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可息否(穿越)》 分卷阅读1 书名:念念可息否(穿越) 作者:痕九 文案: 【夏念自述版】 第一眼:慕息泽长得...也太好看了一点。 然后:他轻浮了些,说话还不中听。 然后:他应该是喜欢我...... 然后:算了,还是我主动一点吧。 最后:醋坛子,还不准我说起别的男子了?(管你多厉害,还不是被我套牢了...... 【慕息泽版】 听说北翟国睿王慕息泽,是个容姿无双,武艺精绝的皇子;谋略才干超人,回朝五年,获权得势。 听说他悔了与东琴长公主夏念的婚约; 听说他成了俘虏被关在了东琴,认真的? 听说他后来又求娶了那个长公主; 听说后来,他叫她念念~“诶,他当初为什么悔婚呢?” 【食用指南】 1、HE,有糖也有刀啊~~ 2、感情开始慢热,毒舌心机聪慧执着; 3、处女作,请轻喷。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念,慕息泽 ┃ 配角:付易安 ┃ 其它: ☆、楔子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看过再走哦! 1、楔子只是一个隐藏大背景,不是仙侠文哦!!后面第一章开始正常情节开始。 2、尽自己所能将故事写好,伏笔较多,后期出场人物会渐渐丰富,故事的很多线也会慢慢出来! 3、男女主感情开始比较慢热,后期男主会开启宠妻模式,所以大家不要着急哦! 蟹蟹大家!! 若干年后,她坐在他膝上,绕着他的墨丝,眉眼弯弯:“息泽,你说我们可曾相遇过?” 他指尖轻轻划过她两弯柳眉,笑笑却不答话。 镜中旖旎的二人,却皆不知初遇只有一次,后来皆是重逢。 洄者,逆流,逆天。 世人皆知六道轮回,生生不息,无休无止,万物平衡。却鲜有人知六道之外还有一道,便是洄道。所谓洄道,便是执念极深极重之人,凭着轮回后的残存意念往生到那执念源生之世的道,执念于那未完成之事。 走洄道的人,执拗而又能忍受洄道的上千万道折磨。 走洄道可改命,但不入六道轮回,固是逆天。本不被天道所容,无奈那些执意要走洄道的人,已是执念深植,入六道必然也要遗祸世间,因此这洄道也被留了下来。 此刻暗黑幽深的洄道旁,站着一个仙翁模样的老者和一个十三四岁样子的少年,老者是专司洄道的北覃神君,那少年是神君坐下弟子,了生。 忽地了生指着洄道上出现的一女子,向北覃神君道:“神君,您看,又是那女子。为何这人已然入了人世如今却又回来了?” 循着了生手指的方向,远远地走来一个女子,骨架瘦小,面色苍白,一双杏眼略显温凉之色,步子却坚定从容。 北覃神君轻轻扇了一下手中拂尘道,“旁人执念再重也只得走一遍洄道便消弭了那丝魂魄,偏偏此人来来回回走洄道,”接着又似有一声微微叹气,“执念。本想助她不再受那苦,可她心中之人还是让她回来了。” 了生皱了皱眉道:“神君,可她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这次恐怕也没什么不同,何必如此这般承受走洄道之无边痛楚?” 说话间,女子已走到二人眼前,她抬起眼看向二人,带了几分难色道:“神君,我……” “罢了,我知道,”北覃神君摆摆手示意她无需再往下说,“你既然还想走一遍洄道,我也不能阻拦你,只是你这一世二十年寿命本不该尽,只能带着这二十年记忆再去那里了。” “嗯,我知道,神君可否助我忘了前几世的记忆,见他的时候实在不想带着过去的痕迹了……” 女子闭了眼,眉头紧皱,北覃神君微微张嘴欲说什么,终究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用拂尘划过女子身体,消了她几世记忆。 女子离开后,洄道仍继续着它的暗黑幽深,这里吞噬着痛苦记忆也衍生着新的可能。 犹记那过腰如瀑,绕指墨丝 犹记那轻佻眉眼,白衣飘红 亦悲亦喜,念念刻骨 世人芸芸千万般,贪嗔痴恨困几许 执念已起,羁绊已生 未到终点,不问归期 分卷阅读2 ☆、第一章 攀楼公主 八月末,东琴国与北翟国战事刚歇半月,本是动乱战火的大地上终于也有了秋日该有的平静凉和。 至于这战事缘由和结果,现下已经成了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是年六月,东琴国长公主夏念同三皇子夏谨一同出使北翟国,夏念长公主对北翟国的睿王,慕息泽一见倾心,念念难忘。她一回来便开始苦苦哀求着自己父皇,也便是那极其溺爱这长公主的东琴国皇帝夏旭连,求他做主提出让自己与北翟国睿王联姻。 东琴国与北翟国关系淡淡,不交恶却也并不交好。夏旭连怎会不知此举突兀的很,却实在架不住自己爱女的万般恳求,便应了夏念的心愿。 人人皆知而那北翟国睿王容貌俊朗冠绝,武艺才学无一不精,政要谋略无一不通。而相比之下,东琴国夏念长公主虽有沉鱼之姿,却骄纵蛮横,无礼任性,更是顽劣异常。 就在所有人都揣度北翟国该如何处理东琴国此联姻之请,却不料北翟竟一口气允下了这婚事,还与东琴敲定了两人大婚之日。 虽然并非一段人人皆看好的姻缘,但到底也算是郎才女貌。 即使夏念公主在外名声极差,但到底是皇上最疼爱的长公主,其地位在东琴也是不可小觑的。只是就在人人以为北翟国会按照回函那般在一个月后迎娶夏念公主,却不料公主在出嫁前夜竟然收到北翟国睿王慕息泽的悔婚书! 东琴国自然是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连夜集兵攻打北翟国。东琴国来势汹汹,北翟国也有防范,令慕息泽还有北翟镇国公之女,也是北翟国有名的女将顾沛瑶一同应战。 不过这一战的结果,便是顾沛瑶不慎被俘,慕息泽应东琴国要求亲自去调换了顾沛瑶,自己便陷在了东琴国,成了战俘。 东琴皇宫的毓秀阁,从前皇上的宠妃毓嫔的寝殿,现在已经是夏念长公主寝殿。 不过此刻这殿里却跪着一屋子的太医。 太医们皆是战战兢兢,流着冷汗跪在冰冷的地上,面前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夏念公主,床边的是皇上夏旭连,还有一直端端站在一旁的皇后察陵柔。 “朕再问你们一遍,长公主到底还能不能醒?” 皇上威严沉重的声音让这屋子里的太医又颤了一颤,谁人不知这夏念公主就是皇上的心头肉。公主生母毓嫔生前乃是皇上最钟爱之人,却在生产公主时难产,长公主便是毓嫔留下的唯一念想。 也便是这个缘故,皇上对这公主溺爱非常,平日里夏念偷溜出宫,舞刀弄枪,甚至于上屋掀瓦,皇上都不曾追究过她什么。 可是这长公主向来这般不守规矩也罢了,不久前却因为私自攀楼,不慎摔了下来。已经是昏迷三天,高烧不退,整个太医院的人束手无策,只怕是药石罔效,现在更是无人敢答皇上的话。 “哼!”皇上忽地站起,用手指着地上一帮太医道:“如今连朕的话你们都敢不回?李太医,你资历最老,你来说!” 被点名的李太医是一个年过五十的老人,此刻心下一紧,额间又冒出些冷汗,惴惴道:“皇上,长公主从三楼摔下,臣等医术浅薄,实在是难以救治公主,还望皇上节哀。” 本是站着的皇上听到这一席话,身子晃了晃,用手颤颤指着地上的太医,“给朕治,治不好,你们给公主陪葬!” 地上太医齐刷刷用头重重磕在地上,身子颤抖,几乎是哀嚎着求皇上恕罪。 “皇上,”一直站在角落的皇后小步走到皇上身边,扶他在床边坐下道:“皇上要保重龙体,此番都是臣妾后宫维护不力,未能好好保护公主,请皇上不要怪罪太医。” 坐在床沿的皇上却没有任何反应,只紧紧握着夏念的手,眉头紧锁盯着床上的女儿。突然地却感觉到自己握着的那只手似乎有了一些反应,他一抬头竟发现夏念此刻正吃力地要张开眼睛,头在枕头上动了动。 夏旭连眸中露了喜色,讶然唤道:“阿念?” 夏念缓缓睁开眼睛,却见眼前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穿着盛重的古代衣装的男子正看着自己,他的身后是一个穿着鹅黄色锦衣的端庄女子。她再一动,觉得身上疼痛非常,才发现自己此刻竟然躺在床上,可是眼前场景怎么这般陌生? 夏念还在恍惚着,自己已经被扶着靠着枕头,身子半坐了起来。 现下她已经是惊讶地无法合眼,眼前的场景实在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自己所在的屋子古朴却华丽,木质床栏上雕刻着精细的细纹雕花,空气中弥漫着的是自己房 分卷阅读3 间从未有过的幽幽檀香,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自己屋子中那一大群穿着古色古香的人,皆跪在地上用迷惑乃至吃惊的神色望着自己。 “阿念?” 坐在床边的皇上看着自己女儿分外惊慌茫然的眼神,忍不住又唤了一声,夏念这才发现此刻自己的手还被握在眼前这个男子手中,便往回缩了缩手,讪讪问了一句:“你,是谁?” “阿念,你不认识父皇了?” 夏念心下一惊,眼前这个人竟然自称是父皇,难道他是皇上,这样自己难道是公主? 明明前一刻自己还在陪着父母上浔月山买茶叶,不慎摔下来,怎么此刻却在这儿了? “阿念?” 皇上见夏念一言不发,又着急问了一声。 夏念回过神,脑子里杂乱无章,此刻却发现自己不得不先应付这眼前的一切。她看着眼前自称父皇的人,用手试探地指了指对方,轻轻又怯怯唤了一声:“父皇?” 看眼前这人微笑点了点头,她才继续道:“我……是怎么了,怎么什么也想不起来?” 皇上目中虑色尽显,又皱了皱眉,看向跪在地上的一群人,指了一个人严声命令道:“李太医,你快来看看公主怎么回事?” 夏念看到地上一个略有些年老的人颤颤巍巍起来,想来就是这皇上说的李太医。 他过来搭了自己的手上的脉,一副表情颇为认真,时而皱眉,时而又舒展了眉毛,一番思虑过后,才缓缓开口:“皇上,真乃奇迹。长公主明明前一刻脉搏微弱如游丝,此刻虽然不似平常那样有力,却已经是脱离险况,只需好好休息便可恢复了。只是公主毕竟是从楼上摔下,磕到了头部,故而暂时失忆也是可能的。” “当真?阿念没事了?”皇上语气里透着喜悦十分明显。 “是。臣从医这么久,虽然未见过这样的事。但想来是公主吉人天相,现下只需调养应该不会有大碍。” 李太医说着,竟是又抹了抹额上的汗,屋内的太医皆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今日这公主是醒了,这不仅仅是上天救了公主,也救了整个太医院啊。 “阿念,”夏念还在迷迷糊糊看着房里的一切,却发现自己的手又被男子握紧,只见他会心一笑,“阿念不要多想,不记得便不记得了。阿念只需要知道自己是东琴国长公主,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就好了。” 夏念一怔,随即点了点头,果然自己没有猜错,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公主,可是公主怎么能随随便便摔下楼? 她还在思索着,一直在旁边的端正女子走了过来,夏念细细一看,才见她穿着鹅黄色的精美绣花裙,头上戴着的是金色凤尾步摇,可见身份尊贵。 “阿念,没事就好,”女子缓缓开口,面上带了几分薄薄的笑意,语气却没有皇上那般关切,甚至有几分敷衍疏离,“说到底此番也是母后未尽好后宫管理之责。我看你房中那贴身丫鬟也该受点惩罚,主子做这样危险的事丫鬟也不劝着。” 床边的两个丫鬟一听皇后这话,扑通跪下,哭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以后一定尽心照顾公主,不敢再大意。” 夏念这才注意到自己左边还有两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丫鬟,照她们这么说,这个是皇后没错了,两个丫鬟此刻跪在地上正哭喊着求着皇后。 她有些看不过去,虽然不知道这公主到底之前做了什么她口中所说危险的事,但看着这两个丫头跪地哀求的可怜样子,还是决定求一下情,“母后,便饶了她们吧,是我不好。” 皇后眼微微睁大了些,惊讶看向夏念,长公主向来飞扬跋扈,与自己更是横眉冷对,从未称过自己一声母后,今日一醒来竟然变得这般彬彬有礼。 皇后还没反应过来,皇上轻咳了一声道:“阿念说不罚便不罚了。此番,也是父皇不好。阿念,若是日后要见那北翟国睿王,不要再偷偷攀楼了,让韩将军护着你去就好。” 夏念张嘴讶然,一头雾水。 睿王……北翟国……攀楼? 作者有话要说:  此公主,彼公主? ☆、第二章 悔婚之人 夏念一时惶惶,看着满屋子的人更是头疼,虽说现在有失忆挡着,只是一不小心又怕漏出破绽。 她看着面前父皇和善而关切的眼神,微笑强装着镇定道:“父皇,我知道了。”随即又做出一副累极的样子,动了动被子,想要躺下。 分卷阅读4 皇上见自己女儿微微闭眼且,不欲多言的样子,便温声道:“好了,阿念先休息。父皇会差专人来照顾你,改日再来看你。” 屋子里一大帮人走了后,夏念那颗扑通乱跳的心才稍稍稳了稳,其实她身子已经并不累,只是自己现在所处之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如何真能安心休息? 她又下意识地掐了掐自己的手,狠狠地掐,手上的疼痛是那样真实,真的不是在做梦,怎么一下子就从浔月茶山到了这地方? “公主,您没事吧?”一个宫女见到夏念脸上那慌乱无措,彷徨不安的神色,忙走过来试探地问道。 夏念这才回过神,发现房里还有三个丫鬟,一个看起来年长一些,约莫二十五不到的样子。另外两个,也就是刚刚差点被皇后责罚的宫女,似乎二十不到,年纪很小。 夏念心上一计,微微正色,招呼那三个丫鬟:“你们都过来。” 三人听到公主的命令,立马过去公主床边微微俯首等候差遣,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她们皆知这公主是个暴脾气,一不称她心意自己便要受罚。虽说公主刚刚反常地为她们求了情,可是公主的心里所想实在琢磨不透,小心一些总是没错。 “你们是我的丫鬟?” “是,公主。”那略微年长些的宫女答了话,又道,“公主,奴婢伶秀,是毓秀阁掌事宫女。这两个是银葵和夕叶,是您的贴身宫女。” “好,我问你们,我是谁,今年几岁?”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伶秀才又低了低头,轻声答道:“您是长公主,今年二十。” “我是问我的名字。”夏念知道自己是公主,只是刚刚皇上一直喊着“阿念”,难道这公主名字 中也有“念”字? “这,奴婢不敢直呼公主名讳。” “无妨,说。” 伶秀和另外两个丫头都跪倒在地,面色更是紧张了一些,惴惴答道:“公主名唤夏念。” !!! 这公主竟然连名字和年龄也与自己一样,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好,”夏念怔怔许久,佯装镇定,轻轻点头,又问道:“这里是毓秀阁,是我的寝宫?” “是,公主。这里本是毓嫔娘娘寝宫,只是自娘娘去世后,皇上便让长公主您住在这里了。” “毓嫔?” 夏念心下疑惑,照理说在古代,公主成年后一般会有自己的府邸,或者也会在皇宫别苑另辟,怎么会住到原来妃子住的地方? “回公主,毓嫔娘娘,是您的生母。”伶秀边观察着夏念,小心翼翼说着。 “啊,奥。”夏念一惊,原来刚刚那个皇后竟然不是自己真的母亲,难怪总觉得那皇后虽然言语之间关切非常,可面上表情却总是淡淡,“那,我母妃她什么时候去世的,父皇与母后是不是感情很好?” 夏念想起皇上的话——“阿念不要多想,不记得便不记得了。阿念只需要知道自己是东琴国长公主,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就好了。” 若非是皇上钟爱这毓嫔,怎么会对一个公主如此疼爱? “公主,毓嫔娘娘在生您时难产所以便……皇上与娘娘感情自是深厚,娘娘去世后,皇上就亲自唤人照顾公主您的起居,公主在皇上心中,地位自旁人不能比的。” 听完伶秀的话,夏念微微颔首,似乎一切都说的通了。只是现在还有一个最大的疑惑,她微微凝眉,看向三个丫鬟,正声问道:“听太医说,我从楼上摔了下来,我怎么会摔下来?” 伶秀与银葵、夕叶目目相觑,似乎有难言之隐。夏念忽地心中不安,恐怕不是这公主调皮玩耍摔下来这么简单,她清了清嗓,扬声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 “......” “我……被拒婚?还爬到关押那睿王的地方去偷看他,所以摔下来?” 面前的三个丫头都轻轻点头,想来是没错的了。 夏念心下骇然,这长公主怎么这般大大咧咧,不是说古代女子多是含蓄之人吗?一个堂堂公主,被拒婚已经是奇耻大辱,竟然还巴巴地去偷窥人家。那么到底这睿王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怎么就让这公主这般痴心于此人? 夏念越想越觉得闷闷,这般看来,这原先的长公主与自己性格差异似乎还很大,自己日后若真要模仿她,难度可不小。 分卷阅读5 “罢了,我累了,你们先下去,有事我会喊你们。” 夏念摆摆手,扯了被子便躺了下去,现下只想睡一觉,理理自己脑中纷杂的思路。 七日,整整七日。 自醒来后,夏念在自己寝宫已经是七日。除了太医每日一来之外,整个偌大的寝殿里,常常在的,只有三个宫女,还有她自己。 今日太医刚来把过脉,每次来的都是同一个太医,也就是那日的李太医,他的神情倒是一天比一天轻松了。夏念明白自己的身体应该是有好转了,确实,从刚醒来的不能下床,到如今的能在房中自如活动,已经好太多了。 “公主,今儿外面天气极好。如今秋天那日头也不晒人,您看要不要出去走走?”一早夏念在吃着御膳房送来的杏花酥的时候,伶秀在一旁试探着问。 她默默一想,来了这么久,是该出去走走了,也看看这皇宫景色是不是会比以前看过的仿古园林好看精致些。 “好,等会儿帮我梳妆。” 面前的铜镜倒映着一张俏丽的脸,这张脸灵气十足,病中苍白退去,脸上添了几分神采。柳眉细而弯长,杏眼有神灵动,小而挺秀的鼻子堪称完美。 不得不说,原来的长公主真的生的一副好容貌。 “我们公主就是好看,奴婢看即使不化妆也比那些化了妆的公主们好看的多。”夕叶一边望了望铜镜中的人,一边帮忙梳着头说道。 “夕叶,慎言。”夏念心里正受用着,没想到旁边伶秀先开口:“公主美貌人尽皆知,无需常常挂在嘴上,免得招来祸事。” “是。” 夕叶讪讪地答了一声。 “以后注意就是。诶,这眉毛为何画的这么浓?”夏念看着铜镜,总觉得这妆容跟这张脸的本有的清水气质格格不入,明明是柳眉杏眼的温婉模样,却生生画了墨黑狭长的眉毛。 “公主,您不是一向最爱墨眉入鬓,说这两弯柳眉看着太温顺,便每次都嘱咐我们要将妆容化得越艳丽越好。” 夏念心下一惊,默默叹息在心中。 仔细想想,再据自己这几日的观察,毓秀阁内装饰华丽奢靡,这公主的衣服皆是耀眼华贵的衣料,就连屋内难得的几盆花也是极艳丽的红色野山茶。首饰更是贵重奢华的金钗,或是上乘的华贵珠宝。 如今才知道原来连化妆也喜欢这样光鲜突出的妆容,又想起自己刚醒来是这几个丫头对自己都是小心翼翼的,可见这长公主原先定是被皇上宠坏了的,平时应当不是规矩温顺的女子。 