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桃》 1 《盘桃》作者：凉风有夏 文案： 【又苏又欲影帝攻X 可盐可甜演员受】 陶桃接到一个任务——勾引影帝江泠。 陶桃把江泠当作了猎物， 却不知道真正的猎物是他自己， 而江泠就是那饿急了的雄狼。 于是陶桃从勾引变成了被勾引， 从让江泠沦陷变成了自己沦陷。 最后变成了一颗被江泠吃掉的，可怜小桃子。 江泠：这颗桃子味道不错。 阅读指南（必看！）： 1、陶桃不是真的桃子！是人！又帅又美！ 2、攻又苏又撩，受刚开始有暗恋的渣攻，会虐渣攻，会换攻（换成影帝），不喜勿喷。 3、会有狗血！是互撩，前期酸甜，中后期【甜甜甜】，虐渣攻挺爽的。 4、攻受都不是什么好人~ 5、没有原型！是正儿八经小甜文！ 6、如果不喜欢请千万不要告诉作者君，可以直接离开哦~感谢配合！ 第1章 牛奶 下午三点四十分，教授正在讲台上对着电脑屏幕“朗读”ppt上的内容，台下坐着乌泱一片学生，几乎都垂下了头，陶桃是其中几个少有的还在盯着投影的学生。 三点四十一分，陶桃反扣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下。陶桃眉头一紧，即刻便将手机翻转了过来。 手机屏幕正亮着，上头有一条来自于“郑”的微信消息。 “把那个女人手里的东西拿过来。” 陶桃的脸色冷了下来，他蹙着眉将手机关上揣进口袋，又将桌面上的书本都收进运动挎包里，利落得拉上拉链，猫腰趁着昏昏欲睡的气息快步从后排消失在没人发现他的教室中。 正是盛夏，三点多的太阳烈得很，晒得陶桃有些头疼。 他大步穿行在马路中，头上压着一顶黑色鸭舌帽，身上那件白色t恤衬得他原本就白得有些不大正常的皮肤更加白了，笔直修长的双腿被浅色牛仔裤包裹着，腰背上的黑色运动挎包里懒懒散散得装着几本书和一些不打紧的东西，脚下的板鞋在炙热的柏油路上踩踏着，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青春的气息，引得周围的路人总是禁不住想多看他两眼，不过却少有人能瞧见他帽檐之下那双冷漠的眼。 盛夏的骄阳很快就没能照到陶桃身上了，他闪身走进了一家公寓，趁着上一个刷了门禁卡进门的人还没来得及关上大门，陶桃便挤了进去，很快又跨进电梯里。 站在503室门口，陶桃左右看了看，见周围空无一人，他这才从挎包里掏出一件外卖员的马甲套上，又压低帽檐，抬手敲了敲门，放沉嗓音道，“外卖。” 很快陶桃就听到了里头传来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开门的声音。 见那扇门开了一条缝，陶桃得伸出脚挡在门缝之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竖在门内人眼前，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看着门内站着的女人，声音似山间泉水般叫人在这样的盛夏听了便禁不住要打个寒颤。 “退后，不要出声，否则这张照片就会出现在你丈夫的手机里。” 门内的女人看了眼他手里的照片，顿时脸色煞白，一双眼里尽是惊慌失措。她紧紧捂住嘴不敢动弹。 见这女人不是很听话，陶桃皱了皱眉，拉开大门挤了进去，又立刻将大门关上，抵在门口。 女人见他竟闯了进来，心里更是慌乱，下意识得连连后退，厉声呵斥他，“你是谁！你这是强闯民宅！我要报警了！” 陶桃微微眯着眼看她，将手里的照片扔到女人脚下，嗤笑了一声，“你若有这个胆子大可以报警。不过你可要想清楚，是我强闯民宅的罪大，还是你出轨和挪用公款的罪大。” 听他这么一说，女人登时像被戳中逆鳞一般炸了毛，梗着脖子青筋直跳得吼道，“你胡说什么！哪儿来的毛头小子敢来这里勒索我！” 陶桃抬手看了眼表，见已经四点多了，他没了耐心，清了清嗓子抬脚走了过去，步步紧逼。 “王小姐，十分钟内我如果没有从这扇门走出去，你和李总的所有床|照以及视频音频就都会发到你丈夫手机里。另外，你被李总破格提拔到财务总监的职位，在职期间挪用公款购买的所有商品信息也会发到监管部门。” 陶桃的话让对面的女人腿软了下来，一个不稳便跌坐在地上。 她难以置信得看着陶桃，像是还要做最后的挣扎，“你……你是谁……谁让你来的！我要见李瑞生的！你叫他过来！” 陶桃懒得同她多言，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得看着她，“李总已经和妻子复婚了，你成了一颗弃子。” 陶桃说着，慢慢蹲了下来，微微掀开头顶的帽子，将那双高傲冷淡的双眼全部露了出来。 “所以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和我做一笔交易。交出你手里李瑞生受贿的证据以及李瑞生挪用竞标款项的录音证明，我还能让你回到原来的生活。” 女人浑身发抖得看着眼前的人，她想不到这样一个看起来乳臭未干的年轻人竟有这般魄力和震慑力，明明是一个看上去白白净净的青年模样，可那双眼却冷得叫人像是被扎进了冰锥一般，虽然不清楚他什么来头又是否真的有自己那些不堪的证据，可光是看到他的那双眼，就忍不住会信他。 女人深深吸了口气，强壮镇定得仰起头来，“我凭什么信你？你说的东西我都没有！” 她话音刚落，陶桃的脸色便阴沉了几分。 他摇了摇头，十分不耐烦得皱起眉来，逼近她的那双眼里闪着危险的光。 “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吗。” “我警告你，还剩下五分钟。” 女人迎上陶桃坚冰般冒着冷气的眼，咬了咬嘴唇，低下了头。 十分钟后，陶桃走出了503。 他脱下身上的马甲塞进挎包里，紧握着手里的u盘闪身进了电梯。 陶桃送了u盘到家时已经不早了，而院子也里已经停了一辆车。 陶桃心头一喜，在软件上打的快车还没停稳他便赶紧拉开车门跑了下去，一边往前跑一边回头冲司机喊了一句，“车费自动扣了！” 离大门还有几步时，陶桃才停了下来。他站在门口喘了两口气，又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这才往里走。 进了屋，陶桃便看到了宋蝉喧。 他应该也是才到家，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的衬衫，只是松了领带，这会儿正卷着袖口摆弄着餐桌上的餐盒。陶桃认得那餐盒，是前一阵他带  2 自己去吃过的那家日料。 陶桃的心跳得有些快，他紧紧攥着手里的挎包背带，耸了耸肩，深深吸了口气，有些紧张得走了过去，轻轻叫了桌前忙碌的人一声。 “哥，我回来了。” 宋蝉喧侧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眯着眼笑了下，“去洗手，我打包了你爱吃的日料。” 宋蝉喧的眼睛亮晶晶的，陶桃有些不敢看。 他低下头“嗯”了一声，放下身上的挎包便走进了厨房，乖乖洗了手才出来。 见陶桃走了出来，宋蝉喧替他拉开椅子，又将筷子递给他，示意他坐下，“吃吧。” 陶桃从他手里接过筷子坐了下来，原本就对日料不感兴趣的陶桃又因为宋蝉喧就在眼前而更加没有吃饭的心思，只是夹了一筷子三文鱼，随意蘸了些酱油便放进了嘴里，嚼了几下就吞了下去，也没尝出来什么味道。 见陶桃吃得很快，宋蝉喧若有似无得笑了下，抽了张纸巾倾身替陶桃擦了擦嘴角残余的酱汁，有些温吞得道，“慢点吃。” 感受到宋蝉喧指尖的温度隔着薄薄的纸巾落在自己的嘴角，陶桃的脸有些红。 他咬着下唇低下头来，嘟囔了一句，“哥，你不吃吗。” 宋蝉喧摇头，“我在外面吃过了。” “对了，你今天怎么回来得晚了，学校里有活动吗？” 陶桃顿了下，紧了紧拿着筷子的手，轻轻点头，“嗯……有点事。” 见陶桃脸色不大对，宋蝉喧坐回椅子上，眉头不自觉得皱了起来，双眼紧紧得盯着陶桃，眉宇之间有些许凌厉的气息，“郑经理又让你去办事了？” 听着宋蝉喧的语气不好，陶桃忙抬起头来，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是我自己要去的！” 宋蝉喧侧了侧头，微微叹了口气，陶桃能看到他轻轻合上的双眼间那时不时颤动的睫毛，像羽扇一样好看。 “国泰地产在同我们竞争城南的一块地皮，国泰逼得有些急，郑经理许是也慌乱了，这才派你去。” “辛苦你了。” 听宋蝉喧这么说，陶桃心里便高兴起来。 能帮到他，真是太好了。 陶桃笑了起来，朝宋蝉喧摇头，“能帮到哥就好，我一点也不辛苦的。” 看着陶桃脸上敞开的笑，宋蝉喧也跟着勾了勾嘴角。 他轻轻点头，抬手揉了揉陶桃的刘海，大掌时不时便会探到那薄薄的碎发之下。 “以后不要再做了，我不想你为了我这么辛苦。” 感受着宋蝉喧的大手在自己额前轻触，那发丝也被他揉得凌乱起来，陶桃的心便不听使唤得加速跳动。 他微微垂下头，双手放在膝上紧紧攥成了拳，一颗心“噗通噗通”得响。 “好。” 陶桃胃不好，向来都不能吃太多生冷的东西，日料这一类更是碰都不敢碰，吃了一回就要疼上好几天，上回也是跟着宋蝉喧去吃了回日料，疼得陶桃请了两天假没去上课。上次之后陶桃就发誓再也不吃日料了，可如今宋蝉喧在一旁守着，他便不想让宋蝉喧失望，硬是把宋蝉喧带回来的日料都吃了个干净，叫宋蝉喧高兴得捏了捏他的脸，笑他是一只馋猫。 宋蝉喧一笑，陶桃便觉得绞痛的胃也舒缓了下来。为着这笑，哪怕疼上几天也是值得的。 宋蝉喧晚上还有事要处理，早早得便去了书房，陶桃给他温了一杯牛奶后才回了房间，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上次没吃完的胃药，就着热水吞了几粒。 这药也不是当下就能见效的，陶桃疼得难受，冲了澡后便蜷进薄被里，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听着陶桃的房门合上，宋蝉喧才从书房门口走到窗前，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他眉头微皱得开口问道，“查了吗，东西都齐全吗。” 电话那头的郑经理点了点头，“先生放心，都是齐全的，我们已经在处理了，明天应该就能看到效果。” 宋蝉喧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轻轻“嗯”了声，语气好了些，“只有陶桃一个人去的吗。” 郑经理点头，答道，“是的。这种事小少爷一个人就可以了。” 宋蝉喧心里突然有些乱，他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又没有说，只是交代了后续的事便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宋蝉喧瞥了眼桌上的牛奶，这才轻轻拿起，一饮而尽。/ 第2章 遇见 宋蝉喧早上有个早会，一大早便起来了。陶桃在屋里听到他那边的动静便也迷迷糊糊地从睡梦里惊醒，跳下床跑去开门，正巧见到宋蝉喧要下楼。 陶桃睡觉总是不老实，再加上昨夜他胃疼得厉害，在床上踹了好一会儿，头发和睡衣都弄得乱糟糟的，这会儿脑袋上的黑发像被点燃的炮竹一样四处炸裂开来，身上的睡衣也松了几粒纽扣，懒懒得勾在肩头，露出他明晰的锁骨来，一双眼半睁不睁的，抬手揉眼的样子显得格外可爱。 宋蝉喧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下，几步走过去替他理了理头发，“快去洗漱，待会儿送你去学校。” 陶桃近来也不是常见宋蝉喧，像这样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宋蝉喧的时候就是这几年算下来也是不多的，这会儿又离他这样近，陶桃抬眼便能看到宋蝉喧突出的喉结，脸一下子红了，忙垂下头去，支支吾吾得“嗯”了一声。 “谢谢哥。” 宋蝉喧笑了笑，摇头，“快去吧，我在楼下等你。” 宋蝉喧向来忙碌，陶桃不敢耽搁他的时间，冲进浴室胡乱洗了洗，又找了一件和宋蝉喧身上的灰色西装颜色一样的衬衫想换上，可站在穿衣镜前比划着，他又不敢换了，只好重新找了一套干净清爽的衣服换上，快步下了楼。 陶桃下楼的时候宋蝉喧正在喝咖啡看电脑。他静静得坐着，头发一丝不苟得梳在脑后，清晨还不算太毒辣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又落在他高挺的鼻梁架着的眼镜上，那镜片有些许反光，陶桃看不太清宋蝉喧的眼，却觉得那双眼就是最好看的。 陶桃的心又不受控起来，他微微捂住胸口，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走下楼。 “哥，我好了。” 宋蝉喧抬眼看他，轻轻点头，关上手里的平板，起身往外走。 今天来接宋蝉喧的是张叔，陶桃上了车便笑盈盈得和张叔道了声“早安”，然后坐在了宋蝉喧身边。 从家到宋蝉喧的公司要半个小时，陶桃一直都很喜欢这条路，因为路上平稳，车也不算很多，不堵也不急，有足足半小时可以让陶桃享受和宋蝉喧待在一起的美好。 宋蝉喧还要为早会做准备，一路上都没说话，陶桃也不敢打扰他，只是偶尔忍不住想看他，便会偷偷侧头假装看他那边窗外的风景，顺道瞥他一眼，只要不被宋 3 蝉喧发现，陶桃就会壮着胆子再多看一眼。 真好看。 陶桃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宋蝉喧就能长得这么好看。 陶桃看得有些出神，都没留意到今天走的路和以前不一样，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停在了学校前面的路口。 陶桃觉得有些可惜，但又怕耽误了宋蝉喧的事，便乖乖得转头和宋蝉喧道别。 “哥，那我去上课了。” 宋蝉喧点头，“嗯”了一声，“这几天我要忙，就不回去了，我让阿姨打扫好了兴贸的房间，最近你就在兴贸住，我若是来看你也方便。” 陶桃愣了下，有点舍不得他，但还是很乖得点头，“好的，那我今天下课后回家拿点东西过来。” 宋蝉喧咳了声，“不用了，你的东西待会儿我让陈妈送过来，你就不必回去了。” 陶桃抬眼看了看他，嘴唇张了张，却没说话，只是点头。 站在路口看着宋蝉喧的车走远，陶桃才深深吸了口气，抬脚往兴贸走去。 现在才八点，陶桃一个上午都没课，下午两点多才上课，他明白宋蝉喧这么早送自己过来就是不想让自己待在家里。这几年陶桃都已经摸清楚了他的路数，回回自己替公司办了事，他都有一阵不会见自己，也都不让自己回家，陶桃知道，宋蝉喧是担心自己被盯上。 不过陶桃从来不在乎这些，打从一开始走进宋家，他就明白自己不可能全身而退，只要能帮到宋蝉喧，不让自己成为宋蝉喧身边无用的弃子，陶桃什么都能做。 陶桃回了兴贸的房子没多久，陈妈就把家里陶桃的书和衣服都带了过来。 陶桃的东西不多，这几年又经常两头住，于是宋蝉喧帮他准备的东西都有两份，一边一份，也省得他搬来搬去。 兴贸的房子宋蝉喧已经让人收拾过了，虽然陶桃有一阵没住，但这会儿住进去却还像之前一样干干净净。 看着干净但是空荡的房子，陶桃有些落寞。他叹了口气，下楼去药房买了点胃疼的药，吞了药便沉沉得睡了过去。 陶桃醒来的时候是被疼醒的。他本来就胃疼，不吃早餐的话胃就更不舒服，又空腹喝了药，没睡一会儿就疼得直冒汗，搅得他浑身难受，这才起来点了份粥，就着送的酱黄瓜随便吃了点。 陶桃吃完没多久就接到了亓予的电话，叫自己顶替他去做个兼职。 亓予说得很是诚恳，陶桃差点就信了，不痛不痒得“嗯”着，倒也不说去还是不去。 听着陶桃没什么精神的声音，亓予便猜到他胃疼又犯了。 亓予“啧”了一声，叹了口气，“又出任务去了？” 陶桃也没遮掩，轻轻应了声，“不是因为这个，只是吃了点凉的而已。” 怕亓予再多问，陶桃便转移了话题，“倒是你，什么时候需要去做兼职了，叔叔阿姨知道吗。” 亓予向来没什么心眼，陶桃话锋一转他便也跟着转了过去，回头看了眼房间的门，又压低声音道，“可别提了，我妈下午有音乐会，非要带我去听，我不去吧他俩又得生气，可是摄影部那边早就安排好了，我这时候要是说不去，非得被师兄骂死。” “好桃子！你就替我去这一回！就去签个到就行，不用你干什么事的！” 听着亓予叫自己“桃子”，陶桃嘴角抽了抽，有些犯恶心。 “我下午有课，你找…….” 陶桃本想说“你找别人”，可话还没说出口他便赶紧吞了回去。 陶桃是知道的，亓予和自己一样，没有别的朋友。 亓予没听出来他的意思，又哭丧着脸求他，“好桃子！求你了！就这一次！我真的脱不开身，要不我就不叫你去了，叫别人吧我又不放心，你就答应我吧！晚上我请你吃大餐！” 陶桃抬头看了眼钟，想了想下午的课会说些什么内容，还是“嗯”了一声，“把地址给我。” 见陶桃肯去了，亓予当下便高兴起来，冲着手机“mua”了一口，“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地址我发你微信了！你去了之后就跟领队的师兄说你是替我来的就行！等我这边结束了我去找你！” 亓予说完便挂了电话，像是生怕陶桃反悔一样。 陶桃将手机从耳边拿开，见上头有一条亓予发来的定位，竟是半小时之前就发了过来，陶桃便知道亓予早就打定主意要让自己替他去了。 陶桃有些无奈得笑了下，去换了一身衣服，拿上挎包出了门。 亓予是陶桃在10岁那年认识的朋友，也是陶桃这么些年来唯一一个朋友。 虽然陶桃是宋家的孩子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但当时那些一拥而上要和陶桃打好关系的人只是假装喜欢陶桃而已，陶桃知道他们在背后怎么议论自己，也知道他们笑脸之下藏着的阴暗气息，所以就算妈妈一再告诉陶桃，必须和那些人成为好朋友，可陶桃从来不打算和那些人交好。 陶桃始终记得那时候宋蝉喧偷偷把自己拉到房间里，告诉自己不必勉强，要同和得来的人交朋友，于是陶桃便只记住了他的话，忘记了妈妈的话。 亓予虽然家境优渥，但他的父亲是靠着岳父岳母家才有今天的地位，再加上亓予的父亲为人正直，不与圈子里的人同流合污，以至于得罪了很多人，自然也就连带着亓予也一样不受欢迎。 在那样的环境中，陶桃和亓予很自然得便抱成一团，到今天也没分开。 陶桃到杂志社门口时，那边已经聚了一小堆人。 陶桃看了眼亓予给自己发来的师兄的照片，认出了那个站在中间的男生，快步走了过去。 “师兄好，我是替亓予来的，他今天有些不舒服。” 站在中间的男生个子不高，戴着一副眼镜，头发也油腻得像是几天没洗一样耷拉在脑袋上，这会儿又仰头去看陶桃，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陶桃长得好看这一点在财大是人尽皆知，哪怕亓予的大学隔了两个区，他们学校里的人也晓得陶桃好看。虽然陶桃在学校里向来都独来独往，又总有关于他的风言风语，可什么诋毁和谣言都掩盖不了他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进，高贵冷艳的气息，女生见了陶桃自然是眼冒桃花，但男生见了陶桃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好脸色。 戴眼镜的师兄见周围原本围着他转的姑娘都盯着陶桃看，心里便不痛快起来，再一想到亓予也是个招桃花的主儿，心情更差，没好气得瞪了眼陶桃，梗着脖子让自己看起来强势一点，“怎么现在才来，不诚信也不守时，你们这一届怎么回事！” 陶桃看得出来他那点小心眼，只是笑了笑，没同他计较，反正也是不值得的人。 见陶桃不说话，师兄便挺直了腰杆得意起来，又说了陶桃两句，这才带着人走进杂志 4 社。 杂志社摄影部的部长是亓予学校的校友，所以一直都很照顾学校的摄影部，每个月都会让摄影部成员进杂志社做点活儿，也算是熟悉熟悉这一行。 陶桃虽然没问过亓予为什么要进摄影部，不过他大概也能猜到，亓予口里说不在意学校里那些关于他的传言，不过心里还是在意的，自己和他又不在一个学校，隔得远不说，还经常忙着宋蝉喧那边的事顾不上他，他自然是想要多接触一些人，缓解缓解学校里那些传言带来的压力。 陶桃总归是有些心疼亓予的，要不也不会替他来这一趟。 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生原本在摄影棚里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不过正巧今日摄影棚里的设备要换新，陶桃便帮着棚里的工作人员一块儿搬运器材。 新摄影棚的设备才安装好没多久，陶桃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听到棚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有尖叫声还有叫嚷声，有些吵。 陶桃是个喜静的人，听着吵闹他便觉得头疼，忙了几个小时胃也有些疼，见事情忙得差不多了便想着跟师兄说一句然后悄悄溜走。 不过陶桃没能走得出摄影棚，摄影棚的入口就被人堵住了。 陶桃顺着嘈杂的声音看去，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被人群簇拥着，虽然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引得周围的人都向他靠近，为他着迷，可陶桃却觉得那人看上去并不快乐。 一点也不快乐。 第3章 桃子 江泠被人簇拥着走进了摄影棚，棚内的工作人员便一窝蜂涌了上去，将江泠左三层右三层得围得水泄不通，但陶桃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 看着江泠慢慢走到摄影棚中央，门口也腾出了位置，陶桃便打算趁机溜走。 不过他还没走两步就被棚内的一个男人拦住了去路，那人看了眼他脖子上的工牌便指挥他去门口守着不让外人进来。 陶桃回头看了眼人群中那个闪闪发光的江泠，觉得他的确需要保护，便叹了口气，走到门口守着去了。 江泠是突然过来杂志社拍摄公益宣传照的，杂志社甚至都没做好准备，于是场面难免混乱了些，整个杂志社的人听说江泠来了便都挤了过来，人一多就有些杂乱，影响了拍摄也吵得陶桃头痛欲裂，好在后面来了主编清场，人一少陶桃的头疼也好多了。 陶桃起初是背对着江泠和另一个工作人员一块儿守着摄影棚门口的，但外头的粉丝太热情了，陶桃有些招架不住，这才转过了身。没一会儿杂志社的人就过来关上了门，也算是救了陶桃一命。 陶桃本想走，可想到外头的人群便头疼起来，只好待在门口等江泠拍完。 顺着灯光聚集的方向看去，陶桃一眼就看到了聚光灯下的那个男人。 他身上穿着印有公益组织图案的最简单的白色t恤，头发梳到了脑后，原本微微蹙起的眉头此刻舒展开来，一双眼正看着镜头，不知是闪光灯衬得他双眼明亮还是聚光灯让他看起来闪闪发光，竟叫人有些许移不开眼。 陶桃对旁人的样貌向来是没什么感觉的，这世上的人中他只觉得宋蝉喧好看。但是看着那个被众人注视、被镜头捕捉的江泠，他少有地觉得江泠的气质与他身上的衣服并不符合，却又有些别样的相得益彰。 恐怕是因为好看的人怎样都好看吧。 陶桃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眼神，转过了身去。 江泠的镜头感很强，那张脸也无可挑剔没有死角，拍起来简直毫不费力，很快就完成了公益宣传照的拍摄工作。 拍摄完成时，门外的人也被清空了。陶桃开门没见到乌泱乌泱的人，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他回头想跟亓予的师兄说一声自己先走，找了一圈却没找到人，有些犹豫不知道要把脖子上的工牌交给谁。 陶桃皱着眉看了看身后，见江泠就要走了，担心待会儿人又多了起来，便和旁边的人说了声，快步走了出去。 陶桃走出去才看到亓予的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他摘下脖子上的工牌递给他，说了句还有事便先走了。 陶桃走的时候人都堵在摄影棚入口的通道处，陶桃是唯一一个逆着人群走出来的，从里头挤出来后他新买的帆布鞋都被踩了几个脚印。 坐上电梯后陶桃从包里拿出保温杯喝了口水，不过已经不是很热了。 他的胃疼了好一会儿，一阵子一阵的，这会儿又疼了起来，疼得他忍不住弯下腰来捂着肚子，脸也有些发白。 电梯门打开时陶桃以为到一楼了，抬头一看便看到了江泠那张脸。 这样突然近距离看着江泠，陶桃甚至能看到他轻颤的睫毛还有他眼底微微的错愕，竟是比起方才在摄影棚里要更加好看了些。 陶桃抬眼瞅见电梯还停在方才的楼层，有些懊恼自己竟忘了按楼层，虽然不是很想和江泠共处电梯里，但眼下又不好意思走出去，只能往后退了两步，让江泠进来。 江泠看了看他低下头时露出的白皙的后颈，微微吸了口气，一手挡在电梯门口，转头朝着身后的助理开口，“我的杯子忘在了棚里，去拿一趟，我先去停车场。” 金闪闪有些不放心得看了眼陶桃，见陶桃抬起的脸上毫无风波，有些诧异竟然有人对江泠不感兴趣，不过心里倒稍微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便快速往回走。 金闪闪一走，江泠便踏进了电梯。他倾身向右，上身越过陶桃眼前，伸出手指按下“—1”，又侧过头来看着陶桃，薄唇轻启，问道，“您去几楼。” 此刻江泠离陶桃很近，陶桃感觉自己只要稍微向前一点就能触碰到他的脸了。 这样近的距离让陶桃感到有些不适，但江泠身上的味道十分好闻，那清淡的香味将陶桃包裹住，让他的胃也没方才那么疼了。 陶桃微微吸了口气，悄悄向后一步，“一楼，谢谢。” 江泠嘴角微扬，笑了下，点头，按下了“1”，这才站到陶桃身边去。 杂志社的电梯里格外明亮，四面墙壁都能清晰得映出人影，倒更像是四面镜子。也不知道是因为江泠那张脸好看，还是因为陶桃曾经看过他的电影，这样共处狭窄的空间里让陶桃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就像是面对宋蝉喧一样。 但是与宋蝉喧不同的是，江泠身上有一种危险的气息，是那种让人不敢靠近望而却步的危险。 想起宋蝉喧，陶桃心里便有些高兴，他垂下头抿了抿唇，忍住笑了笑意。 瞥见身边的人低头的浅笑，耳廓和脸侧都因为那笑而微微发红，明亮光线下江泠甚至都能看到他脸上细微的绒毛，像一颗小桃子一样粉嫩可爱，看得江泠心尖一颤，不由自主想靠近他一些。 意识到自己竟这般荒唐，江泠摇了  5 摇头，将头转到了一边。 电梯到了一楼后，陶桃朝江泠微微点头示意，侧着身走了出去。 电梯门将要合上时，他又折了回来，一手拦住电梯门，喘了口气。 见他又回来了，江泠方才萌生的些许遗憾便抛在脑后，他笑了下，这次笑得很亮眼。 “是要签名吗。” 陶桃摇头，指了指江泠的肩头，“您的肩膀上有一只蜘蛛。” 江泠一愣，怔住了。 陶桃说完便收回了手，转身消失在了渐渐闭合的电梯门缝之间。 看着电梯内照应出的自己的脸以及那脸上的错愕与失算，还有肩头那只黑色小蜘蛛，江泠突然嗤笑出声，摇了摇头。 江泠到地下停车场时，金闪闪以及在电梯口等着了，见江泠来了，她将手里的水杯递了过去，“哥怎么比我还慢。” 江泠接过水杯微微抿了口水，想起方才那个模样清秀又带着淡淡疏离的少年，他禁不住笑了下。 “遇到了一只蜘蛛。” 金闪闪大惊，“蜘蛛？！在哪儿？！咬你了吗？！” 江泠摇头，拉开车门钻了进去，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虽然是一场萍水相逢，却让江泠有些许在意。 走出杂志社大楼，陶桃没看到亓予，便给他发了条微信，等了会儿没人回。 陶桃耸了耸肩，勒好身上的肩带，打了辆车往兴贸去。 坐在车里看着路过的led屏幕上亮着的江泠的广告，陶桃便想起了方才在电梯里那短暂的几十秒。 虽然脸都是一样的脸，但江泠真人的确要比电影里要好看得多，比广告上也好看得多。 仰头看着那张脸，陶桃笑了下，觉得有些奇妙。 陶桃的胃难受了好几天，亓予的那顿大餐便延后处理了。这几天里陶桃都没再见过宋蝉喧，给他发的微信也没收到回复。陶桃本来是想打电话问问他国泰地产的事解决了没，可又担心自己打扰了他，便像以往一样乖乖得等着他联系。 等待的时候陶桃看到了一条新闻，说是宋氏拿下了城南的地皮，将开建新的酒店。 见事情有了定数，陶桃才松了口气。他拿出手机看着屏保上自己和宋蝉喧的合影，不由得伸出食指轻轻略过照片上宋蝉喧的眉眼，抿着嘴笑了起来。 门铃响起时，陶桃吓了一跳，但身体已经先一步跑了过去，还没看清外面的人是谁便拉开了门。 他有种预感，是宋蝉喧。 大门一开，陶桃就看到了宋蝉喧。 他今天穿了一件圆领上衣和休闲裤，竟少见得没穿皮鞋而是穿了一双休闲鞋，头发也是松松散散的，手里还提着两份餐点，像是从醉巷打包回来的。 见了陶桃，宋蝉喧将手里的食盒扬了扬，眯着眼朝他笑，“我来送外卖了。” 陶桃细细看了他一眼，见他的脸上有些不易察觉的红痕，陶桃便明白他刚刚去了什么地方。 陶桃咬了咬唇，从他手里接过食盒，挤出笑迎他进来。 宋蝉喧一进来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说个不停，和他以往寡言少语的模样大相庭径。若是旁人瞧见宋蝉喧这样定要怀疑他是个冒牌货，可陶桃知道，宋蝉喧每回从那里回来都会这样，他越是说话越是看上去高高兴兴，心里就越是苦涩不堪。 “醉巷这几日人多得很，我早早得让郑经理去排队买了些你爱吃的回来，也不知道这会儿还热不热。” “依我说，醉巷什么都好，就是这打包的食盒做得不好，你瞧，这几样菜我们在店里吃的时候还是好看的，如今倒没了卖相。” “不过好在我们桃桃不挑食，也不嫌弃哥。” 宋蝉喧佯装愉悦的声音让陶桃心里越来越酸，他忍不住伸出手拉住宋蝉喧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眼前来，仰起头看他，眼里尽是心疼。 “哥，你……你去了妈妈那里吗。” 宋蝉喧脸上的笑一僵，慢慢软了下来。 他蹙起眉点头，“嗯”了一声，又转过头去，“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见宋蝉喧逃避这个话题，陶桃便猜到妈妈又说了什么伤人的话。 陶桃深深叹了口气，紧了紧拉住他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哥……我能……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宋蝉喧一顿，转过身看着他，眼神有些炙热，还有些陶桃看不懂的期冀。那是这么多年来宋蝉喧从未对自己露出过的眼神。 宋蝉喧牙关紧闭，唇齿张合了下，双拳紧攥，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什么都可以吗。” 陶桃重重点头，上前一步仰起头凝视着他。 “什么都可以。” 第4章 接近 陶桃的声音很轻，也很柔和，但于陶桃而言，说出的这句话有着无与伦比的重量和必须肩负的使命感。 宋蝉喧垂下眼来看他，轻轻伸出手将陶桃揽进怀里，眉头紧蹙，双目紧闭，好像有些不忍又有些心疼。 “你不必这样的。陶桃，我希望你做你想做的事。” 宋蝉喧的拥抱来得很突然，那种久违的温暖让陶桃有些恍惚了。他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十岁那年，回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宋蝉喧的那一天。 陶桃轻轻靠在宋蝉喧怀中，感受着他难得流露出的温柔，有些心潮澎湃，也有些心绪难安。 陶桃“嗯”了一声，双手搭在了宋蝉喧的脊背上。 “我想做的事，就是让哥幸福。” “哥，不论是什么，只要你说出口，我都会去做的。” 此刻宋蝉喧看不到陶桃的脸但却能猜想到他脸上虔诚的神情，也能笃定他话语中不言而喻的诚挚与坚定。 只是这一刻，宋蝉喧突然有些开不了口。他的唇齿张合着，却难以发出声音来。 宋蝉喧深深吸了口气，抬手一遍遍抚摸着陶桃的头发，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拥抱他了。 片刻之后，宋蝉喧才轻轻开口。 “陶桃，我需要你去接近一个人。你要取得他的信任，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生命里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最重要的是，你要让他爱上你，并且心甘情愿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陶桃浑身一震，忍不住推开了宋蝉喧，像是想从他的脸上窥探出他这句话到底是玩笑还是认真。 可陶桃细细看去，只能看到他那张向来云淡风轻又温文尔雅的脸上在此刻露出的为难和愧疚。 被宋蝉喧以那样亏欠的眼神看着，陶桃觉得自己的心口被人剌开了一道伤痕，那是陈年未愈的旧伤，此刻又添了斑驳难看的新疤。 陶桃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陶桃神色震惊，宋蝉喧眉心一紧，一把拉住他的手。 “陶桃，你知道的，在这个世界上我只能信你，也只会信你。”  6 “没有人可以替代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也没有人可以顶替你在我身边的位置。这件事我只能交给你。” “我知道你会不解，会惶恐会难过，但你信我，之后我会告诉你所有的原因，我们之间绝不会有秘密。” 陶桃低头看着自己和他交握在一起的手，那明明是自己梦里预想过多少回的画面，可如今伴随着宋蝉喧带着讨好与乞求的声音，陶桃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陶桃是明白的，宋蝉喧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可陶桃没有想到他会将自己推到别人身边，依仗着自己那份藏也藏不住的，卑微的喜欢。 陶桃深深吸了口气，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见陶桃始终不说话，宋蝉喧有些慌了。他伸手紧紧抱住陶桃，像是要将陶桃牢牢拴住一样。 “不要这样，不要讨厌我。” “等事情都结束了，妈妈就会放过我们了。” “陶桃，你就帮哥这一回，这是最后一回了。” 宋蝉喧的声音有些颤抖，还有些卑微，陶桃从来没被他这样紧得拥抱过，也没听过他这样的声音，更没见他对谁恳求过，就算是以往母亲责罚他的时候，陶桃也从未见他有过这样的神。可是陶桃想要的不是这些，在这场和宋蝉喧之间的博弈中他从不想要赢，他想要的只是一句“喜欢”而已。 陶桃缓缓舒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宋蝉喧的脊背，淡淡开口，叫了他一声。 “哥。” 宋蝉喧应了下，松开了陶桃。 陶桃低垂着头不敢看他，“你想要的东西，只有那个人能给吗。” 陶桃的问题让宋蝉喧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能让陶桃毫无芥蒂且心甘情愿替自己做这件事。 宋蝉喧点头，“嗯”了一声。 “我不知道我想要的他有没有，但是妈妈想要的只有他能给。” “陶桃，妈妈等不了那么久了。” 陶桃慢慢抬起眼来，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里闪着些叫人心疼的泪光，还有隐忍着的委屈。 陶桃的嘴角有些艰难得勾起，若有似无得笑了下。 “哥，我做了这件事，你会幸福吗。” 宋蝉喧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点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利用他。可宋蝉喧明白，如果不这么做的话，自己和他都会成为母亲的弃子。 片刻后，宋蝉喧颔首，声音却总有些不敢肯定和自欺欺人的颤抖。 “会的。我们都会。” 得到他的答案，陶桃便不再动摇了。 打从一开始踏入宋家的大门，陶桃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是让宋蝉喧幸福。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身体力行这一使命，不仅是因为母亲的教导，也因为自己看不得宋蝉喧掉眼泪，现在也是一样。 陶桃突然笑了起来。他咧开嘴角，笑得特别灿烂。 “那我什么都可以做。” 陶桃突如其来的笑让宋蝉喧的心有些刺痛。他竟不忍看陶桃的脸，微微别过头去。 但与此同时，陶桃的应答也让宋蝉喧暗暗舒了口气。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找到一张照片后递到陶桃面前。 “你向来对传媒方面不感兴趣，也不知道你是否认识他。” “这一次你需要接近的就是他，我希望你在最短的时间里取得他的信任和依赖，让他……喜欢上你。” 陶桃接过宋蝉喧的手机一看，登时吓了一跳，张开嘴来差点叫出了声。 陶桃不可置信得看着照片上的人，见他的的确确就是自己前几日在摄影棚见过的江泠，陶桃觉得这一切实在太过荒唐。 他惊叹出声，满目诧异，“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做得到？！他不是江泠吗！” 见陶桃竟然知道江泠，宋蝉喧有些意外。 他回过头来看着陶桃，从他手里将手机拿了回来，声音也冷了下来，落在陶桃身上的眼神格外笃定。 “你办得到。” “江泠原本就喜欢男人。” “而且……”宋蝉喧说着，微微顿了下，抬手轻轻撩开陶桃眼帘前的头发，“而且这么一看，你和他的初恋有几分相似。” “虽然并无多么相像，但江泠也是人，也会动心，陶桃，只要你努力去做，我相信你可以办到。” 陶桃觉得这一切太荒唐了，真的太荒唐了。 自己喜欢了他这么多年，他竟让自己去勾引一个高高在上，见惯了美貌的男人，他竟还说只要是人都会动心，这该是看得多么通透，对情感运用得多么娴熟。 可就是这样通透的人，却迟迟看不透自己的心。 陶桃深深吸了口气，双拳侧在身边暗暗攥紧，仰起头来有些豁出去一般得看着宋蝉喧。 “那哥呢。” “哥也是人，只要我努力，哥也会动心吗。” 陶桃突然的话语让宋蝉喧有些错愕。 宋蝉喧舔了舔唇，不知回答什么。 两人僵持不下间，陶桃觉得自己就是在自取其辱。 就像妈妈说的，自己应该做他最听话最懂事的弟弟，只有这个位置才能陪他最久。 陶桃假意得笑了下，有些苦也有些酸。 “好了哥，我知道了。你替我安排吧，让我接近他。” “但是我并不能保证我一定可以，我只能说我会尽最大的努力。” 见陶桃松口，宋蝉喧终于松了口气。 他跟着笑了下，点头，“我信你。” 达到目的后宋蝉喧本想留下来陪陶桃吃饭，但陶桃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也看得出宋蝉喧的心不在这里，口里说是要陪着自己吃饭，其实连筷子都没有提起过，一双眼里藏着心事，陶桃知道那是自己无法左右的事，便没有留他，假装还有作业没有完成，将宋蝉喧送了出去。 宋蝉喧上车前抱了下陶桃。这一次的拥抱没那么恳切，也没那么势利，但是却有些许不舍，让陶桃禁不住动了心。 “陶桃。” “告诉我，你不会爱上江泠。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陶桃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抬手抱住宋蝉喧的脊背，轻轻“嗯”了一声。 “我不会的。我不会的。” 还能怎么去爱呢，这颗心早已不属于自己了。 宋蝉喧走后不久，陶桃坐在桌前看着满满一桌子好菜，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他明知这是一场鸿门宴，是一场有去无回的葬礼，可只要宋蝉喧开了口，他就难以拒绝，所以明知那杯中酒是鸩毒也一如美酒般饮下。 眼前那些往日曾受到陶桃欣赏的美食此刻都变成了让陶桃焦虑的存在，每一个盘子里都装着对陶桃的嘲笑和怜悯。陶桃突然很累，疲惫得靠在椅背上喘不上气。 不久之后陶桃收到了郑经理发来的关于江泠的详细信息，里头的东西和陶桃在百度上  7 搜到的完全不同，涉及到江泠那些不为外界所知的经历还有他的家庭情况以及个人喜好，甚至就连他初恋的照片和信息都有。 陶桃没有了解过江泠，但是在网上搜了下并没有江泠的恋情相关信息，陶桃这才知道原来江泠之前的那段恋情是藏着掖着的。 看着照片上那个中长卷发男人的照片，陶桃并不觉得自己和他相似，明明就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人，陶桃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以自己这张脸去勾引江泠那样的人了。 陶桃心乱如麻，他关上平板靠在沙发上长长得叹了口气，并不知道前路如何，也不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得是对是错。 陶桃只明白一点。 自己没办法拒绝宋蝉喧。 别说他只是让自己去勾引别人，就是他要自己的心，自己也只会亲自剖开胸膛，将鲜血淋漓又伤痕累累的心捧在手心呈给他。 第5章 好运 陶桃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闭上眼就会想起刚进宋家不久时母亲当着自己的面把违抗她命令的宋蝉喧打得缩在床底下不敢吭声的模样来。黑夜静悄悄的，陶桃却总能听到那天宋蝉喧的哭声，特别小，却也特别惨，惨得陶桃这一整夜都跟着心疼起来。 陶桃从来都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到了现在还要控制宋蝉喧，但是陶桃知道，自己和宋蝉喧都逃不了。如果可以的话，陶桃宁愿受到束缚的是自己。 所以从小到大，只要是对宋蝉喧有利的，只要是能帮到宋蝉喧的，陶桃都会去做。如果两个人都惨的话，陶桃希望用自己的惨让宋蝉喧快乐一点点。 第二天一早陶桃便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学校，一个上午的课也没怎么听进去。 这个学校不是陶桃喜欢的，专业更加不是，但这里是宋蝉喧建议的，所以陶桃义无反顾往这里冲。他自己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所以只要是宋蝉喧喜欢的，陶桃就会喜欢。 只是有点可惜，当年那么辛苦才进的这所学校，现在也待不了太久了。 下了课后陶桃便收到了郑经理的短信，告诉他待会儿在兴贸的房子里见面。 陶桃回了句“好的”，看着微信聊天背景出了会儿神。 背景照片是18岁成人礼那天亓予偷拍的。 照片上的陶桃站在被人簇拥的宋蝉喧身后，画面中虽然有很多人，但恰好只有陶桃和宋蝉喧是露出了整个背影的。 陶桃习惯了在自己和宋蝉喧身上找相似点，唯有相似的时候才让他觉得离宋蝉喧更近，也唯有在一次次寻找相似点的过程中他才觉得自己和宋蝉喧是有未来的。 陶桃看了会儿手机，笑了下，压低帽檐快步往兴贸走去。 陶桃到家的时候郑经理已经在沙发上坐着了。 陶桃也没介意他直接进来，反正这里的密码大家都知道。 陶桃在门口换了鞋走过去，叫了郑经理一声，“郑叔叔，久等了。” 郑经理回过头来看他，指了指身边的沙发，“坐。我时间不多。” 陶桃抿了抿唇，走过去坐了下来。 郑经理将桌上那一沓厚厚的文件推到陶桃那边，开口解释道，“我已经将你放到傲海传媒那边了，给你安排了一个经纪人，叫孙悦，明天他会来见你。” “另外，先生亲自给你联系了一位在圈内德高望重的老师，明天孙悦会带你去老师那里学习。你对演戏方面一无所知，这次去只有半个月，要好好学，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和精力，你要明白，为了争取这次学习的机会，先生付出了很多。” 郑经理的话并不客气，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陶桃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他翻看着手里的文件，看着上头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还未开始就有些担忧。 陶桃咬了咬唇，侧头看着郑经理，“我这是……要演戏吗？那学校那边……” 郑经理点头，伸手翻到文件的最后部分，纸张上印着“《乌龟》剧本”四个大字。 陶桃有些吃惊，跟着往后又翻了一页，上头赫然出现了“江泠”二字，看样子是男主角。 陶桃并没有料到自己接近江泠的方式竟然是要和他一起演戏，这对陶桃来说是个极其艰难的任务，不仅要涉足从未踏入的领域，还要一边工作一边勾引江泠，陶桃甚至开始觉得这个任务不可能完成了。 见陶桃面露难色，郑经理微微咳了一声，“学校那边已经请过假了，期间会让你抽空回去的。这学期过完你就没什么课了，到时候就不必回去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不会让你去演什么了不得的角色，傲海那边已经和尚导说过了，我们也会以森达投资的名义让你带资金组，你只是进去饰演不太打紧的角色，不会造成什么负担。” “但是这也就意味着你在剧组的时间并不太多，必须抓紧一切机会。” 听郑经理这么说，陶桃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点了点头，合上手里的文件，“我会尽最大的能力去做，但是我也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成功。” 郑经理眯了眯眼，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没什么不能保证的。为了送你到江泠身边，我们耗费了很大精力，如果你失败了，再想安插人去江泠身边就难上加难。” “你知道的，先生没有那么多时间。” 陶桃心里一紧，噤声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没底。 把余下的事都交代完后，郑经理便起身要走。 走到门口时郑经理又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后面站着的陶桃，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宋蝉喧要放弃更加专业的演员而选择陶桃。 郑经理叹了口气，眉头微微皱着，“陶桃，先生近来很不如意，夫人那里又逼得紧，先生已经很累了。” “所以不论是明天开始的学习还是之后的拍戏和任务，我都希望你能少出点差错。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不必让先生担忧。” 陶桃明白他的意思，他知道郑经理向来不喜欢宋蝉喧和自己有过多联系的，只是陶桃不知道这是宋蝉喧的意思还是郑经理自己的意思。 陶桃没有多问，他低下头“嗯”了一声，“我会的。” “我不会让哥为难的。” 郑经理深看了他两眼，没再说什么，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郑经理一走，陶桃才觉得能喘过一口气。 比起宋蝉喧，陶桃更害怕郑经理。郑经理对自己的利用和反感是放在明面上的，陶桃心里都清楚，只是他并不明白宋蝉喧清不清楚。 陶桃觉得有些累，他走回沙发上躺了下来，将文件翻到剧本处，看了眼剧本大纲。 剧本竟是个讲工人与足疗技师的同性题材剧本，让陶桃有些吃惊。 陶桃记得江  8 泠出道的时候就是凭借一部同性题材的影片获得了影帝，但这么多年来他再也没拍过这个题材，如今竟然还会重返这一领域，实在是有些叫人诧异。 陶桃对这类电影还算感兴趣，又细细看了看才知道江泠在里面饰演的工人是其中一个主角，另一个就是足疗技师，也是个相当重要的角色。 陶桃觉得若是要和江泠有所往来，能饰演这个角色自然是最好的，不过陶桃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子。 陶桃将剧本丢在一边，闭上眼长长得叹了口气，像一条咸鱼一样等待着命运来将他翻一个面。 粘锅还是不粘锅，陶桃自己也不知道。 想起明天就要开始工作，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陶桃便打了亓予的电话想着临走前见一面。 听说陶桃要出远门，亓予就猜到这其中肯定和宋蝉喧有什么关联。亓予认识陶桃十多年了，以前倒还没觉得宋蝉喧有什么不好，但自打陶桃上了大学，亓予就发现陶桃特别累，而这累的原因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因为宋蝉喧。 亓予是知道陶桃那点儿心思的，劝也不是没劝过，但那是陶桃自己的生活，也是他的家事，亓予说不得太多，只能在他需要的时候帮帮他。 比如现在，亓予就能感觉出来陶桃心情不好，急需开解。 陶桃心里烦闷，本想和亓予一块儿去酒吧解闷，但亓予和他都没去过，陶桃也有点儿担心出了什么事给宋蝉喧添麻烦只好作罢，亓予便自告奋勇从外面买了许多炸鸡啤酒回来要给陶桃送行。 陶桃很少喝酒也很少吃炸鸡，宋蝉喧向来不让他碰这些不太卫生的东西，陶桃便也听他的话。不过或许是心里太乱了，陶桃便忍不住放纵了下。 亓予也没怎么喝过酒，酒量和陶桃差不多，一瓶啤酒下肚就有点不对劲了。 趁着些许酒劲，亓予一把揽住陶桃的肩膀，叹了口气。 “我们小桃子又要去勇闯天涯啦！” 陶桃有些嫌弃得看了他一眼，将他的手拿开，抽了张纸扔到他身上，“擦擦你的口水。” 亓予咂了咂嘴，整个人都倒在沙发上。 “这次你哥交给你什么任务了？要走多久？” 陶桃想了想，答道，“很久。” 亓予还是头一回听他说要走很久，以往都是有具体时间的。 亓予有些在意，起身看着陶桃，“很久是多久？他不会要把你送出国吧？” 陶桃摇头，本想瞒着亓予，可想到自己以后要成为艺人，担心亓予在网上看到关于自己的消息会乱想，倒不如这会儿就告诉他，反正亓予也不会说出去。 陶桃伸手将桌上那瓶啤酒拿了过来，喝干净最后一点，将啤酒罐扔进了垃圾桶。 “我要去演戏了。” 亓予一愣，有点儿傻眼，“是我理解的那个演戏吗？” 陶桃点头，声音里透着无力和惆怅。 “明天我会进一个训练营学习演戏，大概半个月的样子，然后就会进剧组拍戏了。” 亓予这下懵了，“不是吧？你哥让你去拍戏？他要你去赚钱？宋家破产了？” 陶桃打了他一巴掌，靠在沙发上有些累。 “不是。是有原因的，具体原因以后再跟你说。” “我这趟走不知道要多久，你自己要好好的。” 陶桃的话让亓予的鼻头有些酸。亓予突然觉得陶桃要越走越远，走到深渊里去了。 亓予吐了口气，也靠在沙发上，“虽然不知道你具体要去做什么，但我知道这次的事比以前的都要重要。” “桃子，你要是……要是不想去的话，就跟你哥摊牌说清楚，他应该不会逼你的。” 陶桃想了想，摇头。 “我没什么想去不想去。你知道的，我什么都不在乎。” “因为他让我去，所以我就要去。” 亓予侧头看了眼陶桃，见他眼神坚定，心里有些难过。 喜欢一个永远不会喜欢自己的人，真是痛苦的一件事。 “桃子。你有没有想过，你哥……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你？” “或许……或许他早就知道你喜欢他，毕竟他那么聪明的人。他现在让你去演戏，肯定有他的目的，如果最后你抽不开身……” 亓予的话还没有说完陶桃便坐直了身子。 他侧头看着亓予，脸色有些难看。 “你以为我被妈妈带进宋家是因为什么？因为可怜我？” “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帮助哥而存在的。就算不是喜欢，我也要守护宋蝉喧。” “更何况……除去这些，哥对我还是很好的。” 见陶桃不愿承认也不愿去想这些，亓予便不再说了。 他笑了下，重新开了两罐啤酒，将手里的那一罐递给他，“不说了。” “祝你好运，也祝你成功。不管是做什么。” 陶桃从他手里接过啤酒，和他碰了个杯。 “敬好运。” 第6章 叛逆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可亓予的话还是钻进了陶桃的心里，让他有些心烦气短，这酒跟着就喝多了去。 宋蝉喧输了密码进屋时，刚推开门就瞧见地上四仰八叉躺着两个人，他们手边脚边则散着十来个空空如也的啤酒罐，空气里也是一股子垃圾食品味道，四处还弥漫着难闻的酒气。 宋蝉喧眉头微微蹙了下，别过头唤了声身后的郑经理。 “去把亓予送回亓家。” 宋蝉喧的话让郑经理有些诧异，亓家家教严，要是让亓总知道亓予喝成这样非得动怒不可，怎么宋蝉喧还让自己把亓予送回亓家去。像是不敢相信宋蝉喧的话，郑经理跟着又问了句，“先生，是……是送回亓总那里？” 宋蝉喧冷冷得“嗯”了声，没再多说什么便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换上，走到地毯旁蹲下身将陶桃堆在肚皮上的衣摆拉了下来，又轻手轻脚得将手伸到陶桃腰下和腿后，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陶桃虽然喝迷糊了，但也没睡死，感觉到有人在碰自己，他生理性厌恶，刚想挣脱便闻到了一股子熟悉的烟草味，那味道是陶桃这些年早就刻在心里的。 陶桃吃力得睁开了眼，想看清面前的是是不是宋蝉喧，不过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颗脑袋，也看不清人脸。 陶桃的手勾在宋蝉喧的脖子上，冲他打了个酒嗝，咧嘴笑了下。 “谁啊……” 见他醒了，宋蝉喧低头看他，脚步放慢了些，用脚踢开了卧室的门，一边将他放在床上，一边替他理了理头发，柔声道，“是我。怎么喝了这么多酒，我不是说了不让你喝酒吗。” 陶桃没太听清他的话，就听到他说喝酒的事了，便不高兴得皱起眉来，冲宋蝉喧翻了个白眼。 “我就喝……我就喝！要你……嗝！要 9 你管……” 陶桃这般大胆的话倒是没让宋蝉喧吃惊，不过却让外头的郑经理有些惶恐。 跟了宋蝉喧这些年，他还从没见过有人敢这样同宋蝉喧说话的。 郑经理正屏气凝神等着宋蝉喧的反应，可只听到宋蝉喧半是哄骗半是迁就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好，不管你不管你，快睡吧。” 郑经理惊得下巴差点砸在地上。他愣愣得看了眼那扇门，心里有些没主意。 之前他一直以为宋蝉喧是不在乎这个弟弟的，至少是不那么在乎。可现如今郑经理又觉得，或许宋蝉喧对陶桃，除了利用之外，也余有些许温情吧。 只是在这样的家庭里，在夫人的控制之下，这份温情还留有多少生存空间，恐怕连宋蝉喧自己都不知道。 宋蝉喧安顿好陶桃后便走了出来，见郑经理还在，他的脸色冷了冷，抬起下巴朝地毯上躺着的亓予看了眼，“把亓予弄走。” 郑经理这才回过神来，应了声便快步走到亓予身边，一把将亓予拽了起来，半抗在肩上像拖一头死猪一样给拖了出去。 屋子里静下来后，宋蝉喧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解开袖扣，撩起衬衫袖口收拾起杂乱的客厅。 第二天一早陶桃就被胃疼给折磨醒了。他虽然酒量差喝了点酒就神志不清，但胃不舒服喝不得酒，第二天总是要疼得抽筋，这会儿头疼胃疼搅得他浑身难受，喘气都有些费力，只好爬起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找胃药，扣了几粒胃药出来又发现屋里没水，只能撑着身子往外走。 陶桃走到客厅才想起来自己昨晚是和亓予喝的酒，看了眼沙发才发现没有亓予这号人，就连昨晚那些酒瓶和炸鸡骨头都不见了。 陶桃觉得有些瘆的慌。 “醒了。” 宋蝉喧从客房走了出来，理了理身上的衬衫，笑着看陶桃。 陶桃被他吓了一跳，往后急急得退了两步又扯得胃更疼，当下脸就白了。 宋蝉喧没多想，只当他是吓到了，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头，又走到厨房倒了两杯温水，将一杯推到一边，“昨晚喝了不少酒，这会儿怕是有些不舒服，先喝点水。” 陶桃还是没回过神来，呆呆得走过去用没有拿药的手端起杯子抿了口，有些温度的水让他的胃舒服了些许，但还是疼。 陶桃将手里的杯子放下来，抬眼看着宋蝉喧。因为刚刚起来还没整理头发，所以他看上去比以往干净利落的样子要多了些朝气，陶桃很喜欢他这样。 想起昨晚自己喝醉了的样子，陶桃抿了抿唇有些紧张，“哥……昨晚……是你照顾我的？” 宋蝉喧“嗯”了一声，不客气得拍了拍他的头，“不是说了不许喝酒吗，怎么不听话。” 还不等陶桃回答，宋蝉喧接着道，“罢了罢了，就只一次。” “我让郑经理买了热粥来，你洗漱完来吃，待会儿不是还要出去吗，不要耽误时间了。” 宋蝉喧的话让陶桃突然从欢喜和幻想中惊醒。他刚刚还在想宋蝉喧是怎么抱着自己回的房间，又是怎么把自己放到床上的，自己有没有对他说什么，他又是否对自己说了什么。虽然记不得昨夜的事，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没被换下，可陶桃光是想想都觉得高兴。 但宋蝉喧没让他高兴多一会儿，此刻他用温柔的声音说着公事公办的话，陶桃这才明白他昨夜来恐怕只是想说这件事，而他包容自己昨夜的任性和叛逆甚至愿意在这里留下一夜，给自己这样一个清晨的念想，也不过是为了这次的任务罢了。 陶桃心中陡然一凉，就连胃疼也不那么明显了。 宋蝉喧没留意到陶桃的反应，他微微抬手轻轻抱了抱陶桃，但并未触碰到他多少。 宋蝉喧的呼吸就在陶桃脸侧，每一次传来的温热都让陶桃觉得这呼吸的温度既是温柔乡，也是杀人刀。 “陶桃。” “从今天起你就要去学习了。哥舍不得你。” “答应哥，好好学习，有问题就告诉我。等你学完了，哥接你回家。” 宋蝉喧的声音特别温柔，柔得陶桃都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陶桃明白，他的温柔不是因为自己是陶桃，而是因为陶桃做了他希望的事。 陶桃笑了下，却没有高兴的味道。 “哥，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宋蝉喧还要回家换一身衣服，郑经理来了之后他便随郑经理一起离开了，只给陶桃留下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温柔和一碗清晨的粥。 看着那碗粥，陶桃想起以前那句“深夜的酒不如清晨的粥”。 以前陶桃觉得或许真是这样，可现在陶桃却觉得，这样的粥倒不如深夜的酒。 陶桃喝了药吃了粥，又给亓予发了微信问他昨晚是怎么回去的，不过亓予没有回复。 陶桃坐在沙发上等了会儿，门铃便响了起来，接着就是陶桃的手机铃声。 陶桃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郑经理昨天说的那个孙悦。 陶桃吸了口气，接了起来，还未等他说话，对面便开了口。 “陶桃先生是吧？我在您家门口了，您开一下门。” 陶桃应了声，忙跑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两个男人，一个个头矮些，胖些，头发倒也不很多了，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很是精明，估摸着有四十出头，应该就是孙悦。 他身边站着个年纪轻轻的青年，穿得干干净净，个头不矮但也算不得很高，陶桃估摸着应该比自己稍微矮一点，不过很年轻，笑嘻嘻的，很好相处的样子。 陶桃将门全部拉开，迎他们进来，“你们好，不好意思久等了。” 孙悦摆了摆手，刚想进来就想起要换鞋，又停在了门口，“陶先生，时间差不多要出发了，我们路上再详谈吧。你的衣服我们都准备好了，按照郑经理给的尺码和你平时风格备了很多，护肤用品也都备好了，除了这些你有什么东西要带的吗？” 陶桃回头看了眼干净整洁却又空荡荡的屋子，觉得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 他笑了下，摇头，“没有了，走吧。” 跟着孙悦上了保姆车，陶桃便看到了空着的座位上厚厚的纸张。 孙悦将手里的平板递给陶桃，噼里啪啦开始说话。 “待会儿我们会到一个表演老师的家里，她家在郊区会有点距离，所以路上我来说说接下来的安排。” “我们傲海传媒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传媒公司，除了行云流水传媒公司，我们应该能算上第二，不过这也没有固定排名。傲海旗下艺人很多，不过我听郑经理说你对这方面不感兴趣所以我说了你也不知道，没事儿，等之后有机会会见到同门师兄师姐。” “现在傲海对你的安排是先学习半个月，在此期间去试镜郑经理那边安  10 排好的《乌龟》看看，顺利的话学习结束就可以进组了。这将会是你的第一部 戏，也是和影帝江泠老师合作的戏，所以曝光不会少，你要利用好你这张脸的优势，在影片中的每一个镜头都要让人能记住你。但同时因为是尚导的戏，所以各方面都是顶配，你要注意不能差太多不然尚导可能会临时换人。” 孙悦说了一大串有些嘴干，喝了口水又指了指陶桃旁边的那一沓纸，“那些是你学习期间要看的剧本，这半个月突击训练会用这些剧本训练。” “对了，这次学习机会难得，周老师很少会开这种课，况且还让你住在那边，实属难得，这么多年也就几个一线大腕有这样的机会，你这次估计是郑经理花了很大功夫争取的。” 孙悦说着，瞳孔微缩，眯了眯眼，“我不知道你和郑经理或者说你和宋总什么关系，我也不感兴趣，在这一行里有个靠山也是好事。” “但是有靠山没能力和有靠山有能力是两码事，没能力的话，靠山再大也红不了多久。所以陶先生，可以问一下，你想入行的原因是什么？你想走到什么样的位置？只有了解这些我们才能相互配合。” 第7章 想红 孙悦的话让陶桃有些警惕，他虽然知道孙悦是郑经理安排的人，但并不知道对于自己的任务，孙悦知道多少。 陶桃不敢赌，也不能赌，便噤声没有开口。 见陶桃这般反应，孙悦笑了下，“你放心，宋总是傲海的股东之一，宋总交代的事就是傲海的人必须办好的事，宋总肯把你交给我，我绝不会辜负宋总的期望，干我们这行的最是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今天车上的人都是你可以信任的。更何况对于你和宋总到底什么关系我们并不感兴趣，我们的任务是让你进入这个圈子，让你做你想做的事。” 听孙悦这么说，陶桃的戒备稍稍松缓了些。他明白孙悦只是一块跳板，是自己完成任务的垫脚石，至于这个任务是什么，他没有必要知道。 “所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想做的到底是什么吗？” 被孙悦以打量的目光看着，陶桃又突然有些语塞，不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陶桃想了想，深吸了口气，“我想红。” “我想站在可以和江泠比肩的位置。” 孙悦怔了下，明显被吓到了。 他带了百十个艺人，还没有哪个艺人敢这么狂妄竟然觊觎江泠的位置。果真有靠山就是不一样。 孙悦吃惊之余对眼前这个面容姣好长得白白嫩嫩干干净净又叫人过目不忘的大男孩又多了些许欣赏。不论他是不是仰仗着宋总才有这样的念头，但有这个胆识已经很不错。 孙悦笑了出声，点头。 “好样的，我看好你。那接下来就多多指教了。” “对了，这是赵维，以后就是你的助理了，有什么事就交代他去办，他跟过三个艺人，你是第四个，也算有点经验。” 前头的赵维这才转过身来冲陶桃咧着嘴笑，“陶桃哥，以后有事就叫我去办，我什么都能办。” 这句“什么都能”让陶桃有些晃神。他勾了勾嘴角，朝赵维点了点头。 “你好，以后就请多指教。”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开到一幢别墅门口，陶桃朝窗外看了眼，见院子里有个人在浇花，陶桃猜想应该就是给自己上课的老师。 孙悦领着陶桃和赵维下车后，提上给陶桃准备的那些东西便往院子里去，还没走近就叫了声院子里正在浇花的人。 “周老师！浇花呢！您这花养得真好！” 被称作“周老师”的中年女人转过头来看了看身后的来人，冲他们扬了扬手，倒是很热情。 “来了。先进去坐坐，我这会儿就忙好了。” 孙悦倒也没怎么客气，应了声便推着箱子往里走。 路过周老师时，陶桃朝着她鞠了一躬。 进了别墅里，陶桃暗暗看了眼客厅的装修，是很简单很田园的风格，和方才看到的周老师很相配。通常喜欢这种装修风格的人相对来说更好相处。 他们三人坐了会儿，周婕云便收拾好院子里的水管走了进来。 她走进厨房给他们倒了几杯花茶，还没走近时陶桃便起身迎上去接了过来。 周婕云仰头看了看他，笑了下，“你就是陶桃吧？小宋和我说了你很聪明，那么接下来的半个月就要好好发挥你的聪明了。” 周婕云是个十分亲和的人，看上去大概也就四十多。陶桃以往并不知道宋蝉喧认识周婕云，他还以为能来这里是宋蝉喧花了大价钱砸的，不过现在看来除了钱到位，人情也得到位才行。 想到宋蝉喧会同周婕云说起自己，陶桃的心便有些柔软。他冲周婕云笑了下，弯下腰来，“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孙悦同周婕云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后便带着赵维离开了，留陶桃一个人待在了周婕云这里。 周婕云的别墅虽然大，但是只有她一个人住，上午和下午会有清洁阿姨来打扫，中午还会来一个专门做饭的阿姨，除此之外这里没有别人。周婕云把陶桃安排在了一楼的客房后便上楼去了，倒也没说要开始上课的事。 在周婕云家里住下后，陶桃给宋蝉喧发了一条微信，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 陶桃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宋蝉喧的回复，他看着并无消息提醒的界面，有些自嘲得笑了下，关上手机躺倒床上长长叹了口气。 天黑了以后，江泠带着一瓶红酒到了尙青家里。 尙青正在愁选角的事，见江泠来了便把江泠迎了进来，又从他手里接过红酒拿到吧台去醒，一边朝着电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喏，你看看，公司里给出的名单，瞧瞧有没有适合和你搭戏的。” 江泠走过去扫了眼，光是看角色卡并不能看出些什么，也没什么兴趣。 他随手拿过一旁的《乌龟》剧本翻看了下，也是兴致缺缺的样子，只是翻了两页便懒散得将剧本丢在了一旁。 “没看到合适的。” 尙青拿了两个红酒杯来放在桌上，倒了两杯酒，端起其中一杯抿了口，点了点头。 “倒也是。我也没有看到什么合眼缘的。过几天试镜再看看吧。” “如今想找个干净柔弱但是不娇气的男演员实属不易了。” 尙青的话让江泠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若是说干净柔弱但是又不娇气，那个人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符合。不过只是一眼之缘，江泠也确定不了什么。可想起那日电梯中他满脸无辜得指着自己肩头说有蜘蛛的样子，江泠又觉得有些许好笑。 见一旁的江泠轻笑出声，尙青蹙着眉斜眼看他，“人都找不到你笑什么？有合适的人选了？” 江泠摇头，晃了晃  11 手里的红酒杯，那鲜红的颜色稍稍映到他脸上，让他看起来有些嗜血的柔情。 “你说如今的年轻人是不是不爱看现实主义的电影了。” 江泠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让尙青有些愣住，他咂嘴想了下，觉得并非如此。 “倒也不是。你每次电影票房都高，年轻人到底还是主力军。怎么，遇着什么不爱看现实主义的年轻人了？” 江泠轻轻笑了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想起那个在所有人都注视着自己的摄影棚里背对着自己的人，江泠觉得还是有点意思的。 他出道即巅峰，这十多年来他站在山顶享受了无数鲜花和掌声，喜欢和爱戴，鲜少有吃瘪或者被忽视的时候，算起来那天的小男生倒是这些年来少见的不认识自己的人，江泠难免有些在意了。 不过只是一面之缘，也不必放在心上。 江泠正和尙青研究剧本时，尙青的电话响了起来。 尙青侧头看了眼，见竟是周婕云，忙朝江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拿过电话接了起来。 “周老师，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呢？” 周婕云点了点头，笑盈盈的，听着尙青的声音有些昏沉便猜到他又在喝酒，问道，“怎么，你还在喝酒呢？” 尙青看了眼一旁的江泠，笑了出声，“什么都瞒不了老师。” “老师这么晚是有什么事吗？” 周婕云翻看着手里的剧本，“嗯”了下，“前几天你给我送来的剧本我看了，挺不错的。” “不过江泠真要参演？他不是很久不碰这个题材了吗。” 听周婕云谈起剧本的事，尙青便起身往旁边走了走，“您也知道，这个角色除了他没人可以胜任。” 周婕云想了想，觉得在理。 “也是。” “对了，另一个主角你们定了吗？” 尙青摇头，叹了口气，“还没。您有合适的人选吗？我这里找不到合眼缘的。” 周婕云想了想楼下的陶桃，有些犹豫，“倒也不能说有合适的，只是我这里今天来的那个学生和角色的气质还挺像。” “他是个新人，一点儿经验都没有，来我这学习，要住上一阵子，你若是没找到合适的人，不如过几日来看看。我明天也看看他悟性如何。” 听周婕云这么说，尙青便来了兴趣，“哦？老师竟然这个时候带学生了？不是才给行云的人上过课吗？” 周婕云“嗐”了一声，“是认识的人几番拜托的，不好推脱，便索性带带看。” “这种一张白纸的学生也还好带，若是悟性高有天赋，我倒也算捡了个便宜。” 周婕云的话让尙青对那人有了些许好奇。尙青从大学开始跟着周婕云上课，这些年来很少见她还未探过虚实就说起一个人的，再加上与剧本角色相关，尙青便更是感兴趣了。 他点了点头，应了声，“过几日有试镜，不如您让学生来一趟？” 周婕云想了想宋蝉喧的叮嘱，摇了摇头，“这就不必了，人是傲海的，去行云流水的话不大好。” “这样，明日我再联系你。你若是还感兴趣就来看一趟，或者让江泠来一趟。和他演对手戏，你总得让他满意才行。” 尙青这会儿便意识到周婕云现在的学生应该是来头不小，能搭上周婕云不说，傲海那边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签什么也不会的新人。 尙青回头看了眼正在喝酒的江泠，点了点头，“好，那我等您消息。” 挂断电话后，尙青朝江泠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有些高兴，“周老师那里来了个学生，来头不小，周老师说和我们想要的人气质挺符合。” 江泠也来了兴趣，眉头扬了扬，“是吗。让他来见见？” 尙青点头，“明天等周老师电话，若是合适，我们一道去看一眼。” 江泠吭了声，点了点头。 第8章 荒唐 陶桃晚上睡得不好，第二天一早就醒了。 睁眼看到不熟悉的房间时，陶桃就开始想宋蝉喧了。进了宋家这么多年，陶桃还没有在外住过这么久，这会儿除了想宋蝉喧，陶桃还有点儿想家。 陶桃叹了口气，起床洗漱后便走出了房间，想着能帮忙做点什么事，要不总显得很多余。 陶桃出来的时候周婕云刚好也下楼来，见陶桃这么早就起来了，周婕云有些意外，朝他笑了笑。 “起得真早，睡得好吗。” 陶桃点头，“托老师的福，睡得很好。房间干净敞亮，我很喜欢。” 周婕云看了看他眼底淡淡的乌青，没有拆穿他，“我这里经常有学生来住，你还是头一个早起的。你们这个年纪不像我们，应该是要多睡会儿的，不过进了这行，时间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陶桃明白她的意思，眼神坚定了几分，“时间不是自己做主的话就是梦想在做主，这么算起来也不算亏本。” 听着陶桃颇有意思的理解，周婕云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干净清爽又带着几分韧劲的大男孩儿又多出些许温柔和洒脱来。这样的人是很难遇到的，不仅看得通透，也活得通透。 周婕云试探的意思软了下来，她走向餐桌旁落座，又指了指身边的座位，“坐吧，先吃早点。” 陶桃也没客气，走到桌边要坐下，又朝迎面走来的保姆阿姨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辛苦您了。” 阿姨有些受宠若惊，诧异得看着陶桃又看了眼一旁的周婕云，脸色微红，放下手里的两杯豆浆便朝陶桃尴尬得笑了下，转身回了厨房。 陶桃向来有吃早点的习惯，一天不吃胃就疼，这会儿也没顾上维护形象，一口接一口得吃了起来。 见陶桃吃得香，周婕云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陶桃是长得好看的，在周婕云的印象里，带过的学生里他不是最好看的，但却是最耐看的。他乍一看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叫人觉得惊艳，再一看便又能发现他身上的那股子清冷，多看几眼的话又能觉察到他浑身上下透露出的洒脱和随性，是个难得的好苗子，若是能早点入行自是更好的。 “圈里的同行估计没几个像你一样敢吃这么些碳水的，你吃得还挺香。” 听周婕云这么说，陶桃有点儿难为情。他抿了抿唇，木讷得笑了下，“习惯吃早点了，也挺喜欢吃这些的。” “老师放心，我也会控制身材的。” 周婕云笑着摇头不再打趣他，“你已经很瘦了，吃吧，吃完就要上课了。” 被周婕云带到院子里的那一排平房时，进了门陶桃就看到了一个小型的片场缩放，里面不仅有摄影机还有导演椅以及摄影机的滑轨，虽然没去过片场，可陶桃隐约能从这里感觉到现场的气息。 周婕云进去后便打开了灯，打算向陶桃解释一下这里的  12 设备，转念一想却又打算考考陶桃，于是指着面前的导演监视器问他，“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陶桃点头，“导演监视器。” 陶桃说着，又指了指地上的滑轨，“这个是滑轨，拍摄运动镜头时需要。剧组里根据不同镜头需要会有不同的设备。昨晚上我已经突击了解了一下。” 周婕云很是满意他的态度，朝他点了点头，“那这些就略过吧，到了剧组渐渐也会熟悉。你跟这些机器打交道的时候主要是看不看这些机器的区别，有时候需要盯着镜头有时候不用，一切听导演指挥，看剧本安排。” 周婕云说完便抽了两把椅子放在投影屏前面，示意陶桃坐下。 “先看一个片段，看完以后告诉我这个片段中演员的什么动作或者什么细节让你觉得最出彩。” 周婕云按下遥控器按钮后，投影上就出现了江泠那张脸。 突然看到这张熟悉的脸，陶桃心里一紧，有些慌乱，下意识得别过头去。 留意到陶桃的动作，周婕云有些意外。 “之前我听小宋说你对演艺圈并不了解，怎么，你是不太喜欢江泠吗？” 陶桃连连摇头，担心她误会，忙解释道，“老师，没有的。我之前也不是不了解，只是比较忙所以不常看电影，但是我其实对这些很感兴趣，也有看过江老师的电影。” 周婕云脸色和缓了些，“嗯”了声，“那就继续看下去吧。” 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音响里传来的声音。 陶桃看着屏幕上那个灰头土脸正在逃亡的江泠，禁不住想起那天众星捧月一般的他。明明是两个千差万别的人，却又能这样完美得融合到一起去，陶桃打心底里佩服江泠的演技。 江泠艰难的喘息声和慌乱的脚步声传来，晃动着的镜头也带来一种不言而喻的紧张感，江泠时不时回头查看身后是否有人追上来时那种极度恐惧又担惊受怕的眼神和有些涣散的瞳孔都让陶桃跟着害怕起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逼近，接着就是一声“找到了”的大喊，屏幕中的江泠慌乱回头，双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他拖着一条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得往前跑，头发都汗湿在耳边和额前，最后回头时大喘着气，眼中既有恐惧还有一种让陶桃不是很理解的释然。 声音戛然而止，可陶桃却觉得回味悠长。 周婕云侧头看了看他，问道，“怎么样？” 陶桃睁开眼点了点头，“受教了。” 周婕云笑了出声，“正常。没几个人能超越江泠，所以我向来都用他当示范。” “好了，现在告诉我刚刚的片段中你觉得哪里最让你觉得出彩。” 陶桃蹙眉想了想，却难以抉择。方才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就已经让陶桃忘记了江泠这个人，忘记了那天看到的巨星模样，也忘记了电梯里那个江泠，在那几分钟里江泠只是逃亡之徒，不再是影帝江泠。 陶桃抿了抿唇，有些犹豫，“实在难以选择出哪一个最出彩，在我看来这整个片段都很出彩。” “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我觉得最后的眼神非常有意思。我没看过这部影片，但我想这个眼神应该有种即将被追上的松了口气。” 周婕云眼中一亮，来了兴趣，“哦？为什么会松了口气？不应该努力逃亡吗？” 陶桃想了想，摇头，“可能是我理解错了，但是从这个片段来看，主人公衣衫褴褛，脸色蜡黄，头发也是乱糟糟一团，应该是很久没有洗过，此外他的腿还受了伤，从腿部裸露在外的伤口来看，他应该在外面躲了很久，并且难以处理伤口，所以伤口有些溃烂。这样的一个人在逃了这么久以后肯定会觉得疲惫，如今又面临即将被抓住的困境，可能在这一刻他会因为太累而想放弃，也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逃不了而有的释然。” 陶桃的话让周婕云很是意外。 她带了这么多学生，回回第一课都是用这个片段，但没有人像陶桃这么说的。其他人大多是看到逃亡的苦，却没看出这份松了口气。 周婕云这才明白为什么宋蝉喧说陶桃一定能做到最好。他不仅有入行的身体条件，就连悟性也比别人高，为人谦和随性，不拘小节，又愿意去努力，这样的人没有不红的道理。 周婕云带着陶桃又看了几个片段后，陶桃对演戏这行多了些兴趣，对江泠这个人又多了几分赞赏。 只是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任务，陶桃觉得有些可惜。 如果能纯粹地认识江泠这个人，纯粹地拍戏，或许会更好。 陶桃悟性高又总是有独特的见解，和周婕云很是和得来，于是周婕云本来打算上到下午的课硬是上到了晚上，从放映室走出来时周婕云还觉得有些不过瘾。 她很喜欢陶桃看问题的角度，也很喜欢他那股子敢说敢想的气派，是个有魅力的人。 课程结束后，周婕云拍了拍陶桃的肩，对他的笑里少了试探，多了柔和。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休息，明天早上八点吃早餐。” 陶桃点头，朝周婕云微微鞠躬，“今天辛苦老师了。和老师谈论影片让我觉得身心舒畅，非常感谢老师的教导。” 周婕云知道他不是客套，便高高兴兴得接受了他的感谢，“你是要谢我，今天我的工作量都超标了。” “不过我也很喜欢和你谈片子，你让我觉得非常惊喜。” “好好休息，希望明天能看到你不一样的另一面。” 目送陶桃回了前屋后，周婕云拿出手机想要给尙青打个电话，不过刚拨出去又挂断了，转头给江泠拨了一通。 江泠最近都在家里看剧本，见周婕云来电，他便猜到是昨晚的事，没有耽搁得接了起来。 “老师。” 周婕云“嗯”了一声，语气里透着不加掩饰的兴奋，“昨晚我跟尙青说了他新剧主角的事，你知道了吗。” 江泠点头，“知道。” 周婕云趁热打铁道，“我今天给那孩子上了一课，挺惊喜的。我是觉得他的形象气质都符合角色，不如你们明天来看看？当然，你们若是担心泄露剧组情况的话，明天我给他上表演课，你们在外面看上一眼也可以。” 周婕云口中的那个学生让江泠想起了在电梯里的那个粉粉嫩嫩的孩子。 意识到自己最近总想起那个人，江泠有些想笑。他并不是个好色之徒对那方面的事也并非多有兴趣，入行多年他也早就见惯了各色的美貌，却是从不会对什么样的美丽而动容的，如今这样几次三番想起同一个人，江泠也觉得自己有些荒唐了。 江泠蹙了蹙眉，思索了会儿便应了下来。 “好。正好剧本上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那明天几点我们去您家？” “九点左右上课。”  13 江泠答了声“好”，“辛苦老师了，明天见。” 第9章 重逢 因为一早要上表演课，陶桃兴奋得昨晚都没睡好，既想试试看自己能演出个什么样子来，又有些担心给宋蝉喧丢脸了。 陶桃发了条短信告诉宋蝉喧这件事，不过等到天亮了宋蝉喧也没有回。 陶桃清晨起来时见和宋蝉喧的对话框里自己给他发的几条微信他都没回，陶桃心里有些难受，吸了吸鼻子微微红了眼。 跟着周婕云走进昨天的放映室后，周婕云没有给他适应的时间，转头就将手里拿着的文件夹递给了他，“第一页是今天要表演的段落，我会和你对戏，你饰演儿子。你不要紧张，先熟悉熟悉剧本，不要想一些表演的技巧，最好的技巧就是没有技巧，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进入人物状态，把自己想象成剧本里的人物，表演一定要自然，切忌生硬。” 陶桃深深吸了口气，接过文件坐在一边看了起来。 文件上的内容和来这里之前孙悦给陶桃的那沓剧本其中一份是一样的，昨晚陶桃睡不着的时候已经把所有剧本都粗略得看了一遍，现在要练习的这个片段陶桃昨晚虽然看了一遍，不过也没细看，这会儿便觉得在打没准备的仗，有些紧张了起来。 周婕云给陶桃找的是一段和《乌龟》里主角最像的部分。片段饰演的难度并不大，但是想要演出那种神韵却是不大容易的。 周婕云想用这个片段探探陶桃的天赋如何，也顺道让江泠他们看看陶桃是否合适那个角色。 江泠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尙青临时被投资方叫了过去，原本他们还想叫上江泠，但江泠向来不出席这种场合也不喜嘈杂，尙青便给推了过去，让江泠先去周婕云那里看看，自己随后就到。 江泠到了放映室门口时没打算进去，他站在窗口朝里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背对着窗户坐在投影屏前面的人。 从江泠的角度看去，能看到些他的侧脸，不过也只是稍稍一瞥而已。那人垂头坐着，脊背挺得很直，头发蓬松清爽，在光线的照射下还有些许发亮，修长的手指时不时在纸上划过，叫人觉得心里痒痒的。 虽然没看到那人的脸，但江泠却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留意到窗外站着的江泠，周婕云朝他点了点头，又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靠边站站，等自己不能从窗口看到江泠的身影，周婕云才叫了陶桃一声。 “看好了吧？来试一次吧。” 陶桃有些紧张得咬了咬唇，回头看着周婕云，点了点头。 陶桃这一回头，那张脸便刚好撞进江泠的双眼中。 江泠侧身站在窗边，看着陶桃的双眼里盛满了诧异和吃惊。他情不自禁上前一步，离窗台更近了些。细细打量着那张脸，江泠便想起来那天在摄影棚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还有那双指着自己肩头时无辜的眼。 江泠忍不住笑了出声。 他从来没像此刻这样觉得，这个世界这么小，而自己竟和一个人有这样的缘分。 安静的房间里，陶桃和周婕云面对面站着。 周婕云横眉瞪着陶桃，眼神十分不善，陶桃的眼神却不似她那般充满怨恨，他只是微微歪着头去看周婕云，抱着手臂斜斜得站着，仪态并不端庄。 周婕云紧了紧牙根，上前踢了一脚陶桃伸出来的腿，大声呵斥道，“站没站相！像什么样子！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吊儿郎当！” 周婕云这么快就进入状态，这严厉的声音让陶桃暗暗吃了一惊，但眼中的诧异很快又消失不见。 陶桃扬了扬眉，收回了脚，嗤笑出声，“我怎么吊儿郎当了？我就算不吊儿郎当，你还不是看我不顺眼吗。” 陶桃说话的时候语气不够到位，他心里也觉得有些尴尬，这种刻意伪装不同于他以往任何一次任务中的伪装，陶桃第一次尝试难免会不适应。 陶桃的反应周婕云看在眼里，她放缓了气势，想要将陶桃带入角色中来。 周婕云有些哽住，她的眼神软了下来，双拳紧紧攥在身侧，看上去颇为手足无措。 “我……你怎会这样想……我是你妈……” 周婕云的话慢慢吐露出来，那双与表演前完全不同的双眼让陶桃渐渐进入了情境中。 陶桃一脸厌烦得抬起手来，像是一秒钟都不想听下去。 “别说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陶桃说着就要转身，却被周婕云一把拉住了手臂，眼神迫切得要挽留，“儿子！你还想惩罚我到什么时候！” “当初离开是情非得已，现在……现在回来……” 周婕云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陶桃一直抱着手臂看她，眼神冷漠又疏离，像是早已将她看透，却又什么都不屑去说。 在陶桃这样的眼神之下，周婕云这个“母亲”无地自容。 看着眼前的周婕云，陶桃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 他笑着打掉周婕云的手，藏在身前的拳头紧紧攥起，却又无所谓得耸了耸肩，“你说不出来我来替你说。” “你抛弃我们是因为跟了别人嫌我们累赘，你现在回来是想分一笔拆迁款，就是这么简单。” 周婕云紧咬下唇难以开口，她想伸手去拉陶桃，却被陶桃利落得躲开。像是觉得这样还不足以表现自己的厌恶，陶桃还往后退了两步。 周婕云艰难喘息着，连连摇头，“我不是……” 似是懒得再听她多言，陶桃在心里给她判了死刑。 他皱着眉满脸嫌恶得往后倒，“啧”了一声，“浪费我的时间。” 说罢，陶桃便转过身去往前走。 他的双拳仍旧紧紧攥着，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他的双臂上青筋格外突出，而他紧紧皱着眉，牙关紧闭，颈侧两边的经脉也显而易见，那双眼更是透着一股子寒气，有些慑人。 周婕云在身后看着陶桃的背影，能感觉到他绷直了脊背，有些赞许得点了点头。 “就到这里吧。” 陶桃正紧绷着身子往前走，突然听到周婕云的声音便脚下一软，差点崴到。 陶桃这会儿还没能从刚刚的感觉中回过神来，心里有些苦涩，整理了自己的心情后才转过身走回周婕云身边，眼眶还有些发红。 “老师，刚刚我哪里有问题吗？” 周婕云笑了下，朝他身后的摄像机扬了扬头，“都录下来了，你可以好好研究。” “先自己找问题，之后我再告诉你哪里有问题。” 周婕云说着便抬手指了指陶桃身侧的摄像机，“这里有三个机位，你可以看到自己刚刚的表现。往投影屏旁边的门走，进去后往左走到书桌前，负责剪辑的老师会播放给你看。” 陶桃走进那扇门后，周婕云才抬脚往外走。  14 她出去时江泠正靠墙站着，脸色很是明媚，不似他以往那副对什么都冷冷淡淡没有兴趣的样子。见他这般，周婕云以为他这是对陶桃满意，便也高兴得笑了下。 “今天是他第一次演戏，你觉得如何？能打几分？” 江泠想了想方才陶桃背对着自己和周婕云时颈侧的青筋，微微点头，有些赞许，“还不错。至少及格了。” 听江泠这么说，周婕云倒是有些意外。在周婕云心里，陶桃方才的表演可以达到七八分。虽谈不上什么惊世骇俗的演技，但至少比现如今很多演员都好得多，最起码他是真的进入了角色，成为了角色，并且在背对着自己时也没有投机取巧光图省事，总的来说陶桃的表现让周婕云惊喜又满意，所以她以为江泠也不会觉得差，倒是没想到他的评价中规中矩得有些应付了。 周婕云耸了耸肩，也没纠结这个。 她侧头看了眼屋内，问道，“你觉得他合适吗。” 江泠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他叫什么名字？” “陶桃。陶行知的陶和桃子的桃。” 江泠眉梢轻动，喉间上下滑动，唇齿间吐露出两个字来。 “陶桃。” 江泠嘴角微扬，心情很好。“是个有意思的名字。” 周婕云笑了下，“可不是，我刚知道的时候也觉得有意思。” 想起陶桃在电梯里明亮的灯光下微微垂头笑着，脸颊微红的模样，江泠倒觉得他真有那么几分像一颗桃子。 粉粉的，嫩嫩的，水灵水灵的样子叫人真想咬上一口。 江泠心思微动，心头有些作痒。 他微微咳了声，朝窗户里看了看，虽然看不到陶桃，却总觉得心上有些柔软。 “我可以问问他为什么突然要入行吗。” 周婕云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我也是受人之托教教他。不过我觉得他起初对这行没什么兴趣，也就是昨天才稍稍看出点他的兴致来。” 江泠心中有个猜想，但他又觉得不切实际，索性将那猜想抛到脑后。 没得到江泠的回答，周婕云有些着急，她追问了句，“所以你觉得这孩子合适吗？依我看他是这一阵子我见到的和剧本中的李想在形象和气质上最为符合的了。” 其实早在看到陶桃的那一刻江泠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但是鬼使神差间，此刻江泠看着从那扇门里走出来的陶桃摇了摇头。 今日的陶桃看上去特别好看，正如江泠第一眼见到他时一样惊艳，他也特别挺拔，肩颈时刻绷着，腰背也挺直着，是永远不会认输的样子，他还特别坚韧，那坚韧中透着几分从容不迫与恣意洒脱。 所以江泠相信，他绝对是目标明确并一定会接近目标的人。 只是江泠很想知道他的目标是什么。 “他不合适。” 如果想知道他要走向何方，就须得阻断他面前的道路，让他重新走出一条道来。 江泠是不相信命运的。 但他觉得，若是下一次还能见面，若与他的重逢不是命运安排，那么自己一定能知晓陶桃目光所及之处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景。 第10章 拒绝 周婕云是诚心想要推荐陶桃去尙青剧组的，并且陶桃也是她在众多演员中觉得最合眼缘最合适的那个，虽然没有任何经验，但总好过表演痕迹过重的演员，再加上他天赋不错，好好培养肯定能惊艳四座，所以这会儿听到江泠的拒绝，周婕云有些意外。 她看了眼江泠，转身从门缝中探头，喊了一声陶桃，“你先坐会儿，我有点事。” 陶桃点了点头，乖乖得坐在椅子上看剧本。 周婕云将门虚掩起来，微微压低声音问道，“为什么不合适？因为是新人吗？” 江泠摇头，“多谢老师的好意了，在我看来他和这个角色并不十分合适。” “当然，若这个角色与他有缘，那自会再见。” 周婕云还想再帮陶桃争取一下，可她知道江泠的为人，向来说一不二，就算自己是他多年的老师，恐怕也只能得到他几分尊敬，仍难以改变他的想法。 周婕云皱着眉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遗憾得点了点头，“那好吧。” “对了，你不是说剧本有什么问题吗。” 江泠往后退了两步，从窗户处侧头朝里看了一眼，见那人垂着头在看膝上的剧本，露出后颈一大片白嫩的肌肤和清晰可见的颈椎骨，像微微起伏的群山一样，很是好看。 江泠的眼神深邃了些，收回眼神摇了摇头，“您先忙，改日我再让尙青来请教您。” 江泠说完便道了别转身离开。 回到车里，江泠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紧。想起那日陶桃见到自己时冷漠疏离的眼神和他明摆着的不感兴趣，江泠有些好奇他为何会突然想要进这个圈子。 像陶桃这样突然想进圈子的，不是想红就是想钱，当然也可能是为了什么人。 江泠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起，他冷淡的声音也从喉间溢出。 “去查一个人，名字我会发给你。” 电话那头的路行云轻笑了一声，“你还有想查人的时候。怎么，要查哪方面？婚恋史还是性取向？” 江泠眉头微蹙，轻声开口，“查查他怎么联系上的周老师。” 路行云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只当他是一时兴起便随口应了下来，顺道坑了江泠一瓶好酒。 电话挂断后，江泠侧头看了眼那扇铁门，神色不明。 陶桃上了一整天表演课，在周婕云指出他的问题后又重新和周婕云排演了好几次，最后出来的成片效果可算是让周婕云满意了。 看着屏幕里自己的眼神变化和手指细微的动作，陶桃有点儿不敢相信屏幕上的人是自己。 陶桃对电影艺术向来不太感兴趣，只是高中时被亓予拽着看了一回江泠的电影罢了，后来陶桃也很少去看电影，若是搁在从前，他不敢相信自己将来有一天会从事这个行业。 但是很奇妙，这种演戏的感觉并不差，反倒是能通过不同的角色经历不同的人生，发泄不同的情绪，让陶桃觉得很有意思。 只是若从一开始入行的原因不那么功利的话，陶桃会觉得更好。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陶桃躺在床上连动也不想动。 手机提示音响起时，陶桃立马从口袋里将手机掏了出来，格外欣喜得看着屏幕，可发消息的人却不是陶桃以为的那个。 看着赵维发来的问候，陶桃心里头有些苦。他点开微信回了条信息过去，又翻到和宋蝉喧的对话框，这几天自己发给他的消息他从来没有回过。 陶桃心里难受，不想再看手机，便将手机扔在一旁，掀起被子的一角蒙住了头，长长得叹了口气。 15 尙青结束了投资方那边的事情后已经到了晚上，结束了饭局后他便赶紧给周婕云打了电话，得知江泠拒绝了那孩子，尙青还有些意外。 周婕云语气里对那孩子的赞许并不遮掩，尙青估摸着那人不仅来头不小，也确实还有些天赋。不过既然江泠看不上，那便肯定是不合适了，于是尙青连连道谢后便不再同周婕云谈起此事。 尙青回去的时候路过了江泠家，顺道去见了他一面。对于江泠为何不满意，尙青还是格外好奇的。 尙青到江泠那边时江泠正在看路行云的助理发来的文件，上头是陶桃的资料。 听到一阵脚步声，江泠便关上了电脑，抬眼看着来人。 “结束了？” 尙青点了点头，疲惫得瘫在沙发上，“可把我给累死了，这回的投资方要求多不说，还懂戏，好是好，就是有点儿累。” “诶对了，我问周老师，她说你对那孩子不满意，怎么，条件很差？” 江泠想了想陶桃的样貌和表现，摇头。 “条件很好。” 末了，江泠还补了句，“十分好看。” 听江泠这么夸人，尙青还真有点不适应。他侧过头一脸吃惊，“不是吧，你竟然用‘好看’来形容人家，这得多好看？” 江泠思索片刻，嘴角有些微微勾起。 “像一颗桃子。” 尙青这会儿彻底回过神来了，他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桃子？不是吧那孩子一脸毛？” 尙青的声音打破了江泠的思绪，江泠忍不住冷眼看他，颇为不满。 “你会说话吗。” 尙青咂了咂嘴走到他跟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压压惊，“我怎么不会说话了？你不是说人家长得像桃子吗，哪儿有你这样形容人家的。” 江泠有些懒得同他多言，摇了摇头便指了指外面，“没什么事就走吧，我要休息了。” 尙青放下手里的杯子叹了口气，“不是，我就是很好奇，为什么你觉得那孩子好，却又不同意他来剧组？” 江泠不想解释太多，只是摇头，薄唇微微轻启。 “若是他与这角色有缘，自然不会错过。何况几日后你不是要公开试镜吗，若是从中未挑选到合适的人，你再去看看他也不迟。” 尙青想了想，觉得是这么回事，便“嗯”了一声，“说道试镜我想起来了，今天有个投资方塞了个人进剧组，不仅不要片酬，还投资了几千万，并且要投资我的工作室。” 江泠向来看不惯这一套做派，脸色也冷了下来，“你答应了？” 尙青点头，“对方说了，只要一个小配角，不打紧。更何况这部电影也确实耗钱。” 江泠冷笑了一声，斜眼看了看他，“我缺钱吗，你需要可以跟我说。” 尙青眯了眯眼，抬手在他肩膀上捶了下，“知道你有钱，但是这笔钱不要白不要，过几天等那人来试镜再给他安排个小角色就行了。” 江泠冷眼看了看他，没有再说话。 尙青知道江泠不喜欢这种做法，可在这个圈子里要想干干净净实属不易，既然人家花了大把钱只想进组里打个酱油，尙青也没有不成全的道理。 见江泠不想理自己，尙青也不自讨没趣，和他说了声便动身往家走。 尙青走后，江泠打开电脑屏幕继续看起了陶桃的资料。 这份资料十分详细，详细到就像他的档案一样，从小到大上了什么学得了什么奖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正因为如此，这份资料就显得没有价值，就好像是陶桃背后的人为今天自己的探查提前做出的准备，交出的一个格外理想的答案，却不是让江泠满意的答复。 虽然没有查到陶桃背后的人是谁，但江泠心里清楚，陶桃并非资料中所展现的那样普通的背景，他进这个圈子，或许也不是普通的原因。 第11章 你好 陶桃连着上了一周的课后，不论是台词还是表演上的表现都比刚开始好了很多，排演的时候也能更快进入角色，虽然有时候不太能走出来，在细微之处的表现也仍显生硬，不过总的来说他的进步和现如今的表现还是让周婕云非常惊喜。 陶桃聪明又有天赋，还肯努力，周婕云自然是乐意教他，这一周的相处下来也让她觉得陶桃是个不错的孩子，不论是在表演还是在生活中都是个细致的人，光凭这几日的相处，周婕云已经非常看好他了。 周婕云现在对陶桃有一种期望。她觉得如果是陶桃的话，或许能够在这条路走得很远，走得很稳。 第一轮课程结束后，陶桃接到了孙悦的电话，说是要带他去一个剧组试镜，争取一个角色。 陶桃想了想，这才记起自己来到这里的初衷。 陶桃是知道的，宋蝉喧想做的事从来没有不成功的道理，所以这一次自己去试镜也只是走个过场，结局早就是注定的。 虽然确定自己能获得一个还算不错的机会，可陶桃是个要强的人，他总想凭本事看看，总想试试如果不是因为宋蝉喧，自己能不能获得这样的机会。 知道陶桃要去试镜，周婕云还挺意外。 从一开始周婕云就知道宋蝉喧把陶桃送过来是想捧他，不过她还没想到宋蝉喧肯下这么大的功夫，这才几天时间就给他安排好了一部戏。在得知陶桃要去试镜的就是尙青剧组，周婕云忍不住笑了出声。 见周婕云突然笑了起来，陶桃有些云里雾里。 “老师，怎么了吗？” 周婕云捂着嘴摇了摇头，“没事，我是觉得太巧了。” “机会难得，你去试试也好。我看好你，好好表现。” 得到周婕云的鼓励，陶桃很是感谢。 他朝周婕云点了点头，说了几句话后孙悦就到了。 上了车后，陶桃一直盯着手机看。他在等宋蝉喧的消息。 等待宋蝉喧的回应这件事，陶桃从十七岁就开始做了，到今天也没做出什么成就来，这些年不管宋蝉喧忙不忙，他对陶桃总是偶尔才会回上一两条消息，打上一两个电话。陶桃本来不是那种甘愿等待的人，可对象是宋蝉喧，除了等待他什么也做不了。 看着只有自己一个人发言的对话框，陶桃觉得有些好笑。 他轻笑出声，关上手机拿过一旁的剧本看了起来。 陶桃到试镜点时，试镜办公室门口已经排了很长的队。 陶桃被傲海签约这事很少人知道，所以孙悦没有带着陶桃下去，只是让赵维领陶桃进去。走之前孙悦叮嘱了陶桃几句，让他少说话，多低头，不要引起太多注意和不必要的麻烦。 听了孙悦的话，陶桃一进去便低垂着头，顺道将帽檐压得更低，悄悄走到了队伍后头，慢慢等着。 连着面了几个小时，  16 尙青累得头都疼了。 他看了眼身边空着的属于江泠的座位，微微叹了口气，在桌子底下给江泠发了条信息让他快点过来。 江泠看到消息后又随手将消息给划走，抬眼看了眼对面的路行云，开口道，“还没查出来？” 路行云点头，眉头微微蹙着，“这事还真是个难题。我从傲海那边入手也没头绪，周老师那边我顺口问了句，不过周老师没有透露的意思，所以这事就难办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叫陶桃的，来路不简单。你到底要查这个做什么？” 江泠凝眉想了想，也有些不明白自己查他做什么。若是他真的是奔着自己来的，那么这个角色他就一定会拿到。可想起那天在摄影棚遇到的陶桃，江泠又觉得他不像是对自己感兴趣。 江泠想着想着轻轻摇了摇头，“罢了。该我们知道的，早晚会知道。” 见江泠放弃了，路行云也松了口气。 他抬手看了看表上的时间，估摸着这会儿尙青那边也开始了，便问了句，“你怎么还不去尙青那儿看看，不是要找另一个主演吗。” 江泠摇头，“简历我都看了，今天找不到合适的。” 路行云跟着叹了口气，“这部戏都筹划这么久了，你也几年没有新作品了，投资方那边也等得着急，再拖下去实在不是好事。难道看了这么久，你就真的没一个看对眼的？” 路行云话音刚落，江泠眼前便浮现出了陶桃那张脸。 他生得一副好面孔，身形又显得瘦弱，可他的柔弱却带着些许刚强的韧劲，与剧本里那个人简直不谋而合。江泠看了这么多人，唯独觉得陶桃是最合适的那个。 江泠笑着点头，“嗯”了一声，“倒是有一个。” 路行云怔了下，忙追问起来，“有？那你怎么不用？真不能再拖下去了。” 江泠的双眼看向远方，那双锐利的眼眸中闪着些许谋算的精光。 “不急。” “我在等他自己走过来。” 尙青那边结束了主演的试镜时，另一边对配角的试镜还没结束。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见江泠没回消息，尙青便猜到他今天是不会来了。 尙青起身伸了个懒腰，同旁边的几个副导和制片人说了两句话便起身离开。 路过B组试镜办公室时，尙青看了眼门口，见只剩几个人在等，他便让门口的工作人员待会儿结束后把试镜的视频都发给他。 尙青临要走时，陶桃结束了试镜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帽子还没来得及戴上，迎面便碰上了尙青。 陶桃抬眼看了看他，并不认识，便朝尙青微微点头，然后压上帽子垂下头往外走。 陶桃抬头看向尙青的那一瞬间，尙青突然屏住了呼吸。 尙青的眼神从陶桃抬头时便一直落在他身上，这会儿已经追随着他往外去了。 见陶桃进了电梯里，尙青眉头紧锁，深深吸了口气。 方才那人抬头的一瞬间，尙青觉得自己看到了剧本里的那个“李想”。 尙青紧了紧双拳，将手里的东西丢给旁边的人，抬脚快步追了过去。 结束试镜后陶桃觉得很累，他组织了下待会儿要向孙悦报备的语言，可心里都在想宋蝉喧。 电梯门打开后，陶桃拿起手机看了眼，还是没有收到宋蝉喧的消息。 陶桃咬了咬下唇觉得有些难过，他深吸了口气，抬手捶了两拳发闷的胸口，迈开步子往外走。 “等等！前面那位戴帽子的小哥！等等！” 听到有人在后头喊，陶桃没觉得是叫自己，继续往外走。 见陶桃还在向前走，尙青“啧”了一声，快步跑了过去，张开手臂拦在陶桃面前。 被这么突然拦住，陶桃有些错愕。他抬头看着面前的人，见他竟是方才在办公室门口的男人，陶桃便微微皱眉，语气不善地开口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尙青点了点头，喘了口气，“请问你是试镜的什么角色？” 陶桃眯了眯眼，答道，“看剧本应该是主演舍友的角色。” “那请问您叫什么？” 陶桃的眼神多了几分戒备，脸色也冷了下来，“陶桃。有事吗。” 尙青深吸了口气，突然想起他就是森达投资硬要塞进来的人。 尙青没想过加塞进来的一个小角色竟然能和剧本里的那个角色这样相像，简直就是从剧本里走出来的人。 尙青心里高兴，忍不住拍了拍手，“原来是你。” “陶先生，我觉得你和剧中的另一个角色很相符，不知你可有兴趣，我们去楼上再试一段戏？” 陶桃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在陶桃的世界里，所有的事做与不做，该怎么做，首要遵守的原则就是“让宋蝉喧高兴”。而此刻这件事让陶桃觉得，如果能成，那么宋蝉喧应该会高兴的。 能让宋蝉喧高兴的事，陶桃都会去做。 带着陶桃上楼的路上，尙青简单得做了自我介绍。他本以为这样一个宁愿花大价钱也要进组演个小角色的人见到了自己一定会格外欣喜，不过让尙青没有想到的是，陶桃的态度自始至终都十分平静，甚至有些冷漠。 尙青感到意外，不过陶桃越是对自己不理不睬，他越是觉得陶桃和剧本里的那个时常冷漠的人特别相似。 尙青暗自高兴，趁着陶桃出电梯，他发了条短信让江泠赶快过来。 江泠收到短信时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在几分钟之前，江泠收到了副导演打包发来的试镜视频，在那些视频中，他看到了命名为“陶桃”的一则。 江泠从来没想过，尙青口中那个带资金组的人竟然会是陶桃。 江泠赶到公司时，陶桃的试镜已经结束了。 他的表现非常好，可以说超乎预料。当他坐在凳子上抬头替别人揉腿时，那假装亲昵却又总是在不经意间透着一股子厌世与冷漠的样子，就是尙青一直在找的那个“李想”。 看着面前的陶桃，尙青心潮澎湃。 他走过去朝陶桃伸出手去，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芒。 “陶先生，非常欢迎你加入《乌龟》剧组。明天剧组工作人员会联系您进行签约。” 陶桃有些意外他这么快就确定了下来，对于自己能得到主演的角色他也还没回过神。 不过在陶桃心里，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在主演的位置上能更近得接触江泠，也就能更快完成任务。 陶桃微微吸了口气，点头。 “谢谢。能加入剧组，我也非常高兴。” 尙青送陶桃下楼时，江泠刚刚赶到。 电梯门一打开，陶桃就看到了江泠那张脸。 一如既往的好看。 许是方才还在琢磨怎么靠近江泠，这会儿就突然见到 17 了他，陶桃心里有些慌。 他下意识得往后退，又觉得这样不妥，重新往前迈了一步，朝江泠微微颔首。 江泠轻轻笑了下，迎他们出来。 “江泠，你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还未等一旁的尙青开口介绍，江泠已经走上前一步，朝陶桃递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 他的双眼亮晶晶的，微微垂眸时轻颤的睫毛时不时遮住他明亮的眼，也稍稍挡住了他眼中透着的凉薄，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深邃和拒人千里。 “又见面了。” “上次没有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江泠。” 看着眼前这个闪着光一样的人，陶桃屏住呼吸，轻轻握住他的手。 “你好，我是陶桃。” 第12章 臣服 江泠站定在陶桃面前，看着他那双圆润水灵的眼里时不时透露出的刻骨的淡漠与疏离，江泠觉得有些好笑。 他将眼里的探寻藏了起来，给陶桃让开路来，又侧头去看一旁的尙青，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得问了句，“叫我来做什么。” 尙青这才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忙指了指一旁的陶桃，“陶先生将要饰演李想一角，明天正式签约。” 江泠眉梢轻挑，佯装出一副意外的样子。 “是吗。很荣幸能与陶先生合作。” 陶桃看了他两眼，总觉得眼前这个高贵礼貌的男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就好像是一只狼在打量它今晚的猎物。 陶桃不喜欢他这种眼神，在他看来江泠才是自己的猎物。 想到宋蝉喧交代的任务，陶桃忍下心中的不适，朝着江泠笑了下。 他的笑突然暖了起来也让他整个人跟着明媚开来，与方才那种冷淡的模样完全不同。 “能和江老师合作，是我这样的新人不敢想象的。我一定会珍惜这次机会，在与您的合作中向您学习。” 陶桃嘴上说着漂亮的场面话，脸上洋溢着崇拜的笑容，可眼中却总是透着一股子无趣。 江泠忍不住眯着眼看了看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像一颗桃子一样粉扑扑的人并不像桃子那样香甜可口。 或许还有些扎嘴。 江泠点了点头，淡淡说了句，“剧组见。” 陶桃回以一笑，“剧组见。” 目送陶桃离开后，江泠看着他的背影出了会儿神，被一旁的尙青拍了一掌才反应过来。 尙青蹙着眉一脸稀奇得看着江泠，朝他努了努嘴，献宝似的，“陶桃长得好看吧。” 江泠没有吝啬夸奖，点了点头。 虽然只是点头而已，却已经足够让尙青意外了。 江泠的脾性他是知道的，心高气傲不说，还有些目中无人，要不是自己跟他多年好友，也受不到他的待见。不过见他此刻能称赞陶桃的长相，尙青便知道他对陶桃至少是有七八分满意的。若是不乐意同陶桃合作，他早在刚刚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尙青憋了憋笑，抿唇，转身按了电梯，走了进去。 “走，上去看看他刚刚试镜的片子。” 江泠见识过陶桃的天赋异禀，所以对于陶桃今天会有的表现他能猜到几分，不过这种心里预设在看到屏幕中那个说着调笑的话，笑得花枝乱颤，却又在下一秒垂下眼满目冷清的陶桃时还是被猛烈地撞击了。 江泠并没有想到，他竟然这样适合这个角色，适合到这个角色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 尙青再看一遍陶桃的试镜后还是激动，他忍不住抓住江泠的手摇了摇，把满意都写在了脸上，“是不是很像！怎么会这么像！要不是这剧本是我杜撰的，我都怀疑他就是真实的人物了！” 江泠蹙着眉将自己的手臂从尙青手里扯了出来，往旁边坐了坐，微微点头。 “确实很像。” 尙青这会儿高兴得很，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被江泠嫌弃了的事，不过却想起来江泠和陶桃竟然见过，忙开口问了句，“对了，你跟陶桃怎么认识的？” 江泠没打算瞒他，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一面之缘罢了。” 尙青一脸狐疑得看着他，总觉得他和陶桃之间不是一面之缘那么简单。 尙青又往江泠那便靠了靠，神神秘秘的，“不可能，你看起来跟他很熟，如果只是见过一面，你的记性是不可能记住陶桃的。” 江泠“嗯”了一声，接着道，“他就是周老师的学生。” 尙青愣了下，有些懵。 “什么意思？周老师介绍的人是陶桃？所以你那天去见了，但是却没同意？” 江泠点头，没做过多解释。 江泠的承认让尙青摸不着头脑，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那是为什么？我看你今天对陶桃很满意啊？那天你从周老师那里回来，我问你你也说他表现很好只是不合适，所以现在你怎么觉得合适了？” 江泠细细想了想，也有些不明白自己。要是以往，他不会做这些无趣的事。 江泠耸了耸肩，摇头，“或许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还有没有下一次见面。” 江泠的话说得驴头不对马嘴，搞得尙青云里雾里摸不透他的意思。 他咂了咂嘴，索性不再问，反正现在他也认可了陶桃，剧组的准备也都差不多了，很快就能开拍。 想到筹备了这么久的戏终于要开始拍摄，尙青心潮澎湃，格外激动。 尙青正准备和江泠商量下开机时间，便接到财务那边的电话，说是森达的第一批投资款已经打了过来。 尙青这才想起陶桃是带资进组，可眼下他成了主演，若是再带着资金进来，怕是不太合适。 尙青想了下，让财务先把款项冻结不要使用。 挂了电话后江泠看了眼尙青紧皱的眉头，随口问了句，“森达的钱已经打过来了？” 尙青点头，微微叹气，“这要是传了出去，对陶桃以后的发展恐怕不好。照理说陶桃已经面试上了主演，森达那边完全可以撤资，甚至可以要高价片酬，可如今这操作……” 江泠勾了勾唇角，若有似无得笑了下。 “或许是另有所图。” 尙青还是不懂，“图什么？” 江泠摇头，“不知道。” 从行云流水的大楼出来后，陶桃站在路边深呼吸了一口这座城市不算干净也不算清新的空气，那种他所以为的如释重负并没有到来，反倒是这口吸进去的空气让陶桃更加疲惫。 陶桃拿出手机想了想，还是给宋蝉喧发了一条微信，告诉他自己面试上了主演的角色。 虽然陶桃知道宋蝉喧是不会回的，可他还是忍不住期待，忍不住等待。 陶桃等了会儿没见手机有反应，嗤笑着摇了摇头，将手机关上要揣进口袋。 