很好,不过半个小时,一通电话打到了分院长办公室。 往严重了说,这是医院看管不力,病人暴力行凶的恶性|事件,对医院声誉有很大影响。 …… 她们两个人垂着头走远了,迟基几个摸到了依依的病房门口,透过门口玻璃往里面看。 迟基问:“刚刚那个男人是依依什么人?” 段焦说:“仇人。” “什么意思?” “小姑娘单亲家庭长大的,生日跟同学去KTV唱歌,出来上个厕所的功夫被那个男人看见拖进包厢了。一群王八富二代……” 迟基眉心一跳:“没报警?” “年纪小不知道事后怎么处理,证据都没了。她又成年了,男的那边一口咬定你情我愿,还能怎么办?她妈四处求人,后来遭不住一根绳子上吊了。” 迟基沉默了很久:“那周生怎么……” 他打的那么几下,够关一星期小黑屋了。 段焦饱含戾气地扯了下上唇,啐道:“要不是我没反应过来,那种畜生我也想打几拳。” 说完,吊着眼看他一眼:“你应该很懂我们的心情啊。听说你失手杀的不也是个狗仗人势的畜生吗?” 迟基下意识去看同一房间的沈老太太,发现她安安稳稳地躺在向阳的角落里,半阂着眼睛,毫无波动。李新新低着头坐在另一头兀自做数独。 他拨弄了下手上住院病人的识别卡,半天,扯着唇角说:“我演技这么差?” 那臧索跟那个什么主任,或者整个医院都知道他在装病了? 段焦说:“同类之间就是有一种气场,你知道吧?” 迟基是个正常人,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压在肩膀上的一座大山轰然粉碎了。 他看一眼门口守着的安保,忽然笑了一下:“我的律师还说这种病很好装,随便骗一骗就好了。” 天花板上还挂着十来个五颜六色的气球,是图书区完成的时候冯之吱带来搞气氛的。 气球表面在日光折射下光滑如镜,竟然有点刺眼。 段焦啊了一声,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报道,说:“也是有这种例子。” “我记得我住院那年,打|黑除恶力度很大,一个女孩子就在大街上无意中被牵连抓走了。后来救回来的时候大爆炸,十几个人紧急送医院去。” “小姑娘那时候被折磨得骨头断了好几根,是跟黑帮老大送同一个急诊去。值班医生是小姑娘谈婚论嫁的男朋友。你猜后面怎么样了?” 窗缝吹进来一阵微燥的风,迟基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怎么样了?” “他在手术台上把那个老大解剖了。”段焦语气轻快,好像在讲一个童话,“你要装病,怎么也要装成那个样子才像话啊。听说那个医生是面无表情拎着肠子出去自首的。” 迟基:“呕。” 段焦笑到在沙发上打鸣:“你真信啊哈哈哈哈哈。” 迟基:“神经病啊!” 躺了一会儿,段焦忽然说:“其实,我们才是这个医院的正常人。” 迟基莫名:“什么?” “那些疯子把我们关在这里,打针吃药,就想把我们变成没有脑子的神经病。每个月的一对一治疗,就是为了洗脑。冯护士是帮我们的,所以偷偷帮我们换药,带我们吃正常的食物。” 段焦凑过去压低了声音:“不然那个院长干嘛这么针对冯护士呢,就是因为她想帮我们逃出去。” 迟基眼皮一跳一跳,不由自主也放低了声音:“你的意思是,医院里只有臧索跟吱吱是好人?” 段焦摇头:“不是,离臧医生远一点,他是这个医院里最危险的人。” 迟基呼吸一窒。 只听他一字一句地说:“他是吸血鬼。” 迟基:“……” 我他妈真是信了你的邪。 ☆、第 7 章 最后周生伤人事件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八楼的病人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冯之吱也没有在他们面前说过什么。 总之分院长的锤子高高拎起,又轻轻地落下来了,给冯之吱比了个割喉的手势:给我等着! 清醒过来以后,依 分卷阅读14 依又恢复了平时软软萌萌黏在冯之吱身后的样子。 冯之吱有点小得意,指着镜子里的女生说:“吱吱啊吱吱,你的名字叫闪闪惹人爱!” 镜子里臧索赤着上半身从她身后走过,随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你的名字叫早上不洗脸。” 冯之吱一愣,蹭地转过来:“你怎么在我房间?!” 臧索扶着卫生间门框,伸长脖子在她的护肤品架子上挑挑拣拣拎出来一个电动剃须刀:“不是你昨天梦游跑我休息室去把我拉过来的吗?” “不可能!” “……吧。” 冯之吱梦游的毛病从小就有了。 最开始是在大考之前或者焦虑的时候,上大学以后就很少有了。工作之后,因为经常被分院长骂,她梦游的频率一度直线升高。 昨晚臧索睡到一半,头发被人一根一根揪着玩,一睁眼就看到她披着头发闭着眼睛站床头,跟个狐狸精一样抓住他的手就往自己房间带…… 冯之吱眼巴巴等着他往下讲:“然后呢?” 臧索拿着剃须刀嗡嗡嗡刮胡子,睨她:“什么然后。” 冯之吱鼓着腮帮不说话,跑出去,趴在床沿仔仔细细研究起来。 左边这个小小的凹陷是她的,右边睡成天坑的痕迹是臧索的。 距离好近啊…… 嗡嗡嗡的声音又响了片刻,停下来了。然后是刷牙的声音。冯之吱分神想了一下,臧索到底什么时候在这边留了牙刷呢。 清晨的脑袋还是一团浆糊,臧索都洗完出来了,她还没有想出前因后果,脑袋搁在床沿放空。 臧索靠在床头墙边,嘲讽她:“你大学还辅修弹道学啊?” 