自己模仿这个人的难度,似乎又大了几分。 镜中人的眉间微微一蹙,眼里又划过几分淡定,随即笑笑道:“以后,我想多换换风格。今日就化最家常的妆容即可,等会儿衣服也挑一件淡色的。” 伶秀挽发的手微微一顿,点点头又继续道,“是,奴婢知道了。” 这毓秀阁并非只是寝殿内装饰的这般豪华精致,连院中的园林也是十分考究细致。 院中有一个四角亭子,亭子周边栽着的一排葱葱郁郁的矮竹,矮竹旁边是一圈秋海棠,此刻正静静绽放着。最妙的是左边那假山上的潺潺流水,时不时在水潭里溅起一丛丛水花,几声清脆的水声像是会安抚人心般的音乐。 夏念不觉被眼前这场景吸引,之前几天身子没好全,也没来到这院中仔细看过。这不像是一个公主的宫殿,倒像是用来赏景游玩之地。 不过虽是静雅得很,却和毓秀阁内装饰风格大相径庭。既然这里原先是毓嫔住处,想来这毓嫔应当是同自己女儿完全不同的性子,大抵是一个企盼岁月静好,柔顺温良的女子。 夏念猜测,毓嫔去世后,这毓秀阁便给了她的女儿。也许长公主并不喜欢院中那些景色,可是却不比房中的摆设,这园中一景一幕要改起来可是麻烦的很,于是便也随着它们这安逸闲适的样子了。 “走吧,我们去外面看看。”夏念招呼了一下在她身边的夕叶和银葵,便出了宫门。 出了大门,迎面一条长长的巷子,巷子却很宽敞,巷子旁放着一个个纹花的大花缸,里面有一些残荷,枯黄的叶颈此刻低垂着。 想来夏日这里极美,无需多走便能欣赏到荷花,可见这个毓秀阁的位置极好。 再向西走去,竟是一大片的银杏林。现在还不是深秋,因此银杏的叶子并未全落,落下来的,铺在地上,倒是给这宫闱增添了一些颜色。 夏念远远望着远处,有一座楼阁孤立在那 分卷阅读6 里,奇怪的是,旁边竟然没有任何草木,也没有其他小的楼阁。这一座楼,便那么寂寂然站在那西边。 “那是什么地方?”她指着远处那座绿瓦的高楼,问旁边的银葵。 “公主,那里是那关押那睿王的地方。”银葵低头轻轻地回答。 “为什么关在这里?” 她心中自是迷惘,虽然皇子的身份尊贵,可到底现在也只是一个敌国的战俘,且给了东琴奇耻大辱,那怎会关在这皇宫内,照理说战俘不该在牢房? “公主,您当真不记得了,这是您求皇上求来的。您还在皇上云梦殿跪了两天两夜皇上才同意啊!” “啊,他悔婚我竟然还……你们之前不是说他又是主帅,怎会轻易被捕?” 一说出口,夏念才知道这话问的不合适,毕竟也是这公主的蒙羞的事,只是自己实在有些好奇这睿王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们殿下下一章就要露脸了! ☆、第三章 与君初见 “公主累了吗,我们回去吧。”一旁的夕叶就想要搀着夏念离开了这地方。 夏念了然,明白夕叶的意思,她分明是想要打断这个话题,只是自己丝毫没有离开的想法,只是缓缓道:“这些事,我总要知道,只是看谁告诉我罢了。你们先告诉我,也让我有个准备。” 夕叶犹豫一番,才开口道:“那北翟国睿王,说起来真是一个传奇人物。奴婢未曾见过,只听说他师从浔月教掌门,武艺卓绝,之前一直在浔月教呆着,是直到弱冠之年才回到北翟国皇宫……” “等一下!”未等夕叶说完,夏念急急打断了她,紧张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什么浔月?” 夏念心中不能平静,自己便是随父母去远郊浔月山茶庄买茶叶才不小心跌落,醒来便到了这里,如今又听见浔月二字,怎能不激动? “公主,奴婢也是听宫里老嬷嬷说起,浔月教独立于朝堂的江湖教派,教派精于武学,只是听闻若非浔月教中人,无人能寻到其教址浔月山。” “无人能寻到教址?”夏念心里刚燃起来的一点希望又暗了些,又问,“你刚刚说那睿王是浔月教弟子,可他是皇子,怎么又会在外那么长时间?” “这,奴婢不知道了。” 夏念想着也是觉得自己太着急了些,一个东琴国的丫鬟,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别国皇子的事情呢?可是这里的浔月山,与自己之前所在的浔月山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如果是,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有希望能够回到自己来的地方? “夕叶,这么说,那睿王应当是武艺精绝之人,怎会轻易被俘虏?” 夏念已经暗暗决定要去会会那睿王,至少也要问问那浔月教的事情,只是自己总得了解一些事情,露太多破绽总是不好。 “这….回公主,听闻那睿王心中有所属,好像是北翟国镇国公长女顾沛瑶,那顾沛瑶倒也是能驰骋沙场的女将,未曾想不小心被俘虏,皇上便要求用他们的睿王交换,因而那睿王是自愿来换人的。” 夕叶说的小心翼翼,生怕眼前公主生气,却没想到她面上只是多了几分淡淡忧色。 夏念只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是很心疼这原来的长公主。原来人家早就已经有了意中人,还自愿来交换那顾沛瑶,她却还巴巴对人家那么好? 不管如何,还不如直接去问浔月的事情,到底这睿王喜欢谁,其实与她又有何干呢? “哎,公主您不能过去,皇上会生气的,公主!”夕叶和银葵在后面喊着,无奈夏念已经迈步离去。 一会儿就到了那座问锦楼,旁边竟是没有任何草木,楼旁竟然里里外外包围了三重侍卫,楼有四层,每一层都站着数排侍卫,看来皇上的防卫做的可谓滴水不流,可见这睿王有多厉害,否则断不用如此浪费兵力。 夏念走上前看着那几重士兵,心中有些怯怯,只是想了想此前的种种,便扬了扬下巴,摆出公主的架势:“让开,本公主要进去。” 本以为侍卫会极力阻挠,没想到一个带头将军样子的人说:“公主,末将不敢阻拦,只是皇上吩咐了,您进去必须得由末将陪同,那慕息泽实在是狡猾,怕是会对公主不利。” “这个好说,那走吧。” 夏念心里其实万般欢喜,看来这个叫慕息泽的就是那个著名的睿王了。 进入 分卷阅读7 问锦楼,那楼里装饰甚是简单,却是干净整洁,想来长公主定是又对这楼花了一番心思。夏念心中更是对这个睿王好奇,让这刁蛮任性的公主蒙受悔婚之辱,却还能死心塌地对他这么好。 “公主,到了。” 随着带头将领打开房门,夏念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件略显空洞的屋子,未走进门先看到的是一张桌子,两个凳子,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唯一夺目的只是靠着墙边那一排的红色的艳丽山茶,此刻开的正好,朵朵皆张扬,给这朴素屋子添了几分明媚。 只是这野山茶夏念记得自己房中也有,恐怕也是之前的长公主搬来这里的。她想着觉得有点可笑,无奈摇了摇头。 踏进房中,见房中一雪白衣衫的男子背对着自己,负手正看着窗外。看这背影挺拔俊秀,一袭白衣映的这背影更是皎然出尘,简单随性扎的墨发及到了腰下,听到了门开的声音,那人却不为所动。 夏念一阵尴尬,不知该如何开口,那将领却先一步开口:“慕息泽,公主能来看你就是你的殊荣,如今你只是阶下囚,还敢不理不睬。” “既是阶下囚,公主不必如此殷勤。”一字一句缓缓从他口中说出,声音甚是好听,只是也太过于平静随意了一些。 那人还是没转过身来,看来是完全不准备跟她搭话。 夏念看着有些心急,这样下去不行,自己可是不能放弃一点能回去的机会。只是如今他被关在这里,那么他最想要的,除了自由还有什么? “本公主今日,是来跟你做交易的,你必然感兴趣。”她扬声朝着窗边那白色修长的背影说道。 “哦?”对方总算有所反应,似是扬了扬头,伴着有一声浅笑转过了身来。 自己的目光撞上他脸的那一刻…… 夏念想起,一夜鹅毛大雪后,晨起推窗在阳光下见到那漫天银光的感觉。 美的晃眼乃至刺眼,可又忍不住不看,一颗心,快速张开再快速收紧。 风姿绝世,惊鸿一瞥,再难相忘。 天地光华,落英云霞,日月星辉,这个人转身的一刹那,他身后一切便都了空白。 慕息泽,慕息泽,慕息泽,我们可曾相遇过? 发色如墨,衣冠胜雪,简单之至,随性散漫之至,摄人心魄之至。 夏念只觉得心中似有隐隐刺痛,却不知这痛是为何。 “怎么,长公主像是第一次见到我一般?”眼前男子薄唇轻启,星目微动,嘴角有了很浅很浅的弧度。 他在笑,他的笑居然这般醉人,他竟然还笑的出来? 夏念收回停在他脸上的目光,缓了缓神,想着自己真是好笑,这种时刻竟然犯花痴。也难怪这原先的长公主死死咬着这慕息泽不放,光凭眼前那冠绝无双的姿容气度,就足以使任何一个女子难以忘怀。 渐渐镇定了心绪后,夏念转过身对那将军说道:“你先出去,我有事要单独同他说。” “这,末将恕难从命,皇上吩咐过,公主……” “我父皇是吩咐过,但是父皇有多心疼本公主你想必也知道。今天你要是不如我的愿,难保我走出这扇门又会做什么傻事,到时候看你怎么交待!” 夏念言辞振振,语气强硬,冷静而笃定地看着那将军。 “这……公主,那末将就守在门外。若是有事,请公主一定要及时传唤。”将军行了一礼,又皱眉看了看慕息泽,便极不情愿地关门走出去了。 “睿王殿下,请坐。”夏念走近到桌旁,先行坐了下来,又向那窗边的人做了个手势,微微一笑,镇静拿起桌上茶壶,倒了两杯茶。 慕息泽似是微微一怔,随即便走近在她对面坐下,眼里除了刚刚的笑意,现下多了几分疑色。他拿起一杯茶轻抿,不动声色地观察眼前女子。 平日里他是不会与她坐下喝茶,只是他面前的长公主实在改变太大,不是容貌,而是举止。上一回夏念来到这问锦楼还是十日前,她对他软磨硬泡,直到最后无计可施便骄纵蛮横地将屋内所有物件破坏,还狠狠放话只要他答应婚约,她便去求父皇放了他。 而今日,这眼前的长公主,浑身清丽脱俗,不再有庸俗的脂粉气,也不再死缠烂打,多了几分淡定从容,甚至还聪明了一些。 莫不是她前几日摔下楼,将脑子摔好了? “公主,说吧,这次又有什么新花 分卷阅读8 样?”慕息泽喝下一杯茶后,眉毛微挑,玩笑似的语气又让夏念暗暗吃惊。 这个人竟然没有一点点战俘的自觉性? 只是夏念现在无心研究对面这个人,自己本身也不是长公主,与这睿王也不过是陌生人。他对自己如何都不要紧,自己只要能回去就好。 “本公主想过了,既然你已经有了中意之人,那么我也有成人之美,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只是你呆在这地方闭塞的很吧?”夏念微微抬头,含着一丝骄傲的笑意看着他,又道:“这样吧,以后我们交换信息,隔段时间我问你一件事,你得据实回答。我每日带来你想要知道的消息,不管是你们北翟国还是哪里,你想要知道的,本公主必然能给你查到。” 慕息泽嘴角微提,将茶杯轻轻放下,再抬头看向夏念,缓缓道:“你不是长公主。” 一字一字从他口中说出,淡然而笃定,慕息泽仍是一脸散漫之态,只是眼里却比对面的夏念多了几分镇定从容。 ☆、第四章 如假包换 夏念未曾想过他会那么回答,进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才说了没几句话,他就发现了。 伶秀、银葵、夕叶,这些自己的贴身宫女都未曾表露一点点怀疑,只当自己失忆,而这个人竟然还说的那么笃定从容,那语气就像是在陈述一个极其简单的事实。 她想说自己摔下楼失忆了,想说自己早已不记得往事,可是那一刹那,面对他铿锵有力的质疑,夏念竟然说不出的慌,似乎任何的慌都会被看破。 她故作镇定地看向他,对面那双幽深而漂亮的重瞳此刻也在看着自己,夏念知道他想从自己脸上看出几分不冷静,好证明自己的猜测就是对的。 她此刻有些头皮发麻,知道自己没有退路,能做的只是继续装而已。可眼前这个人与长公主相处很少,显然洞察能力极强。 那么—— 夏念强装冷静,微微弯唇:“睿王殿下,我便是如假包换的夏念。既然我以前的作风你入不了眼,那么我们不妨各取所需,换一种方式交流如何?反正重要的只是长公主这个身份,不是那个人对吧?” 面上虽是表面平静,但是掌中手帕早已被捏的变形,眼前这个人明明什么也没做,她却一直觉得自己在他的审视下,仿佛再多呆一会儿就会被看穿。 “呵,好。”慕息泽忽地放松了语气,也不再看着夏念,只是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拿起茶杯,轻轻又抿了一口。 “啊?这就答应了,不考虑了,你怎么就知道我问的你一定知道?”夏念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说话间竟有点语无伦次。 “你来问我的必是我能答的,否则,你亏;再者,我不知道的,甚少。”慕息泽抬头对上夏念已经起了波澜的眸子。 夏念很感谢他没有计较自己那装不下去的慌乱神情,眼前的他举手投足仍然随意从容,眉宇间更是淡定异常,眼里尽是坦然随性的笑意。她觉得仿佛被困在这里的是自己,而不是他慕息泽。 “那好,你告诉我明日你想知道什么,我去打听了,明日来告诉你。”夏念站起身,定了定神,却不想再多待,准确地说是不敢再多待。 “那么,我想知道,你妹妹心仪之人。” 慕息泽仰头看着夏念,居然是一脸轻浮的笑意。只是他眉眼一动,却又是那么惊艳万分。 夏念有些微微晃神,随后才惊讶地瞪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北翟国近况,东琴皇室对他的关押时限,两国的商榷结果,他都不问,他竟然要知道这个。 自己是有一个妹妹,可与她不熟,只记得自己睡的昏沉时她来过一次。莫非他喜欢长公主的妹妹,可是他不是喜欢那什么镇国公的女儿,难道这慕息泽虽然长的好看,实际上却是一个随性而轻浮之人? 心里一阵胡乱揣测后,夏念留了一句“好”便慌忙逃开了。 慕息泽本就起疑,总觉得再多留一会儿,自己又要露出破绽了。 女子匆忙开了门走出再合上后,屋内男子缓缓又倒了一杯茶,他看着那茶叶疾速浮起又慢慢沉下后,才缓缓站起。 本还留着笑意的脸恢复了之前的静若止水的样子,眸中似有黑色深潭一般,慕息泽踱步到窗边,瞟了瞟那排成队的艳俗的红山茶,有些厌弃地移开眼神。 窗外远远的是三个女子,而中间那位,便是刚刚从那屋子里离去的女子。 他眉 分卷阅读9 毛轻挑,冷笑暗暗道:“我竟是有点好奇,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公主,您还好吧,是不是那睿王又惹您不高兴了?”银葵看着夏念出来时便脸色微红,皱着眉走了一路,又是一言不发,便斗胆着问出口。 “无事。怎么以前我经常因为他不高兴吗?” “那倒也不是。公主您自从三个月前虽三殿下出使北翟国见过那睿王之后,回来便开始念念不忘着。后来听到联姻的消息后您很是高兴,可是谁知那睿王不知好歹,您便……” 银葵虽然发现自己伺候的公主性情平和许多,可是说起这些事自己还是小心翼翼。 “是嘛?”夏念见过慕息泽之后,倒是能理解原先这长公主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个人,即便抛去他那张翩若惊鸿的脸,就是他身上那从容冷静的气度实在非常人能有。 毕竟,他是被困在这里。 “那我以前经常去问锦楼吗?” “公主,以前皇上不准你去,你便常常偷偷……爬上楼,只是后来那一次,您不知怎的,摔了下来。” “.……” 夏念扶额,这长公主真的有些顽劣,难怪虽然生得漂亮,但慕息泽却不喜欢甚至悔婚,想来是太任性无礼,没什么正常公主的大方沉稳又温柔可人的样子。 “公主,看来皇上还是疼惜您的,现在连您进问锦楼都不拦着了。”夕叶瞧着夏念一番苦闷神情,便小心安慰道。 “那是了,公主向来是最受皇上喜爱的,公主宫里的事儿,向来皇后娘娘都插不上嘴的。”一旁的银葵也点点头附和。 “怎么皇后以往和我关系不好吗?”夏念早有疑惑,虽然那日皇后对她殷勤问候,却总觉得自己不是她亲身女儿,还是皇上宠妃所出,难道这皇后真有那么大度? “皇后倒是从未说过什么,只是那二公主,向来仗着自己是皇后所出,又不满皇上对您宠爱,处处与您作对。”银葵皱了眉,声音竟是有些愤愤然。 长公主这样任性彪悍的人也能吃亏么,恐怕是经常吃些暗亏,夏念揣测着,倒是看着眼前两个小丫头对这长公主甚是上心。 只是忽地,夏念突然想到慕息泽想要知道的事。 “二公主吗,你们可知道二公主可有婚配?” “这……二公主年方二八,皇后也有意为她留意了好人家,只是皇上坚持,必得长公主出嫁后,二公主可婚配。” “如此说来,我倒是连累我这妹妹了。”夏念腹诽这一无聊的想法,又为这长公主害人不浅暗暗捏了把冷汗。 “公主,您忘了,那二公主……啊!”夕叶吓得住嘴。 夏念一抬头,一曼妙女子正向自己走来,身着淡粉色长裙,裙上似是绣了精美花纹,步伐轻盈,裙摆翩翩,似是开花般。那女子走到夏念面前,脸上一双凤眼,眉毛细长飞扬,鼻子秀挺,嘴巴微翘,虽说不上多么惊艳,却也是个伶俐的可人儿。 “姐姐都能散步去问锦楼了,看来是已经大好了。” 不屑甚至轻蔑的声音从那朱唇中出来,一字一字,听着很是刻薄。 想来这个人就是那二公主夏婉,自己的妹妹了。 “是,自然是已经快好了,只是父王还是嘱咐我,总是要好好休息的,妹妹今日怎么也愿意来这里走走?”夏念已经知道夏婉与自己不和,心想着拿出皇上镇她一镇,眼前自己还不熟悉情况,总不能起什么争端。 “哼,父王对姐姐自是好的,只是姐姐老是去那问锦楼,也莫要败坏了皇家名声,辜负父皇一番心意。”夏婉稍稍收敛语气,只是字句当中仍然刻薄,含着的怒意一点也不加掩饰。 “那也是我进得去才行,妹妹可莫要走错了去了那里。好了姐姐累了,先回去了。”夏念不想再多言,这些口舌之争着实让她厌烦。 “你!哼,去的是你,才会被人家退婚。”夏婉气急。 “妹妹慎言,到底还是得姐姐先定了才轮得到妹妹不是?”夏念不欲再看夏婉那张越来越尖酸的脸,说罢,便大步带着丫头离开。 她自己本不想树敌,只是这夏婉咄咄逼人,若是忍气吞声,日后恐怕会更厉害。看今天的这架势,这两姐妹确实水火不容,恐怕按长公主以前的性子,怕是没那么容易就算了。 留在巷子中的粉衣女子怒眼圆睁,愤愤看着夏念的背影,暗暗道:“夏念,仗着父皇宠爱又如何,慕息泽讨厌你,我就有机会!” 毓秀阁内是主仆三人,丝丝熏香的香 分卷阅读10 气萦绕在阁中,墙边栏杆放了几盆矮子松和小叶紫檀,一看便是时时有人打理,那两盆绽放的曼妙红色山茶给这有些冷清的屋中平添了一丝热闹。 夏念靠在木质雕花椅子上,觉得很累,眉头微皱,眼里满是忧虑。经过几日调养,脸上有了一些血色,但仍然面露倦色,她白皙的手微微扶额。 “这么说,二公主喜欢慕息泽,还曾为悔婚一事多次奚落我?”夏念听完两个丫头所言的所谓“八卦”,心里愈发琢磨不透。 “是,公主,不过公主您别担心,奴婢看那睿王对二公主也无意。再说咱们公主论容貌,论宠爱,那二公主是比不上的。”夕叶宽慰道。 这慕息泽到底在想什么,这个问题毫无意义,难道是纯粹为了寻找优越感,还是他其实真是因为喜欢夏婉而拒绝了原来的长公主? 她心里疑云渐渐升起,只不过一会儿便又慢慢消散。毕竟不管如何,自己问到自己想知道的事就行,慕息泽如何,夏婉如何,与她何干? 终归她是想要找机会回去的,这个地方没电没网,实在不适合她一个现代人生活。 “嗯,说起来,怎么不常看到伶秀?” 