手机 18 铃声响起得很突兀，陶桃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看到来电显示上是“哥”，陶桃赶紧深吸一口气，像是生怕对方挂断一样赶紧接了起来。 “哥！你怎么……怎么打来了！” 陶桃的声音里尽是藏不住的欣喜，可宋蝉喧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他紧锁的眉间刻成了山川，开口的声音也透着浓浓的冷淡，“看到你发的消息了。怎么会突然成了主演？不会让你低调行事吗。” 宋蝉喧带着怒意和不满的语气让陶桃心里一紧，脸上的喜悦垮了下来。 他咬着嘴唇手足无措，生怕宋蝉喧生气，赶忙解释道，“我……我没有高调，只是碰巧遇到了那个导演，他就让我去试镜看看主演的戏份。我本来没有抱希望的，可是我觉得如果能成为主演的话，会更有帮助，所以就去试了一下，就成了这样……” 陶桃说着，委屈得咬了咬嘴唇，“哥，如果你不同意，我这就去跟那个导演说，我还是像原来一样演那个配角。” 宋蝉喧的怒意淡薄了些许，可脸色还是青着。 “不必了，现在反悔不利于之后的行动。” “你既然已经面试上了主演，那就继续做下去。不过你对这个任务有几成把握？你觉得自己能否演完这部戏？” 被宋蝉喧这么一问，陶桃心里没底了。 就在上一秒他还因为成了主演而欣喜不已，觉得能帮上宋蝉喧了，并且对自己的演艺事业十分看好，可是这一秒在宋蝉喧的逼问之下，陶桃那些刚点燃的火苗被冷水当头泼灭，连火星子也不剩。 陶桃紧紧捏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回。 没听到陶桃的回答，宋蝉喧的声音软了下来。 他重重出了口气，“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担心。” “如果你因为拍戏的事而放松了任务，得不偿失。” “陶桃，你要始终记得，我送你去那里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妈妈的性子，若是让她等了太久，你我都不会好过。” 陶桃垂下头来轻轻应声，“哥，你放心，我都知道的，我会好好完成的。” 宋蝉喧心里有些乱，不好再同陶桃说些什么，随口应了几声便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后，宋蝉喧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有些疲惫。 “你说，让陶桃做这件事，是对还是错。” 郑经理开口回道，“在我看来是对的。除了他，用谁都不安全。” 宋蝉喧还是心乱如麻，他总觉得这趟车还没开始就已经在偏离自己预设的轨道了。 “如今他成了主演，不知会发展成什么样。” 郑经理知道他担心，便宽慰着，“其实对我们来说这样自然是更好，能接触到江泠的机会更多也更加轻松，何况剧本里还有感情戏，难保江泠不会因戏生情。” “因戏生情”四个字一下子扎在了宋蝉喧心头，他突然睁开眼来，有些慌乱。 宋蝉喧开始有些害怕了，害怕这一步偏差将会让陶桃离自己越来越远。 郑经理看得出宋蝉喧在担心些什么，他走近宋蝉喧，压低声音道，“先生不必担忧，少爷对您，那是绝对的臣服，不论少爷走到哪儿，您一句话，他还是会回到您身边。” 宋蝉喧轻轻点了点头，似笑非笑。 “或许是这样吧。” 第13章 酒吧 陶桃和尙青那边正式签约后，周婕云高兴得很，组了个局把尙青和江泠叫到家里来想让他们和陶桃再熟悉熟悉，以免陶桃之后进组了因为不熟而难以入戏。 尙青倒是大大方方得过来了，还带了瓶好酒，不过江泠却临时有约，没有过来。 得知江泠不来了，陶桃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望。 为了这顿饭他还特地看了两部江泠的电影，想着能同他说上几句话，稍微吸引点他的注意，可这会儿江泠不来，陶桃便觉得自己昨晚熬夜看的电影都白看了。 江泠临时不来，尙青也不好意思一个人留下来吃饭，只是将剧本给了陶桃，又和他说了说整个剧本的核心，没待多久便离开了。 尙青从周婕云家里出来后，开着车就去找了江泠。 江泠向来是没什么社交活动，虽然身居一线但身边的人却冷冷清清，倒像个不红的十八线小演员。江泠天生性子冷不喜欢同人来往，也就是和尙青以及路行云关系好，若不是工作需要，旁的人别说想请他吃顿饭了，就是和他说上几句话也得看他心情好不好。 不过江泠今天拒绝了周婕云的邀请还是让尙青有些意外的。 尙青到江泠家里时，江泠正在看剧本。 院子里的门敞开着，尙青走进院子里就看到江泠懒洋洋得靠在藤椅上看书，鼻梁上架着个精致的金边眼镜，虽然是老旧的款式，但戴在他脸上却高贵优雅得不行，他只是静静坐着，在落地窗薄薄的纱帘边若隐若现，就足够像一幅画了。 尙青忍不住摇了摇头。有时候他还是有点嫉妒江泠这样优越的先天条件。 尙青走近时才看到江泠手里拿着的是剧本，他抬手在窗边敲了敲，江泠这才懒懒得抬眼看他，轻轻点了点头，侧头看着旁边的大门。 走进屋内，扑面而来便是一股子凉气，尙青忍不住打了个颤栗，缩了缩脖子。 “又把空调开这么低。” 江泠没吭声，继续翻看手里的剧本。 尙青本想将空调温度调高点，但江泠向来喜冷怕热，尙青也不敢打扰他，只好作罢，几步走到江泠跟前坐了下来。 “你怎么突然不去周老师那里了？” 江泠还是没有抬头，不过紧闭的薄唇却微微张开来，“热，不想去。” 尙青白了他一眼，“啧”了一声，“耍脾气也不看看对象，周老师好心好意的。” 江泠这才将眼神从剧本上挪开，抬头看着对面的尙青。 “周老师叫我们去是为了什么。” 尙青愣了下，“是为了陶桃吧，想让他和我们熟悉一点。” 江泠合上剧本点了点头，“周老师的性子你了解，她为何愿意帮他。起初介绍陶桃给你时也是，现在也是。” 尙青想了想，不大明白，“你的意思是陶桃背景强大所以周老师帮他？可我觉得周老师是觉得陶桃有天赋想培养他吧。” “所以你不去是因为不想见陶桃？” 江泠微微“嗯”了声，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尙青有些混乱了，他以为江泠是满意陶桃的，可现在又觉得江泠还是不喜欢陶桃。 “所以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愿不愿意陶桃进组？我可告诉你，合约都签了，陶桃那边一分钱片酬都没要，唯一的要求是提高违约金，如果我们临时毁约，要支付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见尙青误会了，江泠蹙了蹙眉  19 头，侧目看他。 “我很期待和他的合作。” 江泠说着，顿了下，左手放在剧本上，嘴角微微勾起，“也很期待他的表现。” 陶桃的二轮课程上了五天后，剧组的人给孙悦打了通电话，告诉他五天后就可以进组了，进组后还有按摩手法的课程要去上。 孙悦挂了电话后就给陶桃打了过去，顺便告诉他课程结束以后自己会去接他。 孙悦这么一说，陶桃才发现自己这半个月的课程竟然只剩下两天了，意识到很快就要进组，陶桃心里有些害怕，拳头微微紧了紧，点了点头。 “好的，那辛苦您了。” 挂断电话后陶桃算了算日子，结束课程后还有三天休息，刚好可以和宋蝉喧见一面。 想到宋蝉喧，陶桃心里的不安便被抛到了脑后，他只想赶紧完成任务然后回到宋蝉喧身边。 陶桃结束课程的那天，周婕云有点舍不得她。 周婕云从业多年，带过许多学生，鲜少有这样动情的时候。 陶桃走的时候，周婕云送了他一幅画，那幅画是周婕云自己画的一朵向日葵，整张画板上只有一朵向日葵，很耀眼也很漂亮。 看着那幅画，陶桃的眼眶有些发红。 “谢谢老师。” 周婕云朝他笑了笑，“陶桃，我真心祝愿你走到理想的巅峰。” “我也相信你一定可以。” 坐在车里看着周婕云的家越来越远越来越小，陶桃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原本有课上的时候他还觉得累，如今课程结束了，自己也要走出舒适区开始新的生活，陶桃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他深深吸了口气，收回望向窗外的眼神，给宋蝉喧发了一条微信。 宋蝉喧正从会议室里出来，边走边和旁边的人说话，手机震动了下他才低头看了一眼。 看着手机上陶桃发来的消息，宋蝉喧禁不住停下了脚步。 一旁的部长见宋蝉喧在看手机，便机灵得悄悄消失了。 郑经理从后头走了上来，见宋蝉喧盯着手机出神他便猜到是陶桃的信息。 他看了看四周，凑上去低声道，“先生，先回办公室吧。” 宋蝉喧这才回过神来，他关上手机点了点头，大步大步往办公室走。 陶桃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宋蝉喧的回音，他有些失落，却早已习以为常。 陶桃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闭上眼假装浅眠。 没收到宋蝉喧的回信，陶桃没敢回家，而是回了兴贸那边。 亓予知道陶桃回来了，当晚就拉着陶桃要去酒吧，美其名曰要在陶桃进那个穷乡僻壤的剧组前感受一下城市的喧嚣，实际上是他自己想去酒吧又没人一块儿。 陶桃本来是不想去酒吧的，但他心里烦躁，经不住亓予那么蛊惑，最后还是没能守住，遂了亓予的意，同他一块儿去了酒吧。 亓予和陶桃都是长得好看那挂，哪怕是穿着普通t恤和牛仔裤，踩着简单清爽的帆布鞋也很快就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不过等亓予走近了才发现大多数人看着他们的眼神都像看两个小学生。 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穿得暴露野性，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也毫不掩饰，酒吧里灯光闪烁音乐喧嚣，到处都弥漫着一种欲望的气息，陶桃心里有点慌，他暗暗戳了戳一旁的亓予，压低声音问他，“你不是说这是个清吧吗？我看不是这样啊。” 亓予也有些慌了，他吞了吞口水，拽着陶桃就近坐在了吧台前，朝他“嘘”了一声，“来都来了，不要显得我们很土。” 被他拽着坐下，陶桃骑虎难下，只好假装看不到周围的人时不时打探的眼神，如坐针毡。 调酒的小哥见陶桃他们穿得跟个学生一样，眼神也四处躲藏没地落脚便猜到他们第一回 来，笑着给他们递了一份酒单，“两位帅哥，喝点什么？” 亓予将酒单往前一推，微微昂着头装出一副老派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道，“两杯Godfather。” 亓予说话的时候有点紧张，声音也有些许露怯，一旁的陶桃看着他那副模样很是想笑，憋得都要内伤了。 小哥倒是一副“我都懂”的样子，点了点头便收了酒单调酒去了。 趁着他调酒的功夫，陶桃凑到亓予耳边嘲笑了他两句，“你还做攻略了？” 亓予瞪了他一眼，朝他“嘘”了一声，“不要让人觉得我们很没见过世面！” 陶桃“噗嗤”笑了出声，连连点头，“好好好，你是最见过世面的。不过你怎么找到这间酒吧的？我看这里有不少商务人士，还有些年轻人，有些乱。” 亓予“哼”了一声，“这你就不知道了，这间酒吧是你的合作伙伴江泠开的，火得不得了，来都要预约，为了让你和那个江泠有点话题可以聊，我一周之前就预约了，今天刚好约上。” 陶桃有些诧异得看了眼酒吧大厅，实在难以将这灯红酒绿之地和江泠那淡漠疏离的样子联系到一起去。 “难怪你进门的时候给了什么邀请卡，原来这里这么热门。” 亓予抬手拍了拍陶桃的肩膀，朝他笑了下，“这下知道哥的厉害了吧。我可不光是因为江泠才选的这里，这间酒吧其实有两个区域，前面大厅是普通区，后面是vip区，不过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毕竟这种地方的vip也不是寻常人办得起的。而且这里的员工口风都紧，所以很多人都会过来喝酒谈事。赶明儿我问我爸要张卡，我俩再去后面vip区看看。” 陶桃环顾着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突然觉得或许宋蝉喧也曾来过这里，坐在这间酒吧的某个地方喝过酒。 这么想着，嘈杂的酒吧便也不显得扰人了。 陶桃只喝过红酒和啤酒，头一回喝教父这种威士忌有些不适应，再加上大厅里的音乐响亮，刺激得他头晕，便起身去找洗手间。 酒吧的大厅又分成了好几个区域，陶桃绕着绕着就找不到地方了，晕头转向得更是着急，找了半天才找到一间，进去冲了把脸这才好多了。 陶桃从洗手间出来后才发现洗手间门外挂着烫金的“vip”字样，他顺着洗手间外的走廊看了眼，金碧辉煌的，跟外头昏暗的大厅一点也不一样。 陶桃心里一惊，知道自己走错了地方，生怕被人给赶出去，打算趁没人看到自己赶紧原路返回。 “今天你可以好好跟宋总谈，吃点亏就吃点亏，只要不亏本，跟宋蝉喧合作没坏处。” “哼，宋蝉喧那小子胃口也太大了，想跟我四六分，我看今天他要三七分！” 猛得听到宋蝉喧的名字，陶桃下意识得顿住脚步，他转过身看着从走廊那头路过洗手间的两人，见其中一人是国泰地产的，便知道他们今天要在这里和宋蝉喧 20 谈事。 陶桃怕被人认出来，低下头又躲进了洗手间里，等外头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这才重新走出去。 陶桃知道自己这会儿应该赶紧回大厅，可他已经半个多月没见到宋蝉喧，知道宋蝉喧近在眼前他又怎能走得脱身。 陶桃给亓予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在洗手间让他不要担心，马上就回去了。 他的短信才刚发出去，走廊那头便进来了一群人，而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人被簇拥着，鹤立鸡群一般。 正是宋蝉喧。 第14章 贵客 站在洗手间门口，陶桃的双脚便不听使唤了。 他目不转睛得看着朝自己走过来，与自己对视了一眼的宋蝉喧，自然也看到了宋蝉喧躲避的目光。 看着宋蝉喧别过头去不看自己，陶桃心头一疼，虽然早已料到会是如此，却还是忍不住有点难过。 陶桃并不是第一次在外偶遇宋蝉喧，自然也不是第一次被宋蝉喧忽视，只是每一次他都告诉自己不要难过，却也会在每一次对宋蝉喧有些失望。 见宋蝉喧他们就要走过来了，一旁的郑经理也脸色铁青得瞪着自己，陶桃便缩了缩脖子要往后退。 还未等陶桃退回洗手间里，走在宋蝉喧身边的酒吧经理便眼尖得察觉到了郑经理的怒意，还以为郑经理这是怕被人听去了什么，便快步上前要将陶桃赶走，狠狠吼了他两句。 “你是这里的vip吗？没人告诉你这地方不是谁都能进来的吗？！” 那人说话的时候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陶桃，凶神恶煞的样子就像陶桃犯了什么大罪一样。 要是搁在以往，陶桃准不会让这人好过，可他现在生怕引起过多注意也生怕耽误宋蝉喧，只能攥着双拳垂下头去，连连道歉。 宋蝉喧已经走了过来，他定住脚步看了眼陶桃，但也只是那么一眼而已，冷漠得没有任何感情，比起看路边野猫野狗时还要多出几分事不关己的无所谓。 陶桃太害怕看到这样的眼神了，害怕到这一刻他突然就想看看，宋蝉喧到底会不会替自己说什么，哪怕一句话，一个字也好。 宋蝉喧只是扫了陶桃一眼便挪开眼神看向前方，唇齿张合间吐露着冰冷的声音。 “怎么这里也会混进不相干的人。” 宋蝉喧的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嫌恶，他眉头微蹙，就好像陶桃是什么苍蝇臭虫般让他厌烦。 陶桃胸口一闷，险些喘不过气来。 此刻他明明站在人群之外，却早已陷入了是非之中。 “他不是不相干的人。” 走廊那头传来一句清冷的声音后，众人便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江泠正从门外走来，一手插在西裤口袋中，一手垂在身侧，脚下的皮鞋在地板上不断踩踏间碰撞出清脆的声音，头发一丝不苟得梳着，带着潮湿感的黑发衬得他更加高贵。等他渐渐走近，陶桃才看到他稍稍蹙起的眉头间那份不知从何而来的不悦。 江泠越过人群走到陶桃身边，俯身看了他一眼，朝他点了点头。 “他是我的贵客。” 他并没有看向那群人中的任何一个，可这句话却是对每一个人说的。 他在给陶桃以身份，给他以尊重，同时也给了陶桃在这一刻不那么尴尬与无地自容的勇气。 一旁的经理诧异极了，脸色十分难看得凑到江泠身边道歉，“老板……抱歉，我不知道这位先生是您的贵客，我……” 经理的话还没说完，江泠便微微抬起一根食指摆了摆。 “去人事那里结清工资。” 经理听了江泠的话后脸色煞白，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江泠话音刚落，宋蝉喧的眼神便深邃了几分。 他看了眼江泠又看了看陶桃，皱着眉走到江泠面前，朝他递出一只手去。 “江先生，久仰。我是宋蝉喧。” 江泠这才将眼神移到他身上，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同他握手的意思。 宋蝉喧的脸色当下便白了几分。他垂眼看了看江泠身边的陶桃，牙关紧了紧，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既然江先生有客人，那我们不打扰了。” 宋蝉喧走后，周围的人纷纷跟了上去，倒是没有一个人跟江泠问好的。 陶桃看着宋蝉喧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并没有好过多少。 宋蝉喧这样要面子的人，方才在那么多人面前被江泠杀了威风，心中定是不好受的，或许今晚还会喝多。 见陶桃垂下头叹气，一旁的江泠轻轻咳了声。 “一个人来的？” 陶桃摇头，没什么心情和他搭话。 “刚刚多谢您替我解围。” 江泠倒也没客气，大大方方“嗯”了一声，“以往没在这里见过你。” 陶桃应声答道，“我不是这里的vip，今天第一次来，想找洗手间不小心走错了进了这里，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江泠侧目看他，见他虽然口里说着不好意思，可脸上却没半点抱歉的味道。 “你是该不好意思。因为你，我辞退了一个员工，还得罪了宋氏的公子。” 江泠的话让陶桃有些诧异，他没料到江泠会说得这么直白。 陶桃这会儿心情不好，被江泠这么一说，心情更不好了，索性仰头看他，没好气道，“江老师好像弄错了，您不是因为我辞退了那名员工，您辞退他是因为他工作不到位。不论是门口没有警示没有保安而让我无意中走进来，还是他在事发之后的处理方法都不算合格，这才是您辞退他的原因。至于您说因我得罪了宋氏公子，我更担不起这一罪名。” “我自认还没和您熟悉到可以让您因为我而刻意冷落旁人的程度。不过我是真的感谢您方才的解围，也因为耽误您的时间而感到抱歉。” 陶桃的声音不卑不亢，一点也不似方才被人欺负时畏畏缩缩的样子。 江泠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奇怪，他抱着手臂笑了出声。 “伶牙俐齿，方才怎么不为自己辩驳。” 陶桃一顿，有些慌乱，情不自禁咬了咬唇，避开江泠的眼神。 “方才……的确是我误入了。” 江泠细细得打量着他，总觉得这个看起来干干净净，像一颗水蜜桃一样美丽诱人的男孩确如自己所想那般，外表渗着诱人的汁水，内里却是扎嘴的刺猬。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江泠眉梢轻挑，指了指出口，“从这里可以出去。” 见江泠脸色冷冷的，陶桃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不好，可这会儿又不好同他道歉，只能硬着头皮朝他挤了个笑脸出来。 “今天多谢您了，改日我请您吃饭。” 江泠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走廊的方向，“回去吧，不  21 早了。” 陶桃心里有些没底，原本想趁热打铁多亲近他一些，可陶桃也不敢黏得太紧，只好朝他微微鞠躬，转身往外走。 陶桃走后，江泠看着他的背影轻笑出声，转身进了包厢里。 陶桃回大厅吧台时，亓予已经喝了好几杯酒，这会儿正晕乎乎得趴在一个男人身上同他说话，一双手也不老实，整个人像一只八爪鱼一样黏在人家身上。 陶桃见他喝醉了，心里一惊，快步跑过去将亓予从那看上去很是不好惹的男人身上扒了下来，连连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朋友喝醉了！实在抱歉！没有打扰到您吧？” 那人看都没看陶桃，只是摆了摆手，皱着眉头起身端起酒杯往旁边挪了挪。 陶桃实在羞得厉害，抬手给了亓予的后脑一巴掌，扯下他胡乱挥着的手，“安分点！” 亓予这才听到陶桃的声音，他眯着眼看陶桃，仰头笑了下，又凑到陶桃耳边神神秘秘得说着话。 “桃子……我刚刚看到一个……超级漂亮的男人！嗝！我说要请他喝酒，他还不乐意呢……” 陶桃生怕他的话被刚刚那个男人听到，赶忙捂住他的嘴，掏出手机要结账。 收银的小哥看了看陶桃，笑眯眯得摇头，“您是陶先生吧？您的账我们老板交代给您消掉，以后您和您的这位朋友来都会免费。” 陶桃诧异得看着他，“江……江老师说的？” 小哥点了点头，从柜台里抽了一张黑色的磨砂质地卡片递给陶桃，“这是本店的黑卡，您以后报名字就可以在本店任何区域享受vvip服务。” 陶桃愣了愣，并没有接过那张卡。他回头四处看了看，人群拥挤，灯光昏暗，他并没有看到江泠，就算江泠就在这里他也是看不到的。 陶桃扶着昏昏沉沉的亓予，有些吃力得将手机递过去，“麻烦您收费吧。我很少来这里，这张卡就不收了。” 小哥笑着摇头，“这可不行呢，这都是老板交代的，我们是不能收款的。这张卡您不拿着也行，黑卡会员可以直接进店不用预约，店门口人脸识别系统会自动识别您的。” 陶桃这会儿有些尴尬，他抿了抿唇，没再纠结，点了点头说了声“多谢”便带着亓予离开了酒吧。 扛着亓予上了车后，陶桃本想给江泠发个信息感谢一下，却发现自己到现在还没有江泠的联系方式。 陶桃靠在座椅上细细想了想，始终不太明白江泠的行为是出于他骨子里的修养还是一种示好，又或者是一种礼貌的习惯。 不论结果是哪一点，陶桃都是高兴的。 从赠送礼物开始，这段感情就变得有来有往了。 第15章 生气 把亓予送回他在市区的房子后陶桃本想在他家住一晚，省得再跑回兴贸。不过陶桃才把亓予抗到床上，宋蝉喧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在哪。”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带着些酒后的醉意，昏昏沉沉的，听得陶桃心里禁不住便有些期待。 陶桃抿了抿唇，起身走出门外，开口回道，“刚刚送亓予回来的，哥你在哪？” 宋蝉喧紧皱的眉头这才微微舒展了些许，他“嗯”了一声，“我二十分钟后到兴贸。” 陶桃眼底一喜，抿着嘴笑了起来，“好，那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后陶桃给亓予倒了杯水在床头便关上门往兴贸赶去。 从亓予这里回兴贸得半个多小时，陶桃怕让宋蝉喧等久了，走到路边打了辆车便直接给司机转了两倍的车费，让他二十分钟内赶到兴贸。 司机回头看了眼坐在后座的陶桃，见是个漂亮的小伙子，笑嘻嘻得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小伙子，你这是赶回去找女朋友吧？放心！我抄近路，一准能到！” 司机的话让陶桃有些脸红，他低下头笑了笑，心里热乎乎的。 陶桃下了车便撒开腿往楼里跑，等电梯的几十秒都让他紧张得额头冒汗。 陶桃以为自己一开门就能见到宋蝉喧，可到家之后屋里却连灯都没亮。 陶桃看了眼手表，距离他的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分钟。 虽然有些失落，不过没有让宋蝉喧等自己，陶桃也松了口气。他走到镜子前理了理头发和衣服，又漱了漱口，这才端坐在沙发上等着宋蝉喧。 陶桃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从十点等到了十二点，却还是没有等到宋蝉喧。 看着钟表上的时针都走完了两圈，看着窗外的天黑沉沉的，看着那扇门始终没被人打开，陶桃心里有些苦，又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陶桃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宋蝉喧发了一条消息，问他还来不来，不过等了好一阵子也没等到回音。 手机上和宋蝉喧的对话框一直都只有陶桃发过去的消息却没有宋蝉喧回过来的哪怕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陶桃知道自己等不到宋蝉喧了，他靠在沙发上长长得叹了口气，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劲来。 虽然知道宋蝉喧根本不会来见自己，可陶桃还是等了他一整晚，结果当然是早就注定的，陶桃没有等到他，这一夜也没有睡好，早上起来的时候眼底都有明显的乌青。 陶桃心里烦闷，待在这间空荡冰冷的房子里他总会想起宋蝉喧的冷漠，冷得他胃疼。 陶桃本想去找亓予，可打了亓予的电话也没人接，陶桃估摸着这会儿亓予还没起便只能作罢，一个人待在屋里看剧本。 电话铃声响起时，陶桃以为是亓予，拿过来一看才知道是宋蝉喧。 陶桃心里一紧，别过头清了清嗓子，赶紧接了起来。 “哥。早上好。” 宋蝉喧淡淡“嗯”了一声，语气不是很好。 “昨晚你和亓予去的酒吧？” 陶桃以为宋蝉喧的这通电话是和自己解释昨夜他为什么没来，陶桃甚至不需要他的道歉，只要他说一句昨晚有事，陶桃就会毫不犹豫得原谅他。 可陶桃没有想到这通清晨的电话竟然是质问。 陶桃的心冷了下来，他咬了咬唇，轻轻应声。 “嗯。” 宋蝉喧眉头仍然皱着，脸色也不好看。 “不是说不让你去那种地方吗，什么时候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昨晚还有国泰的人在，如果被人认出你来，我会很麻烦。” 宋蝉喧带着怒意和不悦的声音让陶桃的心裂开了一道道口子，他心里难受，双眼也微微泛了红。 陶桃以为对于昨晚的事宋蝉喧会对自己有一点点抱歉，不论是在酒吧时对自己的冷漠还是昨夜的失约，至少有那么丁点儿他会觉得对不起自己，可现在他埋怨的声音就好像错的是自己，是自己不该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陶桃心冷如冰，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有些嘲讽。  22 “哥，如果昨晚没有国泰的人在，你会认我吗。” 陶桃的话让宋蝉喧紧皱的眉头蹙得更深。他的眼神暗沉下来，声音也冷了几分。 “陶桃，你在说些什么。” “你这是在对我生气吗。” 陶桃知道自己没资格问也没资格生气，在整个宋家自己永远处于食物链的最底端，是最不起眼也是最不重要的人，可是这一秒他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陶桃摇头，笑着开口，“没有，我只是问问而已。” “我以后都不会去那里了，你放心，以后我不会给你添这种麻烦。” 还不等宋蝉喧开口，陶桃又接着道，“我今天就要进组学习了，待会儿经纪人来接我，我要去准备了。” “哥，你……照顾好自己。” 宋蝉喧微微诧异了下，他记得陶桃这次回来是有几天空闲的。 宋蝉喧紧了紧拳头，只是“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陶桃嗤笑出声，抬手捂住了脸。 陶桃的确不想待在家里了，他原本就是想趁着回来的这几天去看看宋蝉喧，如今和宋蝉喧闹得这样不愉快又惹了宋蝉喧生气，陶桃便没了留在这里的理由。他打了一通电话给孙悦，告诉他自己想早点进组去学按摩，孙悦当然是高兴的，他虽然带了很多艺人，但少有像陶桃这样肯努力的，忙答应了下来，转头便去和剧组的人联系了，一个小时后就带着赵维来接陶桃去剧组。 这部戏的拍摄周期定的是三个半月，不过陶桃看了下剧组的日程安排，估摸着三个半月可能不太够。他知道这一趟走恐怕几个月都不能回来，而以宋蝉喧的性子是断不会主动联系自己，更不会去看自己。 想到要走这么久，陶桃心里还是难免有些难过。 孙悦来的时候见陶桃只有一只小箱子要带着，有些诧异，“你就这么点东西？” 陶桃点头，转身看了看房间，有点舍不得。 他轻轻叹了口气，推着箱子走出了大门，又将那扇门关了起来。 剧组的拍摄地在距离s市三个多小时车程的一个小县城，县城的老城区已经大多荒废了，好在还没拆，尙青和剧组的人跑了许多地方才决定在这里拍摄，一来是去那里的交通不是很方便，路也不好走，保密工作做起来要方便些，二来就是那里的年代感还保留着，与剧本里的那个小城很像。 陶桃在车上待了三个多小时，后半段路坑坑洼洼的，车颠来颠去，差点搅得他浑身难受，好不容易到了剧组给订的酒店，陶桃累得不行，倒床就睡。 因为在老城区，酒店也没有星级的，说是酒店，其实也就是普通旅舍，陶桃的房间不大也谈不上干净，床上还有股子霉味，要不是累极了，陶桃估计也睡不着。 得知陶桃已经进组了，尙青对着电话“嗯”了一声，“让他歇一天，明天带他去师傅那边跟着学。” 电话那头的副导应声后尙青便挂断了电话，又走回桌边，随口说了句，“陶桃已经进组了，明天就开始学按摩。” 一旁的江泠喝酒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了过去，“不是还有几天吗。” 尙青摇头，“本来是说几天后进组的，不过他自己要求早点过去那自然是最好的。我本来还担心他有靠山所以难差使呢，现在看来应该还行。” 江泠眯了眯眼，手腕轻动，晃着杯里的酒，盯着酒杯出神。 “我下午过去。” 尙青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江泠将酒杯拿到嘴边，仰头一饮而尽。 “走了。” 看着江泠往包厢外走的背影，尙青有些不大明白。他侧头去看一旁的路行云，指了指被江泠关上的门。 “他转性了？以前可都是到开拍那天才肯进组的。” 路行云笑着耸了耸肩，“估计是遇着什么感兴趣的了。” 尙青还是不大明白，“什么感兴趣的？他能对什么感兴趣？” 想起之前江泠让自己查的那个人，路行云觉得有点意思。 “谁知道呢。” “不过是江泠的话，他感兴趣的东西一定会得到。” 第16章 请客 陶桃这一觉睡了好几个小时，下午五点多他才被饿醒。 睁开眼看到泛黄的天花板上的大片霉斑，陶桃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记起自己已经进组了。 闻着空气中的霉味，陶桃有些怅然若失。不过是一觉的功夫，他已经开始想念宋蝉喧了。 不过想归想，这次陶桃不打算主动找宋蝉喧。虽然他知道自己不该也不能生宋蝉喧的气，可陶桃还是觉得不舒服，他想要的只是一句道歉，至少是现在，他还想等一等这句抱歉。 陶桃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桌上把自己的保温杯找了出来，喝了点温水。 眼看着已经过了五点，陶桃饿得不行，可对这里又不熟悉，想点外卖又不知道地址，只好给赵维发了条微信，问他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吃的。 陶桃的信息才发出去不到一分钟他就听到楼道里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便是敲门声。 “陶哥，你饿了吧，你想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 听到赵维的声音，陶桃赶忙去开门，迎他进来。 “不用不用，你进来等我下，我洗个脸跟你一块儿出去吃。” 赵维也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便进屋等他。 陶桃洗了脸又理了理头发便跟着赵维一块儿出了酒店。 走出房门陶桃才看清楚，楼道铺的红色地毯已经褪色成了淡淡的粉色，上头还有些泥巴，实在谈不上干净。 见陶桃盯着地毯看，赵维笑了笑，“哥，这里不太干净，你住着应该不习惯吧？” 陶桃愣了下，摇头，“没有没有，我也不是什么富家公子，什么日子都过得来。” 赵维不是很信他的话但也没反驳，他带着陶桃往外走，一边说着话。 “来之前孙悦哥其实问了剧组能不能换个别的酒店，就是怕你住不惯。但剧组说没别的了，还说江老师都能住，所以孙悦哥没好再说什么。不过说实在的，这酒店环境真不好，我跟过很多剧组，倒是很少见到这样的酒店，唯一的好处就是离片场近。” 听着赵维的话，陶桃有些意外。 他侧头看过去，问道，“你是说，江泠也住在这里？” 赵维点头，没有多想，“是的，好像就住在我们这层楼。” 陶桃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他本以为江泠这样的人是不会住在这里的，却不曾想他也跟剧组里其他人一样住在这样不干净的酒店里，他应该是个讲究的人，愿意住在这里当真是难得。 陶桃突然觉得自己从那份资料上了解到的那个江泠和真正的江泠还是有些区别的。 23 赵维带着陶桃走了十来分钟才找到一家小餐馆。餐馆里脏兮兮的，桌椅板凳上都是一层陈年的厚油，赵维用纸擦了好一会儿也没擦掉。 陶桃实在是饿了，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坐了下来，抽了张纸帮着赵维擦桌子。 对面的赵维见陶桃已经坐下了，有些抱歉得看了过去，“陶哥，对不起……是我没有事先做好准备，委屈你了。” 赵维的话让陶桃很难为情，他赶紧拽着赵维坐了下来，连连摆手，“你太客气了，真没什么的，苍蝇馆子才有美味，更何况你是我的同事不是我的保姆，没必要这样的。” “你以后也别叫我陶哥了，直接叫我哥吧，我看你应该是比我小几岁。” 陶桃的眼神真挚，满脸都是真诚，让赵维有些感动。 赵维入行后跟了三个艺人，陶桃是第四个，之前那几个艺人从来没拿赵维当人看，对他说话永远都是命令的语气，一个不注意犯了点错更是会被臭骂一顿，更有甚者还会上手打他，所以看着面前那个紧紧盯着自己的陶桃，赵维的心里暖暖的，头一次体会到了被人尊重的感觉。 陶桃饿极了胃口好得不得了，连着吃了两碗饭，和赵维两人把满满四碟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看着陶桃碗里一粒米都不剩了，赵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陶桃有些不好意思得挠了挠头，“我是不是吃得有点多？” 赵维点头，“哥，你是我看过的吃得最多的艺人了，要是孙悦哥在这估计要吓死！” 陶桃也跟着笑了起来，“也是，我得控制体重。以后你看着我，别让我吃太多。” 赵维上下看了眼陶桃，摇头，“我觉得哥是怎么吃都不胖的类型，你看你真的好瘦。” 赵维说的这句话，宋蝉喧也说过。 陶桃原本还明媚的脸色这会儿便渐渐凉了下来，他看着面前的空碗，心里也空落落的。 吃了饭陶桃便和赵维一块儿回了酒店，路过一家小超市时还买了不少东西带回去。 两人大包小包回酒店时，楼道里站着几个人，堵得本就窄的楼道错不开身。 楼道里昏昏暗暗的陶桃也看不清那些人是谁，不过估摸着应该都是剧组的，便微微侧头去问一旁的赵维，“这些人你认识吗？” 赵维眯着眼看了眼，点头，“是副导和制片，还有几个是场务。” 陶桃“嗯”了一声，挤出笑走了过去。 还未等陶桃走近，副导就看到他了。 见陶桃提着不少东西，副导笑着迎上去，“陶老师这是吃过饭回来了？在这住得还习惯吗？” 这个副导陶桃没见过，他来剧组就认识尙青和江泠，不过眼下两个人都不在。 陶桃向来是不善与人交流的，这会儿也有些尴尬得点头，“您好，我住得很好。” 副导知道陶桃是带资金组的，所以对陶桃很是尊敬，再加上陶桃又是尙青找了几个月才找到的演员，整个剧组上上下下的对陶桃都很好奇。 副导笑嘻嘻的，很是亲近的样子，“那就好，我还怕您在这儿住不好呢。” “对了，江老师也来了，您应该还没见到吧？” 陶桃有些错愕，蹙眉问道，“江泠……江老师也来了？” 一旁的制片点了点头，笑着指了指陶桃一旁的门，“江老师在屋里收拾呢，就住在您隔壁。” 陶桃不由自主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 孙悦明明说江泠要等自己上完了按摩课才会来，怎么今天就到了。 还不等陶桃回过神来，江泠已经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衬衫和黑色西裤，脚上配着一双帆布鞋，衬得他不那么刻板。他的头发也不像以往那样打理得服帖，而是松松散散，额前的两片刘海微微卷着，勾出了个小小的心形，看向自己时嘴角含笑，眉眼间却带着几分距离感，让陶桃有些晃神。 江泠几步走到陶桃面前，双手插在口袋里，垂眼看他。 “又见面了。” 陶桃还愣着，一旁的赵维赶忙暗暗戳了戳他，陶桃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得低下头去。 “江老师，您来了。” 江泠“嗯”了声，看向陶桃手里的塑料袋，“陶先生昨日说要请我吃饭，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陶桃“啊？”了声，有些不敢相信，“现在？” 江泠微微颔首，神色有些愉悦。 “现在。” 和江泠两人并肩走着，陶桃觉得很是尴尬。他清楚自己的任务是勾引江泠，所以应该抓住每一次和他相处的机会，尤其是这种独处的时候，可陶桃没有这方面经验，这辈子也就卯足了劲想要勾引宋蝉喧，可就连这份勾引都没付诸实践，他又怎么敢去勾引江泠。 一边是不得不完成的任务，一边是放不开的束手束脚，陶桃一时间有些混乱，整个人都烦躁极了。 江泠静静得走在陶桃身侧，偶尔侧目去看他紧紧攥在一起的手和不知如何是好的嘴唇，便觉得格外有意思。 江泠很少会觉得谁有意思，或许是因为想知道陶桃所图为何，江泠竟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陶桃本想带着江泠另外找一家餐馆，不过他对这里不熟悉也不敢乱跑，省得到时候走错了路，便还是带着江泠去了那家路边的小馆子。 两人走到餐馆门口，老板见陶桃又来了便很是热情得招呼陶桃进去，“哟小伙子又来啦！刚刚没吃饱啊？” 陶桃有些尴尬得笑了笑，点着头想让江泠进去，不过还没开口一旁的江泠已经弯腰走了进去。 见江泠很自然得坐了下来，陶桃站在门口有些诧异。 江泠坐下后便抽了两只一次性塑料杯出来，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水，转身朝陶桃招手。 此刻的江泠戴着鸭舌帽和黑色口罩，陶桃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他仰起头时微微露出的双眼。 是薄情寡义的眼相，可陶桃却总觉得那双眼除了刻在骨子里的淡漠外还有了些许愉悦。 这样的眼神让陶桃觉得危险，这样与自己认知中那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人不尽相同的江泠也让陶桃觉得危险，他害怕自己在这其中迷失方向。可是陶桃知道，这条路自己必须走下去。 陶桃深深吸了口气，抬脚走进餐馆中，走到江泠面前。 第17章 看透 与江铃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坐着，陶桃总觉得有些尴尬，好在江泠光顾着点菜也没看陶桃，这才让陶桃能喘口气。 在江泠面前陶桃不敢把自己的目的表现得太过明显，他甚至不敢在眼里藏有打量和探寻，陶桃明白，像江泠这样的人能有今天的演技，一定是早就可以参透别人的心，若是刻意逢迎，将讨好的痕迹全都印在了脸上， 24 恐怕还没靠近他就会适得其反。 江泠对饮食方面向来不在意，随便点了几个菜便摘下了帽子和口罩放在桌上，双手撑着下巴盯着眼前的陶桃看。 陶桃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脸色发红间微微别过头去找话和他聊。 “我还以为江老师这样的人不会来这里吃饭呢。” 江泠并没有因为陶桃的躲避而收回眼神，他依旧盯着陶桃看，将他此刻泛红的脸色看在眼中，觉得很有意思，挑眉问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陶桃不过随口说说，江泠这般追问倒让陶桃有些愣住。 他回过头看着江泠，见他目不转睛得看着自己，心里莫名慌张，像是生怕被他看出什么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江老师误会了。” 江泠摇头，“我只是想知道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陶桃见这个问题是绕不过去了，只好老老实实回答。 “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 陶桃认真的回答让江泠忍不住笑了出声。他微微垂着头，单手掩面，笑得很是好看。 “在周老师那里上了那么多课，看了我那么多片子，还觉得我高高在上？” 其实陶桃现在不觉得江泠高高在上了，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陶桃并没有发现自己刻意伪装出的真挚其实是有些傻气的。看着对面那个盯着自己时睁大了眼装出一副正经模样的陶桃，江泠总是有些想笑。 他忍下笑意，开口道，“在李想眼中，我不是高高在上的。” “李想”是《乌龟》里的主角，也是陶桃将要饰演的角色。 听到江泠这么说，陶桃突然就感觉到了一种压力，让他没由来紧张起来。 见陶桃低下了头，江泠看得透他的心思，趁着老板上菜的功夫给他抽了一双筷子递到他面前，“不必担心，尙青既然让你来演，你就一定可以。” 陶桃有些诧异他会这么肯定自己，也没顾上他递筷子的动作，而是迫切得看向他，“尚导为什么觉得我可以？您也觉得我可以吗？” 与他方才可以伪装的真挚不同，此刻的陶桃那双闪光的眼里只有真正的期待和发自内心的虔诚，从那双眼里江泠看到了他的真心。 对演戏的真心。 江泠将手里的筷子轻轻架在碗碟上，收回落在陶桃身上的眼神拿起自己的筷子夹了些菜送进嘴里嚼了嚼，这才开口。 “就像这碟菜，一定是尝过以后才知道好不好。你也是一样。” “你能来到这里，进这个剧组，不论是我还是尙青，都是因为你可以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这部戏凝聚了很多人的努力，所以任何人都不能毁掉它。” 江泠说着，将筷子放了下来，抬起眼帘看向对面的陶桃。 他的眼神有些冷，那股冷中还透着一丝看透一切的锐利，让陶桃的那些心思无处遁形。 “所以不论你因为什么来到这里，完成这部戏都是你的第一使命。” 不知道为何，陶桃突然觉得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又为什么和江泠坐在同一张桌上，江泠心里都是清楚明白的。 虽然这种念头很快就消失不见，但在那一瞬间里陶桃还是感觉到脊背发凉。 江泠向来食欲就不好，如今又要为了角色减脂增肌，这些小馆子里油腻的东西他自然是不能吃太多，只是吃了几口便结账要走。 见江泠放下了筷子，陶桃忙起身要付款，却被江泠抢先一步。 江泠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纸币递给老板后侧身朝陶桃摇了摇头。 陶桃的脸色为难，很是不好意思，“说好了是我请您的。” 江泠收好找零将钱夹塞回口袋里，“你今日不过是陪我来罢了。” “这顿饭且先欠着，总有机会还。” 江泠话音刚落，门口就出现了一辆车，从车上下了一个短发女人，直直得朝江泠走了过来，见到陶桃时还一脸诧异。 金闪闪瞪圆了眼盯着陶桃看，伸出手指了指陶桃，又不敢置信得看向一旁的江泠，“他……他就是陶桃？” 江泠颔首，有些抱歉得朝陶桃笑了下。 “这位是我的助理，失礼了。” 陶桃连连摇头，朝金闪闪伸出手去，“你好，我是陶桃。我们见过。” 金闪闪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她尴尬得笑了下，握住陶桃的手。 “你好你好，我是江老师的助理，我叫金闪闪。” “真是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面，真是太有缘了。” 还未等陶桃回答，江泠便接过来开了口。 “的确很有缘。” 江泠说话的时候双眼微微眯着，眉头若有似无得蹙在一起，看着陶桃的时候让他觉得浑身发冷，不敢迎上江泠的目光，生怕在刹那间就被他看透。 陶桃垂下头干笑了两下，“嗯”了一声，“是挺有缘的。” 江泠还要去工地熟悉人物生活环境没有久留，临走时也没说要捎上陶桃一起。 陶桃站在饭店门口目送他的车渐渐驶远，终于舒了口气。方才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却已经让陶桃觉得疲于应对了，对于之后的任务，陶桃心里越来越没有底。 第二天一早陶桃就被剧组的人带去了一个老足疗技师陈师傅那里，跟着陈师傅从最基础的东西学起。 陶桃虽然瘦，但手上并不无力，学起来还算顺利，只是连着用手腕和大拇指发力，时间一长陶桃便觉得整个手都酸疼起来，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后吃饭的时候连筷子都难拿起来。 见陶桃的手使不上劲，赵维赶紧给他换了个叉子，看着陶桃攥着手里的叉子去戳碗碟里的沙拉，赵维有些于心不忍。 “哥，要不……要不我跟剧组那边说说，你的手都这样了，明天恐怕不能再去上课了。” 陶桃咬牙摇头，笑了下，“没事，晚上用热水泡泡，明天就好了。” 赵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见陶桃正在跟一盘沙拉较劲，他便不好再说。 剧组的拍摄进度有点赶，陶桃白天要去上按摩课，晚上回酒店还要背剧本，忙了一整天下来他都忘了宋蝉喧交代的任务，光顾着剧组的事了。晚上十点多听到隔壁房间的开门声，陶桃才想起来江泠这号人。 酒店的隔音不好，虽然江泠和尙青已经刻意放低音量，可陶桃还是能清楚得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陶桃觉得自己这样偷听他们的谈话有点不道德，便打算戴上耳机。不过他刚刚塞上一只耳机，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停在了自己的门口，接着便是手指扣在房门上的声响，清脆好听。 陶桃心里一紧，不太敢开门。 门口站着的人并没有说话但陶桃猜得出是谁。 他深深吸了口气，摘下耳机，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和头发，这才走出去开门。  25 破旧的房门拉开时还伴随着吱吱作响的声音，屋里的灯也带着些老旧的昏暗，四处都弥漫着一股难以忽视的霉味，整个酒店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但这一刻打开的房门前出现的江泠却是整间酒店唯一的亮点，让这间引人蹙眉的酒店在瞬间就成了富丽堂皇的宫殿。 因为王子总是出现在宫殿中。 那扇门一拉开，陶桃就看到了江泠端正得站着，神色间仍旧带着些冷淡，不过却不让陶桃觉得凉。 陶桃朝他笑了下，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江老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江泠将手里的一支药膏递给陶桃，朝他有些抑制不住微微颤抖的手扬了扬下巴。 “这支药膏缓解疼痛很有效果。” 陶桃有些错愕得仰头看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江泠将手里那只用过的药膏塞进陶桃手里，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他的手指。 有些凉。 “尙青说了你今天去上按摩课。你的手若还不采取措施，明天恐怕连剧本都翻不动了。” 江泠说话的时候很认真，微蹙的眉头间透着些不容拒绝，有那么点霸道的意思。 陶桃有些不好意思得将药膏攥住，朝江泠点了点头。 “谢谢江老师。” 陶桃的脸微微发红，耳廓也红了起来，看得江泠突然喉间一痒，有些不自在。 他别过头轻轻咳了声，又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两只护腕递给了陶桃，“戴着这个应该会好些。” 江泠递过来的那两只护腕是白色的，上面还印着某个知名运动品牌的logo，不过却与原版logo大相庭径，只保留了一个大致的轮廓而已，整个护腕看上去并不紧绷甚至有些松散，而那粗略的织法和劣质的白色都透露着这双护腕的廉价与随意。 陶桃虽然从小生长在单亲家庭中，十岁母亲离世后又被带到了宋家，但他这么多年来的吃穿用度样样都是好东西，至少是今天之前，陶桃并没有见过这样廉价的护腕。 可正是这样廉价的、不值一提甚至永远不会入得了陶桃眼的小小护腕却在这一刻撞击了陶桃的心，让他恍然间有些眼眶酸涩，有些无所适从。 第18章 答案 陶桃盯着护腕久久没有接过来，江泠的手僵在半空好一会儿都有些发酸。 见陶桃看着护腕出神，江泠原本还舒展的眉目便再次微微蹙了起来。 他紧了紧牙根，一把将护腕收回，声音跟着冷了几分。 “看来你不需要。” 江泠攥着护腕转身要走，陶桃见他生气了，一时情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不是的！我需要我需要！” 冰凉的手突然握住了自己，让江泠情不自禁浑身紧绷。 他侧头去看陶桃，见他神色慌张，估摸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他拉着的是谁的手。 江泠的心情兀得好了起来，他抿了抿唇，别过头微微笑了下。 “这种护腕虽然谈不上多有效，但有总胜于无。不过你若是嫌弃，也大可不要。” 听江泠这么说，陶桃心下一惊，生怕他因此误会了自己而生气，忙紧紧得拉着江泠，将他往回拽了拽，仰头迫切得看着他。 “江老师误会了！我没有嫌弃！是因为太感谢了所以不知道怎么是好……” 陶桃看起来格外真诚的解释让江泠心情更好了，感受着被他握住的手腕处来自他身体的温度，江泠忍下笑意，点了点头，冷淡沉厚的声音中又藏着些不易察觉的愉悦。 “那就收着吧。” 陶桃连连道谢，想要低头去拿护腕才发现自己竟然拉住了江泠的手，吓得陶桃赶紧撒开，连连后退。 “对……对不起！江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腕和陶桃紧紧攥住垂在身边的手，江泠微微扬眉，觉得有些可惜。 他轻轻吭了声，将护腕递给陶桃，“无妨。往后还会有更多肢体接触，不必如此在意。” 江泠大大方方的样子衬得陶桃更加幼稚也让陶桃更加难为情。 他的脸早已涨红了，此刻垂下头接过护腕时江泠都能看到他泛了红的后颈，粉粉的，煞是可爱。 江泠的脸有些热，他接触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这种气息他已经很久不曾嗅到过。 江泠平复了心绪，什么也没说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的时候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眷恋。 听到他的关门声陶桃才抬起头来。他朝隔壁看了眼，又低头看着手里的护腕，一颗心跳得很快，不知是担惊受怕还是过度紧张。 陶桃回了房间后便坐在床上将两只护腕都套在了手腕上。 护腕的材质并不好，戴在手上还有些扎皮肤，可就是这样一对护腕却是陶桃这些年来感受到难得的善意。 是陌生的却又让陶桃忍不住为之感动的善意。 第二天一早陶桃出门的时候便套上了两只护腕，赵维来接他时盯着他手腕上那两个劣质护腕还有那护腕下发红的皮肤看了好一会儿，颇为心疼。 “哥，昨晚我去制片那里核对你的通告时制片还说让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千万不能受伤，可是……” 赵维说着，有些吞吞吐吐，“你这护腕是哪儿买的？你要是需要，我回城里给你买一趟，这个好像不太好，我看你手腕都有些红了。” 陶桃这才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护腕，虽然扎皮肤但陶桃并不讨厌。 他举起手腕扬了扬，笑着摇头，“不用了，这个很好，我很喜欢。” 看着陶桃高兴的样子，赵维有些云里雾里。 他本以为陶桃是个娇气的公子哥，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这样。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晚涂了药膏今天又戴了护腕的缘故，一个上午的课程下来陶桃并不觉得手腕有多疼，中午休息的时候陈师傅还一脸鄙夷得说陶桃这护腕没什么作用，反倒是刺激了皮肤，不过陶桃还是没摘。 他笑嘻嘻得朝师傅摇头，很是高兴的样子。 “没关系的，有总没有好。” 见陶桃好像很喜欢那对护腕，陈师傅也不好再说什么，嘟嘟囔囔两句便由着他去了。 陶桃中午的午休时间有一个半小时，吃了饭他还余下一个小时可以看剧本。 趁着陶桃看剧本的功夫，赵维把自己昨晚去药店买的膏药拿了出来想给陶桃贴上，陶桃这才想起江泠给的药膏。 他想了想，还是用了药膏，打算将赵维的膏药留到晚上再用。 陶桃口里说的是不想让膏药刺鼻的味道影响课程，但他心里想着的却是刻意要让江泠看到自己的手腕，不过他潜意识里这么选择到底是因为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江泠到足疗馆时陶桃已经开始下午了下午的课程。 足疗馆藏匿  26 在一幢老旧的居民楼里，空间不大，是两间客厅打通的，里面铺着几张单人床，很是简陋。 馆里没有生意，三两学徒懒懒散散得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玩手机，陶桃的助理也坐在一边看着陶桃，只有陶桃正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在帮老师傅按脚。 尙青从后面赶上时见江泠站在门口没进去，便从后面推了他一把，刚要开口就被江泠蹙眉“嘘”了一声，他便站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不进去？” 江泠摇了摇头，眼神格外认真得看着那个眉头紧锁，脸涨得通红的陶桃。 天气炎热，馆里没有空调只有两部电扇，一个正对着坐在床上的师傅，一个则对着那些懒散的学徒，而陶桃身上的衣服已经汗湿了不少，此刻那件白色t恤湿了大半，紧紧黏在他身上，清晰得勾勒出了他后背脊椎骨突兀的形状。他的头发也汗湿了，从江泠的角度看去能看到他鬓角处的汗珠正一滴接一滴得往下滚，有的坠落在他的手臂上，有的则落在了地面上，砸出个小小的水印。 他的手每次用力，江泠都能看到那两只护腕在晃动，而那护腕之下则是他发红的手腕。 江泠的喉头发紧有些说不出话来。那个坐在矮凳上的身体小小的，却又好像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让江泠不得不看他。 看着陶桃的五指都泛了红，老师傅的脚也被陶桃的手按压得发红，尙青的眼神跟着深邃了几分。 至少是在此刻之前，尙青以为陶桃能做到的顶多是七分，却不曾想他愿意往十分去走。别说他只是个背景强大的新人，哪怕他是毫无背景混迹圈中多年却无果的前辈，恐怕也难能在今天做到他这般。 在此刻的陶桃身上，尙青看到了剧本中李想的影子。 尙青知道，陶桃将会是最好的李想，也是独一无二的李想。 江泠站在门边看了会儿便转身要走，尙青见他走了还有些舍不得，追上去想留他。 “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这里，看一眼就走了？不打个招呼？我还没跟陶桃碰面呢。” 江泠回头看了眼那汗湿了的脊背和热得发红的后颈，摇了摇头。 “不要打扰他。” 江泠的声音有些轻柔，让尙青微微意外。 他眯着眼看了看江泠，眼神探寻，“你对陶桃感兴趣？” 江泠怔了下，摇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尙青站在他身后看了看江泠的背影又看了看正按摩的陶桃，心里有些摸不准江泠的意思。但尙青又的的确确许多年没见过江泠对谁感兴趣了。 江泠上了车后便给方圆打了通电话，让他过来的时候从医院带两只专用护腕来。 方圆以为他伤到了哪儿，吓得不轻，“你受伤了？情况怎么样？先去医院吧，我来接你。” 江泠摇头，轻声道，“不是我。你尽管带来就是。” 江泠的话让方圆担惊受怕，他看了眼手表，一个小时后就是例会，便有些犹豫，“怎么这时候要我去？待会儿不是有会吗？上午我问你你不还说不要我去吗？” 江泠没解释什么，态度有些强硬，“现在出发，护腕不要忘记了。” “多带几对。” 江泠说完便挂了电话，让方圆云里雾里不知道他怎么回事，转头便给金闪闪打了电话想问清楚，不过金闪闪的手机响起时江泠就在车里。 金闪闪看了眼江泠，缩着脖子不敢接电话。 “哥……你看……” 江泠眉头微蹙，心情烦闷，挥了挥手便别过头去看着窗外出神。 见江泠这个反应，金闪闪是不敢接电话了。她挂断了电话后给方圆发了条微信，告诉他还是先把东西给带过来。 方圆跟着问了句是给谁的，金闪闪没回。 金闪闪虽然没有跟着江泠上楼，但她知道这里是陶桃上课的地方，而这护腕也肯定是给陶桃的，就像昨晚江泠开车绕着老城找了一个小时才找到的那副护腕一样。 都是给陶桃的。 不过金闪闪没有去问江泠这么做的原因，虽然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金闪闪觉得，江泠心里恐怕也有了答案。 第19章 喜欢 一天的课程结束时，陶桃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汗透了。 陈师傅那边一声放话说要下班，赵维便赶紧将手里的毛巾递了过去给陶桃擦汗，“哥，先把衣服换下来吧？待会儿要感冒了。” 还没走远的陈师傅回头看了眼陶桃，眼神不屑，“现在的小年轻是吃不了苦了。” 陶桃脸一红，接过毛巾摇了摇头，“不用，先回去再说。” 送走陈师傅后，陶桃才跟着赵维一块儿上车往酒店去。 足疗馆离酒店有十来分钟车程，陶桃一上车便觉得空调的冷风都往骨子里钻，冷得他一个激灵，打了个喷嚏。 赵维见状，忙把空调开高了些，给陶桃递了件外套，“哥，车里冷，先披一件衣服吧。” 陶桃接过来披在肩头，可身上汗透了的衣服这会儿像冰冷的铁板一样，只要他一呼吸就会贴在他身上，冷得他直发抖。 看着陶桃眉头紧皱脸色发白，赵维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忍不住埋怨了起来，“哥，要不我去跟制片人说，让他们给换个师傅？这个师傅好像不是很喜欢我们，说话做事总是夹枪带棒的，不让你吹风扇还不许我给你扇风，你都热成这样了他还冷嘲热讽，什么人啊这是，倚老卖老！” 赵维越说越气，怕自己在陶桃面前失态，他没敢再说下去。 陶桃不是看不出师傅的针对，从第一天起他就察觉到了，只是陶桃不想惹麻烦也不愿意给别人添堵，他只想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和任务，所以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陶桃裹紧身上的外套，朝赵维摇了摇头，“忍几天，不学好手艺的话拍戏可就更难了。” 陶桃说话的时候带着笑，像是打趣一样，让赵维心里更不好过。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明天的温度，见明天比今天还高出几度，赵维重重叹气，“哥，明天太热了，足疗馆里连空调都没有会热死的。” 陶桃倒不是个怕热的人，只是像今天这样一汗就是一整天他也有招架不住。 陶桃佯装无所谓得耸了耸肩，笑道，“那明天多带两套衣服，上午下午各换一套。” 听陶桃这么说，赵维也不好再说什么，虽然替陶桃觉得不爽但也没法子，只好忍了下去。 陶桃回酒店时身上的衣服都凉透了，他下了车来不及等赵维把车停好便先走一步，快步跑上楼，进了屋便脱下身上汗湿的衣服，拿上睡衣冲进了浴室里冲澡。 热水从头淋下，陶桃才觉得活了过来，方才在车上他不敢表现出来，可胃已经开始疼了，这会儿冲了澡才稍稍和缓些。 陶桃房间的浴室是紧  27 连着江泠房间的，以至于陶桃打开淋浴头时，江泠能隐约听到些哗啦的水声。 那水声若隐若现，似有似无，伴随着水声潺潺时时轻时重的声响，江泠好像能感觉到那样温热的水是从何处流下又是去向何方的。 水声不断，江泠陡然觉得胸口发闷，喉间也紧绷着，这屋里本就算不得强劲的空调更是不起作用了。 水声戛然而止，片刻后又传来吹风机的轰鸣声。 算不得多大的声音，却搅得江泠耐不住性子也难能看得进剧本。他的眼神从书页滑到一旁的医用护腕上，心里有些燥热。 陶桃吹了会儿头发便关了吹风机倒了杯热水，就着水喝了两颗胃药。 听到敲门声时他以为是赵维，应了声便去开门，也没顾上自己的头发。 门一拉开，陶桃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江泠。 他负手而立，应该是洗过澡了，头发清清爽爽干干净净，身上穿着一套深蓝色真丝睡衣，看上去既年轻又高贵。隔着那薄薄的真丝布料，陶桃还能看到些他胸膛的肌肉。 陶桃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脯，干干巴巴的，什么也没有。 陶桃这会儿刚吹过头发还没来得及打理，头发便乱糟糟的，未吹干的发丝还在往下坠着水，衬得他的黑发有些发亮，低下头时后颈的骨头微微凸起，身上那套灰色睡衣的胸口处还印了一颗桃子，很是可爱。 江泠突然心情很好，他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到身前，摊开的手心里是一对米白色护腕。 “用这个。” 眼前的护腕比起昨天的那副要好得多，针脚看上去很是细密，绷力也很强的样子，还有股医院的消毒水味，混着江泠身上沐浴乳的清香让陶桃有点儿晕。 陶桃接了过来，愣愣抬头，“这是……您特地给我买的？” 陶桃知道自己这话不该这么说，可他也想稍稍试探试探江泠。 江泠脸色未变，摇头，“我在工地也需要护腕。” 听江泠这么说，陶桃为自己方才的自作多情尴尬了下，不过心里却很放松。 他咧嘴朝江泠笑了起来，脆脆得叫了他一声。 “江老师，谢谢您。您真是好人。” 陶桃的笑特别灿烂，灿烂到有点虚假。江泠见多了他这样装模作样的人也明白他此刻的笑是刻意逢迎的讨好，内里不知道有几分真心的感谢。 道理江泠都懂，但此刻他还是觉得高兴。 江泠轻轻摇头，脸色倒是没见得高兴起来。 “错了。我是坏人。” 江泠的话说得一点儿转圜的余地都没有，陶桃都想不到该怎么接。 他尴尬得笑了下，打着马虎眼，“怎么会呢，我一直觉得江老师是好人。” 想起第一次见陶桃时他冷淡的眼，再一看他如今这有所图谋的讨好，江泠觉得好笑。 他没过多停留，只是丢了一句“以后你会知道的”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关门的声音还是那么干净利落。 陶桃看了看隔壁的房间又看了看手里的护腕，有点搞不明白。 第二天一早陶桃带着买好的各种早点去了足疗馆时，里头吵吵嚷嚷的，正在施工。 陶桃和赵维将早点提到门口的师傅跟前，朝里看了一眼，见正在装空调，陶桃有些意外。 前天陶桃就提出要给足疗馆装空调不过被老师傅严词拒绝了，还因此说他不能吃苦，所以这之后陶桃连电扇都没得吹，怎么今天竟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陶桃回过头来将买来的包子豆浆一份一份摆好，将其中一份推到师傅跟前，“老师，您吃早点。” 陈师傅抬头看了眼陶桃，脸色不是很好，“嗯”了一声便侧过身去吃，陶桃倒也没介意，又招呼那两个学徒一块儿来吃。 空调装得很快，陶桃的早点还没吃完屋里就凉快了起来。 安装的几个师傅忙好后身上都汗湿了大半，他们大概是认识老师傅，一口一个“陈老”得叫着。 “您这可算舍得装台空调了，这日子，没空调可怎么过。” 陈师傅皱着眉看了眼陶桃，“哼”了一声，“现在的年轻人一点苦都吃不得，以前没空调，几十年我们还不都过来了！” 安装工一边收拾工具一边笑谈道，“时代不同了，哪儿能跟您老比啊！” “陈老您忙，我们先走了。” 空调一装好，几个学徒也跟着高兴，要不然这大夏天的待在这种老房子里简直是遭罪。 陶桃自然也是高兴的，不必热得满身是汗狼狈不堪，倒是赵维，时不时就看着那台空调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泠在工地跟着工人们运了两批水泥后便在阴凉处歇了会儿，一旁守着的金闪闪赶紧给他递了水去，“哥，要不今天换个别的活？你看你身上都是水泥灰，对皮肤不好的。” 江泠侧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悦。 “空调装上了？” 听到江泠的问话，金闪闪这才想起空调的事，忙点头。 “刚刚师傅来电话说装好了。”想起陶桃那边有了空调，江泠还在这晒大太阳，金闪闪有点儿不高兴，“哥，你对陶桃好像挺好的……” 金闪闪的话还未说完，江泠冰冷的眼神便扫射了过去，吓得她赶紧闭嘴，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江泠仰头喝了口水，放下杯子重新回了工地，继续一车一车去推水泥。 金闪闪躲在阴凉处看他，心里有些不太明白。 金闪闪跟了江泠五年，但还是第一次见江泠对哪个合作的演员如此上心，以往都是那些演员来巴结讨好他，他若是看谁不顺眼了，好脸色都不甩一个的，什么时候有这样费心照顾旁人的善良了。 金闪闪心里有个猜想，但她不敢确定也不敢对外说，不过金闪闪觉得，像陶桃那么好看的男孩子，恐怕没几个人不喜欢吧。 第20章 紧张 尙青从片场视察回来后路过了陶桃上课的居民楼，想起江泠交代的事，他便顺道上楼看了看。 陶桃的课程已经快要结束了，尙青到的时候陈师傅正在指点陶桃的动作，而那台空调也在运作着。 尙青停在门口看了会儿便被陶桃给发现了。 陈师傅是没见过尙青的，自然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导演，便没给他好脸色，又揪着陶桃说了他两句才放他走。 陶桃推开门出来便朝尙青微微鞠了一躬，自打那日在周婕云那边分开后陶桃还是第一次见尙青。 “尚导，您怎么来了。” 尙青笑了下，指了指里头的陈老，“陈师傅不好对付吧？张制片跟我说陈师傅性情有点古怪，不过他手艺不错，也是这里少有的足疗师，所以我们只能请他。他给你难堪了吗？” 陶桃摇头，“没有的，陈师傅人很好，特别尽  28 责，我学到了很多。这才几天时间我觉得我都能出师了。” 陶桃说话的时候语气很轻快，与尙青第一次见他时不一样。那时候的陶桃总有些疏离淡漠，现在倒多了些人气。尙青不清楚让陶桃转变的原因是什么，他也不在乎，对尙青来说只要陶桃能拿出最好的状态就足够了。 尙青留意到陶桃手腕上的那对护腕便想到昨晚方圆给自己打的那通电话。起初尙青还以为江泠买护腕只是因为他在工地需要，却没想到竟是在这儿埋伏了。 尙青朝陶桃手上的护腕努了努嘴，“这护腕挺好的，要缺什么就跟剧组的人说，不能苦了你。” 陶桃其实不太想和尙青攀谈，可又碍于情面不得不装出个没有心眼的样子，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不苦不苦，我还没谢谢您给足疗馆装了空调呢。” 尙青应了声，摆了摆手，“早就打算装了，之前他们忙都没想起来，给怠慢了，现在不热了吧？” 陶桃摇头，“不热不热，麻烦您了。” 尙青看了他两眼，见他好像有些嫌烦便没再留，说了两句便先走了。 尙青走后陶桃也跟着上了车往酒店去。 陶桃在足疗馆上了一周的课后，片场的布置也已全部完成，所有机器都进入了片场，内景的布置和外景的搭台全部结束，于是陶桃辞别了陈老，正式进入了剧组。 经过一周的适应，陶桃已经像个正儿八经的足疗技师了，多亏了江泠的护腕和药膏，他现在的手腕也没有之前那么疼，每晚回去热敷后便不觉得碍事。 江泠在工地的适应期也结束了，这七天他晒黑了些，身上的肌肉也健硕了些许，只是穿上衣服倒还不显得，不过脱了外衣只剩下一件白色背心时，陶桃都有点不敢看他。 进组之前陶桃和江泠先去熟悉了场地，在足疗馆宿舍的小床上拍了一张宣传照。 这是陶桃第一次和江泠一起拍照，两人挨得很近，并排坐在那张虽然小但干净的床上时陶桃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兴许是因为绷得太紧，照片的效果并不好。 尙青挥了挥手把陶桃叫了过来，指着屏幕上一脸紧绷视死如归的他摇头，“陶桃，你要放松点，你现在就把自己想象成李想，你旁边的这个男人是你真心喜欢的，是你想依赖的，你应该忍不住靠近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据他千里。” 陶桃有些尴尬得点了点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很是不安。 尙青没给他太多时间，很快便让摄影师重拍。 江泠起身将陶桃拉回了床边，自己先坐了下来，“不必这么拘谨，要学会习惯。” 陶桃没敢看他，慢慢坐下来点了点头，一直咬着嘴唇也没靠近江泠。 江泠侧头看着他，突然笑了出声。 “嘴唇咬破的话，照片就可以不拍了吗。” 江泠的笑声很是清朗，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特别响亮。 陶桃吓了一跳，下意识得张开了嘴去看他。 趁着陶桃看向自己，江泠一手撑在床的里侧，一手搭在膝上，微微倾身靠近他，挡住了陶桃小半张脸。 “不必紧张，你可以将我想象成任何人。” 江泠说话的间隙，快门“咔嚓咔嚓”得响，伴随着的是江泠在自己耳边的呼吸声，让陶桃突然忘了吸气。 看着他们二人的状态，尙青满意了不少，见这个动作的素材拍得够多了，他便叫了停，“来，拍下一张。” “陶桃，你躺在里面，江泠躺在外面，江泠把衬衫脱了。” 第21章 配合 虽然来之前陶桃已经知道要拍这张照片也做好了自以为的足够准备，可此刻看着江泠脱下了身上的衬衫露出里面的白色棉质背心等着自己躺上去，陶桃又不争气地紧张起来。 陶桃长大这么大还没和别的男人同床共枕，就连和宋蝉喧或者亓予都不曾躺在一张床上过，这会儿叫他和江泠躺在这样的小床上还要互相拥抱，陶桃怎么也做不到毫不在意。 见陶桃盯着床的里侧出神，江泠抬手拉住他的手腕扯了他一把便将陶桃扯到了床上，吓得陶桃惊慌失措就要起身，却又被江泠一把抱住了腰，半躺在他身上动弹不得。 江泠仰起头凑到陶桃耳边，两条腿将陶桃的大腿夹在中间不许他动弹，“不想更尴尬就乖乖配合。” 江泠的声音里带着些命令的味道，语气算不得多好却一下子就让陶桃静了下来。 陶桃讷讷得点头，没敢吭声。 见陶桃不再挣扎，江泠便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到里侧，然后伸出自己的一条腿挤进陶桃的双腿之间，被破旧且泛白的牛仔裤裹住的两条腿和陶桃短裤之下光洁的两条细腿交织在一起，明暗的颜色对比间衬得陶桃的腿更加白皙光滑，而那牛仔裤粗糙的布料时不时划到陶桃的腿侧，让他有些隐隐作痒。 见二人进入了状态，尙青盯着镜头里的两人指挥道，“陶桃伸左手搭在江泠肩上，江泠把身上的背心往上撩点。” 陶桃屏气，照做，伸出了手轻轻搭在江泠的肩头，若有似无的。 江泠眯了眯眼，将腰间的衣摆往上撩了撩，又一把抓住陶桃搁在自己肩上的手往后拉了拉，有些凶狠地低声道，“这样才行。” 陶桃抬眸看了江泠一眼，这样近的距离让他能清楚得看到江泠的睫毛和眼底，看到他的鼻尖和唇角，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感知到他的呼吸。 这明明是最好的勾引他的机会，可陶桃却不得不错过。比起勾引他的主动，陶桃觉得江泠才是主宰这场感情的那个，并且游刃有余。 被陶桃这样仰头看着，江泠的心跳有些乱。 他吸了口气，勾起唇角来。 “怎么，看着我，你想到了谁。” 在这一秒之前陶桃并没有想到任何人，但此刻江泠的话却让他想起了宋蝉喧。 江泠和宋蝉喧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陶桃从来没有将他们放在一起对比过。 一个是藏在心里的，一个是要放在眼里的，从不具备任何可比性。但很奇怪，看着眼前的江泠，陶桃还是想到了宋蝉喧。 其实江泠和宋蝉喧在身形上是有些相似的，都是肩宽腰窄，身形修长的那类，不过宋蝉喧身上多了些虚弱的气息，现在的江泠则是健康的甚至是强大的，还带着些傲气和痞气，陶桃也分不清这是剧本里的陈淮还是真正的江泠。 两人对视之间，镜头不停挪动着寻找着最好的角度想要拍出最为契合的照片。 只是床上的两人在这须臾间皆忘记了旁人的存在忘记了镜头的存在，进行着一场不算势均力敌的眼神对抗。 当然结果是陶桃败下阵来。 尙青那边一说“ok”，陶桃便赶紧起身，慌慌忙忙从江泠身上爬了出  29 去。 陶桃走后，江泠曲起手臂撑着脑袋，看着陶桃的背影唇角微扬。 方才那红着脸的人真像一颗小桃子。 还是即将成熟的，待人去采摘的一颗。 陶桃几乎是逃跑的，赵维一阵小跑才追上他，见陶桃面色通红，他赶紧给陶桃递了杯水去，“哥，你没事吧？你刚刚表现得可好了！我都开始期待拍戏的时候了！” 陶桃抖着手接过水杯，停下脚步喝了一口，心还跳得很快。 想起自己方才的表现，陶桃有些懊恼。他预想中的情况可不像现在这样，这种被江泠占据了主动的感觉并不舒服，甚至让陶桃有些讨厌。 陶桃以前以为除了对宋蝉喧，自己不会因为任何人心绪紊乱，可此刻因为江泠的几句话几个动作而心跳混乱的自己让陶桃觉得十分对不起宋蝉喧。 虽然陶桃心里清楚，今天就是宋蝉喧在现场，想必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第22章 合作 宣传照的拍摄任务不重，在宿舍里拍了几张照片后尙青便满意得让摄影组收工了。陶桃和江泠还要去B组片场看看，一行人便又往B组去。 他们到的时候片场里正在进行最后的检查和收尾工作，陶桃站在入口处看着那些清一色穿着印有“乌龟”字样的工作人员在这样的烈日炎炎下忙忙碌碌，行色匆匆，他突然有点莫名其妙的感动。 这种所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行走，为着一个目标努力的感觉是陶桃从未体会过的。他自幼就是单独的个体，身边没有可以依附的存在，就连母亲也是早出晚归，常常一周都见不到一面，而进入宋家后他更是被迫学习礼仪学习克制，就连想要靠近的宋蝉喧也始终没能走到他身边，所以此刻即将融入这个大集体里，陶桃有些慌张。可慌张的背后却又是别样的期待与憧憬。 尙青没空招呼陶桃和江泠，见几个工作人员把东西摆放错了位置，他一边嚷嚷一边过去指挥，一手叉腰一手指点江山的样子倒多了几分气派。 一旁的江泠侧目看了眼陶桃，薄唇轻启，声音轻轻的。 “这部戏的剧本尙青写了两年，前前后后改了十二稿才有今天在我们手里的这一份。” 江泠的声音引得陶桃转头看着他，眼里有些疑惑，却一言不发得等他继续说下去。 江泠的眼神落在忙碌的人群身上，周身透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洒脱，可唇齿间的每一个字都是掷地有声的。 “剧组从组建到筹备到现在的完成整整有一年。全剧组上下不加上演员和后期以及宣发团队，有235人。这部戏不仅是你和我的戏，更是这两百多人的戏，每一个人都在其中倾注了自己的努力和心血，不论参与的程度有多少，在电影上映的那一天，他们都会激动地带着亲朋好友走进影院见证他们的成果。” 江泠说着，转过身紧紧得看着陶桃，目光尖锐而又凌厉。 “所以，陶桃，你有信心和我们一起完成这部电影吗。” 被江泠以这样的眼神看着，陶桃如鲠在喉，开不了口。 没有等到陶桃的回答，江泠也没有挪开眼。 他眉头微蹙，垂在身侧的双拳微微攥起。 “这是你反悔的最后机会。” 陶桃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才能让他满意，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利用这次回答来彰显自己的人格魅力，与江泠拉近距离。 但陶桃却想在这一刻遵从本心。 哪怕是带着任务而来，可于陶桃而言，完成这部作品一样是自己的任务。 陶桃迎上江泠的目光，重重点头。 “我会竭尽所能，成为我应该成为的李想。” 江泠的眼神舒缓了几分，他嘴角微扬，点了点头。 “合作愉快。” 从片场回了酒店后，尙青拉着陶桃和江泠讲了讲明天要拍的戏，陶桃也和江泠稍微对了下戏。 陶桃虽然不是第一次和旁人对戏，但之前对戏的人都是周婕云，现在换成了江泠，他多少有点不适应，台词说着也微微生硬，让尙青担心了起来。 “陶桃，你调整下状态，这个状态不太行啊。” 陶桃被他说得更加紧张，拿着剧本的手越来越紧，原本粉嫩的指甲都泛了白。 江泠瞥了陶桃一眼，合上剧本站了起来，“我要休息了，明天片场再说。” 尙青仰头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还是没开口，只是点头，又抬手拍了拍陶桃的肩头，“你也回去吧，晚上熟悉熟悉明天的戏，待会儿我让人把今天的宣传照发给你看看。” 陶桃垂着头“嗯”了一声，不太确定江泠这是想替自己解围还是什么意思。 回了房间，陶桃抓着剧本来回踱步。虽然已经将明天的第一场戏背得滚瓜烂熟，就连江泠的部分他也全都背了下来，可哪怕是这样陶桃心里还是没底。 陶桃以往不是这么个没自信的人，但现在他的的确确害怕辜负整个剧组的努力。 尙青敲门的时候，陶桃正在练习，听到敲门声他以为是赵维，便应了声“进来”就继续看着剧本。 尙青推门进来见陶桃一边踱步一边背台词没有发现自己，便叫了他一声，“宣传照出来了，看看？” 陶桃惊了下，将剧本收好走了过去，“劳烦您走一趟了。” 尙青笑了笑，从手机里翻出那张照片递给陶桃，“成片效果很好，这只是简修，精修图出来会更好。” “看来只要你放松下来，和江泠搭在一起的效果还是非常不错的。” 看着照片上自己露出的小半张侧脸还有江泠垂眼看着自己的眼神，陶桃觉得有点奇妙。 这种融入别人的人生，沿着别人的生活轨迹行走的感觉让陶桃有点乐不思蜀。 陶桃抿唇，轻轻笑了。 尙青又伸手滑到上一张照片上，这张照片上的两人交缠在一起，相拥而卧的模样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诱惑勾人，却情而不色，欲而不乱，实属难得。 第23章 协议 看着这张照片时陶桃心中并无不适或者不悦，至少是照片上的两个人他没有当做是自己与江泠。 陶桃将眼神从照片上挪开，抬头看着尙青，开口道，“尚导有什么事可以直接交代。” 陶桃是知道的，这样一张宣传照是不值得尙青亲自跑这一趟。 被陶桃看穿，尙青尴尬得扯了扯嘴角，也不打算遮掩了。 他将口袋里折成四四方方的一张纸拿了出来，展开递给陶桃。 “圈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拍同性题材的戏之前要和两个主演签协议，我虽然很放心你与江泠，但旁的人不一定这么想。流言蜚语多了对你以后的发展也不好，签了协议的话对你对江泠都好。” 陶桃接过来看了两眼，见白纸上印着“杀  30 青后一年内不与江泠有任何来往”的字样便懂了尙青的意思。 陶桃觉得有些好笑，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江泠，虽然现在陶桃把演戏放到了和勾引江泠同等的位置上，但要让他结束后不见江泠他是做不到的。 至少陶桃没有把握可以在短短几个月中抓住江泠的心。 陶桃紧了紧牙关，将那张协议沿着方才的折痕叠了起来，递回给尙青。 “尚导，我可以问问江泠签了吗。” 尙青一顿，有些愣住，吱唔着摇头，“他……我正要去找。” 陶桃明白尙青的意图，也懂他的区别对待。虽然心里有些不痛快可陶桃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与自己相比，尙青一定是站在江泠那边的。 陶桃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那尚导先去让江老师签吧。江老师签了的话，我也会签的。” 尙青攥了攥拳，蹙眉道，“是我误会了还是怎么，你对江泠有所图谋吗？” 陶桃大大方方得摇头，“绝无此事。” “我只是觉得，作为成年人，能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是我们自己的事，我们也都有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一切后果的能力。” “更何况如果带着克制和江老师合作，那我恐怕更难有好的表现。” 陶桃的话堵得尙青无言以对，甚至有些被他说服了。 尙青深看了他两眼，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年纪轻轻的人和自己想象中并不是完全一样。 不过联想到他的背景，尙青又不觉得奇怪了。 尙青耸了耸肩，接过那张纸攥成一团，“那就不打扰你了，这件事以后再谈。你早点休息，期待你明天的表现。” 见尙青松了口，陶桃也和颜悦色起来。 他送了尙青出去后目送尙青消失在楼梯间这才回身关上门，还在门口细细听了会儿，没再听到尙青回来的脚步声才松了口气，坐在床上有些疲惫。 陶桃下意识得拿起手机想将这件事汇报给宋蝉喧，可打开和宋蝉喧的对话框，看到自己和他已经有一周没联系，陶桃又想起那天他放了自己鸽子，便生闷气得将手机丢在了一边。 回了自己的房间，尙青把那张协议拿了出来丢进垃圾桶里。 手机里的铃声戛然而止后便是江泠愉悦的声音传来。 “如何。” 江泠这话虽然是问句却没有疑问的意思，倒是有着势在必得的坦然。 尙青笑了下，摇头，“你就这么高兴吗？就算他不愿意签又能证明什么？” 江泠靠在椅背上看着那堵墙，轻声道，“至少可以证明他很聪明。” 尙青“啧”了一声，“我不管他想怎么样你想怎么样，反正我话是说到这里了。你也别忘了自己有什么毛病，在组里说话做事都要注意，原本就容易被误会，不要再做出什么出格的来。” “还有，这部戏是我这几年的心血，不论你和陶桃有什么事，都不能影响我的戏。” 江泠颔首，脸色认真起来。 “我已不再是刚出道那个不分轻重不识大体的少年。” 尙青担心再说深了会提起往事来搞得难看，便就此打住，“嗯”了下，“反正你自己看着办。” “不管什么时候，我的戏都是摆在第一位的。” 第24章 努力 下午的宣传照刚刚修好，宋蝉喧就和尙青同时拿到了照片。 看着照片上缠在一起的四条腿，宋蝉喧牙关紧咬，喉头发紧。 一旁的郑经理凑头看了眼，见照片上的两人很是亲密，他的眉目倒是舒展了下来。 “看来小少爷的确有在好好完成任务。” 宋蝉喧并不像郑经理一样高兴，他的脸色泛白有些难看，盯着手机的眼神也透着一股子寒气。郑经理打量了他两眼，心里跟明镜似的。 郑经理退到一边，假笑着开口，“先生，您不用太担心，依我看小少爷能够完成任务的。” 宋蝉喧嗤笑出声，将手里的手机丢在桌上，闭眼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得捏着眉心。 “但愿如此。” “剧组那边进度如何。” 郑经理翻看着手里的平板回道，“明天正式开机，上午有开机仪式。” 宋蝉喧“嗯”了一声，“盯紧点，有任何进度随时汇报。” 郑经理收好平板点头，“您放心，剧组各个组都安排了我们的人，一切尽在掌控中。” 郑经理的话让宋蝉喧突然睁开了眼。 他目视前方，双眼却无聚焦之处。 “尽在掌控中。”宋蝉喧重复着，脸色并不愉悦。 郑经理已经不太能摸透他的心思了，汇报完项目进度后便又将手里那份黑色文件放在桌上，压低声音道，“恒盛那边的合作案已经在推进了，您看我们是再等等还是继续？” 宋蝉喧眉目间冷冽了几分，摇头，“等。” 夜里十二点，陶桃还在练习台词，手机铃声响起时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明天的通告有变，拿起手机一看才知道是宋蝉喧打来的。 陶桃浑身一绷，紧张起来。 他轻轻咳了声，走到窗边接了起来。 “哥。” 电话那头的宋蝉喧“嗯”了一声，声音冷冷清清的。 “没睡？” 陶桃应着，“还没。” 宋蝉喧有些不知说什么好，晃着手里的酒杯没有开口。 听着宋蝉喧微弱的呼吸声，陶桃忍不住期待起来。 他抿了抿唇，问了句，“哥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是有什么事吗？” 宋蝉喧手上的动作一停，原本涣散的眼神深邃起来。 他将酒杯搁在一边，声音更加冷淡，“和江泠相处得如何，可有进展。” 在宋蝉喧说出这句话之前，陶桃还在想他今晚找自己是不是因为想念，或者是因为觉得抱歉，又或者是因为一种习惯，陶桃甚至已经做好了原谅他的准备——不，准确得说，在电话铃声响起的那一秒陶桃已经原谅了他。 但此刻宋蝉喧不带感情公事公办的询问却像一盆冷水自陶桃头顶浇下，将他全身淋湿，狼狈不堪。 陶桃有些想笑。却不知道是要笑谁。 陶桃已经疲于应付宋蝉喧了，在宋蝉喧面前他觉得自己不仅仅是没有存在感而已，就连存在的必要好像也没有。 “还没正式开拍，我会努力的。” 陶桃的语气里透着些疲惫和厌烦，让宋蝉喧胸口发闷，脸色也阴沉下来。 “不要和我说什么努力，我只接受我想要的结果。” 陶桃被他的说得心里一梗，想要开口回他一句时，宋蝉喧已经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冰冷无情的忙音，陶桃鼻头发酸，心也凉了下来。 他将手机扔在床上，紧闭的双眼里藏着他早已习惯的难  31 过。 陶桃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起床时眼底便挂着明显的乌青。赵维看到他时吃了一惊，赶紧回房间把化妆包拿了过来要给陶桃上遮瑕。 “哥，你昨晚是不是看剧本了？你这一晚睡就体现在眼睛上了。” 看着赵维那一大包齐全的装备，陶桃扯了扯嘴角，下意识得避开，“你还会化妆啊？” 见陶桃闪躲，赵维心里有点没底，他抿了抿唇，点头又摇头，“我……我会一点点……要不我先试试？” 陶桃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见已经七点多了便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先去片场吧，第一天就让大家等的话不太好。” 赵维犹豫了下，点头，“那好吧。去了片场让化妆师给哥化也好。” “对了，开机仪式是上午九点。” 陶桃这才想起来开机的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侧头去问赵维，“孙悦哥今天来吗？” 赵维“嗯”着，“来，哥你昨晚交代的事孙悦哥也都办妥了，来的时候会一并带来。” 陶桃微微松了口气，拎上收拾好的包便跟着赵维一块儿出了门。 第25章 拐走 陶桃出门的时候特地看了眼隔壁，见江泠的房门紧闭着，他还以为江泠没起，下楼的时候才看到江泠的房车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 陶桃回头看了看酒店，没见江泠跟上来。他有些害怕和江泠碰面，便打算趁着江泠还没来赶紧消失，可才走出大门就被江泠的助理金闪闪拦住了去路。 金闪闪笑嘻嘻得和陶桃打着招呼，指了指那辆黑色房车，“陶老师，不如坐我们的车一块儿去吧，你们就两人，再开一辆车的话估计片场不好停。” 陶桃笑着摇头，礼貌婉拒，“谢谢您的好意，我们开的是小车，好停的。” 金闪闪嘴角抽了抽，有些意外。 她跟了江泠多年，这些年里她从没见江泠让谁上他的房车，更没见江泠主动邀请谁，自然也是没想到还会有人拒绝江泠。 金闪闪回头看了眼车窗，虽然看不到里头的人却还是能感觉到江泠身上的寒气。 要是让江泠知道他被拒绝了，估计这一整天都要臭脸。 金闪闪挤出个职业假笑来，身子一扭就重新挡在陶桃面前，“您看我们这房车就得占一个多停车位了，真的不好停，我不骗您的。” “就一块儿去吧，也省得让这位小哥再开车不是。再说了，我们江老师难得邀请人呢。” 金闪闪说话的时候朝一旁的赵维递了个眼神，赵维接收到了，但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赵维看了看那辆房车又看了看陶桃，觉得跟江泠打好关系肯定是没错的，可是又想起孙悦的叮嘱，害怕被拍到什么而影响陶桃，便拿不定主意，暗暗戳了戳陶桃。 陶桃其实是不想去的，对于江泠的这种热情他感到害怕，可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那对护腕，陶桃又觉得不去的话会让江泠不高兴。 本来自己来这里就是为了勾引江泠，当然是能和他走近一点就得走近一点的，更何况他还给自己送了护腕，于情于理陶桃觉得都不能拒绝。 或许这种热情只是江泠骨子里为人处世的绅士风度也说不准呢。 陶桃抿了抿唇，点头。 “那就麻烦您了。” 车里的江泠原本已经等得烦躁起来，但看到陶桃走向自己时，他的心情又突然阳光明媚起来。 车门一拉开，陶桃就看到了坐着翻看剧本的江泠。他就坐在靠门的一边，把陶桃吓得微微一惊。 陶桃回过神来俯身朝他弯了弯腰，“江老师，早上好。麻烦您了。” 似是这才发现他，江泠微微侧头看了陶桃一眼，轻轻点头，冷淡地道，“上车。” 陶桃见他这是不打算给自己让个位，心里有些无语，只好一手抓着门框钻进车里。 陶桃上车时倾身从江泠面前越过，两人离得很近，江泠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果香。 江泠忍不住凝眉仔细闻了闻，还真是一股水蜜桃的清香。 真是有点可爱。 待陶桃落座后，江泠的眼神继续落在剧本上，嘴角却有些微微扬起。 见陶桃上了车，赵维也打算跟着上去，却被金闪闪一把抓住身后的书包。 赵维回头看着金闪闪，有些无辜的样子。 金闪闪眯着眼笑，“你会开这个车吗？” 赵维点头，“开过，但是有一段时间没开这样的车了。” 金闪闪继续保持微笑，“那我开，你坐副驾吧。” 金闪闪说着便把赵维拉到了一边，伸手按了按车门按钮，见车门合上她才松开赵维，指了指副驾驶，“走吧。” 赵维皱着眉有点不放心陶桃，可眼下又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坐上了副驾驶。 赵维总觉得金闪闪和江泠有点奇怪，像是看准了陶桃要拐走他一样。 需要警惕。 第26章 投您所好 从酒店去片场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陶桃本应该好好抓住机会接近江泠，可这一路陶桃却闷着没有说话。 陶桃时不时侧头打量着江泠，想着要不找找时机同他说上两句，可见江泠盯着剧本眼神都不转一下便不好意思开口。再一想到昨晚的那份协议，陶桃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陶桃不知道尙青有没有找江泠签协议，也不知道江泠晓不晓得自己没签协议，不过这两件事对陶桃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至少这两件事都容易让人误会。 陶桃是最不喜欢误会的人，但眼下于陶桃来说，江泠能误会的话会更好一些。 陶桃并不知道他偶尔看过来的眼神有多么炙热，叫江泠险些装不下去。 又被陶桃“悄悄”打量时，江泠“啪嗒”合上手里的剧本，侧头看了过去。 “有事吗。” 陶桃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瞳孔微颤缩着脖子的样子像一只受惊的小兔。 他舔了舔唇有些尴尬得笑着，难为情得摆着手，“没事没事，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 江泠漫不经心得点头，微眯着眼看过去，“剧本看好了？” 陶桃被他问得心里一虚，点了点头又接着摇头，“看是看好了，但是不知道演起来会怎么样。” 陶桃一紧张脸就红，整个人粉扑扑的，再加上他身上那股清香的果味，让江泠有些动容。 江泠抿了抿唇，收回眼神目视前方，“跟着我就不必怕。” 江泠的声音轻飘飘的，陶桃听在耳中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 陶桃侧头紧紧盯着江泠看，像是想看透他在想什么，又像是还没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车停下来后江泠便打开车门拿上剧本走了下去。看着江泠高大潇洒的背影，陶桃突然不忍将任务进行到底。 不是因  32 为害怕达不到，而是害怕可以达到。 陶桃和江泠一到场，剧组就忙活起来了。化妆团队围着两个人开始上妆，不过因为饰演的角色原因，两人的妆发可以说是几乎没有，江泠的妆刻意做得灰扑扑，陶桃的妆则是做得一副疲惫的模样，他眼底的乌青还省了一道工序。 两人换好衣服从更衣室里走出来时，尙青都有点想哭。 尙青自出道以来拍了5部电影，部部都是优品，但论起和江泠的合作这还是第一次，更何况这一次他用了一个完全不了解的新人，一切其实都存在不确定的因素，但这一刻看到他们时尙青便突然不害怕了。 这两个人就是他剧本里的人物，是独一无二也是绝无仅有的。 陶桃和江泠试了两段戏后便迎来了开机仪式。 因为未对外透露任何信息且封闭了片场所以这部戏外界都不知道已经开始拍摄了，而开机仪式上除了主创团队外连一家媒体都没有。 这场开机仪式和陶桃想象中的不同，没有什么官方的发言也没有尴尬的媒体提问更没有这样那样的繁文缛节，他只是和江泠并肩站在台上，与尙青一起扯下了遮住巨大电影海报的红色幕布而已。 当丝绒绸布从巨幅海报上滑落，当各色气球飞升上天空，当周遭响起热浪般的呼喊声，陶桃有那么一点想要流泪。 他觉得自己前二十多年的所有生活都不敌此刻这样精彩，他甚至觉得自己在二十三岁的今天获得了另一种生命。 尙青简单说了几句话后便将话筒递给了江泠。 江泠仍旧站在陶桃身边，他侧了侧头看着陶桃，虽然没有笑但陶桃却觉得他眼底有种别样的温度。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陈淮。” 陶桃心口一紧，不自觉笑了起来。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李想。” 赶在仪式结束前孙悦带着一车的奶茶赶了过来，陶桃和赵维赶紧上去帮着将奶茶都给提了下来。 孙悦大喘了两口气，捶了捶自己的腰，将放在副驾驶用安全带绑住的纸袋拿下来递给了陶桃，“给，黑咖。” 陶桃笑着接了过来，“谢谢孙哥。钱我已经转给您了。” 孙悦摆了摆手，累得不想说什么，转头又叫了几个场务一块帮着发奶茶。 陶桃向来不是个擅长社交的人，如今又和这么多工作人员打交道他难免有些紧张，于是昨晚早早得就让孙悦订了奶茶，今天好和大家熟络熟络。 陶桃提着手里的纸袋一路往正在说话的江泠和尙青那边走，路过的工作人员都举着奶茶笑嘻嘻得谢他，陶桃也挤出笑来挨个回应，等走到江泠面前时他的脸都笑僵了。 见陶桃来了，尙青抱着手臂将他上下看了眼，点了点头，又指了指他手里的纸袋，“给我们开的小灶？” 陶桃点头，将里头的一杯果汁拿了出来递给尙青。 “听说您爱喝橙汁。” 尙青眉梢一挑，“哟”了一声，“了解得挺详细。那江泠呢，你知道他爱喝什么吗？” 一旁的江泠原本是一直盯着陶桃看的，这会儿倒别过头去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陶桃将纸袋里的那杯黑咖啡拿了出来递到江泠面前，笑得特别真诚。 “江老师，您的无糖黑咖啡。” 江泠眉心一紧，垂眼看向那杯咖啡，又将眼神移到陶桃脸上，“有备而来。” 陶桃也没心虚，他老老实实点头，“投您所好。” 见陶桃面色不改，江泠忍下笑意伸手接了过来，朝他点了点头，“多谢。” 第27章 没有骗你 开机仪式结束后，第一场戏就正式开拍了。 开拍前陶桃和江泠试了一遍，虽然尙青觉得陶桃的情绪还没有足够到位但也不好再耽误时间便让他们二人先来一条看看。 赵维上前递了杯水给陶桃，又接过他的剧本，暗暗给他打气，“哥，加油！你可以的！” 陶桃朝他干笑两下，虽然点着头可心里还是没底。 考虑到场地与演员情绪问题，尙青将陶桃和江令共同出镜的戏份全部调到了一起，先拍有他们二人的镜头再分别拍他们各自的镜头，于是这第一场戏安排的就是李想与陈淮头一次见面的那天。 陶桃知道这场戏的重要性也知道这第一场戏是否顺利对整个剧组来说有多重要，所以他不敢搞砸却又因此而格外紧张。 想到剧本里李想的动作和台词，陶桃深深吸了口气，按照周婕云在课堂上说过的方法一点一点沉浸到角色中。 江泠几步走到陶桃身边，微微俯身靠近他，低语道，“可以吗。” 陶桃睁开眼看他，不知自己看到的是江泠还是陈淮。 他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可以。” “第十八镜第一场，a！” 打板声响起后陶桃便暗暗吸气，跟着江泠身后走入镜头中。 江泠走了两步便回头看着陶桃，指了指那张简陋的单人床，弯着腰腼腆地笑了下，“是……坐这里吗？” 江泠的声音传来时陶桃惊了一跳。 虽然试戏时他就已经从江泠身上感觉到了陈淮的气息，可此刻陈淮的气息几乎是扑面而来将陶桃撞了个满怀。 江泠此刻弯腰驼背不敢直视自己的模样还有他有些脏乱的头发与衣服以及他方才话语间刻意憋出的普通话里那股子方言味都让陶桃相信眼前的人就是陈淮。 陶桃抿了抿唇，勾起嘴角朝他点头，笑盈盈得走过去拍了拍那张单人床，“哥，坐这儿。” 叫出这声“哥”，陶桃并没有想起宋蝉喧。 江泠畏畏缩缩得走了过去，很是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双手紧紧攥起搁在膝头，腰杆挺得笔直，一板一眼的坐姿活像个乖巧的小学生，只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局促不安。 陶桃自然得蹲下身想要替他脱鞋，江泠便慌慌张张跳了起来，连连后退躲得老远。 陶桃错愕地看向他，“噗嗤”笑出声来。 “怎么啦？给您脱鞋呀。” 陶桃说话的时候带着些勾人的味道，拖着的长长尾音里总有些遮不住的风情，这话一说出口便让一旁的尙青兴奋起来。 他开始越来越像李想了。 江泠连连摇头，缩着脖子畏首畏尾的样子有点窝囊。 “不、不用！” 陶桃眨了眨眼，一手扶着腰站了起来朝江泠怒了努下巴，“不脱怎么按摩呀？我可不能让您这钱白花。” 陶桃说着就朝江泠走去想要拉住他的手，“来来来，要不您自己脱？” 江泠缩着身子往后退，退到墙边无路可退便被陶桃给抓住了。 突然触碰到江泠结实的手臂，陶桃有些不好意思，可他不敢让这份难为情停留下来便快速回到了李想的世界中。  33 陶桃扯着江泠压着他的肩膀将他按了下来，蹲下身替他卷着裤脚。 裤脚里兜着些砂石，陶桃便眉头一紧，将那些砂石都给抖了出来，这才一点一点替江泠卷着裤脚。 陶桃的手时不时便会触碰到江泠的小腿，若有似无的，惹得江泠的心头莫名发痒。 但江泠知道这是陈淮在心痒却不是自己。 “卡！” 尙青的声音传来时陶桃长长地吐了口气，他立马从地上站起来，却因站得太急而有些头晕眼花。 赵维赶过来想要扶他，却被江泠抢先一步。 江泠眼疾手快得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撑住陶桃，此刻他挺直脊背，面色严肃，不再是方才那副窘迫的样子。 陶桃慢慢睁开眼看他，能够清楚得辨认出他是江泠不是陈淮。 “谢谢。” 江泠摇头，“表现不错。” 这是陶桃第一次得到江泠的肯定。陶桃并不知道江泠的这句话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是认真多一点还是敷衍多一点，可这份肯定却让陶桃觉得心潮澎湃。 陶桃这辈子极少得到肯定，宋蝉喧的每一次肯定都是基于陶桃是否完成任务的标准，而那样的肯定就算是十次也抵不过陶桃一次失败带来的冲击，陶桃是清楚的，宋蝉喧从来没有真正看得起自己过。 但是在这一刻，在江泠的这句话里，陶桃觉得自己得到了尊重，得到了认可，也得到了他一直想找寻的存在感。 见陶桃一直盯着自己，江泠有些不自在。 尙青正在叫他们去看回放，江泠便抬脚往前走，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他站定在陶桃身边，脸色一如既往淡漠。 “没有骗你。” 第28章 深渊 江泠说完便往尙青那边走，陶桃却愣在原地傻傻得站着。 看着江泠的背影，陶桃胸口像是有微弱电流经过一样发麻。 见陶桃站在一边不动弹，尙青朝他招了招手，“陶桃，来看看回放。” 陶桃这才吸了口气，屏住呼吸走到监视器前。 江泠很自然得给他让了个位置，稍稍退到一边。略过陶桃时陶桃都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 特别好闻。 “刚刚表现得非常好，很让我惊喜。”尙青一手指着屏幕一边说到，“不过你看这里，你手抖了，脸上也有一点不自然，虽然很快就被你压了下来，但是仔细看还是能发现。” 陶桃抿着嘴细细看着屏幕上的自己，点了点头。 “好的我知道了，那再来一次。” 尙青抬头看着一旁的江泠，“再来一次？” 江泠抱着手臂点了点头。 再次开拍时，陶桃已经没有刚开始那样紧张了。他不知道胸腔里的这份坦然是因为江泠的那句肯定还是因为有过一次经验后的习惯。 只不过有江令在身边，他觉得莫名安心。 来第二条时陶桃的状态明显比上一条好，整个人都舒展开来，在和江泠的互动中也不显得僵硬，举手投足间倒真有那么一股子勾人的味道，叫江泠都有些许动容。热流自陶桃的指尖传来，游走在自己胸口间，叫他恍惚间忘了片场的所有。不过很快江泠便回过神来，也将那股转瞬即逝的电流抛之脑后。 尙青喊“卡”的时候，陶桃有种浑身气力突然被抽走的乏力，这一场戏叫他觉得过瘾又疲惫。 江泠朝半跪在地上的陶桃伸出一只手去，脸上已不是方才戏中那样腼腆的样子。 陶桃仰头看他，也看他伸出来的那只手，心里清楚自己应该抓住这只手就像抓住挽救宋蝉喧的稻草，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地想要后退，像是害怕这只手会将他带到什么逃不脱的深渊里去。 见陶桃愣着，江泠微蹙眉头，手却没有收回来，“不打算起来？” 陶桃这才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慢慢伸出手轻轻搭在那只看上去就颇为有力的大掌之上。 陶桃心想，反正自己已经在深渊里了，又还能跌到哪里去呢。 一个上午的拍摄结束后，陶桃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赵维从剧组领了两份盒饭进化妆间的时候见陶桃靠在椅背上睡觉，实在有点儿不忍心叫他，便轻手轻脚进了化妆间，又小心翼翼关上门。 赵维跟过三个艺人，但入行这些年他也见过很多艺人的真实面目，至少是他，很少见过像陶桃这样敬业的演员。 圈里的人都害怕和江泠演对手戏，稍有些经验的演员如此，新人演员更是如此，虽然和江泠演对手戏能学到很多并且票房也有保障，但江泠毕竟是江泠，既高要求又入戏快，跟他演过对手戏的演员没哪个不说累的，所以陶桃能有现在的表现，赵维意外之余也觉得佩服。 陶桃才睡了没一会儿就因为胃疼而醒了，醒来的时候脸色煞白难看。 见陶桃醒了，赵维赶紧给他倒了杯热水，见他看起来很不舒服，一面捂着小腹一面皱着眉头，赵维有些担心，“哥，你怎么了？” 陶桃摇头，挤了个笑，“没事。你吃了吗？” 赵维将盒饭拿了过来，掀开盖子凑近感受了下，有些凉了。 “哥，我去热热盒饭，你等我会儿。” 陶桃本来不想麻烦他，可又有些担心吃了冷的待会儿下午拍戏会更难受，便点了点头由着他去。 赵维一走，陶桃便在包里翻找起胃药来，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又急又疼间只好歇在沙发上喝热水。 敲门声响起时，陶桃还以为是赵维，应了声便没再看过去。 江泠进了门便看到陶桃蜷在沙发上，微微露出来的双眼紧闭着，眉头也艰难地蹙在一起，看上去很不好过。 江泠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将手里的那只保温桶放在了沙发扶手上，这才轻轻开口。 “山药粥。” 突然听到江泠的声音就在耳边，陶桃吓了一跳，睁开眼见江泠就站在身边，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陶桃慌慌张张得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手肘无意中将那只保温桶推了下去，自己也险些没站稳，好在江泠一手抓住一个，将陶桃和那份山药粥都救了回来。 第29章 不如从命 江泠的手劲大，一把抓住陶桃时便已经让陶桃惊得回了魂，再不敢靠近他，忙挣脱掉他的手让到了一边，垂下头来避开他的眼神。 “江老师……您怎么来了？” 江泠堪堪收回了手，将保温桶重新放在扶手上，状似不经意道，“趁热。” 陶桃这才反应过来那只保温桶里是什么，他愣了下，仰头看着江泠，“您……特地送来的吗？真的麻烦您了。” 陶桃的眼神里闪着不敢相信的炙热和藏不住的惊喜，看得江泠有些不大自在。 他别过头微微点头，“见者有份。”  34 说罢，江泠便转身往外走，于陶桃来说却不再是来时那般静悄悄。 江泠走后，陶桃捧着那只保温桶看了会儿，心里乱糟糟的。 陶桃隐约能感觉到江泠的示好，可他又不敢往深里想，担心那只是江泠骨子里的修养，只是一视同仁的礼貌，若自己当了真才叫一个笑话。 扭开保温桶，山药粥的香气扑面而来，触及陶桃的双眼时让他的眼也热热的。 陶桃很少接触到旁人的好意，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孤身一人，起初还只是不敢接受旁人的善意，后来则是没有人再给他这样一份不求回报的善，所以此刻的这一份粥于陶桃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善意了。 此刻的陶桃觉得有些愧疚，为着自己必须完成的任务，也为着这样的一碗粥。 赵维回来时除了盒饭还带回了两份粥，是外卖的牛皮纸盒装着的。 见陶桃已经吃上了，赵维还没反应过来，“哥，你这粥哪儿来的？” 陶桃抿了抿唇，答道，“江老师送来的。” 赵维“哦”了下，将手里的两份也放在桌上，“金闪闪送来的吗？我不知道她送了，场务给我的时候我还拿了呢。” 陶桃没做什么解释，只是问了句，“今天江老师请客？” 赵维点头，掀开其中一份粥，和陶桃的那份一样。 “是的，江老师请剧组喝粥。不过这大夏天的江老师怎么想的，喝粥多热啊。” 陶桃没回他，只是盯着保温桶里的粥出神，一颗心四处乱窜也没个着落。 而那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也很快消失不见。 下午再开拍时，陶桃的胃疼好多了，有江泠带着，他入戏也快，跟着江泠的步伐，陶桃有时候甚至会忘记自己是谁，不过这种感觉并不差。 两场戏拍下来，陶桃的状态渐入佳境，休息的时候也不忘看剧本，不过他不敢找江泠对戏，赵维便充当了江泠的角色和陶桃对起戏来。 江泠化好妆出来时四下扫了眼，没见到陶桃。 他眉心微皱，侧头问了句一旁的金闪闪，“下一场戏是什么。” 金闪闪翻出通告单看了看，一本正经答道，“和李想吃面的戏。” 江泠“嗯”了一声，往片场中央走了走，这才看到陶桃。 陶桃正和赵维对戏并没有留意到江泠，可江泠却看到了赵维搭在陶桃肩头的手，眼神当下便冷了几分。 江泠心里不痛快，紧紧盯着陶桃看了半晌也没等到陶桃回头。他紧了紧牙根，甩手快步往保姆车上走。 江泠这突然的怒意让金闪闪有些云里雾里，她看了看陶桃又看了看江泠，赶紧跟了上去。 金闪闪一上车，江泠便将剧本扔在桌上，抱着手臂冷冰冰道，“找个人来对戏。” 江泠这话一说出来，金闪闪便立马懂了。 她忍下笑意连连点头，替江泠把剧本推回他面前，憋着笑道，“好好好，你等会儿，我这就去，只要是个人就行吧？” 江泠一滞，蹙眉瞪了她一眼，还不等江泠开口，金闪闪已经麻溜地下车找人去了。 金闪闪下了车便往陶桃那边走，趁陶桃看剧本的时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笑盈盈朝他开口。 “陶老师，不如和上车江老师对戏吧，这样的话也省得待会儿开拍再花时间熟悉。” 陶桃自然是巴不得，眉眼一亮，忙站了起来，可又想到江泠冷漠疏离的样子，陶桃又悻悻坐了回去，抿着唇问道，“可以吗？” 金闪闪“嗯”着，“当然。” 陶桃回头看了眼片场里正在休息的工作人员，心里有些没底，担心自己上了江泠的保姆车会给剧组和他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见陶桃犹豫，金闪闪担心待会儿江泠发飙，便自作主张拿过了陶桃的剧本，“没关系的，尚导的班底口风都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金闪闪这话倒是让陶桃心里的担忧减少了些，只不过细细想着陶桃又觉得有点儿奇怪，她这话说得好像自己和江泠真有点什么一样。 陶桃抿了抿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30章 懈怠 金闪闪上前一步给陶桃打开车门后，陶桃便紧了紧手里的剧本上了车。 赵维不放心他也想跟着上去，不过一只脚才踏出去就被金闪闪给拽了下来。 金闪闪笑眯眯地看着赵维，转头关上了车门。 “我们就不要打扰两位老师对戏了。” 见自己一上车门就被关了，陶桃回头看了眼，有点紧张。 江泠正坐着，左腿搭在右腿上，捧着手里的剧本看上去很认真。 陶桃忍不住干咽了两下，缩着脖子就近坐了下来，轻声道，“江老师，我能跟您对一下戏吗？” 江泠像是才发现他的存在一样，抬起眼帘扫了陶桃一眼，淡淡“嗯”了声，听不出个喜怒哀乐来。 陶桃这才踏实坐着，又伸头朝江泠剧本上扫了眼，抬手翻到他正在看的那页，清了清嗓子等江泠开口。 两人谁也没说话，车厢里安静得有点可怕，陶桃甚至都不敢深呼吸，像是担心吵到江泠一样。 见江泠盯着手里的剧本不动，陶桃时不时打量起他来，想开口却又不敢，只好煎熬得坐在椅子上等江泠。 留意到陶桃侧目的打量，江泠忍不住想笑。 他忍下笑意，趁着陶桃看自己时转过头去。 “看我做什么。” 陶桃吓了一跳，下意识得往后靠，吱唔道，“我……我看您看得认真……就等您开始对戏来着……” 江泠眉梢轻挑，有些玩味。 “不是你来找我对戏吗，倒叫我先了。” 陶桃愣了下，尴尬得咽了咽，虽然心里对他的话不认同，不过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傻笑两声，捧着剧本读了自己的台词。 江泠侧目看他，见他方才受惊时发红的脸还未恢复，那样淡淡的潮红在夏日光线下显得越发可爱，江泠便觉得喉间发紧，心情也没由来得明媚起来。 这种感觉虽然陌生却让江泠愉悦。 连着一周的戏拍下来，陶桃已经能够快速进入角色了，在与江泠的肢体接触中也不觉得尴尬和害怕，不过戏外面对江泠时他还是有些发怵。 陶桃有天赋又肯下功夫，再加上有江泠和尙青的调|教，很快他身上就绽放出了一种刚开始没有的光彩。这种光彩让他看上去神采飞扬也让他看上去熠熠生辉，引得剧组上下都爱看他演戏，就连江泠有时候在同陶桃演对手戏时也会对他稍稍心动。 只不过江泠也分不清自己是入了戏，还是一直在戏外而已。 宋蝉喧忙完公司的事坐上车后便拿起座位旁的平板，翻看着剧组里的照片。 从陶桃进组至今，剧组里的  35 一切动向都在宋蝉喧的掌控之中。他虽人不在剧组，但剧组里有几个他的眼线，当然这件事陶桃是不知道的。 