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冥》 分卷阅读1 《昼冥》作者:从也 文案: 顾惟亲爹下马那天,周于穿着高定小红裙跟在小姐妹们身后笑他家破人亡。 周于和家里决裂那天,顾惟耷拉着眼,揣着校服兜在她耳边拍了半天掌。 周于以为顾惟这种不论哪方面都十分变态的人,谁死了他都会活得好好的,却没想到有一天,发烧的他半昏半醒间,会近乎卑微地拉着她衣袖,低声乞求:“别走。” 她一心想着变强,拼了命向前跑,却忍不住频频回头,只因为她怕若自己不拉住他,世界便真的遗弃他。 * 顾惟这几年日复一日了无生趣地活着,就等着一切结束,最后死亡。 却没想到还会出现一个人,让他觉得,活着也不是那么没意思。 后来懂了,他只不过是想在这魔幻的世界里,护住她,给她一个家。 月朓日蚀,昼冥宵光,终有一人,为你而来。 * 以为自己是小三的女儿所以忍气吞声多年的心机婊*亲手把自家老爹给端了的“前科”少年。 一个身世受人唾弃,一个声名狼藉,她想拉住他,他想抓紧她。 无苦情男二女二,就是一个女孩的成长史,孩子们都不是善茬,但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内容标签: 边缘恋歌 近水楼台 青梅竹马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惟,周于 ┃ 配角:周昱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两个孩子互相救赎的故事。 第1章 除夕夜。 夜色降临。 到了点,砰地一声,满天烟火璀璨,接二连三,原本暗无边际的苍穹瞬间亮起来。而这全市最高档的别墅区,却静得像个无人区。 打开手机点外卖,下完单,周于站在二楼窗边,静静看着外面雪漱漱下落的花园,百无聊赖发起呆。 一眼望下去,小到阶沿纹路,大到走道布局,皆是著名艺术家精心设计的作品。如今白茫茫的一片,美是美,可是因为安静反倒显得有些诡异。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棉T加针织衫毛衣,外卖进不来,家里没有其他人,得她亲自去门卫外取。 不过就算阿姨在家,她也得亲自出门。 毕竟在这家里,她连个家政阿姨都不如。 哦,对了,她连点外卖的资格都没有。尊贵的周家,怎么能有这种卖价几十块,全是香精调料劣质油的东西进来。不过今晚没有人,她可以随便自如。 林臻她们是不会带她一起去老爷子那里过年的。 就像所有人说的,作为小三的女儿,能被接回来,已经是她几辈子积来的福气,她得时刻铭记周川和夫人林臻的大恩大德,尤其林臻。是她的仁慈让周于有吃有穿,认祖归宗,不至于流落街头。 周于懂。 自己这种不为世人接受的出生又怎么可以得寸进尺,肖想做个正儿八经的小姐,跟着一家子人堂堂正正地坐在一起,欢欢喜喜过大年。 说的没错,能有吃有穿她已经谢天谢地。 她是去年除夕才被接回家的,当时她就站在门口边上,低着头谁也不敢看。 后来周川下楼,皱眉招呼她入座。出生以来第一次听到亲生父亲喊自己的名字,语气中竟然还不带厌恶和反感,周于捏紧了食指,受宠若惊。 毕竟自从下车进了家门后,就没有人跟她说过话,没人告诉她可以坐那里,或去哪里。 她就不尴不尬地站在门附近客厅角落,不会妨碍任何人走动的地方,穿着袖口已经磨到发白的旧棉袄,整个人笨拙又土气,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似乎已经被大家遗忘,又似乎在被所有人故意忽视。 听到周川的招呼后,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坐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林臻,就那一眼,正好看到林臻偏头,不悦地扁了扁嘴角。于是周于捂在兜里的手使劲按住正在咕噜咕噜叫的肚子,赶紧对刚认来的父亲摇头:“不,不用了,我来之前吃过了。” 因为害怕说错话,声音有些断断续续,整个人看上去畏畏缩缩。 又觉得还不够礼貌,语气弱弱地,再加了句“谢——谢。” 周川听了,眉头皱得更紧,显然对她这样子很不满意,抿着嘴再没说过话。 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果然让他不舒服,那晚周于本就低着的头,埋得更深。仿佛这样就可以从眼前这让人窒息的空气里,喘口气。 一晃就是一年。 此刻站在落地灯前,周于轻轻吐了口气,无声叹息。 虽然这一年也没在周家住过多长时间,不过自己真的成长进步了很多,最起码不会像刚来的时候一样——上不了台面。 手机提示订单已经开始送出。 走上三楼最僻静的那间房,周于从衣架上取了件大衣裹在身上。 目光从左扫到右,外加隔壁铁架上的一排,衣服 分卷阅读2 全是最新款,单看质感就知道价格不菲。 全是某时尚编辑每个月来家里为林臻置衣时,顺便给自己安排的。 只是这些华丽昂贵的衣物,如今放在那相对廉价粗糙的木柜里,比她呆在这个家里的感觉更不和谐。 任谁都不会想到,古董名画堆砌、富丽堂皇的周家,会有这样一间简陋的储物室,经过简单收拾后,如今还住了个人。 恐怕连周川自己都没关心过,自己新接回来的女儿究竟住在哪里。 空间其实并不小,原本也是按住房来设计,听说似乎是因为风水不好,后来才被闲置。 这间房是李阿姨帮她收拾的。 那天林臻随口吩咐了一句,就把周于彻头彻尾交给了老妈子,事后再也没管过她,也没上来看过她。 李阿姨为人节俭,笑眯眯地买了一堆自认为很贵的家具,一路感慨周于福气好。不过,那笔开销对当时的周于来说,也确实不菲。 当时周于就跟在她身后,清清楚楚记着每笔账,想着等以后自己有能力了,再连本带利回报林臻夫妻俩。直到一个星期后,看到时尚编辑给她订的当季新品,她才知道这满屋子所有家具加起来,还没林臻让人送过来的一个包贵。 从那以后她再没记过账,反正还不起。还不如少闹些笑话。 林臻对她其实不算差。 没事从不和她说话,走过不看她一眼,更别谈找她麻烦,可以说把她忽略的彻彻底底。 主要还是周于听话,在家的时候,都会非常自觉地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虽然这里没人喜欢她,但碍于修养,也从来没有人刁难她。眼前这一切,显然比在舅舅家多夹点菜、多洗个澡、交个教辅费都要看人脸色的生活幸福太多。 不愁吃穿,还能好好学习。 思及此,周于在心里给自己暗暗打气,新的一年还得继续努力,最起码今年的最低目标一定要实现——中考考上外附。 被接回来后,周川从来没管过她的学业,林臻更不可能管。大有你该在哪读在哪读,想在哪读就在哪读,不读也可以的意思。反正他们没空管,也没意向管。 所以周于还在以前的寄宿中学。 即使目前在学校排名稳定前三,但她也清楚自己学校实力有多少,继续待在那,高考肯定没有前途。 她必须为自己打算,周川和林臻不可能碍于外界目光养她一辈子。而高考,眼下看来,确实是她唯一的出路。 出门时瞥见桌上那堆崭新的习题和右上角划着几个大叉的试卷,今晚还得继续刷题的想法一下子更加坚定——赶紧去取东西,吃饱了继续干。 下了楼才发现竟然是雨夹雪,空中还飘着丝丝细雨,她不情愿地伸出手,折返几步拿雨伞,手套在三楼,实在懒得跑,索性裸着手指就这样撑着伞走出去。 半路接到舅妈的电话,秉持着一贯的卖惨原则,周于不停塑造自己在周家弱小可怜又无助还不敢跟人诉说的悲惨形象,舅妈想要钱的那张嘴再次被堵得哑口无言,不耐烦地安慰着,呵斥她要听话:“你要知足,别人求都求不来,要在你爸妈面前表现得乖一些,这样他们才会喜欢你。” 草草几句最后挂了电话。 嘟嘟声传来,周于心情丝毫不受影响,只是松了松手指,平静地收回手机。 但是如果能凑近仔细看,会发现那双小鹿般澄澈的眸子下藏着些许嘲讽,或者说自嘲。 大人啊,就是这样。 以前难听话都说尽了,这种时候反倒遮遮掩掩。 不就是想让自己讨好周川,多要点钱,回报一下她们的养育之恩。有什么必要扭扭捏捏。 正思及此,有人发了信息过来,周于边点开,边迈开脚。 周川林臻不图她感恩,但舅舅家,她确实得还。舅舅那笔医药费,周于想,找个时间和周川再要点零花钱,加上这一年自己攒的,凑下来应该差不多。 从小寄人篱下,早已磨灭了她那所谓的清高和自尊心,只是本能的,能不麻烦别人的时候,还是不愿麻烦别人而已。 信息页面——冯诗雯:【新年快乐!】 谁? 她手指一顿。 自己的好友本就不多,聊天列表长年如一趟死水,纹丝不动,周于索眉,仔细回忆着这个名字。 小区入口有车驶进,光直直打在她脸上,刺得她躲了躲,快步走出去,再次拿出手机。 站在路边点开对方头像,在脑海里快速搜索那笑得跟迎春花般灿烂的眉眼,周于终于想起了这人是谁。 昨天早上在喷泉旁和她搭讪的小姐妹。 这小区里真正的名媛。 周于此时还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群发功能,真诚地回复了祝福之后,她也提醒自己,等会要给不知道今晚是否会回来的周氏夫妇两人也分别发一条。 烟花响了半天,视觉和听觉已经习惯了这场狂欢,要不是这条信息,她都快忘了,今晚 分卷阅读3 过年。 虽然自己和周氏夫妇的聊天窗口里,也是长年死寂。 上面有周于过去一年里每个节假日送去的祝福。 皆有去无回。 连个“好”都没有。 不过周于心态好,锲而不舍。 撑伞的那只手好歹缩在袖口里,打字的那只此刻已经冻到没有知觉。收起手机塞进毛茸茸的衣兜,手指回温,享受着终于回归的温暖,周于惬意地闭了闭眼,直到尖锐的喇叭声响起,一束更强烈的灯光再次打在她脸上,射得她忍不住伸手挡了挡。 退无可退,无处可让,不悦地睁开眼,一辆警车停在了她后方几米处。 但没开警灯。 已经入夜,平日拥堵的车道现在车辆寥寥无几,因为飘飞的细雪和头上晕黄的路灯,一眼望过去,天地一色的背景有些空旷,还有些寂寥。 而那片寂寥中,车门被缓缓推开,少年面无表情地悬出一条腿。 落地。 微微的停顿。 带着几分懒,似乎迈一条腿浪费了他不少宝贵的力气,他靠着车沿,落地的那只脚无聊地敲打着地面,再没了动作。 车内声音传来,是想催促又不敢催的语气。 对方不为所动。 车内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有了想动的意思。 倏得落下另一条腿。 他在车前阶上站定,明明手上还戴着拷,却仿佛被束缚的不是自己,随意动了动手腕,而后闲散地垂下,抬眼看了看头上的路灯,闲适地眯起眼,欣赏着雪景,十分有闲情逸致地陪身后在握手的一警一黑衣男子耗着。 黑衣男子笑着告别警员,恭敬地走上前,俯身对顾惟说了几句,顾惟没有回应,只是轻哂,懒懒抬手,示意对方快点。 黑衣男子面色为难,又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顾惟不耐烦地侧头,一眼撞上了在看好戏的周于。 周于回忆着眼前这似曾见过的身影,面上还是微微悲悯和同情的神色,来不及收回,目光十分尴尬地,分毫不错地,相当精准地,直直落在了他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上。 她轻微的近视,但顾惟的身姿和气质太过显眼,她就算看不清,如今也已想起他是谁。 视线的交汇让她本能地感到压抑。 眨了眨眼,周于若无其事地错开,像在赏花般,视线移到对面天桥脚下卖烤红薯的小贩。 这个人,她确实见过,还是因为第一次到周家,当时年少不知事,大清早跟在李阿姨身后,学着她恭恭敬敬送周川出门。 结果被周川彻头彻尾地嫌弃。 也就是那一次,她看见了小跑上前到路中央,对着摇下的窗户里谄媚问好的父亲。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能让周川这样点头哈腰,当时周于的心里除了意外,还升起一股莫名的快意。 后来周川退到边上,那后座的车窗慢慢升起,她才发现,前座一直开着的窗子里,有一张面无表情正在审视着自己的脸。 当时她的视力比现在好。 那人五官虽然惊艳,可她只看到那双一片灰暗,没有任何感情的眼。 虽然没有恶意,相隔又远,但还是让她感到压抑。 直觉告诉她,那双眼睛即使看着平静,可但凡谁上去掀起半分涟漪,顷刻间便能风起云涌,天翻地覆。 不得安宁。 所以当时她如今晚一样,本能地低头错开。 因为惹不起。 那天上午两辆车走后,李阿姨看着顾家的车尾不断感慨:“顾家那小公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顾夫人去世,这是谁也没办法的事,他那么折腾自己老爸,又何必呢。” “可惜了顾委那样优秀的人,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偏偏载在了自己儿子手上。” “可惜了他的用情至深哟。” 周于难得出声问:“坐在前面的就是顾家公子?” 李阿姨让她少管闲事,尤其要远离顾惟。 带着中年人特有的叹息方式,她摇头:“一直夸他是个天才,将来必和他老爸一样,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了,成了怪才。” “不不不,说怪才还不对,应该说变态。” “人家说的那什么,聪明到变态!指得就是他这种。” “这人一旦太聪明啊,脑子里想的,都跟正常人不大一样。” 她惋惜。 周于聪明地没有再出声。 思绪回到天桥下的红薯摊,那双打量自己的目光还没有挪开,周于身子转向另一边望了望。 看见外卖小哥终于赶来,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感激你跑过去接东西。 再转回身时,身后两人已经没了踪影,看着远去的外卖小哥,和对面烤红薯的大爷,又想起刚刚那个大过年还被戴拷的少年,周于本来那一点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可怜的伤感,瞬间烟消云散。 分卷阅读4 算了,自己这些算个什么事。 冒菜盒里的红油隔着两层塑料袋不断有向外溢出之势,隐隐散出来的味道虽然让饿了很久的周于闻得心满意足,但也不断提醒着她,揭开盖子后味道会有多大。 站在家门前,犹豫半天,她终究还是没有带进去。 就地坐在门口的大理石梯上,打开盒子准备速战速决。 吧嗒一声,摆开筷子的瞬间,她动作诡异的僵住,倏尔,顺着灯光投过来的那两道人影方向,周于缓慢而又僵硬地抬起头。 顾惟站在去年那天,他们家车子停住的位置附近,侧过身,眼神淡淡的,极淡的,投在了她身上。 少年穿着运动服的身姿依旧清瘦挺拔,因为通透白皙,整个人带着一股浓浓的淡薄。 小变态果然连皮肤都是病态。 他和雪色融为一体,唇红齿白,远远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就已经很扎眼。 顾惟面上并没有嘲讽,更没有同情,只是静静看着头上粘着雪,席地而坐狼狈的周于。那样子似乎也不是因为感兴趣,只是像人类看蚂蚁搬家一般——淡淡的一转头,微微的一俯视,仅仅因为生活过于无聊,所以施舍般,给你投来一个目光。 这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周于不悦地皱眉,没有再避开眼,挺直了腰板,她迎上对方的视线,微微眯起的眼角里带了些厌烦。 原来绕来绕去,她还是更可怜那个。 啧,真烦。 然而不过几秒,心思一转,她挺直的背向前一弯,原本打算给自己撑些气势,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可怜的眼,突然涣散,周于手掌捂住口,打了个喷嚏。 打完还难受地揉了揉鼻子,一副大大咧咧的□□丝样,皱着鼻子,心满意足地低头开始吃东西。 整个人毫无形象可言。 一口,两口…… 人终于走了。 那只在捞冒菜的手力气一点点松开,周于坐在地上再没了动作。 在这里,她谁也惹不起。 第2章 零点一分,卧室门被推开。 放下笔,周于吓得连忙转过身,看到笑着站在门口的周昱,她满脸意外,不确定地开口:“哥?” 几个月未见,她对他的印象已有些模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飞机,打了张车过来。” 原来是没通知司机,怪不得周于就坐在窗口,都不知道有人回来。 周昱笑着上前,把礼物轻轻放在她桌上。 “新年快乐,看看喜不喜欢”。 他温润的气质一如既往,周于想,不愧是受整个圈子瞩目的人,连放个礼物都放得风度翩翩。 撩起周于床上那堆书,发现无处安放,周昱侧着的眉眼闪过几许不悦,不等周于发现,又已稍纵即逝。 周于赶紧接过书,直接压在桌头试卷上,知道他一直对这简陋的房间有意见,她赶紧解释,“爸给过我钱,只是我没换而已。” 她笑得很讨好:“都是新的,换了多浪费。” 没有迎来预想中的谆谆教导,她看到周昱柔柔地扬了扬嘴角,换了个话题:“爸妈果然没在家。” “正好清净一晚。” “你没告诉爸妈?”这让周于很吃惊,“那爷爷呢?他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不过去那边,肯定会生气。” 柔柔地看了眼她那双不染世俗澄澈的眸子,周昱微笑不改,拍拍手起身,揉了揉她头发:“放心,爷爷早睡了。”径自出门,他叮嘱,“早些睡觉,中考没必要熬夜学习。” “你还在长身体,注意好好休息。” “明天带你去看爷爷。” 门被扣上,周于转回身,羡慕又无奈地嘟起嘴。她不是他,能毫不费力地上那么好的大学,才25岁就已经博士毕业。她自己现在连考个重点高中都底气不足,怎么敢早早休息。 拆开礼物,看见是几个月前自己无意间提起的迪士尼某模型,周于心里一暖,整个人斗志更加昂扬。 如果说这个家有什么让自己感激的地方,那就是有周昱这样的哥哥存在。 虽然不是亲生,虽然只见过四次,他却是真心待自己如妹妹。不仅因为这份疼爱,更因为这个人的一切,都对她充满了影响。让她知道,除却家世,一个人也可以那么优秀美好,令人心服口服望尘莫及。 周昱走后,她又写了会儿题,却怎么都进不了状态。索性抱着从美国带回来的礼物上床,放在枕边,心满意足地睡去。 只是,周于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梦到那个少年。 行尸走肉,没有灵魂。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是凌辰两点,窗外天边依旧璀璨,在交替的烟火中,她神情一恍惚,鬼使神差地蹿下床,拿出那张贴在文具盒里的排名表,翻身上床,粘在礼物里边。定定地看了几眼,她告诉自己,周于,新的一年, 分卷阅读5 真的,真的要更加努力。 * 昨晚周昱果然是故意回家接她的。 第二天一大早,在百般推脱中,周于最终还是被他拉上了车,直直开往周家老宅。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周老爷子,第一次是去年她回周家不久,周川带她过来。和今天不同,那日整个大厅只有他们三人。 刚刚周于进门的时候,老爷子被人群簇拥着,最小的一辈子孙抱着他大腿在撒娇,人群在见到周于的时候,有那么短暂的一瞬,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 “这就是那个孩子?” “原来这就是周于。” 在亲戚地窃窃私语中,周昱上前,笑着抱起侄女,坐在周老爷子身边:“几个月不见,小定熙又长胖了,舅舅都快抱不动了。”说完,看了眼周老爷子,又看了眼周于。 有人挪了挪脚,周于刚刚淹进阴影处的身影,再次成为众矢之的,所有人若有似无地看了过来,又若有似无地瞟了瞟林臻。 林臻心情不悦地抿了口红酒。 周于诺诺地抬头,在周昱的示意下,鼓起勇气走过去,向老爷子问好。说完,转身,对着四周:“伯伯,伯母,哥哥,姐姐,新年快乐。”最后规规矩矩地站在周昱旁。 人群再次热闹了起来。 周于低着头看着地面,听周昱和老爷子谈心。 哥哥果然不一般,就连平日一板一眼的爷爷在他面前都喜笑连连。 却没想到会有一抹红闯入视线,周于以为是侄女捏着红包乱舞,没有抬头。直到那红包越来越近,定在空中等她回应。 周于诧异地抬头,看到老爷子严肃地看着她:“拿着。” “压岁钱。” 周于张大了嘴,指了指自己,口型明显,不敢相信:我? 老爷子身姿挺拔端正,没再说话。 周于反应过来,赶紧接下:“谢谢爷爷。”只听到周昱不满地调侃,“怎么我就没有。” 那因失宠而不满的表情不做假,周于讪讪笑笑,借着侄女念着要出去玩气球,以此开脱,抱着孩子出了屋。 才出来不过几分钟,孩子母亲就跟了出来。周于扶着侄女的手尬在原地,心知家里人应该都不喜欢自己,这位表姐想必也不想让女儿待在自己身边,于是非常主动地把孩子送回给她。 她笑,把气球也递过去:“小孩子就是喜欢这些东西。” 表姐看了眼女孩粗糙的手,有些意外,都回周家养尊处优一年了,怎么还会有这样一双手,莫不是……因为心中忙着较量,她并没有接过孩子。 小侄女转身就搂住周于:“我不进去。” 这一抱猝不及防,周于大眼睛眨了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表姐眯着的眼一弯,似是坚定了某个想法,表情突然变得热情,她对着孩子打趣:“第一次见姨妈就这么无赖,小心以后姨妈躲着你哦。” 周于反射性地摇头:“哪里的话。”她圆着话,心里十分疑惑。 短短的几十分钟下来,她怎么觉得,除了林臻,家里人,似乎,对她并没有太大看法? 想法才冒出来,又被压了下去。周于,不要有侥幸心理了,别人这是在给爷爷面子,给周川面子,只是有教养而已。 就这样,周于带了一整天孩子。 晚宴是在酒店进行的,除了周家直系子孙,不少旁系亲戚也将到场。 周于知道,这算是自己第一次正式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与其坐在桌前任人打量,给林臻难堪,她又一次选择带孩子。整个开宴前,她都在跟着乱跑的几个孩子,苍蝇般乱转。 男孩子总是比女孩子难管,有侄子乱跑进别的贵宾室,周于把剩下几个孩子交付给站在不远处的亲戚,就立马跑了过去。 好在是间空房间,还没有人来,周于抓住孩子松了口气。 能在这吃饭的都不是一般人,要是冲撞了大人物,她可担不起责任。 然而,这才抱出侄子,就发现有侄女追着滚落的气球,一颠一颠消失在了走廊深处。周于恨铁不成钢地皱起眉,看了眼这才反应过来走朝这边的亲戚,把侄子塞他怀里,回头追了过去。 若这是一般酒店,孩子什么时候丢的,怎么丢的,他们都不知道。 * 卫生间转角,顾惟正捏着纸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手,候在旁边的黑衣男子等不急了,忍不住开口:“小惟,顾委刚刚就打电话催了一次,说陈爷爷快到了。” 然而,空空的卫生间,除了冲水声,再没别的回应。 做了顾向十年秘书的李扬,早已习惯了顾家这公子怪癖的性格,要不是真的着急,他绝不会开口。 毕竟和顾惟说话简直费力不讨好,比自言自语还难受。 顾惟擦完手,又显不够干,伸到烘干机下慢慢烘。 李扬看着下属群里不断震动的消息。 “陈老到了。” “入座了 分卷阅读6 。” …… “陈老面色不太好看。” “顾委生气了。” 李扬偷偷瞄了眼烘完手又烘衣袖的顾家公子,烘了快十分钟还没打算收回手的大魔头,再一次硬着头皮开口:“小惟,你看,都干了。” “陈老已经到了,我们是不是——”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顾惟懒懒地收了收肩:“冷。” 李扬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卫生间当然比餐厅里冷,冷就赶紧走啊。 看着他相对单薄的衣服,李扬还是耐着性子把羽绒服脱下,准备为他披上:“冷就穿上叔叔的,待会进去就——” 没想到顾惟身子一闪,挪到了一边。李扬披衣服的手落空,只听见一声轻描淡写的——“脏”。 抬头,就见顾惟淡淡投过来的目光,像碰到什么脏东西,才触及自己捏着大衣的手,就收回。他那向来平静无波的眸子,此刻毫不掩饰地表现着厌恶。 饶是脾气再好,此情此景,李扬还是克制不住地升起一股怒意,但却有怒不敢发。 心里知道又会是一段无声的对峙,自己气极,对方却丝毫不放心上的那种。这样一想,李扬心中主动投降,和这活阎王计较做什么,办好事最重要。 收起情绪刚要抬头,就见顾惟已经迈开长腿走了出去。 周于心焦地看着前方侄女追气球,却把气球越“追”越远,跑得比她还快,看着气球即将滚进男厕,周于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上去,不管怎样,先拉住孩子再说,不能让她跑进去。 空旷的走廊只听见自己跑步的声音,周于脑袋一片空白,只知道要抓住那个小短腿,抓到的瞬间,她撑着膝盖大呼着气:“还好,还好。” 却听见侄女开心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笑得莫名其妙,这愉悦被走廊放大,那孩子蹲下,爬上前,为这场“盛大”的追逐感到无比兴奋,为再次捡回气球感到满足,周于被她扯着半跪在地下,匆忙撑手,撑在小家伙头上两侧。 就这样,一眼看到了气球背后那双黑得发亮的皮鞋,侄女的口水正一挂一挂地滴在上头,周于缓缓抬头,顺着长腿往上看,再次看到了那双暗无神采的眸子。 那个,行尸走肉的人。 周于心里一凉,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听见身后,远处,有亲戚一声惊呼:“啊,定熙!” 带头的人发了疯般冲过来。 而那人,他没有感情的眼,出乎意料地低头看了眼孩子,又看了眼自己,最后几不可察摇摇头,定在自己身上,似是,露出了些许悲悯,周于眨眨眼,和可惜?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吓得愣在原地。 第3章 周于直到被周昱塞上车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因为侄女弄脏了小变态的鞋?所以大家反应那么强烈?以致于哥哥姐姐们狠狠地瞪着自己,抱起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去。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周于相信,她已经不得永生。 车窗外沥沥下起了雨,城市霓虹排排闪过,周于回想着刚才的一切——所有人把责任推到她身上,是她看管不厉,让孩子撞到了顾惟,弄脏了顾惟的鞋子。在所有指责的声音中,表姐才赶到就撕破脸,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所有人在向顾惟道歉的同时,不断把她推到前方,纵使周昱赶出来调解,也没人愿意原谅她。 周于疲惫地往软垫里面缩,她真的不知道顾惟那么可怕,只是弄脏了他的鞋子,就闹得如此轰轰烈烈。 也没想到短短一天之内,自己的身份就从半被认可的私生子,瞬间跌落,成了好多亲戚的仇恨对象。 果然,本就看人脸色吃饭的人,犯不得半点错。 司机把周于放在小区门口就返回,周于垂头丧气地走进去,快到家门才想起自己的钥匙放在了包里,而包,落在了贵宾室里。 为了不扰到老爷子心情,引起更多人对周于的不满,周昱二话不说就把她送了回来,别说拿包,门都没进,招呼都没打,她人就被拉走了。 又冷又饿,还下雨,神经紧绷了一天,周于累极,也没心情出去找个地方坐一坐,看见不远处湖边的小亭,就走过去缩在角落里不出声气。 等家里有人回来,她再偷偷摸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车驶来,直奔亭子附近,周于疑惑转头,并非自家的。 有人从车上小跑过来:“周于是吧?这是你哥哥让我给你带的,还好你在这里,我正愁该上哪去找你。” 来人咧嘴笑,把包递了过来。 周于看了眼这位时刻跟在顾家小变态身边的中年人,目光不自觉地转向那辆未落窗的车内,她礼貌地接过:“谢谢。” 含了含干燥的唇,她诚惶诚恐地问:“顾同学,还,还好吗?” 有没有惹到他? 李扬不太懂她的意思,显然不知道她在问鞋子的事。 李扬扬眉——他怎么了? 分卷阅读7 没等周于再开口,副驾驶座的顾惟悠悠伸出了手,一巴掌干净利落地甩在喇叭上,随着尖锐的声音响起,李扬这才想起活阎王还独自一人在车内,顾不上支支吾吾的周于,赶紧跑了回去。 周于半起的身子僵在空中:“就是——”。 “啊——”她头抵住柱子忍不住叹气。 * 周于不知道周昱是怎么处理的,周川夫妻俩回来后有说有笑,并没有提起这件事。只是后来,周昱没再带周于出席过任何家族聚会。 离开学还有两个星期,周于一个人回了趟老家,去为外公外婆扫墓。却没想到,她前脚才下车,舅妈一家问讯就赶了回来。 当时周于刚在厨房生起火,拿起扫帚准备打扫一番,就看到了面色枯黄的舅舅,笑着走进来。 看着舅舅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周于心里不是不难过,但她也无能为力。 舅妈骂骂咧咧在房里转了一圈,也不和周于打太极,直切主题:“这次我们回来,就是趁着你在,要把这院子给卖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晓得平时有没有什么阿猫阿狗进来占便宜。” “你也看到了,你舅舅病成这样,需要钱,想必你外公也是愿意我们卖了的。” 周于有条不紊地打扫着,并没有受她的话影响。 舅妈继续抱怨,说自己有多不容易,摊上这一家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周于知道,和舅妈这种人讲道理是讲不清的,她想说什么任她说,自己该做什么自己做,谈,只会无休无尽没有结果,最后闹得你死我活。 只是周于不知道,他们真的带了买房的人过来。 看着趾高气扬进来的几个人,周于气得手发抖,拿起扫帚就把人请了出去。 任凭舅妈怎么阻止,都十分坚决地要把人赶走。 最后舅妈拿着刀子直指自己脖子,逼周于:“你们是不是要逼死我,啊?” “送走老的养小的,送走小的,他又病了。”舅妈指着周于舅舅,“啊?我做错了什么,活该要受这些罪,我为了养你们,自己的孩子过成什么样了?我也有家庭,我也只是想守护好自己的家庭,我做错了什么,啊你说,你给我说啊!” 买房的人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出,又是赶人又是要自杀的,匆匆溜了出去。 舅舅本来被舅妈的过分逼出了几分脾气,一听她这么讲,又焉了下去。 舅妈的刀子逼近了一分,舅舅站起来一把抢走,舅妈蹲在地上哭,骂周于:“你要是有良心,就不会这样见死不救。” 周于闭上眼,憋着泪,这一年她已经给了他们十万了。 她只不过是个私生子,她有什么。她已经省吃俭用尽最大能力回报他们了。 更何况,周于吸了吸鼻子,其实她不欠她们的。 妈妈留给外公,外公留给舅妈的那笔属于自己的抚养费,远远超过了这些年自己在舅舅家的开销。 “这房子总得也不值多少钱,你有什么舍不得的。你舅舅是你外公的亲儿子,拿你外公的东西救你舅舅你有什么舍不得的。” 周于心里被逼的疼,就是因为不值钱,所以何必一定要卖呢。说到底,你不过是想让我给你们一个交代而已。 周于扶起舅妈:“舅舅的医疗费,报下来,顶多五十万,舅妈,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情况。” “多得我也给不出,未来九年,我每年给你们十万。加上去年的,总共一百万。” “一半付舅舅的医疗费,一半算是感谢你们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不等舅妈再次狮子大开口,周于松手,拿起包走出去:“人不能贪得无厌,如果你还不答应,就法庭见。” “这房子外公留了遗嘱是我的,除了我,谁也不能动。” 周于语气徒然变冷:“你别忘了,我现在还有个视我如亲妹妹哈佛法学院毕业的哥哥。” 舅妈和舅舅猛地抬头,只见周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口,过了会,人又折回,冷冷提醒:“走时候记得锁大门。” 舅妈张着的嘴硬是挤不出一个字。 * 备战中考的几月总是格外快,期间周昱来看过她一次,周于让他把车停在学校一公里外某家不错的餐厅前,以想在那里吃饭为借口,没让他到学校。 一放学,周于就匆匆忙忙赶回宿舍。 室友咬着苹果,见她躲躲藏藏地从柜子里掏出袋东西,脱下旧棉袄旧球鞋,就要往外跑,鼓着腮帮子问:“周于,你去哪呢。” 周于敷衍搪塞:“有点事。”于是她穿着白衬衫,顶着还算冷冽的寒风跑出校园,直到远离人群,才把从家里带来的新款大衣披上。 以一副光鲜亮丽的样子出现在周昱面前。 她这才知道周昱结束了再美国的博士后工作,要彻底地回国。 “那你准备在哪工作?”周于好奇,有关周昱的一切总能让她知道更多她不曾了解的东西,让她闭塞的视野不 分卷阅读8 断开拓。 “很有可能进体制内,家里也是这么希望的。” 周于喝了口果汁,想说又不敢说,最后问:“那你想做的是什么呢。” 周昱笑了笑,和平常一样,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哥哥我就没什么特别想做的。” “嗷。”周于吸着吸管,想着这样也好,她就能经常见到周昱了。 周昱提出以后可以每周日来接她回家,周于想也不想直接拒绝:“那样太累了,难得休息,我就好好待在学校吧。” 周昱知道她不太喜欢回家,也不勉强:“那我每周日来看你一次。” 周于再次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用麻烦不用麻烦,哥你这样我有心理负担。” “你这傻丫头,我来看你不是天经地义,有什么心理负担。” 周于当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学校过着和以前一样的日子,是同学们眼中又邋遢又土气的孤儿,也不想因为周昱的到来让大家知道自己变了一个人,给自己招来很多没必要的麻烦。 毕竟学校太差太乱,什么人都有。 “哎呀,哥,只剩两个月了,等中考一结束,以后我不就要回家附近读书了吗。” “咱就别折腾了,这两个月就让我好好备考。” “你什么都不要做,就好好忙你的工作,哥哥好了,我才能好。” 周于油嘴滑舌地说着。 周昱拿她没办法,摇摇头嘀咕:“早知道我去年就在这事上多留个心眼,帮你把转学手续办了,爸妈真是不靠谱。” “主要是你太优秀了,他们没操心过你读书的事,所以没有经验。”周于大大地扬起嘴角,笑得一脸孩子样。 周昱看了看时间,他还有事,于是拿起外套:“中考的事,你尽力就好,别把自己逼的太紧。” 想了想,他还是对她说:“外附那边,有我在,你总能去的。” 周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以周昱的为人,要不是真心疼自己,不会助长这种风气,她点点头,心照不宣地没有多说。 她还是会以自己的实力考上的。 * 第4章 周于脱下大衣,找了家店买了个袋子,回去的路上和出来时无差。在室友的上下打量中,她再次回到小柜子里锁上东西。 室友抖着腿问:“你刚刚提着什么?这么宝贝。”周于低着眉眼岔开话题,“亲戚寄的衣服,刚刚穿出去见了一面。” 不着痕迹地把室友的视线带向自己身上旧棉袄的补丁,周于面色尴尬:“其实这件衣服还挺暖和的,没必要浪费钱——”。 室友看不下去,摆手打住她的话。知道她死要面子,硬要把爱心团队捐的衣服说成亲戚买的,也不拆穿她,但心里却觉得这人都成这样了,穷就穷呗,还要强撑面子,十分不屑和她说话,嫌弃地出了门。 宿舍最后一个人也走了,周于吐了口气直直瘫在床上。 想了半天,还是关上门,把柜子里那堆奢侈品全塞到床下行李箱中。 * 离中考还有一个月,学校难得出了次难题,周于实在没想到前两名这么差劲,一遇到难题分数就哗哗下落,饶是她比平时故意多错了十多分,还是冲上了第一,远甩其他人。 周于,这个名字,在安然无恙了近三年后,第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这次成绩一出来,所有班主任开班会都会提起:我们年级有个女生,是个难得的好苗子,这次这么难得题还能考那个分数。要知道这分数,放别的学校也是很厉害。 “你们要向她学习,要学习她那种即使身处逆境也要奋发向上的精神。虽然她的家庭情况比你们大部分人差很多,但也正因此,她比你们要努力很多!想她这样的孩子,以后往往更容易成才。” 周五班会结束,所有人因为大跌的分数愁眉苦脸走出教室,楼道渐空,只剩周于捏着卷子,独自一人坐在教室里哭笑不得。 “这也叫好成绩?”她想到了那人,那才是真正的优秀。 可也正是这“好成绩”,让周于觉得头疼——她又被曝光在大家的目光中。 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初一刚进来的前半学期,其实她也连着考过第一。倒真不是她聪明,而是考题真的简单。只要上课认真听讲,她相信没有谁不会。那时候她每天安安分分上学,从不招惹别人,却还是难逃被招惹。 有次大课间,有混混带着兄弟姐妹冲进班来,指名道姓要见年级第一,周于不解得走出去。 收到一封情书,虽然是情书,威胁的意思却从头写到尾——如果不跟他们大哥,以后天天来找她。 她当场懵住,唯唯诺诺地答了几个问题后,她算是知道了,混混大哥就是想泡个年纪第一充面子。 此刻放下卷子出门的周于回想着,自己当时怎么回复来着?没钱谈恋爱还是? 她心里苦笑。 于是 分卷阅读9 那次期末考就故意跌到了年级几百名,记得寒假还被舅妈明讽暗讽了好几次,“她妈学历再高又如何,女儿不还是这样子。” “更何况,学历高的最后不还是混成了那样子。” 后来学习差,穿着丑,又唯唯诺诺的周于,再没入过学校里任何人的眼,相安无事度过了两年。她一直把成绩稳定在刚好可以获助学金的排名里。 直到初三,为了获得某次参赛资格,她渐渐把成绩提到了第三。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马上就要离开,一切都将结束。等去了外附,必然不会有这样无聊的学生——她给自己打气。 思及此,周于对高中充满了憧憬。一想到未来学校都是一些厉害的人,她以后能认识很多优秀的人,她的生活再也不用被一些乱七八糟无聊的东西打扰,她的努力就有盼头。 只是她真的没料到这次遇到的麻烦会是那种传言。 谣言从何而起她不知,从某天在食堂被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开始,她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从小到大被嘲笑被看不起于她而言是常事,但像今天这样,所有人,不管男生女生,都对她露出那种恶心、厌恶的眼神,却从所未有。 直到一天中午,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 虽然班主任是中年妇女,但这种事不管谁来处理,都不好开口,她盯着走进来的周于思考着从何入手。 如果是真的,没有证据就解决不了,如果是假的,那对孩子的伤害可是无可弥补。处理不当,就很有可能毁了一个孩子的人生。 周于看着班主任为难的表情,看着她半晌没吭声。心中对事情的严重程度有了大致的预期。 “老师,有什么事您说吧,没事。” 周于越懂事,班主任越难开口,这样一个学习厉害又懂事的姑娘,怎么可能做那种事。但,老师眼神躲闪——以她的家庭情况,被逼急了,确实也不是做不出来。班主任转过头看向窗外,轻轻叹气。 周于敏锐地看见了办公桌上那封匿名举报信。 越往下看,身子越是控制不住地颤抖。 这得是多么肮脏的思想、多么肮脏的灵魂,多么肮脏的人,才会这样去猜测一个人,会无端猜测一个女生被人包养。 周于头脑里愤怒到极点,情绪却也冷静到了极点,她仔细思考着可能产生谣言的原因,正好,班主任掏出手机,给她看了张照片。 果然——周于眯起眼,果然是因为那天有人见到她去见周昱。 如果只是诋毁她,她可以暂时忍一忍,但这样子诋毁周昱那样美好的人,这样子侮辱她得之不易的亲情,周于轻轻扯了扯嘴角,她忍不了。 班主任看着莫名其妙露出笑容的当事人,愣在原地。现在,她真不懂了。没等反应过来,就见周于捏起桌上那封信,丢下一句:“请老师相信我。”然后挟着怒意大步走出去。 “哎——哎——周于,别冲动。” “老师相信你。” 五月的下午,日光已然炎烈,周于紧抿着的嘴,颤抖着、控制着,缓缓张开,她呼吸着,试图通过吸入大口氧气,来抵抗胸腔里强烈的窒息感,试图用肺部的反应来刺激自己大脑,让自己再次冷静,问自己,能不能再忍一忍。? 突然,她停下脚步,眼泪大滴滑落,双手撑着膝盖,再也控制不住,一声大吼间,泪水奔腾而下。 上下楼道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又是指指点点,又是一场迫不及待大义凛然的审判。 然而,像退汐般,周围动静越大,周于的难过就退得越快,最后,她抹了把眼泪,挺起脊背,准备“硬碰硬”的念头一转,调头朝校外走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只是不想回学校,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穿过天桥,穿过巷道,顺着人多的地方,跟着热闹。 只是走来走去,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上了回别墅区的路,看着不远处的小区,周于神情茫然。 她其实真的,无处可去。那个地方她再不喜欢,再冷冰冰,却也是世上唯一会庇佑她的地方。 精神一松,无力感席卷而来,那封被她攥了一路的信,轻飘飘飘落,被风吹到一米开外。 周于开始真正思考,这事怎么处理,对自己最有利。 * 这边,李扬跟在活阎王身后,不出声气地,一步一步从学校“踩”回家。被顾向安排在顾惟身边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脾气都已经快被磨光,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超越同龄人的从容与通透——人间不值得。 五月的风,柔中带冷,但配上阳光,却是绝佳。顾惟半眯着的眼透露着他此刻还算惬意的心情。于是他就那么一脸惬意地站在了地上那封信前。 李扬伸长了脖子超前看,又怎么了? 周于在前方几步之外思考着——是否要曝光自己的身份,彻底摆脱学校那些人,衡量着介入周昱本人的利弊。正想到重要的地方,就听到身后传来淡淡的报数 分卷阅读10 声。 “十,九,八——” …… “三,二——” 声音近在咫尺,少年刚经历变声期的嗓音在某些音节上依旧带着沙哑。 周于闻声皱眉回头,视线穿过额头飘扬的碎发,她看见手插衣兜,校服纤尘不染的顾惟,笔直地站在阳光里:“一”字刚出口,他滚烫的喉结一动,就听见一声接踵而至的微微惋惜:“来不及了。” 然后她亲眼看着他一脚踩在她的纸上,腿起腿落,均匀的脚步声中,人已走远,从始至终,没看过她一眼。 那个曾经盯着她看了三次的少年,如今待自己恍若未曾见过。 在他从身侧擦过的瞬间,周于倏得后退一步,那些气愤悲伤所有情绪,竟因他突然的出现和突然的动作,顷刻间被抛之脑后。她无语地看着那封被他□□得面目全非的信纸,纸上如今泥泞污渍横生,她又看着纸面两侧宽阔的马路,前一秒还处在极度气愤的情绪中的人,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小变态,是真的有病! 路这么宽,他不走,偏偏要一脚踩在她那张纸上。 当然,有这样想法的不止她一人。李扬怜悯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在啧啧啧摇头中,随小变态走远。 可能是受顾惟那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影响,捡起“垃圾”后,周于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周昱的电话。 第5章 周昱接到电话便立马赶了过来,在看到周于身上那件破棉袄时,视线停顿了几秒,没等周于解释,他就了然般径自走进了办公室。 周于真的想不到一向温润如玉的周昱发起怒来这么可怕,不是拔高了音量责骂,也不是砸东西恐吓,只是就那么静静盯着办公室的老师和被叫去的学生,语气平静,眼神冷厉,仿佛只要她们敢再说错一个字,今天就走不出学校。 周于不知道里面商量出了什么结果,她就静静站在廊道口,路过的同学还不时伸长了脖子看热闹,差不多半个小时后,班主任笑着出来安抚她,向她保证这件事学校会严肃处理:“你安心备考就行。” 最后走出来的周昱,又恢复翩翩有礼的贵公子模样。想起谣言的内容,周于心中不禁有些尴尬,本能的低下头不敢看他。其实,她和周昱真的一点都不像,她知道,任谁看了也不会往兄妹方面想。 周昱以为她在难过,隔着棉袄扣住她手腕带她下楼:“我知道,现在让你转学,你也不会答应。而且转到新的环境需要适应,你马上就要考试,承担不起试错成本。” “我等会出去校外租个房子,让李阿姨过来照顾你。” 正好遇到几个混混模样的学生带着股烟味从身边走过,走过的时候还不忘挑衅般瞪了周昱几眼,周昱不悦地皱紧眉头,把周于护到另一边,继续开口:“会有人来接你上下学。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这样确实没有后顾之忧了,周于心里松了口气。 两人回宿舍拿东西,一进门就发现,周于的私人柜子早被撬开,她本能地看向床下,好在没事。虽然没带什么特别宝贵的东西来学校,但林臻给的衣物,都价值不菲,被室友平白无故糟蹋,她也觉得可惜。 拿起柜子里那件大衣和几本书,拖上行李箱,周于跟着周昱出了学校。路过校门口时,还尚有不知情的学生,指着两人说说笑笑,窃窃私语。 同学们如今对自己了解多少,周于不知道,老师们是如何通报这件事的,周于也没关心。总之,最初散步谣言和照片的人,肯定是抓不到了。接下来一个月,过的出奇平静,就连同寝三年的室友,也没敢借情分来打扰自己。 考完那晚上,李阿姨和周于在校外租的房子里收拾东西,东西不多,很快就整理清楚。等司机的时候,周于拿着手机站在阳台,看着前方楼下不算大的校园,复杂的思绪渐渐涌上来。 十一岁那年外公离世,她从乡下来到这里,初中三年,她从寄人篱下活得战战兢兢的孤儿,摇身一变,变成了富家小姐,虽然是私生子,人生却翻天覆地,截然不同。 在这的三年,她从适应城市生活,到适应上流社会,从默默追逐学校第一,到即将追逐名校第一,从要好好学习找份工作的简单认知,到要像周昱一样,不断提升自己,实现更高层次的人生价值。周于清楚,自己是那种但凡给点养分,就会拼命生长的人,只是三年,她就已脱胎换骨。 一一捋着过往,每一步她都走得很努力,毫无遗憾。如果硬要说哪里有瑕疵,那就是一个月前发生的那件事,周于思考着,她必须让每个人知道事实。 这个砍过不去,她心里永远不舒服。 晚上回家,她坐在湖边亭子里,分析着用什么方法能在不暴露周家的情况下引得大家来围观。最后,她想到了,周昱的学历! 打开社交软件,她找出去年周昱生日时,两人的合影,以及周昱在哈佛的博士毕业照,打码后发出去:“哥哥永远是我的偶像!希望我以后也能成为和哥哥一样优秀的人!” 分卷阅读11 做完一切,周于满意地回房,正巧碰到周昱在客厅倒咖啡,他另一只手抬起手机,忍不住调侃:“偷偷摸摸出去半天就为了发这个。” 呃……周于心虚地眨眨眼快速跑回房。 周昱端起咖啡嘬了一口:“果然还是个孩子。” * 周于现在不愧是学校里隐形的风云人物,动态才发出,凭借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一晚上就传遍了学校各大网络阵地。 “所以大结局是兄妹?” “看着也不像啊。” “你们没脑子啊,如果不是兄妹,这个人当时怎么敢明目张胆来学校。” “有一说一,周于她哥真帅。” “又帅又学霸。” “她哥看着不缺钱啊,怎么她那副样子。” “莫不是那种妹妹省吃俭用供哥哥读书的戏码,然后哥哥学业有成,现在回报妹妹。” “不对,她不是孤儿吗?” “前面的,有哥也可以是孤儿的好吗。” …… 从不上校园论坛以及公众号的当事人周于,对这些精彩讨论毫不知情,报志愿前夕,她每天仍在认真预习好好学习。不过报志愿前一晚,倒是破天荒地花了两个小时去思考,明天穿什么去学校。 思来想去,最后挑了件看着比较乖的裙子,一大早,咬着片吐司,开心地坐上了车—— 分数很理想,肯定能上外附,她不用给周昱添麻烦了。 司机把车停在学校附近的某条街,虽然已经算相对偏僻,但还是引来了几个路过的同学观望,周于一进班级,便是一片哗然。 “原来周于长这样。” “以前单看她那些破衣服破鞋子,冬天又红又糙的脸和手,都没注意过她的身材和五官。大意了。” “哎,之前她们说的那个戏码,看来是真的,她哥载誉而归,她就变了一个人。” “啊,我也想要那样一个哥哥。” 校园里那些过分强烈的目光和老师莫名其妙的亲切,让周于格外不适应。志愿填的异常顺利,学校没有用任何时段留她,一结束,她就跟着司机立马出了学校。 在校门口,突然被一男生拦住,周于诧异抬头,是不认识的人。陆齐痞痞咧开嘴,“听说你也要去外附。” 周于没说话。 “我也要去外附。” “整个学校就我俩独自去外附,以后相互照应呗。” 周于还是没说话,她并不想相互照应,你去你的,我去我的。她心里甚至有些烦躁,怎么还是没摆脱这个学校的人。 陆齐也不恼,带着被人忽视的委屈:“你不记得我了?” “我们初二一个班,上学期还一起参加比赛。” 周于皱眉,她怎么不记得。 “不记得没关系,以后就是朋友了呗。” 司机扒开陆齐的手:“抱歉,我们还有事,先行一步。” 陆齐讪讪闭嘴,乖乖让到另一边。 周于紧挨着司机,快速离开。她发誓,如果可以,她再也不要来这附近。 * 等待录取通知书,等待开学的那个夏天,注定热闹非凡。 周昱归国,周川紧跟着国家政策扩展了海内外项目,为自家核心业务形成了产业闭环,连带着林臻,都经常笑容满面。 当红少年偶像陈年即将就读外附的消息,每天在各大网站刷屏。学校各大有关平台,每天都有粉丝蹲点守候,只为不错过自家爱豆半点风吹草动。 虽然周于不追星,也不关注娱乐圈,但手机一搜外附,就跳出“陈年”两字,让她潜意识里也记住了这个人。 开学那天,是周昱送她去的,作为母校的优秀学子,宣传栏上的佼佼者,老师对每届学生都有可能提起人物,周昱一进办公室,很多老师就自动迎了过来。嘘寒问暖过后,周昱把周于交代给班主任,因为还有事,交代完就离开。班主任微笑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溢满了骄傲与欣慰,连带着看周于时,都带了几分爱屋及乌。 “以后学习上遇到什么困难,就找老师,别和你哥哥一样,聪明到什么问题都不用问。”老师开玩笑。 周于窘迫地笑笑,她当然和他不一样,可能差了十万八千里。 学校里不是极其聪明厉害的学生,就是以后要出国的官富二代,周家虽然富有,但别的也不差多少,全是有权有势有钱有脑子的人,天性不张扬的周于身处其中,毫不起眼。 不过这正是她想要的,在这里,她可以全心投入学习。 带孩子来见老师的家长很多,办公室陆陆续续挤满了人,周于识趣地走出去,正研究着墙上的学校分布图,准备找教室,就看到了远处信步而来的顾惟,和他的小跟班——李扬。 李扬一身正装,作为顾向的秘书确实气场十足,只是经过几次打交道,她觉得那副高级干部的形象背后,其实一脸生无可恋。 分卷阅读12 李扬现在确实有苦说不出,为什么见老师打招呼这种事情还是他来!谁他妈愿意向人介绍这个活阎王。不介绍还好,一介绍对方不得溜了。 顾惟那双不带感情的眼,懒散地看着前方,在触及周于的时候,仅仅是扫过,像扫过楼下的花,墙上的画,轻轻一扫,自然而然,于是,周于半举起的手又收了回去——算了,招呼就不打了,本来就不熟。 第6章 周昱回来后,每晚家里都会一起用餐。周于假期最大的收获,就是在用餐这件事上,能和家里磨合成功。 熟练了餐桌礼仪,知道哪些话不能说,哪些话尽量接,她能感觉到林臻已经开始在慢慢接受自己的存在。 但周于每次添饭的时候,都能感受到林臻嫌弃的目光。只是从小就吃不好的周于,确实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不仅不吃饭,还总吃些没味道的蔬菜。 晚上,周昱提起今天从外附出来时遇到隔壁顾家那小子,陆川点点头:“一转眼那小子都读高中了。”林臻抓到了重点,“你又去看你们老师了?我看你见你爸妈都没见他们积极。” 周昱无奈又不满:“送妹妹去的,你们又忘了。” 林臻和陆川相视一眼,似乎都才想起这孩子考上了外附,即将读高中。 周昱未免周于伤心,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倒是陆川索眉半天,两眼一亮:“也就是说,以后小于和顾惟在一个学校上学?” 周昱身姿一顿,不知道说这个有什么意义,但还是加了一句:“是一个班,我看过。” 这次换周于震惊,夹菜的筷子抬起又落下。 餐桌突然陷入沉默,各有各的思考。周昱知道顾惟名声不太好,但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本性怎么样,他比外界更清楚,周昱教育周于:“顾惟是个好孩子,别听别人胡言乱语,以后你和顾惟在学校要互相照顾。” 周于低下眉眼,她可没那个胆量和他“互相照顾”,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用完餐上楼,周于还在思考顾惟两个字,这个名字对她,可比听了一个假期的“陈年”还要具有冲击力。周于想,自己一定要离他远远的,能不看他就不看他。 正式上课第一天,穿上校服拎起包下楼,周于惊讶地发现周川也坐在餐桌上。周于小心翼翼地吃着,心想周川起这么早肯定有事情,所以大气不敢出。 果然,看见周于吃的差不多了,周川招呼她过来,要带她出门,这操作让周于更惶恐。乖乖跟在周川身后,却发现周川站在门口路边便再没了动作。 半晌,随着后方李扬与顾惟的出现,周川回头对她嘱咐:“我们两家是世家,你顾叔叔平日没少帮我忙,小事上我们就多积极点。顾惟这孩子眼睛不太好,你平日里要多看着他,照顾好他。” “我跟你顾叔叔说了,学校离这不过一公里,交通又挤,不如让你们两个孩子自己上下学,正好锻炼锻炼。” 周于:…… 不过,原来顾惟那双眼睛,真的有问题。她就说,正常人怎么可能会有那样一双空洞的眼睛。除了——盲人。 这件事让她震惊。 但他不可能一点也看不见。 一知半解的感觉让人难受,可是她不敢问,只能乖乖地低头跟着周川走上前,跟着顾惟两人离开。 想起周川的嘱咐,本来跟在顾惟后面的周于匆匆上前,带路不就得在前面嘛,后来一想,如果顾惟在后面出什么事,也不行,于是又往后退了几步。最后思来想去,就站在顾惟旁边,和他并排走。 出于好奇,周于侧头打量了身边之人好几眼,只看到他帅,实在看不出他瞎。周于越想越迷惑,越迷惑越想看。 而顾惟似乎并不介意身边多了一个人,也不介意她的目光,一如既往微抿着嘴,目光平静而无焦点地看着前方。 李扬诧异地看着周于前后乱窜,内心对这个有着几面之缘的孩子佩服不已,也就她,愿意站在顾惟身边。 把两人送到学校,李扬就离开。 周于屁颠屁颠“带着”顾惟进去,一进去就察觉到了四周女生频频投来的目光,然而,不过几秒,那些目光全部唰的投向了门外,虽然所有人都在极力压制,周于还是感受到了她们按耐不住的激动和兴奋。 门外粉丝的声音铺天盖地,一阵一阵响起——“陈年!陈年!陈年!” 场面过分壮观,惹得周于也忍不住驻足回头,她本能的抓住顾惟的袖子,让他别走,打算仔细看看这个陈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感受到牵引力,顾惟偏下头,眼角余光瞥了眼那只抓着自己衣袖的爪子,干净利落地一抽,自己走了。 忙着看热闹的周于没有察觉,然而,踮脚看了半天,人没看到,再转头,顾惟不见了。 她着急地喊:“哎,顾同学!” 这“瞎子”可别丢了。 * 陈年是最后一个进班的,迫于他巨大的人气,班主任不得不把他藏在办公室, 分卷阅读13 然后踩着点带去教室。 扫了一眼班里的同学,顾惟,陈年,还有很多看上去心高气傲的面孔,周于心中了然,想必这个班的,要么极其厉害,要么有背景。 只是,周于嫌弃地看着最前面第一排的顾惟,这人这么高,还在第一排,真的很碍人。 班主任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说了一下有关陈年的特殊情况,就对着大家解释:“顾惟同学因为眼睛上的问题,老师们决定把他安排在前面,为了公平起见,以后除了顾同学,你们的位置都会轮流调换。” 周于突然有些同情他,真的有些“瞎”啊,可惜那么一双好看的眼睛,如果不瞎,肯定比星空还好看。 也正因此,她知道自己需要担起责任,得照看好顾惟。像他那种从小就优秀又娇生惯养的人,也许就是因为眼睛有缺陷,所以性格才变扭曲。 他真的很可怜。 * 上完第一节课,周于乖乖待在自己的小桌子上准备下节课需要的材料,看着别的班、自己班的同学们三五成群来来往往,她才知道,原来好多人以前就认识。 而自己的初中母校,除了那个叫陆齐的男同学,这几年可能真的只有她一人考上外附。听说陆齐还是因为家里赶上拆迁,暴富后靠钱买进来的借读生。 不过她不难堪,因为正前方的顾惟,也和她一样孤孤单单。 班里的明星同学也在座位里,周围围了一堆男男女女,由于学校严禁其他班的学生进教室,所以门外有不少狂热粉丝在托自己的朋友帮忙递礼物。 隔壁组两位女同学边照着镜子边嘀咕:“要不是知道陈年也在,我直接去国际部了。” 其中一位看了眼门外那些人,啧啧啧道:“自不量力。” 周于从教室头看到教室尾,悄悄观察着大家,心里有些失望,这里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自己身处其中,却像个局外人。原来不是所有优秀的人,都和周昱一样。 有些失落的翻开书,周于瞥见顾惟缓缓起身,皱眉走出了教室,出于负责,她也跟出去,此时顾惟正双手插兜站在廊边,周于推开人群的动静过大,引得顾惟看过来。 在看到周于的时候,他眉头皱得更紧,走向了厕所。 “这……”连她也觉得自己管的太宽。 这几年顾惟都过来了,现在怎么可能因为没有她的帮助就活不下去。 * 一上午的时间,周于倒是好好看清楚了这位红透全国的少年偶像,长得确实帅,羞涩寡言,和顾惟的清冷不同,虽然话不多,但让人觉得可以接近而且忍不住产生偏爱。 提到顾惟,周于偏头,顾惟也很帅啊,怎么没女生去找他。 放学的时候,周于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跟在他身后。李扬就在教学楼下,走在周于身边。周于聪明地选择坐在李扬附近,从始至终没人说话,三人安静地在食堂吃完了饭,。 以为顾惟被所有人遗忘的周于,并不知道自己仅仅因为跟着顾惟一起上下学、去食堂,就已得到了外附名媛圈的橄榄枝。 顾惟这个名字,不是没人提起,是没人敢主动提起;顾惟这个人,不是没人愿意接近,而是没人敢主动接近。 开学第二个星期,第一天那两个照着镜子嘀咕的女生,主动过来搭讪:“嗨,同学,都开学一个星期了,我们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张诗琪,她叫林砚。” “以后一起吃饭呗,人多才好玩。” 周于看着两位甜美却也眼神凌厉的美少女,对这突如其来的友好感到不知所措,挠了挠身侧的衣服,她受宠若惊地伸出手:“你们好,我——叫周于。” 林砚拍掌:“好,周于,说好了,下周我过生日,要去哦!” 啊? 虽然感到莫名其妙,周于还是缓缓点下了头。 第7章 周家。 晚饭后,周于走进厨房找李妈,李妈正在收餐具,周于随手帮她把碗放进洗碗机,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上午林砚生日的事,带着不解,她低声问:“李妈,你知道西山兰苑在哪里吗?” 李阿姨听了感到奇怪,她转身:“怎么突然提到这个地方。” “很多旧贵族、老革命家都住那里,人们常说,我们信庭湖苑代表的是新贵,而兰苑里都是历史。” 周于长长地嗷了一声:“原来是更厉害的富人区。” 李妈边擦东西边摇头,带着些感慨,她语调慢慢:“倒不是更厉害,只是曾经厉害。” “我年轻的时候,还没有湖苑,那里就是权势金钱的象征。” “不过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有权有势的人,新人淘汰了旧人,很多东西也必然更替。” 后面几句话周于听得不是很懂,但有一件事她倒是想通了——怪不得上午张诗琪说她们住在兰苑,自己点头表示记下后,两人相视一眼似乎有些不满。 为什么突然不满,周 分卷阅读14 于疑惑了一下午。 现在懂了,原来是因为自己没有表现出对兰苑的憧憬。 对她们那种满是优越感的人,夸,是最简单有用的相处方式。 深知自己对这个圈子尚有很多未知,出于保险起见,周于继续问:“李妈,我下周要去参加同学的生日趴,你觉得买什么类型的礼物合适,多少价位合适。” 这倒是超出李妈能力所及,在周家多年,她虽然见得多也听得多,但终究只是个工薪阶层,哪懂这些。 连周于身上的衣服是什么牌子卖多少钱她也是不懂的。 所以,她向教育孙子一样教育周于:“价格不重要,心意才是最重要的。我就经常看见夫人亲自下厨做补品给你爷爷。” “也是”,周于步伐轻快地上楼。虽然张诗琪两人看着很难相处,但有人愿意主动和她做朋友,她还是很开心。 * 整整一个星期,周于每天下午一回家就,钻进卧室编包包。 小时候外公家附近住了个彝族老奶奶,以卖少数名族手工用品为生,周于记得后来有公司和她合作,把很多作品推成了高价艺术品。 在老奶奶还没去离开的时候,周于有幸和她学过一段时间。 亲自给林砚织个特别的包包,够有心意了吧,周于想。 为了找材料,她跑了好多商业街,鸽了顾惟很多天,每天放学一个人撒腿就溜。虽然她觉得顾惟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有她,和无她,都一样。 就像在教室,有人关注他,没人关注他,有人搭讪,和没人理他,他都毫无波动,连老师,也在开学一个星期后,再没叫过顾惟回答问题。 周五那晚,周于在床上焦急地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周昱突然敲门进来,看到她周围乱七八糟的饰品和五颜六色的线,两眼一亮,抢着要看:“你还会做这些。” 周于连忙躲开:“别别别,搞乱了就麻烦了。哥,你别碰。” 周昱瘪瘪嘴:“不过是碰一下而已。” “原来你每天藏在房间里就是为了做这个,送给谁啊?” 说到这个,周于嘴角忍不住向上翘:“新交的朋友,她们请我去过生日。” 周昱感到欣慰:“不错,这么快就交到新朋友了。本来还担心你太害羞,不敢和人说话。那你忙,我走了。” 周于顾不上管他,点着头,手上未曾停过。深夜十一点,大功告成,伸伸懒腰疏通筋骨,一眼看到了桌上那张卡,纸条上还备注着密码。 知道是周昱留给她的,她把卡好好藏在柜子里。挑了条裙子心满意足地睡下,后天家里还有事,所以准备明天起早一些,写写作业,看看包包还有哪里可以再加工一下。 第二天早上,李妈很早就上来叫她,帮周于拉链子的时候,拉得很费劲,周于也一个劲地在喊:“哎呀,好紧。” 李妈转到她前面,摸着她的腰:“你是不是胖了?” 一掐她的肉,肯定地说:“胖了不少。” “这些都是加小号,你现在穿小号怕是都会紧。” “啊?”周于没注意过这个问题,毕竟以前的她哪需要担心吃胖这种事情。 “你每顿都吃两碗饭,我想着你在长个子,就没提醒你。再说,平时你都穿校服,我也看不出来。这不,说胖就胖了。” 此刻周于终于知道林臻在餐桌上看自己的是什么眼神了——看猪的眼神…… 下午四点,周家司机轻车熟路找到林砚说的海边别墅,周于下车,局促地走进去,虽然还早,场内已经很热闹。 看见远处的冯诗雯,周于感慨,果然这世上的有钱人,都相互认识。 周于把礼物盒递给林砚,张诗琪好奇地想打开看看,林砚笑笑,问周于介不介意,周于连忙摆手:“有什么好介意的。” 看着张诗琪拿出来的包包,林砚两人神色复杂,再次默默相识无言,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这是——是她们孤陋寡闻不知道的新品,还是什么东西??? 周于不知情,只是笑着,希望林砚能够喜欢。 这时冯诗雯走过来,惊艳地哇了一声,羡慕地看着周于:“这是林阿姨私人订制的吗?” 什么跟什么,周于彻底懵了。这跟林臻有什么关系。 听到林字,又联想到周姓,张诗琪和林砚立马想到了去年来风头正盛的周川,于是问道:“周于,难道,你是周川周叔叔家的人。” 因为长这么大都只听说过周昱,没听过周家女儿的事情,所以两人问的有些保留。 没等周于回答,冯诗雯抢了过去:“对啊,对啊,她就是周叔叔的女儿。” 知道冯诗雯是那一带的人,了解的更多,张诗琪和林砚听完,立马笑得前所未有的热情和亲切:“原来你就是周昱哥哥的妹妹,我们都认识周昱哥哥,可惜了,如今才认识你。早点认识多好。” 林砚开心地收起包包:“谢谢周于,我很喜欢。” 分卷阅读15 周于内心全程懵逼,小心翼翼地迎合着几人说说笑笑。 有“分量”的人很多,招呼完周于,冯诗雯跟着林砚两人又走向了别处。 周于静静地站在人少处,突然,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她一转身,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陆齐。 陆齐率先问出了她心中的话:“你怎么也在这里?” 周于没有回答,而是第一时间朝四处望了望,她现在十分怀疑林砚是不是把整个年级的人都请来了。 陆齐走到她面前:“我跟班里同学一起来的,你呢?” 周于想了想,也回道:“我也是跟班里同学一起来的。”林砚不就是班里同学么。 陆齐噗嗤一笑:“你在二班是吧?” “我看过。” 那你还问。 周于觉得对自己来说,这个人比顾惟还奇怪。 她不喜欢自来熟的人,目的性太强。 她走到酒水区,倒果汁,陆齐跟着她,倒了杯香槟,她去拿烤肉,陆齐跟着去拿香肠,她去哪,陆齐就跟到哪。 最后,周于实在受不了,暗示他别跟着自己:“你不去找你朋友吗?” 陆齐深情款款盯着她的脸:“我们不就是朋友吗?” 如果说顾惟的眼睛没有感情,那陆齐的,就是太有感情,那溢满的专情,如果周于是一般女孩子,肯定已经,认为这个人喜欢自己。 而周于,只是皱眉:“我说的是你那个同学。” 陆齐左手端着香槟,轻轻嘬了一口,岔开话题:“你对这还挺熟的,看着话少,却适应地比我还快。” 周于眉头皱得更深,她不认为这是一句简单的夸奖,如果陆齐初二真的是她同班同学,那他就比谁都更了解过去的自己。 没给她乱想的时间,陆齐一把揽过她的肩,带她朝人群走去:“我的好同学,一个中学来的,当然要报团取暖相互帮助啦。” 你进我退的推搡让时间过的异常快,一整晚,周于没有认识新的朋友,全在摆开陆齐中度过,晚上九点的时候,接到司机的电话,周于便打了招呼提前离开。 车在海边入高架的地方堵了很长时间,因为司机还要去接同样参加宴会的林臻,周于就让他把自己放在两个地方的岔路口。知道周于不是娇气的人,而按时去接林臻,明显比送周于回家重要,司机当真就找了个地方把人放下,扬长而去。 晚上十点多的路上,车辆仍多,行人却已渐少。 周于谨慎地走在人行道最里面,从海边过来,整个人到放空在乱七八糟的思绪当中,完全没注意到陆齐从海边跟了过来。 陆齐盯着前方那落寞的身影,招呼出租车司机停车,立马小跑跟上去。快接近时,反倒来了兴趣,放轻脚步,静静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几百米,脚步时快时慢,直到快拐进另一条小道时,前方周于突然转身,大步往侧边退了几步,做出防卫的动作,惊呼:“谁?” 跟了几百米还不放手。 就见陆齐眯着眼对她晃手:“我呀。” 周于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你跟着我干嘛?” “说来你可能不信,想送你回家。” 周于相信,再继续纠缠,自己十多年稳定的好脾气也忍不下去,她咬牙,一字一顿:“谢谢你的好意。下次真的不用了。” 稍有停顿,周于嘲讽:“说来你可能不信,你送我回家,反倒让我很害怕。” “哎,小周周。”陆齐上前一步。 周于退后一步。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样让我很伤心。” “我就说一句话,说完我就走。” “这句话憋了我很久,憋得我难受。” 周于谨慎地盯着他,陆齐大步走到她面前,两人并排,相隔半米。 “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怕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毕竟像你这样好的女孩子——” “十” “九” “八” —— “五” 被陆齐接二连三的迷惑行为搞得晕头转向的周于,本来正在疯狂思考今晚怎么摆脱这个厚脸皮的人,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这似曾相识的经历!——周于唰的转头,同时退后好几步。 几乎同一时间,顾惟若无其事地,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 周于看着他笔直清瘦的身影,这人走路,仿佛有航线,十分偏执,绝不偏航。 不对,他瞎! 而且她听司机说了,好像一到夜晚就看不到东西。此时周于脑海里早已把陆齐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净,她快步追上前,一把拉住他:“等等。” 却看到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顺着他嘴角的血迹往下看,周于看到那个向来纤尘不染的干净少年,此刻泥泞全身,血迹斑斑。 她颤抖着声音,慌乱地抓紧他 分卷阅读16 :“顾惟”。 话说到一半的陆齐看着前方的两人,缓缓落下嘴,他眯起眼,只看到灯光下,那个一直把自己藏得很深女孩,面色惊慌地喊着顾惟。 而少年,异常清明平静的眼神,定定落在她慌乱的手上。 两人仿佛定格成了一幅画。 陆齐把玩着手指,“顾惟。” “顾惟?” 顾惟又是谁? 第8章 三楼卧室里。 周于站在阳台,不停按亮手机确认有没有新消息,距离周昱送顾惟去医院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当时慌乱之下,她只知道要找人,具体找谁,她不知道,就像那次爷爷倒在地上,她叫着喊着哭着哽咽着,拨通120后跪在地上只剩无助,因为她清楚没有谁会帮她。 不过,空白的大脑在顾惟扒开她的手时,终于想起了一个人。 哥哥。 如今她还有一个哥哥。 那一刻周于已经忘了顾惟这个人是谁,她只知道要抓住他,不能让他走,于是她紧紧抓着,等到了周昱开车出来。 周昱看见顾惟的时候,阴着一张脸,眼神是周于从未见过的复杂,他从停车起就盯着顾惟,尖锐又犀利,周于觉得,仿佛那个唯一会为顾惟说话的人,如今也将站到他的对立面。 周昱呵斥周于夜晚一个人在外面乱跑,并没有让她一起去医院。 周于没辩驳,只是担心地看了眼顾惟,她担心小变态不屑她们兄妹两人的帮助,却不想他只是慢慢抬眼,对上周昱不算友善的眼神,径自上了副驾。 周于站着目送,却见周昱迟迟不动,周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开口:“哥?” “前面快绿灯了。” 周昱皱眉,扬起下巴示意她身后:“那又是谁?” 周于错愕,转身才看见陆齐还在。 他发车:“算了,你赶紧进去。” 如今,一个小时过去。 快零点的时候,楼道响起脚步声,周于知道周昱来找自己,立马起身。 得到进门许可后,周昱推开门,见周于那双清明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咕噜咕噜转,他就知道,“你果然没睡。” 