冯之吱瞪大眼睛:“你开车!你太脏了!” “……”到底谁脏? 臧索懒得理她,走过去在被子里面一阵摸索,窸窸窣窣的,一边摸一边发表意见。 “你的被窝是黑洞吗?把我衣服吃了?” “谁让你脱衣服了?” “艹,昨天不是你说我衣服料子磨得你脖子痛?” 冯之吱:“……” 哦,是这样嘛。 她理亏,默默也伸了只手进被窝里。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然后她的手就给抓住了。 是跟左手抓右手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指尖跟指骨摩擦,酥酥的,像过电。 冯之吱的脑海里立刻勾勒出他修长白皙的指骨正缠着她光溜溜的三根指头,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没缩回来。 臧索反手把她的食指跟中指握在手心里,眼睛黑沉沉望进她眼里:“躲什么。” 冯之吱喉咙一滞,干巴巴地说:“我、我幻肢痛。” “我给你揉一下。” 这个眼神就很危险了,好像有小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 冯之吱立马举起另一只手:“你不是找衣服吗?直接把被子掀起来找不就好了!” 臧索想了想:“很有道理。” 说着单手把被子往上一抛,拽着冯之吱躺倒进床垫里面。天光像是有一瞬的大亮。 然后薄被落下,和臧索薄荷味道的亲吻一起遮挡了她的世界。 冯之吱闷闷地向他索取氧气,心想,看见他的T恤了,就在上面一点靠中间的位置,皱巴巴团成一团。 …… 护士站,小西巡完房回来,看见冯之吱趴在桌上刷桃宝:“买什么呢?” 冯之吱无精打采地说:“给臧索买衣服。” 臧扒皮,他那件T恤连个吊牌都找不到,居然要她赔一个水杯都三位数的牌子! 她登上去看了两眼,吓得赶紧把购物页面关掉了。 半个月的工资啊,养臧索原来这么费钱的吗? 那她为什么要养,吸猫不快乐吗? 她翻出来微信给臧索发消息:“你膨胀了,你以前很朴素的!” 她大学的时候还经常陪他在夜市地摊批发一百块三件的大众款,他穿着凉拖蹲在摊主面前挑挑拣拣那些差不多的图案,还会很好心地甩给她一件:“送你的。” 冯之吱搓了下那个面料,嫌弃说:“我不要,女孩子不能穿得太廉价了。” 他哦了一声,一下子没有兴致挑了,随手拎了两件一模一样的图案付钱推着她走人。 那个朴素的臧索一去不复返了。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因为以前没有一个豌豆公主体质的女朋友。” 冯之吱摸了一下脖子旁边的小红疹,苦大仇深继续挑衣服了。 小西整理昨天的检查报告,随口说:“你这个牌子我好像也买过,我当时还办了个会员,你看一看有没有优惠。” 冯之吱小鸡啄米,好的好的,送一双袜子都赚了! “诺,手机放那边,密码六个八,你自己进卡包找一下。” 分卷阅读15 解锁打开app自己卡包……有一个九五折跟积分累计! 冯之吱果断用了小西的账号下单。 客服智能回复,下单后48小时内就可发货。 小西听到叮的一声下单成功提醒音,凑过来:“下单这么果断啊!我当初纠结了好久,肉痛死了。” 冯之吱深沉脸:“长痛不如短痛!” 然后默默把刚收到臧索巨额转账的手机藏到了护士服口袋里。 “我把钱转你啦。” “嗯嗯,你放那里吧。” 冯之吱想退出购买界面,手指不经意碰到了购买记录那一栏,突然跳出来一个婚鞋的链接。 “小西,你要做伴娘吗?” “不是啊,我自己结婚穿的。” 冯之吱一愣,购买时间是三个月之前了:“你要结婚了啊……” 小西无声张了张唇,有点尴尬地说:“已经两个月了,我跟老公就想办私人婚宴,双方家长吃一顿饭就算了。虽然我结婚了,你别用异样眼光看我啊。” 冯之吱揪了下刘海,憨憨说不会不会,你还是青春活力八楼一枝花。 病区那边迟基探头出来:“吱吱,斗地主来不来?” “来的来的!”冯之吱把桌面东西一收,站起来,“那我先过去啦。” …… 心不在焉陪他们打了几盘扑克,段焦跟迟基两个人暗度陈仓很有默契地喂牌,冯之吱居然也做了好几回地主。 周生看出猫腻来,一边娴熟地洗牌,一边说:“你们两个有情况啊,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迟基回以高深莫测的一笑:“哪有,再来一局啊。” 另一头冯之吱弓着腰丧丧地吐黑气:“不想玩了,抓牌好麻烦啊。新新来玩。” 周生旁边毫无存在感的李新新忽然被点名,整个人一哆嗦,抓着他的衣服躲到后头去了。 最后是依依站起来:“我来帮姐姐抓牌。” 于是两个人就跟俄罗斯套娃一样叠在一起,吱吱抱依依,依依抱娃娃。 迟基眼尖地发现依依手里的娃娃已经被扯掉了一只手,右边眼睛涂得乌漆抹黑,乍一看有点瘆人。 盯得有些久了,依依的目光挪过来,阴森森瞥他一眼,粗鲁地扭着娃娃的头转了一个方向。 迟基不敢再看了,他终于确信,八楼里的病人跟他,隔着厚厚的一堵次元壁。 又是无所事事消磨时间的一个上午,冯之吱打包了午饭去臧索办公室找他吃饭。 出乎意料地,办公室里不止他一个人。 南楼外科的刘医生也在。 说起来,臧索研究生出来见习的时候就是跟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半个老师。 