宋蝉喧了解陶桃，他虽然看起来总是乖乖听自己话，但实际上他心里总有股不服输的劲，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还安排了别人在剧组监视他，他定会不高兴，便又要闹上好一阵子，而自己已经没有这么多时间了。 照片上的陶桃和江泠应该是在演戏，两人挨得很近，并肩走着时衬得陶桃更加清瘦和单薄。 宋蝉喧眉心有些疼，他凝眉将平板扔到一边，靠在椅背上吸了口气。 “陶桃那边进展如何。” 前头开车的郑经理放慢了车速，开口答道，“就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进展虽然不大，但也是有进步的。听说陶桃这几天都会上江泠的保姆车和他对戏，以往江泠是不让别人上他车的。” 宋蝉喧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他抿了抿唇，“嗯”了声。 “盯紧点，别让他懈怠。” 趁着红灯的功夫，郑经理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宋蝉喧，却看不透他的神色。 郑经理以为宋蝉喧至少会有些担心陶桃的，所以他还一直提防陶桃怕陶桃影响了宋蝉喧，不过眼下见宋蝉喧的态度，郑经理又觉得陶桃于宋蝉喧来说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然最好。 郑经理点头，“您放心，小少爷也有在努力，只是又要拍戏又要执行任务可能有些失衡。” 宋蝉喧看向窗外的夜色，心里有些烦闷。 他打开窗感受着外头传来的热气，静了会儿，慢慢道，“现在那边还在拍吗。” 郑经理愣了下，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您是有什么事吗？” 宋蝉喧收回落在窗外的眼神，关上了窗。 “靠边停车，查查现在还有没有在拍。” 第31章 不值一提 郑经理摸不准宋蝉喧的意思，又不敢违逆他，便只好靠边停了车，翻出通告单查了查，这才回道，“今晚是夜戏，要拍到十二点。您是想……” 宋蝉喧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多了。 “去剧组。” 郑经理一顿，诧异得瞪大了眼，“现在？先生，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从这里开过去至少要四个小时，明天一早您还有会，来不及的。” 宋蝉喧方才燃起的些许念头这会儿便被郑经理的话当头浇灭。 他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嗤笑出声摇了摇头。 “罢了。回去吧。” 见宋蝉喧改了主意，郑经理长舒一口气，重新发动车往宋家开去。 “卡！非常好，大家辛苦了，可以收工了，明天早上九点再开拍。” 尙青的话音刚落，剧组里便传来阵阵呼声，气氛很是浓烈，叫陶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旁的江泠侧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怎么，迟一个小时开拍你好像也很高兴。” 周围的声音有些吵，陶桃没听清他的话，便朝他那边去了去，仰头看他，“您说什么？我没太听清。” 江泠扬眉，双手背在身后，突然倾身靠近凑到了陶桃耳边，若有似无地笑了下。 “我说，你好像很高兴。” 江泠说话的时候那温热的呼吸就在陶桃脸侧，而他的声音也就在陶桃的耳畔萦绕，让陶桃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周遭的声音陶桃也听不太清了，他情不自禁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没听到陶桃的回答，江泠挺直脊背垂眼看他，见他呆呆愣着，双颊上浮现着显而易见的潮红，像个情窦未开的小子，江泠心情大好。 江泠还想再逗逗陶桃，可见赵维已经往这边来了，江泠只好作罢，朝陶桃点了点头，“早点休息。” 江泠说完转身便走，陶桃却还愣在原地，陷在他方才那突然的靠近和突然的问候中没有出来。 赵维赶上来时见陶桃呆呆看着江泠的背影，抬手戳了戳他，这才让陶桃惊醒。 “哥，你看什么呢？要回去了。” 陶桃深深吸了口气，为自己方才的失神而懊恼。 明明自己的任务是勾引江泠，怎么如今竟常常在他不经意的靠近中忘却了这一点。 赵维早上是开车来的，回去的时候陶桃也打算要没坐江泠的车。 不过等陶桃到停车场时，江泠的车早就不在了。 看着那个空出来的停车位，陶桃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 拍了一天的戏，又拍了个夜戏，回了酒店后陶桃已经累得不行，倒床就想睡，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 见陶桃累得厉害，赵维替他调好空调温度又给他盖了床薄被，这才关门出去。 陶桃才睡没一会儿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他不想去接，可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吵得他头疼，于是只好爬起来翻找手机。 见到来电显示那个“哥”字，陶桃猛得清醒了过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紧攥着手机接了起来。 “哥。” 宋蝉喧看了眼墙上的钟，见已经快到一点了，便问道，“才结束？” 陶桃抿了抿唇，点头。 “是的，刚到酒店。” 看着电脑屏幕上陶桃和江泠面对面站着的照片，宋蝉喧眉心微皱。 “进展如何。” 在宋蝉喧问出这句话之前陶桃就猜到了他这通电话的缘由，可哪怕是自欺欺人，陶桃还是想骗骗自己，就当宋蝉喧只是关心而已。 可宋蝉喧此刻的问话却让陶桃的算盘跌落，叫他心里那些欣喜和期待无地自容。 陶桃原本热乎的心冷了下来，他紧了紧牙关，应道，“我有在努力。” 宋蝉喧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努力？那这一周有何成果。” 宋蝉喧逼问得紧，陶桃有些失措。 他回想了这一阵和江泠的相处，并不觉得自己已经拿下了江泠，便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 宋蝉喧冷笑出声，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没有成果的努力不值一提。” 宋蝉喧的话让陶桃的心彻底冷了下来，他垂下头去不知该如何作答，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宋蝉喧。 两人静了会儿，宋蝉喧才重新开口。 “再给你一段时间。” “下个月月初我会安排媒体进剧组，必须要拍到你和江泠的照片。” 陶桃心里一紧，忙不迭地地问道，“媒体？尚导会同意吗？而且……” 还不等陶桃说完，宋蝉喧已经开口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这不是你要担心的问题。你只需要保证届时媒体会拍到他们想要的就足够。” 宋婵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毫不拖泥带水也毫无半分留恋。 听着手机里冷漠的忙音，陶桃深深吸了口气，彻底累倒在床上。 第32章 偶  36 然心动 早上八点半，陶桃顶着两个黑眼圈推开酒店房门时，江泠正好推门出来。 两人迎面撞上，陶桃便想起了宋蝉喧交代的事，心里有些发虚，不自觉低下头去。 “江老师，早上好。” 江泠瞥见他眼底的乌青，微微点头，“昨晚看剧本了？” 陶桃愣了下，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是的，看了会儿就睡得晚了。” 江泠眯着眼上下打量他，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谎言，不过没有拆穿的意思。 他轻轻“嗯”了声，抬脚往外走。 “跟上。” 陶桃近来常坐江泠的车去片场，现如今他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难为情了，这会儿也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跟在了江泠身后。 拍了一个上午后，尙青让剧组歇了两个小时，说是要改剧本。 陶桃对这些并不了解便也不问，乖乖地趴在化妆间的桌上补觉。 几个编剧和尙青凑在一起忙活了一两个小时才改好了一场戏，尙青当下便让人叫了江泠过来看。 江泠扫了两眼，诧异地蹙起眉头来，“这场戏调到前面了？” 尙青点头，指着剧本上的一行字，“我觉得情绪到这个点，有这场戏是理所应当，不然后面的情绪转变可能会有点突兀。” “你觉得这样改怎么样？” 江泠细细看了看，点头，“倒是不错。” 江泠说着，话锋一转，“不过……这种程度的亲密戏，他能接受吗。” 尙青知道江泠说的是谁，这也是尙青现在担心的地方。 尙青叹了口气，挠了挠头，“我本来是想着这场戏在进度过半的时候拍，陶桃也能渐渐适应，可是现在觉得不提前不行。” “我觉得陶桃还是善解人意的，不如我去跟他说说。” 江泠抬眼，拿过改好的剧本起身，“不用。” “我去。” 带着新改的剧本站在化妆间门口时，江泠有些想不通自己来这里是因为什么。于情于理这都是尙青的任务，自己这样巴巴得跑过来着实有些不大好看。 不过眼下江泠也顾不得那么多，话都说出了口，人也到了这儿，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江泠紧了紧手里的剧本，轻轻咳了声，抬手叩响化妆间的门。 江泠才刚刚敲了一下，门便被打开了。 见门口站的人是江泠，赵维吓了一跳，忙回头看了眼，见陶桃还没醒，他便压低声音道，“江老师，您有什么事吗？” 江泠点头，“剧本改好了，我来和陶桃谈谈。” 赵维面露难色道，“可是……哥正在睡觉……要不我去叫醒他？” 见赵维转身就要进去，江泠抬脚闪进门内拦住赵维的去路，伸出食指竖在唇间，朝他“嘘”了一声，又压低声音道，“不用。我在这里等。” 江泠说罢便轻手轻脚走到化妆间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看得赵维瞪圆了眼珠。 似是有些嫌烦，江泠朝赵维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赵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趴着的陶桃，虽然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虽然总觉得江泠会吃了陶桃，可眼下赵维也不敢反抗，只好别别扭扭得关上门走了出去，站在门边仔细听着屋里的动向。 赵维一走，江泠落在陶桃身上的眼神便更加不加掩饰了。 桌上趴着的人瘦瘦小小的，虽然跟大部分圈里人的身高差不多，但因为比旁人都瘦所以看起来总觉得很小一只，这会儿趴着更是显得清瘦，像一只还没长开的小鸟，羽翼尚未丰满，可却已经有了伶牙俐齿的倔强。 想起陶桃面对自己时戒备又讨好的模样，江泠忍不住轻轻笑了下。 似是被江泠的低笑惊扰到，陶桃皱了皱眉，嘟囔两声，又换了个姿势趴着睡。 这会儿他将脸转了过来，江泠可以清楚得看到他左脸上被衣袖压出的痕迹还有那紧闭的眉眼。 江泠突然觉得心口一紧，喉间也有些隐隐作渴。 他起身轻轻朝陶桃走了过去，忍不住站在陶桃身边，伸出了手想要去触碰那在明亮光线下发着淡淡粉色的脸庞。 江泠的手指还未触碰到陶桃的脸便已经被他收了回来。 他垂头看着沉睡的陶桃，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这是老了还是年轻了，怎么三十五岁的年纪竟还有偶然心动的时候。 江泠摇了摇头，将剧本轻轻放在陶桃手边，转身走了出去。 第33章 洗澡 江泠才走一会儿陶桃就醒了。 陶桃一醒就闻到了空气里一股淡淡的香味，有点像江泠的味道。 看到桌上的剧本，陶桃伸手要去拿，赵维便进来了。见陶桃醒了，赵维便朝他招了招手，“哥，尚导叫你。” 陶桃知道是和剧本有关，点了点头拿上剧本便出了化妆间。 远远得见陶桃来了，江泠便起身要走。 尙青拉了他一把，朝他摇头，“你走什么。” 想到自己方才对陶桃的那点心动，江泠觉得有些危险，可此刻看着陶桃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江泠又难能迈开脚离开。 他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陶桃走到跟前后朝江泠微微点头，这才坐了下来。 “尚导，您找我。” 尙青“嗯”了声，翻开新改好的那一页给陶桃看，“剧本看了吗。” 陶桃摇头，“不好意思尚导，我还没来得及看。” 尙青有些意外，他以为江泠去了一趟至少是让陶桃看了看剧本的，却没想到他好像只是丢下剧本什么也没说。 尙青侧头去看江泠，江泠便转到一边不与他对视，尙青“啧”了一声，将手里的剧本递给陶桃。 “是这样的，剧本中间的一场亲密戏我调到了下午。这个是编剧团队和我经过慎重考虑做出的决定，我是想问问你，这个程度你现在能不能接受。” 陶桃愣了下，倏得紧张起来。 剧本里有和江泠的亲密戏陶桃是知道的，不过那都是在后半部分了，陶桃没想那么远，现在调到了前面来，陶桃心里难免慌乱起来。 陶桃没应声，他拿起剧本扫了两眼，见剧本上的人物动作和话语都有些露骨，陶桃心里没底。 见陶桃不说话，尙青开口劝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点小小的肢体接触。作为演员，这些都是必须经历的，你只是刚入行所以现在看到这种程度的戏份会紧张，习惯就好。” “而且你放心，今天不用亲，就一个镜头而已。” 陶桃的心跳很快，他忍不住看向坐在一旁的江泠，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 剧本上的确没有过分的亲密，但暗地里的示意却是不假的，虽然两个人物并没有真的结合起来，可这样的肢体接触却是陶桃从未有过的。 那样带着勾引和 37 诱惑，暗示和讨好的亲密，陶桃这些年来想都没有想过。 陶桃深深吸了口气，眼神落在了江泠的侧脸上。 “江老师呢。” “江老师可以吗。” 江泠一顿，转过头来。 陶桃此刻的双眼睁得大大的，眼里闪着的光亮晶晶的，叫江泠有些看不透他的意思。 江泠是想拒绝的。 他入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想要拒绝一场戏。 不是因为不能接受，而是因为害怕把持不住。 这种害怕江泠第一次体会到。 江泠微微抿唇，点头。 得到江泠的应答，陶桃突然笑了起来。 “江老师可以的话，那我也可以。” 下午的第一场戏就是改过的亲密戏，地点在浴室。 因为戏份的特殊性，尙青做了清场处理，除了必要的摄影师和演员，无关紧要的人都被请了出去。 陶桃挺直腰背端坐在椅子上很是紧张，捏着剧本的手指都泛了白，这会儿双腿止不住地抖动，却连喘气都吃力。 赵维端了杯热水过来给他，拍了拍他的肩，“哥，别紧张，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 陶桃接过水杯点了点头，想回头朝他笑一下又笑不出来，只好捧着水杯喝了两口水。 江泠化了妆走过来便自然地坐下，又伸手从陶桃手里抢过那只水杯递给后面的赵维，神色还是冷冰冰的。 “水喝多了更紧张。” 陶桃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再看江泠的眼。 江泠微微侧头看了看陶桃紧张得发白的面色，轻轻开口。 “不必在意。” “你只需要分得请镜头前你是谁，我是谁，镜头后我们又是谁。” 陶桃的心七上八下的，他抬头看着江泠，见他格外洒脱，陶桃有些羡慕又因为他这样毫不在意的淡然而有些许捉摸不透的失落。 “那江老师呢。” 不知是紧张过了头还是大脑不受控制，陶桃问了出来。 江泠一愣，没太听清。 “什么。” 陶桃深深吸了口气，鬼使神差间开了口。 “江老师都能分得清清楚楚吗。” 陶桃的问题让江泠怔住了。 他微微凝眉转过头看着眼前的陶桃，此刻陶桃的眼神是那样赤|裸|裸的探究和猜疑，是那样不加掩饰的危险，江泠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没等到江泠的回答，陶桃又问了一句。 “江老师，您可以分清吗。” 江泠的心跳得很快，对于这个问题他无法应答。 片刻之后，江泠轻轻点头。 “当然。” 江泠的答案并不让陶桃诧异，这样的回答陶桃早就预料到了。 可是就好像幼时考试没能拿到一百分一样，陶桃心里竟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江泠的这句“自然”好像是对这段时间相处的否定，是在以决绝的声音告诉自己，李想是李想，陶桃是陶桃。 陶桃心里有些凉，他突然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得到江泠的心。 那颗心远在天边，那颗心高高在上，自己是绝无触碰的可能。 没等陶桃再说些什么，尙青那边已经喊了要开拍。 江泠淡漠地朝陶桃点了点头，起身往尙青那边走。 见陶桃还愣着，一旁的赵维戳了戳他，提醒道，“哥，要开拍了。” 陶桃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将剧本放在桌上，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清场之后房间里除了灯光师摄影师就只剩下主演和导演，就连金闪闪和赵维都被请了出去。 金闪闪见惯了这种场面倒不觉得有什么，不过赵维还是头一次在拍亲密戏时被请走，以往跟过的几个艺人也有拍这种戏，不过那时候赵维还可以在一旁看着，以免艺人状态不好要随时叫停，现如今自己不能守着陶桃，赵维总是忍不住担心起来。 见赵维从出来后就一直走来走去没个安生，金闪闪摇了摇头，起身一把拉住他的肩膀将他拽了过去。 “走来走去烦不烦啊，怎么搞得跟你拍戏一样。” 赵维心里着急也顾不上她的挖苦，挤了个笑便坐在了椅子上，可双腿还是抖个不停。 见赵维这样真情实感，金闪闪“噗嗤”笑了出声。 “不是吧，你这个助理怎么比经纪人还上心，据我所知你跟陶老师还不到一个月吧？” 赵维点了点头，眉头依然紧锁着，“哥第一次拍戏，我怕他紧张。” 金闪闪笑得更欢了，“我看紧张的是你才对。你可放心吧，跟着我们江老师，陶桃不会紧张的，我们江老师很会给戏的。” 赵维有些尴尬地看了过去，没好说什么。 其实在赵维心里，正是因为对方是江泠他才紧张。 场内只剩下几个必要的工作人员后，尙青拿着剧本给陶桃和江泠捋了一遍戏。 “这个场景是发生在两个人第一次争吵之后的，陶桃你要记住，争吵之前你一直是有点看不起陈淮的，你跟他来往只是心里太苦了想找人说说话而已，但是争吵之后你才发现你习惯了和他来往的生活，所以你这趟来找他是因为想要和他和好，是要哄他的知道吗？” 陶桃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尙青接着道，“这场戏非常重要，最好一条过，你要记得你在哄他的时候还要带着点诱惑和勾引，你心里既希望和他发生|关|系，又还是嫌弃他，所以是矛盾的，我想看到你矛盾的表现。” “至于陈淮，你要一直是不清楚状况的状态，要一直紧张和拒绝，但是这种拒绝不是发自内心的，是身体本能的反应。” “你们可以做好吗。” 陶桃知道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戏，甚至不能仅仅用“困难”来形容，对于现在的陶桃来说这是人生中遇到的最难的事之一。 却也是当下陶桃必须面对的。 陶桃深深吸了口气，点头，“我可以。” 尙青看了他两眼，见他眼神真挚，便拍了拍他的肩。 “我相信你可以。” 镜头先是跟着江泠的，陶桃要在江泠洗澡的中途入画。 取景自然是只取了江泠的上身，不过热水从他胸前流过，慢慢打湿他的短裤时，陶桃还是有些不敢看。 狭窄的浴室里有两三个水龙头，隔间倒是一个也没有，淋浴头上都生了锈，水流断断续续的，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味道，实在谈不上情趣一说，但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看着氤氲水汽下的江泠，看着他潮湿的头发和身体，陶桃竟心跳加速起来。 陶桃闭了闭眼酝酿了情绪后便光着脚慢慢走入镜头前。 他身上穿着松垮破旧的t恤，胸前印着的“xx足疗”字样已经洗得看不出来，宽大的衣服将他整个人笼罩住，又在他进入水下后很快贴在了他  38 的肌肤之上，勾勒出他纤瘦的身体线条。 陶桃伸出手拍了拍尚未注意到他的江泠，吓得江泠连连后退撞到墙上，扯过架子上挂着的毛巾要去遮下|身|。 “你……你怎么在这！” 第34章 是谁动心 江泠的脸已经涨得通红，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整个人惊慌失措得厉害。 看着眼前的江泠，陶桃突然有点想笑。 他抿了抿唇倾身靠近，伸出手搭在江泠起伏不定的胸口，水珠滚落到他睫毛上，惊得他眨了眨眼。 “我来找你，他们说你在洗澡。” 江泠连连干咽着，想往后躲却已经无处可逃。 “你……你出去……我马上出来！” 陶桃朝他撇了撇嘴，摇头，“我不出去。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江泠梗了下，更加难为情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陶桃固执地摇头，站在水流下故意淋着。 “反正我都湿了，一起洗就是。” 江泠着急起来，他脸红脖子粗地朝陶桃吼了一句，“李想！你出去！” 被他这么一吼，陶桃不乐意了。 他瘪着嘴吸了吸鼻子，垂下头去，“你还在生我的气。我都说了那天我不是故意给你难堪……我都来道歉了你还生我的气！就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男人！” 陶桃再抬起头时一双眼已经泛了红，瞪圆了眼的样子委屈巴巴的，叫人看了便忍不住心疼。 江泠叹了口气，败下阵来。 “我没生气，你先出去，有什么事出去说。” 陶桃又摇头，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江泠的手将他扯到水下来。 要是以往，陶桃的力气是不敌江泠的，但这会儿江泠入了戏，陶桃很轻松便将他扯了过来。 江泠并没有压制些气力，所以靠近的时候一下子撞到了陶桃，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揽住陶桃的腰，这才没让他摔倒。 这一个动作是剧本里没有的，陶桃以为自己破坏了镜头，便想转头去问尙青。 还不等他转头，江泠已经开了口。 “你做什么？你要洗也等我先出去！” 见江泠还在戏里，陶桃也不敢不应，便仰起头朝他眨着眼，水珠从他的头发上、睫毛上坠落，迫使他连连眨眼，而他此刻浑身湿透，紧贴在胸口的衣服能清晰得看出那布料之下的胸口，格外勾人。 似是诱惑而不自知，陶桃仰头嘟囔了一句，“为什么不能一起洗？难道你喜欢我？” 江泠浑身紧绷，突然分不清眼前的人是陶桃还是李想。 趁着江泠出神，陶桃突然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小手攀上他的后背。 这样的动作带着不言而喻的勾引和魅惑，是陶桃从来没有做过的。 但是很奇怪，在这一刻他竟不觉得紧张和为难。 陶桃的手小小的热热的，触碰到江泠时让他浑身汗毛直立。 “李想！” 陶桃不理睬江泠的吼叫，他踮起脚尖，嘴唇就在江泠的唇边来回轻蹭，无意中触碰到江泠的嘴角时就连他自己都吓到了。 虽然有些失控，但尙青没喊停，江泠也没停下，陶桃自是不敢贸然停止。 他壮着胆子凑近江泠，像是想亲他却又下不了口。 被陶桃这样紧紧贴着，生生诱惑着，江泠觉得自己就要动心了。 他不知道此刻要动心的是陈淮还是自己，他也没有精力和必要去分辨。 在陶桃低喃两句后，江泠一把拉开他的手，捡起地上的毛巾裹在身上，快步走了出去。 江泠走后，陶桃站在水下耸了耸肩又长舒一口气，有些庆幸又有些遗憾。 整个镜头到此结束，尙青忍不住拍了拍手。 “非常好！” 直到尙青的声音响起，陶桃才回过神来。 他有些懵懵地看向已经裹上浴袍的江泠，似乎是在等待他的认可。 接收到陶桃的眼神，江泠轻轻颔首。 “出乎意料。” 陶桃心里一喜，忍不住笑了出来。 “多亏了江老师带我。” 尙青来不及等他们两人唧唧歪歪，赶忙朝陶桃招手让他来看回放。 “你看你看，这里你处理得非常好，那种身体一紧的感觉太对了！” 陶桃没敢说这里的紧张是因为真的紧张，他回头小心得看了下江泠，见江泠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丝毫不留恋也没有半点在意的样子，和他开拍前那句“自然”相呼应。 陶桃心上那千千万万的喜悦像是被人浇灭了一半，他突然有点说不上来的难过。 这场亲密戏结束后，之后的几场戏陶桃的状态都不怎么好，尙青说了他好几次，陶桃心里也不好受，可一看到江泠那张脸他就会想起那场戏结束时他抽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的决绝与坚定，那样的江泠让陶桃不想靠近也不愿意靠近。 陶桃是最害怕被拒绝的人，因为从小到大被拒绝被抛弃了太多次，所以除了宋蝉喧，他不愿意被任何人丢下。可越是接近江泠，越是感觉到他时不时的善意，陶桃便越是会从他的善意中感知到他的疏离与淡漠，那是被抛弃的前兆。 连着NG几次，尙青来了脾气，他将手里的剧本重重扔在地上，站起来双手叉腰朝着陶桃大吼。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看剧本了吗你，这个镜头要你怕他？你能不能演，不能演换人！” 尙青的声音很大，在安静的片场里都有了回音。剧组上上下下都不敢吭声，只是用眼神在尙青与陶桃之间来回穿梭。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陶桃也自责内疚，他低下头咬住嘴唇，双拳紧紧攥在身前。 “对不起。” 尙青的火还没下去，他大笑了一声，作势就要上前。 江泠眉头一紧，闪身挡在陶桃面前，语气不悦地道，“吵什么，是我不在状态。” 尙青脚步一顿，霎时间愣住。 尙青15岁就认识了江泠，这十几年来他虽然第一次和他拍戏，但对他的性格却是还算了解的，对他在剧组里的那些习惯也是有所耳闻，这些年来不论是什么咖位的演员，只要NG超过三条，江泠必会发火，还从未听过他站出来维护谁的奇闻。 没等尙青回过神来，江泠已经脱下了身上的深衬衫搭在手上，懒洋洋道，“累了，今天就到这。” 江泠说着，看向一旁的金闪闪，“我让你订的餐厅定了吗。” 金闪闪瞪大了眼一脸吃惊。 如果她没失忆的话，江泠压根没吩咐这个。 见金闪闪满脸错愕，江泠摆了摆手，“今天我请客，收工了。” 江泠说完便抬脚往外走，背影潇洒又坦然。 见江泠已经放了话，也摆明了要护着陶桃，尙青瞪了眼正呆呆地看着江泠背影的陶桃  39 ，长叹一口气，“行了，收工。” 尙青一声令下，剧组上下便都开始收拾了，周围很快便嘈杂起来。 陶桃孤零零站在人群之中却难以置之度外，可那个已经消失在门口的江泠却是完全不同的境遇。明明是他自己亲自搅进这场风波里，可他却这样简单，这样轻描淡写就让一切风平浪静。 陶桃深深吸着气，有些说不上来的疲惫。 老城区离县城中心区很远，金闪闪又不熟悉这片，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家餐厅可以接团餐，当下便赶紧包了场，把位置发给了副导让他带人过去。 江泠的这顿饭是临时起意，是为陶桃解围，这一点剧组上下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陶桃当然也不傻。 从回了化妆间后陶桃就一直坐在镜子前发呆，一旁的赵维听到外头叫嚷着要走，手机上也收到了消息说要出发，本想叫陶桃，可见他一直盯着镜子看又不敢开口。 赵维能理解陶桃今天的难过，这事换了谁都会觉得没面子觉得过意不去。 赵维吸了两口气，壮着胆子靠近，低声劝道，“哥，剧组的人都走差不多了，要不我们也出发吧？” 陶桃的眼神没挪开，他摇了摇头。 “我可以回去睡觉吗。” 赵维一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去的话尴尬的是陶桃，不去的话剧组那边又会觉得陶桃耍性子，实在是怎么都不合适。 赵维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去不行。 他舔了舔嘴，小心翼翼地又劝了几句，“哥，还是去吧，露个面就行，不去的话剧组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就去一趟，喝两杯酒就行。” 陶桃的眼神这才转了过来。他紧紧皱着眉，心里有十万个不愿意。 他不想接受江泠的解围更不想接受他的善意，比起江泠这样时不时给一颗糖，陶桃宁愿江泠一直冷面冰山拒人千里。 陶桃静了会儿，知道自己是躲不掉了。 他长叹了口气，慢慢点头。 “好吧。那就一会儿。” 赵维脸上一喜，连连应着，“一会儿！就一会！” 陶桃无奈地起身，收拾着桌上的东西要跟着剧组过去。 敲门声响起时，陶桃以为是剧组来催了，忙让赵维赶紧去开门，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些。 赵维一打开门就看到了跟前站着的金闪闪，嬉皮笑脸的，一看就来者不善。 还不等赵维说话，金闪闪已经从他身边挤进了屋，笑嘻嘻地跟陶桃说话。 “陶老师，您这会儿忙吗？” 见是金闪闪，陶桃便停下手里的动作，摇了摇头，“马上要去餐厅，江老师已经去了吗？” 金闪闪眯着眼摇头，“没呢。我们江老师身体不太舒服想回去休息，我呢又要带剧组去吃饭，我是想着您要是不忙的话，要不替我把江老师送回去可以吗？” 第35章 为什么 金闪闪的话让陶桃愣在原地，有些傻眼。 还没等陶桃反应过来，赵维已经气鼓鼓地走了过来，毫不不客气地挡在陶桃面前，一脸凶相地拒绝金闪闪，“哥不会开车，你把江老师送回去再去餐厅就是，也不远。” 赵维的敌意已经很明显了，陶桃都有些难为情。 金闪闪斜着眼看了看他，朝他丢了一记白眼便探头去看陶桃，眨着眼道，“陶老师，您看可以吗？我也真的是走不开，要是把江老师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陶桃抿了抿唇不知道该不该拒绝。 他想了想，吸了口气，“好的。那我跟尚导说一声。” “我说过了。” 陶桃的话音还没落，江泠的声音便响起在门口。 顺着江泠的声音看去，陶桃见他正半倚在门框边，双手环抱在胸前，懒懒散散的样子像是对什么都没兴趣。 陶桃心里一紧，低下了头去。 见陶桃不看自己，江泠往门里走了两步，“尙青那边我说过了，你送我回去。” 陶桃垂着头“哦”了一声，没敢再说什么。 赵维张了张嘴还想说话，金闪闪便眼疾手快地拽着他的后领把他往外拖，“你就跟我去打点剧组吧，我这边人手也不够。” “陶老师，这人我先借走了！你好好照顾我们江老师啊！” 金闪闪说着便没了影，留陶桃和江泠面对面很是尴尬。 陶桃咬着嘴唇很是不想看江泠的样子，叫江泠觉得好笑。 他低低地笑了出声，抬手敲了敲桌面，“走了。” 陶桃惊了下，见他已经往外走，便赶紧胡乱收拾好东西，背上包跟在他身后。 走出化妆间陶桃才发现，外头已经没有人了。 在无人的片场里，陶桃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江泠的背影，可以不加掩饰地猜测他的用意，虽然猜不透也看不透，可陶桃却没有停止猜测和想象。 走出片场陶桃才看到停车场里只剩下一辆小轿车，江泠的保姆车已不见了踪影。 江泠走到车边后见陶桃还愣在门口，便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陶桃拉紧了书包背带赶紧跑了过去，指了指那辆车，“您的车开走了吗？” 江泠点头，将手里的钥匙递给他，“上车。” 话音刚落，江泠便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见江泠坐在副驾，陶桃不禁紧张起来。这样和他并排坐着，陶桃实在是不太愿意的。 不过比起去剧组聚餐的那种环境，陶桃还是觉得跟江泠待在一起更好。 陶桃已经很久没开车了，突然开还有些不适应，开得很慢很稳。 车里安静得有些可怕，江泠一直侧头浅眠，不过陶桃时不时看到他睫毛轻颤便知道他没有睡着。 过分安静的车厢让陶桃尴尬得脚趾都难受，他实在忍不住，找了个话题。 “江老师，您怎么知道我会开车啊？” 江泠没睁眼，只是“嗯”了一声，“简历有写。” 陶桃这才想起自己之前试镜的时候在简历上写了会开车。 得到了答案后陶桃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笑了两下，夸江泠细心，然后又陷入了尴尬中。 没再听到陶桃的声音，江泠这才抬眼看他。 他双眼微眯得打量着身边那个正聚精会神开车的陶桃，见他脸色微微发红很是可爱，江泠便冒出了坏心眼想逗他。 “不谢谢我吗。” 江泠突然的一句话让陶桃吓了一跳，差点走错了车道。 他深吸了口气，赶紧扶正方向盘，怯怯地看了看一旁的江泠。 “我……是要谢谢您。” 江泠干脆撑着下巴直勾勾盯着他，“谢我什么。” 他的追问让陶桃一时哽住，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若是要说谢，那么自己好像从认识他的那天起就要道谢了。  40 陶桃微微吸了口气，眼神看着前方的路。 “谢谢您今天替我解围。您放心，明天我一定不会拖剧组后腿，再给您添麻烦的。” 江泠轻轻“嗯”了一声，“知道就好。” “今天你看着我没法儿入戏，为什么。” 陶桃下意识地踩了刹车，让江泠往前一栽，又撞回椅背上。 想起那时候江泠冷漠的眼神，陶桃突然很想知道江泠对自己到底是解围是真还是冷漠是真。 趁着红灯的功夫，陶桃侧头看着江泠，眼神锐利而又锋芒毕露。 “我可以先问您为什么帮我解围吗。” 陶桃的话让江泠不禁语塞，答不上来。 陶桃并没有因为江泠的静默而收回追问的眼神，他像是一个押上了一切的赌徒，在等待江泠最后的宣判。好像江泠的答案对他来说会有极其深刻的影响。 江泠怔了会儿，唇齿微张却没说出话来。 红灯已经过了，身后的鸣笛声将陶桃从等待中惊醒，他笑了下，转过头松掉了脚下的刹车。 两人一路上没再说话，气氛尴尬得陶桃都后悔问了他那样愚蠢的问题。其实答案陶桃已经知道了只是他总有些不甘心，像是一个急切地想得到认可的孩童，如今弄巧成拙，倒叫他有点过意不去。 陶桃将车停在了酒店的停车场，侧身解开了安全带，又朝江泠挤出笑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江老师，到了。您好好休息。” 陶桃说完便拉开车门要走，身后的江泠却叫了他一声。 “陶桃。” 陶桃一顿，深吸了口气才回头，笑眯眯的样子人畜无害。 “江老师，还有什么吩咐吗？” 江泠没点头也没摇头，他神色凝重地看着陶桃，看得陶桃心里发虚。 片刻后江泠才唇齿轻开，发出声来。 “你觉得为什么。” 江泠突然的反问让陶桃慌乱了起来。他知道江泠在说什么。 陶桃垂下头咬了咬嘴唇，不知该如何作答，便老实地摇头，“我不知道。” 江泠微微点头，声音轻快了些。 “那就不知道好了。” “我上楼了，把车停好，钥匙明天给我。” 江泠说完便拉开车门下了车，只给陶桃留下了一个洒脱的背影和一车厢清香的味道。 陶桃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头，总觉得自己把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关系给破坏了，心里悔得要死。 送江泠回来后，陶桃心里一直不好过，总担心江泠误会了自己把自己看成那种不懂事的小辈，心里琢磨了好一阵想去找江泠道歉，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犹犹豫豫间陶桃就收到了剧组发来的通知，说是明天要拍自己的单人戏份。 陶桃诧异得很，通告上明明一直都是自己和江泠的戏，怎么突然改成单人戏份了。 陶桃隐约觉得这事和江泠有关，便立马打了通电话问了制片人，得知江泠明后天都不在剧组所以要先拍自己的单人戏份，陶桃一下子慌乱了起来。 没听到陶桃的回答，制片人还以为他这是紧张，便笑着宽慰起来，“陶老师不用担心的，您的表现一直很好，单人戏份肯定没问题，今晚您熟悉一下剧本，明天上午的几场戏没什么台词，不难的。” 陶桃没心情去想这些，应付了几句便挂了电话，看着手机上的通告单出神。 陶桃知道自己得罪江泠了，甚至很可能已经引起了江泠的厌恶，或许明天江泠一个不高兴就会把自己踢出剧组，自己也就成了无用的人。 陶桃心里慌得厉害，他紧握着手机来回踱步，想要去找江泠解释可来来回回几趟都是走到门口便打不开门，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陶桃才发现，自己到现在连江泠的号码都没有。 陶桃突然有点想笑，为着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自以为是。 陶桃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豁出去一样，他拉开门走到隔壁，敲响了房门。 手指叩响门板的声音清脆响亮，在安静的走道里格外清晰。 敲门声响了几阵，那扇门都没有被人开启。 陶桃的心越来越凉，他抬手还想再敲，可又觉得不过是自取其辱。 赵维上来的时候便看到陶桃站在江泠的房间门口发愣，他赶紧回头看了眼，见没人跟上这才快步过去将陶桃拉到一边，低声道，“哥，你这是干什么？走错了？” 陶桃慢慢抬起头来，突然委屈。 他瘪着嘴指了指江泠的房间，吸了吸鼻子，“江泠不给我开门，我敲了好久。” 陶桃说话的时候委屈巴巴的，眼底还有些发红，是个叫人心疼的样子。 赵维叹了口气，虽然觉得他对江泠直呼其名不大合适，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了下，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江老师已经走了，他有别的工作，要休两天。对了，你收到剧组的消息了吗？明天的通告单变了。” 陶桃悬着的心这才落到了地，他瞪圆了眼有些殷切的样子，“江泠已经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赵维想了想，道，“大概半个小时前吧，怎么了？” 陶桃抿着嘴笑了起来，心里一下子就阳光明媚。 不管怎么说，至少江泠没有故意不给自己开门，所以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第36章 承认 夜里十二点，金闪闪才把车停在院子里。 她回头看了眼，见江泠正闭眼浅眠，眉心微微皱起，金闪闪有点心疼。 江泠已经很多年没有熬夜了，今天也不知是为什么，固执地不听劝，非要赶回来，说明天一早走都不乐意。 金闪闪其实隐隐能猜到江泠今晚的异常与陶桃有关，不过她不敢问也不敢说，金闪闪是知道的，陶桃对江泠来说很不一样，而江泠沉寂了多年的心也应该迎来第二春了。 金闪闪等了会儿，见江泠还没有醒来的意思，这才轻轻叫了他一声。 “哥，到了。” 江泠眉心一紧，慢慢睁开眼来。 他看了眼窗外，轻轻点头，起身下了车。 看着江泠走进屋里的背影，金闪闪总觉得他好像很累。 江泠才进屋没一会儿，冲了澡出来便见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尙青打来的。 江泠拿起手机给回了通电话，才刚拨出就被接了起来。 “你到家了？” 江泠“嗯”了一声，有气无力的，“什么事。” 想问的话都到了嘴边，尙青又不敢说出口，只好应付了两句，“也没什么，就问你到家没。” “对了，你是大后天回来吧？” 江泠心里烦躁不愿意过问剧组的事，只是丢了句“你们先拍着”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尙青忍不住拍了拍脑门。 这事闹  41 的，怎么就成这样了。 一切都静下来后，江泠坐在窗台上喝着酒，喉间发闷，就是杯中酒也不能让他舒服片刻。 江泠的眼前一直出现着陶桃那双眼，锋芒毕露得像是能看透人心，叫江泠心情很不好。 江泠有些懊恼自己当时没能云淡风轻地回答出来，更懊恼自己丢下的不清不楚的话，好像自己才是那个肖想着他的人。 江泠闭了闭眼，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拉上窗帘走回床边。 因为之前订的都是先拍江泠和陶桃，所以其他几个演员的时间都安排在了后面，所以这会儿江泠不在，剧组便只能拍陶桃的戏份，和陶桃搭戏的也没什么重要的角色，都是些群演。 一个上午的戏拍下来，到了中午时陶桃身上的衣服已经汗透了。 尙青看着回放仍旧不满意，可见陶桃已经累得脸色煞白，他也不好再压榨，便让剧组先休息，剩下的下午再说。 尙青的话让陶桃喘了口气，他赶紧进了休息间换下了身上的湿衣服。 赵维拿着盒饭进来后便见陶桃正对着手里的剧本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维将手里的盒饭递到他跟前，叫了他一声，“哥，吃饭了，吃过再看吧。” 陶桃回过神来将盒饭放到一边，仰头看着赵维，“我上午的表现是不是很不好？” 赵维愣了下，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想起陶桃上午连续几次的NG，赵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笑了两下，想蒙混过去，“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见赵维眼神闪躲，陶桃心里什么都明白。 他长叹了口气，虚弱地靠在沙发上。 陶桃是知道的，自己刚刚的表现很不好。他原以为没有江泠在，自己能演得更放松，却没想到江泠不在身边，自己心里竟这样没底，做什么都束手束脚不敢放开来。 陶桃不愿承认自己之前演得尽兴过瘾是因为江泠，更不愿意承认自己现在这样患得患失是因为江泠，可事实如此，陶桃又不得不承认。 这种被人控制，受人影响的感觉陶桃只在宋蝉喧身上感受过，他从未料到有一天自己会从要捕捉的猎物身上得到这样深刻的体会。 陶桃疲惫地闭上了眼，不知如何是好。 结束了一整天的拍摄，陶桃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坐在狭窄的车厢里往酒店去，陶桃突然觉得很不习惯，想了半天才想明白这种不习惯来源于此刻又窄又硬的座椅，与江泠宽敞舒适的保姆车简直不可相提并论。 想到这里，陶桃有点想笑。 连一个月都没有，江泠在自己的生活里已经渗透得如此深刻，陶桃甚至觉得自己不是在攻略江泠，而是在被江泠攻略。 这样非常危险。 陶桃深深吸了口气，侧头看着窗外略过的路灯，轻轻说了句话。 “买辆房车吧。我出钱。” 第37章 喜欢与讨厌 陶桃要买房车的事当晚便请示了孙悦，不过孙悦给严词拒绝了，还训了陶桃一通，叫他别拿钱太当回事。 被孙悦这么一骂，陶桃也清醒了些。他倒没生气也没觉得自己有钱了不起，只是陶桃真的不想因为一辆舒服的房车而总想起江泠。 孙悦虽然说不让买房车，不过陶桃和赵维商量了下，觉得买辆商务车还是可以的，于是赵维选了几辆性价比高的商务车给陶桃挑，盘算着等空下来就去买。 在买车这件事上陶桃不觉得有什么，他一不是用来攀比二不是用来炫耀，所以没打算买什么好车，普普通通就行，反正任务结束后这辆车也没什么作用了。 陶桃选了辆二十万出头的商务车，赵维还有些意外，他本以为陶桃买车一定是会挑最贵的买，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赵维的想法一说出来就将陶桃给逗得笑了出声，这一天的疲惫也消散了些许。 他拍了拍赵维的肩，朝他摇头，“你以为我是暴发户吗？我也没多少小金库，买不了那么贵的，能开就行。” 赵维又疑惑了，“哥，你不问家里要钱买车吗？买车也不用跟家里说吗？” 陶桃想了想，“家里”就只有宋蝉喧，而他是不会过问这些也不会关心这些，就算告诉他恐怕也只能等到银行的短信提示进账罢了。 而陶桃还不想因为钱的事找他。 陶桃有钱，虽没有宋蝉喧钱多，但比起同龄人肯定是富余不少。陶桃平日里支配的钱都是理财赚来的那部分，本金则是母亲留下的，至于宋蝉喧每个月给的钱陶桃从来没用过，都存在银行里，所以买辆二十万的车他还是拿得出手。 确定了要买的车后，赵维便出了房间让陶桃好好休息。 陶桃哪里休息得了，赵维一走便捧着剧本一遍遍研读一遍遍练习，可江泠不在，陶桃总觉得自己不在状态。 陶桃是个执拗的人越是不想承认江泠对自己的影响他就越是要把事情做好，硬是一个晚上没怎么睡，一个人对着镜子练习，死抠表演上的问题。 陶桃心理焦虑，一大早便睡不着了，又练了两遍这才去片场。 尙青见到他时都被他眼底厚重的乌青吓了一跳，又见陶桃一脸丧气，尙青忍不住笑了出声。 “是我昨天话说重了？你也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没必要的，放轻松，万事开头难。” 陶桃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连连摇头，“昨天是我状态不对连累您和大家跟着我浪费时间了，今天不会这样了。” 见陶桃面色坚定起来，尙青满意地点头。 “那就看你的了。” 兴许是昨晚练了一整晚，陶桃今天的表现好了很多。虽然还是会有表现生硬且不恰当的地方，不过在尙青的纠正和指导下还算能过得去。 陶桃对自己的要求向来严格，在看了回放后觉得刚刚演得不到位还会要求再来一条。 上一场戏是雨戏，陶桃已经连着淋了两回，这天虽然热但这么从头到尾淋个透彻肯定也是不好过的。 尙青回头看了眼陶桃，见他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浑身上下没一块干的地方，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你还可以吗？” 陶桃咬牙点头，“可以。” 见陶桃又要亲自上阵演这场雨戏，赵维在一旁急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知道陶桃要强也知道陶桃对自己要求高，可这雨戏伤身体，再加上他昨晚又没怎么睡，赵维真怕他身体受不了。 陶桃倒没想那么多，虽然他已经开始觉得冷了，可陶桃还是想赢，他想试试看，就算没有江泠在身边，他也可以做得很好。 虽然这是一场没有敌人的竞争，但陶桃的对手是自己，他必须赢。 大雨哗啦啦得下着，在陶桃眼前砸出了一片雨雾。他站在雨外等着场务打板。  42 “第二十五镜第三场第三次，a！” 场务的声音一落下，陶桃便深吸了口气，垂下头走进雨里。 他走得很慢，在已经积水的路面上行走时未曾抬起双脚，而是拖着一双脚向前挪动着沉重的身体，在这样急促的雨中显得毫无人气。 走着走着，陶桃突然停了下来，他仰头看了看天，任由雨水砸在他的脸上，惊动了他的睫毛颤动个不停。 尙青一直紧紧攥着拳盯着监视器看，屏幕里那颤动的双眼叫尙青也觉得心疼。 突然，陶桃吸了口气，一下子蹲了下来，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肩膀，肩头也在不断耸动。 整场表演没有只言片语只有那场雨的声音，可尙青却好像听到了他的哭声。 那样响亮，那样痛苦。 尙青长长地舒了口气，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笑着点头。 “完美。” 尙青这边一声赞美后，道具组便赶紧停了雨，几个场务也赶紧上前用浴巾披在了陶桃身上。 “老师，您辛苦了，快起来吧。” 陶桃还蹲在地上没动，他知道自己掉了眼泪所以不敢抬头。 陶桃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得这么惨，或许是因为和李想一样孤单，又或许是和李想一样想念那个陈淮。 赵维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赶紧上前将陶桃扶了起来，又用毛巾盖着陶桃的头，和尙青说了声便带陶桃上了车。 这场戏是今天最后一场，尙青也看得出来刚刚陶桃入了戏，还没能走出来，便挥了挥手让赵维好好照顾陶桃。 虽然入戏深刻会让演员疲惫，但尙青从不是个善良的人，比起陶桃的劳累来说，他更愿意陶桃入戏再深一点。 裹紧浴巾坐在车里，陶桃憋着哭腔都有些喘不上气。 赵维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见他泪如雨下，心里跟着疼得厉害。 赵维并不知道他因为什么而流泪，不过在这一刻赵维觉得陶桃应该是心里太苦了，这苦遇到了点发泄口便再也绷不住。 几场雨戏让陶桃筋疲力尽，回酒店后冲了热水澡后倒床就睡，一觉睡到夜里十二点多才醒。 陶桃睁开眼翻了翻手机，见已经十二点了便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明天的戏他还要练习。 陶桃连着练了几次后想看看明天的通告单，打开微信才看到群里发了通知，明天休息一天。 陶桃愣住了，刚要打给赵维问问情况才意识到这会儿已经不早了，便赶紧挂了电话。 赵维还没睡，陶桃的电话一打进来他就听到了。见陶桃又挂断了，赵维便回了个去。 “哥，你睡醒啦？” 陶桃惊了下，“你怎么还没睡？” 赵维笑着挠了挠头，“我晚睡惯了哈哈，太早了睡不着。” “不过哥，这么晚你有什么事吗？” 陶桃摇头，又点头，“你知道剧组为什么放假一天吗？我们不是进度很赶吗？” 赵维没打算瞒着陶桃，便实话实话道，“是这样的，江老师原计划明天回来，不过好像明天江老师不回来了，尚导又考虑到哥你今天太累了，明天全是你的戏会吃不消，所以休一天。” 赵维的话让陶桃一下子愣住了，他张了张嘴，喃喃道，“你说……江泠明天不回来？” 赵维点头，“是的。哥你明天可以好好休息一天。” 陶桃突然觉得胸口一紧有些喘不上气，就好像被人紧紧攥住咽喉一般难受。 陶桃笑了一声，摇头，没再说什么便挂了电话。 这一晚陶桃依旧没怎么睡。 他在想江泠，想他为什么不回来，想他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也想他是不是真的这么讨厌自己。 陶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被一个人讨厌。从小到大他被太多人厌恶，明里暗里都有，也直面过许多人的嘲讽，可不论是什么人的厌恶他从不放在心上。 唯独江泠的厌恶让他觉得害怕。 陶桃有很多问题想问，也有很多话想说，他讨厌这样不明不白，讨厌自己一个人独角戏一样的乱猜。 早上七点，陶桃给赵维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今天要回s市。 回去找江泠。 这个决定并非空穴来风也并非一时兴起，而是陶桃用一整夜深思熟虑的结果。 不论江泠的态度是什么，陶桃觉得自己都必须当面问清楚。 倒也用不着他喜欢，只要不讨厌就好。 第38章 紧张 陶桃要回去的决定很突然，赵维虽然心里疑惑但也没多问什么，七点半便开车从酒店出发了。 从酒店到s市的这一路陶桃都在想江泠。想该怎么找到他，想见了面要说些什么，也在想他是否愿意见自己。 陶桃十分讨厌这种被人主宰想法的感觉，虽然陶桃常常被宋蝉喧控制，但于陶桃来说宋蝉喧是不一样的，从见到他的那天起陶桃就一直被母亲灌输着要帮助他、臣服他的思想，所以受他控制是一种习惯，但江泠却是个意外。 至少在接触江泠以前，陶桃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这样害怕他的厌恶。 或许只是害怕任务失败，陶桃总是这么告诉自己。 赵维开了快四个小时才开回兴贸，陶桃给他放了半天假，告诉他晚点再回去。 虽然担心陶桃，但赵维知道自己也不能二十四小时盯着他，嘱咐了他两句后就开车离开了。 赵维走后，陶桃回了兴贸。 打开门便是那熟悉又陌生的空荡房间，冷冰冰的让陶桃在这样的夏日都觉得寒凉。 陶桃叹了口气，将包扔在一边，整个人陷阱了沙发里。 陶桃是存心想找江泠的，但把手机翻了个遍他也没能找到联系江泠的方式。 江泠不在剧组的群里，陶桃既没有江泠的电话也没有他的微信，只剩下一个尙青可以联系，可陶桃没这个胆子问尙青。 窝在沙发里想了好一会儿，陶桃才发现出了剧组，自己和江泠有所牵连的地方就只剩下那间酒吧。 陶桃原以为自己不会再去那里，可眼下才明白有时候真是情非得已。 江泠的酒吧要七点才开门营业，陶桃打了电话想叫上亓予一块儿去。 对于陶桃突然回来亓予很是惊讶，虽然巴不得和他一块儿去酒吧，可亓予晚上有考试走不开，陶桃只好一个人去。 临走之前陶桃想换一身和酒吧不那么违和的衣服，可找遍了自己的衣橱也没发现除了t恤以外的衣服，最后只好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打了辆车往酒吧去。 陶桃头一次一个人去酒吧，心里总是有点害怕的，到了酒吧门口见外头排了长长的队伍，每个人看上去都有些不好相处，陶桃便动了退缩的念头，转了身想逃。 还没等陶桃走开，后头便传来了几声叫喊。  43 “陶先生！陶先生！” 被人叫住，陶桃心里一抖，回过头见朝自己笑盈盈走过来的是上次那个收银小哥，陶桃更加想逃了。 小哥快步上前迎陶桃进去，格外礼貌，引得排队的人纷纷侧目。 “陶先生，您是会员，可以直接走vip通道的。我带您进去吧。” 被周围的人不加掩饰地打量着，陶桃实在觉得难堪，扯了扯嘴角忙点头跟着小哥往前走。 小哥一路引着陶桃去了vip通道，又把陶桃送进了酒吧这才转身出去，恭恭敬敬的搞得陶桃很是难为情。 陶桃环顾了一眼大厅，许是才开门营业，酒吧里的人还不算太多，大厅里熙熙攘攘坐着些人，台上唱的歌也不嘈杂，还算舒服。 陶桃随便点了杯酒便坐在吧台前四处张望想着兴许能在这里找到江泠，可看来看去看到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多也没能见到江泠的一根头发丝。 陶桃正张望着，坐在他身边的几个姑娘便围了上来，很是自来熟的样子。 “小哥哥，你是不是来找我们小江江的？” 陶桃看了说话的姑娘一眼，一副乖巧的学生模样，双眼倒是睁得锃亮，很是机灵。 陶桃干咽了下，摇头。 小姑娘眯了眯眼，抬手拍了拍陶桃的肩膀，“别不好意思，我们几个都是来碰运气的。” “不过看你样子应该是头一回来吧？我告诉你啊，你这样一直四处张望很不好的，这里的人很多，鱼龙混杂，你这样到处看要是碰上了什么不好相处的人没准会跟你吵呢。” 见那小姑娘说得头头是道，很是经验丰富的样子，陶桃忍不住笑了下。 他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几个女孩，开口问道，“你们经常来这里找……江老师？” 听陶桃这么称呼江泠，姑娘们觉得怪怪的，不过也没多问。 方才一直说话的姑娘连连点头，将自己的金卡拿出来给陶桃看，一脸骄傲，“我们是江江后援会的，每周都来好几次，我还特地办了张卡，就不用排队了嘿嘿！” “我告诉你啊，酒吧里好多人都是来偶遇江江的。” 陶桃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江泠这种实力派也有这么年轻的粉丝。 “那你们遇到了吗。” 几个原本还兴致冲冲的小姑娘瞬间沮丧起来，连连摇头，“别提了，我蹲了几个月都没蹲到。有人说酒吧里还有个区域不给外人进，我估计江江会出现在那里。可惜那里的卡难弄，我搞不到。” 听她这么说，陶桃便觉得自己今晚想在这里“偶遇”江泠是不可能的了。 他抬眼往大厅深处看了看，在想要不要换个路线行动。 陶桃正想着心思，肩膀上便多出了一只手，很是大力地压着，疼得陶桃一下子蹙起了眉。 陶桃冷着脸转过头去，在见到身后站着的几个人时只是瞬间而已眼中便尽是厌恶。 “哟，还真是你啊！”站在最前面那个穿着一身铆钉的男人说着，还上下打量了几眼陶桃周围的女生。 “怎么，性取向又变啦？” 陶桃冷冷地瞪了过去，抬手将那几个女生往一旁推，站起来迎上几人。 “管好你自己。” 几个男人互相看了眼，捧腹大笑。 “你这是在跟我们狠？胆子可真大。” “不过能在这儿碰到你也算我们倒霉，这种地方也能有死gay，真恶心。赶明儿我都不想在这儿喝酒了。” 陶桃实在懒得理睬他们这样的人。以往在学校他们也不是没给陶桃找麻烦，不过陶桃向来不理不睬，他们有劲没处使，这会儿陶桃自然是不想管，可他还要继续等江泠，担心那几人再闹事惹得人围观，便决定速战速决。 陶桃抱着双臂斜眼看他们，横眉冷对。 “你们可以现在就滚。” 几人见陶桃这样发狠，明显愣住了。 为首的男人头一个回过神来，恶狠狠瞪着陶桃，突然揪住他的衣领，“你给老子再说一遍！你算什么东西！恶心的死gay！” 陶桃冷笑出声，一把扯开他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领。 “有什么话出去说，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待会儿要是打起来，砸坏了这里的东西，我倒无所谓，有的是钱，倒是你……”陶桃说着，顿了下，抬起的眼里是不加掩饰的鄙夷，“赔得起吗。” 陶桃的话彻底激怒了那人，他紧握双拳像是想挥出拳头，不过到底忌惮这间酒吧，又硬生生收了手。 见他怂了，陶桃嗤笑了声，率先往外走。 陶桃前脚刚走，几个男人后脚就跟了上去，留在吧台的几个小姑娘面面相觑都有些吓到。 陶桃这一走，收银小哥便留意到了。 见他身后的几人气势汹汹，小哥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打了电话告诉经理。 整个酒吧的工作人员都知道，这位陶先生是老板的贵客，要以最高礼遇来服务。 方圆接到酒吧经理的电话说是一个姓陶的顾客可能遇到了麻烦时还有点没回过神。 他愣了下，重复道，“陶先生？哪个陶先生？” 大厅经理担心得厉害，生怕像vip部经理一样因为这个陶先生丢了工作，顾不上解释太多便赶紧道，“这位陶先生是老板的贵客，老板亲自下令给的vvip卡，是很重要的人！方哥你赶紧告诉老板吧！” 听经理这么说，方圆心里也有些慌了。 江泠的酒吧开业五年来只有三个vvip，一个是尙青，一个是路行云，还有一个就是江泠的父亲，这多出来的第四个vvip竟然和前三人并列，那一定是特别特别重要的人。 方圆担心误了事，一面让人赶紧跟出去看看，一面赶忙给江泠打了电话说这事。 江泠正和路行云在酒吧喝酒，接到电话时他差点没拿稳酒杯。 “你说……是谁？” 方圆喘了口气，“陶先生，一个陶先生，vvip那个！” 江泠眉心一紧，来不及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丢下手里的酒杯火急火燎地冲出了包厢。 路行云被他这如风的速度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包厢的门，也跟了上去。 江泠竟然也会有这样紧张的时候，路行云很好奇让他紧张的是什么事什么人。 第39章 恋爱预告 陶桃并不熟悉酒吧附近的路，凭着感觉饶了两下才绕出酒吧，绕到了酒吧后门。 后门没什么人，只是偶尔路边有车经过，倒也不算张扬。 几个人跟着陶桃走了过来，刚要开口嘲讽陶桃便见他停了下来，一脸势在必得的样子。 走在最前头的男人被他这么一看突然有点心虚，他默默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瞪了过去。 “以前在学校没教训到你，今天非得叫  44 你哭着找妈！” 陶桃眯了眯眼嗤笑出声。 “就凭你们几个？有这个本事吗。” 陶桃说着说着还双手交叉扭了扭脖子，把手指关节压得咔咔响，时不时看过去的眼里透着冷冰冰的寒气，有些瘆人。 站在对面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陶桃这么信誓旦旦突然都有点没底。 这几人长得比陶桃胖，不过都是一脸横肉，除了体重好像并无太大杀伤力，更何况他们也只是想逞口舌之快顺道吓吓陶桃，倒也没打算真跟他打起来。 陶桃家里有钱有权，学校里都是知道的，虽然不太清楚他到底是哪家公子，不过真把他打到了哪里肯定没好果子吃。 瞥见面前的人犹犹豫豫的神态，陶桃有点想笑。 他耸了耸肩，几步走了过去，用自己的身高压制他们，微微垂眼看去，“有什么好商量的，是单挑还是一起上？” 陶桃这狠话一放，那几个人心里更虚。 站在后头的人推了推前头的人将他推到陶桃眼下，那人便冷不丁缩了脖子，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举动。 眼看这情势，凑到陶桃跟前的矮胖男人没了底气，畏畏缩缩却还要硬着头皮装出一副不怕的样子，“上……上什么上！打你，那……脏了我们的手！” 矮胖男人说着便退了两步，伸出手来指着陶桃，“你个死gay！这次放过你，下次在学校碰到你可别躲！” 话音刚落，还不等陶桃回嘴两句，那几个人便一窝蜂跑远了。 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陶桃无趣地“啧”了一声。 “没意思。” “怎么没意思。” 身后突然传来的人声将陶桃吓了一跳，他一脸戒备地转了过去，见从门内走出来了一个人，身形修长又俊挺，头发松松散散的，抱着双臂的样子显得格外云淡风轻。 正是江泠。 陶桃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不自觉攥起了手站在原地，傻傻地盯着江泠看。 看着陶桃那副惊呆了的样子，再一想到他方才那游刃有余的骄傲，江泠低头轻笑出声。 他几步走到陶桃面前，歪着头看他，又问了句，“怎么没意思。” 陶桃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虽然他是来找江泠的不过说实话他心里并无多大把握，这么突然见到江泠，陶桃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害怕了。 陶桃没说话，江泠倒也不恼，他抬手在陶桃面前打了个响指，声音清脆好听。 “想不到你还有这副面孔。” 陶桃这才回过神来，他难堪地低下头想找借口，可想了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刚的事，只好吱唔着摇头，岔开话题，“江老师……您怎么在这里……” 陶桃窘迫时双耳微微发红，看得江泠心头一喜，声音也明媚几分，带着调戏的味道。 “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陶桃一愣，猛地抬头看去，下意识摇头，“我没有！” 江泠“哦”了一声，“那是我自作多情了。” 江泠说话的时候眉眼低垂嘴角带笑，勾人又魅惑，陶桃都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会是江泠。 江泠今天心情很好，难得想要靠近一个人。在见到陶桃之前江泠还是心急如焚担心不止的，不过还未等他想明白担心什么的到底是什么便已经见到了陶桃。 见到他像一只炸毛的小刺猬一样，明明早已露了怯却还是执拗地装作天不怕地不怕，实在太可爱了，可爱到江泠忍不住就想多看他两眼，忍不住就想多靠近他几分。 陶桃被江泠盯得脊背发凉，想退后两步又担心江泠多想，只好硬着头皮挤出笑来。 “您……刚刚都看到了？” 江泠笑了笑，跟着道，“看到什么？” “是看到你佯装镇定还是看到你毫不畏惧。” 陶桃就知道如果江泠从头看到尾的话一定会看透自己，不过这会儿被他这样点明，陶桃有点难为情。 他咬了咬唇梗着脖子硬气了些，“我才没有佯装镇定，本来那几个人就不足为惧，就是纸糊的关公，不过是想看我害怕罢了，我偏不如他们的意。” 瞧着陶桃这副据理力争的样子，江泠的心都要化了。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想得到一个人。 江泠伸出舌尖微微舔了舔唇，朝他挑眉，“那你呢。” “不是纸糊的老虎吗。” “在剧组里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见了我总是畏手畏脚，怎么如今倒大胆起来。” “到底哪一个才是你。” 江泠说话的时候虽然嘴角带笑但总是让陶桃觉得一股子寒凉从脚底升起，就好像自己早已被他看透。 陶桃心里慌乱，原本对付旁人的套路在江令面前都像是小学生的把戏，陶桃不敢乱来。 见陶桃闷声不说话，瞳孔紧缩一脸紧张，江泠更加想逗他。 江泠唇齿轻启，轻轻叫了陶桃一声。 “陶桃。” 陶桃心头一紧，双拳紧攥。 “您说。” “你今天来这里，真的不是来见我？” 江泠的问话让陶桃不知如何作答。 陶桃摸不透江泠的心更摸不透他的想法，不明白对于自己他到底是礼貌多一点还是厌恶多一点，是嫌弃多一点还是迁就多一点，又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在作祟。 骗他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假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羊这场戏几乎张口就可来，可话到了嘴边，情绪到了眼底却又变了副模样。 陶桃喉头上下滑动，一双眼紧盯着江泠看。 “是。”他轻声道，“我就是特地来见您。” “我特地从剧组过来，特地等到酒吧营业，特地坐在大厅里最显眼的地方，就是为了见您。” 江泠眼神一闪，明显错愕了。 他站直身子眉头微皱，张了张口却没说话。 陶桃这会儿正赌气江泠的步步紧逼，索性豁了出去。 见江泠后退两步，陶桃又梗着脖子上前两步，仰头直勾勾地看着江泠，不让他的眼神落在别处。 “您的问题我回答了，现在轮到我提问了。” “您为什么迟迟不回剧组？是因为我吗？是讨厌我吗？是嫌弃我吗？是觉得我很碍事吗？” 陶桃的嘴张张合合噼里啪啦说着话，实在是咄咄逼人的样子。 但就是这样的陶桃却让江泠心动。 江泠已经很久没从一个人身上感受到两次心动。 这是危险的信号，也是恋爱的预告。 “都不是。” 江泠笑着开口，低头迎上陶桃的双眼，鼻尖险些就要触碰到陶桃的鼻尖。 “因为想拥有。” “所以要让自己保持清醒。” 江泠的话陶桃每一个字都听见了，每一个字也都听懂了，可他却不敢信。  45 “江……江老师……” 江泠“嗯”了一声，一把揽住陶桃的腰，阻止了他后退的动作。 “听说你也喜欢男人。” “不如我们试试。” 腰间的大手格外有力，陶桃已无路可退。 他被迫迎接江泠的攻势，却早已败下阵来。 这是得到江泠的最好机会，是完成任务的最佳方法，是让宋蝉喧幸福的垫脚石，更是陶桃来到这里的初衷和使命。 但不知为何，陶桃却不敢回答。 陶桃深吸了口气，强壮镇定，“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怎么，你不也是因为有想要的东西所以来到这里吗。” 江泠的这句话陶桃没有深思，也没弄明白他口中的“这里”是指剧组还是酒吧。 陶桃只是觉得十分危险。 “江老师，您可能是醉了。” 陶桃说着便挣开了江泠的手，站到一边去。 他干咽两下，挤出笑来。 “江老师，我来就是问您是不是讨厌我的，既然不是，那么我也希望您可以早点回剧组。”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陶桃说完便转身要走，江泠在身后叫了他一声。 “陶桃。” 陶桃背影一僵，没有回头。 “对你，我势在必得。” 江泠的话像是宣誓又像是战前宣言，让陶桃不敢面对。 他没有说话，逃跑一样得消失在了匆忙的夜色中。 陶桃走后，路行云才从暗处走了过来。他站在江泠身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什么情况。” 江泠也没回头，只是回了句，“不是都看到了吗。” 路行云咂了咂嘴，拍了拍江泠的肩头，“想不到江老板还有被拒绝的一天。” “这孩子真叫人惊喜。” 江泠侧头看了眼路行云，目露凶光。 “他归我了。” 见他误会了，路行云忙举起手来，“归你归你，我可不跟你抢。” “不过……我看那孩子对你好像不是一门心思的。” 江泠微微扬眉，仍然自信满满。 “他的目标本来就是我。” 江泠说罢便转身往酒吧里走，留路行云一人陷在他方才的话里不明不白。 第40章 欺压 从酒吧离开后陶桃打了辆车便往兴贸去。 时候已经不早了，赵维也在兴贸等着，可陶桃却来不及想剧组的事，他满脑子都是江泠那句“试试”，那句陶桃分不清是一时兴起还是说说而已的话。 在感情的事上，陶桃从来都没有自信，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更没有觉得自己有值得旁人喜欢的地方，所以这些年在宋蝉喧身边陶桃总是卯足了劲想吸引他的目光得到他的青睐，哪怕是自欺欺人的关系他也想尽力保护。 但是在江泠身边的时候，陶桃却觉得自己并非一无是处，并非用尽全力才能让他看到自己。 陶桃有点恍惚了，他抬头看着路过的led广告牌上江泠的脸，竟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幸福。 陶桃还没到兴贸，宋蝉喧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陶桃心里一紧，不知道宋蝉喧都知道了些什么。他深吸口气，神色凝重地接了起来。 “哥。” 宋蝉喧淡淡“嗯”了一声，一边翻看着手里的文件一边问道，“听说你今天从剧组回来了？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 听着宋蝉喧的话，陶桃猜测着他的心思，总觉得他好像并不知道酒吧的事。 陶桃微微吸了口气，语气轻快道，“剧组今天休息，亓予又说想找我给他当模特，我就回来了一趟。这会儿也要回去剧组了。” 宋蝉喧眉梢轻挑，“是吗。” “和亓予去了哪里。” 宋蝉喧的声音冷冷的，陶桃紧攥的手心都渗出了汗。 “本来是和他约在酒吧，不过他今天临时有考试，我一个人在酒吧等了会儿就回来了。” 见陶桃不遮不掩，宋蝉喧的眉目才舒展开来。 他轻轻颔首，语气放柔，“郑经理在酒吧看到你了。不过……你应该知道那间酒吧是江泠的吧。” 陶桃心跳加速，讷讷点头应道，“知道。今天去也是想碰碰运气，但是我在大厅没有见到他。” 陶桃的语气与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宋蝉喧凝眉听着，眼神冷冷的。 “他不会去大厅的。明日我让郑经理替你办张卡，往后你直接去vip区。” “不用了！”陶桃立马答道，“估计以后很难有假期，哥你别浪费这个钱。” “真不用？” 陶桃连连点头，“真的。今天要不是亓予我也不会去的，只是顺道碰碰运气罢了。要想跟江泠拉近关系还是在剧组方便，哥就别浪费钱了。” 陶桃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诚恳，宋蝉喧忍不住笑了下。 他向来知道陶桃是节约的，便也没多想，轻声应了下，“也行。” “不过快一个月了，有进展吗。” 听着宋蝉喧的问话，陶桃坐得笔直，额头和手心都是汗。 “对不起哥，目前还没有。” 宋蝉喧眉头一皱，眯了眯眼，“一点都没有？” 陶桃喉头上下动着，“嗯”了声，“目前为止是这样的。” 宋蝉喧当下便不高兴起来，声音也冷了几度，“怎么回事。” 陶桃咬着下唇吱唔道，“他……不太好接近，看起来好像对我不错但都是一种礼貌。前几天我好像还惹他不高兴了，这两天他都没来，我也不敢太张扬，不然的话以他的性子恐怕还没拍完就会把我赶走。” 陶桃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和委屈，再加上宋蝉喧那边接到的消息和陶桃说的没太大出入，宋蝉喧便没有多想，只是叹了口气。 “抓紧时间。别露出马脚。” 见宋蝉喧松口，陶桃暗暗舒了口气，点头道，“我会的。您放心。” 宋蝉喧还有工作要处理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叮嘱陶桃尽快处理好一切。 临挂电话前，宋蝉喧叫了陶桃一声。 “陶桃。” 陶桃浑身一紧，“哥，还有事吗？” 宋蝉喧抬眼看着窗外的夜色，轻轻笑了下。 “不生哥的气了？” 陶桃这才想起自己与宋蝉喧已经有一阵没联系，而这段时间自己竟然都快将宋蝉喧忘记了。 陶桃觉得意外又惊诧，这些年来每一个未曾听到宋蝉喧声音的夜晚和每一个未曾得到他回复的清晨都让陶桃不那么好过，可这段日子自己却全然忘记了。 没听到陶桃的回答，宋蝉喧便知道他还有气性，像个孩子。 宋蝉喧微微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疲惫和缱绻，“等这件事过去，我带你去瑞士滑雪，你不是一直眼红亓予去  46 过吗。” 宋蝉喧的声音轻飘飘的，略过陶桃的心口时像一片羽毛落在湖面一样，并没有让陶桃心动，甚至没有在陶桃的心湖里惊起涟漪。 和宋蝉喧一起去旅行，不论去哪里都是陶桃愿望清单里最难以实现的一项，可那样不敢奢望的愿望此刻被宋蝉喧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如此云淡风轻地规划着，陶桃竟未曾感到心动。 陶桃是知道的，这是宋蝉喧抓住自己的方法，也是他胜券在握的原因。 陶桃抿了抿唇，“嗯”了声，“好。” 挂断电话后，司机将车停在了兴贸大门口。 陶桃丢下钱便下了车，失魂落魄一般。 站在兴贸大门口，看着小区里的灯光，陶桃突然有点想哭。 宋蝉喧连自己想去瑞士都知道，又怎会不知道自己对他的喜欢呢。只是不论是瑞士还是喜欢，于宋蝉喧来说都是控制自己的开关，是操控自己这个木偶的一根线罢了。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时，陶桃以为是宋蝉喧，不想接起。 铃声响了一阵又歇了下来，不过很快又响了起来。陶桃叹了口气，这才将手机拿了出来，见是赵维打来的，陶桃拍了拍脸，接通了电话。 “是我，我到门口了，马上进去。” 赵维应了声，“哥，刚刚剧组说明天正常开工，江老师的助理金闪闪也给我打了电话说她今晚有事，不能送江老师回去，问我们可不可以捎上江老师。” 陶桃愣了下，没回过神来。 “你说……江泠？” 赵维连连点头，“是的。我还没答应金闪闪，哥，你说咱要不要带江老师一起啊？不带的话不太好意思，可是要是被媒体拍到什么……或者剧组里的人乱说……” 赵维说了什么陶桃没太听进去，他的眼前出现了江泠那张胜券在握的脸。 陶桃这才明白他那句“势在必得”是什么意思。 陶桃笑了出声，原本还沉闷的心情此刻竟明媚起来。 “没关系，你回个电话给金闪闪，就说我们待会儿去接江泠。” 赵维张了张嘴还是有点不放心，可眼下又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应声，挂了电话后便给金闪闪回了去。 金闪闪笑着朝一旁的江泠比了个“ok”的手势，“好好好，那我把地址发你，我们江老师就拜托你们了。” 挂了电话后，江泠抿了口酒，轻声道，“办好了？” 金闪闪点头，扬了扬手机，“那必须的。” “不过哥，这事是不是应该跟方哥说下？不然我怕他知道以后要骂我。” 江泠摇头，看了眼墙上的钟，“不必。” “他什么时候来。” 金闪闪想了两秒才意识到江泠口中的“他”恐怕是陶桃。 “应该快了，赵维说接上陶桃就过来。” 江泠心情愉悦地“嗯”了声，挥了挥手，“就这样，你明天再去剧组。” 金闪闪看了眼一旁的路行云，点头，“好，那我先走了。哥你到了跟我说一声。” 金闪闪一走，路行云便朝江泠竖了个大拇指，颇为佩服道，“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恃宠而骄吗。” “仗着自己腕儿大辈分高，净欺压新人。” 江泠眉梢轻挑，神色愉悦。 “那也要看是什么人。” 路行云“啧”了一声，“也是，不是谁都能被我们江老板欺负的。” 路行云说着，顿了下，“不过……我还是有点好奇，你这趟回来当真只是因为公司？没有因为陶桃？” 江泠喝酒的动作一顿，侧头看了过去。 “你觉得呢。” 路行云摇头，“看不懂，猜不透。” 江泠晃动着杯中的酒，并没有回答的意思。 见江泠不想说，路行云倒猜到了七八分。 他抬手指了指桌上那份合同，正色起来，“玩归玩，公司的事你也要注意着。” “就算有方圆帮你处理，可这最终的审核和出面还得是你。” “别忘了，恒盛早晚要靠你。” 江泠脸色冷了下来，蹙眉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撂下酒杯便往外走。 路行云知道他不爱听自己说这些，暗暗叹了口气，“合同没拿。” 江泠没回头，他摆了摆手，“交给方圆。” 江泠说着，顿了下，又回过头来，“顺便通知安保部，将那三个垃圾列入黑名单。” 江泠的话让路行云有些诧异，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不过江泠只丢下了一个背影。 路行云眯了眯眼，觉得很多事情开始有意思了。 第41章 荒唐 赵维收到了金闪闪发来的地址后陶桃瞄了一眼，见是酒吧的位置，陶桃点了点头，“我上去收拾下，马上来。” 陶桃这趟回来本就没带什么，走的时候自是也不用拿旁的，只是上楼拿了剧本便和赵维一块儿往酒吧去。 兴贸到酒吧有二十分钟车程，不过好在这个点车不多，赵维开得快了点，到酒吧后门时也就才十来分钟。 陶桃还没下车，却一眼就看到了倚靠在墙上的江泠。 他双腿交叉而立，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撑在墙壁上，发丝被风吹得些微凌乱，眉眼低垂盯着地面看，不知在看些什么。 陶桃很少见到这样的江泠，像个醉酒的青年般不设防，叫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赵维也看到江泠了，似是不太敢认，他抬手指了指，“哥，那是江老师吗？” 陶桃回过神来点头，“你在车上等我。” 陶桃走路的脚步声很轻，江泠并没有听到。看到地面上的那双帆布鞋，江泠才抬起头来。 他的腰微微弓着，像是疲惫的模样，抬起的眼也虚眯着，像是还没睡醒。 陶桃隐约觉得江泠有些不对劲，便没敢上前，与他隔了几步，“江老师，上车吧。” 江泠歪着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过去，低低笑了声，朝陶桃招手，“怕我？” 江泠说话的时候唇齿间有些酒气，陶桃知道他喝了酒恐怕不大清醒，心里反倒松了口气。 否则的话，陶桃真不知道如何面对江泠，如何面对他那句“试试”。 见陶桃愣着，江泠蹙眉不悦道，“过来扶我。” 陶桃尴尬地笑了笑，硬着头皮上前几步，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江泠的衣袖。 江泠凝眉看着陶桃的手势，想笑得厉害，不过又憋住了。 他微微抿唇，顺势往陶桃身上靠。陶桃吓了一跳，怕江泠摔倒，他只能手忙脚乱地一手挽着他的手臂一手扶住他的腰，带着江泠踉跄两下才站稳。 “江老师，江老师？您真喝醉了？” 江泠半靠在他的肩上，醉醺醺的。 “你不是说我醉了吗。” 陶桃脚下一软，错愕地看了过去，却只能看到江  47 泠迷蒙的双眼。 像是真的醉了。 陶桃没再说什么，搀扶着江泠上了车。 把江泠扶到车里，陶桃本想去前面坐，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脱身，江泠已经抓住了他的手。 陶桃的手心有汗，热热的，而江泠的手却冷冷的。 陶桃回头时只看到江泠仰着头，双眼清澈，另一手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像是在等自己。 陶桃的心跳越来越快，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他身边。 只是有一点陶桃明白，他还不想离江泠太远。 陶桃轻轻叹了口气，弯腰坐在江泠身边。 至少是为了宋蝉喧，陶桃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陶桃一坐进车里，江泠便往他那边靠，逼得陶桃只能紧紧贴在车门上。 见陶桃缩在一边，眼神闪躲不敢看自己，江泠便觉得喜欢。 江泠又往陶桃身边挪了挪，趁陶桃还未回过神来便靠在了他肩上。 “别动。” 陶桃刚想躲便听到了他的声音，阴沉沉的有点凶。 陶桃干咽了两下，心里慌了起来，“江老师……” 江泠从鼻间“嗯”了声，没给陶桃把话说完的机会。 “困了，睡会儿。到了叫我。” 江泠说完便当真没再出声，叫陶桃慌乱地屏息不敢动弹。 车厢里慢慢静了下来，陶桃隐隐能听见江泠细微的呼吸声。 平稳而又舒缓，好像真的睡着了。 陶桃小心翼翼地低头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江泠的脸，却被他柔软的头发戳得颈侧痒痒的，心也跟着痒痒的。 窗外月色正好，陶桃忍不住笑了笑。 陶桃这几日都没睡好，这会儿车厢里静悄悄的，晃晃悠悠间陶桃也犯了困。 陶桃时不时垂下头打着瞌睡，江泠都能感觉到。 他轻轻从陶桃肩上抬起头来，侧头盯着这会儿小鸡啄米一样的小脑袋看，觉得分外可爱。 等赵维无意中瞄了眼后视镜时才发现，原本靠在陶桃身上的江泠这会儿成了被靠着的那个，而陶桃正靠在江泠的肩上，睡得很沉。 赵维瞳孔一震，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 进老城的那段路不好走，坑坑洼洼的路面没一会儿就将陶桃给摇醒了。 陶桃一抬头便撞到了江泠的脑袋，吓得陶桃立马缩到一边，一脸惶恐。 江泠被他撞了下也醒了，揉了揉耳朵盯着陶桃惊慌的模样看，朝他挑眉，“怎么，这么怕我？” 陶桃下意识地摇头，“没……没有！刚刚对不起，撞到您了。” 江泠不客气地“嗯”了声，指着自己的脸，“不打算替我揉揉？” 江泠的话是赤|裸|裸的勾引和诱惑，陶桃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见陶桃惊恐地瞪圆了眼，江泠笑了出声，没再逗他。 “好了，醒了也好，快到了。” 江泠说完便坐直身子双眼紧闭，双手环抱着手臂的样子显得他刻薄又淡漠，就像一开始那样难相处。 陶桃眨了眨眼，总觉得看不透他。 赵维将车停在酒店门口后，江泠便睁开了眼。 他的眼里已经全是清明和疏离，不再有之前那样的醉意，陶桃竟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江泠一手搁在车门把手上，一面转过头来看着陶桃。 陶桃睁着眼看他，满眼无辜与期待，让江泠很想吻他。 江泠闭了闭眼抑制住自己这样荒唐的欲望，再睁开眼时见到陶桃却还是觉得喜欢。 江泠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索性承认自己的荒唐也承认他的魅力。 “明天见。” 丢下这句话后江泠便拉开车门下了车，走得洒脱又恣意，倒让陶桃心跳加快不知如何是好，就好像那个说要“试试”，说“势在必得”的人不是江泠而是陶桃。 等江泠已经闪身进了酒店，陶桃才松了口气。 他捂了捂胸膛里那颗“砰砰”直跳的心，懊恼地紧了紧牙。 江泠一到酒店尙青便收到了消息，为了确认江泠不是回来和自己道别的，尙青赶紧给他打了电话。电话才被接起，尙青便迫不及待道，“你这下还走不走了？” 江泠想了想陶桃惊慌失措时的模样，摇头。 “不走。” 尙青长长地舒了口气，悬在心上的大石这才落下。 “所以你处理完公司的事了？伯父肯放人了？” 尙青的话让江泠脸色骤冷，他开始厌烦起来，“没有。” 尙青一愣，傻眼了，“不是吧？你要放我鸽子？我可告诉你，不拍完这部戏我不会放你走的！” 尙青的声音吵吵嚷嚷的，江泠有些头疼。他将手机撂在桌上开了免提，“放心，我有分寸。” “我管你有没有分寸，我话可是搁这了，你要是敢中途跑路，我就……我就……” 尙青想了想，并没有可以用什么来威胁江泠。在尙青的印象里，好像没有什么能让江泠谈及色变，也没什么能影响他的决定。 见尙青说不出话来，江泠开口道，“至少是这部戏可以完成。” “累了，不说了。” 江泠说完便挂断了电话，让尙青在电话这头心里七上八下。 一旁的制片人看了他一眼，心里也没底，怯怯问道，“尚导，您看明天……能开工吗？这歇一天就是一天的钱，天儿又热，酒店环境也不好，大家伙儿都……” 制片人的话还没说完，尙青便抬手挡住，“通知一下，明天正常开工。” 收到了开工的消息，陶桃躺在床上抱着手机翻了个个儿。他打开图片看着通告单上“江泠”这两个字，竟觉得莫名高兴。 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因为江泠的归来而高兴，陶桃立马将手机丢在了一边，仰头看着天花板喘了两口气。 这种感觉实在危险。 平复心情后陶桃又看了会儿通告单，算了算明天的戏份便打算赶紧睡觉，以免明天状态不好。 关掉图片时陶桃瞧见通讯录上有个红点，他点开“新的朋友”一看，手机差点没被他捏碎。 好友请求里赫然列着一个叫“江泠”的人，而下头还跟着一行字。 “来自尙青导演的推荐。” 陶桃喉间一惊，险些没喘上气。 第42章 恋爱 陶桃曾经幻想过许多种得到江泠联系方式的可能，或许是找尚导要江泠的微信，或者是让宋蝉喧想办法，又或者自己亲自去要，不过哪一种方法里都不包含着“江泠主动”的可能性。 可这于陶桃来说绝对不可能的情况今天竟然变成了现实。 陶桃不自觉紧紧攥住了手机，一颗心七上八下，猜不透江泠在想什么，也不懂这是否是他“势在必得”的其中一步，又或者只是随意抛出的橄榄枝。 不过还没等陶桃想明白，他的手 48 已经点了“通过”。 陶桃不知道的是，此刻他通过的不仅仅是一条好友申请，还有江泠走入他真心的应允。 看着屏幕上与江泠的对话框，陶桃的心一点一点浮到了喉间，始终落不下去。 这样突然的通过让陶桃觉得不妥，可他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江泠发一条消息过来，陶桃心里没了主意，见已经十二点半了，他只好先给江泠发了一句“晚安”。 对话框里突然多了一句“晚安”，江泠本就消散了的睡意更是不知所踪。 他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又看，竟觉得这样普通平凡的问候在此刻显得格外多娇，叫他心情大好。 江泠抿唇笑了笑，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键盘，很快便回了一句过去。 “明天见。” 江泠的这句“明天见”一下子撞进了陶桃的胸口，撞得他七荤八素，撞得他乐不思蜀。 陶桃小声叫了下，将手机扔到了一旁，扑到床上滚了两圈，又将脸埋进枕头里，整个人都热热的。 “明天见”这三个字让陶桃感受到了无限的可能和无限的希望，就好像明天见面的时候自己就能得到江泠一样。 “明天见。” 陶桃埋进枕头里的唇齿间轻轻吐露出这三个字来。 这一晚江泠睡得极好，好到早上他竟起晚了些。 江泠这一起晚可把金闪闪给吓得不清，她一早就从s市出发，赶在9点到了酒店，可她在楼下等了十来分钟也不见江泠下来，问了剧组那边又说江泠还没到，金闪闪生怕江泠出了什么事，赶紧上楼，敲了门却没见江泠来开。 金闪闪心里慌乱，转头又去敲陶桃的门，陶桃倒是很快便开了门。 见外头站着的人是金闪闪，还气喘吁吁一脸紧张的样子，陶桃下意识以为是江泠出事了，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还不等金闪闪开口他就已经着急起来。 “是江泠怎么了吗？！” 金闪闪这会儿光顾着担心江泠，来不及思考陶桃的反应，连连摇头，喘了口气道，“江老师还没去剧组，我敲他房门又没人应，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听金闪闪这么说，陶桃才松了口气。 他伸手捂着胸口，摇头，“我一直在房间，没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应该还在休息。十点才开工，这会儿也不急。” 金闪闪刚要开口，江泠的房门便打开了。 “怎么了。” 江泠从门口传开的声音不轻不重，还带着清晨初醒的黯哑，听得陶桃心口一紧，忍不住脸红起来。 陶桃还没做好面对江泠的准备，不禁往后退了两步，抬手理了理头发和身上的睡衣，这才往门口走。 见江泠出来了，金闪闪一个转身便往他那边扑，看着站在门口的江泠完好无损，依旧好看得没有人性，甚至还带着些刚刚睡醒的少年感，金闪闪差点就要喊出“感谢上帝”了。 “哥！你在干什么？我敲门你也不答应？都过了九点你怎么还没下楼？” 金闪闪因为着急得厉害，这会儿语气也有些凶，江泠听着，眉头微蹙，眯眼看过去。 “我能干什么。在睡觉。” 金闪闪浑身一震，仰起的脸上尽是诧异。 “你说……你在……睡觉？” “睡到……现在？！” 江泠点头，不知想起了什么，竟嘴角微扬。 陶桃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和江泠问好，不过见他和金闪闪在说话，他便打算先不打扰了。 似是察觉到陶桃的想法，江泠越过金闪闪往前走了两步，朝着隔壁道了句“早安”。 江泠这话一出，陶桃惊着了不说，金闪闪更是吓得魂都丢了。 陶桃这会儿已经走了出来，和江泠面对面站着，四目相对间彼此都微微一笑。 金闪闪快步走到两人中间，看了看江泠又看了看陶桃，突然胸口一疼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金闪闪觉得自己遇到了职业生涯中最大的危机——江泠好像恋爱了！ 也不知是因为昨夜那句“明天见”还是此刻的江泠带着才醒来的轻松感，陶桃竟觉得现在的江泠比以前还好看。 虽然他一直是好看的那个。 陶桃低头笑了下，又抬起头笑眯眯地朝江泠问好。 “江老师，早上好。” 陶桃说话的时候眼里亮晶晶的，看得江泠忍不住心动。 怕金闪闪误会太多，陶桃不便再多说什么，说了句“待会儿片场见”就转身回了房间。 陶桃虽然走了，可江泠似是还没看够，盯着陶桃的房门看了会儿，被金闪闪瞪了两眼才收回眼神。 江泠被她盯得有些不大自在，轻咳了声，“你这是什么眼神。” 金闪闪仍旧瞪着他，还把江泠往房间推，又“啪嗒”关了上门，气势汹汹地叉着腰质问起来。 “你是不是在跟陶桃谈恋爱？” 江泠原本还有些不悦，这会儿却因为金闪闪的话大笑出声。 江泠笑得特别清脆，吓得金闪闪差点闪了腰。 “你……你笑什么……哥……别吓我……” 江泠收回咧开的唇角，倒了杯水浅浅抿了口，半歪着头的样子甚是愉悦。 “怎么，我们看上去像是在恋爱？” 见江泠这么亲切随和，金闪闪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她伸手掐了掐自己，疼。 没听到金闪闪回答，江泠又问了句，“我们看上去像在恋爱吗。” 金闪闪忍不住干咽着，一双眼都瞪圆了。 “哥……你别吓我……你这事儿得先跟我通个气，这样我才好想法子应付方圆哥那边啊……你这要是被方圆哥知道了……哥，我才28，我还没谈恋爱还没结婚，我还想活几年……” 见金闪闪一副死期将至的样子，江泠摇了摇头。 “你怕什么。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金闪闪很少见到江泠如此执着于一个问题，她吞了吞口水，点头，“不是像。” “你俩那样……根本就是在谈恋爱吧？哥，真的，好歹你给个准话，别骗我。” 金闪闪的回答让江泠越发高兴起来。 他仰头笑了下，又喝了一大口水，笑道，“放心，没有。” 金闪闪不信，狐疑地问，“真的？没骗我？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 江泠摇头，“没骗你。” 他说着，顿了下，“不过我正在追求他。” 金闪闪刚要喘上来的一口气又倏地堵在了她的喉头，叫她一下子呛了起来，连连咳嗽。 江泠拿过另一只玻璃杯倒了杯水递过去，“这么激动。” 金闪闪抢过杯子一饮而尽，这才活了过来。 她紧紧地盯着江泠看，像是想看出玩笑的痕迹，不过看了几十秒也只能看到他眼里的认真。 是极其少见的那 49 种认真。 金闪闪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完了。 动真感情了。 金闪闪长长地叹了口气，已经开始想他们恋情曝光后该请哪个公关团队，该用什么公关法，该发什么样的声明和通知了。 金闪闪以前以为自己结婚之前不会遇到这样的世纪大难题，却没想到这对象还没找到，难题就先来了。 江泠本以为自己这话说出来金闪闪会问东问西，可金闪闪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不说话，倒是让江泠有些意外。 江泠走了过去坐下来，侧头看着金闪闪，“怎么不说话。觉得不具有危险性？” 金闪闪摇头，一脸坦然。 “不是。” 江泠追问道，“那是怎样。” 金闪闪这才抬头看他，砸了咂嘴。 “还用问吗？你顶着这样一张脸，是个人都不会拒绝你的，所以我已经开始想后路了。” 江泠眉梢一挑，心头泛起喜悦来。 他抿唇浅笑，有些得意地喃喃道。 “是吗。” 不过在江泠心里，“势在必得”并非说说而已。 第43章 奖金 为了避免和江泠面对面的尴尬，陶桃火速收拾了自己便赶紧给赵维打了电话想叫他过来。 赵维昨晚开了几个小时才到剧组，这会儿还没醒，陶桃打了两个电话他都没接。 眼看着时候不早了，陶桃趴在墙上听了听隔壁的动静，估摸着江泠也要出发了，便一鼓作气去敲赵维的房门。 陶桃才敲了两下，楼道里便响起了江泠的声音。 “不一起吗。” 赵维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离江泠和陶桃的房间还有点距离，但这会儿江泠的声音却格外清晰，陶桃想装作没听见都是勉强。 陶桃吸了口气，转过身去朝着江泠摇头，“不了，我……我等同事一起。” 江泠瞧得出他那点别别扭扭的小心思，非但没觉得不悦，甚至还有点高兴。 若是当真没有动心，那也不必害怕和自己相处了。 江泠眉梢轻挑微微点头，并未勉强，“剧组见。” 说罢，江泠便转身往外走，潇洒利落的样子就好像他对陶桃压根没半点兴趣似的，而他身后的金闪闪见此情景也越发摸不透江泠的心思了。 金闪闪实在搞不懂，既然都要追求人家了，怎么还藏着掖着起大腕儿的范，简直是恋爱白痴。 金闪闪看不过去，小跑两步到陶桃跟前笑盈盈地劝他，“陶老师，我今儿一早开过来实在累得很，不如让赵维开我们的车一块儿过去吧？” 陶桃愣了下，没想到躲过了江泠竟然还有金闪闪这一关。 陶桃心里是想拒绝的，可见金闪闪眼底挂着明显的乌青，他又有点担心，只好点了点头。 “那好吧。小赵应该还在睡觉，我这就叫他起来。” 金闪闪连连摆手，把陶桃往外推，“不用不用！您先去车上和江老师对戏吧，这里交给我。” 陶桃朝走廊看了眼，已经没见到江泠的身影了。 见江泠走得这样快，一点儿也没有等自己的意思，陶桃心里头有些难以言喻的不舒服，他咬了咬唇，点头，“那好，那我下去等你们。” 陶桃前脚刚走，后脚金闪闪就给江泠发了条消息问他要奖金。 江泠收到消息时盯着手机看了会儿，并没有读懂她的意思，于是关了手机没打算理睬。 收了手机一抬眼，江泠便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陶桃。 他微微垂着头，闷声往自己这边走，许是被盯得有些难为情，耳根也有些发红。 等陶桃走近时，江泠闻着他身上那股香甜的气息心跳也跟着威威加快。 “那个……”陶桃吱唔道，“金姐说她太困了，让赵维开车，所以……要麻烦您等会儿了。” 陶桃说话的时候也不敢看江泠，他实在不晓得该怎么面对江泠那鹰狼一样毫不遮掩的眼神，陶桃觉得在江泠面前，自己就是他势在必得的猎物。 陶桃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可面对这样的江泠，陶桃知道自己没办法把他变成猎物，所以只好暂时当他的猎物了。 陶桃突然的靠近让江泠原本等得烦躁的心绪安宁下来，他转头打开了车门示意陶桃上车。 陶桃抿着唇也没惺惺作态，抱紧手里的剧本上了车。 江泠站在车门外深深吸了口气，掏出手机给金闪闪转了2000，这才跟着上车。 收到转账的时候金闪闪正盯着赵维拾掇他自己，见江泠发了奖金来，金闪闪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这个时候金闪闪觉得，陶桃还是晚点答应江泠比较好，这样自己才能发挥助攻的特性，工资才能节节飙升。 真是个美差！ 陶桃和江泠一同出现在剧组时，片场的人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两人虽然还没换上戏服，也并非紧挨着走在一起，不过却格外相配，就连尙青也觉得朝自己走过来的两人正是李想和陈淮了。 江泠这一回来，陶桃便没了单人戏份，都是和江泠的对手戏。 尙青嗅得到他们二人之间风起云涌的那股子暧昧，便趁热打铁，边拍边改戏，肢体接触是越来越多，情感纠葛也越来越明晰，不过在江泠的带领和指导下，陶桃都能好好处理。 上午的最后一场戏结束后，江泠便从台阶上站了起来。 他朝一旁的陶桃伸出一只手，等着自己的手被抓住。 陶桃仰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剧组里忙忙碌碌的众人，别过头拒绝了江泠的好意，“谢谢您，我自己可以。” 陶桃说着便要起来，却被江泠的手压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江泠抿唇轻笑，弯下腰凑到陶桃耳边低语。 “怎么。” “怕爱上我吗。” 江泠的语气里尽是挑衅和得意，听得陶桃顿时脸红，忙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听到他的话。 见陶桃这样惊慌，江泠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样低低地笑了出声。 他直起身子不由分说便拉住了陶桃的手腕，将他从台阶上一把拉起，又刻意靠近，用只有他们可以听见的声音说话。 “站稳了。” 说罢，江泠便果断松开陶桃的手，转身走出了片场。 陶桃仍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一张脸涨得通红，明明讨厌江泠这样的步步紧逼，讨厌被当做猎物一样夺取，可陶桃的心却没有丝毫厌烦，反倒有些难以言说的愉悦。 一旁的赵维已经在叫陶桃吃饭了，陶桃深吸了口气，捂着胸口应了一声。 太奇怪了。一定是饿的。 陶桃这么想。 之后的一周里，陶桃常常要面对江泠这样时不时的引诱，时不时的靠近，还有他时不时等待自己上钩的胜券在握。起初陶桃还觉得为难，不过日子久 50 了他竟也习惯了江泠的靠近与示好，甚至会因为江泠而感到高兴。 他们二人之间的暧昧，剧组上上下下都看得清清楚楚。 江泠本就是个生性冷淡的人，以往也从未和谁传过绯闻，也没有听说他对哪个合作的演员如此上心，又是帮着对戏又是亲自接送的，甚至在组里拍戏时也照顾有加，是个人都能明白江泠的心思。 只不过剧组里的人不太懂陶桃的心思，面对江泠这样的人还能做到理智和拒绝，简直暴殄天物。 连着拍了三天的夜戏后，陶桃的胃疼又犯了，早上拍戏时胃部时不时抽痛，搅得他脸色煞白没有力气。 江泠一早便留意到了陶桃的不适，这会儿一条拍下来见他惨白着一张脸，忙挥了挥手暂停拍摄。 尙青也感觉到了陶桃的不舒服，他刚要让场务把医生叫来，却已经见江泠拽着陶桃的手将他往保姆车拉。 看着他们的背影，尙青摇了摇头，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大庭广众下被江泠这么拉着，陶桃羞得厉害，左顾右盼间想要挣扎，可江泠手劲大，陶桃这会儿又没力气，愣是没能挣开，急得他满头是汗。 “江老师！你这是干什么！” 走在前头的江泠没回头，陶桃又瞧见周围的工作人员纷纷侧目看过来，更是着急，生怕被人拍到了什么传到宋蝉喧的耳朵里，一下子急了起来，用力挣脱了江泠的手，狠狠瞪着他。 “江泠！你做什么！” 手里空荡荡的，江泠这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他大步走到陶桃面前，眉心紧蹙，模样严肃又带着些狠劲，陶桃当下便没了底气。 “你再嚷嚷我就抱你上车。” 陶桃一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张了张唇满脸惊讶，“你……你说什么？” 江泠没心思解释，微微弯腰重新拉住陶桃的手拽着他往车里走。 陶桃被他方才的威胁吓到了，他着实害怕江泠说到做到，这会儿便不敢挣扎，乖乖得被他拉着往前走，直到上了车关上车门才敢喘口气。 车门一关，这才彻底阻断外头那一道道探寻的目光。 陶桃趴在车窗上朝外看了看，见场务吆喝着让大家继续做自己的事，陶桃更是羞愧难当。方才这么一闹，恐怕剧组里的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也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话来，要是传到了宋蝉喧那里，陶桃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拿着。” 陶桃回过头来，一个玻璃瓶便立在了他眼前。 陶桃顺着那玻璃瓶仰头看去，见江泠还是一脸凶相，陶桃便气他方才鲁莽的举动，又别过头去不理睬。 见陶桃在耍性子，江泠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无奈。 他坐在了陶桃身边，将手里的玻璃瓶放到陶桃的腹部上。 玻璃瓶的温热突然接触到身体，陶桃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躲开那玻璃瓶，诧异地看向江泠，“热的？” 江泠颔首，弯下腰将手里的玻璃瓶横过来抵在陶桃的小腹上，上下滚动着。 “温一会儿再喝药。” 陶桃还是没回过神来，他呆呆地盯着江泠看，不明白他现在是在做什么。 “喝药？什么药？你喝还是谁喝？” 江泠没吭声，陶桃还想问，车门便被敲响了。 “哥，东西我拿来了。” 是金闪闪。 江泠应了声，拉过陶桃的手让他自己拿着玻璃瓶，这才起身打开了车门，接过书包。 见江泠手里的是自己的包，陶桃更是看不懂了。 “这是我的包？” 江泠点头，将手里的包放在陶桃面前，“药呢。” 陶桃彻底愣了，一头雾水。 “什么药？你在说些什么？” 陶桃连连不肯承认的样子让江泠有些疑惑，他微眯双眼盯着陶桃看了会儿，见他那双眼瞪得圆圆的，唇齿微张像是在等自己的答案，江泠便知道他是真的没反应过来。 这样迟钝的小家伙竟然还被委以重任，实在难得。 江泠伸手将陶桃手里的玻璃杯拿了过来，拧开瓶盖重新递回去，这才开口道，“胃药。” 伴随着江泠落下的话音，陶桃的脑子里裂开了一道银河。 自己有胃病这件事，只有亓予知道。陶桃本以为宋蝉喧会成为第二个知道的人，却没想到这第二个人竟然是江泠。 一个明明离自己那么那么远的人。 第44章 伤害 陶桃错愕间瞪圆了的眼里闪着奇异的光，江泠有些不敢再看下去。 江泠微微垂头，将手收了回来，作势要去拉书包拉链。 “药放哪儿了。” 陶桃突然回过神来，一把夺过江令手里的包，像一只受惊的小刺猬一样竖起了全身的刺，凶狠地瞪着江泠。 “你怎么知道的？你调查我？！” 陶桃这会儿吓昏了头，语气不自觉便狠了起来，不过江泠并不在意。 他扬了扬眉，抱着手臂做回座椅上，半歪着头淡淡看了过去，带着些笑意，“怎么，你有什么怕被查到的吗。” 陶桃心里一紧，紧皱眉头打量起江泠来，却看不懂他此刻这无所谓的模样到底是早已看透一切的伪装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淡漠。 陶桃胸口发闷，险些喘不上气。 见陶桃紧张几乎要炸毛，江泠低低笑了声，摇头。 “是之前在化妆间无意中看到的药瓶。” 陶桃似是不信，追问道，“是什么时候？” 见他这般戒备，江泠有些后悔逗他了。 “开工没几天。” “不过你平日里的胃疼时的表现也很明显，若是对胃病熟悉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陶桃紧张的脸色这才稍稍舒缓了些。他悄悄松了口气，回过神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病从到了宋家就有了，这么些年宋蝉喧都没发现，可才几天而已江泠竟然看了出来。陶桃不知道该说宋蝉喧对自己毫不在意还是江泠太过细心。 不管哪一种说法，陶桃都开心不起来。 陶桃暗暗咬牙，抓住书包便要去拉车门。 见他想逃，江泠一掌拍在车门上，拦住了陶桃的去路。 陶桃吓了一跳，仰头看着头顶那青筋突出的手臂和江泠阴沉的脸，觉得格外危险。 陶桃害怕这样的江泠，更害怕江泠有意无意间递来的好意，它们时刻动摇着陶桃的心，让他情不自禁怀疑起任务完成的可能性。 除了宋蝉喧，陶桃从没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这种不受控制的恐惧。 所以他要逃。 陶桃深吸了口气，垂下头不再看江泠，冷声道，“我要下车。” 江泠鲜少关心谁担心谁，如今好不容易将陶桃放在心上想好好护着，却被他这般无视，纵使是江泠这样理智冷漠的人也会觉得不悦。  51 江泠倾身靠近，鼻尖差点就要碰到陶桃的眉心。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陶桃浑身一怔，抬起头想要反驳他的话便迎面撞上了江泠的鼻尖，吓得他往后一缩。 眼前那张脸与自己只有几厘米的距离，陶桃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江泠鼻尖温热的呼吸也能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怒意。 江泠很不满意他的反应，这样捧着一颗心想靠近一个人是从未有过的体验，这样多次被拒之门外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不管哪一种体验都让江泠不得不在意。 江泠冷眼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陶桃，伸出另一只手也挡在他身侧，眉心紧皱很不高兴，“你就这么害怕我吗。” 江泠说话的时候眼里闪过些许难过。捕捉到他眼里的难过，陶桃愣住了。 这样伤神的模样陶桃从未想过会出现在江泠身上。 陶桃心里一软，抿着唇摇头。 “没……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不答应我。” 陶桃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盯着江泠，“你这是什么逻辑？不害怕就是要答应？” 江泠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得不太对，但他顾面子，话说出去了已经收不回来。 江泠别过头咳了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但你对我也不是全无意思。” 陶桃被他说得脸一红，眼神无处可藏，忙争辩道，“我没有！” 江泠回过头看着眼前涨红了脸的陶桃，抿唇浅笑。 “是吗。” 陶桃梗着脖子气焰嚣张，“当……当然！” 只不过这样的气焰在江泠的注视下没多久便败下阵来，陶桃暗自懊恼，觉得自己实在不争气。 江泠喜欢看陶桃这样真实的模样。他见惯了那些虚伪的假面，所以想留住陶桃的真实。 江泠收回双手，又伸出右手揉了揉陶桃的头发，眉眼低垂格外愉悦的样子。 “我是个没有耐心的人。” 江泠这话一说出来，陶桃的心兀得凉了半截。他立马看向江泠，却不能分辨他此言是真是假。 “不过对你，我很有耐心。” 陶桃眼神一滞，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还未等陶桃回过神来，江泠已经替他打开了车门。 “别忘了吃药。” 陶桃呆愣在座位上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可江泠已经越过他下了车。 他路过时身上的清香将陶桃团团笼罩，叫陶桃喘不过气来。 江泠下车后便让尙青停了一上午的工，尙青自是不乐意的，剧组每分每秒都在烧钱，这一个上午不拍戏损失也不少。 江泠也没跟他多说，丢了句“损失算我账上”便要走。 尙青吓得不清，一把拽住江泠将他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严肃地问道，“你来真的？” 江泠顿了下，眼尾余光瞥见从车上抱着书包下来的陶桃，嘴角轻笑。 “我看起来像玩玩而已？” 江泠说完转身便走，尙青却迟迟没能回过神来。 江泠牵着陶桃往车里走的照片当天下午便送到了宋蝉喧眼前。 看着照片上被江泠拉住的陶桃，宋蝉喧眉心一紧，胸口发紧。 一旁的郑经理细细探查着宋蝉喧的脸色，试探着道，“看来小少爷的任务有进展了。” “听剧组的人说，俩人在车里待了好一会儿，江泠下车的时候脸色还很不错。” 宋蝉喧的心口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样有些发麻，还有些隐隐作痛。 他深吸了口气，将郑经理的手机丢在一旁，闭眼靠在椅背上略微疲惫的样子。 片刻后，宋蝉喧才轻轻开口。 “媒体安排好了吗。” 郑经理点头，“已经收购了两家新媒体公司，其中一家已经拿到了采访江泠的机会。不过……” 宋蝉喧睁开了眼，眼神锐利，“说。” 郑经理这才解释道，“不过若是想去剧组里采访，难度有点大。这部戏对外还没公开，恐怕很难进片场采访。” 宋蝉喧凝眉想了想，道，“那就改成在片场附近，签保密协议。” “但采访时陶桃必须在现场。” 郑经理想了想，觉得这样可行，但又有些担心，“这样好是好，可江泠的采访安排小少爷进去……恐怕得江泠同意吧……” 宋蝉喧紧了紧牙，闭眼道，“告诉陶桃，让他自己想办法。” 郑经理愣了下，想说些什么可见宋蝉喧脸色很差，他又不敢打扰，只好静静退了下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宋蝉喧一个人，宋蝉喧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起身看向窗外的高楼，心中总觉得不安。 宋蝉喧拿出手机翻出陶桃的号码，想拨出去，可手指却无法按下屏幕。 宋蝉喧心里明白，陶桃是不会向自己报告上午的事，正如他已经开始欺骗自己一样。 宋蝉喧感觉到了一种危险，这种危险让他急于证明什么，也急于控制住什么。 宋蝉喧交代后没过几天，郑经理便安排好了采访的事。 江泠原本很少接受采访，但这家采访和之前的公益项目有关，江泠才答应了下来。不过江泠不想离开剧组，主要是不想离开陶桃，于是采访改在了酒店里，只给了半个小时。 采访时间定在了八月初，眼看着不剩几天了，郑经理便发了条信息给陶桃，告诉他必须要和江泠一起出席采访。 收到短信时陶桃眉心一紧，没由来烦躁起来。 他紧紧咬牙，将短信删除后便开始在片场里找寻江泠的身影。 江泠正从车上下来，远远地朝陶桃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袋才温好的中药包。 那是上次陶桃胃疼犯了后江泠特地找的老中医开的调理药方。 见江泠走来，陶桃便想起自己的任务，心里发虚，不敢看他，忙将眼神移到剧本上，假模假样看了起来。 江泠自然是将他那些小动作看在眼里的，走过去坐了下来，将手里的药包递了过去。 “趁热。” 陶桃接过药包说了句“谢谢”便咬开药包，大口大口吮吸着里头的中药。 药倒不是很苦，江泠特地嘱咐多加了些减缓苦味的药材，不过此刻陶桃喝着还是觉得苦得难以入口。 只是比起这药，于陶桃来说自己现在的处境才是更加苦涩的。 想到郑经理交代的事，陶桃心里难受，忍不住别过头去看江泠。 