拉了椅子坐下,他交叠起腿和手,先交代了顾惟的情况:“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周于点头,她等到现在,一方面是想知道顾惟有没有大问题,另一方面是今晚周昱满身的怒火让她不安。 周昱犹豫着,想着怎么问比较合适:“听说爸让你带他上学?” 周于不知道他问这些做什么,继续点头。 “不过,也不算我带他,他身边还有个叔叔。” “爸说他眼睛不好,两家是好友,顾惟脾气怪,没有朋友,让我多照顾他。” 周昱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整个人表现出对周川这些行为的看破不说破。 终究是不愿让孩子了解大人间的事情,他只是简单吩咐周于:“以后爸说的话,应下就是了,不一定全都认真去做。” “有些事情他也只是随口说说。” “顾惟身边有很多人照顾他,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不用掺和。” 周于在他离开前,试探着问:“哥,顾惟,是不是很不听话?” 没办法,她已经在尽力压制自己的好奇心,可顾惟这个人既被大家屏蔽到仿佛不存在,有关他的一切却也无处不在。她想不好奇都难。 察觉到周昱审视的眼神,周于乖乖地低下头,解释:“同学们似乎都有些怕他。” 周昱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就不简单,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所以你这么单纯的女孩子,做不了他朋友。” 周昱继续避开话题,并不想过多透露顾惟这个人:“顾家盯他盯的很紧,我们乱搅和只会给人添麻烦。” “爸不了解。” 周于是个极其敏感的人,话外之音,自然明白,也许自己这段时间的好意,给人添了麻烦。第二天上学,就自觉地晚了几分钟出门。等顾惟李扬两人离开,她才出门。 顾惟才进学校,就有人满脸兴奋地跑到朋友身边,三五聚集,窃窃私语。部分人怕被发现自己在偷瞄,便伸手佯装在遮太阳,透过指缝偷偷打量着那个向来明亮清隽的少年,此刻绷带下的青青紫紫。 “哎,看来传闻是真的。” 由于声音过大,说话者被好友匆匆捂住了嘴,吱吱呀呀没再发出声。 当事人若无其事地走着,周于看着地面,也同样的视而不见,不紧不慢地跟在五十米后。突然只见人流静止,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周于正要抬头,肩膀被人热情搂住,动弹不得“嗨!周于!” 张诗琪的脸以每秒100倍的速度放大在眼前,直直向周于侧弯的身子冲下来。周于接住她:“是你们两个,这么巧。” 林砚提着新包,轻巧跳上前:“什么巧不巧, 分卷阅读17 来上学的不总要见。” 张诗琪圈着周于脖子,一副早就把周于当自己人的样子,走到她耳边,看着前方顾惟,压低声音问:“他怎么了?” 周于看过去,顾惟四周散散的站着不少人。 她眯起眼努力看,半晌摇摇头:“我也没看到。” 张诗琪性子急,咂咂嘴改口:“不是,我说他怎么受伤了?” “难道真混社会?” 这她怎么知道,周于表示不清楚。 张诗琪不相信:“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这次换周于不解了,她哪里和顾惟关系好了。 听到张诗琪这话时,前方有人错了个位置,周于正好看到顾惟的侧脸和他对面的人,只见顾惟弯眼笑了笑,因为嘴角的伤口还凝结着血痂,所以那笑容显得有些诡艳,偏偏少年周身的气质又很干净明亮,两种气质杂糅在一起,直击心脏,却道不明。伴随着全场呼吸的停滞,世界瞬间安静,张诗琪的双手突然放开她,周于被突然刷下来的阳光刺了刺。 这个人竟然会笑。 恍惚间眯起眼,看着他薄唇一张一合,周于这才想起,从外卖初见到今天,两人见了那么多次,她还没听过他说过一句话。 她都快忘了,他只是瞎,不是又瞎又哑。 周于对着张诗琪出声:“我和他,并不熟。” 张诗琪一张小脸,就像听到了奇闻趣事般,半信半疑:“不熟你还跟他一起上下学,你不怕他吗?” 喜欢顾惟那张脸的人,从小到大没少过,但和周于一样的,真的前所未有。 可终究只是一张脸而已,张诗琪心里嗤笑,世界上帅哥那么多,她们都是聪明人,谁也不会在顾惟身上犯险。 “我们是邻居,家里让我们相互照顾。” 怕不怕?周于想,确实怕过,那天在雪地里,那天在酒店里,那人看自己时不带感情近乎麻木冷漠的眼神,她也曾想过以后要离他很远。 可后来她发现,这里也只有那双不带感情的眼,让她感到放松,那里面没有打量和审视,在他面前无需伪装或隐藏。 当然,也许在那双清醒的眼睛面前,假象无处可遁。 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怕不怕。 邻居?!这才说得通。 张诗琪咂咂嘴,同情地看了周于一眼,早就听说周顾两家关系不错。拽起两人书包,张诗琪拉着周于和林砚去凑热闹:“走,我们去看看那人是谁。” 顾惟已经离开人群,另外那人晃着手步子一颠一颠地跟着,试图再次跟顾惟说话,不过顾惟直视着前方,再没看他。 那人有些沮丧地垂下头,呆呆站在了树荫下。 人群笑哄哄散开,张诗琪失望地嘟起嘴:“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十八班那个小呆瓜。” 林砚没听过:“小呆瓜是谁?” 张诗琪睨了她一眼:“你看你,还好意思说我除了男神谁也不认识,他就是江叔叔家那个有轻微自闭症的哥哥。” “和我们同级。” “这你都没印象。” 周于没跟两人走,到江世超的身边时,她停了下来。不时有路过的人跟他打招呼,看起来是个人缘不错的人,他不停地晃着右手里的小布偶,眼神四窜,不安的瞄向远处门附近。 周于视线从布偶移到走过来的那几人,尤其那个和江世超长得很像的男生身上,继而明白什么,快步离开。 不过几秒,她果然听见江世超不流畅的喊声响起:“弟,弟弟,这里。” 江闻带着陆齐几人插兜过来,接过他的小布偶,嫌弃地看了一眼,直接扔进垃圾桶。江世超来不及阻止,十分生气,准备去翻垃圾桶,却被江闻拦住。 他鼓励江世超:“做的不错,又进步了很多,我回去一定会告诉爸,你今天做了一件很不错的事。” “爸肯定会很开心。” 江世超没理他,紧握着拳转身,又见江闻提醒:“不过以后没我在场,没我示意,你不能和他说话,他是坏人,会在我不在的时候欺负你。” 江世超停住,拼命摇着头,一字一句,用足力气:“不,不,不是,他,不,是。” 江闻懒得和他争,摆摆手让他赶紧去教室。 待人走远,晦气地擦了擦捏过布偶的手。 周于站在树丛另一端,目光后移,对着跟在几人身后的陆齐,点了点头。 如果说以前是烦,那么从今天开始,她对陆齐,就是警惕。 他不简单。 * 请假了两周的明星同学陈年再次出现在教室里,课间的楼道再次沸腾,一到课间,坐在门口的纪律委员就推推眼镜摆出桌洞里的警示牌——禁止其他班同学出入。 脑袋层层叠叠叠在门上窗上,只为看偶像一眼。 周于被迫拉到张诗琪两人所代表的名媛圈阵营里,听着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吐槽和抱怨。 其实管他 分卷阅读18 陈年不陈年,这热闹,压根不属于她。 下午广播通知,学校临时给高一年级安排了讲座,傍晚六点半开始,晚上九点结束。周于跟着姐妹们去食堂时,一路上都是关于陈年会不会去参加讲座的讨论,林砚甚至已经想好等会要化什么妆。 却冷不防被看手机的张诗琪浇了盆冷水,张诗琪收起手机,冷哼着抱起臂:“不用了,听说刚刚已经走了。” 林砚啊啊几声,气愤地跺着脚:“课外见不到,课间还不能说话。” “都怪那些女生,要不是她们盯着,我们至于这么怂嘛。” 周于听得头疼,她放柔了语气提醒:“美女们,再不走我们就没时间吃饭了。” * 几人不出周于所料的,迟到了。本想从后门悄悄进去找位子,谁料后面全坐满了人,于是只能顶着众人目光,尤其是台前班主任和年级组长不善的目光,压低了身子,一路向下。 被几个大小姐推在最前方的周于,走着走着索性不要面子了,直起身子。 跟在后面拉着她衣服的张诗琪恨铁不成钢地拍她屁股,周于捏住,不让她乱动,压低了声音:“姐妹,得找位子啊。” 这绝对不止是一个年级的人,压根没有空位。 张诗琪几人也察觉了,乖乖等她找位子。 正四处张望间,班主任已经沉着脸来到面前,她指着教师席旁的几个空位和第二排的某个位置,呵斥:“你们几个,赶紧入座。” 张诗琪几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抢着跑到了教师席,周于扯了扯嘴角,果然如此。 不过,何必呢。 她在众人的注视下,淡定地坐在了第二排边上第二个位置上,顾惟的身旁。 少年目光依旧平静,只不过这一次周于觉得,或许换干净来形容,更合适。 因为对什么都没有兴趣,所以看什么都没有杂质。 礼堂的灯光暗了下来,大屏幕ppt亮起,周于微微侧脸,看着顾惟眼里反射出的光,她第一次想知道,早上笑起来那么好看的人,为什么从来不笑。 第一次有些心疼,被所有害怕、被孤立的他,会难过吗。 虽然看着不会。 就在前方老师走过,阴影和光亮从他身上交替而过的瞬间,她听到少年淡淡出声:“同学。” “你的眼镜,在明目张胆地——” “对我反光。” 人声嘈杂,人影摇晃,明明应该很烦,可周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突然弯起了嘴角,那弧度还越来越大。 小变态的声音,竟然很温柔。 第9章 次日清晨。 周于本来是掐点起床的,按理会在顾惟路过两分钟后准时出门,约莫课前十分钟到学校。但套上校服和裤子后,心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最近早起做瑜伽的林臻正在楼下用餐,周于心神不宁地走下楼,走一步停一步,一边走一边梳理自己该带的东西,试图找出到底遗忘了什么。 正巧周昱打着领带下来,他本来咚咚直下,路过周于时,被她迷糊的样子愣住,按住她肩头,他问:“没睡醒?” 这时林臻也抬头,看了上来,周于看着她餐盘边的会员卡,脑里灵光一闪,周昱标志性的笑容浮上来,她二话不说,紧张地咬起唇,直蹿上楼,留下周昱和林臻两人,一脸莫名其妙。 林臻切着三明治,身姿一如既往的优雅,几不可闻地嗤笑了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在装修。” 周昱知道林臻是个极其重视言行修养的人,就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直接入座。而楼上周于,此刻内心十分崩溃,她翻遍了书包衣服和床,甚至翻完了最近带回来的书本,依旧还没找到周昱给她的那张卡。 昨晚去礼堂,老师不让带手机包等任何东西,周于出于安全考虑,就把平时放在书包最里层隐秘处的卡揣在了校服兜里。 想到这,她非常绝望。 如果落在大礼堂就完了,那是张信用卡,被刷了怎么办。虽然周于还没彻底搞懂周昱给的信用卡是什么性质,怎么用,但她知道丢了会惹大麻烦。 距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周于确定卡没带回来,拽起书包就飞奔下楼,李阿姨小跑出来喊她,“哎,小于,你还没吃早餐!小于——”。 林臻咳了一声,李阿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乖乖闭上嘴。周昱边穿起西装边安抚她:“没事,我去看看。”可等到他出门,周于早已无影无踪。 周于一路飞奔,穿过同样出门迟的冯诗雯,穿过零星的几个学生,最后汇入大量人群,进入学校岔道,直到路过顾惟和李扬身侧,李扬有些兴奋地喊她:“哎,周于,你才来啊。” “我就说今天怎么不见你。” 听到李扬的声音,周于像上了弦的机器人,吧嗒吧嗒地又跑了回来。引得万年平静脸的顾惟也奇怪地看向她。不过周于没时间注意这些,她想起了,昨晚她是坐顾惟家车回 分卷阅读19 去的,也许卡就落在车里了? 这样一想,眼里升起几抹希冀的光,她凑到李扬耳边,踮脚问:“李叔叔,你在车里,有没有见到一张卡?包在青色的卡包里。” 她那看救世主般期望的眼神让李扬有些不自在,却还是只能摊摊手说没有。 话落,周于眼里的光果然唰地暗下去,顾惟早已走远,李扬顾不上管她,匆匆追上。 那只有礼堂了。 第一节课,周于都心不在焉,一打铃她就跑出教室,可翻了礼堂里她和顾惟的几个位子,问了每个保洁阿姨,还是没找到卡。周于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只能告诉周昱了,也不知道周于会怎么看她,也许会特别失望,他的好意,他的信任,竟然被自己这么随随便便就给弄丢了。 她难得遇到的亲情,也许就这么被自己亲手给推开了。 周于垂头丧气地回教室,连上课铃响,也没反应,等她到教室,英语老师已经带班里读完了一篇课文。 英语老师本来就对班里口语最差的周于印象深刻,上课铃响了这么久,周于还慢悠悠地走过来,看着一点都不着急,这让她突然来气,拍着桌子罚周于站在门口听课。 周于觉得自己十五年的人生里,从未如此糟糕过。错误接二连三,犹如一团乱麻。 她安静地站在门口,如果站得近,可以看出她垂着的脸上,捏到泛白的骨节,满是自责与羞愧,紧咬着的唇隐隐泛出血光。 门口有男同学胳膊肘推了推邻桌,侧过头问:“她不会在哭吧?” “这有啥好哭的。” 他邻桌忙着翻单词,心烦地让了让身子:“哭又如何,张诗琪她们这群姐妹花不是最会搞这些。” “撒娇,装乖,哭哭啼啼,没事跳得一逼。” 男同学耸耸肩:“不愧是她前男友,出口这么狠。” 两人的对话引起了前一桌顾惟的注意。 撒娇,装乖,哭哭啼啼?顾惟靠在椅子上,偏头看她。 这孩子可能不知道,自己现在满脸的委屈,有多不讨老师喜。 她那张向来温顺无害的脸,始终是没装下去。 掏出那张刚刚看到的,不知何时被阿姨放在他包里青色卡包,随着班内朗读声起,顾惟两指轻轻一松,啪嗒一声,卡掉在了地上。 周于敏锐地抬眼,一眼看到了卡,她震惊地看着那张卡,然后震惊地看着顾惟弯腰捡起,捏纸片一样,没有因为那是黑卡而有所特别,看着他随手把卡放在桌上,然后直起身,缓缓对上她的眼。 她第二次,看到他弯起了眼角,逆着光,对自己不明所以地笑了笑。 小变态这是……什么,什么意思? 周于的唇张张合合,终究是因为顾忌老师,没有出声。 一得到解放,周于就走到他面前,一节课的时间足以让她恢复理智,她再次拾起温顺又乖巧的面孔,指着桌面,小心翼翼地问顾惟:“顾同学,那张卡和我的很像。” 她不知道顾惟此举是什么意思,但她有感觉顾惟不会轻易还卡,她做好了打太极的准备,却没想到顾惟只是简单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就是你的。” 什么? 没有明星陈年的存在,班里更加吵闹,男生混着女生相互推推搡搡,没有人注意他们,又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周于和顾惟交情不深。 周于皱眉,干脆了当地问:“那可以还给我吗?它对我很重要。” 顾惟颔首应许,没动了作,也没再说话。 周于彻底懵了,顾惟这么好说话吗。 她拿起卡,浑身不自在地回到座位,整个人反而更加沉默。这沉默持续到了放学,回家路上,她一如往常跟在顾惟李扬两人身后。路过烤红薯摊,饿了一早上没心情吃东西的周于终于来了胃口,她掏出钱买了两个红薯,想到什么,又掏出两份钱:“叔叔,再来两个,分别打包。” 周于大步追上顾惟两人,把一个红薯递给李扬,然后低着头,鼓起勇气,把另一个直接塞进顾惟怀里,她知道也许红薯会因为没人接而滑落,滑落就滑落吧。 可顾惟接住了,这让周于异常欣喜,没有看他是否黑下脸,周于说了声谢谢,便立马撒腿跑开。 整个过程看得李扬心惊胆战。 李扬心里对这女孩子佩服不已,她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断刷新他的认知。敢这样对顾惟的,绝对没有第二个人。 可就在李扬欣喜于周于的重大突破,咬了一口红薯,正要告诉顾惟味道不错时,就见顾惟捏着袋子边,毫不留情地把东西丢进了垃圾桶。 “这……” 李扬哭笑不得——真担心顾惟把那件被擦脏的外衣,也扔了…… 小祖宗果然还是那个小祖宗,是他想多了。 * 以张诗琪林砚为核心的姐妹团总是格外受人关注,周于不知道自己因此入了不少男生的眼,私下没少被八卦研究,有人偷拍了周于被 分卷阅读20 罚站的照片,发到群里讨论,最后不知道是谁,又把照片泄露出去。 “长得确实不错,就是——” “一身名牌也救不了她那股土气。” “张诗琪那种人竟然会和她玩,是想找条狗吗?” 陆齐拿着手机默默看着群里的讨论,看到最后几句,不耐烦地掐暗,直直扔进沙发里。 张诗琪姐妹团成员果然神通广大,不出半小时,便收到了那些诋毁周于的聊天截图,周于自从回到家,信息就一条一条没有断过,她把震动关成静音,安心写着作业,压根不知张诗琪正在带人为她撕战。 今晚周昱和周川都回来的晚,林臻为了保持身材,吃晚饭是按点按量的,从不等人,直到周于把作业写得差不多,家里才开饭,林臻虽然已经用过,但依旧坐在桌边陪着家人,在这一点上,周于不等不承认林臻很有人情味。 周昱看着周于碗里的几块牛肉、西蓝花和水果,眉心蹙成一团,看向李阿姨:“怎么单独给她准备了份。” 林臻的视线随着周昱,朝周于餐盘里移去,接着在周于身上打转,知道她在学自己,于是轻蔑地收回,嘴角有些嘲讽。 周于急急接过话,没让周昱刁难阿姨:“我让阿姨准备的。” “最近胖了很多。” 她扬起笑脸,讪讪开口:“妈在同学中那么有名,我也得注意些自己的形象。” “所以准备多向妈学学。” 周昱放下筷子,呵斥:“笑话,学生以长身体为主,你别听那些不务正业的同学乱说。” 被模仿和因为被崇拜而光明正大地被模仿,明显是两回事,这种暗戳戳的夸奖似乎很能取悦林臻,她面色瞬间有些不自然,眼神却柔和了不少,示意周昱好好吃饭,别老教训周于:“女孩子注意自己的形象是应该的,更何况是我们家的女孩子。” “再说,我吃的怎么了,比你们吃的健康营养多了。你爸都不说,你嚷嚷什么。” 这次换周昱讪讪闭上嘴。 周于知道话不能说过头,没有再继续出声,倒是林臻,闲着没事又多吩咐了李阿姨了几句,“找时间可以给周于报个舞蹈班,她的体态还可以让老师再帮忙纠正纠正。” “不过小昱说的也没错,她还在长身体,营养需求和我不一样。” “下次营养师来的时候,你按要求把周于的资料给他,让他量身制定一份。” 李阿姨觉得周于争气,越来越知道怎么和林臻相处,眉开眼笑地应下,气氛一时间变得异常温馨起来,只有周川一人,不知想着什么事情自始至终没有抬过头。 客厅里央视新闻正在播报最近信贷平台频繁暴雷的新闻,周川听着听着突然看向周昱:“陈家那笔官司怎么样了,都几年前的事情了,应该能顺利结案的吧?” 周昱回忆着高院院长给自己透的风:“这事本来就是栽赃陷害,陈老爷子的为人我们也清楚。” “而且有顾叔叔在背后,应该是不会出岔子。” 周川感慨:“他们家也是倒霉,无辜摊上杨委那种人。” “自己下马,还要拉几个垫背的。” 豪门世家官员府邸间的那些事,各种原由,谁又完全清楚呢,心知自家老爸也经常处再风头浪尖上,别人家的事情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所以周昱不愿过多讨论,扯向了杨家:“最近接手了一个案子,巧了,是熟人。” 周川来了兴趣:“哦?是谁。” 周昱故弄玄虚:“王安爷爷家的,你猜是谁?” 周川嘁了一声:“他就一个儿子,两个孙子,小孙子还没成年,他儿子王丰这几年都在非洲搞基建,除了他大孙子,还有谁能搞到法院去。” “当你爸我吃素啊。” 周昱笑笑,和周川碰了碰杯:“上法院的是他大孙子,可搞出事情的还真就是他那个没成年的小孙子,王印。” 周昱朝电视方向扬了扬下巴:“也不知道那孩子去哪听来的,一个劲劝他哥搞借贷平台,说这几年中小企业融资紧,肯定能赚一笔,刚开始确实不错,偏偏他哥急于做出点成绩给家里看,不肯收手,投的越来越大。” “遇到今年这经济情况,立马暴雷。” “他哥恨不得宰了他。王丰叔叔专门从非洲赶回来,就为了护他小儿子。” 周川似乎很能理解王丰的行为,话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哎,毕竟那小儿子不是亲生的,他不护着,就没人护了。” 空气突然沉默,林臻盯着水果面色有些僵硬。周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突然沉默,就连周川,也因为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而尴尬地忙着夹菜。 最后还是周昱先打破沉默,周昱看向周于:“对了,小于,顾惟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话题转向顾惟,所有人都捏准时机参与了进来,周于听着他们开始谈起顾家,主要是谈顾惟那优秀的老爸,在周昱问她顾惟有没有欺负自己的时候,周于带着私心,慢吞 分卷阅读21 吞地说:“没有没有。” “好奇怪,他看着不向会欺负别人的人。” 周川从不说那父子俩的坏话,在这个问题上他不插嘴,林臻似乎也不愿多说,只有周昱,确实一改以前的态度,对周于谆谆教导:“你还小,不懂那孩子的特别。” 周于对此很认同,她嗯着:“确实很特别,他从不跟谁玩,也不说话。” “虽然,” 周于看着周昱的眼睛,眼里带着些对顾惟的同情:“同学们也从不理他。” 周于似乎在那瞬间,看到周昱再次放软的心,她看到了他眼里的愧疚,看到周昱垂下眼说:“那天他让我帮他找一份资料,明天正好去看看他。” 这一天丢卡又找回卡,那种失而复得,劫后余生的快乐,似乎总缺了点东西,直到听到周昱这话,周于才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她还清了。 第10章 说完顾惟的事,周于打心里感到轻松,虽然自己和顾惟的交情算不上朋友,但她就是本能地想帮顾惟挽留住周昱,——唯一一个曾经帮他说过话的人。 没有人比她更懂那种没有人站在自己身边的感受。 但这种轻松没能持续多久,当她回房拿起手机看着上千条信息提示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塑料姐妹们又搞事了。 只是没料到事情的主人公是她自己。 今天晚上,张诗琪带着大部队亲自下场撕魏欣意的事闹得风风火火,除非有其他事情,不然此时此刻所有班级所有群应该都在讨论这两大风云人物。 两人的矛盾由来已久,但从没如此激烈地正面交锋过。周于看完姐妹群里的消息,又看了看其他同学对两人往事的科普,最后再次回到群里,仔细研究自己这根□□是怎么被点燃的。 姐妹们发到群里的聊天截图已经过处理,可能是出于好意,发的人故意把难听的词语打了码,但根据上下文语境,周于还是看出了里面的聊天内容无外乎就是怎么怎么看不起她。 烦躁地把明天要带的东西塞进书包,她翻身上床裹进被窝里,人家张诗琪都为她公开吵架了,她总不能还在默默搞学习。 群里在多次艾特周于没得到回应之后,早已不管她,纷纷奔赴“战场”。从刚开始的评论互撕到现在各自发文含沙射影冷嘲热讽,周于知道自己那一茬早过,现在撕得都是当年张诗琪魏欣意两人的事。 她一条一条看着,一一梳理着,大约零点时,整个人困得不行,周于眨了眨酸痛的眼,几滴眼泪顺势流下,实在是没撑下去,她握着手机的手一松,没了意识。 两点左右,电话一阵一阵响起,硬生生把周于从夜中拉了起来,声音拖得老长,她身心疲惫地问:“喂——” 张诗琪大声骂着她没良心,让她马上立刻就现在拿起手机进群开会,不给她拒绝地机会,说完挂了电话。 周于叹了口气打开群。 好了,她知道了,这下几天都不用睡了,这场战争再次从线上升级到了线下。 第二天周于绝对是靠自己强大的意志力起床的,塞了几片面包就上路,也不管几点几分顾惟是否已经出门,噔噔噔朝前赶。 李扬看着她睡眼惺忪丢了魂一样飘过去时,默默瞥了顾惟一眼。 依旧没在这人脸上看到什么不同。 那个每天跟在自己后面一起上学的伙伴今天怎么突然没了,这种事情似乎压根提不起他的兴趣。 李扬发现虽然自己跟了他两个月,却还是一点都看不懂他。 没有喜怒哀乐,也没有传说中的顽劣和恶,从平时的观察来看,根本想象不出他每天是怎么度过的。 周于按照群里约定到校门口和她们集合,才到,中央的张诗琪就恨铁不成钢地穿过来,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一支腿搭着石球,把脖子上的丝巾一扯,散下一头长发,二话不说绑在周于马尾上,然后一双手直伸向周于的胸,吓得周于赶紧护住。 “诗琪,这里是校门口。” 张诗琪嘁了一声:“你想什么呢,你那点东西有啥好摸的。” “让开让开。” “就算这里不是校门口我也那没兴趣。” 她揪着周于衣领,另一只手哗的把校服拉链拉下半截,然后把周围拍平:“每天拉那么高干嘛,没解放啊。” “给我露出锁骨,身子挺直了。对” 她拍了拍周于的背,打起响指:“对!姐妹们,走。”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自从撕破脸后,张诗琪在学校越发高调,势必要和初中就被推为“校花”的魏欣意一争高下。 因为魏欣意是艺术节上一舞成名的,所以张诗琪发誓也要在今年艺术节上反将一军。 这个人周于见过,明明长着一张清纯美少女的脸,却永远一副厌世表情,看人的眼神就像一股老子是你爱而不得怎么都抓不住的风;虽然没有傲人的家世,但各方面都混得风生水起,踩张诗琪她们一大 分卷阅读22 截。这一切综合起来似乎让她格外受欢迎。 但更让周于印象深刻的是每次提起魏欣意,张诗琪都会无意间流出咬牙切齿又畏惧的情绪,那是一种怕自己的东西被抢走的恐慌。 此刻,周于靠在卫生间外的墙上,轻轻晃着头,努力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离开自己的脑海:周于啊周于,你该多想想自己,你才是所有人中最不容易的那个。 这是她按群里命令守在厕所找烟头的第四天,离上课还有一分钟,是时候进去了。周于收起手中的单词,捂紧鼻子挨个找着,越是接近上课时间,上厕所的同学性子越急,有人认出每天在这碍手碍脚的周于,火气一上头,直接把正准备进去某间厕所的她一把拽了出来:“你烦不烦啊。” “每天来找吃的啊。” 周于被推到墙角,弱弱地说了声抱歉,握紧拳头走了出去。 张诗琪让她盯着魏欣意,只要她进厕所抽烟,就立马上楼告诉她。对的,两个班级并不在一层楼。 也不怪张诗琪把这么脏的活丢给她,这是周于自己揽下的,比起其他咄咄逼人的事情,她还是更愿意做这种脏活。 周于守了两天,每天盯着魏欣意,只要她进厕所,她就会跟进去。守了两天一无所获,张诗琪想起魏欣意是值周干部,厕所里有烟头和她也脱不了干系,于是周于就从守魏欣意演变成了守厕所。 就是这么幼稚。 周于心累地从厕所走出来。一抬头就看到对面正抱着臂冷笑着看自己的魏欣意,周于知道自己的行为无聊得像个笑话,却没兴趣去做点什么或解释什么,以便自己看着没那么狼狈,她只是埋起头从她身边走过,默默上楼,反正她守厕所的任务已经完成,别人讨厌她也好,看不起她也好,都没关系。 她已经对得起张诗琪给过自己的好意。 她踩着点最后一个进教室,还没恰进门就感受到了张诗琪期盼的小眼神,周于疲惫地对她摇着头,却难得地发现门口的顾惟在用一种沉思的眼神看着自己。 来不及想那么多,周于赶紧回座位,才坐下,邻座的杨帆没有恶意的问:“周于,你身上最近怎么总是一大股氨水味。” “是吗?”周于尴尬地拍了拍:“轮到我执勤。” “哦,这样啊。”杨帆点点头,没有去深想执勤的轮换问题。 周于打开刚被发下来的答题卡,看着大屏幕上老师投出的成绩表,本来有些郁闷的心情彻底跌倒低谷,这是进高中一来的第一次月考,在优秀的高中,她果然垫底。 就数学来看,班里排她后面的有五人,其中就有两人是张诗琪和她的某小姐妹。 面对着倒数第一,张大小姐似乎并不难过。 不过,林砚的学习成绩倒是出乎意料的好,当然,更让她没想到的是,第一名就在她身边——杨帆。 看了眼翘着二两腿在偷看小说的张大小姐,又看了眼身边乖乖在写错题本的杨帆,周于心里情绪万分复杂。 她不像张诗琪,家里宠着爱着,走着父母铺好的路,无忧无虑只要不惹事生非就行。 她和杨帆才是一类人。 更何况,同样家境优越的林砚,都比她厉害那么多。 看着阳光打在杨帆圆润小巧的鼻尖上,打在她浓密又卷翘的睫毛上,在她白皙的下眼睑上铺上一层阴影,看她乖巧地书写着一笔一划,周于从未向此刻般觉得一个女孩子单纯美好过。 周于放轻了声音,带着几许小心翼翼,凑过去问:“杨帆,能看看你的答题卡吗?” 杨帆笑了笑,没有任何犹豫地推过去:“当然可以啊!” * 张诗琪终究是没好意思让周于一直守厕所,毕竟这在她眼里是最不能接受的活,虽然周于只守了一个星期,但这已经足够感动张诗琪。 打心眼里,张大小姐把周于排在了值得交往的朋友前列。 守五天厕所能换后面的清净,这让周于深感划算,她本来还在纠结怎么跟几人说自己没时间参加其他行动,就突然被宣告解放。 后来周于拿着自己的答题卡又卖了一波惨,小姐们十分能理解周于的学业压力,有个那么优秀的哥哥,换谁没压力?就连班主任都意有所指地让周于再加把劲,专门走到她桌前安慰:“学习上哪里不适应记得找老师。” 大波大浪的两星期终于过去,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周于愉悦地跟在顾惟和李扬身后不远处。 以前的她,又怎会想到和小变态一起上学会成为一种享受。 可如今的周于十分承认这种享受,因为和顾惟一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没有男生来搭讪,没有人来旁敲侧问张诗琪几人的事,更没有那些看自己不顺眼的女生来招惹自己。 顾惟在她心中的地位早已蹭蹭直上,学校里绝对没有人可以与之匹敌。 她现在恨不得进教室也和他坐在一起。 思及此,周于默默得又上前了几步,和顾惟走得越来越近。 路 分卷阅读23 过便利店时,马路对面反常地响起口哨声,周于抬头看见江闻吊儿郎当地靠在车门上,手中篮球一放,被他抬腿踩在了脚下,接着一踢,直直冲向了顾惟这边。 篮球在半路擦过地面又被反弹,斜斜撞向顾惟,这速度快到周于心头一跳,可见江闻用了多大力气,只要顾惟轻轻一让,就必然撞到身后处在直线上的自己。 周于当然是赶紧跳开,并且想喊顾惟赶紧让开,只是她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分散,她看到对面除了江闻,还有一个人。 魏欣意端着杯咖啡从便利店出来,然后懒懒地掀起眼皮看向这边,不知道她在看谁,但周于看着她那副表情,第一次感到不爽。 同样是面无表情,为什么放在顾惟身上那么浑然天成,在她身上就成了满满的故意和挑衅,和若有若无的,不可一世。 一切都在片刻之间,嘭的一声,球与肉的碰撞将周于的思绪拉了回来,顾惟面无表情地接住了球。 只是那声音,周于听着都帮他疼。 她心里咒骂:“为什么不躲!” 然而,心里的话音还没落,就见顾惟看着对面江闻的车窗方向,足足三秒,一动不动,然后在周于瞪大了的眼珠子下,直直把球扔向了江闻脑袋。 “嘭”的一声,江闻偏头闪开,玻璃迸溅,四分五裂,人群惊呼声起。 他撕咬着下唇,恶狠狠地道:“好。” “好。” “好你个顾惟。” 而那个砸窗的少年,却不为周围因他而起的巨大反响所动,因为觉得好玩,弯弯的眼里眸光一闪一闪,整张脸笑得比平日的周于还无害。 周于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疯!子! 不过这事她喜欢! 第11章 听说大魔头又做了坏事总是比听说他做了好事更能引起人们的兴趣,顾惟砸窗的事不出十分钟就传遍了校园,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的版本可谓栩栩如生又残暴刺激,连带着故事的前世今生也已经打包生产出来。 当年一中的霸王江闻和外附一路升上来的“恐怖分子”顾惟,两个名字放在一起,想不引人注意都难。这戏的精彩程度可远远超过女生间的宫斗大戏,连男同学们都纷纷上线吃瓜。 江闻甩下车子走后,顾惟也不紧不慢地离开了现场,周于尾随他而去,时不时回头看看那辆被顾惟砸得面目全非的跑车,李扬正在和江家司机商谈着赔款事宜,周于虽然说不出牌子名称和车价,但她不傻,看得出那车价格不菲。 啧啧啧,李扬不在顾惟身边时,还确实人模人样,很有气势,不愧是跟过大佬的人。可正是看到李扬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周于帮顾叔叔难过,李扬不心疼,她心疼,这得赔多少钱。 再看看前面若无其事的顾惟,周于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败家——以后绝对不能让他碰自家的东西。 顾惟如往常一样走进教室,才进门,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张诗琪边欣赏着自己的美甲,边咂嘴咋舌,摇着头自言自语:“这人乖了太久,乖到大家都快忘了他是谁。” 前面林砚伸手敲了敲她桌子,示意她别乱说话。 而当事人却似乎并不认为是自己的出现使得教室气温骤低,他轻轻挪开了椅子,坐下,拿出课本,动作一气呵成并且挑不出半点问题。 “本也是偏偏贵公子,奈何——哎,我还是可惜那张脸。”张诗琪依旧管不住自己的嘴。 望着班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各异的眼神,周于瞟向了像是在自怨自艾的张诗琪,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坐在她俩附近的陈年又来上课了。 而此刻陈年盯着顾惟若有所思,神色倒是出奇的平和,导致周于忍不住回头看着顾惟笑了出来,大家对他还真有意思。 老师把顾惟单独一人放在最前面显然是十分明智的决定,无论是于他还是于别人。只要避开他那一角,教室立马能万物复苏。 下课,张诗琪带着林砚过来找周于,一屁股坐在她桌子上,表情悲痛地握住她在写字的手:“于,想来想去,我和家里最终还是做出了那个艰难的决定。” 周于示意她有话快说,别卖弯子。张诗琪一身子瘫在在林砚肩膀上,埋头哽咽。 周于猜着:“你要转去国际部了?” 张诗琪立马抬头,“你怎么知道?” 周于:“是谁天天念叨要转了要转了,反正谁谁也不经常来学校,待这没意思,影响前途。” 张诗琪两巴掌拍她桌子上,整个人撑了上来,直逼周于。林砚看着自己被揉乱的头发,对她很不满:“下次别随意趴我身上。” 周于警惕地退了退,这人只要这个样子准没好事。 果然,她勾起周于的下巴,说:“小gucci把腿摔断了。” “我们舞蹈队缺了个人。” 她眨眨眼,意思是:你懂的。 小gucci是一个小姐妹, 分卷阅读24 因为很喜欢穿这个牌子,所以被调侃为小gucci。 “我都要和你们离别了,这点心愿你不能不满足我。” 周于听完,偏头看了看对面楼,穿过天桥一分钟就到,她实在不认为这叫离别。 以张诗琪每天跑对面三次的频率,她也不认为以后张诗琪会舍得不过来打卡。 张诗琪立马把她的头给掰回来:“直接点,来,还是不来?” 周于表情瞬间蔫了下去:“这不是来不来的问题,是我真的不会跳舞。” “我真的没骗你。” “不然我早参加了。” 张诗琪想了想:“没事,练练就行,这舞也不难。” 林砚不这么认为:“你别忘了你的对手是谁,如果周于真不会,你还要她上?” 张诗琪显然不会这样做,她只是深信周于肯定练过舞,所以再次问:“你真没练过?” “不应该没练过啊?” “一点都没练过?” “你妈妈可是从小拿舞蹈冠军拿到大的,她照片现在还贴我们老师办公室里。” “你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学过。” 这让周于哑口无言,林臻不是她亲妈,她怎么说。 周于第一次产生了虚荣的心里,不愿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世,她试图逃避话题:“这方面她倒是从不要求我,不过为了纠正体态,她最近确实给我找了老师。” “这星期正要过去。” 张诗琪撇撇嘴:“阿姨考虑得没错,你要是早听她的去练舞也不至于这么没气质。” “像我多好,虽然不爱学习,但家里让我去特长班我就从来不会闹脾气。” “对于我们来说,形象和才情比成绩重要。” “你就只知道做题。” 周于笑笑,好像没法反驳。 “不过好在你脖子长,不然就你这习惯性缩肩驼背,早没法看了。” 周于:……压根没法反驳。 张诗琪似乎就是想把姐妹们都拉上台,她不死心地继续:“那你平时玩什么乐器?” “我们干脆现场伴奏?” 林砚驳斥:“不行,我们这是电音。” 周于暗自松了口气。 张诗琪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另外想办法。” “对了,周六周六,我的送别宴,老地方见,都别忘了。” * 两大魔头的故事必然不会以高潮开始,并在高潮中结束。后来江闻果然不出所望地找上了门。 只是没有大家期望中的掀桌子下马威宣战书,他带着几个哥们踱步进门,悠悠站在顾惟桌前,站了一分钟,什么都没说,教室里外瞬间围满了人,堪比陈年来的第一天。 而对方顾惟也是悠悠抬头,给了他一个“你挡到我的光了”的眼神,丝毫没将人放在眼里。 那一眼,急得大家帮他吸了口气。 周于看着江闻插兜的样子,她又发现,同样是双手插兜,放在顾惟身上和江闻身上,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 虽然因为那过分通透的皮肤,小变态看着病弱又单薄,但他那股从里而外散发出的凌人气势,是江闻再吊儿郎当也学不来的。 果然爹厉害就是了不起。 周于持续观望中,经过早上一役,她倒是彻底相信了李扬的话,担心顾惟还不如担心自己。 尤其这句话在江闻突然转移目标向她走来的时候,更为适用。 干……干嘛? 周于缩进墙角,看了眼他后面的陆齐。 江闻屈身逼近,虽然在问她,却没想要她回答:“周于?” 陆齐抢上前来:“对,闻哥,她就是周于,我初中同学,好朋友。” 江闻两条长腿斜搭着,舔着唇不知在想什么坏心思,过了一会,拿出手机对周于说:“加个好友呗。” “给个面子,有空一起玩。” 玩什么玩,周于不想玩。 这时张诗琪带着林砚走了过来,江闻不是顾惟,她们可不怕,张诗琪一掌推开他:“干嘛呀。” 陆齐眼疾手快地给她们让了地儿,张诗琪冷笑:“怎么,帮你心头好出气啊,来找我姐妹麻烦啊。” “有种让她自己上啊。” 江闻警告她:“给老子闭嘴。” 张诗琪怎么可能听他的,继续冷嘲热讽:“还是那边腻了,看上我家小白花了?” “嗯?” “经我同意了吗?” 她伸出两根手指直戳他心口,似乎是故意,带着些许暧昧,凑到他唇边,低声说:“你老情人在门外看着呢,你叫一声爸爸,爸爸今天就帮你甩开她。” 听她这样讲,江闻当真朝门外看去,并没有看到魏欣意,张诗琪得意地收回手,江闻也不生气,片刻之后,起身再次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周于:“我兄弟喜欢你。” “给个准话。 分卷阅读25 ” 说完,给陆齐丢了个眼神:“上啊,你自己看着办。” 周于和陆齐四目相对,不知怎的,她只看到了微微的怒意和窘迫,甚至还有一点不甘。 闹剧匆匆结束,陆齐没说什么,江闻走后,所有人就散了。短短几分钟,周于再次被推到了年级舆论中央。她静静坐着,缓缓吐了一口气,觉得滑稽,江闻这是把对顾惟的不满迁怒到她身上了? 这种想法一旦出现,就根深蒂固难以拔出,周于觉得委屈,当事人在前方晒着太阳气定神闲,而她这个小喽啰却无缘无故躺枪,任人摆布。 被张诗琪使唤,被魏欣意看不起,被大家暗中嘲笑诋毁,她都能忍,都能专注,可今天,不知从哪萌生的怨气,越积越大,周于放学提起包就走人,很长一段时间再没和顾惟同路。 她没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期待并且依赖顾惟,别人与自己无关,但她希望他与她有关,她希望他能在那时候站出来,简单地帮她说句话,哪怕只是一个字,一句话。 近乎一个月,陆齐每天都来送奶茶,不仅送给她,还像攻略岳父岳母一样顺便讨好张诗琪和林砚。 不辞劳苦,跑完普高部,又跑去国际部。 对此,张诗琪倒是很满意,也曾问过周于怎么想,周于没有回答,她就再没乱插手。 毕竟陆齐家和周于家差了太多,媒婆不能乱做。 或者说,从那天之后,周于便从话少直接变成了没话,张诗琪以为她脸皮薄,被江闻当众调戏生气了,每次从国际部过来,也没敢去烦她。 周于每天埋头和杨帆一起搞学习,期中总算进步了不少,从年级后两百名,直接升到了中位段,她更加刻苦地备战期末,想着再过一段时间必然就能把这些不愉快以及乱七八糟的事情全放下,没有张诗琪,林砚也不找她,周于知道只要不搭理陆齐,生活就会恢复她想要的平静。 只是,周于不知道,这怨气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只会随着顾惟那张脸每日剧增,那双眼依旧没有色彩,没有一丁点对她的关注和在意,好像只要周于不打扰他,他立马能把她的存在忘了。 这怨气在十一月某个狂风骤雨的下午达到顶点,彻底爆发。 那本是风和日丽的一天,早上起床,李阿姨还夸周于瘦了很多,“不仅纤细了,气质也出来了。好在你身体柔韧性不错,这才练了一个多月,整个人就变了很多。” “记得好好擦防晒和护肤品,你妈妈提过的护理,也别忘了去。”李阿姨欣慰地摸着她头发,“只有能坚持,一年之后,肯定会像换了个人。” 周于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也升起几股自信和雀跃,那天她特意编了个发,穿上最喜欢的毛衣去上学。 弄头发使得她出门晚了很久,追上两人时,不知为何,心里蠢蠢欲动着:“周于,周于!从他身边走过,从他身边走过。” 她还真就十分故意地,从两人身边擦过了。 李扬见她,开心地喊:“嘿,丫头!” “你终于出现了。” 周于赌着气,没有回应,也没回头,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李扬手停在半空,挠了挠头:“才几日不见,脾气倒是大了不少。” 那天下午顾惟从办公室出来,站在门口,看着周于方向,用刚好能听见的声音叫了声“周于”,周于装作没听见,他径自走到她桌前,敲了敲她桌面:“老师找你”。 周于放下笔,没有看他,二话不说朝门口走去。 原来是周昱前一天跟班主任打过电话,聊了聊两个孩子的事情。谈完话,班主任把一沓作业递给周于:“等会班会结束,麻烦你和杨帆帮老师发一下。” 最后一节课上,电闪雷鸣,狂风骤起,周于在门口附近被风吹得一头凌乱,本就有些松散的辫子被吹得更散,虽然她心里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顶着疯子一样的发型去给顾惟发作业,周于鼓着腮帮子低着头,把作业轻轻丢在他桌上,就在逃走时,又听到一句清淡的“周于”。 周于吐了口气,尽力压制着自己不满的语气:“怎么了?” 顾惟垂着眸,左手拿起本子朝她晃了晃:“发错了。” 气也只能气自己,周于咬着牙把本子换回来。 发完作业正好下课,周于收着书包,又听到了那人十分熟悉的声音。 “周于。” 有完没完了。 周于蹭的站起来,用着有些失控的语气和音量质问:“又怎么了?” 全班所有人的动作僵住,非常一致又整齐,唰地一声朝她看过来。 包括顾惟,似乎也被她愣到,微微讶异地看了眼她,继而平平地开口,倒是没有被冒犯的样子:“周昱让你跟我坐车回去。” 完了。 周于捏着书包的手一点点滑落,自己是不是要来大姨妈了,怎么这么暴躁。 完了。 第12章 仿佛一个 分卷阅读26 流传很久的绯闻得到证实,那个让人好奇却又不敢过多探究的故事终于公开,一股微妙的情绪从班里蔓延开来。 楼梯口。 顶着同学们复杂又了然的表情,周于跟在顾惟身后一米处,低头小步穿过走廊,身后那些尖呼声、调侃声毫不避讳地传到她耳里,她想走快些,奈何前方顾惟步伐稳当如常,自己也只能按兵不动。 真是似曾相识的场景。 心神恍惚间,她想起了几个月前那场对她声势浩大的讨伐,同样是深处舆论中心,同样是胆小的她,这一次却不再害怕,心里甚至有种莫名其妙的底气,想一点一点,慢慢地,对四周的人挺直脊背。 这个想法让她后怕,因为她清楚自己其实没有底气。 心思较量间,已经走到楼下,李扬靠近,把伞撑在顾惟头上,顾惟回头看了她一眼,很短暂又简单的一眼,却正好对上周于那双隐隐弥漫着水雾、无措的眼,于是他伸手拿过李扬手中的另一把伞,撑开,径自迈出了教学楼。 周于正思考着是不是周昱的好让自己开始有些飘飘然,见此,诧异地抬起低顺的眉,只见李扬对自己笑了笑,把伞大部分撑到她那边。 “发什么呆啊,丫头,快点。” 周于受宠若惊地靠上去,把伞往中间移了移,“谢谢李叔。” 车子驶出校园,正值下班高峰期,虽然学校离小区不远,却还是用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小区。 路过周家的时候,李扬没有停车,直奔顾家。 顾惟依旧坐在副驾驶座,后面只有周于一人。 似乎是因为害羞,她一句话也没说过。 李扬打趣地目光看着后视镜里那个欲言又止、不停看向窗外的小丫头,笑她明明早上脾气还大得不行,现在又怂了下去。 李扬知道她想下车,就是故意不停下来,等她主动开口。 没想到这丫头也挺倔的,宁可等会走回去,也不麻烦他停车。 于是李扬咂咂嘴,忍不住解释:“放学前,你哥哥给我打电话,你家里没人,让你跟小惟去他那等着。” 不等周于发问,他把着方向盘笑话她:“早上看你走个路辫子甩成那样,就知道要出点问题,看吧,把钥匙甩没咯。” 周于愣了愣,也顾不上他的玩笑,手伸进书包一阵摸索——果然把钥匙忘了。 “叔叔您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既然周昱这么安排,想必李阿姨也不在家。 到底出什么事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林夫人身体不舒服,下午李阿姨送她去医院了,估计是都没回来。” 周于轻轻地“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想到周家那些破事,李扬也没再开口。 天已经暗了下来,车子停在别墅前,一直没有存在感的顾惟,二话不说,第一个推车走了下去,周于尴尬地挠了挠头,犹豫几秒后,也慢吞吞地跟进去。 引擎声再次响起,李扬走了。 没了可以缓解尴尬的人,现在她得亲自面对难以捉摸的顾惟,周于难为情地走进大厅中央,打算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周昱来接自己。 顾家看上去没有周家华丽,里里外外透露着一股严肃而又庄重的气息,细节中可窥见其主人做事严谨的风格,明明很低调、大气、挑不出半点毛病,但……周于眉头一点点锁紧,她为什么觉得很压抑。 抱着书包缩在沙发角,她觉得连室内的灯光,都在压迫她的感官。 佣人像是训练过的,一举一动不带感情,仿佛只知道完成任务的机器人。 这想法让她瘆得慌,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低低埋下头,不看任何地方。 此时,顾惟快步从楼上赶下来,一眼找到了周于在的角落,他走到她面前,静静看着她娇软的身体因为害怕缩成一团,在她没抬头的时候,他眼神出奇地包容和柔和,不过声音依旧清冷:“走,跟我上楼。” 周于没来得及思考,点了点头就跟他上楼。 顾惟的卧室很大,门口一盏落地灯撑起了屋内全部视野,屋内明明很昏暗,却比明亮的大厅更让周于心安。 他没继续开灯,带着周于走向里间。 周于踌躇着,指了指书桌附近,:“我,我在这就好。” “谢谢你,顾惟。” 顾惟身形几不可见地僵硬了一下,周于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过察觉到他周身骤然降低的温度,就立马弱弱地补上:“主要是太暗了,我什么也看不清。”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开开灯?” 其实她只是觉得,自己进卧室已经够越矩了,她和顾惟还不熟,得有自知之明。 顾惟这种人,不可能喜欢别人进入他的私人地带。 顾惟视线缥缈地朝里面抬了抬,而后垂眸闭了闭眼,没有应答,却很配合地去开灯。 开灯的时候,那修长的手指在开关上扣了很久才慢慢按下 分卷阅读27 ,微弱的光线放大暗夜里的空间,周于看着他,不知为什么,他明明站在那里,却像站在无穷无尽的孤独深处,四周明明变亮,他的身影却更显寥落。 开个灯,多么平常的事情,在他身上却异常沉重。 于是周于大步上前,对他笑了笑:“原来你屋里有这么多书。” 顾惟没有理她,她进了里间,他出了外间。 周于坐到电脑前仅有的一把椅子上,开始写作业,她不知道顾惟在外面做什么,也不敢探究,等作业都写好了,周昱那边还是没消息。 周于摸了摸自己饿得翻滚的肚子,她刚刚明明听到佣人端饭上来,却半天没有后续。 于是只能无聊地刷起手机。 她不是一个手机控,因为从小没怎么接触过,所以不像很多同龄人一样迷恋。手机于她而言,仅仅只是通讯工具。 下了张诗琪常说的微博,周于刷着这段时间的热点,刷着刷着刷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周于手指顿在屏幕上。 是周昱在官方平台发言的视频。 评论里全是女粉丝在疯狂尖叫,求扒周昱资料。 热评第一者,甚至带头组建了周昱粉丝后援会。 首页置顶:“别人追星要追剧,我家追星牛逼了,得追新闻时政。” 可能因为陈年见识了太多疯狂举动,周于随便看了看就退出来,没多大兴趣,正无聊间,“祖国的希望”系列推荐视频中,另一个很熟悉的背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周于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确认再三,插上耳机打开视频,画面中一拾荒老人被混混欺负,少年见义勇为护老人安全。视频引起热烈讨论,至今却没人找到少年本人。 周于不可置信地放下手机,那背影,那身姿,那习惯性的冷淡抬头,她再熟悉不过。当然,还有那晚他黏着血迹的衣服。 周于想起那次她参加生日晚会回来遇到的顾惟,想起所有人都说他打架斗殴,他不良少年,他顽劣、他不孝、他变态,以至于她自己,也默认他非善类。 所有言语一一袭来、历历在目,不只有他,还有从小到大被指指点点的自己,周于突然想清楚一件事,她从来没有认真去了解过他。 就像没有人愿意了解过自己。 他不是那种人。 他不是人们说的那种人,不知为什么,这让她异常欣喜。 周于蹭的起身走出去,上翘的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住,难掩兴奋。顾惟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目光下移时,触及桌上的食物,他眯眯眼启唇,似是才想起说:“晚饭在那里。” 看着视频里的同款抬头,周于嘴角的笑意更加浓烈,她坐到他对面,抿着笑吃起来,时不时偷看他几眼,虽然是偷看,眼神却很直白,无时无刻不在传递她想要观察他的欲望。 顾惟不知道她突然发什么疯,抱着电脑去了另一边。 周于嚼着饭,伸手撑起下巴,弯成月牙的双眼惬意地闭了起来——看吧,他果然不是嚣张跋扈的人。 按别人的形容,刚刚的自己早该被丢出去。 晚上八点钟,周于还没接到周昱的电话,她吃饱喝足随便拿了本书看起来,顾惟却突然起身,要带她下楼。 周于的大眼瞪着他居高临下俯视她的小眼,她不愿意走,但终究是不敢放肆,于是弱弱嘀咕:“我哥他们还没回来。” “外面很冷。” 顾惟听了丝毫不动摇,颀长的身子斜靠着书柜,提醒她:“里面还有东西。” 周于靠着沙发嘟起嘴,很不愿意。 顾惟直视着她,意思不减。 对方软硬不吃,周于无计可施,只好讪讪跟下去。 她跟在他身后,虽然在下楼,他依旧高出她半个头,严严实实地遮在了她前面。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被“挡”的感觉。 她跟着他走到湖边的亭里,深秋的夜晚寒风已然刺骨,站在湖边冷意更甚。周于把校服披在毛衣外面,实在想不通这位少爷好好的屋里不待,为什么要出来吹风。 半小时的相顾无言。 哦不,没有相顾,顾大少爷插兜站在水边,看着对面夜景一动不动,而周于看着他背影,咬牙一动不动。 不知何时,有车驶来,周于的头发早已散开,她扬起飘飞着发丝的小脸看过去。 却不是周昱。 看着车驶进顾惟家——原来是顾叔叔回来了。 顾惟似乎知道来者是谁,没有偏过半分头。 周于眨眨眼,也看着对面夜景陷入了沉思中。 又过了十几分钟,周昱他们终于回来了。挂断电话后,周于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走上前,和顾惟肩并肩。 顾惟却没打算和她耗下去,也没兴趣看她做什么,直接抬腿离开。 哎。 周于心里叹气,这人不坏应该是真的,但让人讨厌也是真的。 她吸了口气,向另一边走去,她没看他,他也没看她, 分卷阅读28 但她在路的另一边对他说:“顾惟。” “天黑要开灯,天亮拉窗帘。” “不然对眼睛不好。” 她不知道顾惟有没有听见,她只是忘不掉他窗边那道感光表,那道永远地停在了五年前五月二十五日,四时七分的表。 周于卷曲的睫毛向下扑闪着,她抱着书包低着眸,看不见此刻身后的顾惟,静默着,望着自己屋内明亮的灯光轻轻弯了弯眼角。 原来那双眼睛笑起来,真的比星空璀璨。 最后一句她其实想说的是:不然怎么有光。 第13章 艺术节定在期末前一个月的消息出来后,几乎全年级的学生都在讨论今年有没有人能从魏欣意手中抢走第一。 进入高中,又汇聚了不少高手,这场女神们暗中较量的比赛,大家预想会重新洗牌。 林臻住了半个月的院,虽然周昱对她说“学校和医院隔得远,你不用专门过来”。每天李阿姨去送晚饭的时候,周于还是会老老实实地跟在身后。 去了倒也不虚情假意地问寒问暖,就坐在她视野之外的地方,好好写作业。 她本来还担心林臻看见她会烦,会嘲讽:“作业那么多,就别来了,免得小昱觉得我们对你不好。” 没想到林臻已经开始默认她的存在。 所有人眼里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却知道有多不容易,背后有多少含义。每天,周于一路上的紧张,只有在看见林臻那种“你们怎么才到”的眼神后,才能彻底放松下来。 就在林臻出院的前一天,之前一直联系的舞蹈老师也回了国,周于和对方在病房里碰了个面,林臻当即要求周末就要把她送去练习。 同学多年,王芊深知自己拗不过,只好笑笑揽过周于,打量了几眼之后,她笑而不语,只是搁那简单地站着,就透露出一股温婉的端庄。 那星期开始,周于就去练习了。 王芊是享誉国际的青年舞蹈家,门下弟子都不是一般人,她自然也不可能为周于单独开小灶,亲自授课。 舞蹈室布置的很舒服。 周于没参加过特长班,她很紧张,踏进门的时候,还在回忆昨晚在网上查的交际方法。却没想到,第一眼看见了魏欣意。 当时魏欣意正在下腰,看见的是倒过来的周于,她眉头轻轻一皱,似是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人。注视几秒过后,肯定对方就是周于,她眼里神色变了变,起身的时候,嘴角挤弄,忍不住嘲讽。 这些人果然只会靠关系。 周于扫视了一遍,发现没有其他认识的人,悄悄松了口气,走到离魏欣意很远的地方,学着别人压腿。 她还以为魏欣意是自学成才的舞蹈天才,原来是师从王芊。 怪不得。 怪不得。 估计连张诗琪她们都不知道。 对了,她还想起一件事,张诗琪和林砚,好巧不巧,正是在王芊的老师那里习舞。 王芊对大家简单嘱咐了几句后,作为初学者,周于被入门老师带去了另外一层楼,再没和魏欣意碰过面。 练舞一星期,可谓伤筋动骨,她每天拖着一双仿佛废了的腿,又瘸又拐地早早出门。 全校都在为艺术节的到来激动中,只有她,看着自己最近一次月考排名,一张脸彻底蔫成了小黄花。 又掉了五十几名。 自己是多闲,学习都差成这样了,还去管魏欣意眼神讨不讨厌、顾惟开不开灯、自己体态优不优美。 连顾惟那个睁眼瞎、老师不闻不问的半瞎子,都能考—— 诶,周于翻出书包里的成绩表。 她才发现表中没有顾惟! 她听说过江世超因为智力问题,不计入年级排名,但她竟然没注意到顾惟也不在其中。 啊,算了算了。 她两手心烦地抱住头,自己的事已经够糟心了,还操心人家天之骄子顾少爷做什么。 没了张诗琪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林砚和周于在课间的交往也变少了,她现在抱着杨帆大腿,每天跟在杨帆屁股后面,认真研究年级第一是怎么养成。 为了期末能取得一个好成绩,周于决定中午留在学校,和杨帆一起学习。 和年级第一坐在食堂时,她总能看到大家钦羡地看过来的目光,这不禁让她想起以前那种全身心为学习而战的热血。 原来这所学校,除了俊男美女、名门子弟,还有很多实实在在的,为了高考而努力的普通人。原来,自己注意力放错了太久。 久到忘了哪条路才属于自己。 周于随便扒拉了几嘴饭,正准备向请教杨帆几个问题,就看到陆齐沿着餐桌朝她走来。周于心里不悦:“这人怎么又开始了。” 陆齐和以前一样没皮没脸地坐她面前,一点也不害臊地看着她:“你在学校吃饭呀。” “怎么不叫上我。” 周于意有所 分卷阅读29 指:“你终于出现了。” 陆齐表情一顿,笑了笑:“这叫伺机而动。” 周于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确实是伺机而动。 见自己和顾惟没了动静,就“开始”了。 后来每个中午,陆齐就像条尾巴一样,黏在两人附近。杨帆是个娴静温柔的性子,对谁都温言温语,一副好脾气。 周于也不是随便撕破脸的人,任陆齐怎么折腾,都悄悄在自己的,不当回事。 倒是偶尔留校的江闻,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时插上几脚,隔着大半个食堂或教学楼瞎起哄,闹得全校都知道高一有个陆齐在追周于。 不过周于已经明白,这一切,终归只会是精彩波澜的校园生活中,极其平淡的一笔。配角的故事,再浓烈,她也只是配角。 自己根本不用担心。 大概是艺术节前两天,魏欣意退出比赛的消息流出,全校再次“轰”得一声炸开。 周于听说的时候,正在翻书的手倏得放下。杨帆奇怪地拍了拍她肩膀:“怎么了?” 周于回想着昨日陪林臻去医院复查时,无意间见到的事情。 难道真的是她想的那样? “没什么,我以为把卷子忘在家里了。” 她岔开。 关于魏欣意的传闻,她听过不少,话大多是从把魏欣意视为眼中钉的张诗琪口中出来的,鉴于自己的经历,周于并不愿去恶意揣测一个女性,所以从来没有多想。 但昨天见到魏欣意和江闻从妇产科出来,她再不愿多想,也忍不住有所猜测。 “哎。” 罢了,周于摇摇头。 还是那句话,就算有什么,又关自己屁事。 可她不惹事,但不代表事不惹她。 正好组里值日,下午课间,她擦黑板的时候,被路过的老师安排去倒办公室的垃圾,周于提着空桶返回时,又撞见了花园小道里魏欣意、江闻两人。 只见魏欣意瞪着江闻怒吼:“你他妈凭什么帮我把比赛给退了?” 江闻理亏,任她胡闹,没有回嘴。 那天魏欣意说自己两个月没来例假,他二话不说把她拉到医院让表姐检查。 都做好了过了这件事好好补偿她的准备,却没想到只是月经不调。 表姐反复叮嘱不要着凉、好好休息,许是那天的经历让他思想一下子变得很复杂,所以回来后就把魏欣意所有活动给推了,让她好好休息。 魏欣意说着说着就是一脚踢过去,周于见状,吓得额头青筋跳了跳。 暴躁魔王江闻竟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受了那一脚。 周于不敢再看下去,握紧桶就赶紧走,结果正好遇上江闻疼得咬牙偏了偏头,看到了她。 江闻危险地眯起眼,“又是她。” 昨天就是她,今天又是她。 他冷哼,表面看着乖乖巧巧,原来背地里那么多动作。 周于回到教室,又是一众讨论,不知道为什么,倒个垃圾的时间,魏欣意怀孕的事情已被模棱两可地传了个遍。 看着专门跑过来的张诗琪讲得眉飞色扬、唾沫四溅,听完,周于眉心升起一抹愠气:“这些都是谁说的?” 张诗琪警告地看着她,示意她别乱帮魏欣意说话。 “你们这消息不灵通,我们那上午就在传了。” “管它谁说的,无风不起浪,小学生都想得到其中有问题。” 周于承认自己也朝那方面想过,但想是一回事,随便未经证实就乱说去又是一回事。哪个女生能承受得了这种流言蜚语? 烦躁间,瞥见在安静看书的杨帆,周于内心充满了罪恶感,此时此刻,就好像她和大家一起,在欺负魏欣意。 她紧紧地闭上眼,事情本不该这样。 张诗琪看林砚周于两人都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无趣地咂咂嘴,了了离去。 周于无比烦躁、非常烦躁。 后两节课,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还得留下打扫卫生。 最后走得时候,还是杨帆及时叫住她,提醒道:“周于,你不带作业吗?” “后天开始艺术节,刚刚最后一节课老师说了,明天要把作业全交了。” 周于心里不舒服,她低着头,低低“嗷”了一声,拿起作业,谢过杨帆,扯着自己还没恢复正常的腿,一步一步离开。 那晚回家,她专门注册了一个学校论坛账号,为魏欣意说话。 这件事不管真假与否,周于认为都是私事,不该被大家恶意评价。 不知道是魏欣意的对家太多,还是人们的沉默让恶毒的语言占据了主流,周于努力了一晚上,却只能无果而终。 甚至眼睁睁看着舆论愈演愈烈。 就连做梦,她都在想,该怎么帮魏欣意。 因为她怕没人帮她,那个本该万众瞩目的少女,从此陨落。 分卷阅读30 因为曾经也没人帮过她,当时的她,很害怕。 就连睡梦中,周于都在反复琢磨对策。 多亏了梦中的周昱,她想到了一个方法,比说话管用。 次日清晨,她一早跑去敲周昱的门,咨询了法律方面的问题。 后来顾不上吃早餐,她回屋就登陆账号,把刚刚得到的法律知识发布在最热门的讨论下,并在末尾附上:“你们讨论这么多有什么用。” “只要她参加比赛,不就能证明一切。” 做完一切,她大松一口气,趴在床上。能帮的都帮了,剩下的只能看魏欣意自己的造化了。 眼看快到点了,来不及休息,周于收起书包向外跑去,正值周昱出门,周昱喊她:“小于,等等,今天我送你。” 周于使劲向前跑着,摆了摆手,“不用了,哥。” 她畅快地跑着,穿过清晨街边的烟火气息、穿过忙碌的城市轨迹,胸中闷气一点点散去,像天边的晨曦穿透云层照亮阴霾,心里明亮,并升起自豪。 此时此刻,她比任何人都期待魏欣意能给所有人响亮的一巴掌,证明她们有多荒诞。 即便自己不喜欢她。 红绿灯路口,斑马线上。 李扬看着刚刚跑过去那人,一脸懵地问顾惟:“你们难道还有运动会?” 顾惟收起手机,抬起头,勾勾嘴角,没有说话。 第14章 但她做梦到没想到,那巴掌是向自己而来,五指清晰、力度强劲,再次提醒了她——自己没资格担心别人。 谣言四起的第二天,校园里的注意力开始分散,散在了魏欣意精彩绝伦的感情史上。 当事人却至今没有半点动静。 周于在校门口的便利店见到了那抹骄傲的身影,一贯地端着杯咖啡走出来,校裤卷到七分处,喜欢半抬着眼斜睨别人,三分不屑、七分烦厌。此时正冷冷朝自己看来。 在自己身上定了几秒后,随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魏欣意蔑视地移开了目光,一副老子不是不敢,只是懒得浪费时间和你们斗的女王样子。 又来了,又来了。 就是这幅样子,让周于极其反感,仿佛全世界都在针对她,而她是不落世俗最不羁最特别的那朵花。 虽然现在大家也确实在针对她…… 突然有口气堵在胸口,周于拽着书包闷头走开。 上午有体育课,继请了几星期假后,这一次终于能参加。早上那一跑,倒是让她适应了余留的酸痛。 数学课铃一响,班里的男生就冲了出去,初冬的寒再凛冽,也挡不住少年们喷薄的热血。 把作业递给杨帆,她正困得不行,想起什么,往桌里翻了翻,翻出一小袋茶。这茶摆在客厅里,她知道价格不菲,只敢拿了一点,放着放着,都快忘了。 为了等热水,她留到了最后。 走出空教室下楼时,四周递过来的眼神都说不出的古怪,有可怜、有看戏、有叹息。 周于一颗心渐渐揪了起来,经历太多的她,知道准没好事。 绕出高一部,转进通向操场的林荫,正准备小跑,就被一个特别冲且不耐烦的叫声喊住。 “姓周的!” 周于犹豫着,缓缓折过身。 “叫——我吗?” 江闻一边裤腿挽到膝盖上,垂落的另一边随着他吊儿郎当的步子松松垮垮,他一手插着裤兜,另一只手拽着校服搭在肩头,是不同于顾惟的明明白白的纨绔。 他嘴角虽然含着些许笑意,却让周于看了更加发怵。 不远处教学楼廊边,密密麻麻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就连林荫道周围,也开始聚起层层人头,除了□□育课路过的,还有人专门从教室跑出来,只为一睹传说中的一中校霸闹事时的风采。 是移情别恋勾搭小白花呢?还是有其他爆炸新闻? 江闻直直走向周于,心里因为魏欣意那事正烦躁着,边上一圈人叽叽喳喳让他更烦,于是走到一半突然转身,把衣服朝外一砸,满脸暴戾,对人群怒吼着:“看你妈的看。” “都给老子滚。” 周于被这猝不及防的怒吼吓得跳了跳,却还是努力镇定。 江闻仍旧是笑着对她走来的。 校霸说话就是直接,也不拐弯抹角,他逼视着她:“明天上台,对着全校给魏欣意道个歉。” “这事我就当做没发生过。” 周于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仿佛五雷轰顶,她惊愕抬头,难以置信,嘴唇颤颤巍巍:“不是我。” “你难道以为是我做的。” “我跟她无冤无仇还不熟——” 江闻打断她:“不是你还是谁?” “医院是你,后花园还是你。” “张诗琪针对魏欣意那点破事我会不清楚?” “你们女生那些弯弯道道我平时懒得管 分卷阅读31 ,但不代表我瞎。” 停了会,江闻继续:“我不动女生,所以这次便宜你。” “道个歉就过了。” 江闻还在提要求,周于一颗心早已跌到了谷底,冰冷没知觉,冷到极致就是麻木,她冷冷抬头,连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像顾惟的样子。 “不是我。” “不管你信不信,都不是我做的。” “我问心无愧。” 江闻愣了愣。 没想到她脾气这么倔。 这是软的不吃要硬的是吧? 他思考着利弊。 两人无声对峙着。 上课铃响,周围不得不散去。 周于准备走开。 江闻眯眼,不耐烦升级,生硬地一把扯住她,生生把她拽得踉跄了几步。 这种冤屈与憋屈换谁都受不了,硬周于再逆来顺受,也忍不住黑了脸。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说了不是我。” 江闻像个疯子,又笑了起来,向她俯下身,勾住她下巴仔细端详,道:“长得倒还可以。” 周于怒了,一掌甩开他,往后退了几步。 “魏欣意无辜,那你没有证据凭白无故迁怒我,又是什么意思?” “亏我昨天还帮她说话。” 事已至此,周于也不怕了。她转身就走。 江闻听了,哈哈大笑,隔着一大截距离嘲讽:“周于,你们这种人,都这么虚伪吗。” “人后使阴招,人前说好话。” “怪不得周昱那么喜欢你这个新妹妹。” 眼眶突然间就涩了起来,周于紧紧闭上眼,生怕一不小心情绪就失控。 她紧紧握起拳头,虽然每一步都像灌了铅一样重,但还是努力让自己走下去。 心里的凉意,顺着血液渗出每个毛孔,她突然觉得这世界真的好没意思。 她不是会说出自己帮过魏欣意的性子,那种对着对方说我对你好过、我帮过你,你得感恩的样子,在她看来很傻逼。 但她刚刚忍不住说了,虽然没说清楚,可就那么一句,让她发现自己更傻逼。 有所期盼的样子很傻逼。 闭眼终究憋不住决堤的泪水。她干净利落地一抹,仰起头,让风来。 林荫尽头。 顾惟慢条斯理地从校长办公室里走出来,和江闻在广场拐角擦肩而过,江闻见他如此无视自己,再次把手里的衣服砸了出去。 顾惟偏头闪过,没有看他,啧啧低下头,看着地上那件衣服,伸出脚,一点点踩上去,慢慢碾压、□□,惬意的表情看得出他很享受。 待鞋擦干净了,就准备走。 本来一脸阴霾的江闻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周于,眼中闪着几抹故意和顽劣,他打诨:“那朵周家的小白花既然和你无关。” “那我来玩玩咯。” 说完吹着口哨,消失在广场中。 顾惟的脸依旧是近乎完美的平静,不带半点感情,没有因为江闻的话而有半点裂痕,他收回腿,随便地把地上那件校服踢进垃圾桶。 他看见了前方那道孤立无援的身影。 啧。 又一次,没有他想的厉害。 * 班里要用体育课来安排晚会的座位表,周于到的时候已经开课七分钟,毕竟请过几星期假,直接不出现还好,如今在全班面前姗姗来迟,体育老师脸色明显不好看。 她低沉沉得打了个报告,有气无力的样子倒是让老师不好指责,只让她赶紧入队。 没想到后面还有个顾惟。 全班又浮想联翩了几秒。 迟到的两人被放到了座位表的最后俩位置,周于和顾惟坐一起,这倒是绝配,刚好解决班里没人愿意挨顾惟的难题。 跑道因在布置舞台而无法使用,班长带着大家找到划分区域,周于本来打算坐在最边上,入座前却被隔壁座的女同学贼兮兮地拉过去,小声请求她:“周于你坐我旁边好不好,让顾惟坐边上。” 她才想起顾惟这遭事情,嗯的点了点头。拉开椅子,靠着没再说话。 今天没有雾霾,一道飞机划痕长长拉过湛蓝的天际。周于看了眼,把头搭在椅子上,含着一腔苦涩缓缓闭上眼。 老家的天空比这干净。只是她没了外公,所以再也不会有那片天空。 她真的傻,还担心魏欣意。 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没人爱。人家有家人,还有男朋友,这些人都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为她扫平一切恶意。 而自己,只有一个哥哥,还得小心翼翼,生怕他的好哪天就没了。 她拥有的,都是被动的。 眼泪又不争气的溢满眼眶。周于很气,它怎么这么不争气,她不想哭,更不想被人看见自己哭。 身边椅子趴地被拖开,顾惟懒懒地坐了下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坐下来的 分卷阅读32 瞬间,脸就凑了过去,把眼泪擦在了他肩膀上。 她声音带着点点哭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咽着:“借我用一下,谢谢。” 她不想伸手擦眼泪,那太明显。 顾惟还没靠住椅背的身子僵在中间,没有再动。 本该几秒就结束的事情,却因为贪恋顾惟肩膀的温度和那种让她安心的庇佑,她待了好一会,自己都不知道又流了多少泪,浸湿了好大一块地方。 直到被林砚雀跃而又戛然而止的一声“周于”,叫得抬起了脸。林砚那张明艳的小脸满是尴尬地看着两人,一张红唇还没来得及合上,就摆摆手转回了身。 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不知道有多少人又在讨论,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如今在氤氲的水光中,有些模模糊糊。寒气打在湿润的两颊,冻得她有些难受。 冻得她疲惫,想闭眼,还想再缩回顾惟肩膀上。 好冷。 就在这极致的心累和初冬的寒意交融中,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如果顾惟能像江闻对魏欣意一样对自己,那么…… 这个想法才冒出头就被她立马按了下去,真的是胆大包天。 可是,她内心又升起丝丝不甘,无私的亲情她这辈子已经不敢奢想,但爱情呢?如果有一人爱自己如生命,那是不是—— 周于神情恍惚着,她好想要,想要得到有人对她坚定不移的偏爱。 而不知道此刻,顾惟,正在背后盯着她。 