刘医生指着桌上的两份扫描报告跟他说着什么,臧索站在旁边听着,后背挺得笔直,很恭敬的样子。 冯之吱就没敢进去了,靠在办公室外面的瓷砖上,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沁凉的寒气从脖子里钻进去,带着初秋的冷意。 两个人的声音很容易分辨。 刘医生常年抽烟,嗓子抽坏了,说起话来沙沙哑哑,经常要停下来咳嗽两句。臧索说的话不多,就是带着磁性的青年声音,跟周生温润的播音嗓又有点不同,吐字没那么清楚。 十几分钟听下来,好像是有一例比较特殊的病例,跟之前臧索实习时候处理的一个有点相似的地方,周医生就想着过来和他聊聊。 谈话已经到了尾声,里头传来椅子被推开的声音,冯之吱小心探了个头出去。 “刘医生好。” 刘医生显然还记得她:“我就说有臧索的地方一定有小冯嘛!” 目光上下一打量,落在她的平底小单鞋身上:“这是怀孕了?” 冯之吱大惊失色:“没有没有没有!” 一边说还一边原地蹦跶了两下。 刘医生很失望的样子,拍了拍臧索的肩膀,想说两句什么,叹息着拎起资料袋走掉了。 冯之吱等他的背影拐进电梯里看不见了,才转过来,走到臧索跟前:“抱一下。” 臧索低头看她一眼,推开椅子走到跟前,掐着她嘎吱窝把人拎了起来。 视线瞬间平行了。 冯之吱双臂张开,认真地看着他:“怎么样?” 臧索跟称猪肉似的上下掂量了两下:“是胖了三四斤吧。” 冯之吱好忧伤。 她跳下来,把两个打包盒都推到臧索面前,拄着腮:“你吃吧。” 臧索哦了一声,走到旁边洗手洗筷子,把角落里的椅子拖回来坐她旁边。 打包盒里隔出了四个菜,糖醋里脊,大白菜,鱼香肉丝还有个酸菜鱼。 臧索夹了条肉丝喂到冯之吱嘴边,冯之吱别开头,闷闷地说:“没胃口。” 臧索看了看她,筷子收回来自己吃了。 “谁惹你了?” “没有人惹我。 分卷阅读16 ” “上午转账不够?” 冯之吱嘴巴一张,顿了下:“对,转账太少了,你真抠门。” 臧索轻嗤一声,两指交叠弹了下她脑门:“滚蛋。” “说说看什么事情,我酌情给你转。” 冯之吱觉得这个买卖不亏,就把小西结婚的事情告诉臧索了,说完,眼巴巴看着他:“我好伤心的,你给我转多少?” 臧索捏住她的脸:“转你一百我都嫌多。” 果然,没有感情的医科宝典成精。 冯之吱试图抢救他:“我还以为她会请我或者小南小北当伴娘团的,医院里我们的关系最好啦……结果我连她结婚都不知道,连袋喜糖都捞不着……” 她说到这里,臧索已经不耐烦听下去了,他拉开柜子最底下的抽屉,神奇地摸出来一个红色心形小铁盒,里头是用小纸条铺起来的礼盒样式,成双的喜糖漂亮地摆在里头。 臧索长指拨了两下,挑出来一块粉粉的棉花糖,撕开包装喂过去。 冯之吱还震惊在他神奇的操作里面,下意识张嘴把糖咬过去了。 软软的,非常Q弹。 多啦A索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啊! 臧索等她把糖吃完了,把保温袋里面另外一盒饭取出来,上层的塑封盖打开,码在冯之吱桌面前:“漱口吃饭。”说完又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有这么想当伴娘吗?” 冯之吱趁他转身洗勺子的功夫皱了皱鼻子,又把盖子拿回来一板一眼地准备把饭盖回去,嘴里说:“才不是当不当伴娘的问题……” “当伴娘有什么意思,我请你当新娘,好玩多了。” 臧索把勺子往她手里一塞,手里的水珠故意甩了她一脸。 冯之吱像是被冰到了,整个人卡壳了下。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别过眼看他,就看见他面色如常地往嘴里夹饭,好像就是随口一说。 她绞了下手指,把饭盒跟勺子端起来,手肘撞了下他的手臂,小小声:“糖醋里脊。” 臧索挑了一块个头小小的里脊肉,在酱汁上捞了两圈,扔她碗里。 “小气鬼。”冯之吱低着头嘀嘀咕咕,咬着碗边无声咧开嘴。 ☆、第 8 章 臧索瞅她一眼:“傻笑什么,下午还开会呢,赶紧吃。” 冯之吱嘴角的弧度刷的一下扯平了,瞪他一眼,不锈钢勺子在碗边敲了两下:“那你快点给我夹菜啊。” 呸呸呸,没有感情的医科宝典,感动多一秒都是浪费。 吃过饭,冯之吱大字型瘫倒在小飘窗上,软风徐徐吹散休息室里饭菜的香味。搁在软垫上的脑袋还能看见楼下香樟树顶缠绕的小彩带。零零散散的医生护士从对面大楼出来,像是长在草坪上的白色小花。 所以她喜欢赖在臧索的休息室呢,地理环境优越得像是市中心繁华地段的高级公寓。不像她的,四四方方白茫茫的只有一个透气窗的小房间,就是原来的双人病房改造出来的。 嫉妒。 她脑袋往盥洗室偏了偏:“臧索,我们换一个房间吧。” 没人理他,臧索还在里面刷碗。 冯之吱继续说:“反正你的洗漱用品我那儿都有,换一换很方便哒!” 哗啦啦的水声停了下来。 臧索甩着手走出来,随手扯了张湿巾擦手:“你做梦的姿势越来越好看了。” 谈判失败。 冯之吱失望地躺了回去。 清风徐徐,吹动头顶挂着的一只藏青色日系风铃,声音清越,好喜欢! …… ……?! 她腾得一下坐起来了,目光如炬投向臧索:“这个风铃是谁送你的?” 这么小女生的东西,肯定不是臧索这个大直男买的! 是谁? 是谁绿了她? 是谁! 臧索虚虚抬了下眼,镇定得一批:“有那么个人吧。” 说完居然还理直气壮地问了一句:“你不喜欢?” “不喜欢!“ 丑死了!