他正盯着自己看，眼神那样认真和炙热，竟有几分孩童般的单纯。 陶桃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哪怕他真的有宋蝉喧想要的东西，可陶桃已经做不到伤害他了。 陶桃松开手里的药包，深深吸了口气。 “江泠……” 江泠点头，开口阻挡住陶桃要说的话。 “下周我有个采访，金闪闪那天有事  52 ，你陪我去。” 陶桃一怔，实在出乎意料。 见陶桃没答应，江泠指了指他手里的药，“就当付药钱了，暂时充当我的助理。” 陶桃实在开不了口也实在应不下来，他害怕自己会给江泠带去灾难，更害怕伤害到江泠。 哪怕不是因为喜欢，陶桃也不想践踏江泠的心。 陶桃抿唇，摇头。 “我让赵维去吧。我去不太合适。” 江泠眉心一紧，盯着陶桃看了会儿，又忽地转过身去，丢下一句“随你”便起身离开。 第45章 嫉妒 虽然已经拒绝了和江泠一同出现在媒体眼前，不过在郑经理那边陶桃还一直敷衍着，郑经理问了几次陶桃都没说办好也没说办不好，这样模棱两可拖了三天，郑经理便察觉出了陶桃的异常。 郑经理把这事如实向宋蝉喧汇报，还有些添油加醋，宋蝉喧当下便怒极攻心，命令郑经理重新安排人进剧组。 郑经理虽然不喜欢陶桃也总觉得陶桃会坏事，但送陶桃进组已经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这时候再安插人进去顶替陶桃并非明智之举。 看着宋蝉喧紧皱的眉头和铁青的脸色，郑经理开口劝道，“先生，中途再安排人进去怕是有点困难，何况这也容易引起尙青的怀疑。” 郑经理说着，话锋一转，“不过……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小少爷他……恐怕已经乱了心。不如让人去稍稍提醒提醒，我相信不论如何小少爷到底是向着您的。” 宋蝉喧胸口发闷难以喘息，他早就觉得陶桃不对劲了，不过之前只当他是孩子心性还在同自己置气，却没想到如今他竟这般懈怠起来。 宋蝉喧闭了闭眼，点头。 “你去安排，速战速决。” 郑经理应了声，“好的，先生。” 郑经理走后，宋蝉喧给陶桃打了一通电话。 陶桃正在拍摄，手机都是放在包里，不过手机忘了静音，响了好一会儿赵维才把音量给关了，瞥见手机上的备注是“哥”，赵维留了心，等陶桃休息时提了嘴。 “哥，刚刚有人打电话来的，好像是你哥。” 陶桃正听江泠讲戏，突然意识到是宋蝉喧的电话，他心里一紧，拿过手机便快步往片场外走，背影慌慌张张。 江泠盯着陶桃的背影看了会儿，若有所思。 陶桃走出了片场后左顾右盼见周围没有人，这才给宋蝉喧拨了回去。 铃声响了几下便被接起，还不等陶桃开口，对面便传来了不耐烦的声音。 “这么久。” 陶桃紧张起来，攥着手道歉，“对不起，刚刚在拍戏没能接到。” 宋蝉喧细细感受着他的语气，仍不能将他同如今蒙骗了自己的叛逆少年联系在一起。 宋蝉喧凝眉，冷声道，“听郑经理说，三天后的采访你没办法出席？” 陶桃知道宋蝉喧是来问这件事的，虽然早已想好了说辞，可心里还是慌乱。 陶桃暗暗吸了口气，点头，“是的。采访要在酒店进行，为了不透露造型和拍摄情况，整个采访都很隐蔽，我混不进去。” 陶桃说得很是真诚，宋蝉喧差点就要信了。 宋蝉喧嗤笑出声，“你可以直接找江泠。依我看……你开了口，他不会不同意。” 宋蝉喧的声音阴沉沉的，听得陶桃心跳很快，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这种事我总是不敢说得太直白，否则会引起他的怀疑。” “更何况就算我说了，他也不会让我去的。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剧组里的人看起来那么好，不过是面子功夫罢了。” 陶桃的语气冷静，可手心却早已渗出了汗。 陶桃是知道的，宋蝉喧打了这通电话来就证明剧组里的事他了如指掌，那天自己没有主动汇报和江泠在车里的事恐怕他也早就知道了。 还不等江泠开口，陶桃又道，“前几天拍戏的时候我还把他激怒了，我们在车里吵了几句，现在我要是开口，他肯定不会同意。” 听陶桃主动提起那件事，宋蝉喧的脸色更难看了。 宋蝉喧不想再装也没工夫跟陶桃客套下去，他沉着嗓子，语气冰冷。 “陶桃。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陶桃心里一紧，顿时不敢开口。 电话那头的宋蝉喧伸出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每一次都在消耗他的耐心。 “我警告你，不要跟我玩心思。你做不到或者不想做的事，有的是人来替代你。” “别太拿自己当回事。这件事如果办不好，那你也没有在剧组存在的必要了。” 宋蝉喧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只留下一阵阵冷漠的忙音。 陶桃慢慢将手机拿开，缓缓蹲在地上，浑身冰冷。 明明让自己来剧组之前宋蝉喧说的是只有自己才可以，他明明说只能信任自己，可如今他却变了模样，改了口风，而自己在他面前也成了可以替代的人。 陶桃将脸埋进双膝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样浅显的道理陶桃早就明白了，只是这是宋蝉喧第一次如此清楚地说出来罢了。 陶桃回来的时候江泠一眼便看到他的眼眶红红的。 江泠牙根一酸，胸口也闷了起来。他紧紧盯着陶桃，像是想将他看穿，却又只能看到他假装无所谓的笑容。 格外刺眼。 再开拍时陶桃的状态不太好，连着NG了好几条。这大热天的尙青脾气也爆，早就想发火了，可碍于江泠的情面，尙青只好忍了下来。 陶桃又NG了一条后，尙青闭着眼深吸了口气，压抑着自己体内的怒意。 陶桃愧疚地同剧组的工作人员道着歉，既懊恼自己被宋蝉喧的话影响又对剧组的人感到抱歉。 一旁的江泠冷笑了声，薄唇轻启，声音里只有冷漠。 “真正的演员不会受到外界任何人任何事的影响。你有时间可以浪费，但不代表所有人都要陪你浪费时间。” 江泠这话一说出来，整个剧组都傻眼了，陶桃也吓懵了，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半天没回过神来。 看着陶桃无辜的双眼，江泠已经开始后悔了，可想到他方才的心不在焉，江泠又心里烦闷，转身越过陶桃便往外走，决绝又无情。 尙青见状，更是不好再说陶桃什么，眼看时候也不早了，尙青只好让人准备准备收工。 剧组的人都开始忙着收拾器材，只有陶桃还站在原地。 陶桃深深吸着气，转过头去找寻江泠的背影，却远远地看到江泠的车已经开走了。 这一瞬间陶桃差点没喘上气，就好像被重拳捶打着胸口，就好像被鸟嘴叮啄着胸膛，陶桃心口疼痛，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刚刚和尙青道了歉的赵维一过来便瞧见陶桃哭了，把他 53 吓坏了，赶紧从包里抽了几张纸想替陶桃擦眼泪可又手足无措，只好将纸塞到陶桃手里。 “哥，你这是怎么了？没事的没事的，天气热，难以进入状态都是正常的，有几个演员能立马就进入状态啊，哥你别哭，真的没事！” 赵维越是说话，陶桃就越是想哭，他今天本来就已经很难过了，被宋蝉喧威胁也忍着没哭，可这会儿却像是怎么都忍不住一样，抿着嘴越哭越凶。 赵维从没见过陶桃哭得这么厉害，之前就是再苦再累也没见他掉过眼泪。 赵维担心被剧组的人说三道四便赶紧将陶桃带出了片场，想上车才发现江泠的车已经开走了。 赵维也有些生气，他本以为江泠方才在片场的话只是随口说说，却没想到他竟然自己先走了，留下陶桃在这里手足无措。 赵维暗暗咬牙，转头便问剧组借了辆车带着陶桃往酒店去。 江泠的车才开出片场没几分钟，金闪闪便坐不住了。 她时不时抬头看着后视镜里的江泠，实在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明明要追人家，怎么还发起火生气起来，实在不像他往日那睿智的作风。 金闪闪想劝，可江泠脸色铁青她又不敢开口，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金闪闪不知道的是，话从口出的那一刻江泠已经后悔了，只是过分在意，他一时间只剩下嫉妒。 江泠心里明白，这嫉妒也是不应该的。 江泠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抬手揉着眉心，轻轻开口。 “回去。” 金闪闪一愣，忙把车靠边停下，回头问道，“哥，你说什么？” 江泠这才睁开眼来。 “回去接他。” 金闪闪咧嘴一笑，忍不住想要拍手，赶忙一边掉头一边脆脆应着，“好嘞！” 江泠回到片场时，陶桃已经不在了。 金闪闪问了人回来还有些不敢告诉江泠，生怕江泠再一生气的话两人的关系闹得更僵。 金闪闪正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江泠却开了口。 “他回去了是吗。” 金闪闪一愣，干咽两下，点头。 “那个……可能陶老师急着回去，所以就……” 江泠抬手挡住了金闪闪的话，疲惫地叹了口气。 “回酒店。” 第46章 攻城略地 陶桃到酒店时江泠的车并不在外头停着，他左右看了看还是没找到江泠的车，心里不自觉便紧张了起来，担心江泠是真的因为自己方才的几次NG生了气。 从酒店门前的停车场上楼时陶桃走得很慢，每走几步就要回头看看，像是在等人。 赵维看得出来陶桃在等谁，他气不过江泠之前说的话做的事，便也见不得陶桃这样在意江泠，忍不住催了他两句。 “哥，别看了，快点回去吧，明天一早还要拍戏呢。” 陶桃这才回过神来，吱唔了两声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往前走，心里头很是不好过。 听到后头的一阵脚步声时，陶桃一下子回过了头去，刚好看到从楼梯口跑过来的江泠。 他的头发凌乱，松散的刘海已经吹到了两边，露出他渗了汗的额头来，看起来有些许情急之下的狼狈。 陶桃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江泠。 陶桃知道自己应该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不看他也不同他说话，可陶桃的双脚就是动弹不得，像是不等到他就不罢休。 江泠方才还微微慌乱的心此刻在陶桃的注视下安宁下来，他轻轻吸了口气，快步朝陶桃走了过去。 见江泠往这边走，气势汹汹的，赵维心里不痛快，瘪了瘪嘴戳了戳陶桃的手臂，小声道，“哥，赶紧回屋吧。” 陶桃机械地点头迎着，双脚却没有挪动的意思。 他在等，等江泠走过来。 江泠的长腿跨了几步便追上了陶桃，他停在陶桃面前，呼吸有些急促。 看着连连喘息的江泠，陶桃忍不住抿嘴笑了下。 “您怎么跑得这么急。” 陶桃的声音柔柔的还带着浓厚的关切，一下子便砸进了江泠的心坎里，叫他更加自责与内疚。 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窍，竟对他生了闷气。 江泠垂眼轻笑了声，双拳紧攥在身侧，有些许紧张的模样。 “急着见你。” 两人四目相对，暧昧的气氛肆意涌动，看得赵维越发不痛快起来，只是碍于江泠的气场，赵维就是想把陶桃拽走也没那个胆量。 从后头赶来的金闪闪一出楼道就瞧见了赵维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她一路小跑，笑嘻嘻地就把赵维给拽走了。 赵维嚷嚷着不肯走，不过他也晓得自己是个高瓦数电灯泡，虽然心里还在气江泠对陶桃发火，不过陶桃这么在意和喜欢江泠，赵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装着满肚子不痛快跟着金闪闪下了楼。 两人一走，楼道里就只剩江泠和陶桃了，于是那暧昧便又多了几分，熏得陶桃的脸也渐渐泛了红。 陶桃实在不好意思再这样僵持下去，于是先别过了头，轻咳了声。 “那您早点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陶桃说着便要走，江泠一时情急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对不起。” 陶桃一怔，傻了眼。 被陶桃用这样天真无辜的眼神看着，江泠的心都要化了，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这样可爱的陶桃藏起来。 江泠闭了闭眼，抑制住心里的那些念头，微微吸了口气平息下来。 “方才在片场对你说了重话，抱歉。” 陶桃愣愣地看着江泠，实在没想到他会向自己道歉。 陶桃回过神来连连摇头，“没事没事，是我情绪有问题耽误大家时间了，明天我一定不耽误进度！” “原谅我了？” 江泠的话叫陶桃一时不知怎么回。打从一开始陶桃就没生江泠的气，也没觉得江泠说自己两句有什么不妥，只不过或许是习惯了对自己百般包容的江泠，这么突然被他一凶，陶桃便忍不住难过，可这会儿陶桃已经不难过了。 陶桃这才恍然明白，自己难过也好高兴也好还是掉眼泪也好，都是和江泠有关，哪怕再不想承认，可此刻胸膛里那颗心的真实感受却难以自欺欺人。 陶桃有些害怕和慌乱，他摇了摇头，“我从来就没有生您的气。” “时候不早了，您早点休息。” 听着陶桃又淡漠下来的声音，江泠眉心微皱，将他向自己这边拉了拉。 “那采访你会去吗。” 陶桃仰头看着江泠，总觉得他现在执拗的样子有些像个孩子。 陶桃心头一软，差点就要答应，可想起宋蝉喧的刻意安排，陶桃又摇头，“我会让赵维去的，您放心。” 陶桃说完便挣开了江泠的桎梏要走，江泠想留却也留  54 不住。 陶桃打开房门就要进去时，江泠又叫住了他。 “当真不去？” 陶桃回过身来点头。 江泠深看了他两眼，不怒反笑。 他低低得笑了出声，心情很是愉悦的样子。 “明天见。” 陶桃被他这前前后后的反差搞得云里雾里，愣愣点头后也不再管他，推门进了房间。 看着陶桃走进房间没再出来，江泠也抬脚往自己的房间走。 江泠才进屋不久，金闪闪的信息便发了过来。 是一张照片。照片上只有两只盛满了淡黄色啤酒的酒杯。 还未等江泠回一句过去，金闪闪已经追着又发了条消息来。 “喝上了，预计可以完成任务。” 江泠眉目舒展开来，手指轻动便转了2000过去。 江泠这边才打钱，那边金闪闪便麻溜地收了款，像是生怕江泠会反悔一样。 款一收，金闪闪便发了个笑脸来，还配了一句话。 “保证完成任务！” 江泠抬头看向与陶桃的房间相连的那堵墙，嘴角轻轻上扬。 晚上十点，陶桃收到了剧组的通知，明天上午暂停拍摄。 陶桃正看着剧本，突然得知明天上午不拍了，陶桃心里一揪，下意识以为是江泠出了什么事，想问他却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过殷勤，只好发了消息给赵维，想让赵维帮着打听打听。 赵维以往都是秒回，可这回消息发出去半个小时都没收到回复，陶桃便有些担心，又打了电话过去，还是没人接。 陶桃不由地更是在意，放下了剧本打算去赵维的房间找他。 陶桃敲了赵维的房门好几声都没听到人应，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走廊那头就传来了吵嚷的人声，陶桃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到金闪闪骂骂咧咧的，肩上还靠着个人，支支吾吾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像是醉了酒。 陶桃仔细一看，见那醉了酒的竟然是赵维。 陶桃愣了下，回过神来小跑过去，和金闪闪一起扶着赵维往房间走。 一靠近赵维，陶桃便闻到了他身上浓厚的酒气，陶桃皱了皱眉，一面扛着赵维一面看向一旁的金闪闪，“金姐，赵维这是……” 金闪闪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笑着，“没啥，就是喝多了。” “我没想到这小子酒量这么差，不好意思啊。” 陶桃摇了摇头没说话，很是担心赵维的身体。 见陶桃皱着眉不太高兴，金闪闪又多说了两句，“陶老师，不用担心，他就喝了2瓶啤酒，没喝多，估摸着睡一觉也就好了。” 陶桃应了声，走到门口想开门却想起没钥匙，刚要问赵维，一旁的金闪闪就从口袋里掏了钥匙出来开门，还是笑嘻嘻的。 陶桃看了她一眼，总觉得金闪闪有点奇怪。 和金闪闪一块儿把赵维扶到床上后，陶桃喘了两口气，调好空调盖好薄被，这才和金闪闪走了出去。 金闪闪看起来也有些醉醺醺，不过比起已经失去意识的赵维好了很多。 见她脸上红红的，陶桃不大放心，问了句，“金姐，要不我送你回房间吧。” 金闪闪还是傻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可别！你要是送我，我会被江老师打死的……嗝！时候不早了……陶老师你早点休息，我也要睡觉去了……” 金闪闪说完便晃晃悠悠往回走，陶桃想去扶，可又碍于金闪闪是女生不好伸手，只能一路跟着，看着她进了屋才折回去。 陶桃回了房间打算继续看剧本，却见一旁的手机正亮着。他瞥了眼，屏幕上有几条未接来电，都是尙青打来的。 陶桃担心误了事，忙给尙青回了通电话。 尙青很快就接了起来，声音有些急促。 “陶桃，你可算接电话了！” 听着他焦急的声音，陶桃也紧张起来，“尚导，出什么事了吗？” 尙青点头，“金闪闪是不是喝醉了？” “是的，不过刚刚已经回来了，进房间了。” 尙青长叹了口气，“这可完了，金闪闪一喝酒就要误事，明天一天准是起不来了。” 陶桃愣了下，有些不太信，“可是金姐看起来还挺好的，没什么太大反应。” 尙青“啧”了声，“那是你不了解她，金闪闪跟了江泠这么多年我清楚得很，她这人一喝酒，第二天准爬不起来！这可耽误事了！” 见尙青很是着急的样子，陶桃蹙眉问了句，“怎么了吗？金姐是有什么任务吗？” 尙青叹气的声音一顿，又笑了起来。 “倒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江泠的采访提前到明天了，这金闪闪喝了酒是没办法陪着了，原本是打算让赵维去，可听说赵维也喝醉了，这……” 尙青的话一说出来，陶桃的脑子里便响起了“嗡”的一声。 陶桃突然就明白了江泠的意图，也突然就明白了江泠的势在必得。 陶桃有些语塞又觉得这样用尽心思的江泠很是好笑，一时间竟觉得江泠有几分可爱。 “你是知道的，江泠这咖位要是一个人去采访就有点不合适，剧组里其他人又不敢跟去，我明天上午还要剪片子，这……也就只有你可以了。” 陶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了句，“可是我去的话要是被误会怎么办？” 听着陶桃的口风有松动，尙青忙道，“没事没事！不会被误会的，你放心！” “那就这么定了！明早八点你直接带着江泠去酒店的308，媒体会在那里等着。” 还不等陶桃应声，尙青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捏着手机喘了口气，侧头看向电脑屏幕里的江泠，摇了摇头，“满意了？” 江泠眉眼带笑很是愉悦地点头，“多谢。” 视频挂断后，尙青细细想了想，还是没能想明白江泠到底想做什么，也没能想明白他为何如此在意陶桃。 若是说喜欢，尙青也不是没见过江泠喜欢一个人的样子，但却不像现在，这样上心，这样步步紧逼又这样攻城略地。 第47章 追求 早上七点，陶桃接到了郑经理的电话，火急火燎地问他有没有把事办好。 陶桃知道瞒是瞒不住，躲也躲不掉，只好应了声，老实交代。 得知陶桃会和江泠一起去采访场地，郑经理才舒了口气。 他一大早接到消息说江泠把采访提前到早上了，没来得及告诉宋蝉喧就先给陶桃打了过来，得到陶桃的回答后郑经理放了心，声音也恢复了以往的冷静。 “好好做。你知道先生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照片。” 陶桃觉得好笑。 他从来就没读懂过宋蝉喧，可他们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明白他们没有说过的心里话。 陶桃懒得应付，  55 他也根本没打算做出什么刻意的举动，媒体能不能拍到他们想要的对陶桃来说也不重要了。 陶桃不想伤害江泠，这一点他自己心里清楚。 挂了电话后陶桃没了睡意，他坐在床上看着没有拉好的窗帘外透过来的一丝光亮发呆，想不通江泠这样刻意的安排到底是因为什么。 早上七点五十，陶桃敲响了江泠的房门。 他不过才敲了一声，江泠便已经打开了门。 兴许是因为要采访，江泠今天穿得很正式。西装革履的模样让他看起来精明干练，那梳到脑后的头发衬得他更像个成功的商人。 陶桃眯了眯眼，朝他笑了下，“早上好。” 江泠盯着陶桃脸上的口罩多看了两眼，眉头微微蹙起，“戴口罩做什么。” 陶桃别过头咳了声，“感冒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先上楼吧。” 陶桃说完便率先往前走，江泠在他身后微微勾了勾唇角，转身关上门也跟了上去。 陶桃和江泠到308的时候，采访的媒体已经准备好了。 江泠要提前采访是昨晚才通知的，杂志社的人连夜赶了过来，虽然心里有些不乐意，但碍于江泠的身份地位也不敢说什么，再加上还有森达那边的交代，他们更是不敢造次，这会儿见了江泠便客客气气地迎他进来。 “江老师，今天耽误您时间了，提纲您都熟悉了吧？” 江泠微微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淡淡道，“照这个来。” 主持人接过来打开一看，扫了两眼便愣住了。 主持人一脸惊恐地看向江泠，“这……” 江泠蹙眉抬手，不作过多解释，“就这样。” 主持人默默捏紧那张纸，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团队，心里没底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坐在江泠对面。 陶桃跟着江泠进屋后便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想尽可能得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整间屋子里的人都没怎么注意到陶桃，毕竟有江泠这样闪光的人在，谁又有余光去关注旁人，更何况陶桃还戴了口罩，更是没人留意他的。 采访只有半个小时，江泠一到便开始了采访。 主持人问的问题都中规中矩的和江泠之前的那次公益有关，听起来有些没意思，可陶桃却躲在角落里听得津津有味。 陶桃鲜少有这样可以躲在一旁安安静静欣赏江泠的好时候，此刻细细看着便觉得江泠比画还美。江泠的那张脸是公认的好看，堪称圈内颜值顶峰，这样的一张脸再配上他完美的身材，光是坐着已经可以算作一幅世界名画。 江泠的好看是带有冷漠疏离与侵略性的，是一种极具危险的美，是一种只可远观的美。陶桃没想过要拥有这样的美，更没想过要靠近这样的美，可现在自己却又的确在他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静静看着江泠，看着他坐在那里说着话，陶桃觉得特别舒服。 提纲上原定的问题都问完了，主持人保持微笑瞥了眼江泠给的那张纸上的几行字，心里实在没底，她看了眼江泠，见江泠已经有些不太耐烦，主持人只好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张了嘴。 “江老师，大家一直很关心您的感情生活，这么多年您也没有透露过您的感情，这次公益活动中您帮助了一对失独夫妻并为他们之间的感情而感动，不知道如今您对自己的感情有没有什么想法呢？” 主持人这话一说出来，屋子里除了她和江泠，所有人都愣住了。 陶桃瞬间绷住了身子，警惕地看着江泠，想要上前截住采访，可江泠却看了过来，朝他微微摇头。 陶桃脚步一顿，双拳仍旧紧攥着。 陶桃知道，这一定是宋蝉喧的安排。 陶桃心里正担心着，在场其他人也担心江泠会翻脸，可江泠却只是轻轻笑了下。 他这一笑，陶桃便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 “这些年不谈感情是因为没有在大家面前谈及感情的必要。” 江泠唇齿轻启，声音也轻轻的，却很好听。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江泠说着，抬眼看着不远处的陶桃，眉眼间透露着难得的温柔。 主持人追问道，“现在是什么样呢？” “现在我正在单方面追求一个人。” 陶桃瞳孔一缩，不敢置信。 主持人深吸了口气，壮着胆子继续问道，“真是让人惊喜的消息。那么可以透露您在追求什么样的人吗？” 江泠的眼神没有移开，他一直盯着陶桃看，不加掩饰也不计后果。 “是一个……” “像桃子一样的人。” 江泠的答案是出人意料的，主持人也傻了眼，好奇得不行。可江泠给的问题只到这里，主持人不敢追问，只好笑了两声。 “一听就是个可爱的人呢。那么祝您早日抱得美人归。” 主持人话音刚落，陶桃便气势汹汹地走到摄影机前挡住了镜头，粗着嗓子皱眉看向摄影师，“后面的片段提纲里没有，你们这样擅自加东西不合规矩吧。” 陶桃其实压根没看过提纲，只是凭着感觉也能猜到这一定是宋蝉喧交代媒体捣的鬼。 摄影师被陶桃这么一凶也有些没底，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是我加的。” 江泠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主持人微微点头，“就到这里，辛苦。” 主持人也不敢久留，虽然没有拍到森达那边交代的，但光是这个采访内容就已经够劲爆了。 采访团队很快便开始收拾东西要走，陶桃却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陶桃不敢想江泠这么做的原因，更不敢面对江泠。 他开始害怕了。害怕江泠热忱的心。 江泠上前走到陶桃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走了。” 陶桃立马将手拿到身前，转过身快步往外走，怒气冲冲的样子。 看着他这样大的反应，江泠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江泠前脚刚走，后脚主持人便赶紧将这事给上报了上去，传到宋蝉喧那边时不过才十分钟。 宋蝉喧刚开完会出来，正因为公司里那群老股东挑刺得心烦意乱，郑经理带来的这个消息便一下子点燃了他的火，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宋蝉喧眉头紧皱，脸色铁青，双拳紧紧攥着，额头的青筋因怒意而清晰可见。 他牙关紧咬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眼里还是有藏不住的怒火。 “叫陶桃来见我。” “马上！” 见宋蝉喧这么大反应，郑经理一脸错愕，他本以为宋蝉喧知道这件事会高兴，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生气。 郑经理犹豫了下，劝了两句，“先生，这是好事啊。虽然没拍到照片，但是这段采访还是可以好好……” 56 “我让你叫他来见我！听不懂吗！” 还没等郑经理把话说完，宋蝉喧便重重捶桌，凶神恶煞地发着火。 郑经理吓了一跳，当下便闭了嘴，在不敢说什么，忙退了出去。 郑经理走后，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宋蝉喧一个人。 宋蝉喧紧闭双眼回想着这段时间以来陶桃的变化，回想着他不再缠着自己给自己发那些无聊的消息，回想着自己每一次问他进展时的沉着冷静，宋蝉喧突然笑了出声。 他原以为的最安全的一颗棋子原来是一颗定时炸弹，一颗一直欺骗自己的炸弹。 熊熊的怒火燃烧着，不断刺激着宋蝉喧的神经，让他头痛欲裂。 他想撕碎什么，也想留住什么，更加在害怕着什么。 宋蝉喧缓缓睁开眼，深深吸了口气，心里非常清楚，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 第48章 吻 陶桃一路走得很快，江泠在他身后喊了他两声都没能让他停下脚步等一等。 江泠蹙眉叹了口气，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拉住陶桃的手臂将他拽进自己的房间里，又不由分说地伸出两只手臂抵在门上，将陶桃困在他的身前。 突然被这么困住，陶桃怒火更盛，他梗着脖子瞪了眼江泠，冷声道，“松开。” 陶桃从没用这样的语气对江泠说过话，一时间江泠愣了愣，晃神的功夫陶桃便从他手臂下钻了出去，不过还没走两步就又被江泠拽了回来，结结实实地困在胸前。 “为什么生气。” 陶桃这会儿想逃也逃不了，他的手背被江泠紧紧拽住，暗暗挣扎了会儿却怎么也挣不开。 陶桃仰头看着江泠，见他蹙眉冷眼的，便知道他这是铁了心不会放自己走。 陶桃干脆破罐子破摔，又瞪了他一眼。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反正你这样的人我行我素惯了，从来不会考虑后果。” 江泠被他说得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摇头道，“你还在介意刚刚的采访。” 见他此刻这样轻松就提起那出乎意料的采访，陶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陶桃嗤笑了一声，别过头去，“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反正你也不想好了，想白白葬送自己的前途了，不过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听着陶桃反讽的话语，江泠知道他这是在担心自己，心里便甜了起来，脸上也红润了许多。 江泠垂下头逼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就落在陶桃的脸侧和耳边。 “怎么，这么担心我的前途。” 陶桃脸一红，浑身僵硬起来，“谁管你！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陶桃气鼓鼓红彤彤的脸叫江泠心动极了，他忍不住靠得更近了些，就凑在陶桃的耳侧，轻轻吐露着热气。 “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陶桃，除非我允许，否则没有人可以伤害到我。” 陶桃这会儿来不及思索江泠的话，他整个人都陷在了江泠的呼吸里出不来。 陶桃屏气凝神，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碰到了江泠。 “关我什么事……反正采访的不是我……你松开……” 见陶桃还是口不对心，江泠抬起一条腿抵在他的身侧，整个人逼得更紧，几乎就要贴在陶桃身上。 这样近的距离间，暧昧的味道四处涌动，刺激得陶桃不敢喘息。 江泠伸出手轻轻覆上陶桃的脸，将他的脸掰了过来与自己对视，垂眸浅笑，格外动人。 “你在担心我，你很在意我。” 陶桃一愣，紧握双拳，“我没有。” 江泠眯了眯眼，伸出手指沿着陶桃的唇瓣轻轻滑过，饶有兴趣地摇头。 “你还要骗你自己到什么时候。” 江泠的话让陶桃突然有些喘不上气，他慢慢抬头看着江泠那双雄鹰一样锐利的双眼，在那双眼里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还未等陶桃回过神来，江泠的脸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两秒之后，陶桃感受到了来自唇瓣上的，属于江泠的温度和味道。 冷冷的，甜甜的。 蜻蜓点水一样的吻戛然而止，江泠微微松开僵硬了的陶桃，在他耳边低低地笑出了声。 “这种时候应该闭眼。” 江泠说着便伸出手轻轻覆上陶桃的眼，伴随着黑暗而来的还有方才那冰凉的嘴唇。 竟叫人心跳加速，难以喘息。 恍恍惚惚间，陶桃觉得自己的世界盛开出了一万朵烟花。 这个吻漫长又缱绻，陶桃渐渐招架不住，身体发软险些倒下。 江泠稳稳地揽住陶桃的腰，将他困在自己的深吻中也将他困在自己的心里。 等江泠意识到陶桃喘不上气松开他时，陶桃的脸已经红透了，像一颗熟透了的桃子，引人采撷更诱人品尝。 看着陶桃怏怏的模样，江泠轻轻抵着他的额头低笑出声。 “还要继续骗我吗。” 陶桃这会儿迷迷糊糊没回过神来，整个人都搭在江泠的身上依附着他。方才那个吻让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和行动的契机，他不再是宋蝉喧最得力的助手和最有用的棋子，他只是一头撞进了云彩里的孩子。 见陶桃不说话，江泠抿了抿唇，将他揽进怀里，下巴搁在他的头顶轻蹭了下，深嗅着他身上的香气，格外满足。 陶桃的手机铃声响起时，硬生生将他从那片软绵绵的云彩里拽了出来。 他突然清醒，回过神来，一把推开江泠，拉开门转身跑了出去。 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江泠有些可惜。 桃子虽然熟了，却还不能采摘。 陶桃冲出江泠的房门后才将手机拿出来看了眼，见是郑经理的电话，陶桃心里一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没见江泠出来他倒松了口气。 陶桃闪身从安全通道跑下了楼，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给郑经理拨了回去，心中已经有了些预料。 郑经理很快便接了起来，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要求陶桃立刻回宋家，宋蝉喧在那里等他。 陶桃的心凉了半截，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好的，我知道了。” 听着陶桃冷静的声音，郑经理有些气不过，忍不住问了他一声，“我开始不懂了，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和先生作对的下场？” 陶桃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这样奇怪的自己也让他困扰。 不用陶桃安排，孙悦已经收到消息替陶桃安排好了一切。 陶桃没来得及打声招呼就被赵维送回了宋家。 陶桃的车从酒店离开的时候，江泠就站在楼上看着，眼神深邃而又透着危险的气息。 白天赵维开得还算快，三个多小时里陶桃一直在想江泠。 想自己一开始的任务，想起初的信誓旦旦，也在想事情发展到今天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可是想了  57 又想，理了又理却还是想不透理不清。 陶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做不到始终如一保持初心，但陶桃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完成任务了。 陶桃深深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 宋蝉喧在宋家等了陶桃一个小时，陶桃到的时候宋蝉喧正在看这段时间陶桃在剧组的照片。 像是企图在这些照片上找到蛛丝马迹，此刻他才恍然大悟这一切早就有了苗头。 陶桃到的时候郑经理已经在楼下等着他了，见陶桃来了，郑经理冷着脸看他，指了指楼上，“先生在书房等你。” 陶桃朝他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走了上去。 站在书房门口陶桃抬起手却没有勇气敲响房门，他还没有做好面对宋蝉喧的准备。 “还要在门口站多久。” 宋蝉喧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时，陶桃吓了一跳，忙挺直腰板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宋蝉喧正坐在书桌前看文件，陶桃干咽了两下，关上门走到桌前轻轻叫了他一声。 “哥。” 宋蝉喧从鼻间“嗯”了下，抬头看他，眯了眯眼笑着，“来了。路上累了吧。” 陶桃细细打量着他，猜不透他的心思。 “没有，不累。” 宋蝉喧没有客套太多，接着道，“江泠的采访你去了现场吧。” 陶桃知道瞒不住，只能点头。 宋蝉喧微微扬眉，搁在桌上的双手微微攥紧，“怎么没告诉我他在追你。” 陶桃喉头一紧，答不上来。 宋蝉喧等了会儿也没等到陶桃的回答，见陶桃垂下了头不敢看自己，宋蝉喧倒宁愿他同自己吵上一架。 宋蝉喧眉头微蹙，从椅子上起身，抬脚走到陶桃身边，轻轻揉了揉陶桃的头发，声音也轻轻的。 “我的陶桃都长这么大了，长大到哥哥都有点不太敢相信了。” “从什么时候起，我的陶桃学会说谎了呢。” “我不是说过，最讨厌说谎的人吗。” 宋蝉喧用最轻柔的声音说着最叫人害怕的话，又用最温柔的手做着最让人惶恐的动作，陶桃心跳加速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见陶桃并不急于狡辩和否认，宋蝉喧笑出了声。 他轻轻抱住陶桃，伸手拍着他的脊背，附在他耳边低语。 “小时候的你可不像现在这样，那时候你总是对我说你永远不会骗我。” “我的陶桃，告诉我，谁让你这样骗我。” 被宋蝉喧这样抱住，陶桃头一次没有感到幸福，此刻他只想逃离，只想走得远远的，只想逃离这场逼问。 陶桃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对不起宋蝉喧，也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害怕宋蝉喧。 陶桃深深吸着气，轻轻摇头。 “对不起，哥，我错了。” 宋蝉喧轻笑了声，有些嘲讽的味道。 “你答应过我绝对不会爱上江泠，还作数吗。” 陶桃一怔，肯定的答案已经到了嘴边却又不知为何说不出来。 陶桃是清楚的，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只爱宋蝉喧，所以这一刻陶桃将那些对江泠的不忍归因于对他那热忱善意的回报，而那不是喜欢更不是爱。 陶桃喉头轻动，点了点头。 “作数。” 得到了陶桃的答案，宋蝉喧这才放开他。 宋蝉喧垂眼看着陶桃的那双眼，微微一笑，伸出手轻抚陶桃的脸侧，像对待什么珍宝一般。 “那就好。” “这一次我当你是没来得及如实告知，但是这样的事再也不能有下一次。” 覆在脸上的那只手冷冰冰的，让陶桃的心也凉到了谷底。他低头“嗯”了一声，心里乱糟糟的。 “不会了。” 第49章 委屈 走出宋家的大门，陶桃一瞬间筋疲力尽。 陶桃缓慢地走到车门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不知道想见到的是什么。 陶桃垂下头笑了笑，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开车。” 陶桃的声音冷冰冰的还有点颤抖，赵维忍不住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又没敢开口，只好赶紧把车开走。 等车往外开了好一截路，赵维才悄悄打量起身边的陶桃。 他虽然一如往常地坐着，脸色却极其难看，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赵维心疼地叹了口气，虽然并不清楚陶桃和这个富丽堂皇的别墅以及别墅里的人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他在这栋别墅里发生了什么，可赵维知道一点，他很难过。 其实打从被安排到陶桃身边那天起赵维就被孙悦叮嘱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赵维虽然没多聪明但到底跟了这么多艺人也算有点经验，对于陶桃这种空降兵，他心里多多少少有杆秤，知道陶桃的背景了不得，也知道他和宋氏有关联，不过一开始赵维想当然以为陶桃是宋氏公子哥圈养的金丝雀，只是跟了陶桃这么一阵子也没见宋氏公子找过来，更没见陶桃主动去，再加上陶桃和江泠之间暧昧的氛围，赵维便估摸着陶桃和宋氏公子不是那层关系，今天这么一看，赵维又觉得陶桃的背景越发复杂起来，像一道难解的数学题，赵维就是想解开也无从下手。 看着陶桃那双无神的眼，赵维暗暗叹气，无能为力。 手机铃声响起时，陶桃并没有听到，赵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在出神便没多说什么，不过那铃声歇了会儿又响了起来，赵维担心有什么急事便叫了陶桃一声。 “哥，你手机响了。” 陶桃讷讷转头看他，点了点头稍稍回神，拿出手机看了眼，竟然是江泠。 江泠的这通电话来得正巧，陶桃正在想他，也在想自己的任务。虽然心里想的东西并不光彩，对江泠来说也不是好事，但很奇怪，这一刻看到江泠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陶桃竟觉得出奇的委屈。 陶桃吸了吸鼻子，将手机拿到耳边，轻轻“嗯”了一声，“江老师。” “在哪。” 江泠的声音听起来很急，电话里还有些嘈杂，陶桃微微皱眉看了眼附近，答道，“在回去的路上。” “还在市区？” “嗯，还在。” 江泠这才舒了口气。 他有些不安地来回踱步，张口说话的样子看上去很是为难。 “我在酒吧后门等你。” 陶桃一怔，吓了一跳，“酒吧？您也回来了？” 江泠轻轻颔首，“嗯。尽快过来。” 陶桃还是没搞懂他，追问道，“您回来有事？剧组那边怎么办了？” 见他还有心思顾及旁人的事，江泠觉得好笑。 “放假一天。” “我就在这里等你。” 江泠的话让陶桃突然心中一安，一股说不上来的安全感从心底升腾起来，渐渐占据了陶桃的心。 陶桃  58 低下头“嗯”了下，双眼间这才有了色彩。 “好。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后陶桃拿着手机看了看，总觉得江泠的这通电话不大现实，但陶桃又明白这些都是真的。 陶桃不自觉笑了下，朝赵维指了指前方，“去江泠的酒吧后门。” 赵维脆脆应着，瞧见陶桃恢复过来的脸色心里安定了许多。 赵维是不喜欢江泠的，他总觉得江泠城府深又唯我独尊，很不好相处，但不可否认，他总能在陶桃需要的时候出现，又总能影响陶桃的心情，这样说来江泠也不算一个太差劲的人。 陶桃到酒吧后门时，方圆正从里出来。远远得见到陶桃的车，方圆眉心一紧，回头看了看酒吧。 陶桃本来不打算下车，但见到方圆朝这边走来，他便下车迎了上去，“方经理。” 陶桃在开机仪式上见过方圆，还算有印象。 方圆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点了点头，“来见江老师？” 陶桃没有遮掩，大方地颔首，“是的。” 陶桃这反应让方圆觉得有点意思，想细细问点什么时江泠已经从酒吧走了出来。 “来了。” 江泠一出来，陶桃的眼神便飞快地追了上去，见江泠朝自己招手，陶桃想也没想地往他那边快步走去，动作流畅到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是潜意识里的念头。 走向江泠的这短短几步是陶桃这一天里最轻松也是最愉悦的时候，其实在看到江泠的那一瞬间，宋蝉喧带来的阴霾就已经被驱散了。 江泠上前两步迎着陶桃，见他睁着一双透亮的眼眨巴眨巴地看自己，因为炎热的天气而粉扑扑的样子格外可爱，江泠真想将他据为己有。 江泠微微抿唇，抬手替他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头发，声音虽然清冷却还透着难得的温柔。 “热吗。” 陶桃微微脸红，摇头，“还好。” “不过您怎么会回来？是有事吗？” 江泠“嗯”着，去牵陶桃的手，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 “为了来接你。” 江泠的手冷冷的，口中温吞的话却滚烫的，叫陶桃怔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瞧着眼前的人一脸傻相，江泠低笑出声。 “怎么，感动了？” 陶桃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傻傻地盯着江泠看，像是要将他看透。 江泠牵着他的手拉着他往赵维的车里走，将方圆满脸错愕和惊诧抛在脑后。 陶桃笨拙地跟在后面，紧盯着自己和江泠交握的双手看。 这样在人前牵手的放肆和被一个人等待与珍惜的美好，陶桃曾想在宋蝉喧那里体会到，如今陶桃知道再不可能了。 有些事的第一次是永远忘不了的，而这一刻陶桃记不起来方才答应宋蝉喧的话，更想不起自己走到江泠身边的初衷，那些阴谋和算计，那些不忍与宽容，在这瞬间像交握的两只手一样交织在一起，是真是假早已分不清。 不过陶桃明白一点。 自己胸膛里的这颗心并不是只会为了宋蝉喧而跳动。 从酒吧回剧组的路上，赵维接上了金闪闪，于是这后面的路就都是金闪闪在开。 见金闪闪也来了，陶桃疑惑了起来，转头问了江泠两句。 “那您的车怎么办？不用开回去吗？” 前面坐着的金闪闪抬头看了眼后视镜，憋着笑。 江泠脸色如常，却微微别过了头去，“坏了，在修。” 陶桃“哦”了一声，接着道，“那回组里之后怎么办？您的车什么时候过来？” 江泠转过头来眯了眯眼，盯着陶桃看，“征用你的车不行？” 陶桃怔了下，赶忙摇头，“没有没有！当然可以的！只是……我怕您坐不惯这车。” 陶桃的语气诚恳，眼睛也亮晶晶的，江泠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他坐直身子目视前方，脸色格外明媚。 “十分习惯。” 甚至十分喜欢。因为这样狭窄的车厢里他能和陶桃离得更近。 听江泠这么说，陶桃也不好再说别的，只是总惦记着自己这车不舒服的事，想着最好能赶紧买辆新车。 没听到后头的对话，金闪闪趁着红绿灯的功夫回头看了眼，两人虽然各自想着心思，却坐得很近，看上去格外般配。 金闪闪抿着嘴笑了笑，替江泠觉得高兴。 除了征用陶桃的车，江泠还征用了赵维，让赵维留在s市，明天再把江泠的车开回去。 赵维当然是不愿意的，不过金闪闪能说会道，几句话就把赵维给搞定了。目送金闪闪把车开走时，赵维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好像上了当，不过已经晚了。 陶桃和江泠一回剧组，尙青便临时加了个夜戏来拍。陶桃虽然坐了一天车有些累，可考虑到自己突然从剧组离开难免惹人非议便老老实实想要尽量弥补剧组的损失。 江泠没他那么善解人意也没他那样迁就旁人，见陶桃脸色不大好，江泠淡淡抬手回了堵在酒店门口的副导。 “累了，明天再说。” 副导一愣，脸色煞白，“可是……江老师……这是尚导的意思，要不您跟尚导说一声？” 江泠的拒绝让陶桃也吃了一惊，他下意识去拽江泠的衣袖，将他拉到一边低声劝着，“您累了吗？如果可以的话不如就拍一场戏吧，不然要耽误进度了。” 见陶桃帮着尙青压榨他自己，江泠忍不住笑了出声，抬手敲了敲陶桃的脑袋，“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你以为尙青真的负担不起这一天的损失？更何况你自己不是累了一天吗。” 陶桃张了张嘴有些尴尬，心跳也很快。意识到江泠在担心自己，陶桃的双脚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很奇妙。 “没有……我不累的，我可以拍，我也想拍。” 陶桃说着，仰头睁着自己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看着江泠，像小鹿一样可爱。 “您可以陪我拍吗？” 陶桃极少这样恃宠而骄地说话，这会儿自然是难为情，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眼也水灵水灵的，闪着诱惑的光。 江泠觉得，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有妖精，那大概就是陶桃这样的。 江泠侧过头低笑出声，有些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 “既然你不嫌累，那就拍吧。” 第50章 同床共枕 搞定了江泠和陶桃，副导赶紧回了片场汇报这事。 尙青虽然意外江泠愿意拍夜戏，不过想了想也猜到和陶桃有关。 想到这两人，尙青忍不住摇了摇头。 一旁的副导见尙青若有所思，估摸着他在想夜戏的事，忍不住多了句嘴，“尚导，江老师愿意拍大夜戏还挺难得的，今晚要不要缩减点镜头？” 尙青摇头，“不用，按照计划来。” 副导  59 连连应声，却还没走。 见他还站着不动，尙青微蹙眉头，“还有事？” 副导愣了下，点头又摇头，吱唔着不太敢说的样子。 “倒也没什么…….就是……就是……” 副导半天“就是”不出来，尙青没了耐心，沉着声音问道，“有话就说，别支支吾吾。” 副导深吸一口气，神神秘秘地看了眼周围，见没什么人这才壮着胆子开口，“我觉得……江老师和陶老师之间……有点奇怪。” 听他说起江泠与陶桃，尙青的眼神又冷了三分，凌厉地看了过去，“跟了我这么久，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应该清楚。” 副导惊了下，忙点头，“您放心，我有数的，剧组里的一切我都不会对外说的。” 尙青淡淡颔首，站了起来。 “行了，快去安排，不该过问的事不要问，省得你知道了什么后藏不住话。” 副导有些难堪地应着，目送尙青离开后他想了想，总觉得江泠和陶桃这是在一块儿了。虽然以前就感觉到这两人暧昧不清，不过今晚这么一看，他觉得这俩人准是悄悄谈起了恋爱，否则的话，谁能劝得动江泠拍这样的夜戏。 拍完收工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陶桃累得腿都发软，上了车靠在椅背上就睡了过去，等江泠上车时一眼就瞧见陶桃睡得正香，便轻手轻脚地关了车门，又将陶桃靠在一旁的脑袋揽到自己肩上，轻声细语地让金闪闪开慢点。 金闪闪点了点头，慢慢踩着油门，车速堪比乌龟。 陶桃是真困了，这一睡怎么都没醒，金闪闪已经开到了酒店门口他还靠在江泠的肩上睡得毫无防备。 江泠心里不是没有歪主意，但所有的邪念在看到陶桃那张不设防备的脸时便不自觉烟消云散了去。 江泠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什么好人，他也担不起好人的名号，他不善良也不友好，入行多年早已消磨了他本就少有的善意，但对着陶桃，江泠总是希望自己能干净一些。 因为他是干净的，甚至是透明的。 金闪闪回头看了眼后座的两人，心里没底，小声问了句，“哥，现在怎么办？” 江泠轻轻抬手拍了拍陶桃的肩头，唤了他一声。 “陶桃，醒醒。” 靠在他肩上的陶桃动也没动。 江泠又叫了他一声，陶桃嘟囔了两句就没了声儿，俨然没有要醒过来的苗头。 见陶桃睡得这样沉，江泠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轻轻打开车门，一只脚先跨了下去，然后一手托着陶桃的脑袋，一手伸到他腰下，慢慢将他抱了下来，轻手轻脚得像是对待百年文物一样。 金闪闪没见过这样认真谨慎的江泠，一时间不知道该羡慕陶桃还是羡慕江泠了。 江泠抱着陶桃下了车，金闪闪便赶紧拿上东西跟了上去，缩手缩脚在后头不敢出声，生怕将陶桃给吵醒了。 等江泠走到陶桃的房门口，金闪闪才想起来找房门钥匙，可找了又找就是找不到，急得满头是汗。 江泠皱眉看了她一眼，有些不高兴，“钥匙呢。” 金闪闪连连摇头，“我也不知道……要不我现在打给赵维问一下？” 江泠冷声道，“凌晨三点？” 金闪闪意识到这会儿赵维恐怕早就睡死过去，心里更是着急，正打算下楼去前台问问，便见江泠抱着陶桃抬脚往他自己的房间走。 金闪闪一愣，呆看了江泠两眼，有点不大放心的样子。 “哥……你这是……” 江泠一脸冷淡，瞪了她一眼，“开门。” 金闪闪登时不敢再说什么，赶紧开了门，刚想跟着挤进去，江泠就已经用脚虚掩上了门。 金闪闪站在门口从门缝往里看了看，心慌得厉害。她既害怕江泠忍不住，又不想江泠忍得住。 从情感上来说，金闪闪绝对希望江泠能早日拿下陶桃，虽然在她看来这俩跟热恋中的情侣没什么区别。可是在理智上来说，金闪闪又害怕江泠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要收拾烂摊子不说，这部戏恐怕也难拍下去。 金闪闪一时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江泠进了屋便将陶桃放在了床上，轻手轻脚地替他盖了薄被，调了空调的出风口，见陶桃睡得香甜，他才转身走到门口。 见江泠出来了，金闪闪赶紧趁机往里看，瞧见陶桃完好无损地睡在床上，她长舒了一口气。 见她这样，江泠冷哼出声，“怎么，怕我吃了他？” 金闪闪忙挤出笑来，“哪儿能啊！不能够不能够！您可是正人君子！” 金闪闪说着，又有些颤，缩着脖子跟了句，“您应该是……正人君子吧？” 江泠凝眉丢了记冷眼，嗤笑出声，“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我想要的东西几时需要偷偷摸摸。” 金闪闪这才放下心来，连连应声，“对对对！那可不，您想要的那都得光明正大拿！” 江泠不放心陶桃，没想跟金闪闪多说，嘱咐她盯着酒店里的人以免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后便回了房间。 陶桃还在睡着，毫不设防。看着陶桃并不舒展的睡容，江泠坐在床边若有所思。 当初那个像小刺猬一样不得不靠近自己，又时刻用理智与疏离，计谋与讨好伪装的人，竟也有这般温顺，这般安静的时候。 江泠轻轻抬手替陶桃撩开额前的碎发，那只手也就情不自禁探到了他的脸上。 是鲜嫩的脸庞，带着年轻的气息与触感，毫不吝啬地彰显着他的美好，让人想要得到。 江泠慢慢收回了手，喃喃出声。 “送你来的人是否能料到我不会放你回去。” 床上安睡的人并没有听到他的话，甚至没有感受到他的存在。 江泠心头有些凉意，他长叹了口气，“还要对你多好你才能看到。” 江泠的话音落了，屋子里只能听到陶桃微弱的呼吸声，若隐若无。 江泠突然觉得自己的问题没有什么意义，他慢慢倾身，在陶桃的眉心吻过。 等江泠洗漱回来时，陶桃已经翻了身，就连原本老实盖着的被子也被他踢到了一边。见陶桃睡觉不老实，江泠又觉得他越发可爱起来。 江泠抿唇忍下笑意，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替陶桃盖好被子，又掀起被子的另一角躺了进去，“咔哒”关上了灯。 整个房间漆黑一片，只有窗帘外透进些许路灯的微光，并不起什么作用。 江泠有些紧张，他深深吸了口气，僵硬地躺在一旁不敢靠近。 江泠并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也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但此刻这样心动这样紧张的感受却是他在少年时也未曾体会过的。 对于感情他向来觉得可有可无，也向来游刃有余，但面对陶桃，纵使再理  60 智，他也会有克制不住的时候。 想拥抱他，想亲吻他，更想拥有他。 江泠深深吸了口气，微微往外退了退，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睡沙发。 只是还未等他起身，一旁的陶桃已经像八爪鱼一样黏了过来，一手抱住了他的腰，一条腿也搁在了他身上，结结实实将他困在了身边。 江泠心跳骤停，险些没喘上气。 意识到胸膛里那颗沉寂多年的心竟因为陶桃这样没有意识的拥抱和依赖而如此疯狂地跳动，江泠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意外。 趁着些许微光，江泠扭头看着一旁的陶桃，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总觉得安心。 这种有人同床共枕的感觉，的确不错。 江泠微微一笑，缓缓转身迎上了陶桃的拥抱，将他揽入怀中，慢慢沉睡。 第51章 早安吻 陶桃这一觉睡得很香，他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还是很小的时候，放学回家还能看到妈妈正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笑嘻嘻地叫自己洗手吃饭。 陶桃已经很多年没有梦到妈妈了，所以在这个梦里他迟迟不愿醒来。 等最后一丝睡意也被闹钟铃声吵醒，陶桃才慢慢睁开眼。 伴随着光明一起出现的还有江泠那张脸。 好看而又危险。 陶桃重新闭上了眼，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两句。 没想到这做梦也能一环接着一环，只不过这两个梦的跳跃性有点大。 见陶桃睁了眼又闭上，眉心还时不时皱着，江泠轻笑了声。 “醒了。” 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陶桃愣了下，猛地睁开了眼，仰起头直勾勾盯着江泠看，心跳加速得他都要喘不过气来。 江泠把陶桃的吃惊看在眼里，存了些逗趣他的心思，干脆一手支起脑袋好整以暇地看他。 “怎么，昨晚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陶桃心里“咯噔”一下，忙低下头去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见昨天那身衣服都没换，陶桃这才松了口气。 他干咽了两下，颤颤巍巍地看向江泠，脖子往后直缩，“江……江老师……这……” 江泠眉梢轻挑有些玩味，“真不记得了？” 江泠说着便倾身逼近，吓得陶桃大气都不敢出。 陶桃心跳骤停，他唯恐自己下一秒就会窒息，便赶紧往后退，连滚带爬下了床，挺直脊背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站在床边，模样严肃又认真。 “江老师！对不起！” 突然少了他的味道和温度，江泠有些怅然。 他微微颔首，从床上坐了起来，懒懒散散的模样像个沉睡多年的睡美人。 “所以你做错了什么。” 陶桃怔了下，想了想也实在没想起来，只好老实摇头。 “我……虽然没想起来，但我肯定是错了！” 江泠“哦”了一声，上扬的语调显露了他清晨的好心情。 “睡得好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陶桃才恍然自己好像和他同床共枕了一夜的事，当下便红透了脸，赶紧低下头不敢看他。 江泠喜欢陶桃害羞时红扑扑的样子，这让他更想吃掉那颗小桃子。 江泠抬脚从床上下来，两步便走到了陶桃跟前，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格外暧昧。 “昨晚你搅得我着实没睡好，你倒是睡得香甜。” 陶桃胸口发闷不敢呼吸，他一把推开江泠，梗着脖子假装无所谓。 “对……对不起！但是……但是……我也就是借了您的床一晚，和您……征用我的车和同事抵消了！” 江泠被他推得踉跄两步，站好后抱着双臂看他，见他故意装出一副世故的样子便觉得他越发可爱。 江泠轻轻点头，“嗯”了声，“依我看还不够。” “不如你再多借我的床几晚，如何。” 陶桃瞪圆了眼像是不敢相信这种调戏的话会是江泠说出来的，差点没站稳。 回过神来后陶桃装凶起来，恶狠狠瞪了江泠一眼。 “你不要乱说话！”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陶桃说着便要往外逃，却被江泠上前两步一把拉住他的手，将他拽了回来。 “昨晚是我把你从车里抱下来，也是我让你借宿在这里，怎么一觉醒来你就要如此随意地走人了。” 江泠说话的时候有些认真，陶桃看了看他的眼便不敢再和他对视，挣了挣手又没能挣开，只好低下头乖乖赔礼道歉。 “对不起……谢谢您。” 瞧着陶桃这不情不愿的样子，江泠更是觉得好笑。 他的大手突然用力，将陶桃拽进自己的怀里，又在陶桃惊慌间仰头时轻轻吻过他的嘴唇。 那样轻飘飘却又那样沉甸甸。 只是一个走马观花似的吻，江泠很快便松开了呆愣着的陶桃，心满意足地朝他点头。 “这是谢礼。” 陶桃已经吓傻了，他仍旧保持着方才被吻时的姿势，动也不敢动。 那轻描淡写的一个冷淡的吻却叫他的心热烈得燃烧了起来。 见陶桃站着不动，江泠忍不住笑了声，“怎么，不走了？” 陶桃这才回过神来，吱唔两声便僵硬地往外走，同手同脚的步伐已经凸显了他此刻的窘态与慌张。 可爱得紧。 走出江泠的房间，陶桃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刚刚那个吻是怎么回事，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江泠唇齿间的温度。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被江泠亲吻，甚至比起之前的那个吻，方才的这一吻只能算是嘴对嘴的错误，可哪怕只是这样，陶桃依然心跳加速。 这种像清晨问候一样简单却深沉的吻让陶桃感到一种危险，就好像江泠已经彻底走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等等。” 身后传来江泠的声音，陶桃立马转过了身，一双瞪圆了眼亮晶晶的，有点期待。 “怎……怎么了？” 江泠扬了扬手里的包，递了过去，“你的东西。” 陶桃脸一红，一把将包拽了过来，连句“谢谢”都没说便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闪身挤了进去。 胸膛里的心跳得很快，陶桃捂着胸口靠在门上，总觉得嘴唇上热热的。 有点奇怪，也有点……快乐。 在房间里坐了会儿，陶桃才想起来昨晚自己一上车就睡着的事。 他站起来走到镜子前照了照，拍了拍自己的脸，有些想不通江泠怎么就没对自己趁人之危，难道他对自己这张脸提不起兴趣？ 陶桃也不知道江泠是个正人君子这件事对自己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不过遗憾还是有的，虽然陶桃自己也不明白这遗憾哪儿来的。 陶桃洗漱完收拾好东西刚准备开门，金闪闪就已经过来敲门了。 陶桃开门走了出去，金闪闪便盯着  61 他使劲看，看得陶桃疑惑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金姐，我脸上有东西吗？” 金闪闪仍旧紧皱眉头一脸警惕地盯着他看，甚至还踮起了脚，看来看去也没看到陶桃身上有什么吻痕，这才放下心来，朝他嘻嘻笑。 “没有没有！陶老师脸上只有帅气！” 陶桃一愣，有些吃惊又觉得好笑，这种土味情话他以前常听亓予说，想来也有很久没听了。 江泠一出来就见陶桃和金闪闪两人站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江泠当下便冷了脸，阴沉沉咳了声。 “还不走？” 金闪闪应了声，忙跟上去，“来了来了！” 陶桃见了江泠就红了脸，闷声不说话地跟在后头。若不是赵维不在，陶桃真不愿意和江泠一块儿去剧组，光是想想都觉得尴尬。 走了两步没听到陶桃追上来，江泠便停下脚步等他。 陶桃低着头想心思没留意，这会儿一头撞到了江泠的胸口，撞得他吃疼地叫了声，仰头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你怎么突然停下了？” 听着陶桃已经不称呼自己为“您”，江泠眉梢轻挑，从鼻间高傲地“哼”了声。 “等你。” 陶桃一怔，下意识地去看一旁的金闪闪，不过金闪闪已经识趣地开溜了。 楼道里又只剩下陶桃和江泠两人，陶桃的脸红得厉害，吱唔两句江泠没听清的话便勒紧包带往前走，步子跨得很大，像是在逃。 江泠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轻笑出声，快步追了上去与他并肩。 或许是已经有了与江泠亲密接触的经历，连着几天带了些亲密感的戏拍下来，陶桃竟没觉得难为情，他越来越能够变成戏里的李想，也越来越想要拥有和依赖陈淮，那种依偎着他，陪伴着他的感觉让陶桃莫名安心。 结束了一场拥抱着躺在床上的戏后，江泠来不及看回放就去换装了，陶桃则凑到了监视器跟前看着回放。 虽然经常看回放，但这一次在看到屏幕中自己那双眼时，陶桃还是愣住了。 那双眼不知是因为习惯还是旁的什么，从头到尾都跟随着江泠，甚至在江泠拥抱住自己时，那双眼竟流露出缱绻与满足的神色来。 陶桃从不知道自己竟会这样看一个人。 陶桃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人重拳出击一样慢慢难受起来，他甚至不明白在拍戏时自己看到的人到底是陈淮还是江泠。 这样并不清楚的认知让陶桃慌乱了，晚上回去时与江泠坐在一辆车里他都不敢看江泠，像是害怕，又像是想逃。 江泠察觉到了陶桃的异常，只是回想了这一整天发生的事却并未觉得有什么惹了他的地方，只好发了消息问金闪闪。 开车的是赵维，金闪闪坐在副驾，收到短信后她回头看了眼，见陶桃望着窗外若有所思，金闪闪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给江泠回了句话。 “哥，再不抓紧点到手的桃子要飞了。” 江泠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又看了看一旁的陶桃，眉心微紧，手指在屏幕上敲击着，很快就发了条信息出去。 “上次的采访可以发了。” 第52章 不可能 江泠出道十多年来很少接受专访，就是他自己主演的影片有宣传采访也得看他心情，心情好的话还能谈上十来分钟，心情不好的话则连面都不露。 头几年江泠这种狂妄的态度惹怒了不少人，路行云也因此劝过他，不过被江泠一口回绝了去。 在江泠看来，他是演戏的人而不是一件商品，他不需要频繁出现在大众眼前，他需要淡出人们的视线，然后下一次以戏中人的身份再次出现。 江泠这脾性圈里人都知道，虽然总有人说他张狂，不过江泠有张狂的资本，旁的人就是再嫉妒和眼红也拿他没办法。 因为接受的采访少，所以每次采访的剪辑和播出江泠都会过问，虽然也只是走马观花的一瞥，不过方圆和金闪闪还是会严格审查，任何歪门邪道都不可能伤及江泠。 听江泠说采访可以发了，金闪闪便回忆了下前几天发来的采访视频，除了江泠自己加的那些情感问题外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想起江泠在采访里提到的话，金闪闪又有点害怕了，赶紧回了条信息，“哥……你说......采访是不是应该先给方圆哥看一下？我怕上线以后会把方圆哥气死……” 江泠抬头看了看身边端坐着若有所思的陶桃，只给金闪闪回了两个字。 “不必。” 赵维把车停在酒店门口后，陶桃不想和江泠有什么接触，便赶紧拿上包下了车。 见他又要逃，江泠也跟了上去，一把拉住陶桃的手腕，就在人来人往的酒店门口。 陶桃吓了一跳，左顾右盼着赶紧甩开江泠的手，“你做什么？！” 江泠收回手冷眼看他，朝他挑眉，“抓住你不让你逃。” 陶桃一愣，忍不住紧张起来，装模作样道，“谁要逃了？我要回房间。” 江泠没有拆穿他，只是快走两步到他身前，垂下眼凌厉地盯着他看，“现在逃已经晚了。” 说罢，江泠转过身径自往酒店里走，将陶桃留在了门口没怎么回过神来。 金闪闪和赵维从后头赶了上来，两人面面相觑，都搞不懂江泠和陶桃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陶桃回了房间没多久，江泠上次的采访就被发了出来。 半个小时内，那条微博就已经传遍了，而江泠的名字也赫然挂在了热搜上。 江泠并不是当红的明星，平时除了有作品上映才会有几个热搜词条，其余时间大多是隐匿在人群中的。但江泠和旁的小明星不同的是，他不需要这些流量也不执拗于所谓的数据，虽然他很少出现在江湖中，但江湖中从不会缺少关于他的传说。 正如现在一样，哪怕很久没有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但只要出现，他就还是那个占据高位的人。 更何况这一次还是他自曝感情状况。 江泠入行多年，没有过绯闻不说，就连和什么人的亲密照片都没被拍到过，这么突然地坦白自己正在求爱，简直是让整个圈子为之震动，各大媒体都在想方设法要拿到关于江泠的消息，而江泠的影迷粉丝们也开始寻找蛛丝马迹，这一整夜就是一场隔着屏幕的狂欢。 陶桃心里烦闷早早就关了灯躺倒床上，可数了很久羊也没睡着。赵维的电话打过来时，陶桃正数到第967只羊，听到电话铃声，陶桃下意识想躲，但怕耽误事，他还是接了起来。 “哥！你快看我给你发的！江老师上热搜了！” 陶桃眉心一紧，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应了声便挂断电话打开了微信。 赵维发来的是一条微博链接，只看到上面的标题陶桃就下不去手戳进去了。  62 “江泠自曝恋情，正在求爱中！” 微博的标题已经显而易见地展示了整件事，陶桃不用看都知道上次的采访还是播了出来。 陶桃突然很想见江泠，很想亲眼确认他很好，也很想和他说一句抱歉，不论是因为什么。 陶桃并不是个果敢的人，他甚至可以说有些行动迟缓，但是这一次他却不假思索地冲出了门，也毫不迟疑地敲响了江泠的房门。 等待他开门的这二十秒里，陶桃还没来得及想想见了面该说些什么，可是在那扇门被打开，在江泠的脸出现在面前时，陶桃的脑子里突然有了个念头在叫嚣，并且不给他思考的余地就已经让身体付诸了行动。 陶桃张开双臂一把抱住江泠，扑了个满怀。 “江泠……我……对不起……” 陶桃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江泠受宠若惊，他的嘴角忍不住挂上笑意，左手也忍不住环上陶桃的腰，带着他退了两步，用右手关上了门。 关门声将陶桃惊醒，他猛地松开江泠，涨红着脸手足无措起来。 “我……我……对不起……你别误会……” 突然没了柔软的身体在怀，江泠有些可惜。 他半歪着头轻笑了声，环抱着手臂盯着陶桃，“误会什么。” “怕我误以为你喜欢我？” 陶桃被他说得更是脸红，双手双脚都无处摆放，吱唔了两声却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见陶桃羞得厉害，江泠索性不再逗他，而是牵起他的手带着他坐在了沙发上，转头又给他倒了杯热水。 “热的。” 看着江泠递来玻璃杯时修长的手指，陶桃忍不住抬眼看他的脸，未能从那张脸上看出半点他以为会有的神情。 陶桃没接水杯，江泠便将杯子放在了桌上，坐到他身边。 “这么晚有什么事。” 陶桃咬着唇说不出话来，双拳紧紧攥在膝上，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江泠神色悠然，轻轻开了口，“是来看看我有没有受微博影响，还是来告诉我你的答案。” 陶桃诧异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看着江泠的反应，陶桃总觉得这次采访泄露他并非完全不知情。 江泠慢悠悠翘起一条腿，腰背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着陶桃，“采访的视频是我审核的，也是我同意发出去的。” 陶桃整个人僵了下，错愕起来。 “所以……你是故意的？” 江泠颔首，“没错。” 陶桃看不懂他了，“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网上都在议论你吗？你不是最不想站在舆论中心吗？你的公司你的经纪人怎么会同意把采访发出去？” 陶桃的问题接二连三砸了过来，江泠却一个都不想回答，他只是靠在沙发上盯着陶桃，将他的担忧看在眼里，藏在心上。 等陶桃渐渐安静下来，江泠才摇头。 “喜欢你是错误还是罪过？” “我不过实话实说一句正在追求，怎么还要旁人同意与否。” 江泠的话让陶桃那些堵在胸口的疑问与长久以来的愧疚都没有出口宣泄，他愣愣地看着泰然自若的江泠，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俗不可耐的人。 原来关心则乱，真的没有说错。 见陶桃眼神呆滞地看着自己，江泠突然起身靠近他，伸出双手将陶桃困在沙发里，弯下腰一点一点逼近。 “你在担心我。” 这样近距离接触，陶桃一下子红了脸，赶紧别过头不去看他。 “我……没有。” “没有？”江泠重复到，“那你为何深夜来找我？你难道不知道夜里独自去找一个爱慕你的人有多危险？” 江泠的语气深沉，脸也不断逼近，陶桃已经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就落在自己耳边。 热热的。 陶桃整个人缩在沙发角落，而江泠成了那张笼罩他的网，将他严丝合缝地包裹住，让他无路可逃。 “所以我猜你来到这里，一定是想好了给我的回答。” 陶桃的心“噗通噗通”跳得很急，他知道自己躲不了了。 此刻的陶桃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这个圈里有江泠，有任务，有自己的过去，还有宋蝉喧，每一样都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不能被任何东西追上，所以他必须拼命往前跑。 但是真的太累了。 陶桃深深吸了口气，慢慢转头迎上江泠的目光。 “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陶桃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一瞬间就扎破了江泠心中的幻想，也刺得他心口发麻，疼痛渐渐从那伤口传来。 江泠定定地看着陶桃，企图从他眼里看出些欺瞒来。 但不知是他演技高超还是从无留恋，江泠只能从那双眼里看到肯定和决绝。 江泠瞳孔一缩，缓缓站直身子，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地方陶桃一秒钟也不敢再留，他慌乱地起身，快步往门口跑。 “陶桃。” 江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陶桃开门的动作一顿，没敢回头。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第53章 答案 陶桃仓皇地回到了房间，坐在沙发上盯着紧闭的窗帘看了很久，心里始终混乱不堪，这几个月来和江泠相处的点滴全都化作纠缠不清的线，堵得陶桃喘不上气。 陶桃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连心也控制不住。 尖锐的手机铃声刺破了陶桃的沉闷，他长叹口气起身去拿手机，本以为会是宋蝉喧，却没料到是亓予。 陶桃深吸了口气，接了起来。 “嗯，是我。怎么这么晚打来。” 听着陶桃轻快的声音，亓予皱了皱眉，“你……还没睡？” 陶桃“嗯”了声，“刚在看剧本，正要睡。” 虽然和陶桃认识了十几年，但亓予并不特别了解陶桃，他身上有太多迷也有太多情非得已和不得不为，所以他时常伪装，而亓予并不能回回都看清他的那些伪装。 不过亓予从来不想扯掉他身上的迷彩服，那是陶桃的保护色，亓予总觉得带着这层保护色他能活得更好点。 亓予假模假样干笑了下，故作轻松道，“那什么，我看到江泠上热搜了，想着来问问你有没有受牵连。” “不过……江泠从什么时候开始追你的，你怎么没告诉我？” 陶桃一愣，脸色严肃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亓予怔了下，“我猜的啊，江泠发的那个微博不就是在说你吗？” 陶桃的心猛地慌了起来，他紧握手机追问着，“什么微博？！” 听着陶桃着急的声音，亓予这才反应过来陶桃好像还不知道。 亓予也慌了，丢了句“我发你”便赶紧挂了电话。 这边电话才挂，陶桃等了两秒没等到亓予发来的 63 消息，心里急得厉害，已经退出微信要去下载微博了。 还没等微博下载完成，陶桃就收到了亓予发来的那条微博链接。 陶桃深深吸了口气，点进去的手指甚至有些颤抖。 陶桃已经记不得自己上次这样害怕是什么时候了，就连此刻这样的害怕是因为怕自己受伤还是怕江泠受伤陶桃都不清楚。 江泠的那条微博里没有一个字，只有一个桃子的图案，而配图则是一颗水嫩的红桃，一下子撞进了陶桃的心。 陶桃盯着那颗桃子看了又看，原本慌张的心在此刻竟兀地静了下来，眼前甚至还浮现出了江泠的那张脸。 原来他真的势在必得。 亓予的电话又打了过来，陶桃反应了会儿才接起。 “你看到了吗？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江泠什么情况？你有没有受影响？” 亓予的问题接二连三，让本就不清醒的陶桃更加迷糊了。 陶桃吸了吸气，坐在床上盯着对面的墙看。 “看到了。” 亓予着急得很，听着陶桃不急不缓的声音更是着急，“那你倒是说说到底什么情况啊！江泠追你这么大的事你都能瞒我到现在，你这嘴可真严！” 亓予说着便有些气，陶桃听得出他不高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想着那扇墙后的江泠，陶桃的心总是有些酥酥麻麻。 “本来想等事情结束后告诉你……不过现在可能结束不了了。” “其实我哥让我来剧组，就是要接近江泠。” 陶桃话音刚落，亓予就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他慌乱地扶着椅背坐下，眨了眨眼，“不……不是吧……这种狗血的事……真的有啊……” 陶桃轻轻舒了口气，点头，“我哥说他想要的东西只有江泠有，所以我就来了这里。” “那江泠在追你你怎么不答应？他现在都这么高调了，之前肯定已经和你表白过了吧。” 想起那天江泠说的“势在必得”和他今夜的那句“没什么不可能”，陶桃咬了咬唇。 “应该……算是。” 亓予眉头一皱，八卦劲来了，“什么叫应该什么叫算是，到底什么情况？” 陶桃想了想，并没有想出一个合理的说法来解释自己和江泠之间的关系。 陶桃无力地笑了下，“我也说不清。” 听着陶桃有气无力的声音，亓予能感觉到他很累。 被暗恋的人利用多年，又被送到别人身边的确是一件说不清的惨事。 亓予叹了叹气，安慰起来，“那就不说了。” “不过……”亓予顿了下，又好奇起来，“既然江泠都追你了，那你这任务应该完全可以完成了吧，怎么又说这事结束不了？” 亓予一语中的，一下子戳中了陶桃的心口，叫他当下便哽住，答不上来。 陶桃静了会儿才开口，“我……我没答应他。” 亓予惊了，“为什么？你不是要帮你哥吗？你如果不完成这事，你哥……应该不会给你好果子吃吧？” 亓予说得很对，陶桃明白自己如果不能完成宋蝉喧交代的任务，在他面前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可陶桃却说不出口也并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没听到陶桃的声音，亓予抿了抿唇，试探着开口道，“你……” “不会是……” “你别多想。”还不等亓予说完，陶桃就将他的话堵了回去，“我只是……还没有伤害过一个非实质意义上的坏人而已。以前的任务都是让我去那些本就手脚不干净的人那里以同样不太干净的手段拿到他想要的，可江泠……至少是现在他没有做错什么。” 陶桃的话句句在理，听起来确实像那么回事，但亓予却总觉得事实不是这样。 亓予深吸了口气，声音严肃起来。 “桃子。” “你有没有好好想过，你不答应江泠，不想完成你哥交代的任务，到底是因为江泠不是坏人，还是说……” “你已经喜欢上他了。” 亓予的话让陶桃心跳骤停，瞳孔紧缩。 他紧紧盯着那扇墙看，连喘气都已经忘记了。 亓予知道自己的话一定会在陶桃的心里引起轩然大波，但以前亓予以为陶桃是可以为宋蝉喧做任何事的，而陶桃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如今得知陶桃的世界里并不是以宋蝉喧为第一准则了，亓予很难不想到陶桃不再喜欢宋蝉喧的缘故。 亓予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陶桃继续在宋蝉喧这棵树上吊死，宋蝉喧是一棵枯树，是不论陶桃如何用自己的心头血喂养也不会发芽的枯树。 亓予有些紧张地吸了口气，叫了陶桃一声。 “桃子。” “人活着就是要开心，可我觉得你哥没让你开心过。” “如果，我是说如果，江泠没有恋人，没有不良嗜好，没有犯过原则问题的错误，那这样一个久居高位却还能放下身段以如此开诚布公的方式向你求爱的人，绝对有值得你喜欢的地方。” “其实他能不能让你快乐，你到底喜不喜欢他，你心里都清楚。” “反正在我看来，你对你哥的感情并不是喜欢，更谈不上爱。你只是年幼的时候受他庇佑，习惯了仰望和依托他而已。” 挂断了电话后，陶桃一个人坐在床上，耳边一直回荡着亓予的话。 陶桃突然觉得很累，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霉斑，询问自己的心却始终没能得到答案。 这通电话之前，陶桃坚信自己一如既往爱着宋蝉喧，也一如既往渴求他的爱。可这通电话后，亓予却挑开了这层关系的面纱，露出了陶桃自己都看不透的假面。 陶桃恍然明白，自己担心江泠是真的，害怕他出事是真的，不想给他带来麻烦也是真的。 但喜欢是不是真，或者说不爱宋蝉喧是不是真，陶桃突然不清楚了。 陶桃长长地叹气，心乱如麻。 消息提示音响起，陶桃懒洋洋拿过手机看了看。 是郑经理发来的。 只是一眼略过，陶桃就已经没有勇气看下去了。 对话框里赫然出现着一行字，个个锐利似刀锋。 “先生即将和国泰千金订婚。” 陶桃的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的耳鸣声让他头痛欲裂。 此刻陶桃终于可以肯定，从头到尾，从喜欢他的那一天起直到这个午夜，宋蝉喧都深谙自己对他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 而自己的的确确是一颗随时都会被抛弃的棋子。 第54章 囚禁 一夜无眠。 陶桃一直在等宋蝉喧的电话，只不过等到天亮也没能等到。 坐在沙发上看着拉开的窗帘外慢慢亮透的天，陶桃却总觉得看不到光。 以前陶桃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只要自己守  64 在他身边，哪怕不能拥有但也可以是陪他最长的那个。可现如今陶桃才明白，如果自己没了价值，他也不会再需要自己。 七点，陶桃的手机响了。 突兀的铃声将陶桃从胡思乱想中扯了回来，他立刻将手机拿到眼前，可来电的人却不是他希望的那个。 陶桃深深吸了口气，接了起来。 “郑经理。” 听着陶桃虚弱的声音，郑经理不难猜到他此刻的状态会有多差，原本还铁着心的郑经理竟有些不忍开口了。 但同情归同情，理智归理智，他还是板着脸冷言冷语道，“今晚八点，先生会举办一场慈善拍卖会，你要来吗。” 陶桃的心一冷，他太清楚这个圈子的路数，也太清楚宋蝉喧的这场拍卖会是何用意，但可能是还抱着最后的幻想，陶桃张了张口，问了出声。 “是……是……要宣布订婚……对吗？” 陶桃的声音透着隐忍后的微微颤抖，像是随时都会崩溃一样，郑经理有些于心不忍。 郑经理长叹了口气，放柔声音，“哎，你也是，以往那么听先生的话，怎么这一回倒叛逆起来。” “你该知道的，这次的事若非见不得光，先生怎会派你去？你既然已经去了，怎能背叛先生？因为你的拖延和错误，先生必须要和国泰千金联姻，你们……” 郑经理说着，可惜地摇头，岔开了话题，“晚上的拍卖会你如果要来，我就让赵维现在把你送回来。” 陶桃静了会儿，心乱如麻，唯有想见宋蝉喧的念头最为突出。 片刻后陶桃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我去。” 郑经理早就猜到陶桃要来，所以昨晚就让孙悦找了傲海的老板，亲自和剧组那边沟通了，给陶桃请了两天假。 尙青自然是不愿意陶桃请假的，毕竟他的戏如果进度快的话还有半个月就可以杀青。不过来说情的人是傲海老板，再加上有江泠这层关系，尙青只好答应了下来，改拍后面的戏份。 傲海替陶桃请了假后，当晚尙青就把这事告诉了江泠，还以为是江泠和陶桃之间出了什么事。 “请假？没说什么原因？” 听江泠这么问，尙青心里“咯噔”一下，“你不知道？我以为你知道我才给同意了。” 江泠紧皱眉头追问道，“什么原因。” 尙青想了想，没想明白，“不清楚，是傲海那边来说的，就说有活动什么的，我还以为是因为你热搜那事儿呢，所以不是你俩闹别扭了？” “采访我看了，真是让我意料不到。现在这热搜下不去，方圆和行云没骂你？” 江泠没什么心思和尙青说这些，想着陶桃从自己房间离开时说的那句“不可能”，江泠竟有些害怕起来。 “他请了几天。” “两天。” 江泠抬眼看着那堵墙，微微叹气。 “我也请两天。” 上午八点，赵维敲响了陶桃的房门，带着陶桃悄悄从消防通道下了楼。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江泠与金闪闪也离开了剧组。 尙青站在楼上看着接连离开的两辆车，太阳穴有些跳着疼。他总觉得陶桃和江泠这一走，很多事也就不再能像一开始那样简单纯粹。 从剧组回s市的这一路，陶桃一直趴在窗口吹风。 如今已是八月下旬，但天气还热着，哪怕是上午也得不到多少清凉，从窗外吹进来的风也带着黏腻的湿热，吹得陶桃并不舒服，却能叫他难得保持清醒。 一路上陶桃都在想宋蝉喧。想着待会儿见了，要说些什么才好，要怎么做才能不显得自己那样难堪与卑微。 只不过陶桃想了这一路，到宋家时却没能见到宋蝉喧。 陶桃到宋家时，整栋房子里只有陈妈一个人，就连郑经理都不在。 陶桃很久没回，陈妈也是有些念着的，早早得就在门口候着，一见陶桃来了便上前将他拉住，上下看着，见陶桃比之前瘦了一圈，陈妈的眼圈微微红了起来。 “哎哟……怎么瘦了这么多……先生见了要心疼了……” 陶桃抿了抿唇，眼里没光。 “他在家吗。” 陈妈摇头，“自打您走了，先生很少再回来住，这一阵也是忙，不常回来。不过先生来电话了，说晚上让郑经理来接您，午饭我已经准备好了，您洗洗就吃吧，这一路累坏了吧。” 看着陈妈满眼的关切的担忧，陶桃的心酸得厉害。 陶桃突然觉得自己在宋家的这十三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能得到，什么也没能留下，哪怕到了如今，不论是宋蝉喧还是陈妈，始终将自己看做客人，而自己也的的确确再无法成为这个家的主人了。 陶桃从陈妈手里收回了手，抬眼打量起面前的这幢别墅，不知道何时自己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把陶桃送到了宋家赵维的任务就完成了，可他站在院子里好一阵也没走。 虽然和陶桃认识不久，对他的家世背景也并不了解得那样清楚，但赵维看得出来，陶桃身上有复杂的家庭关系，而今天的他也比以往都要脆弱。 赵维盯着楼上的阳台看了会，还是没能再看到陶桃一眼，陈妈已经在催了，他不得不走。 离开宋家前，赵维又回头看了眼阳台，若有似无地看到了个人影，虚晃而过，并未看清，可赵维却觉得是陶桃。 赵维长叹了口气，总觉得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正在伤害陶桃，或者说一直都在伤害他。 陶桃累极了，却睡不着，他坐在窗台看着外头的太阳，总觉得那样耀眼的光照不到自己身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从今天起，没有宋蝉喧的允许，自己都不能走出宋家了。 陶桃迷迷糊糊睡了会儿，又梦到了母亲打宋蝉喧的那天，惊得他出了一身汗。 下楼倒水的时候，陶桃听到了陈妈在讲电话，陶桃本无意去听，可从陈妈恭敬的只言片语钟他也听得出来电话那头的人是宋蝉喧。 陶桃是明白的，自己在宋蝉喧眼里从算不得什么，他笃定了自己想见他不敢逃，所以才会只让陈妈看着自己，若是换了旁人，他大概要里三层外三层严防死守了。 陶桃觉得好笑，不自觉笑了出声，吓得躲在厨房里打电话的陈妈立马回了头，十分尴尬地看着他，忙挂断电话吱唔着想要解释。 “那个……您别误会，是先生担心您……” 陶桃倒了杯水，触手的冰凉让他想起了江泠。 细细想来，这么多年了，除了母亲，也只有江泠会递给自己一杯温水罢了。 想到这里，陶桃的鼻头发酸，心中竟平生几分委屈来。这种委屈让他觉得好笑。 见陶桃还在笑，陈妈脸色更加难难看，走近了两步，双手 绞着身上的围裙手足无措。 “小少 65 爷……您别误会我……我的工资都是先生给的，没有先生，没有宋家，我什么都不是……更何况先生关心您多问两句，我肯定是要说的……我也是打心眼里喜欢您的。” 冰冷的水让陶桃疲惫，他慢慢抬眼看向一旁窘迫又慌张的陈妈，摇了摇头。 “没事。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说罢，陶桃放下水杯转身上了楼，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让他在夏日也觉得冷。 只是冷的感觉陶桃早就习惯了。 陶桃并没有生陈妈的气，这些年只要自己在宋家，她就都是宋蝉喧的眼，时不时监视着自己。陶桃当然相信陈妈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这种喜欢是基于自己是宋蝉喧的弟弟，是宋家收养的小儿子这层身份，而比起喜欢自己，她只是更敬畏自己罢了。 虽然能想得通，但陶桃还是有些沮丧。 在宋家这么多年，什么也没得到，什么也留不下，就连真心尊重爱戴的陈妈也只是喜欢自己的身份，多过于自己这个人。 陶桃整个人蜷在床上，突然特别想念妈妈。 也有点想念江泠。 也许是心里太苦了，陶桃情不自禁拿过手机，翻到了和江泠的对话框，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应该也知道自己请假了，如果他真的在意，或许会问上两句。 陶桃深吸了口气，慢慢打下“江老师”三个字，又全都删了去，想了又想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好作罢。 陶桃疲惫地将手机丢到一边，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水晶灯，那亮闪闪的水晶晃得他眼疼。 陶桃慢慢闭上眼，没能忍住的眼泪还是打湿了他的睫毛，不过并没有落在枕上。 方圆从秘书那里拿了邀请函回办公室时，见江泠正盯着手机看，眼神中藏着些难过。方圆意外了下，轻轻咳了声。 “看什么这么入神。” 江泠回过神来收起手机，脸色恢复如常。 “拿来了？” 方圆点头，将手里精致的邀请函递了过去，“我们和宋家没合作过，他们也不会给我们发邀请函，不过我托人弄了一张。只是……”方圆吱唔着，“你这样去，怕是会引起轰动吧？” “毕竟你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代表的就是整个恒盛，而不是你自己。” “你真的做好迎接恒盛的准备了？” 江泠知道自己出席拍卖会并不合适，很可能会给公司带来麻烦与争议，但江泠管不了那么多也等不了那么久。 他必须要去见陶桃，也必须去证明路行云查到的那些东西并不是真的。 江泠收好邀请函，目光坚定。 “我必须要去。” 第55章 失望 晚上六点，郑经理开车来了宋宅，还带来了一套衣服——一套服务生的衣服。 郑经理将衣服递给陶桃，语气倒不像他以往那样冷冰冰中透着鄙视，细细听着竟有几分和善。 “换上吧，国泰的人也在，不能太招摇了。” 陶桃接过那身衣服，手有些冷。 “是他的意思吗。” 看着陶桃垂头的样子，郑经理不忍回答，叹了口气。 “你心里都明白，何故要继续问，平白给自己找不痛快。” 郑经理的话十分在理，说得陶桃忍不住笑了下。 他仰起头深吸口气，转过身回楼上换衣服。 看着镜子里穿着服务生衣服的自己，陶桃觉得宋蝉喧对自己的定位是没错的。 从十岁那年踏进宋家大门开始，自己就是个服务生。服务这个，服务那个，不过是为了宋蝉喧一个人，只是那时他还需要自己，所以自己不必穿着这样的衣服昭告天下。 不过现在他不需要自己了，所以这层外衣也该穿上了。 宋家在城西，拍卖会的场地在城南的美术馆，隔得很远。 陶桃已经查过了，举办拍卖会的美术馆登记在国泰千金刘小姐名下，不过这是前几天才更名的，陶桃明白，这是宋蝉喧送给刘小姐的礼物。 很大气，像个好未婚夫。 为了不引人注意，郑经理一早就把陶桃送到了美术馆，带着他去了楼上的一个房间让他在里面等宋蝉喧。 房间里挂着很多画，画上是各种各样的花，不过算是抽象派，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花的样子。 那些原本美丽的花如今在这画中显得面目狰狞，甚至是残缺不全的，只是这样残缺与不堪中却又有别样的美感，就好像亲手将美的东西按进淤泥中能获得的那一丝快感一样。 看着那些缺叶少瓣的花，陶桃总觉得看到了自己。 不同的是，自己算不得宋蝉喧的花。 陶桃一个人在画室里等了半个多小时，天都黑了下来，外面也渐渐停了很多车，整个美术馆都亮了灯，哪怕是站在楼上，陶桃也能感觉到楼下人声鼎沸的热闹。 只是那热闹是不属于陶桃的。 宋蝉喧来的时候陶桃正站在窗口往下看，开门声让他回了神来，转头便见到了宋蝉喧。 陶桃已经有一阵没见宋蝉喧了，自从上次在宋家书房见了面后，陶桃都没有再联系过宋蝉喧。 陶桃以为自己可以处理好江泠的事，也可以留住宋蝉喧，可以成为他身边最不能失去的棋子，只是没想到自己什么也没做好。 宋蝉喧走进来关上门，也站到窗边看着外头的灯，声音一如既往轻柔和缓，听得人格外舒服。 “这里到了晚上很好看，待会儿有空可以看看，你不是就喜欢这些亮晶晶的灯吗。” 宋蝉喧站在身边让陶桃感觉到一种压迫，他浑身紧绷，并没有解释什么。 其实陶桃并不是喜欢亮晶晶的灯，只是因为在灯下能看清宋蝉喧的脸而已。 “这间美术馆原本叫普罗米修斯，前几天我买了下来，打算换个名字，你觉得什么名字合适。” 宋蝉喧此刻这样说着不痛不痒的话，陶桃并没有觉得舒心，反倒更加难受。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都在被宋蝉喧牵着鼻子走，现在也是。 陶桃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着宋蝉喧，“既然送给了刘小姐，这名字还是让刘小姐来取吧。” 宋蝉喧没有看他，依旧目视前方。 “陶桃，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让你去剧组，让你去接近江泠，到底是对还是错。” “以前我觉得我们离得很近，我随时都可以触碰你，可现在……” 宋蝉喧说着，顿住，侧头看他，“现在我觉得哪怕我们站得这样近，我却始终无法触碰你。” 宋蝉喧的眼神有些悲伤，陶桃的心一下子紧揪在一起。 他唇齿微张，艰难地说着那些早就想说的话。 “可是……离得再近，你也不会伸出手触碰我不是吗。” “宋蝉喧，你从来  66 都不想触碰我。” 宋蝉喧定定地看着他，因为他的话而瞳孔颤抖，双拳紧紧攥在背后。 “那现在还来得及吗。” 悲伤将陶桃吞噬，他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 陶桃强壮镇定，企图让自己看上去不那样狼狈。 “今天你是要在所有人面前宣布订婚的事，对吧。” “国泰终究是你忌惮的，可是和国泰联姻，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是吗。” 宋蝉喧笑了声，有些自嘲。 “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让你接近江泠吗。” “现在我告诉你，江泠是恒盛从未露面的总经理，是恒盛的第三大股东，是国泰董事会的一员，更是叶家的公子。” “让你接近他，是因为恒盛的存在是宋家最大的威胁，是比国泰更加危及宋家地位的存在。” “而你，我的好弟弟，你浪费了最佳的时机，浪费了最好的资源，更浪费了我对你的信任和期待，你爱上了江泠，你对他心软，你想放过他。” “可是你知不知道，恒盛已经在准备收购国泰，完成并购后，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宋氏。” 宋蝉喧说着，情绪激动起来，他牢牢抓住陶桃的手臂，以极其可怕的眼神看着陶桃。 “所以你明不明白，和国泰联姻，是我能走的最后一步。” 宋蝉喧的话让陶桃愣住了，他突然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很陌生，江泠是这样，宋蝉喧也是这样，他们好像都有自己的秘密，而他们的秘密里都没有自己。 看着陶桃呆滞的神情，宋蝉喧心头一软，缓缓抱住了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陶桃，我从不想用婚姻做赌注，从来不想。” 被宋蝉喧拥抱着，陶桃却只能感受到他身上高定西装的笔挺和价值不菲的面料，却再不能感觉到他的温度了。 陶桃深深吸气，慢慢推开宋蝉喧。 “所以还是有退路的是吗，否则你不会再见我。” 陶桃冷静的神色和淡漠的声音让宋蝉喧吃了一惊，他皱眉看着陶桃，已经察觉到他不再是离开自己时的那个孩子。 宋蝉喧抿唇，牵起他的手。 陶桃下意识想挣扎，却又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没有动弹。 “恒盛要竞标城北的地皮，这次竞标宋氏和国泰都会参与，如果国泰可以赢得竞标，就可以挽救资金周转不灵的境况，或许可以摆脱被收购的结局，而如果赢的是我们，宋氏版图拓宽，也可以让恒盛暂缓收购我们的想法。” “总之，只要恒盛竞标失败，他们想在地产界称王称霸就不会那么容易。” “所以，陶桃，你会帮我，对吗。” 陶桃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宋蝉喧，突然觉得他格外陌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这样的呢，是从什么时候，他一次次让自己失望呢。 陶桃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低下头不再看他。 “据我所知，江泠并没有接触这些。” 宋蝉喧紧了紧拳，开口，“这次竞标的负责人就是江泠，只不过江泠都交给了他手底下的人来做。” “这是江泠正式进驻恒盛的第一步，他要靠这个站稳脚跟，所以一定会亲自过问。现在他对你明显感兴趣，只要你靠近他，一定可以拿到竞标书。” 陶桃这才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不敢相信。 “到了现在，你还要让我靠近江泠？” “你口口声声说触碰不到我，可事实难道不是你一遍遍推开我吗？” “宋蝉喧……你明明……明明都知道……” 陶桃眼眶发红，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慢慢蹲在地上，眼泪颗颗坠地，跌落在地毯上，很快消失不见。 自从陶桃15岁以后宋蝉喧就没见他在自己面前掉过眼泪，这会儿不自觉慌了起来，可很快又镇定下来，蹲下身抱住他。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不得不这么做。” “陶桃，你相信我，我只想和你度过这一生。” 宋蝉喧的口中说着最让人动容和感动的情话，可陶桃却无法从他的话中感受到片刻温存。 直到这一刻他还在利用自己的真心，他从来不肯正视自己的真心，也从来不需要自己一腔赤诚的喜欢，可他不要也就罢了，竟这样一次次将自己的真心踩进了泥里。 敲门声响起，宋蝉喧立刻起身。 陶桃仍旧蹲着，宋蝉喧有些于心不忍，可外头郑经理已经在催，宋蝉喧只好应了声，又弯下腰吻了吻陶桃的头发。 “这事不急，一周后恒盛应该会出竞标书，到时候江泠一定会看到，我等你好消息。” 宋蝉喧说着便起身要走，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过身再次抱住陶桃。 “陶桃，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摆脱宋家，摆脱母亲，摆脱这一切，只有我们。” “我等你。” 宋蝉喧的话那样笃定，那样信誓旦旦，就好像他认定了只要他勾勾手指头，自己就会像狗一样摇尾乞怜跑到他脚下拾取他洒下的零丁爱意。 看着宋蝉喧的背影，陶桃有些喘不上气，他终于明白自己在宋蝉喧心里到底是什么，也终于明白失望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宋蝉喧走后，陶桃席地而坐。 看着墙上那些残缺的花，陶桃觉得自己终于也被拔掉了所有的花瓣，捏碎了所有花蕊，什么也不剩下。 第56章 认清现实 陶桃整理好心情走出画室时没有找到来时的路，绕来绕去绕有些晕头转向，刚好碰到了负责会场布置的总管，总管见陶桃穿着一身服务生的衣服，想也没想就把他拽了过来安排了任务。 陶桃本打算拒绝，可他已经不想再引起注意，只好应了下来，端着酒跟着前面的服务生一块儿走。 陶桃到底是有些心不在焉，转弯的时候撞到了迎面走来人，将酒洒了那人一身。 陶桃当下便慌了，赶紧低头道歉。 “对不起！我……” 陶桃抬头一看，话就堵在了唇齿之间。 面前站着的人身上沾染了红酒渍，却面带微笑，毫无怒意。 竟是国泰千金刘小姐。 刘小姐看了看陶桃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轻轻擦着，见擦不掉，又摇了摇头，“没事没事，还好我带了备用的裙子，待会儿换一条就行。” 陶桃实在没有这样大方的气度，也实在不想再看到和宋蝉喧相关的一切，他像个偷了东西的贼，一面道着歉就慌忙要走，只是还没走两步就被刘小姐叫住了。 “等等。” 刘莱笑着走过去，站定在陶桃面前，“你是蝉喧的弟弟对吧。” 陶桃一怔，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 见陶桃面色惊恐，刘  67 莱抿着嘴憋笑，“别紧张，没关系的，这里没别人。” “我早就想见见你了，只是蝉喧一直不提，我也没好意思说，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刘莱说着，上下打量陶桃，指着他身上的衣服惊喜极了，“你今天是来帮忙的？真是太感谢你了！我之前还担心你不好相处呢哈哈！” 刘莱说着笑着，一点也没有千金小姐的架子，更让陶桃吃惊的是，从她口中的那些话，完全听不出她和宋蝉喧是才认识的关系。 陶桃对刘莱充满好奇，所以刘莱提出聊两句时，陶桃鬼使神差没有拒绝。 刘莱带着陶桃上了楼，站在二楼的花瓶后面看着一楼大厅里那些富商名流，眼中并无世俗的味道。 “放心，站在这个角度是不会被看到的。” 陶桃看着一旁的刘莱，忍不住问道，“你……经常来这里？” 刘莱笑着点头，“最开始是蝉喧带我来的，他说这里的灯漂亮，后来蝉喧忙，我就经常自己过来了。” “不过我不喜欢在楼下逛，我就喜欢站在这里，看画，也看人。” “画有意思，但是人比画还有意思。” 陶桃的心紧紧揪在一起，他干咽两下，假装不在意地开口，“你……和……我哥认识很久了？” 刘莱想了想，点头又摇头，“怎么说呢，有点复杂。” 刘莱说着，笑了笑，有些少女的娇羞。 “你哥认识我是今年的事，也就几个月吧，那时候国泰刚被你哥摆了一道，我爸就想着用联姻给糊弄过去，所以他才和我见了面。” “不过……我认识你哥算起来也有十多年了。” 陶桃紧紧抓住面前的扶手，愣在原地。 刘莱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反常，她看着楼下来往的人自顾自说着，很幸福的样子。 “我和你哥在一个学校留学，刚好也在一个班，你哥可厉害了，一直是学校里的明星，教授们也特别喜欢他，他在华人圈更是受欢迎，而我呢就是个无名小卒哈哈！那时候我家还没现在这样有钱，我以前还长得很胖，戴着眼镜丑死了，所以没什么人跟我玩。” “每次学校实验分组，大家都不愿意和我一组，推来推去的，最后就落在了你哥头上，也只有你哥愿意和我一组。” “你不知道，那时候每个月我最盼着分组，最盼着和你哥在一起。你哥虽然不爱说话，就算在一个组我们也说不上两句话，一开始我还总是跟他搭讪，但后来见他不搭理，我也不敢惹他烦，不过这不妨碍他个好人，我非常非常喜欢他。” “只可惜后来我家临时出了点事我就休学回国读书了，后来也没再见过你哥。不过你哥接手宋氏时，我在一个商业活动上见过他一面，那时候我就想嫁给他。” 刘莱顿了下，抿了抿唇，有些难为情地看着陶桃，“说来有点不好意思，为了你哥，我还减了肥，抽了脂，削了骨整了容，所以你哥见到我的时候都没认出我来，而我也不想他记起以前的我，所以我一直没提。” “我还是很幸运的，在学校的时候登记的名字都是英文名，所以那时候你哥不知道我的名字。后来我爸说要联姻，我真的开心坏了，能嫁给他，真的让我觉得特别幸福。” 刘莱说话的时候眼里闪着光，她一脸憧憬和期待，像个孩子一样。 看着这样的刘莱，陶桃觉得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明明被宋蝉喧玩弄于鼓掌，却自以为是沾沾自喜以为找到了可以依靠的避风港。 刘莱说得尽兴，忍不住拍了拍陶桃的肩，“我早就知道宋妈妈收养了一个孩子，一直很想见你，我知道蝉喧很疼你的，所以想着要和你搞好关系嘛。” “不过我和蝉喧提过，他不太愿意，可能是怕我吓到你哈哈！没想到今天能遇见，真的太巧了！所以我们还是有缘，对吧？” 陶桃浑身僵硬，已经从头凉到脚底。 他张了张嘴，艰难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长什么样？” “第一次去宋家的时候我就看到你和宋妈妈还有蝉喧一起照的相啦，不过那时候你看起来更嫩，估计是十几岁，但你长这么好看，我一下子就记住了！” 陶桃想了想，心越来越凉。 刘莱说的那张照片家里只有一张，放在了宋蝉喧卧室的床头柜里，而非常显然，宋蝉喧早就把刘莱带回了宋家。 所以在宋蝉喧心里，刘莱早就是宋家的女主人了，他早就接受了联姻，让自己接近江泠不过是他的另一条路。 他从来不是无路可走，也从来不是没有退路。 只是陶桃很想知道，自己和刘莱，到底谁才是他的退路。 刘莱继续自顾自说着和宋蝉喧的恋爱史，一脸幸福，刺得陶桃睁不开眼，心上陈年旧伤又裂开了一道道口子，终于再也无法愈合。 “看，你哥在那儿呢！你说你哥怎么这么好看，我总是一眼可以看到他。” 顺着刘莱手指的方向，陶桃看了过去。 宋蝉喧正站在那里，游刃有余地和那些富商打着招呼，与在自己面前无助的样子毫不相同。 这一瞬间里陶桃对宋蝉喧的失望到达了顶峰，而那些跌落在地的幻想也摔得细碎，再也拾不起来。 不过让陶桃意外的是，此刻对宋蝉喧，倒也没有想象中的憎恨和厌恶，只是觉得无力，只是觉得可惜。 自己还不是在他身边浪费了那么多美好的年月。 刘莱担心宋蝉喧找她便提出要走，临走前还希望陶桃不要把他们见面的事告诉宋蝉喧。 陶桃答应了下来，刘莱便高高兴兴和他道别。 看着刘莱小跑的背影，陶桃特别羡慕。 羡慕她可以奔向爱人，羡慕她在今天的年纪仍可以保持毫不世故的单纯与洒脱。 从刘莱身上，陶桃看到了被爱着的人是怎样长大的。陶桃想变成刘莱这样，可他知道，打从出生起自己就没办法像她一样被爱。 看着楼下的刘莱不顾一切奔向宋蝉喧，失了礼仪和得体，却被宋蝉喧抱了个满怀，陶桃的心上像是有千万只啄木鸟在替他疗伤。 可他的伤已经治不好了。 陶桃以前没想过，向来注重仪态的宋蝉喧，有一天竟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和旁人相拥，也能将那人的缺点全部包容。 陶桃忍不住想问宋蝉喧，他到底是爱刘莱，还是利用刘莱，又或者他是否有一秒钟爱过自己。 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陶桃早已无力去追寻。 陶桃觉得好累，他想走，却迈不开脚。 宋蝉喧已经上了台，陶桃看不见他，却能听到他的声音通过话筒回荡在整个美术馆里，让自己无处遁形。 “感谢各位来宾百忙中抽空参加本次慈善拍卖会。本次拍卖  68 会由刘莱小姐精心策划，筹得的所有善款也都将交由残障儿童助力基金会，用于帮助需要帮助的孩子们。” “再次感谢诸位光临，现在我宣布，拍卖开始。” 陶桃站在楼上，清清楚楚得看见台下的刘莱朝宋蝉喧的方向伸出手，笑面如花，而走下来的宋蝉喧竟也在笑。 他紧紧牵住刘莱的手，又拥抱了她，看上去那样爱她。 陶桃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哭泣的理由，为宋蝉喧掉的每一滴眼泪也都不再有意义，可是陶桃却总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长大了，自己需要彻底与过去告别。 这站在宋蝉喧身后等待他回头的漫长时光里，陶桃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而眼泪就是长大的象征，也是大病初愈的象征。 “陶桃。” 听到熟悉的声音，陶桃猛地回过头，江泠竟然就站在身后。 所有隐藏的委屈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决堤而来将陶桃淹没。 陶桃呜咽着，眼泪滚滚而落，让他看不清眼前的人。 看到他泪流满面的瞬间，江泠原本焦急的神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紧紧咬牙，一步一步走向陶桃，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所以你说我们不可能，是因为你心里的人是宋蝉喧？” 陶桃浑身一僵，来不及去想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和宋蝉喧的事，只是仰头看他，眼泪还是不由自主流淌着。 陶桃张了张嘴，有太多话想说，可最后却又说不出来。 “你……” 这一刻之前江泠想过自己要不要找到他，要不要真的来见他。江泠既想见他，想证明他并没有喜欢宋蝉喧，可另一面江泠又害怕见到他，害怕坐实路行云的那些调查和猜测。 江泠没有这样纠结和害怕过，他在整个会场找寻陶桃，终于找到楼上站着的他。 其实从看到他落泪的那一刻江泠就明白，路行云是对的。 这几个月他真的没有喜欢自己。 江泠牙关紧闭，太阳穴突突地跳，每一下都牵动着他的心。 像是给陶桃最后一次机会，也是给自己最后一点尊严，江泠深吸口气，又问了一遍。 “我再问你一遍。” “现在，我们是否还是不可能。” 陶桃呆滞地看着江泠，喉间发紧，干涩难忍，让他说不出话来，可眼泪还是往下落。 见他仍在在为别的男人哭，为那样一个不值得的人落泪，江泠嫉妒得几乎要疯。 他死死捏住陶桃的肩膀，逼他看着自己。 “我警告你，你再敢掉一滴眼泪，我就在这里要了你。” 陶桃浑身一僵，立马瘪着嘴不敢再哭，只是轻轻抽泣。 被江泠这样凶着狠着，陶桃心里更是委屈，他多想拥抱他，也多想亲吻他，多想可以忘掉宋蝉喧。 江泠已经不能再看他一眼，他害怕自己多看一眼，恨和嫉妒就要淹没整座美术馆，这满心的愤怒和嫉妒已经要将他吞噬。 江泠紧紧拉着陶桃的手，拽着他下了楼。 走下台阶的时候，江泠有些可怜自己。 哪怕他从没喜欢过自己，哪怕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别的男人来到自己身边，哪怕他已经为别人如此伤心落泪，可自己竟还是不忍心丢下他，还是不能够放弃他。 第57章 乖孩子 陶桃一路跌跌撞撞跟在江泠身后，只能看到他怒气冲冲的背影，只能听到楼下传来的声音。 是主持人在介绍那些画，他的声音轻快，拍卖落定的敲击声也清脆悦耳，陶桃忍不住往楼下看去，总觉得那里格外热闹。 但是陶桃明白，就像今天自己必须远离宋蝉喧一样，自己也从来无法融入那样的热闹里。 热闹是他们的，孤独才是自己的。 