顾惟想,她的头发又散了下来,像下雨的那天一样,凌乱不堪,脸色泛白,明明胆怯,却还在一片死寂绝望中燃着点点畏畏缩缩又不安分的光。 似乎随时可能破碎,或毁天灭地的,爆发。 他是真没想到,这个无意间被自己利用了身世才能回到周家的人,本以为不过多久就会自生自灭,结果却这么有意思。 顾惟笑。 第15章 从体育场回来还没能进教室,张诗琪和江闻打起来的事就闹得满城风雨,领导层一拨一拨地赶来。 准确地说,也不算打,就是张诗琪看不惯江闻找周于麻烦,而且还是因为魏欣意那狐狸精。所以一气之下找上门去,要江闻反过来认错。江闻看在两家是世交的面子上已经忍了她很久,如今被她那兴师问罪跋扈的样子给彻底激怒,二话不说一脚踢翻了张诗琪面前的桌子让她滚。 张诗琪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气,真正的大小姐脾气也出来了,拿起一沓课本就往他身上丢过去,卷起袖子就要干,听说把江闻砸得流了点血。 好在有人把两人给及时拉住。如今双方家里已经气势汹汹地朝学校压了过来。 校长被气得不轻,接手外附这么多年,二代三代们时不时闹出点问题本是家常便饭,但像这一次这么恶劣的,还真从来没有过。 毕竟这些孩子也都是家教极好的,装都能装出几分好孩子的样子,更何况他们也不傻,未来都是要继承家业的人,谁需要谁都不一定,没必要因为年少轻狂一时意气断了可能的后路。 而今天这两人不同,非但没有半点悔意,竟然还敢一副放学后再走着瞧的架势。 校长也怒了,管它什么江家、张家,指着门口就是一身吼:“都给我去旗杆下站着。” 所以周于在广场中央见到了张诗琪,被林砚拉去的。 林砚看到消息的时候,还只是张诗琪找江闻算账的版本,她当时雀跃地去喊周于,想通知这感天动地的姐妹情深,没想到却撞见了那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等后来下课,事情就升级了。 冬日的太阳虽暖,但也烈,打在张诗琪那白嫩如婴儿的肌肤上,无异于把她放在火上烤。 卫衣的帽子被她扯到最大,整张脸此刻紧紧缩着,她含着下唇,一言不发。周于知道这是她极其冷静时才会做的动作,说明她真的认真了。而江闻,抖着半只腿站在升旗台半阶上玩手机,两人背对背,谁也不看谁。 不没收手机的罚站简直是教育史上最大的败笔,周于心里吐槽。 林砚把防晒霜往张诗琪脸上抹,虽然不想多说,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说你,做事怎么这么……大大咧咧。哎,何必呢?” 就像一头莽夫,没人敬你,只会笑你。 而你的每一次笑话,都是魏欣意的胜利,衬托着她多么聪明与与世无争。 但这些话林砚不会说出来。 周于知道张诗琪是因为自己而闹出问题的,虽然也知道张诗琪帮自己就是在帮她本身,但这份心意,周于领得彻彻底底。 因为这份帮她逞强即便夹杂着私心,也是她没遇到过的心意。 她的唇张张又合合,犹豫之后,那句“谢谢”正要脱口而出,就见张诗琪冷笑着抬头,不过那笑不是对周于,她说:“你们真以为我傻吗?” “反正早已经不讨人喜,既然暗地里斗不过,那就摆在明面上斗。” 分卷阅读33 “只要我理不亏就行。” “我为什么要让自己不舒服,谁让我不舒服,我就让谁不舒服。” 远处,几辆车在门卫的指挥下停进车库,张诗琪挑挑凤眼,走上升旗台,与江闻擦肩时,脚踝一歪,把没留心的江闻直直撞了下去,而她,装模作样的揉着膝盖,迈上台顶,在风中笑着回头,冷艳如花:“所以,有种就上呗。” 周于呆呆愣住。 江闻黑着脸,看了眼远处走过来那堆人,没有吭声。 张诗琪拍拍手,从另一边走下来,打了个响指招呼剩下两人:“愣着干嘛,走啊。” 林砚瞪大的眼睛一弯,惊讶与意外并存。如果真要说直爽,张诗琪是真的。魏欣意看着是直来直往不做假的性子,但小心思却不少。 她本以为前者永远斗不过后者。 不过——林砚思量着。 她拉着周于追上去,开玩笑道:“你不怕他发疯啊。” “你不记得初中顾惟那次他就——” 什么?周于把身子侧过去听。 张诗琪一声冷哼打断了她,随即带着不明意味的眼神看向周于,说:“别忘了。” “我们还有顾惟。” 周于尴尬地别开眼,这倒是戳中了她某些心思。 * 放学走出学校,周于进便利店拿了瓶汽水,她关注了有十几万粉丝的张诗琪后,才发现魏欣意竟也是有着三十几万粉丝的网红,她带上耳机滑开网易云,继续翻两人的微博。 简单一翻她就发现了魏欣意更讨人喜的原因——勇于示弱。 这不是个贬义词。 一个能抢先一步说出自己不足并且自言自语做出检讨的人、一个能直白说出自己没有但很想要想努力的人,比虽然在努力低调但什么都不缺的张诗琪,总要更让人想亲近一些。 周于仰头灌了口汽水,点进她小号,指腹停在情人节那天魏欣意记录恋情的某条微博上。 “早上亲手给某个傻子做了马卡龙,中午骗他临时有通告不能陪他,本想晚上给他个惊喜。谁知他竟然带着红糖姜茶跑到公司。吓得我急急忙忙冲过去。真是傻不拉几的~嘿嘿,不过怀抱真暖~” 配图:拥抱和马克龙。 周于嗤笑,关掉微博:“吓”。魏女王是会被吓到的性格吗。不过她陷入深思,想要和顾惟那座冰雕建立联系,不主动是不行的。 计上心头,她回家就央求李妈帮自己做道甜点,傍晚十分,周于换上法式连衣裙披上大衣,还装门挑了个发卡,甚至擦了口红又抹掉,只留下淡淡的明艳色彩,反复打扮半天最后才满意地出门。 她端着李妈做的特色苏氏甜点,敲开了顾家的门,开门的是上次给她端水的中年人,屋里有些阴森的气息依旧让她不太能适应,但周于还是礼貌地走进去,麻烦人叫一下顾惟。 中年人不带感情地回复,甚至连眼光都只是在周于身上轻轻一点之后就扳正,“东西递给我就行,谢谢周小姐。” 周于当然不愿意:“能麻烦你叫一下顾惟吗?我有事找他。” 中年人思考了会,进屋拨通电话,良久,走出来,道:“不好意思,公子今天不在家。” 啊? 周于不信。 她下午看着顾惟回来的,傍晚也没见人从路上出去过。 “这——” 为难地看着手中的东西,周于不情愿地递给对方,不甘心地又问了句:“请问你知道他在哪吗?” 中年人摇摇头:“不清楚。” 周于绞着手指站在原地,她咬了咬唇,想了会,又说:“哦,我忘了还有样东西,那我待会再过来递给他。” “不过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呢?” “能麻烦你帮我问问吗?” 中年人沉默着,又准备进屋重新打电话,空旷的别墅里,周于突然听到楼上有小孩子的声音,似乎尖叫了一下,她好奇地看上去,只见顾惟从二楼推门大步走了下来,脸色并不好看。 那阴沉沉的样子吓得周于心跳都慢了半拍,导致自己都来不及气急败坏被人欺骗这件事。 他在楼梯口伸手,随手截过了周于给中年人的那盘甜点,随后直直朝门外走去,对着周于丢下冷冰冰的一句“跟我出来”。 周于心不在焉地跟出去。只听见哗啦啦地一声响,东西被顾惟全倒在了地上,她感受到了羞辱,瞪向顾惟:“你在做什么?” 顾惟插兜站在夕阳下,嘴角噙着抹欠揍的笑意,挽到恰到好处的袖口露出他精致的腕表,身姿笔直如劲竹,一切明明是美好到引人遐想的一个人,此刻却像个变态。 周于心里想着那些跟他有关的传说,心里一沉,开始想退缩。自己似乎把他想得过于简单。 只见顾惟笑着对她开口,配上那一如既往淡而冷的语气,妥妥的嘲讽。 他说:“我是该说你有勇气呢?” “还是傻呢?” 分卷阅读34 周于不过去,他就笑着迈过来,站在她面前警告她:“别再来烦我。” “都是邻居,别耗尽我给你的耐心。” 谁他妈想来找你! 周于紧抿着嘴,绕开身子就冲出去。却被那甜点该死的一滑,整个人倒在了院里,顾惟的笑僵住,他皱眉,周于疼得要死,却没吭声,撑着手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见她没能站起来,顾惟背对着她,无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走过去把她扶了起来,周于很有自知之明地抽回手,学着他的语气开口:“谢谢,不过就不劳烦您了。” 他眉尾上挑,点了点头,放任她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然而,见她那双因为练舞早就负重不堪的脚踝再折腾下去可能真的会损坏,还是主动过去扶住了她。 一双比自己还冰的手稳稳当当地撑住自己,那冰凉又熟悉的气息瞬间萦绕开来,这次周于很有默契地没再推开,路上两人没再说一句话。 那晚周于想了很多,她不傻,但也不冲动,想了一晚上,她还是决定继续主动,主动接近他。 她觉得自己看到的才是他。 她赌他不坏。 第16章 外附半开放式的体育场开了空调,因为艺术节不用穿校服,所以穿什么就成了讨论的热门话题。 周于准备豁出去了,要风度就只能没有温度,虽然她没想故意争风头,但真的不愿再被人轻视,忍着不适穿上那套她没敢碰过又飒又酷的黑色秋裙,还把头发披下来,特意化了个黑暗系妆容。 下楼吃早餐的时候,正好周昱也在。他端着咖啡,抬头看到妹妹的一瞬间,险些把咖啡洒在右手的报纸上,他想问怎么穿成这样,转念间又噎了回去,现在的年轻人似乎都这样。 周于不自在地吃了点,赶紧披上羽绒就走。她到的时候,场内已经很热闹,穿着大鹅在二十几度的场内确实有些闷热,那边张诗琪穿着三分长的短裙在正中央聊天,已经找了她半天,一看到她,就立马隔着半个场使劲喊她。 眼尖地瞄见周于的裙子,她“哟”一声上前扒开外衣,“卧槽!” “这套好看!” 张诗琪让她赶紧脱掉:“这么好看的衣服藏着干嘛?” 被认同的感觉让周于很愉悦,还没来得及偷着乐,张诗琪发现她的妆容,又哟了起来,表情古怪地凑到耳边,揶揄着:“你该不会真背着我们悄悄谈恋爱了吧?” “哪有!” 周于让了让。 张诗琪摊手,表示不信。 另一边,人气女王魏欣意也扎着脏辫走了进来,是和周于很相似的黑暗风,江闻跟在她身边,无精打采的,不过看见周于时,眼神立马清明了起来,嘴边挂着若有若无的讥讽。 两边女生一眼对上,无声对峙。 周于不自禁地朝张诗琪几人身后躲了躲,她装死,不代表江闻就会放过她。而且——心烦地揉着太阳穴,风格怎么就和魏欣意撞上了?倒霉…… 哦!想起了!她低声咒骂:“该死。”她想起昨天林砚手中那张节目表,项目组临时加了魏欣意的街舞,她忘了魏欣意要跳街舞。 她往四周找去,去找顾惟。昨晚她就想清楚了,真出什么事,就赖在他身边,她不相信顾惟会见死不救。 找顾惟倒是很容易,这不,人最少的那一角,唯一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 松松散散的人群有意无意地往魏欣意这边靠过来,谣言并没有让她人气大减,相反,引得更多其它年级的人开始慕名而来。人群中,她逆流过去,披着外衣到顾惟身边。顾惟闭着眼在养神,她也乖乖坐下。 几米之外,熙熙攘攘,欢声笑语,而这一角,寂寂无声。她看着同学们嬉闹,突然就很想把顾惟也拉入那热闹中。 他本该活在万丈光芒、遍地繁花中的。 他本也该在那热闹人间里的。 周于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他,伸到一半却悬着没敢放下,她给自己打气,一点点靠近,同时准备开口叫他,突然,顾惟睁开了眼。 周于被他那双猩红乏力的眼吓到,说一夜没睡过也不为过。 他喉结动了动,继而两手插进碎发,疲惫地垂下头,沙哑的嗓音低低传过来:“我休息一会。” “哦。” 周于缓缓点头,压着嘴角笑意别开脸。别说,顾惟刚刚那种不设防的语气,真的好温柔。 * 解散前,班主任让大家到舞台集合,顾惟并没有睡着,不用周于喊,闻声就撑手站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朝中央走去,意外一致的步调、同样白到反光的皮肤和百无聊赖的神情,站在一块倒是出奇的和谐养眼。 有个低年级的学妹拉着高年级的前辈指过来问:“学长、学长,那俩是谁?” 学长随意看了眼,“啊”一声回:“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女的嘛,我没听说过。” 学妹觉得不可能:“他俩明 分卷阅读35 明长得很好看啊!” 集合时间舞台边比较拥挤,如果是平时,大家看到顾惟走过来,大都会往边上让一让,可今天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明星学生”上,没人注意到不出声气的他。 周于走在前方,忙着伸手挡打闹中时不时蹿过来的男生,余光一瞥间,注意到身后那人脚步有些悬浮,她奇怪地回头,发现不知何时他踩在了舞台灯掉落砸出来的玻璃上,血正顺着玻璃流出晕染开来,而他似乎毫无知觉,眉头都不曾皱一下,还在出神走着,只是步子下落时有些力不从心的放轻。 疯了!周于连忙拽住他,语气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和生气,她说:“别动。”蹲下身查看着伤势。 身体被一股莽撞的牵引力拉住,顾惟恍惚般闭了闭眼,悠悠低下头,目光落在她那张板的沉沉的小脸上,一系列动作像冬日悠扬而不真实的慢镜头缓缓滑过,顾惟近乎自嘲般扯了扯嘴角,他眼神迷离,放在她身上,却不在她身上。 周于本来打算笑话他是不是真瞎,一抬头对上那双灰寂的眼,心口一缩,整个人噎住。 像极了去年雪中那次相遇的他,像极了初见时的他。那时她以为他是大家口中会猥\\亵耳\\铜、杀人剖尸的变态,那双眼里是漠视他人生命狂到极致的目空一切。今天周于才想明白,这其实是漠视自己生命的平静。 再起身时,顾惟已经收起了眼底的思绪。 “给李叔叔打电话吧。”她闷声说。 “你这样回不去的。” 她朝他支出手,提醒着:“不只有玻璃,可能还有铁针。” “你扶着我,别再用那只脚。” “小心些。” 顾惟轻轻绕开她,眼皮都没撂一下,礼貌又疏远:“谢谢,不用了。” 短暂的不解后,周于怒了:“什么不用了?你是不想走路了吗?” 只见他又挂上了那副半嘲不嘲欠揍的表情,对她说:“不用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周于睁大眼,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深深吸着气笑出声,问他:“你什么意思?” 其实她是觉得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穿了,很羞愤。 她试图和僵持,想让他再说句话,给她一个台阶下,结果半天得不到回应。顾惟清雅俊秀的眉眼此刻含着丝丝和煦又缥缈的笑意,越是笑得如沐春风,也越疏离、难以接近。 周于生气了,她掉头就走,再没找过他。 * 下午节目组进行最后一次走位彩排,周于被张诗琪拉去陪林砚,林砚是晚会的主持人之一。 还有一个月就放寒假,张诗琪问周于要不要一起去非洲做志愿者,周于讶异地看着她,颇有几分刮目相看的意思:“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你真不食人间疾苦。” 这方面张诗琪倒是从不屑于伪装,她坦诚:“我确实不食,也不想食,更不打算食。” “那,这么多地方你偏偏选非洲做什么?” 张诗琪嫌弃地推开她,说:“你真不知道?你在开玩笑吧,周于。” “当然是为了过两年申请学校的时候有个加分项啊。” “不是我说你,有时候你真的是无知得不像周叔叔亲生的。” 周于心虚地笑笑:“本来就不是他生的,是我妈生的。” “哎呀,我哥没做过这些,家里也没操心过嘛。”她试图解释。 说到这张诗琪就来气,她羡慕死周昱了,说:“我要是能和你哥一样,不不不,我没那么贪心,但凡到时候能有一个常春藤的offer,我可以吃一年素。” “什么吃素?”林砚穿着一身礼服走下台。 “嗨,周于!”与此同时,陆齐也提着东西跑向这边。 几人看过去。 他把奶茶放在桌子上,竟然一脸羞涩的样子,把手中的礼物塞进周于怀里,一句“给你”然后就溜了。 周于眨眨眼,有苦说不出,这人又抽什么风。 张诗琪一把抢过东西:“看看是什么。” “裹这么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情|趣用品。” “……” 是一支口红。 她噗了一声,有些无语。倒是林砚,两眼亮了亮,问周于:“你也喜欢这个色号?” 她夺过去:“借我用用,中午忘带了,化妆师给我涂的这个正红色我真不喜欢。” 一支口红在两位小姐心中实在不算什么动不得的礼物,拿来拿去也就很自然。 周于摊摊手:“直接拿去吧,反正我也不用。” 她心里苦笑,本来就不是给我的。 在林砚走前,她又催促着:“奶茶也赶紧喝了,等会没时间了。” “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口味吗?” 林砚谢道:“日常托你福,哈哈,谢了。” 周于笑笑不说话。 * 早上顾惟,下午张诗琪,靠着两人,周于安全躲 分卷阅读36 过了江闻白天的魔爪。可晚上张诗琪就要回自己班的队伍里了,周于思量着该怎么熬过今晚。 明后两天是游园会,只要自己藏得好好的,应该就不会被盯上。 想来想去,焦头烂额了半天,她发现还是只有顾惟可以帮她。 罢了,面子算什么,周于对自己说,这么多年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生活都过来了,多个顾惟看不起她又如何。 宁可被顾惟看不起,她也不要上台去道那莫须有的歉。她决定硬着头皮继续赖在他身边。 像是有人故意安排,魏欣意的节目正好在张诗琪她们的后面,张诗琪几人表演完,会从右方下台,直接走出内场,然后上楼梯返回观众席。 晚上八点四十五,周于看着学生们越来越嗨,随着张诗琪的节目逼近尾声,心跳也越来越快。她手指扣住右侧身下的椅子,连呼吸都紧张了起来。她不敢想象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江闻羞辱有多可怕。 身旁顾惟半阖着眼靠着,看不出在想什么,能在这种地方闭目养神,周于也是真的佩服他。 但看着他,闻着他身上冰凉的气息,越靠近他,她就感到越心安,周于自认为悄无声息地把身子往他附近挪了挪。 谁知,他眼皮一掀,不留情面地警告她:“别挤我。” ??? 周于就像被按了暂停键般齐齐停下全身的动作,然后又一点一点挪了回去。 想了想,她又拿出包里准备的水,讨好地递向他:“给你。” 哎,她知道自己没骨气,不过,她可以更没骨气。 说真的,她现在就想做个软骨动物死死缠在他身上。 顾惟没有接,周于默认他接了,放在他身侧。 “你的脚还好吗?”她用恳切又真诚地眼神慰问他,半点没有早上牛逼哄哄扭头就走的影子。 就在这时,顾惟看向了她,用那种怎么看怎么不舒服的笑容,关切又惋惜的眼神,看得周于一个哆嗦。 “怎,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对面震破耳膜尖锐的话筒声突然传来,吓得她的小心脏差点跳出胸腔,她唰地看下去,主持人上台串节目了,魏欣意就要来了。 周于急了,她求他:“等会如果江闻找我,你帮帮我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帮你?”顾惟气定神闲地闭上眼。 周于没皮没脸地掰着自己手指对他细数:“一、我带你上学。” “二、我给你好吃的。” “三、我为你带水。” “四、”她声音越来越弱,“我那么关心你。” 这些话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想笑,本以为顾惟会铺天盖地地奚落她,没想到他放声笑了出来。 他没说话。 周于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有些气馁了。隔了会,魏欣意她们上台了。 她急得没了理智,扯住他手臂,就差整个人挂上去,语气也开始认真了,可怜兮兮:“你就帮帮我这一次。” “算我求你了。”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她不放手,他不说话,她相信他不会袖手旁观,她期待着。 第一只街舞结束,魏欣意脱掉外套往观众席扔,很多男生尖叫了起来。之前的种种谣言早被抛之脑后烟消云散,今晚的大家只看到了魏女王。 魏女王拿起话筒,突然朝周于班的方向看过来,定在最后方。 完了,周于绝望地收回手。 抢在江闻说话前,江闻不知在哪拿着话筒,先出了声:“接下来有请周小姐上台为我们表演——” 魏欣意一声呵斥打断他:“江闻!” 男生哼了一声消失了。 全场突然安静,诺达的体育场夜雀无声。 事情真发生后,周于反倒不慌了。她看着大屏幕上魏欣意挑衅的眼神,听她含沙射影地说:“把私人问题带入晚会我很抱歉,不过我仔细想过,这也不算私事。我行事向来磊落,既然有些人早就看我不顺眼,不如就直接比一场。” 周于偏着头,静静听着,顾惟瞥了她一眼,极度冷静时的她倒莫名乖巧。 “明年今时今日,舞台上见。谁输,当着全校的面喊对方一声爸爸。”魏欣意对着周于笑。 全场开始起哄。 “敢不敢接?” “周于。” 她站在舞台中央,万众瞩目,光彩耀人。 而自己躲在人群身后,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极了被人追着喊打的阴沟老鼠。 自己为什么要接?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不接。周于眼底有些苍凉。 大家为战书嗨着,更为看她热闹兴奋着。 所有人循着蛛丝马迹朝她望了过来。 观众席末,少年少女,安安静静地坐着,仿佛被人看的不是他们,仿佛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众矢之的。 周于身旁的女同学早已把身体扭到了另一边,以示和她无 分卷阅读37 关。 不等周于答复,江闻上了台,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吹起了口哨,有人慌慌张张跑去找校领导。 外附艺术节是学生的节日,正常情况下,老师不得以任何理由阻碍学生开展的活动。 江闻目光直逼上来,说:“还等什么明年啊?” “现在就上来呗,小白花。你不是很能吗?” 所有人观望着,甚至有人对不表态的周于生出了不满。 江闻见机行事,阴阳怪气地说:“怎么,看不起大家啊。” “好不容易有个艺术节,请你上来热闹热闹还请不动了。” “不给面子啊。” “你们说,要不要她上来?” “要!”开始有人附和,场内越来越乱,声音越来越大。 在江闻的带领下,都拍起了掌。 大屏幕的镜头转向了周于。 看见镜头前滑过的顾惟,江闻表情愣了愣——他怎么也在这里。他不是从不参加这些活动的吗。 周于看着自己那张脸,长长吐了口气,自己的事终究得自己扛,她就这命,任人糟蹋任人摆布的命,还真以为自己是周家大小姐了,还奢想有人看得起帮她了,她苦笑,最近真的是吃了点甜头得寸进尺了。 她命贱,有什么不能做的。 动了动麻木的腿,支起手准备起身。却不见黑暗中顾惟把手拦在了他面前,蹭的前倾站起时,他手指被勾进了她宽松的针织衫纽扣间,人群汹涌的欢呼声让她大脑一片混沌,没有精力去反应,没有时间去思考,只觉得胸口一凉,她慌乱的低头还没来得及护住胸口,整个人天旋地转被他抱进了怀里。 这次,全场来不及呆愣,反应很快地,所有人大声尖叫了起来,“卧槽,艹艹艹!” 江闻捏着话筒的手一点点握紧。 少年的怀抱很冰冷,一点也不温暖,比起刚刚胸口那一凉,其实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周于笑了笑,是她这辈子待过最暖心的地方。 顾惟扯过边上的大衣裹在她身上,把她推回座位,随即迈开腿,捏着手中的矿泉水懒懒走了下去。一步一步,身姿朗朗,肆意又闲散,不像刚受伤的脚,每一步都踩在大家心上。那些关于他的久远到快让人忘记的传说,再次一一开始四散开来。 从周于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斜飞的眉在额头碎发下若隐若现,薄唇微勾,星眸半垂,其实是在不耐烦。 他穿过人潮人海,悠悠上台,路过之前迎下台来找周于的江闻时,邪勾的嘴角笑得越来越欠揍。周于一愣,她想起来了,那天江闻对她也是这样笑的。 她就说总觉得江闻笑得怪怪的,原来是没得到顾惟精华的2.0版本。 按计划,在魏欣意第一支舞结束,话筒音落的一分钟后,负责舞美的工作人员要放冷焰火,虽然节目没能按时进行,但得不到当事人的延期通知,他们也只能按下了开关。 顾惟穿过江闻,走到台前中央,在他站定抬头时,四周突然焰火齐放,惊艳得众人倒吸一口气。 只见白焰中的少年顿了顿,随即单手拧开瓶盖,笑看着席末,一点一点,把水倒在了身前那支焰火上。 哗,啦,啦。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屏着气不敢出声。 有工作人员跑过来递话筒,他没接,那人索性帮他端着,就站在他身边。 他睨了眼那些还在喷火花的冷焰机,淡淡开口:“天干气燥,都撤了。” 没人敢动作。 又听见他一声冷笑,“不想办的话,都撤了。” 最后,伴随着火焰熄落,他望着周于方向,右手伸到空中,把手中的水瓶捏成了一团,然后轻轻松开,东西掉落在地上,只听见他的声音,越过人群对她一字一句传来:“想玩火的话,就继续。” 人海中,他笑,很扎眼。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在警告她,不要再靠近他。 周于懂了。 只是,她看着他,也笑,已经晚了。 这次她真的要得寸进尺了。 第17章 后面的日子,周于是心不在焉过的,剩下两天艺术节里顾惟没有再出现。 节后正逢周末,周于在新一周的周一才见到了他。她试图搭话,他却不再回应,冷淡到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象。 就像抓了一把美丽却又虚幻的云,那种落空的感觉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是学业真的很重要,周于不是感情用事的人,碰过几次壁后,就跟着杨帆专心备战期末去了。 再次接触到顾惟,是出成绩那天。 前一晚有同学打听到学科的成绩,听说自己数学考得不是很好,她焦虑了一晚上没有睡好。她知道如果排名再掉,自己就彻底沦为年级垫底的那后三分之一,周于不敢想,自己那么努力,最后竟然连那些平日不学无术的少爷小姐们都比不过。 她在天蒙蒙亮的时 分卷阅读38 候起来,坐在床边,突然对未来迷茫起来。 大约也是那个时候,她看到了楼下站在湖边的顾惟,和那晚他陪她等周昱时一样,穿得不多,背影清瘦又孤独,一个人静静地站着。 她实在想不通在寒冬腊月的大清早,在湖边能做什么。 但她此刻的心情也很低沉,她翻出耳机带上,就抵在墙边,墙外就是茫茫大雪。 正式公布成绩是上午九点,出乎意料她排名进了八十几名,周于确认了好几遍,才敢肯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这次数学比较难,那个她以为很差的数学成绩竟还可以,最起码没有拖后腿。 问了问年级第一杨帆的错题情况,回忆着自己的解题过程,周于仔细检讨之后才出房,一忙就是一大早。 临近年关,家里人都很忙,包括林臻,也是天天被请出去参加各种会,周昱更不用说,每晚深夜都还在法院写资料。今天中午倒是特别,不只周昱回来了,连周川也回来了。周于走近厨房,有些不解,她问李妈:“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李妈觉得这话问得不讨喜,用眼神把她赶了出来,拍着围裙说:“你这丫头,快去和你爸妈他们坐着呀,一家人聚在一起,当然是为了开心,还能有什么事。” 也是,周于走出去给林臻新冲了杯咖啡,又坐在茶座上给周川泡了壶茶。 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她安静地坐在沙发边上。给周川倒茶的时候……她总觉他有话想对自己说,但又不太好开口。 倒是一直在说话的周昱突然看过来,问她:“你早上在屋里做什么,一直不下来。” 虽然自己妹妹出落得越来越大大方方,没了以前畏畏缩缩的样子,但周昱想起那天她的打扮,还是觉得应该关注一下她的生活。不管以后想走哪天路,高中都是很重要的,不应该因为任何理由荒废学业。 他问:“你们期末成绩出来了吗?考得怎么样?” “一个学期下来,应该适应得差不多了吧。” 听到成绩,周于心里一紧,她没有底气地说:“嗯,还行。” 周昱一听,高兴了,追问她:“多少呢?” “说给我听听。” “如果你有喜欢的专业,我们就趁早结合你的学科情况规划一下升学方向。” 那倒不用,她的成绩没啥好规划的。 周于觉得在周昱面前说成绩真的很丢人,她一副接受批评的样子,低低开口:“596分。” “三百多名。” 大家似乎都怔了怔,突然没人接话。周于看过去,只见周昱皱着眉头,想了想对她说:“你自己是不是学的有些吃力。” 周于点了点头。 周昱又问在:“不要不要考虑报个——” 周川突然打断,“直接找个辅导老师。” 周于看看周昱,又看看周川,找谁?报什么?她任由安排。 周昱让周川先说,后者继续道:“我听你顾叔叔说起过顾惟的辅导老师,从小跟着顾惟上来的,实力不错。” “我打个电话,你去和他一起。” 这么突然,周于有些受宠若惊。周昱听了眉头却皱得更紧,似乎不同意,奈何周川态度很强硬,不让他插嘴。 周川喝了口茶,又道:“最近刚批到一带一路云南那边口岸的投资项目,你顾叔叔私下出资跟我们有合作,我缅甸,他越南,我过几天会亲自去缅甸一趟,他自己不方便,但会派人带顾惟去越南看看。” 意思很明显了,周川嘱咐着:“我行程紧,你代表我们家和他一起去,资料我待会让秘书发给你。对了,你和他关系近了,不仅找老师的事好说,以后等你们长大了,两家也能互相扶持。” 周昱开口了:“她去能做什么?” “更何况顾惟不是她能相处的来的人。” 周川毕竟是父亲,最了解说什么能摆定自己儿子,他加重了语气反问:“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不学不锻炼能会什么?” “这种机会不用,是想着以后直接去公司锻炼吗?” “周家不养无用之人,就算亲孩子也是。” 这话里的意思可不简单,只见周昱看了眼周于,没再说话。 这气氛让周于觉得说不出的不自在,她嗯了一声,全听周川的。 结果这时候周川莫名其妙地又说了一句:“当然,我这只是建议,做什么,愿不愿意,全在你自己。” 他问:“去不去?” 周于几乎是反射性地回答:“去。” 为什么不去,既然是和顾惟一起,当然去。 “行,那我就把时间提前,你今晚收拾收拾行李,我去安排一下,明天就走,尽量提前回来过年……” “好。” 周于没出过国,对其他国家的了解也不多,查了一下天气状况,一月份的越南热了起来,她只打算拿几套春装,披件风衣。出发的时候,她随周川在院口候着顾惟,他穿着一套宽松的 分卷阅读39 运动服走过里,什么都没有带,周于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大箱子,就觉得自己在小题大做。 跟在顾惟身侧的人不是李杨,是个她没见过的人,面无表情,眼神说不上和善。 她想起,顾惟好像从没主动和周川打过招呼,还想起他似乎从来不坐在车后排。她突然好奇,在今天这种面对面的场合下,他会怎么表现。 但事实证明,不用他表现,周川早就迎了上去。 “哎,小惟,来来来。” 周川揽过他的肩,比对周昱还亲近,他和颜悦目地凑到他耳边说着,只看到那人毫无所动,微微颔首径自上了后排。 周川早已习惯,讨好地帮他关上门,立马喊周于上车启程。 周于就坐在他边上,后面就他们两个人。他一上车就闭眼睡了起来。周于不懂为什么别人醒的时候他要休息,别人睡觉的时候,他却反过来站在湖边吹大风。 她观察了他那么久,却依旧一点也看不懂他。 周川在机场和他们分开,周于几人到达越南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那时候的气温比她想象的要高,她脱了外套紧跟着顾惟,一路上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压根不用操心住宿和出行的问题。 吃完饭回到房间坐着,足足一整天,没有人和她说过话。这是她第一次出国,她很想出去逛逛,但语言不通、没有经验、人生地不熟的,她真的不敢。这次一起过来的大人,她也一个人都不认识。周于想了想,最后敲开了顾惟的门。 顾惟刚洗完澡,开门时头发还在滴水,他的发型一直很简单,是随便一个街边理发师都能剪出来的碎发,他不是一个过分讲究时尚的人。 那双血管明显的手用毛巾随意擦着头,他看了周于一眼,就走了进去。 周于把门关上,也跟了进去。 看见一套被折得整整齐齐放在桌上的新休闲服,周于才知道原来人家不带东西,是因为会有人准备。 她不抱希望地问着,试图让他给自己出个点子把自己打发掉。 她说:“这里气候挺好的,来都来了,想不想出去转转。” 顾惟挂回毛巾,轻轻甩了甩头发,他说:“可以。” 什么?周于懵了,抬头看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顾惟朝窗外望了望,问她:“要去哪。”像是知道自己的问题得不到答案,于是率先走了出去,说:“跟我来吧。” 周于亦步亦趋地跟上。不知道为什么,出酒店的时候需要登记,她领过表,问酒店人员:“可以帮他也写了吗?” 工作人员点点头,周于下笔的时候发现自己都没注意过顾惟的“惟”是哪个惟,她犹豫许久,写了“唯”。还是中方服务员呀了一句:“是顾先生对吧。” 她说:“是竖心旁那个顾惟先生吧。” 周于眉心一跳,赶紧捂住表,偷偷看了顾惟一眼,只见顾惟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这边。 那眼神让她慌了,小变态该不会生气了吧。 他该不会这么小家子气吧。 周于重新拿了张表,这次她写完顾惟的名字,写自己的时候,故意把”于“写成了“余”。工作人员倒是没发现,收回东西的时候,还是周于一声啊:“又写错了。” “我的名字写错了。” “不是哪个余。” 她尴尬地笑着,说:“看来今天有点累了,脑子不太好使。” 工作人员说没事,写错就写错了,拿起表就走回去。什么跟什么,周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走去顾惟身边。 明明刚刚还让她把“唯”改过来。 不过周于换了副笑容,对顾惟说:“我原本的名字是周余,可能是因为起名的人觉得我来到这个世上是多余的。” “后来她去世后,外公就帮我改了,他说我就是我,我的存在必然有我的意义。” “所以改成了于。” “说来也奇怪,就像去掉了两个‘人’,就成了周于,一个独立的个体。” 顾惟神色淡淡,似乎在听,又似乎不感兴趣,周于讪讪闭了嘴,安安静静跟着他。两人没有商量过去哪,他也没告诉过她要去哪,就那么静静走着,穿过一个个路口,时而僻静,时而喧嚣,周于觉得顾惟可能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这边的夕阳不像家那边,除了红,还泛着淡紫淡紫的光,虽然已经夕阳西下,天空的背景依然是澄澈的蓝,她觉得连风都带着醉人的气息,是久违的轻松和惬意。 行过几条巷道,又闯入了人流之中,附近似乎有著名的商业街,周于张头四处望着,忽然被顾惟往身边拉了拉,他把她拉到身后侧方,车道的里面,淡淡说:“别跟丢了。” 第18章 天开始变暗,商业街中五颜六色的灯光星星点点般燃了起来。这里游客很多,尽管周于走得很认真,还是时不时擦到路过的行人身上。她看着眼前似乎是护在她身前的顾惟,他的背影依旧很挺直,他揪着自 分卷阅读40 己衣袖,没有放手。周于想知道这个不喜欢热闹不喜欢和人接触的人,此刻在络绎不绝的游客中碰碰撞撞,是什么表情。 沉着脸?不耐烦?嫌弃?暴躁?周于摇摇头,不会是暴躁,他不是会被情绪控制的人。 四周很吵,但完全听不懂在说什么。每个路口都有店家在喊客,甚至会冲到面前用蹩脚的中文对她说“进来看看”。可周于却觉得心里很静,静到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眼睛突然被强烈的车灯刺了刺,人群拥堵却还是有车朝里挤进来,她想抬手挡住眼,胳膊还没抬起就被顾惟按了下去,这次他直接扣住她的手腕,走得更快了,低声对她说:“小心有车。” 在逆光中,她看见了他回头的样子,表情依旧淡淡的,没有不耐烦、没有嫌弃,他颔首侧过身给对面走过来的孕妇让了让,继而眉眼专注地看着前方。 其实周于觉得他一直很有礼貌,第一次和她说话时叫了“同学”;不被冒犯时,会认真地说“请”和“麻烦”;上学路上,会给让路的车辆点头致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人发现这些细节。 一片喧嚣灯红酒绿里,她加重了声音对他说:“你放心走吧,我会紧紧跟着,不会丢的。” 过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可能没听见时,顾惟在前方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声。 那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散的那种,要不是她一直观察着他,根本不会发现。 这条街很长,他看着不像是想逛街的人,从没看过周边商店一眼,但还是认认真真地从头走到了尾。周于几次看到他盯着小路方向,以为他又要岔进去乱七八糟的地方,结果还是带着她直直顺着大路走了过去。 周于想,不做点什么也太失败了,于是拉住他,指着前面一家特别显眼的纪念品摊,说:“我想去看看。” 顾惟顺着她手指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周于觉得是无语,最后他垂下眼脸,说:“好。” 他跟在周于身后,摊贩似乎没有察觉有客人来,一点点把摊子推到了人少的地方。 周于喊住他,周边没几个人,她挑了个手工艺品,问顾惟:“你觉得好看吗?” 顾惟淡淡开口:“不好看。” 老板面色不善的看了过来,吓得周于额头一跳,不是越南人么? 老板把东西拿过去,用一口地道的西南方言赶人:“呵呵,不好看就别看了。” 周于尴尬地笑了笑,解释:“他不会说话。” 老板哼了一声:“小姑娘,你这男朋友可真有个性。” 周于也顾不上那句“男朋友”,拿起另一样东西就问这个多少钱呢。 老板一副想理不想理的样子,说:“算你两千五。” “可以直接付人民币。” 一个破针织包两千五!?更何况周于不觉得这是手工织的。 她再次确认:“多少来着。” 老板语气好了些:“两千五,这可是侬族人亲手织的。 周于不信,但也不好当面质疑,她又拿去问顾惟:“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顾惟肯定不会说喜欢,只要他说不行那她就带他走。本想随便买样东西让老板心里好在些,没想到进了个黑摊。 这就没必要了。 结果顾惟背对着她,正看着街道出神,听到她的话,低头看了一眼,说:“没感觉。” “你自己看着办。” 周于噎住,觉得恨铁不成钢,这人真是不懂人情世故。 正想悄悄睨他几眼,却见顾惟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看戏般的目光。 周于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故意的! 她把东西轻轻拍回桌上,对老板说:“谢谢,不要了。”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见人没跟上来,倒也没乱跑,就站在拐口处板着脸等着。 顾惟看了眼被放回的包,背着身,低声对老板说:“打扰了。”他不紧不慢地跟出去,老板喊住他,这次用的是普通话:“小伙子,我还藏了些好东西,不看看吗?你看我手中这几个字绣得可不一般。” 顾惟站住,笑了笑:“你身边的摄像头也不一般。” 老板装作没听懂,摆摆手说:“那有需要了再来,我随时都在。” 顾惟没有这个打算,他声音含着笑意:“我在入口处就发现你了。” 老板:“哦?” “我还以为摊子太破,所以没有生意。看来是我想错了。”老板笑。 顾惟转过去,走近了些,打量着他那堆瓶瓶罐罐,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 “云南人?”他说的时候笑不达眼底。 “还是边境的。” 顾惟盯着那个被藏在玩具里面的摄像头,似乎在思考,说:“在家乡不好办事,所以被派了出来。” 老板整理着东西,没搭理他,甚至哼起了小曲,完全 分卷阅读41 没被影响。把刚刚拿出来的东西摆在了最前方。 顾惟也不在意,继续说:“记得半年前沿海某李姓官员自请去云南边境任父母官。” “上面评价不错。” “看来是个出人才的地方。” 老板笑笑:“小伙子懂得倒是不少,可惜我久没回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惟看上去好像信了,他点了点头,只是盯着老板的右手下方,又淡淡开口:“以前有幸听过程教授的座谈,她说大部分时候卧底防身用的都不是枪。” “看来是真的。” 老板的手缩了缩,说:“你在说什么?” 顾惟恢复了那副冷淡的表情,说:“我在猜你是谁的人。” 老板抬头,眯眼看着他。顾惟声音带有安抚的气息:“别急,反正都一样。” “我都不感兴趣。” 他回头看了眼周于,确认人还在后,又转过来继续说:“不管你是谁,我的照片别传了。”木架上的灯光顺着侧脸打在他的鼻翼上,周于等得有点不耐烦,返回来找他。 “我确实顾惟。” “不过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见你们其中任何人。” “劳烦帮我传几句话,与其使劲拉拢我,不如先合作。” “你们彼此都不相信,我凭什么信其中一方。” 走前,他瞄了眼之前老板向他推荐的东西。他多看了几眼,把那串电话号码记下。 “谢谢。”他声音不高,不过很清晰。 老板没抬头:“不谢。” 这时,周于带着一脸小情绪走到了面前:“你们在干嘛。” 顾惟挑了挑了眉尾,还没来得及说话,老板就把刚刚周于打算买的包直直扔到她怀里。 “小妹妹,归你了。” “这—”这惊喜来得太突然,周于看看老板又看看顾惟,想得到一个理由。 老板似乎很懂女人心,下巴指了指顾惟骗她说:“他给你买的。” ?周于长大了嘴,看着顾惟。 只见顾惟皱皱眉,说:我没有。”说完就带着她往外走去。 倒不是他觉得买个东西怎么的,而是他没做过的事从不揽在自己身上,无论好坏。 心里突然很甜是怎么回事,周于压着笑跟上去,肯定是他买的。 不然那种黑心老板怎么可能会把卖价两千五的东西白白送给自己。 一瞬间,周于脑海里胡思乱想了很多东西,受伤时他扶她,在面前江闻面前他护她,今晚他拉着她。少女心思总是细腻,她突然觉得,也许顾惟在偷偷喜欢自己。 这想法让她惊喜又慌乱,她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他,她开始想自己穿得好不好看,走路的时候姿态优不优雅。在顾惟再次揪住她衣袖的时候,她更是慌得把手弹了回来。把东西抱在怀里,闷着头和他并排走。 顾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只看到她黑黝黝的头顶。于是他又看了好几眼,他心里有些难以描述的不爽,想着要不回去把那二千五给付了。 过了很久,两人静静绕了很多路口,周于看到几家熟悉的中国店,觉得应该是在往回走了。 她清了清嗓子,问顾惟:“你知道我们接下来几天会去哪里吗?” “还是一直在这边?” 顾惟想了想,说:“我没研究过。” “不过——” 不过什么,周于赶紧看向他。 顾惟沉吟了会,叮嘱道:“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人叫王成,他对这边最了解。” “你如果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问他。有什么事,就直接安排他。” 顿了顿,顾惟又说:“晚饭时坐在你身边的人,是李杨的好朋友。” 周于不解,满脸问号,这话什么意思。 顾惟说:“下次想出去你可以找他。” “他性格不错,你不用害怕他。” 这又是什么意思。周于努努嘴,说:“有你啊。” 顾惟似乎陷入沉默,没再说话。 回到酒店时已经有些晚,两人的房间就在隔壁,周于关门前,举着两千五的礼物笑得跟朵花一样,晃着手对他说谢谢。 顾惟每次看见那包眼神都不太友善,在周于关门前,他用同样很清淡的语气对她叮嘱:“我不一定都在,你自己注意安全。” 顿了顿,他又道:“女孩子独自在外不安全。” “所以别乱跑。” 第19章 周于听着那几句话,脸色是微微的沉默,她点了点头,关上门。门扣上后,她站了一会,没有动,反复咀嚼着那句“我不一定在”,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就像突然失重,悬了起来,也静了下来。 她翻出睡衣走近浴室,脱了衣服,打开水阀,仰起头,安安静静地感受那温暖的触感打在身上,她想,如果是顾惟在这里,她是不会去别的地方的。 分卷阅读42 一个包而已,价格对他来说不值一提,自己就有这么多反应。 洗完澡,她打开电子书躺在床上,卧室所有灯都被关了,只留床头一盏暗黄色的书灯,她翻了几页,觉得有些无聊,于是关掉,盯着空气发呆了一会之后,又再度打开,注意力却不在屏幕上,她觉得空气也像这灯光一样有些沉闷,有些压迫,有些添堵,但她就是想这么待着,不开得更亮,也不关掉。 仿佛只有在昏暗之中,灵魂才会得到松懈和自由。比如那种深埋于理智之下的冲动和欲望叫嚣着,开始想冲出来。周于把抬着的头放下,缓慢的吸了口气,最后坐了起来。 她想过去找他。于是她披上外搭的睡衣出门了。 顾惟开门时,只有门头那盏感应灯是亮的,周于朝里看了一眼,知道他没开灯。顾惟看着她,等她说话,周于却直接走进了他房里。 他啪的一声把灯开了,问她:“什么事?” 周于坐到大床上,顾惟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走过来,拉了椅子,长腿交叠坐在她对面。 周于说:“没事。” 顾惟盯着她,眼神从恭候变成了思考,周于以前近距离观察过他的眼睛,其实有点淡淡的泛棕色,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盯着你看的时候,只会觉得那双眼睛很黑,很亮,想躲。 不过他不常看人。 她抓了抓头发,说:“我睡不着。”披肩跟着她往上撂,手伸到一半,胸口一凉,才想起自己的睡裙领口有些低。 她愣了愣,然后放下。 顾惟眼神自然地移到了别处,说:“楼上有俱乐部,你该来的不是这里。” 周于好奇:“你也没睡,那你在做什么。” 顾惟淡淡敷衍道:“学习。” 周于:“……”哪里有书。 周于本身话也不多,她不知道能说什么,但更不想离开,她看了眼窗外闪烁的霓虹,有些出神,说:“其实这里挺像我以前在的地方,有些高楼,有点现代,但再往外走,就很普普通通,并不繁华。” 顾惟并没有回应的意思,她像在自言自语,不过周于不介意,她确实没想过得到回应。 她哦了一声,又说:“那个包我很喜欢,是我没见过的风格。” “小时候就经常和隔壁的奶奶做这种手工,所以很喜欢。” 顾惟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他抿了抿唇,又说了一次:“不是我。” 周于不懂了,顾惟难得解释:“他送的,和我无关。” “他为什么平白无故送给我。” “你们说了什么?”周于追问。 她其实并不好奇,只不过顺理成章地就把话接下去了。 顾惟又恢复那副熟悉的语气:“没什么。”似乎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可能是夜色的包裹让人开始任性,也可能是独处一室暧昧的灯光让她卸下了自己那早已为数不多,唯独在情感方面还保留的自尊,她突然撑着肩膀凑近他,盯着他的脸,笑着说:“其实我是故意来找你的。” 这次换顾惟愣了愣,他抬头,说:“我知道。” 周于说:“来找你说话的。” 顾惟神情一点点严肃了起来,说:“我知道。” 周于眼珠转了转,有些感慨:“但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说的。” “不过我还不想走,你别赶我。” 顾惟看向她,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让。她披散着发,滑落在前方的几缕顺着睡衣垂落,飘飘荡荡。顾惟记得之前还是直的,现在却成了波浪。 周于说:“你随便忙,不用管我,我困了自然就走。” 顾惟没有动。 所以周于问:“你不忙吗?” “你不是要学习吗。” 她语气很柔软,“啊,顾惟?” “是在看书吗?” 她偏着头看他,那双眼睛一眨一眨,很想听他回答。 “你看的什么书?课本吗?” “还是课外书。” “电子的吗,我没见你带书过来。” 想了想,她又说:“我最近在看杨帆推荐的一本游记。” “不过快看完了。” “我今晚眼睛酸,所以不是很想看书。” “顾惟—” “顾惟—” 顾惟静静听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喊自己名字,听她喋喋不休自言自语自娱自乐,觉得脑袋有些混乱,他缓缓靠起身体,闭上眼。 周于的声音有片刻安静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压低,凑过去问:“顾惟,你是睡了吗?” “没有。”顾惟没睁眼,嗓音有些低哑,还带着些疲惫,却也有两人没意识到的纵容。 一股淡淡的香气伴着阴影朝他压了下来,顾惟皱着眉睁眼,就见周于在上方隔着一掌的距离,正盯着自己看。 她没有再摆出那副无害的笑容,也没有眨着单纯的眼,褪去了所有惯用的伪装,她 分卷阅读43 仔细看着,然后收回视线,直起身,淡淡说了句:“困了就早点休息吧,我走了。”语气虽淡,却不是像他一样冷漠的清淡,而是不让人有负担的平淡。 就那一瞬,顾惟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他循着她的身影看了过去,她没有回头,背影冷清,却有力量,门轻轻地被扣上,他清醒了过来。 顾惟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她说的城市灯火,站了很久。 风有点冷。 * 第二天的行程还在酒店,几个看着有头有脸的越南人带着几名中方人士和翻译人员来找他们。 周于看着坐在人群中侃侃而谈,被连连称赞的顾惟,发现自己又解锁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以为他不喜欢说话,原来只是不说废话。 她不清楚自己过来能做什么,单纯被王成安排到休息区坐了一整天。下午会议结束,要去五楼就餐,周于穿着得体的裙子站在落地窗口,顾惟一身正装,彬彬有礼地握完手,第一个走出来,她看见余晖里他才转身,就一点点收起笑容,垂下的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不过在察觉自己的时候,他顿住脚步,看了过来,周于心领神会,走过去,和他并排走。 他礼仪周到地向周于抬起手臂,周于揽住。 后面的人又夸了起来,周于听不懂,也没想听懂,她低声问他:“顺利吗?” 顾惟轻轻嗯了一声。 餐桌上,翻译人员说,对方有请顾惟几人明天到自己的产业园区逛一逛,王成看了顾惟一眼,得不到示意,他委婉出言,打算推掉。 “虽然很想去,但实在抱歉,我们明天还得赶去别的地方。” 话还没传出去,沉默着的顾惟冷不防叫住身边的翻译人员:“等等。” 他斟酌着,又陷入沉默,最后撂下眼皮,周于知道他这个表情往往代表着后面的话不太讨喜。 结果他说:“可以多留一天。” 他转头,问她:“你觉得呢。” 周于睁大的眼,满是意外。她说:“我随便,我不懂。” 顾惟没有再说话。 那晚周于躺在床上把书给看完了,当时还早,她闲着没事压了压腿,还练了一下口语。在记单词的时候,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是顾惟,她挑了挑眉,有点不敢相信。 顾惟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她,就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说完就走,周于喊住他,说:“有微信吗?” “我们还没加过微信。” 顾惟说:“没有。” 周于皱眉,又问:“那QQ也行。” 顾惟说:“我什么都不用。” “有事直接打电话就行。” 周于笑了,调侃他:“你是老年人吗?你这样怎么和大家玩。”话才说出来她就后悔了,顾惟这两天的好相处,让她一下子忘了他是谁。 她连忙补道:“我的意思是—” 顾惟打断,没有计较,他说:“回屋吧,明天还有很多事。” 第20章 第二天还是留了下来。早上九点,在邀请方的安排下,所有人上车去了高新区,下午会有直飞河内的航班。 周于昨天接到过一个周川的电话,他对这边的情况了如指掌,但还是象征性地和她寒暄了会,没错,就是寒暄,一个不知道问什么,一个不知道答什么,但周于听得出来他的话题总想引到顾惟身上。周于把手机放下后,想到了周昱,这个向来最关心他的人,竟然到现在还没有联系过她。 她情绪有些微妙。 因为时差问题,以前六点半就醒,这两天却起不来,服务员送早餐的时候,她还没起床,她揉了揉有些沉的脑袋,扯过披肩出去开门,吃早餐的时候,又背了几个单词。昨天在宴上,顾惟那一口流利的英语,让她感慨颇深。她也想有朝一日,能和他一样大大方方地和人交谈,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连介绍自己的英文名都不敢。 喊她出门的是王成,顾惟已经在车上,走进电梯时,她问了王成一句:“你们等我很久了吗?” 王成摇头:“本就预定九点出发。” “嗯。”那就好。 和他独处一个空间很不舒服,说实话,顾惟父亲的人,没有谁看着好相处。 周于看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又说:“叔叔是不是认识顾惟很多年了。” 王成似乎不喜欢回答有关顾家父子的问题,他板着声音嗯了一句,说:“周小姐可以准备下今天的行程。” 既然对方不觉得尴尬,周于也就不再找话说,她静静盯着数字,四,三,二,一,负一。 到了。 车门被人打开,她看到了顾惟。 对比前几天,顾惟看着精神了很多,最起码没有在车上闭目养神。他依旧穿着正装,此时坐在后排上,正看报纸。 见人来了,就收了起来,对司机吩咐:“走吧。” 车子驶进不算复杂 分卷阅读44 的高架,很快出了城中心。一路上,周于和顾惟又恢复了无话说的状态,不过她已经习惯。随着前面的车速度放缓,周于这辆也慢了下来,应该是快到了,她想。 她偏头看过去,园区大门口站了一排人,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举办剪彩仪式,她正了正帽子,准备下车。 顾惟依旧站在车前对她伸出手,周于挽住,两人走进去,在所有人前方。 这是第几次和他有肢体接触来着,周于回忆,她已经不会再紧张或小鹿乱撞。顾惟这人,是那种即便他抱住你,也会让你觉得那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解决一个问题,是帮助、是礼貌、是应该,是配合,总之没有旖旎。他的冷静让人跟着冷静,疏离和尊重并存。 他此刻神情淡淡地看着前方,不时对着身边颔首,表示在听。强烈的日光下,整个人更显清冷。 进工作大楼时,周于朝他凑了凑……小声问他:“我们下午还要一直待这里吗?” 顾惟点了点头。 周于看了眼自己的裙子,不是很舒服,她还不习惯这么修身的裙子。 入座时,看见她端端正正紧绷的样子,顾惟也注意到了,他把外套脱了随手递给她,没有说话。 周于愣了愣,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注意到了他懒懒松着领带的手,见她半天不接,淡淡说了句:“披上。” “谢谢。”周于接过。 又是无聊的一下午,不能玩手机,不能乱说话,周于静静听着大家的谈话,发现其实大部分也能听得懂,她越听越认真,导致有人叫她都没听见。 顾惟伸手在她扶手上叩了叩,她才反应过来。 有几位夫人来邀请她出去花园喝下午茶,周于看了顾惟一眼,见他没什么想说的,就跟着出去了。 她在路上给他发了条短信:昨晚忘了充电,现在手机快干了,你们可别把我忘了。 她在外面坐了一个多小时,看了几次手机,一直没有收到回复。周于学着林臻的样子应付着,大家都很热情,说话也很讲究,周于觉得自己处理得还算成功。 后来王成出来跟她取手机,她随口问了一句:“顾惟呢?” 王成让她把手机递给自己拿去充电,说:“正准备去别的地方,等会我们会回来接你。” 周于皱眉问:“我不方便去吗?” 王成脸上没有表情:“不是,是顾惟安排的。” “你可以在这里休息。” 周于站了起来:“我来这里不是玩的,我得和你们一起去,走吧。” 王成只取手机,不掺合这件事。 周于把手机收回去,先他一步走出去。 她在一楼大厅遇到了出来的一行人,顾惟看见她,目光明显的定了定,而后自然而然地收回,没有表态,随她跟过来。 来也行,不来也行,周于觉得大概是这个意思,无足轻重的意思。 她紧紧跟上。 这次去的是商业区,周于刚刚听了个大概,前两天和顾惟一起去过的那几条街也是集团开发的,但周于原本以为和这次合作的项目没关系。 白天人流要少很多,顾惟走着走着,突然在街边站定,吩咐王成跟着其中两位经理走上街区,让李鑫跟着另外几人走中街区,而自己,和集团总裁走下街区。 他虽然还没成年,安排王成几人时却半点不稚嫩,声音没有故作严厉,却很有压迫感,他吩咐:“按他的要求来,我没什么好说的。”那个“他”指的是顾惟父亲顾向。 王成明显不同意,说:“应该一起。” 顾惟看着他问:“每个区的规划都不一样,你是想一起逛到晚上吗?” 王成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无法反驳,但他觉得应该早来,或者干脆不来,这里其实并不重要。不过他没有发言权。 他低下头,不情愿地说:“好。” 最后,顾惟看向周于,“你和李鑫一起。” “为什么?”周于不同意了。 李鑫就是他说的那个脾气好的。 “我要跟你们一起。” 顾惟语气有些不耐烦地走开,“随便你。” 一伙人就这样分成了三伙。 周于察觉他心情不太好,觉得莫名其妙,所以走得靠边了些,走着走着她又看到了那几家熟悉的店,她觉得不对,怎么又是这里。 前方再走几十米就是著名的景区,若没记错那里会有拥堵的人群,周于想,就算是白天也应该有很多人。 上次顾惟就是在那里拉住她的。 周于朝顾惟看去。越方的人说的口干舌燥,此时有些力不从心地笑着,明显没了精力。 顾惟步子不停,朝着景点而去,人越来越多,他身影一点点淹没在人流里。 周于连忙追上去。 这是景点,也是十字路口,一旦分开就很难找到对方,她紧紧盯着那道身影,小跑起来。 “顾惟!” 分卷阅读45 他没停下来。 她喊大了点,身边有人看过来,她盯着他,他身影顿了顿,只是一瞬间,短到她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他继续朝人多的地方走去。 她继续跟着,从人潮汹涌的地方,到僻静小巷,不知拐了几次弯,钻了多少石门,不知走到哪里,她停下,扶着粗糙的墙壁喘气,她已经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周于冷静了会,掏出只剩下百分之一电的手机,拨通他的电话,嘟嘟声一直响,没有人接,她急了,她怕电话来不及接通手机就关机了。 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顾惟接了。 “怎么了。”那道熟悉的清冷嗓音传来。 周于松了口气。 她喘了两口,说:“你在哪里。” “我看不见你。” 电话另一头没有说话。 周于急忙又说:“我手机真的要关机了。” “顾惟,我给你发个定位——” 啊,不对,周于拍了拍自己的头,没有微信。 她靠住墙,声音低了下去,也慢了很多,顾惟听出了她的无力:“我怕大家把你忘在这里。” 周于一直清楚,那个王成,虽然是下属,看他时,却从没有尊重。所有人都在恭维他,却没几人真正愿意听他说话。就像在国内,每个人都对着他笑,转身却骂他变态,各种污言秽语。 一直夸,一直夸,就像一出闹剧,所有人都在唱戏。 连她都看不下去,她不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周于身子抵着长满青苔的石墙,被汗水浸湿的头发黏在额头上,此刻随着头微垂,有些狼狈又颓丧。 她吐了口气。 她尽力了。 她看得出来顾惟是自己走的,她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只是有那么一种直觉,告诉她一旦他走开,世界就会遗弃他。 她不愿意。 就像她自己,只要她对周家说一句“不用你们负责。” 对舅母说一句:“不用你施舍。” 她知道真的就不会有人再去管她。 就在她几乎都要放弃的时候,准备找回去的时候,顾惟出现了。 他的外套早被她弄丢在了人群中,此刻她穿着束手束脚的裙子,半点没有优雅的样子,嘴唇泛白,抬起头,庆幸地笑了笑。而他依旧是那个干净清爽的顾惟,插着兜走到她面前,看着她。 顾惟似乎叹了口气,不过气息很小,没人知道。 他拉起周于的手腕,说:“走吧。” 这一次周于没有问要去哪,她点了点头,说:“好。” 他的步子很快,周于使劲跟上,穿出巷道的时候,跑了起来。他握着她手的力度紧了紧,声音从风中传来:“忍一忍,马上就到。” 第21章 绕过几条隐约有些熟悉的路,人声越来越小,周于知道应该已经离开了闹市区。在一个破旧的居民楼前,顾惟朝上看了几眼,确认没有监控后拦了辆车,车子最后停在一个很灰的加油站附近,顾惟眯着眼打量了一圈,选了右方,带着她走过去。 周于跟着他走进一个修车厂,规模不算大,平日里应该只有附近的居民会来照顾生意。 顾惟喊了正钻在车底检修的小伙子一声,小伙子光着膀子,皮肤黑黝黝的,爬了出来,用越语问什么事,周于听不懂,但她看见顾惟从口袋里拿了包烟,给对方递了一支,而后也用不太流畅的越语交流起来。 周于不知道他哪来的烟,顾惟和烟完全扯不上边。 他只说了几句话,为了发音准确说的很慢,修车小伙问了很多,他没回答。周于想,应该是没听懂。 最后他提了辆旧吉普,把一张卡,连带着那包烟,都递了过去。小伙子拿着卡消失了一会,这期间顾惟跳上车四处检查了一下,然后让周于上车等着,自己也出去了一会。 五六分钟的样子,再回来的时候提了一袋东西。 周于问:“你会开车?” “你还没成年。” “没有驾照。” 顾惟看了她一眼,这人倒是比他想象的还冷静,正常人会问去哪,做什么,她却更关心自己到底有没有能力安全驾驶。 他上车关好门,开口提醒:“系好安全带。”说完发了车,倒了几下转了出去。 这街道真的很灰,车子一启动立马升起一股灰,周于呛得只能用袖子捂住鼻子,关了窗子也没用,因为这破吉普车内也有一堆灰。 她皱眉看向顾惟,车上很脏,连方向盘、座椅上都有机油,蹭得他满手都是,衬衫的纽扣被他松了两颗,领带也松了一截,现在垮垮的挂在胸口。因为光线的问题,看过去他周身全是灰,黄色的灰,不断落下,又不断升腾,他抿着唇,直直看着前方,矜贵与陈破融杂,光与影交织,周于不合时宜的想,有点像斯文败类。如果再配上他那标志性的半笑不笑,就更像了。 这一代是 分卷阅读46 郊区,不出几分钟就驶进了公路,四周全是山和树,道路两边绿树成荫,虽然长得乱,但自带一股野性的美。 周于觉得如果能来首歌就更好了,可惜这车子看着也不像能放歌的样子,自己手机也没有电。 她突发奇想,说对顾惟:“你手机借我玩玩。” “我的没电了。” 顾惟皱了皱眉:“我等会还要用。” 周于扬起秀眉,那就是可以给但因为需要不能给的意思。 公路比较干净,周于放下窗,偏头吹了吹风,这是她第一次在车上做这种动作,她早就想试试,不过迫于家教一直不敢。 她看着前方盘旋的山路,有一片橘子,一片翠绿与点缀的金黄中间却插着几抹显眼的蓝红色,周于定定地看了看,敏锐地想到了有警察。 她平静地对顾惟说,声音里甚至带了几分调侃:“我觉得我们过不去了。” “你没有驾照,还是外国的。” “前面有警察。” 顾惟一听,猛踩刹车,望了过去,周于身子跟着朝前甩了甩,本想说他两句,看见他那垂眼沉思的样子,就没有开口。 “真不行?”周于问。 顾惟仍旧只让她坐好,调了个头。 这次似乎是有些绕的小路,会路过一些有人的地方,甚至会回到郊区,周于察觉顾惟身上隐隐的怒气,选择安安静静坐着,一言不发。 可惜还是有警察。 顾惟调了好几次头,换了好几条路,每一次都是还没到出城口,就被堵住了。 周于再不了解,也能想到这些警察和顾惟有关。 她就这么看着顾惟眼神一点点冷下去,整个人从有怒气变成了有戾气。 最后他眯着眼飙车上了一条山路,土路上有很多坑坑洼洼和石头,进去的时候,速度不但不减,还一度越来越快,颠簸力度之大吓得周于冒出一身冷汗。 看见她捏着扶手一动不敢动的样子,顾惟的思绪慢慢被拉了回来,他开始减慢速度。 周于现在彻底懵了,不知道他要去哪,顾惟也不开导航,就这么翻了很多座山,上,又下,上,又下。 刚开始还能见一些村庄,到后来彻底是荒山,看着太阳要开始落山,周于也急了,说:“我们到底要去哪,你这样下去会迷路的。” 不知道是真没在意听,还是故意忽略,顾惟懒懒把着方向盘,淡淡看着路,又开了一段距离,是周于看不懂的神情。 以前她觉得这人难以接近,所以难以了解,但现在周于觉得这人根本就是捉摸不透,你看到了他这一面,他还有另一面,你以为他是这样的,下次同样的情况,他又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周于别开头,懒得继续管。 反正死不了,不然他也没必要上山。 她没说话,情绪却明明白白摆在了脸上。顾惟伸出左手搭在窗边,手指随着他的思考敲打了几下,周于还以为他要做什么,才看过去,顾惟就一踩油门,车子又飙了出去。 他左手划开手机,打开定位搜索着,周于紧紧闭上眼,看他开车有点害怕。 车子再次翻山越岭,天已经变黑,顾惟开起了车灯。夜里在山上行车,听着时有时无传来的奇怪叫声,周于心里除了害怕,还有一种莫名的空虚感,让她心慌。她需要多感受顾惟的存在来安抚自己。 顾惟面无表情地发了条短信,然后把卡一折,扔了出去。 周于看在眼里,早已见怪不怪,反正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她把椅子放下去了一些,跟着靠了下去,顾惟余光瞥了她一眼,瞥见她那随着坐/姿缩到大/腿/中/部的裙子,和白/嫩/的/腿,皱眉问了一句:“我外套呢?” 周于一听,气不打一出来,还有心思管你的外套!?人都快被吓死、饿死了,你还管你的外套。 从上车到现在,除了让她坐好,都没理过她,结果难得开口,竟然在找外套。 周于气的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最后哼了一句:“丢了。” 车内一时陷入沉默,是周于有点不适应的沉默,只见顾惟抬头看了前方山上一眼,又是一脚油门冲了出去,这次直冲山顶,没有停的意思,周于吓得立马坐起来,顺便扯了一下皱到更上方的裙子,突然心烦。 顾惟越冲越快,周于定定地看着他,说:“你发什么疯。” 顾惟扯起嘴角冷笑:“你不是不害怕么。” 周于眯起眼,继续看他。 顾惟突然把车停下,车内没有开灯,只有车前灯打着,透过一片扑腾而起的灰尘打在草木丛上。 车内是昏暗的,甚至没法看清对方的表情。顾惟对上她质问的眼神,慢慢屈身逼了过去,周于目光丝毫不让,一副好好看看他要做什么的样子。 顾惟看着她,一只手朝她双/腿慢慢伸了过去,直朝中间,周于缩了缩身子,“你要干嘛?” 顾惟哼笑了一声,手一偏,撑在了她腿边的的空椅上。整个 分卷阅读47 人直直抵在了她身前,随便一动,鼻尖就可以碰到鼻尖,他说话的时候气息就打在她脸上。 他说:“周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谁。” “装什么呢。” “不是不害怕么。” 周于偏了偏头,随着眼神的逃避睫毛闪了闪。 一个没有继续动作,一个没有回应。 在攻城掠池的对峙中,突然,周于伸出一只手,仰起脸,凑上去,作势要揽住他脖子,只见顾惟拧紧眉头,噌地闪开,退后。 周于笑了笑,说:“看来你眼睛挺好的嘛。” “为什么大家都说你瞎呢。” 听到“瞎”这个字,顾惟明显地表现出不喜欢。 周于又说:“也是,一个连肢体接触都不愿意的人,都能被人说成猥/亵别人的变态,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周于看不清黑暗中顾惟的表情,但知道他应该是那副垂着眼沉思的样子,他沉默了几分钟,周于也沉默了几分钟,其实她很紧张。 最后,顾惟一言不发发了车,继续向上,这次没有飙车,稳稳当当地开着,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车到了山顶。周于没有注意沿途的路,不清楚顾惟是怎么找到这座俯瞰群山的顶峰的。上山的路只有一条,其他三面都是断壁巉崖,不过不是石壁,全是树,风吹的时候哗声很大。 周于听着这阴森的大风声,看着车右方那块气势雄浑的墓地,砖砌的围墙里有一座高大的坟,顾惟下车了,而她坐着没敢动。 她接近崩溃,自己劳苦奔波大半天原来就是要来这么个鬼地方。 顾惟跳下去四处看了看,周于见他走的有点远,立马喊住:“顾惟!” 顾惟回头:“怎么了。” 全然没有因为刚刚的一切有半分尴尬。 周于也不管了,声音喊得大大的:“你要去哪啊!我害怕!” 顾惟愣了愣,看了眼那坟,才反应过来,于是走回来,上车。 见她那裙子,又下车,站在两米远处背过身,对她丢过来一句话:“把裙子换了,衣服在后座袋子里。” “我帮你守着。” 周于看了眼,果然有套粗制的运动服。 她心底冷哼,守着?我该防的不就是你,还帮我守着。 在顾惟吹了十来分钟的大风后,她终于磨蹭好了,朝外喊:“好了。” 顾惟衣领被吹得很歪,领带飘到了肩膀上,整件衬衣也皱得乱七八糟。他走过来,把车门开了,随手一扯领带丢进去,上下看了她一眼,“下来吧。” 第22章 这条路是直直开向墓地的,周围都是齐腰的草丛或浓密的树林,看得出被开辟以前应该是糟乱无章的山地,路的进口是入围场的入口,围墙不高,只是象征性地把区域分割开来。 周于打量了会围场中央那高大的石碑,堪比一间小房子那么大,看熟悉后也就没了害怕的感觉。视线下移,入围墙的拐口处有一块被人踩出来的空地,边上几块石头自然堆砌成了假山,顾惟径直走向那座假山,站了上去。周于也跟过去,他站在靠墓的一边,她站在另一边,她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有灯火。 斜坡尽头,还有几排人家。 这里是真的风口。 周于看着山底部,说:“掉下去怎么办,看着很危险。” 顾惟听后,像水波荡漾般,神色动了动,扫了眼眼前的山势,他淡淡开口:“会死。” 原来刚刚并没有真的在看风景。 周于:“……”她知道会死。 于是她说:“又冷又危险的,下来吧。” 她跳回土路上,顾惟没有动,她就去拽他。顾惟皱眉转头,也跳了下来。 她拽他坐回车上,把窗子关得严严实实的,不让风进来,她没有问他来这里做什么,就陪他静静等着,因为她知道顾惟也在等什么。 顾惟把手机放在手刹旁,周于瞧见,就拿了起来,现在是夜里十一点,她想,听老人说晚上十二点阴间开门,今天倒是可以看看是不是真的了。 谁也不说话,就这么过了半个小时,周于再次拿起手机放回手机的时候,顾惟闭着眼仰着头靠在驾驶椅上,他舌头抵着下颚,那优秀的下颌线被抵得更加明显。周于突然有些好奇,她身子凑过去了一点点,看着他问:“顾惟,今晚如果我不和你一起,你一个人会不会害怕。” 顾惟的眼皮和睫毛似乎颤了颤,不过周于不确定,她静静看着他,等他回答。 半响,顾惟终于说话,语气平淡得让周于有些失望:“有什么好怕的。” 周于努努嘴,说:“就我在老家的所见所闻,会把墓地建在这种地方的人家,肯定不简单,挑地方的时候肯定也下了功夫,这里必定风水不一般。” 