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多影响休息啊!买这个的人脑子肯定不好使! 听她这么说,臧索又看了眼那只风铃,随口哦了一声。 冯之吱很不满意他的态度,攥了下手,试探着说:“那我收起来了?” “随你。” 冯之吱立马爬起来,踮着脚三两下把系带解开。近距离一看,风铃还是磨砂做旧的质感,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应和着风铃外部雕出的远山轮廓,看不出买来多久了。 她穿着袜子,故意踩着床从臧索面前晃过去,臧索头也没抬,只在她经过的时候收了下长腿。 …… 下午会议开始之前,臧索站在会议室后头打印报告,还问了她:“柜子里没看到,你收到哪里去了?” 呵,男人。 冯之吱埋头泡茶,完 分卷阅读17 全不理他。 打印机突突突往外吐吱,臧索确认了眼内容,走到她旁边掐了把她的脸:“哑巴了?” “啪。“冯之吱一把把他的手拍开了。 臧索龇了下牙,正要说什么,会议室门一开,分院长跟其他医生前后走进来。 分院长看到桌子上空空的茶杯,等了眼冯之吱:“一点半准时开会,现在都二十七了,茶怎么还没准备好?” “好了好了,倒上就好了。“冯之吱推开臧索,屁颠屁颠迎上去。 会议内容不过是老生常谈的八楼病人管理办法跟注意事项。分院长慢吞吞又没有起伏的声音听得人昏昏欲睡。 冯之吱偷偷摸摸把椅子往后挪了半寸,缩在桌子底下,打开手机玩消消乐。 谁知道地下工作出师不利,俏皮不失灵气的提示音“KIMI“骤然在会议室里响起。 冯之吱:“……” 众人:“……” 分院长锐利的目光如同机关枪嗖嗖嗖向冯之吱扫射,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护理部的努力值得肯定,但是对于一些无组织无纪律的闲散人员,也希望护士长不要姑息,特殊人员也有特殊人员的处理办法。” 冯之吱立刻觉得自己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右手下意识地去扒拉旁边臧索的手。 臧索目视前方,一本正经地把她的手拍掉了。 “……” 后半场会议,冯之吱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跟着分院长走,把分院长看得额角直抽。 会议一结束,冯之吱夹着尾巴就想跑,又被叫住了。 “开会玩游戏,你怎么这么能呢?这个会开给谁听?还不是给你们极个别不按章法办事的搅屎棍?……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冯之吱低垂着头,双手背在身后向救兵招手。 天降神兵臧索拿着文件走过来:“院长,有件事需要跟您商量。” “等会儿。” “是关于沈翠屏的情况,病人年纪到了,我们跟心内科几个医生会诊过后,建议把她转到心内科做保守减痛治疗。” 臧索说着,扯了下冯之吱的袖口,后者会意,弓着腰一溜小跑走位灵活地逃出了会议室。 “干什么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臧索看着她跑到护士长旁边,转头说道:“院长,您太针对她了。” 分院长微顿,哼了一声:“你知道医院培养一个优秀的外科人才要付出多少心血?你问问你老师生不生气。” 臧索没接话,翻了页资料,说,“迟基的报告快出来了,大概不用一周就可以安排出院走正常司法流程了。” 分院长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挥挥手:“你们自己看着办,走走走,看到你就心烦。” …… 沈老太太的转病房手续办得很快,离开这天,八楼全体病友站在铁栏杆前边含泪相送。 依依哭得最伤心,蹲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就连李新新都往这边走了两步,双手搭在裤缝上快速不安地拍动着。 身后的电梯缓慢上行,在三楼停了一会儿。 冯之吱整个头挤进栏杆缝隙里,吸了吸鼻子:“奶奶,等你回来我请你吃大餐。” 沈老太太还戴着氧气面罩,闻言笑了笑:“就吃炸鸡|吧,咱们八楼的炸鸡最香。” 电梯门叮得一声打开。 冯之吱抓着两根铁棍,额头撞得哐哐作响:“好!” 沈老太太脸上的褶子深了几层,向其他人一一道了再见。看到冯之吱身后的臧索,她笑着说:“臧医生要好好疼我们冯护士啊。” 臧索沉默地点了下头。 病床被推进专梯里,厢门缓缓合上。 依依呜呜哭出声来。 冯之吱也是眼眶微红,抓着臧索的手:“我工作以后,照顾的第一个病人就是沈奶奶。” 臧索微垂着眼睛看她,过了一会儿,伸手捏了下她的后颈。 …… 几个人情绪低迷地去了活动室,在门口站了一瞬,自然而然按照平时喜欢的位置安顿下来。 闹腾的几个盘着腿在蒲团上围成半圈,依依抱着娃娃坐在小秋千上,隔着五六步是李新新沉默的脊背。 周生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花架藤椅,叹一口气:“平时老太太也不说话,现在一走怎么就觉得空落落的呢。” 冯之吱深以为然。 她左右看了看,仰头拽着臧索的手臂把它拉着也窝进小沙发里面来。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周生没好气:“你觉得呢?” 