夏念回来也已经有了半日,却未见伶秀的身影,又想起在自己病了的这几日,多在自己身边照顾着的,似乎也是夕叶和银葵。伶秀有时一来却也是匆忙嘱咐夕叶银葵一些事情,今日早上倒是难得的伺候自己梳了头,莫不是这长公主以前不怎么喜欢伶秀陪着? “姑姑是掌事宫女,日常自然更忙一些,贴身伺候的公主的,一般是奴婢和银葵。” 夕叶很是认真的解释道,似乎很怕公主怪罪。 “好,知道了。没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主要正式开始愉快地玩(shi)耍(tan)啦。 女主小心机,男主大心机哦。 ☆、第五章 偏殿纷争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忘了要说什么... 哦,想起来了... 看到小可爱的评论真的很高兴啊,还有几个收藏也很高兴,谢谢大家的支持啦! 其实很多地方都会有一些小小的伏笔,故事还只在开头,所以有些有趣的角色还没出来,之后会慢慢入场哒! 爱你们,么么哒! 夏念早上醒来便发现自己眼下有些乌青,许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昨天明明打听到了浔月山的事情,兴许又是自己能够回去的唯一线索。可是见了慕息泽之后,夏念却更加不安,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人在窗边衣袂飘飘的出尘模样,可与他对话间,却只觉得他态度举止轻佻随意。 自己从问锦楼回来后便觉得内心惴惴,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牵引着自己去思考着那偏僻问锦楼里的人。 “公主,伶秀姑姑来了。” 夕叶在帮夏念梳着头,一旁的银葵带着伶秀进来了。 “伶秀,你来了。” 夏念语气中有些惊喜,伶秀算是夏念刚开始来到这个地方时接触比较多的丫鬟,也觉得她年纪大些,更加沉稳。虽然了解到自己在这古代同现代年纪一般大,都是二十,自己其实没有什么主仆观念,可夕叶和银葵总像是妹妹般,稚嫩的很。 “是,公主。奴婢特来告诉您,皇上召您用完早膳后去云梦偏殿。” “啊?” 夏念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就刚醒来时见过一面这个“父皇”,这几日更是把他忘了一般,虽然那日这人看起来很是慈爱,可是听到要去面圣还是慌张。 “公主别急,皇上既然允了您可以去问锦楼,想来不会再计较您私自爬楼一事。” 伶秀听到夏念那一声长叹,以为公主是在害怕皇上又要像往常那般呵斥她经常偷偷跑去见慕息泽一事,要知道自从慕息泽住到问锦楼后,这长公主可是不断违抗皇上的命令,三番五次偷偷跑去问锦楼了。 “嗯。” 夏念只敷衍地回答一声,她并不是害怕皇上斥责。 这几日无论是从丫头口中,还是自己诸多的观察来看,这皇上对这长公主极好,也许是因着公主生母毓嫔的关系,想来皇上就算计较自己什么,顶多也就责备几声。 自己怕的,只是自己与那真正的长公主性情差异太大,若是又在路上碰到什么找茬的人,就像昨 分卷阅读11 日那夏婉,真的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夕叶,银葵,这宫里是不是种了桂花?” 夏念出了自己宫门那长长的巷子,便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桂香,想起现在正值秋季,倒是桂花该开了的季节。 “是的,公主许是又忘了。皇宫北边的丹桂居里种满了桂花,虽然离这边远,但是那花香在这个时节却常常飘满了整个皇宫。” 丹桂居倒是一个直白的名字。 有木名丹桂,四时香馥馥,夏念想着住在那里的人恐怕满屋子都是桂香吧。 “那住在那里的是谁?” “公主真的是忘了很多事。那里现下是无人居住的。听闻本来是先前襄太妃住所,只是先皇在世时,襄太妃不受宠。自太妃去世后,宫里娘娘又嫌那儿地气儿不好,因此丹桂居便空到了现在。” “原来是这样,那倒是可惜了。” 主仆说话间,夕叶和银葵已经领着夏念到了云梦偏殿。 云梦殿居于东琴国皇宫的中央,有主殿和偏殿,主殿便是皇上和大臣们每日上朝之地,偏殿便是皇上日常办公的地方,时而召见皇子或是大臣都会在这偏殿里。 一公公守在门外,看到夏念过来便迎了出来,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道:“长公主殿下您来了,皇上□□叨着。今儿真是赶巧了,大殿下和三殿下都在里头呢。” 夏念是知道这二人的存在的,前几日病中确实向夕叶和银葵做了不少功课。 东琴国,有三位皇子。大皇子夏焱是皇后所出,又是嫡长子,身份尊贵,夏婉是他亲妹妹;二皇子夏冉是丽妃所出,可惜多年前一场事故令他身患残疾,腿脚不能行走,如今只能在府中做个闲散皇子;三皇子夏谨生母是淑贵妃,淑贵妃兄长是兵部尚书,因此家世也是不错。 只是她心里仍旧惴惴,这应付皇上一个人还慌张,这回还多出两个皇子,也不知这原来的长公主平日里与他们如何相处,露出破绽岂不是更容易? 门外公公看眼前这公主不似往日那般大步流星地走进去,却好似在苦苦思索着什么,便又小心翼翼提醒道:“公主,皇上说您来了就可以进去,无需通报。” “好,我知道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察言观色,走一步算一步了。没有退路,夏念只能面上装的镇定些,由夕叶和银葵伴着便走进了殿中。 夏念本以为一个偏殿陈设应该是少而简单,进去后才发现云梦偏殿内里竟然十分宽敞,地板是敞亮明净的黑色石板,殿中木柱皆雕着盘龙出云的样子,只粗粗一瞥,便知木质名贵,雕工精细。果然皇上的偏殿到底是不一样的,很是大气辉煌。 此刻夏旭连端坐在正前方的桌前,手里拿着一份折子细细看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夏念进来。倒是殿中另外两个人,皆注意到了夏念。 右边一个看起来年长些,剑眉乌黑锐利,一双黑眸静静看着走过来的夏念。身材魁梧,穿着石青色的缎子衣袍,腰间束着黑色朝带,浑身透着一股老气和漠然。 “长姐,你来了。” 开口的是左边男子,夏念看向他,他与右边男子不同,年岁显然小些。身着褐红色锻袍,腰间那玄色腰带使这本就偏瘦的身材显得愈发瘦削,那张看向夏念的脸带了笑意,眉眼间倒是比右边男子多了些纯良。 夏念向他微微颔首,以示回应。不用猜也知道,左边那个是夏谨,右边那个便是夏焱了。 此刻皇上终于也注意到了殿中多了一个人,便放下了手中的折子。 “阿念,你来了。今日恰好你大哥和三弟也在,自你病后,也是许久没见了。” 皇上的声音不似那日在夏念刚醒在毓秀阁那般慈爱温柔,倒是多了几分庄严,许是这云梦偏殿到底是议正事的地方。 “皇妹身体可大好了?” 夏焱终于开口,脸上终于不再是严肃的神情,只是那嘴角的笑像是硬扯出来一般,明明是问候的话,语气却十分淡漠。 夏念虽不知道这长公主与夏焱关系到底如何,可是看他的神态倒也是能猜到几分,便也只淡淡回了一句,“好多了。” “长姐,听说你有些失忆,是吗?” 夏谨的眼眸里和夏焱不同,倒是真有几分关切。只是不知怎的,右边夏焱听到这问话,却也开始专注盯着夏念,像是很盼着她的回答。 分卷阅读12 “嗯,记不起很多事。” 夏念向夏谨微微一笑,她能感受到左边那个少年的善意。其实对自己来说,这里谁都是陌生人,只是那夏谨,也就是现在自己的三弟倒是能让她觉着澄澈明媚。 “阿念,”座上的皇上终于又开口了,“父皇虽允了你可以去见慕息泽,可是此人实则心思深沉难测,你自己要注意。还有千万不要再做那样危险的事了。” “是,父皇。” “皇妹这一病,似乎乖巧了很多,”说话的是夏焱,语气里颇有些意味深长,接着又看向皇上道:“父皇,慕息泽本就是战俘,何必那样好好招待他,他如此羞辱我东琴和皇妹,我看就该将他打入大牢,日日刑讯。” “不行,父皇!”夏念未及思量便脱口而出,自己也有点惊讶怎么这样莽撞。 “好了,阿念,我知道。”皇上向夏念摆摆手道:“焱儿,你考虑的太少了。你以为只是因为阿念的缘故我才不苛待那慕息泽?” 大皇子夏焱被皇上的话堵住,他向来厌恶慕息泽,但却并非如他所说因为那一纸退婚书给了东琴或是自己的皇妹多大的羞辱。相反夏念与自己本就相处不善,那一纸退婚书于他倒是没有半点不悦。他的讨厌,或者说忌惮自是有别的原因,只是父皇这样问,倒像是被戳中什么秘密般。 “大哥确实冲动了,不如让儿臣猜猜吧,”三皇子轻快扫了一眼夏焱,继续道:“北翟国睿王慕息泽也是北翟国皇上宠信的皇子,北翟国虽现下没有动静,但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日后真有什么,北翟国若是看到不被善待的睿王不知又该如何举动。战事刚歇一月不到,想必父皇也不想再多战了吧?” 座上的皇上并未接话,只会心一笑,意思再明了不过。 夏念偷偷看了夏焱一眼,却见他眼底幽怨,有些愤愤地看着夏谨,而夏谨却是一脸毫不在意的神色。 “阿念,”皇上似乎又想起被冷落的夏念,便说道:“你到底是姑娘家,日后还是要安静些,多练练字,读读诗,今年年末的诗词会你可准备过了?” “啊?” 夏念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父皇,诗词会是什么节日,听着名字莫不是什么赋诗写词的酒会?她心中暗暗叫苦,古人怎么就喜欢玩这些风雅的事情,曲水流觞,翻书找字云云。 “皇妹可是害怕今年诗词会又被婉儿比下去了?” 大皇子夏焱看着夏念久久不答话,便有些戏谑地说了一句。 东琴的长公主夏念和二公主夏婉,向来是水火不容。长公主夏念虽生得姿色不俗,可惜恃宠而骄,整日里只知道游玩享乐,无理闹腾,从未有过静下心好好学习琴棋书画的时候;倒是二公主夏婉,琴棋书画虽不说如何精通,却样样在行,尤其书画更是出众,也因此被称为“东琴第一才女”。 夏婉自知夏念有父皇宠爱,上天又给她一副好容貌,平日里心里就嫉妒得很。到了诗词会,那可是东琴一年一度盛会,皇上广邀天下有才之士,共同切磋探讨,宫内皇子公主也要上台展示自己才艺。只有那一天是夏婉风头压过夏念的一日。 “行了,阿念,诗词会也本就是娱乐而已。只是阿念今年不可再像往年那般随意了,父皇也希望能在那日为你觅得良配,你要好好表现才是。” “啊?父皇,这…不用了。” 夏念仓皇紧张到说话都结巴了,皱眉连连摆手。 夏焱又转向夏念,面上是一副皮笑肉不笑之态,看着她仓促的样子,又冷冷开口,“皇妹,此前你所为已经让东琴皇室成了笑柄,难道你还对那慕息泽心存念想?” ☆、第六章 古代奇字 夏焱语气透着不屑甚至是嘲弄,似乎想看夏念笑话般微微眯眼等着她的回答。 “当然不是,”夏念从进门起,就对夏焱那盛气凌人的架势很是不满,此刻这话又说的这般凌厉,她有些微恼:“不就是诗词会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座上的皇上点头微微一笑,道:“阿念,那就好。没事在宫里多练练字,看看书。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去问陈夫子也好。他是你们师傅,才学自是一流的。” “是,阿念知道了。” 夏念从云梦偏殿走出来时,只觉得自己背上都是冷汗。就好像刚刚上台经过了一场没有彩排的表演一般紧张,而且这场表演还不准出差错。 呼吸到殿外新鲜的空气,她刚觉得自己冷静了几许,忽地听到后面脚步匆匆 分卷阅读13 ,有人追上来了。 “长姐怎么走的这样快,也不等等我?” 在自己后面走出殿内的夏谨跟了上来,小步快走到夏念身旁,语气里有些嗔怪。夏念看着这刚刚在殿内还很端正的少年现下微微蹙眉,正插着腰睁大了眼看着自己,姿态倒是放松。 “长姐——” 夏谨见夏念久久不答话,便又叫了一声。 “啊,我这不是觉得累,想快点回宫嘛。” 夏念只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虽然眼前少年看起来明媚纯真,可是毕竟在这宫里,谁又知道谁的心思? “长姐一病醒来,好像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不过长姐也别恼,你知道大哥向来和二姐一个鼻孔出气,再怎么样,我肯定站在长姐这边。” 夏念看着夏谨那一脸的无害自傲神态,心里有些暗暗发笑,便道:“好,我知道了。” 夏谨似乎没有意识道夏念那敷衍的语气,仍旧追问:“长姐怎么今日这般安静,难道还在想诗词会的事情?” 夏念想起皇上说要帮她寻良配一事,心下一沉,确实有些好奇:“那诗词会来的都是什么人?” “诗词会,来的当然是一些有才有名的文人雅士。不过皇宫的皇子公主照例都是要参加的,长姐是不是真的……还是心系北翟国那睿王慕息泽?” 夏念在心中哀叹,自己又不是真的长公主,却偏偏人人都喜欢把她和慕息泽放到一起说,也是无奈得很。 “长姐,那睿王慕息泽虽然长的出众,才学武艺确实也非常人可比。长姐自与我一同出使北翟回来后就思之慕之,可是做弟弟的还是想提醒长姐,”夏谨就像是打开话匣子一般,不等夏念说话,便自顾自说下去,“慕息泽才回朝五年,便已经让北翟国朝局大改。北翟国皇上明面上宠信这睿王,但若说没有忌惮是不可能的。此人想要的,绝非只是单单亲王之位,长姐你不要被他表面迷惑。” “可是他,看着不像是坏人……” 夏念觉得眼前的三弟应当不是开玩笑,语气也是严肃。可对于自己来说,那慕息泽自己只见过一面,给人的感觉只像是一个随意无害的翩翩公子,怎的会让人这样忌惮? “哎,长姐。你可别是把脑袋摔坏了。”夏谨语气似是比夏念更无奈,“你为他求情住到问锦楼也就罢了,可是那慕息泽我看并非长姐良人。” 夏念听着夏谨那颇为老成的语气,忍不住一笑拍了拍他的头:“小小年纪,什么良人不良人倒是知道很多!” 身边夕叶和银葵看着这一幕也暗暗笑了笑,夏谨摸着自己的头,有些委屈说道:“长姐也只比我大一岁,再说长姐难道不信我们一同长大的情分,反倒相信一个外人?” “好好好,长姐知道了。对了,我且问你,你刚刚在殿上说,北翟国不会善罢甘休什么意思?” “此番慕息泽是为了换北翟国镇国公之女顾沛瑶而被拘在东琴国。莫说是北翟国皇上,就是北翟国那手握重兵的镇国公必然也是要想法子救回慕息泽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么说,他还是要回去的。” 夏念喃喃说出这句话,心上竟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闷感伤。或许自己该早点问到关于浔月的事情,毕竟若是教址难寻,那么眼下唯一的线索和希望皆在慕息泽那里。 “长姐,我先不与你说了。今日母妃还找我,我先走了。” 夏谨话语匆匆,未等夏念反应过来,他已经快步离去了。 回到毓秀阁,已经是晌午午膳时分。皇宫确实很大,虽然自己在殿内待的时间并不久,可是来回却是走了半个多时辰。又加上在殿内的紧张气氛,放松下来夏念才觉得腹中饥饿。 “夕叶,银葵,午膳快到了吗?” 每个宫的午膳都是定时的,看主子们的习惯和喜好。不过长公主却因为饮食挑剔,皇上特许了专人照料,因此什么时候想要吃什么,都可以吩咐着做。 “膳房的人应该要到了。公主若是饿了,奴婢这就亲自去拿。” “也不必了,再等等。” 果然不一会儿,负责毓秀阁饮食的膳房嬷嬷便拿着几个食盒过来了。夏念坐在桌前,嬷嬷行了礼,便将食盒里的碟子陆续拿出。 “公主,今日太医院那边说公主病已经大好,可以吃的不那么清淡。因此膳房今日准备的是银鱼羹、罗汉上素、还有葱醋鸡块。点心是是公主素日里爱吃的金乳 分卷阅读14 酥和杏仁酥。公主可还满意?” 夏念本来前几日喝的都是清粥小菜,已经对这古代餐食灰心许久,想着能填饱肚子就好。现在看着桌上那色香俱全的菜,心里已经跃跃欲试,只是表面还是颇为沉着:“不错,膳房有心了。” 她本来就饿,这菜还那么好吃,吃完半碗饭后,才发觉丫头嬷嬷都候在身边看着自己。自己虽然不习惯这样被人看着吃饭,可是这是皇宫规矩,她总不能将人赶出去,便还是旁若无人的吃着自己的饭。 “对了,那问锦楼的饭食,可是你们膳房负责的?” 夏念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问锦楼。只是觉得慕息泽他好歹也是皇子,若真的吃犯人那般的饭菜恐怕很不习惯。 “回公主,公主之前交代过我们要好好做菜送到问锦楼,奴婢们不敢忘。” 她闻言停了筷,原来这长公主这般细心,竟然连这些都安排好了?看来慕息泽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昨日刚见他时,对自己竟然那般态度,他想必是不知道长公主对他如此关心的。 吃完饭后,看着嬷嬷们撤下碗筷又离开。夏念又再想起诗词会的事情。现在是九月,既然是年末,那么应当是十二月,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月时间。若是到了那时候自己还没回到现代,那日真要自己上台又该如何? 一想心里便又乱了起来。 “夕叶,银葵,这毓秀阁中可有书?” “回公主,本来是有的,可是您很久以前嫌它们碍眼,便差伶秀姑姑收起来了。” “那等会儿便让伶秀再拿过来吧。” “是,公主。” 午睡醒来,夏念看到桌上已经整整齐齐堆了很多书册。 只是走近一看,封面上的字一个也不认识,夏念心下一沉。拿起一本翻开,摸着书本有些粗糙的质感,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文字,心再沉了沉。 这写的都是什么……虽然可以知道是象形字,可是简体字已经是经过几千年演变后形成,自己有时连繁体字都不认识,这些歪歪扭扭的字更是不必提了,是金文、小篆、隶书,又或许什么都不是。 夏念心中叫惨,颇有一种朝难保夕之感,若是不能回去,那便真的彻底要沦为笑柄了。 长公主虽然平日里不善舞文弄墨,可是好歹也是宫里正经夫子教过的,就算不会作诗赋词,但是也绝不至于连一个字都不认识,一个字都不会写。若自己真的这样去参加那所谓的诗词恐怕会被贻笑大方,自己这个假公主也要暴露了。 为今之计,要么赶紧回去,要么赶紧认字练字。 不如做两手准备的好。 “夕叶,银葵,你们赶紧去拿一些笔墨纸砚过来,我要练字。” 夕叶和银葵皆是一怔,这实在不太像从前长公主愿意做的事情,两人皆想公主这是转性了,又或是真的怕二公主比过自己。 “公主不必急。您的书法也不差的,只是平日里您不愿意练而已。再说公主,虽然往年您都只是同二公主一起上台切磋,就是真有略微……不及,也没人敢说不好的。” 夏念听到丫头的话,心里咯噔一下……果然,长公主还是很会写字的,可是自己现下连字都不认识,呜呼哀哉。 等到所有的工具在桌面上摆齐,又故意将两个丫头支了出去,夏念开始在那几张微黄的纸上写字。 …… …… 半个时辰过去,桌上杂乱,纸倒是写了将近三分之一,愣是一个字也没写好。夏念根据字的形状只能简单猜出几个字的意思,其余的,根本不认识。她瘫坐的椅子上,觉得真是万分后悔,早知道以前应该好好学学古文还有练练书法,好歹有些功底,现在便不至于这么艰辛。 