拽着陶桃下楼时，江泠回头看了他一眼，见陶桃仍旧看向楼下不知到底是在看人群还是看其中的那一个人。江泠早已失了理智，他嫉妒更愤怒，手上用力一把将陶桃扯到自己身边，凶神恶煞地瞪他。 “再敢看一眼我就弄死宋蝉喧。” 江泠用最冷的声音说着最恶毒的威胁，陶桃只好回过头来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能开口。 江泠已经转了过去，紧紧牵着陶桃往楼下走。陶桃走在他身边，感受着握住自己的力量，恍惚间才意识到，还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紧紧牵住自己过。 带着陶桃走出了美术馆，江泠一把将陶桃给塞进了车里，又不由分说地坐了进去，却看也不看他，只是冲前面的方圆说了声“开车”。 方圆回头看了眼哭红眼的陶桃，有些疑惑，却什么也没问，发动了车。 车厢里安静得可怕，陶桃甚至能听到江泠粗喘的呼吸声。 像是在隐忍着怒意。 陶桃抿着嘴侧头看他，见他铁青着一张脸，想缓解这样紧张又尴尬的氛围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问了句要去哪里。 江泠冷冷转头，横眉冷对。 “闭嘴。” 陶桃吓了一跳，立马紧闭着嘴不敢吭声，生怕江泠会把自己丢在半路。 至少是现在，陶桃不想一个人。 陶桃静静靠在椅背上侧头去看路边的灯，心里乱糟糟的，只是这样的杂乱中却还掩藏着几分清晰。就好像是为这些年的暗恋画上了句点，虽然过程糟糕且毫无收获，但却是陶桃必须要结束的。 陶桃向来奉行及时止损的原则生活，虽然现在放手早已不是最好的时机，该浪费的时光和感情也早就浪费得干干净净，但至少往后不会再有旁的损失了。 拖着这样的身心，陶桃也损失不起了。 方圆把车开到江泠的别墅里就停了下来。陶桃还是头一次来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别墅区，还没看上两眼就被江泠一把拉下了车，拽着往屋里走。 陶桃这时候开始怕了，江泠这么生气，陶桃忍不住担心起来他会不会把自己弄死在这里。 还没走到屋里，陶桃就挣扎了起来，停下脚步不肯再走。 “江泠，你弄疼我了！” 江泠微微晃神，陶桃便挣脱了他的手，忙后退了两步。 眼前的人满脸戒备的样子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但江泠已经不觉得可爱了。 江泠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陶桃，没有半点包容的意思。 “是你自己走进去还是我抱你进去。” 陶桃缩着脖子不敢上前，“你……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江泠早就没有耐心了，他冷着脸几步走过去，弯下腰将陶桃打横抱起，再不容许他挣扎。 见江泠抱着陶桃进了屋，方圆这才把车开走。 陶桃一路上乱动个不停，江泠进了屋就将他扔在了沙发上，一点也没客气。 陶桃的屁|股撞到了沙发扶手，吃疼地叫了声，江泠脸色  69 一变，不由自主就要凑上去，可想到他为了别的男人拒绝自己，江泠心里就气不过，站直身子冷哼了声。 “叫你老实点。” 陶桃陷在沙发里仰头看着江泠，又气又委屈，他觉得自己从没像今天这样可怜过，想着想着就越发难过起来，眼眶一润就要哭出来，可又被他生生忍住。 陶桃仰着头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也不那么可怜。 “你……你把我带来这里干什么！我要回家……” 江泠抱着手臂嘲讽地笑了下，“回家？” “回哪里。宋家？宋蝉喧还有工夫管你吗。” 陶桃讨厌从江泠的嘴里说出宋蝉喧的名字，这比从刘莱那里得到的悲伤还要让陶桃生理性不适。 陶桃紧了紧牙根，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所以你把我带来这里是要羞辱我？是要嘲笑我不值钱的喜欢，还是要像别人一样让我看清事实？” 陶桃说话的时候嘴唇颤抖，瞪大的眼想要装出强势和无所谓的姿态，却又藏不住半点悲伤和孤独。 江泠立刻后悔了。 江泠别过头去不再看他，“你有什么值得我羞辱和嘲笑。” “带你过来只是不想看你流落街头。” 江泠说着便转过身去，丢下一句“一楼有客房”就再也没回头地上了楼。 江泠走后，陶桃呆呆地站了会儿，环顾着空荡的屋子，陶桃觉得孤单，也觉得格格不入。 陶桃是想走的，可他走到了门口却不知出了这扇门可以去哪里。 宋家是再也回不去了，兴贸也不属于自己，自己这幅样子更是不能去打扰亓予。 看着院子里的灯光，陶桃突然明白自己只是这座城市里的一粒尘土，一颗浮萍，随时能被一阵风带走，被一场雨打落。 陶桃慢慢蹲下，掩面痛哭。 江泠站在楼道的暗处，听到陶桃隐忍的哭声，他的眼里也闪过痛苦。 江泠以前并不明白喜欢一个不会爱自己的人是这样叫人无可奈何却又无能为力的事。若是早就知道，江泠也不愿在这场博弈里丢失了自己。 只可惜现在已经来不及抽身。 陶桃哭了会儿便站了起来，想着先在江泠这里借宿一晚，等明天一早就离开。 转身看到迎面的酒柜，陶桃突然很想喝酒。 陶桃这辈子很少喝酒，以前是听妈妈的话，后来妈妈不在了，他又开始听宋蝉喧的话，陶桃现在才有时间思考，自己好像一直没做过不听话的孩子，也没做过真正想做的事。 从来都是别人在告诉他该怎么走，他习惯了头也不回地走别人规划好的路，可他想走的路要走的路到底在哪儿，陶桃从未想过。 像是告别青春的最后一次叛逆，陶桃深深吸了口气，抬脚走到酒柜跟前，从酒柜上选了一瓶威士忌。 听到楼下有玻璃碰撞的声音，江泠眉心一紧，快步下了楼。 见到陶桃正捧着酒瓶仰头喝着酒，江泠心里苦涩，却不知如何是好。 江泠叹了口气，走过去从陶桃手里拿过酒瓶，看着他喝得急了而呛到的样子于心不忍。 “别喝了。” 陶桃咳了两声朝他笑了笑，重新夺过酒瓶，“今天我请你喝，算我账上。” 江泠皱眉，想去抢酒却被陶桃躲了开来。 陶桃后退两步将酒抱在怀里，连连摇头。 “你们都不让我喝酒，可你们自己还不是都喝酒。” “妈妈是这样……宋……宋蝉喧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为什么你们做不到的事却要我做到？” “这不公平……” 陶桃说着，踉跄了两下，江泠心里一紧，下意识要去扶他，可陶桃已经扶着椅背坐了下来，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江泠见不得他为了宋蝉喧在自己跟前伤神难过，妄想一醉解千愁，可江泠也舍不得再伤他。 如果可以，江泠倒真希望他喝了酒，什么也都能忘。 江泠微微叹了口气，坐到陶桃身边，到底还是妥协了下来，低声劝着，“少喝点。” 陶桃朝他咧着嘴笑，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你也喝，我请你。” 江泠摇头，只是看着他。 陶桃酒量极差，方才喝酒又喝得急，再加上那酒烈得很，这会儿已经有些上头，叫陶桃迷迷糊糊看不太清江泠的样子。 陶桃心里委屈，又仰头喝了一大口，整个人往后一倒，看得江泠的心紧紧揪着，忙将他扶到自己身上靠着。 “你这样喝，是嫌自己的胃病不够厉害是吗” 陶桃靠在他身上吱唔着，说了什么江泠也没听清，只是隐隐听到他好像在哭。 江泠没有低头看他，能够容许他靠在自己身上为别的男人哭，已经是江泠最大的宽容。 陶桃的心实在太苦了，这么些年来所有的苦都聚在了一起，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 陶桃始终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幸福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多自己一个。 陶桃靠着江泠，仰头看着头顶的灯，笑了起来。 “这灯好看……我喜欢……江泠，你把这灯卖给我吧……” 江泠轻轻“嗯”了声。 陶桃伸出手指着那盏灯，眼里有泪又看不清了。 “江泠……偷偷告诉你……我一点、一点也不喜欢亮的地方……可他以为我喜欢灯，真的一点也不了解我……” “妈妈不了解我……他也不了解我……没人了解我……” 陶桃口中的那个“他”让江泠嫉妒，可却不能说什么也无法做什么。 至少是现在，江泠没办法剥夺陶桃痛苦的权利。 陶桃是真的醉了，他已经开始分不清这是哪里，也记不得自己是谁，他不断说着话，像是想倾倒自己一腔沉积太久的苦水。 “我好想妈妈……以前她虽然忙，但是有空的话……还是会亲亲我抱抱我……妈妈走了以后……宋家的每一个人都对我笑，但却不是真的……只有宋蝉喧……只有他好像真的对我好……” “可是……可是他长大了……长大了宋蝉喧不再对陶桃好了……也不再喜欢陶桃了……” “我做了那么多……那么多……他还是没有喜欢我……” “那我……那我……我也不要喜欢他了……” 陶桃呜咽的声音让江泠慢慢侧头看向靠着自己的小脑袋。 江泠知道趁人之危胜之不武，但他从不标榜自己是个好人。 江泠深深吸了口气，将陶桃推开，直视他的眼。 “那你要不要来喜欢我。” 陶桃愣愣地看着他，毫不设防。 “我……我不知道……你是个好人……我是个坏人……我们……” 还不等陶桃说完，江泠已经吻住了他的嘴唇。 陶桃的意  70 识并不清醒，但他能感觉到嘴唇上微凉的温度和潮湿的感觉。 是带着清香的美好，像一阵风，也像一片云。 陶桃很喜欢。 或许是太急于依靠什么，又或许是太想要得到一点温暖，陶桃忍不住伸出双手攀上江泠的脖颈。 他手里的酒洒了出来，打湿了江泠的衬衫，也灌醉了江泠的心。 得到他，占有他，是这一刻里江泠唯一的想法。 江泠慢慢推开陶桃，轻轻抵着他的额头。 “我不是好人，你也不是坏人。” “我们是一样的人。” 陶桃听不清他的话，却想念方才的柔软和清香。 他嘟囔了两声，再次攀上江泠的脖子，仰头吻住了他。 陶桃这辈子都在学做一个乖孩子，但现在他不需要再乖下去了。 第58章 逃跑 陶桃的吻是急切的，是热烈的，更是诱人的，江泠无法招架，也不想克制，他紧抱住陶桃的腰，放纵他此刻的吻。 在江泠的怀抱中，陶桃感受到了他的温度和他的味道。陶桃知道他是谁，却不能放开他。 陶桃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正在做的事是对是错，不过对错皆不重要，因为除了他自己，无人可以评判这一切。 酒瓶从陶桃的手里滑落，掉在了桌面上，磕出不小的声响，却没能惊醒热吻的两个人。 与其说是吻，他们紧紧拥抱的身体更像是在经历一场博弈，彼此都想在这场博弈里略胜一筹，却又都输得一丝不挂。 江泠的手隔着陶桃身上的衣服探寻着他的身体曲线，也在陶桃的身上点燃了欲望的火种。 陶桃开始期待他的触碰，开始渴望他的接近，他情不自禁伸出舌尖抵开江泠的牙关，探进他湿热的口腔中，与他的软舌交织在一起，与他的欲望相互碰撞。 陶桃的手已经探进了江泠的衬衫里，他的手热热的，只是一瞬间就已经让江泠浑身激灵。 江泠慌张地扯开陶桃，喉头紧绷，脸色发红。 “你……你该睡了。” 陶桃仰头看他，轻轻“嗯”了一声，却再次攀附上江泠的腰身，一边送上自己的吻，一边热烈地替他解着胸前的纽扣，像是野蛮的兔子找到了垂涎已久的美食般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 江泠的手滑进了陶桃的衣摆下，沿着他柔软的腰慢慢往上，抚摸着他的脊背也沿着他的脊椎线条来回点火。 陶桃的身体敏感，江泠只是这么轻轻一碰他就有些喘不上气，只好松开江泠的嘴唇，趴在他肩上有气无力的。 江泠低低笑了声，凑到陶桃耳边吻了吻他的耳垂，在他耳边低语。 “抱紧我。” 陶桃照做，双手伸进他的衬衫里抱住他的腰，感受着他的手给自己的身体带来的变化，有点好奇也有点快乐。 江泠的手已经探到了陶桃的小腹，陶桃身子一弓，惊呼了一声。 江泠没有停下来，他一手揽住陶桃的腰，一手慢慢探到他胸前，只是那么蜻蜓点水般的触碰，陶桃便觉得浑身上下像是有电流经过，那从未被人触摸过的地方传来酥麻的感觉，让他喘不上气。 “江泠……” 听着陶桃口中的呓语，江泠闹钟紧绷的那根弦才真正放松下来。 江泠原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被他当做宋蝉喧的替代品，不在意哪怕他此刻将自己看做了别人，不过听到陶桃口中叫着自己的名字，江泠还是长舒了一口气。 好在他还知道自己是谁。 江泠干脆腾出两只手不断撩拨，侧头吻着陶桃的脖颈，格外勾人。 “你若是叫错了名字，我会弄死你。” 江泠的动作温柔，语气也轻缓，可话确实实打实的狠绝。 陶桃忍不住笑了下，一条腿盘上他的腰，仰着头傻乎乎地看他。 “我才……才不会叫错……” “江泠……我醉了……你抱抱我……” 江泠深深吸了口气，两只手托着陶桃的腰臀，让他双腿盘在自己腰间。 “好。” “抱你。” 陶桃整个人攀在江泠身上，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和他有力的臂膀，突然特别安心。 被江泠抱着往楼上走的时候，被江泠放在床上时，陶桃都在想，自己能否和这个人共度余生。 床上的两人相互交织着，回归原始的动作带着欲望的本真和仅剩的一丝理智，像是两只野兽，使尽全身力气妄图在这场博弈中争出个胜负，可彼此却都难能真正将感情置之度外，更无法在对方卸下防备的这一刻将手伸进他火热的胸膛里，只为掏出那颗滚烫的心。 从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起，这两只野兽就已经彼此牵制，彼此占有，他们都想赢，却又心甘情愿输。 失去意识之前陶桃还是没有想出来一个答案，但他明白，江泠是这一刻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人，也是自己唯一想靠近的人。 醉了也好，没醉也罢，真真假假陶桃都不在意。 只要这一刻不孤单就好。 一夜放纵，早上醒来时，陶桃睁开眼就看到了面前的江泠。 他的双眼紧闭着，眉目舒展，脸色看上去很好。 陶桃盯着江泠看了好一会儿，总觉得他像一幅画，自己不配打扰。 陶桃伸出手想要轻轻触碰江泠，可手指却没有真正触碰，只是隔着空气比划着他的眉峰的高度和鼻梁的位置。 陶桃笑了下，轻手轻脚下了床，捡起地上凌乱的衣服，在清晨的日光中离开了江泠的家。 清晨的s市带着一股嘈杂的热闹，陶桃拦了一辆出租车，却不知要去哪里。 陶桃坐在车里给亓予打了一通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却不是亓予。 陶桃愣了下，张了张口，“我找亓予。” 电话里的男人说了句话，亓予的声音就响起了。 “桃子？你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啊？” 听着亓予正常的声音，陶桃松了口气，也猜到了不少。 恐怕那个男人就是他常常同自己说起的人。 陶桃笑了下，摇头，“没事，就是问问你好不好。” “你继续睡吧，我要开工了。” 亓予没多想，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抱着身边的人重新进入了梦乡。 陶桃盯着手机看了看，突然无助起来。 “小伙子，都开始打表了，你到底去哪儿啊？” 司机又问了一遍，陶桃才回过神来。 陶桃深吸口气收起了手机，“去……车站。汽车站，最近的那个。” 从车窗外传来风的微凉，陶桃将脸迎上风，看着窗外来往的人群和车流，看着这座城市美丽的景色与林立的高楼，陶桃头一回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自己与这座  71 城市仍然格格不入。 路过亮着江泠面孔的广告牌时，陶桃想起了昨夜那场酣畅淋漓的情|事。 陶桃还记得江泠身体的触感，记得他在耳边的低语，记得他的拥抱更记得他的占有，可是陶桃知道自己不该记得。 陶桃觉得很累。 不论是在宋蝉喧身边游离还是在江泠身边飘荡，都让他感到疲惫不堪。 陶桃并不是个勇敢的人，所以他理所应当成了缩头乌龟，缩进自己的壳里，暂时远离这个世界。 陶桃在车站时刻表前站了好一会儿，最后买了一张车票去了外婆家的小县城。 陶桃的母亲离开后，陶桃就被宋蝉喧的母亲领养了，这么些年和外婆家那边也没了联系。外公外婆过世早，陶桃只是小时候去过几次，只是一直记得小时候被妈妈背着去山里采果子。 陶桃想家了，也想念妈妈了，更无处可去了。 汽车开了六个多小时，陶桃关掉手机在车上睡了一觉，睡得很香。 原本昨晚累了那么一整晚他就体力不支，再加上昨晚喝了酒，陶桃的胃疼头也疼，只有睡着的时候才能暂时忘掉所有疼痛。 下午两点多，陶桃才到了县城里，只是他已经不记得外婆家在哪儿，便又打了一辆车想去山里看看。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说着一口当地话，很是热情。 “小伙子，你来这里玩儿还是画画啊？我看你长得好看，像画画的人嘞。” 陶桃应了声，“来玩。” “那我可告诉你，我们这个山里没啥好玩的，不过山脚下有个湖，湖水蓝得嘞，好多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来这里画画。” “你要是来玩，就往湖边走，那边人多，吃的住的也多。” 陶桃摇头，“不用了，我想去山里走走。” 司机回头瞧了他一眼，劝了句，“山里……我们这个山不好进去的，里头东西多，你一个人不安全的。” 陶桃有些累，说了句“没事”就靠在椅背上闭了眼浅眠。 司机瞅他不想说话，又不放心地多说了句，“那我把你送到山脚的民宿那边吧，民宿里的人有时候会上山采东西，你可以让他们带你进去。” 陶桃睁了眼，道了句谢，“谢谢。” 陶桃在山脚下随便找了个民宿，因为没带身份证而耽误了点时间，洗了澡出来已经下午五六点了。 陶桃还想出去走走，却被民宿里的大伯拦住，让他明天再去。 陶桃心里原本乱得很，可来的路上看到那座山他就觉得舒服许多，就好像嘈杂的心绪都被解开一样，陶桃想进山看看，哪怕只是看看也好。 大伯见他实在想去，只好给他指了条路，还给他写了自己的号码，告诉他有事给自己打电话。 陶桃道了谢便沿着石板路往里走，越走远越能感受到傍晚山林里微凉的气息。 置身于山林间，看着夕阳斜落，光影交织，听着鸟鸣虫蝉，陶桃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什么都还没发生，什么都还可以改变的时候。 这座山像是有种魔力，陶桃忍不住越来越往里走，走着走着就感觉走进了一片雾里，再回头时已经看不见来时的石板路了。 陶桃四处看了看，雾霭弥漫让他看不清路，不敢贸然走动。 陶桃站在原地将手机开机，却没有信号。 陶桃的心慌了起来，他警惕地环顾四周，打开手电筒慢慢往后退。 树林里响起一阵树叶的“莎莎”声，陶桃下意识蹲了下来，一脸紧张地看向声音的方向。 迷雾中渐渐显露出一团黑影，陶桃的心凉到了谷底。 这一瞬间，陶桃想起了江泠，想起了他曾在自己耳边问自己能不能喜欢他。 当时意乱情迷间陶桃没能回答，可是极度害怕，不知生死的这一刻，陶桃竟因为没能回答而感到可惜。 如果可以的话，陶桃想回答他，可以。 胃疼头疼与恐惧交织在一起，陶桃到底不堪重负，昏倒在地。 失去意识之前，陶桃还在想江泠。 想念他的温度，想念他的拥抱，也想念他的吻。 更想念他看自己时的眼神。 仿佛自己是他的全世界。 作话部分人看不到所以在这里占用一点： 今天意识流开车了，省略的部分【明晚十点半】以后大家凭关键词“水蜜桃”私信微博（凉风有夏summer）即可领取车票。 如遇私信关键词后没有回复，之后我会手动发送车票的不用担心~ 下一车8000收开~ 第59章 别逃 陶桃醒来时觉得全身酸疼，他看着头顶天蓝色的屋顶上那些画上去的云朵，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陶桃突然有点难过，他又开始想念江泠了。 “醒了。” 从前方传来的声音是陌生的，陶桃起身顺着声音看去，从门外走进来的是一个男人，眉清目秀，面色和善，双眼清晰亮丽，睫毛十分浓密，垂眼看过来时陶桃甚至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眸，那淡粉色的嘴唇一张一合着，说话的声音也轻缓似泉声，听着叫人觉得格外舒服。是个极好看的男人，却丝毫没有女相，反倒有种独特的锋利，是掩藏在那张俊美面容之下的。他看上去很年轻，但穿着一身亚麻长衫长裤倒显得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陶桃这才想起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团黑影，慌了神。 “我……我是死了吗。” 男人端着药走过来“噗嗤”一笑，将手里的杯子递给陶桃，“怎么，开始眷恋人间那就是还有未了的心愿和没能完成的遗憾。” 陶桃接过水杯，垂下头有些怅然若失。 未了的心愿是有的，没能完成的遗憾也是有的。 见陶桃黯然伤神，男人腰间抽出一把折扇打开来替自己扇了扇风，淡淡地道，“能进这座山的，不是气息微弱的将死之人，就是厌倦凡尘的人，你觉得自己是哪一种。” 陶桃一怔，将水杯往旁边一放，猛地抬头看着他。 “我……我……真的死了？！” 还不等男人回答，陶桃的眼便红了起来。 妈妈刚离开的时候，陶桃是不怕死的，他甚是想和妈妈一起走。可后来时常依偎着宋蝉喧，陶桃又开始怕死了，怕死了就见不到他。 陶桃以前觉得若是宋蝉喧不要自己了，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可现在陶桃仍旧害怕死亡，也不是多留恋这个世界，只是担心自己不在的话，江泠会有点难过。 像是能猜出陶桃的心思，男人挥扇一笑，摇头。 “放心吧，你没那么容易死。不过若是我再晚点到，你恐怕早就被山里那些不懂事的妖精生吞活剥了去。” 陶桃悄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感受着脉搏的跳动后才松了口气。  72 他抬头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总觉得这人身上飘着一股子仙气，再想起进山时的玄乎和他方才说的那些话，陶桃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陶桃从来都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世人觉得不存在却又存在的事物，对于未知的一切，他向来保留着最大的善意与尊重。 陶桃朝男人点了点头，谢道，“多谢您搭手相助。” 见陶桃的脸上没有惊诧与慌乱，男人倒意外起来。 “你怎么一点也不吃惊？” “这些年像你一样闯进来的人类也有不少，不过少见你这样不慌不忙的。” 陶桃笑了下，“我既没有伤害山中一草一木，也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您自然没有惩罚我的道理。更何况若您想杀我，早就不会救我。” 见陶桃如此通透，男人笑着点了点头。 “要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聪明就好了。” “我叫夏有枝，这座山是会阴山，这里是妖精客栈。”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是听着夏有枝的话，陶桃还是疑惑了起来。 见陶桃好像不是很相信，夏有枝耸了耸肩，收起折扇别在腰间，朝外头的几个妖精招了招手。 “进来吧，让这位小哥开开眼。” 外头围着的几个妖精立马飘了进来，陶桃未见其人，只能瞧见一阵风吹进来，将门窗吹得哗哗作响，然后便是几团颜色不同的烟雾慢慢升起，很快那烟雾消散，地上竟平白多出三个人来。 三人并肩而站，一个男人西装革履，神色却带着些稚气，一个男人梳着长长的马尾，穿一身盘扣长衫，另一个女人则穿着一身旗袍，妖娆多姿。这几人站在那里，任陶桃怎么看都觉得他们是人。 西装男走了两步到陶桃跟前，眯着眼看他，“夏老板，你待会儿会抹掉记忆吧，别让这小子记住什么了。” 夏有枝点头，朝陶桃扬眉，“你猜他是什么妖。” 陶桃默默干咽了下，不敢和那三人对视，只好摇头不说话。 西装男仰头一笑，化作一阵白烟，变成了一只小兔子蹦到了陶桃床上，把陶桃吓得连连往后缩。 很快，那只小兔又变回了方才的人形，还冲陶桃摇了摇头。 “啧，人类果然不经吓。” 陶桃的心跳得很快，他愣愣地看着那穿西装的男人，若非刚刚亲眼所见，陶桃真不敢相信他是一只兔子。 不，是兔子精。 长发男人撩了撩自己的马尾，手指一捏就变出了个藤椅来，懒洋洋坐在藤椅上。 “夏老板，不是我说你，这人类可不能乱往咱客栈带，惹了什么不干净的妖怪来，我们又得帮你收拾烂摊子。” 夏有枝回头白了他一眼，“你可拉倒吧，哪回让你收拾烂摊子了？你还待这儿做什么？不用赚钱去了？” 长发男被夏有枝说得噤了声，咂了咂嘴才便做一阵青烟消失不见，他身边站着的女人也跟着变了阵红烟不见了踪影，就连方才的西装男也在一阵烟里消失了。 陶桃呆愣地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半天没回过神。 见陶桃这会儿信了，夏有枝才指了指柜子上的茶杯，“先喝药吧，进了这座山不喝点遮遮你身上人气的药，会引来很多妖精。” 陶桃讷讷点头，忙抱着茶杯一口喝干。 夏有枝笑了声，“你不怕我下毒啊？” 陶桃摇头，有些傻乎乎的，“不会吧。” 夏有枝笑得更欢了，他扯过长发男变出的藤椅坐了下来，捂了捂肚子。 “要我说和妖怪待久了，还是觉得人有意思。”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陶桃。” 夏有枝喃喃着，“陶桃？” “有意思。” “你想在客栈里住一晚吗？我看你身上有病，等晚些时候客栈里的妖怪都要回来，有几个医术不错，能给你治治那些毛病。” 陶桃对这间客栈好奇，对这座山好奇，对夏有枝也很好奇，虽然总觉得这座山和这间客栈还有这个夏老板都不是可以靠近的，可他还是忍不住轻轻点头，应了声，“那就麻烦您了。” 见陶桃肯留下来陪自己玩儿，夏有枝也高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和人类玩了。 “想留下的话，就先给民宿那边打个电话报平安吧，省得他们就要报警了。” 陶桃这才想起自己进山应该已经很久，他抬头看着窗外，见还亮堂，便问了句，“现在什么时候了？” 夏有枝算了算，“反正山外已经天黑了。” 陶桃一愣，“可……” 夏有枝明白他的意思，他歪了歪脑袋，指着窗外，“客栈附近常年都这么亮堂的。” 夏有枝说着，眼神慢慢柔和下来，声音也如温润的水一样。 “有的妖精眼神不好，客栈的灯灭了，他就找不到我了。” 陶桃应了声，开始翻找手机。 夏有枝将陶桃的手机递给他，“你的手机在山里没信号的，你得先扫个客栈的码，就能连山客栈的信号了。” 陶桃一怔，看着夏有枝掏出的那个二维码，嘴角扯了扯。 “这……妖精的世界已经这么高科技了吗。” 夏有枝“嘁”了声，“你可得知道，妖精永远比人类聪明。” 陶桃按照夏有枝的指示脸连上信号后，手机铃声立刻响了起来。 是江泠。 陶桃心里一紧，立马要接，却被夏有枝的扇子挡住了。 夏有枝瞅了瞅陶桃的脸色，咂嘴，“他就是你舍不得的人？” 陶桃一怔，不知作何回答。 “你若是接了他的电话，可不能透露这里的一丝一毫，否则你的嘴会烂掉。” 陶桃连连点头，眼神迫切。 见他这幅样子，夏有枝才收回扇子，别过头去。 他的手一拿走，陶桃就立马接起了电话。 “江……江泠……” 耳边不再是冷漠的忙音，也不再是冰冷的关机提示，而是熟悉的想念的声音，江泠的眼在那一瞬间便涌满了泪，他竟不敢喘息也不敢开口，因为太害怕失去。 没听到江泠的声音，陶桃却听到了他急促的呼吸。 陶桃心里一疼，愧疚油然而生。 “我……对不起……” 江泠深深吸了口气，眼泪从眼眶滑落，无声无息。 没有悲痛的声音也没有声嘶力竭的质问，只有一颗接着一颗滚落的眼泪昭示着江泠的痛苦还有喜悦。 “你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陶桃，你就一定要这样惩罚我吗。” 江泠的声音暗沉嘶哑，还带着隐忍的哭腔，陶桃大脑中一片空白，眼圈红了起来。 “对不起……我……我只是想散散心，我不是故意不理你……” 江泠已经不想相信他的话了。从醒来没  73 有发现他的那一刻，从联系不上他的那一刻，从找寻他的那一刻起，江泠就想把他抓回来关在身边，管他爱不爱自己，管他愿不愿意。 江泠深深吸着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在哪。” 陶桃愣了下，看了眼夏有枝，说着慌，“我……我在外婆家这边……我很快就回去了。” “地址发我，待在那里别动。” 江泠说完便挂断了电话，他紧紧将手机捂在胸口，疲惫不堪地蹲下身来大口大口吸着气。 一旁的路行云和方圆见他这样，着实吓坏了，忙上前想把他搀扶起来。 “找到了？陶桃有事吗？”路行云关切地问着。 江泠不声不响，可眼泪却破堤而流。 路行云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从没见过江泠哭成这样。 方圆还想再说什么，路行云却拦住了他，朝他摇头，“先去那边知会一声，不用找了。” 方圆点头，看了看江泠，转身离开。 方圆走后，路行云才蹲下来拍了拍江泠的背。 “江泠，去把他接回来吧。” 像是想到了什么，江泠突然站了起来，拿出手机给陶桃又打了电话。 陶桃正盯着手机出神，电话就又来了。 他立刻接起，心跳很快。 “江泠。” 江泠紧紧攥着手机，咬牙。 “你要是敢逃，我就杀了宋蝉喧。” 陶桃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好笑。 “不逃。” “不逃。” 他这么答道。 江泠像是还没放下心来，他抿了抿唇，声音颤抖，没了方才的气焰，只剩下最后的一丝尊严。 “陶桃，真的不要逃了。” 江泠的声音有点乞求，有点慌张，陶桃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的声音，很想抱抱他。 陶桃想起，以前宋蝉喧也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但那时听着只觉得不忍，现如今想起也只剩下淡漠。 陶桃恍惚间明白，或许亓予的话是对的。 自己对宋蝉喧，从来都只是一种习惯，一种害怕被抛弃才做出的心理暗示，那真的不是喜欢。 “我等你，江泠。” 而生死之时想到的人，后悔的事，应该才是真正刻骨铭心的喜欢。 第60章 新郎 陶桃把民宿的地址发给江泠后就给民宿那边打了电话，说自己要在湖边住一晚。 民宿的大伯这才松了口气，连连叮嘱陶桃注意安全。 一旁的夏有枝挥了挥扇子，站了起来，“走，带你吃点东西去。” 陶桃跟着夏有枝出了房间，映入眼帘的就是古色古香的装修，出了门就能看到一座高大的假山立在客栈中间，假山上还有云雾缭绕和潺潺水流，而客栈正厅上空的镂空圆顶上倾斜下一片月光，格外美好。 客栈有六层楼高，陶桃住的是第二层。走廊上的扶手是红木制成的，上头还雕着好看的藤蔓图样，陶桃环顾着整个客栈，这才留意到每间房从外头看都是一样的古味，但是透过没关好的门，陶桃能看到不同房间有不同颜色和风格，甚是有意思。整间客栈从里头看上去是环着假山建成的，看上去不小得很，从这头到那头陶桃都看不清楚。 客栈里来来往往不少妖精，有的是人型有的半人半妖，还有的则是动物模样，陶桃不敢肆意打量，唯恐惹怒了他们。 来往的妖精路过夏有枝的时候都笑嘻嘻和他打着招呼，看到陶桃的时候也会上下打量他，看得陶桃心里发怵。 几个爱玩的妖精见了陶桃不肯走，非要跟陶桃玩，夏有枝拿着扇子在他们脑袋上挨个敲了敲。 “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这位是我的客人。” 被打了的一个男人“嗷”了一声变成一只狸花猫，跳到扶手上想去挠陶桃，吓得陶桃忙往夏有枝后头躲。 见夏有枝护着陶桃，狸花猫“瞄”了声，“夏老板，您这是不打算等了？要换口味了？” 夏有枝脸色骤变，整个人冷了下来，将手里的折扇丢过去砸到了那只猫。 “给我闭嘴。” 折扇“啪嗒”落地，那只猫也缩着脖子跑远了，周围的妖精见夏有枝生气了，个个都化作烟消失不见。 看着突然空荡的客栈，陶桃有些尴尬。 “夏老板……” 夏有枝垂下眼长长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将折扇捡起，吹了吹又在身上擦了擦，这才转身冲陶桃笑，像个没事人一样。 “走，带你吃饭去。” 跟着夏有枝走到一间“电梯”跟前，陶桃傻了眼。 眼前的电梯压根算不上电梯，只是盘着一棵大树生成的藤蔓，藤蔓绕成了长椅的样子，看上去就是电梯了。 陶桃仰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客栈里竟有一棵这样大的树。这树高耸入云陶桃看不清树到底多高，不过这树看上去已经枯死，没有再生新的绿叶，可根茎组粗壮，估计得两三个成年人手拉着手才能环抱住。 树虽然是枯树，可藤蔓却是活的，很是神奇。 夏有枝扶着伸出来的藤蔓坐上了长椅，朝陶桃招了招手，“没事儿，可以坐，稳得很。” 陶桃干咽了两下，跟着坐了上去。 还没等陶桃回过神来，藤蔓已经慢慢伸长，在陶桃和夏有枝身前拦了一根枝干，然后这长椅便不断往上升，陶桃也跟着往上飞。 被藤蔓送到上头，陶桃才看清整个客栈，也才明白这客栈并非只有六层。 藤椅升到树顶才停了下来，陶桃能清楚得看到弯月的轮廓，低下头还能看到整个客栈的模样，像一颗圆形棒棒糖，圆形客房后头还跟着一排平房，从顶上看去都是古色古香的红砖绿瓦，很是有味道，月光也照耀着整座客栈，合着客栈周围暖黄色的灯光在一块儿，衬得整间客栈亮堂堂的，特别漂亮。 “我经常来这里看风景，不过你还是头一个上来的人类，以前的人类到了这儿就吓得半死，说不上两句话就得把他们送回去，可麻烦了。” 陶桃侧头看着夏有枝，总觉得他仰头看月亮的样子有点孤独。 “是我的荣幸，能见到这样的美景。” 夏有枝笑了下，冲藤蔓说了两句话，没一会儿藤蔓就送上来了一个食盒，夏有枝将食盒打开，藤蔓又在他们面前绕成了一个藤桌。 夏有枝将食盒里的饭菜拿了出来，还拿了两瓶酒，递给陶桃一瓶。 “放心，饭菜和酒都是人吃的，这酒是我从桃花妖那里拿的，那些个男桃花最是会酿酒，这酒好喝极了，要不是和你投缘，我才舍不得呢。” 陶桃的胃还是不舒服，接过来有些犹豫没敢喝。 夏有枝拔开酒瓶塞，那酒的香气扑面而来，他仰头抿了口，直甩头。 “就是这味！” 见 74 陶桃没喝，夏有枝扬了扬手里的酒瓶，“喝吧，没毒，这酒可是养生的。” 陶桃也不好推诿，也拔掉瓶塞抿了口，虽然只是浅浅的一口，那香味却直沁入脾胃之间，似潺潺流水般绕过陶桃的心口，叫他浑身舒畅。 当真好喝。 “这酒……真好喝！” 见陶桃眼里一亮，夏有枝得意起来，半仰着头煞是逍遥自在。 “那可不，这酒啊我头一次喝就觉得好喝，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喝还是那个味道。” 夏有枝说着，眼眶有些发红。 陶桃看了他一眼，总觉得月光下的夏有枝有很多故事。 “夏老板，你是人还是妖？”陶桃没忍住问了句。 “我是人。” 陶桃有点意外，“冒犯了，我还以为您也是妖。” 夏有枝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擦了擦嘴，“是人是妖也没什么区别，我在客栈这么多年，和这些妖精在一起这么多年，身上的人气早就没了。” “那您什么时候进山的？” 夏有枝盯着手里的酒瓶，笑了下。 “到今天正好十年零七个月。” 陶桃一愣，心底里那些好奇全都被勾了上来，趁着些许酒意说了想说的话。 “您看起来很年轻。” 夏有枝点头，“我确实不老，还没到29呢。” “那您18岁进山的？” 夏有枝侧头看着陶桃，眯了眯眼，“现在的人类好奇心都这么强了吗。” 陶桃脸一红，赶忙道歉，“对不起，是我逾越了。我只是觉得您身上有很多故事，好像还在等什么人。” 夏有枝深看了他两眼，将酒瓶碰了碰他的酒瓶。 “我呢不是个爱讲故事的人，不过我看你爱听故事，那就讲讲吧。” “从21岁盖了这座客栈开始，我就在等一个人。” 见夏有枝神情涣散，陶桃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问了句，“您在等谁？” 夏有枝仰头看天，眼中晶莹闪烁，嘴角却挂着笑，看上去很幸福。 “等我的新郎。” 陶桃有些意外，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这间客栈原本是用木板搭成的，很是简陋，后来山里的妖精帮我一块儿盖起了这间客栈。” “开客栈本来只是想给自己找个睡觉的地方然后等他，后来见到很多无处可去或者暂时无家可归的妖精，就想着收留他们和我一块儿等，这渐渐的客栈也就大了，妖精也就多了，名声也就广了。” “你们人类不知道，不过我敢保证没有哪个妖精不知道会阴山的妖精客栈。” 陶桃看着夏有枝，有些说不出来的可惜还有些遗憾。 看样子他还没有等到他的新郎。 这一晚陶桃和夏有枝将两瓶花酒喝得干干净净，说是花酒，但酒精度不算高，不过陶桃还是醉了。 虽然醉醺醺的，但可能是在会阴山里有很多妖气，陶桃竟然还能保持略微清醒的意识。 手机响起时陶桃接了起来，是江泠的电话。 “江泠……你来找我了吗？” 听着陶桃吱唔的声音，江泠眉头一紧，车速放慢了些。 “喝酒了？和谁喝的？还在民宿里？” 陶桃点头又摇头，“喝了点，特别好喝，本来还想给你留一口，结果一不小心喝完了……” 听着陶桃的抱怨，江泠心里暖洋洋的，可很快又担忧起来。 “和谁喝的酒？不是让你在民宿等我吗。” “我在等你啊……我和夏老板喝的……放心吧……你已经来了吗？” 听着陶桃的话，江泠稍稍放心了些。 “嗯，乖点，快到了。睡一觉就能看到我了。” 陶桃点了点头，困意很快袭来。 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总觉得好像看到了妈妈背着小时候的自己。 特别幸福，特别快乐。 江泠是一个人开车去找陶桃的。 从s市开过去要七个多小时，路行云他们都不放心江泠这么晚一个人开车，本想一道陪着，可江泠还是坚持只身前往。 于江泠来说，这是他自己必须做的事，不必烦扰旁人，他既享受在爱里付出，也想得到同等的回报。 江泠连着开了四个多小时，眼看着已经凌晨四点多，江泠实在困得不行，虽然放心不下陶桃，但身体到了极限，只能停在服务区睡了会儿，还没一个小时就又继续往前开。 江泠开到山脚下时已经七点多了，担心陶桃睡了，江泠没给他打电话，而是按照导航往民宿开。 跟着导航往山里开，越走路越窄，周围没有人也没房子，江泠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停了车打算下车找人问问，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路人。 江泠眉心一紧，打算给陶桃打个电话，回了车里就见车载导航不知怎么竟打开了，上头还有一行字。 “车留下，人沿着路往里走，陶桃在等你。” 江泠心里一抖，脊背发凉。 他揉了揉眼，再睁开时还是能看到那行字。 江泠慌乱起来，可事关陶桃，他不敢怠慢，忙拿过手机给陶桃打了电话确定他的安全。 陶桃已经醒了，但喝了酒胃疼发作，这会儿夏有枝正叫了几个懂医术的妖精来给他瞧瞧，接到电话时听着江泠说的导航的事，陶桃看了眼夏有枝，见夏有枝点头，陶桃立马高兴起来。 “是夏老板同意你进来的，你就沿着那条路往里走，我去接你。” 听陶桃这么说，江泠虽然心中疑惑可还是照做。 陶桃挂了电话就要去接江泠，夏有枝瞧着他高兴欢腾的样子，“啧”了一声。 “你们人类的爱情真是和我想的不一样。” 陶桃咧嘴一笑，“谢谢您让他来，能和他有一段这样奇妙的经历，真的特别感谢。” 夏有枝摆了摆手，“算是我让你胃疼的赔偿。” “你沿着门口的石板路走，估摸着你爱人这会儿已经快到了。” 陶桃脸一红，却没否认夏有枝对江泠的称呼。 “爱人”这两个字陶桃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可以拥有。 踩在石板路上迎接江泠的这一每一步陶桃都充满期待，也都格外快乐。 他从未像此刻一样坚定自己对江泠的喜欢，也从未像此刻一样感谢江泠对自己的喜欢。 第61章 牵你的手 沿着长满青苔的石板小路往前走，陶桃总忍不住想蹦跶。 陶桃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高兴了，去迎接江泠的这一路虽然不长但陶桃想了很多。或许是因为跳出了宋家的怪圈，也走出了宋蝉喧的阴霾，至今陶桃才明白，自己在宋蝉喧身边守候的这些年并不是真正快乐。 “陶……陶桃！” 陶桃正低着头想心思，听到那颤抖又熟悉的声音，陶桃猛地抬头，  75 一下子就撞进了江泠的双眼中。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向来光洁的下巴这会儿冒了些许胡茬，参差不齐的，那原本清爽干净的黑发也因为一路的雾气而潮湿起来，耷拉在脑袋上，身上的衣服更是不必说，不知在哪儿蹭的，白色衬衫上有不少污渍，还有些青苔的印记，此刻他红着眼眶，嘴唇干燥泛白，眼底还有厚重的乌青，简直狼狈不堪，毫无往日风华正茂的气派，可在陶桃眼中，此刻的江泠却是自己见过的，他最好的样子。 陶桃鼻头一酸，朝他笑着点头，“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那样健康那样愉悦，看着他浑身上下干净整洁，江泠的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江泠深深吸了口气，突然低下头捂住双眼。 直到看见他安好的这一刻，江泠悬着的心才真正放下，也才真正心存感激。 见江泠弯下腰站着不动，陶桃心慌起来，快步跑了过去，蹲下身想看看他的脸又看他捂住了双眼心里更是害怕。 “江泠，江泠，你怎么了？江泠？” 江泠一把抱住他，像是要将他揉碎了融进骨血间一样用力，陶桃差点没喘过来气。 半晌后，陶桃才隐隐听见江泠在耳边的呓语。 “谢谢……谢谢。” 江泠紧抱着陶桃，陶桃能清楚得听到他颤抖着的声音和鼻间浓厚的哭腔，也能深切感受到他用力的拥抱，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陶桃仍觉得幸福。 陶桃笑了起来，像哄孩子一样轻拍着江泠的后背，“谢我什么？” “谢你没有真的躲着我，谢你没有消失不见，也谢你……能好好的。” 陶桃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也没怎么被人谢过，就算是谢，那些只是一时过眼云烟般的谢意或者如宋蝉喧那样有利可图的阴谋，却没有一个人像江泠这样，因为陶桃的存在，因为陶桃的安好而真正感谢。 陶桃的心上点燃了绚丽的烟火，照亮了他黑漆漆的心房中每一个角落。 “江泠。谢谢你来找我。” “不过……你能先把我松开吗？我要喘不过气了。” 江泠吓一跳，忙松开他，顾不上去擦自己的眼泪便一脸关切地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手足无措的样子像个孩子。 “我……没伤着你吧？” 见江泠的脸上有滚落的眼泪和未干的泪痕，陶桃心头酸楚，眼眶跟着红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在陶桃面前掉了眼泪，江泠赶忙转过身避开陶桃的眼神，手忙脚乱地去擦眼泪。 陶桃吸了吸气绕到他面前，把江泠的手拉了下来，踮起脚在江泠的眼角吻过，品尝他眼泪的味道。 陶桃没有这样主动过，江泠当下便僵硬起来，绷直身子像个愣头小子一样不敢动弹。 只是一个吻而已，就已经让江泠心潮澎湃了。 吻他是陶桃一时兴起的决定，这会儿吻过了才想起来难为情，只好抬手替江泠擦眼泪，一边岔开话题，“你身上怎么脏了？来的路不好走吗？” 感觉到陶桃在担心自己，江泠抿唇轻笑，“来的时候看到……看到了一些东西，摔了一跤。” 江泠这么一说陶桃便知道他这是看到妖精了，这才想起夏有枝来，忙牵着江泠的手带着他往前走，一面还一本正经介绍起这座山来。 “这座山叫会阴山，我也是不小心走进来的，山里都是些妖精，前头有一间妖精客栈，老板姓夏，我进山的时候昏迷了，是他把我带回客栈的，要不然我这会儿估计就被妖精给吞了。” 听着陶桃云淡风轻地说着那些惊险的事，江泠方才舒缓下来的心又不自觉紧揪在一起。 他紧紧捏着陶桃的手，暗自发誓再不能让他陷入危险中。 陶桃牵着江泠走近客栈时，江泠便为宏伟的客栈惊叹了。 江泠并不是个有神论者，对这世上未知的那个角落他也并不在意，甚至在今天之前他还会有些许抵触这个话题，若是换了个人，他绝对不会相信车载导航上的提示，也绝不会相信那人电话里的话，但对象是陶桃，江泠就愿意无条件信任他。 这会儿真的看到这样一间客栈，江泠浑身汗毛直立，倒吸了口凉气。 见江泠面露吃惊，陶桃笑着扯了扯他的手，附在他耳边说悄悄话，“夏老板是人，没事的，客栈里倒是有不少妖精，你要是害怕了可以一直不松开我的手。” 江泠侧头看他，有些天真的样子，“不害怕的话也可以一直不松开你吗。” 此刻江泠的样子有些懵懂可爱，那认真的注视中透着些难得的傻气，叫陶桃脸一红，差点就要忍不住亲他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周围的妖气原因，陶桃竟觉得江泠可爱得多，都想把他藏起来了。 陶桃抿着嘴笑，点头，“可以。” 陶桃话音刚落，江泠就更紧地牵住了他，脸上还有些红云轻浮。 夏有枝已经喊了几个会医术的妖精在前厅等着，见陶桃领了个高大俊美的男人进来，夏有枝“啧”了一声，挥着扇子扇了扇风。 “夏老板，我……我们来了。” 陶桃说完，江泠便朝夏有枝点了点头，让自己尽量忽略掉他身边那几个人头动物身的妖精。 一旁的江泠感受到了夏有枝不加掩饰的打量，轻轻开口，“夏老板，我是江泠。非常感谢您救了陶桃。” 夏有枝摇了摇头，起身上前两步瞅着江泠，又站到陶桃身边拍了拍陶桃的肩。 “难怪你喜欢人家呢，生得这样一副好面孔，不做狐狸精可惜了。” 夏有枝说着，又凑到江泠跟前，朝他阴笑，“你叫江泠是吧？” 江泠点头。 “要不你别做人了，来做妖精吧，你这张脸就是我们妖界的狐狸精都少有比得过，估摸着也就天上那几个神仙能略胜一筹了。” 夏有枝的话让陶桃一惊，下意识挡在江泠面前，“夏、夏老板……你……你不能对他乱来的……” 陶桃是有些忌惮夏有枝的，说话的时候双腿都忍不住打颤，可哪怕是这样，他还是能够不假思索地站在江泠面前。 看着陶桃发红的双耳，江泠轻轻一笑，心上暖意横生。 夏有枝挥了挥手，转身往回走，“逗你们玩儿呢，这人呐，是没办法变成妖的，妖也没办法变成人。” “行了，来人，带这位江先生去洗洗吧，瞧瞧这一身泥，来的时候摔得不轻吧。” 夏有枝话音刚落，他身边兀地出现了个年长些许的男人，架着金边眼镜，穿着长袍马褂，格外儒雅。 那人上前来朝江泠微微一笑，面色和善，“江先生，跟我来吧。” 陶桃不肯松手，还是担心，“夏老板……我不能跟着一起去吗？” 夏有枝有点嫌烦了，白了他一眼，“你  76 放心吧，在客栈里没有哪个妖精敢动人类，妖精要是不愿意，你们人类还瞧不见呢。” “你过来，这边有几个会医术的，给你瞧瞧。” 江泠转头朝陶桃笑了笑，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宽慰道，“放心，没事。” 陶桃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眼巴巴看着江泠跟着那个男人从藤蔓电梯上了楼，进了自己昨晚住的房间，这才松了口气。 夏有枝请的几个妖精都是在人间做医生的，因为有妖力加持，再加上道行深，他们自然成了人间优秀的医生。 几个医生变作了人形后陶桃都不敢相信他们是妖精，他们既没有格外出众的容貌，也没有引人注目的特征，就像这个世界上随处可见的人类，若是在路上碰见，陶桃是绝对无法将他们当做妖精来看的。 妖精们围在一块儿给陶桃看了病，因为人类的药物见效慢，他们便用了妖界的几味草药捣成泥捏成了个药丸让陶桃服下。 陶桃吃了药后几个妖精便作烟雾散去，夏有枝也要去忙客栈里的事没空招呼陶桃，陶桃以为江泠洗漱后自己和他就要离开了，心里还有些舍不得，刚准备和夏有枝道别就听到夏有枝留他们在这住一晚。 “在这住一晚吧，晚上带江先生去树顶赏月，说点该说的话。” 陶桃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夏有枝回头看了看他，轻轻一笑。 “有些话你不说，对方是不会知道的。不要妄图以为他能懂，自己悟出来的和听你亲口所说是不一样的。” “别让自己后悔。” 夏有枝说完便径直往前走，很快又闪身消失不见。 第62章 表白 陶桃回房间时江泠刚洗了澡出来，见陶桃来了，江泠便几步走上去将他拉到身边，关上了房门，仔仔细细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半晌才问道，“开了药还是怎么着了？” 陶桃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那几位医生给了我一颗药丸，我吞了，胃已经不疼了。” 江泠点了点头，还是不大放心，“等回去了还是去做个体检，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问题。” 看着江泠紧张时皱在一起的脸，陶桃没忍住笑了出声，“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没事的。” 江泠还想说什么，陶桃就已经把他拉到了浴室里，从浴室抽屉拿出了吹风机，“赶紧吹干头发睡一觉，夏老板说我们可以在这里住一晚。” 江泠有些诧异，“住一晚？这里……不大合适吧。” “才不呢，合适得很，你别看这里是妖精住的，有时候也会给误闯进来的人类歇歇脚，主要是这里的房间跟我们的酒店没什么区别，完全可以放心，我已经住了一晚了。” 陶桃说着，又拉着江泠去外头的椅子上坐下，自己站在他身后替他揉头发，“更何况夏老板说了，晚上我们可以去树顶看看，昨晚夏老板带我去过了，特别漂亮，所以我想你也能看看。” 陶桃的话让江泠的心慢慢柔软下来，而发丝间穿插着的那只手暖暖的，软软的，让江泠慢慢放松，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仰头任由陶桃摆弄自己的头发。 江泠以前是不喜欢别人碰他头发的，不过这个人是陶桃的话，江泠什么就都喜欢了。 江泠连着开了一整夜的车，这会儿困得不行，陶桃还在帮他吹头发，他就已经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陶桃吹好了头发见他没动，便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仰头看他，见他紧闭双眼睡得正香，像个孩子一样可爱，陶桃忍不住想亲他。 其实江泠愿意进山来找自己，愿意相信那些不着边际的话，陶桃是意外的。他以为江泠这样理智的人才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一个角落。 在山里见到江泠一脸狼狈的那一刻，看到他为自己掉了眼泪的那一刻，陶桃就知道自己离不开他了。 和当初以为离不开宋蝉喧不一样。对宋蝉喧的依赖是一种习惯，是十多年来被动养成教育的结果，十多年都受到同样的教育和同样的思想植入，再加上这些年没遇到过什么别的人，陶桃自然难以挣脱宋家带来的束缚的枷锁。 可不想离开江泠不是习惯也不是被动的无奈，是陶桃自己选择的一条路。这条路是江泠走出来的，他沿着这条路走到了陶桃身边，现在陶桃决定和他一起从这条路走回江泠的世界。 那才是真正的世界。 担心江泠靠着椅子睡会不舒服，陶桃便叫醒了江泠搀着他去了床上睡。 江泠实在困极了，抱着陶桃就再次回到梦乡，倒是陶桃，被他这么一抱，心跳加速浑身发热。 这样近距离看着江泠，陶桃忍不住就想起前天夜里的他。 虽然发了狠，却还带着些温柔，哪怕口里的话大多是威胁，但却还是会一遍遍吻自己，甚至还会在自己耳边一遍遍问自己能不能喜欢他。 只是那时候的陶桃意乱情迷早已失去思考的能力，唯有遵循原始的欲望做着相爱的人都会情难自已做的事，所以陶桃没有来得及好好想想，也就误以为那不过是一场醉后的欢愉，醒来就什么也不能存在。 这会儿细细看着江泠的睡颜，感知着想被他占有的欲望，陶桃才明白哪怕是那天晚上自己也是真的想拥有他。 陶桃想着想着，忍不住凑上前去吻了吻江泠，却不见他有动静。 陶桃玩性大发，又将手伸进江泠的浴袍里去摸他，摸得江泠迷迷糊糊睁了眼，没有气力地应付着。 “陶桃……别闹……让我睡会儿。” 陶桃窝在他怀里“咯咯”地笑，壮着胆子问他，“江泠，你要不要亲我？” 江泠没听清他的话，嘟囔了两句就又睡了过去。 见江泠这样都能睡着，陶桃又好气又好笑。他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到底还是将手抽了出来，攀上江泠的脖颈，也将小脑袋埋进他的胸膛。 有这样一个宽阔的胸膛可以依靠，让陶桃觉得哪怕明天这个世界就会崩塌也没关系。 江泠这觉一睡就是几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江泠一睁眼，陶桃就凑了上去，眨巴着眼看他，“醒啦，你睡了好久。” 见陶桃就在面前，江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陶桃伸手抱住江泠的腰，在他胸口蹭了蹭，“夏老板都来喊了一遍叫我们去吃午饭，这会儿估计是没午饭了，不知道我们的钱他们收不收就是，等你起来我们去问问。” 感受着陶桃的拥抱，听着他噼里啪啦说话，江泠空虚的心慢慢被填满。 他紧紧抱住陶桃，埋在他颈侧深深吸了口气。 “真好。” 真好。 江泠觉得自己可能不会再比今天幸福了。 陶桃拉着江泠下楼时，夏有枝正站在园厅的假山旁边和之前送江泠上  77 楼的男人说话，见陶桃和江泠来了，夏有枝朝他们点了点头。 “你们这一觉睡得挺久，我让人带你们去吃东西吧。” 陶桃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我们也不能在这白吃白喝白住，不知道我们的钱您派得上用场吗？” 夏有枝眯了眯眼看着江泠，“你很有钱吧。” 江泠点头，“略有些钱财。” 夏有枝“嗯”了声，掏出自己的手机翻出个微信收款码递到江泠跟前，“住宿费加上餐饮费和服务费，一共8888，微信付款吧。” 陶桃一愣，凑头过去看了看，还真是微信收款码，忍不住感叹起来，“人类的钱妖精也可以用啊？” 夏有枝瞅了他一眼，有点嫌弃的样子，“妖精也是要赚钱的，靠法术变出来的钱要是流通在人间，会被上头的神仙抓住杀掉，再说了，这客栈每天消耗不少，也是要从人间买东西来用。” 陶桃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还想再问，江泠就已经打了款过去。 夏有枝瞅见收到的一万元提示，一下子就笑开了，“还是江先生爽快。” “来人，把两位贵客带到三楼餐厅。” 去餐厅的路上，陶桃扯了扯江泠，问他的手机怎么能在这里使用的，江泠指了指前面带路的男人，小声道，“那位先生教我的。” 陶桃“哦”了声，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一万块贵是贵了点，但是还是很值得的，便也不放在心上了。 三楼的餐厅算是自助餐，花样多得很，各色菜肴琳琅满目，看得陶桃肚子咕咕叫。 江泠没什么胃口，吃的也不多，陶桃倒是胃口大开，吃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因为客栈的东西好吃还是因为有江泠在身边，陶桃觉得自己吃了这辈子最满足的一餐，吃完了都有些走不动路。 吃饱喝足后，陶桃和江泠在客栈帮了会儿忙，说是帮忙，其实也就是江泠站在门口揽客。 陶桃已经不害怕那些妖精了，揽客揽得很是卖力，倒是江泠，站在一边不声不响的，没少挨陶桃的批。 会阴山里没有晴天，一整天都阴沉沉的，山里总是有雾霭笼罩着，模模糊糊，唯独客栈周围没有一丝云雾，空气里干干净净，能看得清清楚楚。 陶桃抬头看天时就在想，或许会阴山也不是没有晴天，只是这云雾太厚，太阳的光也就照不进来了。 天黑以后，夏有枝和陶桃江泠一块儿吃了顿饭，饭桌上江泠依旧不说话，只有夏有枝和陶桃说个不停。 他们三人坐在三楼餐厅里，来往都是些妖精，有的修炼成了人形，有的则还保留妖精的特征，路过时江泠虽然不刻意去看他们，却总是觉得奇妙。 江泠时不时会看着陶桃，见他说得眉飞色舞便也跟着觉得欢喜。 这种在会阴山的客栈里和陶桃有一段共同回忆的经历实在难得，难得到江泠很想将这段记忆保存起来，但他知道，正如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所说，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出去以后就都要忘记了。 江泠只是希望陶桃还能记住些许片刻的温存与喜欢。 天彻底黑下来后，夏有枝让藤蔓带着陶桃和江泠去了树顶。 坐在藤椅上飞速上升，陶桃高兴得直叫唤，一直扯着江泠让他看这看那，可江泠的双眼自始至终都在看陶桃。 哪怕此刻的经历此生不会再遇到，哪怕眼前的风景明天就将被遗忘，可是对于江泠来说，陶桃才是值得去欣赏，值得去记住的美好。 今夜的天空不仅有弯月，还有星星，陶桃仰头看天，很高兴明天是个晴天。 “江泠，你看，在这个高度才能这么清楚得看到星星，要是在我们那儿，才不会看到这样的星星呢。” 陶桃说着，眯着一支眼伸手要去捞，像个童心未泯的孩童。 “你瞧，我感觉我站起来就能碰到星星了。” 怕他真的会站起来，江泠忙将他的手拉了下来，沉着嗓音教训他，“别乱动，不安全。” 陶桃咧嘴朝他笑，“才不呢，这藤蔓可聪明了，我们要是掉下去的话他一定可以接住。” 江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你试试？” 陶桃吐了吐舌头，缩着脖子摇头，“那还是别了，不能给人添麻烦不是。” 月光柔和，夜风微凉，就连星星也来装点气氛，一切都是刚刚好。 江泠侧头看着那正伸出一只手眯起一只眼捞星星的陶桃，一颗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江泠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遇到比陶桃更让自己动心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和陶桃到底有没有光芒万丈的未来，他甚至不知道陶桃是否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可江泠明白的是，自己在三十五岁的年纪里感受到了心动，就一定要抓住这样的心动。 总有人说冲动是年轻的特质，因为只有年轻才有资格承担犯下的错误，可这一刻三十五岁的江泠笃定他再也不会有今天这样冲动的时候。 或许是想年轻一次，这一回他不打算放手。 江泠喉头上下滑动，薄唇轻启间唤了一声。 “陶桃。” 陶桃仍旧仰头看着天，有些应付地“嗯”着，并未打算回头的样子。 “怎么了。” 江泠轻轻吸了口气。 像是拿出了年轻时的那股意气风发和尚未尝遍人间冷暖前的那份无知无畏，在这朦胧夜色间，在这星光璀璨时，恳请身边的人给予自己哪怕一秒钟的余光。 “你抬头看星星时，我在看你；你低头星星看你时，我还在看你。” “所以你要不要看一看我。” 第63章 新世界 柔白月光下的江泠一如既往好看，夜色在他的脸庞上雕刻出完美的曲线，也在他的睫毛上种下整一片星空的温柔。 就像夏有枝所说，江泠是好看的，是比狐狸精还要好看的，而陶桃是个俗人也是个凡人，很难不动心。 陶桃的动心不是见色起义，也并非一时兴起，那是他在短暂的生死关头恍然间明白过来的事情。 陶桃轻轻笑了笑，他回过头看看着江泠，倾身靠近，在江泠的嘴角吻过，连带着夜风一同品尝。 “我也在看你。” 他轻声道。 似是有些受宠若惊，江泠愣了片刻，又泛着些傻气地问了句，“以后呢。” 陶桃主动去牵他的手，靠在他肩上看星星。 “以后也会看你。” “直到你不再看我。” 江泠没有再说话，他紧紧牵着陶桃的手，轻靠在他的头发上，渴望将这一刻珍藏起来，也期望一觉醒来，这些他对自己说过的话、许下的诺言都不会被遗忘。 许是在会阴山里的日子清闲舒服到了极致，又或者是身边有江泠的陪伴与守候，这一晚陶桃睡得极好，还做了 78 个从未做过的美梦。 梦里陶桃见到了妈妈，她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背着年幼的自己行走在山间，整个山里都回荡着她哼唱的儿歌。陶桃就站在树林里，眼睁睁看着妈妈向自己走来，他想伸出手去触碰，想开口呼唤，却又不敢打扰。 让陶桃意外的是，妈妈好像能看他，甚至停在了他的面前，笑意盈盈。 “过得好吗，桃子。” 妈妈的声音在梦里那样清晰，她的面容也触手可及，陶桃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他想叫一声“妈妈”，可太久太久没有说出这两个字，他张了张嘴，已经难以发出声音。 面前的妈妈一面哄着背上安睡的孩童，一面冲陶桃挥手，“你看起来过得很好，妈妈很高兴见到你。” “回去吧，别眷恋离开的人，做所有你想做的，妈妈一直在你身后。” 眼前的人渐渐模糊，周边的树林也渐渐消失不见，突然只剩下陶桃一个人，他哭喊着方才没能呼唤出的那声“妈妈”，很快泣不成声。 “陶桃，陶桃，醒醒！” 听到熟悉的声音，陶桃才猛地睁开眼。 见陶桃醒了，江泠来不及多想就一把抱住了他，口中喃喃着“我在”，不只是安慰陶桃，还是在安慰他自己的害怕。 陶桃擦了擦眼泪，环顾四周，见自己和江泠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车里，而车竟然停在了山脚下。 陶桃突然晃了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还能记得会阴山的事，甚至还能记得妖精客栈里的月夜。 陶桃猛地推开江泠，急于求证，连忙问道，“江泠，你还记得吗？昨天的事你还记得吗？” 江泠点头，将手里的一张卡片递给陶桃，“记得。我想这应该是夏老板的安排。” 陶桃接过卡片一看，卡片是一把折扇的形状，上头印着“妖精客栈”几个字。 “不是所有记忆都可以被剥离，有些记忆值得一生珍藏。 祝好，后会无期。” 陶桃紧紧捏着那张卡片，抬头看着江泠，眼眶渐渐泛红。 “是夏老板……” 陶桃话音刚落，那张卡片便在他手里化作烟雾一点一点消失，除了此刻脑海中关于会阴山关于妖精客栈的记忆以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那座山和那间客栈的存在。 陶桃看向窗外，总觉得这座山有太多秘密，而妈妈也好像就在这里。 看着陶桃怅然若失的神色，江泠牵起他的手，轻声道，“虽然遗憾，但的确是后会无期了。” 陶桃长叹了口气，回握住江泠的手，“我刚刚梦到我妈妈了。” “这么多年我经常梦到她，但她从来没跟我说过话。但是刚刚在梦里，她问我好不好，她说她很高兴看到我，她让我回去，让我别眷恋离开的人……” 陶桃说着，声音颤抖起来，“江泠……我觉得妈妈好像就在这里……” 此刻陶桃脆弱的样子让江泠心疼起来，他倾身过去吻了吻陶桃的额头，安抚着他。 “或许她一直在这里等你。” 陶桃深深吸着气，想念和悲伤压得他喘不过气。 但是在那想念和悲伤过后，陶桃又有种劫后余生的舒适，就好像这些年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被抛进了海底，虽然惊起了层层波涛，却最终还是沉了下去，而陶桃也终于可以放下过去，做所有想做的了。 离开山脚之前，陶桃写了张纸条放在青石板上，他知道夏有枝能看到。 江泠把车开走后，石板上的纸条就变成了一阵烟，很快融入云雾之中。 客栈里，夏有枝拿着那张纸条，轻轻笑了下。 一旁戴眼镜的男人侧头看了看他，问了句，“老板，陶先生写了什么吗？” 夏有枝摇头，“倒也没什么。” 夏有枝说着，伸了个懒腰，“现在的人类啊，还是有意思的。” “夏老板，如果你等到了你的新郎，记得捎个信给我。后会无期。” 纸条上如是写着。 江泠带着陶桃回民宿结了帐后动身回了s市，路上陶桃才顾得上看手机，见剧组那边的的通告单里给自己和江泠停了五天，陶桃有些疑惑，一面看消息记录一面问了句，“江泠，你跟剧组请假了？” 江泠点头，“你一觉起来就玩消失，再加上上次采访的事，我还不能在剧组露面，也就顺带给你一起请了假。” 听他提起那天晚上，陶桃的脸一红，忙把头别到一边不再吭声，缩在副驾驶里的样子还真像一颗小桃子。江泠侧目看着他，总是忍不住想笑。 陶桃好几天没看热搜，这会儿想起来才戳进微博里看了看，江泠的名字竟然还挂在热搜前几位，热度没见下去多少。 陶桃挨个点进去，见里头大多是猜测江泠那条微博的用意，还有的是在找寻蛛丝马迹，想找出“桃子”到底是谁。 看着那些营销号胡言乱语却说得天花乱坠，陶桃有点想笑。 听着陶桃的笑声，江泠放满了车速。 “怎么。” 陶桃一面翻看手机一面和江泠说着话，“我是看微博上的分析，分析你和那些艺人之间的事，也太好笑了，说得跟真的一样。” “我要是寻常网民，估计都相信了。” 江泠眉梢轻挑，轻笑着道，“你不是寻常网民，你是新闻当事人。” 陶桃的脸又红了起来，他吱唔着缩了缩脖子，“不过……这样下去会不会影响你？要是哪天被大家发现了怎么办？” 陶桃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惶恐，听得江泠忍不住自责起来。 江泠把车停到一边，转过头紧紧盯着陶桃看。 “被发现了又如何，我们一没触犯法律，二没违背道德，有什么错。” “陶桃，我们在一起，只有我们才有发言权，旁的人没有权利指责我们，所以你不用害怕。” 江泠的声音沉厚又充满磁性，一下子便安抚了陶桃慌张的心。 就在方才陶桃还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感到惶恐，可是现在他却无比庆幸遇到江泠的是自己不是别人。 陶桃眉目舒展，微微一笑，有用之不竭的力量自他心底传来，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好，不怕。” 陶桃继续翻看微博时发现，《乌龟》剧组的拍摄地点和拍摄情况已经被泄露了，现如今片场和酒店都有媒体在堵，陶桃这才明白江泠为什么请假。 陶桃仔细看了看曝出的消息，里头并没有自己的名字，微微松了口气。 陶桃关上手机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心里清楚这件事是谁的手笔，只是现在的陶桃所担心的已经不是任务是否能完成，也不是宋蝉喧会不会生气，他担心的只有剧组的进度，只有江泠和自己而已。 这一次是陶桃抛弃了宋蝉喧。 江泠和陶桃从县城上了  79 高速后，尙青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陶桃替江泠接了起来，听到陶桃的声音，尙青鼻头一酸有些想哭。 尙青深深吸着气，仰起头来，“你们……都好好的吗？” 陶桃看了看身边的江泠，点头，“谢谢您关心，给您添麻烦了，我们都很好。等假期过了，我们就回剧组。” 尙青是知道陶桃突然消失这件事的，也是知道江泠开了一整晚的车去找他，所以现在尙青已经不怀疑江泠对陶桃到底是玩玩而已还是动了真情。 江泠这样向来习惯孤独的人若非真的喜欢真的在意真的无法失去，又怎会冒着这样的风险只身一人去找陶桃呢。 这个道理尙青明白，他相信江泠自己也明白。 尙青回头看了眼片场的警戒线外那些扛着长枪短炮的媒体们，摇了摇头，“没事，先歇着。你的戏份剩下的也不多了，你们好不容易有空歇歇，就好好待在一块儿，剧组的事不用挂心了。” 陶桃点头，也没客套，“谢谢您。” 挂了电话后，江泠问了句尙青是不是催他们回去，陶桃摇头，有点感动。 “没有，尚导让我们好好休息。” 见陶桃脸色不大好，江泠有些放心不下，凝眉看了他一眼，甚是担心，“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陶桃微微叹了口气，“就是觉得……好像从到这个剧组开始，我就一直在接受别人的好意，以前……以前……以前都没有的……” 陶桃的话让江泠心口发麻禁不住心疼起来。 江泠是想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供他挑选，可只是一点零星善意就让他这样感动。 江泠有些自责，却又觉得此刻的陶桃更加值得珍惜。 “以前有没有都不重要，从现在起拥有并珍惜，也是新的开始。” “陶桃，我希望做你崭新人生里遇见的第一个人，也希望做你这样的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陶桃微微一怔，侧头看着江泠。他虽然目视前方没有看自己，可陶桃却觉得自己无时无刻不在被他注视。 “好啊。欢迎来到我的新世界。” 有的小可爱作话看不到我占用一点 今天桃子走出了会阴山，走出了客栈，别离了夏老板，和江老师一起走向新世界了！可喜可贺！我先把他们锁了，钥匙我吞了哈哈~ 夏老板正式下线了~下一本书会写夏老板的故事~敬请期待~ 桃子走到新世界的道路艰难坎坷，不过好在现在江老师在身边，以后都会幸福啦~ 再次跪求三连~请多多投喂鱼粮吧~ 那么下一章见！（下一章又要车了哈哈，8000收藏补开车车哦~赶紧收藏起来！） 爱你们！ 第64章 “哥哥”（不是宋哥！） 江泠开了七个多小时才开回s市，进市区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陶桃在路上的服务区吃了点东西，不过这会儿还是饿得很，江泠问了他想吃什么，陶桃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会儿能吃下一头牛，只是虽然想吃的东西有很多，不过最想念的还是醉巷的味道。 陶桃侧头看着江泠，眼神期待，“醉巷，我想去这家餐厅，你知道吗？” 江泠点头，驱车往醉巷去。 陶桃第一回 去醉巷吃饭是和宋蝉喧一起，那天陶桃帮他拿下了一笔不小的生意，宋蝉喧一时高兴才让郑经理接了陶桃去醉巷。 陶桃到醉巷的包厢时，宋蝉喧的合作方刚走不久，桌上的残羹剩菜都还没撤走，陶桃一到那里就知道宋蝉喧并不是真的想和自己一起吃饭，他只是觉得应该给自己一点甜头，好让自己下一回还像现在这样卖命。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可现在想起，陶桃还是能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是怎么样的卑微，怎么样的可怜，竟将宋蝉喧打发流浪狗一样的零星善意当做了比天还大的未来，甚至妄图能够倚靠着向他摇尾乞怜的日子，成为宋家真正的一员。 现在想想，陶桃觉得好笑。 当时的自己也并非真的不知道他的算盘是怎么打的，只是将习惯当做了爱，竟就这么亲手将尊严与脸面放在他脚下任他踩踏。 陶桃想来觉得可悲，靠在椅背上有些不舒服，可偏过头去看到江泠时所有的不悦又都灰溜溜逃走，只剩下一整颗被江泠占据了的心。 那是新世界的第一束光。 江泠把车停在醉巷的停车场后就带着陶桃下了车，站在副驾驶门口替陶桃打开了车门，又伸出一只手等着他来牵自己。 陶桃也不担心被人发现，大大方方握住江泠的手，跟着他往里走。 醉巷是一间开了十多年的餐厅，开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里，却又藏在一间教堂后头，算是隐蔽的。醉巷自打开业以来就颇受商务人士和上流社会的欢迎，一来是因为醉巷的菜品味口没话说，二来就是因为醉巷闹中取静的位置，三来则是因为醉巷的封闭性。 醉巷的停车场设在餐厅左侧，从外头只有一条路可以到停车场，而进入醉巷的区域后就有人看守，一次只放一辆车通行，所以不存在路上偶遇什么人的情况。醉巷门前是一片竹林，竹子将门前的空地隔成了几个走道，每一个走道两边都是竹子叠在一起的，很难看清另一条走道里的人，而醉巷里头也是包厢制，不设大厅，客人走完竹林后就有专门的服务员接待，隐私性堪称完美，因此政商界都喜欢在这里谈事情，不怕被偶遇，也不必担心被偷听，十分安全。 陶桃喜欢醉巷倒不是因为这里的隐私性，而是醉巷的菜是陶桃吃过的最难忘的一家，不过陶桃也不是常吃醉巷，醉巷是会员制，宋蝉喧是这里的顶级会员，没有他的首肯，陶桃不能进醉巷，所以从前的陶桃只能等宋蝉喧什么时候发了善心允许他来，或者给他打包带回去才能尝一尝那想了许久的味道。 醉巷于陶桃来说不仅是喜欢的餐厅，更是带着宋蝉喧阴影的地方，陶桃选择在这里和江泠一起吃饭，就是想从他人生中的每一个片段每一个角落删除宋蝉喧的痕迹。 此刻和江泠手牵着手并肩走在竹林间，陶桃忍不住低下头去看自己和他交握在一起的手，心上像是飘着无数羽毛，总在不经意间撩拨着陶桃的心。 两人一进醉巷，里头的服务生便迎了上来，在看到江泠时还愣了下。 “先、先生……” 陶桃看了眼跟前站着的姑娘，以为是自己和江泠手牵着手让那姑娘吃了一惊，下意识就要挣开江泠的手，却被江泠冷看了一眼，不敢再动。 江泠紧紧牵着陶桃，什么也没有说就带着陶桃往里面的包厢走，进了包厢后又自然地拿过菜单递给陶桃。 “看看想吃什么。” 服务生在外面候着，陶桃便压低声音  80 凑到江泠耳边嘀咕了句，“你说那姑娘会不会对外说啊？” 江泠眯眼看他，将他按回椅子上坐着，“之前是谁答应我不怕的。” 陶桃脸一红，别过头去，“嗯……我只是顺口问问。” “算了，我点菜吧。” 陶桃点了些想吃的，江泠又点了几道醉巷的招牌菜，这才让服务生关上门离开。 两人坐了没一会儿菜就来了，倒是让陶桃吃了一惊。凭着他鲜少几次来醉巷的经历看，醉巷上菜速度不算快，怎么这回竟然如此迅速。 陶桃微微皱眉，有点不大放心。 “江泠，醉巷上菜有这么快吗？” 江泠将筷子递到他手里，点头，“吃吧，不是饿了吗。” 陶桃是真的饿了，这会儿也没顾上其他，接过筷子就吃了起来。 江泠向来没什么食欲，这会儿也不饿，随意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双手撑着下巴盯着陶桃看。 陶桃吃得正高兴，眼神瞥见江泠紧盯着自己，陶桃脸一红，忙抽了一张纸挡住自己塞得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吱唔道，“你、你盯着我干什么？你吃饱了？” 江泠点头，“看你吃得香，看饱了。” 陶桃差点呛到，白了他一眼，“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正经？” 江泠眉梢轻挑，倒了杯热水给他，颇有些恃宠而骄的霸道。 “是看你不正经，还是看你看饱了不正经？” 陶桃说不过他，干脆不理他，接过热水喝了口，舒舒服服地又吃了起来。 瞧着陶桃像个孩子一样可爱，江泠浑身舒散，很想吻他。 江泠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这样一个举止谈不上优雅，脾气也算不得多好的人动心，甚至可以为他做往常不能做的事，放弃以前未曾放弃的东西。 江泠盯着陶桃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答案来，不过他并不着急从陶桃身上寻找答案，毕竟他尚且还有一生可以浪费在陶桃身上。 吃饱喝足后，陶桃又犯了困，江泠便要带着陶桃回去睡觉。 走的时候餐厅的经历经理都来送了，恭恭敬敬的，这排场陶桃都没见宋蝉喧有过，还当江泠是什么大客户，便好奇地问了句。 “你是这里的常客？我看经理都认识你，而且你刚刚好像没付钱。” 听着陶桃的话，江泠有些好笑地侧头看他，“你倒有闲心观察这些。” 陶桃撇了撇嘴，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不付钱，他们把我俩扣下吗。” 江泠以前不知道陶桃的小脑袋里还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忍不住笑了出声。 “怎么，能我和同甘，不能和我共苦？” 陶桃愣了愣，忙摇头，“才不是呢！同甘共苦我都行！” “是同甘共苦行，还是和我同甘共苦行？”江泠追问道。 江泠的追问让陶桃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难能说得出口。 车已经开到了江泠家院子里，没听到陶桃的回答，江泠也不下车，就盯着他看。 “怎么不说话。” 陶桃抿了抿唇有些难为情，“是不是我不回答你就不让我下车了？” 江泠大方点头。 陶桃“哼”了一声，“江老师真会凌弱。” “凌弱？”江泠笑了笑，“你哪里弱？从见到我开始，你就没个怕我的样子。” 陶桃见逃不了，只好解开安全带倾身抱住江泠，在他耳边回答了一句，又趁着江泠晃神的功夫从他那边解开车门的锁，一阵风一样消失了。 “因为是你才可以。” 他这么回答。 听着陶桃因为得逞而放肆的笑，江泠心跳加速，浑身发热。 江泠以前不知道自己这样容易被点燃，如今他才明白，若是遇到喜欢的人，对方的呼吸和发丝就都成了最好的药，沾染不得半分，一旦触碰，就停不下来。 陶桃已经跑回屋里反锁了门，又站在门口朝江泠招手，昂头挺胸的模样可是得意极了。 “江泠！你求我我就给你开门！” 江泠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一个耍性子的男人也可以这样诱人，这样让他想要得到。 江泠深深吸了口气，抬脚下了车，一步一步走到陶桃面前，隔着玻璃门歪头看他。 “怎么求。” 陶桃想了想，“嗯……你叫我‘哥哥’我就放你进来。” 江泠眉梢轻挑，微微点头。 “是个好点子。” “那你还不快叫，叫了我就……” 陶桃的话还没说完，江泠就抬脚往前走了两步，推开另一扇门走了进去。 陶桃呆愣在原地，吓傻了眼，甚至忘了逃。 江泠闪进屋内，踱步到陶桃面前，挑衅地看着他。 “还要我叫吗。” 陶桃干咽了两下，看着江泠去解袖扣和衬衫的动作，有种不详的预感。 没等陶桃开口江泠已经解开了身上的衬衫，走过去一把抱住陶桃，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握着他的后颈，逼他不得不仰头迎接自己暴风骤雨一样激烈的亲吻。 这不仅仅是亲吻。这是再次拥有他的喜悦，也是真正得到他的宣誓，是江泠能想到的爱他的最好证明。 后来被江泠抱到床上，一遍遍叫他“哥哥”时，陶桃才明白他的那句“是个好点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失去意识之前陶桃发誓，再也不挑衅江泠了。 毕竟挑衅他的代价实在有点大。 第65章 你的人 兴许是这两天来回奔波累极了，再加上又被江泠那么折腾了一通，陶桃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窗帘没有拉满，中间的缝隙里漏进一把热烈的阳光，在这样昏暗的房间里理应是最显眼的存在，可陶桃一睁眼还是先看到了江泠。 江泠正一手支着脑袋一面盯着陶桃看，见他醒了，江泠朝他笑了笑，倾身轻吻他的额头。 “醒了。” 陶桃的脸禁不住红了起来，往后缩了缩脖子，又埋进江泠的胸口间不让他看自己，吱唔起来。 “几点了啊......好饿……” 江泠低低地笑了声，拉开他戳了戳他的脸，“十二点多了，你倒是挺能睡。” 陶桃白了他一眼，嘟囔道，“那我累了能不好睡吗？” 瞧着他这副别别扭扭的小模样，江泠喜欢极了，忍不住捧着他的脸在他嘴唇上狠狠吻了吻，算是他勾引自己的惩罚。 良久，江泠才心满意足地松开被他亲得晕乎乎的陶桃。 “起床吃饭。” 和江泠并肩站在洗手台前，陶桃看着镜子里自己和江泠手上同样款式不同颜色的牙刷微微出神。 才起床的江泠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柔和，一股子让人想要靠近的温柔  81 ，而他此刻也同样隔着镜子与自己对视，让陶桃的心跳微微加速。 陶桃一边刷牙一边低下头看了看江泠手边那只漱口杯，锤纹玻璃杯看上去低调又高雅，折射出些许阴影投在江泠的手指上，让陶桃很想去牵他的手。银色毛巾架上挂着两条淡蓝色毛巾，一条上面印着桃子的图案，一条则什么图案也没有。 陶桃的心兀得软乎乎的，他又往下低了低头，看着自己和江令脚上的情侣拖鞋出神。 自己脚上是淡蓝色的，江泠脚上是深蓝色的，明明是一个色系，却怎么看怎么相配。 陶桃突然鼻头发酸，眼眶热热的，他停下刷牙的动作漱了漱口，还没来得及漱干净就放下了杯子仰头去看江泠。 “江泠。” 江泠看了他一眼，点头，“嗯。” “这些都是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江泠明白陶桃在说什么。 像是有些紧张，江泠松开牙刷漱了口，又拿过一旁印有桃子图案的毛巾替陶桃擦着嘴角残余的牙膏泡沫，动作轻缓而又珍视。 “你离开我的早上。” 江泠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温润的水流一样从陶桃心间淌过，让他忍不住愣了下，“那天……那天你不是来找我了吗？” 江泠点头，“醒来没见到你，以为你只是需要时间思考我们的关系，所以起初没有找你，以为很快就能再见。” “我让金闪闪准备了这些，我把这些全都整理好就开始幻想以后和你一起生活，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你消失了。” 江泠的语气缓慢，声音里是不带什么感情色彩的，听起来更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可就是这样的声音却让陶桃心口酸楚起来。他难以想象自己离开的时候江泠有多失望。 陶桃深深吸了口气，顾不得自己脏兮兮的模样就抱住了江泠的腰，用尽力气像是想要弥补什么，又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江泠……对不起……我……” 陶桃的话还没说完，江泠便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哄一个心虚愧疚的孩子。 “不必道歉。” “离开是你的自由，回来也一样。” 江泠说着，微微吸气，喉间颤抖，“只是陶桃，下一次……如果还有下一次，不要这样突然消失。” “你是一个成年人，不能这样叫人这样担心记挂。” 陶桃心痛难忍，眼泪不知不觉就溢了出来。 陶桃是明白等待的滋味有多苦涩，他从来没想让江泠也体会这样的滋味，却还是阴差阳错间在他完美的人生里留下了些许阴霾与污渍。 陶桃深深吸着气，在江泠怀里摇头。 “没有下一次了。江泠，没有下一次了。” 江泠轻轻抚摸着陶桃的头发，微微一笑，有些无力。 “那就好。” 如果真的还有下一次不告而别，江泠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否经受得住，又能否等待得了。 这样和江泠像新婚夫妻一样腻歪在一起，陶桃总是有点难为情，还有点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高兴，总是忍不住去打量江泠，于是洗漱的动作便慢了下来，江泠洗漱好下楼后他才深吸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 看着镜子里红着脸的自己还有颈侧清晰可见的吻痕，陶桃抿了抿唇，低头笑了起来。 原来相爱是这样的滋味，甜甜的，暖暖的。 陶桃下楼时站在楼梯上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忍不住顺着味道走下去，见江泠正摆弄着餐桌上的食盒。 听到陶桃的脚步声，江泠回身朝他招手，“来吃东西。” 餐桌靠近落地窗边，屋外热烈的阳光柔和地照了进来，落在江泠的发丝和肩头，衬得他有些不大真实。 他此刻似笑非笑，可陶桃却总觉得他看起来很高兴。 陶桃喜欢江泠高兴，也希望他高兴，更喜欢江泠的高兴是因为自己。 陶桃点头走了过去，拉开椅子坐在一旁像个孩子一样等着江泠照顾自己。 “这是醉巷的？你让金姐去买的？” 江泠摇头，将碗碟递到他手边，又给他盛了一碗粥，“金闪闪放假了，醉巷的人送来的。” 陶桃接过粥的手一顿，仰头看他，“醉巷的人送来的？他们不是不送外卖吗？” 江泠盛了一碗粥坐在陶桃身边，抬手敲了敲他的小脑袋，“怎么这么好奇，快吃饭，不是说饿了？” 陶桃还是觉得奇怪，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他也就没纠结，拿着勺子舀了一口粥送进嘴里。 熟悉的山药粥融化在陶桃的口腔里，让他从头到脚趾都舒服起来。 陶桃突然想起上次江泠在剧组请客，给自己送的也是山药粥。 “江泠，上次你在剧组给我吃的山药粥也是醉巷的？” 江泠点头，“才知道？” 陶桃觉得神奇，笑着看向江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觉得你和我知道的江泠不一样？” 江泠眉头微紧，很快又舒展开来，眯了眯眼朝陶桃轻笑出声。 “我是你的人。” 江泠如今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两句调笑的情话，说着脸不红心不跳的，陶桃也辨不出是真是假，索性全都当真，每每听到都要脸红心动。 陶桃这会儿红了脸也不敢看江泠，只好吱唔着低下头，有些嗔怪，“你能不能正经点……” 江泠这会儿倒正色起来，回头看了眼墙上的钟，道，“吃了饭带你去医院做检查。” 陶桃一愣，抬头看他，“检查什么？” 江泠眉心微皱，紧了紧拳，“那天在山上你吃的药到底有无副作用，还需要仔细查查。” 听江泠提起会阴山，陶桃下意识看向窗外，总觉得夏有枝这会儿都能看到自己。 陶桃连连摇头，“不用，真的不用，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好得很，自从吃了那药我的胃也不疼了，真的没事。” 江泠仍然脸色冷峻不松口，“不行，必须去查。” “我有熟识的医生，不必担心。” 江泠说着，朝陶桃手边的碗抬了抬下巴，“吃吧，吃完带你去。” 见江泠没有松口的意思，陶桃没再说什么，索性享受他这样细致入微的照料和忧心忡忡的在意了。 吃了饭，江泠就带着陶桃开车去了医院。 江泠去的是一家口碑很好的私立医院，虽然是私立，但因为资质好规模又大，在s市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医院，每天人来人往的，陶桃一路上都有点担心被人看到，一直缩在座位上若有所思。 等红绿灯的间隙，江泠侧头看他，总觉得他这会儿畏手畏脚的样子既可爱又招人喜欢，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他的手，等陶桃抬头看他时江泠又转过了头去，好像先去招惹陶桃的人不是他一样。 陶桃盯着他看了会儿，见他一板一眼装模 82 作样便想笑，忍不住“噗嗤”笑了出声，坐直身子回握住他。 “你干什么？怕我跑了？” 陶桃如今说话总是有些娇气的乖张，带着那么些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恃宠而骄。 江泠以往不喜欢旁人同自己这样说话，就是以往的恋人，江泠也少有同他莫名亲近的时候，可面对陶桃，江泠就总是忍不住想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也总是喜欢听他同自己说话的声音，觉得自己是被他依赖着的。 “你跑一个试试。” 江泠的声音带着些许威胁，依旧是那副势在必得的样子。陶桃“切”了一声，抽开自己的手，“你叫我试试我就试试？我偏不。” 绿灯亮起，江泠忍不住转头看了眼陶桃。他也在看自己，一双眼亮晶晶的，闪着耀眼的光芒，那是江泠见过的最美的光亮。 江泠满眼都是喜欢，满眼都是快乐，那溢出来的幸福让陶桃也心生欢喜。 他朝江泠咧嘴一笑，格外高兴的样子。 “快开车吧江老师。” 江泠低笑出声，转头目视前方。 只是须臾之间，转瞬之时，也不过是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江泠竟已经在脑中设想了千万遍与他共度余生的姿态。 江泠明白，若陶桃是劫，那自己一定逃不出去了。 第66章 黏着 江泠没把车停在医院停车场，而是绕到了医院后门，进了个陶桃从不知道的停车场里。 这个停车场不大，不过敞亮得很，里头也没停多少车，看起来隐蔽又安全。 江泠把车停好后陶桃便站在车边等他，江泠走上前去牵着他的手拉着他进了电梯，见陶桃有些紧张，便加重握住他的力道，轻声安慰道，“这位医生是方圆的父亲，方伯。方伯不会多说什么，放心。” 听了江泠的话，陶桃又想起方圆来。 陶桃总觉得方圆对自己是有点敌意的，虽然陶桃也不明白是否是自己想多了，不过估摸着这位方伯定是不会对外说，陶桃才稍稍放心了些，点头道，“那就好。” 电梯直接上了8楼，门一打开陶桃就看到了站在电梯外的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看上去年纪不小，头发也有些花白，微微弓着背，鼻梁上架着一副老式眼镜，隔着镜片能看到他柔和的双眼。 看上去是个好相处的人。 陶桃下意识想要松开江泠的手，可江泠却先一步牵着他走了出去。 “方伯，麻烦您了。” 方伯眯着眼朝江泠笑，又侧着头去看躲在江泠后面的陶桃，慈眉善目地对他笑，“你就是陶桃吧？真年轻呀。” 陶桃抿了抿唇从江泠身侧走出来，朝方伯微微鞠躬，“您好方伯，麻烦您了。” 方伯依旧笑眯眯的，摇了摇头，“不麻烦不麻烦。听江泠说你胃不好，先跟我去做几项常规检查吧。” 陶桃点头，松开了江泠的手跟在方伯身后。 手上突然一空，江泠有些不适，他的脚上前一步想要跟上，却被方伯回头瞪了一眼，只好停下跃跃欲试的脚步，等在了检查室外头。 进了检查室的门，方伯停下来回头往外看了看，隐约能看到个人影在外头走来走去。 方伯没忍住笑了声，朝陶桃努了努嘴，“瞧瞧，这小子担心你担心得紧呢。” 陶桃顺着方伯的眼神看了过去，从半透明玻璃处能看到些江泠的轮廓。 陶桃心头一暖，忍不住想笑。 “这小子我可是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就没见他这样宝贝谁，你是头一个。” 方伯一边往前走一边说着话，语气不轻不重，却又掷地有声。 “不过江泠是个固执的人，他认准了的没人能改变。所以别伤害他。” 陶桃脚步一堵，看向方伯的背影，总觉得肩头像是压下了满是期待与信任的重担，格外沉重。 没听到陶桃的声音，方伯回过头来看着陶桃，眉头紧皱，脸色凝重，不再是方才和善的样子，比起一个医生，此刻的方伯更像一位始终支持着江泠并且站在他身后的长者。 “能做到吗。不伤害他。” 陶桃突然明白了江泠可以一直勇敢，一直无畏的原因。 陶桃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唇，重重点头。 “我和您一样希望他幸福快乐。” 方伯深深看了陶桃两眼，忽然一笑，“好了，检查去吧，晚了的话那小子得担心了。” 方伯带着陶桃做了几项常规检查后，看了看报告，没让陶桃再进一步检查。 陶桃还以为要做胃镜，到了医院才想自己吃了早餐的事，这会儿听方伯说不用做别的，陶桃还有些愣。 “那我不用做胃镜吗？” 方伯抬眼看他，点头，“江泠没说要做，胃镜做过了多少会不舒服，他让我先给你看看有没有问题，有问题再详细检查。” 方伯的话让陶桃觉得自己快要被江泠的爱包围了，他心头暖意横生，迫不及待想要去见江泠。 想牵他的手，想吻他的嘴唇，还想拥抱他。 江泠收到方伯的信息后便进了办公室，陶桃一见到他，一双本就好看的眼几乎是刹那间就亮了起来，几个大步上前不由自主站到他身边。 “你怎么进来了？不是在外面等我吗？” 江泠微微一笑，牵起陶桃的手，“来看看报告。” “方伯，没问题吧？” 方伯点头，将报告递给江泠，“不信我的话就自己看。” 江泠接过来看了眼，倒也看不太明白，又把报告递了回去，“信您。没问题的话我就带他先走了。” “等等。”方伯出声叫住了他们，“江泠，你过来，我有点事跟你说。” 陶桃识趣地松开了江泠的手，指了指门外，“我去外面等你。” 陶桃站在外面没等一会儿江泠就出来了，脸色还有些难看。 陶桃担心地凑了上去，“怎么了？方伯说什么了吗？” 江泠的眼神从陶桃身上飘过，又落在别处。他牵着陶桃的手摇了摇头，拽着陶桃就往前走。 从医院回去的路上陶桃一直在想方伯到底对江泠说了什么，陶桃知道和自己有关，却又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陶桃有点担心是自己的身体状况出了问题。 陶桃也不是怕死，只是有了江泠，他就总想多陪陪他。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各有各的心思，到了家后陶桃就闷闷不乐起来，看得江泠忍不住心疼，进了屋就抱住了陶桃。 江泠用下巴轻蹭着陶桃的头顶，深嗅着他发丝间的香气，“别多想，方伯只是说你体虚，让我多给你补补。” 陶桃耷拉着的脑袋一抬，仰头看他，“真的？” 瞧着他这副精怪的样子，江泠低笑出声。 “骗你做什么。” 陶桃的脸色瞬间明媚  83 起来，一下子扑进江泠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小脸在他胸口乱蹭。 “吓死我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不早说。” 陶桃蹭得江泠浑身紧绷起来，他紧了紧拳，将陶桃推开了些，脸色有些不大自在。 “我去打个电话问问剧组情况。” 陶桃点头，松开江泠，“去吧。” 江泠大步上楼后并没有去打电话，而是靠在墙上深深吸了口气，平复着自己涌动的爱意。 片刻后，江泠才下楼。 陶桃这会儿正从书架上挑了书窝在沙发上，江泠一眼就看到了他。 小小的一只蜷缩在那里，阳光落在他身上，让他周身发亮，当真像一颗小桃子。 江泠闭了闭眼，深深舒了口气。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抑制这随时想要吃掉他的欲望，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告诉陶桃，让他收敛点他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诱惑。 这种左右为难又情难自已的感觉属实不大自由，却又没由来的让江泠觉得幸福。 江泠从楼上下来时，陶桃正陷在沙发里看书，看上去很轻松。 江泠忍不住放慢脚步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还未等江泠开口，陶桃已经自觉地挪到了江泠身边，靠在他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看书。 虽然捧着没读过的书，可陶桃却有些看不下去。 他仰头看了看江泠，见江泠正对着ipad看得聚精会神，陶桃不愿打扰他，便默不作声继续盯着书看，看了半天也没看进去一个字，明明在江泠来之前还觉得好看的书，如今竟在江泠的光芒中被夺走了风光，只剩下乏味的文字了。 陶桃索性合上了书放到一边，靠在沙发上盯着江泠看。 江泠认真工作的样子陶桃不是没见过，只是这时候看着觉得更加喜欢。 这样静静看着江泠，陶桃身心愉悦，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那是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的幸福感。 细细想来陶桃才发现从到宋家的那天起自己就浑身紧绷，学着做一个好儿子，一个好弟弟，一颗好棋子。没有人问他想做什么，也没有人去同情他这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失去了避风的港，他只能跌跌撞撞成长，也一直没有停止受伤。 陶桃没有想过，在二十多岁的年纪还能重新拥有一片只属于自己的海，一个可以任意倚靠的人，还能享受多年不见的舒适。 陶桃有些鼻头发酸，忍不住伸手抱住江泠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江泠正在看招标的文件，陶桃这么一抱，江泠便分了心，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轻问，“困了？” 陶桃摇头，嘟囔着叫了他一声。 “江泠。” 江泠轻声“嗯”着，像在哄一个孩子，“怎么了。” 陶桃摇头，“没事，就是想叫你。” “我在这里会不会打扰你？” 江泠笑了下，拉开陶桃的手，又戳了戳他的脸，“我如果说‘会’，你就会不粘着我？” 陶桃想了下，摇头，“那不行，我还是想挨着你。” 陶桃说话的时候眼神真诚，看得江泠心头一动，很想吻他。 江泠已经俯下了身，嘴唇也就要触碰到陶桃的嘴角，可想起方伯说的话，江泠又临时调转了方向，吻了吻陶桃的额头。 “那就挨着吧。” 陶桃闭上眼却没等到嘴唇上的温度，只是感受到额间有冰凉的唇瓣略过，他有些失落，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憋在心里，鼓着腮帮子撇了撇嘴，重新挨着江泠坐好。 等陶桃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因为江泠没有吻自己而别扭，陶桃有点想笑。 陶桃突然明白了前一阵子亓予在微信里给自己发的话。 “遇到他以后，我觉得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是坏，但我没办法拒绝。因为只要是和他相关的，我都喜欢。” 起初陶桃不懂，这种不一样到底是怎么不一样，是像自己对宋蝉喧那样，还是别的样子。 现在陶桃懂了，并且享受这种改变。 因为这都是和江泠息息相关的。 第67章 谁更热情 两个人这么一黏就是一下午，江泠的电话响起时陶桃都吓了一跳。 见陶桃从方才迷迷糊糊的样子惊醒，江泠忍不住笑了出声，亲昵地拍了拍陶桃的头，“我接个电话。” 陶桃愣愣点头，乖乖坐在沙发上等他。 江泠拿起手机看了眼，又看了看门外，这才接起，只是“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走到大门旁按下了前院铁门的按钮。 听到外头的动静，陶桃侧头看了看，见外头来了个人，提着两袋印有“醉巷”二字的保温袋，眼底一亮，立马站起来往江泠那边去，像个嘴馋的猫一样贴在江泠身上，明知故问道，“你让人去买吃的啦？” 江泠点头，伸手去牵他，另一只手打开门去接保温袋。 来送餐的是醉巷的经理，陶桃觉得有点眼熟就多看了两眼，经理察觉到陶桃的打量，心里一凉，忙不敢再看，“老板，实在抱歉来的路上耽搁了，可能有些凉了。” 江泠接过来摇了摇头，“没事，回去吧。” 经理连连点头，道了别后转身便走，陶桃却愣在了江泠身边，傻乎乎地仰头看他。 “他……好像是醉巷的经理吧？” 江泠一手提着两个保温袋一手牵着陶桃往餐厅走，点了点头，倒也没遮没掩地“嗯”了下。 陶桃眉头一皱，察觉到了几分异样，面带吃惊的看着江泠，“那他刚刚……叫你‘老板’？” “是……什么意义上的老板？” 江泠将保温袋放在桌上，转身要去拿碗筷，便从陶桃手里抽出了手，看起来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陶桃坐在桌前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站了起来，“蹬蹬蹬”跑到江泠跟前，拽了拽他的衣角，瞪圆了眼的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你不会是醉巷的老板吧？！” 江泠拿着碗筷看了看他，见他仰头看自己，眼里亮晶晶的，江泠心里喜欢极了，到底还是没忍住低头轻啄他的嘴唇，笑着点头。 “才发现？” 陶桃长吸一口气，喉头发紧，干咽了两下。 “你……竟然是醉巷的老板……太神奇了……所以我以后可以随时去醉巷吃饭吗？” 看着陶桃一脸憧憬的样子，江泠着实意外他会说这话。 果然他骨子里还是个天真的孩子。 江泠放下碗筷腾出一双手抱住陶桃，下巴搁在陶桃的脑袋上蹭来蹭去。 “老板都是你的了，整个店还不就都是你的。” 陶桃咂了咂嘴，高兴坏了。 这个恋爱谈的，值！ 醉巷的饭菜很对陶桃的胃口，  84 陶桃一时没忍住就吃得多了点，撑得小肚子圆滚滚的，直呼不舒服。 看着陶桃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小肚子撑得鼓鼓的，江泠忍不住笑了声，也走出去牵着他踱步。 这么和江泠并肩走着，陶桃忍不住心动。 有风吹过，带着江泠身上的清香，陶桃突然觉得原本燥热的天气也凉爽了下来。 两人手拉手走了几圈后陶桃这才觉得舒服了些，于是扯着江泠回了屋，路上还发誓明天不能吃这么饱。 江泠喜欢他这样真实这样活泼，在这样的陶桃身边，江泠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 “这会儿说得倒是好听，明天恐怕是记不住的。” 被江泠嘲笑，陶桃回头瞪了他一眼，“记不住就记不住呗，我本来也没打算记住。” 江泠愣了下，笑了出声，抬手敲了敲陶桃的脑袋，“你倒是机灵。” 陶桃假装吃疼地“哎呦”了一声，松开江泠的手便要捂着头，不过被江泠先一步凑上来捧住了脸，一脸担忧地察看着。 “弄疼你了？我没使劲啊。” 感受着江泠的手在自己脑袋上摸来摸去，陶桃“噗嗤”笑了出声。 “江老师怎么这么单纯？我都不好意思欺负你了。” 江泠手上的动作一滞，盯着正捧腹大笑的陶桃看，既觉得语塞又有些好笑。 他半歪着头，抱起手臂，嗤笑出声。 “捉弄我你倒是擅长。” 陶桃捂着肚子笑得眼里都冒了泪花，他一手撑着江泠的肩，一手扶着腰站起来，连连点头，“江老师，其实你还是很可爱的。” 江泠这辈子都没被人用“可爱”来形容过，头一回被人这么说，他当下便红了脸，手足无措起来，就连呼吸都透着些难为情。 瞧着江泠这副惊呆了的样子，陶桃又想笑了，也更加觉得江泠可爱。 陶桃喜欢这种探索和发现江泠的不同面目的感觉，这让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离他最近，并且享受着他每时每刻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样子。 陶桃心头酥软，忍不住踮起脚轻轻吻了吻江泠的嘴唇。 唇瓣上温暖的触感传来，江泠浑身紧绷，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像是在燃烧一样发烫。 江泠几乎要控制不住想加深这个吻，想占有这个人。他的手已经伸了出去，甚至已经搭在了陶桃的腰侧，却还是没能更进一步。 陶桃感受得到江泠停下来的动作，心里有些失落，不过倒也想反客为主，只是还不等陶桃抱住江泠的腰，就已经被江泠拉了开来。 江泠的脸红红的，他别过头不去看陶桃，又后退两步离他有点距离。 “我去楼上处理点事，你困了就先睡。” 江泠说完便走，陶桃想拉他也没能拉得住。 看着江泠上楼的背影，陶桃心里微微郁闷起来。 这才几天，难道他就腻了？ 听着楼上的关门声，陶桃长叹了口气，原本还高高兴兴的，这会儿就已经像蔫了的花，没了光鲜亮丽的颜色。 江泠在书房里坐了好一会儿，方圆发来的招标文件却只看下去几个字。 眼前总是浮现出陶桃那张脸，江泠怎么都难以集中。 敲门声响起时，江泠才回过神来。他轻轻咳了下，应声，“进。” 陶桃将门推开了一道缝，探进半个脑袋进去，悄悄打量起来，“你还在忙吗。” 陶桃这会儿的样子可爱得紧，江泠忍不住干咽了下，有些不自在，忙低下头去看手里的文件。 “嗯……嗯。有事吗？” 陶桃摇头又点头，吱唔道，“也……没什么，就是不早了，要睡觉了。” 陶桃的声音软软的，就算没有看他，江泠都觉得喜欢。 江泠微微吸了口气，低着头继续假装看文件，“你先睡，我还有一会儿。” 陶桃抿了抿嘴有点不高兴，可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哦”了声，关上了门。 闷声回到房间后，陶桃根本睡不着。他在床上坐了会儿，想等江泠，可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听书房有动静。 陶桃心凉了半截，总觉得江泠在故意躲着自己。 正想心思想得心里不痛快，亓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是特地打来问陶桃和江泠的进展如何。 这一阵江泠还挂在热搜上，虽然没有刚开始那样的热度，但对他和剧组的猜测还是不少。宋蝉喧并没有让人曝光陶桃的名字和存在，剧组也自然是守口如瓶，现在陶桃没有出现在剧组，蹲点的媒体拍不到东西，所以也没人能猜出江泠那条桃子微博的意义。不过亓予是清楚明白的，也知道了宋蝉喧要订婚的事，于是对宋蝉喧更是深恶痛绝，这会儿巴不得陶桃赶紧跟江泠好，最好再也不要理睬宋蝉喧。 电话一接起，亓予就噼里啪啦问个不停，陶桃却没什么心思，只是“嗯”着。 听着陶桃心不在焉的声音，亓予觉得不对劲，眯着眼问了句，“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陶桃叹了口气，实在郁闷，只好病急乱投医。 “那个……问你个事。” 亓予点头，“你说。” 陶桃有点紧张，攥紧了手支支吾吾开口，“就是……如果……如果有个人本来很喜欢你，可是你们在一起后他就不那么热情了……该怎么办？” 亓予一听陶桃这话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什么就你啊我的，你直接说你跟江泠在一块儿了，江泠对你不热情了呗。” 陶桃脸一红，吱唔着想要辩解，“不……不是……”话还没说完，陶桃又放弃了挣扎，叹了口气，“好吧，就是这样。” 亓予这会儿笑得更欢了，他捂着肚子笑得连气都透不过来，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桃子啊，你这辈子总算做了件对的事！我非常支持和赞同你的选择！”亓予说着，顿了下，“不过你说江泠对你不热情了，什么意思？你们……那什么过了？” 陶桃没想到亓予会问这么多，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又难为情得厉害，索性糊弄了两句就赶紧挂了电话，捂着手机直喘气。 电话才挂没多久，陶桃就收到了亓予的微信。 “桃子，我非常高兴你摆脱了多年的阴影，我能感觉到你现在很快乐。人生这么短，快乐最重要。 所以别去想明天会发生什么，也别太在意对方会怎么看你，如果喜欢，他就会包容你所有的真实。 既然江泠对你不热情，那你就先热情一点。爱情本来就是一场你来我往的博弈，没有谁输谁赢。” 看着手机上亓予发来的一大段话，陶桃的眼眶有些酸涩。 陶桃现在才明白以前的自己有多愚蠢有多幼稚，这段他早就可以开始的新人生因为愚蠢和幼稚延迟至今。 不过好在现在去爱还来得及，一切尚且为时不  85 晚。 第68章 “忍住” 江泠在书房里看了会儿文件，没听到外头的动静后，他又抬头看了眼钟，见已经九点多了，估摸着这会儿陶桃也睡了，这才收好文件起身打算到客房去睡。 江泠还没走两步，门外就响起了开门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下楼的脚步声。 江泠眉头一皱，又走回了书桌前，打开面前的文件装模作样，其实一直聚精会神听着楼下的动静。 没一会儿，楼梯上的脚步声就近了，江泠禁不住有些紧张，听着那脚步声急促地朝书房靠近，江泠竟心生雀跃与期待。 陶桃站在门外深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叩响房门，轻轻喊了江泠一声。 “江泠？” 江泠喉间一紧，干咽两下，应声，“进。” 陶桃紧了紧手，挺直腰背，推开门走了进去。 江泠没有抬头，一直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陶桃有点小小的失落，不过很快又振奋起来，捧着手里的那杯热牛奶走了过去，将杯子轻轻搁在江泠手边，笑得有些腼腆和紧张。 “喝点热牛奶吧……你……还要看很久吗？” 陶桃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是黏腻的棉花糖融化在心尖一样，甜得江泠喉间发齁。 江泠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是一眼而已，江泠就实在不想去管旁的事，只想把他拉到腿上亲来亲去。 此刻的陶桃有些拘泥地站着，双手背在身后，垂着头腮帮微鼓，不大高兴的样子，小眉头也皱在一起，一双眼却忽闪忽闪的，勾得人魂都没了。 江泠深吸了口气，立马低下头去看文件，心跳很快。 “放那儿，你去睡吧。” 见江泠赶自己走，陶桃咬了咬唇，心里又急又气。要是以陶桃以往的性子，江泠这样怠慢他，他早就不理江泠了，可今非昔比，现如今陶桃也陷了进去，早就无法做到毫不在意。 陶桃深深吸了口气，上前一步站在江泠身边，气鼓鼓道，“你非要今晚看这些文件吗？明天不能看吗？” 陶桃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埋怨，还有些撒娇的意思，叫江泠心尖直颤，实在要忍不住了。 江泠轻咳了声，随手翻了页文件掩饰自己的慌乱，心里砰砰直跳。 “你先睡吧。” 再一次被江泠拒绝，陶桃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他急需向江泠证明自己的喜欢，也急需得到江泠热情的反馈。 陶桃一鼓作气凑到江泠跟前，从他手里抽过那份文件合起来丢到一边，还未等江泠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跨坐在了江泠的腿上，一把抱住了江泠的脖子。 此刻的陶桃充满魅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力量的美感，那是江泠未曾见过的他的样子。 陶桃深吸口气，倾身靠近江泠，嘴唇贴在江泠的耳边，口中温热的呼吸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就那么落在江泠的耳垂上，让他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感受着江泠渐渐发紧的身体，陶桃忍不住轻轻得意地笑了一声，凑在江泠耳边低语，“江老师，你的演技退步了。” 江泠喉头轻动，浑身紧绷，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后靠，只是人已经抵在了椅背上，无处可逃。 江泠干咽了两下，微微别过头去尽量避开陶桃的嘴唇，有些无力道，“怎么。” 瞧着江泠这副别别扭扭的样子，陶桃“噗嗤”笑出声来，他两手捧着江泠的脸将他掰了过来，让他不得不看着自己，又趁他满脸错愕时在他嘴上“吧唧”亲了一口，特别用力。 “你不知道你刚刚文件拿反了吗？” 江泠一愣，眉头紧皱，眼睛下意识往文件的方向看去，却又被陶桃把脸掰了回来。 陶桃鼓着腮帮子白了江泠一眼，轻哼出声，“还看？你是不想看我还是不敢看我？” 没等江泠回答，陶桃就眯着眼打量起他来，“江老师，你今天很奇怪。” 江泠不知道陶桃此刻到底在想什么心思，不过江泠看得出来，今晚自己是他的猎物。 江泠对陶桃本就没有抵抗力，如今这样的软玉在怀，有意无意地勾着，他自然情难自已。 江泠深深吸了口气，抱住陶桃的腰将他揽到自己身上，埋首在他颈侧间嗅了嗅，满足地蹭了蹭。 “你今晚这是怎么了，嗯？” 江泠上扬的尾音像是绵软的细线一样绕在了陶桃的心上，叫他浑身热了起来。 陶桃笑了两声，微凉的手伸进了江泠的衣角之下，在他的腰上来回滑动，算不得抚摸，却让江泠浑身汗毛直立，身体已经诚实地有了反应。 感受到江泠的变化，陶桃没忍住笑了出声。 “江老师，不是吧，这就忍不住啦？” 陶桃一边说一边将手往江泠的裤子里挪，两手轻轻拉开了江泠的腰带。 江泠眉心一紧，想起方伯再三的叮嘱，他赶忙一把抓住陶桃就要造作的手，冷眼了过去，粗着嗓子制止，“别闹。” “今晚不行。” 