她继续追问:“你信吗?” 一阵风刮过,狠狠打在车上,像是在代替某人接她话。 周于直起身子,挨得更 分卷阅读48 近了一点点,不过没有跨过中间的横隔部分,她拔高了语气:“你真不信?” 顾惟突然睁眼,看了眼前方,又看向她:“所以,就你的所见所闻,前面那个是谁?” “啊——”周于唰地捂起眼直接尖叫了起来,她没敢看,直接叫了起来,缩回自己位置,缩着身子,喊着:“是什么?你快看是什么啊!” “快到十二点了!你快看看是什么啊!” “你快开车,顾惟你快开车!” 顾惟低低地笑了起来。 听到笑声,周于懂了,她沉着脸慢慢放下手,朝前看去,果然什么都没有,这人在骗自己。不过被这样子捉弄后,她倒是真不怕了。 车内再次恢复安静,零点过去了。 周于不是天真可爱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和顾惟一样,心里也揣着事情,也琢磨了半天 ,琢磨到后面,有些累了,靠着椅子就休息起来。 她头偏向窗子那边,看着外面胡乱摇摆的枝叶,说:“我们还要等多久。” 顾惟说:“不知道。” 周于说:“你饿吗?” 顾惟才想起没吃完饭,他立马伸出手往后面捞那袋东西,说:“我买了面包和水。” 周于骂他笨:“我当然知道,我已经吃了。” “刚刚换衣服的时候,你在外面吹风,我在里面悄悄吃的。” “本来想全吃了,什么都不留给你,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黑暗中,顾惟没出声音地笑了笑,把东西放了回去。 周于察觉,立马威胁:“你赶紧吃了。” “我怕你饿晕在这鬼地方里,那我就完了。” 顾惟慢悠悠掏出面包,吃了起来。 那面包很难吃,周于觉得是小时候在老家经常见的那一挂,大概就是那时候没怎么见过面包的她,买了一次也不会买第二次的类型。 顾惟吃东西那么挑,她以为他不会吃,结果他吃的比自己还认真。这是周于又一次发现,这人其实和自己以前想的不一样。那时候她觉得他条件优渥,对生活也极为挑剔,最讲究干净,被碰到都会生气。而今天,他浑不在意地用自己那双被蹭满了机油的手,去拿最劣质的面包,吃得津津有味。 周于想着很多东西,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风把车门砸上的声音把她惊醒的,她反射性地抬头看向顾惟那边,没有人。估计是他下车的时候没关车门,风一大,就把门给砸上了。 她直起身四处看了看,在前面假山上找到了那个熟悉的插着兜的身影,除了顾惟,还有一个穿着登山装,身材高大的男人。似乎是听到了风砸门的身影,顾惟皱着眉回头看向这边,周于对上他,正好看到他那翻飞的衣领,和不断打在他额头上的发,以及那在寻找她的,带着些许担心的眉眼。 她再次靠回去,顾惟转了回去,继续交谈。 中间月光一片。 她想到了余光中的第三种绝色。 这里,山色,月色,他是第三种绝色。 想了想,周于把自己也加进去,自己也算。 后来,她再无睡意,就静静靠着,回忆着,顾惟身边那个高大的背影,她确定自己没见过。她拿起顾惟的手机看了看,那经常在广告见的墙纸应该默认的,密码锁和指纹锁不知何时被他给撤了,现在是深夜两点。 真的如他所说,他不用任何社交软件,手机里除了新闻还是新闻,周于拗不过好奇心翻了翻,难得有个娱乐app,关于足球的。她心虚地把手机放回去,心里默念我没有乱翻别人隐私。 又过了半个小时,顾惟回来了,那个男人上了另一辆车,周于瞥了一眼他的脸,那立体的五官让她觉得像外国人,但又有亚洲人的柔和。 可能是个混血,她猜。 顾惟带着一身寒气蹿上车,关门,说:“走了。” “坐好了。” 这次周于问他:“去哪?” 顾惟低头找着钥匙,说:“来的时候岔过一条荒废的老公路,那附近有落脚的地方。” 车子开了四十几分钟到那里,停车的时候,周于看着眼前那引人注目的,用红油漆写着“加水”的大木板,以及“加水”下面不太显眼的“住宿”,又看了眼牌子背后一排老旧的房子。 她不确定地问:“这里?” 顾惟嗯了一声,率先拿起东西下车。 周于跟下去,紧紧跟着,一副生怕有人跳出来抢劫的样子。 她听见顾惟解释着:“这条路现在应该只有拉货的大车过,所以比较冷清。” 屋内有人开了灯,那人拿着手电筒摸摸索索地走出来,看了两人一眼,又看了吉普一眼,用越语问顾惟:“住宿吗?” 顾惟上前,试图询问价格,周于凑过来,问了他一句:“你有现金吗?” 顾惟皱皱眉,说:“有,不过不多。” 这时老板突然笑起来,用云南 分卷阅读49 边境方言问:“你们是中国人。” 方言很浓,虽然难懂,但总比越语好,周于睁大了眼,有点意外,点着头说:“对的。” 顾惟挡在她身前,没让她继续说话。 他问着价格,老板说既然是中国人,就给个优惠,因为他自己祖上是云南的。 顾惟直切主题,说:“多少?” 老板说:“人民币100。” 顾惟点了点头,说:“可以。” 周于不答应了,插嘴问:“老板,不少点吗?” 这种地方30差不多了吧,她说:“50行吗?” 老板有些犹豫,周于又说:“你看我们两个有什么钱,老板你就当照顾照顾同胞。”说话时,她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自己的粗制运动服,和顾惟脏得不成样子的破西装。 老板想了想,说:“行。” 周于掏出钱付过去,看了眼顾惟,眼中带着些得意,和想被夸奖的意思,结果对方只是打量着屋子,然后指着其中两间,说:“要那两间。” 老板说:“这倒随意,来来来,跟我来。”他开了其中一间房,把钥匙交给顾惟,打着哈欠拿着钱乐滋滋地走了。 周于跟着走进去,被屋内那股浓重的霉臭味醺地退了两步,忍不住拿手扇了扇。想必顾惟也是,他直接走向窗子,推手打开,然后让周于先把房门关上。 他走来走去四处看了看,屋内简单得有点可怜,就十来平米的一间房,一张床,两个枕头,一床被子,一个水壶,和两个杯子。连卫生间都没有,更别提电视。 门外倒是有个水龙头,公厕应该在最边上。 说到厕所,周于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到现在都没喝过水。现在终于敢喝了。 等顾惟检查的差不多了,周于站在窗边也冷静了下来,她思考着,这就一层房子,还在路边,然而连个防盗窗都没有,关窗睡倒是没什么,只是,周于看着窗子和门上那老旧的门闩,忍不住拧紧眉头,真的很不安全。 见顾惟开门要出去,她连忙喊住,手还紧紧捏着窗边,她语带不满的问:“你就要去睡了吗?” 顾惟看着她那紧张又不安的表情,淡淡开口:“我去抱被子。” 第23章 顾惟把另外一间房的被子和枕头抱了过来,直接丢在床上,周于站在门边看着,仿佛静止了般,大脑飞速转动着,把男女那些事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 就在她思虑间,顾惟又走了出去,再次进来时,拿了几块勉强算干净的纸板,铺到床下不算宽的空地上。 周于看着他俯身铺地,有条有理的样子,问:“哪来的?” 顾惟说:“捆在柴堆附近的。” 周于瞬间明白,应该是主人家收起来打算集中拿去卖的。 顾惟把被子枕头丢下去,拍拍手,用有些疲惫的声音对她说:“睡吧。” 说完,整个人躺下,双手一抬,随意搭在枕上,头枕着手,偏向窗那边,看着窗外的山和月光,月光洒在他身上。 周于把窗帘拉上,脱了鞋上床。 偶尔有大卡车路过,明明暗暗的暖黄色灯光里,周于可以看清他的睡颜,眉头微蹙,薄唇紧抿。 这里万籁俱寂,仔细听甚至可以听见虫鸣。周于捏着被子躺着,想了想,往里让了让,说:“顾惟,你睡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以为他真睡着了,于是看着天花板没有再说话。 过了半分钟,顾惟说:“没有。” 周于斗争了几秒,说:“你上来床上吧。” “那样根本没法睡。” 顾惟语气很随意,说:“没关系。” 周于还打算继续说,却被他给呛住,他说:“别出声了,我要休息。” 周于把缩到墙边的身子又挪回去,本来床就不宽,她刚刚的决定做的不容易。 她微微叹了口气,闭上眼。也许是真的很累,紧绷了半天的身心一放松,整个人就睡了过去。 等她传出均匀的呼吸声,顾惟缓缓睁开眼,大约半个小时后,凌晨四点左右,又有车路过,借着光线,他坐了起来,靠在床边,微仰着头,一动不动。 想到什么,他回身盯着床上那早已熟睡的人,陷入深思,那幽幽双眼深不见底,深邃中又带着些许迷茫。 他向来无牵无挂,做什么全凭心情,想着哪天死了就死了,撒手就走。可是如今为什么带了些害怕。 他知道事情的走向已经出现偏差,也许在下午回去找她的那一刻,也许在那晚拉住她的一瞬间,或者更早,他当初就不该帮她,更甚至,一开始他就不该让她回到周家。 可能在他对她的身份产生兴趣的时候起,一切就开始渐渐脱离掌控。 顾惟垂在膝盖上的手摩挲着,他想,不该这样。 更深露重,他彻夜未眠。 * 周于睡得很沉,沉到连门外鸡的打鸣声 分卷阅读50 也没有听见。她起床的时候,床下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顾惟并不在屋里。她开门走出去找他,太阳已经越过山头,清晨的山里,空气中全是充盈的水汽,有些冷,还有些仙气缭绕的感觉,他席地而坐,坐在院里的台阶上,对面是日出。 周于走过去,正巧老板擦着手从厨房走了出来,跟两人打招呼:“你们起了啊。” “还挺早的。” 周于瞥了眼主人家客厅里的钟,已经九点多,不算早。这里应该有七间客房,除去顾惟开的,还有一间开着门,周于收回眼,看来这条路虽然冷清,却也不是真没人。 老板谄笑着问顾惟:“我家的煮鸡味道不错,你们要不要午饭吃了再走。” 顾惟直接拒绝:“谢谢,不用。” 老板不断挽留,比划着手说:“不贵的,一个人五十。” 顾惟让周于检查一下东西带齐了没有,周于回屋拿起刚充满电的手机,两人直接上车。老板不愿意放手,跟着走过去,趴在车窗上说:“这附近没有饭店的。” “你们这样得饿到什么时候。” 周于笑笑,谢过老板好意。 顾惟看上去已经有些不高兴,周于赶紧对老板推脱说要赶路,自己还有事,说的时候正好瞥见屋内有两人走出来,把一沓钱递给老板,上了另一辆面包车。她突然想起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她笑笑,说:“您有闲钱换给我们一些吗?” “给您1:3400的汇率。” 老板犹豫着,觉得有点低。 这时周于说:“没有就算了,谢谢老板,小心您的手,我们走了。” 老板立马喊住:“你要换多少?” 周于做出思考的样子,说:“我手头的钱也不多,兑1000吧。” “您直接给个整头就行。” 老板拍手,说:“行。” 等老板把越南盾拿过来,周于把10张100元递给他,老板摆摆手让开了,顾惟发车离开。 顾惟瞥了眼她手中那一沓钱,说:“不怕是假的。” 周于笑笑:“假的也没办法,不然等会我们吃什么。” “又不是处处都能用人民币。” 顾惟没接话,看了后视镜一眼,把速度开快了些。 后方,老板拿着红彤彤的人民币,正准备进厨房,就被那辆面包车上的男人叫住,男人用越语喊老板:“喂。” 老板回头:“怎么了吗?” 男人问:“你们认识?” 老板不理解什么意思:“你说谁?” 男人一只腿跨在车上,另一只撑在地上,咋了口烟,吐着气说:“刚刚那俩小屁孩。” 老板哦了一声说:“不认识,住店的。” 男人点点头,不错的意思,又问:“中国人?” 老板不愿与他多说,嗯了一声,边喊自己媳妇出来帮忙打扫卫生边急急忙忙走进去了。 男人关上车门,副驾驶上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人开了口:“他手上那道表,牌子我认识。” “最少值中国钱十万以上。” 抽烟的男人嗯了一声,把烟头掐灭丢出窗外,说:“那女的手机也还行。” 过了会,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还没试过这种细皮嫩肉的,摸起来肯定很舒服。” “长得比电视上那些还好看。” “可惜跟了那种男的,小白脸似得,中看不中用。” 说完,两人齐齐笑了起来,仿佛一切尽在手中。 周于掏出昨天剩下的面包塞了几口,然后故意撕出几块喂给顾惟,顾惟皱眉让开,一副坚决不接受的样子,周于撇撇嘴,全塞进自己嘴里。 顾惟双手把着方向盘,这次路很平坦,他开得倒是比昨天还认真,一路上手机都没看过。当车驶出山区,进入盆地一带,肉眼可见的房屋就越来越多。周于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隐约看得出应该是一个乡镇。 顾惟对她说:“给周昱打个电话,让他安排人来接你。” 周于点点头,也觉得应该这样做,她拨通周昱的电话,第一次没人接,她又打了一次,第二次等到一半时,另一头终于接了。 周于压着语气里的激动,说:“哥,你起床了吗?” 另一边,周昱看了眼眼前堆满书的桌子,和之前端过来,还没想起喝就又凉掉的咖啡,说:“起了。” 周于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件事,按理来说自己不见后周昱应该是第一个出面,着急找自己的人,而当她打开手机,除了周川的两个未接来电,别的什么都没有,更别提此刻周昱语气有多平静。 周于小心翼翼地对周昱解释发生了什么。 “我……我偷跑去玩,然后差点被人带走了。” “还好顾惟追上,现在我们两个正在回去的路上。” 顾惟听了,瞳孔微缩,因为她的解释,心里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股难以描述的感受蔓延开来。 分卷阅读51 周于又叫了一声哥,是撒娇的语气,同时也饱含着期待与依赖,请周昱帮忙解决的意思很明显。以前的周昱都是这样的,凡事不用她说清楚,他就能觉察,并安排妥当。 但今天周昱揪着她走丢的事情不放,最后不带感情地丢下一句”我现在就给爸打电话“,然后挂了。 周于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懵得不知所措。 顾惟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周于一直没有等到周昱的回话,她盯着手机,一言不发,思考着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明明把话说得天衣无缝。 最后,在车开进乡镇街道时,顾惟说:“直接给你爸打电话吧。” 周于低着头不出声。 顾惟把车停在街边一家馆子前,下车,手持车把看她,问:“不下来?” 周于拿起手机闷声跳下去。 上菜前,她站在门边打通了周川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周川就问她顾惟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周于揉着头解释半天,最后说了一下自己现在的位置,并反复强调等吃完饭就会赶去市里。周川说:“好,马上就安排人在市里接应。”等沟通完,她挂掉电话,菜已经齐了。 顾惟把饭盛好,坐着等她。 周于拿起筷子,心不在焉地夹着菜。她知道自己昨天跟出来是冲动的,她昨天也想过很多次会不会受牵连。 但那时她想着还有周昱,这个一向温润随和的哥哥必定会护着她和顾惟,可如今,周于也茫然了。 顾惟看她夹一块肉夹了好几次都没成功,低低开口:“所有事情我来解决,你说不知道就行。” 周于神情动了动,抬眼看向他,顾惟自顾自吃着,没再说话。 她捧着碗说:“好。” 现在是中午,这边路况不是很好,车子却不少,车速很难快起来。顾惟看了下导航,估计傍晚才能到。 半路加油的时候,周于趴在窗口随意瞄着,瞄见后方那辆面包车,奇怪地咦了一声。等顾惟上车的时候,周于戳着他手臂指着那辆车问:“你觉不觉得很眼熟。” 顾惟扫了一眼,只说:“坐好了。” 这吉普就像一堆吸热的烂铁,下午不过二十来度的温度,硬坐出了三十度的感觉。没有音乐,没有空调,不止周于,行车到后期,连顾惟的表情看着也有些烦躁。 偏偏还在易滑坡的山道附近发生了交通事故,遇上大堵车。地处偏远,交警医护人员赶到等了一段时间,吊车赶到又用了一段时间,等着等着,天已经开始暗下来,而周于和顾惟的车排在一公里外,还没有能动过。 周于生无可恋地推开门,和很多人一样,想走过去看看情况处理得怎么样。估计是皮肤白的缘故,才下车,走了几步,就引来了众多目光,甚至有越南小伙对她吹口哨,搞得周于不敢向前。 她回头看了顾惟一眼,那人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大有看她有没有那个胆子过去的意思。 周于不走了,就站在那土堆上张头望了望,交通现场没见着,有趣的东西倒不少。有些人直接搬出桌子在路上吃饭,有人打牌,还有人莫名其妙吵了起来。在攒动的人头中,她看见了一对祖孙,手脚不利索的奶奶牵着尚不知事的孙女,背着个篮子,到每张车前去问买不买煮鸡蛋。 周于因为看戏而抬起的手缓缓垂下,四周声音如倒带般模糊擦过,她的记忆倒退回了那年类似的场景。 那年初暖乍寒的三月,外公带着她去农贸市场卖虫草,那是他为了给她攒钱拉扯着一双浮肿的腿,去山上挖了一个星期,才挖到的。 周于看着那个奶奶被人骂走,心里有点抽痛,当时那个讲价的人也是用类似的语气骂外公瞎叫价的。 她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过去,走到祖孙二人面前,老奶奶有些兴奋的抬起头,问她是不是要买煮鸡蛋。 她听不懂,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奶奶问她要多少,周于没有回答,她拿出兜里的所有越南盾,给她。 奶奶看看她,又看看钱,最后收了一部分,把鸡蛋全给她。 周于接过,低头瞥见小女孩手里拿着朵玫瑰,而她,正睁着大眼好奇地看着自己,周于笑了笑,把剩下的钱塞到她手上,把花拿过来。 然后一手持花,一手提着鸡蛋离开,留下祖孙俩一脸不解地站在原地。 周于知道,会在堵车时出来卖东西的人都不简单,卖的价格也不会便宜,不过她心甘情愿愿意做这个被贪便宜的傻子。 拿着东西上车,顾惟看了那堆鸡蛋一眼,不知是调侃还是认真建议,说:“不如给大家发了。” 周于剥了一个放进嘴里,没有理他。 后来周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提着鸡蛋给附近的人送了送。再回来时,顾惟捏着那朵玫瑰,低头把玩着。 沉默间,他问:“你喜欢玫瑰?” “红色?” 周于瞥了一眼,说:“没感觉。” 顾 分卷阅读52 惟又问:“那你对什么花有感觉。” 周于想了想,说:“都没感觉,不过都喜欢。”“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因为喜欢而去买花,但如果别人给,我会都喜欢。” 顾惟笑了笑,周于觉得他可能是在笑自己来者不拒,没有原则。 天彻底黑了。 顾惟不知从哪找来一个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明明灭灭地火光里,那朵被他捏在手中的红玫瑰更加夺目。 那手白皙,又骨节分明,花火红,又妖艳,周围还有乱窜的火光肆虐。 画面说不出的诡异又充满诱惑力。 就在周于发呆的瞬间,顾惟突然恶趣味的把玫瑰凑到火苗里,一股奇怪的烧焦味传来,等周于反应过来的时候,花已经被烧了快一半。 “你疯了。”周于一把抢过来,皱眉呵斥他。 顾惟又笑了笑。 突然,咚咚几声响起,两人侧目,见有人在敲顾惟的窗子,窗子落了一半。 那人举起手中的鸡蛋比了比,笑着说什么。 只见顾惟面无表情地回了句:“不谢。” 那人又说了很多话,顾惟没再回答。 最后他举起手中的空水瓶晃了晃,顾惟冷冷抬头,请他放下手,准备关窗子。那人死皮赖脸地笑着,没有动作,顾惟瞥了他一眼,直接摇起窗子,男人见他这么不给面子,眉间升起一股怒气,不过瞬间又压了下去。他冷着脸走了。 等他走后,周于不确定地问:“他,是不是早上从住宿处出来的那个人?” “我下午在加油站,也见到他了。” 顾惟低着头,低低嗯了一声,继续玩他的打火机,周于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晚上八点左右,车道终于通了。从这里到市区还需要一个半小时,周于算着时间,给周川汇报之后,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路过一个乡村之后,路又通向了人烟稀少的山间。不过车多,倒也不显得僻静。可能因为马山就要回到正常的生活,回去后他又是那个清冷话少和自己无甚交集的矜贵少年,自己也要恢复努力搞学习的生活,不能再分心,周于觉得心里有些空空的,有点失落,于是她看着窗外问顾惟:“我们现在算朋友了吗?” 顾惟没有回答。 周于吐槽他:“你这种人真的很讨厌,别人问你话,你好歹嗯一声,说是或者不是,好或不好,什么都不说,就很烦。” “每一次你这样,我就想着下次绝不主动和你说话。” 顾惟无声笑了笑。 周于还是不爽,又说了他几句。 最后,周于藏有私心地说:“我这次帮你很多,如果以后在学校有人欺负我,你得还回来。” “你不可以见死不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顾惟轻轻嗯了一声。 周于咦地看向他,很嫌弃,说:“你说话我也当你默认了。” 她自顾自念叨着,大多在自言自语,突然,后面响起尖锐的喇叭声,顾惟狠狠地把了一下方向盘,让开了。 周于被吓得跳了跳,差点甩到玻璃上,顾惟压着怒意对她说:“系好安全带,扶好。” 他踩起油门,加快了速度,开始超车。 周于见他不断看着后视镜,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坐得有些心惊胆战,闭上眼,什么都不看,也不再说话。 一次次急刹与加速中,周于接到了周川的电话,虽然不是免提,但是声音开的很大,大到旁边的顾惟也能听见。 她接通,对方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到哪了,你顾叔叔都从北京赶过来了,你们还不到。” 周于一愣,怎么之前没听说顾向要来,顾惟闻声,眯起眼,放慢了速度。 突然,在周于还没搞清楚情况的时候,另一头换了个人,顾向关切的声音传了过来:“周于是吧,我是你顾叔叔。” 周于不明所以地“嗯”着,顾向的声音很和蔼,他说:“这次麻烦你了,我家顾惟的性子,可没几个人受得了。” 周于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连忙说:“不不不,顾叔叔言重了,这次是我给顾惟添麻烦了。” “该我谢谢您才对,是我不对,让你们担心了。” 电话另一头笑了笑,说:“是嘛,我倒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麻烦我家那臭小子。” “不容易啊,哈哈哈——”电话那头顾向拍了拍周川的肩,“不容易啊老周”。 周川笑得合不拢嘴。 周于挂断电话后,静默了一会,看着顾惟说,语言很是真切:“你父亲人挺好的。” 话音刚落,顾惟本就冰到极点的脸开始透出危险的气息,他一个刹车,把车停在了边上的土路上。 在四周各种喇叭声和骂骂咧咧的指责声中,顾惟笑了笑,他把手从方向盘上放下,拿起那个打火机,继续玩。 ?周于看得目瞪口呆,这人又发什么疯。 大约几分钟之后,那辆熟悉 分卷阅读53 的面包车急速路过,又退了回来,就在这时,顾惟冷笑着发车,直直撞在了面包车尾部,撞得不重,碰撞声还没有周于的尖叫声大,但足以让人火大。 后方所有车都停了下来,面包车上的男人明显没想到会这样,一片刺眼的灯光中,他跳着冲下来,要找顾惟麻烦。 顾惟不屑的扯了扯嘴角,发车就走。 那人急急忙忙退到边上,跳上车追了上来。 周于睁大着眼,魂还没归位,车子还没跑出几公里,就见顾惟找了条山路岔道岔进去。 这次周于怕了,哆嗦着声音问他:“你要做什么?” 顾惟让她把窗子关上,不要动。 他把车停在一片野树林前,周于在面向树林的那一方,见周于魂不守舍,他停下车,伸过去帮她把窗子摇了,继而静静坐着不出声气,玩他的打火机。待面包车到后,他跳了下去,低声嘱咐周于:“好好坐着别动,别下来。” 周于深呼吸着,闭上眼,大脑已经乱得无法运转,整个人无法继续思考。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犹如僵化的石像。 面包车男人拿着刀,带着副驾驶的同伴怒气冲冲地跳下来。 顾惟先发制人,先是一脚踹在男人身上,继而拎起车上的修理工具往他头上招呼过去。 周于并不想看那暴力血腥的场景,奈何眼睛就是不由控制得往车镜上瞄,她捂着嘴,眼泪掉了下来,想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男人被砸倒后,顾惟趁机踢飞他手中的刀子,直接踢进深草中,在他站起来前,顾惟控制住了他那较为瘦弱的同伴,直接折断了他的手,狠狠掰着他的腿,那人趴在地上,虽然伤不致命,却无法继续动弹。 顾惟冷冷地抬头看了带头大哥一眼,见他还没能站起来,他冷笑着,抽走瘦弱小弟兜里那把藏着的水果刀,走向大哥,然后面无表情地,扎在了他大腿上。 啊的一声惨叫与流血中,顾惟起身,是那熟悉的冷漠表情,和目空一切的眼神,他俯视着被折断手的小弟,用越语淡淡地说:“报警吧。” 就像这场血腥,和他无关,他轻描淡写地建议:报警吧。 周于想,也许是那刀吓到了她,她担心他,也许是顾惟的凶狠让她陌生,她发现自己真的不认识他,她眼泪哗哗掉着,哑着声音张着嘴,整张脸苍白,又无力。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了什么。 警察来的很快,在闪烁的警灯和刺耳的警笛中,在顾惟被铐走前,周于对上了他回头看她的那一眼,没有笑,没有难过,没有悲伤,没有炫耀,没有任何情绪,像极了那次雪夜里等外卖时,她见到的他。 周于闭了闭眼,跟着上了另一辆车。 后面的事周于没了印象,只记得警局灯火亮了一整夜,中方使馆、律师、越方各司法机关以及周川顾向的人来来往往,都不停歇。 周于由女警官陪着,坐在休息室里。 那晚后半夜她被带去见了他一面,面对面坐着,周围有两人,监控关了,她问了他和今晚毫无关系,但一直很想从他口中得到的答案的问题。 她声音有点颤抖,说话时嘴唇也是颤的,倒不是因为害怕顾惟,而是害怕那些她听过的答案是真的,那些谣言是真的。 她问:“顾惟,你哥哥顾磊真的是——” 周于闭了闭眼,“你杀的”那几个字实在说不出口。 她闭着眼,重新问:“他的死,真的和你有关吗?” 顾惟说:“是。” 两滴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周于吸了口气,看着他的脸,那张脸依旧很帅气,他即便带着手铐坐在那里,也没有半点落魄的样子。 就像心被一双手提了起来。 周于提着那颗心,又问:“那尸体呢?” 顾惟语气淡淡:“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那颗心被捏碎了。周于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 她起身,路过警官的时候,停下来,说:“麻烦您找个医生。” “他腹部受伤了。” 顾惟看着自己伤口的方向,没敢看她的背影。 他笑了笑,有点苦涩,不过还带着几分少年情窦初开时那种不愿告人的甜蜜与开心。 他仰起头,往后靠,他本以为她迈向自己的步子,还没跨出来,就已经收了回去。 顾惟疲惫地闭上眼。 原来她还是跨出了半步。 第24章 后来的一段时间,顾惟仿佛消失了一样,再没出现过。 家里对他的一切闭口不言,周于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每天该吃吃该练练,没事就在屋里学习,听话得挑不出半点毛病。 开学前一晚,她整理好假期作业,收拾好上学要用的东西,站在窗边看着床——书包是新的,文具是新的,里里外外都是新的,包括之前那颗曾经躁动过的心,现在也该是新的。 分卷阅读54 可转身时,瞥见远处湖边的亭子,身体顿了顿,思绪又飘到了大雪纷飞的那天。 外面冰雪早已消融,没了那天的寒,也没了那个孤冷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柳条抽芽万物复苏春意盎然。 明明天气很好,鸟语花香,为什么会觉得有点空荡荡。 她每晚都睡得很早,以保证自己不会因为深夜矫情而失眠。 此时她躺着往上看,家里的吊顶比加水站小破旅馆的天花板精致了一万倍,她告诉自己,明天就是新的一天。 高一上学期期末前,学校进行了文理分科报名,分流后,班级成员会进行较大的调整。周于报的是理科,报名时她问过杨帆,杨帆说自己坚定不移地选择理科,她一听,也立刻在填空栏上写上“理科”两个大字,她本来就擅长理科,如今有大佬在,她就更不怕了。 晚上十一点,还是没睡着。 她没忍住,解开了手机,看着班级人员名单,再次确认,杨帆在,林砚在,很多原班级的人都在,不仅如此,连陆齐也在。周于从头看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和之前一样,还是没看到顾惟的名字,她又一次开始怔愣,这人该不会选了文科吧。 她研究了好几天分班情况,都是班级与班级合并,他如果选择理科,不可能不在这里。 周于忍不住去回忆有关他在学校的一切,发现全是空白,成绩没有,活动没有,什么都没有,就连老师,都对他不闻不问。原来自己对他的了解,真的很少。 开学第一天,找座位。周于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找杨帆,两人相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就笑着坐到了一起。 杨帆依旧一副乖巧认真与世无争的样子,连走路都是抱着书直视前方走得规规矩矩,周于看着自家这个年级第一名,越看越有一种老母亲看孩子的自豪感。想到新学期的目标,放学时,周于揽住杨帆的手,拉着她小跑去食堂,打趣说:“大佬,新的一学期别忘了继续带我。” “这次我要向年级前一百进击。” 杨帆听了,板着张脸开始帮她分析:“文科是之前最拉你分的,倒也不是你差,而是大家都太强了。你的英语现在是平均水平,说不上好但也不会拖后腿。物理是你的强项,分科以后你的优势马上就会体现出来。” “你现在只要抓好数学不放就行。毕竟一般来说,剩下几科只要跟紧老师,大家都不相上下。” 周于见她是认真的,立马摆出一副真诚的样子洗耳恭听,杨帆被她眼里的崇拜搞的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别开脸,脸微微红,说:“反正你要相信自己很聪明。” 周于笑了起来,想起杨帆虽然对谁都笑眯眯的,很平易近人,但一直没见过她和谁走得特别近,大多数时候都是别人一脸尊敬地看着她,像看大熊猫一样,然后不停说:“快看,快看,那就是年级第一杨帆。” 偶然有几个性格开朗地会主动找她玩,耐不过杨帆性子慢热,还没熟络起来,人就拜拜了。 她突然好奇:“你初中也是在外附吗?” 杨帆伸指抬了抬自己的眼镜,说:“对,小升初考进来的。” “好厉害。”周于忍不住感叹。 杨帆眼神晃了晃,似在回忆,说:“就是一直努力学而已,我从没觉得自己厉害过。” 周于说:“你可是年级第一,你不厉害谁厉害。” “我们学校的年级第一,几乎每年都是省状元。” 快到食堂了,人有些拥挤,杨帆拉着周于往边上让了让,看路的时候,她低低说了句:“成绩不代表一切。” 周于听了很诧异,这话说的人不少,但从学习厉害的人口中说出来,完全是另一种感觉。 不过她没多想,以为她在谦虚。 “那也得先有成绩才行。” 周于坐下后,先把自己打的肉给杨帆夹了一块,然后主动拿了一块她的咖喱牛肉,才开始吃起来。本来吃得挺惬意的,结果陆齐又端着碗朝这边走过来,他校服半拉,裤脚别进AJ里,江派美学算是被他学到了骨子里。他把碗“端”的一声放在桌子上,坐在周于对面。 周于边细嚼慢咽边抬头,说:“好久不见。” 陆齐“嘶”着气,上下打量着周于,最后凑过去,小声问:“顾惟真不在了?” 周于皱眉抬眼:“什么意思?” 陆齐摊手,表示没什么意思:“我问你呢,听说他在国外又犯事了。” “难不成还在局子里?国内还是国外?” 周于看了眼他那试探的眼神,知道顾惟的事传得比她回国的速度还快,她那边人还没出局子,这边张诗琪远在非洲都已经知道了。她神情恹恹,说:“不清楚。” 陆齐不信,盯着她:“以你和顾惟的关系怎么可能不清楚。” 周于问:“我和他什么关系?” 陆齐被呛住,半响说:“就那种关系。” 周于垂下眼,“哦”了一声,继续吃饭,“那我和你什么关 分卷阅读55 系?你怎么老是来我眼前晃哒。嗯?你是不是也该说明一下。” 陆齐拿起筷子,也吃起来,没脸没皮地把话题扯开,说:“你听说魏欣意签了娱乐公司马上就要出道吗?” 周于手中动作突然停住,想想又动了起来,魏欣意怎么样和她有什么关系?如果说曾经因为自己和张诗琪的关系,对她有过愧疚,那么以后不会再有了。 她一介平民没那么圣母去关心人家女王过的好不好。 陆齐还就真不信她一点也不关心,阴阳怪气地说:“她早该走这条路,死磕着高考做什么,考个大学最后不还是找份工作。等出名了随随便便走个场就是上百万。哎,长得好看就是好啊。” “羡慕你们女生。” 周于没理他上面那堆废话,抓着最后一句笑着说:“怎么就我们女生了?男生长得好看不赚钱?” 她放下筷子,微微笑抬头。 然后喊上一旁早就吃完的杨帆离开食堂。 路上,她打开手机看了看张诗琪姐妹群的消息—多达几万条,从假期攒到现在,她一条也没心思看过。放学回家时,她还是点进去翻了翻,毕竟有很多艾特她的地方。可指腹随意一滑,不管消息卡在哪里,都在说魏欣意的事,她头疼地关掉,把手机直直扔进书包,回家就钻进卧室开始学习。 学习使人快乐,她不断默念。 她不关心张诗琪,也不关心魏欣意,毕竟她连顾惟都— 想到那两个字,那张神情寡淡的脸又浮上心头,周于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掏出两本厚书堆在桌上,逼自己把注意力放到学习。 有什么意思?有什么前途?她拷问自己。 可不管怎么努力转移注意力,她晚上还是翻来覆去做着那个梦,梦里顾惟面前淌着一片血,她看不清地上有什么,只见他面无表情地转头,看着自己,然后走过来。 “啊!”的一声尖叫,她又醒了,周于捏着被角坐起,汗打湿了整片额头,她痛苦地闭上眼,那天的事情又一次出现在脑海里,她哆嗦着身子想,他本来可以不停车的,本来可以什么都没发生的。 可是没有用。 开学第二天,依旧是风平浪静阳光明媚的一天,不过这平静被突然冲过来抱住自己的张诗琪给打破了。 放学回家的路上,周于看着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穿得blingbling的张诗琪,伸手一点一点把她的爪子给扒掉。 张诗琪在国外浪了整整一个假期,定的机票在开学前一天,结果因为天气原因延到了开学当天。她出现的时候,周于才想通为什么自己昨天会觉得学校突然变得非常冷清。 当时她以为是没有顾惟,今天才领悟,主要是因为没有张诗琪。 张大小姐被她冷淡的态度搞得不太开心,她嘟着嘴放开手,说:“怎么,不想我?” 周于躬身摆出邀请的姿势,请她抬起她那高贵的腿先走出拥挤的教学楼,等两人出了楼,周于才说:“当然想,想死了。你不在,学校生活黯然失色。” 这话张诗琪很受用,她得意地扬起下巴,“本来就是。” “不过,哎,听说了吗?”她把周于的头搂过去,凑到耳边说。 “王印转来我们学校了。” “王印是谁?”周于不解。 张诗琪突然站住,有些审视地看着她,说:“你又不知道。” “王印江闻顾惟,小学时候可是出了名的三大魔头。” “那两人天天跟在顾惟屁股后面,张狂至极。” “连我都看不下去的那种。” “你和顾惟不是邻居么,怎么不知道。” 张诗琪看着她,“啊”了一声,想起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周于,我一直和顾惟一个学校,但我发现我以前没见过你。” “你以前在哪里读的。” 换以前,周于可能想躲开问题,扯开她的注意力,但今天的周于突然没了伪装的兴趣,她语气淡淡,不卑不亢,说:“不在这里。” “是你可能没听说过的学校。” 她含了含唇,没有说下去,静静等着张诗琪不跌不休的追问。可张诗琪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继而转回身说:“王印来了,江闻就更难对付。” “魏欣意那死丫头有这两人护着。也不知道会有多嚣张。” 走到喷泉附近,张诗琪突然拽住周于书包把她拉住,“快看,那儿—” 什么? 张诗琪拽着周于从树林小路穿过去,指着站在门口说说笑笑的几人,眯着眼说:“那里。” “你看,他们在那里。” “我说的没错吧。” “王印一来就跟他俩混到一起。” 周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俊男美女站到一起,好不扎眼。 周于点点头,确实不好惹的样子。 张诗琪气得插起腰,就像临终托孤,交付江山社稷般,郑重 分卷阅读56 其事地对她说:“所以,周于!” “我们一定要把顾惟拉过来!” 周于希望她不要忘了顾惟是什么人,平静地提醒她:“他可能现在还在局子里。” 张诗琪愣了愣,周于以为她是退缩了,结果听见她用不可置信地语气问:“不会吧。” “他怎么还没出来。他爹还没把他捞出来?” “不就伤个人嘛?” “有什么大不了的,比这严重的事情他做的多了,也没见他怎么过。” “……” 周于哑口无言。 张诗琪搂着她不肯放手,到校门口,张大小姐得上车了,才拍拍她被揉皱的校服,嘱托道:“周于,靠你了。” “不要逼我。” 那眼神温柔得可以掐出“刀”来。 周于对她的威胁视而不见,看着远处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桂花,一脸“惆怅”地叹道:“能见到他那天再说吧。” 那淡淡的不达眼底的惆怅,却在视线扫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僵住。 那边李杨一边追着走远的顾惟,一边朝她摆手。 口型她很熟悉:丫头,快点啊! 周于慢慢地,眨了眨眼—他回来了。 第25章 生活就是这么有意思,平时中午都不回家的人,难得回去一次,不但遇到了张诗琪,还遇到了顾惟。 周于匆匆回家拿了点东西,很快就走了。 下午第一节课,按课表原本是英语课。 周于和杨帆摊开课本听话地坐着。 英语课总是让大家更放松些,铃声落了,教室里还是一片肆无忌惮的讲话声。可惜事与愿违,班主任数学老师抱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站在讲台上扫视一圈后,啪的一声把东西放下,板着张脸大有杀鸡儆猴之势。 全班如临大敌般一秒变安静,唰的挺直腰杆用无辜的眼神看向她。 心里却不约而同的一万头马奔腾而过,这才开学,难不成就开始占课了? 周于把英语课收起,平静地准备拿出数学。 这时,数学老师一声冷哼:“整座楼就这里最吵。” “打铃了没听见吗?” 鸦雀无声,所有人瞪大了自己无辜的小眼睛。 班主任见自己的做法很管用,又满意地哼了一声,说:“你们英语老师有事,所以这节课我来代他。” 一股无声的哀怨无形从教室上空升起,班主任抬头瞥了眼同学们幽怨的小眼神,再次一哼,说:“刚开学,很多东西都没有安排过,这节课就当班会上了。” 所有人松了下来。 老师警告:“但是,你们要是再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我就上数学了。” “给你们醒醒脑。” 所有人笑着说不了不了。 班主任托了托眼镜,苦口婆心地叮嘱:“现在已经高一下学期了,大家经过一学期的学习,应该都适应了高中的节奏。如今文理已经分科,虽然还没有会考,但实质上你们就是理科生。搞好理科才是重点。你们既然选择了理科,选择了这个方向,就要静下心全力以赴。这学期是个分水岭,有人会突飞猛进,也有人会掉队。” “想做哪一类,你们自己清楚,该怎么做,更要想清楚。再以儿戏的态度对待,后悔的是你们自己。” 所有人听了,神情凝重,都变得严肃起来。 老师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张脸终于松了下来,她理了理材料,说:“行,那现在我先说一下学校这学期的教学安排。” “然后大家挨个自我介绍一下,如果还有时间,我们再选选班委和根据需求调座位。” “虽然很多人以前是一个班,但也有很多人彼此不认识。你们学习过程中要互相帮助,不要只和上个学期的同学在一起。” 说到这里,老师有点抱怨:“今年也不知是谁安排的,排个班级排的这么随意。” “不合理,非常不合理。”她摇头。 突然,一声淡淡的“报告”响起,要不是班里极度安静,周于觉得压根没人会听见顾惟的报告声。 老师皱眉转头,看向站在门口静静垂着眸的顾惟,一句“怎么迟到这么久”还没说出来就收了回去。 她看向顾惟身后的校长,立马迎出去。 就像惊涛拍岸激起千层浪,顾惟的出现让新老同学们轰得一声炸开锅,纷纷讨论起来。 老师再进来时,校长已经走了,她表情复杂地看向顾惟,静默了几秒,说:“正好班里还没排座位,你就坐在—” 老师仔细扫视着,发现并没有空位,所以准备在调桌椅过来前,在最前方挪个位置出来。 这时,顾惟抬眼,看着周于方向,轻飘飘地说:“就坐那里吧。” “哪里?” 老师看过去,一眼看到杨帆,那可是年级第一,学校重点呵护的好苗子,老师有些为 分卷阅读57 难。 不等老师犹豫,顾惟又轻飘飘地说:“后面正好可以放桌子。” 这倒不错,老师点头,可一想起校长的嘱咐,老师又为难起来,试探地问:“你眼睛—” “没问题。” “老师,我可以进去了吗。” 老师才想起还没让他进门,连忙让他进来。 顾惟径直走向周于,从她桌旁擦过去,把她伸在外的的手给直直撞了下去,周于揉了揉被他撞到的胳膊肘,嘶着气一点一点把手缩回。 别看他瘦,其实结实的很。 顾惟就站在身后,一双眼懒懒地半敛,静得仿佛没有气息。 桌椅配齐后,开始竞选班委,林砚一举拿下了班长,杨帆被全班投为学习委员,周于光荣地获得了小组长一职,以后专门负责收本组的作业。 一组六个人,座位几乎没有变化。 组里剩下三人看看杨帆,又看看顾惟和周于,一节班会结束,硬是没能憋出一句话。 这他妈还能说什么。 周于就这么过上了被顾惟注视的学习生活,那感觉就像校长在头顶给她放了个摄像头,什么都不敢做。 倒数第二节课课间,陆齐兴致勃勃地跑过来,扯着椅子趴到周于桌上想八卦点东西,结果一抬眼看到顾惟,打了个寒颤撒腿就溜。 周于“哎”的一声去抓他衣服,硬是没抓住。不为别的,只因为她已经三节课没动过了,她真的很想动一动。 杨帆感叹自己这一角就像装了信号屏蔽器,任教室再吵再闹,这里永远清净。 “很好,很好。” 周于偏头睨了她一眼:“拉倒吧。” 终于熬到最后一节课结束,周于理好书包,用手和杨帆比了个“拜拜”,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还没出校门,又被张诗琪拦下。 你看吧,都说了生活就是这么有意思,周于认命般叹了口气。 “又怎么了,张大小姐。”她问。 张诗琪鬼鬼祟祟地凑到她耳边说:“怎么样,你和顾惟有进展了吗?” “我都听说了,他早上才回来,下午就转到你们班。” 说到这,周于忍不住好奇:“他原本在哪个班。” “江世超他们班。” “就是江闻他哥,脑子有问题那个。” 周于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这人找过顾惟,那天顾惟身上还带着伤。 张诗琪啧啧地说:“这是为爱转班啊。” “周于,你牛逼。” “不不不,您想多了。”周于伸出手挡住她越凑越近的头。 “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 “天知道他想什么。” 周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们可是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 “我和他打招呼,他都不理我。” “你们不是说江世超他们班很差嘛,也许他就是单纯的不想待呗。” “也是,这人不好懂。”张诗琪听着听着突然同意。 嗯?周于没想到她这么好糊弄。 张诗琪咬牙说:“就他那张脸,小时候可有不少女生追着他跑,包括我也花痴过一段时间。” “硬是被气跑了!你知道吗!我还没见过哪个男生这么给脸不要脸。” 噗……周于说不出自己是在觉得意外,还是觉得果然如此。 张诗琪越说越来气,为了确认又问了一遍:“艺术节后你们就没联系了?” “真没了!?” 周于一脸诚实地点头。 张诗琪长长地“哎”了一声。 “我就说嘛,你除了看着好欺负些,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还奇怪他怎么就对你不一样了。” “看来真的是看在你们两家的关系上。” 周于“嗯嗯”表示认同。 张诗琪同情地看着她,又带着些不甘心。 她说:“原来顾惟也这么俗,喜欢扶弱的戏码,喜欢眼泪一颤一颤的小白花,就喜欢那种故作清高不理他的女生。” “我记得小学时候也这样。” “那时候班里有个学习很厉害的女生,看着也是温温顺顺的样子,所有女生都追着顾惟跑,就她不为所动。” “要知道那时候顾惟还是各方面都十分优秀的天才少年,什么都第一,连家世都没几个人能比。” “我们为了和顾惟玩可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方法都试了,结果他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 “而那个女生!!!”张诗琪咬牙说:“有一次班里去植物园,她摔破腿,顾惟竟然把她扶到老师那里!” 什么?周于微微眯起眼,用一种和我无关但我很好奇的语气问:“那女生是谁?还在我们学校吗?” 张诗琪摇头:“不,小学就转走了。” “啧啧啧啧,她 分卷阅读58 读个小学帮她妈嫁了个豪门,人家摇身一变成了真白富美,转到家附近的一中去了。” “要说所有见过的女生中,论佩服,我最佩服的还是这个人。” “其次才是该死的魏欣意。” “她要是没转走,这学校就没魏欣意什么事了。” “哦?”周于挑眉,“她叫什么名字?” “李什!” “我可太记得她名字了。” “我经常叫她李什么哈哈哈哈。” 李什,周于默念着,还真是个特别的名字。 她指了指后方右侧,给张诗琪吱声:“你心头刺来了。” 张诗琪拉着她晦气地避到边上,绕过把学校走得像秀场的魏欣意王印江闻三人,到路边上和周于讨论。 “周于,哎。” “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 “顾惟这种人就是典型的今天同情你对你好,明天也许就翻脸不认人的类型,看都不看你一眼那种。” “毕竟当初他对李什也是这样。” “同情?” “为什么要同情我。”周于反问。 张诗琪张了张嘴,没把话说下去,她拍拍周于的肩,说:“我先走了,今天就先不说了。” 周于目送她离开,她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周于以为她要说什么,结果她什么都没说又走了回去。 翻脸?他当初对李什么怎么了?呵,周于站着,忍不住低声咒骂:“人渣!” 真是越了解就越心烦。 “你在说谁人渣?”李杨突然出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周于吓得退了一步,整个人撞在了身后那人身上,冰凉的气息瞬间扑鼻而来。 她僵住,没敢动,半响,远处的江闻携王印“哟”一声走过来。 “这不是周家大小姐吗。” 顾惟低头她抬头,两眼相撞,他低声说:“还舍不得走?” 走,当然走,周于拔腿就溜。 第26章 周于走在前,顾惟在后面跟着,谁都不说话,这情况持续了一个星期。直到某天,走到天桥附近时,周于憋着一肚子火,停住,回身,顾惟也紧跟着插兜站住,挑眉看她。 周于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交作业能不能主动一点!每天都要我催你!整个组就你最拖沓。” 顾惟点头:“没问题。” 这么顺利?周于愕然。 第二天,顾惟第一个交作业。周于不好意思地接过,心想自己昨天说话是不是太重了,正愧疚间,打开作业看到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整张脸唰地变黑。 她想转身说他态度有问题,但忍住了。 她告诉自己,与我无关,与我无关。靠着这句话,她克制了一个月。 第一次月考结束,拿着试卷对答案时,看着自己打出来的那堆红叉叉,周于心想完了完了,自己真的没得救了。 她愁眉苦脸地问杨帆:“你觉得难吗?” 杨帆嗯了一声:“难。” “我不信。”周于看她一脸平静地说“难”,心里更难受了。 “你不用安慰我,你就说说你错了几题。” 杨帆瞥了眼答案,说:“这个不重要,你应该赶紧看看自己哪个知识点没掌握。” 道理周于也懂,可她就是急啊。 她心烦地四处看了看,一眼瞥见顾惟低着头在看平板,试卷折在桌面右上角翻都没翻过,像新的一样,半点用过的痕迹都没有。 哪个认真考试的学生会这样。 哪个热爱学习的人,会在大家都忙着对答案的时候,无所事事地玩电脑? 周于气不打一出来,她现在觉得顾惟就是一个游手好闲没有出息的暴力青年,将来混吃等死败家败爹。 周于觉得失望又痛心,第二天收作业的时候,她凑过去小声教育他:“顾惟,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你这样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顾惟抬头,不解地问“什么?” 周于指了指手中的作业本。 顾惟“哦”了一声,随意解释:“没时间。” 周于无话可说,只能吓唬他说:“你这样会影响到小组竞争的。” 顾惟皱眉,直起身子说:“行。” 周于以为他终于醒悟了,脸上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这时顾惟把手伸了过来,说:“你作业给我。” ? 周于震惊,她问:“你要我作业做什么?” 顾惟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抄作业。” “还是小组长你要帮我抄?” 周于无语到极点,她忍着不爽转回去,拿起笔撕了张纸唰唰唰提笔写了几个字,然后啪的一掌把纸拍到他桌上,决定不再管他。 顾惟活动了一下自己那因为抬平板有些酸的手腕,拿起纸看了几眼 分卷阅读59 ,然后低低笑了起来。 字写得很大,顾惟仔细端详着,觉得书写还算过关,上面写着:你能不能有点上进心。 顾惟把那张废纸揣进兜里。 周二成绩出来了,分科后第一考,学校给大家来了个下马威。试题之难,从考场一出来就哀鸿遍野可见一斑。周于的数学考出了读书以来的最低分,却也是进入高中以来数学单科排名最高的一次,结合着物理成绩,硬生生把她拖到了年纪前五十名。 周于看着排名表半天没能回过神,等回神了,她抱着杨帆的胳膊小声尖叫着:“啊啊啊啊啊,杨帆!快看!快看!” “我四十三名。” 杨帆称赞:“嗯,不错。我早就说你有这个实力。” 周于虽然高兴但没有迷失自我,她说:“这次是运气好。” 杨帆对成绩表提不起兴趣,但在扫到第三行的林砚时,目光顿了顿,正好周于也在看林砚的成绩,周于羡慕地感慨:“林砚也好厉害。” “当然,你是最厉害的。” 杨帆淡淡地嗯了一声,低头继续预习。 周于靠着椅子,欣赏着自己那飞跃般的成绩——外附前50,一般能稳定在全省前三百。 如果自己能保持这个水平下去,她嘴角忍不住上翘,那么—— “四十三名,啧啧啧,不愧是有上进心的人。” 耳边顾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周于的笑容瞬间垮了下去。她只需微微一瞥眼,余光就能看见顾惟那副戏谑的表情。 知道成绩表里没有他,周于沉着脸看向他卷子,说:“总比什么都不做的人强。” 顾惟顺手把她的卷子捞过去:“让我学习学习该怎么上进。” 下午放学的回家路上,路过公交车站时,周于停了下来。看着那些教育培训机构广告里的高考战绩,她想到了林砚,要不是张诗琪无意间提起,她都不知道原来大家私下都有辅导老师。而林砚的老师,是一年付费上百万的级别。 第三名,她反复想着第三名这几个字。 人总是这样,进步一点,就想得到更多,她也好想体验体验步入前十名的感受。 她心里其实从没觉得自己比她们差过,奈何成绩就是上不去。 假期时,周昱和周川都提过给她找老师的事情,可后来不了了之。 周于算了算自己手头的钱,准备回去上网查查资料,找家实力不错的机构试试。 就在这时,顾惟悠哉地停下脚步,站在她身侧,望着广告轻笑地说:“看来这就是上进的地方。” 这两天听他说“上进”这两个字已经不下十次,周于不耐烦地让开,说:“没人逼你说话。” 顾惟靠在那块广告屏幕上,低头看着她,莫名有些调戏的意思,他扯了扯嘴角:“你傻吗?” “竟然想去报这种班。” “那报什么班?”周于扬起下巴问,“你那么聪明你说说。” 其实她内心是真期望听到有用的回答。 “以后每天早上你把作业借给我抄,我就告诉你。” “你——”周于心里堵得慌,看吧,看吧,早就说了他没出息。 自己竟然还想着从顾惟这个混蛋嘴里听到有用的信息。 顾惟脸皮倒是越来越厚,被周于□□裸地嫌弃,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夕阳西斜,周于带着他往小区走。 她看着马路上两人的影子,走着走着,脾气也消了下去,她低声说:“你是不会做吗?” “就算不会做也要尽量写。” “学习就是这样,写多了熟悉了,很多东西突然有一天就搞懂了。” “不试试是永远不会进步的。” 顾惟站在身后淡淡笑了笑。 到了家,周于走进去又退出来,她奇怪地往四周看了看,问:“对了,李杨叔叔呢?今天怎么没见他。” 顾惟没有走,她进去后,就站在那里,她出来的时候,还站在那里。 他抬头看了眼家的方向,轻声说:“走了。” “去哪了?” “回家了。” “什么意思?”周于不懂。 “就是回家的意思。” 周于“啊”了一声,有些不愿相信,她问:“辞职了吗?” “差不多。”顾惟边说边走。 人生不易,工作不易,周于望着他背影叹了口气。 第二天,她一进教室就把作业放到顾惟桌上,她想清楚了,与其什么都不写,不如抄一抄,这样他好歹会有个印象。 明明自己也只是个半吊子学生,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要拉上他向前冲,周于知道这样做很傻,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但她还是想做。 于是周于每天早早把作业给顾惟,顾惟把抄好的双份作业准时放到她桌上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时间一晃,第二次考试来了,考完试学校有社会实 分卷阅读60 践活动,高一年级将集体去参观多个历史景点和革命圣地。 虽然活动结束会有很多报告和心得要写,大家还是很激动。 听说魏欣意江闻他们班考试一结束就聚餐去了。张诗琪她们国际部更夸张,下午没有考试直接在教室看电影。 周于从考场回来,在楼道里搬书,在昏黄的光影里听着几座教学楼的欢呼声,神思一时有些恍惚,这就是大家所说的青春吧。 热血、沸腾,躁动不安,又简单。 简单到可以为一场考试大哭,也简单到可以为了一场出行大笑。 她们的书放在通向天台的楼梯里,并不会有人路过,周于觉得有些累,于是找了块空地坐下来。 杨帆拍着衣服上的灰从教室走出来,看了她一眼,说:“周于,还不走吗?” “那我先走了。” 周于点点头,“你先走吧,我休息一会。” “那明天见,别忘了我们要坐在一起。” 周于笑笑,“好,不会忘的。” ‘谁先到谁占座。“ 杨帆比了个ok. 过了一会,楼里的声音越来越小,从四楼看下去,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几个身影。周于拍拍手,站起来,准备一鼓作气把东西全搬了。 突然,一双修长的手绕过她抬起了那堆书,周于闻着顾惟身上熟悉的淡淡的清爽的味道,抬头看着他被光线照得有些柔和的侧影,给他让了让。 “谢谢。”她说。 顾惟抱着书懒懒侧靠在墙上,笑着看她。 “不谢,等会去帮我买花就行。” 周于扶额翻了个白眼:“我说你还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买什么花?” “你看着办。” “什么叫我看着办,你好歹告诉我要拿来做什么。” “送男的还是女的?”说到女的时候,周于眼神有些躲闪。 顾惟想了想,淡淡说:“送给故人的。” “他不挑。” “……” “行。”周于大概能理解是什么故人了,和他一个样的人。 她跟着顾惟一起找了个花店,面对店员的询问,顾大公子拽的不行,一句话都不愿意说,周于看不下去,推开他,挑了起来。 周于选的花束不大,用淡蓝色的纹纸包住,看着清秀简单,很舒服,和顾惟这个人一样,没有繁琐的细节,干净利落。 周于把花递给他的时候,他没接,对着店员说:“再来一束。” 店员迅速包好给他,一摸一样的两束花。 顾惟满意地点头,“谢谢。” 然后走了。 走了!周于拿着另一束花站在原地,喊他回来:“喂,顾惟,你还没付钱呢!” 顾惟愉悦地勾起嘴角,没有应她,走进夕阳里。 周于咬牙把钱付了,护着花追出去。 到家门口时,顾惟把手里的花也塞给她。 “你帮我拿着,要是弄丢了,我绝不会放过你。” “周于,你知道我的脾气的。” 这是什么霸道的言论,周于不接,“凭什么?” “钱也是我付的,我差你什么了。” “我拒绝。” 顾惟直接把花扔她怀里,周于连忙捞住,那张白皙地小脸不知是气的,还是跑的,有些红。 顾惟拉开她书包拉链,伸手拿花,要把花塞进去,不过被周于给躲开了。 周于稳稳拿着花,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说:“塞进去就坏了,你傻吗。” 顾惟笑笑,插兜看着她,说:“行,那明天我再找你拿。” “你好好捧着。” “谢了。” 见她要拒绝,他看着她,又意味深长地警告:“你知道的,你对我的态度这么恶劣,如果我和周叔叔告状的话,你就——” “混、蛋!”周于气到想爆粗口,“你个混蛋!” 她一脚踢过去,顾惟笑着抬起膝盖将她轻轻压下。 “别气。” “气多了不好看。” 顾惟帮她把手包拉链拉上,轻轻将她推进门,温柔地说:“只要你听话,我不仅不会告状,还会护着你。” “周于,你那么聪明,知道该怎么选择。” 靠,周于觉得自己要憋出内伤了。 他果然是个斯文败类,虚伪至极。 第27章 周于找了两个周川的酒盒剪剪裁裁,弄成刚适合花束大小的弧度,往花上喷了点李妈的保鲜剂,准备第二天装进盒子里。 她试着把两个盒子放进书包,却发现放了盒子,书包就无法再容纳其他东西,于是她又找了个袋子,专门提盒子。 做好一切,她看着明天要带的一堆东西,开始不爽起来。 她忘了问顾惟拿花做什么,不是要送 分卷阅读61 给故人吗?怎么又要带着去景区了。 想起他的态度,周于撒气般捶了捶花束,“这个死变态。” “还敢威胁我。” “等我不理你了,看谁还愿意和你说话。” 锤着锤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东西很多,脑袋像天地开元般混沌,有东西想使劲挣出来,不过她死死按住,不让它动弹。 十一点多的时候,周昱来了一趟,见她睡在桌子上,有些生气地喊了一声:“周于!” 因为屋里太安静,声音一出来,他就后悔了,看着妹妹睡梦中简单的笑容,周昱觉得心里有个地方软软的,很宁静,也很踏实,他站了一会,最后把她抱到床上。 他关掉灯,拉上门,叹息着:“睡吧,睡吧。” “简简单单的,多好啊。” 就像小时候外公守在旁边给自己唱摇篮曲,周于一整晚睡得很安心,所以起的也很早。 六点半,闹钟一响,她睁开眼就翻下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花蔫了没有。 很好,没有,和昨天几乎没有差别。 周于满意地把花放进盒子里,然后提着大包小包出了家门。 顾惟就候在门口。 这是自越南回来后,两人第一次一起去学校。平日周于要么去得特别早,要么踩点到校,每天都和准点出门的顾大公子完美地错开。 周于伸出提着袋子的手,炫耀般在他眼前晃了晃,正打算让他猜猜是什么,顾惟就随意一勾,把东西带了过去。 似乎一眼就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走吧。”他说。 这人就是这么无趣,周于耸耸肩,把包背上,跟了上去。 大巴停在学校里,八点准时发车。周于一进校就赶紧去找杨帆。杨帆占了第一排边上的两个座,周于上车的时候人很多,她位子就在门口,所以不用去挤,但顾惟不一样,周于坐下后,看着站在车一米外候着的顾惟,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他静静候着,等着所有人上车了,才动身。 他人依旧还是神色淡淡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清爽的碎发,干净整洁的校服,袖口卷到腕处,露出精致的——手腕。 那次他玩打火机,周于好好观察过他的手,真的很苏。 顾惟走到最后一排,同学见他过来,不情愿地给他让了让位,顾惟礼貌颔首,坐下后靠着再没动过。 周于悄悄松了口气。 她真怕没人愿意和他坐在一起,然后他一生气把对方按头打。 车程大约三个多小时,周于打开音乐,给杨帆分了只无线耳机,两人一起听。 杨帆还是第一次用这么好的耳机,她听了不停感叹:“音效真好。” 周于笑笑,把另一个耳机也塞她耳朵里。 她把手机也递过去,“你自己选吧。” 周于打开kindle,翻出上次去顾惟房里看见的那本,摆在桌上被翻了三分之二的书——极端的年代:1914—1991,书的中间被他随手拿鼠标压着,页面崭新,丝毫看不到被人翻过的痕迹。周于想到了那天的那张卷子,似乎也是一样的新。 看着看着总是走神,加上有些晕车,才翻了三十多页的书不一会又被她关了,周于理了理衣服决定睡觉。 杨帆把耳机收好还给她,周于睁眼看了眼又闭上:“你拿着继续听吧,我睡会。” 杨帆把东西放在她腹前,也往后靠:“收好了,我也睡会。” “小心弄掉了。” 周于把东西塞进包里。 “哦,对了。”杨帆说,“刚刚忘了跟你说了,有人在微信找你,好像是张诗琪她们。” 周于微微摇头:“不管了。” 不过她没睡着,班主任就在旁边打呼,声音虽然不大,但离得太近,她实在难以屏蔽。车子从高速下站,一会起一会停的,明显慢了起来,车上很多人被刹车给晃醒。 开始进城了。 她探头望着这座小城沿途的边边角角,红色基因传承的主要阵地,就是这里。她从小到大去过的地方不多,小学时候看课本,听老师讲先辈的事迹,她就想以后一定要去看看。 车子路过城边又往山里驶去,在弯道处一个旷阔的场地停下来。学校的车已经来的差不多,周于她们这辆算是比较靠后。 张诗琪带着自己的小姐妹候在林荫下,等着林砚和周于。 更远处,魏欣意一群人在打闹着。 要下车了,周于戳了戳杨帆,两人第一批走下去,杨帆背着包跟在班主任身旁,周于约她先走:“我们走吧。” “班主任说了,先自由活动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再集合。” 杨帆朝张诗琪那边努了努下巴,“不了。” “你们去吧。” 周于愣了愣,说:“可以一起的。” 杨帆笑笑, 分卷阅读62 还是拒绝。 周于也不勉强,跟着张诗琪她们走向商铺。 景区的食物不太合大小姐们的胃口,周于跟着几人逛了好几家店,都没找到让她们满意的午餐。 最后还是看见有几个男生在买臭豆腐,处于猎奇的心态,张诗琪也每种口味各买了一份。 几人围观着六碗臭豆腐,盯了足足一分钟没人下手。 周于实在看不下去,第一个下手吃起来。 她本来并不喜欢,但这几人的表现也太夸张了。 张诗琪端详着周于的表情,问:“感觉怎么样?” 周于做出惊叹状:“天啊,好吃!” 林砚皱眉,“我不信。” “张诗琪你怎么买这种东西。” “这种一看就不健康的东西,要吃也得去正规的餐厅的吃,路边摊买的你不怕中毒吗?” 张诗琪早就想尝了,睨了林砚一眼,说:“就你瞎讲究。” 林砚嫌弃地走到一边:“你们继续,我自己去看看。” 于是张大小姐穿着价格上万的白T,顶着明媚动人的妆,仰头吃起了艰难险阻的臭豆腐。 任她再小心,酱汁爆出来的时候还是溅得她满嘴都是。 “……” 自家姐妹还没能笑出声,对面不知何时来到的魏欣意先大笑起来,还拿着手机拍下了这刺激的一幕。 周于想挡,奈何来不及。 张诗琪一口把东西喷到草丛里,气到眉毛倒竖。 她怒骂:“艹你妹的魏欣意。” 魏欣意摊摊手,踩着愉快的步子走了。 “艹。” 张诗琪更气了。拽着周于就要去找她删照片,周于看了看不远处的江闻和王印,推搡着,不愿意去。 张诗琪生气地问:“你还是不是朋友了。” 周于无奈啊,你的小姐妹这么多,为什么就拉我一个。 不过她哭丧着脸没有说话。 张诗琪不管,“走!” “你必须和我一起。” “集合了!集合了!”老师开始吹口哨,每班体育委员挥舞着团旗。 周于像看到救命稻草般猛得拉住她,“我们先集合!” “先集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集合再说。” “你知道的,老师说了,如果不配合班级行动,学校会通报处分。” 张诗琪犹豫了,趁着她犹豫的瞬间,周于把推到国际部,“对啊,这样才对。” “集合才是最重要的。” 周于小跑回去。 班主任已经在清点人数,她不敢上前,就站在了最后方顾惟的身边。 随着她身体的摆动,方形盒子的边角不停磕在她大腿上,周于低头,发现那两束花还被他提在手中。 风轻轻吹过,四周竹林哗哗作响。 她的心瞬间宁静下来。 “你还真是闲。”顾惟的声音懒懒传来。 周于:“……” 班主任数了两遍,还是不够一个人,板着脸走下来,看见周于小小的一只被顾惟挡在了边上。 不满地问:“周于,你怎么在这里,我就说人怎么不够。” “你们女生都上前去。” 周于自知理亏,诺诺“嗯”了一声,快速向前。 走的时候,不忘踩顾惟一脚,不过被顾惟给躲开了。 顾惟低低地笑。 参观流程由下至上,在陵园广场解散,然后自由活动至下午两点。 刚开始,周于和所有人一样,安安静静地跟着志愿者,虔诚地听他们讲那些很少被人提及的隐秘往事。 越到后期,学生们越吵了起来。 再次回到广场的时候,已经解散的班级更是乱到不可开交。 她们班一解散,张诗琪就逮着她往魏欣意那边走。 “艹,魏欣意那玩意刚刚把我照片传出去了。” 这就过分了,周于认命地被她拉走。 江闻从手机里笑着抬头,看见周于,笑得有些意味不明,对王印说:“诺,就是她。” 王印眯着眼打量起来。 “果然能入他的眼的,确实长得不错。” “气质够特别。” 江闻轻哂:“我看也就那样。” 王印啧啧摇头:“那是你见得还不够多。” 虽然隔得还远,但那□□裸的打量目光还是让周于感到了不舒服。 果真是,有些人再坏,看人的目光都是清风霁月朗朗昭昭的;而有些人伪装得再好,眼神还是猥琐至极。 人与人差距真他妈大。 顾惟在周于心中的形象又拉回了一分。 顾惟找了周于半天,发现她又搅到那几人的事情中去,他黑着脸走过去,一把从张诗琪手中抢过人,低声吼她:“你特么是有多闲?”b 分卷阅读63 r   几人皆停住了动作。 顾惟力度之大,周于晃了几秒,扶着他的手才能稳住身体。 不过又似乎是他扶她的。 张诗琪默不作声地放开自己捏着周于的手。 “你吼我做什么。” 周于也怒了,她不知道自己的火气为什么一面对顾惟就控制不住。 顾惟愣怔了几秒,微微沉默后收起情绪,拉她往外走。 王印拦住,陪笑着说:“难得出来,大家一起呗。” 顾惟淡淡看了他一眼,王印作势要去搂他肩,顾惟让开了。 “靠,你该不会把我忘了吧,兄弟。”他给江闻挤了挤眼,让江闻赶紧过来圆场。 顾惟微微笑,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周于,无视大家,冷冷对着周于说:“再跟丢了试试。” 周于闷声跟出去。 顾惟把她带到墓地中心,几座宏伟的雕塑附近。 他取出花,给她递了一束:“拿着。” 周于莫名其妙地接过。 顾惟肃穆上前,把花摆在一座雕塑下的墓碑前,然后回头瞥了周于一眼。 周于立马意会,配合地把花递过去,以为他要献给另一座,结果顾惟朝着刚刚的墓碑扬了扬下巴,对她说:“放下去。” 嗯?周于看向他,他盯着墓碑没说话,不疑有他,周于放下花。 在抬头的瞬间,看见那个“顾”字,周于惊讶地起身,问:“这是你——?” 她根据上面的数字秒算了一下年龄,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具体称呼。 “太爷爷。”顾惟收回眼,看着她说。 一声太爷爷轻轻回荡在幽静的树林里,周于朝着他人和雕塑来回看了几眼。 行吧,背景果然不简单。 过了会,她好奇地问:“那你爷爷呢?还健在吗?” 顾惟淡淡开口:“在海里。” 什么? 顾惟看了眼幽幽树林,解释说:“骨灰洒在了海里。” “没有墓地。” 第28章 往年的高一社会实践都是单天往返,早上去,晚上回,但今年学校得到了某土豪学生家里的赞助,对方无偿给高一承包了连锁星级酒店,供大家两天一夜游,所以在参观革命遗址后,还有一天的时间去参观隔壁省的历史景点。 晚上,周于和杨帆一间房,杨帆进门就瘫了下去,周于拉窗帘的时候,她从软绵绵地被子里抬起头,拿出手机看了眼——周四晚上九点三十八分。 看完又把头埋进去,唉声叹气道:“明天也是服从组织的一天。” 周于坐到她对面:“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呀。” 免费旅游,人还多,热热闹闹的。 杨帆脸闷在被子里说:“主要是这些地方我都来过了。” 好吧,周于闭嘴了。 “那你再躺会,我先去洗澡。”周于拿起睡衣,走进浴室。 脱衣服的时候想起手机没拿,又啰嗦地穿上出来把手机拿了。 把手机放在巾架的时候,她才察觉自己的行为有病,洗澡带什么手机。 洗完澡,周于擦干身体,认真地抹上身体乳,这是在李妈的监督下养成的习惯。她刚开始闲麻烦,只是偶尔擦一擦,但李妈也不知从哪学来的,说“女生精致一点终归是没错的”,硬是每天都帮她擦,擦久了,周于就自觉了。 这一年来,她看着自己那双仿佛换了层皮,白皙细腻的手,心里也在暗自惊喜。 周于洗漱完就上床,逼自己拿出书又看了二十几页,她看书向来慢,这本书又深奥难懂,她看一会停一会,只能一边查资料一边努力看。 过了会,杨帆裹着浴巾从浴室走出来,问周于:“要关灯了吗?” 周于把kindle收起,说:“关吧。” “我也准备休息了。” 从窗帘透出来的淡淡月光中,她看见杨帆就那么直接把浴巾脱了。 脱,了。 然后就上床了。 上,床,了。 周于拉枕头的手顿住,这就是传说中的裸/睡吗。 她脑海里不断放大着刚刚自己看到的画面——那凸起的流畅又圆润的曲线,周于皱眉,羞耻地把手伸/进自己胸前,比了比,怎么就连杨帆的都那么大! 她观察过,张诗琪的大,林砚的也大,魏欣意的更不用说,到自己这,周于皱眉,都是同龄人,怎么差别这么大。 想当年初中的时候,因为没有人开导她,她一度为那个地方的发育感到羞耻,导致如今被人注视的时候,还会忍不住想弓起肩遮住。 然而,现在周于后悔了,再发育些多好啊。 啊,她靠着床,望向天边,突然有些淡淡的郁闷。 这时,手机亮了。 是顾惟的短信:出来,门口。 这都几点了 分卷阅读64 ,杨帆都快睡着了,周于回复:不去。 手机又亮了,顾惟:一分钟。 周于:我说了不去,我睡了。 想了想,她又发了一条:老师说了,十点之后不可以出门,抓到就是违纪。你别祸害我。 顾惟:呵呵。 看到这两字,周于想到了那晚他背靠旧吉普,舌头抵着下颌轻笑的模样。 呵什么呵,周于把手机塞进枕头下。 过了会,他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她忘了开静音,铃声和震动响起的时候吓得她跳了跳,周于连忙掐断,开启静音。 这时,一条挟着怒意的信息又来了。 “长本事了是吧,好,等着。” 