如果有人能教自己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来个欢(e)乐(gao)小剧场哈 慕息泽:本王是男主,还有盛世美颜,你为什么连着两章不让我露脸? 作者君:殿下恕罪,小的明日就给您安排上。 慕息泽:本王一个人呆在问锦楼闷得很,将那公主送来给我解解闷。 作者君:这个...我得问一下公主明日得空否... ☆、第七章 积叶林中 皇宫内秋意渐浓,在毓秀阁楼上远远望去,能看到远处通往问锦楼的银杏林黄色愈来愈多。那林子,由最初的青黄相间,到现在的金黄一片,也不过半 分卷阅读15 月不到。 夏念有些可惜这片银杏林,虽是灿灿好看,却几无人至。她想着大抵是因为在皇宫西北,地方也实在偏了一些。 问锦楼,问锦楼。夏念是想去问锦楼的。 她想知道浔月的一切,想知道浔月教所在的浔月山是否与自己来这里之前所去浔月山是同一座。只是自己好像没来由的害怕,或许是时时想起慕息泽那玩味却淡定的神情,也或许是因为自己的三弟和父皇的劝诫。 可是,自从见过慕息泽后,自己脑海中有意无意便会出现他的样貌神态,就像心中有一支笔在时时描摹般,倒不像是只见过一次的人。 苦练了两日的字没有一点点效果,夏念已经是灰心,如今恐怕只能想办法早早回去了。 一阵风过,面前那些金黄的银杏叶簌簌落下。叶子撞到了主仆三人的身上,轻轻而脆脆。 “公主,您今儿这件淡黄色的裙子和今日这银杏林真真儿配了呢!” “我们公主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夏念和两个小宫女脚踩着银杏叶沙沙作响,那两个小宫女似是也放开了性子,你一言我一语竟是笑出了声。 到了问锦楼门口,将军已经知晓并主动带着夏念进楼,到了房门口,她照例吩咐将军在门口守候,那将军犹豫一番,终是没有进去。 夏念敲了敲门,只听得里面一声“进来吧。” 面前男子靠着窗,气定神闲地看着进门的人。 “您是公主,我是俘虏,公主不必敲门的。”慕息泽竟是先开了口,头微微一歪,样子很是慵懒随性。 “毕竟是你的房间,再说谁知道你在房里干什么。”夏念脱口便说,随即又觉得这话不太合适,脸上一僵,为了摆脱尴尬忙说道:“咳,好了,我们就来交换信息吧。” 慕息泽倒是一点也不急,俊美的脸上竟是加深了笑意,步履轻快的走近夏念,下巴微抬,伸手就要抚上夏念的肩。 “你干嘛?”夏念倒退一步,神色慌乱。 “呵。”他没有理睬她,手速飞快地拈着一片银杏叶在夏念眼前晃了晃,又自顾自地坐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夏念只是一个木偶般。 夏念心中似有微波,看着他安然拂袖坐下,那微波层层荡开。她吸了口气,镇定些许,也坐了下来。 “你昨天问我的事,答案就是你自己,慕息泽。” “好。”没有一点起伏之声,只是平静,仿佛是早就被料到了一般。 “你不惊讶吗?”夏念实在忍不住,若是他喜欢夏婉,那么他总该表现出一些开心或者是自得的神情,可是他脸上自始至终是自己进门时那副表情,没有换过。 “喜欢我的人那么多,我不能个个都惊讶。”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是那么稀松平常,可这明明是一句这么轻薄自恋的话,夏念现下语塞到无法反驳,这真的是别人口中那个深不可测的睿王么? “咳,好吧。那么轮到我问你了,浔月教所在的浔月山在哪里?” 对方倒水的手微微一停,抬头看了夏念一眼,继续低头将茶杯倒满。 “北翟,霖州。” 慕息泽说完又抬头,深邃黑沉的眼眸对上夏念的眼,看到了她那双眼里闪过的情绪——紧张、欣喜、欣慰、担忧甚至着急。 于他,浔月教,自己已经离开了五年,早已不是浔月教中人。而浔月教自从几十年前便与尘世斩断了往来般,虽是人人口中敬畏的教派,却难以有人能寻其踪迹。 “霖州……” 夏念蹙眉凝神想着以前丫头们说过的话,不是教内人根本找不到教址,可是霖州应该是一个地方,既然有具体的地方,为什么会找不到?想着想着,一时间忘了眼前的人,直到眼前的人将茶水递过来,自己才缓过神。 “公主似乎心神不定?” 夏念点点头,却又随即摇摇头,并未喝慕息泽递过的茶,却颇有些认真地看着对面的他,又缓缓开口,“你是浔月教弟子,是吧?” “公主,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那日夏念来找他,说的确实是一问换一问,慕息泽记得倒是清楚。 夏念微微瞪眼,有些不服气的看向慕息泽,眼前之人却粲然一笑,眉眼轻挑说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不过这种人人都知道的事,公主去随意打听就 分卷阅读16 好,来问我太浪费了。” “你——” 夏念微微蹙眉,心中不平,觉得这慕息泽心态真是无人能及,成日被关在这里,还能这么一副轻快样子,反倒是自己在这里担心的很。她扬声纠正他道:“也不是人人都知道,别人就找不到浔月山。” “呵。那是因为他们看不到。” “啊,为什么?” “公主今日问题已经太多了。这样下去我可是很亏的,公主不如下次再来问。” 夏念还是被慕息泽猝不及防地拒绝了。罢了,谁让自己那日说了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自己本身不是什么公主,对这里很多事情知道的还不如他多,他若此刻想问自己什么,自己很大可能根本不知道,还不如以后再来问。 “如此我便先回去了,”夏念说罢起身,停了停又问:“对了,下次,你想知道什么?” 慕息泽一边似是无聊用手转着银杏叶的茎干,一边静静开口:“好,我想知道旁边的银杏林落叶为何无人打理。” 夏念心里一惊,想了想确实皇宫四处干净整洁,没有一片落叶,唯独这里……只是这人怎么总是问无关紧要的问题,这样做交易真的不亏吗? “好,我知道了。”她起身刚要推开门,似是想起什么,突然心生一计。夏念回头对坐在桌边的白衣男子俏皮一笑,扬声问道:“慕息泽,你认字吗?” 桌边男子微微晃神,一时怔怔,这是夏念第一回看到他惊讶的样子,那张好看的脸上颇有些纳闷神态。不过也只一刹那,那脸就恢复了常态。她觉得自己有些恍然,仿佛刚刚他脸上那一秒的不镇定并未存在过。 “自然。” 听到男子肯定的回到,门边女子笑的更加灿烂,轻快踏步便出了门。 慕息泽看着那扇门被慢慢合上,听到夏念和将领的脚步声走远,脸上存的一点点笑意便收了起来,看着对面那杯未动过的茶水正想要将它拿过来,才发现自己手中仍然拿着刚刚从那人肩上拿下的银杏叶。 那片黄色的叶子上还泛着微微的青色,他有那么一刻的走神,脑海中不经意浮现刚刚那女子在门边的笑脸。 他微微凝眉,想起刚刚那双眼睛里太干净,实在看不出一点秽物诡计。 “即使你不是公主,那么你总不该是慕正凛的人。” 慕正凛,北翟国大皇子,他的皇兄,那个一心想要除去他的人。慕息泽不自觉自言,随即便笑了笑将指尖的叶子随意丢下了。原本她也就在自己的棋局中,因此不管怎样,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不管她是不是变了,或是装的如另一个人一般,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长公主。 这些,都不重要。 夏念从前也未见过如此大的银杏叶林,出了问锦楼,不再紧绷着神经。一时高兴,围着一棵老树转了几圈,淡黄色的衣袂随着掉下来的银杏叶一同随风轻轻飞舞,那情景真的恍若林间的仙子一般。 “看来公主今日很高兴呢!” “只是觉得这林子很漂亮。夕叶,银葵,你们可知这林子为何落叶这么多,却无人打理?” 夏念想起慕息泽的问题,其实自己也是疑惑过的,只是却没细细想过。 “公主,这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奴婢一进宫,这里便是这样,银杏林在西北角,许是被忘了。” 夏念知道夕叶和银葵的年纪尚轻,入宫不久,恐怕她们现在知道的也不会比自己多太多,那这件事还是得问别人才行。 ☆、第八章 南召国师 东琴国,北翟国,南召国。 东琴国本是居于十分中立的地位,只是自东琴与北翟一战后,三国之间的关系便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南召国与北翟国之间向来并不十分和睦,不开战的状态就是最好。数日前,东琴国接到了南召国国师的来访函,一边是刚与北翟结束前战,另一边又是南召的来访,夏旭连自是要好好准备,何况这次来的还是南召国的国师。 南召国国师,付易安。 这个名字在南召国的分量是比南召国君主章铭重了许多的。 但凡提到南召国,人人敬畏国师付易安,却无人在意皇上章铭。人人都知道的,便是国师付易安才是南召国的真正掌权人,国内大小事务皆由付易安过目,真可谓只手遮天,万人之上。 那样的权利放在手中,世人都道付易安终有一日要篡位称帝,可付易安把持朝政已经是整整七年,却未有其他出 分卷阅读17 格之举,没有人知道他要的到底是什么。外界更是鲜少有人见过付易安,只知道这国师甚少露面,有传言他是面目凶狠,有传言他尖酸嘴脸,也有传言他其实是一个会摄心的巫师,因此才控制了南召国王。 只是真真假假,却少有人了解。 东琴国帝都,昊阳城外一道上,一辆马车正辘辘往东琴皇宫的方向驶去,随从只五六人,马车不大,看起来却自有一番贵气。行驶节拍却一步一步如计划好般,向是为了不让车里的人受到任何惊扰一般。 “国师,还有一日左右,便可到东琴王宫了,您要不要下来休息一下?” “不必了。”答话的男子坐在马车中,声音沉稳温和,他一只手拿着扇子微微拍着另一只手。 “国师,听闻慕息泽如今还被软禁于东琴王宫,也是奇了,这北翟国和东琴国此后便没了动静,难道是真不打算管这睿王了?” “慕、息、泽,” 男子一字字念着,语气轻缓不迫:“他哪会那么容易被困在那里?他既然愿意,便多待些时日而已。” “国师,其实此番你大可不必亲自前来,路上危险不说,我们南召也确实与东琴交往甚少。” “有些事,要自己看了才行。今晚应当还有最后一批刺客,你们注意些。” 男子轻轻撩开车上帘子望了望外面,旁边是一片暗灰色山崖,外面时不时走过的一些担夫,他轻抿唇角放下帘子。 确实,是个适合刺杀的好地方。 “长姐屋子里的糕点果然是皇宫里最好吃的。”夏谨盘腿坐在毓秀阁会客厅内,一副不拘小节的轻快模样,嘴里塞满了糕点却还在说话。 吃过午饭,本是夏念想要午睡的时候,却不想夏谨来到了自己的宫里。这个长公主的三弟似乎是与先前的长公主关系很不错,夏谨一进门也不等招呼便自顾自地拿着糕点吃了起来,吃完了一份藕粉莲子糕,现下又开始吃第二份杏花酥。 夏念真怕他噎着,便连忙倒了一杯茶道:“你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长姐你不知道。连我母妃宫里的糕点都没你这儿精致,父皇真是偏心,怎的以前不给我派一个膳房厨师。” “你要吃,以后来长姐这儿吃就是。” 夏谨吃着吃着,看到了书桌上的纸笔却慢慢停了嘴,站起身欲要走过去。 正当他要拿起那染了墨迹的纸时,却一把被夏念夺了过来,“不准看。” 夏谨笑出了声,“长姐真是小气。说句实话,长姐的字虽不如二姐,可是也不差,要认真练,说不定今年诗词会真能俘获哪位公子的心也未可知啊。” “说什么呢!不准吃了。” 夏念现在最忌讳的就是这个问题,幸好刚刚夏谨是没看到,要是看到那纸上的鬼画符那还得了? “对了,三弟,你就没有功课要做,还有空闲到我这儿?” “长姐怕是不知道。最近南召国国师要来,父皇有些事情要嘱咐的。不过么,大多数事情都是大哥在忙了,我不过是来听听而已罢了。到母妃府中,母妃总是说我胸无大志,我才不想听她唠叨,只好到这儿来躲躲了。就盼着等我明年十八有了自己府邸,好搬出去,也清净些。” 夏念看着夏谨脸上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又想起那日云梦殿的情景。恐怕是自己这三弟虽然聪慧却无意权位,可因为夏焱与夏谨相差不大的母家背景,夏焱自然而然要把他当成对手。 “无妨,只是来个国师而已。想来大哥一人肯定也是办得好的。” “什么叫只是来个国师,南召国国师,怎敢怠慢?”夏谨一本正经地反驳着自己的姐姐。 夏念有些迷茫,出使别国的若论尊贵无非就是皇子和公主,或是一些重臣。古代君王定不会亲自出使,国师虽身份也是贵重,可听夏谨的语气,怎的好像这国师是个大人物。 夏谨看着夏念那迷惘的神情,继续道,“长姐是该多了解一些政事了。你可知在南召境内流传最广的一句话:“既有国师,何须君上?”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夏念很是吃惊,这样的话如何能流传,还能流传很广? “南召国最位高权重的人便是那国师,他的话,连皇上也要听。”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夏念喃喃道,脑海里过的确是历史书上那些有名的奸臣的模样,“三弟,你可见过那国师?” 夏谨摇了摇头道:“从未,南召国师鲜少露面,此次 分卷阅读18 来东琴国也是一桩大事。” 夏念虽然很是好奇不过也觉得到底是不相干的人,便也不再多想。说到底,现在最值得自己关心的就是如何回去的问题。忽地想起来那慕息泽的问题,夕叶和银葵不知道,那这三弟也许会知道? “对了,三弟,你不是说呆着闷吗?要不要随我去西边银杏林走走,那里现在很漂亮呢。”夏念这话说的随意,却刻意看着夏谨的表情,果不其然,夏谨使劲摇了摇头。 “长姐我不去,银杏林虽然好看,可是父皇不准人打理。地下那叶子快半尺厚了,我才不去。” 夏念有些吃惊竟然是父皇不让人打理,果然之前自己的猜想是错的。想想也是,皇宫虽大,可其他地方皆是干干净净,偏偏这样大的银杏林倒像是被遗忘了一般。 “父皇为何不让人打理?” “怎么长姐,父皇连你也不说?”夏谨似乎很吃惊,不一会儿又说:“我本来也不知道,只不过年少时去过一趟,结果回来被母妃责骂了。母妃说那银杏林是毓嫔娘娘最喜欢的地方,自毓嫔娘娘去世后,父皇便不让人动这银杏林,说是要维持它本来的样子,叶子不让扫,树枝也不让人修剪。” “是这样啊,”夏念本来就是知道皇上很是深爱毓嫔,要不然也不会那样纵容自己,或者说长公主更合适一些,“父皇倒是从未和我说起过…….” 夏谨觉得夏念语气沉重了些,以为自己提及母妃又说起毓嫔所以夏念才伤感,便出言安慰,“长姐,别想太多。到底这几年父皇对你是极好的。再怎么样,还有我陪你时常解闷儿呢!” “我知道。” 夏念想起问锦楼那人,心中不免惑然。只是看着眼前三弟那眼神倒是颇为真挚,便笑了笑,又拿起桌上一块杏花酥,塞进他嘴里。 白天夏谨的到来让毓秀阁热闹了一会儿,只是一到晚上,却又一下子冷静下来。夏念坐在毓秀阁二楼的廊上,安静下来还能听到院内的潺潺水声,虽然轻微,可是这样的夜里却似乎格外清晰。 天阶夜色凉如水。 这秋天的夜,真的是很凉。只可惜夜幕沉沉下,一点星光也没有,哪怕是渺远而微弱的。夏念远远向西边望去,却见问锦楼内灯还很亮。 慕息泽,他,也还没休息吗? 夏念正呆呆望着那西边那高楼上的灯火,忽地觉着有人为自己肩上盖了一件披风,转头一看是伶秀。 伶秀又细心地为她系上衣服带子,柔声道:“公主,夜间天凉出来总要多穿一件的,夕叶银葵年纪小,伺候总有不周到的地方。” 夏念很是感动,总觉得的伶秀沉稳大方,只是平日里伶秀一般不作近身伺候,倒是有时也为自己屋内打扫,整理内务,整个宫在她安排下也是井井有条。 “伶秀,你入宫多久了,什么时候开始伺候我的?” “回公主,奴婢是十三年前同妹妹一同入的宫。奴婢与妹妹原是毓嫔娘娘邻家的丫鬟,只是后来家中主人犯了大罪,原本是要被流放,幸得娘娘求情,奴婢与妹妹才免遭流放之苦,因此才入宫来伺候着。” “原来如此,伶秀,宫中事务有你,我也很放心。” “公主……”伶秀咬咬唇,欲言又止,随即又道,“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伶秀,今日你来是有什么事吗?”她不常在宫里见到伶秀,今天这么晚又过来,应当不是只为了给自己披一件衣服。 “回公主,明日南召国国师要来,宫内要设宴。不过皇上吩咐了,说公主您身体刚好,不宜饮酒,因此特许你不去。” 夏念心中有些高兴也不乏失落,高兴的是这样的场合少出现便少犯错;失落的是这传闻中权倾南召的国师自己恐怕是见不到了。 ☆、第九章 难寻浔月 夏念一大早便醒来,只听到外面淅淅沥沥得下着小雨,虽是盖着被子,身上却觉得有些凉意。掀开被子刚要起身,她竟是觉得一阵眩晕,又坐回了床上。许是昨晚在外面呆久了,受了凉。 “公主,您怎么了?”银葵掀开幔帐,慌忙扶着她急道:“公主,您的手这样烫,定是发烧了。” 夏念这才觉得自己确实是身上发烫,怎么这公主的身体,这般娇弱? “奴婢这就去请太医来,夕叶,你先伺候公主。” 银葵这丫头喊了外面的夕叶,就一溜烟就出了门,夕叶疾步从外间走来,“公主,您再躺会儿吧,今日不妨就晚点下床。” “不了 分卷阅读19 ,扶我起来吧。”夏念暗想这古代人真是娇弱,想自己以前发个烧连药都不吃,都是自行痊愈,就是时间长了一些,也没什么。再说,今日她还要去找那慕息泽……咳咳,学写字! 上次自己故意问他会不会认字便是这个意思,夏念百般考虑,现下只有慕息泽是最适合能帮自己的人。 慕息泽不是东琴皇宫的人,自己终归还是要会写字的,可是却不能让以前熟悉自己的夫子教,而慕息泽此前应该也只与这位长公主在北翟国有一面之缘,应当不会知道长公主过去的才学如何。 虽是这样想,夏念心里也有些惶惶,慕息泽这个人看着随意却也似乎很计较,他恐怕不会答应自己这样奇怪的要求。况且上次他问银杏林为何无人打扫之事,而答案却与自己母亲有关,可自己当时却不知道,他难道是故意试探自己? 一个堂堂公主,大字不识还是文盲,恐怕会被他嘲笑。可是若自己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连认字都不会迟早会露破绽的。 她还闷闷思虑中,银葵便带着太医来了。 那老太医搭着夏念的脉,脸上的皱纹随着他眉头的一蹙一松而上下起伏,夏念看着,心里暗暗发笑。 “公主,您有些发烧,幸好不太严重,臣等下会开一些退热清凉的药。只是您恢复不久,身体还虚弱,秋日里寒凉加重,公主还是莫要多出去走动才好啊” “好,如此便劳烦太医了。” “公主莫要折煞微臣了。”太医微微吃惊,神色竟有些慌乱。这原来的长公主要凶厉很多,如今这公主倒是温柔不少,难道一掉下楼这性子也真的大变了? 夏念察觉太医神色,轻咳了一声,用眼色示意夕叶。 “公主,奴婢再扶您去休息,李太医配了药材之后奴婢会亲自去取。” “那微臣便先告退了。”老太医明白这宫女在下逐客令了。 镜子里的夏念,之前恢复的一些气色似乎因为这一病又衰退不少,脸庞变得更加苍白了一些,唇色又变成了很淡的粉色,虽然仍然清秀可人,终归看起来病恹恹的。 “夕叶、银葵,今日的眉毛可以稍微浓一些,还有这口红换成那个珊瑚色的吧。” “是,公主这样,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公主今日要穿哪一件衣服?” “前几日我看到一件淡绿色月裙,似乎是比平常穿的厚实些,就穿那件吧,再给我拿一件披风。” 