冯之吱打量着臧索,叹一口气:“确实,他没有沈奶奶的气质。” 臧索:“……” 屁的女朋友,掐死算了。 他抬起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耳垂。 …… 趁大家蔫了吧唧没心情搞事情,分院 分卷阅读18 长又弄了一个集体认知治疗,义勇军头目冯之吱也没精神领军起义,这批暴民被摁在地上老老实实写了两天小作文。 虽然医院里的人对迟基的情况心知肚明,人到底没出院,就也让他跟着写了写童年创伤。 谁知道这一写还没收住,晚上熄灯了又忽然想起来自己幼年挨过的一顿非同寻常的揍,悲从心来,爬起来摸出纸笔继续写。 夜渐渐深了,走廊的灯光灭了一半,护士台传来很轻的值班护士的对话。 就着昏暗的光划下最后一个句号,迟基深深呼了一口气。 没想到他在入狱之前执笔写的最后一篇稿子是“妈妈再爱我一次”。 工作习惯使然,他把稿子从头到尾又看了两遍,把本子塞回了枕头底下。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不再想了。 这样了无睡意地躺了不知多久,走廊尽头的电梯忽然响了一声,伴随着铁门密码锁的声音,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灰色的影子从门上的透明窗口一晃而过。 迟基觉得奇怪,这个点怎么会有人从楼下上来。 他从床头坐起来,赤脚往门边走了几步。 门上方形的玻璃窗视野有限,他往左侧了侧,目光所及是空荡狭长的走廊,刚才的脚步声又不见了。 迟基微直起腰正要往右看,冷不丁撞进男人沉默的眼,心口激撞,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 “我真的看见了,臧医生昨晚半夜两点从楼下上来,身上的白大褂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段焦盘腿坐着,手里端着本哲学书,闻言哦了一声,又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去。 “就哦?” “那不然呢?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他是吸血鬼?” “……”迟基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反驳他,他扭头看向其他几个人,“你们总不相信什么吸血鬼之类的吧?” 周生:“为什么不信?” 依依:“吸血鬼就是像臧医生这么帅的。” 三个人都是一脸我们就是在胡说可是你没有办法的表情,迟基躺倒不想说话了。 段焦眼睛还落在书上,嘴上说道:“你没发现臧医生从来不回家?休息室就是他常年住的地方。他的活动范围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所医院。而且他一个外科出身的医生现在却给人看失眠,你觉得是为什么?” “……为什么?” “手术见血呗。” 迟基听得一愣一愣的,明知道自己是被忽悠了,可是仔细想想居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到底是谁疯了? 正怀疑人生,冯之吱探着脑袋进来:“宝贝们,吃药啦!” 四人立马作鸟兽散。 …… 下午,臧索过来查房。 迟基嘴上配合地回答,眼睛悄没声息地转了个弯,无声打量他。 还别说,臧医生的皮肤有种病态的白,脖颈旁有几道血管在光线下清晰可见。他偶尔对着冯之吱笑的时候,还会露出右边若隐若现的尖牙。 迟基看着他立在光影交接的边界,咽了下口水,右手偷偷摸摸往后碰到窗帘一角,光影微晃,短暂地爬上臧索的鞋尖一角。 “臧医生。” 臧索闻声抬头。 迟基唰得一下把窗帘整个拉开了。 室外阳光正盛,穿过洁净的窗玻璃正正好把臧索整个人笼罩在金色的光芒中,迟基看见他明显皱了下眉,不由屏住呼吸,牢牢盯着他的眼睛。 “……” 大眼瞪小眼半分钟后,迟基额角轻轻抽搐了下,默默把窗帘拉了回去。 臧索:“唱戏呢?” “昨天晚上我看见你,你身上有血……” “医生身上带血不是很正常?这就把你吓到了?”臧索看着他的记录单,漫不经心地说:“附近出了个连环车祸,急诊室忙不过来。” “不是,你到底是外科医生还是精神科医生啊?” 臧索抬头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不管是什么医生都跟你无关。” 迟基脱口而出:“我是病人,我的医生是不是专业怎么就跟我无关了?“ 臧索没说话,转身从病房门外拎了只白色帆布袋进来:“你律师早上来过。明天你就不是这里的病人了。收一收你的好奇心吧。“ 迟基一下子没有心情说话了。 臧索离开之后,他一个人在床边坐了二十分钟,然后拎着袋子去了隔壁病房。 隔壁住着的是周生,他正端着个画盘坐那画画,依依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站在窗边给他当模特,窗子的开口是固定的,只能打开小小的一条缝,微风送进来掀起她的长发。 段焦翘着腿靠在床头啃苹果,看见迟基,向他招了下手:“看完了?你跟臧医生说什么呢用这么久。” “没什么。” 