看着手机,周于深深吐了口气,顾惟这混蛋自从开学回来后就越来越嚣张。 她把手机关机,等着就等着! 然后她睡着了,梦见他一直追着自己跑,太阳火辣辣的,她明明跑不动了,但还是一直在跑,周于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就是有个声音告诉她你必须跑。 最后太阳变成了月亮,天地一片暗淡,她在干枯的草原中央站着,他笑着走过来,掏出一样东西给她。 周于看过去,见是一捧血。 梦里她“啊”的一声惊叫,梦中世界轰然坍塌,她醒了,全身颤抖,冒着冷汗,她捏着被子猛的起身,大口呼吸。 她疲惫地用手撑住头,整个人松松垮垮地蜷曲着。 原来自己还是怕的——周于闭上眼。 再伪装,再装作没发生过,再逃避,她还是怕的。 倒也不是在怕他的残忍,而是怕一些她也说不出来的东西,关于未来的抓不着的虚无缥缈的东西。 窗外的车流声已经安静了下来,只余——只余对面杨帆的喘息声。 周于愣住,看过去,那声音(另外那个词晋江不让写)为什么听着有些……有些怪怪的? 她打开左侧的落地灯,伸头过去,小声喊了喊:“杨帆。” “杨帆。” 杨帆没有听到。 周于借着灯光看了看她,那张脸还是那副恬静美好的样子,那种学生时代最尊敬的乖学生模样。 只是那潮红的脸颊让她说不出的别扭。 周于沉下眼脸,关灯睡下,心里久久没能平息。 很多东西,其实她都懂。 她盯着黑黑的房间,心想,原来每个人都有秘密。 * 周五参观景区,老师明显的放松了管理,早上八点半出发,中午集合一次,清点人数,然后继续自由活动,下午返校时最后集合一次。 周于和杨帆出门比较早,是第一批到停车场的。她戴着帽子安安静静站在阴影中,突然被顾惟握住手腕拉上了车。 周于边回头找去买零食的杨帆,边拍他的手:“你给我松开。” “放开。” “我要等杨帆。” 顾惟一声冷哼,把她放在最后一排最里边,紧接着坐下,把她堵了起来。 周于看他抱手闭着眼一副惬意的样子,眯着眼起身,准备跨过去,然而腿才抬起来就被他一扯整个人按了下去。 直接跨坐在了他身上。 跨,坐。 周于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有些尴尬地往下瞄了瞄,这姿势……呃,一言难尽。 顾惟扬了扬眉,看着她调笑地说:“很舒服?” 周于往外看了看,还好窗边帘子是拉着的。 她又提着一口气往车里看了看,还好车上没有人。 不过,已经开始有人上车了。 没等她回过神,顾惟又笑着说:“就这么不愿意下来?” 周于蹿地站起,跨栏般把腿收回去,坐在椅子上劫后余生地喘气,咬牙说:“人渣。” 顾惟啧啧两声:“也不知是谁主动的。” 靠,周于用指甲掐住他的手,死死往里掐。 顾惟笑着倒吸一口气,却没有收回手。 没意思,周于心烦地甩开他。 一路上顾惟不让她玩手机,不让她听歌,不让她看书,她做什么,他就扰什么,扰得周于不得安宁。 路程中途,周于侧身,直直盯着他,一副要发飙的样子,顾惟闭着眼,气定神闲,丝毫不慌,慢悠悠按住她的头把她按了回去,然后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休息。” 周于再直起身,他再按回去,直到周于放弃挣扎。 后来周于确实放弃挣扎了。 在被顾惟看了一整天,像溜宠物一样拉着她的书包溜了她一整天后,周于终于明白了那句”休息“是什么意思。 活动结束,所有人坐上了回程的大巴,唯独她,被顾惟拉上了计程车,带去了高铁站。 学校管的那么严,明确规定了所有人必须一起回校,然后回家过周末,周于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带出来的。 分卷阅读65 此时她和顾惟站在取票机前排队,看着顾惟拿着自己的身份证取了两张票,周于眯着眼冷声问:“你什么时候偷的。” 顾惟俯身凑到她面前,笑得很欠揍:“你难道不该谢谢我帮你保管了这么久?” 周于眼神闪了闪,立马想起自己从越南回来后都没找过身份证,估计在那边就弄丢了。 然后她没有任何反抗余地的被他拉上了高铁。 高铁上,她瞪着他:“你就不怕我报警?” 顾惟翘着二郎腿,懒懒地伸出单只手,再次把她身体往后按,让她贴身靠住椅子,轻飘飘地说:“然后呢?” “警察找你爸。” “你爸听了说你在报假警。” “等着回去被骂一顿?” 靠。 周于看着他那虚伪的笑容,恨不得把他那张脸给撕了。 她深吸口气,闭上眼,告诉自己要冷静。 这时,顾惟突然温柔地捏住她脖子,凑过去,把她带到自己面前,两人脸几乎贴着脸。 顾惟看着她认真地说:“你不是很闲吗?” “那就认真陪我。” 虽然他眼里有些若有若无的笑意,但语气不作假,周于愣住。 另一边有人咳了咳,顾惟悠悠松开手,又恢复那副悠闲的坐姿。 周于摸了摸自己脖子,一点都不疼,但她想起了那次自己去给他送甜点,想起了魏欣意和江闻。 自己的剧本打开方式永远不对,魏欣意给江闻送马卡龙,江闻笑得像个大傻子,而他呢!他把自己送的甜点毫不留情地倒了,还气得她摔到腿。 她在学校花园见过小情侣调/情,男生掐着女生下巴那叫一个含情脉脉,而这个死变态呢!他掐她脖子,眼里更多的是警告。 周于一一回忆着,这从一开始就不是她预想的剧本。 不行,她必须冷静。 车程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高铁很快到站。 顾惟紧紧捏着周于的手腕,出手拦了辆出租,又往深山里去。此时已经是傍晚七点。 下车时,周于看着头顶几个大字:X山AAAAA级国家自然风景区,扶着墙说不出话来。 顾惟笑了笑,二话不说去检门票拉她开始爬山。 周于挣开他的手,赌气走在石阶另一边,不肯说话。 顾惟笑着主动松手,让她走在前面。 山上没有路灯,好在爬山的人很多,下面不少人拿着手电筒往上射,爬得并不困难。 但经常有男性故意擦着她的身体路过,周于忍了几次,忍无可忍,最后看向身后的顾惟,不耐烦地说:“给我快点。” 顾惟挑眉,长腿一迈,跨到她身后,把她护在自己的范围里。 爬了几公里后,她发现自己安静的样子完全是在顺着顾惟的心意,他喜静,似乎很享受此刻和自己爬山时的宁静。 所以周于偏不,她站住,不肯动,说:“完了,我饿了,爬不动了。” 顾惟点头表示了解了,要去拉她书包。 周于防备地避开:“你做什么?” “找吃的。” “你不会准备吗!是你带我来的。” 周于坚决不开书包:“我没有,别想了。” 顾惟“嗯”了一声:“那就走吧。” “山上有。” 周于:“可我走不动了。”她找了块石头坐下,矫情着不肯走。 顾惟又点点头,也坐下,他欣赏起夜景。 啊——周于气愤的仰起头,被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彻底惹恼,攥起拳头毫不留情地砸在他背上,力气大到周于可以听到他胸腔震动的声音。 她别开眼收回手,因为那一拳,有些心虚,气势减弱了不少,说:“我就在这不走了。” “我不走了。” 顾惟不答,撑着手直直坐着,安安静静,眉宇柔和。他看着某处,两人一时无言,除了来往游客细碎的脚步声和说笑声,山林一片寂静,这里的山和他人一样,比这夜还深沉。 风好温柔,夏天快到了,周于被他周身平静的气息所感染,慢慢收回了身上的刺,她低着头,沉默着。 突然,顾惟手臂一伸揽过她的头,把她整个人揽到了他怀里。周于知道自己该推开的,但她的手不听使唤,它没有动。 周于的头贴在他的胸腔前,他的声音从嗓子里传出来,也从那强有力的跳动的地方震出来。 他指着远处闪着灯的索道说:“过两个月那里会开满花,从索道看下去,就是花海。” 周于看过去,山谷她看不清,但五颜六色的索道霓虹,她瞧见了。 她闭眼想了一下花开的样子,白天的,夜里的,和不停浮现在脑海的,赶都赶不走的,缆车里,他坐在自己对面笑的样子。 顾惟拉着她起身:“走吧。” 周于就这样鬼使神差地又被他带走了。 分卷阅读66 爬到三分之一时,周于走不动了,她问:“快到了吗?” 顾惟到路标下认真看了看,对周于说:“走了一半了。” 周于信了。她扶着树,休整着,想退缩,但顾惟不肯。这座山闻名中外,她是第一次来,确实也心有不甘,她说:“行,那就继续。” 这样子又爬了一段时间,等爬到一半时,她真没力气了,又停下来,顾惟手撑膝盖,在上方笑着俯瞰她,朝她缓缓伸出一只手:“都三分之二了,你确定要回去?” 看着那只修长有力的手,周于不争气地牵上,硬着头皮继续扛,又开始走。 等快到山顶的时候,她忍不住话唠起来,满是兴奋和自夸自卖。 “我可是第一次爬。” 这时顾惟顿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她,周于直觉不好,皱紧眉头退了一步。 然后她听见了一句想把他掐死的话:“到三分之二了。” 顾惟指着另一座山说:“就在那里。” what周于仰头看着那座山顶,上面还亮着一束光,想得出来应该是一幢很大的房子。 周于甩开顾惟的手,这人竟然一直在骗她! “你骗人都不打草稿的吗!说谎竟然说得如此心安理得。” 早知道这样,她当时就该下去。 顾惟一手插兜,一手提着她衣领把她拽了起来。 “都到这了,不走也得走。” 周于偏不,她就是不走了,看他怎么办。 然后顾惟把她拖走了…… 拖,走,了…… 靠! “顾惟你不是人。” “这是一个男生做的出来的吗!” 顾惟笑笑,手劲不松,吐字有力:“男女平等。” 周于觉得自己离被气晕和累晕只差小小的一步——那就是还吊着口气想搞死他。 她挣开:“我自己走。” 顾惟点头:“行。” 周于凭着那口气蹬蹬蹬地向前,没有知觉般,一步也没停过。 顾惟在后面拍手:“不错,不错。” 待走过险峰后,他把她拉住。 “干嘛?”周于转身朝他低吼。 不停还好,一停下来,腿一酸,身子就不受控制的软了下去,她扶着石头勉强站住。 顾惟在她身前坐下。 周于被这举动吓到了,缩了缩身子问:“做什么?” “上来。” 周于笑,既是笑他没有自知之明,也是被取悦了,她调侃他:“就你那点力气背得动吗?” 论他体力再好,爬了这么久也扛不住再背个人。 顾惟挑眉,没被这话激到,他淡淡地说:“可能背不动。” “但可以试试。” “……”怎么突然这么老实。 算了算了,周于让他起身,抱着他手臂把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他身上。 是他把她骗来的,他理应负责,周于告诉自己。 夜里十二点多的时候,终于到了山顶。 她一瘸一拐地和他走进酒店,服务员看着两人的校服,眼神说不出的古怪,但还是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我们这边的房间全没了。” 顾惟说了声谢,就准备走,似乎并不意外。 但是周于崩溃了,她趴到桌子上,可怜兮兮的说:“姐姐,只要是能睡得地方都可以。” “我们不挑的。” 服务员为难地说:“不行,我做不了主。” “你们该早点预定的,这边的房间大部分都得预定,你们以后出行要吸取教训。” 说到预定,周于想到了什么,她黑着脸朝门口的顾惟走去:“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顾惟轻轻看了她一眼,“来的这么急,我能准备什么。” 你也知道自己来得急。 原来你知道! 周于气噎,她质问:“那我们睡哪?露宿山头吗?” 顾惟笑了笑。 “别笑,我认真的。”周于板着脸说。 顾惟带她去买了个双人帐篷,还拿了张被子。 ”为什么不买两个帐篷?“ 顾惟轻笑:“你自己敢睡嘛。” 不敢…… 周于看着他搭帐篷,觉得自己似乎又被坑了。 搭好帐篷,两人坐在里面静静看着星空和群山,美是美,不过她实在太累,倒头就睡着了。 山风有点大,不过睡在帐篷里倒是不冷,她熟睡时蹭着身边温暖的东西,睡得沉沉的,一夜无梦。 累让人睡得踏实。 凌晨四五点左右,很多人来这附近看日出,声音很吵,她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看见顾惟坐在帐篷口的背影,初生的红日照在他身上,他脊背微微佝偻着,他的校服围在周于的脖子上,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T,衣服随风向前 分卷阅读67 飘,勾勒出他背部的肌肉和突出的肩骨。 少年的身躯总是这样劲瘦又有力。 周于也坐起来,他错了错位子,她坐在里面正好可以看见群山和日出。 不过周于把他衣服丢到他身上,起身坐到他身边,和他肩并肩。 顾惟默契地接过,穿上。 周于翻出自己的手机,按了按,发现没有反应,她皱眉嘀咕:“怎么就没有电了。” 顾惟低声说:“关机了。”他声音有点干哑。 “我关的。” 周于不满:“你自作主张。” 顾惟笑,不说话。 周于开机,手机反应了一会,跳出一堆未接来电和微信信息,她点开,还没来得及细看,手机就被顾惟抢走,他把手机直直扔到帐篷里面,被子底下。 周于瞪了他一眼:“又来了。” 又开始发疯了。 顾惟转头,深深看着她,说:”周于,你要学会拒绝。“ 我——周于想辩解,但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她确实不懂得拒绝,道理她懂,但做起来很难。 她生来缺爱,最怕别人的善良与热情,时常自甘卑微。 她抬头,和他看着一个方向。太阳升起了三分之一,它是那么火红、热烈、眩目,以致周围暗淡无光。 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直奔大地。 他似乎偏头在看自己,周于余光瞥见了他额头翻飞的碎发。 突然,顾惟把她的脸捞过去,一切来的太突然,唇齿相碰间,周于吓得闭上眼,又睁开,大脑空白,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顾惟盯着她每一个细微表情,没有动作,四目相对,他的平静让周于觉得自己在被捉弄,她抿紧嘴有些生气。 这时,顾惟低声说:“我说了,你要学会拒绝。” “既然你不会,我来教你。” 他说话的时候,周于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他的唇很干燥,很粗糙,硌得她有点不舒服。 他开始拖着她的脸,闭眼——(后面这句话晋江把我锁了不好意思我也不愿意)。 理智突然回笼,周于猛的把他推开,一张小脸微微泛/红,没敢抬头。 顾惟用衣袖擦了擦唇/角,低低笑起来。 “笑什么。”周于气急败坏。 顾惟再次看向日出,目光深邃,静默不语。 良久,他打开身侧的水瓶灌了半瓶水,水顺着下颌滴落在他胸口,周于的眼神随着他翻滚的喉结动了动。 周于移开眼,太阳升起了三分之二。 她看着群山,眯着眼,淡淡开口:“正因为有这样的景色,大家才会乐此不疲地攀登。” 顾惟沉默了会,也眯起眼说:“乍看虽然惊艳,但人终究要下山。” 周于不认同:“山外有山,人就该一直往上,攀完一座准备下一座。” “下面是乏味又一成不变的。” 顾惟笑她单纯:“山下才有世界,才有长久。” “长久”周于低声念着这两个字,低声笑出来。她问:“你考虑过未来吗。” 她觉得她和他的距离真的近了,近到需要考虑能否让彼此跨过来,跨到自己世界里。 “什么未来。” “什么才叫未来。”他问。 周于心里烦躁,她随口说着:“努力奋斗的未来。” 顾惟笑:“比如呢。” “像我哥一样。” “总之不是打架斗殴。” “人该有理想,我是从‘下面’上来的,我比你更懂那里有多恶心。” “我永远不想再回去。” 顾惟又笑。 周于转头,准备问他笑什么,这是什么态度。却被他再次按了过去,他的手牢牢地禁锢着她的头,这一次他野/蛮而又霸/道,不给她任何喘息与拒绝的机会。 周于觉得自己是表了态的,她的手抵着他滚/烫的胸/膛,只是没有用而已。 在她身子软下去的时候,他松开了她,周于大口呼吸着,逃避着。 这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光线从两人之间穿过。 顾惟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周于受不了他那深情到有些偏执的眼神,她试图扯开话题。 顾惟聪明地堵/住她的退路,他含着笑意说:“别跟我嬉皮笑脸的,逃不过的。” “周于,你清楚。” 周于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深邃又浩瀚,里面究竟藏着多少东西,她不清楚。但她此刻能在那里面看见自己。 有他,也有她。她知道,若不是她够冷静,早就已经被他眼底的黑洞给吸了进去。 他已经开始在对自己敞开他的世界,他的灵魂在疯狂吸引着自己。 不过,周于低下头,低声说:“我拒绝。” 她拒绝,她害怕,她不想靠近。 分卷阅读68 顾惟淡淡笑了笑:“该下山了。” 第29章 顾惟的一句“别和我嬉皮笑脸的”戳破了隔在两人中间,维持体面的最后一扇窗。 既然不能糊弄,那就只能逃避。 周于前一个星期接到舅妈的电话,说舅舅的手术排在五月初。她接到电话的时候,捏着手机在学校广场呆了好一会,时间真的很快,她有多久没见过舅舅一家人了?久到那些寄人篱下的日子仿佛只是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做过的一个梦,开始变得不真实。 五月七号那天是周六,她提着一篮水果到舅舅的病房。进门的时候,舅妈坐在病床边上给表哥剥柚子,表哥看见周于,晦气地哼了声,摔门而出。 周于见他那副形容枯槁的样子,知道他必然又在外面和他那堆狐朋狗友混了一晚上。舅妈不让他乱跑,看见自己来了,逮着机会就溜。 以前也是这样。 舅妈搬了个椅子让周于快坐,周于把椅子往床边挪了挪,看着昏睡中的舅舅,问她:“明天什么时候的手术呢?” “上午。” 周于皱眉,明天上午她得陪林臻去老爷子家。 舅妈很会看人眼色,她笑着说:“小天和我在就行,你忙着学习,就不用跑来了。” 小天是表哥。 周于有些愧疚,她说:“我会尽量赶来的。” “这个手术时间挺长的。” 舅妈还是坚持为她着想,说:“你来也做不了什么,你好好学习,好好陪家人,你父母高兴了,我们也高兴。” 周于笑笑:“手术费和后期休养的费用我打在你的卡上了。” 舅妈:“嗯,昨天收到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客套后,见舅舅没有醒来的迹象,周于起身告别。舅妈把她送到门口,周于说:“舅妈也要注意身体。” 舅妈摆摆手:“我身体好着呢,我垮了这个家不就垮了,倒不了的,倒不了的。” “哎,我嫁给你舅舅——” 周于打断:“最近流感严重,住在医院里要小心。” “那我先走了。” “好好好,记得经常回来看看你舅舅我们,我们可想你了,你不在了这家空得很。” “有时间约上你爸妈,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周于忍着不适“嗯”了一声,她叫林臻“妈”的次数还没从舅妈口中说出来的多。 她思考着明天的时间怎么安排。 一转身,对面靠在墙上的人就伸手把她拦住。 陆齐痞痞地笑着:“你好啊,周大小姐。” 周于抬眼:“好巧。” 陆齐往舅舅房间看了几眼,说:“亲戚?” 初中时周于的家长会从没有人参加,以至于大家一直觉得她是孤儿。 周于语气淡淡:“和你无关。” 陆齐笑,搂住她的肩,周于扒开,他弹了一下她脑袋:“你就是这么见外。” 周于和他隔开一步:“你来医院做什么。” 陆齐“嗷”了一声,“随便看看。” “你当来逛街吗?还随意看看。” 陆齐晃着脑袋把右耳的耳机摘下,拉周于走快点:“走,我请你吃饭。” “我不去。” “哎,给个面子嘛,我们老同学一场,现在还是新同学。” “这学校就我跟你是一个地方来的,你还这么见外。” “我真不去。” “真不给面子?” 周于被他拉到了附近商场的海底捞里。 两人坐在窗边,陆齐掏出烟,还没翻出打火机,想起不能抽,又塞了回去。 他低咒:“还是路边摊省事。” 周于看着服务员上来的那锅麻油,好久没见这么浓的油,不禁有些反胃。 她抱着手臂斜眼睨他:“你到底拉我来做什么。” 陆齐开始往锅里下东西,说:“说你见外吧你还不承认,没事就不能请你吃饭了?” 周于说:“心意我领了,我还有事,今天就先走了。” 周于拿包,被陆齐拉住,按回座位,“坐下。” 他那张永远带笑的脸此刻晦暗不明,看不清神情,他眯着眼翘着二郎腿看周于。 良久他说:“我早跟你说过,我俩是一处来的,要互相帮助。” “周于,你这人不团结。” 周于笑了:“你可以说的再直白一些。” “上高中以来你就打着追我的名义在江闻张诗琪那群人身边到处乱转,有些东西,不说出来你我也心知肚明。” “既然说出来了,就别再绕弯子了。” 陆齐哼笑一声,意有所指的说:“我俩是一类人。” “你信不信?” “有些圈子你再努力也融不进去。” 他把头凑过来,用诱惑的语 分卷阅读69 气说:“所以该自己组建一个新的圈子。” 周于不为所动,她垂下睫毛,淡淡地说:“我从没想过要融入任何圈子。” “呵。” “还真是天真。”陆齐摇头笑。 手机提示有信息,周于打开翻了翻,看见群里张诗琪她们发的照片,她笑着抬头,说:“原来是林砚生病了。” 陆齐的笑容僵了僵。 周于看着照片里一堆男男女女抱着花在Vip病房的合影,啧啧砸了两下嘴,拿起包不打算和他继续浪费时间。 “我先走了。” 陆齐也不留她,抖着腿阴阳怪气地说:“我在病房里见到一个叫李什的。” “真女神啊,听说还拿了那什么什么芭蕾比赛钢琴比赛第一。” “你要是认识以后给我介绍介绍。” 周于脚步顿了顿,没有理他。 * 晚上周昱带了女朋友回家,周川专门抽了时间回来,一家人一起吃了个饭。 吃完饭,坐在客厅里。 周于悄悄打量着自己这位准嫂嫂,听说也是哈佛毕业,父亲是食品行业某龙头公司的老总,她一头披肩长发,得体的裙子,坐姿优雅,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人觉得不愧是那种家境培养出来的人,就连平日里看人十分挑剔的林臻都对她赞不绝口。 她给周于也带了一份见面礼,周于接过的时候,她温柔地朝自己笑了笑,说:“妹妹真的好可爱。” 周于被这突如其来的赞赏搞得有点手足无措,憨憨得笑了笑。 准嫂嫂笑得更开了,连那笑声都是如此温柔。 周于看向周昱,他嘴角噙着淡淡的如沐春风的笑,抬头看了这边一眼,又收了回去。 周于想,这就是周昱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吧。 她以前也想过周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应该是那种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十分温柔的女子,今天看来,确实和自己想的差不多。 郎才女貌,真好。 第二天去老爷子家,准嫂嫂也在。她一大早亲自开车过来接林臻和周于过去。周于才知道,这是林臻专门带她去见老爷子。 因为不是正式拜访,所以周昱没请假回来。 从老爷子大院里出来,准嫂嫂提出要带周于去逛逛,司机来接林臻,周于被她带了出去。 她开车的时候,在后视镜看了眼周于,温柔地说:“妹妹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的话,不如我们先去商场逛逛。” “啊?”周于说:“我都行,那我们就去商场吧。” 准嫂嫂笑笑:“我叫陈琪,你就叫我琪琪姐吧。” 周于试着叫了一声,然后说:“要不就叫嫂嫂吧。” 陈琪笑得很开心,说:“你愿意更好。” “那我就叫你小于了。” 周于:“嗯。” 陈琪看着后视镜又笑着问:“你是在紧张吗?” 周于尴尬地偏了偏头:“有点。” 陈琪说:“熟悉了就好,带你出来就是想多熟悉熟悉。” 车子停在地下室,两人坐电梯上楼。 见周于没什么偏好的品牌,陈琪带着她一家一家逛过去,对着一排一排新款,边看周于边挑。 看上的都让周于试一试。 周于推不掉,只能配合着她,把心意都领了。 上另一层楼的时候,周于吞吞吐吐犹豫了半天,对她说:“嫂嫂,我哥跟你说过——” 她闭了闭眼,说的有些困难:“跟你说过我两年前才回家的吗?” 意思很明显了,如果她知道的话……真没必要对自己这么好。 陈琪笑了笑:“知道,之前你在别的地方读书。” 周于:“啊,不是——” 陈琪打断,搂过她向前走:“听说那家店不错,我们赶紧去看看,午饭前还得送你回去。” 周于把手乖乖放下,那就暂时不说吧。 付完款下负一楼,走到拐角处,陈琪突然站住,对着边上正在开门的人喊了一句:“小惟。” 顾惟回头,淡淡点了点头准备继续探身进去,瞥见她身后的周于,又把身子收了回来。 他站定,转身,扯着嘴角,看着周于不说话。 陈琪走过去,笑着对他说:“好久不见都这么高了。” 顾惟敷衍地点了点头。 陈琪早就习惯了他这态度,埋怨道:“我好歹也是你姐,打个招呼会死啊你。” 她揽过周于说:“对了,介绍一下,她叫周于,以后就是我妹妹了。” “你俩年纪相仿,可以互相认识认识。” 爬山回来后,周于就没和他说过话,此情此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真是不管绕几个弯都还能和他扯上关系,甩都甩不掉。 周于苦笑着扯了扯陈琪的衣袖,说:“嫂嫂,我们是——” “一个班 分卷阅读70 的。” “啊?”陈琪睁大眼。 “嫂嫂?”顾惟拖长了语调重复着。 陈琪红着脸说:“是的,周于她哥哥,周昱,小惟你也认识的。” “嫂,嫂。”顾惟回味着这两个字,看着周于笑得别有深意。 第30章 陈琪知道顾周两家是邻居,一听两人还是同班同学,就更不客气了,因为她还有事,于是让周于和顾惟一起回家,反正顺路。 周于推脱:“不用麻烦,我要去医院看望亲戚,我自己回去就行。” 陈琪不答应:“我和伯母说好了,午饭前送你回去,你要去哪等饭吃了再去。” 周于非常肯定地告诉她:“我会和妈打招呼的,你放心。” 陈琪犟不过:“那我送你去吧。” 两人僵持不下之时,顾家车窗缓缓落下,顾惟那张清隽面容露了出来,他懒懒撑着头说:“我正好要去医院,走吧。” 陈琪立马附和:“那就这样定了,小于上车吧。” 周于:“……” 周于没动,顾惟悠悠转头,对着她说:“我的同班同学,上来啊。” 周于不情愿地上车,关上车门就往边上挤。 偏偏顾惟的长手要往两边撑,碰到她手臂的时候,周于瞪了他一眼,顾惟呵呵笑了起来。 到了医院,车一停,她立马跳了下去,顾惟也跟着下车。 周于站住,让他也站住:“你跟着我做什么。” 医院又不是你家的,顾惟挑眉表示:“我说了我正好也要去医院。” 行,周于点头,那就各走各的。 她率先走进电梯,不等他进来就把门关。电梯在大厅一楼停了一会,有不少人进来,周于往后退了退,往外看时,无意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于仰头又看了几眼,果真是魏欣意。上次的事给了她很大的教训,本着避嫌的心态,周于决定要离魏欣意的生活远一点,绝不和她碰面。 她到病房的时候,舅舅刚刚下手术台,手术很成功,只是他意识尚不清醒。表哥见周于来了又想借机溜走,不过被舅妈给拉住了。 舅妈板着脸让她和周于打招呼:“你们是兄妹,以后是要相互扶持的。” “怎么搞的跟仇人似的。” “……”周于并不想要这样的扶持对象。 表哥嘲笑:“不就是有个好爹嘛。” “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一副清高的样子。” “也不看自己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不知羞耻。” 他说话很快,舅妈完全来不及阻止。 啪——舅妈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甩得周于也愣住了。 “艹。” 表哥扶着自己被打歪的脸骂:“敢打我。” 舅妈威胁道:“这个月生活费不想要了?” “要不是周于,你吃什么。” 表哥一脚踢开面前的椅子走了出去。 等人走了,舅妈赔笑着说:“别把他当回事,他就这种没出息的样子。” 确实没出息,周于心里点头,面上却笑笑不说话。 可惜再没出息也有人疼着,命运就是这么不公平。 坐了会,大家被表哥那一出都闹得兴致缺缺,舅舅看着一时半会也醒不来,周于找了个借口就离开。 结果下楼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又见到了不想见的人。 魏欣意江闻和林砚几人笑着在等车。 林砚又是什么时候和他们搞在一起的,周于不懂了。 她躲到门后,没敢出去,那几人站了好一会,她也躲了好一会,然后头顶突然有个低低的声音传来。 “你不是很有本事么。” “怎么只敢躲在这里。” 顾惟正低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他下巴就在她头顶上方。 周于故意往上抬头,不过他反应很快,让开了。 顾惟把她揪了出去,直直当着林砚几人的面扔进车里。 周于:“……” 江闻见他,皱眉叫了句:“顾惟?” 那几人齐齐转头看了过来,看见周于的时候,林砚的笑容凝固了。 周于的也凝固了,而且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她硬着头皮和林砚打招呼:“恭喜你出院了。” 其实林砚住院这件事,压根没人告诉过周于。 要不是张诗琪把照片发在群里,周于根本无从知道,而且那张照片发出来不到一分钟就被撤了,林砚似乎并不希望大家了解有关她身体的任何信息,周于也在那个“大家”里面。 林砚摆出一个官方的微笑,朝她点了点头。 顾惟连眼神都没给他们一个,只顾着一个劲把周于往里塞:“进去点。” 于是周于只能赶紧笑着对林砚摆手说拜拜 分卷阅读71 ,等到了车内隐蔽处,一张脸唰得冷了下来,她朝顾惟吼:“神经病啊!” 顾惟低低笑了起来。 周于觉得他更有病了,每次她骂他,他都似乎心情很不错。 这个人的行为越来越不在自己的理解范围内。 一到家门口,周于立马跑下去,头也不回的往院里跑,顾惟抓她的手落空,他看着自己的手,又低低笑了起来。 前方司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周于的心思全用在防备顾惟上,没有注意到这司机和之前见过的顾家佣人根本不是一种感觉,周于离开后,他用十分恭敬的语气问顾惟:“还去那里吗?” 顾惟收起笑容,表情恹恹:“不用了,回家。” 周于回去后没有想林砚的事情,她回家就开始学习,因为期中考马上就要到了。 忙起来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 期中考那天,她找到考场,走进教室,按着黑板上的座位排列说明,找到自己所在的列,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顾惟。 他斜倚着凳子,一直在盯着她。 周于愣了愣,然后从第一桌开始往下找自己的位子,直到顾惟前一桌,她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成绩从来不上表,没人知道他考了多少。 但每次考试的座位,都是按上一次的排名来的。 周于不敢相信的走到他桌前,去看他的考号。 竟然真的是在自己的后一名,没有作假! 她按耐住自己心中的惊讶,冷静的回到自己座位上,准备答题。 但身后那一直盯着她的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周于低头,小声对他说:“你别整幺蛾子。” “考不好我就怪你。” 顾惟又发出了那种低低的愉悦的笑声。 周于皱眉,她不喜欢这笑,总让她觉得怪怪的。 第二天,紧张的考试一结束,她心情放松了不少,人也随和起来。 走的时候她问顾惟:“要不要一起回教室。” 顾惟捏起笔立马起身:“好啊。” 路上碰到林砚,林砚把她叫住,说想谈谈。周于并不想,但不知道怎么拒绝,她犹豫了几秒,正准备走过去,就被顾惟按头转向了另一边。 他凑到她耳边阴测测的警告:“我说过,如果你很闲的话。” “就拿那时间陪我。” “周于,我说话算话,别惹我。” 周于后悔和他说话了。 顾惟把她威胁着带到教室门口才放手,周于吐了口气,闷声回到座位,决定以后再也不要主动和他说话。 杨帆抱着书从外面走进来,一声不吭地坐下,又开始安安静静地学习。 杨帆还是原来的杨帆,恬静又温柔、安静又平和,像夏天飘过树林最轻柔的那屡风,干干净净。但……周于看她,却不再是以前那样了,她带着心中的疑惑,屡次想和她交交心,却始终没能跨出第一步。 某天,班主任上完课,通知大家下个月底有一个重要的竞赛,往届保送的同学,几乎都拥有该竞赛的金牌,老师看着大家说:“参不参加你们自己看着办,题型和高考大不相同,参加的同学只能自己私下准备。” “想要获奖必然得付出时间,你们自己权衡,觉得自己能力可以就上。” “但切记不要为了竞赛耽误课程。” 周于听了,第一反应就是转头问杨帆:“你参加吗?” 杨帆肯定的点头:“我准备很久了。” “那你参加吗?”杨帆问。 周于想了想,说:“我没有准备过,以我的能力估计也不行。” “但我想报名,就当见识见识。” 杨帆觉得想法不错:“可以。” “听说要去市区的考场考,到时候我们一起。” “嗯。” 周于回家查了查往年的竞赛试题,查了半天硬是查不到,她在班群里问了半天,也没人回答。 还是陆齐听说后给她打包发了一份,美其名曰“组团礼物”。 周于接收后,郑重地对他重申:“我说了,我没有拉帮结派的打算。” 陆齐在手机另一头冷笑:“你慢慢天真吧。” “迟早被现实毒打。” 周于心烦地把聊天记录删了,把手机翻了个面铺在桌面上。 这个竞赛报名由学校统一进行,第二天班主任就发了个单子,让准备参加的填表,最后一栏要写身份证号码。杨帆写好后递给周于,周于看了眼杨帆的身份证号,凑过去惊讶地问她:“杨帆,你大我两岁啊。” 杨帆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写题,似乎觉得这个问题丝毫不值得她分心。 周于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立马补了一句:“看不出来啊,你长的太嫩了,我一直以为你小我几个月。” 杨帆笑了笑,又是脸红微羞的表情。 分卷阅读72 周于写完,随手把东西递朝后,也没看是谁接的。 顾惟悄无声息地接过,睨了眼她的生日,提笔填上自己的信息,然后盯着单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竞赛的事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但学校还有最后一次月考,在竞赛前,临近考试,整体气氛还是很紧张。 第二次月考周于掉了六十名,上次又进了八十名,这次,她心情不错地走进第一考场,哼着小曲去找自己位子。 没想到又见到了顾惟。 还是在她身后。 这次周于是真的惊了。 不仅她惊了,就连考场里认识顾惟的人也都是神色复杂,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周于再次走到他桌前确认,她低声问:“难道是你让学校故意安排的?” 顾惟嗤笑,那笑让她有点尴尬,周于挠了挠头,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自恋,她讪讪坐下,没再说话。 考完试后一天到学校,她如往常一样把自己的作业放在顾惟桌头,就在那一瞬间,她想到了一个可能,她把作业收回,不打算给他。 上课时顾惟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她凳子,让她把作业递过去,周于给他传了个纸条:以后不给了。 顾惟给她回:行。 然后他真的不交了。 真的不交了…… 一个星期后,放学时走在路上,周于黑着脸转身,顾惟跟着停住,插兜睨着她,让她有话快说。 周于皱着一张小脸嫌弃地说:“你还真是没有一点上进心。” “你不会自己写作业吗?” “我看你这次要掉到第几名。” “顾惟,我都听说了,你以前很厉害。” “你看,你抄我作业就能和我考差不多的成绩,你要是努力一点——” 顾惟伸手捏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捏成鸭子嘴的形状。 “噗……你——放——开。”周于去拍打他的手。 顾惟俯身凑到她面前,说:“你的脑子里整天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然后他出声笑了起来:“你就这么喜欢学霸?” 周于别开眼,严肃地说:“我崇尚强者。” “哦?”他把尾音拖的长长的,把她压到路边的树丛里,在他头低下去,她手甩上来之前,他放开了她。 顾惟语气淡淡,说:“我帮你补习,到我家里。” 什么???? 周于觉得自己听到了巨大的笑话。 “噗……你!” “帮我补习。” “哈哈哈哈哈哈。”周于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顾惟拽着她的衣领把她拽回家。 “放手!放手!你放手!”周于挣开。 然后又接着笑了起来。 但是后面她就笑不出来了。 竞赛那天,周于埋着谦虚的小头跟在杨帆身后,安安静静地走进考场大厅。 肉眼可见的地方,她认出来的人,都是平时一说名字能让她大气不敢出一声的大佬。 更别提如今还有外校各路大神,周于秉持着默默学习,参加为主的精神,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 直到顾惟拿着根中性笔,踩着点进考场接受安检。 考场里的考生一波一波地看向他,像海浪一样,从左边传到右边,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周于摇摇头,内心感慨,他真的是臭名远扬,连外校的都认识他。他这种人来参加什么考试! 监考老师见状,横眉一竖,拍着教桌大吼:“安静!安静!” 然后顾惟笑得不怀好意的,走到她附近,坐下。 因为同一个学校的座位都挨得很近。 周于晦气地朝另一边挪了挪,挪到考场规定的极限。 考完试,周于继续默默跟在杨帆身后,如同以前一样悄悄听着外校学子对杨帆的仰望。 “诺,那就是杨帆。” “我们这届外附第一名。” “就是她,那边戴着眼镜那个。” “看着特安静的那个。” “小个子那个?” “是的。” 就在这些瞻仰的语言中,周于听到了几句格格不入的话。 “艹,那不是顾惟么。” “他怎么也参加了。” “你们不是说他从初二开始就没参加过任何比赛了吗。” “怎么这一次偏偏遇上他。” “真他妈倒霉。” 嗯? 还有几句周于听不清。 这是夸还是贬?她为什么觉得是在夸顾惟那个死变态。 周于施恩般回头找了找他,一眼看到他正大步朝自己走来。 然后周于又被他塞上车了。 “杨帆!我和杨帆约好了一起坐公交回去。你放开我。” “我要下去。” 分卷阅读73 顾惟按住她,“她有手有脚的,又不是缺了你就没法回家。” 周于反抗几次无果,最后妥协了。 顾惟抱着手,笑得有些危险,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然后手往下,慢慢拢在她脖子上。 周于打了个寒颤,又来了。 顾惟诱哄般对她说:“晚上到我家,我给你补习。” 又来了。 周于不敢笑了,她说:“期末要到了,我不能浪费时间。” “谢谢你的好意。” 顾惟眯起眼。 周于缩起肩。 顾惟把语气又放柔了一层,“你不是想要好成绩吗。” “我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只要你听我的话。” 周于的汗毛不听话地竖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此刻的顾惟虽然笑着,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却让她觉得更害怕。 顾惟没有继续逼她,他笑着收回手,然后两人没了后续,周于和上次一样,到家就跑下车,溜得比耗子还快。 第31章 竞赛成绩在两星期后出来,不过当天有一个轰动全校的消息,盖过了竞赛的风头——魏欣意拿下了著名导演的青春电影女主角,而男主,正是当红偶像,学籍挂在外附的陈年。 周于刷到消息的时候,还回忆了一下陈年这个名字,好久远,明明大家还是上个学期的同班同学。 记得当初张诗琪就是为了他转到周于班的,后来发现陈年一个月不出勤一次,学期中就转去了国际部。 周于看着群里搜集到的的信息:魏欣意能拿到这个机会是因为陈年的推荐。 电影早就定了男主陈年,女主选了半年,后来在陈年的推荐下,魏欣意得到了面试机会,没想到竟然能一举拿下。 张诗琪快被气坏了,她咬牙切齿地说:“为什么偏偏是陈年!”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连陈年也在帮她!” 她很笃定:“她肯定是走了关系,不然凭什么是毫无演戏经历的她!啊啊啊啊。” “我要疯了!” “肯定是江闻那个败家子帮她打点了关系。” “我要去告诉江叔叔。” 张诗琪骂声不绝,周于看了会,没说话,后来实在觉得没意思,就关掉聊天窗口,转去教育官网,打开竞赛组发布的比赛结果名单。 她首先看了一下最后一排,带着一点点侥幸心理,期盼着自己能获得个末等奖,结果很现实,没有。 她叹了口气往上瞄,本着看看外附有多少人获奖的心态,随意看着,在她心中,杨帆是铁打的第一,根本不用怀疑。 结果就是那随意一瞟,看到了第一排林砚两个大字,周于顿了顿,把页面放大,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是林砚。 仿佛落考的是自己,她失落地把身体往后靠,愣怔起来——不应该啊,林砚虽然经常是外附第三名,但每次考试都差杨帆三四十分,数学成绩更是从没接近杨帆过。 怎么会在这次比赛拿了第一。 而且周于仔细研究过比赛的规则:通常情况下金牌一名,银牌两名。若第二名和第三名的成绩差三十分以上,则该年的银牌数量会改为一名。 今年就是将银牌改为一名的特殊情况,说明杨帆的成绩高出第三名很多……那林砚得有多高。 周于拨通杨帆的电话,对方过了很久才接通,杨帆轻轻地“喂”了一声,听着有气无力的,周于突然有点心疼。 没有谁比她更了解杨帆为了学习有多努力,为了这场重要的竞赛又付出了多少。 周于喊了一声“杨帆”。 杨帆淡淡“嗯”着,周于扯了几句乱七八糟的,天气啊,食物啊,她就一直嗯着。 最后周于压着声音问:“你看成绩了吗?” “看了。”浑不在意的语气。 但周于听出她似乎在对面砸了砸嘴,然后呛了一下,咳起来。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周于还是忍不住猜,她难道在抽烟? 周于甩了甩头,让自己别乱想。 话到后期,杨帆草草敷衍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周于放下手机,静默了会,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张诗琪的电话就开始炮轰过来。 她看了眼未接来电,原来刚刚她已经给自己打了七八个电话。 周于皱眉接过,张诗琪劈头盖脸就开始骂,不过不是骂她,是骂林砚。 “我刚刚才知道林砚背着我和魏欣意那狗东西混在一起了。” “不查不知道,原来这次魏欣意获选,也有她出的一份力。” 周于想起那天在医院见到的一切,没敢说话。 听的出来张诗琪已经气到崩溃边缘,话音里都带着些破罐子破摔要拉大家一起死的意思。 “你知道吗?她竟然一直都和魏欣意有交情,明面上和我一边 分卷阅读74 ,私底下对着魏欣意又是另一种态度。” “我他妈就说怎么从没见过她帮我骂魏欣意。” “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知道她清高的性子,不喜欢做有辱形象的事情。” “行,我从不逼她,什么事我都不拉她下水,她只需要安安静静做自己的小仙女,站在我背后看着就行。” “结果呢!艹他妈的!” “她给我玩两面人!” “魏欣意面对这种人不恶心吗?以我和林砚的关系,她竟然还能接受,我都帮她恶心。” “果然是一种货色。” 张诗琪又骂了很多,骂到最后,她质问周于同不同意自己说的话,话里有威胁的意思。 周于沉默了会,知道自己不给个回答是逃不过的,她用回忆的语气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你转班后,我们就很少有交集。” “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几乎不说话。” “我平时都和杨帆在一起,我对她并不了解。” 张诗琪顿了顿,接着似乎兴奋起来。 “我相信。” “她就是这种人。” “有些事我一直没说,所以你不知道而已。” “林砚曾经和我说过,你只不过是小/三的女儿,根本没必要在你身上费心。” “你还记得那次她过生日吗,你给她送了个包,那段时间她是不是对你特热情。”“然后后来就突然没声音了,就是因为她知道了你的身世。” “她还查了那个包,发现压根不是什么牌子,她就给丢了。” “周于,她就是这种人” “后来要不是看在你和顾惟交情不浅的面子上,你以为她会理你。” 说的人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伤人,周于刚开始听的时候,整个人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麻木到没知觉,连手指甲抠到大腿抠破了都没感觉。 但听到后面,她笑了笑,说:“是吗,确实看不出来。” 张诗琪带着死也要拉周于站在自己这边,一起去讨伐魏欣意和林砚的决心,继续说着,周于在这边若无其事的笑着。 她说:“你知道吗?林砚她有多虚伪。”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她和魏欣意来往,她想接近陈年,就是因为她也想出名。” “先和他们搞好关系,然后未来靠他们博取大家的关注,顶着名门闺秀名校学霸多才多艺的名头,接受大家的仰望。” “她一直很聪明。” 张诗琪说了很多,一个多小时后说累了才停下来,周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听了多少,她只是在想一个问题。人与人真的有单纯的友谊吗?有必要有那种友谊吗? 张诗琪说林砚的时候,想过自己吗?周于也问自己,一直以来和她们交好,又是为了什么呢。 谁真的是错的,谁真的是对的呢。 她不知道。 最后张诗琪让她说两句话,周于呆呆地说了句:“也许林砚需要魏欣意,魏欣意也需要林砚,仅此而已。” 说着说着,周于也不清楚自己想表达什么,她叹了口气:“我也不清楚,诗琪你别太难过——” “闭嘴。” 张诗琪突然掐断电话,留给周于一串嘟嘟嘟声。 …… 周于呆坐着,缓了很久才缓过来,她伸头往外看了看,她还是第一次在房里认真看夕阳。 从这里看出去,有种残破衰败的的美。 还真是应情。 星期一去上课,还没进教学楼,周于就见楼上自己班的廊道里围满了人。她站住,突然不想上去。 不管发生的是什么事,她都没有兴趣。 一种深深的疲惫从心里散开,她想窝在自己壳里不出来。 顾惟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把她笼在了阴影下,晨光不强烈,但他的影子永远能罩住她。 他握住她的手腕,要带她上楼,周于挣扎了一下,不愿意动。 顾惟笑,将她用力一带,带了过去。 周于不想被他拉到怀里,她顺势向前,大跨出去。 顾惟还捏着她的手,于是又将她扯住。 周于回头咒骂:“干嘛!” 顾惟悠悠走过来,语气很欠揍:“你不是很爱热闹吗?走,我带你上去看热闹。” ……周于扶额,无言以对。 顾惟半拖半扯的把她带了上去,美其名曰“不能迟到”。 楼上果然是张诗琪带着小姐妹在质问林砚。 林砚坐着不理她,身边还有两个保镖,整个场面就像张诗琪在无理取闹,在林砚的对比下,她犹如跳梁小丑。 随着顾惟路过,人群劈开了一条路,顾惟悠悠进教室,悠悠翘起二郎腿坐下。 看见顾惟和周于来了,张诗琪眼里升起一丝得意,质问得更嗨了,什么难听话都说尽了。 林砚似乎早做好了准备,面子丢到这 分卷阅读75 个地步,她也没什么怕的。 她抱着手冷睨着张诗琪,用非常有礼貌的语气说:“诗琪,我们朋友一场,有什么误会、矛盾,也不该搬到大庭广众下说。”“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们理应私下解决。” “我不知道你今天闹成这样究竟想做什么。” “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嗯?你说出来?” “我欠你什么?对不起你什么?你列出来,我凭什么要受这种委屈。” 张诗琪不傻,知道不能说出你和魏欣意有交集就是在对不起我这种话,那简直是把自己送出去给大家拿来道德绑架。 她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林砚确实没有做侵犯自己权益的事,但她背叛了和自己多年的友谊。 那种说不出来、列不出来、道不明的信任和感情。 周于听完,在角落里扁了扁嘴,轻轻“哎”了一声,她昨天劝过张诗琪要冷静,可惜没用。 这一战她输得好彻底。 周于和顾惟的座位在最后两排,周于正出神着,突然腰上一吃力,被顾惟掐住,顾惟把她举了起来,放到桌子上。 疯了!周于差点尖叫出声。 顾惟把她放到桌子上后,凑到她耳边吹了口气,笑着对她说:“你不是喜欢看风景吗?” “我就让你好好看看。” “有多精彩。” 第32章 闹剧一直持续到班主任来到办公室,她在楼下就直觉气氛不对,匆匆上楼把东西放下就赶进教室,围观的学生们在老师的注视下如飞鸟般惊慌散开。 张诗琪上次和江闻一战成名,如今全校老师都对她耳熟能详,毕竟外附成立以来,在学校打架的人不多,屈指可数,女生和男生打架的更不多,就她一人。 见惹事的是张诗琪,老师反倒不急了,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可一见她招惹的对象是自己的宝贝学生林砚,老师二话不说立马拨通校长的电话,生气地说:“校长,这边的情况您必须赶紧过来一趟。 她挂了电话开始安慰林砚,因为不敢直接骂张诗琪,只能含沙射影地说这人跟人啊,差距就是大。 后来张诗琪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被带去了校长办公室,而林砚,在老师的安抚下,坐回了座位。 林砚似乎在轻轻抽泣。 老师宝贝地轻拍着她的背,像妈妈哄孩子一般说:“没事的,别往心里去。” “你和她不一样,你们的追求不一样,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以后交朋友要慎重,要吸取教训。” 班里人渐渐开始坐回座位,周于也坐了回去,身边杨帆在埋头写题,周于错过杨帆的身子,望着林砚和老师那边。 老师说:“这次竞赛你拿了第一,是学校的骄傲。” “按你的成绩,只要保持下去不出岔子,保送清北完全没有问题。” “你要看清自己的路,别被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了,不值得。” 周于的注意力被余光中缓缓停下笔的杨帆给拉了回来,杨帆放下钢笔,慢慢转头,看了过去。 她抿着嘴,眼底一片郁色。 周于心脏猛的一跳,那是她第一次在杨帆脸上见到名叫阴沉的表情。 不过只是一瞬,短到周于来不及再次确认,她就低回了头,继续写题。 顾惟在后方静静看着周于,惬意地把手往后一靠,若有若无地勾着嘴角。 从他那个位置,班里的一切,全能纳入眼底。 林砚拿了竞赛第一的事情和张诗琪挑衅她的事情同时流出,盖住了前两天魏欣意的风头,一时流言四起,全校议论纷纷,这一次,似乎所有人都无条件的,偏向了林砚。 不过那都是学习生活下的暗流涌动,一切都被即将到来的期末考压了下去。 这一天中午,周于如往常一样,一放学就和杨帆冲向食堂。两人坐着吃饭的时候,有别班的大佬路过,看见杨帆,在两人对面坐了下来。 那人含糊其辞地套近乎半天后,杨帆对他柔柔一笑,叫出了他的名字,杨帆说:“我记得你,上次考试就坐我左边。” “怎么了吗?” 许是杨帆的声音太柔和亲近,又许是被年级第一记得让他开心,他直截了当地问出了那个被竞赛界讨论很久的问题,他说:“你知道这次竞赛有个满分的吗?” “听说答题卡上的考生信息什么都没写,缺考的人又多,竞赛组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正主。” 杨帆听了,盯着筷子没说话。 所以呢?周于没搞懂,来跟杨帆说是什么意思? 那人似乎知道自己这样子有点奇怪,他解释说:“所以我和朋友就猜是不是你。” “除了你和—” 他顿了一下,觉得不加那个“和”更好,改口说:“除了你,谁还有这个能力。” 杨帆回了神,她笑笑说:“不是我,我是银奖,已经公布了。”b 分卷阅读76 r   那人“嘿”了一声,说:“你们叫杨帆的有好几个,我记得官方留言板上就有人说他也叫杨帆,能不能再公布一下对应的考号。” 杨帆摇头:“真的不是我。” “我知道自己有多少实力,总之不会是满分。” 那人尴尬地挠了挠头:“那……是我唐突了,你们继续,我走了。” 人走后,周于含着筷头回味了半天他的话,惊叹连连:“竞赛满分,太厉害了吧。” “如果人找出来了,排名是不是就得调整了。林砚总不可能也满分吧。” 倒也不是看不起林砚,而是她的实力就摆在那,任谁也不会觉得她是满分的料。 周于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和杨帆提排名,她讪讪闭住嘴。 杨帆笑了笑,说:“是啊。” 那笑有点奇怪,周于不太懂。 不过满分这件事对周于震撼很大,她想了一下午。 原来这世上能有人竞赛考满分,平时学校的考试都几乎没有满分,所以那个人真的很厉害。 回家时,顾惟跟在她身后,没有像之前那样开她玩笑,今天走得异常沉默,沉默到周于觉得有点不习惯。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确认他跟着之后,又奇怪地转回去。 手机震了震,周于才想起自己忘了给杨帆推荐张诗琪的电话号码,她赶紧翻了翻,打了一串数字发出去。 发完后,她问:“你找她干嘛呢,微信要不要,我推给你。” 杨帆回:“谢谢,不用了,电话就行。” “找她问点学习上的东西。” “匿了。” 学习上?虽然问张诗琪学习这事听着就不靠谱,但一想起她提过的留学申请,又觉得也不是不能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 想到张诗琪,周于去打开群聊,找了半天没找到姐妹群,找了个人问,才知道昨晚就被解散了。 …… 周于问那人:“诗琪还好吗?” “有啥不好的。” “完全不用担心,她有家人给她撑腰呢,只要她不犯法,天塌了都没关系。” 也是,周于收起手机,自己操啥心。 进家前,她透过玻璃的倒影发现身后没有人,周于回身看,果真没有人。 她轻声喊了喊:“喂。” “顾惟。” 没有人。 周于走出去几步,四处看了看,还是没有人。 奇怪了。 正好周川回来,他下车,看见周于,问:“站这干嘛。” “快去准备准备,家里待会有人。” 啊? 周于连忙上去换衣服。 原来是陈琪一家来做客。 看两家父母熟络的样子,想必婚期已经定了。 饭桌上,周川喝了点酒,来了劲,对陈父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你的宝贝女儿就放心交给我们周昱。” “我周川定把她当作亲生女儿对待,该少的一样不少。” 他看着陈琪,很满意,说:“我们周陈两家的发展以后就靠你们了。” 陈琪笑着端起酒杯,敬了周川一口。 周川起身,对着大家说:“来来来,一家人一起来一杯。” 周于坐在边上,低低端起红酒,凑过去。 周昱和陈琪坐在她对面,周于去和他们碰杯,陈琪笑得很开心,回碰了她一下,而周昱那里,她始终够不着,周于轻轻叫了声:“哥?” “来,我敬你。” 周昱神思晃了晃,回过神来,也对她笑了笑。 他一整晚都心不在焉的。 周川和陈父越谈越开,话题也渐渐敏感起来。周川默了默,问出憋了很久的话。 他说:“顾向那边,有消息了没有。” “听说被带去调查一个多月了。” 陈老是顾向的岳父,顾惟的外公。而此刻坐在桌上的陈父,正是顾惟的舅舅。 陈父听了,轻轻叹气:“我也不清楚。” “这事处理得很隐秘。” “上面专门派了人查办。” 周川眉头凝得紧紧的,他和顾向还有合作,如果真出什么事,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事情来的也突然,顾向从来作/风廉/洁,政/绩突出,各方面评价都没得说,结果突然被扣上个通外的罪名。 真是任谁都料不到。 甚至还有人传言说他已经被关了进去,只是不对外公布而已。 周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盯着周川两人,竖起耳朵仔细听,听到最后才终于肯定顾惟他爹出了事。 她心里砰的一声炸开。 都这么长时间了顾惟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 他嚣张的资本倒了!他的支柱塌了!他还这么狂,他以后怎么办! 分卷阅读77 因为这事,周于一晚上辗转反侧,坐立难安。 第二天放学顾惟拦住她,还是那副欠揍的表情,他笑着说:“补习。” “今天开始。” 周于沉默了会,没再和之前一样笑话他,她点头:“好。” 她这么好说话,倒是让顾惟很意外,他眯起眼,周于见他又要伸手过来摸自己,立马退了一步,伸出一根指打住他,用非常关切又认真的语气说:“顾惟,今天开始,我帮你补习。” “请你严肃一点。” 顾惟愣了愣,然后笑颜一展,说不出是愉悦还是意外,他轻轻吐出一个:“好。” 周昱平时很少回来,周川也几乎不在家,从来没人管周于去哪,所以她去找顾惟倒是很方便。 周于刚开始还回家吃饭,过了两天,在顾惟的哄骗下,打着在外补习的名头,跟李妈说一声后,每天放学直接跟着顾惟到他家。 她发现顾惟家里的东西虽然还是老样子,却没了以前的压抑感。 周于不解地问:“你们家重新装修了吗?比如墙纸?灯什么的?” 顾惟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果汁,没有回答,直接带她上楼。 “你们家的人也换了。” 顾惟把她按进卧室。 周于让他放手,进屋后啪的一声打开灯,严肃地摆开书,说:“开始了。” 在开始前,她有些底气不足地说:“虽然我也不是特别厉害,但——” “总之一起进步吧。” 她以为顾惟又会开她玩笑,没想到顾惟说了声“好”,然后卷起袖口,敛神坐了下来。 然后两人真的开始认真学习。 周于讲,他静静听,正经得让周于不适应。 休息的时候,她把窗帘拉开,看着外面的地灯和灯光渲染下的草坪,她说:“挺好看的。” “如果你再关,我就再开。” 顾惟笑了笑。 第二天傍晚她去的时候,果然又关上了,周于打开。 第三天,她再打开。 第四天。 第五天。 周六周于要练舞,周末陪陈琪挑婚纱,周于没有见过他。 婚纱店是陈琪的设计师好友开的,一层别致的木屋,隐在丛丛绿茵茵的爬山虎里面。周于没想到会在那里见到林砚,林砚在试礼服,贴身还跟着王印。 三人目光相触的瞬间,都微怔了一会,然后女生间维持着体面彼此点了点头。王印倒是没拿周于当回事,只是轻蔑的哼了一声。 陈琪和林砚似乎认识,林砚甜美地凑上前和她打招呼,陈琪热情地抱了抱她,说:“好久不见。” 还帮她挑起了礼服。 周于找了个角落坐下,王印双手插兜朝她走来。 她皱眉,江闻笑得和顾惟一样,王印插兜和顾惟一样,这三人不愧是小时候在一起混的人。 不过,她突然很佩服顾惟,他竟然能把这种吊儿郎当的动作做的清雅又随性,毫无做作之意。 王印在她身边坐下,嘬了口茶,叫她:“周家大小姐。” “上次我说的话,考虑得怎么样。” 在刚开学的时候,王印找过她一次。 周于笑了笑,说:“我记得当时我就考虑好了。” “谢你好意。” 他大笑,然后压低声音毫无忌惮地讽刺:“还真以为我是在请你帮忙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傻批。” “问你是勉强看得起你,你一个见不得光的身份有什么资格说不。”“毁了你就是分分钟的事。” 王印明显没了耐心:“我说了,他那个人没有心。” “你何必堵上自己去维护他。” 周于不说话。 王印拍手:“好,很好。” “走着瞧,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刺激。” 他走后,周于沉默了会。见不得光?圈子里的同学似乎都知道了她的身份,但如此明目张胆的嘲讽,王印还是第一人。 那种恨不得把她的自尊踩在脚底碾压的样子,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像极了……周于想了想,没找到形容词,就像影视作品里那种被人践踏的小人物一步步往上爬后,成为只手遮天的权臣时,那种扭曲的样子吧。 林砚和王印离开后不一会,周昱到了。挑完婚纱,三人直接回家。吃完饭,周于就回卧室,等送走陈琪,周昱上来敲她门。 周于把门开了:“哥?” 周昱没进来,给她递了一张卡。 “听你嫂子说,下午试婚纱遇到林老家孙女去挑礼服。” “你们这个年纪爱玩,需要钱的地方你就跟我说。” “我的妹妹怎么可以比人家缺衣少食。” “你要什么,就找哥要。” “知道了吧。” 周于鼻子莫名一酸,下 分卷阅读78 午王印的话说不伤人是假的,只不过她习惯了而已,此刻周昱这样一说,她就难受起来。 她接过卡,等周昱一走,就埋进被窝里,眼泪控制不住的滑下来。 哭着哭着就开始哽咽,她不想,但就是忍不住,拿袖子抹了一把眼泪鼻涕,她掀开被子露出脑袋,看了眼墙上的钟。 六月了,一晃就六月了。 快高考了,她想。 自打上初中以来,她的时间都是按高考计算的,每年六月七号,就是新的一年。 被接到周家以前,她就想着,高三的那个六月七号,是她的重生日,从此她可以堂堂正正地立足在这个世界上,不依靠任何人,底气十足地面对生活,就算回了周家之后,她依旧这样期待着。 周于从床上坐起来,想着下午王印的话。 王印是这学期转来的,他刚转过来的第一个周末,就找过周于。 那天周于如往常一样去练舞,结束时被王印堵在路边,不让她走。周于和他不熟,他看上去也不好相处,周于当时挺急的。正好魏欣意也从楼上下来,她看了两人一眼,周于朝她挤眉弄眼招着手,希望她带自己离开。 结果魏欣意只是扯了扯嘴角,转身去了反方向。 周于彻底无望了。 她拿出手机想打电话,还没掏出来就被王印一把抢走,周于要跑,又被他拽住,那种暴力地拽,和顾惟地完全不一样,周于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反抗,他会直接出手。 就在周于准备大喊救命,鱼死网破的时候,王印说:“请你坐一坐而已。” “这里到处都有摄像头,我还能对你怎样不成?” 那时的王印还算客气。 他说:“你这样不给面子,我心里会不好受。” “不好受的话,在学校就——” 周于立马说:“行!去对面!” 她指了指对面的商城:“那里有很多不错的店。” 王印客气地放开,比出绅士手让她先请。 两人在一楼找了家星巴克坐下。 王印打量了她半响,开始引入正题。 “听江闻说你们关系不错。” 王印有意无意地把那些关于顾惟地过往全部复述了一遍。 这是周于第一次听到故事的全部。 “江闻他哥江世超,想必你也知道。”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有问题的那位。” 周于点头,确实见过很多次。 王印说:“顾惟他哥,顾磊,也是自闭症儿童。” “你知道顾磊是怎么死的吗?” 他比了个推的姿势,“砰—”,然后继续说:“这样子从楼梯里摔下去的。” 他眼神有些诡异的兴奋。 “没有证据证明是顾惟推的,但除了他,还能有谁?” “听说尸检时,顾磊身上有很多被虐待的痕迹。” “顾惟和他哥不和,向来不是秘密。” “因为顾磊是顾叔叔在顾惟八岁那年带回来的,孤儿。” 王印微微笑,“顾叔叔本着尊重尸体的意思,要尽快拿去火化,顾惟偏不。” “他发了疯般,把尸体拉走,请人将其大卸八块,剁了拿去山上喂野狗。” “谁阻止,他就要跟谁拼命。” “周于,你不信?” 王印用近乎蛊惑的语气说:“顾磊和江世超是好朋友,所以江闻和他也很熟。” “当时江闻也不相信,当天就跑去找顾惟,结果当真在山上找到他。” “他守着那堆碎肉,一言不发的坐着。” “竟然在那笑。”王印张大嘴,摊开手,仿佛自己亲眼看见了那个场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江闻接受不了,要他给个说法。” “他把江闻打到住了一个月的院。” “那年顾惟才初一。” “所有事情,要不是顾叔叔压着,你以为他能安然无恙到现在,狂到现在?” 王印砸嘴感叹:“他惹得人多了。” 王印又作势抹了抹脖子,“哪天靠山倒了,他,迟,早,得,完。” 听他讲完,周于眯起眼:“所以您今天来找我,是有何贵干。” 听着周于那柔中带硬语气,明显没被吓到,王印不适地眯起眼。 王印把一堆资料甩在她面前,周于看了一眼,是有关自己的资料。 他们调查过自己。 “什么意思?”周于笑着问。 王印也笑,他说:“选择是很重要的。” “你这种人既然选择回到周家,就说明懂得什么叫利,什么叫弊。” “如今也一样,你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你想做什么?”周于让他有话直说,别卖关子。 王印让她别着急:“我们能做什么。” “好友一场,聚聚感情呗。” 分卷阅读79 “他现在一副谁都别近的样子,哥们几个看了也很伤心啊。” “有时间你帮我们搭搭桥呗。” 周于起身:“你太看得起我了。” “我什么都做不了。” 王印也不强求,“今天就是跟你打个招呼。” “大家都是朋友,以后多联系。” 王印拍拍她肩:“那你慢走。” 周于恶心地别开眼,快步离开。 后来只要外出,必有司机接送。 王印很长时间没有找过她,直到那次去参观公墓回来,他找张诗琪要了周于的电话,半夜三更让周于一起出去玩。 周于二话不说给挂了,拉入黑名单。从此每次在学校见面,周于都能看见他用一种让人发颤的眼神盯着自己。 思绪回到墙上的挂钟,夜里十一点了。 周于下意识地解开手机看一眼,准备睡觉,却见顾惟打了电话过来。 一个未接来电,一条短信。 信息简洁明了:回电话。 ……周于拨了过去。 一声”喂“才说出去,对面就冷声问:“你哭过?” “下来,我在湖边亭子里。” 有病啊,大晚上要去湖边吹风。 周于心里正烦着,她吸了一下子鼻子,“不去”还没说出口,又听见顾惟说:“算了,你还是好好在屋里休息吧。” “嗯。”周于以为他要挂电话。 结果他用一种非常别扭的语气说:“你上床了吗?” 什么? 周于一脸莫名其妙,又“嗯”了一声。 “行,那你盖好被子,我们聊天。” “噗……”周于笑了出来。 我们聊天,好正式的邀请。 “我们不就在聊天吗。” 顾惟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语调,他讲了一个笑话,周于没有笑。 短暂的沉默后,顾惟问:“不好笑吗?我刚刚查的。” 周于一脸懵:“为什么要笑。” “我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物理题吗?大学的吗?” “我好像听过,不过什么叫薛定谔?” 电话另一端,顾惟黑了一脸,周于问:“喂?你还在吗?” 顾惟:“在。” 周于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 见他也不说话,周于说:“那我先挂了。” 周于挂断。 结果一秒后电话又响了起来。 周于再次接通:“还有事吗?” 顾惟:“没事。” ??? 周于:“那就挂了呀。” 顾惟:“不行。” 周于无语了:“那随便你,我睡了。” 顾惟:“行。” “不过不可以挂电话。” 周于懒得和他争:“行。” 她把电话放枕边,关上灯睡起来。 顾惟偶尔会说两句,不过她没听清楚,电话那端的摩擦响声、说话声跟着她一起入梦,她也分不清孰真孰假。 梦里她梦见自己高考了,在一片飘飞的书页试卷中,她捏着笔走出考场,看见顾惟在门口等她,他倚着门,轻笑着,金黄的夕阳打在他的碎发上和侧脸上,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 梦境一晃,可以查成绩了,老师用身份证号码率先知道了大家的情况,周于虽然还没查,但隐隐听说自己考得特别好。 她给自己打了半天气,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准备在考试网上输入考号,就醒了。睁眼没有夕阳,只有晨阳。晨光照亮了她整间房。 她坐在床上缓了几分钟,才想起外附从来没有高考抛书这种事情。 她揉了揉自己太阳穴,有点累。 这时,手机里传出声音,顾惟在那边说:“迟到了。” 周于吓了一跳,才想起两人的电话竟然通了一个晚上。 靠!顾惟这个败家子。 这是用了多少话费? 自己的话费都是每个月初一百一百冲的,不可能坚持这么久。 她掐断通话,一看信息,顾惟这个败家子给她充了五六次,但是……每次也只有一百。 周于突然觉得他配不上败家子这个名号。 她随便洗了把脸,背上书包就下楼。 顾惟就在门口等她。 周于一路提防着顾惟的魔爪,最终安全到达教室,她得意地拍拍手,坐下。 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门口张诗琪看好戏般抱手靠在走廊上,盯着自己这里。 周于直觉不好,警惕地坐直身子,转向外面。 果然,远处林砚挂断手里的电话,怒气冲冲地朝自己这里走过来。 周于皱眉,以为自己又要干一场硬战的时候,林砚擦身而过,停在了顾惟面前。 分卷阅读80 她很愤怒,周于从未见过她有如此明显的情绪。 林砚质问顾惟:“你搞我?” 顾惟悠哉地向后靠,懒懒抬起眼看了她一眼,语气淡到开口即散:“走开。” 没说滚,已经很忍让了。 他闭上眼,明显没当回事。 林砚攥住他衣袖,凑下去,声音带着隐忍的怒意:“你为什么要帮她?” 似乎是想到什么,林砚转头看了周于一眼:“是因为周于吗?” 她冷笑:“还爱屋及乌了?” “你以为她真把周于当朋友了?” “她不过是——” 话还没说完,顾惟突然睁眼,林砚被他的目光吓到,突然把话噎了回去。 顾惟好意提醒:“如果我真想搞你,你觉得会这么简单?” 林砚眼神闪了闪,那到确实。 可是—— 林砚带着哭腔问:“你为什么要告诉她们,我找过你。” 顾惟真的烦了,他用手拍打着桌子,有一下没一下的,以此阻止自己对女生发脾气,他说“这该问你自己。” “你问我做什么。” 林砚愣了愣,那天她看见顾惟也报了竞赛,慌乱之下,一下课她就去找顾惟。 拽着顾惟到楼下小路上,求他不要参加。 她说:“顾惟,我知道你不看重这些。” “但这对我很重要,我已经准备了很久,你就当让给我好不好。” “你别参加了。” 当时顾惟抽回自己的袖子,笑了笑,笑得有些顽劣,他对她那刻意拿捏的可怜样熟视无睹,丢下一句“看心情”就走了。 林砚摸不透他,知道如果顾惟真想参加,自己根本无法阻止,她当时也没报希望会拿第一。 结果出乎意料,林砚松了一口气,连带着看周于,都顺眼了不少。 偏偏又和张诗琪闹翻了,不知道张诗琪哪来的消息,一周之内一直在扒她和竞赛组有私联的事情。 扒皮不成,转向了那个竞赛满分的问题上,试图找出这个人,撤回她的第一名。 林砚知道那个满分的人就是顾惟,很多熟悉的人都应该猜得到。 虽然知道事情还没有想象中的严重,但张诗琪刚刚找上门的时候,她还是慌了,张诗琪那种要弄死她的样子,她真的不敢小觑。 不过此刻冷静下来后,反倒不急了,林砚松开捏着顾惟的手,说:“抱歉。” 说完就回座位。 王印得到消息赶了过来,他先找到林砚,见林砚没事,就出去找张诗琪。周于不知道两人在外面说了什么,总之吵着吵着就离开了。 真的是不怕仇人变朋友,最怕朋友变仇人。 周于喟叹着,呆坐着,没见到杨帆盯着王印离去的方向,在发呆。 直到杨帆叫了她一声:“周于。” “嗯?”周于看向她。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你指的是哪个?” “和张诗琪一起离开那个。” 周于“哦”了一声,“他叫王印,这学期才转来的。”“不过好像小学时,大家彼此就认识了。” 