陶桃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一样心里不痛快极了。 既然他不痛快，那么也不会让江泠如愿。 陶桃“哼”了一声，不大高兴地白了江泠一眼，又不由分说地打掉江泠的手，还壮着胆子在他腰上戳了戳，颇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张狂。 江泠浑身一麻，仰头闷哼了声。 陶桃趁机在江泠的颈间吻过，柔软的嘴唇包裹着江泠的喉结，让江泠再难能忍耐。 江泠知道今夜自己被陶桃吃定了。 感受到江泠身体的反应越来越清晰，陶桃又高兴起来，他憋着笑慢慢从江泠身上滑下去，跪坐在书桌下，小脑袋搁在江泠的膝上，仰头看他时眼里亮晶晶的，几乎要勾了江泠的魂。 哪怕已身体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哪怕比陶桃还想做那件事，江泠却还是用最后一丝理智挡住了陶桃的手，艰难的摇头。 “不行。听话。” 看着江泠涨红了脸还有咬得泛白的嘴唇，陶桃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到了现在还要忍，于是生了气，一把扯下了江泠的裤腰，恶狠狠地，“你什么意思？你玩腻了？” 见陶桃真的生气了，江泠长叹了口气，俯身吻了吻他的嘴唇，前额抵在陶桃的额心，有些无奈。 “方伯说你身体不好，要节制，不能总是乱来。” 江泠的声音带着些莫名其妙的委屈，听得陶桃特别想笑。 陶桃怎么也没想到江泠今天这么冷淡是因为这个。 几乎是一瞬间，陶桃的脸色转阴为晴。他仰头亲了亲江泠的鼻尖，又轻轻推开他，趴在他膝头仰头看他。 “没关系，没有乱来。” “而且……”陶桃说着，顿了下，“我很想让你快乐。” 陶桃的眼睛在这样明亮的房间里也闪着耀眼 86 的光，这光比天上的明月和桌前的灯还要亮，江泠几乎不敢直视这样的光亮，却又怎么都移不开眼。 江泠深深吸气，到底还是败下阵来。 “只能一次。” 陶桃脸上一喜，笑了起来。 “好！” 话音刚落，陶桃就覆上了江泠的双腿，做了江泠曾对他做的事，也是他一直想为江泠做的事。 陶桃希望江泠快乐，更喜欢他的快乐是自己带去的。 不论是身体还是心，都只能是自己。 两人从书房的椅子上一路厮混到书房的沙发上，又毫不抑制地回到了房间的床上。 这一整晚陶桃都缠着江泠，像是江泠曾听夏有枝提过的那种狐狸精，专门吸人阳气的。 只是对陶桃，江泠从来都是心甘情愿呈上自己拥有的一切，不论是什么。 等陶桃累得不行求饶时，江泠才意识到自己又毫无节制了。他有点懊恼也忍不住愧疚，心里盘算着再也不能上了陶桃的当。 虽然这样的肯定不知道能否坚持到下一个夜晚。 早上醒来时，陶桃睁开眼没看到江泠。 他翻了个身看着头顶的灯，身体的疼痛在告诉他昨夜的疯狂。 虽然代价不小，但是不妨碍快乐永存。 陶桃抿了抿唇，从床上坐了起来，拿出手机给江泠发了个微信。 “在哪。” 江泠正在楼下摆弄醉巷送来的早餐，手机响了时他有种预感，总觉得是陶桃，拿过来一看见真是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关上手机往楼上走。 江泠一进门陶桃就朝他张开了双手等他来抱自己。 江泠几个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抱住陶桃，陶桃又顺势伸出双腿盘在他腰上，像一只树袋熊一样缠着江泠。 被陶桃这样依赖着，江泠很是喜欢，他轻轻拍了拍陶桃的背，抱着他往浴室走。 “早餐准备好了，洗漱了下去吃。” 陶桃还是赖在江泠身上，吱唔着“嗯”了声，“江泠，你是个骗子。” 江泠一愣，在洗手台上放了两块毛巾，这才将陶桃放到毛巾上坐着，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我怎么又是骗子了？骗你什么了？” 陶桃抱着手臂白了他一眼，“你昨晚不是说就一次吗？你自己数数有几次。” 江泠反应了会儿，无奈地摇头，“昨晚是谁缠着我不肯放手的？你个不讲道理的小东西。” 江泠说着，亲昵地拍了拍陶桃的头，叫陶桃觉得心情很好。 陶桃以前不知道还能从早上睁眼一直开心到晚上闭眼。 如果永远都能这样就好了。 陶桃这么想。 “江泠。” 江泠低头看他，眉眼温柔，一面点头一面去给陶桃挤牙膏。 “怎么。” 陶桃自然地接过江泠递来的牙刷，却没有动，只是看他。 “你打算喜欢我多久？” 江泠一怔，有些奇怪，“怎么这么问。” 陶桃抿了抿唇，别过头不看他，“你得给我个时限，要不然你不喜欢我了我还赖着你，那我岂不是很掉价。” 陶桃此刻看似云淡风轻的样子让江泠觉得心疼。 他是受过伤的，江泠知道，那伤口虽然看似愈合了，但当时疼痛的记忆却还在。 江泠半蹲下来仰头看着陶桃，轻轻一笑。 “没有时限。我打算一直喜欢。” 说着，江泠慢慢靠近，轻轻吻着陶桃的嘴唇，将他的不安驱散，也将疼痛的记忆分解，只留下自己的温度将他彻底包裹。 他用无声的话语告诉陶桃：不必怕。 第69章 欺骗 吃了早餐后陶桃就和江泠一块儿窝在沙发上，江泠正在看文件，陶桃就靠在他身上刷微博。 陶桃本来是不想这样黏着他的，奈何江泠再三要求，陶桃怕耽误他的时间，只好遂了他的意。 不过打心底说，陶桃也很喜欢这样贴着江泠，这让他觉得有依靠，也有未来。 剧组那边给陶桃和江泠放了一周的假，陶桃可以心安理得享受难得的假期。这种不用拍戏也不用上课更不用为生计烦恼，身边还有江泠陪着的日子，让陶桃觉得人生突然就幸福了起来，这每一天和江泠赖在一起的时候也越发绵长。 兴许是这一阵热度过去了，江泠的名字已经不再是热搜前几，热搜榜上也就只挂着寥寥几个和江泠相关的词条。 陶桃挨个戳进去看了看，虽然大多是对剧组拍摄现场蛛丝马迹的侦查和猜测，但都没有说到点子上，倒也没太大担心的必要。 看着那些剧组的现场照片，陶桃心底还是浮上一层淡淡的愁绪。现如今是自己和江泠没回剧组所以媒体那边才拍不到东西，可若是自己和江泠恢复拍摄，就算江泠有通天的本事，还是难保不会被拍到些东西。 更重要的是，陶桃担心宋蝉喧等不到自己的回应，可能会有所行动。 这么想着，陶桃心里有些不安。 陶桃向来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不论是剧组还是江泠，他都不想让他们因为自己受到非议与质疑。 陶桃想着想着，一时分神，没注意间便轻叹了口气。江泠闻声侧头看了过去，又隔着陶桃额前的碎发吻了吻他的眉心，轻声问道，“怎么了。” 陶桃回过神来，勾起唇角笑了笑，将手机拿给他看，“看微博觉得好笑。” 江泠并不信他的话，但也猜得到七八分。他腾出一只手揽着陶桃的腰，将他往身边带，侧着头靠在他头发上，又用另一只手拿过陶桃的手机划了划，看得倒也轻笑出声。 “你不应该高兴吗。” 陶桃一愣，坐直身子看他，“高兴什么？” 江泠抿唇轻笑，眼神带着些玩味，“不论旁人怎么猜，怎么想，又是如何将我和别人扯在一起，我都只是你一个人的。” “你不会因此对我心动吗，陶桃。” 江泠说话的时候声音轻缓，语调上扬，每一个字从他的喉间滚落又从唇齿间滑出，都带着一股勾人的诱惑，叫陶桃忍不住红了脸。 陶桃干咽了两下，喉头发颤，忙别过头不看江泠，吱唔着倒也没给个答案。 江泠不肯作罢，垂头凑到他眼前，直勾勾看着他。 “这就害羞了？” 江泠说着，还上手去揉陶桃的头发，将他脑袋上柔软的黑发揉得乱七八糟。 陶桃的脸更是红得厉害，他扯下江泠的手，瞪圆了眼看他，“谁害羞了？我只是…..只是…..” 陶桃重复了半天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逗得江泠低低笑起来，嘴唇贴着他的耳畔朝着那红彤彤的小耳垂吹了口气。 “只是什么。嗯？” 江泠的尾音愉悦，又轻轻上扬，像是狐狸勾魂的爪子，一下子就勾住了陶桃的心。陶桃情不自禁干 87 咽起来，脑子里也发热滚烫。 “只是……心动了而已。” 陶桃的声音很轻，江泠甚至有些没听清。只是还没等江泠仔细辨认他的话，陶桃便仰着头吻了吻江泠的嘴唇。 虽是蜻蜓点水般不经波澜，却又的确在江泠的心海中掀起波浪千层。 陶桃亲完就想跑，等江泠回神的时候他已经跳到了沙发的那头，隔了江泠几步远。 嘴唇上的温度好像还在可那人就已经逃开了，江泠抿唇，垂头浅笑，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 “手机不要了？”江泠说着，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威胁陶桃。 陶桃“呀”了一声，想过去抢手机又害怕被江泠抓住，缩着脖子腼腆地笑。 江泠摇了摇头，朝他招手，“过来，不逗你。” 陶桃狐疑地看着他，不大信，“真的？” 江泠颔首，“什么时候骗过你。” 陶桃没多想，老老实实过去想要拿手机，却被江泠拽着又坐回了他身边。 “坐这会儿别动。” 陶桃绷着身子担心他又要折腾自己，转头看了他一眼却没见他眼底有欲望的颜色。 陶桃舒了口气，踏踏实实坐下，还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陶桃说着便从江泠手里去拿手机，手指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软件的新消息通知，于是屏幕上便出现了宋蝉喧和刘莱的照片。 事发突然陶桃还没反应过来，可他身边的江泠已经敛起了嘴角的笑意，面色也冷淡下来。 手中的手机像是烫手山芋一般，江泠难能再拿住，他松了手，别过头去重新看着手里的文件，周身都散发着几分凉气。 陶桃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眼手机上的那则报道，并无兴趣，赶紧退了出去，偏头悄悄打量江泠，见他脸色阴沉，陶桃张了张口，却只觉得喉间干涩难以出声。 陶桃坐直身子不敢再靠着江泠，低头看着手机却什么也看不进去。 陶桃心里清楚，哪怕现在自己和江泠看似和谐相爱，但他们心上仍旧插着一根刺，不去触碰尚可相安无事，一旦触碰则疼痛难忍。 宋蝉喧就是那根刺。 想起那天在美术馆，江泠一见到自己就提起宋蝉喧，陶桃心有余悸。 陶桃虽然名义上是宋家的养子，但宋家并没有办理收养手续，所以陶桃的身份证明上并没有和宋家相关的只言片语，而自从上了高中以后陶桃就没有公开露面，外界都以为宋家把养子送出国培养，根本不知道陶桃还在国内，甚至就在宋蝉喧身边，而江泠一语中的，必定是查过了自己的身份。 而且还不是用的寻常手段。 近来发生了太多事，陶桃无暇顾及江泠是如何知晓的，现如今静下来细细想着，陶桃才觉得脊背发凉。 或许就像自己知道江泠的身份一样，他也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陶桃咬着下唇看了江泠两眼，见他仍旧紧盯着手里的文件，想说的话想问的话到了喉间又滚落进肚，什么也说不出口。 陶桃轻轻吸了口气，收回眼神垂下了头。 不管江泠知道与否，也不管江泠都知道些什么，陶桃都不想挑起这个话题，更不想离开他。 陶桃的人生被宋蝉喧影响了太久，至少是现在，他不想活在宋蝉喧的阴影中，而有些话一旦说开，那些丑恶的地方也就藏不住了。 一整个上午江泠都没看进去一个字。他的眼神虽然放在文件上，可心却一直贴着陶桃，时不时会用眼角余光打量陶桃，想在他脸上看到抛下过去的云淡风轻。 只是很可惜，江泠只能看到他凝重的表情，那样沉重的样子甚至都没有因为顾忌自己而掩藏分毫。 江泠觉得好笑，却又笑不出来。 因为值得嘲笑的人是他自己。 快到饭点时，江泠的手机响了。 是方圆的来电。 江泠这才放下文件起身去接电话，他和陶桃僵持不下的尴尬也因此舒缓了些。 陶桃的眼神跟着江泠的背影走，看着他走出门外站在门前踱步，眉头轻皱看上起有些严肃，陶桃长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接近他。 陶桃向来是个胆小的人，因为害怕被抛弃，所以从来都不敢太靠近谁，更不敢太明确表明自己的心，哪怕已经是个大人了，他还是无法独自面对被拒绝后的孤单。 看着江泠的背影，陶桃想了很多种靠近他的方法，却又不知道是否该亲手去拔掉他心上的那根刺。 但是陶桃心里明白一点，他应该剖白自己的喜欢。 江泠的这通电话打了很久，竞标那边出了点问题，除了宋家和国泰，又来了几个闹事的，连着几批人接触了政府的人，方圆原本的计划有些被打乱，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便联系了江泠。 江泠对商业上的事情不上心也没兴趣，本想随便说两句就挂断，可念及屋里的陶桃，江泠想给他些自己的空间，更不愿在他脸上看到为难的神色，这才和方圆研究了会儿竞标的事。 江泠挂了电话，一转身就看到站在门内的陶桃。 他离自己很近，清秀的眉头紧皱着，粉嫩的嘴唇紧紧抿着，唇边都已经泛了白色，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上去很是紧张。 江泠呼吸一滞，身子一寸一寸变硬，喉头也像是被异物堵住一样不上不下。 江泠开始害怕了。 害怕陶桃会开口对自己说些他不想听到更不愿听到的话。 陶桃双拳紧攥，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呼吸，吱唔着叫了江泠一声。 “江……江泠……” 江泠轻轻点头，收起手机往屋里走，并没有在他身边停留。 “我有事出去一趟，待会儿醉巷的人会送餐过来，你趁热吃。” 江泠说着便快步走到酒柜边拿车钥匙，一点也没有停留的意思。 陶桃一下子慌了神，他的手紧紧攥着，指甲陷入了手心的软肉中，却不觉得疼。 “江泠！”在江泠就要走出去时，陶桃慌乱中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他的背上。 “江泠……你是不是生气了……对不起……” 陶桃道歉的声音并没有让江泠心里好过，相反，这样的道歉让他觉得陶桃正在因为宋蝉喧而对自己愧疚。 他不想要愧疚。 江泠颓然地轻笑了下，若有似无。 “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江泠说着便拉开了陶桃的手想走，又被陶桃反手抓住，再次抱住。 “你别走！” “江泠，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我虽然有骗过你，但喜欢这件事我从来没想过骗你！” 第70章 相爱与白头 陶桃的声音带着情急之下的嘶哑，像是宣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誓言。 江  88 泠听在耳中，胸口却酥软发麻。 陶桃像是豁出去一样吼了出来，方才还不觉得难堪，只是一门心思想留住江泠，可这会儿空气里安静下来，感受着江泠身上那件衬衫的质感和他起伏的呼吸，陶桃突然，，蓦地发慌。 陶桃暗暗吸了口气，抱着江泠的手不敢松开。 他害怕自己这一松手，江泠就要不见了。 陶桃等了半晌也没听到江泠的答案，感觉到他的呼吸依旧平稳，波澜不惊，陶桃心里没底，慢慢松开手，垂着头委屈地鼻头发酸。 这是陶桃人生中第一次这样勇敢地表达心中所爱，也是他第一次不顾一切挽留一个人，可看来上帝并不想给他的第一次一些好的结局。 像是自嘲一样，陶桃轻笑了下，眼前不知何时竟蒙上了一层水雾，叫他看不清楚。 “对不起……我不打扰你了，你去忙吧……” 陶桃低垂着头不敢去看江泠，更不能接受他当着自己的面离开。 江泠眉头轻皱，慢慢转过身来，盯着陶桃发红的后颈看了会儿，那上头还有自己昨夜留下的印记。 江泠心中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酸楚，待那阵酸楚慢慢消散，余下的还有一丝无可奈何。 “陶桃。” 听到他叫自己，陶桃忙仰头看他，眼里的泪光还未来得及擦去，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博取着他的同情。 陶桃咬着嘴唇吱唔两声，却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忍着哭腔点头。 看着眼前人殷红的眼角和鼻尖，江泠禁不住在心中喟叹起来。 自己到底还是掉进了他的陷阱里，爬不出来了。 江泠上前一步靠近陶桃，抬手替他擦掉眼角就要滚下来的泪珠，原本阴沉的脸渐渐恢复往日平静。 “哭什么。” 陶桃一时答不上来，只要抿着唇不说话。 “你这是认准了我会心疼，所以这样肆无忌惮？” 陶桃一怔，怕江泠误会，他忙摇头，“我……我没有！” 江泠深深吸气，倾身吻了吻他的眼角，又靠在陶桃的肩上，像一只困倦的野兽，终于在方才的搏斗中败下阵来。 “陶桃。”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聪明。” 肩上的脑袋沉沉的，陶桃不敢动。 “没……没有。” 江泠轻笑出声，似是嘲讽。 “你很聪明。” “你永远知道我想听的话是什么，也永远知道该如何抓住我的心。” “你仗着我的喜欢，肆无忌惮。” “但是陶桃，不管多少次，不管是真是假，我还是心甘情愿走进你的陷阱。” 陶桃哽着嗓子想要争辩和反驳，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陶桃悄悄伸出手拍了拍江泠的脊背，原本那样高大伟岸的人如今竟有些说不上来的颓唐。 叫人心疼。 “江泠，不管你信不信，但喜欢是真的。” “这些话我从未对别人说过。”陶桃说着，补充了句，“不论是谁。” 陶桃的话让江泠渐渐回过神来。他从陶桃肩头直起身子，垂眼看着眼前的人。 那双墨黑的瞳仁闪着深不见底的幽光，陶桃觉得自己就要陷在他的双眼中。 冰冷却柔软的嘴唇覆在陶桃的唇间，陶桃不自觉便攀上了江泠的后颈，想用这个吻来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争辩。 陶桃是明白的，他和江泠之间彼此喜欢，但他也明白，这份喜欢背后藏着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引爆。 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陶桃想延缓爆炸的期限，因为对现在的他来说，离开江泠是比离开宋家更加困难的事。 江泠到底还是没能走掉，他一遍遍占有着陶桃，一遍遍听他意乱情|迷时喉间的轻吟，也一遍遍亲吻他的身体。 只有在彻底拥有时，江泠才能感受到陶桃炙热的心跳。 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结束后，陶桃便沉沉睡了过去。 江泠靠在他身边，盯着他安睡的脸庞看，总是忍不住心动。 江泠其实是相信的，相信陶桃喜欢自己。只是江泠不敢将这份喜欢与他心中对宋蝉喧的在意相提并论，更不敢在他面前与宋蝉喧站在对立的一面。 江泠本不是这样一个怯弱的人，更不是一个可以容忍恋人留有二心的人，但对于陶桃，他始终做不到狠心。 江泠愿意给他时间，给他无限的宽容，也给他一次次伤害自己的权利。 这是他能为这段关系做的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陶桃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早上那顿早餐在经过一场激烈运动后早就消化得干干净净，这会儿陶桃一睁眼便饿得厉害。 床边没人，陶桃心里一凉，就连饥饿也感受不到。 不像早上刚醒来时那样，这一次陶桃不敢去问江泠在哪儿，更不敢下床看看江泠是否还在。 陶桃没有勇气承认被抛弃，更没有勇气见证被丢下。 他弓起身子靠在床上，将脸埋进双膝里，鼻腔发酸，有点想哭。 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时，陶桃几乎是瞬间就抬起了头，那双灰暗的眼终于在看清来人时亮了起来。 就是一瞬间的事。 “江……江泠……你没走？！” 陶桃忙不迭地就要从床上下来，因为被江泠那么折腾了一通，他身上到处发酸，脚下不稳差点摔倒，踉跄了两步还没等站稳就奔向江泠，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整个人埋进他怀里止不住地抽泣。 江泠吓坏了，他以为陶桃出了什么事，忙推开他握住他的肩膀，紧紧盯着他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告诉我怎么了？” 陶桃吸着鼻子停不下来抽泣，心里又急又高兴，整个人又往江泠怀里钻了钻，紧紧抱住他。 “我……我以为你走了……我以为……以为……” 陶桃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他只能喃喃着，惹人心疼。 江泠已经从他断断续续的话语间辨析出了他这样哭泣的原因。 虽然并不合适，但江泠还是觉得有些高兴。 高兴自己是否离去对他来说竟这样重要。 江泠深吸了口气，拖着陶桃的腰臀将他抱了起来，让他的双腿盘在自己腰间，仰头吻住他被自己亲得红肿的嘴唇。 “别哭，我在这，不走。” 陶桃吸了吸鼻子，瘪着嘴看他，“你……你去哪儿了……” 见他这般委屈巴巴的样子，江泠心头轻颤，笑着将他抱紧。 “准备饭菜去了，你不是饿了吗。睡觉的时候你的肚子已经叫了好一会儿。” 陶桃脸一红，挣扎着要下来，却被江泠抱得紧紧的。 “我哪有肚子叫！你别瞎说！” 见陶桃羞红了一张脸，又将小脑袋埋进自己的颈侧，江泠高兴极了。  89 他太爱这样的陶桃。 怕怀里的人羞得喘不上气，江泠便不再逗趣他，一边抱着他往楼下走一边哄着。 “好了，不说了。带你下去吃饭，早上你也没吃多少。” 陶桃像个孩子一样趴在他肩上闷闷“嗯”着，这会儿倒也不吵着嚷着要下来，反倒很是享受被他这样抱着，以至于江泠将他放下来时，陶桃还有点不自在。 陶桃这一觉睡到了晚上六点多，中午醉巷来人送的饭菜搁在门口没动，这会儿桌上摆着的是才送来没多久的。 醉巷的饭菜向来合陶桃的胃口，再加上陶桃又饿极了，还没等江泠开口他就已经坐下来拿起筷子夹了块糖醋排骨送进嘴里，满足极了。 瞧着陶桃那一脸沉醉的样子，江泠轻笑出声，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轻声道，“去洗手。” 陶桃嘟囔着嘴点头，正要光着脚去洗手，江泠却又拦住他，“等等。” 话音刚落，江泠便起身走到鞋柜边拿了一双新的拖鞋出来，又走回来半蹲在陶桃面前，替他裸露在外的两只瘦弱白皙的脚穿上了鞋。 江泠的动作轻柔，常年冰凉的手无意间触碰到陶桃的脚底，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了。” 穿好了鞋，江泠这才起身。 陶桃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温润的眉眼，怎么都无法将此刻的江泠与初见时那个淡漠的他联系到一起去。 陶桃禁不住想，自己到底何德何能，配得上他这般喜欢。 不过在陶桃的人生准则里，配得上还是配不上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公式，而他一旦认定，哪怕外人看来再怎么不配，他也不会松手。 被陶桃鼓圆了眼盯着看，江泠勾唇，轻笑起来。 “怎么，这么看我。” 陶桃耸肩，眯起眼来，“江老师，你怎么这么好看？” 江泠常听旁人夸他好看，各种夸张的辞藻他都被描述过，但此刻听着陶桃说自己好看，江泠心跳一滞，竟不自觉红起脸来。 江泠别过头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声，心中波涛汹涌。 “说什么呢。快去洗手吃饭。” 陶桃“嘿嘿”地笑，站到他面前踮起脚凑近江泠。 “江老师，你脸红了。” “你是害羞了吗？” “为什么害羞？因为我夸你好看？” “江老师，江老师？” 看着脸红的江泠，陶桃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兴奋地絮絮叨叨，急得江泠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 “还吃不吃？不吃就上床睡觉。” 这回轮到陶桃脸红了。 想起中午的那个江泠，陶桃仍心有余悸。 他缩着脖子再不吭声，灰溜溜进了厨房洗手。 听着水声潺潺，江泠深深吸了口气，捂着胸口的样子有些许狼狈，却又格外幸福。 除开那个不愿提起的人和那段不愿提起的事，江泠觉得自己和陶桃之间没有丝毫阻碍，更没有一丁点不契合。 他们这样相爱，也这样相配，没理由不能一起走到白头。 第71章 笃定与高估 傍晚时分，方圆又打了一通电话来，说是要谈关于竞标的事。 江泠本不愿离开陶桃出去，但竞标事关重大，别说是方圆，就是整个恒盛都颇为重视，想到之后要和陶桃在一起，父亲那边也需要打点，江泠便应了声，打算去一趟公司。 得知江泠要走，陶桃自然是不高兴的，嘟嘟囔囔好一会儿，一直拽着江泠的衣角不肯松开。 江泠收拾好文件回头看了眼站在身后的陶桃，见他垂头丧气，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明媚的双眼，一时间心头微动，拉住他的手将他扯进怀里抱了抱，轻声哄着。 “听话，我很快就回来。” 陶桃将脸埋在他胸口蹭了蹭，闷闷点头。 “那……很快是多快？” 江泠轻轻拍了拍陶桃的脊背，想了下，答道，“一个小时？” 陶桃推开江泠抬头看他，有些不大信的样子，“真的？一个小时就能办好了？” 瞧着陶桃那一脸怀疑，粉嫩的嘴唇有意无意地微微抿着，江泠喉间一紧，低头吻了吻他。 只是浅尝辄止的一吻，陶桃却红透了脸。 江泠深深吸了口气，又抱住陶桃，将下巴搁在他的头顶轻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虽然内心有千千万万的不舍，可还是以毫不眷恋的口气哄着陶桃。 “我尽量快点。你在家等我，很快就回。” 送江泠去车库开车时，陶桃心里仍然有点舍不得。 陶桃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江泠不过是去公司处理点事，自己竟这般矫情，陶桃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 陶桃长吸一口气，挺直腰背强迫自己不要这样丧气，他弯起嘴角，挤出了个并不好看的笑来。 江泠已经把车开了出来，陶桃赶紧笑得更开，高高兴兴地朝他挥着手。 “路上小心。” 江泠打开车窗侧头看他，虽然一眼就看破了他的伪装，看透了他假装无所谓的眼神，喉头轻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只是轻轻颔首，“等我。”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只是时常听到的两个字，却在陶桃的心口惊起层层涟漪。 那泛着波光粼粼的微微风浪一圈一圈从陶桃的心尖蔓延开来，直达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 陶桃忍不住脸红起来，总觉得不知何时起自己已经习惯了等待他，习惯了被他等待，习惯了生命里多出的这样一个不可缺少的人。 江泠走后，陶桃又回到沙发上打算继续看之前没看完的那本书，可盯着书上的字看了半天也没看进去哪怕一个标点符号。 陶桃甩了甩脑袋，拿过手机看了眼，见才过去十分钟，陶桃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陶桃头一次觉得这一个小时竟这样难熬。 手机响起时，陶桃以为是江泠。几乎是一瞬间，就连陶桃的大脑都没有反应过来，可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起来，拿过了手机。 屏幕上“哥”这个字刺眼又残忍，一下子就将陶桃从美好的幻想中扯到了肮脏的地狱里。 那不停响着的铃声像是夺命的唢呐一样叫陶桃觉得胸口处压着沉重的石板，喉间也堵着仙人掌一样的异物，伴随着每一次呼吸一同而来的是那细密的利刺穿透喉咙划伤皮肉的疼痛，让陶桃喘不上气，也不敢呼吸。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才断，陶桃刚要喘口气，铃声接着又响了起来。 陶桃盯着手机屏幕发愣，不知道是否该接起，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宋蝉喧。 哪怕在陶桃的心里已经给宋蝉喧宣判了死刑，可他还是不愿意再和宋蝉喧有所牵连。 但陶桃明白，自己和宋家的牵扯还不能理清，有些话也不得不说清道明。 陶桃喉头滚动，干  90 咽了下，指尖颤抖地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的宋蝉喧原本紧皱的眉头因为从手机里传来的陶桃的声音而兀地舒展开来。他微微抿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模样看起来竟有些愉悦。 “怎么这么久才接。” 陶桃不想和他客套也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陶桃凝眉，压低声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足够冰冷也足够不在乎的。 “您有什么事。” 还不等宋蝉喧开口，陶桃又接着道，“如果是说标书的事，那么不必说了，我不会做的。” 陶桃决绝而冷漠的拒绝让宋蝉喧一怔，甚是诧异。 宋蝉喧脸色骤变，他张了张嘴，双拳微微攥起，压抑着怒火道，“什么意思。” “你这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陶桃心口紧了下，挺直腰背点头。 “我就是太听话了，以至于这么多年都在棋盘上活着。” 陶桃说着，哽咽了下，“哥，现在我还能叫你一声哥，如果你真的想要从江泠手里得到什么，不管是这次竞标还是旁的，你大可以光明正大去争取。” “但是我不会再为你做事。” “如果你要说我欠宋家的，欠母亲的，欠你的，那么这么多年我为宋氏做的应该也已经还清了。至于你认为的没还清的那部分，我自己会去和母亲解释。” 陶桃的声音带着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不再是以往宋蝉喧熟悉的那种憧憬与欢喜。此刻他声线里的颤抖不是期待自己给他以爱的惶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声音变得这样冷漠，这样遥远，这样叫人心口发麻。 宋蝉喧紧咬牙根，突然笑了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说的都是什么话，什么欠不欠的，说得生分了。” “我不过是让你替我把标书拿过来，你若是不愿意，那就不做好了，大可以早点跟我说，也省得我将希望都放在你身上，这会儿也骑虎难下。” 宋蝉喧语气轻快，听起来好像毫无责备的意思，但其实字字句句背后都在说他的为难。 若是搁在以往，陶桃早就因为他的话而忘记了姓甚名谁，只恨自己没能帮到他。但眼下，陶桃只觉得好笑。 他这样拙劣的把戏自己竟心甘情愿上当了许多年。 陶桃闭了闭眼，叹气。 “哥。” 陶桃的声音轻缓，透着些许无力，“不光是这件事。往后的任何事我都不会替你做了。” 他目视前方，眼中闪着坚定的光，“从现在开始，我要做我想做的事，谁也不可以操控我。” 宋蝉喧双拳紧攥，看着窗外的夜色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的呼吸声沉重而又急促，陶桃听着，心中虽有些慌忙，但说出去的话他并不打算收回。 “陶桃。” 好一会儿后宋蝉喧才开口。 “所以你现在要站在江泠身边，站到我的对立面，是吗。” 陶桃心口一紧，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陶桃觉得好像看到了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的宋蝉喧。他那样漂亮，那样美好，那样闪烁，也那样孤独。陶桃曾想给他全世界最亮的光最美的色彩，这么多年他也一直这样做着。 只是到了如今陶桃才明白，宋蝉喧是不需要那些的。 至少今天的宋蝉喧不需要。 过去的一切似云雾消散，只余下些许潮湿的凉意，却不再能打湿陶桃的发丝。 陶桃轻轻吐气，“嗯”了一声。 “如果你要和江泠站在对面的话，那我也就站在你的对面了。” 陶桃的话决绝而又不带丝毫转圜的余地，宋蝉喧心中透凉，冷笑出声。 “所以你早就喜欢上了江泠。” “也早就在骗我。” 陶桃怔了怔，没有回答。 没等到陶桃的回应，宋蝉喧越发烦躁。 他开始后悔了。 宋蝉喧这辈子做了很多事，好的谈不上几件，多数都是坏事，也有很多人诅咒过他，用恶毒的话骂过他。可不论什么时候，宋蝉喧都没有后悔过。 他做的事一定都是为宋家好，为宋氏好，所以从不后悔。可这一次他后悔了。 宋蝉喧恍惚间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和陶桃一起去瑞士看雪了。 那些对他许下的权宜之计的诺言，也真的要统统作废。 悔意和疼痛从心底慢慢染了上来，让宋蝉喧有些头晕，眼前也模糊得看不太清。 好一会儿后，宋蝉喧才唤了他一声。 “陶桃。” 宋蝉喧顿了下，一手扶着面前的玻璃，眼神慢慢冰冷下来，“你觉得若是江泠知道你靠近他的目的，他还会容许你待在他身边吗。” 宋蝉喧的声音阴沉瘆人，陶桃明白他的威胁，也明白这件事随时会毁掉自己和江泠此刻的宁静，可比起被威胁，比起听到别人说，陶桃更愿意点燃导火索的人是自己。 陶桃闭着眼长吸一口气，有些疲惫。 “哥。” “我们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不是吗。” “我可以承担我的代价，也愿意去承受。” 陶桃说着，又慢慢睁开眼，眼前出现了那天在美术馆江泠找到自己时的眼神。 那样悲壮，那样愤怒，也那样痛苦。 陶桃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但是现在，陶桃觉得自己无法再遇到一个比江泠更在意自己的人，也无法像喜欢江泠一样去喜欢别人。 “哥。” “我会去和母亲解释。以后……我不会再回兴贸了。你多保重。” 话音还未落，陶桃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通电话像是切断了他和宋蝉喧之间最后的一丝联系，如今他和宋蝉喧只能是普通的旧相识，是最普通的，不带任何色彩的兄弟关系罢了。 陶桃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鼻头禁不住发酸。 从今天起，他要孤掷一注地站在江泠身边。 手机里的忙音让宋蝉喧的愤怒达到了顶峰，他紧紧攥住那碍眼的手机，闭上眼一遍遍深呼吸。 胸膛里的酸楚慢慢席卷他整个人，让他从脚趾到发梢都疼痛起来。 宋蝉喧突然明白，从让陶桃接近江泠的那一天起，自己就失去了他。 曾有那样多的机会摆在面前可以挽留，但宋蝉喧笃定了陶桃的喜欢，笃定了他的不舍，笃定他永远会站在同一个地方等自己回头，但是宋蝉喧没有想到的是，那些他放在心里的笃定其实都是高估而已。 房间里静得可怕，除了宋蝉喧深沉压抑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见。 铃声突兀地从宋蝉喧手中传来，划破了这阴沉的压抑。 几乎是瞬间，宋蝉喧便已经将手机拿到了眼前，他以为这是一通回心转意的电话，是一通闹了脾气后的求饶，也是自己可以再度拥有陶桃的证明。  91 只是手机屏幕上“刘莱”这两个字却刺破了宋蝉喧在那短短几秒钟里吹起的幻想气球，让他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更加可悲。 宋蝉喧猛地将手机扔在地上，碎裂的手机不知道昭示的是谁破碎的未来。 良久之后，宋蝉喧突然笑了起来，他转身看着站在桌前的郑经理，脸色阴霾可怕。 “给我拿到标书。” “不惜一切代价。” 第72章 骗子 宋蝉喧的指令一声下达，整个宋氏就忙碌了起来，尤其是总裁办的人，当晚就收到通知要连续加班。 作为领导者，宋蝉喧无疑是称职的。 午夜十二点，整栋大楼里就只有他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从大楼外面看去，那一间办公室的灯光显得有些落寞也有些孤单。 郑经理从外面将打印好的文件拿了进来，敲了好几声门都没听到里头的应声。郑经理站在门口想了想，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他进门的时候宋蝉喧正站在落地窗边，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眼神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 郑经理站在他身后看了好一会儿，虽然不忍打扰这一刻的宋蝉喧，也不愿意做宋蝉喧这份孤独的见证者，可他还是只能轻轻喊了一声，将宋蝉喧从胡思乱想中揪了回来。 “先生，文件打印好了。” 郑经理说着，轻手轻脚走过去将文件放在了桌上，等了片刻却没见宋蝉喧回头，郑经理微微叹气，转身要走。 “郑叔。” 宋蝉喧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惊得郑经理心里一抖，忙转过身去低下头应声，“您说。” 等回了宋蝉喧的话，郑经理才意识到方才宋蝉喧叫了自己一声“郑叔。” 郑经理浑身僵硬，忍不住惶恐起来。 郑经理原是辅佐宋蝉喧母亲的人，因为能力出色，才能够留在宋蝉喧身边帮他稳固在宋氏的地位。只是从宋蝉喧留学回来至今，郑经理只听他叫过自己两次郑叔。 第一次是头一回见面的时候，第二次就是今天。 郑经理很想看看此刻宋蝉喧的脸色，很想确定他的情绪，可是他不敢抬头更不敢冒犯。 郑经理是知道的，陶桃的背叛对宋蝉喧来说打击很大。不论是陶桃突然的变卦还是如今宋蝉喧这样明显的在意，都让郑经理惊讶。毕竟在他的意识里，陶桃是永远不会背叛宋蝉喧的人，哪怕他近来做事并不妥帖，可郑经理只当他是被江泠的色相暂时蒙蔽了双眼，稍加提醒后到底还是能转危为安，只是如今他这样清楚明白地划清界限，实在始料未及。 宋蝉喧还是没有转身。他垂眼看着手里的红酒，声音冷冰冰的。 “你说，他能在江泠身边坚持多久。” 郑经理心中一凉，不知作何回答。 没听到郑经理的答案，宋蝉喧似是有些不耐烦，他凝眉转身，冷眼看了过去，“怎么不说话。” “还是你觉得他不会回来了？” 听着宋蝉喧阴沉的嗓音，郑经理忙摇头解释，“不是的先生，小少爷和您之间有这么多年的相处，这份亲情是怎么也割舍不掉的。” 宋蝉喧冷笑出声，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讽刺。 “亲情？有什么亲情。” “他是母亲收养的，我也不是亲生的，两个和宋家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的人，到底有什么亲情？” 宋蝉喧说完，仰头将手里的红酒一饮而尽，似是脚下不稳，还摇摇晃晃，模样看起来有些吓人，也有点落寞。 郑经理心口一疼，不知作何回答，酝酿了半晌也没能说出话来，生怕说得不对反倒雪上加霜。 宋蝉喧踉跄两下，又扶着玻璃站稳，闭上眼还是觉得头晕目眩。 陶桃决绝冷漠的声音还在他耳边萦绕，让宋蝉喧全身无力。他多想证明自己没有做错，也多想证明自己没有后悔，但是宋蝉喧了解陶桃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若是他下定了决心，就真的不会回到自己身边了。 宋蝉喧想着，嗤笑了声。 “十三年，竟有十三年。” 宋蝉喧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让郑经理怔了下，疑惑地问了句，“先生，您在说什么？” 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宋蝉喧慢慢坐回椅子上，长舒了口气，自言自语。 “他十岁到的宋家，小小的一只，瘦巴巴的，皮肤白得不正常。” “明明害怕得眼中含泪，却硬要装出一副高高兴兴的样子围着我转。是个笨小孩。” 像是想起了接陶桃来宋家的那天，宋蝉喧微微眯着眼，总觉得像是看到了那时候的陶桃。 “他曾说会听我的话，我以为他会一直听话，却忘了他也是一个会叛逆的孩子。” “没关系。没关系。” 宋蝉喧说着，突然睁开了眼，坐直身子目视前方，整个人恢复了之前杀伐决断的清明，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威严。 “我有的是办法让他看清现实。” “郑经理。告诉疗养院一声，明天我会去。” 宋蝉喧突然的转变让郑经理一时诧异，他愣了会儿，反应过来后连忙点头，“好的，明天一早我就通知那边。” 江泠处理竞标的事忙了好一会儿，方圆担心他自己开车回去不行，便叫了金闪闪来送。 金闪闪已经好几天没见到江泠了，来恒盛的路上就打算好了待会儿要怎么问问陶桃的事问问他俩的事，不过见到江泠的时候，金闪闪就问不出来了。 因为在这样的深夜，江泠满面春风急着回家的样子已经彰显了他和陶桃之间的关系。 金闪闪抿嘴憋笑，将心里的那点疑问装好，宽容了江泠此刻幸福得有点刺眼的模样。 从恒盛回江泠的家得半个多小时，江泠本打算浅眠会儿，只是闭上眼又觉得时间流淌得太慢，索性睁开眼盯着前方看，顺道跟金闪闪搭话，以防她犯困。 “这几天放假，路行云给你派别的任务了？” 金闪闪有些诧异江泠竟会主动和自己闲聊，心里不禁感叹恋爱的力量竟这样大，能把江泠这样没有人气的人都变成一个真实的人。 金闪闪笑了下，点头，“公司里有个艺人，交了女朋友没说，偷偷发了合照，搞得公关部有点措手不及，这几天我都在公关部帮忙。” 江泠对这些并不在意，只是“嗯”了声，“过两天要复工，你早点处理好手上的事，别让路行云再给你工作了。” 金闪闪应声，“也快处理好了，不打紧。” 兴许是因为江泠身上多了几分人气，金闪闪也壮着胆子话多了起来，“现在的小情侣，实在是爱用拍照来证明喜欢了，哥你是不知道，那小子发了多少照片，公关部管理他微博的姑娘删了好半天才删完。” 金闪闪的话只是无意间飘进了江泠  92 的耳朵，却让江泠有些疑惑起来。 江泠眉头微微皱着，薄唇轻启，问了句，“现在的年轻人……都爱拍照吗。” 金闪闪没多想，点头应道，“我觉得是这样，反正我也挺喜欢拍照的。要是我谈恋爱了，估计也得拉着我男朋友拍来拍去哈哈！” 江泠听着，有些若有所思。 他想起了家里的那个“年轻人”，想起他还从未提出要和自己一起合影。 这么想着，江泠心里有些不痛快，他声音冷了下来，冲金闪闪说了句“开快点”便将自己陷进了沉静的夜色中。 江泠没让金闪闪开到家门口，只是让她停在了好打车的地方，等江泠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凌晨了。 车刚刚开到路口，江泠就看到了屋里亮着的灯。虽然是和往常一模一样清冷的白色光芒，可在这样的深夜中却让江泠觉得泛着无上暖意。 那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因为知道有人在等，所以江泠加快了速度，把车停进车库后连东西都没拿就赶紧下了车。 江泠站在门口看了会儿才进屋。 陶桃正在沙发上睡着，从屋外的落地窗上只能看到他枕在沙发扶手上的脑袋，很是可爱。 江泠轻轻吸了口气，蹑手蹑脚推开门走进去，连拖鞋都没换就这么光着脚走到了沙发旁，盯着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的陶桃看了好一会儿。 陶桃睡觉的时候因为特别安静所以显得更加可爱，头顶的光毫不吝啬地落在他脸上，江泠甚至都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江泠忍不住蹲下来趴在陶桃身边，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盯着他看。 像是冰封多年的城市终于得到了第一缕春天的暖阳，江泠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冰雪就这样慢慢消融，一点一点不见。 江泠心中感慨，禁不住俯身靠近，在陶桃嘴角轻轻吻过。 陶桃睡得并没有很沉，江泠吻他的时候他就醒了。 一睁眼就看到江泠的脸，陶桃迷迷糊糊间还以为在做梦，，揉了揉眼才看清他，顺势就抬手勾住了江泠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身上拽，还嘟嘟囔囔哼唧着。 “几点了啊……” 江泠亲昵地凑到他颈侧吻了吻，又蹭了蹭，“快十二点了。我抱你去睡觉。” 江泠说着就要起来，陶桃却不肯放他走，耍性子一样非要圈着他。 “怎么这么晚……不是说一个小时吗……又骗人。” 听着他埋怨的语气，江泠心尖发颤，实在想吻他，可想了想还是忍住，伸出手轻拍他的肩膀哄着。 “事情有点多，大家都在忙，我也不好先离开。抱歉，是不是等了很久？” 陶桃这才松开江泠，摇着头，“倒也没有很久，就是你不回来我不敢睡。” 陶桃的话让江泠心口一甜，低笑出声，“那方才是谁睡得香甜？” 陶桃被他说得脸一红，作势要打他，只是手伸了出去又被江泠拉住，就这这个姿势被拉了起来，腰也被他牢牢握住，接下来被占有的就是他刚要惊呼却没能开口的嘴唇。 江泠的吻轻缓中又带着些急促，陶桃很喜欢。 准确的说，陶桃喜欢他的一切接触。 也喜欢江泠的一切。 第73章 好人与坏人 江泠吻了陶桃一会儿便将他拉了开来，以免自己到时候收不住，又折腾得他一整夜睡不好。 陶桃正在兴头上，被江泠这么一拉，他晕乎乎地仰头看江泠，方才被吻得有些发红的嘴唇微张着，眼神迷离朦胧，是无言的诱惑和邀请。 看着这样的陶桃，江泠喉间一紧，忙别过头去，轻咳着以掩饰自己的欲望。 “不早了，要睡了。” 陶桃摇头，跪在沙发上去抱他，“你不亲我了？” 陶桃这坦诚得有些天真的声音让江泠觉得自己此刻对他的那些想法都是在犯罪。 江泠回过头来看他，坚定地摇头。 “很晚了。能走吗，要我抱你上楼吗。” 陶桃瘪着嘴有点不高兴，他本来还想跟江泠腻歪腻歪，可想起江泠才忙完回来估计也累了，陶桃只好作罢，长叹了口气有点失望的样子。 “好吧。那作为补偿，你抱我上去吧。” 陶桃说着就伸出了手等着江泠来抱，倒是一点也没客气。 看着陶桃困得眯眼的样子，江泠忍不住笑了出声。 “怎么就补偿你了？嗯？以前倒是没发现你这小脑袋里装着颜色呢。” 江泠说着，宠溺地将陶桃抱了起来，陶桃也顺势就两条腿环在他腰上，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又在他后背捶了一拳，不服气地道，“我怎么脑子里有颜色了，你才有颜色呢。” 江泠笑得有些腰疼，一面拍着陶桃的腰臀一面应声，“好好好，我有颜色，你最单纯，是我把你带坏了。” 陶桃这会儿才高兴起来，扶着江泠的肩膀低头看他，颇为认真地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说着，陶桃又咳了声，正色起来，学着方才江泠的语气说话，“想不到江老师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背地里倒是满肚子坏水。” 瞧着陶桃这副古灵精怪的样子，江泠笑着摇头，用脚踢开门把他放在床上，没给陶桃反应的时间就欺身逼近，压在他身上。 “哦，是吗。原来你没看出来我是个坏人？” 离江泠这样近，陶桃脸有些红，他咬了咬嘴唇，心“噗通噗通”跳。 “那……江老师今晚要做坏人还是好人？” 陶桃的声音软软的，眼里也闪着期待的光，看得江泠真恨不得将他就地正法。可想起时候已经不早了，再一想起方伯的叮嘱，江泠只好从陶桃身上起身，摇头。 “你先睡，我去洗澡。” 江泠说完便走，陶桃躺在床上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陶桃翻身钻进被子里，盯着浴室的方向看了半晌，本想等江泠来再勾引他，可眼皮子却不争气地打起架来，搅得他慢慢滑了下去，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江泠出来的时候，陶桃早已酣睡。 江泠走回陶桃身边，俯身在他眉心轻吻，格外满足。 “晚安。” 江泠早上醒得早，醒了后盯着陶桃看了会儿，想起昨晚金闪闪的话，江泠拿出手机悄悄拍了两张陶桃睡着的样子，看着手机上的陶桃，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属于江泠的第一张照片，这样的认知让江泠觉得有些热血沸腾，他甚至开始不满足于只是一张陶桃的单人照，他想要合照，想要所有能够证明和陶桃相爱的东西。 江泠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他吻了陶桃好一会儿将陶桃弄醒，又缠着陶桃要合影。 陶桃迷迷糊糊睁开眼，还睡眼惺忪着就已经和江泠一起出现在了相机里。 江泠连着拍了几张， 93 看着照片里陶桃那副傻乎乎的样子，江泠没忍住笑了出来。 陶桃这会儿清醒了，他拿过江泠的手机一看，见自己的头发乱糟糟，眼睛半睁不睁，实在谈不上好看，而江泠则得体又闲适，对比起来自己就更难看了。 陶桃回头白了眼正在抿唇浅笑的江泠，赶紧理了理头发，揉了揉眼，又换了自己的手机，打开相机，小脑袋竖在江泠的下巴旁，一边找角度一边指使江泠，“你往我这边靠靠。” “再往右一点，我挡住你脸了……诶对，再往下一点……诶！就这样，别动！” 陶桃说着，赶紧连着拍了几张照片，满意地看着相册里自己和江泠的合影，嘴角忍不住就挂上了笑。 瞥见陶桃的笑，江泠从后面环抱住他，将下巴搁在他肩窝里蹭来蹭去。 “很高兴？” 陶桃没回他，将那两张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我怎么觉得你本人好像更好看一点。” 江泠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在意和陶桃合影的这件事和这张照片而已。 没听到江泠说话，陶桃用后脑勺碰了碰江泠的脸，“对了，你怎么想起来一大早拉我拍照？受什么刺激了？” 听他这么说，江泠的脸色有些沉。 江泠松开陶桃，将他的脸掰了过来，“你就没想过和我拍照？” 陶桃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点头又摇头，“没事拍照干什么？你就在我旁边我还要拍照做什么，再说了，你的照片网上多得是。我觉得还是你本人更好看。” 陶桃说的话没有一个字是江泠想听的。 江泠眉头更紧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陶桃，“你是不喜欢拍照，还是不喜欢和我拍照。” 江泠这话一出来，陶桃就闻到了一股不对劲的味道。 他眯了眯眼，忍不住嘲笑他，“江老师，你这是怎么了？这么计较啊？” 见江泠的脸色越来越垮，陶桃不敢再逗他，忙整个人转了过来，抱住江泠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我一直不太喜欢拍照，所以和谁拍照都不喜欢。” “不过……”陶桃说着，顿了下，又贴在江泠耳边低语，“不过我喜欢和江老师一起拍照。” 江泠浑身一僵，拉开陶桃盯着他看，像个急切寻求肯定答案的孩子一样问他，“真的？” 陶桃憋笑，点头。 “千真万确。” 被陶桃这么一哄，江泠的心情才明媚起来。 陶桃洗漱的时候，江泠用陶桃的手机把那两张照片传了过来，细细保存起来。 从此，江泠的手机相册里多出了几张照片。 这也是他相册里仅有的几张照片。 上午九点多，方圆开车来接江泠去公司，陶桃正好要去找亓予，便搭了顺风车，跟着方圆的车出了小区，在亓予学校附近的步行街下了车。 周日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人，江泠不便下车，方圆也不能停太久，陶桃谢过方圆后转身就要去拉车门，却被江泠牵住了手。 陶桃回过头看他，笑了下，“怎么了？” 江泠摇头，抬手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头发，“要回去的时候告诉我，我去接你。” 陶桃点头，“好，你好好工作，我走了。” 陶桃说完便快速下车，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江泠才恢复往常一贯的清冷，收回眼神目视前方。 “开车。” 方圆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想起陶桃的身份，方圆皱眉叹了口气，没忍住多言道，“你就真的放心让陶桃这样出去？” 江泠眉心微紧，“有什么不放心。” 方圆抿唇，面色担忧，“他毕竟是宋家那边的人，现在是敌是友也看不清，竞标不是小事，你就算……就算再怎么喜欢，这种时候还是要注意点，多多少少要避着。” 听着方圆的话，江泠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抬眼看着后视镜，嗓音深沉厚重，透露着不加掩饰的不满，“你怀疑他。” 正是红灯，方圆停下车转过头去，倒也没遮没掩毫地点头，“他难道不应该被怀疑吗。” 江泠的眉头皱得更紧，脸也阴沉着，“我信他。” 似是还不能完全表明自己的心，江泠又跟了句，“无条件。” 方圆一怔，眼神有些涣散。 方圆跟了江泠多年，明里是他的经纪人，其实一直在帮他打点恒盛的事，这么些年就算没能真正了解他这个人，却也是比旁人都要明白几分的。 可是方圆却没有见他如此信任一个人过，就是之前那个人也不见得能得到这样无条件的信任。 方圆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轻笑着摇头，转过身去。 “随你。” “反正是你的公司。” 江泠刚到公司不久，陶桃也从超市买了果篮和牛奶，坐上了去疗养院的车。 疗养院在城东，离市区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以往每一次去疗养院，这路上的一个小时都是让陶桃浑身难受的。因为时间太长，他必须做好足够充分的准备去迎接即将到来的问话以及一次又一次的表态。 之前陶桃并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总要问那些问题，后来渐渐大了，开始帮宋蝉喧做事，陶桃才明白母亲从一开始就将自己当成了宋蝉喧身边的一颗棋子。是用来监视宋蝉喧的，也是用来帮助宋蝉喧的。 如今已经到了九月，天气偶尔会凉爽下来。陶桃将车窗打开了一条缝，眯着眼感受着从窗外吹进来的风，深深吸了口气，竟觉得莫名心安。 这种安宁是陶桃以往任何一次走在这条路上都没有感受过的，也是陶桃从没有想过会拥有的。 手机震动了下，陶桃睁开眼将手机打开，看到上头是江泠发来的消息，他的心慢慢暖了起来。 “玩得开心。” 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而已，却在陶桃的心上惊起了不息的波涛。 陶桃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眼眶渐渐酸涩发红，许久之后他才用颤抖的手指输入一行字。 “待会儿一起回家。” 第74章 摊牌 陶桃到疗养院的时候登记完之后便上了三楼，到了房间才发现人不在里面。 巡视的护士见到陶桃，笑盈盈地走过来，见房间没人，她忙迎着陶桃往楼下去，“陶先生来了，宋阿姨去剪头发啦，说是下午小宋先生要来，您怎么没和小宋先生一起呀？” 陶桃笑了下，应道，“我先来看看妈妈。” “妈妈要回来了吗？我去接她吧。” 护士连连点头，“那是好啦！宋阿姨经常念叨你们呢，你也有一阵没来了，宋阿姨见了你一定高兴！” “我这就带你去理发室。” 陶桃道谢后便跟在护士后面往外走，出了楼走过一个小花园，没  94 走两步就见到了迎面而来的宋卿。 见到陶桃，宋卿的脸上并没有意外，她笑着朝陶桃招手，脸色看起来很好。 陶桃快步走上去，接替她身后护士的位置握住轮椅扶手，“谢谢，我来吧。” 小护士红了脸，点了点头让到一边，盯着陶桃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陶桃慢慢推着宋卿，夸她的发型好看。 “您今天的头发修得真好看，是来了新的理发师吗？” 宋卿点头，指了指小花园的长椅，“今天天气好，陪我去坐坐吧。” 陶桃抿唇，推着宋卿停在长椅边，又蹲在宋卿面前替她整理腿上的毯子，整理好了也不站起来，就蹲在地上仰头看她。 今天的宋卿看上去很高兴，脸色红润，还化了淡妆，十分难得。 以往陶桃来，十次有九次她都是在楼上的阳台边盯着楼下看，没什么生气，对什么事也都提不起兴趣，也就是在训斥宋蝉喧的时候才能看到些许她年轻时的样子。 但是今天的宋卿却让陶桃觉得和记忆中的那个宋卿重叠在了一起。 对于宋卿，陶桃的感情并没有那么复杂。 他感谢宋卿的养育，也感谢宋卿提供的好的生活，只是宋卿从来没有给他以母爱，所以陶桃也从来没有将她当做真正的母亲。 母亲是一个极其伟大的身份，在陶桃心里是和神一样的存在，而除了真正的母亲，没有人可以顶替她的位置。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想到往后和宋蝉喧要保持距离，自己对宋家也没有了利用价值，陶桃明白，自己也不再具备出现在这里的资格。 想到这里，陶桃心中难免有些感伤。 被陶桃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宋卿笑了出声，抬手替他整理头发，倒有几分慈母的样子。 “怎么了，今天来之前也没打个电话，要知道你来，我就早点剪头发了。” “对了，下午蝉喧说要来，你怎么不和他一起？自己打车来的？” 陶桃点头，趴在宋卿的腿上。 “有点想您，就来了。” “也有些话要对您说。” 宋卿抬手轻轻摸了摸陶桃的头发，柔声道，“好啊，你在这吃午餐，我让厨房多做几个菜。你哥忙，估计得下午才能来，我们就不等他吃饭了。” 宋卿的兴致看上去很好，还不等陶桃回答，她已经做主招手让后面的护士来，吩咐她让厨房做多几个菜。 这座疗养院是市内数一数二的疗养院，不光医疗条件好，环境怡人，服务也是没话说，再加上宋蝉喧是这里的投资人之一，宋卿在这里的待遇自然是顶好的，于是她话音刚落，护士就走到一边去打电话通知了。 陶桃慢慢从宋卿腿上抬起头，看着宋卿脸上难得的笑意，他还是没能忍心拒绝，只好避而不谈。 宋卿闭上眼感受着微风，看起来格外惬意。 “上次听你哥说，你去拍戏了。是你喜欢的工作吗？” 陶桃愣了下，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想了想，答道，“喜欢。” “喜欢就好。”宋卿说着，睁开了眼，“你从小到大都听你哥的，听我的，懂事得让人心疼。” “现在你长大了，应该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你快乐的话，你妈妈在天上才能安心。我最近总是梦到她，梦到她叫我好好照顾你，梦到她说想你，每次醒来我的枕头都会湿透。” 宋卿深吸了两口气，捂着胸口，眼眶发红，看着陶桃的眼神柔和得像水一样。 “陶桃，这几天我总是想起你小时候。那么小的孩子，那么瘦的身体，那时候你哥经常让大厨做糖醋排骨，因为你喜欢吃。” “以前我忙，没能好好照顾你，连你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还多亏了你哥，能替我照顾你。现在……”宋卿顿了下，拍了拍自己的腿，“被这两条腿拖累，住进了这里，我更是不能照顾你了。” 宋卿的眼眶渐渐蓄起了眼泪，她忙别过头去抽泣了两下，擦了擦眼泪，转头又冲陶桃笑。 “现在好了，你也要毕业了，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你哥也能好好打理公司，你们可以相互照拂，相互依偎，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偶尔来看看我就好。” 宋卿的话让陶桃的心口慢慢疼了起来，他觉得灵魂正在被拉扯，企图寻找一个可以两全其美的共存之法，却又怎么都找不到，只能让他感受到撕裂般的疼痛。 陶桃深深吸着气，他明白宋家和江泠是不能共存的，因为打从一开始自己的位置就不是宋家的小儿子，而是宋家的棋子。 陶桃双拳紧攥，站了起来。 “我送您上楼吧。我有话想对您说。” 宋卿仰头看他，脸色有些凝重，却还是点头，“好。” 陶桃把宋卿推进了房间，合上了门，又给宋卿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喝完了一杯水却还是没有开口。 宋卿放下手里的水杯，阻止了陶桃还要倒水的动作，“你不是有话说吗，说吧。” 陶桃呼吸急促，又坐了回去，看着宋卿的脸，犹犹豫豫间还是开了口。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宋卿脸色平静，并没有任何异样，就好像早已料到。 她笑了起来，像个关心孩子的母亲，“真好，我们陶桃也有喜欢的人了，真的长大了。” 陶桃抿唇，深深呼吸着，想起江泠，陶桃的心渐渐蓄起了勇气。 “他是个很好的人，对我很好，很爱我，和他在一起让我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快乐。” “我舍不得伤害他，也不能伤害他，哪怕我的身体要伤害他，我的心也不能允许。” “但是……”陶桃停顿着，微微仰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宋卿，“但是，如果我继续留在宋家，顶着宋家二少爷的身份，我就不能敞开怀抱去爱他。” “可是，我真的特别爱他，也真的没办法离开他。” 宋卿目光柔柔地看过去，轻轻笑了下。 “曾经也有人像你一样热忱，说过爱我。” “不过后来他还不是随着时间一起离我远去。” “陶桃，这世上没什么爱可以长长久久，热烈的爱能经得起多长时间的消耗呢？你可以肯定那个人会像你爱他一样爱你吗？你又能肯定他会一如既往地爱你？等爱情消耗殆尽，彼此之间就只剩下恨意了，即使是这样，你也要为了他放弃我，放弃整个家，放弃你哥哥吗？” 陶桃紧紧攥着拳，点头。 在此之前所有的不安与慌乱，不确定与不明白都清楚明了起来。 陶桃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清醒和笃定过。 “哪怕有一天他不再爱我，哪怕有一天他会讨厌我，但是至少现在我们是相爱的。” “他把我带到了一个新世界，哪怕以后  95 他走了，我也还是会留在这个世界里。” “可是如果现在我离开这个世界，可能从此以后我都进不去了。” 陶桃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掷地有声，他目光坚定，仿佛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动摇他。 宋卿恍然间觉得，他不再是从前那个陶桃了。 宋卿深吸一口气，捂住胸口疲惫地看着他，“你要为了一段不知可以走多久的爱情放弃我们吗？就算你不要我了，你也不要你哥哥了吗？你从小不就最心疼你哥哥，最喜欢他吗？你舍得看他难过吗？” 陶桃喉间发紧，有些喘不上气。 “我不是为了这段爱情，我是为了那个人。” “就算以后会后悔，但现在我也必须这么做。” “妈妈，您比我清楚，哪怕一天，我也没有真正融入过这个家。这个家是不完整的，少了我，还是不完整，我的存在并不会影响什么。” 陶桃说着，深吸了口气，目光坚定而又锐利，“但是在他身边，我是完整的。” 陶桃的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宋卿就是想劝，也说不出话来。 看着面前的陶桃，宋卿头一回觉得当初的那个瘦小的孩子长大了起来，虽然这种长大对他们来说是危险的，但从此刻的陶桃身上，宋卿看到了几分自己过去的影子。 宋卿笑了下，摇头。 “我老了，很多事情我也没有精力去顾及。” “那是你的人生，如果你要这么做，那你就这么做吧。” “你可以爱你想爱的人，做你想做的事，但是没必要离开家。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对我来说，从把你接回来的那天，你就是我的儿子。” 宋卿的松口让陶桃诧异，他的手心尽是冷汗，脚底也发凉。 陶桃怯怯地看了过去，抿唇，不安地开口，“您……您不反对吗？” 宋卿笑着摇头，“反对有用吗？” “你从小到大没提过什么要求，没说过想要什么，这是头一回，又这么坚定，我能如何阻止？” 宋卿说着，摆了摆手，“我有点累了，你给你哥打个电话，让他不要来了。” 陶桃没有想到宋卿这一关会这么容易过，他还有些恍惚，拿出手机不由自主就给宋蝉喧拨了电话去，刚拨通就回过神来，赶忙将手机递给了宋卿。 “您和哥说吧。” 宋卿看了他一眼，接过手机，“嗯。”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到陶桃都能听到电话里宋蝉喧的声音。 一如既往的冷淡。 宋卿开口说了几句话，宋蝉喧那边没吭声，片刻后才传来宋蝉喧的声音。 “嗯，知道了。” 兴许是他的声音太过冷漠薄情，让宋卿很是受挫，宋卿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语气也带着怒意。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现在是觉得宋家是你的了，跟我拿乔？”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陶桃想劝，可是又不愿和宋蝉喧说话，只好悄悄退到了门外，打算等他们说完再进去。 宋蝉喧和宋卿是经常吵架的，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以前陶桃最害怕和宋蝉喧一起来疗养院，每次来，宋蝉喧的脸上都有巴掌印，红彤彤的，有点瘆人。以前的陶桃最害怕看到那样的手掌印，每次看到，他的心便抽抽得疼。 他想替宋蝉喧承担所有的痛苦，所以也一直在这样做，以至于这样的事周而复始，早已成了他的习惯，刻在骨子里。 直到江泠走进他的生活，为他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门。 透过那扇门，陶桃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世界，透过那扇门，陶桃才明白，原来自己活着，可以不以一颗棋子的身份，不以一粒灰尘的重量。 第75章 救命稻草 陶桃在门外站了会儿，等没听到里头的动静才进去。 宋卿将手机递了过去，脸色有些难看，强颜欢笑道，“我有点累了，你先回去吧。” 陶桃点头，本想将带来的东西给宋卿，可想了想还是不敢再刺激她，只好叮嘱了她注意身体后便离开了房间。 走过疗养院的花园，陶桃心情很好，好像压在心口的巨石和肩上的重担几乎全部消失，让他轻飘飘的像是要飞起来。 此刻陶桃急切地想要见到江泠，想要拥抱他，想要告诉他自己是如何热爱这个新世界。 没等陶桃拿出手机想给江泠打个电话，他就看到了站在疗养院门口的宋蝉喧。 宋蝉喧正在看着手机抽烟，抬眼时见到陶桃，他慢吞吞收了手机，深吸了口烟，又将烟蒂丢在地上碾灭，这才冲陶桃笑了下。 “妈妈有没有为难你？” 陶桃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一时有些慌乱，下意识想要逃，可又无处可逃。 比起落荒而逃的狼狈，陶桃更明白有些话，有些事，还是要当面说清楚。 陶桃暗暗吸了口气，走过去离宋蝉喧几步远，这才看得清宋蝉喧的双眼，眼底竟有浓厚的乌青，虽然浑身上下仍旧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就连头发也得体大方，可眼底的乌青和眼中细密的血丝还是透露了他的疲惫。 陶桃眉心一紧，忍不住紧攥双拳垂在身侧，低下头不再看他。 “我以为你不来了。” 宋蝉喧懒散地靠在车边，摇头，“早就到了。听护士说你在里面，我就没进去。” “你要对她说的话，都说了吗。” 陶桃点头，“嗯”了一声。 宋蝉喧继续道，“看起来她没有为难你。” “昨天宋氏刚拿下一个大单，难得她今天心情好，你倒是赶巧。” 宋蝉喧的语气一如既往，甚至比以前还多了几分逗趣的亲昵，这样的语气若是搁在往常，陶桃早就要谢天谢地，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可现如今陶桃听着，只觉得胸口发闷，很想逃离。 微微低头看着陶桃无动于衷的脸，宋蝉喧嘴角的笑意慢慢消散，心也冷了下来。 “陶桃。”宋蝉喧叫了他一声。 陶桃这才抬起头来，那双以往藏着期待的眼中现如今只剩下一层叠一层的躲避与为难。 刺痛了宋蝉喧的心。 宋蝉喧深深吸了口气，张了张唇想开口说些什么，陶桃却先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和一张卡递到了宋蝉喧面前。 “这是兴贸的钥匙，我只有这一把。屋里没什么我的东西，明天我会让陈妈帮我收拾出来寄给我。” “这张卡是你每个月给我打钱的卡，里面的钱我一分都没有用过，现在都还给你。” “妈妈这边我还是会来看她的，老宅我就不回去了，你也让陈妈帮我把我的东西都收出来寄给我吧。” 陶桃说话的时候公事公办，一本正经。宋蝉喧的心还在翻江倒海，眼中也终于绷不住而染上了悲戚，可陶桃却置若罔闻，毫  96 不顾忌，依旧用冷漠冰凉的语言毫不犹豫地划伤宋蝉喧的身体和心。 宋蝉喧头一次发现，原来陶桃是这样一个决绝的人。 一旦他认定，便不留余地。 宋蝉喧没有去接陶桃手里的东西，他只是盯着陶桃看，鼻腔微酸，嗓音发颤。 “你真要跟我分得这样清楚？为了江泠，你连家都不要了？” 陶桃直视着宋蝉喧的双眼，摇头。 “你比我更清楚，老宅从来不是家。那里哪儿有家的样子？” “哥，我不想让我们之间变得更加破碎，你还是我哥，只是我们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我们也不能毫无芥蒂得回到从前。否则的话，我那些年的等待就像一个笑话。” 陶桃伸出去的手有些酸，他上前两步将手里的东西放进了车里，又往后退了两步想避开宋蝉喧。 宋蝉喧突然伸出手拉住陶桃的手腕，眼神凌厉，遍布血丝的双眼间还透着些许无奈与痛苦。 陶桃看不懂，也不想懂。 陶桃来到宋蝉喧身边的这些年，宋蝉喧并不常与他肢体接触。宋蝉喧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要躲避陶桃，躲避他热烈的双眼，躲避他无所遮掩的同情。 那些都不是宋蝉喧可以承担的。 但是此刻这样拉着陶桃的手，宋蝉喧却觉得他那样遥远，遥远到哪怕与他离得这样近，可他的心却早就远离了自己，去了自己找不到的地方。 宋蝉喧的心口似针扎一样慢慢疼了起来，他一把抱住陶桃，不容他拒绝和挣扎。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陶桃下意识想躲避，他挣扎着要后退，却被宋蝉喧抱得更紧。 慌忙之中，陶桃听到了宋蝉喧的声音。 颤抖的，悲伤的，受伤了一样的声音。 “陶桃。” “你说得对。我们没有家，都没有。” 许是宋蝉喧的声音太过悲伤，陶桃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陶桃，我一直以为我是有家的。” “因为你在，所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有家的。但是今天你告诉我，那不是家。” “你要是走了，我就真的没有家了。” 孤独像是渗着血的、溃烂了的魔鬼的手，从宋蝉喧心底最黑暗和肮脏的地上一点一点攀岩而上，将宋蝉喧心中那仅存的一片光亮夺走，将那盏灯丢进了深渊里。 宋蝉喧像是急于挽救那盏灯，他紧紧抱着陶桃，用尽全力。 “陶桃。” “你曾说的保护我，不作数了吗。” “你真的要丢下我了吗。” 陶桃的心上像是蒙了厚厚的一层霜冰，虽然并不多冷，却还是寒从脚起。 陶桃忍住眼眶中呼之欲出的泪水，仰头，轻轻推开宋蝉喧，用发红的双眼注视着他，竟发现他眼中有泪，那样珍贵的泪。 陶桃抿了抿唇，微微一笑。 “哥，以前我一直以为我喜欢你，所以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可是哥，现在我才明白，那不是喜欢，是害怕，是依赖，是因为怕被抛弃而不得不像抓紧救命稻草一样不松手。” “可这世上谁又能做谁的救命稻草呢？我不可以，你也不可以，我们都不可以。” 宋蝉喧眼含热泪，牙关紧咬，半晌才从唇齿间挤出几个字来。 “那江泠呢。” “你难道不是将他当做了救命稻草，为了他抛弃我吗。” 陶桃微微一顿，突然想起了那天在会阴山，江泠第一眼见到自己时流下的泪水。 那是生平第一次，陶桃明白自己也可以成为另一个人的全世界，是可以无条件保护和守候的世界。 陶桃慢慢舒了口气，摇头。 “我已经不需要救命稻草了。” 陶桃此刻的眼神宁静安详，那重峦叠嶂一样的幸福让宋蝉喧觉得刺眼。 宋蝉喧发现，从前自己和陶桃都是生病的人，可现在他的病好了，而自己却每况愈下，早已失去了正常生活的能力。 宋蝉喧双拳紧攥，脸色铁青，模样有些狰狞。 “陶桃，你太容易相信一个人了。” “你以为江泠是什么好人吗？他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早就知道了我的安排，可他还不是一言不发，等着看你像跳梁小丑一样扮演着独角戏？” “这样的人，你觉得他真的喜欢你？就算喜欢，你觉得能有多久？你要因为一份无疾而终的感情离开我？” 宋蝉喧的话并没有让陶桃感到愤怒或悲伤，他的话句句在理，陶桃都明白。 只是哪怕一腔孤勇，陶桃也愿意像当初江泠毫不犹豫地来会阴山找自己一样，毫不犹豫地爱他，站在他身边。 陶桃抿唇浅笑，主动上前轻轻抱了抱宋蝉喧。 “哥。” “我离开的是宋蝉喧，但你还是我哥。” “我和江泠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并不重要，他会喜欢我多久，甚至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都不重要。” “但是哥，他让我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我未曾触碰过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我很快乐。” 陶桃说完，果断利落地松开了宋蝉喧。 他像幼时那样对宋蝉喧笑，却再没有当初将宋蝉喧视为灯塔的那份欢喜。 “宋蝉喧。” 陶桃唇齿微张，叫了他一声。 “这一次是我离开你，是我不要你。” “哥，我希望你也能有一个新世界。” 陶桃说完转身便走，不留一丝遗憾和一丝眷恋。 宋蝉喧站在他身后，眼睁睁看着他慢慢消失在路口，多少次想要叫住他却都张不开嘴。 宋蝉喧知道，这次他真的离开了自己，再也不会回头。 他的病好了，可是自己好像永远没办法到达他口中的那个新世界。 从疗养院回去的路上，陶桃步伐轻快，脚下生风。 短暂却又漫长的徒步中，陶桃身心舒畅。没有想象中的悲伤和哭泣，也没有不舍与愤怒，他放下了对宋蝉喧的执念，也就彻底放下了过去的那个世界。 从前陶桃以为宋蝉喧就是自己的全世界，遇到江泠以后陶桃才明白，这个世界里有太多美好的东西。 手机铃声响起时，陶桃猜到是江泠。 接通电话，听到从手机的那头传来的江泠清冷却又柔和的声音，陶桃满心欢喜。 “我这边忙得差不多了，你呢。要我去接你吗？” 陶桃鼻尖发酸，方才一直没有流下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 “不用。” “我去找你。” “江泠，你等我，我跑着去见你。” 陶桃的话让江泠忍不住低笑了声，他舔了舔嘴唇，点头。 “好。我等你。” 不管多久。 挂断电话后，陶桃紧紧抓住手机奔跑起来。 他急着要去见江泠，急着奔赴那个新  97 世界。 秋日微凉的风从耳边略过，带来了对于新世界的答案。 江泠从来不是这个新世界的创造者，他是发现者也是连接者。是他从新世界走来，开辟了荒芜的疆土，让陶桃可以沿着那条路走回去。 他让陶桃看到了全新的世界，看到了那辉煌灿烂、彩虹高挂的明天。 第76章 私奔 陶桃打车到了早上下车的步行街露天停车场后，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江泠的车。 陶桃跑过去拉开车门，江泠却不在里面。 坐在车里的方圆抬头看了陶桃一眼，语气冷淡，“江泠在外面。” 陶桃忙环顾了一圈停车场，却不见江泠的踪影，立刻担心起来，“哪里？您没跟着一起吗？这里人这么多，要是他被认出来怎么办？” 陶桃噼里啪啦说着话，方圆本想打断，却见他面色慌张，又只好忍下不满，什么都没说。 陶桃说完便关上车门沿着停车场的出口往外找，一路上心跳加速，生怕在自己没看到的地方，江泠已经被包围了起来。 陶桃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惶恐，脚步不由自主加快，从楼梯下到了步行街里，走了两步就发现了江泠。 隔着步行街川流不息的人群和闹哄哄的嘈杂，陶桃隐约看见江泠站在挂满了玩偶的橱窗门口，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压低的帽檐下那双眼一直盯着橱窗看，不知道在看什么。 陶桃离江泠并不远，不过数十步便可以走到他身边。 可是很奇妙，看着江泠的背影，看着他身上自己熟悉的那件衬衫，看着他头顶那顶黑色鸭舌帽，看着他脸侧的口罩，看着他整个人，陶桃竟迈不开脚步，竟不忍打扰他这一刻于宣化闹市之间难得的宁静。 陶桃站定看了会儿，从店内走出来的导购姑娘将手里提着的一只小纸袋递给了江泠。那人面色如常，看起来并没有认出江泠。 陶桃松了口气，想要上前去迎江泠，不过江泠一转身就看到了他。 见陶桃站在人群之中，江泠的眼中明显闪过错愕。 很快，那错愕消失，他的眼里只余下惊喜。 江泠眼角微扬，快步走向陶桃，哪怕隔着一层口罩，陶桃仍然能想象出他此刻浅笑的模样。 那样好看，叫人移不开眼。 “到了很久吗？” 江泠站定在陶桃身前，开口问道。 陶桃摇头，转过身要走，“快走吧，这里人多，被认出来就不好了。” 江泠颔首，一个大步跟上，在陶桃始料未及时牵住了他的手。 陶桃一惊，慌忙着去看周围的人，下意识想要挣脱，可江泠却已经拉着他往前走，没有犹豫，也没有回头。 陶桃跟在他身后，盯着自己和他交握的两只手发愣，总觉得周遭的嘈杂也安宁了下来。 这样在人山人海中被牵住，是陶桃曾经想也不敢想的事。 心口像是掀起了层层波涛，陶桃垂下了头，眼眶发红。 陶桃一路跟着江泠走回了停车场，方圆也从车里出来想要去找他们，见二人手牵着手走来，方圆脸色骤变，警惕地看向周围，见无人留意，他这才小跑过去，狠狠瞪了眼江泠。 “你疯了？” 陶桃心里更慌了，他想挣开江泠的手，却被江泠牵得更紧。 江泠并没有理睬方圆，他越过方圆往前走，一面将自己手里的纸袋递给陶桃。 “别东张西望，拿好。” 陶桃收回心虚的眼神，接过纸袋，没来得及看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便赶紧拽着江泠上了车，大喘了口气。 江泠摘下帽子和口罩放在一旁，半歪着头盯着陶桃看了会儿，见他连连喘气，小脑袋趴在车窗上不知道在看什么，江泠低笑了声，将陶桃拉了过来。 “怎么这么害怕，又没有人会认出来。” 陶桃还是不放心，他白了江泠一眼，脸色很冷。 “以后不要这样了，万一被拍到照片怎么办？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陶桃此刻的样子让江泠很不开心。 江泠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他别过头直视前方，声音也冷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是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听着江泠阴沉的声音，陶桃知道他这是生气了，语气也软了下来，主动靠近江泠，去牵他的手。 “我没有，我只是担心你。” “还是注意点好。” 见江泠还在不高兴，陶桃忙转移话题，拿过纸袋打开一看，见里头竟然是一个桃子玩偶和一只小桃子挂件，陶桃愣了下，侧头看着江泠，“你特地去买了这个给我？” 江泠脸一红，侧过头看向窗外，否认道，“没有，顺路而已。” 看着江泠发红的耳廓，陶桃抿嘴憋笑。 他拿起玩偶在手中揉捏，又掏出挂件来，将挂件拴在了手机壳上，摇晃着手机给江泠看，“还挺配。” 看着眼前透明手机壳上拴着的那只粉嫩的小桃子，江泠慢慢回头看着陶桃。 他看起来很开心，是真的开心，嘴角都要飞扬起来了。 “很喜欢？” 江泠问了一句。 陶桃点头，收回手机捏着那只小桃子，“非常喜欢，下次我也买个给你，不过你喜欢什么？” 江泠垂眼看着陶桃，脸色认真。 “你。” 江泠说完，又重复道，“我喜欢你。” 陶桃嘴角的笑凝固了起来，他呆愣地看着江泠，半晌想不出该说什么。 方圆上车的时候，两人还在对视。 江泠先一步回过神来，侧头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陶桃双拳紧攥，盯着手里的桃子出神，片刻后，他又挪到江泠身边，牵住了江泠放在膝上的手。 他什么也没说，可是江泠却已经什么都懂了。 晚饭过后，陶桃和江泠收到了明天的通告单，看着通告单上自己和江泠的名字，陶桃有点恍如隔世。 江泠拿着洗好的水蜜桃递给陶桃，坐在他身边，“在看什么。” 陶桃接过桃子啃了一口，“通告单，明天就要回去拍戏了。” 听着陶桃语气里的不舍，江泠笑了一声，“怎么，心玩野了不想回去了？” 陶桃老老实实点头，“有点。” 江泠有些意外陶桃会这么说，他一手揽住陶桃的腰，从陶桃手里将手机抽走，就这么把他压在沙发上，贴近他的耳垂吻了吻。 “那不如我们私奔好了。” 陶桃被他逗得“咯咯”直笑，“你放开，桃子还没吃完呢。” 江泠抬手拿过那只被啃了一口的水蜜桃放在桌上，又俯下身吻住陶桃的嘴唇，格外绵长。 “我先吃你这颗桃子。” 陶桃和江泠尽情拥抱的夜晚，宋氏总裁办的一层楼都亮着灯。 宋蝉喧站在窗前，翻看  98 着手里的照片，不论是那交握的双手还是陶桃脸上的微笑，都让宋蝉喧觉得刺眼。 宋蝉喧到底是看不下去了，他将照片丢在桌上，长吸一口气。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站在他身后的郑经理干咽了下，答道，“还在进行中。” “不过……听对方的意思，是有些松动了的。” 宋蝉喧的脸色这才舒缓了些。他回过神来坐在椅子上，抬眼看着郑经理，眼神凌厉。 “明天陶桃就要回剧组了？” 郑经理点头，“是的。” “媒体那边……真要都撤走吗？” 宋蝉喧颔首，“自然。” “就当是最后的狂欢，让他高兴高兴好了。” 早上七点半，赵维便打车到了江泠家小区门口等着金闪闪带自己一起进去。 金闪闪很快也到了，接上赵维后叮嘱了他两句，让他把嘴闭严实，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自己都得掂量清楚。 赵维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其实打从昨晚收到陶桃发来的地址时，赵维就知道陶桃和江泠在一起了。 也是，这些日子以来陶桃都没音，恐怕一直是和江泠在一起的。 赵维虽然不怎么喜欢江泠，总觉得他高高在上，但是不可否认，江泠对陶桃很好。 赵维自认没什么资格发表意见，但是只要陶桃能高兴，能快乐，赵维就觉得值得。 陶桃那么好的人，赵维是打心眼里希望他快乐。 回剧组的路上是赵维开的车，陶桃上了车还趴在窗口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完全看不见那栋房子，陶桃才收回眼神。 陶桃一回头，便撞进了江泠的双眼里。 江泠的眼神温润平和，却让陶桃心跳加速。 江泠握住陶桃的手，用另一只手理了理陶桃被压扁的刘海，轻声道逗趣着，“不想走？” 陶桃点头，闷闷地靠在江泠身上，“下次回来，是不是得等拍完了？” 江泠想了下，“嗯”了一声，“恐怕是。” “你的戏份不多了，再加上尙青改了剧本，如果顺利的话，一周就可以结束，到时候你就可以回来了。” 陶桃仰头看他，“那你呢？不和我一起？” 他此刻的模样稚嫩可爱，江泠忍不住俯首在他嘴唇上轻啄了下。 “我恐怕还有十多天。” 听江泠这么说，陶桃便连连摇头，“你不回来我一个人回来做什么，我就在剧组等你杀青好了。” 江泠微微一怔，盯着陶桃看了好一会儿，又一把抱住他，埋首在他的颈项之间。 他看上去那样简单天真，竟能将等待这件事一语带过，好像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又心甘情愿等待自己。 在陶桃不知道的时候，因为他一句自然而然随口而出的话，江泠的心中那层峦叠嶂的山峰中却惊起了一阵又一阵风。 “陶桃。” 陶桃点头，“怎么了。” 江泠心里有太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唯有更加用力地拥抱他。 第77章 乖 江泠和陶桃到剧组时已经是中午了，尙青早早得雇了一批保镖守在片场外面，打算隔开那些媒体。 不过让尙青意外的是，江泠和陶桃还没到片场，外面守着的媒体就都撤走了。 尙青担心他们都去了酒店蹲守，忙联系了在酒店的制片人，让他务必保护好江泠和陶桃，谁知道制片却告诉他，酒店门口的媒体也都离开了。 尙青一愣，很是吃惊。 他原以为江泠回来后和媒体之间免不了一场明争暗斗，可这场仗还没开始打，敌方竟先一步撤走了。 尙青隐约觉得不对劲，可现在又无暇顾及这么多，只好吩咐了酒店那边的人，让他们继续守着，不能出半点差错。 陶桃和江泠从后门进了酒店，金闪闪走前，赵维走后，周围还有保镖和剧组的工作人员，将他们团团包围，很难拍到什么蛛丝马迹。 直到进了酒店陶桃才知道，媒体早就消失了。 赵维听说媒体走了，抑制不住地高兴起来。他本来还担心自己一个人守不住，没想到车到山前必有路。 陶桃看了江泠一眼，却开心不起来。 陶桃是知道的，那些媒体都是宋蝉喧安排过来的，宋蝉喧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放弃，他一定早就谋划好了巨大的陷阱等着自己。 见陶桃面色紧张，江泠握了握他的手，朝他摇头。 “不用担心，就算拍到了也无妨。” 陶桃深吸了口气，虽然点了点头，却始终放不下心来。 没有了媒体的打扰，拍摄也变得顺利起来。 连续几个镜头拍下来，陶桃渐渐进入了角色中，像是回到了自己和江泠都没有离开过的时候。 尙青改了剧本以后，李想的结局就变成了开放式的，但是陶桃能感觉出来，李想的结局是悲惨的。这是时代的悲鸣，也是弱势群体的哀嚎。 陶桃喜欢这个结局，喜欢这个剧本，也喜欢李想这个角色，他想用尽全力去守护这部电影，不仅仅是因为江泠，更因为他自己。 傍晚时分，陶桃和江泠连续拍了几场亲密戏，场场都是一条过。 尙青坐在监视器前面看着江泠欲望深沉而又压抑的双眼还有陶桃那绯红的脸，竟也觉得狭窄的房间热了起来。 三场不算露骨的亲密戏拍下来，陶桃的脸有些红，身上也热热的。 江泠把手里的水杯递给他，又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汗，“还能继续吗。” 陶桃连连点头，“能。” 待陶桃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后，尙青拿着剧本走到他们面前，很是赞赏地看着陶桃。 “表现不错，再接再厉。下一场拍完就收工了。” 陶桃点头，心里有点紧张。 下一场戏的重要性，整个剧组都知道。 见陶桃身体紧绷，尙青搬了个椅子坐了过去，翻开剧本给他讲戏，“这场戏是重中之重，我希望你忘掉剧本，忘掉自己，忘掉灯光摄像也忘掉镜头，只记得你面前的这个人。” 尙青说着，拍了拍江泠的肩，“你也一样。这场戏只能一遍过，如果再来一遍，一定会有隔阂。” “你们要做的就是像一对最寻常的恋人一样爱对方，但是这爱里还要交织着你争我抢的胜负欲，你们谁都想要赢，谁都想要略胜一筹。” “陶桃，你能做到吗。” 陶桃将眼神从剧本上移开，抬头看着江泠，看着江泠那双冷静的眼里浓厚的信任，陶桃抿唇，笑了起来。 “我可以。” 待陶桃和江泠准备好后，片场里进行了最后一次清场，除了两个摄影师和尙青，其他人都被请了出去。 尙青坐在监视器前盯着屏幕看，摄像已经开始拍了，比起剧本，这场  99 戏更重要的是两个人的发挥，所以尙青必须在漫长的镜头中寻找他们的感情达到顶峰的那一刻。 这场戏原本定在了拍摄中期，可那时候江泠和陶桃还在暧昧，尙青料想陶桃也难进入状态便一直这么拖着，到了今天刚好可以放开胆子拍。 对于尙青来说，这场戏不是情|欲的表现，不是世俗的色|情，剖开那爱欲的外衣和交融的肌肤相亲，这其实是一场两个身处泥潭的人互相攀附妄想走出沼泽的争斗，他们以为能走出去的人只有一个，可谁也不知道的是，没有人能真正走出去。 到死，他们都要在这漆黑肮脏的地狱里呼吸着最后一口布满灰尘的空气。 狭小而又破旧的宿舍床上，洗得泛白的床单上两具身体相互纠缠着，谁也不肯让谁占据了上风。 陶桃一手抓着床边的铁杆，一手压着江泠的肩膀，双腿灵活地从江泠腿下抽了出来，又半跪起来用小腿压住江泠的膝盖，整个人翻到他身上来。 江泠抬头看着他，一把抓住他的后颈将陶桃扯了下来，不由分说地压上去，将他的手从铁杆上扯了下来，有些凶狠地啃噬着他的嘴唇，将那泛白的嘴唇咬出血珠来，鲜血的颜色染红了他们彼此交织的嘴唇。 陶桃仰着头迎合他，却又不肯服输，挣扎着想要翻身，被江泠一下子扯开了身上破旧的白色t恤，随手扔在了地上。 似是被激起了浓厚的胜负欲，陶桃咬着嘴唇一把推开江泠，整个人翻身跪了起来，捧着江泠的脸狠狠吻他。 江泠身上的衣服很快也被陶桃扯了下来，镜头上移，监视器里只能看到他们交织的头颅和互相纠缠的双手，那样热烈却又那样孤单。 尙青盯着监视器看了好一会儿，不知不觉间竟眼眶发热，在他还未意识到的时候，热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他觉得身体和心都在燃烧。 为这不公的命运，也为这还有期冀的明天。 “卡。” 尙青的声音响起在狭窄的房间里，陶桃却没能回过神来。 江泠已经率先从陈淮的阴影中抽身离开，他一把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陶桃身上，又将他牢牢抱住，一遍一遍轻抚他的头发，在他耳边喃喃。 “陶桃，陶桃，我在这里。” 陶桃鼻头发热，眼泪流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兴许是为了那个没有了理想的李想，又或许是为了那个还有理想的陈淮。 陶桃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紧紧抱住江泠，像是想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直到这一刻陶桃才明白自己对宋蝉喧说的话是错的。 江泠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这场戏结束后，陶桃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抽干，只剩下疲惫的皮囊依附着江泠。 但是靠在江泠身上，陶桃觉得自己好像又在慢慢恢复，慢慢强大。 收工之后，尙青连夜和剪辑师一起把镜头粗剪了出来。 看着成片里的李想和陈淮，尙青又忍不住落泪。 他比谁都期望这个镜头可以保留下来，但他也比谁都清楚，这个镜头能存活的希望十分渺茫。可哪怕是这样，就算是为了陈淮和李想，为了这个剧本，他也要把镜头拍出来。 不论别人是否可以看到，为着那一丝一毫的希望，尙青也想让这个故事更加完整。 陶桃和江泠手牵着手回到酒店时，已经过了十一点。 陶桃早已犯了困，上了楼便要回房间休息。 江泠原以为他会和自己住在一起，可看着陶桃站在隔壁房间门口已经开始拿钥匙，江泠的脸色便垮了下来。 江泠眉头微皱，两步走到陶桃身边，挡在他和门之间，垂眸看他，“不和我一起？” 陶桃反应了会儿，忙回头去看金闪闪和赵维，见他们已经自觉地消失在了楼道里，陶桃才舒了口气。 “各睡各的，你也累了，快去洗澡睡觉，明天见。” 陶桃说完便推开了江泠，用钥匙打开门，闪身要进去。 江泠一把挡住门，逼近陶桃的脸，“真的不和我一起？” 陶桃的脸有些红，他想起了方才的那场戏，心里像火一样燃烧着，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扑倒他。 陶桃深深吸了口气，摇头，倾身在江泠嘴角边吻了吻。 “乖，明天见。” 话音刚落，趁着江泠发愣出神的间隙，陶桃便眼疾手快推了江泠一把，赶紧关上了门。 关门声干脆利落，江泠却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慢慢伸出手摸了摸嘴角，嗤笑出声。 真是一只精明的桃子。 陶桃冲了澡后才平复下来心情，翻看了会儿剧本便困意来袭。 他正要关灯睡觉，江泠的消息便发了过来，是问他有没有消肿的药。 陶桃心里一抖，来不及多问便赶紧拿上自己的急救包跑了出去，敲响了江泠的房门。 那扇门很快就被打开，快到陶桃还没有料到。 而就在下一秒，陶桃整个人都被拉进了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的房间里，紧接而来的便是江泠热烈的吻。 此刻的吻不同于拍戏时那凶狠的占有，这个吻是温柔的，却也是热烈的，带着昭然若揭的欲望和不可抑制的冲动。 陶桃这才明白，江泠哪里是需要什么消肿的药，他需要的是自己。 正如自己需要他。 被占有得满心满眼都是江泠后，陶桃恍然，自己好像又上了他的当。 第78章 一直 自从陶桃上了当被江泠骗到房间的那晚后，陶桃便晚晚都和江泠睡在同一间房里。 金闪闪动作快，第二天就趁着陶桃拍戏的功夫把陶桃的钥匙给藏了起来，巴不得陶桃和江泠能天天黏在一起，倒是赵维，平日里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金闪闪没少嘲笑他的战战兢兢。 兴许是晚上能和江泠一起对戏，陶桃觉得自己这几天的状态越来越好，有时候晚上收工都不觉得累，好几次尙青来问能不能多拍几场夜戏，陶桃都兴致冲冲地答应了下来。 江泠以往是不拍夜戏的，不过见陶桃正在兴头上，再加上他的戏份也要结束了，江泠便干脆都顺着陶桃的意，他想拍，江泠就陪着他拍。只不过陶桃虽然是最热衷于拍夜戏的那个，却也是在回酒店的路上最先犯困的那个，回回拍完大夜回酒店，陶桃都睡得昏昏沉沉，最终都是被江泠给抱上了楼，自然也就没办法动歪主意想着该怎么逃回自己的房间里去。 每晚抱着陶桃入睡时，江泠还是有些感谢那些让陶桃筋疲力尽没工夫折腾的夜戏。 连着拍了几天的夜戏，陶桃的戏份也要杀青了，恒盛竞标的项目因为几个公司的临时加入而延后了竞标日，也给了江泠更多一点的时间去准备。 江泠对恒盛  100 的事并不上心，公司的发展如何他也没有兴趣去左右，若不是为了往后带陶桃回家时能少受点叶长海的冷眼，江泠是碰都懒得碰恒盛的事。 江泠从小就受到叶长海的严格教育，早已习惯了他时不时的冷嘲热讽，尤其是母亲江絮出国读书后，江泠便掉进了四四方方的铜墙铁壁里，到处都是叶长海的阴影。起初江泠还想着要逃，后来日子久了，他也就习惯了。 但是习惯归习惯，对于陶桃，江泠不想让他经受哪怕一丝一毫的摧残。他值得更好的，也应该得到更好的一切。 连着拍了几场情绪激动的戏，陶桃不禁有点吃力。 见陶桃脸色不太好，尙青便延长了些休息的时间，也刚好可以让道具组好好准备下一场戏的场景。 前两场戏没有江泠，他本是站在一旁等陶桃，不过方圆的电话打了过来，是要谈竞标的事，他便走远了些去接电话。 江泠并不情愿过问竞标的事，若不是因为和叶长海的协议，江泠早就撂挑子不管不顾了。听方圆说叶长海让他这两天回去，江泠紧了紧眉头，走到一旁和方圆简单谈了谈竞标的事，不过眼神一直落在陶桃身上，以至于方圆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听清。 “江泠，江泠？你有没有在听？！”连续喊了几遍还是没听到江泠的答复，方圆着急起来，吼了他一句。 江泠这才回过神来，他瞥见陶桃的脸色不好，想着赶紧谈完好回到陶桃身边，便应了声，“嗯。都交给你，你看着办。没事我挂了。” 江泠的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敷衍，方圆的火气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他愤愤咬牙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就我看着办？这到底是你的公司还是我的公司？我凭什么要像一条狗一样替你们家卖命？！” 方圆很少这样动怒，江泠听着，往一旁走了走，换了只手接电话。 “我没有这个意思。抱歉。” “只是我对这些经营并不懂，也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江泠的话让方圆原本还熊熊燃烧的气焰慢慢熄灭，呛得他一口黑烟进了肺，想咳又咳不出来。 方圆长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眉心有些发疼。 “哪怕你不懂经营，可宋蝉喧的心思你不是不明白。宋氏和国泰到现在还咬着我们不放，我们从蔚蓝那里买下的股份原本可以成为第二大股东，可宋蝉喧偏偏和我们作对，收购了散股，和我们平起平坐，就连在B市的能源开发也受到宋蝉喧的阻碍，他明摆着不想让我们好过。” “虽然不知道缘由，但宋家的野心可见一斑。在这样的时候你还和陶桃走得那样近，你难道真的不怕陶桃反咬我们一口？” 听着方圆又提起这件事，江泠心中有些不高兴，声音也冷了下来。 “我说了，我无条件信任他。” 方圆冷笑了声，“你信任他，你就能保证他值得信任？更何况他在你身边，宋蝉喧随时可以曝光你们，若是到时候和恒盛扯上关系，别说竞标了，就是公司的股价都要受到影响。” 方圆说着，叹了口气，“江泠，你不光是你自己，你还代表了恒盛，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恒盛的走向。我认为眼下你最需要做的事就是排除陶桃这个隐患。” 方圆的话已经说得足够直白也足够残忍，江泠已没有耐心听下去。 江泠转身看着坐在小凳子上朝自己这边张望的陶桃，心中霎时间柔软下来。 不论如何，江泠都没办法做到放开陶桃的手。 江泠闭了闭眼，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我信他。” “如果你是担心我和他公开后会引起恒盛的波动，那么我认为从现在起你就需要做好准备。” “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他隐藏在我身后。我要他和我站在一起，就在我身边。” 江泠说完便挂了电话，快步往陶桃身边走。 江泠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无私且豁达的人，他没办法为了恒盛而放弃陶桃，更不可能这么做。比起让所有人都快乐幸福，江泠只想让陶桃一个人幸福。 陶桃正左右张望着找寻江泠，便见江泠从暗处走了过来。陶桃的眼里瞬间亮起一盏灯，他伸出手朝江泠挥了挥，笑盈盈地看过去。 “你去哪儿了？” 江泠几个大步走到陶桃身边，一下子就抱住了陶桃。 “有点事去了。” 陶桃被他抱得一愣，下意识要推开他，可感觉到江泠身上阴郁悲伤的情绪，陶桃又舍不得松开他。 陶桃抿了抿唇，收回手轻轻拍着江泠的后背。 “我们江老师好像有点不高兴。” “难道是想我了？” 陶桃调笑的话响起在耳边，让江泠心中一暖，手上的力道更紧了些。 江泠希望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陶桃的好，这样他们就舍不得让陶桃难过。可是江泠又无法让所有人都看到陶桃的好，因为他只能属于自己一个人。 江泠紧紧抱着陶桃，深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像是将他当做了充电桩，急切地要从他身上吸取让自己站起来的能量。 半晌之后，江泠才松开陶桃，郑重地点头。 “没错。” “就是因为太想你。” 陶桃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江泠会这么认真地回答，陶桃有些意外，一时间愣住不知该怎么接话。 见陶桃傻乎乎地看着自己，江泠低下头笑了出声。 “刚刚看你脸色不好，是累了？” 陶桃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摇头，“累倒是不累，我就是有点担心下一场戏。” 下一场戏是李想和陈淮分别的戏，也是整部戏里最为重要的场面之一，拍完这场戏，陶桃就只剩下两天的戏份，难免会觉得担心与不舍。 江泠低下头牵着陶桃的手揉捏着，忍住了想要吻他的欲望。 “不用担心，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陶桃鼻腔一酸，莫名想哭。 他仰头深吸了口气，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觉得害怕或者惶恐。 就像江泠说的，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短暂的休息过后，尙青给陶桃和江泠讲了讲戏便开拍了。 如今陶桃的状态好，悟性高，江泠更是不必说，尙青几乎不用担心什么，就连讲戏也只是三言两句。 他信陶桃，也信江泠。 场务的打板声一落，陶桃便将眼神从江泠脚边那只塞了几件旧衣服和一些磕得坑坑洼洼的厨具的军绿色布包上移开，沿着江泠的小腿慢慢往上，落在了江泠鬓角的汗珠上。 他双手撑在床板上，坐在只垫了一层薄被的床上，身上的t恤洗得泛白，松松垮垮得耷拉在身上，脸也垮着，整个人灰蒙蒙的，没有一点生气。 江泠回头想要拿东西，眼神与陶桃灰暗的双眼碰撞，他愣了下，不由  101 自主往后缩。 像是很紧张，江泠暗暗吸气，别过头去，“不早了，你先睡吧，不用送我。” 陶桃没有说话，依然盯着他的脸侧看。 房间里的灯罩上落了厚厚的灰，灯罩里头还有许多虫子的尸体，让那盏本来就不亮的灯越发昏暗起来，整个房间都像是飘着数不尽的灰尘一样暗沉。 阴沉的气氛让江泠喘不上气，他胡乱将东西塞进包里，又心急如焚地拉着拉链，却因为力道太大而将拉链给扯了下来。 拉链头掉在地上磕出细微的声音，却像是惊醒了梦中的陶桃，陶桃这才移开身子，蹲下身捡起了那枚拉链头。 陶桃慢慢站起来，走到布包旁边，埋下头将拉链头往上装，鼓捣了好一会儿才装好。 陶桃来回试了试，又将拉链拉上，直起身子站在江泠面前。 江泠的脸色惨白，双拳紧攥，因为紧皱眉头而青筋显露，看上去有些瘆人。 陶桃仰头看他，抬手想要替他擦去额角的汗，却被江泠慌忙躲开，离他两步远。 陶桃眼里细微的光暗了下去，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呆呆地看着江泠，泛白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江泠深深吸了口气，绕过陶桃一把扯过自己的包扛在肩上，牙根紧咬，像是有话要说。 陶桃仍旧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像是等待他最后的宣判。 片刻之后，江泠还是转过了身，打开了那扇破旧的木门。 “陈淮。” 陶桃嘶哑的声音从他干涩的喉间传出，让这间屋子显得更加阴暗。 江泠背影一顿，没有回头。 陶桃在他身后紧紧咬唇，那双眼已经泛红，晶莹剔透的眼泪涌满眼眶。 那是这间屋子里最干净的东西。 短暂的挣扎之后，陶桃张嘴，笑了声。 “等你回了老家……娶了老婆……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就算……就算去不了的话，也会让人给我捎上份子钱的。” 陶桃的声音颤抖，嘴唇也止不住地发抖，他拼命想要忍住眼泪，却又怎么都忍不住，不断滚落的眼泪让他看不清江泠的背影，陶桃急了起来，胡乱擦着眼泪，可眼泪越擦越多，越擦越涌。 江泠闭了闭眼，紧皱的眉头越发拧起。 空气里只传来一声清淡的“嗯”，然后便是开门的声音和关门的决绝。 伴随着那扇门被关上的声音，还有门框旁扬起的灰尘和木屑。 陶桃终于忍不住，他蹲在地上，狠狠咬着自己的手臂，企图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那样卑微，那样无助，那样可怜。 漫长而又短暂的镜头结束，尙青和制片人都红了眼。 尙青深深吸气，因震惊而不自觉微张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见片场里气氛低沉压抑，场务及时走到尙青身边提醒他，尙青这才回过神来，颤抖着嘴唇喊了一声“卡”。 他的声音一响，焦急紧张得满头是汗的江泠便丢下肩上的包从门外跑进来，顾不得其他就直接蹲在陶桃身边，小心翼翼地将陶桃的手臂从他唇齿之下拿开，见那光洁白嫩的手臂上两排鲜红的牙印，江泠心口发麻，伸出手轻轻覆在牙印之上，又毫不犹豫地抱住了陶桃。 “没事了，结束了。” “陶桃，没事了。” 感受到江泠的怀抱，陶桃隐忍着的痛苦才有了发泄的地方，他终于可以放声痛哭。 陶桃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流泪，或许是陈淮和李想没有光明的明天，又或许是害怕自己和江泠不知道结局的未来。 在这一刻，陶桃真诚祈祷，渴求能得到和江泠一起的，那最平凡普通的人生。 第79章 风雨欲来 江泠抱着陶桃安慰了他一会儿后，尙青便不许江泠再靠近陶桃，以免影响了陶桃现在的情绪。 保持着方才的情绪，陶桃接着拍了几个特写镜头。没有台词，只有无声的泪水以及颤抖的身体。 盯着面前的镜头时，陶桃想起了周婕云曾说的话。 听不到的台词才是最难表达的。 以往上课的时候陶桃并不很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如今陶桃渐渐明白了其中内涵。 此刻的陶桃泪流满面，嘴唇发白，看上去悲伤至极，可在他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尽兴与愉悦。 那是对未来的期许，也是对自我的肯定，是对明日就将到来的光明呈现出的最好的状态。 连着几场哭戏结束后，陶桃的双眼都有些红肿。江泠看着，心疼得不行，愣是不让尙青再拉着陶桃看回放，直接就揽着陶桃上了车。 回酒店的路上陶桃一直靠着江泠盯着他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得江泠喉头发痒，忍不住轻轻咳了声，微微避开他热切的眼神。 “这么看我做什么。” 陶桃笑了下，一手搭在江泠的肩上，倾身贴近，颇有些勾引的意思。 “江老师这么好看，看一下不行？” 前头开车的赵维听到陶桃和江泠的对话，悄悄从后视镜看了眼，见两人贴得紧紧的，还是陶桃在主动，赵维干咽了下，不自觉抖了抖，忙腾出一只手将隔音板升了起来，隔开后座两人之间的浓情蜜意。 一旁的金闪闪见赵维这样机灵，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拍，得意地道，“哟，跟着姐姐我，你也学聪明了嘛！小伙子不错，前途无量！” 赵维白了她一眼，懒得搭理。金闪闪见他不理自己，也不恼火，坐在座位上自说自话，倒是兴致好。 许是金闪闪的声音听起来实在有种莫名其妙的愉悦，赵维忍不住侧头看了她一眼。她看上去的确很兴奋，可赵维细细想了想，这一整天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值得她这么高兴的事。 不过很奇怪，此刻金闪闪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赵维耳中听来竟不觉得吵，反倒有种平淡的舒适，就好像这才是生活本来就该有的样子。 隔音板突然升起来让江泠愣了下，他下意识低头去看陶桃，见陶桃脸不红心不跳，没有半点害羞的意思，江泠摇头笑了出声。 他突然的笑让陶桃疑惑，陶桃眯了眯眼，问道，“你笑什么。” 江泠抿唇，伸手揽住陶桃的腰，就势靠在他头上，柔声道，“笑你。” 陶桃身子一僵，推开江泠盯着他看，“笑我什么？” 江泠重新揽住陶桃的腰，又将陶桃的头扶到自己肩上来，“笑你进步很大。” 陶桃懵懵的没反应过来，“你说的是演技？” 江泠摇头，“不是。” 陶桃有些急了，戳着江泠的腰嘟囔着，“那是因为什么？你快点说，别卖关子。” 听着陶桃的声音就快要没有耐心，江泠便不再逗他，下巴搁在陶桃头顶蹭了蹭，心满意足。 “刚认识那会儿我若是对你说了什么话  102 ，你都要紧张得脸红，如今你倒挺会调戏我。” 陶桃被他说得大笑出来，推开江泠便捂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 “我还以为你说什么呢，搞了半天说这事。” 陶桃说着，朝江泠挑眉，双手撑在江泠身侧，突然靠近。 两人挨得很近，陶桃甚至能感觉到江泠温热的鼻息落在自己的鼻梁上。暖暖的，很诱人。 陶桃一脸狡黠，像是一只成了精的桃子，浑身都散发着勾人的香甜。 “江老师，那你喜不喜欢被调戏？” 陶桃鲜少这样主动，江泠的心禁不住猛烈跳动起来。 “我若是说不喜欢，你就不调戏我了？” 陶桃想了想，凑得更近了些，鼻尖轻蹭着江泠的下巴，“那可不行，这得看心情。” 陶桃的话让江泠意外，却又喜欢。他宠溺地笑了出声，一把抱住陶桃，俯首吻了吻他拍了戏还没有恢复潮湿的嘴唇。 这个吻湿润又绵长，吸食了陶桃的气力，让他慢慢软了下来，整个人耷拉在江泠怀里。 江泠并没有加深这个吻，他松开了陶桃，捧着他的脸眼神认真。 “喜欢。” 江泠答道，“你怎样我都喜欢。” 江泠此刻的眼神实在太过真挚深情，看得陶桃的心都化成了一滩甜蜜的泉水。 陶桃抿唇，忍着就要溢出来的幸福。 “江老师，你就这么喜欢我吗？” 这一次江泠没有迟疑，他颔首，模样刻板而又认真。 “特别喜欢。” 眼前的江泠像是不会说谎的孩童，正在急于表达自己热忱的爱意，将他的心以双手呈上供自己挑拣，陶桃情不自禁鼻腔发酸，眼角发红。 陶桃一把抱住江泠，格外用力。 “我也特别喜欢江老师。” 他在江泠耳边这么说道。 结束了剧中的重要戏份后，陶桃还有两天就要杀青了。尙青原本的安排是陶桃和江泠一人拍半天的戏，这样也不算太累，不过恒盛竞标在即，江父江母也急着见他，江泠只好请了两天假，以至于接连两天都是陶桃的单人戏份。 陶桃知道江泠要忙竞标的事，虽然陶桃并不懂得商场那些尔虞我诈，不过他明白，宋蝉喧不会轻易放过江泠，不会放过这次竞标，他不能从自己这里获得的东西，一定还有别的路可走，陶桃是想提醒江泠的，可现在的陶桃还没有勇气把心里所有的秘密都掏出来给江泠看，也不能确定如果江泠什么都知道了，还会不会一如既往喜欢自己。 江泠走的时候是上午，趁着两场戏的间隙，陶桃送了他一截。 陶桃心里舍不得他走，可面上不敢表现出来，他怕耽误江泠，也不想影响江泠的情绪，只是他不知道，他眼里那些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落寞和孤单，江泠都看得清清楚楚。 江泠牵着陶桃往车边走，已经走到了车门跟前却还是不愿意松手。 陶桃看了眼坐在驾驶室的金闪闪，抿了抿唇将自己的手从江泠手里抽出来，仰头挤出个笑，“快上车吧，到了跟我说一声。” 江泠不肯上车，他伸手抱住陶桃，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不舍。 “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要做的事。” 陶桃“嗯”了声，眼眶发红。 “没事，不急，等我杀青了可以去找你。” 江泠轻轻推开陶桃，双手扶着他的肩，眼神坚毅而又肯定。 “我希望你杀青后能一眼就看到我。” 江泠的话让陶桃心里更酸更舍不得，他咬着下唇低下了头，不敢让江泠看到此刻的自己。 “也……也不用那么着急，以你的事为主。” “要是真回不来，就不要那么赶，注意安全。” 江泠深吸了口气，想要再说什么，可又觉得若是再多留一秒，就真的不忍心离开了。 坐在车里的金闪闪看了眼手表，见时候不早了，心里有点急，忍不住催了句，“哥，早去早回。” 陶桃率先回过神来，把江泠往车上推，还替他关上了车门，退后两步笑盈盈地朝他挥手，“快去吧，早去早回。” 江泠抿唇，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着。 “我很快回来。” 陶桃点头，仍旧保持着自以为无所谓的笑容，“快走吧，怎么这么啰嗦，我可要回去拍戏了。” 陶桃说完转身就要走，嘴角的笑也在转身的一瞬间垮了下来。 他的脚步很慢，心里想回头再看江泠一眼，可又不敢回头，只好垂头往前走，眼圈早已红了。 金闪闪不敢再拖，发动了车要走。 “陶桃！” 从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像是蛊惑一样，陶桃立刻转了身。 迎接他的是江泠飞扑过来的拥抱，是江泠结实的胸膛，也是江泠汹涌澎湃的爱意。 江泠紧紧抱着陶桃，深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好好拍戏，等我回来，有礼物送你。” 陶桃终于绷不住，他抱着江泠的腰，闷声点头。 “等你。” 江泠再离开时终于没有回头，陶桃也没有等他消失不见，那辆车一走，他也就转了身。 他虽然红着眼眶，可眼里却是幸福的模样，或许是因为知道江泠终将回到自己身边，他看起来笃定又骄傲。 江泠一从剧组动身离开，宋蝉喧就收到了江泠和陶桃相拥的照片。 照片上看不见江泠的脸，却能看到陶桃的侧脸，眼圈发红的样子看上去很是难过。 宋蝉喧觉得胸口发闷，他将手机丢到一边，皱着眉抿了口咖啡。苦涩的咖啡滑过口腔滚入喉间，宋蝉喧才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都安排好了？” 郑经理点头，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宋蝉喧，“都准备好了，明天恒盛会把标书送过去，我们这边昨天就送到了。” 宋蝉喧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了些，又问道，“资格审查的材料呢。” 郑经理答道，“明天会在恒盛送标书之前送过去，都安排好了。媒体那边也打点好了，您看具体什么时间发？” 宋蝉喧的脸色和缓下来，他闭了闭眼，薄唇轻启，“陶桃明天杀青？” 郑经理点头，“恐怕明天解决标书后江泠会回去。” 宋蝉喧嗤笑了声，睁开眼来，“我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回得去。” “明天下午发，要在江泠回去之前。” 郑经理明白他的意思，忙应声，“好的，那我这就去安排。” 郑经理走后，宋蝉喧拿起手机翻看着相册里那几张刺眼的照片，虽然一如既往让他觉得不爽，可想起明天的血雨腥风，宋蝉喧又心情大好。 他放大照片，手指在陶桃的脸上轻掠而过，双眼间透着些许期待。 “就让你看看，你这样信他，他又能否一样信你。  103 ” 第80章 阳光下 江泠到s市已经是下午了，他没来得及去公司就被叶长海一通电话叫回了江宅。 金闪闪很少去江宅，在她的印象里，江泠大半年也去不了一趟江宅，要是稀得去一趟，一准是铁青着脸走的，所以连带着金闪闪也很排斥江宅。 主要是排斥江泠他爸。 想起那个不苟言笑的叶总，金闪闪暗暗打寒颤，希望今天那老头子能少说点气江泠的话，别连带着自己受罪。 去江宅的路上，江泠收到了陶桃的信息，是问他有没有到。 只是看到锁屏上和陶桃的合照而已，江泠原本阴沉的脸色便突然阳光明媚起来。他细细看着屏幕，嘴角慢慢染上了些许笑意。 那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在这条通往江宅的路上所感受过的安宁和喜悦。 江泠到江宅时，江母正站在门口迎。远远得，江泠就看到了穿着一身水墨花色连衣裙，披散着长发的母亲。 她看起来美得有些不真实，总是带着飘飘仙子的风味，江泠始终不懂这样的母亲为什么要和父亲那样的人捆绑在一起。他们明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金闪闪没敢将车开进院子里，她停在门口，江泠便下了车。 江絮笑着迎江泠下来，转而又向金闪闪打招呼，叫她进屋坐坐。 金闪闪是很喜欢江絮的，不仅喜欢她姣好的面容，还喜欢她身上那股云淡风轻的洒脱，更喜欢她的画作，总之金闪闪一直把江絮当做女神来看，但是碍于叶长海，金闪闪不敢靠近，忙笑着摇头，“谢谢阿姨，我就在车上等着就行。” 江絮也没勉强，微微一笑后便挽着江泠的手臂往屋里走。 江泠侧头看了眼一直保持微笑的母亲，总觉得她好像很高兴。 “这次画展顺利吗？” 江絮转头看向江泠，点头，“顺利，还见了几个老朋友。” 江泠应声，了然，“难怪。您看上去心情不错。” 江絮愣了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明显吗？” 江泠颔首。 江噗嗤“噗嗤”笑了出声，又指了指江泠的脸，“你今天气色也不错，没有以前那样苦大仇深了。” “看来你这次遇到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母亲的话让江泠一下子想到了陶桃。 和陶桃恋爱的事江泠从没想过刻意隐瞒，他知道方圆都会告诉父亲，所以没打算遮掩。只是江泠原以为母亲会不同意，毕竟距离上一场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或许以为自己没了那方面心思。这会儿看着母亲满是善意的笑脸，江泠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才稍稍落下去些。 江泠抿了抿唇，嘴角扬了扬，眼神温柔。 “确实是一个可爱的人。” 江泠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幸福，看得江絮忍不住笑了出声。 “看来你很喜欢他。” 江泠并不打算隐瞒，他侧头看着母亲，坚定地点头。 “是。” “我非常喜欢他。” 江絮深看了江泠两眼，红唇微张，却又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笑而过。 两人进屋时，屋里只有管家在。 江泠向他点头问好，眼神往楼上看，“父亲在书房吗。” 管家点头，“先生在等您。” 江泠拍了拍母亲的手，又将自己的手从她的臂弯中抽了出来，抬脚往楼上走。 书房的门没有关，江泠的手指蜷曲，在门框上轻轻叩响，里面坐着的人并没有抬头，只是应了声“进来”。 江泠走进去，关上了门。 “您找我。” 叶长海这才抬起头来。 他眯着眼上下打量了江泠一番，又重新低下头，将手里的文件推到桌边。 “明天你去把竞标书送过去，带着方圆一起。” 江泠将文件拿了过来，并没有看，“知道了。” “还有别的事吗。” 江泠的语气里是厌烦和躲避，叶长海听着，觉得刺耳。 “怎么，才来就要走。” 江泠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叶长海细看了他两眼，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有些不悦道，“你的私生活我不过问，只是你要记住，不能影响公司。” 他的话让江泠脸色一冷，眼神凌厉起来。 “我是认真的。” “你认真也好，玩玩也罢，都不能影响公司。”叶长海说着，慢慢站了起来，“恒盛正是扩展业务的时候，我不指望你能帮上公司什么忙，至少别给公司添乱。” “这次竞标我交给你办，你看看你自己有何贡献？你这样怎么在董事会立足。” 江泠双拳紧攥，压抑着自己的怒意，“我从来没想进董事会，也从来不想管恒盛的事。” 江泠话音刚落，叶长海的眼神便冷冷扫了过来，“当初你签下协议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拥有了婚姻自由的权利，现在又想摆我一道，鱼和熊掌兼得？” “当初你离开家去演戏，我没帮你分毫，不过你离开演艺圈，我倒是能帮帮你。” 叶长海的威胁让江泠心中怒意腾升，他牙关紧闭，很想对一切置之不理。 江泠连着深吸几口气才平复心情，他紧紧攥着手里的文件，脸色冷漠。 “我还有事。” 话音未落，江泠便转身离开。 江泠拉开门时，门外的江絮来不及躲避，只好尴尬地朝江泠笑了笑。 江泠凝眉，拉着母亲的手腕下了楼。 到了楼下，江泠便松开了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江絮追了出去，拦在江泠面前，“你别生气，你爸也不是威胁你，只是把公司看得太重了而已。你好好竞标，结束了以后我会跟你爸说说你和那孩子的事。” 江泠眉头紧锁心情很差。他抬头往楼上看了看，又垂首看着眼前怯弱的母亲，连厌恶都没办法有。 “恒盛不是我的，也不会是我的，我从来不在意恒盛会怎么样。” “招标这件事是我在遇到陶桃之前答应的，我会如约完成。” “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让陶桃留在黑暗里，我喜欢他，我就要他站在阳光下。” 江泠说完便走，没有一丝一毫犹豫。 他走后，院子里站着的江絮抬头看了眼楼上阳台边站着的丈夫，长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从江宅去公司的路上，江泠的心情很差，他觉得自己就快要喘不过气，急于想见一见陶桃，听听他的声音。 江泠的电话拨过去时，陶桃正在拍戏。电话里冷漠的忙音响了一声又一声，江泠越听越觉得冷。 等了一会儿后江泠这才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眼神看向窗外，周身透着一种脆弱与落寞。 金闪闪从后视镜里瞥了江泠一眼，总觉得现在的江泠实在太悲伤了，忍不住就 104 搭了两句话。 “哥，陶老师这会儿可能在拍戏，待会儿我跟赵维说一下，让他趁着休息叫陶老师给你回一个。” 江泠转过头看着金闪闪的背影，本想拒绝，可想了想还是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刚刚是打给他。” 金闪闪“嘿嘿”笑了下，机灵地道，“您很少主动打电话给谁的，能让您打电话的那不肯定只有陶老师了嘛嘿嘿！我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点！” 江泠愣了下，细细想了想，这才察觉原来自己竟真的是金闪闪口中那样一个不爱与人通话的人，只是面对陶桃，自己原先那点古怪的脾性就无落脚之地，只能退居其后。 江泠想着，忍不住轻轻笑了下。 他又开始想念陶桃了，想念他的脸，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身上的味道。 江泠闭了闭眼，长吸一口气，“开快点。” 金闪闪抄了近道往恒盛去，到恒盛的时候公司里的人多数已经下班了，不过17楼的人都还在，正在处理招标文件最后的事宜。 江泠到会议室时，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各个项目部的部长都聚在这里，而坐在正位的则是方圆。 见江泠来了，方圆起身迎他，向会议室里那些瞪圆了眼的员工介绍江泠。 “各位，这位是此次竞标项目总负责人，江泠，江先生。” 会议室里的人没谁不认识江泠，只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江泠只是荧幕中的一个角色，只是一个活在同一个世界里的陌生人，或许是穷极一生也难以遇见的偶像，除了一些方圆身边的人，会议室里少有人知道江泠的真正身份，这会儿见堂堂影帝就站在面前，还是项目总负责人，众人皆面露惊讶，遮掩不住。 江泠自认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更不想成为大家议论的对象，便只是点头示意，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不再打扰他们开会。 会议本来也已经到了尾声，方圆交给了助理收尾后也跟着走了出去，站在办公室门口时脸色还有些凝重。 二人一走，会议室里的人便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梳理着江泠的身份以及与恒盛的关系，猜测着江泠到底是谁。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江泠和恒盛高层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只是董事众多，他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江姓的董事。 “诶！叶总的太太不是姓江吗？！不会……江影帝其实是叶总的儿子吧！” 不知是哪个部门的人惊呼出声，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江泠自出道以来虽然从未公开提及过家庭内部，不过有小道消息称江母是个画家，而叶总的太太也是个画家。几个人围在一起细细理着，便觉得像那么回事，一时间还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演艺圈里最为人敬重的江影帝竟然是恒盛的太子爷，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第81章 重要 方圆推开办公室的门进去时，江泠正在讲电话。 隔了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方圆看不太清江泠的脸，但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愉悦来。 方圆静默了会儿，站在门口等着江泠说完。 陶桃晚上还有戏要拍，江泠便没有耽误他太多时间，叮嘱他照顾好自己后便挂了电话，转过头看向方圆时脸上那耀眼的幸福甚至还没有完全消失。 江泠有些尴尬地咳了声，“会开完了？” 方圆皱着眉“嗯”了声，踱步到江泠身边，细细打量着他此刻的神情。 方圆此刻的脸色沉重，江泠以为是会议上出了事，便问了句，“有什么事，怎么这幅表情。” 方圆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有些欲言又止。 “你……” 见方圆支支吾吾，江泠正色起来，“有事就说。” 方圆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暗暗吸气，抬眼看着面前的江泠，鼓足勇气道，“你真的这么信任陶桃？你知不知道你们去剧组前的那天他根本不是去找什么朋友，他去了宋蝉喧母亲在的疗养院。” 方圆的话让江泠神色骤变，他下意识攥紧了拳，眼中闪过诧异。 几秒后，江泠的脸色又恢复如常，冷言道，“那又如何。他去哪里是他的自由。” 听着江泠这般不在意的声音，方圆着急起来，他两步走到江泠跟前，压抑着怒火，“你！你知不知道宋蝉喧也去了！你就不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你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骗你？” “江泠！你仔细想想，从你认识他到现在，他骗了你多少，他口中可有几句真话？打从一开始他就是带着目的接近你，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现在要这样白白送上门去？！” 江泠心慢慢酸涩起来，他转过去不再看方圆，眼神却又无处可放，只能游离不定。 “他骗了我，我也不是对他全盘交托，又有什么资格说他。” 江泠说着，闭了闭眼，声音有些许颓然与无助，“我说了要信他，就会信他。他见什么人，为什么见那些人，他愿意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若是不愿意，我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 “方圆。”江泠转身叫了方圆一句，眼神冷漠，“你要管的是恒盛，不是我。” 江泠此刻毫不在意又孤注一掷的信任让方圆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一样可笑。 方圆嗤笑了声，摇头作罢。 “恒盛？我有什么资格管理恒盛。这是你的公司，竞标也是你的事，但你从来不在意，我又需要哪门子的在意？” “随你，随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你也不在乎恒盛。” 方圆说完便走，关门的声音不客气地表露着他的不满和怒意。 江泠站在桌前有些疲惫，方圆的话也不是没有引起江泠丝毫的在意，只是那些在意总归是与宋蝉喧相关的，江泠不想理，也不能理。 现在的江泠还在等，等待陶桃说出一切，等待他卸下铠甲走到自己身边，在此之前他愿意无条件信任陶桃。 江泠扶着椅背慢慢坐下，他紧了紧眉心，拿出手机想给陶桃打一通电话，可手指悬空在屏幕上，半晌都没有落下。 夜色来袭，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江泠一个人，他看上去竟那样孤独。 一整天的戏拍下来，凌晨两点才收工。陶桃已经是又累又困了，可回酒店的路上陶桃还是一直盯着手机看，想给江泠打一通电话却又担心他已经睡了，可只是发微信给他又不能听到他的声音，纠结得陶桃紧皱眉头坐在副驾驶上怎么都不舒服。 一旁的赵维看了他一眼，以为陶桃这是换了小车坐得不习惯，便笑了起来，“哥，赶明儿你还得买辆商务车，你瞧你，江老师的车坐习惯了，这会儿坐咱自己的车就不舒服了哈哈。” 陶桃想了想，觉得这话在理，“行，那明天杀青了以后找个时间去买吧。” 105 赵维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陶桃认真了，不过买辆商务车也不是什么坏事，赵维便应了声，“好的。” 赵维说着，顿了下，“不过明天杀青后怎么安排？饮料和零食我都订好了，明天会送来，晚上的餐厅尚导也订好了，我提前去付钱就行。” 赵维的话让陶桃这才想起原来自己明天就要杀青了。 这日子过得太快，陶桃甚至有些恍惚，好像昨天才进剧组，怎么明天就要杀青了。 这部戏是陶桃的第一部 戏，虽然初衷并不那么干净纯粹，可从进剧组的那天起陶桃就是全心全意想要拍好这部戏，他喜欢这种和剧组上下几百人一起忙碌，一起奋斗，一起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真正活了一回。如今可以圆满完成任务，还能拥有江泠这样的爱人，陶桃特别满足，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幸运过。 陶桃靠在椅背上长舒了口气，还是给江泠发了一条微信。 没有什么矫情的话，也就是一句“晚安”而已。 陶桃喜欢对江泠说“晚安”，道“早安”，这让他觉得自己时刻都在江泠身边。 或许是正在热恋中，又或许是太久没有分别，如今只是一天而已，陶桃就已经格外想念江泠了。 陶桃等了会儿没等到江泠的回复，便收了手机捂在胸口，侧头看着窗外的月色。 高挂的明月如白玉圆盘一样，预示着明天将是晴天。 陶桃仰头看着月亮，轻轻笑了起来。 上午江泠要去一趟公司，然后再去交竞标书，虽然不用太早，可江泠还是早早就醒了。 没有陶桃在身边，他总是睡不着的。 江泠起床就给陶桃打了电话，他看了通告单，陶桃一早有一场戏，这会儿应该在去片场的路上。 电话刚响一声陶桃就接了起来，脆脆地叫了江泠。 “江泠！你起这么早啊！”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陶桃清脆愉悦的声音，江泠忍不住笑了起来，昨晚困扰他的那些琐事与烦恼只是在这么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影响力，被陶桃灵动的声音吓得不知躲蹿到了哪里去。 江泠抿了抿唇，觉得阳光明媚，天气正好。 “嗯。昨晚你发的消息我看到了，只是太晚了就没回你，要不你又得絮絮叨叨不睡觉。” 陶桃“切”了一声，脸有点红，不满地辩解起来，“我才不絮絮叨叨呢，是有事情我才会跟你说好不好，没事的时候我没那么多话。” 陶桃别扭的声音让江泠觉得格外幸福，他拿着手机往外走，边走边哄陶桃。 “好好好，我说错了，你不絮叨。” “这会儿到哪儿了？我不在，拍戏还顺利吗。” 陶桃昂着头一脸得意，那献宝的模样叫一旁的赵维看了都忍俊不禁。 “可顺利了！你不在我发挥更好了，尚导一直夸我来着呢。” 江泠低笑出声，“是吗。原来我们陶桃这么厉害。” 陶桃高兴地昂着头“哼”了一声，“那可不，别小看我。” 江泠笑眯着眼逗他，“看来我也不是很重要，那我今天不回去应该也不会有人在意了。” 听江泠这么说，陶桃急了，忙摇着头否认，“我……我仔细想了想，你不在，我拍起来也没那么顺利啦！” 他这突然转变的口气叫江泠忍不住笑出了声，“是吗，刚刚不是还说我不在你发挥更好了？正好我这里也没处理完，不如我就不回去影响你了。” 听着江泠的口气认了真，陶桃赶紧挽回，“不是不是！才没有！你很重要！而且你答应我今天回来送我杀青礼物的，不能骗人。” 陶桃的声音急得发抖，江泠来了兴致，忍不住逗他，“礼物而已，过两天送也可以。” “那怎么行！杀青礼物，必须在杀青这天送才可以！再说了……尚导今晚还订了餐厅，你……你不回来一起吃吗？” 陶桃的在意是不言而喻的，是藏在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背后的，让江泠听着便觉得喜欢。 江泠眼神温柔，嘴角含笑，整个人在这样秋日的阳光中显得柔和极了。 “回。” “乖乖等我。” 挂断电话后，陶桃捂着手机心跳很快。 “小别胜新婚”，陶桃有点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 江泠到公司的时候才知道方圆请了病假，今天不会和自己一起去交材料。 江泠知道昨晚自己的话让他生了气，若是搁在往常，江泠是不会和方圆置气的，只是昨晚方圆几次三番非议陶桃，这让江泠很不舒服，索性也就没让方圆回来，而是让他手下的助理转而负责了。 材料递交只是一个过场，只要竞标方案不出问题，招标方并不会放弃和恒盛合作的机会，毕竟恒盛第一次转战地产，还是下了血本的。 江泠对竞标的事并不熟悉，所以也是只露了个面，其他的都交给了公司的人处理，等从招标办公室出来后，江泠便急着想要回剧组，于是把公司的人送了回去后就让金闪闪开车去了工坊。 去工坊的路上，金闪闪瞥了眼后座的江泠，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和洋洋洒洒的幸福。 金闪闪抿了抿唇，憋着笑。 金闪闪知道江泠去工坊是要拿定制的东西，不过他具体定制了什么金闪闪并不清楚。 江泠要去的工坊是路行云一个朋友开的，专门定制些特别的珠宝首饰，之前公司里几个和路行云走得近的艺人经常去这里定制一些首饰，金闪闪也就知道了这里。不过江泠还是头一次来。 金闪闪估摸着江泠应该是早就联系过工坊人定制了，金闪闪猜是戒指，可又觉得不太可能，在心里想来想去也得不到答案，索性壮着胆子问了出来。 “哥，你在工坊定制的是什么啊？” 江泠回过神来看向前方，冷言道，“你现在胆子挺大。” 金闪闪红了脸，“嘿嘿”地笑，“那可不，您自打跟陶老师在一起，这身上的人情味儿一天比一天浓，我这不就借着胆子八卦了嘛哈哈！” 江泠勾了勾嘴角，并没有回答金闪闪的话。 金闪闪撇了撇嘴估摸着是没办法从江泠嘴里套出话来，只好作罢，反正今晚就能从陶桃那边打探出来了。 想着晚上的杀青宴，金闪闪还有点激动，她总觉得陶桃这一杀青，距离公开恋情也没多久了。 站在公司的角度，金闪闪是不太希望他们公开的，毕竟江泠还没有正式退出影坛，这部戏也还没上映，虽然江泠不依赖流量和粉丝，但公开后多多少少对电影上映会有些影响。可是在更多时候里，金闪闪还是希望他们公开的。 金闪闪明白，江泠真的喜欢陶桃，特别喜欢，那种想要独占的热烈爱意是无法被忽视的  106 ，更是无法隐藏在光明的背后，黑暗的中心。 不论是江泠还是陶桃，都应该拥有正大光明拥抱的权利。 第82章 风雨已来 工坊隐匿在城区一处老旧的居民楼里，路很是不好找，要不是金闪闪带着艺人来过几次也是找不到地方的。 工坊并非一整天都营业，江泠来之前打了招呼，所以老板便在正厅里等他，见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推门进来，老板一猜就知道是江泠。 “江先生，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老板说着，起身从身后的玻璃柜里拿出一枚藏青色丝绒盒子放在桌上，语气虽然客气，但并不热情。 江泠并不意外这么轻易就被认出，他点了点头，走过去拿起那枚丝绒盒，有些紧张地将盒子慢慢打开。 盒子里静静躺着两枚铂金对戒，对戒上没有太多花纹，但每一只戒指上都镶嵌了一颗不大不小的幽蓝色宝石，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幽兰的光，蓝宝石附近还嵌着两颗稍小些的钻石，那钻石切割的棱角分明，内里干净，一看就知道也是上上品。 江泠伸手将那枚稍小些的戒指拿了出来，翻看着内沿，见上头稳妥地刻着一颗桃子，旁边还刻着“TL”两个字母，江泠满意地笑了。 江泠戴着口罩，老板察觉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从他此刻温柔的眼神中不难看出他愉悦的心情。 老板笑了笑，有些骄傲的样子，“都是按照江先生的意思定制的，分毫不差。” “至于您送来的那两颗宝石，我也是物尽其用了。还望江先生喜欢。” 江泠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内壁的印记，抬眼看着老板，点头，“多谢，我非常喜欢。” 老板颔首，“愿这对戒能让您如愿以偿。” 老板的声音虽然依旧是客套疏离的，但却多了些真诚的祝愿。 江泠轻笑了声，将戒指放回盒子里，收好丝绒盒，“借您吉言。” 从工坊离开后，江泠总是时不时要将那枚丝绒盒打开看看，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激动，他的心跳得很快，噗通噗通着不听使唤，江泠对自己此番这样毛头小子一般的冲动十分羞耻，可是那颗不断跳动的心好像并不想理会他那点所谓的骄傲与脸面，此刻正以热烈的温度昭示着他那点藏也藏不住，掩也掩不了的喜欢。 江泠盯着两枚对戒看了好一会儿，差点就要忍不住给陶桃打电话了，好在他忍了下去。 江泠关上盒子闭了闭眼，好像已经可以看到陶桃见到这枚戒指时的样子。 不论是喜欢还是惶恐，是激动还是紧张，江泠都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算是阴险狡诈也好，他想用这枚戒指困住陶桃，将他长长久久地留在自己身边。 金闪闪开车的时候江泠催了好几次让她快点，搞得金闪闪都跟着紧张了。 虽说没看清江泠手中那宝贝盒子里有什么礼物，不过金闪闪大概能猜到些许。 想着江泠和陶桃二人腻歪的样子，金闪闪憋着笑加快了些速度。 江泠的车还没开出城区，叶长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这通电话像是一盆冰凉的水从江泠正烧得热火朝天的心口泼下，里头尚未融化的坚冰划伤了他的心头肉，让他不安又厌恶。 电话响了很久，江泠并没有接。 很快，电话又响了起来，江泠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才接起。 “什么事。”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那冷漠的声音，叶长海一口气没喘上来，猛咳了两下，更是怒火攻心。 “你！你有什么脸面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东西！江泠！你就是再不乐意，再恨我，也不能拿竞标的事开玩笑！” 叶长海怒气冲冲的指责让江泠心口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什么意思。”江泠反问道。 叶长海冷笑出声，气得捂住胸口，“什么意思？！你问我什么意思？！” “你是装傻还是真不知道，你送去的标书和森达的标书重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我们现在已经被判为串通投标！” 江泠胸口一紧，呼吸一滞，满目诧异。 没听到江泠的声音，叶长海嗤笑出声，“如今森达和我们被判为二级失信，我们还将面临巨额赔偿，此次招标就是宋家和国泰独大！你好好想想，你做了什么好事！” “现在就到公司来！马上！” 电话里只剩下一阵忙音，江泠却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江泠紧攥手机，心中焦躁难忍。他深吸了口气，被牙齿咬得泛白的嘴唇又微微张着，虽然不情不愿，却还是吐露出几个字来。 “去恒盛。” 恒盛与森达被定为串通投标的事很快就在圈中传了开来，路行云得知后便赶忙给江泠打了电话，不过没有人接。 路行云担心江泠被恒盛那些难缠的老东西为难，尤其担心叶长海对江泠不客气，便赶忙赶去了恒盛。 江泠到恒盛后便让金闪闪留在了车里，只身一人从停车场直接上了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里站着不少人，方圆和几个项目负责人都在，还有两个江泠没见过的叔伯，看上去是恒盛的股东。 办公室的大门敞开着，江泠一到，他们就注意到了他。 江泠紧攥着双拳走进去，腰背挺得笔直。 “这件事有蹊跷，我会查清楚。” 叶长海眉头紧锁，眼神狠戾，“蹊跷？呵，当然是有蹊跷。” “只是……这蹊跷还需要查吗？”叶长海说着，顿了下，“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江泠紧着牙根压抑心中怒意，别过头去看一旁的方圆，“到底怎么回事，标书不是你们在操办的吗？更何况这标书我才送过去没有几个小时，这么快就被查出和森达的标书有重合？” 方圆垂下头叹了口气，“森达早我们一步送过去，我已经看过他们的标书了，和我们的确实高度重合。” “森达那边前几日都没有竞标的动向，我原以为他们已经放弃了，却没想到……不过他们到底是怎么拿到我们的标书，还要好好查一查。” 江泠深吸了口气，点头，“那就赶紧查。” 还不等方圆开口，一旁的叶长海便冷笑了声，“查？你要怎么查。” 江泠转头看着眼前满脸鄙夷的父亲，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有说话。 叶长海冷冷白了他一眼，侧头朝着那几个负责人和股东挥了挥手，“这件事我会尽快查明真相，给公司上下一个交代。” “方特助，送客。” 方圆应了声，站到两个股东身边，“陈总，王总，二位请。” 陈、王二人看了看江泠又看了看背过身去的总裁，只好从鼻间“哼”了一声，甩脸走人。 他们一走，办公室  107 里那几个负责人也跟着离去，于是屋里就只剩下江泠和叶长海。 江泠知道眼下招标出事，自己肯定是走不脱了，便打算先告诉陶桃一声，免得他担心。 江泠刚要跟着走出去，叶长海便将反扣在桌上的一沓照片扔在了江泠身上。 照片锋利的边角划伤了江泠裸露在外的手臂，刺得江泠手臂一疼。 “刚刚有人在我给你留点体面，现在你自己看看，这罪魁祸首还有什么好查的！” 江泠回过神来垂眼看着落在地上的那些照片，待看清照片上相拥的两个人，江泠胸口一紧，疼痛便趁他还未反应过来就已将他的心脏侵占。 江泠慢慢蹲下身，一张一张捡起那些照片，一张一张仔仔细细地看着，照片上那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刺痛了他的眼，也戳疼了他的心。 “我原以为你和那小子不过是玩玩而已，现在看来你是被玩弄的那个。” “你明知道他的身份，明知道他是宋家安插过来的人，竟这样糊涂！江泠，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江父的声音环绕在江泠耳边，压得他喘不上气，而那每一张陶桃和宋蝉喧亲密接触的照片更是像重锤一般，他每看一眼，心脏就刺痛一下。 江泠从地上将照片捡起，理好，慢慢起身，递还给叶长海。 “所以呢。” “就凭着这样的几张照片，你就断定是陶桃泄露了标书？” 见江泠到了如今还在袒护陶桃，叶长海的眼中透着不可置信，“你……都这样了你还执迷不悟？” “你难道不明白陶桃到底是谁？！他和宋蝉喧都是宋家收养的儿子，打从一开始他就是一颗棋子，你别告诉我你刚刚才知道！” 江泠轻笑了下，收回手，将手里的照片撕成两半，丢进了垃圾桶里。 “我早就知道了，那又如何。” “知道他带着目的接近我，所以后来发生的所有错事坏事就都要归因到他的头上？你这个道理是不是太霸道了。” 江泠掷地有声，让叶长海身子微颤，险些站不稳。 叶长海连连摇头，眼前的儿子让他觉得格外陌生。 “我看你是鬼迷心窍！那森达的大股东就是宋蝉喧，你们现在拍的这部戏森达也有投资，你还看不懂？！森达和宋蝉喧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宋蝉喧把陶桃安排到你身边无非就是等这一天！” 江父的话像是锐利的匕首，伴随着他吐露出的每一个字，江泠都会觉得心痛。 江泠比谁都清楚陶桃的身份也比谁都明白陶桃是不会伤害自己的那个人。 当初那么多机会他都放弃了，现如今他既然已经和自己在一起，更是不可能会动这样的邪念。 江泠暗暗吸了口气，平复着内心的怒意，不愿再和父亲这样僵持下去。 他既然一心认定是陶桃泄露的文件，那么自己就必须找出真正的罪魁祸首来。 江泠凝眉，抬眼看着面前的父亲，神情严肃认真。 “我会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在此之前谁也不能轻易给陶桃定罪。” 第83章 猜疑 恒盛竞标的丑闻已在业内传开，媒体也在恒盛楼下堵着，趁着事态还没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趁着媒体还没有捕捉到旁的东西而胡乱猜测大做文章，江泠赶紧让方圆安排了人把叶长海送到了城区的房子里，也把母亲从江宅接到了那里。 江泠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时，方圆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好一会儿。 见江泠面色惨白，方圆紧了紧拳头，弯下腰来。 “对不起，这件事是我没有办好，是我的疏忽，我会承担全部责任。” 江泠走到桌前坐下，双手撑在桌上扶着自己的太阳穴，头痛极了。 半晌后江泠才吭声。 “标书到底是怎么流出去的，那边又是怎么能这么快定我们的罪，一切都要查清楚，你这样贸然领罪有什么意义。” 方圆紧咬牙根，抬起头来，见江泠状态不好，方圆叹了口气。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想法了吧。” “叶总一定给你看了照片，你难道真的一点都……” “不是他。” 还未等方圆的话说完，江泠已反驳出口，他紧紧盯着方圆，眼神有些可怕，“他从来没有刻意接触过招标文件，不是他。” 方圆诧异地看着江泠，此刻他铁青着脸，额上的青筋清晰可见，眼中含着血丝，面色可怖。只是虽然他的双眼看上去那样坚定，甚至坚定得过了头，可方圆却总觉得那双眼里仍旧透着些许惶恐，就好像他自己都不敢去想真相到底是什么。 方圆回过神来讽刺一笑，有些无力。 “为了这个项目，我的部门上上下下一共25人，从前期方案制定到选址，再到后来的标书撰写，一共忙碌了三个月，而这三个月中，加班的日子多达两个月。” “所以你觉得，不是陶桃的话，会是我们吗。” “江泠，恒盛你可以不要，但你不能这么糟蹋！你也可以不去理解我们所有人为之付出的努力，但你不能践踏我们的尊严！” 方圆沙哑的嘶吼让江泠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快步走到方圆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你说我不理解你们的努力，践踏你们的尊严，那难道你就可以凭那几张不知前因，未知后果的照片，就这样随意践踏他的尊严了吗？！” “你们有你们的尊严不想被践踏，那凭什么他的尊严就要被随意践踏？你凭什么妄自断言就是他？！比起你们，难道我不应该更信任他吗？！” “现在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你就可以这样肯定是他泄露的文件？！下一步你们是不是还要告他？！” 江泠说着，又一把推开方圆，伸出食指面目可怖地指着他，“方圆，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他动一丝一毫的心思，我不会顾及这么多年的情面。” “出去！” 方圆踉跄几步扶着书架才堪堪站稳，他捂着胸口看向眼前的江泠，此刻这样盛怒的他让方圆觉得格外陌生。 哪怕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方圆也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江泠。在方圆的记忆里，江泠一直是冷漠的，对这个世界的一切他好像都不那么在意，只有在拍戏时，在进入另一个角色时他才像一个真正活着的人。方圆已经习惯了面对那样冷漠的江泠，却没想到今天的他变得这样易怒，这样真实。 方圆深吸了口气，站直身子理了理身上的西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等屋子里只剩下江泠一个人，他才长长叹了口气。 江泠慢慢走回桌边坐下，眼神散漫，始终找不到焦点。 胸口处的疼痛再次袭来，江泠觉得浑身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像是浸满了毒液一  108 样疼痛着。 江泠是信陶桃的，可他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和所谓的大度，他不愿意也不能看到陶桃和宋蝉喧走近，哪怕只是一点点都不可以。 痛感腐蚀着江泠的心，让他几乎要失去控制，他急于想听到陶桃的声音，想向他寻求爱的证明。 电话响了几声，江泠已经想要放弃，可下一秒电话却被接起。 “江泠！你回来了吗？！” 陶桃清脆灵动的声音传来，听上去那样高兴，那样期待，可江泠却笑不出来。 江泠深吸了口气，干咽了下，平复着自己心情，这才张口道，“没有，公司出了点状况，今天可能回不去了。” 陶桃的脸当下便垮了下来，他抿了抿唇，咬着下唇很是不高兴。 “那……那你不来我的杀青宴了吗……也……也不回来找我了吗……” 陶桃的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难过，就好像他吃准了这样的语气会让自己心疼一样。 江泠闭了闭眼，有些疲惫。 “公司的事很棘手，走不开。” 江泠说着，顿了下，又轻声补了一句，“等忙完了我就回去找你。” 陶桃听着他的口气有些不愉快，陶桃猜测可能是和工作有关，便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闷闷地“哦”了下，“那好吧，那你要赶紧忙完。” 手机里传来的陶桃的嗓音明明那样轻柔，可于现在的江泠来说，他喉间发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铁索一样束缚着江泠的身体，并且那铁索还在不断收紧，不断让他感到疼痛难忍。 江泠明明不愿意想起那些照片，也不愿意想起陶桃到自己身边的初衷，可是那些事却总是冒出来缠着他，让他痛苦，让他愤怒。 江泠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说下去，否则他就要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了。 江泠暗暗紧拳，“杀青愉快，这段时间辛苦了。” “等我……回去。” 江泠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像是想要阻拦住要将他吞噬，让他失去理智的嫉妒。 只是一通电话而已，却已经让江泠消耗了大半体力，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眼眶发红，鼻尖酸涩。 路行云赶到恒盛的时候，方圆正带着公关部的人处理后续，而江泠则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正想些什么。来的路上路行云已经了解了恒盛的情况，如今看着江泠这样，路行云心里很不好受。 江泠的办公室是半透明的，隔着没有拉上百叶帘的玻璃，路行云总觉得江泠看起来很孤独。这种感觉路行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路行云和江泠打小就认识，这么些年来他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一刻靠近江泠过，也一直觉得江泠像是活在孤岛上的人，他看似与这个世界亲密无间，看似以不同角色经历人生百态，可是路行云知道，他的心从来都是拒人千里，从来都是在遥远的孤岛上独自生活。 直到陶桃出现，这一切才开始变得不同。路行云亲眼见证了江泠的融化，见证了他从自己的孤岛走出来，慢慢走到陶桃身边，可是现在他好像又走了回去。 路行云长叹了口气，走到门边叩响门框，等了会儿也没等到里面的人应声。 路行云紧了紧眉，打开门走了进去。 “江泠。”路行云走到江泠身边，轻轻喊了他一声。 江泠仍旧目视前方，不知道眼神到底落在了何处。 他只是浅浅地“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路行云探头细看了他两眼，隔了两步远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悲伤。 路行云抿了抿唇，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招标这事闹得挺大的……恐怕是早就准备好的等你跳进去的陷阱。” “是不是……和……陶桃有什么关系？” 路行云之前帮江泠查过陶桃，他知道陶桃的身份也知道陶桃的目的，起初他心里也有担心，不过想着江泠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有所提防，再加上陶桃一直没有伤害过江泠，路行云便觉得陶桃和宋蝉喧之间的联系好像也不是那么深，但是今天森达的事出来，路行云又觉得这其中有些猫腻。 想到陶桃，路行云暗叹了口气，他方才清楚地捕捉到了自己提到陶桃时江泠那眼中瞬间明亮的光又是怎样瞬间灭下去的。 路行云摇了摇头，与江泠并肩站着，“这件事我猜想不会这么简单。” “宋蝉喧若是真要拿招标的事对付你，又怎么会让你发现这些蛛丝马迹？但他一开始安排陶桃过来又确是事实，这其中宽宽绕绕太多，依我看有些事情你还是问问陶桃，说清楚为好。” 江泠脸色变了变，眼中终于恢复了些生气。 他摇了摇头，开口道，“不必了，我会查清楚。” 路行云猜到他会这样，也没深劝，“你是能查，但是叶叔叔那里……听说因为招标的事，董事会已经在给叶叔叔施压了。本来你要进恒盛就多有反对，现在……” 江泠冷笑了声，眼神不屑，“我从未想过进恒盛，恒盛于我，不过是盘旋的把戏而已。” “没有陶桃时我还能隐忍，现在有了他，我更是不可能留在恒盛。” 路行云并不意外江泠会这么说，只是见他如此在意陶桃，路行云禁不住担心起来。 江泠未曾这样真心实意对待谁过，也就是年轻时刚刚脱离叶长海的掌控而短暂地与一个人有过一段恋情，那路行云看得出来，那时候的江泠只是一个叛逆的少年，可如今的江泠却是一个经过生活打磨的成年人。路行云是不想他受伤的，可陶桃身份特殊，背景复杂，他和宋蝉喧之间也是说不清楚的，江泠要想在这场情爱中毫发无损，实在是难。 路行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看着江泠锐利的眼神，他又说不出来，只好话锋一转，回到了正题上。 “你打算怎么查？” 江泠闭了闭眼，面色沉重。 “经手这个项目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不过我相信，这个和宋蝉喧合作的人，一定不会只合作这一次。” 路行云愣了下，想回头看看外面的员工又忍住了，压低声音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要瞒着所有人查？” 江泠颔首。 路行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在理，“话是没错，但你一个人又不是很了解项目的来龙去脉，不如让方圆帮忙？” 江泠侧头看他，坚定地摇头，“不必。接触这个项目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更何况……”江泠说着，顿了下，看向路行云的眼神带着打量，“不是还有你么。” 路行云一愣，诧异地看着此刻的江泠，有些受宠若惊。 直到这一刻路行云才明白金闪闪为什么说江泠身上开始有人气了。 的确。 哪怕他如今看似身在孤岛，但是他早已习惯了与  109 陶桃共存于喧闹世界，而从此他的身上也染上了这个世界的味道。 路行云抿唇一笑，抬手搭在江泠的肩膀上。 “放心，哥哥罩着你。” 第84章 失去 得知江泠不能赶回来，陶桃的脸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了下去，不过好在剩下的几场戏里都是阴沉的表情，陶桃这会儿心情不好倒还有利于拍戏。 因为江泠不能回来，陶桃便存了要去找他的念头，想着杀青以后就偷偷回s市，给他一个惊喜。有了安排以后陶桃和尙青沟通了下，缩短了午休时间，以至于午休的时候陶桃都没工夫多看会儿手机，光顾着看剧本了。 连着几场戏拍到了下午，陶桃已经彻底进入了角色，尙青趁热打铁，赶紧准备拍最后一场戏。 这最后一场戏里陶桃没有台词，他只需要靠在床头逗弄他那小水缸里已经死掉的巴西龟。 开拍之前陶桃一个人躲在道具组角落里蒙着头，让自己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不仅是身体，还有心，以至于伴随着那声打板，陶桃的眼神能很快冷下来。 陶桃静静地靠在宿舍的床上，脑袋搁在了床头的一张早已掉了大半漆皮的桌面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黏在额头上，还有汗珠顺着鬓角的发丝往下落，但他看上去并不在意。 陶桃一直那么靠着，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眉目虽然舒展着，可那双眼却毫无光亮，甚至比这间只有一扇小窗光亮的屋子还要叫人觉得沉闷。 陶桃疲惫地伸出手戳着小玻璃缸，瘦弱的手臂上有很多伤痕与青紫的抓痕，看上去有些瘆人。 玻璃缸里躺着一只巴西龟，里头没有水，而那只乌龟的脑袋和四肢都耷拉在外，一动不动。 陶桃皱着眉从床上撑了起来，伸手从鱼缸里把那只小巴西龟拿了出来放在桌上，他的手指翻滚着那只乌龟，不过任由他怎么折腾，那只乌龟都没有动弹的迹象。 陶桃突然松开了手，盯着那只乌龟看了好久，最后又长叹一口气，靠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老旧的电扇“吱吱呀呀”响着，屋里没有开灯，一切都黯然无光，就连这间屋子里唯一的活物好像也呼吸微弱，渐渐的，这间屋子里什么也没有了。 尙青紧盯着监视器，双手死死攥着剧本，他屏气凝神，好一会儿才站了起来，嘴唇颤抖地喊出那声“卡”。 伴随着他的这一声，周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那掌声如此喧哗，如此热烈，让陶桃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泪。 尙青从副导手里接过一束向日葵，他快步走到床边，伸手将陶桃拉了起来，又笑着把手里的花递给他。 “恭喜杀青。” “这几个月辛苦了，能遇到你，是李想的福分。” 陶桃紧抿嘴唇接过那捧花，他微微抬头看着尙青，眼眶发红。 “尚导，真的感谢您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照顾和包容，能遇到李想也是我的福分。” 尙青笑了笑，并没有再说什么。周围的工作人员已经围了上来，个个都在恭喜陶桃圆满杀青。 陶桃被人群包围着，被喜悦欢迎着，他觉得肩上原本沉甸甸的担子彻底放了下来，而伴随着身体的轻松一同而来的还有心底那点在热闹中的孤独还有放松中的空荡。 赵维怕陶桃应付不来便赶紧上前替陶桃客套着，这也让陶桃有了片刻的走神。 他环顾着在场的所有人，胸膛里正激动澎湃着。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可以融入这样的集体，完成一件如此伟大的事业。 此时此刻，幸福与满足一同而来，陶桃开始想念江泠。 这一刻虽然已经足够美好，但是若有江泠在身边，哪怕只是一眼而已，应该会让这一刻更加美妙。 陶桃杀青后，剧组里其他几个配角也跟着杀青了，如今就只剩下江泠和几个别的角色还没杀青，不过按照剧本的进度一周后也能结束。 剧组的人收拾好东西后便浩浩荡荡往餐厅去，陶桃去得晚了些，他回酒店洗了澡收拾好东西才过去，还没来得及歇一会儿就被尙青拉着挨桌敬酒去了。 赵维本想上前去挡，他知道陶桃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只不过他刚要上前，陶桃就朝他扬了扬眉，示意他坐回去。 赵维只好闷闷地坐了回去，不过眼睛一直盯着陶桃看。 此刻的陶桃和尙青二人游走于大厅内，和这一桌喝酒，和那一桌说笑，他看上去眉眼柔和，整个人干干净净，就好像是二十出头的意气风发好少年，好像他不曾受到生活的折磨，也不曾成为别人的棋子，更不是谁的附属，他只是他，一个简简单单的少年。 看着这样的陶桃，赵维心中五味杂陈，只不过喜悦要更多一分。 想起初见陶桃时的样子，想起他的背景和家庭，赵维忍不住笑了笑。 恋爱的力量属实厉害，竟将一个害怕这个世界，害怕各色人类的陶桃变成了现如今这个恣意潇洒的大男孩。 赵维笑了下，转过身来不再看向陶桃，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快意。 陶桃没等到杀青宴结束就先走了，趁着还没天黑，他要赶着去见江泠。 方才在宴席上陶桃喝了些酒，这会儿上了车便觉得晕晕沉沉的想睡觉，可真闭上了眼他又睡不着，满脑子都在想江泠。 陶桃拿出手机想给江泠打一通电话，可翻到他的号码又没拨出去，总担心打扰了他。 陶桃靠在椅背上吸了口气，还是没有拨出那通电话，他转而关掉通讯录，打算睡一会儿。 他正要按灭手机，就跳出了微博的推送消息。陶桃本来不打算理睬，余光瞥见了“江泠”二字，陶桃心口一紧，立马点开那条推送。 微博加载出来的页面上赫然载着一张照片，那张照片陶桃再熟悉不过。 照片上的两个人靠在一起，哪怕前面的人脸已经被打了马赛克，可后面江泠的脸却清晰可见，而他睡衣胸口处那枚桃子图案几乎让陶桃睁不开眼。 陶桃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他的手颤抖，双眼也看不清楚，整个人都不听使唤地发抖。 “江泠被爆出柜！对象竟是新戏拍档！” 大字标题毫不客气地刺穿了陶桃的心脏让他难以喘息，每一次的呼吸都让他痛不欲生。 陶桃不敢再看这篇报道，他手指颤抖，滑出了界面。 不过几分钟罢了，热搜上已经出现了“江泠出柜”的标题，而跟在后面的还有“江泠 恒盛”词条。 陶桃的心口越来越紧，身体越来越冷，他胡乱地擦了擦眼泪，颤颤巍巍地点开关于恒盛的词条。 词条下一条条报道和议论让陶桃从脚趾开始发麻，他的指尖慢慢往下滑，无一不是在说恒盛串通招标被罚，而项目负责人正是江泠的消息。  110 陶桃再也看不下去一个字，他猛地将手机扔到脚步，整个人死死靠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喘着气，酸胀的双眼不断往外涌着眼泪，却不能缓解他哪怕丝毫的恐惧。 到了这一刻陶桃才明白，宋蝉喧从来没有打算放过自己，放过江泠，他以这样卑鄙无耻的手段企图借了自己的手把江泠推进深渊里，也同样把自己推进了沼泽。 一旁的赵维察觉到陶桃的异常，忙将车开到了高速的服务站，急忙问着，“哥，你怎么了？” 陶桃没有说话也没有吭声，他的双手死死扣着手臂，将手臂划出一道道红色的印记。 赵维心下一惊，觉得事情不简单，刚要再问便接到了公司打来的电话。 赵维干咽了下，别过头去接电话，电话刚一接通对面便是一阵怒吼。 “陶桃和江泠的事你为什么没说！狗东西！赶紧把陶桃给我看好，马上带他离开剧组往回走！媒体现在已经过去了！” 这怒意来得太过突然赵维没有反应过来，他看了眼陶桃，压低声音问道，“孙哥，是出什么事了吗？” 孙悦大声道，“出什么事，你不清楚吗！江泠被爆出来出柜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对象就是陶桃！你们赶紧给我过来！” 孙悦说完便挂断了电话，赵维大气都不敢喘，赶紧打开微博。 微博一打开，还不等他去看看热搜，首页便铺天盖地都是江泠出柜的消息，而那张二人的合影也被四处传阅，除此之外还有江泠和陶桃在剧组牵手、拥抱的照片，甚至还有那一次江泠把陶桃拉到车上的照片，照片多得赵维看不过来，虽然每一张照片上陶桃的脸都被打了马赛克辨认不出长相，但是个人都知道陶桃是男人，并且这些照片不是剧照。 更让赵维没有料到的是，报道里还牵涉进了恒盛以及恒盛招标的丑闻。 赵维深深吸了口气，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他实在无法梳理清楚。 “开车。” 赵维正不知所措时，一旁的陶桃睁开了眼，直视前方开口。 赵维抿了抿唇，侧头看着陶桃，“哥……现在……恐怕媒体已经堵在公司门口了......不知道江老师那边有没有媒体……” 陶桃紧咬牙关，脸色惨白，可哪怕如此，他的眼神也坚毅如不可挪动的山峰。 “开车。” “去恒盛。” 赵维一愣，诧异地看过去，“恒盛？……现在这个时候去……” 陶桃扭头看着赵维，惨白的脸色让他发红的眼眶显得更加突出，他发白的嘴唇张合着，声音虽然轻，却又格外坚定。 “你告诉金闪闪我要去恒盛，马上开车。” 赵维不敢违逆陶桃的意思，他明白陶桃这是要去找江泠，虽然这时候去找江泠并非理智的选择，可赵维也顾不得那么多。 赵维连连点头，给金闪闪发了条消息后便重新发动车往s市赶，再不敢说话。 陶桃弯下腰从脚边捡起手机，鼓起勇气颤抖着手给江泠拨出了一通电话。 随着冰冷的忙音一声一声响起，陶桃的心也一点一点冷却。 直到电话自动挂断，陶桃仍旧没能等到江泠的回应。 陶桃精疲力竭，隐隐中陶桃觉得害怕。 自己好像要失去江泠了。 第85章 曝光 接到剧组那边的消息得知陶桃杀青后，郑经理便赶紧告知了宋蝉喧。 宋蝉喧正在处理文件，听到郑经理的话后他才从文件里移开了眼。 “江泠人呢。” 郑经理答道，“还在恒盛。” “小少爷现在已经从酒店收拾好东西去杀青宴了，不过……听说小少爷好像待会儿就要回来。” 宋蝉喧眼神一冷，鄙夷地摇头。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似是想到了什么，宋蝉喧又轻笑了下，“也罢，就让他吃一回亏，让他看看所谓的那个世界。” 宋蝉喧说着从椅子上起身，周身散发着一股锐利的冷气。 他目视前方，薄唇轻启，“可以动手了。” 郑经理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就等宋蝉喧一声令下。 他有些兴奋地应声，“好，我这就去办。” 二十分钟后，宋蝉喧看着各大资讯平台推送的消息满意地笑了出来。 他随意点开了一篇报道，看着上头所有被遮盖了的陶桃的脸，眼神惆怅，心中怅然。 宋蝉喧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不吃点苦头你是不会乖乖回来的。” 江泠出柜的消息被曝光后，宋蝉喧第一时间给江泠打了一通电话。 这是他第一次与江泠正面交锋。 宋蝉喧的电话来得突然，江泠原本并不打算接，可宋蝉喧又打了一次，江泠这才皱眉接起。 “江先生，我是宋蝉喧。” 宋蝉喧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江泠浑身紧绷，垂在身侧的拳头立刻紧了起来。 听到江泠粗重的呼吸声，宋蝉喧轻轻笑了起来。 “不知江先生是否在忙，这样贸然来电恐有打扰，不过……”宋蝉喧说着，顿了下，“不过我和陶桃给您送了一份大礼，我想着怎么也得告知您一声。” 陶桃的名字从宋蝉喧口中说出来让江泠的心兀得一紧，他牙关紧闭，半晌才冷声道，“你配提他吗。” 江泠的冰冷的声音里夹杂着显而易见的鄙夷，叫宋蝉喧脸色骤变。 宋蝉喧沉下心来，不在意地笑过，“我配不配，江先生好像没有权利决定。” “不过我想，论起配不配，江先生定是比我有资格的。毕竟江先生这样聪明的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叫我佩服。” “我可得好好谢您。” 从宋蝉喧口中冒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江泠觉得恶心。 江泠恶心与宋蝉喧相关的一切，准确的来说他是害怕，是嫉妒。只要想起他曾怎样占据着陶桃的心，江泠就难以与他在这个世界上共存。 “宋蝉喧，你若是真想对付我，对付恒盛，你就凭本事放马过来。” 宋蝉喧嗤笑了声，摇头，“我不。” “我有陶桃帮我，我为何要凭本事。” “江先生，你且好好看看，看看陶桃在意的人到底是你还是我。” 宋蝉喧说完便挂断了电话，给江泠留下了浑身上下的恶心与不适。 江泠闭上眼紧咬牙根，努力压抑着那股就要呼之欲出的厌恶。 见江泠脸色铁青，一旁的路行云斟酌着开口道，“宋蝉喧怎么会打给你？” 江泠深深吸着气，并没有回答。 不等路行云再开口说话，办公室的大门便被人从外面打了开来。 方圆一把推开大门，气都来不及喘便快步走了进来。 路行云觑了他一眼，有些不满，“怎么不敲门。”  111 方圆连连摇头，顾不上说话，小跑到江泠身边把手机递给他，“你和陶桃的事被曝光了！” 江泠眉心一紧，瞳孔蓦地紧缩，立刻将手机夺了过来。 屏幕上刊载着的是那张让江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照片，甚至就在片刻之前他还曾回味过这张照片的余温。 江泠脚下发软，险些没站稳。 他连连退后两步，一把扶住椅背，眼眶已然红了。 看着江泠失措落寞的样子，方圆抿唇，虽然知道现在说话不合适，却还是忍不住埋怨起来。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宋蝉喧做的！竟然这么卑鄙！他竟然还控制了媒体，让媒体把陶桃的脸处理掉，这样只突出你来，又把你和恒盛的关系抖出来，真是煞费苦心了！” 方圆虽然气得发抖，可又很快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但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剧组里那些照片都可以说成是剧照，就是那张你们穿着睡衣的照片，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p出来的，那我们还可以反过来告他们。” 方圆在一旁说个不停，可江泠自始至终都没有动弹。 他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紧盯着手机里那张照片看。 那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也是江泠这么些年来最珍视的一张照片。 江泠曾想过无数次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将这张照片放在阳光下，又该以什么样的言语来匹配这张照片，他甚至想过要将这张照片冲洗出来挂在卧室的床头。 江泠幻想过许多种这张照片的安身之所，却怎么也没想到他如此珍惜的一张照片会成为刺伤他的利器。 路行云见情况不对劲也拿出手机，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意识到江泠此刻的反应因何而来，路行云心头一紧，想劝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路行云紧了紧拳头，小心翼翼地走到江泠身边，轻轻喊了他一声。 “江泠……那张合影……” 方圆也壮着胆子跟了句，“眼下最重要的是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你先告诉我照片的来由，我再去想公关的办法。” 江泠低垂的身躯伴随着他喉间的笑声而颤抖着，明明那样宽厚的臂膀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单薄。 “不必麻烦，照片是真的。” 江泠的声音有些嘶哑，听得路行云心里很不是滋味。 路行云舔了舔唇，站得离江泠更近了些，想去拍拍他的肩却又害怕自己的触碰会让脆弱的他一瞬间支离破碎。 “江泠……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但是这个节骨眼出来这事……对恒盛只会雪上加霜。” 听路行云这么说，方圆忙点头应声，“照片怎么来的你比我们清楚，我就不说这个了，但是必须马上开始公关，我现在就以你工作室的名义发通告。” 方圆说着便要走，江泠却抬起了头。 “不用。” 他的声音格外疲惫，像一个病了很久的老人。 “什么也不用做。”江泠慢吞吞说道。 方圆愣住，诧异地看过去，“你说什么？你疯了？” 江泠把手机递给他，虽然脸色难看，可眼神却坚定如山。 “我说，什么也不用做。” 方圆紧攥双拳干咽着，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想着那点情情爱爱？招标的事还没过去现在你这件事又和公司挂上了钩，你真以为恒盛是你的玩物可以这样随随便便折腾？” “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但我看你好像还没有看清楚，你难道不知道那张合影是谁传出去的？除了你和陶桃，谁还能有那张照片？还有你们在剧组被拍的照片，哪一张露出了陶桃的脸？标书泄露和恋情被曝光，哪里就能这么巧，刚好都跟同一个人有关又刚好发生在同一天？！你还看不懂是谁的手笔？都到了现在你还要维护陶桃？” 方圆的质问振聋发聩，几乎把江泠的最后一点颜面都扯了下来。 江泠的眼神慢慢涣散，他眼眶泛着红，紧攥在手心的指甲也陷进了肉里。 江泠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他的肩膀颓然地耷拉着，高大的身形在此刻竟透着七八分落寞和孤寂，叫方圆也不忍再说下去了。 江泠扶着椅背缓缓坐下，他靠在椅背上闭了眼，轻轻摇头。 “就这样吧，不用做什么，就这样。” 江泠的声音虚软中透着无力，像一个垂垂老矣的病人，彻底放弃了最后挣扎的机会。 见江泠到了现在还是要放纵陶桃的伤害，方圆恨铁不成钢。 他死死盯着江泠看了半晌，已是心急如焚，眼下这件事闹得这样凶，若是还不下令公关，越拖下去后果就越是严重。 方圆想劝却又不敢开口，只好眼神示意着一旁的路行云，可路行云也不敢说什么。 路行云知道，此刻的江泠已是遍体鳞伤，他那样在意陶桃，如今该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能不至于愤怒到发疯。 路行云暗叹了口气，朝方圆摇了摇头，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方圆长叹了口气，愤愤转身摔门而出。 他一走，路行云也不好久留，只能先退了出去。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江泠一个人，他仍旧闭着眼，满脑子都是陶桃。 片刻后，江泠拿出手机仔细地端详着屏保上陶桃的脸。 他看上去那样幸福，就连眼角都浸满了爱意，江泠一刻也没有怀疑过这样的他。 江泠缓缓吸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他觉得疲惫至极，这种疲惫几乎腐蚀了他的五脏六腑，让他连喘息都没有力气。 手机铃声响起，江泠却已无力睁开眼。 他心中猜想这通电话是陶桃打来的，但如今的江泠却不敢睁开眼看看来电的人到底是谁。 他既期盼是陶桃，又害怕是陶桃，既希望是陶桃，又觉得不是陶桃。 只是去证明一通电话而已，此刻的江泠竟然都没有了那样浅薄简单的勇气。 江泠为人处世向来干净利落，但是如今他却想做一回缩头乌龟，躲一躲这压得他透不过气的人生。 第86章 “不了” 从剧组回s市的路陶桃已经走了很多回，每一次都带着不同的心情，身边的人也都有不同，但从没有哪一次像如今一样让陶桃觉得漫长难熬，他甚至觉得这不过几个小时的路程已经拉开了他和江泠的距离，也隔绝了他们相爱的可能。 陶桃一直盯着和江泠的对话框看，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着许多想说的话，却又最终一一删除，就连一句问候，一声解释都没办法发出去。 陶桃从来就不是个敢于面对这样累累伤痕的人，从前母亲离开时他躲避在了宋蝉喧的假面下，后来宋蝉喧的假面破碎，他又躲在了江泠的羽翼下，如今他已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 112 直面这场可以将他击败的哗变，纵有千言万语想说，纵有一腔无辜想言，可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陶桃比谁都清楚，恒盛的这场灾难与江泠的这次横祸都因自己而起，哪怕所有事都不是自己做的，可自己的身份无法改变，初衷也的确不纯，就连那张照片也的的确确是从自己的手机里流出去的，所以陶桃无力解释，更无法辩驳。 无力感让陶桃久久地靠在椅背上，很长时间也没能回过神来。 江泠的事被曝光后，叶长海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急着要去公司，却被江絮拦了下来。 叶长海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妻子，没有料到她会阻拦自己。 “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絮收回手摇了摇头，淡淡道，“没什么意思。” 叶长海蹙着眉头瞥了她一眼，侧身要越过她，却又被江絮挡了去路。 叶长海来了怒意，冷眼怒视江絮，“你到底要做什么。” 江絮这才抬眼看他，眼神一如既往云淡风轻。 “你现在去恒盛，是以恒盛总裁的身份还是以江泠父亲的身份。” 叶长海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江絮耸肩一笑，“那我换句话问。” “你现在急着去恒盛，是因为担心儿子还是因为担心公司。” 江絮的话让叶长海如鲠在喉，竟难以回答。 江絮知道他答不上来，倒不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只是他不敢说出来罢了。 江絮笑笑，带着些嘲讽，“当初娶我不是你心甘情愿，有了江泠也不是你心甘情愿，从头到尾也只有一个恒盛是你心甘情愿去护的。” “但是你别忘了，恒盛也有我们江家一份。今天我就以江家的名义要求你不许过问江泠的事，当初你既然要把公司交给他，就该信任他的能力。” 叶长海冷笑一声，“现在倒是会用你们江家压我了。” 江絮不愿和他多说什么，让到了一边，“话我说到这里了，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 叶长海紧了紧眉心，“这件事不仅仅是江泠的事，他早就答应过我不会影响公司，两桩丑闻压在恒盛上，我不得不去解决。” 叶长海听起来不情不愿的话让江絮觉得好笑。她懒懒地笑了下，不知在笑谁。 “丑闻？”江絮重复着，“你说的是哪两桩。恋情曝光就是丑闻了？叶长海，你要搞清楚，他是你儿子。” 叶长海脸色微变，别过头去不与她对视，“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别狡辩了，从前你不关心儿子和谁在一起是因为你根本不在乎他，现在你在意他和谁在一起无非是怕他影响公司。” “叶长海，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现在我就以恒盛股东的身份警告你，你敢插手江泠的私事，我也就敢插手恒盛的公事。” 江絮说完便上了楼，留叶长海一人站在客厅里无所适从。 叶长海一个人静默地战在客厅里，不言不语。片刻后，叶长海长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有走出那扇大门。 江泠不许方圆插手热搜的事，方圆却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恒盛和江泠共沦落，他悄悄打给了叶长海，想暗地里寻求他的帮助。 叶长海多少还是有点忌惮江絮的，这些年来江絮虽然不曾过问公司的事，但江家家大业大，当初建立恒盛也多亏了江家的帮扶，恒盛建立之初要不是有江家支撑，现在怕是早就倒闭几轮了，也就是后来江絮出国江家才不再顾着恒盛，恒盛才渐渐脱离江家的庇佑。叶长海到底是不敢得罪江家，虽然心里放心不下但又只好遵循了江絮的意思，不再插手这件事。 听着叶长海推卸的话语，方圆实在始料未及。他开始着急起来，急切地规劝着叶长海，“可是叶总，现在事态发酵得这样快，若是不采取行动，很快就不知道再衍生出来什么别的事了，到时候您再想解决，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叶长海叹了口气，有些倦意，“竞标的事大可以走下下策，买通森达，再从公司找个人推出去。至于江泠……”提起江泠，叶长海更是头疼，他揉了揉眉心，摇头，“那是他的事，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叶长海的推脱让方圆不可置信，他仍旧不肯罢休，紧接着道，“可现在江泠已经和公司牵扯上了，他的事也不单单是他自己的事了。” 叶长海闭了闭眼，点头。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我不便动手。” 叶长海说着，顿了下，“但是这不代表你不可以。” 方圆一怔，突然惊醒。他激动地攥紧拳头，应声道，“我明白了叶总，那我不打扰您休假了。” 挂断电话后方圆看着窗外长舒了口气，很快就转身往回走。 方圆一回公关部，公关部上上下下便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惊慌的心才稍稍平复些。 经理见方圆来了，赶忙出去迎，把他请进了办公室，急吼吼地问他到底该怎么办。 “方特助，这……这到底该怎么是好？我们的电话都要被打爆了，再不做些什么，我们是不是都得失业了啊。” 方圆悠哉地给自己倒了杯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急什么，就是耗，恒盛也得耗上好一阵子才轮得到你们倒霉。” 经理悻悻地抿了抿嘴，点头，“那是自然的。” “但是……这情况下让我们什么也不做，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 方圆轻咳了声，将水杯放下，侧头看他，“那就忙起来。” “最初发消息的那些营销号都是宋家手底下的，那一批号的消息别动，先公关掉其他跟风的号，我会让剧组发声明说明所有照片均为被泄露的剧照，声明发出后你们再用官方号发通告并给第一批营销号发律师函，手段必须严厉，必须强硬，造也得给我造一个有理有据的样子来。” “现在的重点是反炒江泠的身份，好好利用起来这个话题度，先把这个话题炒上去，再配合解决那些营销号。等剧组发声明了再动手下一步。” 有了方圆的安排，经理心中大石才算落下。他连连点头应着，“好，我马上交代下去。” 说着，经理又追问了句，“那竞标的事要不要一并处理？” 方圆摇头，“暂时不必，现在都在关注江泠的身份和恋情，竞标的事我会亲自动手。” “等你那边处理好了我再联合竞标丑闻，做一个恒盛掉进圈套的假象。” 经理想了想，很快便明白了方圆的意思，长舒了口气，“还是方特助深思熟虑。” “我这就去安排。” 从公关部离开后，方圆回了楼上，打算让路行云去办公室里劝劝江泠。 路行云既放心不下江泠可又不敢过多掺和进去，但看着江泠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路行云实 113 在没办法就这么走人，还是敲了办公室的门。 路行云进了办公室后，方圆才下了C3停车场，进车里打了一通电话。 路行云进了办公室也不说话，就坐在沙发上盯着江泠看，连喘气都不敢太大声。 虽然隔得有些远，可路行云还是能感觉到江泠身边的凉气。 他看上去好像只是累了靠一靠而已，可他越是这样淡然，路行云便越是觉得心疼，就是以往任何时候路行云都不像现在一样觉得江泠可怜。 毕竟江泠这样的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和“可怜”这个词挂钩，但偏偏就是因为他自己喜欢的人而变得可怜起来。 路行云没忍住叹了口气，叫了江泠一声。 “江泠。” 空气里静了好一阵子，江泠才慢慢从椅背上直起身来。 他睁开了眼，眼眶仍旧有些未褪的红。 江泠张了张干涩的嘴唇，从那发苦的喉间咳了一声，眼神仍旧是漂浮不定。 “拉下窗帘。” 路行云怔了下，虽然还没回过神来却已经本能地起身照做。 待放下了所有的百叶帘，隔开了外界的视线，路行云才走近江泠，端详着他的脸色，试探地问道，“想好了该怎么办了？” 江泠没吭声，只是侧头看着路行云，看得路行云心里有些飘。 路行云缩了缩脖子，忍不住退后两步，“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江泠一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踱步到窗边，看上去心事重重。 江泠搁在桌面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听得路行云浑身难受，他抿了抿唇，不放心地问了句，“你……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先接个电话？我看……好像是陶桃打来的。” 江泠的眼神一颤，在那一刻才有些许颜色。 “不了。” 片刻之后江泠仍旧这么答道。 路行云倾身盯着江泠的手机看了好一会儿，见那亮着的屏幕终究还是灭了下去，路行云觉得有些可惜。 明明是好不容易才遇到的人，怎么就这样越走越远。 第87章 罪无可赦 陶桃到了s市后，金闪闪便赶紧去了恒盛等着。 刚开始看到微博爆出的消息时金闪闪便发了慌，脑子里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陶桃。金闪闪是清楚的，那张照片一定是从陶桃那边流出去的，因为江泠屏保的照片和流出来的那张合影里的角度背景不一样，而且这种画质清晰的却偏偏在陶桃脸上打了码的照片，任谁都能猜到是哪一方故意为之。 金闪闪也是个俗人，想到陶桃和尙青签的合同，再一想到他突然的靠近，金闪闪不免也开始怀疑起陶桃来。只是想了又想，金闪闪又实在无法将那样一个陶桃与心思缜密故意为之联系在一起。 不管怎么说，陶桃看着江泠的眼神是绝对有爱的。 看过热搜后金闪闪便把被电话轰炸了的工作机关机，又打给了路行云问他如何是好。 这种时候金闪闪是不敢去打扰江泠的。 金闪闪打过去的时候路行云正在江泠办公室里，金闪闪连着打了两通都没人接，她便猜到了些许。没过多久路行云又回了通电话给金闪闪，倒也没说别的，只是让她好好待在公司。挂了电话后金闪闪心里像猫抓一样急躁，她很想去看看江泠怎么样了，可这时候公司乱成一团，路行云又不在公司坐镇，她更是不能走，只好留了下来着手公关。只是毕竟这事牵扯到江泠和陶桃，没有江泠的允许，金闪闪不敢过分公关，只能让公司里的人先控制住事态不要往别的方向发展，有意引向了江泠与恒盛的关系上。 收到赵维的短信时，金闪闪正在气头上，原本不想管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两人之间的事还得面对面说清楚，这才答应下来。 快到恒盛时，赵维给金闪闪打了一通电话，金闪闪让他把车开到C3停车场，赵维对恒盛不熟，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 开往恒盛的路上，赵维时不时便会去看陶桃，总觉得他看着手机的脸色更难看了。 车已经到了恒盛楼下，陶桃看向恒盛大楼，收起了手机，也移开了停在剧组声明微博的眼神。 这样的处理这样的结局是陶桃早就预料到的，他希望江泠好，不论是因为谁。他已经因为自己而不好了，陶桃不想他受更多伤。 可哪怕是如此，陶桃还是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难过和遗憾。 趁着赵维还没到，金闪闪告诉了路行云，让他下来把陶桃带进去。 路行云接电话的手一颤，侧头看着江泠，悻悻地换了只手拿电话，又走得远了些，应付着道，“别急，我先看看情况。” 挂断电话后，路行云捏着手机抿着唇，想说又不敢说。 “那个……就是……嗯……” 江泠侧头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冷冷开口，“说。” 路行云深吸了口气，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翻文件的方圆，鼓起勇气道，“刚刚……金闪闪打给我，告诉我……陶桃马上就到恒盛了。” 江泠翻看员工信息表的手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很快又灭了下去。 他将眼神重新放在手里的文件上，低声道，“他来做什么。” 路行云抿唇，紧张得不行，“可能……可能是想解释，毕竟……” “有什么好解释的！” 还不等路行云的话说完，方圆便起身气势汹汹走了过来，呵斥道，“他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吗？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倒也是还有脸来这里！” 路行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怎么就能肯定是他？万一他也是被利用了呢？” 方圆喉间一哽，无法反驳。 江泠闭了闭眼，轻叹了口气，有些疲惫。 “让他来。” “方圆，你下去接。” 方圆脸色骤变，横眉冷对，“我看你真是……你还敢让他来？！有多少媒体守在楼下，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江泠垂首翻动着纸页，并不在意。 “来有何不敢，不过是见一面罢了。” “带他从C3上来，我也有话想问他。” 方圆还想再劝，却被江泠抬手拦住，“不用说了，把他带过来。” 方圆紧攥着拳头，死死盯了江泠好一会儿，见他未曾动摇，方圆这才愤愤转身往外走。 方圆一走，路行云便凑到了江泠身边，“你……待会儿别太生气了……毕竟有些伤人的话要是说出去了，可能就无法挽回了。” 江泠冷笑了声，摇头，什么也没说。 赵维的车一到，金闪闪便用方圆拿来的门卡刷了下，赵维才能把车给开进去。 停车的这几分钟里，陶桃一直紧攥着胸前的安全带，瞳孔放大却毫无神采，整个人动也不动。 赵维停好车回过头来 114 看陶桃，见他紧张得脸色发白，攥着安全带的手也泛了红，赵维叹了口气，喊了他一声。 “哥，恒盛到了。” 陶桃紧咬下唇看向窗外，“恒盛”两个字让他难以喘息。 他被咬得牙印未退的嘴唇张合着，喃喃起来，“我……我可以去见他吗……他让我去见了吗……” 赵维点头，看了眼外头站着的方圆和金闪闪，“江老师的经纪人下来接了，哥，你整理下也下来吧。” 陶桃深深吸了口气，颤抖着手解开安全带，又理了理杂乱的头发，既紧张又害怕。 陶桃不知道自己今天来见江泠到底是对是错，但有一点他十分明确，他不能放任这件事发展下去，他没做过的事一定要对江泠说清楚。 不论他是否相信。 陶桃一下车，方圆便没给他好脸色，头也不回地往电梯口走，电梯门一开就走了进去。 金闪闪也没和陶桃说话，朝陶桃点了点头便跟着方圆走了过去，伸出手一直按着按钮等陶桃过来。 陶桃进了电梯便朝方圆和金闪闪微微鞠躬，向他们道谢，“方先生，金姐，麻烦你们了。” 方圆没看他，也没吭声，倒是一旁的金闪闪从电梯门口往外退了两步，看着陶桃惨白得没有什么血色的脸有些不忍，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待会儿……有话好好说。” 陶桃点头，想挤出一个笑来却又笑不出来。 陶桃一直是个胆小的人，所以他经常在害怕。以往害怕宋蝉喧生气，害怕宋蝉喧失望，害怕宋蝉喧这样那样，现如今他不在意宋蝉喧了，却又感受到了比以往更加强烈的害怕。 他太害怕失去江泠了，太害怕江泠的不信任，害怕到甚至不敢面对。 电梯里短暂的几分钟让陶桃觉得度秒如年，时间被撕开成毫秒的单位，每一毫秒都那样痛苦与难熬。 跟着方圆后面经过忙成一团的办公室，哪怕与自己无关，可陶桃还是觉得心有愧疚。 方圆已经走到了江泠办公室门口，他推开了门，等着陶桃进去。 陶桃跟上他的脚步，透过拉开的门缝，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前方的江泠。 他没有抬头，更没有看向自己。 只是那一瞬间，陶桃就已经眼眶发酸。 这是这么久以来陶桃第一次不曾接收到来自他的眼神，可是以往不论什么时候自己看向他，他都一定在看自己。 见江泠并未看过来，而陶桃还愣着，方圆不满地催了下，“进不进。” 陶桃回过神来，双手紧攥衣摆，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陶桃站在办公室里一直盯着江泠，但江泠却始终没有抬头。 陶桃咬着下唇挺直腰背，轻轻喊了他一声。 “江泠。” 陶桃的声音颤抖，压抑着不安与惶恐，潜藏着悲伤与痛苦，就连路行云听了都动了恻隐之心，可江泠却还是没有抬头。 路行云有些看不过去，提醒了一句，“江泠，陶桃来了，你们有话好好说，我们先出去了。” 路行云说着便要带方圆出去，江泠这才出声。 “不用出去。” 江泠说罢，抬眼看向陶桃，那双以往在阳光下也光彩夺目的双眼此刻却平静无波澜。 “你有事吗。” 他只有这么轻轻一句。 比起他不看自己，此刻他这样冷漠的眼神更让陶桃难以接受。 胸口的疼痛密集起来，陶桃紧紧攥着衣摆，强装镇定。 “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江泠颔首，起身走到桌边，环抱着双臂半靠在桌角看他，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说。” 他的声音没有感情，就连眼神也失去了爱意，陶桃开始喘不上气。 陶桃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江泠的那天，而如今的江泠甚至比未曾相识时更加叫人觉得遥远。 陶桃想走近他一些，却又抬不起脚，只能站在原地悲戚地看着他，企图唤醒那些美满的记忆。 陶桃定睛看了江泠好一会儿都不曾感觉到他的温暖，陶桃像是被他丢进了深海里，漆黑冰冷的海水让他鼻腔一酸，险些哭了出来。 陶桃深深吸了口气，喉头上下滚动着，双拳紧紧攥在身侧。 “宋蝉喧之前的确让我拿到恒盛的标书，但我拒绝了他，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伤害恒盛。” “照片……也不是我给宋蝉喧的，我想了很久，可能是我在疗养院的时候被设计了，所以才让照片泄露了出去。” 陶桃一边说话一边看着江泠的脸，那张好看的脸始终没有波澜。 陶桃心中万念俱灰，他紧抿嘴唇，忍住就要蹦出来的眼泪。 “江泠，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 江泠抬起眼帘看向他，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 在离陶桃几步之遥时，江泠停了下来。 他紧紧看着陶桃的眼，双眼中终于有了些许色彩。 是灰色，也是悲伤。 江泠把手机打开，竖在陶桃面前，“那这张照片你打算怎么解释。” 江泠的质疑和照片上自己与宋蝉喧相拥的画面让陶桃的身体一寸一寸变硬，他僵在原地，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来这里之前陶桃心里非常清楚将会面对什么样的质疑，面对江泠的不信任，但是哪怕是只有一丝希望，陶桃还是企图得到江泠无条件的信任。 可往往事与愿违。 陶桃红着眼看向江泠，满目疮痍。 “我承认一开始是宋蝉喧安排我接近你，所以除了第一次在摄影棚遇见以外，我都是刻意靠近你，进剧组也是，所有的一切都是。” “但进组以后我是真的想好好拍戏，也是真的不愿意伤害你。那天你把我从美术馆带走，我就已经放下了宋蝉喧，我开始不能没有你。” “这张照片我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这只是一个意外，一次告别。那天我和你说去找亓予，其实我去的是疗养院，我去找了宋妈妈就是想和宋蝉喧划清界限。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有些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陶桃说着，眼泪已经不知不觉落了下来。眼前模糊一片，他来不及擦，下意识地去拉江泠的手。 “江泠……你为什么不信我……” 此刻的陶桃双眼泛红，晶莹的泪珠不断从他星河般的双眼中滚落，他紧皱的眉心和不断耸动的双肩以及那颤抖着的，悲伤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江泠瞳孔猛缩，身体开始颤抖。 他抬手拉开陶桃，退了两步。 隔着两步的距离，却让陶桃觉得隔了千千万万座会阴山。 陶桃突然怔住，他觉得自己再也没办法拥有他了。 “陶桃。” “我最后问你一句。” “哪怕只有一 115 刻，你是否真的爱过我。” 陶桃终于绷不住掩面哭泣。他紧紧捂住脸，像是想要遮挡这一刻的难堪与痛苦。 “我从来都是爱你的，你为什么不信我……” 江泠的眼眶跟着红了起来，他仰头，背过身去。 “我还有事，不留你了。” “方圆，送客。” 他的声音那样冷漠疏离，可陶桃却早已痛贯心膂，气咽声丝。 陶桃慢慢放下手，眼含热泪地看着江泠的背影，心中祈祷着他下一秒的转身。 空气中只余下悲伤和质疑，让陶桃觉得自己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格格不入。 陶桃没有等到江泠转身，而他给了自己最后一点尊严，身姿笔挺地走了出去。 “不用送，我自己走。” 如果这一次就是告别，陶桃希望自己在江泠心中最后的样子也是好的。 虽然在他心里自己早已被判了刑，罪无可赦。 第88章 不要他了 直到陶桃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道里，江泠才觉得脚下虚浮，他后退了两步，险些没有站稳。 方圆没有去送，他一把关上了门，走到江泠身边，试探地问道，“你怎么想的。” 江泠扶额，摇头。 “不是他。” 方圆一怔，一下子皱起眉头来，“你还不信？” 江泠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方圆，眼眶发红，眼中布满血丝，看上去有些瘆人。 “你没有听到吗，他说了不是他。” 方圆梗着脖子还想争辩，路行云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将他拉了出去，压低声音劝着，“你现在跟他计较什么，他那么要面子的人难道要当着你我的面承认他被骗了？” 路行云这话说完，方圆凝眉想了想，脸色和缓了不少。 他挣开路行云的手，冷哼了声，“我倒是希望他真能想得开看得清，宋家都是些什么人，那是碰也碰不得的，趁此机会看清楚也好。” 路行云深看了他两眼，笑了起来，“你好像很讨厌陶桃。” 方圆看了看他，忙又别过头去，“他把公司害成这样不该讨厌吗。” 方圆说着，摆了摆手，“你进去吧，我也要去忙了，经手的人这么多我还得慢慢查。” 路行云点了点头，转身便进了办公室。 方圆盯着办公室的门看了好一会儿，眼神中不辨喜怒，有些复杂。 陶桃是哭着离开恒盛的。 电梯门一关，他的眼泪便汹涌而流。 眼泪好像抽走了他的力气，他不堪重负，只能蹲下身，蜷缩在电梯角落里，抱住自己的双膝哭得难以抑制。 陶桃理解江泠身在这个位置，面对那么多证据时的猜疑，可他还是忍不住难过，为了自己也为了江泠。 只要想到自己的到来给他带去多少麻烦，想到自己曾可以让他规避那些麻烦却没有开口，陶桃便情不自禁自责起来。如果说江泠现如今面临的这些有宋蝉喧九分的缘由，那么也少不了自己的那一份。 陶桃不知道该如何挽回如今的局面，更不知道该如何留在江泠身边。 可陶桃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失去他。 赵维和金闪闪一直在停车场等着，见电梯门打开，里头的陶桃蹲在地上肩头耸动，赵维心疼极了，忙跑进去把陶桃扶了出来。 “哥，哥，你别哭，你别哭啊！” 兴许是因为有人宽慰，陶桃的眼泪更是不受控制地往外滚。他明明不想哭，不想变成现在这样，可所有的事情他都控制不住，就连眼泪也是如此。 见陶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金闪闪也于心不忍，走上前扶住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赵维瞪了金闪闪一眼，一把打开她的手，推了她一把，“别假惺惺了！你们都不相信哥，还在这装什么好人！” “你！”金闪闪被他推得后退了两步，火气也上来了，指着赵维的鼻子骂道，“你算老几还敢推我！再说了，我信不信有什么用！江泠信不信才是最重要的！” 金闪闪的话让陶桃心口的痛更深了，他艰难地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 听着陶桃带着哭腔的喃喃声，赵维再也忍不住，他狠瞪了眼金闪闪，扶着陶桃上了车，快速离开了恒盛。 坐在车里，陶桃仍旧停不下来这不争气的眼泪。 他心里清楚不该怨恨江泠，可眼泪却不听使唤，心也不受控制，痛苦和悲伤一层叠着一层，让陶桃不知所措，唯有用眼泪来掩盖这漫长的遗憾。 比起难过，更多的是遗憾。 遗憾在这些事之间，自己对他的伤害最深，遗憾在这些人之间，自己对他的影响最大，更遗憾在最后的关头他还是撇清了与自己的关系，遗憾在那些证据之前他还是选择了站在自己的对面。 陶桃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若是当初没有刻意靠近，没有听信宋蝉喧的谎言，如果能以另一种方式和他相遇，或许今天的局面会有所不同。 陶桃觉得格外疲惫，他这一生都没有这样累过。 陶桃深深吸着气，靠在椅背上，不知道这座城市里哪里还有自己的落脚之地。 赵维漫无目的地绕着城区开了会儿，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只好问了问陶桃。 陶桃没有睁眼，他的脑子里几乎是瞬间就冒出了那个他一直想回去的家。 “定西路。” 赵维一怔，诧异地看了眼陶桃，“哥……” 陶桃慢慢睁开眼，目视前方。 “我想回家了，开快点吧。” 见陶桃是清醒的，赵维叹了口气，在路口掉了个头往定西路别墅开。 赵维把车开进定西路时，郑经理便把陶桃的行踪告诉了宋蝉喧。 宋蝉喧正开完会出来，原本还心情不错，可郑经理的话却让他停下了脚步，嘴角凝固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 “他去了哪。”宋蝉喧追问了句。 郑经理紧张地握了握手，压低声音重复道，“定西路。” “但是江泠还在恒盛没走。” 宋蝉喧静静站了会儿，突然笑了出声。 “真是……荒唐。” 郑经理盯着宋蝉喧看了会儿，看不透他的意思，试探着道，“您看……要我把小少爷带回来吗？” 宋蝉喧冷冷一笑，摇头，“我自己去。” 宋氏离定西路别墅不远，宋蝉喧到的时候陶桃也才到不久。 赵维把车停在了门口，陶桃坐在车里盯着院子里的草皮看了会儿，却迟迟没有下车。 赵维有点担心他，想了想觉得不能让陶桃一个人在这里，便劝了一句，“哥，要不先去酒店吧？就在附近找个酒店？” 陶桃回过神来摇头，拉开车门，突然格外坚定。 “不  116 用，我要回去。” 陶桃下车后打开院子里的铁门走了进去。 如今天色渐晚，傍晚的日光落在他身上，让他原本没有血色的脸看上去不再那样凄惨。 赵维看着陶桃走进院子，看着他坐在长椅上，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赵维是知道的，陶桃心里苦，这苦就是他再怎么想要掩饰却也掩盖不住。 陶桃想一个人静静坐会儿，赵维虽然不放心却也不好一直留在这，便开出了小区，就停在附近，以防陶桃临时有事他赶不及。 宋蝉喧到别墅门口时，陶桃还坐在长椅上没有动。 他浅浅闭着眼，仰头靠在长椅上，斜阳柔和的光线落在他身上，照得他的脸泛起温柔的红晕。他看上去那样安静美好，宋蝉喧甚至不愿意去打扰他。 宋蝉喧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中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温存。 如果可以，宋蝉喧真希望这一刻的陶桃不是在这栋房子里，在其他任何地方都可以。 宋蝉喧正色起来，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前院铁门没有关严，宋蝉喧推开铁门时的细微声响让陶桃瞬间睁开眼来，那双眼中尽是来不及掩藏的惊喜和期盼。 只是在看到来人是宋蝉喧，陶桃眼中的光便一下子熄灭了。 “你怎么进来的。” 隔着几步远，陶桃的声音还是冷得宋蝉喧心底发凉。他笑了下，双手背在身后，停在了陶桃面前。 “怎么，你以为是江泠？” 陶桃不愿与他多言，哪怕是一分一秒他也不想浪费在宋蝉喧身上。 陶桃戒备地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面若冰霜，“出去。” 宋蝉喧摇头，上前两步坐在了长椅上，学着方才陶桃的样子闭上了眼。 “我原以为经历了一些事，你该学会听话，乖乖回到我身边。” “倒是我小看了你，竟还能到这里来。” 宋蝉喧说着，睁开了眼，带着嘲讽看向陶桃，“陶桃，现在你是以什么身份走进这栋房子？你不会还妄想着江泠会毫无芥蒂地与你重修旧好？” 宋蝉喧的话激怒了陶桃，他双拳紧攥，脸色惨白。 陶桃可以接受被江泠质疑，但不能接受被宋蝉喧这个罪魁祸首嘲笑。 陶桃转过身直面他，一手指着大门，厉色道，“我和江泠怎样与你有什么关系，你现在就给我从这里滚出去！你不配站在这里！” 宋蝉喧耸了耸肩，起身拍拍裤腿，双手插在口袋里看向陶桃。 “我是不配，你又好得到哪里去？” “陶桃，承认吧，你和江泠根本就是两种人。他不信你，你也不见得有多信他。” 陶桃紧咬牙根，怒极攻心，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宋蝉喧的衣领，将他往后一推。 “你！卑鄙无耻的小人！轮得到你在这指手画脚！” 宋蝉喧被他推倒在长椅上，摔得有些疼。 宋蝉喧嗤笑出声，重新站了起来。 “恼羞成怒了？你若是信他，早怎么不告诉他我的计划？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他若是信你，又为何急着与你撇清关系？你瞧瞧恒盛的公关，这才几个小时，你们的照片就要删得没了踪影。” 见陶桃愣在原地不说话，宋蝉喧又靠近了些，柔下声来，“陶桃。” “我们才是一类人。” “不管你信不信，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无可替代的。” “以前发生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就当你孩子心性的叛逆，所以赶紧回到我身边来，不要在错误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宋蝉喧的眼神柔和似水，可陶桃却无法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此刻的宋蝉喧看着自己的样子让陶桃觉得他在看一只养在身边的狗，不过是放纵了自己在外流浪，而他就等着自己受伤后乖乖回到他身边。 陶桃突然没了火气，他可笑地摇了摇头。 “宋蝉喧，到了现在你还不懂。” “论起错误，你才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错，还有什么回去不回去的，我从来就不属于你。” “你以为你今天陷害我，陷害江泠，你就能坐享其成？” “我告诉你，这场风波里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我不可以，你也一样。” “现在，请你滚出去。” 陶桃的声音中并没有多大的怒意，可宋蝉喧却还是觉得胸口发闷，喘不过气。 曾经那个只会担心自己的陶桃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现在这样。 宋蝉喧闭了闭眼，嗤笑出声。 “你非要把自己变得那么难看吗，你就一定要等别人不要你，你才会死心？” 陶桃对于宋蝉喧那些亲情上的牵挂已经在他卑劣的手段之下被消耗得一丝不剩，就连最后的客套和逞强陶桃也不想给他，如今就是一个眼神，陶桃都会觉得浪费。 “宋蝉喧，我最后和你说这一遍。” “除非江泠亲口告诉我让我离开，否则我绝不会从他身边消失。” “就算我和他分开了，从现在起，我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宋蝉喧一口气哽在喉间险些咳出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此刻倔强又决绝的陶桃，想要伸出手触碰他，却被陶桃远远躲开。 “谁告诉你我不要他了。” 从不远处传来的熟悉的声音让陶桃的心紧紧揪在一起，几乎是一瞬间的反应，他已经转过头去。 在那夕阳落下的方向，有一个人乘着晚霞而来，带着光，带着希望，更带着爱与坚定的力量。 正是江泠。 第89章 最好的回答 江泠的出现让陶桃在惊喜之余又害怕起来。 他惊喜于江泠的维护，又害怕这样的维护只是因为宋蝉喧暂时的存在虚晃而过，等宋蝉喧离开，他又会变成恒盛大楼里那个冷漠的江泠。 江泠一步步走向陶桃，在走到他身边时朝他微微一笑。 只是这样的一个笑，就已经让陶桃热泪盈眶。 江泠抬手把陶桃揽到自己身后护着，看向宋蝉喧的眼里尽是不屑。 “宋先生，我好像并未邀请你来家中做客。”江泠说着，回头看了看陶桃，“你有邀请宋先生吗。” 陶桃的眼泪已经汹涌澎湃，他躲在江泠身后，怯怯地抓住江泠的衣角，摇着头。 “没有……” 江泠轻拍了拍陶桃的肩头，又转过身去，“宋先生，未经允许擅自造访，怕是私闯民宅吧。” “还是说宋先生多次知法犯法，早已无所畏惧。” 江泠的嘴角虽然挂着笑，却又寒气逼人。 宋蝉喧紧咬牙关想看看陶桃，却只能看到江泠护着他的样子，格外刺眼。 宋蝉喧收回眼神正色起来，笑着朝江泠伸出一只手。 “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剑拔弩张，是宋某心急了。” 117 “江先生，久仰。” 江泠并没有理睬宋蝉喧搁在半空的手，他眯了眯眼，将宋蝉喧从上到下打量一番。 “的确是久仰。” “宋先生怕是肖想我很久了，都这样迫不及待送上门来。” 江泠轻笑出声，突然向前一步逼近宋蝉喧，“我收到的大礼，还没多谢宋先生呢。” 江泠比宋蝉喧高出几厘米，这样逼近时的微微俯视让宋蝉喧莫名觉得压迫。 宋蝉喧屏气凝神，跟着笑起来，仰头迎接他的目光。 “这份大礼可不是我一个人送的，要谢，也不能只谢我一个人。” 听着宋蝉喧的话，陶桃身子一紧，揪着江泠衣摆的手更紧了。 江泠脸色如常，他退回去，一手背到身后悄悄握住陶桃。 “宋先生怕是误会了。” “我说的大礼，是陶桃。” 宋蝉喧闻言，脸色骤变。 察觉到宋蝉喧绷不住的修养，江泠愉悦地笑了一声。 “若不是宋先生的缜密心思，我恐怕很难遇到陶桃，若不是宋先生玩弄人心，我恐怕也很难得到陶桃。” “陶桃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识人不清。不过宋先生又给他上了一课，恐怕教会了他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称之为‘人’。” “有的人，天生就是淤泥里的破罐，就是洗干净了外表，里头也是脏的。” 江泠的声音平淡冷静却又透着阴狠与威胁，叫宋蝉喧怒火腾升。 宋蝉喧深吸一口气，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不等宋蝉喧接话，江泠便抬手指着门口，“方才我听到陶桃说从此与你再无瓜葛。” “那往后宋先生要是想从我这坑蒙拐骗些什么东西，就直接来找我。” “若再有下次，宋先生那点薄如蝉翼的遮羞布，我不介意替你揭开。” “现在，滚出去。” 江泠眼中的鄙夷让宋蝉喧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他紧皱眉头怒视江泠，双手已在身后攥成拳头，手心手背都已泛了白，可到了怒意正盛时，他还是没有丢下脸上最后一丝体面。 宋蝉喧隐忍着笑了下，点头要走，却又停下脚步看向江泠身后的陶桃。 “陶桃，我等你回家。” 不等陶桃开口，江泠已经一把将陶桃揽进怀里，不容他去看宋蝉喧一眼。 “不必，他已经到家了。” 宋蝉喧盯着他怀里的陶桃看了会儿，见陶桃并无动静，宋蝉喧不愿自取其辱，愤愤转身往外走。 待宋蝉喧走得没了影，江泠心中的怒意还没消。 他垂头看了眼胸前的小脑袋，心里又酸又疼。 “人走了。” 江泠说着便要推开陶桃，却被陶桃反手抱住，动弹不得。 陶桃死死抱住江泠的腰，整张脸都埋在了他的胸前。 隔着衬衫面料，江泠能感觉到胸前的湿润。 是他的眼泪。 感受着陶桃不断颤抖抽泣的身体，江泠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脊背。 “好了，松开吧。” 听江泠这么说，陶桃抱得更紧了。他拼命摇头，却不敢看江泠。 “我不……我松手的话……你就会走了……” 陶桃此刻稚气未脱的模样让江泠觉得好笑。他轻轻摇了摇头，想要推开陶桃，却被他紧紧抱住。 “江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是你说我可以依靠你，是你说要我看向你，是你说会一直喜欢我，你不能反悔……不能反悔……” 陶桃越说，哭得就越厉害，眼泪哗哗往外流，把江泠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 江泠笑了下，索性不再挣扎，抱着陶桃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你都记得。” 陶桃闷在他胸口点头，“我记得……所以你不能反悔！你要是反悔了……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 陶桃愣住，好一会儿也没想到该怎么说。 他从来就不知道江泠在乎的是什么，以前他觉得江泠在意的是自己，可现在自己无法威胁到他，陶桃便觉得此刻怀抱着的江泠也那样遥远。 陶桃慢慢松开江泠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明明不想在他面前这样可怜，明明不想在他面前这样无助，可此刻陶桃却什么都顾不上。 哪怕只有些许同情的余温，他也希望江泠留在自己身边。 “我就……我就会变得很可怜……”陶桃吸了吸鼻子，眉头紧皱着，眼泪不听使唤地往下坠落。 “你以前那么喜欢我……你真的舍得看到我变得可怜吗……” 江泠细细看着眼前哭得双目发红的陶桃。 他的确是惹人怜爱的，在这一刻江泠甚至想把全世界都给他。 江泠长长地舒了口气，摇头浅笑。 “陶桃，你还是这么聪明。” 不等陶桃回过神来猜测他的意思，江泠便伸出手将他重新抱进怀里。 “你说对了。” “陶桃，我舍不得。” 陶桃身子一震，眼泪流得更凶。 陶桃最不耻博取旁人的同情，他从来不想剥开自己的伤口让人挤出两滴眼泪来，但是现在，他宁愿在江泠的眼里自己是可怜的，是需要被同情的。 听着陶桃更加急促的抽泣声，江泠有些慌乱，“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陶桃松开抱住江泠的手，胡乱擦了擦眼泪，强颜欢笑着，“江泠，对不起。” 江泠收回想要触碰他的手，“怎么对不起。” 陶桃咬着下唇深吸口气，双手紧紧揪着身上的牛仔裤，低下头不敢看江泠。 “我……我带着目的接近你，一直伺机伤害你，就算后来放下了宋蝉喧交代的任务，我却因为害怕面对而不敢把一切都告诉你，所以……所以让你受伤了。” “真的很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 江泠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那你打算怎么补偿。” 陶桃一怔，头低得更深。 “我……我会澄清那张照片是我逼着你拍的……然后我再去自首……是我按照宋蝉喧的意思盗窃了你们的标书……我会尽一切方法弥补。” 陶桃的话让江泠笑了出来，他抱着手臂有些调笑地看着陶桃。 “怎么澄清？照片上我没有丝毫被强迫的表现，你打算怎么自圆其说？” “更何况，盗窃商业机密是要判刑的，你甘心替别人定了罪，受了罚？” 正垂头抽泣的陶桃听到江泠的话后有些惊慌也有些疑惑，他抬头看着江泠，见江泠在笑，陶桃的心一下子揪得更紧了。 “你……你……你相信我？” 江泠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陶桃，朝他轻轻点头。 江泠不愿意让陶桃看到自己此刻动容的样子，他再次抱住陶桃，没有很用力，可  118 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心猿意马。 “如果不信你，就不会再见你。” “陶桃，我不是一个大度的人，我比寻常人更加吝啬。在你面前，我也不是自信的。” “因为害怕你会在我和宋蝉喧之间选择宋蝉喧，所以我从不敢把一切剖白来说，这也就产生了我们之间唯一的隔阂。” 江泠说着，手上更加用力，“看到那张照片，知道你骗了我，我真的很难过。” “我想小小地教训你一下，可是陶桃，我太没用了。” “看到你哭，看到你难过，我竟比你还要痛苦。” “陶桃，你很聪明也很厉害，但你独独没有看出我的嫉妒和在意。” “我真的不能接受你和别人在一起。只要想到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曾喜欢过别人，拥抱过别人，我嫉妒得就要发疯。” 像是太害怕失去，江泠埋首在陶桃的肩头，深深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陶桃。” “你为什么把我变成这样。” 江泠的声音颤抖，语气里尽是无助，陶桃突然觉得此刻靠在自己肩上的这个人比自己还要脆弱，比自己还要可怜。 陶桃对他产生了无尽的爱意，他只想用一生去爱江泠这个人。 以前陶桃觉得一生这个词太过漫长，作为誓言，这个词并不那样恰当。因为这一生要遇到的人和事太多太多，谁又能确定不会在中途换乘。 可如今在江泠面前，陶桃又觉得“一生”太短，不够述说自己深沉的爱意。 他想找到另一个词作为更加深刻隽永的誓言，就好像将生命交予对方手中。 陶桃并没有找到这样的词汇，所以他选择用行动来表达。 陶桃轻轻推开江泠，双手捧住他的脸，在他干涩的嘴唇上印下绵长的一个吻。 那是他能想出的最好的回答。 第90章 够了 陶桃这个吻几乎消化了江泠的所有嫉妒与悲伤，在陶桃的温度之下，江泠觉得自己那些小心思无处遁形。 陶桃的脖子有些酸，他松开了江泠，却又抓住他的衣领，埋头于他的胸口。 “我从来只喜欢你。” “我没喜欢过宋蝉喧，我只是害怕被他抛弃而已，那不是喜欢。”陶桃说着，深吸一口气仰头看着江泠，眼神炙热。 “江泠，我真的只喜欢你。所以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只会喜欢你。” 陶桃的表白彻底消化了江泠心里的一切纠结，看着红肿着眼的陶桃，他的心里阳光明媚，再没有一丁点遗憾。 像是得到了最终的审判，江泠长舒一口气。 他拉下陶桃的手，紧紧牵着。 “不许骗我。” 陶桃摇头，“再也不会骗你。” 陶桃认真的样子逗得江泠轻笑出声，他牵着陶桃打开大门走进屋里，又拉着陶桃走到沙发边坐下，一直抱着他不肯松手。 “哭了那么久，眼睛疼不疼。” 陶桃点头，“有点。” “刚刚在恒盛，我那样解释你都不理我，还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我都要难过死了。” 江泠心中自责不已，他突然松开陶桃，一遍遍吻着他哭红了的双眼。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只是……只是太嫉妒了。” “陶桃，你原谅我好不好。” 江泠带着乞求的声音让陶桃心跳加速，他闷闷点了点头，“我……我其实也没生气……” “一开始我以为你不信我，所以特别难过特别遗憾而已，但我不生气。” 江泠扶着陶桃的双肩紧紧看着他，眼眶泛红，眼中晶莹。 “我从来没有不信你。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不是你做的。” “但是我太嫉妒了，所以才会一时没有忍住。” “除此之外，当时方圆也在，我不能对你太过热情。” 陶桃愣了下，细细想了想，问了句，“那你知道是谁和宋蝉喧勾结的吗？” 江泠摇头，“不知道。” 陶桃拉下他的手轻轻握着，安慰道，“没关系，一定可以查出来。” “而且……我觉得你心里已经有了预判。” 被陶桃看穿，江泠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这么聪明。” 陶桃扬了扬头，“嘿嘿”地笑，“我猜你觉得那个人是方先生，对吗。” 江泠并不意外，他知道陶桃向来是聪明的。 