迟基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从袋子里掏出来两幅 分卷阅读19 拳击手套。 段焦:“呦!你哪里偷渡进来的?送我啊?” “托律师给带的。上次不是说可能在八楼开一个小型健身区么,手套你跟周生一人一个,打沙包用。” “好端端,送我们礼物干什么?” 迟基低着头:“害,我不是明天就走了么。” 房间里的人都是一静。 迟基给李新新送了一个十三阶的魔方,李新新死死盯着魔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伸手紧抱住他的手臂,嘴里发出呃呃呃的声音。 周生说:“他是舍不得你呢。” “诶,除了吱吱,我是不是他第一个主动抱的人。“ 段焦舌尖捅了下腮帮,暴躁地踹了下床脚的栏杆:“艹,怎么又要走一个!” 迟基朝依依招手,依依垂着眼慢吞吞走过来:“八楼的人越来越少了。” “小小年纪,别学这么老气横秋的语气。” 他拿出来一只满是英文的药膏,递给依依:“我做了不少功课,听说这一支药膏祛疤最有效,每天睡觉之前让护士帮你涂背,一支用完就见效了。” 依依接过药膏,翻看着外盒上的适用症状,奇怪道:“我背上没有疤呀,你是要送给吱吱姐姐的吧?” “什么吱吱姐姐,上回你发病,不是……” 迟基一愣。 两秒后,一股寒气从后背窜了上来。 他抬眸从门口望出去,看见小西站在八楼铁门前用指纹锁解码,冯之吱背着手在旁边踮着脚上下晃。 他忽然想到,从来没有一个人离开八楼的,不是臧索,而是吱吱。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必卡定律,想写完全部放上来是不行了,最后一章我再磨一磨昂。 ☆、第 9 章 科室会议,护士长看着手里的成绩单老怀欣慰:“这次实操成绩非常不错,我们科室大部分人都顺利及格了。希望你们继续加油,早点独当一面。” 下边站着的小护士饱受鼓舞。 小西跟小南耳语了几句,转头问冯之吱:“吱吱,你这次怎么样,过了没有?” 冯之吱抿着嘴,慢吞吞点了点头。 “不容易诶,实操跟理论都过了,职称考试也及格了!” “那你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 “我的学分不够!上个月给病人讲笑话害他伤口崩了,被扣了好几分呜呜呜呜呜!!我的晋升又泡汤了!” 冯之吱蹲在医院楼梯间小角落里,对着手机那头嚎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我跟小西小南都是同一年进的医院,她们都开始带实习生了,我太没用了呜呜呜呜呜嗝。” 电话那头,臧索的声音懒洋洋的:“你什么时候这么有上进心了,去年这个时候不是还不慌不忙咸鱼瘫么。” 冯之吱哇地一声:“护士长说我再不达标,就不准我调离泌尿科!” 臧索那边诡异地沉默下去。 冯之吱顿了顿,打了个哭嗝:“你是不是在笑?” “没……哈哈哈哈哈哈哈。” “……” 冯之吱气得七窍生烟,站起来狠狠踹了一脚墙面:“分手吧混蛋!” …… “嘶。” 耳边传来清晰的一声抽气声。 冯之吱睁开眼,就看到臧索站在床边,右手捂在后腰的位置:“梦里练拳呢?” 混沌的脑袋一点点清醒。 她揉了揉眼睛,看看臧索的腰,又看看窗外透白的曦光,最后看到自己光溜溜搭在床边的小细腿,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身上一块布都没有。 她闭上嘴,双手裹住被子,整个人往被子底下拱了拱,只剩下双眼睛乌溜溜盯着他看。 臧索弯了下唇,穿到一半的白大褂又给挂上了,重新坐到床边来,膝盖轻撞了下她的腿:“梦到我了?” 冯之吱死死拉着被角,点了下头。 “梦见我什么了?” 冯之吱转了转眼珠,仰着下巴:“梦见你求我别分手。” 臧索嗤了声:“梦都是反的。” 对哦。 冯之吱立马改口:“是我求你来着。” 臧索轻笑,用力摁了下她的额头:“傻不傻。” 天没有大亮,房间里光线不算太好,小窗的亮色勉强照亮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若明若暗中,他深邃的眼里好像盛了一汪清泉。 冯之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五味杂陈的,她也不知道这情绪从哪里来。 她甩甩头,裹着被子往床边挪了两寸:“臧索。” “嗯?”臧索低头无所事事一般勾勒她脸颊到下巴的弧度,随口应了一声。 “我觉得你变了好多。” “?” 冯之吱垂下眼睫,摇了下头:“没什么 分卷阅读20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臧索只会清清浅浅地笑。记忆里穿着人字拖鞋、牵着她懒洋洋走在车水马龙的深夜都市的臧索,变成了眼前这个内敛稳重心事重重的青年。 两个人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分开过,可是他的这些变化还是悄无声息地发生了。骤然发现的时候,冯之吱甚至找不到那个变化起始的结点。 她心里有一点不舒服,就好像她缺席了臧索人生很重要的一个阶段一样。 她低下头,整个脑袋都埋到被子里去了。 闷闷的。 臧索沉默地盯着那团凸起看了两秒钟,俯身亲了亲她发顶:“你没变就好。” 