杨帆盯着黑板,没有说话。 最后,老师进教室了,就在周于都快忘了刚刚的对话时,杨帆轻轻说了句:“真的长得好像。” 第33章 事情没有如愿结束。 晚上,周于和之前一样,跟着顾惟去家里补习。杨帆给周于打了电话,说想约顾惟谈谈。 顾惟秒拒:“不去。” 两人没看几页书,张诗琪又打电话过来,要找顾惟谈谈。 顾惟抢过周于手机,直接关机扔到一边。 他威胁周于:“你再敢想别的事情,我就把你关在这里。” “……” 周于揉揉发痛的的脑壳,开始看书。 然后二十分钟后,张诗琪直接找上门。 周于是怎么知道的呢,听到的。 张诗琪不知道周于家在哪,直接从小区门口一路喊了进来。 周于蹭的一声跑下去,把她带回家,周家,然后顾惟沉着脸追了出来。 张诗琪对自己直接杀过来的做法很满意,她环视着客厅,得意地看着走进来的顾惟,顾惟不爽地坐下,对张诗琪说:“有话快说。” 张诗琪比手画脚大大咧咧地开口“顾惟,你赶紧去把你那个竞赛满分给认领了。” “速战速决。” 周于猛的抬头,什么? 又是这事,顾惟本来已经十分不耐烦,但看见周于的表情,突然来了兴趣。 他笑着问:“凭什么?” “给个理由说服我。” 张诗琪说:“凭林砚对周于的态度。” “我们也应该收拾她。” 顾惟嗤 分卷阅读81 笑。 他看向周于,戏问:“是么?” 周于没回答,并不想卷入纷争。 顾惟仰头往沙发一靠,慢条斯理地用食指叩着沙发边沿,在张诗琪等得快没有耐心的时候,他说:“好。” 张诗琪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行行行,教育办那边有我亲戚,我马上去安排,你在家等着就行。” 张诗琪跑着走了。 周于看了看天色,已经入夜,现在过去也学不了多长时间,她让顾惟自己回去,说:“今天就到这吧。” 顾惟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动。 正巧林臻回来,见顾惟在这,笑着坐下,和他客套着,周于寻了个空机上楼,结果没等来张诗琪的电话,却等来了林砚的。 林砚给她发了个微信视频,笑着说:“周于,你看看,这是谁。” 林砚从镜头里走开,画面从她那张明艳的脸移到沙发,继而往上,然后,杨帆出现在了镜头里,四周闪着五彩斑斓的灯,音乐震天响。 很明显,她们把杨帆带出去了,周于沉默了几秒,问:“你们在做什么。” 林砚一脸无害的说:“不做什么呀,她自己来的,一起热闹热闹呗。” “你要来吗?”她声音一如既往地甜美动人。 而镜头里的杨帆面无表情,不慌张,也不害怕,仿佛她才是在看别人视频的那个人。 “在哪?”周于问。 林砚说了一个地址,周于拿起衣服准备出去。下楼时被顾惟伸手拦住,林臻已经不在,他语气不太好:“你是看不见我吗?” 周于没心思开玩笑,她问顾惟:“一起?” 顾惟这才笑了笑,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走。” 两人没喊司机,打了辆出租直接过去,好在没堵车,只用了十来分钟就到。一推开包厢,就见几个男的围着杨帆在喝酒,她安安静静被挤在中间,有王印,有江闻,还有几个周于不认识的人。 不过这些人都认识顾惟,见顾惟来了,都吆喝起来。 魏欣意也在,正在点歌。 林砚端着杯鸡尾酒朝周于磕磕碰碰地走过来,看着已经有点醉意,周于扶住她,林砚半趴在她肩上抱怨:“周于,她不喝~” 林砚指着杨帆,用撒娇的语气控诉:“她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啊。” “觉得我们纸醉金迷奢侈无度是社会的蛀虫,不愿和我们同流合污啊,啊?” 形容的到很别致,周于不厚道地想点点头。 把林砚扶到沙发上,周于终于腾出身子,她请几位男生挪了挪位置,让杨帆出来一下。 王印伸出酒瓶子挡住杨帆的路,不让她走,说:”哟,出去干什么呢?我也想听,说给我也听听。” 见他真不打算让,周于顺着让出来的路坐进去,坐在杨帆身边,她低声问:“还好吗?他们没欺负你吧。” 杨帆“嗯”了一声。 她的镇定和平静倒是让周于很意外,印象中杨帆是那种随便夸一下都会脸红的人。 周于把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确认没有异样后,表情终于松了下来。 王印灌了口酒,手比划着,不满地说:“我们还能把第一名怎么了不成?” 周于不接话,笑了笑,坐了会,她拉起杨帆,说:“我们走吧。” 杨帆松开她的手,柔声说:“你先走吧,没事。” 周于也不绕弯子了,她问:“到底有什么事?” “从你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开始,我就觉得有问题。” 在沙发上趴着的林砚突然起身,转了一个圈,笑着说:“她刚刚是不是想找顾惟啊!” “我知道的!” “我们都知道的。” “张诗琪也是,对不对!” 虽然林砚表现得有些神智不清,但从她那精明的眼神里,周于知道,她在装醉,或者说装疯。 她清醒的很。 周于不说话,林砚呵呵笑起来,她走到顾惟面前,仰头问:“所以你答应了吗?” 顾惟轻倚在门边,他伸出脚点了点地面,同时努着下巴,警告林砚站在线那边别跨过来。 “答应了是吧。”林砚站住,撅起嘴,很是委屈。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帮外人呢。” “顾惟你这样让我们好伤心。” “借过。”顾惟没耐心地说,林砚愣了愣。 他绕开她,径直走到周于身边坐下,叠起双腿闭眼靠了起来。 沙发边的人下意识地给他挪了挪位子。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魏欣意拿起话筒开始唱歌,大家的注意力渐渐被她的歌声吸引了过去。期间林砚出去接了个电话,再回来时,俨然一副清醒的样子,她走到大屏幕前,拿过魏欣意的话筒,看着杨帆。 室内静了下来,魏欣意把音乐关了。 林砚 分卷阅读82 笑了笑,笑音突然有些阴狠,她说:“今天请大家来,是想和我们的年级第一深入了解一下。” 林砚举起手机中的照片,周于看不清,但想也想得到和杨帆有关。 杨帆合了合眼,依旧没有表情。 林砚把手机投到屏幕上,画面里一男一女走进酒店,看着都是学生模样,虽然看不清脸,但周于能认出女的就是杨帆。 她心里一紧,隐隐猜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画面转进房间里,女生在脱衣服。杨帆垂下眼不看,周于起身,大步上前,让林砚适可而止。 林砚灵活地避开她抢手机的手,冷冷地笑着:“怕什么,现在才是我们几个,将来说不定看的人更多。” 在场的男生除了顾惟,都心领神会地笑起来。 周于往墙上看了看,找到插头,赶在画面进入十八禁前,掐断了电源。 林砚差点发火,不过忍住了,她笑着说:“周于,想不到吧,我们乖巧文静的年级第一,不仅抽烟喝酒,还——生活可真精彩。” “似乎,好像?据我的不完全统计,每星期一次?” 周于深吸了口气,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林砚,你这是在侵犯她的隐私。” “更何况她已经成年,我们无权指点。” 林砚:“哦?” “是嘛,要不要我把她成年前的开房记录也查一下?” 周于皱眉:“你究竟想做什么。” 林砚好委屈,她摊手 :“做什么?” “难道不是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我向来不惹别人,是谁想毁了我的。” “要告到教育办是吧。” “要撤销我的金牌,追查我以前所有的奖项对吧。” “好啊,那我也查呗。” 周于让她冷静:“林砚,你清楚的,到底是谁在针对你。” “你不该乱迁怒别人。” 林砚笑了笑,指着杨帆捂着肚子笑:“哈哈哈哈,周于,哈哈哈。” “你当真以为张诗琪那脑子会想到这些?” “哈哈哈哈哈,真的太好笑了。” 她指着杨帆:“我知道你想整我已经很久了。是吧,你承认吗?”林砚让杨帆回答她。 “从初二那次比赛老师无条件偏袒我开始,你就暗中盯着我了,对吧?” 林砚逼近杨帆。 “你知道吗,你就像躲在阴沟随时想咬我一口的老鼠,阴险又可怜,我太清楚了,我太了解你们这种人了。” “太了解你有多嫉妒我。” 杨帆淡淡笑了笑,稍纵即逝,她没理林砚,而是看着周于,平静地说:“我没有做违心的事。” 她没有滥/交,她对得起自己。 周于呼了口气,她点头。她见过杨帆包里掉出来的药,虽然无意冒犯,但出于好奇还是了解了一下,那是治疗抑郁症的药。 周于不想妄加揣测,她比谁都清楚生活不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林砚也说累了,她倚着屏幕警告:“只要你们让张诗琪收手,我就放过杨帆。” “不然——” 林砚笑:“这些视频明天就会传到网上。” “成为头条。” “外附第一名清/纯女高中生背后竟然是这种样子,想必应该能博人眼球。” 王印和江闻相视一眼,碰了碰杯,杨帆挤在两人中间,酒瓶就在她面前撞出叮当响,她眼皮都不眨一下。 突然,有人拍起了掌,周于皱眉看去,顾惟睁开眼,笑着说:“就这?” ……周于想捂住他的嘴。 本以为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却见他正了正脸色,猝不及防地伸手拽住江闻的衣领,江闻本来端着瓶酒在说笑,被顾惟莫名其妙拔开衣服,露处了大片肌肤,酒洒了他半身。 江闻只觉一阵透心凉,硬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啥。 等反应过来了,他伸手扯着自己衣服,把酒瓶端的一声丢到桌上,大骂:“艹,顾惟你他妈有病啊。” 顾惟没放手,无视着他,身子从他前方越过直直压向杨帆,江闻被迫往后仰了仰,隔着一个人头的距离,顾惟对杨帆示意:“与其一昧仇恨那层挡了光的布。” 他说着,突然掰弯江闻手腕:“不如和它博弈。” 江闻吃痛,“嘶”了一声,骂骂咧咧一拳劈向顾惟,顾惟慢条斯理地挡下了,顺便给了他一记“一边去”的眼神。 江闻捏衣服的手松开后,顾惟顺势又一拔,露处他胸膛。 “艹你—”江闻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惟清淡的声音打断,顾惟看着江闻勉强算胸肌的地方对杨帆悠悠开口:“然后揭开它。” “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缺的从来不是你渴望的正义,而是拨云见日的手。” “天天搞些鸡毛蒜皮折腾来折腾去。” “我看着都累。” 分卷阅读83 杨帆愣了愣,顾惟盯着她的眼睛,慢慢放了手,他摇着头笑了笑,觉得没意思的很。 “屁大点事都能闹成这样,还真是‘小瞧’你们了。” 他起身朝外,候在门边,想走的意思很明显。 在场之人,一时神色各异,晦暗不明,林砚更是一脸戒备。 最后还是顾惟再次打破平静,他身体微躬,抵着门沿,看着地面戏谑:“这种像素的偷拍拿来威胁人。” “能想出这种方法的人,也是不一般的——傻。” 他皱眉问周于:“所以你是想待到什么时候?” 周于看向杨帆:“那——我们走吧。” 杨帆垂着脸站起来,周于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和她一同起身的还有王印。 王印砸着嘴走向屏幕,重新插起电源,朝即将出门的三人吆喝:“哟,别急着走呀。” “好戏还没上呢。” “顾惟,你就不想看看这是谁吗?” “该不会就忘了吧。” 他笑指着屏幕上那人,“你也太无情了,啧啧啧。” 顾惟随意回头,瞥了一眼,然后挑起眉尾也对着他笑了笑。 王印关闭暂停键,视频开始播放。 屏幕上笑得有些憨憨的少年,在阳光下草丛里,抱着个足球,说:“顾惟,我是顾磊,今天是你十岁生日,哥哥祝你生日快乐——” 王印突然按住暂停键,挑衅地看着顾惟。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顾磊,虽然因为自闭症,说话不通畅,但看着就很开朗。周于朝顾惟身边走近了些,有些担心他。 王印又放了几个视频,都是顾磊对自己弟弟的祝福与关心,看着视频里那人的笑容,估计没人能联想到他的人生会有如此惨淡的结局。 见顾惟没有任何反应,王印有点沉不住气了,他笑得有点扭曲:“你还真是没有心。” “江闻都看不下去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周于抬头看过去,对面江闻确实皱着眉别开脸,没敢看。 王印咬牙对顾惟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牛逼啊,还拨云见雾的手,哈哈哈哈哈哈真搞笑。顾惟,走着瞧,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把你的真面目公之于众。我不信到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王印想刺激顾惟,想看他发疯,想让这个笑容日日夜夜折磨他,王印还想了很多,等顾惟他爹倒下,要如何收拾他,但绝不是现在这样!明明他爹都出事了,他凭什么还这么狂;明明顾磊曾经对他这么好,他为什么敢如此理直气壮地站在这里,半点不害怕不愧疚? 全场各有所思,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本该反应最大的人,却在微笑着看着视频,认真听着每一句祝福,每一句“你要好好长大”。听完后,他淡笑着收回视线,对周于说:“走吧。” 王印不可置信地抬头。 顾惟对他说:“你知道你和你哥最大的差距是什么吗?” “是一开始就选错了。” 王印慌了,他大吼:“住嘴!” 顾惟觉得好笑,他摇摇头走了出去。 江闻眉头凝得老紧,他问:“哪个哥?” 人已消失在门口,场中一片凌乱,没有人回答他。 江闻嘀咕了一句:“说实话,王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针对他。” 连自己这个昔日的顾磊好友,都没这么大的恨意,更何况你这个和顾磊没有什么交集的人。 江闻摆摆手说:“兄弟一场,算了算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以后各走各的阳光道。” “咱自己乐自己的,别管他了。” 依旧没人理他。 周于三人出了大堂,顺着人行道走向广场。附近商场挂满了气球,六一儿童节的喜庆还没消散。 九点多了,商场即将关门,路上的游客多了起来。走了几分钟,顾惟突然回头,不耐烦地看着杨帆:“你怎么还不走。” …… 杨帆垂着头没出声。 周于赶紧打圆场:“我说了要把她送上车。” 顾惟指着右边说:“诺,车来了,赶紧上呗。” “……” 周于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杨帆,试探着问:“要不——就这辆?” 杨帆没有回答。 顾惟不走了,三人就这么尬站着。 空车过了一辆又一辆,周于担心再等下去会打不到车,她拦了一辆,主动上车,朝两人招手,说:“走吧,我们送杨帆回去。” 顾惟沉着脸跟她上车,坐在前排,砰的一声把车门砸上,司机心疼自己的车,阴阳怪气地说:“砸坏了要赔钱的。” 顾惟掏出兜里的所有钱,随手扔到他手刹附近的茶座里:“先去市福利院,然后去西山路1号。” 司机瞥了眼那钱,笑着说:“好咧。” 后排的杨帆忽然直起身子凑过去,虽然忍了很多,但还是听得出是在质问:“你 分卷阅读84 怎么知道我在福利院的。” 顾惟笑了笑:“我知道的可多了。” “你和林大小姐那些事,你和——” 顾惟顿了顿,笑得意味深长:“杨尹那些事。” 杨帆警惕地看着顾惟,顾惟懒懒伸了个腰,说:“别急。” “我不感兴趣。” “要不是你们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杨帆说话时尾音有些轻颤:“原来你一直知道杨尹的存在。” 顾惟“呵”了一声:“不然他是怎么躲到现在的。” “找他的人多了。” 杨帆失魂般瘫在座椅上。 “王印还真是傻,看了那么久视频都没发现对方是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样的亲哥。”就像逮到一个特别愚蠢的笑话,顾惟低低笑了起来。 杨帆嘴唇颤抖:“原来你都知道。” 到了福利院门口,顾惟低头坐着,半张脸淹没在黑暗里,对窗外在和周于告别的杨帆说:“告诉杨尹,别躲了,我如果真想找他,他躲到国外也没用。” “拿张王印的照片随便一搜,分分钟就能调出他在哪个学校。” “如果我没记错,他可是小学时就能黑教务系统的计算机天才。” “帮你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绰绰有余。” “别再来烦我。” 周于悄悄戳了他一下,警告他说话客气点:“没人求你好吗?” 顾惟笑了笑。 他继续说:“既然我以前没找他,以后也就不会找。” “他的身份已经有人处理过。” “告诉他,好好生活。” “别哪天发疯,也来我跟前晃来晃去,我嫌烦。” 杨帆忍不住问:“到底是什么事?” “他从没跟我讲过,为什么躲你——” 只是从认识他开始,每次大型比赛,只要有顾惟,杨尹必然弃赛,到后来,直接不愿在公众场合露面。 正是因为杨尹对顾惟的防备,杨帆才会在小学就认识顾惟这个人,认识顾惟所在的外附。 听说那里有最厉害的学生,那是最好的学校,于是她一路努力,终于考上外附。 然而,比她还厉害的杨尹,却去了一所名不见经传的中学。 顾惟没回答她的问题,他说:“走了,师傅。” 司机发车。 车行了半个小时,大约在十一点的时候到达小区门口,此时附近已经行人寥寥,街边门店都已关门。 心事重重,人影幢幢。 周于和顾惟并排走在路灯脚下,谁也不说话。 虽然有人相伴,但心里还是莫名升起一股孤独和无力感。 她顿住脚步,抬头往上看,她想,可能是因为路灯太暗。 风吹落几片树叶,旋转着飘下来,一下遮住光线,一下又让开,周于恍惚间想起了那夜雪地里,那日他负伤时,也是这么昏黄的路灯。当时漫天大雪,他的身影比雪还萧条,后来血迹斑驳,他一言不发只身一人。 正想着这些,突然,顾惟叫了她一声,“往后看。” 周于回头,一个被风吹走的大气球飞了过来,就在她转头的瞬间,戳到树枝上,碰的一声炸开,里面的亮片四散开来,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就像上百只萤火虫聚在一起,又轰然散开。 周于不禁勾起嘴角,好美。 顾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不经同意猛的抱住她,把她紧紧按在怀里。 周于愣了愣,第一反应不是惊愕,而是顾惟的怀抱原来可以是暖的。 顾惟把头埋在她温热的脖颈,低声说:“破了。”话音里竟有几分遗憾和难过,甚至还有点道不明的委屈。 气球破了。 周于抬起手,知道自己该推开他,并且对他的行为感到生气,但手伸到一半却再也下不去,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抱抱他,抱抱他。 周于闭上眼,终究是没有抱,也没有推开,两分钟后,她平静地开口:“松手。” 顾惟似乎僵了僵。 周于重复:“松手,不然我真生气了。” 顾惟不情愿地松开,他低头盯着她的眼睛,周于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顾惟笑了笑,又恢复那种开玩笑的语气:“不错,不算小。” 周于先是微怔,当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胸/部时,她脸唰得一下变红,瞬间明白了过来。 “顾惟!” “你个—” 顾惟捏住她的嘴,再次捏成鸭子嘴形状。周于手脚齐上,顾惟一秒制服。 最后还是顾惟让了一步,挨了她一脚,两人才和平回家。 家门口,周于哼了一声:“明天不帮你补习。” 顾惟笑笑:“不可以。” 周于沉默了会,用三分认真,七分“与我无关只是问问”的语气说:“你 分卷阅读85 心里不难受吗?” 她说的是顾磊,他也知道她说的是顾磊。 顾惟看着她,半响,把头转向湖那边,微眯起眼,戏谑道:“有什么难受的,人本来就不过是一团肉而已。” 周于想说的话哽住,她转身进了屋。 周昱就坐在客厅里,他听见门响,板着一张脸看了过来,见他也在,周于就像脚下踩了一空,身子惊得跳了跳。 周昱第一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和她说话,他问:“去哪了?” “这么晚才回来。” 周于诺诺地说:“同学聚会。” 周昱对她的不诚实感到失望:“和顾惟一起是吧。” 周于不回答。 周昱:“我提醒过你,离他远点。” “没想到你这么不听哥哥的话。” “小心哪天爸生气了,我也帮不了你。” 这话让周于感到不舒服,她“嗯”了一声,埋着头大步上楼。 后来周于洗完澡回到卧室,顾惟还站着在楼下,之前的位置。 见周于房间的灯关了又亮,他才回过神来,走向湖边,看着不时荡漾的湖面,久久沉默。 第34章 周于其实知道他在楼下停留了很久。 在窗户边转身的时候,正好收到杨帆和张诗琪的信息,她心里其实有些微微的厌烦,捏着半天没有回,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她分神了很久,最后才定下心来给杨帆回了句不用谢。 倒是张诗琪那里,应付了半天,还在纠缠中,她揪着顾惟的话题不放:“他什么时候去啊?” “明早就去吧,明天周末。” 周于说:“不清楚,我也做不了主。” 张诗琪也知道和她讨论不出个所以然,夜已深,她忙活一天也困了,不打算再扯下去,挂电话前,为了心安,她又说了一遍:“周于,我一直没亏待你吧,我和林砚不一样。” “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的。” 周于漫不经心地嗯了着,心思还在窗外那人身上,她还是忍不住,又回头了看眼楼下,想知道顾惟还站着没有。就那一瞥,正好看到顾惟标志性的抬头动作,他抬头看了周于这边,轻描淡写的一眼,仿佛只是出于习惯,那双眼里并没有看进去任何东西,然后他走向了湖边。 周于心里的烦躁突然更甚,她没听清楚张诗琪还说了什么,只记得最后几句:“错的确实是她对吧。” “你说是不是?” 周于没回答,或者说没听进心里。 得不到附和,张诗琪一下子急了,生怕周于不站在她那边,她带着点逼迫的语气说“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林砚的很多奖都有问题。” “我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不愿做绝了,她如果愿意低头,我就既往不咎。” 周于心口那股烦躁升到了嗓子眼,开始侵蚀着她的大脑,她觉得自己的情绪已经开始在失控,她好几次想让张诗琪闭嘴。 张诗琪还在极力佐证着一切都是林砚的错,听出周于的敷衍,清楚自己还需要周于这个朋友,她没有逼得太紧,说:“这事我也不打算拉你下水,我说过,我不是那种人,对林砚是,对你也是。” “但有一点,你也知道这事是林砚的错,你也看清楚她这个人了。” “以后就不要和她来往了。” “你和她说一声,对她很失望,把她好友删了。” 周于嗯了一声,两人挂了电话。 她站着犹豫了一会,然后披了件外衣准备下楼,结果还没到二楼,张诗琪又打过来,周于逼自己心平气和地接过。 “你删了没有。” 周于:“没有。” 张诗琪的好言好语似乎到了极限,她大声质问:“为什么还没有。” 后方门锁声响起,周于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一句沉沉的“在这做什么?” 周昱打量了周于一眼,又问:“你要去哪?” 他站在书房门口,关门的手还搭在门把上。 与此同时,那边张诗琪声音更大了:“你知道吗!你现在和之前的林砚一摸一样。” “明确点态度会死吗?你要是还想和她玩你就直说啊,每天搞得我像个傻逼一样跟你逼/逼/逼,你什么都不说。” 周于觉得自己要炸了,周昱压迫性的眼神还在等她回话,张诗琪发神经一样闹得越来越厉害,她知道自己该立马冷静下来,找个两全其美的借口,把两人同时打发了,但偏偏越着急,她脑海里越是一片混沌,越是想起顾惟那张脸,最后周于彻底冷静不下去了,她沉着眼,没理周昱,转身上楼,同时语气不耐地对张诗琪说:“关我什么事。” “我又不是闲得慌。” 张诗琪低声骂了一句,她没听清是什么,电话就被挂了。 周于把手机解气地丢到床上,胳膊肘虚虚支着墙站着,世界突然清静,她松了口气, 分卷阅读86 看着黑夜发起呆来。 话既出口,便无法挽回。她知道张诗琪应该是真生气了。 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两人之间那种一直若即若离、勉强维持、故作亲近却擦不起花火的友情,说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怎么说呢,她没后悔,有点遗憾,但也觉得解放。 她本来就不是会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之人,她心中的友情是平淡的,细水流长的,点到为止的,太过轰轰烈烈要死要活的,她受不住。 其实周于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冷漠的让自己都讨厌,她从没有走向谁的热情,她对世俗的共鸣和共情,总是短的可怜,她心中的那杆秤,总是拎得很清。 她帮过魏欣意,是因为拉帮结派产生了负罪感,今晚帮杨帆,则是对她一直以来帮助的答谢。 该不该道句歉呢,她想,心中掂量着——简单的示弱就能平息接下来可能的狂风暴雨,还是划算的,她经不起张诗琪的折腾。 她找回手机,在打“对不起,我刚刚有点事,情绪激动了”这句话时,又想到了自己刚刚对自己的形容,那什么——心中那杆秤,总是拎的很清。 她无声笑了笑,有点自嘲。 不过信息没有发出去,张诗琪把她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了。周于看着弹出的提示信息,半响没动作,眼里反射着屏幕的光,她又笑了笑,那就这样吧。 她似乎体会到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了,当问题交织乱到某种地步,再做什么也就没了顾虑和考量。 于是周于拨通了顾惟的电话,此时顾惟刚从湖边离开,他没看来电显示,轻飘飘“喂”了一声,声音就融在徐徐微风里。 听着那清淡的嗓音,她突然觉得心旷神怡,头脑清醒了不少,她简洁明了地说:“明天早上八点,我去找你补习。” “期末要到了,我们得抓紧。” 对面轻笑了声,没有立马回答,顾惟持着手机悠悠走着,周于通过手机可以数出他走了十一步,然后他说行。 那句含着鼻音的“行”,直直传到她心里,就像一个开关,告诉她那颗悬着的心可以落下了。 她往床上一个仰躺,身体砸下去的时候,想到的是顾惟笑时那双眼,有时发亮,有时空寂,有时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她其实可能比他自己,都能更快的反应过来,他的每次笑用了几分真心。 比如今晚他松开自己时,那不达眼底的一笑,她看出了他动作上的不舍和留恋,同时也看出了那双眼里的释然,就像跳跃的微弱火苗,在慢慢熄灭,是缓慢而又安心的熄灭,时间到了,时机到了,该落下了。 太被动了,周于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窗口吹来一阵风,吹得她脸上凉滋滋的,她不悦地睁眼,原来是手机响把她吵醒了。 迷糊中她抓了一把发起身,趿起拖鞋拿手机,接通键才按下,对面就挂了。 有病啊……周于眯着还没适应阳光的眼,看了一眼,是顾惟。 而且,十点了…… 这怎么就十点了!她飞奔去洗漱,抓起昨晚准备的教材就跑过去。 规规矩矩低着头进入顾家客厅,上楼,顾惟就在二楼笑眯眯俯视着她,双手撑着木质栏,身上睡衣还没换,纽扣松到第二颗,套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 “哟,看来今天得补到晚上八点了。” 周于倒是第一次见他这么随意。 知道他在笑自己起的晚,她仰头和他对视,轻轻瞪了他一眼。 小丫头可能不知道自己这个角度看下去,那瞪更像娇嗔,顾惟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 他翻了个身,从手撑木栏的姿势换成了背倚斜靠,看她板着脸从眼前擦过,先进了屋。 窗帘是开着的,周于愣了愣,回头看他。 顾惟懒懒站直身子,进屋关上门,手掌抬起,轻拍了下她后脑勺:“开始吧。” 声音里还带着点哈欠。 他以前不是没这种懒懒散散的样子,只是那种感觉更像太过无聊造成的闲,而此刻,是由内而外散发的懒,周于觉得他接下来就是坐下去,单手撑桌,斜低着头,百无聊赖开始看书。 然后顾惟真坐下了,一些列动作行云流水,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不过周于的心思在窗帘上,她看着外面排排摇曳的银杏说:“这样多舒服。” “帮你改个习惯真不容易。” 顾惟微偏目光,随着她看过去,房间采光很好,照得房间有些温馨。 他笑:“没什么东西是改不了的。” 周于不置可否,又欣赏了几眼风景,也准备看书,这时顾惟却收起支着下巴的手站了起来,忽然说:“别动。” 周于微折身子的动作吓得卡在一半:“怎么了?” 顾惟微笑着走出去,留下她一脸莫名其妙。 过了会,他抬着个画架和一堆颜料进来,东西放在门口,他盯着窗口打量了半响,最后挑了个满意的位置,搬了个椅子,对周 分卷阅读87 于说:“坐下。” 周于看出来了,他就没想学习。画就画吧,她很识趣地配合他,安安静静坐下,把手交叠在腹前,找好颔首的角度,拿起一抹精心练习过的微笑,问他:“可以吗?” 顾惟在低头调颜料,“嗯”了一声。 这是什么敷衍的态度,自己可是在给你做模特,你看都不看一眼,周于有些不满:“你看了吗?” 顾惟依旧没有抬头,但听出了她的怨气,他含着笑音说:“你随便坐就好,你的样子不用看也在我心里。” 这话还真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造成误会。 她的嘴角因为被刻意压着有些不自然,耳根子红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阳照的。 周于抿了抿唇,小声嘀咕:“那还让我坐着干嘛。” 调好了,顾惟抬头,宽大的衣领因为没扣两颗纽扣太过宽松,随着他刚刚弯腰的动作露处他大块皮肤,顾惟随手正了正衣领,端坐起来,开始仔细打量周于。 空气有些若有若无的暧昧,不过更多的是宁静和温馨,就仿佛昨天的一切、外面的世界都被这间房隔离开来,只剩下她和他,周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已经成了那个能让自己心安的人,比家人还让她放心。 阳光中,纱帘飘到她身上,附在她洁白的脖颈,回落时吸走了她很多发丝,她那张脸浸在光线中,飞飞扬扬的浮尘里,总觉得不真实,顾惟看着她,一直没说话,周于不自然地动了动身体,问:“怎么了?” 突然他放下手中的画笔起身,走到她面前,手绕到她后脑勺上,周于被迫微微扬起,接受他的俯视,更不解:“角度不行吗?” 这个视线下她能清晰地看到顾惟喉结滚了滚,然后他笑着说:“有个灵感,就是怕你不愿意。” 周于从他手里绕出来,几乎没有犹豫:“你说,我正好也来了兴趣。” 顾惟站直,指着床,对她说:“上去那里。” 周于看过去,愣了愣,他拉她起身,指引她坐下,把刚刚那把椅子推到边上,回来俯身去脱她鞋子。 周于反应过来,连忙拦住他的手:“干嘛。” 顾惟动作没停,把她纤细莹白的脚踝捏在手里,放上床,周于只顾拉自己裙底,没时间和他争。 小姑娘的脚白白嫩嫩的,盈盈一握,摸起来倒是很特别的感觉,顾惟这算是理解了诗词里的那些风流话。 果真是温香软玉。 他低低笑了笑,试图挥走脑海里越发荒唐的东西。 听着那笑声,脚一碰到床,周于立马缩起身子,倒也没矫情,只是问:“然后呢?” 顾惟放了她,又看了她几秒,最后笑而不语,给她丢了本书,就回到画架前,拿起笔。 周于领悟过来,拾起书,姿势没有太大改变,只是找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平衡点,稳稳靠住,她理了理头发,使之垂散在两边,书间。 他的床被太阳一晒,躺在上面很暖和,让她想到了昨晚隔着薄薄的布料感受到的体/温,周于静静地呼吸着,那属于他的清凉气息。 顾惟做事的时候很认真,认真的时候,谁也插/不/进他的世界里,要不是私下的相处,单看他在学校那副样子,她也绝对会认为他玩世不恭。 此时他微抿着嘴,轻眯着眼,不时抬头看她一眼,像在看艺术品,眼里有尺,衡量着每次落笔的分寸,毫无杂念。 周于也低下头看起书。 时间和阳光一样,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过了很久,久到她肩膀发酸时,终于听到他满意地笑了一声。 画好了,顾惟放下笔,他定定欣赏着。 “画好了?” 周于迫不及待地下床,鞋子都没穿,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人画油画,画的还是她自己。 顾惟给她让了位子:“水平一般,不要介意。” 周于看到画里女子香肩半露的时候,怔了怔,那含笑低眉的样子确实很像她,但……她瞅了眼自己的裙子,没露肩啊。 偏偏画还有点朦胧,无形中衬出几分香艳旖旎之感。 是好看的,只是看得她有点不好意思。 顾惟帮她把鞋拿了过来,周于怕他又乱来,主动接过:“谢谢,给我吧。” 顾惟递给她,手插入睡裤口袋里,站在她身侧,淡淡笑着。 周于说:“画的挺好的,很不一般了。” “只是——” “只是什么?”顾惟心知肚明,还是故意逗她。 周于突然不好意思说下去,搞得她心思不纯一样,她随口找了个点咕哝着:“我没靠得那么朝外,你把床里面空出那么大个地方来,怪怪的。” 顾惟笑意更深了,收着东西,顾左右而言他:“我主修的是水墨画,以后给你画一副你喜欢的。” 周于觉得今天的顾惟异常好说话,像脱了壳一样,脾气软软的,你给他扎上一刀,他可能也只会笑着说上句:“还挺疼的 分卷阅读88 。” 她突然没了开玩笑的心情。 看了下时间,快十二点了,今天只有林臻在家,现在还没回去,李阿姨应该不会准备自己的午餐。刚刚顾家阿姨送了吃的上来,周于想,那就直接在这吃吧。 顾惟终于舍得进卫生间换了一身衣服,他整理好衣领出来,两人就坐在外间的小桌上,开始用餐。 她从没到楼下餐厅过,在顾家一直都有人掐点送东西上来。不过周于见花园连通厨房的阳台上有个木桌,上面摆着花,比餐厅长桌上的还鲜艳。不知道顾惟平日是不是就在那吃饭的,如果是的话,周于皱眉,还真挺冷清的。 家里没个女主人果然不一样。 林臻就算自己不吃,每天都会准时坐在餐桌上陪家人。以前在舅妈家跟不用说,吃饭是一天大事,一家人就算骂骂咧咧也会整整齐齐的。 而他…… 顾惟看了眼手机,正值高考成绩公布,十条消息有五条是和高考有关的,他突然看向她,问:“你以后想学什么。” 她的学习态度太认真了,导致他以为她有什么一定要去做的事,和他一样。 “啊?”周于错愕。 今天吃的很简单,两碗面,顾惟让做的。他说话时,她刚挑起几丝面,又放下。 她想了想,不是很确定地说::“我也不清楚,可能法律吧。” 顾惟笑了,笑得不太客气:“那你读理科做什么。” 周于就知道他会这样说,以前杨帆就这样问她的:“想学法律读文科不是更适合吗?” 倒也不是学科偏见,而是无论报志愿还是知识储备来看,读文都更占优势。 周于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心里感到窘迫。以前她觉得在这个年纪没想清楚要做什么是很正常的事情,先把高考考好才是最重要的,可到了外附她发现不是这样的,大家对未来都很明确,虽然会不断调整,但还是明确的,明确到清楚地规划着每个阶段要做什么。就连对学习不上心的张诗琪也曾告诉过她,自己要读top商科,然后去投行玩几年,或直接进自家公司。 而她,不懂。 她甚至不知道很多大家耳熟能详的专业学的是什么,未来又要做什么。她只对周昱学的法律有所了解。 所以周于没敢看顾惟,低低说了句:“读理科是因为,我文科相对不好。” “至于学什么,我还需要时间考虑。” 顾惟看出了她无处遁形的尴尬,本来想讨论一下她的学习,见她如此,就没提,他放下手中的筷子,靠在椅子上:“是因为周昱吗?” 他笑:“想学法律。” 周于点头,算是下了台阶。 “喜欢的话,确实挺好的。”顾惟站起来。 “你邮箱多少?” 想跟上他的思路真的很难,周于也没想琢磨透他的每句话,直接报了邮箱。 顾惟点点头,拿起电脑鼓捣起来。 下午学得还算认真,晚上周川他们要回来,两人结束得比较早。 周于平时不用邮件,因为顾惟的一句话,她回去专门在手机里下了个比较好用的邮箱app,登陆后,趴在床上反复翻了好几遍有没有新邮件。 然而,没有。 她刷新了很多次,刷到后面都开始失望了。她以为他当时拿着电脑在给她发东西,她还好奇了一下午。 李妈打她电话喊她下楼,原来是陈家又过来聚餐,让周于去搭几句话。老人经历的多,总是考虑得很周到。 她立马下楼。 才进客厅,就见陈父端着杯茶在那摇头。 “听说事情已经解决了,但还是没见着人。” “复杂程度非你我能想象。” 一看周川的表情,周于就能猜到是在说顾惟父亲的事。她想起昨晚那两个她不认识的男生的对话。 当时王印让顾惟站住,一片嘈杂中,她听到边上两个男生在交头接耳:“早上听我爸打电话听到的,那边已经把顾惟他爹放了,那边才放,人就被上面接走了。” “这事怎么定,就今天的事。” “明天能见着人,那就是过了。” “事情还没个结果,我们先别插手,让王印自己出面。” “毕竟,要是他爹真安然无恙了,可就没法收场了。” 另外那人赞同地点头。 周于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顾惟每天跟个无事人一样,搞得她也不当回事。 突然,手机响了,她设的提醒铃声有点大。 客厅正好陷入沉默,几位大人吓了一跳,都朝她看过来,周川厉声呵斥:“一声不响站后面做什么,要坐就赶紧坐。” 周于赶紧坐下,掏出手机悄悄看,是新邮件。 开头是GuWei,她知道是他发的。 周于抿着笑意点开,内容一贯的简洁明了,先是附了一串网址,下面附了使用方法。 没 分卷阅读89 字了,周于继续往下看。 有个文档附件。 她打开,首先跳入眼帘的是一段话:接下来会暂时见不到我,这是我看你作业写的总结,本人这么懒,难得写点东西,自然得让人欣赏欣赏。如果觉得写得不错,请周小姐不要吝啬你的夸奖。 ……周于无声笑了笑。 也不知是笑他的语气,还是在欣慰。 话锋突然正经:期末将近,祝取得好成绩。 她眼皮忽然跳得厉害,抬了抬眼,见没人在看自己,又打开文档往下翻,才看了一页,她就顿住了。 如何形容呢,百感交集。 只需看一页,她就解开了这段时间的所有疑惑。 为什么每次考试他都能坐在自己后面,为什么所有人都笃定他就是那个竞赛满分的无名人士,为什么李妈当初感慨:“当年这小区的人,谁没听过他的大名。” “可惜啊,这人聪明过头,就容易走向极端。” 整本笔记,处处直指她的知识盲点,言必有中、刀刀见血。 手机从她手中一点点滑落,在快掉下去的时候,被她及时抓住,她呼吸急促地眨着眼,快步走到厨房。 这世上竟然有人,单看一个人的作业就能把她摸了个底,并且在考场上凭着这种了解,考出几乎一样的成绩。 这得是有多敏锐又聪明。 她知道他以前很厉害,也能感受到他现在很聪明,但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 果真,和他有关的一切,虽然扑朔迷离,但却真实存在,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周于打开手机又看了一遍,最后点进网址,按他的注释登上去,非常简洁干净的网站,和他那双眼睛一样,非黑即白。 白底黑字,工工整整,再没半点修饰。 周于眯眼看,点开那个“To Your World”后,网页立刻跳出排排分类,看着上面的中文、英文、各种文选项,她点了第一个英文,她英语算不上精通,随眼一扫,只看懂了第一排的C++和不远处的A Brief History Of Time,周于明白了,这应该是他自己建立的电子书库。 心里升起一股佩服,她退出英文区,又点进中文区。 分类更细了,中文区按专业又排了一次目录,而第一排第一个选项是:法律。 第二个:物理。 紧接着医学、化学、生物、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经济学等等,她听过的到没听过的,什么都有。 周于的指腹卡在法律那里,她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很多东西不用明说,她就能懂。 她笑了笑,逐个点着,每个专栏第一本都是学科入门介绍,只需要翻翻序言,她就能知道这个专业在做什么。 周于吸了吸鼻子,突然有点泛酸。 他怎么突然开窍了,这么会照顾人了,这个混蛋。 臭混蛋。 顾惟这个混蛋,他从没说过喜欢她,从来都是不按常理直接行动,没有半点少年人该有的含蓄和心意,就像个霸道的小朋友,想吃糖从来不说,都是直接伸手抓,抓不到就抢。 抢不到也很冷静,像头猎豹紧紧盯着你,盯得你发慌。 她懊恼过,为什么不能花点时间去磨合、相处,等着水到渠成,等着她做好准备。 也气愤过,觉得他不认真。 可是还有一些东西,藏在她心里,不为人知。 比如她从来没有推开过他,始终相信他。 她做梦都想摆脱那些禁锢着她的框框条条,而连自己都不能理解的是,她做梦都在拉着他跑,一起跑,跑到足够高的地方,长成足够强的模样。 他那双眼太空、太虚,太死寂,除了自己的影子,一无所有,所以她想,只有自己一直往前,才能带着他,鲜活起来,所以她不能停。 百般心绪,拧成结,但只要关乎顾惟,她发现自己就能很冷静,比如此刻冷静地拨通他电话,准备问问出了什么事。 虽然她也清楚出了什么事——他爸爸。 嘟,嘟,嘟,嘟。 女声响起,无人接通。 周于开始紧张了,再次拨通,还是没人接。 她又打了一遍,这次直接关机。 周于猛的抬脚朝外走,才到门口,就被周昱叫住:“你要去哪?马上就吃饭了。” 周于顿了顿,没理他,继续向外跑去,她跑到顾家,大门紧闭,于是直接敲门,她从没这么莽撞过。 唯一的女佣开了门,用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说:“周小姐,没人在家,你不能进来。” “你知道顾惟会什么时候回来吗?” 女佣面无表情地摇头:“不清楚。”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不能说。” “他去找顾叔叔吗?” “不知道。” “他一个人吗?” “ 分卷阅读90 不了解。” 天应该是暗了下来,不然为什么她眼睛开始变模糊,看不清东西,胸口像抑满乌云,堵得慌。 周于深深吐了口气,此时周昱走了过来,站在路口,沉着声音对她说;“回来。” 周于又吐了口气,抬头对女佣笑了笑:“行。” “打扰了。” 她就说,遇上顾惟的事,自己总能冷静。 * 第35章 顾惟消失的第九天,期末周到了。 顾向还没被放出来,大名鼎鼎的顾委员进“小黑屋”一事,已经从高层间的隐秘消息传成了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的事情,甚至有胆子大的媒体率先出了稿子。 那天陆齐拿着手机故意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周于淡淡扫了一眼,看到又是那家熟悉的媒体,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眼,不用看也知道写的是什么煽风点火的东西,她低下头,和杨帆一起安静地复习错题本。 杨帆最让她佩服的地方,不是成绩好,而是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忘记自己该做什么,只要到了学校,立马能静下心来,有条不紊地开始自己的学习。 刚开始的两天,周于虽然面上淡定,但一听到风声,还是会乱了心。后来在杨帆身边久了,心也就静了。上个星期三上午,杨帆看到她手中的笔记本,拿过去看了几眼。 杨帆看完,轻轻弯了弯嘴角,没有偏头地对周于说:“他是真的厉害。” 当时周于在发呆,起初没理解过来她的意思,后来杨帆把笔记本还给她,她看到顾惟那狂野的字迹,瞬间明了。 周于点头,他确实很厉害,她很清楚他的年少有多惊艳,虽然之前有误会,但她从没敢小看他过。 这是那晚送杨帆回去后,周于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她从没问过杨帆的私事,杨帆也没向她打听任何事情。 刚回学校的时候确实有些尴尬,所以两人都没说话。 今天的一句“他是真的厉害”打破了两人间的拘谨,双方相视一眼后,都笑了,周于松下肩膀,看向窗外,叹了口气:“要考试了。” 他怎么还没回来。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她总觉得顾惟那个活阎王,别人死了,他都会活的好好的。 他不会有事的。 虽然是课间,但教室不算吵,所以林砚的笑声格外引人注意,不用看周于也知道也在看新闻。不用想也知道,林砚准是要和此刻从门口进来的王印一起,又开始含沙射影地呛她。 其实她还真挺意外的,这两人意外地很“客气”,只是动动嘴皮子,没真正找过她和杨帆的麻烦。 话说林砚和张诗琪的事情到哪了?周于突然想起,于是仔细回忆了一会,可记忆却只停留在张诗琪一声咒骂挂掉她电话那里。 从那之后,她就被踢出了张诗琪的姐妹圈,太久没联系,她也不清楚现状。 周于笑笑,吸了吸鼻子,起了点风,凉滋滋的,也带来一顾沁人心脾的香味。楼角有几棵桂花,她的位子靠窗,七月的校园,已经隐隐有桂花飘香。 期末考的时间是全校统一的,考前一天放学,依旧是老规矩——搬书。 整个学校闹哄哄,周于把最后一摞书压到地上,撑着墙看了楼下一眼,每座楼都在吵,楼下空地里不少男生在追逐打闹,女生尖叫的声音不时穿插其中,老师反反复复地警告大家别乱,声音淹没在少年们的笑声里,成了背景音。 一切还是以前的样子,少了个顾惟,学校没有任何不同。只是她却没了上次顾惟在时,坐下来欣赏的心境,她草草收起东西,走向校门,路上还在盘算着今晚再看看哪几个知识点。 明天早上考语文,她把几个诗词中的生僻字又回忆了一遍,作答题的答题思路随便过了一遍,决定回去只看数学错题。 她出来的早,人还少,因为低着眼,没注意到笑着站在门口看着她的李扬,李扬大步拦在了她面前。 “丫头。” 周于心漏了一拍,以为是那人回来了。 她抬头,看见是李扬的时候,神色控制不住地有些失望。 她喊了声:“李叔叔。” 李扬向来是个糙性子,没察觉她的情绪,只招呼她跟自己走。 “顾惟托你帮他个忙。” “什么忙?”周于有些讶异。 “到了再说,走吧。” 虽然周于看得出顾惟对李扬还算信任,但出于谨慎,她还是犹豫着,问了句:“去哪里。” 李扬顿了顿,想起顾惟的嘱咐,立马补充:“他说有一片红玫瑰的地方。” “你不问我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红玫瑰,勉强算暗号吧……周于“嗯”了声:“走吧。” 李扬暗暗纳闷:“我记得没玫瑰啊,一堆绣球而已。” 周于问:“什么?” “没,没什么。”李扬笑笑,让她上车坐好。 车 分卷阅读91 子行驶的方向和平日回家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在中间岔了个道,几百米后,在一条巷子前停下。 李扬带着她走进巷子深处最里端。 一路进去,有不少老奶奶三三两两分散坐在几家院门口,晒着太阳聊着天。 看见陌生来人,抬头朝周于方向看了看,年纪大了,见什么都不奇怪,只是当见到周于走向最里面的院子时,“呀”了一声,头凑到一块说:“这家人终于来了。” “好几年了,我还以为不打算要了。” 周于闻声回头,几位老人对她笑了笑,她也跟着弯了弯眼。 好几年了。 她看着里面最大的这间院子,猜到了这是顾惟家的房子。 四周有不少高楼,这条巷子止于顾惟家,再往后看去,又是大厦。 看着都是老房子,岁月斑驳的痕迹在墙上非常明显,有些角落隐隐还有民国时候的气息、上世纪后半期的红色气息,各种细节杂糅在一起,道不清的典雅又沧桑。 周于没想到这城市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李扬把门打开,因为锁里生锈,费了不少劲,把钥匙交给周于的时候,他说:“等会找人换把锁。” 周于试了试,第二次开轻松了不少,她摇头:“等顾惟回来自己换吧。” 李扬笑了笑:“也好。” “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真心待他的人。” 这话来的突然,分量太重,周于沉默了会,走进院子后,欣赏着院里那片绣球,轻轻说了句:“李叔叔也是啊。” 李扬笑笑,没再说话。 他把房门窗户都打开,透着气。 虽然房子外观是老的,里面却精心设计翻修过,第一道门是密码锁,李扬按顾惟的吩咐,一一给周于交代:“他让你自己改个密码。” 他把手中的文件袋递给她:“顾惟找律师已经办理好了,这幢院子从今天开始转到你名下。” “你在这签个字就行。” 李扬只是根据安排行事,多余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清楚,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周于没有过多的追问这莫名的房产转移是怎么回事,非亲非故没头没尾的。 她签了字,收下其中一份文件,说:“好,我先帮他收着。” 李扬走前,周于问他:“好久没见,这段时间叔叔在忙什么呢?” 李扬眯起眼微微叹了口气,似是有很多想说的,到嘴边又化为了唏嘘,无力诉说,他笑着摇头:“累了,就回家休息了。” “他们家的事,还是没消息吗?”她停顿几秒,语气低了几分。 李扬摆摆手:“哎,不清楚了。” 一股人走茶凉的落寞感突然升上心头,周于看着他消失在巷子口,站在石桌旁很久,都没动。 她按说明换了房门的密码,换成去爬山那天的日期,本打算整理妥当就走,试开门时瞥见屋内的一副油画,眼神一滞,动作先于意识,走了进去。 似曾相识的场景,窗台、阳光、纱帘、女子坐在木椅上、房中央、温暖的阳光中,低头娴静地看书。 相似的笔法和色调。 如果那日她没动,就坐在椅子上,周于想,得出的应该就是这样的画吧。 她静静打量着画中女子和顾惟相似的眉眼,原来这就是他母亲,那位一直活在别人口中的女子。 关于顾惟母亲的传说有很多,美、有才、名媛、温婉善良,像天仙一样,但大多止于一声叹息——可惜了,好好的一个人,那么年轻就自杀了。 起初去顾惟家,周于也曾试图寻找关于这位女子的痕迹,却一无所获,那个家里不仅没有女主人的痕迹,连顾惟的都没有。 工整的书架,干净简单的家具,公事公办,没有任何感情藏匿其中。 周于毫不怀疑,如果哪天需要搬家,顾惟压根不需要回去收东西。 画的右下角有点脏东西,周于拿了张纸巾轻轻擦拭,因为是空白之地,留有些印迹,她沾了点水,又趴上去仔细擦了擦。 最后吹干,踮着脚满意地拍了拍手。 快六点了,透过玻璃窗打在干花上的夕阳一点点变暗,一点点移开。 李扬说里面的房间都可以打开,周于凭着直觉打开背光的那间房,一看果然是顾惟的房间。 她得意地笑了笑,一点也不客气地走进去,钥匙都给她了,总不能不给看吧。 屋里又挂了副画,是水墨画,画是千里江山,颇有大家风采,周于看了看落款,除了他,还有著名国画大师的名字,她视线下移,移到支在笔架上,早已干硬的毛笔和砚台上。 她把玩着那支没清洗过的笔,低声吐槽:“想不到你还有这么清雅的一面。” 李阿姨打了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回家,周于挂断电话,把笔放回原处,轻轻关上门,给院子上锁时,她垂着眼自言自语,声音不大,但也不算小,她说:“这院子我挺喜欢的,你要是不回来 分卷阅读92 ,以后我就当嫁妆了。” “正好没嫁妆。” 说完她狡黠一笑,离开了。 * 陈家。 听完顾惟的话,陈老爷子勃然大怒,铿的一声将身前的杯子重重摔到门上,顾惟要出门的身子被迫让了让,他嘴角噙着一抹温顺的笑意,看着也是低眉顺眼的,只是一开口,强硬的气势还是漏了出来。 “外公这又是何必呢?” “气多了伤的还是自己的身体。” 陈老爷子颤抖着手指着他骂:“不孝子!”顾惟没有转身,他扭开门把,边开门边说,声音淡了淡:“当年我就说过,这楼你们可以搭,我就可以让它塌。” 说完,他直接离开了陈家。 恰好陈琪回来看老爷子,她在门口拦住顾惟:“原来你在这啊。” “小于找我问了很多次知不知你在哪,我竟没想到你在这。” 听到周于的名字,顾惟神色动了动,他从她身前绕开,打开车门:“我确实不在这里。” 人一上车,司机立马发车,陈琪敲着车窗问:“大晚上的你要去哪?” 司机看向后视镜那人,同样的疑问。 顾惟懒懒抬眼,想了想,说:“去大院吧。” 好久没看过奶奶了,趁现在还太平,去看看老人家。 他打开电脑,无聊地翻着,又打开手机,一条一条看着信息,看到李扬的:“小惟,办妥了。” 顾惟想了想,想到办的是什么事,他笑了笑,又点开电脑,调出那幢小院的监控,看起来。 他也确实很久没见过那张不安分的小脸了,他倒是很好奇突然给她幢院子,她会是什么反应。 快进的画面被他暂停在她小心翼翼擦拭油画那里,顾惟倒退了几帧,先是调到正常速度,又倒退了一次,觉得看不够,干脆调到0.5倍速,她身后是夕阳斜插入里,镜头拍到的正好是她认真而又小心的侧脸,含着上唇,眉心微皱,她在擦画,也在画里。 顾惟把手肘搭在窗边,支着下巴,一不小心发起呆了。 以她的聪慧敏锐,不可能不知道那副画是谁,自从母亲走后,他就再没有回过那幢院子。 虽然他拥有的干净的东西,也只有那个地方。 再次看到母亲那张脸,很多不愿去刻意提及的往事开始浮现在脑海里。 一次次她抱着他哭,说:“小惟,妈妈好痛苦。” “妈妈不想活了。” “小惟,妈妈对不起你。” 他从害怕到变的无动于衷,从开始会回抱她说“妈妈别怕”到后来面无表情等她松开,毫不留情转身离去。 最后,她果然自私地丢下了他。 顾惟抿着嘴,整个人不自觉地阴郁了几分,就在这时,屏幕里响起娇嗔又威胁的声音。 思绪瞬间被拉回。 她说:“这院子我挺喜欢的,你要是不回来,以后我就当嫁妆了。” “正好没嫁妆。” 顾惟突然抬头,笑出声来。 “嫁妆?”他逐字咬着。 说完笑得更肆意,肩膀都跟着抖了抖,司机诧异地偏头,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就听见顾惟说:“掉头,回家。” 他给手机换回另一张卡,一开机,果然就跳出周于的来电提醒。 十多天前的,打了两天就没再打过。 顾惟无奈地摇头,真的很没诚意。 看着窗外扫过的风景,他想,她在做什么呢?肯定是在看书。 明天就要考期末,周于早早洗了澡,早早上床,躺在床上拿着平板又看了看顾惟给的笔记,正扫到三分之二,眼看已经快十一点了,她心急地加快了速度,突然手机震动,她没理。 过了会,又开始震了,周于心烦地抓过来准备关机,一眼瞥见顾惟两个大字,她愣了愣,不可置信地接过:“喂?” 对面有熟悉的轻笑声,但没回答。 周于几乎是下意识地跳下床,趴在窗边看了看。 顾惟确实就站在楼下,一身运动服,袖口习惯性地卷到半截,一手插兜,一手捏着手机,也抬头看了上来。 她笑了,说的却是:“我还以为你要缺考。” 顾惟看着她没说话,相持半分钟后,喜悦被理智冲灭,周于慌忙要挂电话:“哎呀,我书还没看完,不跟你说了。” 顾惟“嗯”了一声,终究是没让她下来。 次日,两人如同往常一样,一身校服,路口相见。 今天周昱也在,他和周于一起出门,在看到顾惟的时候,眉头皱了皱,却还是礼貌的打招呼:“小惟。” 顾惟点头,径直看向他身后,对周于说:“走吧。” 待走出小区,周于告诉他:“你让我改密码我也不知道要改什么,想了想,总得是个和你也有关的,所以用了我们去爬山那天的日期。” 顾惟“嗯”了一声。 分卷阅读93 周于又翻出钥匙递给他,顾惟看了一眼,没接:“你拿着吧。” 周于当真收回去了。 从没见她这么不客气过,顾惟讶异地挑眉,又想起她在门口说的那句话,意有所指地说:“看来你是真的很中意。” “什么?”周于懵了。 顾惟看向她手中的钥匙,周于也看向自己手里,瞬间了然。 她立马把东西藏进书包最深处的口袋里,装模作样地说;“如今房价这么贵,有人白送的,我当然喜欢。” “你该不会要反悔吧。” 顾惟突然跨步站在她面前,把她拦住:“我什么时候说是白送的。” 周于睁大眼,觉得他无赖至极,大声控诉:“李扬明明是那么说的!” “你难道还要收我钱?” “不行,我不要。” “我没钱。” 周于作势要掏还给她。 顾惟笑着按住她的手。 过了会两人都笑了,周于好声好气地说:“走吧,走吧,今天可是期末考。” 她说:“你放心,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会帮你好好收着这房子,将来你需要的时候,我二话不说还给你。” “哦?你倒是说说我是出于什么原因。”顾惟好奇她脑袋瓜里想的是什么。 周于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你爸爸不是——” “呃——电视剧里不常有那种贪官什么的。” “被抓后,财产充公什么的。”她亮晶晶笑着看他,有讨好的意味:“你懂的,我什么意思。” 顾惟乐了。 周于趁机向前跑去:“你不走我就先走了。” 顾惟伸手,悠悠拉住她书包:“跑什么跑。” 周于不得已放慢脚步,她晃了晃手表:“这样下去,真的会迟到的。” 顾惟说:“傍晚来我家。” “做什么?这两天考试诶,你要胡闹也等考完试行不行。” 顾惟眼里有些狂:“我帮你画重点,梳理知识点。” “来不来?” 这……大佬帮梳理知识点,肯定比自己胡乱捣腾有用,周于深深地,坚定不移地点头:“去!” 顾惟笑着揉了揉她头发,他不过是想和她吃个饭而已。 周于别开眼,却没躲开。 下午考完试,她给李妈打了个招呼,就抱着一堆书奔向顾家。 门是开着的,一进屋就听到厨房铿铿锵锵的厨具碰撞声,场面似乎很激烈。周于愣了愣,探手探脚地走进去看,就她来顾家这么多次的经验来看,这绝对有情况。 顾家佣人一个个跟机器人一样,不可能搞出这种出格的情况。 然后动静突然停了,周于对着回头看向自己的当事人讪讪一笑:“您,做什么呢?” 顾惟不悦地把脏锅扔进水槽里。 果然人不可能十全十美。 周于瞥了眼他身侧的牛排,看着很不错,她放下书,走过去,手撑在桌上夸奖:“厉害啊!” “你怎么连做饭都厉害。” 顾惟瞥了食物一眼,没说话, 周于不知道他又闹什么脾气,耸了耸肩,开始端菜。 后来在顾少爷的注视下吃进第一口的时候,她终于知道他那是什么表情了。 味道怪怪的,不知道放错了什么,总之怪怪的。 周于没违心地说好吃,她把牛排都撤了,说:“没事,第一次都这样。” 指着意面,她又说:“先吃这个垫垫肚子,我让李妈待会出门时顺便带两份吃的过来。” “我们还要赶时间学习,将就一下吧。” 顾惟把意面也撤了:“你给她打电话吧。” 周于想,估计是这意面也毁了。 “好。” “帮我抱些书。”她掏出电话,顺手拿了几本,剩下的留给他。 上楼就学习,李妈送来东西后,吃完两人又开始学习,大约九点多,把明天的学科梳理完一遍后,周于终于松了口气。 她靠在椅子上,这才有心思聊天,她问:“你家里人都去哪了?” “怎么一个都不见。” 刚开始不见,她以为是在休息室里,后来她下楼拿东西,天色渐暗,往常已经开了灯,今日却暗暗的,没有人,也没有灯。 再后来去公共卫生间,她特意看了看,还是没有人。 那种人走茶凉的孤寂,没由来的,再次浮上心头,所以本该回家了,她却还想再陪陪他,于是坐着没有动。 “都走了,回家了。”顾惟浑不在意地说。 “为什么?”周于直起身子看向他。 “那你怎么办,你一个人吃什么。” 顾惟撑着下巴笑:“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 表情很故意。 对啊,还能为什么,当 分卷阅读94 然是因为他爸爸凉了呗,周于语塞,安慰的话都快出口了,却被他赌了回去。 顾惟自悲自悯地说:“是啊,吃什么呢。” “好惨啊。” 周于:“……” “要不我去你家吃好了。” …… 她倒是没意见,可那又不是她家。 这个想法才出来,周于就默了默,原来自己真的从没觉得那是她的家过。 顾惟不知何时凑近了些,盯着她笑得很不怀好意。 周于皱眉,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他现在又不缺钱,真需要的话,再请一个保姆就行。 更何况他爸爸就算出什么事,他那些亲戚,比如陈琪,看着就不像不会管他的样子。 周于瞪了他一眼,把椅子往另一边挪了挪。 她悠悠理着书……把今晚他写过的纸好好折起,叠进笔记本里,放在书包最里边。 “我觉得这段时间自己进步很大。” “你给的笔记很有用,直戳我的盲点。” “我也意识到了过往学习的被动,只跟着错题走,跟着试卷走,跟着排名走,从没想过这些知识到底再做什么。” “过于盲目,过于急功近利。” 周于笑了笑,有些期待:“杨帆都说我突飞猛进,这次必然大有进步。” “进前二十应该没有问题。” 顾惟瘫靠在椅子上,淡淡嗯着。 周于知道对于考试和成绩,他向来提不起兴趣,所以没期待他会接话,只是说到最后,她顿了顿,语气有些认真。 “等以后我考上理想的大学,有了理想的工作,能自给自足了,你就可以去‘我家’吃饭了。” 那个“我家”的我,她咬的很重,顾惟半垂的眸一点点抬起,眼神深不见底,他没像平时一样,带着几分戏耍,此刻那种幽深的眼神,周于从来看不懂,甚至不太敢看。 她微微别开脸,加了个前提:“如果那时候我还愿意的话。” 顾惟把她捞过来,自己也凑过去,两人隔着几厘米距离四目相对,顾惟眯着眼说:“不愿意也得愿意。” “周于,你要是敢请别的男生回家‘吃饭’,我可能会吓哭你。” 周于身子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奈何他手上的力气太紧,她无处可遁。 这种时候的顾惟她是真的有点害怕,她低着眼小声说:“你这样子我真的很不喜欢。” 虽然声音很小,顾惟还是听见了,他闭了闭眼,嘴角扬起抹笑意:“好,我不这样。” 周于捏着自己书包角,看着桌子没说话,顾惟也斜靠着,看着她没说话,一个是还舍不得走,但有些累,累的没了说话的兴致,一个是就喜欢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周于掏出手机看了看,期间两人又说了几句,过了十几分钟后,周于准备起身离开了,这时顾惟先她一步站起来,拉着她的手放下她书包,说:“我带你上楼看看。” “以后可能就看不到了。” 后一句话让周于动容,她松开书包毫不犹豫地答应:“好。” 顾惟握着她手腕不放,楼梯灯是感应的,两人走过之后,楼道里又黑蒙蒙一片。 他打开其中一扇门,带她走进去,一开灯她就愣了,这不就那副油画里的房间吗。 顾惟走到一盆花前,轻轻嗅了嗅,周于扫视了一圈,房间一尘不染,花是开的,看来每天都有人打扫。 很清雅的房间,细节之处可窥出主人生前的习性。 从客厅看,顾叔叔喜欢端庄肃穆,从这间房看,顾阿姨喜欢清新雅致,所以,周于看了眼顾惟,他是个低沉清淡的性子,中和了两人的习性。 想起顾父顾母那仿佛童话般的爱情故事,周于不得不唏嘘,果然只有这样的父母才能培养出这样的儿子。 虽然这儿子性格怪了不是一点半点。 顾惟拿了个盒子,带着她出门:“走吧。” 没有直接下楼,而是又推开了另一间房。 周于轻轻拉了拉他,站着没进去,顾惟回头:“怎么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反应过来,问:“害怕吗?” 周于没说话,她知道,如果刚刚那间是顾母的房间,那剩下这间,就应该是顾惟哥哥个房间。 倒不是怕,而是她怕他睹物思人。 顾惟笑了笑:“其实以前我住在这里。” “后来他走了,我才搬到下面。” 周于张了张嘴,又合上,顾惟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再次刷新她的认知。 难怪,大家会说他变态,换谁站在他的角度,都做不出同样的事情。 顾惟开了灯,摸了摸床上的大布偶,顾惟下面那间卧室的窗帘已经够遮光,这间更甚,还加了一层遮光布。 他仔细看着屋里的每一个小物件,最后定在其中一个角落,低声对周于说:“那年我爸进藏,回来时我就 分卷阅读95 多了个哥哥。” 周于走到床边,也摸了摸那个巨大的布偶,软软的,好大,好可爱,她静静听顾惟说。 “刚开始我确实挺调皮的,欺负他智商低,常常捉弄他。” “年少不懂事,以欺负别人为乐趣。” “指使他做些乱七八糟的事,说些混蛋话,看他笑话。” “我还真是混蛋。” 周于插了一句:“可是从不允许别人欺负他。” “确实自私又混蛋。” 他背着她笑,她看不到那笑里有几分自嘲。 周于并不希望他去剖开自己伤口,来告诉自己那些过往。 她岔开话题,又被顾惟拉了回去:“经常做些怪异的举动,而且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惹得我很烦。”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他很痛苦,他要得到救赎、寻求解放。”顾惟声音越来越低沉。 “他生前多次求我,如果哪天他死了,能不能按他民族的习俗,将他tian葬。” 周于心头一跳,所有事情突然想通,“进藏”、“tian葬”,他之所以以一己之背上骂名也要将他的身体带到荒山野岭,找人大卸八块,守了几天几夜,原来是这个原因。 顾惟声音越发自责:“这点事我都没能做到。” “没能带他回去。” 周于大步上前,从背后抱住他,心里的震惊尚未平息,新的疑惑浮上心头,她觉得脑海里一团乱,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凭直觉抱住了他。 顾惟的身体僵了僵,继而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柔了下来:“不过都过去了。” 两人沉默着,没再说话,直到隔壁突然有哭声和奇怪的声音响起。 顾惟身体再次僵住。 周于不解地松开他,抬起头问:“什么声音?” 顾惟沉着脸掏出手机,调出手机连接的实时监控,看到十多分钟前楼下停了一辆车,顾向一个人走了进来。 此刻,他应该就在隔壁另一房间。 顾惟看着多个视频窗口,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候在楼下,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看着他的表情,周于也意识到出了事,她屏着气不敢出声,可越是因为这样,房间就越安静,隔壁的声音就越清晰。 这么隔音的房间都隔不住的声音,是有多大。 声音渐渐变了味,周于听着听着脸色变了变,这……这怎么和张诗琪给她放的小黄片里的那么像。 只是声音变态的稚嫩了很多。 周于看向顾惟,顾惟正准备走到角落里打电话,察觉她质问的眼神,他平淡地错开,没有回应。 知道的越少,越好。 可周于不是傻子,随着声音渐渐息落,她心里已经有了个想法,但那个想法让她的三观崩塌,她难以说服自己。 那可是堪称社会中流砥柱顾叔叔啊,怎么会是那种人。 一想到那些顾惟背负的骂名,竟是出自他父亲身上,他父亲是那种人,周于心里就莫名绞痛。 周于听到顾惟在找人过来接应他,话语里全是质问为什么顾向突然被放了出来,那平静地质问里却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怒意,和不息掀翻一切的狠辣。 一个孩子,怎么会对自己父亲平安无事感到愤怒? 联想到之前顾惟和他父亲的种种行为,周于愈发相信自己脑海里那个荒唐的想法。 一股凉意从心底顺着毛孔散发出来,她握紧了泛白的指节,让自己不要哆嗦地太厉害。 隔壁安静了好一会,突然的静谧却让人更加不安。 顾惟挂了电话,又打了一个,对面还没接通,就听见有人在开门,但因为反锁着,没被打开。 周于两人相视一眼,她慌了,顾惟却平静得有点可怕,他大步走过来,掐了电话,重新拔了一个,没等对方接通,直接甩手扔到床上,周于后方。 她吓得跳了跳。 周于看着他那副仿佛失去理智的样子,彻底慌了,这一瞬间,她有过一瞬间的怀疑,怀疑顾惟是不是也像他爸爸一样,是个变态,那有礼有度的外表下,实则是个不为人知的邪恶的灵魂。 不过只是一瞬,她还来不及证实,也来不及为这个想法感到抱歉,就被顾惟按在了床上。 “啊——” “你做什么,你放手,顾惟。”顾惟撕扯着她衣服,她踢打着,反抗着,却挣扎不过,恰是门外钥匙插进门锁的一瞬间,她听见了自己衣服破碎的声音。 周于声音近乎是嘶吼的,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流,她哀求着:“求求你了,你醒醒,顾惟。” 顾惟盯着她的眼睛,依旧很平静,不为所动。 突然,他勾起嘴角笑了,周于全身汗毛往上翻,他竟然在笑,她的脑海轰地一声没了思考的能力。 如果说他平静的样子让她害怕,那么他笑起来,是彻底让她绝望。 顾惟笑着抬起她右tui,挤进她身t间,在他 分卷阅读96 手伸向她裙边时,周于缩着身子闭上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在她闭眼的时候,顾惟嘴角自嘲地扯了几下,还是下不了手,手向上,将她内/衣推朝上,漏出一半风光,继而压下身,将那薄如蝉翼近乎Lou/lu的上半身护在怀里。 他闻着她耳垂,说:“叫啊。” “你越叫我越开心。” 周于睁开呆滞的眼,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正好滴在他唇角,顾惟含住。 见她不为所动,顾惟皱眉,说:“你该恨我,你该反抗。” “周于。” “周于。” 周于理智一点点回笼,她听见他在最后加了句:“我爱你。” 周于身子颤了颤,顾惟见她还是没反应,手向下,伸到她接受不了的地方。 果然周于突然蜷起身体,一巴掌甩向他:“混蛋!” 顾惟满意地按住。 这时门被开了,顾向走进来。 周于哭着喊着,求顾惟放过,求人救救自己。 在顾向进来的同时,顾惟掐断了自己手机的通话,手机里周昱怒吼声立马消失。 顾惟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周于因为护着自己的下半身,和他斗争中,近乎挂在了他身上。 透过顾惟的肩膀,她看见了衣衫不整的顾向,那双曾经清风朗朗的眼,如今猩红而又骇人。 周于嘴唇颤了颤,她一口咬住顾惟的肩膀,顾惟疼的皱眉,却没出声,她借机抱紧了他。 顾惟觉得自己灵魂也跟着颤了颤。 那一抱,是理解,是配合。 这个傻姑娘,为什么到现在还能理解他。 就在他愣住的片刻,周于含着满嘴血抬头,抓到救命稻草般向顾向求助:“顾叔叔,救救我。” 顾惟缓缓放开她,周于慌忙拉过他刚刚脱下的衣服披上,顾惟冷着眼回身,对顾向淡淡开口:“你回来了。” 顾向盯着两人,神色复杂,似在决断,没有说话。 这时周于又捂着脸哭着骂顾惟:“我从来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我以为你真的是好意帮我补习。” 周于哭到哽咽,一抽一抽的,仿佛再也没法面对生活。 “我——” “我要让我哥把你碎尸万段。” 听到“哥”字,顾向神色又转了转,他现在还需要周家帮忙配合证明一些事情,不能在周于身上闹出岔子,于是他走过去给顾惟一巴掌,呵斥他:“跟我出来。” 顾惟没有动,顾向站在门口,盯着他:“别逼我动手。” 周于依旧在哽咽中,突然顾惟俯下身,含住她的小嘴,那满口的血被他吸进了自己嘴里,顾向又大步过来。 顾惟没松开,在顾向看不见的地方,他翻出自己手机,找出一个电话,塞到周于身下,示意她:“你生日时候又不是没做过。” 他笑:“你去告诉你哥啊,让大家都知道。” “就说是我。”