江泠点头，把陶桃揽到自己肩上，轻轻靠着他。 “这件事很蹊跷，所有的东西都缠在一起，像是早就织好的一张网。” “这张网一定是宋蝉喧织的，不过他一直建立在利用你的基础上，所以你拒绝他，他就必须找另一个人来顶替，以期完成这张网。” 听江泠提起宋蝉喧，陶桃心里有些不舒服，便岔开了话题，“那你为什么觉得会是方先生？” 江泠没有瞒他，解释道，“项目接触的人虽然多，但标书是分成几个部分来做的，各个部分的人并不知道其他部分的内容，而标书内容重合高达百分之九十，除了看过整册标书的人以外，没有人可以泄露得这样明了。” “而且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方圆也有疑点。他行事向来缜密，如果不是他做的，从事情发生时他就会立即起诉森达。但他并没有。相反，他一直把矛头对准你，引导我怀疑你。” “只是当时我只顾着那张照片，没能细想这一切。后来你手机里的照片流出去，我们的事被曝光，我才想起这一张网算是织成了。” 陶桃细细梳理着，长舒了口气。 “实在是……心思缜密。” “但是没有证据，你要怎么办？现在恒盛就在风口浪尖，必须要尽快解决这件事。” 见陶桃面露担忧，江泠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恒盛。” 陶桃一本正经道，“都担心。” 江泠笑着凑近，吻了吻他的脸。 “怎么这么傻，我惹你掉眼泪，恒盛又冤枉你，怎么还替我们担心。” 陶桃脸一红，低下头抱住江泠，“因为……因为喜欢……” “如果不是喜欢，我才懒得担心这些呢。” 陶桃的话让江泠格外受用。他用下巴轻蹭着陶桃的头发，欢喜极了。 这是这几日里难得的欢愉，也是唯一的欢愉。 江泠还有事要处理，不能留太久。 他不放心陶桃一个人在家，担心宋蝉喧会再来，便打算让金闪闪过来陪着陶桃，不过被陶桃拒绝了。 陶桃牵着他的手送他出去，宽慰着道，“不用担心，我就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去，除了你，谁来我也不开门。” 江泠停下脚步看他，虽然还是担忧，却点了点头。 “好。”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119 陶桃笑了下，踮起脚勾住江泠的脖子，古灵精怪的。 “这样不好吧，我们现在不是要瞒着方先生，瞒着剧组，偷偷谈恋爱吗，给你打电话的话不会暴露吗？” 陶桃本是玩笑话，可江泠却听进了心里，想起剧组发的澄清声明，江泠心中很不好受。 “陶桃。”江泠叫了他一声，“剧组的声明不是我的意思，是方圆以恒盛的名义要求的。”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待在我身后。我要你和我站在一起，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陶桃感动得眼泪直落，他紧紧抱住江泠，拼命摇头。 “这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 “我只想要你。江泠，你明白吗，我只要你。” 江泠深深吸气，点头。 “我明白，我都明白。” 送走江泠后，陶桃一个人在家里坐了很久。 真正回到这栋房子，并且解开了自己和江泠的心结，陶桃觉得格外舒心。陶桃觉得这间房子以外的地方都是洪水猛兽，随时等着将自己蚕食。可是只要在这里，只要有江泠，那些可怕的东西也就变得不再可怕。 陶桃喜欢这样，喜欢待在这栋房子里，也喜欢江泠。 许是这一天掉了太多眼泪，陶桃疲惫地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如今他已不在乎网络上如何议论，也不在乎恒盛到底能否挺过去，他真正在乎的从来就只有江泠一个人，知道他安好，知道他什么都明白，知道他相信并且爱着自己，陶桃便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他只要在这里等着江泠回来就好。 其他的什么也无需做。 离开家后，江泠没有直接回公司，他去了一趟岚山苑。 江絮已经到了，江泠来的时候她正坐在沙发上看电梯，倒是很自在。 见江泠来了，江絮指了指楼上，“去吧，你外公在等着了。” 江泠颔首，“谢谢您。” 江絮耸肩一笑，“我江絮的儿子想要的，不管是什么，都得得到。” “怎么样，我还算个称职的妈妈吧。” 母亲的话让江泠愣在了原地，他静静地看着灯光之下的母亲，总觉得像是看到了幼年时那个逍遥自在的母亲。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被这个世界，被那个所谓的家庭和丈夫束缚得失去了骄傲。 江泠此刻有些激动，他抿了抿唇，双拳也微微紧着。 “您一直都是最称职的母亲。” “谢谢您，所有的事。” 江絮的眼有些红，她忙回过身去，故作轻松道，“快上楼吧，晚了的话你外公要睡觉了。” 江泠没再说什么，快步上了楼。 客厅里只剩下江絮一个人，她慢慢弯下腰，掩面流泪。 江絮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从前她只顾着去做一个称职的妻子，后来才发现有些位置并不属于自己，于是她开始躲避，开始逃离，却忘了江泠，把他留在了地狱一样的黑暗里。 而现在江絮已经可以做到对一切置之不理，她也早已放下了过去。可是对江泠，她总是愧疚。江絮想弥补江泠，她希望江泠快乐。 但是江絮明白，能让江泠快乐的不会是自己，所以那个孩子她一定要替江泠保护好。 江泠上楼时江老太爷正在看书。他虽然年事已高，身体却还很好，每晚读书的习惯也不落下。 江泠敲了敲门，打扰了他，“外公，我来了。” 江老太爷这才抬眼看他，笑着朝他招手，“快进来。” “怎么瘦了这么多，工作很辛苦？” 江泠摇头，“不辛苦，是我喜欢的事。” 老太爷笑呵呵的，很是精神。 “你长大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求我。怎么，这次要保护的人也是你很喜欢的人？” 江泠知道母亲一定事先都和外公交代了一番，虽然早知道外公是个开明的人，但此刻听着他老人家爽朗且毫无芥蒂的笑，江泠还是深深感动了。 江泠抿唇，坚定点头。 “外公，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这样喜欢一个人，所以我一定要保护他。” 老太爷眯了眯眼，合上手里的书。 “泠泠啊……这一辈子可长了，很多人是不一定能走到最后的。” 江泠脸色未变，依旧坚定如初。 “不论多长，不论多久，我都要保护好他。” 老太爷眯着眼细细看着江泠，长笑一声。 “好！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你想要的东西我会给你，明天你去公司，你舅舅会带你去森达，到时候想做什么，要怎么做，就任你施展。” 江泠感激地看向老太爷，深深鞠了一躬。 “外公，谢谢您。” 江泠没有待太久，得到外公的应许后他就离开了岚山苑。 他急着要去守护一个人，急着要去爱一个人，一刻也不能耽搁。 江泠走后，江絮去了书房，老太爷一直笑呵呵的，叫江絮也忍不住跟着笑。 “爸，你就这么高兴？” 老太爷点头，“我这个外孙啊，除了脸像你，这性格也像你。你看看，他多倔，和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想起自己年轻时义无反顾许下的此生不变的誓言，江絮一笑而过。 “那都是年轻不懂事罢了。” 老太爷收回笑看向窗外，叹了口气。 “你说，泠泠是否会和你一样，在你这个年纪回忆过去时认为那只是一时的错误。” 江絮想了想，摇头，“我不知道。” “但我想，不论怎么样，至少他此刻是快乐的。那不就够了吗。” 老太爷静了会儿，突然笑了出来。 “是啊。” “这人生说长，也就那么短，这样就够了。” 第91章 强吻 江泠从岚山苑离开时已经是九点多了，他没有回恒盛，而是直接回了定西路。 回去的路上方圆来了一通电话，问来问去不过是想问他下午去了哪里。 “去了岚山苑。” 江泠没有瞒方圆，方圆听他这么说，脸色骤变。 “岚山苑？你……你去找老爷子了？” 江泠点头，“有什么问题。” 方圆紧张地干咽着，吱唔道，“没、没问题……只是……你和叶总说了吗？叶总不是最反感……” “不是因为恒盛。”还不等方圆说完，江泠就开口挡住了他的话，“找外公是因为森达。” “森达？”方圆心里有些慌。 江泠“嗯”了一声，把车开进车库里，不打算再多说。 “宋蝉喧摆了我一道，我没有白白吃苦受罪的道理。” “我倒要看看他宋蝉喧舍不舍得森达背上盗窃商业机密的官司。” 方圆的心紧紧揪在一起，他强行镇定下来，手却在抖。 120 “你……你要告森达？可是陶桃那边……” 江泠懒得同他多言，应付着道，“不论是谁，做错了事，走错了路，都得受到应有的惩罚。” 江泠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方圆脚下不稳差点摔倒。 他慌忙坐下，扯开束缚的领带，大口大口喘着气。 人还没进屋，江泠就在找寻陶桃的身影。 虽然看不见陶桃，但不知为何，江泠心中并无担忧。从前他还会担心陶桃离开，但现在他却笃定陶桃不会离开自己。 正如自己离不开他。 江泠轻手轻脚进了屋便瞧见沙发旁露出了几缕黑发，他心里兀得柔软下来，走过去蹲在陶桃面前，仔仔细细端详起他的脸来。 陶桃生得一张好看的脸，这一点不可否认。 但是在娱乐圈这样的环境里，好看的人数不胜数，若只是因为一张脸，江泠不会这样喜欢他。 江泠盯着陶桃的脸想了很久也不明白自己是从何时起又是因为什么着了他的迷。 或许是在他一次次放弃伤害自己时，或许是在他一遍遍练习演戏时，又或许是在看向他坚韧的双眼时，又或许是在他对每一个人微笑时。 有太多片刻让江泠觉得喜欢，也有太多原因让江泠无法不喜欢。 到了如今江泠才明白，爱情不是算术题，没有固定答案也没有标准格式，这件事因人而异，也无需找寻理由。 江泠并没有叫醒陶桃，他只是吻了吻他，便将他抱到了楼上。 陶桃睡得太沉，就连换了个地方都没意识到。 不过在江泠松开他要走时，陶桃却本能地抱住了他，没有张开的嘴中喃喃着他的名字。 “江泠……陪我……别走……” 江泠的心在那一刻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眼角发红，眼中闪过晶莹的泪光。 片刻后，江泠掀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紧紧将陶桃抱在怀里。 “不走。” “永远都不走，永远都陪你。” 江泠到家的时候，宋蝉喧还在公司。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没有关，郑经理连敲了好几下门宋蝉喧都没应，他伸头看着办公室里背对大门坐着的宋蝉喧，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他这是在陶桃那里受了什么刺激，一回来就阴沉着脸，怕是伤了心。 郑经理紧了紧手里的文件，挺直腰杆走了进去，轻轻叫了一声。 “先生，您要的文件拿来了。” 宋蝉喧这才回过神来。 他转动着座椅，面向郑经理，脸色还是很难看。 “放这。” 郑经理忙把手里的文件放在了桌上，又后退了两步，却还没走。 宋蝉喧抬眼看了看他，问道，“还有什么事。” 郑经理绞着手欲言又止。 宋蝉喧凝眉，不悦地道，“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 郑经理干咽了两下，低下头去。 “是刘小姐……她今天打了您很多次电话您都没接，您去定西路的时候她打来了公司，说是待会儿来给您送宵夜。” 宋蝉喧脸色骤变，眉头皱得更紧了。 “荒唐。她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别让她进来，就说我不在。” 郑经理纠结着看向宋蝉喧，“可是……您这一阵子忙于竞标的事冷落了刘小姐，恐怕……国泰那边会有情绪。” “而且眼下正是需要国泰的时候……您看……” 郑经理的话还没说完，宋蝉喧便烦躁地将手里的文件扔了出去，恶狠狠地站了起来。 “你是总经理还是我是？！现在我连拒绝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了？！” “说了不见就是不见！给我滚出去！” 宋蝉喧的火气来得突然，郑经理吓了一跳，他不敢再说什么，忙蹲下身收好文件，颤颤巍巍地放回桌上，慌忙退出了办公室，关上了门。 走回总裁办，郑经理还惊魂未定。 他跟了宋蝉喧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宋蝉喧发这么大的脾气，实在是惶恐。 郑经理想了想，还是觉得这种时候不能得罪国泰，便让手底下的人去选了一条项链送到刘莱那里，又客客气气地给刘莱打了个电话，当然是以宋蝉喧的名义，这才算唬弄过去。 解决完刘莱，郑经理隔着走道看向透明办公室里正双手扶着桌子的宋蝉喧，有些于心不忍。 其实说到底，这宋家如何，宋氏如何，和宋蝉喧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大。哪怕宋卿现在是在疗养院里，可这宋氏真正的掌权人还是她，宋蝉喧手里的股份连第四股东都算不得，那些股份还不是宋卿给的，是宋蝉喧这么多年一点一点收的，说白了，他跟这栋大楼里的人一样，都是宋氏宏伟蓝图中的一块红砖，只不过他这块砖要更结实一点罢了。 想到宋蝉喧正面临的重重困境，郑经理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这人生，不管是谁的，都没有轻松容易一说。 房间里静得可怕，宋蝉喧甚至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那是压抑的怒火。 哪怕此刻闭着眼，宋蝉喧还是会看到陶桃一动不动被江泠抱着的样子。 他竟然那样听话那样乖巧，像一只受伤的兔子。可他对自己却厉声厉色，就好像自己会扒了他的皮一样。 宋蝉喧讨厌这样的认知，在陶桃那里感受到的挫败比在江泠那里感受到的要更加让他痛苦。 宋蝉喧觉得脑中胸中都乱成一团，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今天的样子。原以为江泠会因为恒盛与曝光的事与陶桃生了嫌隙，在知道江泠并没有反对剧组的澄清声明时，宋蝉喧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陶桃的一只手。 可他没有料到，那只手又被江泠拉了回去。 宋蝉喧疲惫地扶住座椅坐了下来，这一桩桩事几乎要抽干他的血，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无法活着走出这栋大楼。 刘莱闯进总裁办时，宋蝉喧正因为一通电话而忙于查阅关于江家的信息。 刘莱刚进大楼郑经理就收到了信息，只不过楼下的人不敢阻拦刘莱，刘莱便直接闯到了总裁办。郑经理不敢放她进来，趁宋蝉喧还没发现，他赶紧把刘莱堵在了总裁办门口。 “刘小姐，您怎么来了，先生这会儿正跟人在餐厅谈事呢。” 刘莱冷眼看着郑经理虚伪的笑，冷哼出声，从包里将装着项链的丝绒盒丢给郑经理，“用这种手段哄了多少小姑娘？我可不吃这一套。” “我有事要见他。” 郑经理尴尬地将项链收到身后，保持着得体的笑，“先生真的不在。” 刘莱白了他一眼，“是我自己走进去，还是我揍你一顿再进去，你自己选择。” 刘莱的话让郑经理后背一凉，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刘家老爷子以前是个  121 武术运动员，刘莱从小耳濡目染，身上也有点功底，这要是动起手来，自己还不是她的对手。可想起办公室里的宋蝉喧，郑经理又不敢放行。 “刘小姐，您别为难我了，先生真的不在。” 见郑经理油盐不进，刘莱懒得和他废话。她掏出手机翻出一个网页递给郑经理看，冷声道，“看清楚了，我来找他是因为陶桃的事。” 郑经理瞥了眼手机上的内容，顿时脸色惨白。 趁着他出神的功夫，刘莱一把推开他，大步大步往办公室走。 站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口，刘莱盯着办公室里垂头忙碌的宋蝉喧看了片刻。 他们隔得有些远，刘莱看不清他的样貌，却总觉得他很难过。 刘莱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蜷曲着手指叩响那扇门，还未等到里头的人应声她便推门走了进去。 开门声让宋蝉喧抬起了头，看着门口的刘莱，宋蝉喧的脸色阴沉下来，又很快勾起嘴角轻笑着，眼神也跟着柔软起来。 “你怎么来了。” 刘莱站在门口看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虽然心里难受，可刘莱还是脸色如常。她踩着高跟鞋走到宋蝉喧身边，没有废话，直接将手机递给他。 “我来找你是有正事。” “听说恒盛竞标案和江泠出柜都是你安排的，我看这火候还不够，又给你添了一把。” 刘莱说着，紧张地看向宋蝉喧，“怎么样，这把火烧得旺多了。” 手机屏幕中陶桃的脸那样清晰，每一张照片都能看到他的脸。宋蝉喧的脸一点一点发青，额头的青筋也显而易见。 宋蝉喧一把将手机反扣在桌面，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拳死死攥着，脸和脖子涨得通红，就这么凶神恶煞地瞪着刘莱。 “是你做的。” 他的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刘莱将眼神从宋蝉喧的手上挪开，仰头迎上他的目光。 那双眼似是迸射着锐利的坚冰，让刘莱觉得胸口骤冷。 “是我。” 宋蝉喧的手已经不自觉抬了起来，若不是用尽了自制力，他的手此刻已经掐住了刘莱的脖子。 宋蝉喧紧咬牙根压抑着自己，手臂因为隐忍而凸显着可怕的青筋。 “谁给你的胆子。” 刘莱冷笑着，满脸不屑。 “我帮我自己的未婚夫，要谁给我胆子？” “你不就是想让恒盛倒台吗，你都把自己的弟弟送了过去，不就是为了这样吗。” “但是宋蝉喧，你既然已经做了坏人，又何必留着一点甜头？你要做，就做绝，何必遮遮掩掩，你瞧瞧，现在这样不是正好？” “你！”宋蝉喧愤愤转身，手已经伸到了刘莱面前，却又生生忍住。 看着宋蝉喧发红的双眼，刘莱的心凉透了。 “怎么，想打我？” 刘莱说着，又往前一步，仰头看着宋蝉喧，像是一眼就能将他看穿。 “宋蝉喧，我明明就帮了你，你怎么这么生气？” “你生气的原因，不会是因为陶桃吧。” 宋蝉喧腮帮微动，没有说话。 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刘莱却在心里给他找了千千万万个理由。 刘莱闭了闭眼，笑着摇头。 “宋蝉喧，我警告你，你是我的未婚夫。除非我悔婚，否则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刘莱的男人。” “以前你怎么样我都无所谓，但从现在你，我不容许你心里再有别人。” “不论那个人是男是女。” 刘莱心里发酸，喉间哽咽了下。 她倾身从桌上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回来，又双手搭在宋蝉喧的肩上，踮起脚尖要吻宋蝉喧。 宋蝉喧本能地侧头想躲，却被刘莱一把捧住脸，掰正了头。 刘莱狠狠地在他嘴角吻了吻，又利落地松开，眼中只剩下志在必得。 “就算你忍不住，也要给我藏好了。” “再有下一次可就不是几张照片这么简单了。” 刘莱说完便走，背影挺得笔直，洒脱豁达。 直到走进电梯，她高傲的头颅才低垂下来，眼中的热泪才慢慢坠落。 第92章 真假 刘莱一走，外面守着的郑经理便赶紧闯了进去。 宋蝉喧正其气势汹汹地要走，郑经理大概也猜到了些，赶紧拦住了他。 “先生！是假的！刘小姐给您看的都是假的！” 宋蝉喧脚步一顿，紧张地看向挡在面前的郑经理，嘴唇有些艰难地张合着，“你说……什么？” 郑经理赶紧把手机拿出来翻到热搜给宋蝉喧看，“是假的，刘小姐手机上的页面应该只是一个假的网页，是故意骗您的，实际上小少爷的照片并没有被泄露出去。” 宋蝉喧抢过手机焦急地滑看着，接连看了几篇报道都没有发现陶桃未经处理的照片，宋蝉喧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胸中竟只有庆幸。 见宋蝉喧平静下来，郑经理便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先生，刘小姐这样试探您，恐怕……已经略知一二了。” 宋蝉喧将手机递给郑经理，抬脚往回走。 “我更在意的是她从哪里拿到的照片。” “原片除了你我，还有谁看过。” 郑经理心里一紧，这才意识到这件事有蹊跷。 他细细想了想，有了些猜疑，“我交给媒体的都是经过处理之后的照片，若是说原片……除了我们，那就只有摄影师有了。” 见宋蝉喧脸色难看起来，郑经理忙接着道，“先生放心，我这就去查！这种事一定不会再发生了！” 宋蝉喧闭了闭眼，点头。 “好好查清楚。” 屋子里又只剩下宋蝉喧一个人，他想起自己方才在刘莱面前的失仪，懊恼地长叹一口气。 那样简单的把戏自己竟然没有识别出来，实在可笑。 因为心里装着很多事，江泠早早就醒了，洗漱好后也没有急着走，而是坐在床边守着陶桃，顺便看路行云发来的调查。 江泠原本是和舅舅江棉约好了九点在公司见，不过陶桃这一觉睡得沉，江泠想等他起来再走，以免他一觉睡醒却见不到自己，怕是又要胡思乱想。 过了八点也没见陶桃有醒来的迹象，江泠有些许着急。 江家的岛界国际和定西路别墅隔了两个区，过去还得耗费一段时间，江泠担心来不及，只好不情不愿地把陶桃给吻醒。 陶桃已经是半梦半醒的状态，这会儿被江泠这么亲来亲去，他很快便睁开了眼。 看着陶桃迷迷糊糊的样子，江泠趴在他脸边又吻了吻他的嘴唇，轻笑出声，“醒了。” 陶桃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他的脑子里还是方才梦中江泠冷漠的样子。 江泠松开陶桃要  122 站起来，陶桃却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弓起身子攀在江泠身上。 “江泠……” 陶桃的声音软软的，还带着些委屈的颤音，叫江泠心一软，忙将他从床上抱了起来，托着他的臀让他盘在自己身上。 “怎么了，可怜巴巴的。” 陶桃双腿夹住江泠的腰，脑袋则埋在江泠的颈侧，一想到昨天在恒盛时江泠的冷言冷语，陶桃的心便抽抽得疼。 “我……我做了个梦……我梦到你是真的不要我了……” 陶桃委屈的哭腔让江泠自责不已。他紧紧抱着陶桃，轻轻拍着他的背。 “对不起，昨天是我过分了。” 陶桃从江泠的颈侧抬起头，盯着江泠的双眼看。 从他的那双眼里，陶桃可以看到心疼与爱。 陶桃心里那片乌云几乎顷刻间便飘走了。 “不是，不是的江泠。” “是我太喜欢你了。” 陶桃说着便咬住嘴唇垂下头去，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 江泠心疼极了，他把陶桃放在洗手台上，捧着他的脸吻他的嘴唇，吻得陶桃昏昏沉沉，这才松开。 江泠的额头抵在陶桃的前额上，双手则捧着他的脸，眼角有些泛红。 “对不起。” “如果可以，真想时光倒流，真想没对你说那些话。” 感受到江泠的自责和悲伤，陶桃心里又不那么难受了。 其实从睁开眼看到江泠的那一刻，陶桃就已经不难过了。 陶桃的双手搭在江泠肩上，蹭了蹭他的额头。 “知道错了就要好好补偿我。” 江泠点头，“你想要什么。” 陶桃假装正经地想了想，瞥见江泠一脸认真等着自己回答的样子，陶桃“噗嗤”笑出声来。 “哎呦，我们家江老师怎么这么可爱！” 江泠被他这精怪的样子逗得眉目舒展，还未等他说话，陶桃又在他的眼角吻了吻，特别轻柔。 “江老师，以后要更喜欢我一点哦。” 江泠心头一酸，眼中蓄起了泪。他一把将陶桃抱住，特别用力。 “好。” 陶桃醒后，江泠同他一起吃了早餐后才动身去岛界国际。 江棉昨晚已经吩咐了人带着江泠从停车场直接上楼，江泠的车一开近停车场，江棉的助理便把江泠带到了办公室。 江棉正在开早会，江泠在办公室里等了会儿江棉便下了会议进了办公室。 因为叶长海的原因，江泠很少回江家，与江家的人也并不多亲近，成年后更是疏远，也就是后来江絮从国外回来，江泠与江家才多了些接触，但是对于江棉，江泠总是有些陌生的，若不是因为恒盛的事棘手，江泠想早点解决，他也不会来岛界国际麻烦外公和江棉。 江棉倒是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外甥，虽然少见，可江棉一直在暗中关注着江泠，自然也就知道他最近遇到的麻烦事，所以昨晚接到妹妹的电话，江棉便一直期待和江泠见面。 此刻看着那个一直活跃在大荧幕的外甥活生生站在眼前，江棉忍不住长叹了口气，快步走到他身边。 “都这么大了，我真是老了。” 江棉说着便驱散了办公室里的助理，又把江泠迎进了办公室里的休息间。 “坐。” 江泠点了点头，“舅舅，打扰您了。” 江棉连连摆手，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很是慈祥。 “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 “你从小和我们就不亲，这次愿意来找我们，估计也是真的遇到了难事。” “我对你和你妈妈始终如一，你们都是江家的人，谁也不能欺负。”江棉说着，叹了口气，“就是你那个父亲，实在……冥顽不灵。” 江泠知道江家人都不喜欢叶长海，便解释了一句，“您放心，这次来找您出手是我个人的意思，无需经过他的同意。竞标这件事也是我全权负责的。” 听他这么说，江棉脸上的愁容舒展，他点头，将早就准备好的文件递给江泠，“我看你的事也棘手，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这是你要的授权书，森达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待会儿你走的时候带上我助理小王，他会和你一起去森达。” “他一贯是负责森达那边的事，你有什么事尽管让他去办。” 江泠没想到江棉会这样痛快，一时间有些怔住。 “舅舅……真的很感谢。” 江棉笑着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什么，我是你舅舅，别说是森达的授权书了，就是你想要森达的股份，我也会给你。” “你妈妈……性子倔，因此吃了不少苦，若不是因为你，她也不会柔和下来。” 像是想到从前的那些事，江棉的脸上闪过几分心疼，“你肯依靠我们，我很高兴。” “江泠，你要明白，你和江家的联系不仅仅是你姓江这么简单。我们是你的亲人，会无条件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所以别怪舅舅多话，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要做的事，确定是你想要的吗？” 江棉真诚的话语让江泠头一次体会到亲情的味道。 这种味道并不似叶长海所说的那样虚伪，相反，此刻江棉担忧的样子让他觉得无比真挚，也无比珍贵。江泠以前从来不知道，人这一生可以同时拥有这么多幸福。 江泠深深吸了口气，看向江棉的眼神是无法言说的柔软与坚定。 “是的。” “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所求未得了。” 江棉深深看了他两眼，突然笑起来，连连点头。 “要不说你是她的儿子呢，这性子，真是一模一样。” “既然你想要，那就去争取，我会尽全力帮你。” “我们江家的人，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到什么。” 从岛界国际离开时，江泠还带走了江棉的助理王叔。 江泠没有耽搁，直接去了森达，也叫上了路行云一起。 路家家大业大，合作过的公司数不胜数，在森达这样的公司里还是说得上话的。 两人在森达碰面时，路行云便看出江泠心情很好。 这倒让他微微意外。 因着江泠与江家不亲，路行云也不太了解江家，只是从外界的那些信息中得知江老爷子年轻时就雷厉风行，现在执掌岛界国际大权的大儿子江棉也不是个善茬，手段只会更厉害，路行云原本还担心他在江家碰了一鼻子灰，却不曾想他看上去这样轻松愉快。 趁着电梯的功夫，路行云凑近江泠，问了他一句，“看你这样子，势在必得？” 江泠看了他一眼，颔首。 路行云耸了耸肩，抬眼看着不断上升的数字。 “你这鱼钩可笔直的，能钓到鱼吗。” 江泠轻笑了下，带着昂扬的斗志和少年的意气风发。 “  123 鱼钩虽直，但愿者上钩。” 第93章 代价 森达原本是个正经风投公司，江家的岛界国际在里面也有股份，不过前几年出了点事便渐渐衰落，在快要宣布破产的时候，宋蝉喧注资了森达，收购了森达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成为了森达的第一股东。 后来虽然森达慢慢恢复，但先前的事让森达一直气息奄奄，许多股东都抛售了手上的股份，也就是江家那时候专注于岛界国际的事宜，没顾上森达，否则这会儿江泠想找江家帮忙也不能处理得这么快。 江棉的助理王叔一直管理着森达的事，不过森达并不是岛界里列在前几位值得关注的投资，就是王叔也很少来森达这边，不过他来之前给森达的人打了电话，所以江泠他们一行人出了电梯便被森达的总经理迎上了。 总经理先是客客气气地和王叔问好，转而又认出了路行云，虽然不知道路家小公子来这里做什么，但见他和王助理是一道的，总经理便也客气地和他打招呼。 路家是做传媒生意起家的，这些年在业内也是风生水起，鲜少有几个公司不认识路家小公子。 路行云看了眼一旁戴着口罩被冷落的江泠，笑了出声。 “你跟我这么客套可没用，今天的主角可是这位。”路行云说着，指了指江泠。 江泠瞥了他一眼，摘下口罩来，又朝王叔递了个眼神。 王叔了然，忙将手里的授权书递到总经理面前。 “钱总，这是江先生的授权书，从今天起江先生在森达的一切事宜都交由这位小江先生负责。” 钱经理伸手接了过来，见上头确有江棉的签名和公章，他呆愣地看向江泠，这回算是认出了他是谁。 钱经理心里发虚，忙低下头不敢和江泠对视。 “江、江先生……久仰！” 江泠懒得和他废话，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恒盛竞标案是谁负责的。” 江泠如此直白的针对让钱经理心里一抖，头垂得更低。 “是……是我负责的……” 江泠勾了勾嘴角，冷笑。 “是吗。” “没有宋蝉喧的意思，你就敢私自决定竞标了。” 听了江泠的话，钱经理闭紧了嘴不敢吭声。他是看出来了，江泠这趟来针对的不仅仅是竞标案。 见面前的人不说话，江泠有些不悦。 “召开股东大会。” 钱经理一怔，忙抬起头来，“现……现在？” 江泠点头，转头看向一旁的王叔，“我们去会议室等着吧。” 江泠说完，王叔便找了个员工领着他们去了会议室。 江泠前脚刚走，后脚钱经理就给宋蝉喧打了电话去，火急火燎的让他赶紧来森达。 接到钱经理的电话，宋蝉喧并不意外。 他点了点头，淡淡“嗯”了一声，“先不要通知其他股东，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后，郑经理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宋蝉喧的脸色，没能辨出喜怒来。 郑经理抿了抿唇，试探着问道，“先生，是江泠有所行动了吗？” 宋蝉喧微微叹气，点头。 “想不到江絮还有这层身份，是我疏忽了，还以为江絮在恒盛有股份是叶长海的意思，现在看来，恐怕是江家的意思。” 郑经理梳理了下，又问道，“那您现在要不要……先联系一下那边？毕竟森达我们还不能放弃。” 宋蝉喧起身往外走，“自然。” “为了一个小小的竞标案放弃森达，代价太大了。” “你告诉那边，让他自己解决好这件事，否则我不介意让他来当这个罪魁祸首。” 宋蝉喧没有怠慢，很快便到了森达，直奔会议室。江家实力雄厚，再加上路家的干涉，如果真的闹起来，宋蝉喧并不觉得自己第一股东的身份能占到完全的好处，更何况现在森达还有用，宋蝉喧不能为了恒盛放弃森达。 宋蝉喧一到，钱经理便将他送到了会议室，顺便拉上了会议室的窗帘。 王叔和路行云都没起身迎宋蝉喧，江泠更是未曾动弹，叫一旁的钱经理觉得着实尴尬，把宋蝉喧送进去后便借口倒茶开溜了。 江泠背对着大门坐着，一直盯着窗外看。 宋蝉喧叫了他一声，他权当没听见。 宋蝉喧暗暗攥拳，挤出笑来，走近了些。 “江总，路总，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路行云嗤笑了声，翘着二郎腿斜眼看他，“我们要开的是股东大会，怎么就来了你这么一个。” 宋蝉喧扬了扬眉，保持着得体的笑，“我看有的话还是私下说更好，否则真拿到了台面上，怕是你我都不讨巧。” 路行云白了他一眼，不屑地道，“你是怕你自己不讨巧吧，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宋蝉喧没看他，而是看向背着身的江泠，“江先生，您说呢。” 江泠这才轻轻开口。 “行云，我有些话要和宋总单独谈。” 路行云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和王叔一起走出了会议室。 他们一走，宋蝉喧便坐到了江泠身边，和他一起往外看。 “当初投资这里，就是因为这里风景好，视野好。” “陶桃很喜欢看灯，这里恰好能看到电视塔的灯光。” 从宋蝉喧嘴里听到陶桃的名字，江泠浑身不适。 他抱着手臂轻笑了下，并不打算给他脸面。 “他喜欢什么，与你有何关系。” “宋总贵人多忘事，现在你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更何况这里只有你我，你惺惺作态的样子我没兴趣看。” 宋蝉喧嘴角的笑凝固，脸色难看起来。 江泠转动座椅朝向宋蝉喧，把桌上的律师函推了过去。 “恒盛打算起诉森达窃取商业机密。” 宋蝉喧没有去看桌上的东西，他也转了过来面对着江泠，“江总就不怕最后查出来是陶桃吗。” “依我看江总对陶桃的喜欢，怕是舍不得他去里头走一遭。” 江泠厌恶极了他几次三番提起陶桃，脸色骤然难看下来，连最后一点体面也不想留。 “你配提他吗。” “我配不配，他都是宋家的人，这一点凭江先生是改不了的。” 宋蝉喧的话让江泠越发愤怒，只要想到陶桃在宋家受的那些委屈，江泠就恨不得把整个宋氏夷为平地。 “宋家的人？”江泠冷笑出声，“是你把他送到我身边来，也是你让他身陷舆论，你们宋家都是这样为人处世的？” 不等宋蝉喧开口，江泠已经站了起来。 他俯下身紧盯着宋蝉喧，周身都是一股压迫感。 “给你两个选择，是把森达推进火坑还是让宋氏背上官司，你自己掂量清楚。” 江泠 124 说完便一把将宋蝉喧坐着的椅子推到窗边，抬脚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江泠又停了下来。 “往后你若是再去打扰他，你见他一次，我就让宋氏损失多一成。” 江泠走后，宋蝉喧一个人在会议室里坐了很久。 他看着对面的电视塔，看着路上来往的车流和人群，突然觉得格外疲惫。 郑经理在车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宋蝉喧，心里着急便上楼来找。 听钱经理说宋蝉喧在会议室里坐了很久，郑经理暗暗叹气，倒了杯热水，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宋蝉喧并没有出声，郑经理自作主张推开门走了进去。 瞥见桌上的那份律师函，郑经理心下了然。 “先生，我已经知会那边了，如果两天后那边没有动静，我会匿名举报给警局。” 宋蝉喧闭了闭眼，微微颔首。 “嗯，就这样吧。” 见宋蝉喧的脸色很差，郑经理有些犹豫地道，“先生……还有一件事……” 不等郑经理说完，宋蝉喧便抬手阻拦了他接下来的话。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郑经理张着的嘴吃了两口空气，还是把话给憋了回去。 他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轻手轻脚走出了会议室。 隔着会议室的门，郑经理还是能感觉到从里头传来的那种力不从心。郑经理摇了摇头，有些于心不忍。 从森达离开后，江泠把王叔送回了岛界国际。他本打算上去谢谢江棉，不过担心打扰江棉，索性作罢，想着等事情解决了再回一趟岚山苑。 江泠没回恒盛，而是直接回了定西路。 方圆一直在恒盛等着，等到中午也不见江泠来，便给江泠打了一通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来公司。 江泠正守着陶桃坐在院子里午睡，陶桃一直靠在江泠身上，他生怕动弹之后会打扰陶桃，便压低声音说着话，“不去了。” 电话那头的方圆一怔，紧张地绞着手，“你……不是要查是谁泄露的吗，怎么不来公司了？” 陶桃睡得浅，这会儿已经被江泠的声音给吵醒。 他迷迷糊糊地往江泠怀里蹭，江泠只好换了只手拿手机，用右手将他抱住，声音更低了，“才从森达回来，那边会给个交代。” “不说了，有什么事给我发信息，不要打电话。” 江泠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随意丢在一边，腾出两只手来把陶桃抱起，带着他往屋里走，边走边低头蹭着他的鼻尖。 “回床上睡。” 陶桃嘟嘟囔囔着，江泠也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便停下脚步凑得更近了些。 “陶桃，说什么呢？” 陶桃困得很，支支吾吾半晌才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要……要……要和你……一起睡……” 江泠挺清楚他的话，一颗心化成了一滩水，正缓缓流下。 他低低笑了声，轻啄着陶桃的嘴唇，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午后的阳光透过未拉满的窗帘洒进房间里，照亮了床上相拥的两人幸福的脸。 于是就连树上的鸟，窗外的风都舍不得惊扰这正相爱的两人。 最好就这样，一觉到白头。 第94章 真相 江泠不在恒盛坐镇对恒盛上上下下的人都没有任何影响，相反，恒盛的人倒更愿意江泠不在，这样一来门口蹲着的媒体才能知难而退。 但是这所有人中并不包含方圆。 江泠不在，方圆这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签字的时候甚至签错了地方，让手下的助理很是意外。 毕竟方圆在公司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犯过这样低级的错误。 意识到自己心烦意乱不能再待在公司，方圆赶紧下了c3停车场。坐进车里，他还是半晌无法集中精力，满脑子都是森达和恒盛。 方圆长叹了口气，开始后悔当初的决定了。 十分钟后，方圆从副驾驶储物格里拿出了一部破旧的手机。他左右看了看，垂下头去将手机开机，拨出了一通电话。 “是我。” “计划有变。” 江泠自打中午回来后一天都没再走，可把陶桃高兴坏了，午睡醒来便黏着江泠和他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两人看了一部爱情片，还没等主角二人先腻歪起来，陶桃就忍不住要往江泠那边靠了。 陶桃这两天身体状态并不怎么好，之前拍戏积累下来的劳累加上这两日情绪的波动让陶桃的脸上总带着几分疲惫，以至于江泠一直压抑身体的欲望，不敢靠得他太近，可不论是身体还是心又都无法远离他，更何况陶桃总是黏过来，实在搅得江泠要忍不住了。 感觉到陶桃伸进自己衣服里那只柔软的手，江泠身子一紧，忙往旁边坐了坐，不由分说地将他的手抽了出来，却不敢看他的脸。 陶桃撇了撇嘴，屁股往江泠身边挪，隔着睡衣在江泠的腰上轻戳。 “江老师，你不喜欢我了？” 江泠被他撩拨得喉间发紧，只好压下他的手，冷着脸冲他摇头，“不要胡闹。” 陶桃白了他一眼，小脑袋往他跟前凑，“怎么就胡闹了？你想要的时候就不是胡闹，我想要就是胡闹了？” 陶桃说话的时候一本正经，可江泠早已心猿意马。 看着陶桃较真的模样，江泠别过头去暗暗咬牙。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最近累了，要好好休息。” 陶桃冷哼出声，一把打开江泠的手，直接跨坐在他身上，捧着江泠的脸将他的脑袋掰了过来与自己对视。 “是你累了还是我累了？我才不累呢！” 对于陶桃此刻执拗又强势的样子，江泠很是意外，却也喜不胜收。 天知道他巴不得把陶桃压在沙发上就地正法。 江泠隐忍着心里的火，还是拒绝了陶桃。 “乖，下来。” 陶桃来了气，在江泠嘴唇上狠狠亲了一口，又趴在江泠耳边说了一句话。 “江老师，你是不是不行。” 只是一句话而已，却已经激起了江泠那压也压不住的欲望和胜负欲。 江泠闷哼了一声，一把抱住陶桃的腰让他整个人都贴在自己身上。 “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感受到江泠身体的变化，陶桃满意地笑了起来。 “是江老师教得好！” 江泠被他逗得笑了出声，仰头去吻他的颈侧，呢喃着，“我可没教你这些。” 陶桃身体敏感，只是几个吻就已经开始发晕。 他的手揽住江泠的脖子，下巴在他的头发上蹭来蹭去，“咯咯”地笑。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我这叫举一反三，发散思维。” 陶桃嘴里那些古灵精怪的话叫江泠觉得好笑，而软玉在怀他也实在难以忍受， 125 索性证明给陶桃看，他到底行还是不行。 被江泠折腾得实在没力气时，陶桃终于明白刚刚那招简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而他冒了烟的嗓子也再喊不出“行”这个字了。 许是因为竖在二人心中的那根刺被彻底拔了出来，这场相爱里两个人都格外用力，像是要倾尽所有。 待一切寂静下来时，外头的天已经黑了。 陶桃已经累得睡了过去，可江泠却全无睡意，一直靠在床头趁着床头那盏昏黄的灯盯着陶桃的脸看。 他睡得香甜，眉目舒展，粉嫩的嘴唇微微张着，格外好看。 江泠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想再把他叫醒好好折腾，不过江泠还是忍了下来。 要是这时候把他叫醒，指不定明天早上要如何发脾气呢。 陶桃睡着睡着翻了个身将脸转了过去，江泠不乐意了，伸出手想将他给揽过来，不过陶桃睡得熟，被打扰了便嘟嘟囔囔不高兴，江泠担心吵醒他，只好松了手，又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下了床，绕到另一边抱着陶桃。 感受着陶桃身体的柔软与温暖，江泠的心也暖洋洋轻飘飘。 手机震动的细微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也显得格外突兀。江泠下意识地看了眼陶桃，见他没有醒来的迹象，这才轻轻起身，越过他伸出手将床头的手机拿了过来。 江泠本想直接挂断，可见来电的人是路行云，江泠便正色起来，拿着手机悄悄走到了阳台接起。 “这么晚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路行云一怔，确认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这才八点多就晚了？你现在的生物钟都这么老龄化了吗。” 江泠将手机从耳边拿开，见还未到九点，他轻咳了下，“什么事。” 路行云严肃起来，压低声音道，“鱼上钩了，我们要出发了。” 江泠眉心一紧，眼里亮了几分，“人在哪。” “恒盛。刚收到消息，现在去还赶得及。” 江泠回头看了眼床上睡着的人，轻轻点头，“我马上到。” “让人把他带到停车场。” 挂断电话后，江泠闭了闭眼，长舒了口气。 这场事端也该落下帷幕了。 江泠走的时候陶桃还没有醒来的迹象，他便没有叫醒陶桃，而是给他留了个字条，以防他醒来找不到自己要着急掉眼泪。 江泠现在已经见不得他再掉眼泪了。眼泪那样珍贵的东西，应该在快乐的时候才落下。 江泠到C3停车场时，路行云已经到了。 他站在车门外，见江泠来了，便朝他挥了挥手。 江泠把车停在一边，下车走向路行云，又指了指路行云的车，“在里面？” 路行云点头，“你这速度也太慢了，我都到好一会儿了。” 想起自己临走前一步三回头，都走到了楼下又跑上去看陶桃醒没醒，江泠觉得有些好笑，抿唇轻笑了下。 “怎么搞定的。” 路行云是察觉到他的笑的，不过转瞬即逝，路行云也没太捕捉清楚。 路行云耸肩，靠在车门上，开口道，“我到的时候你安排的人已经把他扣下了。” “本来下午我也在找他，还以为要到哪儿抓他，没想到他自己跑到这里来。” “我刚检查了下，他来这里是为了用恒盛的网络发邮件给森达，估摸着是被人指使要故意露出点蛛丝马迹，一个小时前他妻子的账户就收到了一笔款，估计就是封口费了。” 江泠脸色铁青着点了点头，微微吸了口气，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的人见了江泠并不意外，反倒有种松了口气的释然。 他狼狈地朝江泠笑笑，“江总，耽误您时间了。” 江泠微眯着眼看他，却不懂他的表情。 “我以为你会辩解。” 那人又笑，摇头，“一开始我就料到这件事不会那么顺利，不过没想到我会被抓得这么快。” 江泠深深看了他两眼，伸出手摊在他面前，“手机。” 那人也没挣扎，直接从口袋里把两只手机都掏出来放在江泠手心。 “江总，我没什么好辩解的，事情是我做的，我收了森达的钱，您要告我还是怎样我都没有怨言。” 江泠把那部老旧的手机放在座椅上，又将另一部手机递到他面前，“现在就不必说谎了。” “打给指使你的人，我可以保证你的太太顺利进行手术。” 江泠的话让那人始终无所谓的脸终于开始崩塌，他瞪着双眼不可置信，却又很快变得软弱无助，最后他只能垂下头，流下泪来。 五分钟后，江泠拿着那部拨出电话的手机和另一部老旧手机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拨出的电话很快就被那头切断，然后响起的便是另一部手机的来电提示。 江泠闭了闭眼，长吸一口气，接了起来。 “谁让你联系我的！钱我不是都给齐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的熟悉的声音让江泠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却又并没有那种预料之中的轻松。 江泠闭上眼紧皱眉心，哪怕不愿意揭开事实丑陋的真面，可还是要残忍地让光照进来。 “方圆，是我。” 方圆拿着手机的手一僵，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心跳骤停的一瞬间手机也砸到了地上，可他却像是没有知觉一样傻傻站着。 手机跌落在地毯上又躺平，江泠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虽然猜到是你，但真相还是让我吃惊。” “我想，我们需要面对面好好谈一谈。” “我在恒盛会议室等你。” 江泠说完便要挂断电话，可将手机拿开，他又顿住，补了一句。 “你知道我没什么耐心，等不了太久。” 挂断电话后，江泠疲惫地靠在车门上，仰头长舒了口气。 路行云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他的反应，“还以为抓住了罪魁祸首你会高兴。” 江泠笑了声，没有说话。 并不是所有的真相都会让人身轻如燕，有的真相比谎言还要让人悲伤。 第95章 公开出柜 方圆并没有逃，相反，他以最快的速度回过神来，赶到了恒盛。 去恒盛的这一路，方圆的心里无比平静，这种平静是他所没有料到的。 比起日日被恐惧折磨，这种被揭穿后的余温反倒是让方圆觉得温暖的。 方圆到恒盛时，停车场里只停了寥寥几辆车，他一眼就看到了江泠和路行云的车。 方圆深吸了口气，停好车便往电梯口走。 像是一只高傲的雄狮，哪怕即将被审判，他也没有低下他骄傲的头颅。 总经理办公室的楼层里只有会议室亮着灯，方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里面的江泠。 方圆缓缓闭  126 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脸色平静地走了进去。 “江泠。” 听到有人叫自己，江泠没有回头。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s市的夜景，有些感慨。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站在这个角度这个位置看这座城市的夜景，想不到从这里看过去，这座城市也是美好的。” 方圆摸不透江泠的意思，他不敢靠近，也没有接话。 江泠也不需要他应承，自言自语道，“上午在森达的会议室，那里能看到电视塔，我原以为那里的视野已经很好，却没想到从恒盛这里看去，竟是更好的。” “仔细想想，恒盛能在这座城市站到今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始终没听到方圆的声音，江泠这才转过身来。 他的眼神静静地落在方圆身上，波澜不惊。 “你比我更多地欣赏过这座城市和这间公司，也比我更加融入这座城市与这间公司，所以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你舍得伤害恒盛。” 江泠的话让方圆身体一僵，眼眶渐渐发红。 江泠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方圆，“你25岁进了恒盛，这十多年来没有一天是清闲的，不论是我还是恒盛，都让你多有费心。” “但我认为，比起我，你更在意恒盛。就像我更在意陶桃。” “你做事向来稳妥，我没有想到你会用这种方式来警戒我。方圆，你以为你做了这个局，我就会厌恶陶桃，就会离开他？” 方圆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江泠，此刻的江泠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江泠笑了下，摇头，“你是离不开恒盛的，你在这里熔铸了感情和心，而我也是离不开陶桃的。” “别说今天是他未曾骗我瞒我，他日就是他真的要伤害我，我也心甘情愿。你为了恒盛敢于这样铤而走险，不也一样吗。” “我从来没有要求你离开恒盛，你又为何觉得能因为这件事就让我离开陶桃？” 江泠的话像是重锤，把方圆一点一点捶进地里，他脚下发虚，有些不稳，便赶紧扶住会议桌，长吸了口气，悔恨地摇头。 “是我鬼迷心窍……我只是……真的没办法看到恒盛被毁掉。” “我在这里十一年，我只想恒盛好。” “江泠……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可以弥补，我以为只是一次竞标，只要让你认清事实，什么都可以弥补……” 方圆说着，心抽抽地疼，他紧紧捂住胸口，再说不出话来。 看着面前的方圆，江泠长叹了口气。 “关心则乱，这样的道理你竟不明白。” “你利用妻子卧病在床的公司员工，私自联合宋蝉喧，泄露标书文件，并企图将一切罪责转嫁给陶桃，这一切你承认吗。” 此刻的方圆连站也站不稳，他慢慢蹲下身，隐忍的哭声在这间屋里子格外突兀。 “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话说到这里，江泠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他伸手把方圆拉了起来，直视着他的眼。 “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你也一样。” 方圆双眼通红，他连连点头，眼泪控制不住地流淌着。 “是我错了，我都认……你要告我也好，怎样也好，我都认。” 江泠轻轻“嗯”了一声，松开他的手腕，正色道，“我会以恒盛的名义发通告，阐明真相并起诉宋蝉喧侵权。” 方圆擦了擦眼泪，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只是……我和宋蝉喧只是口头联络，没有切实证据，就算起诉也没有什么赢面。” “这不重要。”江泠开口道，“我要的只是舆论方向，更何况宋蝉喧不会让宋氏与这起事件勾连，他一定会跳出这个框，推森达出来。” 方圆细想了下，点头，“这样……也好，只要能解决这次危机就行。” “所以……我要怎么配合你？” 江泠凝眉看向方圆，脸色严肃。 “我要你补齐恒盛的罚款。”江泠话音一顿，双拳微微攥紧，“并且，直到恒盛宣布破产之前，你都不能离开恒盛。” 方圆猛得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泠，待回过神来领略了他话里的意思，方圆的眼更红了。 “江泠……我……” 江泠轻轻一笑，抬手拍了拍方圆的肩。 “你是一个好的项目经理，也是一个好的帮手，更是恒盛的好员工。” “这次事件还没有发酵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要为你的行为买单。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扭转舆论，补齐罚款，最小化公司的损失。” “毕竟恒盛是你最重要的东西，但对我来说这里可有可无。” 方圆感动得眼泪直流，他想让自己不那么懦弱却又怎么都忍不住。 他紧咬下唇，连连摇头，“可是……恒盛早晚都要交给你……叶总是不会放过你的……” 江泠轻笑了下，并不在意。 “他要的只是恒盛蒸蒸日上，并不是要我来带领恒盛。” “我会以最低价格出售我手里百分之十的股份给你，以后你也是恒盛股东，不必再私收散股了。” 江泠的话让方圆兀地愣住，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说不出话来。 江泠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担心陶桃醒来见不到自己，他便不打算久留。 “方圆，从今以后恒盛就是你的家，你要比过去更爱这里。” 方圆抿紧嘴唇，重重点头。 “对不起。” “谢谢。” 他心里有太多话想说，太多话要说，可千言万语到头来只剩下这五个字，旁的什么解释，什么誓言都显得太过苍白。 江泠摇了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一直守护的恒盛，还有被你推进舆论漩涡里的陶桃。” “虽然他不是一个在乎这些的人，但我觉得你应该给他一句道歉。” 方圆羞愧难当，脸涨得通红。他慢慢低下头，掩面流泪。 该说的话说完了，该做的也做了，江泠没有再留，他把这座城市的夜景留给了方圆一个人。 悔恨也好，痛苦也罢，江泠相信方圆已经尝到了。 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也都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但不是每一次犯错都能被原谅，也不是每一个错误都要被置之死地。 江泠回到停车场后便谢了路行云两句，又让路行云把受了方圆指使的人送回医院。 他知道这会儿那人正心急如焚担心着妻子，而江泠这会儿也一样担心着陶桃。 路行云和江泠在停车场分开，江泠回了定西路，路行云则去了医院。 把人送到医院后，路行云听了许多遍那人的道歉，脑袋都晕了。 他懒懒地摆手，耸了耸肩，“别谢我，你妻子的医药费是江泠出的钱，医生也是江泠  127 找的，至于病房嘛，确实是我安排的，不过要卖人情也是卖给江泠，和你没关系。” 男人听他这么说，羞愧地弯下了腰。 路行云不像江泠那样好心，他起初觉得这个世界上不能有这么轻松的犯错。不过现在看着病房里奄奄一息的女人和面前这个痛哭流涕的男人，路行云又觉得凡事不能太过绝对。 不过路行云不是什么好人，有些话哪怕江泠不让说，他还是要说。 “对了，明天恒盛会发通告把你推出去，所以以后你就很难找到工作了。” 男人拼命点头，毫无异议。 “不过江泠说了，等你太太恢复好了，你可以再回恒盛上班。” “虽然你的位置没那么重要，恒盛少你一个不少，但是多你一个也不多。” “等你再回公司，最好还记得现在这份愧疚。” 路行云说完便走，不再去管身后男人的哭声。 路行云虽然对江泠如今的这种善良不敢苟同，不过在他看来，人言可畏，以后就是他敢回恒盛上班，公司上上下下员工的口水也能将他淹没。 不过这一点路行云没有提点江泠，也算是路行云心里小小的黑暗面了。毕竟这件事也耗费了他不少人力财力和物力，这点阴暗还是有的。 江泠到家时陶桃还没醒，他睡得依旧很香。 江泠趴在床边盯着陶桃看了会儿，心里既因为他依旧安睡而松了口气，可又因为他即使没有自己在身边也能睡着而觉得有些酸楚。 毕竟自己没有他在身边的那几夜可没他睡得这么好。 江泠的心软软的，他忍不住凑近，吻了吻陶桃，在他耳边说着话，想把他给吵醒。 陶桃被江泠亲得迷迷糊糊睁了眼，半梦半醒间还不知道江泠这是又怎么了，只好嘟嘟囔囔抱着江泠将他往自己身上拉。 “闭嘴……睡觉……困死了……” 江泠被陶桃这么一抱，整个脑袋就只能搁在他怀里，倒是有些意外。 很快陶桃的呼吸又平稳下来，江泠索性趴在他胸口抬眼看他浓密的睫毛，轻笑出声。 “陶桃。” “陶桃。” 江泠连叫了他两声，不过陶桃都没听到。 江泠抿唇，从陶桃身上起来，在他嘴角边吻了吻。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叫我这么喜欢你。” 上午十点，江泠再次因为一条微博登上了热搜。 这一次和他一起登上热搜的，还有陶桃。 起因是江泠发了一条微博，不是广告微博而是一条回应微博。 “报道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 照片是真的，恋爱也是真的。” 与此同时，配图里是之前早就在网络上传遍的那些照片中的其中一张，是穿着睡衣的两个人，只是这次不同的是，事件的另一个主角也出现在了画面当中。 他们看上去那么相配也那么相爱，没理由不能直面这个世界。 江泠发了那条微博后，路行云便开始着手让公司的人发通稿，控制局面了。 路行云原本已经打算好了要打一场恶战，可是让他意外的是，江泠的微博发出后，比起谩骂与诅咒，更多的竟然是支持与夸赞。 看着那些留言支持江泠的评论还有那些自发为江泠加油的营销号，路行云有种江泠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的错觉。 金闪闪也很意外事态的发展，她进了办公室打算问问路行云接下来怎么办，路行云只是笑，笑得金闪闪瘆的慌。 “路总，您笑什么？” 路行云抑制不住地仰头大笑，还一把抱住金闪闪，拍了拍金闪闪的脊背。 “好！太好了！” “江泠这步险棋走对了！内娱第一个公开出柜的！真是太险了！” 金闪闪被路行云这么一抱，有些傻眼。 她慢慢红了脸，又不太想推开路行云，索性就顺着路行云的拥抱轻轻抱了抱他。 路行云的怀抱竟然比她想象的更加温暖，金闪闪十分意外。 与路行云一样惊讶的还有方圆。之前路行云告诉他要准备开始公关时，方圆便紧张起来。他想尽力弥补对江泠和陶桃造成的伤害，哪怕那些伤害他们已经不在意了。 看着网上舆论风向倒向支持，方圆感动又感激。 现在的方圆已经站在了支持的行列中，因为他清楚地见证了陶桃和江泠之间的感情，那是真的爱，也是真的奋不顾身。 第96章 求婚 江泠公开出柜的消息传得快，不出半小时就传到了叶长海和江絮那里。 看着儿子发的微博，江絮感动得眼泪直流。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有这样的魄力和勇气，敢于追求爱更敢于承认爱，这份执拗与诚挚，在这个繁杂的世界里是多么宝贵。 江絮正感动得不能自已，瞥见要出门的叶长海，江絮赶紧回过神来，她冲到门口一把关上大门，厉声厉色。 “你要去哪！” 叶长海很意外她的反应，紧皱眉头不悦地看着她，“我要出去，让开。” 江絮摇头，死死守着大门，“你休想插手儿子的私生活！” “叶长海，你总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儿子对不起这个家，可你看看你自己又有几分对得起他？” “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动他们，我就和你离婚！” 听到“离婚”这两个字，叶长海瞳孔猛颤。 “你……你竟然！” 江絮满不在乎地笑笑，突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站了起来。 “你知道的，一旦离婚，岛界国际就会收购恒盛，你敢跟我玩这场游戏吗！” 叶长海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妻子，曾经那么熟悉，后来又渐渐陌生的人，此刻竟变得更加陌生。 叶长海突然觉得自己这几十年来都没有读懂过她。 叶长海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轻轻笑着摇头。 “我说过，他有婚姻自由的权利。” “既然他已经发声明放弃恒盛股东身份，放弃进入董事会并公开抛售股份，那么他和恒盛也就没有了关联。” 江絮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放过江泠和陶桃，一时间不知作何回答。 叶长海看着面前的妻子，抬手想抚摸她的脸，最终还是没有触碰。 叶长海嗤笑了一声，有些嘲讽，“江絮，你到底把我想成了什么人。” “江泠是你的儿子，难道就不是我的儿子了吗？虽然作为丈夫，作为父亲，我并不称职，可是……可是……我还有一点父亲的责任。” 叶长海说完便推开呆愣着的江絮，打开门走了出去。 江絮站在门口，背着光，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虽然网络上支持江泠的声音更多，但不乏有一些反对的声音，只是不论是支持还是反对，江泠与陶桃都不在意。 哪  128 怕现如今所有人都在议论他们，议论江泠和陶桃的恋情，议论他们相爱的证据，议论他们共同拍摄的电影，议论这个议论那个，可所有的议论都被挡在了定西路的别墅之外，无法影响他们分毫。 陶桃从来就是一个不在意旁人目光的人，从前是这样，现在更是这样。他这一生只需要江泠的注视，其他人看或不看，怎么看，都和他没有关系。至于江泠，他这座漂浮的孤岛靠在了陶桃的岸边，旁的东西自然无法影响他分毫。 谁也没有想到，网上已经热议的新闻当事人此刻却在自家院子里悠闲地晒着太阳，就像这个世界上一对最寻常普通的恋人，做着最不足为提的小事而已。 陶桃正靠在江泠身上看剧本，那是周婕云昨晚相中之后发给他的。 陶桃原以为周婕云是不会过问网上的纷纷议论，不过昨晚周婕云却提了两句，只是字里行间并无丝毫鄙夷，也没什么出乎意料，就好像她就知道一样。 陶桃好奇，追问了她怎么看出来的，周婕云发了一个笑脸的表情来，之后便是一段语音，大意是说很早之前她就感觉到了江泠对自己的不同。 后来陶桃仔细想了想也没想明白周婕云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他想问江泠来着，不过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江泠密切的吻给挤到了九霄云外。 这会儿靠着江泠，看着剧本，陶桃便响起了周婕云的话，于是用脑袋蹭了蹭江泠的肩，歪着头去看江泠的脸。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江泠愣了下，将眼神从书本移到陶桃脸上，看着他认真执拗的样子，江泠低低地笑了出来。 “怎么，昨晚不是问过了吗。” 听他提起昨晚，陶桃脸一红，忙坐直身子看他，“昨晚……昨晚你糊弄我来着，我都没听清，不算数。” 江泠宠溺地摇头，合上手里的书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没听清倒怪我，怎么这么霸道？” 陶桃瞪了他一眼，昂着头看他，“那昨晚你要不是乱来，我能没听清吗？” “我不管，你现在赶紧回答我！” 陶桃说着便丢下手里的剧本捧住了江泠的脸，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架势。 江泠欢喜地看着他，抿唇浅笑。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可能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 陶桃怔了怔，松开江泠，细细想了想，“第一眼？是……试镜的那天？” 江泠脸色一冷，明显不高兴起来。 “你忘了？” 陶桃皱着眉细想，点头又摇头，“不是试镜那次？那是什么时候？” 见陶桃真的忘了第一次见面，江泠心里不痛快，起身便要走。 陶桃一惊，忙抱住他的腰，“我想起来了！” 江泠回过身看他，有些不大信，“想起来什么了。” 陶桃咬着嘴唇，吱唔半天说不上话。 见陶桃这幅样子，江泠更是生气，他一把按住陶桃，将他压在长椅上，倾身逼近。 “你竟然忘了，你个没良心的。” 陶桃被他说得直笑，抱住他的脖子要去亲他的嘴，却又被江泠躲了过去。 见江泠要走，陶桃赶忙穿好鞋追上，跟在他屁股后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你别走啊！你告诉我到底忘了什么啊！” “江泠！江泠！你说不说！” “江老师……好江老师，我真想不起来了！我又笨又蠢还不行吗？” 陶桃跟后面哄了好一会儿江泠也无动于衷。 陶桃微微叹了口气，只好使出杀手锏。 他快步上前挡在要上楼的江泠面前，踩在更上一级阶梯上，低下头眨巴眼看着江泠。 “好哥哥，你就告诉我嘛！” 陶桃的话音刚落，江泠的眼神就变了。 看着江泠脸上浮起的红晕，陶桃抿着嘴憋笑。 果然，只要叫他“哥哥”，他就会像一个纯情大男生。 真是叫人想要推倒。 陶桃深深吸了口气，靠近江泠，低下头蹭着他的鼻尖。 “好哥哥，你在勾引我吗。” 江泠已经难以忍耐了，他一把握住陶桃的后颈，让他不得不贴近自己的脸。 “你说呢。” 陶桃“噗嗤”笑出声来，趁着江泠还没意识到，便在江泠嘴唇上“吧唧”亲了一口。 “我觉得是。” “不过……你没看出来我也在勾引你吗？” 陶桃的话刚说完，江泠的身体便绷直僵硬。 他一下子将陶桃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回卧室。 江泠的吻来得急促又热烈，让陶桃有些招架不住。在那样密切的吻中，陶桃才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竟是在摄影棚。 意识到江泠竟然还记得那时候微不足道的自己，陶桃眼眶发红，情不自禁抱紧江泠。 “江泠……我想起来了……第一次见你，是在摄影棚……” “我以为……我以为那时候你根本没有注意到我……” 听着陶桃颤抖的声音，江泠心被他占据得满满的。 江泠轻轻笑了下，俯身埋首在陶桃的颈侧，耳朵被他的衬衫领口蹭得痒痒的，心里却格外满足。 “我比你想象中更早地注意到了你。” 陶桃感动极了，他紧紧抱住江泠，眼泪慢慢滚落。 “那你……对我一见钟情？” 江泠想了想，点头又摇头，“那时候惊鸿一瞥，只是觉得你与嘈杂的人群不同。” “为什么不同？” “因为，你看起来有一点孤独。”江泠答道。 陶桃一怔，他没想到江泠会这么觉得。 陶桃突然更加感动。在这个世界上原来有人一眼就能读懂自己。 陶桃紧咬下唇，死死抱住江泠，“我……我……我那时候也觉得你孤独。” 江泠轻轻笑了下，他从陶桃身上起来，又俯身吻了吻陶桃眼角的泪痕。 “但是现在直到将来，我们都不会孤独了。” “陶桃，我比你想象中更加爱你。” 这一刻听着江泠口中的表白，陶桃没有丝毫质疑。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江泠更爱自己，而自己也不会像全力以赴地爱他一样去爱别人。 他们这样的孤岛，只能停靠在彼此的港湾，再没有力气去寻找下一个港口。 至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为什么喜欢上的，陶桃自己也说不上来原因，也就不再去想江泠的原因。 喜欢和爱这种东西，总是虚无飘渺又难以捕捉的，唯有站在彼此身边，那浓烈的爱意才会显现出它的形状。 陶桃缓缓闭上眼，仰头亲吻江泠的嘴唇。 “江泠。” “嗯。” “你放在床头柜里的那枚戒指，要不要送给我。”  129 陶桃的话让江泠一怔，神情慌张起来。 “你……你什么时候……” 见江泠错愕，陶桃“噗嗤”一笑。 “你要是想收，就藏得严实一点。” “反正我都发现了，就算不是送我的也得给我。” “你还欠我一份杀青礼物不是吗？” 看着面前爱人的脸，江泠心满意足。 江泠深深吸了口气，起身从床头拿出那枚藏了很久的丝绒盒子，轻轻在陶桃面前打开。 “虽然现在说这些有点不太合适，但是我已经等不及了。” “陶桃，我们要不要一直在一起。” 陶桃抿唇，眼中含泪。 “要。” 他的话音一落，江泠便紧张地拿出那枚钻戒，轻轻套在陶桃左手食指之上。 陶桃用右手将盒子里另一枚戒指拿了出来，慢慢套住江泠左手食指。 两只带着相同戒指的手交织在一起，好像一眨眼就能走到白头。 天气很好，气候适宜，爱人相伴，一切都是刚刚好。 第97章 善终 江泠的公开让整个娱乐圈都为之震颤，毕竟江泠身居高位多年，一直受人敬仰和尊重，关于他的私生活也是从未有过什么声音，这次这样直白地承认，可谓是将前程放在了砧板上任人宰割，实在是勇气可嘉。 与此同时，江泠的恋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向来冷淡疏离的影帝江泠亲自发微博承认，着实叫人好奇。 江泠前脚发了微博，后脚尙青就让人把剧组的演职人员名单还有剧照发布了出来，于是陶桃的名字才开始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陶桃的名字和身份隐匿了太久，就是前几天江泠出柜的消息沸沸扬扬，陶桃的名字也没有出现过，更没有人曝光过他在剧组的照片。一来是宋蝉喧在其中控制着，二来就是江泠的暗中保护，所以如今陶桃的身份公开，多重信息挤满了网络，网友们像是过年了一样热热闹闹地讨论起来。 几乎只是瞬间，网络上便掀起了一股热议狂潮，人们开始把所有信息连在一起，也开始懂得江泠之前的那次采访与那条桃子微博到底是何用意。 江泠和陶桃的名字挂在热搜首位没多久，《乌龟》剧组也跟着上了热搜。 《乌龟》毕竟是同性题材剧本，之前就受到多重非议，如今又牵扯进了陶桃和江泠的恋情，就更加引起注目，现如今已经有许多人觉得江泠和陶桃这是因戏生情。 狂热的议论为剧组带来了热度，让原本低调的剧组彻底暴露在了世人的光线之下，就是尙青也有些不大习惯。 宣发组这才两个小时就已经给尙青打了五六通电话，回回都是说一件事，叫尙青心里烦躁，后来干脆不接了。宣发组把电话打到了制片人那里之后，制片只是叫他们不必采取行动，静观其变。 挂断电话后，制片走到正在看回放的尙青身边，坐了下来，试探着道，“尚导，现在这局势，您觉得是好好利用，添柴加火，还是尽力控制？” 尙青烦闷地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面色疲惫。 “我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眼下做什么都不合适，事已至此，只能安静待着，等过一阵子风头过去，可能会好一点。” 制片人抿了抿唇，有些为难，“可是……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江老师又这样直截了当地承认了，我们的戏可能会引起一些群体的反对，就是过审和上映的问题……也可能有点困难。” 制片的话尙青句句都懂，最坏的情况他也全都想过，只是他不想，也不能阻止江泠的行动。 他这样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阻止相爱的人昭告天下。更何况相爱本身就没有错。 尙青长舒了口气，从椅背上直起身子，转身看向一旁的制片，“我做这部戏不是为了名利，只是想做出这部戏而已。” “这个想法一开始我就说过了。” 制片人的脸色有些僵，见尙青不高兴了，他忙不敢再说，“您放心，我们的工作就是让这部戏做出来，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的。” “那我不打扰您了，我去看看b组那边什么情况。” 制片人说完就走，留尙青盯着监视器的画面若有所思。 江泠的公开其实让尙青很是佩服，现在的社会里有几个人能有江泠的担当和勇气？所以哪怕会影响《乌龟》，尙青还是想尽力支持。 如果李想和陈淮没有善果，尙青觉得至少江泠和陶桃可以善终。 陶桃和江泠的事让疗养院的小护士们有了新的谈资，那些议论纷纷自然也就进了宋卿的耳朵。 宋卿立刻给宋蝉喧打了电话，但宋蝉喧一直没有接。宋卿又把电话打到了郑经理那里，可郑经理也不敢让宋蝉喧接，他甚至不敢告诉宋卿，宋蝉喧到现在都没有去公司。 郑经理担心宋卿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只好先稳住她，好说歹说才让她挂了电话。 看着手机上和宋卿的通话记录，郑经理长叹了口气，又鼓起勇气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低声道，“先生，宋总来电话了，说给您打了几次都没有接。宋总是问小少爷的事，我虽然搪塞了过去，但恐怕也瞒不了多久，您看……” 郑经理的话音落下好久，空气里依然静得可怕。 看着那紧闭的房门，郑经理暗暗叹气，实在是不懂明明可以看得见的那条路怎么就走成了这样。 郑经理正暗自伤神，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 郑经理忙伸出脚挡在门口，又抬头去看宋蝉喧，只是一眼便让他呆在了原地。 看着面前那个眼底泛着浓浓的乌青，双目无神，眉头紧锁，下巴处生着稀疏的胡茬，灰暗可怕的宋蝉喧，郑经理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宋蝉喧的眼神望向外头，却又好像没有焦点，片刻之后他才喃喃开口。 “丢掉吧。” 郑经理忙回过神来，下意识搀扶着他，“您……您说什么？” 宋蝉喧有些头晕，他闭了闭眼，张合着干裂的嘴唇，“没用了的东西，就丢掉吧。” “从森达找人揽下招标的事，然后放弃森达。” 郑经理一惊，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先生！森达……森达是您的心血啊！您还没有让森达成长起来，怎么能……” 宋蝉喧疲倦地从他臂弯里抽出手来，转身走回房间。 郑经理站在他身后，能听到他无力的声音。 竟那样疲惫。 “是我赌输了，我愿赌服输。” “放弃吧，已经不再有用了。” 看着宋蝉喧坐在椅子上面朝窗外，郑经理眼眶发红，有些想哭。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竟这样南辕北辙。 良久之后，郑经理才擦  130 掉眼角的泪，替宋蝉喧关上了门。 直到这一刻郑经理才明白过去的宋蝉喧和今天的宋蝉喧哪里不同。 不是外表仪态，而是那双眼。从前的宋蝉喧虽然是傀儡，却还保留着自己的一丝欲望，可今天的宋蝉喧什么也不剩了。 郑经理走后，宋蝉喧拿出手机看了很久。 页面一直停在与陶桃的对话框里，只是他发出的那条信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我买了机票，要不要一起去滑雪。” 宋蝉喧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觉得天都黑了，可那个人一直没有回答。 待落日余晖时，宋蝉喧才肯承认，那个一直在自己身后的小桃子被人捡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晚霞透过窗户落在宋蝉喧起伏的肩头，也照亮了他从指缝遗落的泪珠。 他从此将孤身一人。 宋卿打了几通电话给陶桃时，陶桃正和江泠窝在厨房里做晚餐。 不过做晚餐的人是江泠，陶桃只负责捣乱。 江泠是会做饭的，不过只会做些简单基础的菜式，但是应付陶桃还算没问题。 陶桃虽然喜欢吃好吃的，但他并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更何况是江泠做的，就是不好吃他也得舔干净盘子。 陶桃原本想给江泠打下手，可一看见江泠眉头微紧一本正经的模样，身上还挂着个围裙，陶桃就忍不住想逗他，总是捣捣戳戳，这里挑衅一下，那里折腾一下，没少让江泠头疼。 江泠虽然喜欢他在身边，不过眼看天都黑了，要是再不做完饭，待会吃得迟，他又得叫唤肚子疼，这才把陶桃给推了出去，厉声厉色不许他再进厨房。 陶桃嘟囔了两声，只好乖乖去沙发上看电视，整个人都趴在沙发靠背，一个劲盯着江泠看，幸福得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消化才好。 手机响起时陶桃才回过神来。来电显示上“宋卿”这两个字让陶桃有了片刻的抵触，但是幸福还是占据了上风。 陶桃看了眼厨房里忙碌的江泠，轻轻笑了下，拿起手机接起电话。 “您好。” 陶桃的声音礼貌疏离，宋卿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只是听着他的这声“您好”，宋卿就知道他会给自己什么样的答案了。 宋卿张了张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你……你……” “我知道您打给我是想问什么。”陶桃的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冷静，“网上的消息是真的，我和江泠公开了。” “至于恒盛与森达竞标的事，我知道的不多，我想您应该比我知道的更多。” 宋卿紧紧抓住膝上的薄毯，没有说话。 陶桃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耗费在不必要的人和事上，只是有一件事他还是在意。 陶桃微微吸了口气，表情凝重起来。 “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那张照片……是那天我去找您，您假装和宋蝉喧通话，趁我不在房间时翻找出来发给他的吗。” 这个问题缠绕了陶桃数日，从看到那张照片起陶桃就猜到是宋卿，可他始终不愿意相信和承认，就好像还想保留最后一点情面。 宋卿还是没有说话，可是陶桃依旧都明白了。 陶桃觉得有些好笑，过往一切皆像一场笑话，只是在这场笑话里，可笑的人只有自己。 陶桃闭了闭眼，笑了出声。 “我明白了。” “这些年在宋家，在您身边，虽然并不快乐，但我一直感激。” “只是从今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了。我欠宋家的，欠您的，还清也好，没有也罢，都到此为止吧。” 宋卿紧咬下唇，颤抖着手，终于叫了他一声。 “陶桃……” 陶桃闭眼，感到很累。 “就到这里吧，为我们彼此保留最后一点体面，往后想起……”陶桃说着，顿了下，“往后也不必想起了。” “祝您健康长寿，万事如意。” 陶桃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像是要阻挡住电话那头即将越过来的洪水猛兽。 哪怕答案早就了然于胸，可真相却还是让陶桃觉得难过。 手指上那枚在灯光下发着光的戒指让陶桃得以喘息，他轻轻转动着戒指，起身走到厨房，打开门，从身后抱住了江泠。 江泠被他抱得一惊，下意识将手里切菜的刀放下，推远了点，这才要转身过来教训陶桃。 “别动。” 陶桃出声，整张脸埋在他脊背处。 “让我充会儿电。” 江泠没有再动，他轻轻握住陶桃的手，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 虽然猜得到其中缘由，但于江泠来说“为什么”并不重要，他只是想让陶桃快乐而已。 片刻后陶桃才舒缓下来，他松开江泠，低下了头。 陶桃才松手，江泠便转身抱住了他，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 “你充完电，到我了。” 陶桃被他的话逗笑，仰头看他，“你要充什么电，你不是好好的吗。” 江泠垂首，陶桃这才发现他的眼眶竟然红了。 “因为你很难过，所以我更难过。” 江泠抿唇，俯身吻了吻陶桃的嘴唇，点到即止。 “陶桃，你舍得我难过吗。” 陶桃方才恢复如常的眼又红了起来，他眼中含泪，摇了摇头。 “舍不得。” “江泠，我真的好喜欢你。” 陶桃重新抱住江泠，像是拼尽全力要将他揉进身体里。 江泠轻拍着他的腰背，像安慰一个孩子。 他微微仰头，忍住就要溢出的眼泪，声音格外温柔。 “我知道。我都知道。” 两人静静相拥，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此刻抱着江泠，感受他的温度与力量，陶桃才懂得上帝的公平。 他失去的，又以另一种方式回来。 陶桃知道，自己有家，从此就不是孤身一人。 月色正好，夜晚也美丽，是不顾一切相爱的好时候。 兴许是因为心情不好，陶桃没怎么吃东西便上楼睡觉了。江泠陪他睡了会儿，看着他睡着这才轻轻起身，给方圆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没过多久方圆的电话就打来了，江泠看了眼陶桃，轻轻走到阳台接起。 方圆有些意外江泠在信息里说的话，便没有客套，直接进入主题，“你确定要这么做？” 江泠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方圆有些踌躇，“可是这样一来，如果不能达到目的，反倒会影响江家。” “不会。”江泠肯定地道，“一颗弃子而已，你觉得有谁会愿意保他。” 方圆想了想，没再纠结，“好，那我明天之内会办好，到时候通知你。” “只是……”方圆说着，顿了下，“只是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陶桃一声？毕竟……”  131 江泠回身看了眼床上安详沉睡的人，摇了摇头。 “不必。他现在只属于我。” 电话挂断后，江泠便回到了床边，轻手轻脚钻到陶桃身边。还不等他伸出手去抱陶桃，陶桃已经先钻进了他怀里，动作熟练到像是身体肌肉已经记住了这样的习惯。 江泠笑了，满足地将陶桃抱住，享受这一刻可以延续到永恒的幸福。 第98章 惩罚 两天后，方圆的电话打了过来，江泠这才留下陶桃去了公司。 江泠怕陶桃一个人在家里嫌闷，本想安排他和亓予一起去夜色玩，不过陶桃没什么兴趣，只想待在家里等他，江泠又建议让亓予过来陪他，陶桃想了想，觉得很久没见亓予了，这才给亓予打了电话叫他过来。 得知亓予要来，江泠特地延后了会议时间，等亓予来打一声招呼。 江泠是知道的，对陶桃来说亓予是唯一的朋友，也是那个曾在陶桃最难的时光里给他以善意的人。 亓予一接到电话便嚷嚷着要来了，知道还可以和江泠见面，他带了一摞江泠的海报照片打算要签名。 亓予来得有点慢，江泠等了好一会儿，方圆的电话打个不停，陶桃都替他着急，劝了几次让他先走，不过江泠一直没同意。 “因为是你的朋友，所以我也想留下好的印象。”江泠这么回答。 江泠的回答让陶桃喜欢得不行，红着脸钻进他怀里，踮起脚来亲他，亲得江泠心痒难耐。 亓予来得不是时候，他的车刚开到院门口就瞧见了院子里正打啵的两人，那画面实在太美，亓予甚至觉得像哪部电影里的画面，一时间不忍打扰，只好在门口等着他们亲完。 江泠率先发现了亓予，见他来了，江泠打开院门，牵着陶桃的手迎他进来。 亓予把车停进车库，朝红着脸的陶桃眨了眨眼。 江泠抿唇一笑，走到车库门口朝亓予伸出手，“你好，我是江泠。” 亓予原本对江泠没什么兴趣，但自从陶桃和江泠扯在一起，亓予就开始关注江泠了，一来二去就成了他的影迷，这会儿看到江泠这个大活人就在跟前，亓予差点没喘上气。 亓予连连干咽着，手在衣服上蹭了几下才颤颤巍巍伸出去触碰江泠的手，一碰上就红了脸，“你、你、你好！久、久仰！我是……亓予！” 陶桃瞅见亓予这别别扭扭的样子眯了眯眼，“你抽风了？” 亓予瞪了他一眼，干笑着，“瞎说什么！” 江泠浅笑着，礼貌得体。 “今天麻烦您陪陪他了，我晚点回来请您吃饭。” 江泠说话的时候像个长辈一样，叫陶桃的心酥软极了，他拽了拽江泠的手，嘟囔了声，“我又不是小孩。” 江泠抬手揉了揉陶桃的头发，又撩开他的刘海，低头吻了下，“在我这里你就是个小不点。” “好了，你们在家好好玩，要是想出去，就叫金闪闪来开车，等我忙好了就告诉你。” 陶桃被他亲得脸红起来，垂下头闷闷“嗯”了声，“路上小心。” 江泠点头，捏了捏他的手，“等我回来。” 陶桃一直目送江泠开出小区才转身，一转身就瞧见了亓予欣慰的样子。 “你这是什么表情。” 亓予长长舒了口气，咂着嘴，“来之前我是有想过你们会是什么样的相处模式，不过没想到是这样的。” “想不到江影帝这么喜欢你，啧，我们桃子这辈子值了！” 亓予走了两步攀上陶桃的肩膀，有点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过我说，我今天带了一沓照片来，凭我俩这关系，你家江老师怎么着也得给我签完吧？” 陶桃边走边探头看了眼亓予比划着的厚度，惊讶地打掉他的手，“你疯啦！签那么多他的手不得断了？” “诶你怎么回事，这就护上了？你这重色轻友的家伙！我不管，不给我签完我是不会走的！” “诶！桃子！你给我站住！不就签几张纸吗你看你小气的！” “等等我啊！我减少一点还不行嘛！好桃子！” …… 江泠到宋氏停车场时，方圆和路行云已经等了好一会儿，见他终于来了，路行云忙迎上去。 “我还以为你反悔了。” 江泠耸肩，“是必须要办的最后一件事。” “上去吧。” 路行云正色起来，跟在江泠身边，“好在你从查出陶桃身份时就开始收购宋氏股份了，要不然这会儿还来不及。几个占股大的公司已经签了授权书，你也不必担心了。其他股东也都到了。” 江泠点头，“宋卿呢，来了吗。” 路行云不太清楚便看向方圆，“来了吗？” 方圆摇头，“她身体原因没有过来，听消息说是身体很不好，具体什么病不太清楚，不过该她知道的她都知道了，来不来也没什么不同。” 江泠怔了下，脸色微变，旋即又轻轻摇头，“那倒是有些遗憾的。” “走吧。” 宋氏一众股东坐在会议室里盯着会议室大门看，等待着即将推开那扇门的人。 所有人之中，唯有宋蝉喧不清楚进来的人是谁。 大门被推开，江泠和路行云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会议室里却少有人惊叹，只有宋蝉喧一脸不可思议。 江泠一进门就看到了宋蝉喧，他眯了眯眼，轻蔑一笑，走到宋蝉喧身边。 “宋总，别来无恙。” 宋蝉喧起身，牙关紧咬，“江先生这是唱的哪一出。” 江泠没理他，站到了会议桌前方，“这次股东大会的主题还没有人告诉宋总吗。” 台下鸦雀无声，江泠又看了宋蝉喧一眼，“那我来说好了。” “我是宋氏的新股东，今天的提案是，罢免宋蝉喧，宋总经理。” 宋蝉喧虽然听闻了风声，但真正听到江泠亲口说出来，以这样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宋蝉喧还是青筋直跳。 他紧紧咬着牙，挤出一个笑来，环视着在场的股东。 “你们……竟敢……” 坐在宋蝉喧对面的股东站了起来，走到江泠身边，“江总，这罢免案我想也不必投票了，关于恒盛和森达的竞标案我们都很清楚，宋总经理做了什么大家也很清楚。” 江泠轻笑，看着宋蝉喧，“宋总，好像不用投票了。” 宋蝉喧喉头发紧，干咽着，“你什么意思。” 还不等江泠开口，坐在宋蝉喧身边的股东便张了嘴，“宋总，您现在身陷丑闻，这个时候怕是不合适坐在总经理的位置上。” 宋蝉喧紧攥着双拳，死死瞪着他，“这里是宋氏！你搞清楚你姓什么！” 那人笑笑，有些轻蔑，“您是姓宋没错，但是我们这些人总要以公司利益为主不是吗。”  132 “宋总，您现在是代替老宋总坐在这里，不过我们可是听说......老宋总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啊。原本呢我们的确不至于做到这样，可是现在国泰也要悔婚，没了国泰的支持，老宋总的大势也去，您觉得在场这些人中，支持您的有几人？” 宋蝉喧原以为森达的事已经是最后的结局，可他万万没想到，一直以来暗中收购股份的人竟然是江泠，他更没有想到那些曾经受了母亲恩惠的人竟然在这样的时候跳出来率先攻打自己。 实在可笑。 宋蝉喧环顾四周，无人与他对视，最后迎上他目光的只有江泠。 宋蝉喧突然笑了。 “他知道你这样做吗。” 江泠面色如常，“你忘了吗，他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虽然他早已不在乎你是何下场，但我睚眦必报，见不惯旁人欺负他。” “所以该你的惩罚，一分不少。” 宋蝉喧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抽动着双肩放肆地笑着。 “你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东西！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路行云看了眼宋蝉喧的丑态，摇了摇头，“各位，还是走个流程吧，同意宋蝉喧总经理罢免案的股东请举手。” 在场所有股东都举起了手来，路行云笑了出声，甚是得意，“全票通过。” “即日起，宋蝉喧将不再是宋氏集团总经理。” “那么，各位可以离席了。” 会议室里的人浩浩荡荡走了出去，有不少人还在和江泠问好，江泠疲于应付，都推给了路行云。 路行云在门外应付着他们时，江泠走回了会议室里，站在宋蝉喧身边。 “以后消失地干净点。” 宋蝉喧仰头看他，原本就发青的眼底这会儿竟然有些发紫。 他笑了，不知道在笑谁。 “这就是你的目的？你就这么害怕我带走他？” 江泠冷眼看他，没有因为他的话有一丝一毫变脸。 “你以为你还能带得走他？我只是不想和宋家有关的任何东西再让他难过。” “你们没有人将他当作孩子，当作儿子，当作弟弟看待过，可悲的是到了现在还没有看清自己的罪。” “玩弄人心，你要看看有没有这样的本事承担后果。” “江泠。”宋蝉喧突然叫了他一声。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好处都到了你头上，为什么所有人都站在你身边？为什么……你生来，什么都有？” 江泠已经转了身，他没有回头。 “就算我没有江家做背景，今天你也会被罢免。你利用宋氏明里暗里辅佐森达，又贪污了宋氏的公款，以为不会有人发现？” “那些罪够你进去喝茶了。” 宋蝉喧瞳孔猛颤，嘴唇发抖，“怎么可能……你不可能有证据！” 江泠这才回身看他，见他面色铁青，害怕得眉心紧绞，江泠摇头，竟觉得几分无趣。 “有没有证据又有什么所谓？你以为你推森达出去就能解决宋氏的那些舆论？只要放出消息，谁在乎有没有证据？你以为那些股东会顾念旧情？一旦你的存在会威胁到他们的利益，他们谁都比我更想让你消失。” “你浪费的他的真心，就天真地以为不会反噬到你自己身上？” “宋蝉喧，走得干净利落点，像个男人一样。” 江泠说完转身便走，留下宋蝉喧一个人站在会议室里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蝉喧的手机响了声。 哪怕心里比谁都清楚此刻联系自己的绝对不会是陶桃，可或许还有最后一丝不死心，宋蝉喧竟妄想证实一次。 不过他再次失望了。 冷漠的手机界面上只有一条消息提示，是刘莱的短信。 “宋蝉喧，我自己，也放过你了。” 宋蝉喧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长笑一声。 那些他曾以为会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最终还是全都离开了。 一个也不剩。 第99章 原谅 江泠处理完了事便给陶桃打了电话，知道他们还在家里，江泠又赶了回去。 江泠回去时，陶桃和亓予正在打游戏。 陶桃不太会玩手游，不过亓予爱玩，他偶尔会被亓予拉着玩上几局。陶桃的技术不行，这会儿好像是连累了亓予，被亓予一通臭骂，陶桃也悻悻地不敢出声，认认真真地盯着屏幕，两只手动来动去。 江泠站在院子里隔着落地窗看陶桃，眼眶发热，有些想哭。 自己这么珍视的人竟然曾被那些垃圾视如棋子，自己那么难那么久才等到的他的注视，那些愚昧无知的蠢货竟然毫不在意，只要想起他在宋家受过的伤，想起他年幼时的无依无靠，江泠的心就会抽痛起来。 江泠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陶桃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是一局游戏结束了。 见江泠在外面站着，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陶桃立马丢下手机跑了出去，不管不顾亓予在他后面的喊叫。 在秋日的暖阳下，陶桃将江泠抱了个满怀。 “今天怎么这么早！” 陶桃的怀抱柔软而有力，江泠长舒口气，也抱住他。 “想我了吗。” “我才没工夫想你呢，我正打游戏呢！” “完了！我刚开局！” 陶桃说着就要跑走，却又被江泠紧紧抱住。 “陶桃，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 江泠突如其来的告白让陶桃有些意外，不过近来他已经习惯了江泠时不时的甜言蜜语，便笑着推开他，踮起脚去拍他的头。 “好好好，喜欢喜欢，我也喜欢你，你快进来吧，我得把这一局打完，不然亓予要打死我！” 陶桃说着便跑开了，江泠却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的背影，久久无法移开眼。 中午的时候江泠开车带着陶桃和亓予去了醉巷吃饭，亓予这才知道江泠就是醉巷的老板，嚷嚷着陶桃捡到宝了。 亓予是个能说会道的主儿，一顿饭上一直叽叽喳喳个不停，饭吃完了还在叭叭叭说个不停，陶桃被他带得也话多起来，江泠很喜欢这样的陶桃。 下午，亓予又叫了自己的爱人想介绍给陶桃认识，江泠便在夜色安排了包间招待他们。 江泠中途接了舅舅的电话知道舅舅在夜色，便去打了招呼。他走后没一会儿陶桃也接到了一通电话，是宋蝉喧打来的。 陶桃想挂断，却被宋蝉喧叫住。 “我知道你在夜色，我在后门，出来见一面吧。” 陶桃不愿理睬，“没有这个必要。” 他的拒绝干脆果断，就连一秒的迟疑也没有，宋蝉喧心痛了下，笑了出声。 “现在一面也不想见了吗。” “我今天必须见到你，还是说你更愿意我 133 进去大闹一场？” 陶桃回头看了眼亓予，紧了紧眉头，“我马上出来。” 陶桃和亓予说了声自己去洗手间后便出了包厢，走到了后门。 宋蝉喧正靠在门边抽烟，这样的天气竟然只穿了一件衬衫，领口敞开着，头发也乱糟糟的，比起上次见面还要狼狈。 陶桃下意识站得远了些，叫了他一声。 “说吧。” 看着他离自己好几步远，宋蝉喧笑了。 “你是怕我，还是不愿意靠近我。” 陶桃不想浪费时间，抬脚要走，宋蝉喧赶紧上前要拉住他，却又不敢伸手。 “等等！” 陶桃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宋蝉喧站在他身后的一级台阶上，看着他的背影。 “我……从宋氏离开了，下周我会把森达总部迁到瑞士，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母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她生病了，一直不见好，我早早就想让她去国外治疗，但是她总放心不下宋氏。“ ”现在......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瑞士那边有个医生很不错，我打算带她去疗养……你若是愿意......就去来送送她，看看她。她很想你。” 陶桃身子一僵，说不出话来。 陶桃的眼前突然像是出现了十岁时第一次见到的宋卿。那天的她像美丽的天使一样，出现在因为自己这个累赘而争吵的亲戚之间。 她说要带自己走，她蹲下来拥抱自己，那是从母亲离开后陶桃收到的第一个拥抱。 陶桃眼眶发酸，有些哽咽。 “你高中的时候从亓予那里拿过来一本旅游杂志，你说很喜欢瑞士，还说很喜欢那里的草坪，我打算在城外买栋房子让母亲住在那里，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想来，随时可以。” 陶桃闭上眼，牙关紧闭。 “不必了。” “说完了吗。” 宋蝉喧咬唇，双拳紧攥。 “陶桃，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走。” “我们去瑞士滑雪，去日本吃日料，我会买下一座灯光漂亮的美术馆送你，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过去我做错了很多事，我真的想慢慢弥补……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陶桃的头有些晕，他吃惊着自己此刻对宋蝉喧竟然连恨也没有了。 陶桃笑了笑，转身看着他。 “我根本不是喜欢瑞士，不是想去滑雪，那本旅游杂志是我从你书桌上看到的我怕你知道我动了你书桌才说是亓予的。只是碰巧我看到的那天那本书翻开在瑞士那一页而已。” “我也不喜欢吃日料，你还不知道吧，我有胃病，每次你让我吃生冷的东西我都像在受死。” “还有，我根本不是喜欢美术馆的灯，只是那些灯能让我看清你而已。” “宋蝉喧，你从来就不了解我，从来就不是真的喜欢我，你爱的人只有你自己，你说不能没有我？太可笑了，你只是不想输。” 宋蝉喧微微张着的嘴唇颤抖着，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那双眼慢慢红了起来。 “怎么可能……你明明……明明……” 陶桃真的想和过去划清界限，他再也不想和宋家任何人有任何联系了。 不论是宋蝉喧还是宋卿，他都没有力气去应付去面对。 陶桃深深吸了口气，脸色平静。 “宋蝉喧，我原谅你了。” “你也好，宋妈妈也好，我都原谅了。我现在想过自己的人生，如果你还觉得那么一点真诚的歉意，就请别再来打扰我。” 话音未落，陶桃已经转身往夜色里走，宋蝉喧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却又好像看到了那时候他笑着告诉自己很喜欢瑞士的那天。 过去的一切都让宋蝉喧觉得好笑，直到这一刻宋蝉喧才真正明白自己失去陶桃的原因。 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有拥有他的资格，直到他厌烦自己，抛弃自己，自己才看到他的真面目。 竟那样难以靠近。 宋蝉喧踉跄两下，坐在了楼梯上，双手捂着脸，泪水就从他的指缝间溢出。 那些他以为的美好回忆竟然都是海市蜃楼的骗局，风一吹就没有了。 陶桃回去的时候江泠正出来找他，陶桃已经整理好了心情，笑着牵住江泠的手回了包厢，江泠却时不时看他，总觉得不对劲。 一天下来，亓予已经从江泠的影迷变成了死忠粉，然后带着一沓签了名的照片笑嘻嘻走了。 江泠和陶桃都喝了酒，金闪闪便奉命来接他们回家。 两人在小区门口下了车，手牵手往家走。 夜晚的风有点凉，江泠脱下了自己的西装把陶桃罩住，又蹲下身要背他，“上来，我背你。” 陶桃趴到他的背上，微醺的他一直戳着江泠的脸。 “江老师……我有没有……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妈妈？” 江泠双手托住陶桃，摇头，“没有。” 陶桃嘟囔着嘴，整个人靠在他身上，“我妈妈是个特别特别强大的单亲妈妈……也是宋妈妈的秘书……从记事起我就没有爸爸，也很少见到妈妈……她总是那么忙，那么疲惫，所以有时候就算见了面，我也不敢让她抱抱我也不敢让她亲亲我，更不敢让她带我去玩……要是她亲了我抱了我，我就会高兴好久好久……” “十岁以前我的家长会……都是家里的保姆阿姨去的……十岁以后……是宋家的保姆阿姨去的。” “十岁那年妈妈出车祸了，外婆家没人要我，我……我就被带到了宋家…...办葬礼的那几天我每天都能听到舅舅婶婶的争吵，他们每一个人都觉得我是累赘，每一个人都是这样......“ ”但是......但是那天......那天宋妈妈来了，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披散着头发，可真像天使......她蹲下来抱了我，问我愿不愿意和她一起生活......那天我第一次见到她，我以为......我以为我还可以有家......“ ”那天下午我见到了宋蝉喧……宋妈妈带着我们一起去吃了牛排……那时候我以为......我以为宋蝉喧那么漂亮的人，一定是个好人。” “后来宋妈妈经常打他，但他从来不当着妈妈的面哭，可我知道他很疼。他原来对我很好的，就算宋妈妈不让我和亓予交朋友，他还是会告诉我跟随自己的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我离他太远了，离宋妈妈也太远了，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其实我一直知道他们在利用我......可是......可是我没办法离开他们......如果连他们都不要我，那我就......就太可怜了....  134 ..“ “江泠……所以……所以遇到你，我真的……特别幸福……” 那些陶桃从未亲口说出的过往江泠其实都知道，但听到他说出来，江泠的心又疼痛起来。 那疼痛就像是失去双臂一般，虽然疼到骨子里却又没办法再长出原来的手臂。 江泠紧了紧手，心脏疼得厉害。 “陶桃……我也很幸福。” 陶桃趴在江泠耳边“咯咯”地笑，“今晚……宋蝉喧来找我了，我……我才发现我已经不恨他，也不恨宋妈妈了。” “和你在一起真的太幸福了……我已经……已经快要忘记过去了……” 江泠抿唇，点头。 “那我继续努力，让你更加幸福，然后再也想不起过去。” 第100章 结局 宋蝉喧和宋卿走的那天，江泠告诉了陶桃，问他想不想去送送。 陶桃看着电视的眼神空洞了好一会儿才摇头。 ”不了。“ 江泠明白陶桃的心，却也不想他以后想起觉得后悔，”没关系，如果你想去，我陪你，远远看一眼。“ 陶桃还是摇头。他觉得很累，依偎在江泠身上。 ”善缘也好，孽缘也好，都应该结束了。“ ”只要不去面对，我就可以相信他们会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着。“ 江泠深看了陶桃两眼，轻轻抱住他，再没有说什么。 解决完所有棘手的事后，江泠被尙青催了好几次回剧组拍戏，眼看着耽误了剧组的进度，江泠便打算带着陶桃一起回剧组。 回去之前，江泠想带着陶桃去一趟江宅，不过江絮拦了下来，江泠也担心陶桃见了父亲后会被他冷嘲热讽，索性也就不回江宅，而是把江絮请到家里来吃了顿饭。 得知江泠的母亲要来，陶桃高兴坏了，早几天就在托亓予帮他买江絮的画作，高价收了好几幅画，挂在了家里最显眼的地方。 江泠从路行云那里回来时就瞧见客厅里空着的墙壁都挂上了油画，看上去是母亲的画风，凑近仔细一看，见画上的签名真是母亲的名字，江泠忍不住轻笑出来。 陶桃倒也不怕他嘲笑自己刻意逢迎，毕竟是第一回 见，陶桃总想给江母留下一点好的印象。能得到江母的支持是陶桃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奢求。 江絮到家里做客的那天，陶桃一早就起来了，还硬是拽着江泠也起了个早床。 江泠近来睡眠很好，陶桃本来就嗜睡，两人早上大多是九十点才睁眼，今天起了这样早，江泠还有些不习惯，一直想忽悠陶桃回去补觉，被陶桃严词拒绝了。 “你给我清醒点！待会儿醉巷就送菜过来了，我还得好好摆盘呢！” “还有今天要喝的酒也没挑，桌子也没擦，那么多事没做你还睡得着？” 瞧着陶桃那副兴致冲冲的样子，江泠心中欢喜，忍不住就抱着他不松手了。 “怎么这么上心，餐厅的桌子昨天不是已经擦了两遍吗，酒不是也定了吗。” 陶桃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嘟囔了两声，又一把推开江泠，“你今天正经点，别动手动脚的，被伯母看到多不好。” 江泠被他教训得很是受用，抿唇点头，什么都依着他。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陶桃草草应付了下便下楼去准备了，倒是没把江泠放在眼里。 该准备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该做的也都做了，陶桃这会儿其实什么事也没得做，但还是闲不住，这里捣捣那里戳戳，非得找点事干才不觉得难受。 江泠看得出来陶桃的紧张，此刻他紧张的模样让江泠格外幸福。 江泠以前并不知道，这栋房子里多了一个人竟是这样一种美妙的感觉。 江絮到的时候，陶桃早早就拉着江泠站在门口迎了，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紧张得手心都冒了汗。 感受着他手心里的潮湿，江泠又紧了紧他的手，俯身凑到他耳边，“不用担心。” 陶桃还是紧张，他咬着下唇仰头去看江泠，“要是……要是……伯母不喜欢我……怎么办啊？” 看着陶桃瞪圆了的眼里那藏不住的惶恐和担心，江泠便想笑。 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陶桃的头发，又捏了捏他的脸，“你这么可爱，谁都喜欢。” 陶桃被他揉得更是紧张，赶紧打掉他的手，“别乱揉！头发都乱了！” 江泠倒是不肯松手，偏偏要折腾他，搞得陶桃脸红脖子粗。 两人正逗趣着，江絮的车就停在了门口。陶桃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理了理头发，挺直腰板站在门口，像个小学生一样认认真真。 江絮拉开车门走了下来，笑盈盈地将眼神从陶桃于江泠交握的手上移开，落在了陶桃紧张得涨红的脸上。 江絮是第一次见陶桃本人，只是这么一眼，看着眼前这个额头渗了汗，笑容僵硬却不失真诚的陶桃，江絮一下子就明白了江泠的那句话。 是的，就像他所说，这个孩子的确很可爱。 江絮微微一笑，朝他伸出手去，“你好啊，陶桃。” 陶桃的心跳得很快，他松开了握住江泠的手，双手迎上江絮伸出来的那芊芊玉手，颤颤巍巍地弯下了腰，“伯……伯母！您好！” 江絮“噗嗤”一笑，“别紧张，我很好相处的。” 陶桃尴尬地收回手来，连连干咽，迎江絮进去，“您、您请进！” 江絮抿唇憋笑，看了眼一旁的儿子，只见他盯着陶桃的眼神里充满宠溺，江絮忍不住摇了摇头。 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陶桃的性格原本不是那种还与人结交的，但如今他已经习惯了和不同人相处，并且因为江泠的存在而热爱这个世界，以至于没有多久就和江絮聊开了。 江絮对这个深得自己儿子喜爱的男孩很感兴趣，她想了解陶桃，于是聊着聊着就发现自己越发被这个真诚的男孩吸引，越来越觉得倒是他更像自己的儿子了。 陶桃的酒量并不好，喝了两杯就要醉醺醺，江絮的酒量也没多好，这会儿两人喝得尽兴，大半瓶红酒都喝了下去，眼看着已经有些不大清醒，江泠便起身去替他们拿毛巾。 拿了湿毛巾回来时，江泠站在餐厅门口，看着桌前正说笑的母亲与爱人，心中感慨万千。 在此之前，江泠从未设想过这样的画面，他甚至不知道这样的画面里该有些什么。但是今天，在这一刻，江泠明白了这种有爱人，有亲人的感觉是何等滋味。 就像是一颗被绚烂彩纸包裹着的糖，不仅外表美丽，就连内里也是甜到心口。 隔着几步的距离，江泠也能感受到陶桃的快乐。 江泠轻轻抿唇，嘴角止不住往上扬。 他能这么快乐，真是太好了。 江絮走的时候已经  135 是下午三点多了，陶桃早就困得不行，江絮却还兴致勃勃拉着他说江泠小时候的事。江泠瞧着陶桃实在撑不住，眼皮子都打了架，这才把江絮送走。 临走之前，江絮拉着陶桃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实在有种要分道扬镳的错觉。陶桃被她那么一感染，也抽着鼻子掉眼泪。 瞧着两人这架势，江泠有些无奈，一手抱住陶桃以免他站不稳，又把母亲往车里送。 “您该回去了。” 江絮坐进了车里还要挣扎起来，被江泠关上了门堵在车里。 江絮只好趴在车窗上，指着江泠，有些狠的样子，“你！好好照顾我儿子！陶桃就是我亲儿子！” 陶桃这会儿已经迷糊了，江泠还清醒得很，他很高兴母亲和陶桃能如此投缘，便也就顺着她的话，连连应着，这才把江絮送走。 江絮走后，江泠便抱着陶桃往楼上走，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到了卧室的床上。 陶桃已经睡熟了，江泠本想去拿毛巾替他擦脸，可看着他面色潮红，睡容安详，江泠又移不开脚，索性蹲在床边盯着他看。 他看起来那样幸福，有那么一瞬间，江泠甚至都要忘了他曾是个满身是伤的孩子。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江泠柔软而又温暖的声音。 “陶桃。” “谢谢你。” 两天之后，江泠终于出现在了片场，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陶桃。 剧组外蹲守了几天的媒体们像是久旱逢甘霖，一个个扛着长枪短炮，盯着陶桃和江泠就是一顿猛拍，不过江泠依然毫不在意地紧紧牵着陶桃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 起初陶桃还觉得有点尴尬和别扭，毕竟那些媒体实在是不够遮掩，镜头都要恨不得怼他们脸上，可看着身边的江泠泰然自若，陶桃渐渐的也不那么在乎了。 反正这个世界已经知道他们相爱，那么再添点相爱的证据又何妨。 江泠的戏份所剩也不多，连着一周的拍摄后终于迎来了杀青。 伴随着江泠的杀青，《乌龟》剧组全员也一同杀青，几个月的拍摄终于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最后一个镜头是江泠站在街头卖巴西龟的摊点前泪流满面。 江泠拍戏的时候陶桃就站在尙青身边，隔着人群他看到了江泠眼角滚落的泪水，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 虽然李想和陈淮没有一个好结局，但是让陶桃庆幸的是，自己和江泠并没有错过。 当尙青站起来宣布江泠杀青，陶桃便捧着手里的那束向日葵走向江泠。群演主动给他让开一条道，让陶桃毫无阻碍就可以走到他面前。 江泠一直站在原地等着陶桃走过来，可像是等不了那么久，他终于抬脚走向陶桃。 两人半路相聚，陶桃仰头朝他笑，还未等他将手里的花递给江泠，江泠已经捧住了他的脸，在他的嘴唇上印下绵长的一个吻。 像是穿越了时间，跨越了空间一样绵长。 周遭响起热烈的起哄声，陶桃的脸红得厉害，感觉到他难以喘息，江泠这才松开他，却又将他抱进怀里。 虽然知道在这样的场合拥抱不太合适，可或许是骨子里的骄傲与放纵，陶桃也想让旁人看看，看看自己和江泠是如何幸福的。 陶桃抿唇，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江泠的脊背。 “杀青快乐。” 江泠依旧紧紧抱着他，就好像哪怕已经这样近，他还觉得不够。 “我爱你。陶桃。” 在喧哗与热闹之中，在灯光与月色之下，陶桃轻轻笑了。 “我也爱你。” 这一生这样长，陶桃好像已经能看到自己和江泠的结局。 这一生这样短，陶桃好像怎么也爱不够眼前这璀璨的人。 【正文完】 【记得收藏作者君专栏，关注下一篇新文动态哦~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