夏念已经起身,忽地又喊住身旁丫鬟:“对了,夕叶,今日拿一些纸笔过去。” 夕叶怔怔一会儿,虽然觉得这吩咐有些奇怪,但自从公主醒来后,奇怪的事情已经很多了,便也没多问就照做了。 打开门凉意扑来,夏念看着外面的雨还是没有停,本来想上午就去,盼着雨能停才熬到下午,如此真是天公不作美,可是想着自己已经隔了一天未去,虽然只是一天,可是慕息泽会不会等自己呢? 这样的念头一出来,夏念便摇了摇头,脑海里又是慕息泽那白衣翩然,眉眼灿然却随意懒散的样子。他好像根本不在意什么,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被关着,也不在意她的身份,谈话间似乎也不在意她的问题。 “公主,外边那么凉,还下着雨,您改日再去看也无妨啊。”夕叶抱着一叠纸,紧紧护着,生怕会弄湿了。 “是啊,公主,还有公主难道是想去练字吗?”一边的银葵帮夏念撑着伞,也是满脸疑惑。 夏念微微一笑,这两个丫头并不知道自己与那睿王相约的交易,因此甚是好奇为何自己总想着要去问锦楼。她们恐怕也与别人一样,觉得自己对那睿王痴心不减。 “无聊罢了。” 因为有些病着,夏念觉得从毓秀阁走到这问锦楼的路似乎更漫长了一些。到了门口,仍旧是那将军出来迎了夏念。她回头道:“银葵、夕叶,今日我恐怕要待久一些,你们先回去罢。” “这,公主,我们就在这儿等您。” “韩将军,外边寒凉还下雨,可否让这两个小丫头入室等候?” “没问题,只是她们不可跟您同去楼上。” “嗯。” 夏念到了楼上,今日倒是稀奇,慕息泽的房门竟然没有关上而是大开着。她踏入房中,见慕息泽坐在桌边,把玩着一把扇子上的玉佩,像是没有听到自己来了。 “你今日倒是没关门。”夏念有些尴尬,随意说了一句话。 “通风。” 她这才注意到对 分卷阅读20 面的窗子也开着,缓缓过去坐下:“你倒是讲究。” “我原以为今日下雨,公主是不会来的。”慕息泽放下扇子,看着眼前的女子,淡绿色月裙清丽脱俗,又比以往娇俏一些,柳眉杏眼,唇红齿白,乌黑的头发显得皮肤越发白皙,只不过脸上留了几分倦容。 手里还抱着一叠纸,她这是要干什么? 两人又是面对面坐下,夏念望着面前的他,俊朗清逸,云淡风轻,神态自若,只是似乎都懒得多变几个表情。 “你上次问的事,是因为我母妃虽去,但因父皇思念不舍,那片银杏叶又是我母妃生前所爱之地,因此父皇吩咐了不许人动。” “好。” 跟上回一样,他神色未有波澜,语调平平,倒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 “你为何……咳咳……”夏念刚想问出口,便呛到一阵冷风,咳嗽起来。 “公主娇贵,生着病其实可以不来呢!”慕息泽弯了嘴角,同上次一样的戏谑语气。夏念刚想反驳,却见他轻轻起身将门合上了,那风也就没有了。 夏念看着他回到自己面前坐下,她心中之惑愈加深,犹豫一阵,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何总是像早就知道了一般?” “公主,你确定这就是你今日想问的问题?” 这慕息泽着实小气。 “罢了公主,看在今日下着雨,你生着病还来的份上,这个问题我便赠送了,”他觉得眼前女子微微愠怒的样子近似憨态,眼神里又多了几分随散笑意,“你的回答在情理之中,也确实和你父皇那痴情又优柔寡断的性子符合,没什么意外的。” “可是知道这些对你并没有什么意义。” “呵,是嘛。” 夏念始终难以猜测慕息泽到底意欲何为,只是听着他敷衍的语气,想来他定然不想告诉自己什么,便决定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毕竟自己能否找到浔月,能否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那我问你了,上回你说浔月山在霖州,可旁人却寻不到它,这是什么原因?” 果然还是关于浔月教的问题。 慕息泽虽一时想不明白夏念为何如此执着于浔月的事,但是却也无需避讳这些。他抬头对上夏念灼灼的眼,开口缓缓道:“浔月山周围是浔月教布下的迷阵,旁人看不到真正的浔月山,自然找不到。” 旁人看不到么?可见浔月山确实是一个不普通的地方。 “那如何…….” 今日似乎问题太多了,他定会像上次那般又不愿多答。夏念住了嘴,心里万分失意。沉默了一阵子,她深吸一口气舒展了微蹙的眉头,又重新挂起微笑,看向他:“慕息泽,你一人在这里是不是挺无聊的?” “是,公主这么问是要来陪我吗?”慕息泽眉眼戏谑含笑,看向夏念,以极为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我——”他这话竟说的这般直白坦荡,她看着他那双星星般灿然的眼睛,一时竟有些晃神。移开视线,静下心来,才想到必然是是以前的公主过于迎合这人,才让他觉得自己对他已经到了不会拒绝的地步。 “你想多了,”夏念微抬下巴,故意摆出一份骄傲的姿态,“本公主看你无所事事,想让你陪我练字。你反正也长日无聊不是吗?” “练字,公主确定自己不是在开玩笑吗?”慕息泽微微一怔,脸上却也没有过多的惊态,反倒好笑地望着夏念。 “当然不是在开玩笑,你看我把东西都带来了。” 慕息泽望了望桌上的纸笔,总算知道她上次为何要问自己那个问题了。 “好。” “好好好,那今日便开始,来我们把这些纸铺开来。”夏念吃惊慕息泽答应得这样快,但怕他后悔,便不顾眼前之人的些许犹疑,急急地张罗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看我们长公主如何一步一步靠近睿王殿下,O(∩_∩)O哈哈~ ☆、第十章 我是文盲 一个时辰后,问锦楼内。 慕息泽看着提着笔正准备落笔的眼前女子,满脸黑线,没了往日的处变不惊:“公主,你确定是来与我练字,而不是找我来教你认字吗?” “额,那个,我今日烧糊涂了,很多字忘了,忘了。你不妨像教小孩子那样教我。”夏念万分地尴尬。她如今真的佩服自己 分卷阅读21 的勇气,自己明明什么字也不会写,可之前却还自信满满地告诉慕息泽是要他陪自己练字。 只不过再一想,在他一个人面前丢脸,总好过日后被群讽。 从她拿笔,落笔写第一个字开始,慕息泽神情已经异样,以至于到后来,慕息泽发现自己只能从纠正夏念的拿笔姿势开始。 “公主今日确实是病的严重,连提笔也不会提了,自己的名字竟也忘了怎么写。” 夏念知道他在暗讽自己,可是无奈,这弯弯曲曲的笔画用毛笔像在勾线一样,哪里是她马上就能学会的。她咬咬唇,抬头俏皮的一笑:“我觉得我得对你说实话,其实我是个文盲。” “文盲,是何意?”慕息泽心中有了少有的迷茫,刚刚被这公主的笔上功夫惊到,如今又不知她在说些什么。 夏念心中暗笑,她有些喜欢看到这个人不那么神态自若的样子。 “呐,文盲呢,就是指不识字,不会写字的人。我们这儿的……方言,你不知道也不稀奇。” “我倒是不知道东琴国有这个方言。” 慕息泽慢悠悠说着话,却是回想着之前东琴国长公主去北翟国出使时送的礼物,那里面还有一份是她亲自临摹的名家字帖。 眼前这个人,倒是……甚为有趣。 夏念见慕息泽怔怔地立在哪里,便以为他还没懂。她似是恢复了以往小小的调皮的性子,眨着眼睛开始打趣:“我知道你是堂堂睿王殿下,必定学富五车,不过不知道这些你也不用自卑。以后有时间我再给你讲讲我们的方言,你教我写写字,我给你讲讲这儿的趣事,不也挺有趣的嘛。” 慕息泽一脸无奈样,似是有些没法接这话。他也是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前几日还端着那公主气性,端端正正,今日倒是真有些趣味,或者是真的烧糊涂了? “好,只是公主需要努力些,不然我也是会累的。” 他眼里闪过一丝戏谑。 夏念耸耸肩知道这分明是在嘲笑自己今日的笨拙,今日回去便勤加练习,这几日必得让他承认自己还是有几分慧根的。 “自然会,今日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夏念起身准备收拾一下这些东西回毓秀阁,转头又看到几团红的艳丽的野山茶,花朵饱满,娇艳欲滴,就那样悬在墨绿的枝头,是这屋中的一抹艳色。普通山茶只在春天开放,只是野山茶却是能在晚秋绽放,自己从前便极爱养花,因此多多少少知道些。 慕息泽看着夏念定定盯着那山茶,轻笑一声道:“公主似是很喜欢山茶,自我一住进来,就硬是往这里塞了一排山茶,说让我睹物思人。” 果然之前猜的没错,这山茶花就是长公主送来的,只是这慕息泽,刚刚还很正经教自己写字,现在语气里又是这般轻浮。 “以前喜欢,如今早就不喜欢了。” 夏念自己不喜欢这么艳丽的花,尤其是这样艳丽的野山茶。自己房中也有以前长公主喜欢的野山茶,却因为怕别人起疑,始终让它们留在了自己毓秀阁房内的花几上,毕竟也不能否认以前那长公主的爱好。 “说来听听?” “花繁艳红,深夺晓霞。只是山茶决绝,死法惊艳,不是零落铺地,便是成朵离枝。对这样决绝的花,我实在喜欢不起来。” 她不自觉地发出这些感慨,又觉得似乎有些失态,便更专心地打理着刚写过字的纸。 慕息泽看着眼前这个眼里多了几分落寞的女子,一时默然,似是在回味刚刚那话。东琴国长公主,父皇宠爱万分,平时出门更是丫鬟、仆从成群,从小锦衣玉食,骄纵不羁,并不像是会发出这些感慨的人。 果然眼前这个人,不是长公主么? “那公主可有喜欢的花?” “现在这季节……桂花吧,还能做吃的,你呢?” 夏念想到从前自己母亲经常买了茶叶,收集了干桂花做桂香茶,余下的桂花便做桂花糕给自己。自己吃过许多地方的桂花糕,只是母亲做的那种味道是不可复制般得难以在外面吃到。 “我,没有喜欢的花。”慕息泽微微闭了闭眼,心中似有阵阵涟漪泛起。 “没有吗,那你吃过桂花糕吗?” “没有。” 这睿王真可怜,连桂花糕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他怎么能没吃过? “没事,现在正好秋天,应该还有桂花,改日我若得空,做了让你尝尝!”夏念眉 分卷阅读22 眼弯弯,朝旁边的慕息泽灿烂一笑,见他又欲说什么,便连忙道,“不必言谢,这也是我的爱好。” 慕息泽今日竟是被这个丫头呛的说不出话,他刚刚明明是想开口说“不必”。 “对了,我明日再来,你告诉我明日你想知道什么。” “明日你不必来了。” “为什么,你不会要毁约吧,你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去查!”夏念一听,急了,皱着眉头望向慕息泽。 慕息泽扬眉浅笑,轻飘飘道:“看来公主是很想见到我,只是公主你身体似乎不允许,现下便气息不稳,心跳脉搏又都比常人弱一些。今夜还会有一场雨,明日你的病会更重一些,再往来一趟,怕是走不动了。” 夏念一惊,这个人会看病吗,还能感觉自己气息不稳,脉搏弱……还有他怎么肯定今夜还会下雨? “你…我…好吧,那明日我看情况吧。”带着些许失落,夏念应了应,拿起纸笔又放下,“这些,我便放你这儿,改日来,我还是要练字的。” 夏念站起便往房门走去,正欲要打开门,只听得后面幽幽传来三个字:“是认字。” 她内心一阵尴尬又气急,转头看了看慕息泽,他安然无事地坐着,眉眼间是黠慧的笑,似乎在欣赏被她气到面颊泛红的公主。 夏念闷声回头,不再理睬他,踏出屋去。 外边的雨下得更大,尽管夕叶和银葵撑着伞护着自己回来,那冰凉的雨丝打到自己的衣服上,夏念还是觉得冷的很。 回到毓秀阁,自己便开始咳嗽不止,许是回来的路上灌了冷风,银葵匆匆忙忙地拿着一碗煎好的药,端到夏念面前。一闻到那中药的味道,夏念就害怕,从小自己就讨厌吃这种苦苦的中药,如今是没法了。 夏念拿起药一股脑儿灌了下去,过会儿便犯困了,沉沉的睡了下去。 问锦楼周边仍是安静的让人觉得荒凉,若不是那儿里三重外三重的士兵,这楼就是一幢荒废在皇宫偏僻角落的角楼。 可偏偏里面的人却无所谓的很,若是旁人,恐怕呆三四天已经是极限,只是住在里面的人却像是毫不在意一般,今日仍是闲适随性地望着窗外出神。 秋日微雨,他的发上已有了点点雨水,许是略微有些烦了这冷湿的雨,慕息泽合上了窗,雨还在下着,修长白皙的指上沾了些雨水。 放在墙边艳丽的山茶仍然是这简单屋子里最夺目的色彩。 不就是一朵花吗,决绝吗? 摇了摇头,慕息泽拿起桌上练字的纸,看着上面不是字的字,轻笑一声:“怕是好几日后,才能再用到了。” 此时此刻东琴皇宫另一边的凤仪殿内却很是热闹,那是皇后察陵柔的居所。 夏焱与夏婉兄妹一齐来到了凤仪殿给自己母后请安。凤仪殿内,皇后屏退了众人,只留了两个贴身侍俾。闲话家常那样的平静在凤仪殿内向来是不长久的,不多久听到的便是夏婉的阵阵抱怨。 “母后……女儿就是看不惯那个夏念,凭什么,父皇竟还准许她去看慕息泽?”夏婉一脸怒意,带着些哭腔。 皇后皱眉,眼含愠意看向愁眉苦脸的夏婉,言辞间颇有些厉色:“婉儿,母后告诉你多少次,那夏念只有你父皇这一个靠山,来日若你大哥继承大统,还怕她不成?还有那慕息泽,你最好断了念想,他与我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夏婉撅了噘嘴,面上神色很是委屈,喃喃道:“可是母后,女儿是真的……喜欢他。” “婉儿,你与他绝无可能。上次我知道是你把我和你大哥商量的计策破坏了,撤走了原本应该送给慕息泽的那份含了毒的饭食,我便不计较,只是以后,母后不能再纵容你。”皇后脸上怒意更盛,瞪着自己恨铁不成钢的女儿。 “母后,我…我知道。”夏婉怯怯地应了一声。 一旁的夏焱看着自己的二妹看向自己的求救的眼神,便轻咳一声说道:“母后,婉儿也是一时冲动。只是婉儿,那夏念那日也是听到了我与母后的谈话,才赶着去问锦楼阻止,她摔下楼的事情并非意外,你万不可随意说。” 夏婉张了张嘴,有些讶然:“啊,她,原来不是自己掉下去的?” “哼!当然不是,那样顽劣的蹄子,又练过一些皮毛功夫,怎么能轻易摔下来?”皇后眼中尽是鄙夷之色,“只是皇上后来问过李太医,我也听到了,李太医说如今她一摔,身体早已不适合再练武,早些年学的那些皮毛功夫也不能使了。” 分卷阅读23 “母后,那定然也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原来是会轻功的,否则她定会猜到自己不是不慎摔下楼的。”一旁的夏焱眉间紧蹙,很是着急地提醒着。 “这点你放心,你父皇向来不喜她整日顽劣弄武。底下的人我也安排了,定然不会有宫人敢乱说的。当然了,若是哪一日她记起了什么,那么也就留她不得了。” 察陵柔嘴角轻提,冷冷一笑,眼里是深不见底的狠毒。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听我叨叨呀...... 有小可爱说看不透男主 我只能说,看不透就对了,哈哈。 谢谢大家围观了。 ☆、第十一章 朗月清风 夏念再睁眼竟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窗子里漏出的点点光斑更加明媚,不时跳动的阴影是窗外摇曳的树叶。正想一动,才觉得自己四肢酸痛,身子沉重,再一看伶秀竟站在自己床前。 “伶秀,什么时辰了?”夏念揉揉眼睛,觉得眼前的光亮有些刺眼。 “公主,现下已是午时。公主昨日累了,还发着烧,便睡的沉了一些。” 夏念细细回想,只记得昨日从问锦楼回来,头便昏昏沉沉,喝了碗药,困意袭来,便睡了。似乎是连晚饭也没吃,现下虽然乏力,倒是有些饿了。 “伶秀,去拿些清淡的吃食来。” 夏念略微有些趔趄地下了床之后,自己也无心梳妆,今日大概是真的没法去问锦楼了,想起昨日慕息泽的话,倒是真被他猜着了。 不一会儿,伶秀已拿了一碗粥和一些山楂糕过来,许是想让自己开开胃。夏念没喝几口粥,只觉得那山楂糕酸甜可口,还能吃得下去,这粥实在寡淡无味。吃完了,才觉得今天这屋子似乎格外冷清。 “伶秀,夕叶和银葵呢?” 夏念才发现夕叶和银葵从自己一早醒来便没有看到,倒是今日伶秀来的不寻常。 “公主,夕叶银葵伺候公主不力,让公主生病了。皇上一生气,打发她们去做粗使丫头了。” “啊,父皇怎会知道我病了?”夏念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任性,竟然让这两个小丫头受苦了。更是没有想到,皇上竟然还知道自己生病了。 “回公主,昨日皇上晚间来过,见您昏睡过去,还请李太医来为您把过脉。” 李太医,昨日早晨还来为自己看过的太医,父皇必定是问了他,才知道自己不好好休息,还跑去问锦楼。夏念知道皇上虽然默许自己去看慕息泽,可是并不表示赞成,这般不注意身体,还巴巴跑去问锦楼呆这么久,皇上确实要生气了。 “这,带我去见父皇。”夏念想着自己一到这儿,陪着自己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小丫头,看她们那瘦弱的样子,哪是能做粗活的样子? “公主,皇上说,您身体最近羸弱,十日内不准您出毓秀阁。” “啊?!” 没想到皇上这次这么计较,可是不能出毓秀阁怎么行?两三天也便罢了,十天可不行。才刚答应了慕息泽要做桂花糕给他,现在已经将近暮秋,再过十日,恐怕桂花已然谢完,自己不是也算要失约? 再者,还有浔月山的事情,要再隔十日才能问,这时间可不等人。 夏念一番思虑,自己必然不能在毓秀阁真的待十日,还有得想办法把银葵和夕叶再调到自己身边来,自己做的事怎能让别人承担过错。既然自己不能出去,此事又必须父皇许可,那么只能让父皇来自己宫里了。 “伶秀,做一份......鸳鸯卷给父皇送去,就说是我想着父皇辛苦,还让他担心因此过意不去,特意吩咐着做的。” “是,公主,奴婢知道了。” “父皇,今日阿念送去的鸳鸯卷,合不合您心意呀?” 不出夏念所料,皇上果然傍晚趁着吃晚饭的时间便到了毓秀阁来看望她。 皇上笑吟吟看着自己女儿:“嗯,阿念真是有心了,只是不知这样用心地让父皇来一趟,有何求啊?” 夏念一怔,没想到自己那点小心思在这皇上面前是这样不堪掩饰,想来以前的长公主这样的事做的也不少。既然说的如此直白,罢了,凭着这皇上对公主这样的宠爱,应当也没什么。 “父皇,您让我十日不得出毓秀阁,还把女儿两个丫鬟都支走了,女儿多闷啊!” 夏念有些撒娇地说道,还轻轻扯了扯皇上那宽大的袖子。这是她无意识的动作,从前在自己家中,母亲让她静下心来背书她不愿时,便是这样同她撒娇地。忽 分卷阅读24 地才意识到眼前的是皇上,夏念又有些悻悻松了手。 “阿念,你常去看那慕息泽,真当父皇什么都不知道?父皇准你进去也便罢了,你竟拖着病还要去,那慕息泽到底有什么好?” “父皇,我就是觉得......在这毓秀阁长日无聊,再说,他哪有您好呀!” 皇上被夏念的话逗笑了,似是正中下怀,顿顿了轻点头道:“好,你那两个丫鬟可以回来陪你,但是你十日内还是不准出去,这是为你身体着想。” 夏念知道这已经是皇上的让步,可是十日,十日实在太长了。她深吸一口气,堆了笑眨巴着眼睛道:“父皇,十日也……太长了,五日怎样?” 皇上叹了口气,敲了敲下她的头道:“六日,不能再少。” 这恐怕是底线了,夏念也不敢得寸进尺,便轻轻点了点头。 “阿念,近日父皇国事繁忙,南召国国师还在皇宫作客未回,虽然正事已经谈完,但是总归还是要时时会面,你可不能再有什么事让父皇分心了。” “父皇,女儿知道了。那国师当真有外界传的这般厉害吗?” “他年纪尚轻,却已身居国师之位。更何况南召上下竟无一人能与他制衡。”皇上的神情慢慢变得严肃,眯眼缓声道:“只是此人做了这七年国师,除了专权,却没有越位的意思,就连父皇也看不透他的目的。” 夏念见皇上脸上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这是思虑的缘故,她抿抿唇又问:“听闻南召国国师鲜少露面,那他此次来是?” “东琴国素来中立,不久前却与北翟国起战,现下虽然已停战。到底慕息泽还在东琴,南召国与北翟国素来不合,他自然是要来一探虚实的。阿念,父皇记得你可是从来不关心这些,怎么今日好奇心这样重?” 皇上抬头,疑惑望向夏念。 他是知道自己女儿的,外界说她骄纵蛮横也罢,无理任性也好,夏旭连不是不知道是自己的娇惯让她这般。此番摔下楼之后倒是长了记性,不再像以前那般爱胡闹。可是如今关心起朝堂之事,倒是奇怪。 “咳,父皇,我这不是好奇,也是关心父皇嘛。” 夏念回答的敷衍,又没心没肺地笑了笑,皇上并未再问,只不过她也真的只是好奇这国师而已。 “好了,阿念,父皇还有政务要处理,不多呆了。”皇上已然起身,欲要走。 “父皇,国事再操劳,也要注意自己身体,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我希望父皇身体康健。”夏念看着眼前的皇上,与自己的父亲年纪一般,看起来却是苍老很多,想来皇帝的责任甚是大,也确实有些心疼。 “父皇会注意的,”皇上眼里透了几分惊讶和欣慰,迈了几步却又停下回过头来,意味深长言:“还有一事,那慕息泽是北翟国皇子。虽说父皇并不喜欢他,但不得不承认此人是一个治国不可多得的人才,北翟国皇帝怎会舍得放着不管?他终归待不长久,你们又……总之阿念,你大了,你得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夏念听到这话心里莫名有些凄然,这种情绪像是没来由般蔓延,但看着皇上那微皱的眉头和温慈的眼神,还是乖乖点点头。直到看着皇上的背影远去,她坐回桌边,看着院外随风摇曳的矮竹和点点秋海棠,才稍稍缓了缓情绪。 她微微扶额,自己也惑然,明明和慕息泽只是萍水相逢,几次的接触。可是无论是别人口中的他,还是真实站在自己面前的他,就像是一个住在自己心里很久的人,总是这么容易让自己情绪波动,这莫名的心慌,实在是难以解释。 伶秀见夏念皱着眉也不说话,以为又是身体不适:“公主,可需要奴婢扶您去躺会儿?” “不必了。伶秀,你去把夕叶和银葵带回来吧。她们恐怕做不了那些粗使的活。” 伶秀微微颔首道:“奴婢替她们谢过公主了。” 一日,两日,三日,四日,五日,已经到了第五日。 在毓秀阁的五日,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无聊。 夏念在屋子里来回走,每天甚至已经绕屋子绕到头晕。她一直在思考慕息泽是如何在那荒僻的问锦楼内待那么久,还能将心态保持的如此好? 第五日,夏念想的只是偷偷出毓秀阁。 “公主,我们这样真的行吗?皇上知道了必然会怪罪下来的。”一旁的夕叶边拿着披风给她披上,又担心地劝说着。 “别担心,今天已经是第五日,今日天气也好,抓紧机会。父皇那边不用怕。” 夏念实在是等 分卷阅读25 不住了,在屋里闷了那么多天,身体已经好很多,反正已经是第五天了,再说她真怕深秋桂花将要谢完。 “夕叶,这丹桂居怎么这么远,我都觉得快走了半小时了!”夏念几日不怎么走动,现下只觉得腿酸的很,真是难受。 “半小时?奴婢不懂。”夕叶满脸茫然地看着夏念。 “额,半小时么,就是半个时辰的半个时辰啦!” “公主近日说话倒是有趣的紧,公主看,前面就是御花园了!” 夕叶指着右前方,夏念望去,看到那边倒是有一片灿灿的绿色。虽然是秋日里,但这种人群常至的地方还是会多种一些常青树木的,细闻,那桂花香似乎也越来越馥郁起来。 过了御花园,右边就是丹桂居。两人踏入丹桂居后,只觉得这里清幽非常,中间一条石子小路,虽无人居住,却没有杂草,想来也是经常有宫人来打扫的。 下了几场雨,地上已经有了一些残花,只是落地了,清洗麻烦,还是得用树上新鲜的桂花。 “来,快一点。” 主仆二人忙活几许,夏念病愈,精神正佳,不停地轻声招呼着夕叶。桂花米粒似的挂在树上,香气浓郁香甜,她摘着花,似乎已经闻到了桂花糕的香味。 “公主您的手......还是您来拿罐子,我来帮您采。” “无妨,我有经验,再说都快好了。” 夏念漫不经心回答,回头拍拍手,竟看到有两人立在那石子路中间正看着自己采桂花,她心下吃惊:自己禁足期间偷跑出来,这么快就被捉住了吗? 一男一女。 女子像是是男子的丫鬟,站在男子后边,虽然穿着素净,但是螓首蛾眉,清丽可人。 只是夏念的目光却被那男子生生夺了去。 那男子一袭浅色青衣,俊逸清秀,眉眼温和,目光清朗,含着笑意。 他整个人如画般静静站在这路上。 夏念一时居然有些呆住,能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个人? 朗月,清风。 ☆、第十二章 初遇国师 “这位想必就是东琴国长公主了?”对面的青衣男子开口,语气若流水般舒朗温和。 “啊?是,我是,那你是?” 夏念自知看了他很久,觉得有些失态,有些语无伦次。但又一想他这么问,想必以前应该没有见过自己的,大概不是这宫里的人。 青衣男子不减温温笑意:“在下南召国国师,初来贵国皇宫,便想着到处走走,正巧碰到了公主。” “啊,你就是国师?” 夏念颇是震惊,夏谨说南召国国师一手遮天,父皇说国师心思深沉难测。夏念自己曾想过这国师恐怕也是一副阴谋算计样子,可是眼前明明是一个温润如玉,如画般的公子! 男子看着夏念那疑惑吃惊的神情,上前一步,又是温和一笑道:“在下就是南召国国师,付易安。” “付,易,安。” 夏念在心里一字一顿念出他的名字。 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以易安,可是身为国师,真的能易安吗? “公主似乎不信?” 夏念尴尬笑了笑,随即解释道:“没……只是觉得你看起来不像一个国师般老成。” “那我就当这是公主的赞许了,”付易安微笑又向前几步,看到夏念抱着的那桂花罐子,明眸微动:“公主是在采桂花?” “啊,是啊,采桂花做茶,再做些糕点。”她嫣然一笑,轻轻扬了扬手中的桂花枝。 付易安看着那纯然一笑,心中微动。 传闻东琴长公主虽貌美,但是骄横无理,今日一见,似乎并非如此。面前的公主披着素色披风,略施淡妆,但也难掩沉鱼之姿,那样的笑容竟也是皇宫内少见的简单,是生在这皇宫更会伪装还是天性如此? “公主好兴致,桂花糕倒是许久未吃。不过我还从未试过桂花做的茶,若是有空,还得向公主请教一二。” “当然可以,难得你感兴趣。”夏念略略惊奇,一个国师竟也会对这些琐事感兴趣,她想起慕息泽那不冷不淡的样子,眼前之人真是比他平易近人很多。她随意用手掸了掸沾在罐子上的一些米色桂花粒,继而看向眼前人,浅笑:“若是没有不便,我们可以边走边讲,我也快弄完了。” 付易安原 分卷阅读26 本只是简单寒暄,却未想到眼前的长公主语气颇是热情诚挚,便也只微笑着说了句,“如此甚好。” 四个人一起走出了丹桂居,往毓秀阁方向走。 “公主想必很喜欢自己做茶和糕点,不然也不会亲自来这采花吧?” “只是总觉得自己选的花,更加安心些。” 夏念紧紧抱着一小罐桂花,生怕会掉了似的。付易安看在眼里,不经意般问道,“原来如此,那公主是要做了自己吃?” “额,是,还有一个朋友。” “一个朋友?”付易安顿了顿:“那此人应该很重要吧?” “国师想多了,那人…是萍水相逢。”夏念不知为何,有些怕谈起慕息泽,怕一提到他,自己心中那不自制蔓延的情绪,便转移了话题:“要是国师想吃,改日做了也可以让丫鬟送一些来让国师品尝。” 付易安微偏头看了看旁边的公主,眼神真挚干净,神色坦然单纯,身上沾染的桂花香还未褪去。 他竟有种此人不属于这皇宫的感觉。 “如此,真是多谢公主了,我必然翘首以待。” “不过你可别太期待,我怕手艺不好,国师恐怕会失望。” “怎会?公主说笑了。” 夏念听着付易安那温温的声音,竟觉得亲切。传闻果真只是传闻。 她突然想起皇上前几日说的与付易安常常会面的事,有些紧张,便带了些委屈地恳求:“国师,还有一事……其实我今日还被父皇禁足着,你见到他可千万不能说起见过我啊。” 付易安看着她那惶然的眼神,回以温润一笑:“公主放心,我只当今日没去过丹桂居。” “多谢国师。”夏念悦然道谢,才发现已经快到毓秀阁了,便略带歉意道:“国师,前面就是我宫里。今日有些晚了,就不请国师进去坐了,多谢国师相送了。” “好。我就住在罗华宫。公主若是得空,可以过来坐坐。” 夏念点点头,笑着看向付易安,挥了挥手,才发觉自己这动作与这里格格不入,感到有些尴尬随即便转身进了门。 付易安只是平静地站着,微笑地目送夏念进了毓秀阁。 “荇芜,你看那长公主,可觉得有何异样?”付易安回过身,静静走了几步,才缓缓开口向旁边的女子问道。 荇芜,便是那女子名字。 荇芜微微歪头,眉头微凝,又回头看了看毓秀阁:“荇芜只觉得这公主与传闻实在大相径庭。传言她放诞无礼,又蛮横粗鲁,可今日一见……” “今日一见,只觉得她率真可人是吗?”付易安接着荇芜未说完的话说了下去。 “是,国师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恐怕是传言误人吧。” 荇芜轻轻点头,她是熟悉付易安的,他的过去,他的现在。 不管外界如何传言付易安,阴狠诡谲也好,狠辣奸诈也罢。她却知道付易安向来温和冷静,凭着无双智计,步步为营成为南召国师。他也似乎向来不在意那些传言般,如今这么一说,许是觉得自己和那长公主有些同病相怜了。 “说来着长公主也是很痴情于那慕息泽,之前被退婚,却听闻她求着皇上不要将慕息泽关进牢中,受牢狱之苦。” “慕息泽。”付易安微微蹙眉,眼里虽浮了一抹锐利之色,语气却仍是静缓:“他总是有人帮的。” “国师不必急,日后我们定能成事的。” 见付易安不再多说,只信步离去,荇芜也缓步跟着他在后面。她想起刚刚付易安在丹桂居眼神里的笑意,心下又有些不安。刚刚一路走来,付易安似乎不是出于礼节,倒像是真的想陪那长公主走一程。 荇芜驻足抬头,只能见到付易安挺秀的青色背影,她犹豫一番,便又快步跟紧了他。 此刻的北翟国镇国公府确是另一番景象。 镇国公府的客厅内此刻气氛异常沉重,门紧紧关着,厅内连仆人都退下,只坐着两个男子。 镇国公顾浩岩正襟危坐于主座,一身乌黑色长袍更显得人严肃郑重,另一位也是浓眉紧蹙,一身藏青色绣花锦袍彰示着其身份尊贵,此人便是北翟国大皇子,恭王慕正凛。 慕正凛生母是北翟国皇后霍至仪,而霍至仪与镇国公又是表兄妹,因此恭王一派与镇国公走的向来很近。 霍至仪是北翟西部申州大族曦族首领霍至陵的妹妹,因 分卷阅读27 此恭王慕正凛母家背景很是强大。从前北翟国内从未有人怀疑过恭王必然是北翟国储君的不二人选,可谁知五年前皇上慕域却突然将一直放养在外的慕息泽接回了宫,一回宫便封了睿王。 众人虽不说却都知道慕正凛与镇国公府风头太过威胁到自身皇权,皇上才会将睿王接回朝中以制衡慕正凛。 慕息泽,所有人皆知自从他六岁那年从北翟国被江湖上的医仙带走不久后便去了浔月山受教,这十几年他唯一出现在世人口中的一事便是十年前他孤身闯入南召国的玄镜山庄中,断了当年声名赫赫的玄镜山庄庄主四肢。 玄镜山庄中机关遍布,慕息泽却能全身而退。虽无人知道他此举缘由,可以玄镜山庄在世上的威名,足以让世人忌惮慕息泽。 可是那时朝堂上却无人看好这睿王,且不说他不熟朝堂之人,当年其母洛妃还是以妖女祸世的罪名被赐死。即使皇上愿意施恩于他,恐怕要与恭王比,也是以卵击石。 可这五年,北翟国朝堂却气象大变。 睿王慕息泽凭借过人才智谋略,再加上皇上刻意赞赏,已然获得大片朝臣的赞赏与攀附。其地位与名声甚至压过慕正凛,谁都知道,恭王与睿王明争暗斗,维持的只是表面和平。 慕息泽与镇国公关系向来对立,而慕息泽却为救镇国公女儿顾沛瑶被困在东琴国,这让镇国公左右为难。 此刻慕正凛看着半晌不说话的镇国公,终于按捺不住,“表叔,你倒是说句话,难道你真的要亲自去救慕息泽?” “恭王殿下,且不说如今皇上已然下令,就算皇上不下令,他到底是为了救沛瑶,我若不出面,日后我这镇国公府的脸面往哪里搁?”顾浩岩一脸烦忧,皱着眉,额间皱纹又深了许多。 “哼,我看那慕息泽他就是故意的。凭他的武功,难道当初救不出沛瑶?” “殿下,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陛下向来对我有所猜疑。我们暗中培养的兵力我看陛下不会完全不知情,此番皇上竟然只给了我调动远山军的诏书,陛下不会不知道远山军人手根本不够。” 慕正凛闻言忽地紧张起来:“表叔的意思是,父皇要逼你调动自己的兵力?” 顾浩岩点了点头,又道:“殿下,陛下不喜结党。不管如何,殿下近期还是要暂掩锋芒,也不要来这里太频繁,若有什么要事,殿下让手下来通知便可。” 慕正凛无奈又恨恨点头:“慕息泽还真是好运,此前让夏焱下手竟也没有毒死他,此番他若回来,这里恐怕又不安生了。” “殿下,都是为了巩固日后的地位,只是这一来,夏焱与我们的合作也到此结束了。不管如何,殿下总要与睿王有表面和平。下毒一事万不可透露。” “我知道,表叔,那这次出征可要一个人去?” “不,我会带沛烈一同去,虽然此战定然不长久,但也算带他历练历练。” “沛烈?表叔不带沛瑶去?虽然沛瑶虽是女儿身,但到底比沛烈有沙场经验。” 顾浩岩若有所思摇了摇头:“沛瑶对睿王的心思,我们难道还不知道?带她去只会坏事。” “怎么,沛烈与沛瑶还不知道表叔你与我同谋共事?”慕正凛语气里陡然有了几分嗔怪。 “殿下别急。”顾浩岩不是不知道,慕正凛想要的就是顾家一家都为他谋事,便宽慰道:“沛瑶和沛烈心思不够缜密,待这次的事情结束,我必会向他们说清楚,相信他们必然也是知道殿下您才是将来的明主。” 慕正凛听到这话很是受用,满意地点点头便出了门。 ☆、第十三章 一二桂事 毓秀阁内本来只有幽幽的檀香气,自从前两日夏念带了两罐桂花回来晒了之后,毓秀阁屋内和院子里皆是桂花清甜馥郁的香味。 “公主,您真的要去御膳房?” 夕叶和银葵有些紧张,眼前的长公主自醒来后虽然性子柔和不少,可是做的事情却越来越新奇,将那桂花晒了以后竟然要亲自去御膳房做桂香茶和桂花糕。若是一不小心又伤了半点,不知道这次皇上会不会将她们两个人打发进暴室了? 夏念已经整装待发,却看到这二人犹犹豫豫的样子,便拍拍二人的肩出言:“你们放心,今日是第七日,我们大大方方出去。若是父皇怪罪,我定会为你们求情。” 二人虽是踌躇,但还是愿意陪着夏念去的,上回伶秀姑姑亲自告诉她们公主帮忙求情后,心里便很是感动。再说,这桂花糕虽然是吃过的,却从未见过炒茶的样子,确实也觉 分卷阅读28 得新奇。 夏念携着两个丫鬟到了御膳房后,说明了来意,御膳房众人皆是诚惶诚恐,却又不敢违逆长公主的意思,因此便站着在旁边小心侍奉着。 夏念是亲自炒过茶的,而且以前也只有炒茶这一样是获得母亲赞赏过的。每年自己母亲都要去浔月山的茶庄买茶叶,自己炒茶叶,还做各种各样的花茶。夏念品尝过,最喜欢的一样便是桂花云雾茶。 浔月山茶庄中种的最高的便是云雾茶,只不过也是为了采云雾茶,她才不小摔了下来,来到了这里。 锅里放了干净的桂花和茶叶,夏念不断用手翻炒着茶叶,桂花的香味和绿茶的香味同时弥漫在屋子里。她仿佛回到在茶庄和母亲一起翻炒茶叶的时候,可如今,自己却在这,历史书上都没写过的地方。 心中感伤,手中动作便慢了下来。 “哎呀!” “公主怎么了!” 夕叶和银葵,还有御膳房的嬷嬷和奴才都围了上来,很是紧张。 夏念心思游离不小心烫了一下,本来也就手背上留了一个红印,却见面前的人个个很是紧张,觉得他们小题大做,便正声道:“无事,你们都退下,夕叶银葵你们留下。” 御膳房内终于清净了一些,花茶已然炒好,夏念将它们小心翼翼拿出,先晾着。 “公主,这茶叶做好了,你可还要做桂花糕?” “自然。” 虽然她们没有将上次摘的桂花全部带来,眼下却还剩了许多,不做些糕点倒是浪费了。再说,也算是和慕息泽有约在先,怎能不做呢? 即使一大早便匆忙去了御膳房,可是忙完所有事,也已经是晌午。夏念将还未完全晾凉的桂花绿茶继续摊开晾着,自己吃了一块桂花糕,给夕叶和银葵尝了两块,剩下的便分成了两份。 忽地又想起一个人,那日来自己宫里大赞糕点好吃的三弟,她又动手将糕点分成了三份。 本来她还想送一些过去给皇上,只可惜不能让这父皇知道自己去做了桂花糕,还去摘了桂花。至于夏谨,夏念想起那日他贪吃自己宫内糕点的样子,觉得他肯定爱吃这桂花糕。 “夕叶,你将一份送去罗华宫给国师。银葵,另一份送去给三殿下。” “是,公主。” 二人接过夏念递过来的糕点,又看着她拿起另外一份细心放入食盒,便疑惑道,“公主,这一份您不自己吃?” “嗯,我要去一趟问锦楼。” “啊……公主,您做的这么辛苦,还要亲自给那睿王带去?”夕叶有些心疼地看着夏念的手,那手上留了点点红印,是继炒茶叶后又蒸桂花糕时烫到的。 夏念不作答,只笑推着夕叶和银葵出去:“行啦,你们快去,告诉他们最好是趁热吃。问锦楼我一个人去就好。” 未等夕叶和银葵答话,夏念便快步走了。她现在发现这两个丫头不再像自己刚到这里时那般规规矩矩,生怕犯了一点错,现下与自己说话随意许多,只是有时候呀,实在“管”得多。 她好几日未来过这银杏林,眼见底下叶子又厚了几层,恐怕不久后,问锦楼周边真真是死气沉沉了。只是无论是父皇还是三弟都告诉过自己,慕息泽终会走的。 夏念一想竟然已经与他是七日不见,他是否等过自己,是否以为自己失约了。脑海里划过那人轻佻随性的模样,她又想想应该是不会的。 慕息泽坐着,盯着眼前夏念带来的桂花糕,没有想到这长公主竟然还真的做了这糕点。 “慕息泽,你怎么不吃?这可是本公主亲自采的花,亲自做的糕点,还亲自给你带来,你还不赶紧尝尝。” 夏念看着眼前的慕息泽,从刚进门到现在就坐在桌前看着那糕点一言不发,用玄色丝带束着的墨发散落到肩上,越发显得随意。几天不见,他还是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也没问问自己为什么这么久没来,果然是不甚在意的。 慕息泽瞥到夏念微微发红的手背,眉宇微凝,抬头松松看向夏念,眼睛里又是几分嘲弄之意:“公主不是很会下厨的人,做个糕点也能烫到手?” 夏念习惯了他那语气,便收了收手:“亲力亲为,总有一天会熟练的。你到底吃不吃了?” 亲力亲为……慕息泽心中沉沉,年少时,自己母妃亦是如此。凡是他的吃食,必要她自己做才放心。只是母妃即便与世无争,最后还是那般下场。 “你不想吃也不必这样一幅表情吧......不吃算了,我吃 分卷阅读29 。”夏念看着他少有的沉重表情,蹙眉喃喃,很是失落,自己拿了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 “你怎么一点也没有公主的样子,谁说我不吃了?” 慕息泽读出了她眼睛里的失落和嗔怪,话里竟有几分宽慰之意,也拿起一块桂花糕,慢慢吃了起来。 “你觉得如何?”夏念试探着问道:“不过你是皇子,想必也是从小锦衣玉食,佳肴应该也是吃惯了的。” 慕息泽吃的很慢,吃完了半块后,才回答道:“我并非从小住在皇宫,住在山上居多,粗茶淡饭才习惯了。” 夏念轻“嗯”一声,她方才倒是一时忘了他是到了弱冠才从浔月山回的皇宫。一个皇子,竟然散养在外这许多年。 她看着慕息泽此时少有的安静寂然样,心里竟有些微微揪紧,有些话竟是不敢问,她抿抿唇道:“额,上次没让你准备问题,你若是今日问我,我可能不知道。” “看在公主如此费心做桂花糕的份上,你问我吧,今日我不问。”慕息泽淡淡地向她一笑,他笑的那样好看,以至于每次他一笑,对面的人总要晃神几许。 “嗯。听说,你武功很高,那你能不能打倒门外那些侍卫,逃出去?” 她果然是晃神了。 这问题夏念脱口而出,下一刻便觉得自己痴傻,要是能,早走了吧?而且她竟然没问自己的大事,真是太冲动,失策。 “现在不能。” “什么叫做现在不能,难道以前能吗?” “公主,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你!太小气了。”夏念有些恼,其实恼的是自己。她不仅没问浔月山的事,连问这个都没问全。 “呵。”慕息泽看着她因生气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像是觉得有趣,又是一笑:“罢了,今日我兴致好,就当聊聊天,不过你倒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啊?” “我每日的饭食中,都掺了靡骨粉。”他看着夏念一脸茫然地样子,又补了一句,“也就是常说的软骨散。” “什么?!”夏念大惊,看向他随意散漫的眼眸,却急急问道:“你怎么知道,不对,你知道那你为何还吃?” “这种药粉我辨认起来不难,不吃难道要饿着吗?” 慕息泽随手拿起那另外半块桂花糕,话说的十分闲散松快。 “那你知道是谁掺的吗?” 夏念脸上那万分焦急的神色,慕息泽看在眼里,心里却觉得面前的人真是有些傻的好笑,他笑笑往后一靠:“自然是你们皇上的命令。” 父皇,竟然是父皇吗?夏念实在无法将那慈眉善目的父皇和给他下药的人联系起来。 “那…吃了会怎样?”她柳眉紧蹙,不知为何,她总是不希望眼前这个人受伤害,这心此刻竟然是紧紧揪着的。 慕息泽微微吃惊于夏念那不稳的心绪,竟是难得温柔笑了笑:“不会怎样,就是无法动武而已。” 夏念木木点头,缓声道:“那你怎的确定就是我父皇,说不定你树敌太多,是别人呢?” “若是别人,放的就不是靡骨粉了。” 慕息泽语气仍是平平而淡然,如同事外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冬至,来个二更。 大家冬至快乐! 新出场的人,大家可还记得住?以后会越来越多哒。 ☆、第十四章 他的温度 “啊?” 夏念怔怔望着慕息泽那波澜不惊的神色,继续一头雾水,这宫里到底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怎么这慕息泽明明每日被困在这里,却仿佛无所不知。 “你的桂花糕做的不算很差。”慕息泽吃完第二个半块后,总算发表了一个评价。 夏念纷乱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合着只是不差,不差便不差吧。我不信你,下次我再听听国师的评价。” “国师,”慕息泽缓声,眯了眯眼,眸色变得深远,又意味深长道:“付易安,他来了?” “啊,对,你们认识?” “谈不上认识,知道而已。” “好吧,国师看着很是平易近人,倒不像是身居高位之人。” 夏念本没想到自己会在他面前评价别人,不知何时起,她总觉得的自己是相信慕息泽的,或者换言之,自己是愿意相信这个人的。 分卷阅读30 “纵横朝堂,只手遮天,还平易近人?”慕息泽冷“哼”一声,又点了两下头似笑非笑道:“也是,他自然是那样的。” 夏念听出了他口吻中的不和善,猜测这两人许是以前有什么矛盾,正犹豫着要不要多问一句。慕息泽倒是先开了口:“公主今日是来认字的吗?” “你!我是练字。” 夏念才刚缓和的情绪又被他挑起,顿时又觉得尴尬,但好歹还是得端着样子,便正了正声:“对,你吃了本公主的桂花糕,自然是有义务要教我的!” 约莫又是过了一个时辰,桌上是几张练字的纸,纸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字,大概称为鬼画符更加合适一点。 “其实……你看我今日进步了不少吧?”夏念低头喃喃,却不敢去看旁边慕息泽的神情。 “嗯,可以和我三岁时写的字比了。”慕息泽不急不缓的语气中透着戏谑。 “你!真是!” 夏念本觉得自己已经很用心,包括自己被禁足在毓秀阁那几日,也明明用心练过字的,进步应当还是很大的。可这慕息泽,嘴这样毒,一点也不会鼓励人。 只是突然,下一个瞬间。 夏念突然觉得自己的脸上似有冰凉的东西划过,是……他的头发。 慕息泽原本是站着,却突然弯下腰,长长的墨发滑落到夏念肩上,擦过她的脸。他用手握住了夏念拿着的笔,和她的……手。 第一次碰到这个人的手,感受到他的温度,意想不到的温暖,不似他平日里那般乖戾。 夏念的手一僵,正欲要缩回。 “别动。”头顶沉稳有力地声音传来,慕息泽竟握的又紧了一些。 “你…” “这个笔划,应该是这样。” 慕息泽相当淡然地带着她的手,用笔走了一遍一个字的书写笔划。夏念已经全然僵住,似乎感到他的气息就在她的头顶,难得的温和。她只觉得自己脸颊发热,心狂跳着,这个人竟让自己这般紧张。 慕息泽不知何时已经将手移开,笑笑又沉声道:“以公主的资质,这个字恐怕得再练几十遍。我看着实在累,就先去窗边看看风景了。” 他说罢便走开了,只留下还一时怔怔的夏念。 慕息泽一只手搭在窗栏上,阳光打在他脸上,更显得那容貌举世无双。微风吹得衣袂阵阵飘拂,那风凉快,他的心也静了一些。 他回头轻瞥那低头书写的女子,刚刚无意识地去握了那支笔,还有她的手。凭他,倒是不难感到她心跳得分外慌乱。 长公主从前倾慕自己,他是知道的,可是眼前这个人之前来见自己的时候,倒是没有那样的意思。他问出那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便知道眼前人并非是原先的长公主。 从前的长公主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虽然那一点点武艺对自己来说不值得一提,可是至少会点轻功的人多多少少脚步声与旁人不同。可眼前这个人,自己却完全能感受到明明一点也不会武功。 他抿唇微笑,似是在下什么决定。 “慕息泽,我好了,你来看看吧。”夏念回头灿然笑笑,招呼他过去。 慕息泽信步走来,只看了一眼,冷言道:“方才我可能说错了,以为公主在这里便能把这字练好,但现在看来公主怕是回去要再练几十遍。” 喃喃几句话,又将夏念的心打入谷底,她闷声叹气:“我,有那么差吗!” 哀己不幸,怒己不争。她拿着那张自己写了字的纸,歪着头反反复复看着,嘴里还念念有词:“慕息泽,你说哪里不对,到底哪里差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慕息泽一把拿过夏念手中的纸:“公主还不回去,今日已经呆了很久了。难道公主就这么喜欢与我一起?” “切,你要不要这么自恋?回去就回去,我又不爱呆在这里。” 夏念只觉得气鼓鼓,自己简直有受虐倾向,做桂花糕给他,学练字还要听他一遍遍嘲讽,偏偏今天还没有问正事,自己定然是冲昏了头。她说着便站起身,顿了顿又问:“那我走了,你下次想知道什么?” 慕息泽看着夏念,突然玩味一笑:“公主,若不是要一个答案,让你帮我取一件东西如何?” “东西?你要什么?” “公主可知贵国皇宫内光华楼是为你父皇为皇后特意建的。一切材质样式皆由专人打造,最不寻常的就是光华楼上的青璃瓦,别的地方可是见都见不到。我想让公主帮我取一片过 分卷阅读31 来,当然了,公主一定要亲自取,不要让别人代劳,拿一片来供我赏玩便可。” “什么,你让我去偷瓦片?” “公主真爱开玩笑,拿自己家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 若说是之前两个问题,夏念虽然也觉得奇怪,却也只道慕息泽只是好奇东琴皇宫的一些宫闱趣事而已。可是他今天的要求真的让自己觉得匪夷所思。 夏念定定看着慕息泽认真的脸,才确认他没在开玩笑:“慕息泽,你知不知道我之前从楼上摔下去过?” “自然知道,来看我所以摔下去的,公主怎的还重提旧事?” 慕息泽稀松平常的语气让夏念语塞,她稍稍平静才又道:“且不说我去拿瓦片会被父皇和皇后责骂,难道你不怕我又摔下来?” 慕息泽看向满脸怨念的她,修长的墨眉轻挑,嘴角微微勾起:“公主竟然觉得我会担心你?” 夏念脸上有些微微发烫,确实是自己想多了。她心里失望而闷闷,便也倔起来:“我们说好的,只是问对方问题,如今你这是改了规矩,我不同意。” “呵,不同意?那公主以后便不要来了。” “你——” 夏念又气又急,在心里默数三下才镇定下来。自己有求于他,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试试了,她强压愠色:“好吧,我试试。” “很好。那我便提醒一下公主,公主仔细想想自己以前怎么做到的,这次也可以试试。” “以前?” 夏念惊讶而茫然,这长公主难道以前也帮慕息泽做过这样的额事情?他既然只是要一片青璃瓦,又为何非得指明要自己亲自取? 东琴皇宫的罗华宫,向来是给外来使者或者是尊贵的客人,亲王居住。罗华宫虽大,只是此刻的罗华宫内,却只有付易安和他带的一些随从而已。 “国师,您若是喜欢这桂花糕的味道,荇芜回去也可以学着给您做。” 一旁的荇芜穿着浅粉色宫装,眉目清秀,气质端雅,倒不像个宫女,此时正用试探的眼神望着端坐在桌案前的付易安。 付易安正慢慢地吃着第二块桂花糕,那一身碎纹青衣更是衬的他清逸俊郎,温朗如玉。 “倒是不必。” 话说的蜻蜓点水般温柔,可后边粉衣女子的落寞之色尽显。 “我还以为国师很喜欢。” 荇芜只记得付易安吃菜时从来不夹第二次,糕点更是碰的少,如今却吃了第二块,倒是稀奇。 “所以更不能常吃了。”付易安望着躺在盘中的另外几块桂花糕,又想起昨日那埋在桂花枝里的长公主,微微出神又偏头向身边人道:“荇芜,你也尝尝吧。” “是,多谢国师。” “荇芜,你不是普通宫女,不必如此拘谨的。”付易安温声道,又转头看了看身边局促的女子。 荇芜点点头,眉眼间有了很明显的悦色。 她小心拿过盘中端端放着的一块桂花糕,尝了一下,无功无过的味道,似乎略微甜了一些。吃罢一块,她看向付易安,他又是凝眉深思的模样,便又轻轻说道:“国师,这公主倒是热心的很,倒不像是……皇室子弟。” “她,确实与众不同。”付易安话说的缓慢,眼中若有所思。 “国师似乎很喜欢与她说话。” 付易安仿若没听到荇芜的话一般,只还是淡淡道:“荇芜,今日长公主送了我们桂花糕,我们明日便去亲自道谢吧。” 作者有话要说:  欢乐小剧场: 作者君:睿王殿下,说实话,您觉得公主做的桂花糕如何? 慕息泽:甜死个人了。 夏念:...... ☆、第十五章 公主隐事 夕阳西下,夏念失意地拿着食盒回到毓秀阁,慕息泽倒是将自己做的桂花糕吃了,可是却提出那样的要求,自己心中很是委屈的。明明自己认真待他,他却不顾她的安危,还要她亲自去拿光华楼的什么青璃瓦。 夏念心中不断腹诽慕息泽,想那原本的长公主定然只是被他的外表所惑。若是这公主真的接近过他,想他是那样一个冷心冷意的人,还会真的如此倾慕执着于他? 夕叶看到回来的夏念,立即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担心言道:“公主,您终于回来了。奴婢去问锦楼看您,门口那韩将领却死活不让奴婢进去, 分卷阅读32 说陛下只准了您进去。奴婢可担心坏了。” 见夏念神色木然却不言语,只是坐下倒了一杯茶水。银葵又上前小心地问道:“公主,是不是那睿王惹您不高兴了?” 夏念自己还没来得及回答,夕叶一听便急了:“公主就是心善,还亲自做了桂花糕给他送过去。不过公主别难过,我今日送国师那糕点时,国师看着很是高兴,还道下次要亲自来向公主道谢呢!” 是了,还送了桂花糕给付易安,夏念倒是早已忘了:“国师真这么说?” 她又想起付易安那平和泰然的神情,其实自己并不介意他来不来道谢,不过想来他定是一个十分有礼节之人,与他说话倒也很是轻松愉快。 “对了,夕叶,银葵,你们去过光华楼吗?” “光华楼……奴婢可不敢去光华楼,那是皇后娘娘祈福,行祭祀之礼用的。因娘娘是察陵人士,因此殿内一切装饰按察陵的惯例来,也就每月皇后和大殿下,二公主能进去。” “如此,那光华楼是不是挺高的?” 银葵轻轻一笑道:“公主许是又记不清了。光华楼和公主您常去的问锦楼一般高,不过比问锦楼气派的多呢,毕竟那是皇上差人专门给皇后娘娘打造。皇后娘娘是察陵世家长老的女儿,皇上对她很是敬重的。” 银葵和夕叶这样年纪轻轻的丫鬟,自然是不会知道更多的。 东琴王宫的光华楼,是皇上特意为身为察陵世家长老女儿的皇后察陵柔所建,只不过敬重是假,敬畏倒是真。敬畏的便是察陵世家的富可敌国。 当年,夏旭连刚登基时,南边清辽郡泗水河时常洪水泛滥,百姓叫苦不迭。夏旭连巡视察陵时,深哀百姓痛苦,无奈的是国库空虚又新帝登基,若是连水灾一事都无法解决,如何服众? 清辽郡邻边正是察陵世家,世代经商,那时竟已经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 察陵世家长老的嫡女察陵柔正值妙龄,察陵世家便以皇后一位作求,表示愿意全权由察陵家负责泗水河之灾。夏旭连虽那时已然钟情于毓嫔,本意想立她为后,无奈毓嫔父亲只是一小小八品典仪,朝中大臣皆劝皇上立察陵柔为后,解眼前困局。 于是察陵柔也便顺理成章成了当今东琴国的皇后。 夏念听到银葵所说的皇上对皇后的敬重,心下也能猜到几分。 自己自从醒来,只见过那皇后一面,先前昏昏沉沉还道她是自己母亲,后来才慢慢得知这皇后并非自己母亲。她是夏婉和夏焱的生母,而那两人对自己皆敌意很重。 她第一次见到皇后只觉得她端庄,后来从丫头那儿得知自己与皇后那边关系并不亲近。自她醒来后,皇后并未再派人来探望过,那么皇后那日对自己的和善关心,定然是因为皇上极度宠爱这长公主的缘故。 “那你们可知青璃瓦?” 让慕息泽这样感兴趣的东西,夏念也很想知道是有什么神奇之处。 “公主,光华楼辉煌气派,但要说最神奇的还是那楼上的青璃瓦。那瓦片一年中春夏秋冬四季颜色皆不同,一天中早晨,晌午,晚上也不同,变幻莫测。” “若是颜色经常变换,为什么要叫青璃瓦?” “这……奴婢也不知道。” 夏念知道夕叶和银葵知道的总是一些皮毛,毕竟她们进宫不久。好在自己只是要去拿瓦片而已,也不必知道那么多。只是经她们俩这么一说,夏念倒是有些好奇这神奇的瓦片了,打算明日便去一探究竟。 第二日。 刚携着夕叶与银葵出了毓秀阁的巷子,就看到付易安与那日他身边的女子朝这边走来,夏念才想起来昨日夕叶是同自己说过的,他要亲自来毓秀阁道谢。 “公主,这么早是要去哪里?” 付易安仍然是一身浅色青衣,从容不迫走到夏念面前,眉目温和,语气很是亲和温润。 “国师,早,”夏念有些局促,她没想到付易安来的那么早,便仓皇笑笑道:“我是要去看那光华楼,好久不去了……” “哦?可是为皇后所建的光华楼?” “嗯,怎么国师也知道?” 付易安轻轻点头回道:“听闻光华楼是按东琴察陵礼仪典制建造,最妙的便是那青璃瓦。公主若不嫌我冒昧,不知是否可以和公主同去,也可一饱眼福?” 付易安谦逊有礼,夏念自是无法拒绝。 “听闻国师智计无双,无所不知?” 走到半路,夏念突然冒出 分卷阅读33 这么一句话,倒是把旁边的付易安惊了一惊,只不过转瞬间他又从容含笑道:“那只是外界谬传而已。” 夏念明了付易安和慕息泽真是完全不同的两人,慕息泽不羁轻佻;而付易安待人温和谦容,只是这样的温和,却让自己反倒不安起来。身为一个权倾朝野的国师,必然是极聪明而知识广博之人。 “国师这般谦虚,我且问国师,国师可知这青璃瓦的由来?” “倒是听说过。青璃瓦乃是东琴国最南边之地淮河畔青泥炼制而成。淮河青泥百年才在河床积成一层,因此价比黄金,由青泥制成的青璃瓦虽然极为美丽,但工艺极为复杂,成本极高。据我所知,这世上只有两个地方有,一个是东琴皇宫光华楼,另一个,自然便是皇后娘娘母家察陵世家有。” “难怪他那么想要……” 夏念没想到这青璃瓦来头这么大,这般倒也不奇怪慕息泽那么想要一见了,可是让自己去揭瓦片,说的难听点便是偷瓦片,这也还是太过分了吧? “公主说谁想要?” 夏念心下一慌,自己明明说那么轻,这样付易安都能听见,她尽量平静道:“奥,是我一个朋友,他很想看看,可是他不能来。” “是吗?”付易安若有所思,笑笑道:“那公主只能日后找机会带他来了。”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光华楼面前,夏念这才觉得光华楼当真是很气派的楼宇,竟是不输那日自己去过的云梦殿。建造的风格确实与宫内其他殿宇皆不同,共有三层,黄柱青墙,屋檐上雕刻了不知名的神兽,面积虽不大,但是看着却很是辉煌夺目。 再看楼上那瓦,乍一看倒是没有什么与众不同,只觉得的瓦片厚实整齐,现下的颜色是淡淡的金黄色,不知等会儿可会变色? 夏念盯着那瓦片看,思忖着这楼层的高度,若是从地面丈量到屋顶,少说也有二十米,这样的高度,自己若是爬上去,若是摔下楼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她心里登时有些愤愤,这慕息泽还真不拿人命当回事。 夕叶看着公主那郁郁神情,小声提醒道:“公主别急,在多等一会儿,那瓦片颜色就变了。” 夏念轻“嗯”一声,有些心不在焉,想着这是一个不能完成的任务。忽地想到慕息泽留给自己最后的话——想想自己以前怎么做到的? 以前……以前…… “银葵,以前我是不是上去过?”付易安太过安静,夏念忘记了旁边他的存在,冷不丁问了身边人这么一句。 “是啊,公主以前……” “银葵!” 夕叶猛然打断了银葵的话,银葵突然用手捂住了嘴。 “怎么了,什么事这样遮遮掩掩?” 夏念只觉得今日这夕叶和银葵很是反常,以往两人总是一副口无遮拦的样子。旁边付易安注意到今日这三人的不寻常,便轻咳一声道:“公主,我同荇芜去光华楼远处看看,过会儿再来找公主如何?” 夏念这才觉得有些失礼,刚刚自己似乎一直忽视了付易安,现在他又很是有礼地为她们三人留出空间,她只抱歉点了点头道:“好,那等会儿看完请国师到我宫里坐坐。” 待付易安走远后,她又问,“说吧,有什么不能说?” “公主,伶秀姑姑吩咐了,说是皇后的命令,我们不敢乱说。” 银葵样子很是紧张,只是越是这样夏念便越是要知道,“银葵,夕叶,你们尽管说,有什么事我担着。” “公主……您自醒来后便再没动过武,太医说您是因为摔下楼所以身体已经不适合再练武,皇上和皇后特意吩咐了不让您知道您以前练武的事,怕您再……” “我以前竟是会武功?” 作者有话要说:  付易安:听说大家对我很好奇? ☆、第十六章 桂子入茶 夏念张嘴,极度吃惊。