他把这句话说的重了几分。 “让他今晚就来找我,我顾惟在这等着。” 最后在周于的一巴掌中,他直起身:“那你就是我的了。” 顾惟看向手机的方向,对她加了一句:“死就陪葬,活就同享。” “哈哈哈哈。”他笑得像个恶魔。 顾向把他拉了出去。 待人走后,周于把手机放进内衣里,披上他的衣服,缩在床边,一动不动。 慢慢的,楼下炸了锅,吵得厉害,最后,有人匆匆上楼,将她护在怀里。 周于含着泪,哭腔忍不住,喊了声:“哥——” 周昱安抚地拍着她的背:“不怕,有哥在,我们现在就回家。” 客厅围着几圈黑压压的人,见周昱扶着周于下来,瞬间劈开一条路让给两人,周川也在,只是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就继续和顾向说话。 周于垂直头,眼神四处扫了扫,扫到角落里那双熟悉的球鞋时,顿了顿,立马又移开。 几双皮鞋围在那球鞋周围,周于知道,他彻底被困住了。 回到家,洗完澡,打发走周昱和破天荒也来安慰她的林臻后,周于锁上门,拿出他的手机,根据自己生日试了几遍密码,不一会打开后,直接拨通他点好的手机号码。 没有备注,是当初在越南,小贩卧底给他留的号码。当然,周于不知道这件事。 对面有中年男子接通,周于单刀直入:“顾惟让我找你们的。” “他现在被困住了。” 对面几乎没有怀疑:“稍等一会,我们联系你,你别离开手机。” 电话被挂断,不过几秒,另一个号码打过来,周于接过,这次听着,是个久在上位者的声音。 周于说了声您好,等着他开口。 对方也不含糊,直接问:“他同意合作?。” 周于说:“我不清楚,你现在也联系不到他。” 分卷阅读97 “他说了这么几句话,您得根据你们之间的事情揣摩他的意思。” “今晚就去找他。” “死就陪葬,活就同享。” 对方顿了顿,似乎有了决断:“他在哪?” 周于说:“在家,顾向刚刚回家。” “好,谢谢你,小姑娘。等挂了电话,你就把卡折了,扔进马桶里。” “不用谢。”周于按他说的,做完一切,瘫坐在床上,一个小时后,还呆滞着,一动不动。 大约零点左右,一波又一波警察赶到,警笛声响彻整个小区,她坐在床上都能听到警察抬着喇叭在喊“不许动”。 周于憋了半天的眼泪终于簌簌而下,在一片模糊的泪光中,她告诉自己,明天还要考试,以后还要上大学请顾惟吃饭,所以她必须赶紧睡下。 * 第36章 班主任宣布正式放假那天,因为东西太多,周于喊了司机来接她。 司机走进教室,看见她身边那一大箱子书,愣了愣,问:“带这么多回去?” 他在周家工作二十多年,当年周昱上下学就是他接的,从没见过这阵仗。他提了提,不是可以徒手提到车上的重量,所以跟在周于身后推着走。 “麻烦叔叔了。”周于背起书包,两手捏着背带,安安静静下楼。 桂花树下站着几个人,正笑着在等她,周于眼神波澜不惊地扫了他们一眼,直直从几人身边擦过。 王印想拦,却被林砚制止了,林砚下巴朝周于身后的司机挪了挪:“别乱来。” 王印不屑地嗤了一声:“怕什么?” “不过个私生女而已。” “我就不信他们家人还真会拿我怎么了。” 林砚实在受不了他那种莽撞无脑的样子,白了一眼,没有理他。 她让几人在原地站着别动,等自己回来。她笑着上前,搂住周于的肩:“放假了,一起聚聚呗。” 说完回头对着司机柔柔一笑:“叔叔好。” 司机见多了达官贵人,也见惯了大场面,可像林砚这样礼貌的富家子弟,不多,于是不由得客气了几分。 他把箱子半推半提地朝前扯,对周于说:“我在车上等你。” 周于脸色依旧平静得反常,她两手扔捏着背包,直直向前,因为步子有点快,林砚搂着她很快就被拌了一下,最后不得已松开,拔高了音量喊她站住:“周于!” 周于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在司机尴尬的笑容中,大步穿过校门,上了车。 考完试了,石头落下了,她却更不知所措了,没有了可以分散注意力的东西,周于觉得自己就像一幅没有灵魂的躯壳,漫无目的,行尸走肉。 隔壁曾经辉煌至极的顾家,此刻重重封锁,警戒线堪堪拉到周家墙外,一辆特警车停在门外,日夜把手,就连周川,也被带走了两天两夜,至今还没消息。 周昱也没回来,家里只剩下每天和她大眼瞪小眼的林臻,她越看周于,越生厌。 她换了校服从卧室出来,又遇到了在客厅打电话的林臻,躲不过,周于只好听话地站住,林臻再次问出那个问题:“还是不说是吧?” 动用了所有人脉关系,还是没能打听出到底是什么事,一联系到这半年来有关顾向要被整的种种传闻,林臻也开始慌了。 那夜在场众人,谁不是有点背景的,说抓就抓,什么都不问,什么理由也不给,直接全部扑倒,还是公安bu直接派武警出的秘密行动,就连周昱这种在体/制中心的人,都得不到半点消息。 更何况周家是纯商业世家,没有大树可靠,所以林臻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周于也是累了,她麻木地回答:“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臻不相信:“不可能!” “你又不是第一次和顾惟在一起,怎么可能大脑一片空白!” “我就不信你们之前没——”说着说着她声音弱了下去,接受过的教育让她说不出那句话来。 周于抬头,望过去,这一眼望得林臻有些慌。 这个孩子,从回家的第一天开始,就是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样子,什么时候敢漏出这种冰冷的眼神过。 周于轻轻扯了扯嘴角,没什么?不相信自己和顾惟没做过是吗?周于突然明白了每次从顾惟家回来时,她看自己的那种复杂眼神。 原来自己在她眼中是那种为了铺路,小小年纪就会出卖身体的人。 周于佩服地张了张唇,轻笑了笑,眼前这个母亲,还真是极致的矛盾,她不喜欢自己,是真的,她善待自己,是真的,她从来看不起自己,也是真的。 她可以在自己被受侵犯的时候,温声安慰,也可以在安慰的同时,笃定地认为一切都是咎由自取,都是活该。 不愧是上层社会精英人士培养出来的优 分卷阅读98 雅女子,周于竟突然觉得,其实她做的挺完美的。一切无可指责,只怪自己不是她的家人罢了。 “我什么身份,顾惟又不是不清楚。”周于笑了笑,“妈,你难道还真以为我能从他那里知道些什么东西,以为他那种性子唯独会待我不同吗。” 她恢复了那副软软诺诺的语气,笑着摇了摇头,走进厨房。 林臻的身影僵了僵,没再追问。 可不是吗?自己的话里,一边看不起她,一边又期待着,她能帮上什么忙。 林臻没胃口,李妈只随便给周于闷了点饭,周于把桌子上的东西腾空,拉了两把椅子进来,打算就在厨房内解决。这个家,如今也只有这里能让她缓口气。 李妈把饭端过来,听见母子俩刚刚在客厅的对话,她忍不住教导:“家里出了事,你母亲一个人撑着,也不容易,你要体谅她。” 周于没抬头,轻轻“嗯”了一声。 她又教育了几句,周于没有反应,也不知听进去没。 突然,周于吞下嘴里的饭问了句:“李妈,顾惟母亲是在病房里吞安/眠/药自/杀的,对吗?” 李妈慌的站起来要过来捂住她的嘴。 “他们家的事,都别再提。” 相比于她的惊慌,周于明显要淡定的多,她说:“事已至此,有什么好慌的。” “说不定哪天找我问话呢,我多了解一下,也好权衡利弊。”周于吓唬她。 李妈不懂这些,随便一被忽悠就信了。 她皱眉点了点头。 周于继续问:“她真的——” “患病吗?” “是什么病?” 李妈回忆着:“那人我见过几面,看着就赢赢弱弱,面色苍白的。” “是什么病我不清楚,但身体确实不太好。” 她叹气:“以前也是在国外留学的,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什么,听说精神状况不好,好几次想自杀了。” “生孩子后更是,估计产后抑郁吧,身体更糟糕了。” “还是顾委/员忍得了,不离不弃地守在她身边,开导她。” 要是往日,李妈还得再夸顾惟父亲几句,如今却打住了,没往下说。 周于又吃了几口饭,像在自言自语,声音淡淡地:“你信吗?” 李妈抬头,没有说话。毕竟是比她多活了几十年的人,想到的不比她少。 李妈苦口婆心地教育:“这世界本就千奇百怪的,难辨对错。” 周于笑笑,没有说话。 洗碗的时候,有车声响起,停在了院门口。周于闻声从窗口看过去,还没见到人,就听见了林臻近乎欣慰到哭的声音:“老周,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回事?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川推着她进屋,着急地说:“等会说,等会说。” 周于帮李妈洗焖锅的手放下,李妈接过:“出去吧,我来弄,快出去看看。” 周于也不推脱,洗了手,边擦边出去,眼神正好和走进来的周昱对上,她叫了声:“哥。” 周昱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点点头,连忙上前去给周川拿降血压的药。 她坐下,看着周川服了药,平稳了许多,说了几句后,林臻也镇定了不少,见到周于,她聪明地没再继续深问。 虽然别人听着只不过是虚情假意,作为女儿周于还是关心了周川几句,她上前,准备帮周川按摩头部,周川摆手止住:“不用了,该忙什么忙去吧。” 周于的手尴尬地伸在半空,又收回来。 周川看了林臻和周昱一眼:“扶我去书房。” 站在他身后的周于更尴尬了,她知道不包括自己,拿起刚刚周川用过的杯子,她装作要去接水,然后准备走去厨房。 三人上了楼。 周于悄悄松了口气。 这时,楼梯口处,周昱扭头,突然喊她:“去好好换身衣服,今晚家里有应酬。” 林臻看了他一眼,颇不同意:“她没必要去。” 周昱坚持:“家里总的也就这么几个人,不早点锻炼她,难道还想着外人来照应我们。” 这话倒是点醒了周川,他也发了话:“小昱说的对。” 他也回头打量了周于的一眼,叮嘱道:“见的是大人物,别丢了周家的面子。” 周于捏着水杯愣愣站在原地,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休闲服,这套衣服少说也要两千块,被说的像是破烂一样。 “好,我知道了。” 她点头,等几人上楼的声音消失后,回了房。 站在衣柜前,正犹豫着,李妈进来了。 “刚刚小林给我打电话,让我帮你选裙子。” “估计是你爸抱怨她给你买的衣服质量太低了。” 看着眼前一排排奢侈品,周于语噎,这件事还真是冤枉林臻了。 李妈笑笑:“你爸就这性 分卷阅读99 子,只记自己想记的,以前也没见他有意见过。今天就是撞枪口上了。” 李妈拉开连衣裙柜,拿出几条,说:“这是前两天刚运回国的高定,你忙着考试,我就直接放进去了,也没提醒你。” 确实没见过,周于挑了其中一条,被李妈抽了回去:“太素了,晦气。” 她又放下一条:“黑色也不行。” 周于看着剩下几条蓝色、粉色、绿色、长的、短的和款式很花的,折中选了那条长度适中穿起来也不别扭的红裙,虽然……红的有些张扬。 李妈这次倒是很同意,她把周于推到床上:“就这个了,换吧。” 周于洗了把脸,打理了一下头发,换上裙子和鞋子,背上包,在客厅沙发上静静等着。 门外不知何时热闹起来。 刚刚她换衣服的时候就听见不少叽叽喳喳的声音,现在更是来了不少车。 周于坐了一会,想着周川他们一时应该还不会下来,就走出去。 人群直直围到周家门外,随着周于出来,还有不少人望过来,可能是裙子太扎眼了,定定看了她好几眼。 大家都在围着顾惟家讨论。 见前方停着几辆警车,站着一排警察,周于恍然大悟,拔开人群就朝里走去。 因为动作比较急,几个被她推开的人有些恼,一边给她让地,一边骂骂咧咧。 “推什么推,挤着去投胎啊。” 最前方几排是记者,扛着相机不停地在拍。 周于只见警察不停地从屋内搬东西出来,东西都封在箱子里,具体是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有记者试图找到能窥见屋内的角度,拍些独家新闻,却被警察立马呵斥住了。 警察聪明的又把警戒线折了角,把人往外赶了赶。 周于和所有人一样,静静等着,等着有人出来。 不过又不一样,别人看的是热闹,她看的是那个人在不在。 哪怕一眼也好,好歹给她一点力量、一点等待的希望。 她踮起脚,仰着脖子,人群松动,她借机又往里挤了挤。有人踩在了她的皮鞋和白袜子上,周于顾不上管,松开后,又是往前挤。 突然,人群一阵躁动,有人出来了。 为首的警察压着顾向,他双手被拷在前方,脸上没有沉重,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身后被警察看着的少年更是,笔挺的身子,清朗的风姿,步子干净利落,毫无半分被人唾弃的阶下囚样子。 众人看他们楼坍塌,他们却看一切如梦幻泡影,不得不说,像极了两父子。 在那一刻,所有看顾向不顺眼的人,连带着,也判了顾惟死刑。 周于眼里的波光激动地往外荡漾,他手上没有拷,虽然也被看得死死的,但看上去一切都好。 还是那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周于就像吃了颗定心丸,不慌了。 有一股人流朝她方向涌过来,撞的周于一个踉跄,差点往后倒。王印催着扛摄像机的大哥:“快快过去,拍几张正脸的,就是他,就是他。” 这是要做什么,周于直觉不好,拽住了身前擦过的王印,王印甩开她的手,咒骂回头,看见是周于,却乐了。 他好整以暇地插起兜,另一只手指着顾惟方向:“见到了吗?周于,哈哈哈哈哈。” “我说了他迟早要完,你不信是吧。” “我再给你预言一个你信不信,接下来你要完。” 他笑得非常张狂。 摄像大哥在前边喊他:“王少,拍到了,还要拍什么。” 王印:“尽管拍,一直拍。” “哦!对,给我录下来,我要清晰地记录他顾惟是怎么凉的。” “到时候给周小姐也寄一份。” 周于不跟他计较,看向那人的取景框屏幕,他在录像,从他那看,要比用肉眼看清晰很多。 王印乐得帮她这个忙,追开周围的人,把周于送上前,让她凑到屏幕前方仔细看。 “诺,好好看啊。” 那边正在谈话,在这压根听不到,周于从屏幕上看,看见有老练的警察站在两人面前询问着。 顾向说完,微微笑看向顾惟。 警察脸色变了变,顾惟身边的人立马按住他,生怕他作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结果垂着眼的顾惟也笑了笑,他直视着自己父亲,懒懒吐了几个字,那几个唇形周于很熟悉,虽然不敢笃定,但结合他的表情,周于觉得应该就是:他说的没错。 四周空气瞬间凝滞,死一般沉寂。 警察严肃地对顾惟训话,说什么,周于不清楚了,后来他们走了过来,随着人过来,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四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唯独周于一人,定格般,在那站着,尤其身着一身红裙,异常亮眼。 就像航海中的灯塔,茫途中的地标,她站着,不知道周昱在找她。 顾惟全 分卷阅读100 程没有抬眼,可能是不喜欢相机刺眼的闪光灯,这时后方有一人清脆的声音响起:“周于!” “周昱哥哥,周于在那呢?” 也不知是叫给谁听,人群外,林砚明明就在周昱附近,却把声音叫到了人群里。 不仅人群又一阵骚动,警察们都纷纷转了过来。 周于闻声反射性回头,错过了另一人的反射性抬头。 顾惟几乎是本能的,一眼就找到了她在的方向。 他笑了笑,她果然会来。 好戏看的也差不多,见周昱要找人,大家纷纷让出一条路,让他进来。 林砚跟着他,笑着拉过周于的手:“我刚刚还去你家里找你呢,还奇怪你怎么不在,这不,还是周昱哥哥厉害,立马猜到了你在这里。” 周于冷冷一笑:“我真开心。” 不知顾向说了什么,为首的警官皱眉,突然打量起周于。 顾向看着顾惟,似乎就是想让他失控,结果顾惟又只是笑笑,对警官说:“带去问问不就完了。” 警官正了正身子,开始真正审视起这个尚未成年的孩子。 周昱让周于跟他出去,周川不知何时也站在了门口,因为觉得晦气,一直没过来。 周于回头看了眼顾惟,他仍在笑,在周昱和周川的注视下,周于不得不回去。 在人群重新拢起的时候,她又一次回头,垫着脚,找到了他的脸,正好他也轻飘飘地看过来,两眼相对,周于满足地笑了笑,再没回头。 周于被周昱拉着站在林砚身后等司机,林砚跟着姐妹在拐着弯落井下石,说完,不忘回头问周于:“周周,你说是不是?” 周昱和林砚同时看向她,林砚又继续说:“他好可怜啊。” “都是朋友,我们看着也于心不忍。” “对吧,周于。” “顾叔叔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这种事,哎。” 周于拍了拍自己袜子上鞋印,没拍干净,她起身,惋惜地笑着,说:“是啊,怎么今天才被抓呢。” “他那种混蛋,早抓了多好啊。” 那么她就不会遇到他,不会遇到这种没有心的人,自己也能没心没肺、无牵挂的活着。 林砚笑容一僵,回头,直直看着她。 周于回视,笑容在红裙的衬托下,肆意又张扬,像极了某个人。 她回问:“他可讨厌了,对吧。” “这下清静了。” * 第37章 后来几天里,周于每晚都会被叫到书房,练习如何回答有关顾家的问题。因为年前她和顾惟一起去过越南,顾向在海外的产业已被查出,周昱说,她很可能也会被带去问话。 周于没觉得意外,或者说还不够意外,这么大的事,怎么只找她一个小女孩呢。 看着灯光下周川和蔼亲近的笑容,和周昱紧绷着脸抿嘴不语的神情,被带去那天,周于才知道原来所有锅都被推到了她身上。 平白无故的,她多了好多家产,从此和顾家有联系的事情,都转移到了她身上。 看着资产转移单上的日期,年后还没开学的时候,那时候顾惟因为伤人不知所踪,后来她才知道,顾惟被放出来前,顾向就第一次被抓了。 周于坐在警察对面,笑了笑,原来那时候,家里就开始做了准备。 她从没觉得自己的智商如此低过,那时候她甚至还不理解顾惟这个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而别人,早已经开始警惕。 自己这种人,如果想在这圈子里争点什么,估计活不过一集。 她没被带到昏暗的审讯室,而是去了看上去很有威严的办公室,桌上有国旗,前方墙上挂着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 中年男子穿着一身警服,对她已经尽量客气,但从警多年,那张脸再努力柔和,看上去还是冷冰冰。 谈话并不算正式,大多时候是闲聊,不过周于没有放松,她知道这闲聊里,自己一直被牵着鼻子走,时不时被拉着带到陷阱边,等她跳下去。 期间不时有干警敲门进来,从他们的语气举止间,周于知道,此刻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不简单。 不是这座大楼能容下的人物,估计是为了自己,专门坐在这里的。 中年男子靠着椅子,面朝窗外一下左一下右转着椅子,五指敲打着桌子,突然陷入沉默,他也发现了周于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周于静静坐着,乖得像走丢了的孩子,她不过是把自己安放在什么都不知道的视角里,毫无掩瞒地去回答那些问题,当然,避过了不知道能不能说的。 不过说实话,她也确实没撒谎,对很多东西她只是猜测,并不了解。 一直以来和她有关的只有顾惟,而且是作为普通男孩子、普通同班同学、普通邻家少年的顾惟。 过了会,中年男子再次开口,这次说的话让周于愣了愣。 他说: 分卷阅读101 “你和他走的很近,你家人说看你们很投缘,这样下去,原本都打算为你们订婚了。” “也正因此,他们难免和顾向走的近了些。” 周于抬头,缓缓眨了眨眼,没想到家里为了撇清关系说出这种话。 中年警官笑了笑,说:“我问过顾惟,他没否认。” 周于眨眼的动作停了,她愣愣看着警官,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心里只重复着那句他没否认。 然后警官微微叹了口气,说:“这孩子像他爷爷,果然是顾老爷子带大的,继承了老一辈的铮铮铁骨。” 这话听着不是虚情假意,周于知道他是真的有感而发,像说自己孩子一样。 他看着桌上那被风吹得乱晃的小红旗,声音松了很多,含着几丝无奈,说:“我吓唬他,再不配合,就找你麻烦,他说那找吧。” “我说我真要去找了,他又说别吓到你。” “这臭小子,当自己是谁啊,还指使我。” 周于默了默,等他说接下来的话。 果然,男子看着她,突然认真:“他家里所有人都来过了,没有用。” “小姑娘,我看得出你在他心中不一样,你帮帮他吧。” “他现在谁都不信,非常极端。” 说到这,男子苦笑:“不认识的,他不信,认识的,更不信。” 周于了然,和他父亲认识的人,换她也不敢信。 “这样子是不行的,他不过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怎么对抗这一切。” “我不知道他在拖什么,还是在等什么。” “我只知道他的处境很危险。” “你去劝劝他吧,这是在帮他。” “你应该能懂我的意思吧。” 周于点头,没有说话。 男子喊了个人进来,把周于带出去。 两人穿过大楼,走向后花园,穿过一道短廊,几丛竹林,来到一幢简单的小平房前,干警和守在门口的人打了个招呼,一间房打开了。 顾惟坐在书桌前,手上还捧着本书,这里没有网络和信号,他只能靠看书打发时间。 屋内很干净,一张床,一张桌,书架是红木的,房子后还有竹林,清静雅致,以前应该是用来招待用的。 听到声响,他支着的头淡淡抬起,顺着光线看去,看见周于时,神情恍了片刻,似乎不意外,嘴角一弯,对她笑了笑。 干警片刻不离的守在周于身边,记录着两人的谈话。 顾惟也不介意,当作没看见般,从桌下拉了个椅子,招呼周于坐下。 周于没坐,她打量了房间一眼,看着还行,她心里舒服了不少,瞥了眼顾惟手中的书,关于古董鉴赏的。 她额头浸了些细腻的汗珠,在阳光下异常明显,把碎发黏在了一起,来的路上还是心急了些。 顾惟一手扶在拉出来的椅子上,一手还撑着半边脸,半挑着眉,静静看着她。 他笑:“期末考得怎么样?” 干警刚捏紧笔的动作立马又松开,他眼神古怪地看了两人一眼,仿佛觉得这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周于闷闷开口:“还行,十五名。” 顾惟笑笑:“下次帮你争第一名。” 说到下次周于就来气,心里的气不打一出来,外面乱成一团糟,多少人看他笑话,等着他不得好死,都快家破人亡众叛亲离了,他还在这里跟个没事人一样。 以前周于觉得他是胸有成竹,事情都在掌控之中,可越了解,她就越同意刚刚中年警察对她说的,他不过一个未成年的少年,没了背景,一无所有,能做什么。 而且他现在干的事正是掀了那背景。 顶不过鱼死网破而已。 他不是能翻云覆雨所以淡定自若,他是因为什么都不在乎所以气定神闲。 周于越想越来气,气他不为自己的人生着想,气他对自己不负责任,周于一脚踢在他凳子上,恶狠狠地丢下几句话:“争第一,还争第一呢。” “顾惟你这个混蛋,我告诉你,你要是出不来,我就找别人帮我争第一。” 那些警官教她的话早被她抛之脑后,她忘了说,虽然也从没打算说。 周于转身就走,麻利地避开了他要抓自己的手,边往外走边说,悄悄抹了一下眼角的泪:“下学期开学时,必须让我见到你。” “不然走着瞧。” 顾惟抓空的手缓缓落下,他看着她走远,消失在林子外,嘴角的笑一点点消失,那只手啪的一声把身前的书合上,扔到一旁。 干警悄悄看了他一眼,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追了出去。 顾惟抚着眉心,看着门口陷入了沉思,进还是退呢,他突然有点乏了。 * 这段时间周于明显地感受到了周昱的愧疚,这个哥哥在她面前一向是藏不住情绪的人,周于不 分卷阅读102 知道是自己太过敏感,还是他面对自己比较敏感。 初回家时,他对自己好到过分,护犊子一样,后来她和顾惟走的近了,她和他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更多时候,双双相对无言。 如今,他看着自己,又常常笑得有些力不从心。 今天是周川的生日,陈琪一大早就赶到了酒店,作为准儿媳忙里忙外。周于看了一宿的书,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半夜被风吹醒,才回到床。 学习是一件奇怪的事,突然有一天,那些一直搞不懂的定理,莫名就理解了,一个知识点连着一个知识点,串在一起,越学越来劲,越学越有信心,越学越上道。 她前段时间看了两本顾惟书库里讲解数学的书,突然对数学来了兴趣,就把高二的课本给看了,看着看着豁然开朗,最近已经开始在刷题。 因为夜里着凉,头有些痛,周于下楼煮了碗姜茶,正好遇在冲咖啡的周昱,周昱看她脸色不太好,皱眉问:“感冒了吗?” 周于拢了拢外套,摇头说:“没,可能是睡晚了看着不太精神。” 周昱默了默,放低了语气,有点劝说的意思:“有我们在,你不用担心,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多的不用想。” 正在切姜的她愣了愣,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会让周昱想那么多。 这已经是不知第几次,周昱安慰她别多想,别紧张。 她解释:“看书看得太晚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这次换周昱哑然了,他失笑,端起咖啡朝外走。 周川请的人很多,一来是风水大师让他冲冲晦气,说他今年运势不太好,二来是这些年跟着顾向太过顺风顺水,和很多老朋友都少了亲近,他想借此拉近距离。 周于端着杯果汁站在林臻身边,经此一役,林臻表面上算是彻底把她当家人了,全程带着周于,教她如何交际,教她认人。 周于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收到的那部分家产让她不得不承认大家已经绑在了同一条利益链上,还是周昱或周川对她说了什么。 她乖乖学着,一年多的练习,一颦一笑举止之间已尽是得体大方和贵气,哪怕林砚在她面前,周于也不认为自己的表现会落下风。 想着想着,对方还真出现了。 林砚跟着父母走进来,看见周于,笑了笑,正准备带着父母走过来,突然脸一黑,把父母带到了周川那边。 想到什么,周于回头了,果然看见了身后在倒红酒的张诗琪。 她没看周于,周于看着她,在等她抬头,可她端起酒杯就转了一个头,背对着周于,边喝边玩手机。 周于想了想,轻声叫了句:“诗琪。” 张诗琪没有应,几秒后,走开了,走去了其他认识的人附近。 周于无可奈何,继续站回林臻身边。 陆齐讨好地把手中那盘东西递给张诗琪,看到陆齐,周于眯起眼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是他没错后,彻底不懂了,张诗琪和他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好到把人带到这里。 周于心里的惊讶太重,以至于没有看到新进来那几个西装革履的人。 她还在想张诗琪以前问过自己,和陆齐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在追自己,却总是悄悄看着林砚。 以张诗琪的八卦,不可能不知道陆齐对林砚那点心思。 而今,两人却玩到了一起。 这场闹剧她本不想再掺合,但张诗琪这傻姑娘虽然脾气不好、还有点自私,心地却不坏,更何况她也曾善待过自己,周于不希望她被陆齐骗了。 周于捏紧杯子,提起裙子一脚,和林臻说了一声后,目光定定看着远处那几人,穿过三三两两的人群直直走了过去,准备去找她。 大厅里的音乐渐入尾声,周于微笑着,不时和看过来的人颔首打招呼,没忘记自己是宾主的身份。 就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陷入安静的那短暂一瞬间,她刚抬起点下的头,收回目光准备重新去找张诗琪方向的时候,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个大步走进来的怀抱里。 熟悉的气息,冰凉冰凉的,那胸膛的温度却比记忆中要高了很多。 身体相撞的瞬间,他不忘帮忙稳住周于的杯子,没让果汁洒出来。 周于怔了怔,耳边是他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声,紧接着传来他那低低的几不可闻的笑声,与此同时,新的音乐缓缓响起。 就像世界突然静止,又突然恢复生机,烟火四起。 从那个角度向下看,她只见自己的裙子贴在他的西装上,随着她支起手推开他,裙尾晃荡,扯着他的裤脚往外,还没来得及分离,她又被他伸手一捞,按回了他的怀抱里。 力度不小,整个人重重砸了回去,当时周正抬头,一恍间见到他低着眉注视着自己,嘴角又勾又抿,是嚣张至极的弧度。 四周认识顾惟的人,都不约而同看了过来,就连远处的周川和周昱都不自觉皱起眉。 大庭广众的,公然和顾惟扯上关系,并不是他们愿意 分卷阅读103 看到的。 奈何,他们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前方还有个人。 周川看着挥开人群的顾中礼,连忙迎了上去。 顾老爷子育有三子一女,顾惟的父亲,也就是顾向,是他的小儿子。而此刻带着顾惟出席的,正是顾爷爷的大儿子,顾惟大伯,顾中礼。 顾家三个男子,都入了仕,唯一的一个女儿,也就是顾惟的姑姑,做了科学家。 家风清廉,没有人从商,若不是顾向出了事,任何人谈及这一家人,言里眼里都是敬仰。 顾中礼已经六十出头,大周川十多岁,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今天出现在这里,是谁都没敢想的。 也就是在看到顾中礼的那一刻,大家才意识到,顾家倒了一个人,只要其他人没有被牵扯,那顾家还是顾家,顾惟还是天之骄子顾少爷。 权衡利弊之后,所有人纷纷迎上前打招呼。 至今还没有听到顾家其他人的风声,这么久了,这场上被调查的人少说都有一半,顾中礼可是还一点事也没有。 正是思及此,大家也认清了形势。这种平日想见都见不到的人,先照个脸熟准没错。 顾中礼并不想宣兵夺主,他跟周川低头寒暄几句后,举起酒杯对几人说:“我弟弟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周川连连摆手:“没没没,哪里的事。” 顾中礼一口饮尽,准备离开:“那你们继续,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还请各位见谅,有时间改日再聚。” 他招呼顾惟过去,顾惟看了眼刚刚仓皇挣脱自己,在理裙子的女子,笑着走过去。 顾中礼拍着自己侄儿的肩,板着脸说:“别只顾着找朋友,见到长辈要先打招呼。” 大家跟着客气地笑了笑:“小惟跟我们没必要那么客气。” 顾中礼也客套着,带着秘书走了。 周于在原地站着,因为顾中礼的到来,周围的人少了不少,她平复着心跳,一时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出现的太突然,也太意想不到,周于没想过他还能这么意气风发地站在人群中,面对那些虚伪的笑容谈笑风生。 再次反应过来,是林砚叫她的。 林砚笑得有些勉强,周于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底气和脾气,不等她说话,微微笑掉头就走了。 实在不想听。 她继续走向张诗琪,陆齐此时正眯眼打量着顾惟方向,身边王印反方向对着她走过来,以无意的方式故意撞了她一下,撞的周于身子歪了歪,王印冷笑着擦过去,用只有她听到的声音对她说:“别急着得意。” 周于咬牙忽视他,装作没事一样,对前方终于看向自己的张诗琪笑了笑:“我们谈谈。” 等走近了,她又重复一遍:“诗琪,我们谈谈。” 她看了眼陆齐,意有所指。 张诗琪知道她什么意思,神情恹恹:“要说什么在这说就行。” “我不想动。” 陆齐收回眼,也对她笑了笑:“我的好朋友,要说什么直接说呗,以我俩的关系有啥好避讳的。” 周于叹了口气,希望诗琪别再赌气或意气用事,她说:“上次的事,是我对不起。” 张诗琪起初没说话,默了会,喝了口酒,淡淡“嗯”了一声:“行,我知道了。” 周于真的不愿在这些事上别扭下去,她看着陆齐直截了当地说:“你最好别乱搅和,我可是一直在旁边看着。” 陆齐又眯起眼:“这话说的——” 周于打断:“我什么意思你心知肚明。” 这时张诗琪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还真当她傻啊,哈哈哈,张诗琪笑着喝完整杯酒。 她笑得周于一脸尴尬,周于知道自己又多此一举了,讪讪地闭上嘴,没再说话。 林臻把周于叫了回去。 服务员推蛋糕进来的时候,全场熄了灯,一片黑暗中,生日歌从门口响起,所有人扭头循着光源看过去,跟着轻轻哼起来。 周于站在周川身边,正打算开口,就被人捂着嘴拉到了怀里。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她伸出胳膊肘拐了顾惟一下,顾惟笑着,突然低下头把她的chun含进了嘴里,周于向后弯着半个腰的身子瞬间紧绷,僵成一道弧线,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推车和光亮越来越近,她焦急地看了蜡烛一眼,就这偏头的一眼,顾惟的舌/尖敲进了她的齿贝里,激得她浑身一颤。 不是没有过,上次她嘴里满口血的时候,他也做`过,但那时候味道是咸的,今晚的味道却是甜醉甜醉的,带着酒香。 熏得她也有些神思迷离。 随着光线越来越清晰,顾惟突然松开她,低低笑着,托着她的头把她撑了起来。 右手仍紧紧攥着她,没有放。 周于红着脸,顾不上其他,呼吸着,努力平静着,却没发现在她头顶上方,顾惟迎上周 分卷阅读104 昱的视线,挑衅地勾了勾唇角。 两人的眼神一个不让一个,都在咄咄逼人。 最后周昱皱眉,别开了眼。 后来的宴会里,周于都心不在焉的,一想到刚刚可能被人看见了,她就止不住脸红,又想到顾惟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她就紧张起来。 所以宴会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她忘了,自己又是什么时候被顾惟带走的,她也忘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子停在了那条老巷子前。 顾惟拉着她下车,手指悠哉地转着钥匙圈,他一手插兜,一手拉着她纤细的手腕,微风打在脸上,神情很是惬意。 开大门的时候,周于懊恼地问了句:“我怎么在这里?” 她是喝酒了吗?怎么似乎有些晕晕的。 心有疑惑,她还真就问了。 “我为什么有些晕晕的?” “什么晕晕的?”顾笑托起她的下巴笑着问。 “就是——”周于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她皱起眉心。 “就是——” 顾惟看着她微微嘟起的嘴,虽然口红已经没了,但依旧水润水润的,因为喝了点酒,自然而然的泛红。 “是这样吗?“他问 然后再次低头含住。 酒是他倒的,当时切蛋糕的时候,众人举杯,顾惟把自己的酒杯递给了她,她因为觉得羞耻,都没看自己拿的是什么,仰头就喝。 喝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她也没好意思怪他给自己倒酒,后来顾惟看她已经有些醉意,就没再捉弄她。 醉了的女孩子是真的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在场上到处乱跑。 顾家别墅已经被封,周川说给他在楼上酒店定了套房,顾惟以认床为由拒绝了,紧接着以要周于去帮他开锁的借口,把周于带了出来。 谁没点房产,顾惟还有别的房子,周川不意外,但密码只有周于知道,这话就说的很暧昧了。 周昱想也不想就拒绝,却被周川摆手止住了,他圆场说:“这得问问小于。” 周于虽然有些醉意,但看着还是清醒的。 顾惟低头,诱哄地问她:“跟我去老房子好不好?” “你不是很喜欢那里吗?” 周于红着脸,下意识地点点头,眼波流转,含羞又娇嗔。 当事人都同意了,周昱没法再说什么,就这样,周于被带到了这里。 顾惟的手摩挲在她柔弱的腰上,她忍不住避开,周于比较敏·感,他知道再这样放纵下去,这个人就快清醒了。 他无奈地放开了她。 锁好门,将她带进屋。 第38章 进门,他把她抵在墙上,摸着她的脸,用嗓音问:“困吗?” 周于点点头。 顾惟看了眼墙上的钟,十一点,还挺早的。 这么早休息,多不划算啊。 他把她安放在沙发上,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两人静静坐着。 周于像只小猫一样微微蜷着,靠了不久,还真的是有些困了。 顾惟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着,这房间的味道还是熟悉的清香。多少年了,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也以为自己会很讨厌这里的味道。 却没想到,此刻的心情就像带媳妇见家长一样,竟觉得很满足,很温馨,甚至开始好奇,如果母亲还在世,见到周于,会说什么。 应该会很温柔,温柔到让这傻丫头很受宠若惊。 想着想着,顾惟起身又开了瓶酒,打开留声机,放了点音乐,他坐回,再次把周于放到自己肩上。 一口,又一口,到最后连他都有了些醉意。 周于不知何时已经滑倒在他怀里,靠在他大/腿/上。 她一会翻个身,一会又翻个身,翻得顾惟心头渐渐烧了起来。他又喝了一口,这时周于因为身子僵硬醒了过来啊,迷糊着要起身,顾惟低头注视着她,突然揽住她的头,理智不受控制,他把酒灌进了她嘴里。 “唔——”周于喉咙一阵烧痛,急急咽下,醒了过来。 他挪了挪唇,她听见他笑:“以后再也不乱喝了,未成年不能喝酒。” 然后周于被他一把抱起,走进卧室扔到床上,一声“惊呼”中,他也压了下来,稳稳圈着她,头窝在她肩头,再没了动作,他柔声说,声音里有点疲惫:“睡觉了。” “别闹了。” “……” 到底是谁在闹,把人给吵醒了。 周于想推开他,但看见他那很满足、没有防备的睡颜,就不忍心推开了。有些东西,都到这地步了,就没必要再扭扭捏捏了。 所有人都在关注他的身份还有多少含金量,在思考他的每次出现代表什么意义。 而周于在想,他是不是很久没好好睡过觉了。 这个看着比谁都嚣张幼稚不 分卷阅读105 讲道理的男孩子,其实比同龄人,或者说很多年长的人还要成熟和有担当,只是他从不言,都在默默承担。 周于侧下头,看着他的脸,顾惟浅浅的呼吸声越来越均匀,窗外还有猫儿不时在叫,她叹息:“如果能这样平平静静地一起长大,多好啊。” 周昱打了电话,周于没接,索性把手机静音了丢到边上。 起床时,她躺在被子里,那人早已不见,肩膀没有预期的酸痛,周于想他应该醒过,把自己抱进了被子里。 她打开电话,好几个未接,都是周昱的,还有一条信息:把地址发来,明天我去接你。 难为他昨晚没说我现在过来,周于笑笑,给他回复:不用麻烦了,我等会打车回去。 但顾惟没放她走,两人在街边的馆子吃完早餐,顾惟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周于奇怪了:“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能让他说着两眼发亮。 “逛一逛的地方。” 他带她绕进旮旯小路,头上方不时滴水、右侧是阴水沟,墙壁都是青苔,味道极其难闻。 顾惟似乎也没料到小时候走过的地方如今成了这样子,四处看了看,把她带回大路上,拦了辆车。 太阳很晒,街上太吵,他嫌烦,本想带她找条凉快僻静的小路慢慢走,但眼下,顾惟按下车窗,让风吹进来,也只能这样了。 师傅问:“小伙子,你们去哪呢?” 他说:“去长江路那边花贸市场。” 周于抬眼,顾惟懒懒靠下,伸出一只胳膊随意搭着,长吁了口气,对她解释说:“好多老市场都在那里。” “院里那堆绣球就是小时候我和妈在那买的,后来她亲手种的。” 周于“嗯”了一声,只觉得他看着很没精神。 花贸市场很破旧,路边第一家店的老电风扇吱呀转着,给炎热的天气添了几分久远的气韵。 卖花的老大爷们穿着背心摇着蒲扇,坐在老电视机前,不时朝进来的人瞄过去几眼,见没有买花的意向,又自然而然地收回眼,继续扇着。 逛了三分之一,顾惟把她拉到一排鸟笼前,说:“这些小时候我也见过。” 周于不信,顾惟笑笑:“这只鹦鹉很厉害,不信你和它说话试试。” 周于半信半疑地凑过去,顾惟悄悄退后,到对面花店打包了几捆花苗和种子。 周于这边的老板擦着手从屋里走出来,见她在那跟自家的画眉自言自语,奇怪了:“姑娘你杵那说啥呢,画眉又听不懂。” 什么?是画眉,周于不懂鸟,她脸一红,转头要骂顾惟,却不见人。 那人在身后,她过去,本想责怪他捉弄自己,见他提了那么大袋东西,忍不住好奇:“这是什么?” 老板拿着收款码,正要开口,被顾惟用眼神止住了。 顾惟说:“绣球。” “想把门口也种上,太空了。” 周于觉得不错:“确实。” 别家门口都是爬山虎盆景,就顾家那间什么都没有。 回到院里,周于手机又在响。顾惟把东西放一边进了厨房。 又是周昱,周于为难地接通,挂断后,她去厨房对他说:“我哥又在喊我回家。” “怎么办呢,我得回去了。” 顾惟切着西瓜没出声,这人就这样,也不说不让你走,当你真要走他又能用一百种方法拐着弯留住你。 周于拿了一片西瓜放嘴里啃,靠在台边上,开玩笑:“再不回去,家里就不要我了。” “你养的起我吗?” 顾惟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与权衡之中。 电视剧教的好像不太管用,周于觉得这玩笑有点过了,准备说一句“逗你的,等会我真的得走了。” 可还没来得及圆场,就见顾惟放下刀,看着她说:“等会我送你。” 周于眨着眼愣了愣。 她是开玩笑没错,但她心里其实默认了顾惟会接一句:“他养的起。” 可他没说,他神情严肃地静默之后,竟然说要送她回去。 周于心里突然不是滋味,搞得像怕她真留下来一样,她把西瓜皮扔进垃圾桶里,轻抿着嘴角从他身侧擦了出去。 顾惟察觉了她的微妙情绪,两人在车上没说话,周于不想乱矫情,下车时还打了个招呼:“我走了。” 顾惟点头,嘴角温柔:“去吧。” “快开学了,加油。” 准高二假期只有一个月,确实快开学了。 周于进去后,面熟的年轻司机依旧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压着声音问:“回老巷子吗?” 顾惟让他先把车子倒出小区,看着那幢自己从小待到大的的别墅,说没有感情,果然是假的,他收起眼底的怅惘,想了想:“去看看老人家。” 上次说要看看奶奶,到现在还没去过。 顾老爷子去世前,两人单独住在军 分卷阅读106 大院里,有人专门负责照料。里面都是老干部,倒也不无聊,没事打打牌、聊聊天,忆及那些峥嵘岁月,彼此都是不用多说就能产生共鸣。后来老爷子走了,家里人怕顾奶奶一个人难受,就接了出来,住在顾惟大伯,顾中礼那里。 想到自家大伯,顾惟有些头疼,接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 顾奶奶以前是研究地质的,跟着走过大江南北,如今老了,手脚有些不便,头脑却清醒的很。 听说顾惟要来,立马让人把她推到院门口候着,亲自接自己的小孙子。 顾惟一只脚进门,另一只故意顿了顿,门里边果然先喊出声:“小惟。” 他无奈的叹气:“早说了不用下来,您就是不会听。” “你要是听奶奶的话来的勤一些,奶奶以后就听你的话。”奶奶抱怨。 顾惟俯身抱了抱她,承认是自己的不对,把人推进屋。 “这附近风大,小心着凉。” 顾惟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听她念叨了一个多小时,整个过程异常乖巧,不停地“嗯”、“好”、“记住了”。 顾中礼快回来了,顾惟的大伯母敲开门,笑着说:“该下去了,马上要吃饭了。” 顾中礼的夫人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温婉大方,顾惟看着她,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到自己母亲,不得不说,顾家三兄弟不愧是亲生的,连审美都那么相似。 只是,顾惟心里苦笑,心性相差却如此大。 要么刚正不阿,要么十恶不赦。 他是听着自己爷爷事迹,看着自己大伯二伯的新闻长大的,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他就被老爷子教导,顾家的孩子,以后都是要报效祖国的。 可以无能,却不能长歪。 后来,随着他长大,自己的父亲开始展露头脚,成为一代G场新秀,不靠任何人,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的位置,远超老爷子同年龄时的地位。被众星拱月般对待的他,骄傲之余,却奇怪的发现,爷爷愈发沉默。甚至不顾反对,把他接到大院里亲自照料。可是时间不长,老爷子去世了,他走的那天,下午还在陪着顾惟练画,他拿着风笛断断续续吹出《骑白马》和《喀秋莎》,两首曲毕,彻底没了力气,自言自语道:“都走了,都走了,只剩我一人。” 顾惟落笔偏了偏。 他抬头,老爷子颤巍巍摸着他的头,摸着头顶某个地方,反复抚/摸,虽然是训诫,声音却很慈祥:“好孩子,要做一个对得起天地良心的人。” 顾惟的目光从他手上移到脸上,老人就快油尽灯枯,力气越来越小,却还是不肯放手。 顾惟知道,他看的不是自己,是自己那从不愿回家的父亲。 打他记事起,就记得自己父亲头顶这个地方有一块很大的疤,从不长头发。 每次他去叫老爷子起床时,他迷糊间都会去摸顾惟头上同一个地方。 他走的很安详,吊唁的人很多,红旗盖在他身上,家里按他的吩咐,将骨灰洒进了海里。 那年,顾家失去了主心骨。 那年,顾向进藏,顾惟多了个哥哥。 那年生日,顾惟被背上wei`xie幼童的骂名,那时候忙于学习同样还是孩童的他,甚至都没清楚,那四个字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那年开始,他和自己的大伯二伯们彻底没了联系。 因为顾向和他们从不来往,顾惟母亲也从不敢偷偷放孩子过去。 只有顾惟的表哥们,忙里抽空,会到学校见见他。 被背上骂名的那次,顾中礼勃然大怒,二话不说封了所有人的口,这是顾惟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大伯公quan似用。 而他,直到身边两条性命离去,才开始真正审视自己的父亲。 “小惟你说句话啊。”奶奶喊他。 楼下有车回来,顾惟的思绪被拉回来,顾奶奶说要站起来走走,顾夫人不敢让她乱来,两人僵持着。 顾惟笑笑,抱起老人家:“走吧。” “到楼下再走。” 顾夫人欣慰地看着,感叹:“孩子长大了。” 她比划着自己腰间:“上次见时,才到这里。” “如今都抱得动奶奶了。” 顾惟稳稳地用双手兜着瘦得只剩骨头的老人家,顾奶奶看着他与记忆中那俩人相似的唇眼,回忆着说:“这孩子和他爸一样,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反而很乖。” 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 顾惟不知道她知道顾向的情况没有,微笑着没说话。 这时顾奶奶又说:“亲眼看着那臭小子进去,亲自等到你长大,我的心愿也算了了。” 爬那么快,怎么可能会是干净的。这些年接二连三出那么多事情,纵顾奶奶不想去深思,也明白他如今有多猖狂。 家里谁都清楚,他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切是由顾惟掀翻的。 顾中礼和顾惟的表哥表姐们陆续进门, 分卷阅读107 二伯那边的人也在路上,顾夫人努力扯开话题,却没人理会,最后顾惟伸手帮老人家耳边几缕掉下来的发绕到耳后,笑着说:“是啊,孙子长大了,要飞了。” “得放手了。” * 第39章 这个夏季终于来了场雨。 周于按惯例跟着家人去看望爷爷,回到家,下车时一口凉风灌入喉咙,紧绷了一晚的神经才得以慢慢放松。是夜,月黑风高,她凭着直觉关上窗,果然才进浴室一会儿,就开始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她泡完澡出来时,雨已经停的差不多,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看手机有没有信息。这段时间她总是这样,恨不得把手机都带进浴室里。 见刚刚自己不在时顾惟发了视频请求,周于立马回拨过去,她前两天强硬地帮他注册了一个微信账号,因为用的是黑号,顾惟也就随她意。 加了好友后,她生怕他不会玩,一个劲在讲解,顾惟却笑着滑进她朋友圈,一条一条翻着。 周于瞄见,脸刷的红了。 她的小心思其实就是希望以后自己发东西时,顾惟能看到。 当时顾惟抬头,指着她唯一发过的一张照片,扬眉称赞:“保存了。” 周于的脸红得更厉害。 那边视频接通,顾惟穿着睡衣,屏幕里他起了半个身子,把枕头叠在一起,摇晃的镜头这才对到他脸上,顾惟对她笑了笑,悠悠靠下去,压着嗓音问:“洗澡了?” 声音很低,如陈年老酒,一不小心就会醉人。 周于“嗯”了声,才想起没吹头发,她把头上的干发帽散开,拿着手机,边走出去晾在阳台的衣架上,边问顾惟:“你在哪?这床看着不像你家里的。” 两人已经默契得能听懂那个“家”指的是哪个家。 她顺便取了几条干毛巾,回来时没有空手关门,就随便半掩着。 顾惟轻笑:“就是在家里。” 周于嗔他一眼:“不可能。” 顾惟不打算继续逗她:“在奶奶家,不就是家里吗。” “……” 两人随便聊着,顾惟让她先吹头发,周于把手机立在架上,开始吹起来,那边顾惟也收起了笑,微抿着唇,注意力放在了别的地方。他另一只手摆弄着电脑,看着看着变得专注起来,无意识地松开了手机,手机从手心滑落的瞬间,他心里像踩空般突然一慌,连忙去抓,脑海快速反应,这才想起两人还在视频,周于还在对面看着。他对自己的反应感到哭笑不得,想了想,索性把电脑关了,好好端着手机,一手枕着头,看她吹头发。 身后响起敲门声,因为吹风机的声音很大,周于又在想着心事,所以没注意到,还是屏幕里,顾惟朝她身后扬了扬下巴,让她回头。 周于纳闷地转头,以为他又在捉弄自己,却没想到看到了周昱,因为没关门,他站在那,一眼就能看清她在做什么。 看见手机里的顾惟,周昱下意识的皱眉。 周于同样下意识地慌乱挡住手机。 本来人都亲自上来了,想说什么直接说就行,周昱却拧着眉安排:“吹好了下来书房一趟,爸让我跟你谈点事情。” 周于不敢说“不”,只好乖乖应下,等人走了,她跟顾惟道晚安,不用她解释顾惟也能理解,不过,他眯着眼沉默了会,认真教育她:“以后不管去哪,在哪,都要记得先关门。” 周于苦笑,这是她哥,他难道还吃醋了。 她说:“好,我记下来。” 这笑正好掩盖掉她夹在中间的难堪,她因为身份受过不少白眼,所以并不希望顾惟在自己家人这里感受同样的滋味。 更何况这些人还是以前对他嘘寒问暖唯命是从的人。 视频关掉后,周于看着空气呆呆坐了两分钟才下楼,她以为又是一番严厉的教育,却没想到那晚周昱难得对她掏心置腹,他说:“我不管爸怎么想,但于于你还小,见得少,不成熟。” “以后你会遇见很多人,世界很大,你的人生还没开始,听哥的,别把自己栽在这里。” “以后不要再和顾惟联系了。” 周于没反驳他,也没说什么,只是不停地点头。周昱苦口婆心说了半天,说到最后也累了,知道她大概率在左耳进右耳出,他心烦地摆手:“去睡吧。” 可是周于没动,屋内陷入安静,半响,只见她抬头,带着些隐忍的失望问:“我记得以前哥哥是唯一一个会帮顾惟说话的人。” “为什么现在连你也这么讨厌他。” 没料到周于会这么说,周昱撑着双手直起背,看向她。 两厢沉默与对视间,还是周于先低了头,她放低声音,喃喃自语般:“难道就像大家讨厌我一样,自然而然吗。” 语气很平淡,没有质问,没有咄咄逼人,周于觉得这应该也是自己和他所有的谈话中,最毫不掩饰情绪的一次。 周昱看着她的眼神,明显僵硬 分卷阅读108 了,不知道在为哪句话发愣。 过了会,他微微翕动嘴唇,叹了口气,败下阵来:“我没有讨厌他。” “算了,夜深了。” “去休息吧。” 看着他闭紧双眼,一副在进行自我斗争的样子,周于突然后悔——自己似乎过分了。 这个哥哥,虽然她从没看懂过,但他对自己确实是真的好。 有时候周于想,也许就是太好,让她感到不真实。 后来周昱没再因为顾惟找过她,剩下的假期里,只要家里没有人,周于就会偷偷跑出去找顾惟,顾惟拉着她逛大街小巷,陪着她做吃的,和她在院子里一起看书,和周于讲很多她不认识的东西。 当然,也有周于擅长他不懂的领域,比如老家的风土人情,周于告诉他,在小地方,大家都很讲情义,地方越小,越讲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顾惟似乎对这些很感兴趣,周于把自己小时候经历的、所见所闻的,都给他回忆了一遍。 有一天,顾惟笑着说:“那种生活挺好的,要不我以后去乡下盖个院子,去那养你。” 见他似乎是真的感兴趣,周于几乎是脱口而出就拒绝:“听着美好,一直那样生活,极其无聊,日复一日,就像在等死,我才不要。” 顾惟捏住她的下巴,挤压她的小嘴,又捏成鸭子嘴形状,他弯下身俯视着她问:“那你想要什么生活,你说说。” 周于欲望不大,她知道顾惟的处境不太好,所以说:“现在这种就很好,不用大富大贵,平平静静的,有奋斗的方向,每天都有盼头。” “我们考同一个大学,一起努力,读研或者读博,然后努力工作,认真生活。”周于偏着脑袋。 她不知道,那一刻自己的眼里真的在发着光。 顾惟微笑着,久久不语。 有一天,周于背了几本数学选修课本过去,之前看过的,准备在开学前复习复习。顾惟就坐在她对面,抽了其中一本,看着上面几个大字,疑惑地嘀咕了句:“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本。” 周于看了眼,解释:“是选修,我们学校好像不教这一门,选了别的。” 顾惟没说话,翻了起来,薄薄的一本书,两三分钟就被他翻完了。 他随手丢到桌上,一副觉得没意思的表情,周于又气又想笑:“你学过了?” 顾惟嚣张地挑起眉尾和嘴角:“当然,不就是基础几何。” 想到什么,他凑到她脸前,有些过分地得意:“这都不知道,怎么能拿竞赛满分。” 呵,一点也不谦虚,偏偏周于拿他无可奈何,只好递上一个“行,你厉害”的眼神。 午后的院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手中的翻页声,顾惟又拿了一本,看着她在书上做的那些笔记,语气认真了几分,他说:“当你要解决一个问题的时候,那些过程中琐碎的、重复的、无聊的、机械的、甚至繁杂冗余的东西,就会因为答案的接近,而变得鲜活有趣起来。” 顾惟放下书,和她讲自己为了学好编程曾下苦功一口气把数学学到了大学课程,不只是微积分线代这些基础内容,还有图论、复变函数、数理方程等等。 他说:“你物理那么好,对比之下数学却逊色很多。” “高中数学不算难,并没有到拼智商的地步。” “你想过为什么吗?” 顾惟谆谆善诱:“不要把每个公式看成孤立的符号,带到你的物理去,去体会它如何存在于自然中,发挥自己的作用。” 这一刻周于才明白,竞赛满分背后,真的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天才”就能解释。 不过她很聪明,也太了解顾惟,他那么下苦功做一件事,必然有他的目的,周于沉吟片刻,抓住重点问:“所以你当时为了解决什么问题。” 一个不在意学校考试,甚至没想过对付高考的人,怎么可能下那么大苦工去学又苦又累的计算机。 也是在这一刻,周于开始正视起一个被忽略很久的问题。 他是很厉害,但似乎从没想过学历的事。 他问她以后想做什么,教她如何走得更好,他比她还了解这个社会,却没为自己做过任何打算。 这个人仿佛什么都了如指掌、行一步能铺百步路,却从没说过未来。 顾惟被她问得愣了愣,突然低低笑起来,不知道是在欣慰他的傻姑娘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冷静敏锐,还是笑她比自己期待中的还要在意自己。 周于让他严肃点。 顾惟正了正嗓音,双手交叉。 然后,他看着她的眼神有多温柔,说出来的东西就有多让人心底发冷。 他问:“你知道为什么在我家里会感到压抑吗?” 那个家是指之前在别墅区的家。 他指着头顶院里的监控“因为有很多窃听器和摄像头。” 这里的是光明正大的,那里是隐藏的。 “家里的设计都是有讲究的。”顾惟平静 分卷阅读109 地回忆。 “他请了国外的心理专家过来设计。” 那个他,是顾向。这是周于第一次没听他叫“爸”。 “那些图案,那些摆设,以及那些藏匿在重点位置的摄像头,就像一双双眼,在视觉上造成你被重重监视的效果,激起你内心害怕的东西,不停摧毁你的心理防线,偏偏你一抬头,什么异样都找不到。只能不断地自己吓自己。” 顾惟笑了笑:“当然,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他停了一会,似乎在斟酌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周于静静等着,让他慢慢做决定。 最后,顾惟再次开口,声音里没了之前的似笑非笑和嘲弄,严肃起来:“那年我生日,办得格外隆重,就在家里。” “我一直以为爷爷的去世,他无动于衷,甚至会感到解脱。” “毕竟,那个一直用仁义礼教束缚着他的人走了,他以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后来我才明白,那种放纵不是因为没了束缚,是因为生活没了目标。爷爷走了,他在竭尽全力证明的东西,也就没了意义。” “那两年为了找乐子,他疯了一样,十分猖狂。” 顾惟眼里浮起几抹复杂的情绪,眉眼渐渐沉下来,周于握住他的手。 他深深望了一眼,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只是故事有点糟心:“那天我生日,来了很多人。” “我妈在住院,没有她在现场,所有人围着我叽叽喳喳的,烦得很。” “当时要切蛋糕,所有人都在等他,他迟迟没现身,我就上楼去找他。” “顾磊蹩手蹩脚地扶着墙从房里走出来,看见我,慌张地拉住,不让我进去。” “我不喜欢热闹,被迫当寿星那么久,本身就很烦躁,加上当时看他还没顺眼,就和他吵了起来。” “正争执间,一个小妹妹从房里哭着跑了出来,我觉得莫名其妙,因为顾磊不让我进屋,我选择了去追那个小女孩。” “我拉住她,问她怎么了。” “我的手一碰到她,她就吼得撕心裂肺,当时年纪小什么都不懂,见她这样,更要搞清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毕竟是在我家里。” 说着说着,他声音竟添了几分释然。 他从没跟任何人解释过,也没想过要解释。所以没想到,有人愿意听,有人可以讲,是这种奇怪的感受。 “那孩子矮了我一个头,我拉着她,但她拼了命往下跑,我怕伤到她,也只能在确保她不摔跤的力度下跟她一起下去。” “在所有人眼里,就成了我拽着她纠缠不清。” “所有人都朝我们看了过来,却都不说话。” “反应过来,我回头,果然爸就站在上方,除了还有些不清醒,看着和平时无异。” “这时,小妹妹挣脱了我的手,跑回家人那里。几乎是同一时间,爸的秘书上前打了个招呼,那家人跟着他提前离开,后来再没出现在圈里过。” 虽然他说的很隐晦,周于心里还是止不住在冒冷意。 顾惟无奈地笑笑:“后来事情就成那样了。” 他开始成为罪名昭著的恶人,仅仅是“开始”。 他调侃:“仔细一想,这件事也算得上是我的xing启蒙了。”说的时候,还顺手把翻开的书合上,整齐地堆回去。 周于做不到他那般波澜不惊,她也想和他一样无事地笑笑,云淡风轻地揭过这一页,却怎么都挤不出来一丝笑意来。 顾惟回到她最初的问题:“也就是那次开始,家里装了很多监控。” “可我怎么会是心甘情愿被人监视的人,发现后,就黑了他的系统。” “反过来监视他。” 他语气里依旧有淡淡的得意,像在炫耀,你看,厉害吧,谁都别想玩过我,亲生父亲也不行。 可周于听了心里更难受,那孩子气般地笑容看得她心疼。她喜欢的人,原本也是走马人间、艳绝同龄人的少年郎,他本可以沿着自己的轨迹叱咤赛场、茶淫橘虐、华灯骏马,却因为心中一点正义的执念,甘愿自困在那不见光的几尺天地里,赤身抵抗,不声不响。 这样的人,她怎么不喜欢。 顾惟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皱眉,还没来得及嫌弃,周于整个人就冲进了他怀里,把脸埋在他衣服上,滚烫的热泪打湿了大片地方。 像那一次艺术节前在操场,不希望被人看见自己悲伤的模样。 顾惟无声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她单薄的背,安慰:“别怕。” 她这样子,自己又怎么放心得下。 他开始后悔,当初自己竟然仅仅因为一时顽劣就怂恿周昱把她带回了周家,她本可以在外面野蛮生长,无惧无畏、无牵无挂,横冲直撞,开出最美丽的花,遇见合适的人,平静地过完这一生。 如今却被自己卷进这世上最不安宁的富贵圈名利场里,带着替自己感到的不甘和遗憾,去 分卷阅读110 委曲求全、低头蛰伏。 如果自己真出什么事,顾惟知道,她必会拿自己的一辈子去为他呐喊,他怎么舍得。 可是,顾惟又邪恶地感到庆幸,幸亏有当初的一时兴起,不然哪来后面的羁绊。 能活在她心里一辈子,他就算死也无憾了。 第40章 顾向的调查结果在九月中旬公布,因为之前就被调查过,所以速度很快,晚上官方通报一出,各大网络平台瞬间沸腾,周于从未见过如此长的通报,字字珠玑,一个句一次大张挞伐,愤怒之情再抑制,还是溢满在了那满屏的口诛笔伐里。 所有词语她都认识,但当那些事情放到顾向身上的时候,周于还是久久没有回过神来——那个曾经去学校对大家回忆自己青葱岁月、鼓励同学们要勤勉苦读,将来报效祖国的人,那个曾经在应急事件中不顾生死跟着部队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年轻干bu,那个陪伴了很多人从青年走到中年,让人感到希望的guan员,原来他背后是这样的人。 曾经对他的期望和信任有多大,如今人们的愤怒就有多大;曾经对他有多崇拜,如今就有多厌恶;曾经他的名声有多好,现在就有多脏。 周于看着手机新闻里汹涌的民意,她知道之前的平静生活迟早会被这一天打破,她害怕过,也一直紧张着,在顾惟面前笑颜如花,每个夜晚却辗转反侧惶恐不安。 他父亲出这样的事情,他这一生,可谓zz性死亡了,就算还有亲人罩护,周于清楚,他也注定一辈子会活在别人的有色眼镜之下,但凡有点成就,都会被恶意揣测。 周于不敢想,那么惊才绝艳的一个人,一辈子不能施展拳脚,得多么难受。 一个可以装傻充愣悄悄过少爷生活,却为了自认为对的事情亲自毁了自己安逸人生的人,周于太懂他了,他想要的,从来不简单。 她手抚着额,因为起伏的情绪,指尖也跟着有些燥热。 反复看着媒体转载的通报内容,那个让她烦躁的问题不断放大,人也愈加困惑,她把通报看了三遍,上面的zui行都是她不曾想过的,她最了解的那一个,却不在其中。 她找着儿童、找着未成年那几个字眼,一个都没有,她不清楚是性质恶劣到需要掩去,还是其他原因。 她坐在沙发上,家里没有人,她软软塌下去,手指轻轻一扒拉,手机里的网页无意间被刷新,她看见最新的热门里,有媒体把顾向十多年的仕途生涯,里里外外扒了个遍。人们从顾惟扒到顾中礼,顾中齐,然后顾老爷子,甚至往上。满门荣光顷刻之间成了鞭挞的对象,人们笃定地认为,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相关关键词一小时不到被禁,各大平台瞬间哗然,大家用隐晦的语言讨论着,情绪发酵得更厉害,事情传得越来越离谱。 她关掉页面,本想给顾惟打个电话,想了想,却心累地放下手机,闭上眼休息起来。 真打了,也不知道是谁安慰谁。 第二天上学,两人如之前一样,在交叉路口相遇。顾惟看着很是精神抖擞,眉骨舒展,一身轻松,见他如此,周于微张的嘴合拢,什么都没有提。 她安静着,顾惟找了几个话题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用她回答。一路上有不少认识他的人,交头接耳地看过来,本来说话还是悄悄的,后来觉得两人应该听不到,声音变大,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哎,你看今早的新闻了吗?听说之前警察去他们家的时候,找到很多仿制人形qing·qu用品,天啊,恶心死了,爆料的人说看着都是孩子模样。” “做得可逼真了,会哭会喊,那机器人除了不会思考,别的看起来就跟真的一模一样。” “拿贪过来的钱去买这种东西,简直不是人。” 听得女生不太相信:“也许是谣言,别乱说。” “我看见网上的图片了,那天抬上警车的都是密封的箱子,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说得女生偏要证明自己说得是真的:“不!是警察内部有人爆料的,他说他都看不下去了。” 听得人沉默。 见此,说得人更加亢奋:“不是说顾惟以前生日时就——” 周于走得越来越慢,顾惟见自己转移她的注意力没成功,皱眉扫了几名女生一眼,那几人吓了一跳,慌忙向前跑开,压低声音说完刚刚没说的话:“估计就是跟他爸学的。” “有其父必有其子,啧啧啧,都是人渣。” 随着进入校门,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看着周于越来越苍白的脸色,顾惟把她带到花园角落。 他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家里也知道会有这些事情。很多年前,顾老爷子和顾中礼没及时把顾向的仕途扼杀在摇篮里,就是因为他们是一家人。 亲生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福祸相连,利益相连。 那时候是顾中礼和顾中齐的上升期,顾向的存在与他们而言,就是活生生送给对手的把柄,所以他不能出事。 为了 分卷阅读111 家族荣誉的延续,说白了也是自私,他们选择为他掩护,放任他在外胡乱作为。 再后来,顾向以迅雷不及之势快速生长,不知何时开始,突然从一颗他们犹豫着要不要拔的幼苗长成了苍天大树,愈发难以根除,真要动,就是一起粉身碎骨。 顾老爷子几次三番要亲手了结这个逆子,被顾中礼拦住了,终究是舍不得这满门荣光毁在一个人手上。 这些年来,顾惟在暗中收集顾向的把柄,顾中礼也在一点点撇开顾家和顾向的关系。 他们舍不得,就由他来做。 顾向可以逼死他母亲,把顾磊推下楼梯,将来也就可以在利益冲突的时候,毁了自己。 顾惟从不认为在自己父亲心中,有什么天然流淌的血脉亲情。 所以,顾惟叹了口气,安慰周于:“我们自有对策,你不用担心。” “走到这一步,还怕什么流言蜚语。” 道理她不是不懂,可是心里很不甘啊。 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背负这些。 周于拉起他往外:“走,我们去告诉大家,你没有错,我们去证明你的清白。” “是你——” 顾惟打断,笑着问:“是什么?是我亲自举报了自己父亲?” 周于连连点头:“你把过程说出来,大家会信的。” 顾惟的手抚上她头发:“傻丫头,那又如何。” 周于怒了:“什么如不如何,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解释清楚,无愧于天地,以后就算别人再说什么,我们也可以理直气壮地怼回去。” “让他们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她声音里甚至带了些隐忍的哭腔:“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什么都不在乎,人不能这样的,你能不能活泼一点,有朝气一点,对生活热情一点。” “你这样子让我很害怕,我看不到未来啊。” “顾惟,我好害怕。”她伸手掩住脸。 就仿佛他随时可以撒手,不管不顾地走掉,她好怕自己跟不住,抓不住。 顾惟觉得心里在抽疼,看她这个样子,他也不忍再糊弄她。 他掰正她的肩,看着她说:“周于,看着我。” 她松开手,漏出梨花带雨的苍白面孔,顾惟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你知道为什么通报里没有X`侵儿童的内容吗?” “因为没有证据。” “那是非常复杂的一条利益链,纵横全国。” “当年在他的庇护下产生,为他输送需求,但我爸很聪明,几年前出了事后,就全身而退了。” “换了机器人,自娱自乐。” “但那条贩·mai人口,甚至关乎灰色产业的利益输送链,还在。” “现在去告诉大家,一切是我举报的,那就等于是把我曝光于剩余利益链的目光之下。” 他用诱哄的语气说:“你知道的,很危险。” “和安全比起来,流言蜚语算什么。” “外界对我的恶意揣测越多,我就越安全,不是吗?” 她听着,觉得有道理,也变得再次不安,但最主要的是,她隐隐的听出哪里不对劲,但她想不出来。 最后周于深吸着气,缓缓吐出一个“好”。 她相信他。 顾惟的堂哥课间赶到学校,要带他去避避风头:“还上什么学,跟我走。” “你现在一出去,全是想整你的人。” 政敌为了在舆论上整死他们,可谓下了血本,不知私下买了多少媒体,在煽风点火添油加醋抹黑顾家人。 “你大伯已经在处理,不过还需要几天的时间。” 只要顾中礼安然无恙,这些人也就不敢再乱来。说白了现在就是在欺负人。 顾惟知道不安全,可他来学校,就是为了周于而已。 堂哥知道他的心思,建议着:“把那个小姑娘也带上,她一个人也不安全。” 顾惟看着手机屏幕,陷入沉默,那个他一直在逃避的问题终究还是按不住,浮上了脑海,不得不面对:避避风头?避多久呢?难不成一辈子都要让她跟着自己因为一个顾向儿子的身份,遮遮掩掩吗。 最后两人都提前离开了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不过周于不是跟着顾惟他们走的,周昱听到风声,及时赶到学校,穿过候在学校路口的那堆媒体,一言不发怒气冲冲地把周于带回了家。 虽然因为两家的关系,他没能跟着一起处理这起案件,但身在高院,消息还是灵通的。 面对顾向那些令人发指的行为,结合从小和顾惟的接触,要他十足相信顾惟是个正常人,他确实做不到。 更何况,周昱一想到自己查看卷宗时,顾向在审讯室说的话: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培养了这样一个好儿子,很好,很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说到顾 分卷阅读112 惟,他那种变态又欣慰的笑容,简直令人发怵。 从他手下走出来的顾惟,能正常吗? 顾惟离开学校的时候,王印抱着篮球笑着在场上吹了个口哨,堂哥皱眉回头,就见他把球放地上,踢了一脚滚过来,欢快地说:“走好啊,兄弟。” 顾惟笑了笑,没有回头,抬腿压住滚到脚下的球,慢条斯理地上车。 一个星期的时间,舆论还在继续,恰逢国庆中秋连假,周于又在家待了一个星期。 节日的狂欢冲淡了新闻的印记,饭桌上,她从周川的话里听出顾中礼应该是站稳了。 如今媒体认清形势,都纷纷撤了稿。 学校路口、小区门口,再次恢复了清净。 她不可能一直不上学,周昱新安排了一个司机,负责每天接送她。虽然美其名曰为了安全,但周于还是看出了看守的意思。 周川和林臻从没有过问过她的事,只是不停地旁敲侧击教育她,那些转移到她名下的资产,虽然名义上给她了,但她还没成年,什么都不懂,就交给家里继续管理。 似乎都心照不宣地把她划在了家外,很少在她面前提及私事,和家事,就连周昱婚期推迟这件事,她也是无意间从李妈口中得知。 