那团凸起蠕动两下,声音含含糊糊地传出来:“你说什么呐?我听不见。” “我说,你再不起床,我就把你光溜溜从被子里扒出来了。” “流氓!” …… 五点多被臧索叫起来家庭谈话,冯之吱出门的时候在眼睛下边打了好几层遮瑕,这才勉强把黑眼圈给遮上了。 整整一个上午,她都精神萎靡地趴在护士台打瞌睡。 护士长在她跟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人愣是没醒。 走近两步,用力咳嗽几声。 冯之吱砸吧砸吧嘴,换了右脸贴在桌面上,脸上的肉给挤压得变了形。 小北跟小南拉着护士长往边上走了两步:“没用,跟睡死了一样。” “怎么回事?吃错药了?” “应该不会,每天都看着剂量倒她杯子里的。” 小南语出惊人:“不会怀孕了吧!!” 三个人猛地瞪大眼睛。 一向冷静的护士长都崩不住了:“怀什么孕?这两年吃的药不够多怎么的还敢怀孕??” 说着,她又碎碎念着摇头:“不会不会,臧索有分寸的,应该就是没睡好。” …… 睡了两个小时,充满电的冯之吱又恢复到满房间乱跑的精神。 就是小北几个在后头忧心忡忡地冲她喊:“慢点走!小心别摔了!” “……”奇奇怪怪的。 冯之吱跑到活动室去,看见五个病人齐刷刷巴在落地窗玻璃前边,两只手一左一右贴在玻璃上,远远一看真像五只巨型爬山虎。 她放轻脚步走上前,学着她们的样子巴在迟基旁边的空位上。 目光穿过大半个医院,原来是小公园今天正式开放了。 小公园跟医院住院区是相通的,面积还挺大,植被密度高,沿着蜿蜒的鹅卵石小道安置着亮黄色的镂空长椅。 小路之间拱起一个坡度平缓的草地,这时候正有一家三口铺了餐桌垫在那儿野餐,远远看过去,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依依:“今天天气真好。” 段寿:“想野餐,想吃炸鸡。” “附议。” “附议。” 冯之吱:“准奏!” 五对小眼睛齐刷刷转过来。 …… 再见到冯之吱,迟基的心情有些复杂。 有一种,从被监护人反转成为监护人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我们就随口一说,你可别胡闹。” 冯之吱大手一挥,一副大姐大的做派:“不要怕,我组织大家出去秋游!” 迟基腹诽,这恐怕不叫秋游,叫越狱。 …… 坐班到一半,臧索的眼皮不知怎么跳个不停。 这个点病人不多,会诊室里就一个病人坐在郑医生桌子前。 开了药送病人出去,郑医生拍了下他肩膀:“怎么了没精打采的,想女朋友呢?” 臧索靠在椅背上,单手转着支笔,随口嗯了一声。 郑医生摇摇头:“真是服了你了,哎,你这算不算恋爱脑啊。” “大好的前途就被你自己作没的。” 郑医生今年三十三岁,结婚有八年了,孩子都生了两个。 这会儿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跟他说道,“等再过几年你就知道后悔了。结婚久了也就那么一回事,什么为她生为她死,都是虚的。她现在住在医院里头过得好好的,你呢?要不是上头惜才,你早蹲监狱去了,还能在这里呆着?真不值得。” 臧索的目光穿过窗户看向对面住院部大楼,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过两分钟,他忽然把椅子一推,站起来走到外面小隔间:“张医生,我这边的病人麻烦帮我顾一下,我出去会。” “嗯好。” 郑医生看着他的背影,一脸没救了的表情。 臧索穿过草坪走到住院大楼楼下,就看见小北跟小南白着脸站在楼下打转,眼眶里包着眼泪,随时能哭出来。 他脸色微变,把人叫住:“怎么了?” 小北双手抖得厉害,跟小南对视一眼,带着哭腔说:“臧医生,完蛋了,八楼的病人全都跑了!” 分卷阅读21 “吱吱呢?” “就是她带人跑的!说是人不舒服,我就走开一会儿,她就开了门跑了,也不知道密码什么时候偷看来的……” 臧索打断她:“监控呢?八楼的监控看过没有?” 小北:“看过了,他们坐电梯到沈老太太之前住的三楼去过,可是开放病房人来人往的,谁也没注意他们。小西去调一楼监控去了。我们、我们都不敢跟护士长说……” 医院两个大门都有保安二十四小时守着,跑出去的可能性不大,应该就在医院哪个角落里。 臧索攥了下拳头,沉下心,冷静地想着冯之吱可能会去的地方。 住院这么久,她矜矜业业沉浸在出事前的角色里,各种排班跟工作计划,从来没有出过差错,逃院是不可能的。 今天一定有什么新鲜事引起了她的注意。 迟基是要在今天下午出院的。 还有就是…… 他的目光转向右侧公园入口处的小浮雕。 “公园里找过了吗?” “没、没有。” 臧索毫不犹豫提步往公园走。 小北跟小南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是跟上去,还是站在这里等监控视频。 面面相觑地站了会儿,小西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喊着:“在公园里!六个都在!” 两人拔腿就往公园入口跑。 一进树林,一股凉意迎面而来。 园中清风徐来,热烈的阳光被过滤了好几层,只剩下柔焦的光斑穿过密林打在地上。 几个男人的声音隐隐绰绰从右边小坡上传来。 小北率先跑过去,正要喊人,忽然看见前边亮黄色的椅子上赫然坐着分院长,翘着二郎腿,眯眼看向草坡的方向。 