当时周于愣了愣,十分不解,她放下手中的东西问李妈:“为什么?” 当初周川可是一副生怕这个儿媳妇跑了,要快点娶回家的样子,怎么说推迟就推迟。 说到这,周于也想起来,以前吃饭的时候林臻都会提点周昱怎么对女孩子好一点,随着顾向彻底倒台,饭桌上好像很久没出现过陈琪这两个字了。 陈琪是顾惟的表姐,陈琪的爷爷是,周于恍然惊醒,顾惟的外公。 李妈看她恍然大悟的表情,默默点了点头:“大家族的关系,从来不简单的。”“听说陈家最近也不容易,等缓和了,婚期也就近了。” 那不缓和呢?周于觉得心寒,她问:“我哥也这么想的吗?” 李妈让她小声点:“以后别说这种话,你哥哥也不容易。” 周于觉得可笑,不容易的难道不是陈琪姐姐。 但她不插话了。 第41章 周于回学校的前一晚,顾惟给她打电话,说明早在路口等她,一起回去。 她想了想,说:“你好好在奶奶家休息吧,等事情结束了再回来。” 她没有隐藏心中的想法:“你跟我一起回去,其实我更静不下来学习。” “我并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大家说两天,自然就忘了。” “但你在,就很不一样。” 顾惟那边没了声音,最后他简单回了一个“好”。 “注意安全,别到处乱跑,有任何事,及时给我打电话。” 她能有什么事,周于无奈地收起手机。 虽然如此,第三天,她还是在学校门外一个小巷路口看见了那辆熟悉的车影,顾惟昨天一早候在小区门口,本想亲自接送,后来看见周家的车出来,他莞尔,才想起自己倒是忘了周昱是个靠谱的人。 后来他就每天直接在校门口,等着她来到,亲眼看她下车,看她进门,才放心离开。 学校是个是非之地,但也是相对最安全的地方,一墙之隔,外面的势力都不能悄无声息地混进不去。 周于拿着书包下车,关车门的时候,她望向顾惟的车窗,她不知道他在不在里面,但她猜他在里面,她想如果他在,应该也在看她。她没有驻足很久,背上书包就进门。 见她进去,车里,顾惟把报纸塞进座椅后背的兜里,问驾驶座上的年轻司机:“校长那边打过招呼了吗?” 司机点头:“昨天跟顾常wei的秘书确认过了,已经打了。” 大伯亲自打了电话,那就没问题,顾惟点头:“走吧。” 司机把车驶向顾家大宅的方向,顾惟让他调头:“今天去陈老爷子那里。” 陈老爷子,即他外公。顾惟私下很少叫外公这两个字,司机早已习惯,只是,今天他面带难色地劝顾惟:“听说他住院了。” 现在去气他,怕是不合时宜。 知道他在想什么,顾惟笑了笑:“下去买点东西,那就去医院看看他吧。” 自从那年母亲在医院被顾向用言语和冷暴力逼到zisha,陈老爷子为了家族利益,无视女儿的生命,继续和顾向父子相称的那一刻起,顾惟就不认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外公。 但如今,顾惟想,就最后一次去看看他,作为孙子。 周于假期里的疯狂预习终于起了回报,缺了两个星期的课和作业,开学回到学校就是月考,但她做起题来,依旧得心应手,完全不吃力。 这天跟着杨帆从食堂回到教室,中午人少,两人趴着,在桌上睡了会,半途有人进教室,一屁股坐在她手上,她压着怒意直起身,看着笑得一脸恶劣的王印,低声警告:“让开。” 分卷阅读113 动静再小,声音再低,还是吵醒了杨帆。 杨帆也抬头,头脑还在懵圈中,但看见王印的瞬间,立马清醒了过来。 自从那晚从ktv回来后,她就总是对着王印失神。 王印完全没把她当回事,对着周于一声嗤笑,就是不让。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敢这么跟他说话。 “周于,你嘴巴给我放甜点。” “你再这样,小心我哪天收拾你。” 周于觉得他就是个神经病,她从来没惹过他,是他一直不肯放过自己。 王印也觉得自己闲得蛋疼,她越是这么一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他就越想搞她,征服她,让她迟早有一天笑着谄媚者求自己看她一眼。 就好像这样,他就能把顾惟狠狠踩在脚下。 可事情比想象中的难太多,周于是个硬骨头。 吓她她不怕,就好像什么都没有的人,不怕再失去什么;哄她她不上当,就好像见过天上月,再也看不上井中明。 今天刚出成绩,成绩还行,周于本来是想好好休息一顿,整顿一下,又要投入战斗,被他中途打断,难得不错的心情瞬间毁了。 但她不想和他牵扯,她放弱了语气,问:“麻烦你让开,行吗?” “我的手上有伤。” 王印并不觉得那骨头坐着是一种享受,很配合地跳下桌子,但见她的手完好无损的时候,还是眯起眼,带了一丝怒意:“你耍我。” 这是在□□裸地看不起他吗? 周于语气淡淡:“我说内伤。” “看不见。” 王印哈哈笑了两声,阴测测地说:“我最讨厌这种语气。” 让他又想到了顾惟。 说到顾惟,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王印太阳穴都亢奋得跟着跳了跳。 他看着周于洁白纤细的手,又往上,看向她纤长的脖颈,和锁骨向下,埋进衣服里的地方。 王印伸手要去挑,周于一惊,往后一退,避开了。 王印嘲讽:“又不是没被顾惟摸过,装什么纯洁。” 周于皱眉,彻底生气了。 她抿着嘴,指着门口:“出去。” “不让我就告诉老师。” 听到老师两个字,王印大笑。 周于沉着眼,提醒他:“然后老师会告诉我哥,然后——”她拖长了尾音,让他自己想。 说到这,王印笑得更滑稽;“然后呢?你觉得你家人会替你出气。” “不就是个私生子,你冲什么冲。” 如果是以前,周于不敢笃定,但现在,她敢。周于也扬起下巴,挑起嘴角,毫不示弱:“想试试?” 王印不笑了,眼里情绪瞬间千变万化,良久,他笑眯眯地盯着周于胸部,说:“难道真没被睡过。” 周于眉头皱得更深,王印见了,更满意了。 这就是雏的反应。 如果他上了她,对顾惟的打击应该会更大吧,王印想着,凑到周于身前,拿出手机,打开手机里的视频给她看,是那日警察封家时,他找人拍的。 视频里顾惟和他父亲面对面,明明都是阶下囚,却笑得一个比一个轻松,就像在谈笑风生,毫不在意四周的奚落。 两个人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可恶,罔顾枉法,视若无人。 王印把气吹到她脸上,周于瞬间起身让开,他笑着开条件:“陪我睡一晚。” “我就把视频删了。” 班里仅剩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周于觉得他疯了,再也不客气,指着门口大喊:“给我滚。” 王印拍着手出去:“好!好!好。” “周于你给我等着,看看明天顾惟是怎么受万人唾弃的。” “是你害了他的哦。” 王印邪笑着转身,虽然就算周于答应了,他也没想过要放过他。 第二天,突然有人买了小道媒体,刷着贪guan顾向儿子顾惟几个大字,写了大篇新闻稿子。 讲他校园霸凌,讲他曾经在生日上weixie儿童,和他父亲一个德行,讲他把家里领养的哥哥推下楼,讲他才十多岁,就做遍了各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但在他变态父亲的庇护下,他至今安然无恙。 媒体很小,小到只有几个公众平台的账号,但顾向的事情闹得太大,不过几分钟,热度就开始攀升,顾惟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周于想,他可能在看书,可能在读报纸,就是不知道,自己正在网络里被鞭尸。 如果只是几篇稿子,还会有很多理智人士为他发声,祸不及家人,如今是二十一世纪,大家不该祸连九族,伤害一个孩子。 偏偏小道媒体还公布了一个视频,虽然没有声音,但经精通唇语的专业人士翻译之后,视频有了字幕。 简单的两句话,大家看了就炸了。 顾向:“我儿 分卷阅读114 子喜欢机器人、喜欢模型,我作为父亲,满足他的喜好,没什么错吧?是吧,小惟。” 顾惟笑笑:“他说的没错。” 网上一片愤怒:“人渣!败类!他们是哪来的自信,还笑得出来?觉得没有人能把他们绳之以法了是吧。” “直接si刑吧。” 新闻是林砚放听力时,故意在投屏时故意点开的,因为老师不在,点之前她还故意“呀”了一声,若有若无地看向周于,对全班说:“这不是我们的同班同学顾惟吗?” 全班抬头,屏住呼吸,一声不出。 周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完那天的课的,期间她打开过手机,看到人们恨不得冲到学校先把顾惟sha了的怒意,她立马关掉。 那天隔壁楼好像打了起来,赫赫有名的校霸江闻突然发疯,冲进王印他们班,揪着王印就是一顿暴打:“你他妈到底想做什么。” 那天学校门口又有很多记者。 周于在学校停车场上车时,看到外面刺眼的闪光灯,脑袋还是晕的。 有救护车,有警察,江闻像极了以前的顾惟,被警察带上车。 王印躺在椅子上,救护车关上了门。 张诗琪抱着双手,嚼着口香糖看完了整场戏,林砚眼神一闪一闪的,想着如何和王印摆脱关系。 后来,还是他先给她打了电话,顾惟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周于的情绪就像找到了着陆点,眼泪无声地滑落一滴,只是一滴,不多,他说:“你在家等着,我去找你。” 她在卧室等了很久,天黑了很久,顾惟才到楼下,她下楼的时候,家里人都在客厅谈话,看到她,相视一眼,都没说话,任她出门。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顾惟把她抱进怀里:“傻瓜。” “都说了什么都不用怕。” 周于好怕,她该怎么办啊,他该怎么办啊。那种孤立无援,被世界遗弃的恐惧感再次袭来。 顾惟很想带她回家里,但外面太乱,不和他搅在一起,对她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顾惟只能哄她回去睡觉:“什么都别想了,相信我,会过去的。” “到时候我再带你去爬山,去种花,去到处逛,帮你争第一。” 那晚顾惟没回顾家老宅,回了母亲留下的老房子那里。 顾中礼派了几个人跟着,倒是没人敢去打扰。 顾中礼的老友,临近卸任,一众好友决定在一起聚聚,那人故意让他喊上顾惟,说很多年没见了,想要看看这个“侄子”。 顾中礼知道这是要帮顾惟的意思,他为了保全顾家不能帮,放眼整个郭嘉,在他之上的又没多少,他不动,下面的自然不敢动。 现在有了世交的这句话,顾中礼算是心安了,他对顾惟千叮咛万嘱咐:“我之前跟你说的,记住了。” “那种荒唐想法不能再有。” “回头记得好好谢谢你苏叔叔。” 顾惟只是淡淡吱了一声,看着没太大兴趣。 司机来接他那天,他穿着顾家拿来的精心熨烫过的西装,百无聊赖地上了车。 本来只是一个简单的聚会,但因为有不少家眷和下属凑着来,所以不得已正式了些。 中心任务自然是顾中礼几人,他们坐在里屋的茶桌上,静静喝着茶,把其他人留在了外面,任他们自己闹去。 纯商业背景的人不多,大多是家里有处在权力中心的人,说起话来都比平时宴会遇到的要讲究不少。 有几个是顾惟的同校同学,但和江闻他们不一样,平日都很低调,低调到很多人以为只是小康之家的孩子。 顾惟和他们点了点头,和往常一样,没有过多交流。 他倒了杯红酒,喝了一口,又没了兴致,放下,走到窗边,俯瞰这这座城轴心的灯红酒绿。 突然身后有人走进,轻轻唤了声“顾惟。” 难得的安静被打扰,顾惟不悦地回头,见到一张如花似玉的陌生面孔,他眉头的不悦更加明显。 他不喜欢被打扰,尤其女孩子。 从小就被烦怕了。 他果真记不得自己,李什笑得有些尴尬,甚至还带了些懊恼,和不服。 “我是李什啊,你——” 顾惟打断:“不好意思,李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走向里间,倒也没进去,双手插着兜,抵着墙,修长的身子懒懒地倚了起来,那一角没有人,因为里面坐的那几个人,没有人敢到那里说话。 李什微张的红唇化为一声无语又不甘的叹息。 这人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也不客气,对女生毫无半点绅士作风。 那时候,所有女生追着她跑,他理都不理,她就不一样,故意不理他,努力学习,争做班长,参加各种表演,就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 可她不理他,他更不理她。 那一次班里去植物园,她遇到蛇,吓得大哭,押后的 分卷阅读115 顾惟走上前,问:“同学,怎么了?” 李什跳过去抱住他,哭着说:“有蛇。” 顾惟淡淡看了一眼,同时不忘拔开她,安慰说:“很小,没事。” “走吧。” 李什不敢,顾惟又劝了几句,见她还不动,才发现她崴到脚了。 顾惟皱眉扶着她,把她带回同学聚集的地方,最后问了句:“同学你是哪个班的?” “我去帮你找老师。” 李什当场气到说不出话来。 后来她不得不转学,离开后,她每天努力学习成为一个真正的名媛,就等着把张诗琪她们比下去,然后再去找他。 结果还没等她华丽转身出现在他面前,就传出了那些关于他的,变态的传言。 直到今天,相隔近十年,她才第一次有机会见到他。 印象中傲娇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了翩翩贵公子,比她在照片里见到的还要迷人。她以为以他如今的遭遇,会圆滑不少,结果还是一身棱角。 李什本以为自己对如今没了价值的顾惟应该没了感觉,可见他如此,心里又开始小鹿乱撞。 她掏出手机,悄悄拍了张顾惟仰头抵着墙的照片,那一角灯光昏黄,少年精致的下颌和喉结清晰可见,半阖地眼眸比这夜还深沉。 她收起手机的瞬间,正好顾惟犀利地看了过来,李什慌乱地收回手,他没说什么,不悦地抿着唇走进了里屋。 里面在喊他进去,全场唯一一个可以进去的人。 李什眼神动了动,更加心动。 感性冲昏了头脑,一种想炫耀和想宣布占有权的冲动涌上来,她拿照片发了朋友圈:配文——阔别多年。 让人浮想联翩。 这时里间穿出顾中礼怒气十足的声音:“胡闹!” 外面安静了下来,随之又传来苏和的笑声,语气颇为欣赏:“中礼,你也别太护短。” “小惟能这样想,你该欣慰才是。超了那些只会吃喝玩乐的小屁孩们十万八千里。” “我儿子要是这种人,我做梦都笑醒。” 顾中礼让他别煽风点火:“真到那一天,你就说不出这种话来了。” 顾向就这么一个儿子,老爷子最放心不下的孙子,怎么可以在他这里出半点差错。 苏和觉得他还是太感性用事,开导着:“子孙自有子孙福,你觉得对他好的路,不一定真的适合他。” “该放手就要放手。” “这小子是要做大事的人。” 顾中礼扫了他一眼,让他别说话,今天来是让他帮忙解决问题,让顾惟安顿下来重新生活的,不是帮忙把人推到那腥风血雨里。 苏和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最后,场外一片的安静中,顾惟勾着嘴角走了出来,直直出门,消失在黑夜里。 场内又恢复了热闹,手机不停地有消息震过来,李什心不在焉地看了看,才几分钟,上百条信息,近百个点赞,都在问顾惟的事情。 这一刻她才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就刚刚顾惟那个笑,让她想到了小时候,她知道自己又错了,这个人,她依旧抓不住。 第42章 周于以为顾惟说的别怕,是会去处理那些新闻,结果她眼看着人们的狂欢掀起一波又一波浪潮,热度降低又推高反复循环,直到再没了可以讨论的新内容,一切开始平息,人们咒骂着这是最坏的时代,顾惟两个字成为大家心中一道跨不过的坎,成为互联网的记忆。 她每天都会收到王印不同号码发来的骚扰短信,有时一发就是上百条:看到了吗?是你害了他的。 “后悔了吗?如果你现在过来,我就放了他。” 第一次接到的时候,周于笑他无知,他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会相信他不相信顾惟? 她又不是傻。 那晚王印气急败坏,一晚上都在用短信骚扰她,她烦极,把手机关了,一不小心也错过了顾惟深夜打来的电话。 顾惟在楼下站了一个小时,知道她睡熟了,知道自己不该这个时候来,还是忍不住来了。 他苦笑自己疯了,站到凌晨一点才回去。 但她高估了人心的坚强,在王印连续几天的言语恐吓与攻击之下,周于确实出现了心理阴影。 只要周围有点半点动静,她都会吓一跳。 那天早上去上学,下车时,身后有单车车铃响了响,要是往常,她会敏锐地避开,而今早,确是身子随着心口猛的一跳,不知道该往哪里让。 远处车内顾惟见了,立马察觉出她的不对,推门就要下去,手还没碰到车门,就见对面周昱急忙下来,问她怎么回事。 顾惟伸出的手慢慢收回。 周于摇了摇头,缩回被周昱拉住的手,一言不发地进去了。 周昱和顾惟几乎是同步的眯起眼,深思起来。 下午,陆齐抬着手机坐到她身边,把张诗琪发给他发的信 分卷阅读116 息给她看,是李什朋友的截图。 张诗琪什么都没说,就发了一张图。 陆齐第一反应就是给她看:“你也去了吗?” “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李女神,钢琴芭蕾样样精通,学习还好的的那个?” “看来她和顾惟的关系真的好啊。” “你要小心了。” 周于轻飘飘瞥了一眼,让他有话快说,陆齐却不说了。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最后自言自语地走开:“哎,长的漂亮,家境又好,学习还好,什么都会。”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周于笑了笑,打开手机里林砚昨天给她发的同一张照片,和大差不差的话。 不就是想说这个曾经和顾惟有交集的女生比她优秀吗?大家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一个在不服自己作为小三的女儿都能混进上层圈,而他家里有钱了再努力也混不进去;一个在不停地看不起自己的身份,明里不好打压,只能时不时暗讽,试图告诉她,你真的不算什么。 她都帮他们累。 那天放学,周于给顾惟打了个电话,说要去老房子找他,顾惟说:“好,我等你。” 她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这是她第一次只穿着校服进出这所百年名校,当时下着大雨,她没打伞,在混乱的人群中,她借着雨伞的层层遮碍,躲过司机,混出了路口。 因为没打伞,不时有人看过来,甚至有热心的学长,说要送她回家,周于什么话都没说,谁也没看,就这么盯着倾盆大雨,从学校走到了顾惟的房子里。 衣服是湿的,头发是湿的,明明全身都很重,但被雨冲刷着,她却觉得身体从所未有的清醒和轻盈。 门口他种的那一片东西,冒出了一点点芽儿,被雨打了七零八落,看着难以活过这个秋天。 顾惟撑着伞站在路口等她,见她如同落汤鸡般走过来,还是那种可怜无依的小黄鸡模样,气得把自己的伞都丢了,他大步过去,拽住她近乎低吼:”你疯了?“ 周于像真的疯了一样,突然笑出声来,越笑越开心。 原来不配合这个世界,是这么刺激的事情。 你下雨,我就偏不打伞,我为什么要怕呢。 顾惟才不管她在笑什么,扯着她的手不停教训,周于听不到他生气的声音,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听见漫天雨响,等世界安静下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屋里。 顾惟把她推进浴室,给她丢了一张新浴巾:”洗澡。“ 周于迷迷糊糊地洗了。 用了很长时间,她静静跑在浴缸里,看着蒸腾的雾气,想到了外面的雨。 原来这就是家,能隔绝喧嚣和风雨,是温暖的,心安的。 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有家的感觉。 顾惟站在桌边,盯了周于的手机整整一个小时,他手指敲打着桌面,有一下,又没一下,像忘了敲,又想起敲。 最后他眯起眼,打开了她手机,试了几个密码之后,顺利解开。 王印的短信已经被删的一干二净,夜晚还没到,新的还没发来。 顾惟翻遍所有窗口,只看见林砚前一天发的关于李什的内容,和陆齐最新的消息:“哎,我真的好喜欢李什女神,你要是认识,就帮我介绍介绍呗。” 见周于半天没回,他又说;“既然她和顾惟那么熟,你让顾惟帮帮我也行。” 其他聊天都很正常。 顾惟反复打量着这两人说的话,最后笑了笑,发了句:“我是顾惟。” 然后不等对面回复,把两人都拉黑后删了。 他仰起头,继续敲打着桌面,思考着。 有件事,似乎不得不做了,他不能让周于永远活在身份导致的自卑和低人一等中。 虽然他原本觉得出身无贵贱,人都是一样的,周于难得适应周家的生活,他想把事情的解释权留给她的家人,让她们慢慢磨合,可这世界似乎格外不宽容。 周于围着浴巾出来,因为没有换的衣服,只能这样子。她情绪平复了不少,但依旧看着什么话都不想说。 顾惟看着她暴露在外的皮肤和性gan的锁骨,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在周于进房前,终于回过神来。他上前拉住她,笑着问:“李什是谁?” 周于被问的一愣,但也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她随即反应过来顾惟是在对她解释,她笑了笑,但因为这段时间精神太过紧张,笑得有些苍白,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你看我手机了?” 话还没说完,顾惟就覆了上来,把她剩下的话堵了回去,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摸着她背后的肩胛骨,她听见低哑的嗓音从他喉咙里传出,话音吞没在唇齿的纠缠间:“不重要了。” 窗外的雨开始变下,一阵风进来,周于清醒了不少,腹部一凉,tui间min感地合拢,她伸手要去拽被扯掉的浴巾,顾惟埋在她胸前,淡淡的叹气:“还这么小,要等到什么时候。” 分卷阅读117 她的手指还插在他发间,很久之后,他若有若无的声音再次传来,周于听的不是很清楚,但感觉像是:“要不,就这样简简单单过一辈子吧。” 有点孩子气,有点不开心,还有点沉沦。 这是什么胡话,不简简单单的一辈子,还想怎么轰轰烈烈不成。她莞尔,拉回了浴巾披在身上。 还挺冷的。 顾惟起身,关上门去浴室解决,虽然隔了两扇门,她还是听见了几声闷哼,脑海里有画面了,脸颊控制不住地浮起红晕。 所有变故发生在顾惟回校后的一个星期。 王印似乎对这种恶作剧上了瘾,刚开始只是吓唬吓唬周于,想看她害怕的样子,事情到后来,他还真就想看到周于对自己求饶了。 他料定周于这种人不会告诉任何人,所以越来越没了分寸。 他开始给周于发很多黄·图、从情·趣的到暴力的,突然有一晚,黑了周于的□□账号,把她的头像改成了血·腥的死尸。 像个变态,有时sao话连篇,有时阴狠歹毒,每天用很多不同的黑号,虽然没有姓名,但周于知道都是他。 就像个阴魂不散的恶魔,不现身,也不直接伤害你,但时刻提醒着你,他就在身边,你一辈子都逃不过。 周于重新登录的时候,看着头像,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里发出一声尖叫,最后情绪崩溃,抱头哭了起来。 心理防线在不停瓦解。 她真的太累了,倒不全是因为王印,王印只是一个□□,而是因为真的看不到希望。 人们看不起她,人们讨厌顾惟,她和他才十六岁,要怎么走下去。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麻烦,更多的看不起,更多的小动作,更多的,拦着他们不让他们好过的人和物。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是什么感受,一开始就不被认可的东西,再努力,都像笑话。 她精神状态越来越差,顾惟问了她很多次发生了什么,套了很多话,还是没找到原因。他不放心,所以决定回学校陪她上学。 他倒是不怕被媒体打扰,一身坦荡,本就没什么好怕的,而且这些人也不敢乱来,顶多发发照片,还不会是正面的。 他怕的一直不过是媒体因为他的原因,打扰到周于。 但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顾惟回去的第一天,似乎就刺激到了某个人。 王印当晚给周于打了电话,说自己又准备了一份礼物,如果周于出来的话,就放过她。 “随便你。” 周于不等他说完,直接挂断,她还是那句话,凭什么相信他会放过自己,而不去相信顾惟有能力解决问题。 这一次挂断似乎彻底惹恼了王印,他发了条信息:好,很好,等着。 说不慌是假的,周于看着那条信息,根本睡不着觉,最后还是深夜提醒顾惟,别忘了防着王印。 她很多次跟他提起,王印对他恨意很大,最近的动作很可能都和他有关,顾惟听了,没有在意,不知是早就知道,还是不当回事,周于说烦了,也就不说了。 比起王印,他那不当回事的样子让她更烦。 收到信息的顾惟立马打了电话过来,问她今晚还是失眠吗? 周于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顾惟哄她睡觉,哄了半天,以为她快睡着的时候,又听见她冷不丁问了句:“王印一直在恐吓我说要整你。” 顾惟沉默了,他问:“她怎么恐吓你的。” 周于不敢保证自己如果把这些天的一切全部说出来,王印今晚还能不能留下半条命,顾惟现在还在风口浪尖上,不能再出事,于是说:“就是让我离开你呗。” “说你要完了。” 顾惟似乎不信,但没再问下去,良久之后,他说:“于于,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态度不认真。” “你说的,都不在意。” “其实不是,王印和我的事,有点复杂,不理会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否则,会闹的有点大。” “很大。” 周于隐隐约约听懂了,她说“好”,那就继续相信他。 三天后,顾惟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王印果然还是最了解他的人,知道怎么一招致命。 顾惟回校的第四天,网上不时传出他的照片,因为容貌出众,倒是吸引了不少讨论,有好的,有花痴的,还有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 直到第四天,有人放出了他和周于的照片,有打着码正面的,有艺术节那天他把她拉到怀里的,很多细节和日常,微小、久远到周于自己都忘了还有过这种时候。 其中最清晰也最近的一张,是上个月顾向被通报的第二天,顾惟把她拉到花园一角,凑到她耳边说话的那次,从拍摄的角度看,就像两人在接吻。 如此多的照片,不相信两人有关系都很难。 网络再次沸腾,照片里少年少女站在一起,一个笑靥如花、一个清冷又宠溺,简直就 分卷阅读118 是现实偶像剧,八卦总是能引起人们更大的兴趣,更何况八卦的主人公,又如此特别。 人们开始搜集两人的故事,也开始编故事,对周于的好奇越来越深,有心人开始扒起来。 照片爆出的时候,大家还在上课,顾惟在课间接到电话,周于从未见过他如此暴戾的样子,顾惟挂断电话后,直接离开了学校。 自己上了娱乐新闻这件事,还是陆齐告诉她的,他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周大小姐啊,快看,你和顾惟的爱情故事可以直接出书了,别人都写好了。” 周于深吸了口气,接过手机,看见第一段夸张地豪门联姻描述时就无语了,她往下滑着,刷新之后,页面显示出现错误,什么也刷不到。 她奇怪地又刷了一下,还是没有。 最后她退出,打开其他同一话题下的页面,什么都没有,话题和人名都被禁了。 她把手机还给陆齐,回头看着顾惟桌上被他折断的那支笔,一声不出。 这时陆齐尖呼:“牛·Bi。” “都被删了。” 他自己出事的时候,一点都不在乎,等她被爆出来,半小时的时间,人名和照片就没了。 此刻顾惟坐在堂哥对面,听他给几家媒体巨头打招呼,等他打完了,顾惟冷着声音问:“不是说早就打过招呼了吗?” 周于不是公众人物,家里也安安分分,单用不侵犯个人隐私这一点,保护她的理由就已经很充分。 堂哥揉着太阳穴:“你小子能不能客气一点,我这一天天都在为你跑腿。” “感情回来还得受气。” 顾惟充耳不闻,堂哥解释:“网络这么发达,自媒体又很泛滥,人们想讨论起来,谁也管不住。” “就算现在,禁了人名,你说大家就不讨论了吗?” “掩耳盗铃。” 顾惟清楚。 他起身:“等源头揪出来给我个电话。” 不亲自收拾收拾这些人都要上天了。 直接的话题虽然被禁,隐晦的还在继续,简简单单的几张照片,当天引得周家股价震了震。 资本总是最敏感的。 这也让周川意识到了政·治正确的重要性,这要是真和顾家的关系做实了,利益就绑在一起了。 顾中礼马上卸任,顾中齐虽然职位不小,但没有实权,当初最瞩目的顾向算是彻底凉了,顾家后辈出成绩还要再等个一二十年,更何况,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敢保证以后依旧辉煌。 而现在,自己一旦被认为和顾家绑在一起,想脱身另择枝而栖可不容易,思及此,周川觉得必须要做一些决断。 他本想把周于和周昱叫到一起谈谈,可还没来的及通知周昱,还没等到周于放学,家里的亲戚都来了。 因为股价问题,大家都不满的上门,因为主要是私事,所以没开股东大会,而是先私下聚了聚。 周于回家的时候,被家里的阵仗给吓到了,在场的核心人物,比周老爷子大寿时去的还多。 她打开门又立马关上,窒了一秒,连忙把身后的顾惟藏起来,“你别进去,等会自己走吧。” 顾惟被她推得一个踉跄,看着院里那么多车,瞬间了然。 他本就是为了来给周川吃定心丸,才陪周于回来的。 现在这么多人,他更不能走。 周于开门时大家都发现了,见她一直不进来,林臻吩咐李妈来开门,门开的一瞬间,顾惟握住她的手,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带着她走了进去。 客厅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看向两人,说到一半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一叔叔拖长了字音,看着周川问:“这——” 只听见周川杯子一掷:“胡闹!” 顾惟护在周于身前,轻飘飘抬眼,看得周川有些发虚。 那晚周川明确表示周于想要自由恋爱就得滚出周家,想待在周家就得听父母的话。 他没把话说绝,全程不提顾惟,只看着周于发脾气。 在他音量特别大,吓到周于的时候,顾惟搂着周于的肩上前,让她挺直背,什么都不用怕。 他对着周川冷笑:“你们配吗。” 周川听了,气到发抖,对着周于更大声。 那晚周于才知道,周昱和陈琪的婚约已经彻底取消,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女方主动提出的。 周昱回来的时候,顾惟带着周于走出家门,他没挽留,只是看着周于,眼神有些淡淡的悲伤。 后来周于才懂,原来自己一直是迟钝的,那一刻,哥哥就明白了,这个家留不住了。 第43章 周于从出周家门那一刻起,就没说话。 回到老巷子里,他给她热了杯牛奶,周于轻轻靠在床头,不停回味着亲戚们劝周川的那几句:“现在形势日趋明朗,另外那一边,从长远来看会更好。” 分卷阅读119 “你看股价就行,资本是最清醒的。” “等顾中礼这一波人下了,过个五年六年,就什么都没了。” “她不过是个野丫头,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耽误我们这么多人。” 顾惟坐在床边,俯身,搂着她的头靠近自己的怀里,心里叹息:她这样子,他真的一刻都不敢走开。要不,真的就窝在这里过一辈子好了。 夜很静,两人依靠着,睡了过去。 第二个星期的校园,依旧热闹非凡。 周末有周家后辈故意放出了周于是私生子的消息,王印得知,煽风点火,再次花钱挑起了热度。 网民真的是看热闹都快看累了,一个接着一个,现实比电视剧还魔幻。不过再累,依旧乐此不疲。 周于已经彻底麻木,面对所有人的评头论足,视若无睹,麻木得像行尸走肉。每天认真上学,认真放学,认真吃饭,认真学习。 一直住在顾惟那里,没有回过家。 顾惟撤了一波又一波新闻,禁到最后,终于一干二净,连那些关于周于的代称、缩写全都无影无踪。 可惜,几乎所有关注事件的人,都知道了周于尴尬的身份。 他每晚睡前,半跪在她身前,给她讲笑话,哄她:“想着我入睡好不好。” “笑一笑,好不好。” 周于忍了几天之后,在自己生日那天,面对顾惟端进来的蛋糕,神色终于有了波动,她问他:“我们是不是真的,本就不该活着。” 顾惟的笑立马塌下去,他把蛋糕丢了,吻上去,撕咬她的的唇,他可以该死,但她不可以。 她必须给他好好活下去。 那晚顾惟真的疯了,理智彻底失控,周于身·体被撕·裂的瞬间,咬着嘴皱紧了眉,顾惟心疼地抚平,诱哄她:“喊出来。” 像平时哄她说话一样,他让她别憋着,喊出来。 后半夜,他把周于楼在怀里,她睡得很沉,缩着身子,依旧皱着眉,顾惟却一夜未眠。 正是这一夜未眠,他看到了王印又发来的信息。 凌晨一两点,满屏是不堪入目的图片、低俗的语言、精神绑架、言语恐吓。 顾惟觉得,如果不是周于紧紧搂着他的腰,自己几次起身没成功,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拿出锁在柜子里的那一沓资料,昏暗的灯光下,他端详了半天,最后轻轻放在床头。 第二天,等周于醒来,顾惟翻出昨晚王印发来的短信,直视着她,问:“还有什么?” 周于知道躲不过了,而且,她突然不想再躲,她把所有王印说过的话全部复述了一遍。 顾惟听着,嘴唇抿的越来越紧,周于害怕地拉着他,身怕他冲动去找王印麻烦。 “顾惟,你别冲动。” “现在什么都发生了,我们什么都不怕了。” “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你不能再出事。” 顾惟笑她傻,当他是莽夫吗。 更何况,这些人怎么可能真的就此放过他。 顾惟拔下她的手,反手握住,把她带上车,直接到了王印家。 管家开门的一瞬间,愣了愣:“请问你们找?” 王印从楼上冲了下来,慌乱地把两人带出去。 顾惟看着他,手里晃着周于的手机不说话,王印算是懂了。 他问:“你想做什么?” 顾惟笑:“想做什么?” “这难道不是我该问你的吗?” 王印又想起了小时候被顾惟欺负的那些时光。 他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只为了能成为他朋友,而顾惟呢,非但不理他,后来还吓唬自己,如果再来烦他,就告诉大家他是领养的。 圈里的男孩子一个比一个纨绔,一旦知道他是领养的,大家都会看不起他。 小王印怕极了,在他面前怂得只差叫爸爸,偏偏顾惟还不放过他。 突然有一年开始,不停地追问、调查他的背景,追问他是不是有个亲生哥哥,他在哪里,你们是怎么分开的。 王印觉得他是想彻底毁了自己的生活,他就是在针对自己。 他被他折磨得心神不宁,最后不得已,找了个借口转学。 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了顾惟虎落平阳的这一天。 可是,此刻王印捏紧拳头,他发现自己还是害怕他。 他不管怎么样,都能理直气壮,而自己呢,却从来没有底气。 王印虚张声势地笑:“怎么了,公布事实而已。” 顾惟知道当年少不经事,为了调查父亲,考虑不全,伤害过他,对他有愧,所以没提他放出自己视频的事,只让他向周于道歉。 王印不肯,他笑:“怎么,害怕了。我就是不道歉,你能把我怎么了?” “我说了,我只是在公布事实,跟你小时候对我做的一样。 分卷阅读120 ” 顾惟说:“一码归一码。” “我承认我以前做的不对,但如今你我两清,只要你今天和周于道了歉,保证以后不再继续。” “我们一笔勾销。” 王印阴测测勾起嘴角:“好啊,你先对我说句你错了,叫我一声爸爸,我就对周于道歉。” 顾惟皱眉,沉默了。 周于不知道他沉什么默,见他真要开口,狠狠拽了拽他的手:“你疯了!” “他在欺负我,你道什么歉。” 周于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要如此隐忍,这不是顾惟的作风。 顾惟看了周于一眼,吐了口气,最后一拳打过去,打得猝不及防,力道之大,王印捂着嘴角的血直接倒在了地上。 顾惟低吼:“艹。” 拉着周于走了。 周于对顾惟的异常感到生气,那种生气不是因为他没有为自己出气,而是因为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像折了翅膀一样,困在囚笼里,明明是龙,却憋屈得像蛇,畏畏缩缩,这让她心里难受。 整个世界就像蒙了一层灰色,让人透不过气来。 顾惟看着也很颓废,周末,两人就在老房子里,除了zuo,就是沉默,像在无声宣泄什么,彼此折磨。 他好几天没刮过胡子,星期天深夜,床上,周于额头抵着他硌得慌的下巴,他问周于:“如果哪天我一无所有,你会后悔吗。” 周于说:“不后悔,我可以养你。” 顿了顿,她加深语气:“但我会一辈子不甘心。” “因为你不该如此。” 顾惟红着眼翻身,再次把她压到shen下,用行动来回答自己也不甘。 那晚他把锁在柜子里那沓资料递给她,对她说:“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遇到再大的恶意和中伤。” “都要记得,活着是为了自己,这世上有不喜欢你的人,但也有爱你的人。” “不要盯着恶意看,要回头,看看爱你的目光。” “要自信,相信自己永远值得。” 当初母亲就是不懂这个道理,才选择自sha,她只知道自己很痛苦,只看到父亲让她很痛苦,却没看爱她的孩子、亲人,一直在等她振作起来,她有学识,有才华,她本可以去拥抱世界,却偏偏不愿移开目光看一看。 周于不解的拿过,打开,一张张看了起来,看的最后,泪湿眼眶,趴在他身上泣不成声。 原来自己不是小三的孩子,原来自己母亲才是第一个遇到父亲的人。 虽然对所有人来说,谁先遇到谁不重要,林臻是顾向的唯一一位合法妻子才是最重要的。 但对周于来说,这就像给了她一次新生,她从此不用在自己折磨自己,觉得自己生来有愧于人。 顾惟抹掉她的眼泪:“傻瓜,哭什么。” 周于哽咽半天,最后才想起一个问题:“不对啊,我哥——” 周昱比她大那么多,如果说自己母亲先遇到父亲,是父亲始乱终弃娶了门当户对的人,那么不可能先有周昱。 顾惟默了默,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周昱不是亲生的。” “林臻生不了孩子。” 周于脑袋轰的一声作响,倒不是豪门世家里乱七八糟的狗血关系让她混乱,而是突然想通了一切。 为什么林臻看自己不顺眼,但永远客气;为什么周川如此恨铁不成钢,但还是舍不得放开自己;为什么,周昱对自己,好得莫名其妙。 呵,妙啊。周于轻扯嘴角,头倒在床上,不再说话。 她需要静一静。 顾惟的糟心事并不比她少。 几个月的劳累之后,所有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之后,他病倒了。 连续烧了三天三夜,顾中礼派了私人医生过来,守了三天,看烧终于开始退,才回去。 晚上□□点钟,周于坐在他身边,手机响了起来。 这是那晚从家里出来后,自己哥哥首次联系她。 电话才拨通,周昱就开始教育:“小于,你们不是小孩子了,做什么也要有个度,三天没去学校,你是打算就这么毁了自己的人生吗?” 周于尽量平静着自己的语气,说:“找个时间,我会回去见你们一面的。” 周昱紧绷了嗓音:“什么意思?” 什么叫见一面,这是彻底不打算回来了吗? 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周昱说:“你把地址给我,我现在去接你。” 他至今不知道这幢院子在哪里。 周于犹豫着,早解决也好,今晚回去把东西收拾了,彻底搬出来。 她起身,打算去外面说,却被迷糊中的顾惟拉住手,他薄唇一张一合,神色因为高烧,还是低迷的,他下意识拉着她,低声乞求:“别走。” 周于盯着他苍白的脸,那向来傲气十足的五官因为生病此刻显得有些虚弱,不复往日深 分卷阅读121 邃凌厉。 那个看着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现在竟然在低声乞求她别走,是那么卑微,那么慌张,那么害怕。 周于心口一窒,不管不顾把电话掐断了,她重新坐回去,摸着他的脸:“我在呢。” “喂,喂——”周昱喊着,突然传来一串嘟嘟音,电话被挂了。 他头疼地揉着自己的眉心,最后找了个关系,找到顾惟堂哥那里。 周昱在第二天傍晚找上门,顾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他下午陪着周于去上课,放学回来时,周昱就站在院门口。 “小于。”他叹了口气,看着周于,有些无奈。 顾惟没跟着周于走过去,他斜靠在巷子口,闭上眼睛开始养神,没有掺合。 两人谈得很有礼貌,一个温润,谆谆教导,一个听话,温声细语。 只是渐渐的,气氛越来越凝重,周于带着他走进屋,把那堆资料摆在周昱面前:“哥,其实我都知道了。” 顿了顿,想到什么,她对周昱一笑:“总之我真的很感激有你这样的哥哥。” “外公走后,你是唯一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唯一一个把我当亲人的人。” “但我真的,不愿意再回去。” “我想自力更生。” 这话说的周昱更加愧疚,她当初主动提出让家里带回她,并非是真的无私。 相反,正是自私。随着年纪渐长,周川对亲生血脉的渴望越来越重,有林臻在,有林臻的父母在,他不会乱来,但这件事憋在心里,他情绪也越来越多,以周昱从小对他的了解,深知这样下去,即便自己再优秀,迟早有一天,他还是会有怨恨。 到时候,他把心中的怨恨和愧疚全化为对周于的补偿,对他就很不利了。 所以他开始找周于,然而,在他调查的过程中,无意间被顾惟发现了,顾惟当时因为无厘头的打架斗殴,刚被警察带进去。 他一脸顽劣地对他说:“带回来呗,看在眼皮子底下,总比留在外面不明底细的好,不是么。” “这种缺爱又规矩的孩子,只要你使劲对她好,她就会依赖你,感激你,最后离不开你,什么都听你的。” “到时候,什么都是你的。” 虽然听着语气是在乱搅和,但周昱不得不承认,顾惟说的很对,他思来想去,按顾惟说的做了,主动要求把周于带回了家。 毕竟确实一举两得,周川对他的认可,又上了一层楼。 现在想来,周昱都没仔细想过一个问题,顾惟是怎么知道周于缺爱又规矩的。 听完周于的话,周昱又头疼地叹了口气,他回头望向走进来的顾惟,抱怨:“你答应过,会帮我保密。” 周于插了话:“既然都来了,我们今天回去吧。” 周昱拗不过,最后三人一起回了家。 在周川的暴怒中,周于提着简单的一袋行李出门,她的东西本来就不多,除了周昱从国外给她带的那个礼物,其他都是以前留下的一些旧东西。 周川拍着起伏的胸膛,边缓着气,边追出来骂。 他那天话说的再难听,也只是做样子,没想过真赶周于出去,唯一的亲生女儿突然铁了心要走,他还是被气到了。 周川彻底语无伦次,他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周于:“你走啊,滚啊,走了那就别再回来了。” “你和这小子给我滚的远远的,我倒是要看看没了我们,你们这辈子会混成什么样子。” 周于闭上眼,让自己不要难过,良久她转身,对着周川叫了声“爸”,然后看了眼门后的林臻,终究是没叫出“妈”来。 她平静地说:“谢谢你们这三年的养育,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定会报答。” “那些转移到我名下的资产,有需要的时候,你们拿回去就行。” “哪天你们要是想见我,我一定会准时回来。” 她自嘲:“虽然可能性不大。” 周昱仰头,难受地吐了口气,冲上前来,按住她手中的行李:“小于。” “我们可以再谈谈。” 这时一直不出身的顾惟,突然拍掌,他揣着校服兜走到两人面前,勾着嘴角,望向气极的周川,然后看着皱眉的周昱,最后,提起行李,对周于说:“走吧。” 车子启动,在缓慢移动的景物中,周家的一切还是留在了身后,她没有回头看任何一眼,也知道只要不回头,前方就还会见到新的人。 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雨,车子到巷口,顾惟举伞送她进去。 那几天家里陆陆续续地有人来装修,把很多破旧的地方重新翻修了一遍,把很多有安全隐患的地方,都处理了一遍。 顾惟每天陪她上下学,每晚哄她睡觉,很多次不甘心地咬着她,说要不就这样下去好了。 周于总骂他说胡话,然后蜷缩起来,一言不发。 一天夜里,周于熟睡后,顾惟接到那个熟悉却没有备注的电话 分卷阅读122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去,走到院子里。 门被拉上后,装睡的周于突然睁眼,看着一片黑暗,难受地深呼吸。 顾惟挂完电话,坐在石椅上一直没有动,没有睡意,他进屋翻看着周于带回来的那些小东西。 翻到一本破旧泛黄的日记本时,他没有管什么隐私不隐私,直接翻开。 是铅笔写的,笔记已经不太清晰,在月光下看,更加模糊。 不过他用足了耐心,一个字一个字读着,遇到看不清的地方,就去猜。 小女孩的心思其实很简单,每天简单地记录着外公做什么了,有没有同学欺负她,更多的时候,谁谁谁又对她好了。 直到最后几页,他在上面看到描了好几遍的一句话:“老师口中那个叫顾惟的男孩子好厉害啊,外公说妈妈就是在他的城市读书的,那里有很多厉害的人,我以后也要去那里。” “我要和他一样,每次都拿第一名。” “我要和他一样厉害。” 顾惟摸着自己的名字,突然捂住眼,无声笑起来。 他再次拨通那个电话,走了出去。 第二天,顾惟没有跟着周于去上学,她什么都没问,抱了他一下,自己走了。 顾惟找了很多人,找了当年照顾老爷子的警卫兵,找了一直从小负责自己起居、母亲走后也跟着离开的阿姨,最后找到顾中礼。 他敬了自己大伯一杯茶,第一次以男人的身份和他谈条件。 他说:“给我五年时间,只要我还活着,我向你保证,顾家在我手里只会更加辉煌。” “这期间,请你们帮我照顾好她。” 这个侄子的能力顾中礼是佩服的,只要他愿意,确实能把天翻了。 想了这么久,他也同意苏和的话,与其一辈子困着他束手束脚的苟活,不如让他去拼一把。 最后,顾中礼接了他那杯茶,他的声音中气十足,说:“好,我答应你。” 然后他朗声大笑:“你别小看了那个姑娘,她不一定需要我们照顾。” 顾惟笑笑:“也许吧。” 顾惟离开的时候,周于还没回来。 那天起,他留下的司机每天接送她。 他找来的阿姨每天照料她。 帮她看家的,是当年跟着老爷子闯过枪林弹雨的警卫兵徒弟。 他给她留下了一串号码,每个名字都是可以让这片土地抖一抖的人,他告诉她,有任何事,就算她不愿意麻烦别人,他留下的人也会出声,所以要学会利用资源,不要自己逞强。 他想过,如果不告诉她身世,让她好好留在周家,未尝不是一个安全的办法。可是看着她在家人和自己的庇护下,因为一个身份,都如此难受,顾惟还是把一切都说了。 他相信只有这样,他的姑娘才会看到真正的自己,才会找到自己的人生。 人的青春只有一次,他不能让她低着头走过。 他安排好了一切,两人却没有见最后一面,周于没想到,她惊才绝艳的少年会夭折在17岁这个冬天里。 从此掩姓埋名,不知去向,近乎被人淡忘。 从学校回来,看到他的信时,他已经被光明正大地带走。 官方借口是搜集到他的罪证,他被带走调查。 周于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林砚透露给她的——顾惟罪刑坐实,虽然未成年,但已被判刑。 案件不公开处理,但很多人都知道了。 周于没有理她。 她不相信。 她沉寂了很多天,最后拨通自己哥哥的电话,周昱接到电话的时候就知道她要问什么。 他低声安慰:“于于,他的卷宗都是核心机密,我们也不清楚。” “但,大概率是传说中的那样。” 顿了顿,周昱不死心地问:“要不,回来吧。” “不了,谢了。”周于挂断。 她难受地吸了口气,那晚过后,所有情绪都被掩盖在了夜里那块湿润的枕巾背后。 那晚开始,周于再没提过顾惟这个人。 那晚开始,她开始废寝忘食地学习。 她好想尽快自力更生,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她参加了当年的高考补报名,她坚定了要学法律的决心。 她以后要站在审判的顶端,去看这世间,她要做那个决定对错的人,她要站在权利的顶端。 她就不信了,她要的正义,她要的对,凭什么握在别人手中。 她迟早有一天,要为她的少年发声、摇旗呐喊。 在装模作样地审判之后,顾惟被带走,车上有人让他换了衣服,车子在监控不全的地方停住,顾惟从摄像头拍不到的那一面下车,上了另一辆车。 那辆车驶向乡野,开了一天一夜,最后在另一座城市一座隐蔽的楼里停下。 房间里,和顾惟通了无数次电话的男人终于见到了少年本人。 分卷阅读123 他客气地和他握手,招呼他坐下。 两人聊了半天之后,男人突然问他:“原本当初在越南的时候,你有很多选择,没必要走最危险的这一条,就算不找我们,你当时想必也有其他后路。” “为什么选择回来打草惊蛇。” “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我希望彼此能毫无保留。” 是啊,明知道会打草惊蛇,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惟笑了笑:“没有。” “事情已经全部交代清楚。” 他本可以从越南脱身,带着手中的资料,隐姓埋名,暗中调查,等着假以时日一举端了所有人。 可他没有。 那个冬天,他和人里应外合筹划了近一年才获得去越南的机会,却因为她一句简单的我怕大家把你忘在这里,瞬间败下阵来,走了最难的一条路。 他走在刀刃上,从不带生念,本可以一眼不眨直逼向前,却因为她,如今一步一顿两步一回头,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他知道自己有很多次掐灭缘起的机会,也有多次中途抽身的机会,比如晚会那天别抱住她,越南那个下午不带上她,甚至后来那晚,他还可以放下她,再次离开。 但他没有,说到底还是他自私又贪婪,一边知道自己不会因为她放下要做的一切,一边又舍不得放开她。 所以他替她上台,所以他回头找她,所以他为了能够安全回国再见她,刺伤两人,被关一个月,只为换得顾向被抓前没有对自己下手的机会。 是他混蛋,在她害怕退缩的时候,抓着不放;在她用情不深的时候,穷追猛打。如今,在她彻底信赖的时候,又偷偷离开。 她说的对,他就是个混蛋。 顾惟仰头闭上眼,弯了弯嘴角,可是如果再来一遍,他还是要自私地纠缠她。把她带回周家,和她相遇,让她的生活全部烙上自己的印记,永远只属于他。 良久的沉默之后,顾惟抬眼,下了决心,缓慢而又坚定地开口:“还是那句话。” “我可以帮你们。” “不过我依旧不会信任何人,我要亲自去,你们必须配合我。” 男子毫不犹豫地答应:“没问题。”说完他才察觉自己似乎激动得太过明显。 顾惟嘲弄:“我还没说完。” “我的条件是——”他看着对面,故意顿了顿,男子为难地皱起眉,担心他开什么过分的条件。 见他如此,顾惟嘴角的嘲意更浓,果然,人类只有利益才是共通的。这些人看自己,依旧带有偏见。 所以周于那个傻丫头为什么明知自己是南墙还是奋不顾身地撞上来了呢。 他想起那晚给她灌酒,把她带回家,她迷糊间,他问她:“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不是坏人?” 傻丫头抓着他裤子,哼哼唧唧地说:“因为你好看。” “什么?”顾惟凑下头:“你再说一遍?” 她似乎很困很困,头脑已经不清醒,为了应付头顶喋喋不休的人,抱怨地说:“因为喜欢你啊!第一次见你,我就很在意了!” 说完把头埋起来,彻底不理他。 因为她一句不知几分真几分假的话,顾惟呆愣了半响,倏尔,扬起唇,笑了很长时间。 原来传说中的幸福,是这种感觉。 世间情动,莫不过这种无条件的偏爱。 察觉他在发呆,对面的男人掩唇咳了咳。 “什么条件?你说说。” 顾惟收起嘴边不知何时咧开的笑容,正了正脸色,继续说:“收网那天,我要政fu公开为我正名,我要他们论功行赏。” “所有我理应得的,一样都不能少。” 就这么简单?男人一拍大腿:“好!” “我现在就给你应下了。” 顾惟表情依旧平静,男子心里大叫不好,果然,他又淡淡补充:“我要公开追授身份,进入体制内。” 对面不出声了,这个他可不能乱答应。 男人说:“你上面有那么多人,到时候他们自然会帮你。” 顾惟逐字强调:“我要你,作为案件领导人,主动为我引荐,为我担名。” 不要牵连其他人。 对面真的不说话了。 时间一秒又一秒地流过,紧张又安静的空气里,最后男人先沉不住气,他打量着顾惟,朗声大笑,咂嘴感慨:“不简单。” “你小子要的不简单。” 顾惟没有否认,他要的如果那么简单,今天就不会来到这里。 大可留下来,简单地和周于相守市井,柴米油盐,甘于平淡。 他知道对方算是应下了,于是起身。 “谢了。”他说着,迈出了门。 门外阳光普照,万物欣欣向荣,暗影夹缝求生。 他目光平静,看着前方,他要走的路依旧是刀尖舔血荆棘丛生,但他再也 分卷阅读124 不是漫无目的地随处漂泊,他的心在这里,他有归乡,他迟早要载誉而归,回来找她。 * 不知顾惟走前对王印做了什么,他在后来的时间里再也没有找过周于麻烦。 然而,在他转学那天,放学时候,还是抱着书,堵住了周于。 当天,周昱征得周于同意,要带她出去吃个饭,相约在校门口见面。 周于一个人沉默寡言地走下台阶时,王印抱着一箱子东西喊住她,表情有些快意,似是在炫耀斗到最后,他还是胜了,又似在虚张声势,想在周于心中挽回那日被顾惟打的憋屈形象。 周于淡淡扫了他一眼,避开,继续向前。 王印又上前拦住:“哎,你是瞎吗。” 周围陆续有人停下脚步看过来。 王印的面子挂不住了,本来只是想随便打个招呼得瑟一下,这下头脑不受控制,突然就开始装起来。 他说:“妈的,老子叫你呢。” 周于冷冷抬眼,那眼神吓得王印声音小了不少。 然而正因为这样,周围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哎,那不是王印吗?怎么又要转学。” “听说是顾惟——” 听说什么,周于听不清,也不想听,只见王印脸一下黑一下红,把手中的书丢了,砸到地上。 周围都不出声了,大家小跑而过。 周于透过他的肩膀往外看,看见人头攒动中逆流过来的周昱。 她不动了,冷冷开口:“怎么了?” 终于有了台阶可下,王印就知道没了顾惟,周于不敢嘴硬,他嘲讽说:“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 “当然是提醒你,你输了。” “哈哈哈哈,周于,看吧,顾惟他完了。” “哈哈哈哈——”剩下的话还没说完,王印突然愣住,看着周于的眼睛都快瞪掉了。 周于突然哭了起来,抖着肩膀求他放过自己,别再欺负她了。 说着说着,她突然要跪下:“好,我这就向你道歉。” 可她一条腿才屈起,就被人拉了起来。 周围围满了人。 王印后背发凉,一抬头,周昱不知道何时走到了面前。 “不是,我——”他语无伦次地解释,周昱冷冷眯着眼,看了他一眼,问他:“王爷爷的孙子是吧。” “好得很。” 他对周于说:“小于,我们走。” “别怕,哥会为你做主的。” 王印哭都没地哭,他怎么不知道周于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张着嘴,想辩解却发不出声,最后眼睁睁看着被周昱拉着走远的周于对他悠悠回头,轻蔑地对他笑了笑,短暂的一下,仿佛那上翘的嘴角只是他的幻觉,然后那张脸换上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她又悠悠转回头,低下,瞬间带上了委屈。 王印一声长呼:“艹。” 整顿饭下来,周于一直欲说还休,还是印象中那个懂事的孩子,即使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愿意麻烦家人,自己默默承受着。 这让周昱更加愧疚,他走前又给了她一张卡,让她别亏待自己,有事就打电话。 周于死也不接,周昱只好作罢,最后周于提醒他:“我说了,那些资产你们可以转回去。” “没必要因为愧疚——” 周昱打断:“是你的,就是你的。” “以后不用再说了。” 待周昱离去,周于笑着,拨通张诗琪的电话。 “喂,诗琪,我在奶茶店附近呢?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张诗琪随便点了个名:“行行行,大姐,我还有事,先挂了,下午见。” 下午,周于提了一整袋奶茶,让陆齐去给朋友们分一分,拿了两杯,笑着出去和张诗琪聊天。 奶茶比平日张诗琪点的多了一杯,陆齐坐在后面,看着林砚的背影发呆,周于回来时,见了,拎起剩下一杯,走到林砚桌前,放下。 她砸了砸嘴,笑着对林砚说:“这次班级联谊麻烦班长了。” “诗琪说她相信你的能力,有什么不解的问题,最后再找她就行。” 林砚笑了笑:“不谢。” 然后把奶茶丢进垃圾桶里。 周于摇头,甚是可惜,铃声响起,她坐回了座位上。 望着黑板,她的笑容慢慢收回。 距高考还有一百多天。 顾惟走后的日子里,她每天都在努力准备着,成为一个能适应社会的人。 不就是学习吗,学就行吗。 不就是人际吗,不怕恶心就行。 不就是抱团组圈吗,她向张诗琪低头,她向陆齐示好,就连曾经有过误会的魏欣意,她也主动打招呼。 其实没有什么不能做的,只要愿意做。 她连最信任自己的周昱都舍得利用,还有什么舍不得。b 分卷阅读125 r   很多人以为她搬出周家是傻、是冲动,殊不知那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做的最正确的事,她手中有他们不会收回的资产,足够养活她一辈子,她还有周昱的愧疚,那愧疚能保她这辈子一辈子安康。 如果她继续待下去,像之前无数次可能被放弃一样,像自己和顾惟走近时,周昱突然的防备一样,未来自己的任何出人头地,都会让周昱的信任瓦解。 如此一来,她还不如尽早离开。 欲望让人圆滑,无欲也让人刚强。 周于不知道自己现在处在哪一端,她颠来倒去,谋划着未来,可是为什么,每每一到深夜,还是感到迷茫。 世界之大,她找不到心安的地方。 高考前两个月,周于经常失眠,和杨帆商量后,杨帆去家里陪她。 很多次晚上,杨帆提起林砚作弊的问题,还是很不甘。 她没有证据,张诗琪也没了追究下去的兴趣,她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 周于听着,微微叹息:“这世上不甘的东西何止一两样,只怪我们不够强。” 杨帆说:“我想好了,我要好好高考,用实力打败这些不公平。”“不会再因此分心。” 周于握住她的手:“好,一起加油。” 考前一个月,杨帆在柜子里翻周于要的东西,突然看见一本笔记本,上面写着总复习。 杨帆问周于能看看吗。 周于大步走出来:“什么?” 看见顾惟的笔迹,她心口猛的一跳,夺了过来。 和以前一样,上面思路清晰地帮她记录了学习问题,周于笑着翻着,最后抱进怀里。 紧张了很久的心,因为带着他的气息的东西再次出现,周于觉得心里平静了不少。 没事,她告诉自己,大不了再考一年,和杨帆一起。 反正她不急。 她每天抱着笔记本睡觉,直到考前几天才发现柜子里那张原本被压在笔记下的信笺。 上面写着: 周于,我的傻丫头。 记住,人活着的底气永远在自己,而不是有没有人爱你。 你很棒,你很优秀。 你要向上走,向前走,是为我走,更是为你自己走。 你要站在高处,去看更好的东西。 我爱你。 最下方:高考加油。 他终究是舍不得写下那句,等我。 “混蛋。”周于憋了无数个日夜的情绪决堤而出。 她不停骂他:“混蛋。” 那年,她考上国内数一数二的法律名校,虽然没能上清北,但周于觉得少花了一年的时间,也算划算。 大学期间她积极参加各种有含金量的活动,借助家里的人脉到红圈所实习,她依旧没日没夜的学习,三年修完本科课程,保研北大,毕业时,年仅22岁。 周昱无数次劝她研究生出国,周于笑笑,拒绝了。 直到她通过选调参加面试的时候,周昱听朋友提起,才知道自己妹妹进了央直。 去报道的那个下午,周于记得风和日丽,她擦着顾惟评价过的很适合自己肤色的口红,扎着清爽的马尾,路过的人都笑着和她打招呼。 那是他离开的第五年。 她爬了三山五岳,她尝试了他提过的所有事物,她想,他知道了应该会很生气。 怎么不等他呢。 她的领头上司是顾惟的堂哥,两人面对面只见过一次,见到周于的时候,对方愣了半响,一句话吞吞吐吐噎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只留下一句:“丫头,好好干。” 那两年同事对她的评价是:“没见过这么拼的人。” “竟然还是个女孩子。” “听说家境还不错。” “哎,她好像是高院那个周昱的妹妹。” “天啊,这家人怎么这么可怕。” 周于每天第一个到办公室,晚上最后一个离开,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工作狂,她野心大,只有杨帆知道,每晚她都打电话哭着对自己说:“杨帆,怎么办,我好像没有坚持下去的动力了。” “他到底去哪了啊。” “他怎么还没出现啊。” 每个熬不过去的夜晚,只有杨帆知道。 她生日那天,杨帆把她拉出去散心,路上周于一直自言自语:“我一直都不知道他生日是什么时候,从来没有人关心他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有次我去找他,他让阿姨做了两碗面。”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天是他生日。” “我都没跟他说过生日快乐。” 杨帆搂住她:“别说了。” 两人从一条街,走到另一条街,绕着绕着,走到了全市最知名的奥赛培训机构楼下。 周于看着大楼,讷讷地说:“这里我来过。” 顾惟带她来过。 然后杨帆 分卷阅读126 就看着她,含泪走到今年比赛结果的海报下,蹲下,拉着正在看成绩的那个孩子,哭着抱住他:“你知不知道有个前辈叫顾惟。”“他很厉害。” 她哭得大声起来:“他真的很厉害。” 孩子从刚开始的惊慌、挣扎,到突然凝眉深思,他呀了一声:“我听过。” 空荡的广告牌下,只余她的哭声。 原来还有人记得他,记得她的少年。 (全文完) 第44章 ——“In der Sonne glimmers staubige Lufthansa.” 二十四岁那年,周于依旧没有等到她的少年。部里有不少追她的男生,不知道为什么,周于还来不及拒绝,对方往往就偃旗息鼓了。有个热心的女长辈一直热衷于为她介绍自认为不错的男青年,某天周于糊里糊涂跟着她去见了个面,吃了顿饭,然后回到部里继续加班,大家还调侃了她一番,问她看上没有。 结果晚上回去躺在床上,前辈就给她发消息说吹了。 周于哭笑不得,久而久之,再有人说对她有意思,她也不害羞了,都不当回事,像刚工作一样,每天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凭着这股劲,工作才两年,就被调去负责部里的宣传工作,安排并且审核部里发布的消息。 向来一副不争不抢岁月静好的她,在拿下这个位置的那天,专门请杨帆出去喝了顿酒。 她兴奋了一晚上,拉着杨帆的胳膊不放,说自己终于等到这天了。 杨帆听得不太明白,但直觉不好,劝她可不能乱来。 周于不出声,安静到杨帆以为她是不是睡着的时候,她嘟着嘴和被酒精熏红的小脸,又说起了那句话:“他怎么还不出现。” 又到了每天夜里这种时候,杨帆叹气,没有接话。 两人都习惯了,杨帆知道她就是想说出来,想发泄一下。 周于都工作了,她还在攻读博士学位,虽然学的是心脏外科,其他方向的内容懂得也不少。 杨帆觉得在这样下去,周于迟早要出心理问题,她经历过,所以很明白。 她把她带回家,放在床上,最后拨通了周于上司的电话。 这是某天她去找周于时,那人悄悄给她的联系方式,她看着男子和顾惟长得很神似,就不疑有他,收下了。 男子说,如果周于遇到什么困难,自己可以找他。 电话接通,杨帆帮周于请了个假:“她看着没问题,但心理其实快承受不住了。” “趁工作交接之前给她放个假吧。” “您找个借口主动放给她,毕竟这两年她也没休息过。” 本以为很好说话,结果男子直截了当的拒绝:“不行,这几天有点忙,以后再说吧。” …… 周于在适应了宣传岗的负责工作后,上面终于完全把决定权下放到了她手上。 她每天夜晚等人走后,都会打开一个编辑好的文档反复修改,偶尔有回来拿东西的人看见,凑过头来看她在做什么,周于都会慌忙叉掉。 同事戏谑:“黄·片啊?” 周于推搡着让人快走,等人走了,她又神情严肃地继续编辑。 然后在某一天,她找了很久没联系过的大明星陈年,和当年因为电影一炮而红的魏欣意,让她们去官方微博里点个赞,让大家能够关注。 这件事,她准备了很久,就等着时机合适,终于,在一个白雪皑皑的冬日,她接了下属的班,亲自发布当天的复杂通知。然后在那条内容复杂的通知下,将那个编辑了两年的文档作为最后一个附件传了上去,做完一些列事情,最后她心惊胆战地把网址粘贴到了官方微博里。 她平复着狂跳的内心,就在要给陈年和魏欣意发消息说“好了”的时候,领导的电话来了。 是顾惟的堂哥。 他直接下命令:“删了。” 周于夹藏的私货——最后一个附件,是关于当年顾惟案件的梳理,她企图用这个方式来证明他的清白。 周于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排,他怎么就知道了。 他再次吩咐:“删了。” 周于没有动作,然后那边自己登陆了账号,附件甚至还没来得及被人浏览,网页就已经被删除。 完了,周于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彻底凉了。 她知道自己再难走到这个位置,接下来的路真的只有那条了——做到实权位置。 可那得多少年啊,周于崩溃了。 第二天部门针对此事召开了紧急会议,彻头彻尾地将周于批评了一顿。周于一声不吭地听完,态度诚恳地认罪,可最后还是听到了一个让她五雷轰顶的消息。 领导说她的行为带来的后果十分恶劣,正好现在上面要安排人手下沉到基层做扶持工作,周于缺乏锻炼,工作过于浮躁,所以此次就派她下去。 很多 分卷阅读127 同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说因为一个格式问题,周于就受了处分,本来还在心里为她抱不平的人,此刻一听有这么回事,纷纷不心疼了。 要不是周于,也不知道这种苦差事会落到谁身上。 周于毕竟年轻,还没有成家,经得起折腾,派她去,再合适不过。所有人举双手赞成。 大家都挨个给她送践行礼物,叮嘱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要照顾好自己,安慰她等回来就能升职了。 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扛着个行李箱,踏上了乡村之路。 从北飞到南,好不容易捣机到了市里,边疆贫困市没有高铁火车,周于只能搭上破破烂烂的大巴车,坐了几个小时,才到目的县。 看着眼前交通设施几乎为零的小县城,周于彻底崩溃了。 她站在路边,拨通市政府给她留的电话,她生无可恋地问:“您好,我现在在车站,请问接下来我该怎么走。” 对面笑了笑,周于觉得声音似曾相识,那语调像极了一个人,可是又比记忆中的深沉。 然后她看见前方一辆吉普停下,那个她想了很多年的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姿势极其潇洒,两手一甩,笑着朝她走来。 比记忆中黑了不少,却也阳光了不少。 “顾惟!” 周于放下手中的东西,跑了过去,顾惟把她抱进怀里。 他在她耳边低笑:“好久不见。” 真的是好久了,五年到七年,他迟了两年。 * 很多年后杨帆问过周于:如果可以重来,你会让顾惟离开那么多年吗? 周于说:“没有如果,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再来几遍,我们走的还是同一条路。” “有些东西,生来就刻在了骨子里,我和他都不是会因为感情迷失自我的人。” “他不会因为我丢下要做的事,我不会因为他放弃要走的路,不是自私,而是我们喜欢的,正是那样的对方。” * 刚开始的时候,周于的职务级别比他大,尤其周于下基层的那年,作为上面调下来的人,可谓天天被同事们捧着。时不时被请去开个会、喝个茶、发表个演讲。 有一次还被同事的教师夫人请去当地市一中,让周于做做学生的榜样,激励大家。 那段时间周于回家挺得瑟的,结果好景不长,大约五年的时间吧,顾惟升职就跟长个一样,杨帆称见一面,变个样,见一面,又变了个样。 多年后,某天,顾惟开完会回家,孩子跳到他跟前要爸爸抱,顾惟抱着孩子第一件事就是去周于面前抱怨:“哎,今天去学校视察,看着孩子们崇拜的眼神,啧啧啧,怪不好意思的。” 这话……似曾相识…… 周于眯起眼,指着门:“滚。” * 晚年的时候,周于身体比顾惟差很多。她住院的时候,顾惟都是亲自照料。 有段时间他坚持每天推她到楼下散心,散了几天,周于发现他总在同一个位置放下她,她很奇怪,就问:“为什么又是这里?” 经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四周的绿化和建筑都变了又变,顾惟看着她在的地方,微笑着,没有说话。 还好这里没变,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样。 七十年后,她还在这里。 这是缘分开始的地方,这是命运开始的地方。 在顾惟的印象里,母亲去世的那个夏天特别热,他每天放学就来医院,每天进门前都告诉自己,不要走,多陪陪她,可是每一次都失望得提前离开。 后来他依旧每天到医院,只是都不愿进去。 他每天就在楼下,这个地方,一个人待着,不吃饭,也不说话。 直到某天开始,遇见了来照顾周于的舅舅。 她舅母和表哥没有钱住宾馆,也没有钱住医院套房,舅舅住院期间,家人只能打地铺,挤在楼道里。顾惟对周于印象很深,小丫头瘦瘦弱弱的,看着就营养不良,偏偏端起水来稳稳当当,顾惟看着她那细胳膊细腿,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撞上去,胳膊就断了。 她和舅母睡在一起,但每次顾惟看见的时候,她都被挤到了冰冷的地上。 那时候爷爷去世不过一年,父亲每天灯红酒绿不食肉糜,顾惟在愤怒中多次觉得人活着没意思,直到看到周于,他想,自己不应该自暴自弃。 这世上惨的人很多,而他绝不沾边。 后来他开始观察这个小女孩,她也注意到了自己。 母亲去世那天,顾惟心里说不出的闷,他站在老地方,站了一整天,不吃不喝,没有表情。周于突然出现,拿着一盒饭,肉都没有,盖着一些看上去并不新鲜的蔬菜,她犹豫地朝他伸过去,问顾惟:“你吃饭了吗?” “哥哥,要不要和我一起。” 虽然问的很真诚,顾惟还是在她眼中看出了心疼和舍不得。 舍不得那碗饭。 分卷阅读128 他本想逗逗她,说没吃,要给我吗?可是看着她营养不良的肤色,最后只笑着问了句:“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惟。” 刚刚被舅妈骂出来的周于诺诺的回了句:“我叫周于。” 然后蹲在墙角开始吃饭,再也没有说过话。 那句“我叫周于”,是他这辈子午夜梦回,最感激的话。 庆幸有你,感激有你 * 顾惟这一生,说不上是多好的人,但绝不是坏人。虽然没有父亲那种美名,但他敢保证自己的能力上没有输父亲半分。 他卸任的那一天,就说了这么四个字:“问心无愧。” 注:希望世间多些顾惟这样有担当的少年,多些周于这样美好的少女,希望看文的你们生活愉快。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