小北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双腿打颤:“院、院长。” 分院长罕见地没有因为冯之吱发火,平静地冲她招了下手:“急坏了?坐下休息会儿。” “我、我这就去把病人带回去。” “不用,臧索不是已经过去了嘛。”远远瞅着坡上白色的一对身影,分院长抹了下眼睛,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年纪大了,还是第一次这么想哭呢。” …… 草地上,冯之吱惊喜地抓住臧索的袖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呢!快坐快坐。” 段焦跟周生一人一个鸡块拿在手里对打,被她一手掀开了,开辟出一块空地。 臧索在她旁边的桌布上坐下来,垂眼看着桌布中央两个被瓜分殆尽的上校全家桶:“哪里来的?” “我叫的外卖!”冯之吱得意地弯起眉,“到一家人借的手机。本来想给你打电话一起吃的,忘记你坐诊室电话了。” 依依捧着牛奶,拆台:“吱吱姐明明说不够吃,不叫臧医生了。” 冯之吱瞪她:“胡说!我心里想着你,都没有怎么吃……嗝。” “……” 冯之吱心虚地把手里的鸡翅递他嘴边:“最后一块了,给你。” 臧索接过鸡翅,又原封不动地塞进她嘴里:“自己吃。” 冯之吱嘿嘿两声,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们野餐的点选得正好,整块桌布正好笼在柔软的光下,照得人暖烘烘的,不自觉就开始发困。 兴许是之前遍地撒欢过了,这会儿六个人都困蔫蔫的,跟睡大通铺似的倒在红白格的野餐布上。 底下草叶子茂盛又扎人,冯之吱挪了几个位置都不舒服,长虫一样在地上挪来挪去,最后被臧索托着脖子摁到腿上。 冯之吱非常适应地滚了半圈,闭着眼睛抱住他的腰。 草地上一时静谧无声,只有沙沙的风吹树叶的声音催人发睡。 迟基看着太阳越过头顶的位置开始向下走,轻轻哼唱起峥嵘岁月的调子。 才起一个头,身边的人一个个加入进来,声调高高低低,合成一个小合唱。 住进来十来天,每天早上都要听他们重复地唱前三句,终于在走的这天教会他们整首歌。 迟基睁开眼睛,偏头看向餐布那头,臧索异常安静地垂眸看着腿上像是睡着的人,轻轻撩开她脸颊上黏住的一缕碎发。 迟基看着被阳光笼罩住的两人,一时出神。 忽然肩膀被人推了一下。 其他几个人都从地上爬了起来,示意他到旁边去。 …… 有光轻轻落在眼皮,暖融融的。 冯之吱的思绪沉到意识海里,好像睡了很沉的一觉,但是眼睛睁开时,周生几个人也才走出去不到五米。 她人迷迷糊糊地,还知道拽臧索的衣摆:“别让他们乱跑了。” 臧索摸摸她的头:“没事,你同事都在。” “哦。我回去又要挨骂了。” “你挨的骂还少么?” “唔,也是。” 冯之吱揉着眼睛,目光越过臧索的头顶看向蔚蓝 分卷阅读22 的天际,坐起来喃喃说道:“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晚上我妈还让你去我家吃饭的。” “……” 臧索没做声,捏着她的脖子把人抱进怀里。半晌,哑着声音说:“知道了。” 冯之吱眼睛莫名潮湿。 她低头在他肩上蹭了蹭,慢吞吞伸手环抱住他,力道有点大。 “臧索。” “嗯?” “你什么时候娶我呀?” 冯之吱轻轻,轻轻地蹭着他的脖子,小声说:“我其实也没有恨嫁。那你跟我求婚都两年多了,你是不是不想娶我了?” 臧索一愣,心口跳得飞快。 他放开冯之吱,右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喉结上下动了动:“你说什么?” 冯之吱心虚地别开眼睛:“没什么。” 臧索定定地看着她:“冯之吱。” “哎呀,我就问一问嘛,你不想就算了,我以前其实是不婚主义来着。要不是你……” 左手无名指忽然推上来一枚小巧的钻戒,推到指根,尺寸正好。 冯之吱懵了下,愣愣地低下头。 戒指是比较朴素的款式,碎钻小小的嵌在指环里,切割成六角的形状,在光下闪闪发亮。 臧索垂眸自嘲地笑了下:“还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了。” 他捧住冯之吱的脸:“明天随你怎么编故事,只要记得你已经是臧太太就好,知道了么?” “哦……” 冯之吱盯着手上完全按照她的喜好选的戒指,嘴角的弧度怎么都收不起来:“我也给你戴啊。” 她接过另一枚男戒,照葫芦画瓢地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两只手并排举起来放在阳光下,美滋滋地想,裁切得真好看,衬得她的手又白又细。 “幸好我左手的无名指还在,真好看!” “嗯。” “你都没有看,你抬头呀!” 臧索把人摁进怀里,眼眶微红:“好看死了。” “新郎好会说话。” “那,现在新娘想亲吻新郎啦!”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吱吱的病因,脑洞比较大我就不详细写了,评论里有小可爱已经猜到啦。 结局就到这里吧,我觉得这一次不算戛然而止!我进步了! 下一本约美人迟暮,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