她只知道长公主顽劣异常,没想到从前竟然是练过武的:“那你刚刚说我上去过光华楼又是怎么一回事?” “公主,您以前是会点轻功的,还不止一次上去过。您…..不喜欢看到光华楼那青璃瓦,总说要把它们揭下来,可那瓦是紧紧砌在上面的,所以您每次都无功而返。” 竟然是如此,长公主以前竟然是会轻功的。 不喜欢青璃瓦,想来必然是因为这长公主与皇后不合,而这光华楼为皇后而建,又偏偏是这样一座富丽堂皇自己却不能 分卷阅读34 进的楼宇。依着从前长公主的性子,这样胡闹倒也并非不可能。可是当初连会武功的她都办不成的事情,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又如何能办成? 强人所难。 “公主!”夕叶和银葵扑通跪下:“伶秀姑姑交待了我们不准乱说,还请公主当做不知道吧。” 夏念扶起二人,柔声安慰道:“放心,我就当你们没说过,再说我现在也没有练武的心思。” “公主,国师来了。” 经夕叶一提醒,夏念回头一瞥,看到付易安和他身后的女子正朝自己走过来,她默默镇定了下心绪,才又继续看向青璃瓦,就好似一直如此。没想到只刚刚一会儿工夫,这青璃瓦果真变色了,刚刚还是淡淡的金色,现在已经成了粲然的霞红,瓦片上似乎还闪着熠熠的光辉,甚为好看。 夏念耳边传来付易安平静安和的声音:“公主,这青璃瓦果然名副其实,今日确实不虚此行。” 夏念闻言转头看向付易安。 他的侧脸轮廓分明,在阳光下很是安然,浅褐色的眸子和微微弯起的唇角尽显安静恬然的气质。自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觉得自己心目中国师的样子和眼前这个气质疏朗超然的人太不一样,他真的是那种算计人心的人吗? 此刻停留在付易安身上的目光还有另一道,来自他身后的女子。她注意到夏念的眼光与自己停留在同一个人的脸上,恰巧付易安又向前微微走了一步,夏念的目光直直对着那个女子。 两人皆有些尴尬便相视一笑,付易安这才注意身后之人,便向夏念展眉一笑道:“长公主,这是荇芜。” 女子眼里登时露了些惶然之色,像是没有料到自己会被介绍。她转而微笑向夏念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见夏念惑然,便又添道:“公主,是荇草的荇,繁芜的芜。” 伏流回弱荇,青山有蘼芜。 夏念点头回以微笑:“荇芜,真是个特别的名字。姑娘生的也真如青荇般温柔可人。” 她第一次见荇芜便觉得这女子眉清目秀,一直紧紧跟在付易安身边,不像是一般丫鬟,如今付易安竟然主动介绍她,想来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长公主谬赞了。”荇芜脸上略略瞥了一眼身旁的付易安,脸上浮了几分赧色。 付易安继续看向那青璃瓦,夏念和荇芜也望去,那瓦片在这半柱香的功夫,却又换了一个颜色,这次竟然是清淡的水蓝色,比天空更加澄净。 “公主可是在替你那位朋友遗憾?”付易安看到夏念眉间带着愁绪,便轻轻试探一问。 “是,我也不能带瓦片给他,”夏念喃喃,又觉得失言,便笑笑转而道:“那日向国师说要让你尝尝桂香茶和桂花糕,现下还有一份茶没喝,不知国师今日是否有空,可以去毓秀阁喝喝茶?” 秋桂飘香,闲庭落花。轻火烹茶,满室生香。 细小的桂花粒和青绿色的茶叶一同在水中上下浮动,等到茶叶全然舒展开,屋中已经溢满了桂花香。桂香茶有桂花的馥郁香甜,也有绿茶的清新雅淡。 “公主,这茶闻着便觉得是好茶。” 付易安从容拿起茶杯,微闭眼轻轻喝了一口,放下后看着对面夏念期待的眼神,温和一笑道:“公主真是好手艺,这茶口味清甜,倒是胜过我以往喝的许多茶。”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公主的桂花糕也很不错,公主若是不信,昨日荇芜也吃过,大可问荇芜。” 她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女子,荇芜颔首微微一笑道:“是,公主。荇芜觉得公主手艺很好。” 夏念欣然一笑,弯弯柳眉轻轻上扬,一双杏眼透着悦色。 付易安心中似有微波泛起,面前的人容貌清丽,眉眼间那灵动的神态,如出水芙蓉般美好。他有些微微晃神,许是自己太久没有见到这样干净的眼神了。 “想来公主那日所说的朋友也是这般评价吧?”付易安静静看着夏念,却见夏念眼里的光暗了下去。她摇头撇了撇嘴道:“他呀,只说不算差而已。” “是吗?”付易安意味深长一笑,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夏念,说道:“公主若是不限我冒昧。我来猜上一猜,那人,可是北翟睿王,慕息泽?” 夏念猛然抬起头,眼里很是吃惊,呆呆望向付易安。瞥到后面荇芜的神色,也是和自己一样的讶然。 付易安舒朗一笑,温言道:“公主别急,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看来我猜的不错。” 分卷阅读35 “怎么,国师你也认识他?” “算不上认识,知道而已。” 付易安敛去笑容,回答的语气倒是颇为平静。 这话怎么那么熟悉? ——谈不上认识,知道而已。 是了,那日自己向慕息泽提起付易安时,他的回答也是如此。夏念看着付易安这难得庄严的神情,再想起那日慕息泽不屑的语气,看来这两人从前真的是有什么矛盾。 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国师,有交集倒也不奇怪。 屋子里竟是一阵长长的安静,只有幽幽的桂香和茶香萦绕在房里,夏念欲打破这沉闷:“国师若是觉得这桂香茶不错,那我便赠予国师一罐吧。” “这,易安怎敢拿?”付易安闻言微微一怔,抬首对上对面那双诚挚的眸子,竟不自觉改了自己的称呼。 夏念莞尔一笑道:“国师无需客气的,我日后也可以做。见到有人喜欢喝,我便高兴。”她说着便催促着银葵将其中一罐茶叶拿了出来。 “如此便多谢公主了。”付易安很是认真地接过罐子,微微一笑:“总是拿公主的东西,觉得很是过意不去,可惜我出门在外,却没带什么能回赠公主的。” “不不,”夏念连忙摆摆手,轻快道:“父皇说过您是东琴国的贵客。再说我送你这茶只是我愿意,并非想要你回礼的,国师不必介怀。” 付易安心下动容,倒是他想多了。 他久居庙堂,竟渐渐忘了何谓真心,何谓实意。无比擅长的是如何算计别人的满腹心思,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一个白纸般的公主了。 “国师,你怎能猜到那长公主口中的朋友便是慕息泽?” 出了毓秀阁,荇芜便迫不及待问道,而其实,她更加惊讶的倒不是付易安能猜到,她知道他谋算功夫了得。她更想知道的,是付易安何以对长公主的事那般感兴趣,今日还如此直截了当问那公主,实在不像他平日的作风。 “随便一猜而已。”付易安面上浅笑,回答得淡淡。 “这长公主倒是对慕息泽相当好。看来之前她求着她父皇将慕息泽换到问锦楼一事不假。只是这慕息泽,对这公主冷情冷意的很,看来仍是这样的不识好歹之徒。”荇芜一向平缓的语气里此刻却透着浓厚的怨意。 “未必。”付易安凝眉走着,半晌才缓缓说出这二字。 “国师这是何意?” 付易安驻了驻足,他注视着前面通往光华楼的路,那浅褐色的眸子此刻变得悠远:“荇芜,我问你,长公主今日为何会无缘无故去看青璃瓦?” 付易安走后,那泡过桂香茶的毓秀阁内的花香和茶叶香味均没有散去。已然过了晌午,夏念却吩咐膳房晚些送膳过来,自己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吃饭。 且不说那青璃瓦那么难拿,连以前会武功的长公主都不会,现在的夏念自然更是难以拿到了。还有那青璃瓦,如此珍贵,自己若真是想方设法拿到了,恐怕真的会被皇上和皇后责骂,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像光华楼这样神圣的祭祀用的地方,哪是自己能乱来的? 夏念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慕息泽非要让自己亲自去拿。父皇不是说他终有一日要回去,他若真的想看,那么亲自去赏玩不是更好,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这样看来,他应当知道自己从前是会武功的,所以才这般笃定让自己亲自去拿。 上屋揭瓦,还是那么高的楼层…… !!! 夏念猛然失色抬头,想到可怕的事,又似是了悟到什么一般,急忙向身边人问道:“夕叶,银葵,我问你们,我是不是摔下楼以前也经常悄悄去问锦楼?” “是,公主。您会轻功,门外将领又不敢伤您,因此你那会儿……动不动就在问锦楼屋顶上了。” “那我先前,可有摔下楼过?” “这……倒是没有。公主以前对这些很是熟练的,再高的楼您都去过的。” 夕叶回答的不经意,却没注意到夏念此刻已经神色大变。没错了,她确认了自己刚刚一闪而过的疑虑,此刻心里已然慌乱至极。 这长公主是会轻功的,问锦楼并不比光华楼高。为何那一次会摔下来,还摔的这样严重,那里三重外三重的士兵难道护不住一个公主? 那么,难道是当初有人蓄意为之? 夏念一想到此处,只感到意乱心慌,手心里竟然冒出来冷汗。自己的两个丫头说是皇上皇后不让说,殊不知是不是有人 分卷阅读36 故意不想让她知道这些 这里果真的不是一个好地方,夏念只想尽快回去。可如今慕息泽交待的事情她却完不成,他那小气的性子,恐怕不愿再多回答自己一个问题。亦或是直接乞求他,告诉他浔月山的事情,说自己要回家? 恐怕那时慕息泽会彻底以为自己疯了。 想着明日只能空手去见问锦楼那人,夏念又望向杯中已经沉入杯底的桂花与茶叶,深深叹了口气。 ☆、第十七章 无望浔月 暮秋时节的东琴皇宫显得有些萧索,从万花竞开的春夏到落木丛丛的秋冬,皇宫内但凡有点绿色的地方都刻上了这时间走过的痕迹。唯有本就周边寸草未生的问锦楼,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暮气沉沉的样子。 今日守在问锦楼外面的韩将军看着面前的长公主感到颇为诧异,她手中抱着一个罐子在门前徘徊许久,却只是低眉像是思索着什么。从一早上来便是如此,也不进去,却也不离开。 韩将军已经不知道这公主的心思,从前是因着皇上宠爱,随意违抗圣命偷偷闯入问锦楼;自摔下楼之后皇上默允了她出入问锦楼,她却不似从前那般风风火火的样子,来去间总多了些沉稳温和。 韩将军犹记得长公主摔下楼那日,他自己身为皇上任命看守问锦楼的将领,身手武功自然不凡。只不过那日的屋顶上有的不仅长公主一人,可待他回过神来,却只发现长公主已然摔下楼,而另一个人却已无踪影。 此人能随意出入东琴皇宫,身手还在自己之上,韩将军虽然心中觉得蹊跷万分但仍然决意要将此事告知皇上。然而那日却在去云梦殿的路上被皇后的人拦住,那人言语上的暗示韩将军不敢不从,他的心里已经明了几分。 自长公主醒来前,他害怕长公主会再上问锦楼而被害,然皇上的默许倒是省了他不少担忧。要知道,那一回长公主摔下楼,自己可是被打了五十军棍的。如今他只需护着公主到那慕息泽房中便可,如此既不得罪皇后,也不会让皇上怪他护公主不力。 “韩将军,今日长公主怎么与往日不同?”旁边一个小兵瞟了瞟一直在外踌躇的夏念,出言小声说道。 “好好做自己的事。”韩将军虽只低声命令一句,却也觉得该去问一下了,他大步上前行了一礼道:“公主,您是否要末将陪您进去?” 夏念才恍然抬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门口徘徊了多久,那些士兵的奇异目光,自己倒是全然无视了。她一早便到了这问锦楼,可自己到底是没有拿到慕息泽想要的东西,手里抱着的是自己做的一罐桂香茶叶,盼着慕息泽若能喜欢这茶,说不定一高兴还就无所谓那青璃瓦了。 只是她怎么也觉得慕息泽不像如此大方的人,平时连多问一个问题都那般斤斤计较,哪是一罐普通茶叶能收买的? “公主?”韩将军见夏念没有作声,便又小心唤了一句。 “去吧。” 夏念强扯出一个笑容。如今自己已然知道宫中情势并非自己以前所想那般只是无聊,昨晚想到自己以前摔下楼之事并非意外之后,夏念便更加打定主意要尽快离开这皇宫。即便一时半会儿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回去,好歹也要出宫寻找浔月山。 问锦楼三楼,是慕息泽住的地方。 夏念今日上楼的速度都放慢许多,快到了门口,才发现慕息泽又没有关门,这样凉的天气,他都不知道关门,难道又是在通风?她抱着一罐的茶叶,刚要走进房里,却见对面慕息泽正专心坐在桌前,提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她很少看到他像这样认真的时刻,见到他的时候,他从来都是一副散漫之态,即便是连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也是一副慵懒随性的样子。她还曾多次想过定是自己的话实在提不起什么他什么兴趣。 眼前桌边的男子微微低着头,一缕墨发落在了纸上,眉目如画,神情专注,那握着的笔在他手中似乎分外乖巧。 夏念又想起那日慕息泽握着她手教她写字,脸有些微微发烫。 “公主,为何一直挡着光?”慕息泽静静坐着,仍然端端拿着笔,连头也未抬一下。 慕息泽第一句话竟是如此,夏念在自己心中默默感叹,此人真是没有一点俘虏的自觉性,不请自己去坐坐,还埋怨挡光……幸好她也算是有些摸清他的脾性,不甚在意这些。 “没想到你也有早起的习惯啊,倒像是故意等着我似的。”许是为了缓解尴尬,她的语气有些故作轻松。 “公主想多了。” 夏念微微叹口 分卷阅读37 气,此人说话也太实在了一些。她不欲与他贫嘴,便走近坐下想看看他在写些什么。然却发现他笔下竟是一幅看起来相当复杂精密的地图。 各个地方标了地名,粗粗一看,大大小小加起来不下百来处。尽管夏念无法认识各个字,但是根据地图上的标志,倒是也能大体猜出那三处最大的字体应当是国家之名,分布在东,南,北三角,想必是东琴国,南召国与北翟国。 至于其余略小一些的字体,应当是国家下的各个地方的地名。可是连纵横的各条道路,大大小小湖泊,树林山川皆一清二楚,毫无错漏呈现在了纸上。 这地图画的精致工整,没有一点点修改涂抹痕迹,夏念心中暗暗吃惊,这难道是他全凭着记忆画的? “你,自己画的?” “这里难道还有别人吗?”慕息泽淡淡反问一句,不动声色放下了笔。 夏念怔怔望着桌上的图纸:“这……这得画多久?” “多久?一炷香的时间绰绰有余了。”他的语气里颇有一种夏念大惊小怪之意。 夏念不理会慕息泽,细细看那桌上之画,只觉得不可思议。她不禁小心翼翼双手将其拿起,细细观赏。这样精美的地图,要是自己能带回现代,恐怕要成为价值连城的宝贝了,夏念目光扫到地图东南角的时候,却发现慕息泽在一个地方做了额外的标记。 “这是什么地方?”夏念指着那有些突兀的标记问道。 “峡水镇。” “峡水镇,是哪里?” “这是公主今日的问题吗?” 夏念本来还呆呆沉浸在这图中,经慕息泽这么一说才放下地图,眼神里装了些哀怨和委屈,悻悻道:“那青璃瓦,我取不到。” “哦?” 慕息泽面上连一点惊色或是怨色,只微微勾了勾唇角,仿佛并不在乎她是否能得到那青璃瓦般,只从容地看向夏念,似乎在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我自从上回……摔下楼后,便不能再动武了。” 夏念连头也不抬,她知道眼前这人洞察能力太强。 撒谎,实在太容易被看穿。 慕息泽浅笑一声:“看来公主也不是什么都忘了。” 夏念微微皱眉,终于抬头,正声质问道:“看样子你知道我以前会武功,也知道我现在根本不能帮你亲自去拿青璃瓦,你为何还要我那样做?” 她仔细看着慕息泽,竟觉得他黑沉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错乱,可是瞬间那抹情绪便无影无踪。那重瞳又变得平静随意,她甚至怀疑刚刚那丝错乱是否真的存在过。 只是慕息泽不答话,夏念心里却冒出一个令她自己觉得极其荒诞又不可思议的想法:或许他想让她知道皇宫内有人在害她。 这样的念头一冒出来,便被夏念压了下去。她只在心里苦笑:这是不可能的事,慕息泽待她从来是那样淡淡而随便,连她的生死都不甚在意,又怎会帮她? 夏念心中五味陈杂之时,对面的人终于开了口:“既然公主没有拿到青璃瓦,今日为何还要来?” 果然,自己刚刚实在是异想天开,他在意的只是青璃瓦本身而已。 “你若真那么想看青璃瓦,日后你若走了我亲自带你去看便可,反正青璃瓦又不会自己跑掉。”夏念边说边将茶叶罐子推到慕息泽面前,鼓起勇气扬声道:“睿王殿下,这个是本公主亲自做的桂香茶,定然不会比青璃瓦差的。” 慕息泽并未伸手去拿那罐子,只谐谑一笑:“公主难道想拿这个做交换么?” 夏念虽然心中很没有底气,但好歹还是故作镇定道:“自然,我可告诉你,连国师都对这茶赞不绝口呢。你就不想尝尝?” “付易安?”慕息泽的语气陡然严肃,毫不遮掩眼里的轻蔑之意。 “你们俩是有什么仇吗?昨日我说起你,国师的回答竟然同你一模一样,什么谈不上认识,知道而已。” “怎么公主还经常在外人面前提起我吗?” “这不是那句话的重点!” 夏念脸色顿红,本来是很认真地问话,他竟然总是这般轻浮随意。 慕息泽看着夏念被憋红脸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行了公主,我便勉强收下你这茶叶,说吧,你今日想知道什么?” 夏念这才缓了缓心绪,心中有些庆幸:“这还差不多。我问你,你曾经是浔月山弟子,你是不是能上浔月山 分卷阅读38 ?如果可以,能不能……带我上去?” 慕息泽定定看了夏念几秒,随即微微一笑,用手托着腮,似是无奈道:“公主连着问两个问题,是想让我回答哪一个呢?” “慕息泽!你——为何这么小气,告诉我还能让你少一块肉不成?” 慕息泽慢慢放下手,脸上忽然变得庄重,眼睛直直看向夏念道:“我可以回答,但是我要知道你为何如此执着于浔月一事?” 夏念登时慌乱,她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若是说了实话,不被慕息泽当成疯子才怪。如此只能随便搬一个理由了:“浔月山这么神秘,我自然是想去看看。” “呵,公主,虽然这个理由很差。不过我还是可以告诉你,我可以上去,但是不会带你上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慕息泽一改往日散漫的神情,此刻回答的十分认真。夏念难得见到他严肃的样子,他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她有些绝望。宫内不是安生的地方,日日都要谨小慎微地生活,现下去浔月山的事情又希望渺茫,她竟有种万念俱灰之感。 “如此,今日我便回去了。” 夏念语气凄然,慕息泽扫过她眼中的悲戚之色,微微张了张嘴,却终于只是一笑置之。 直到夏念走到门口,背后幽幽传来他揶揄的声音:“公主今日是要偷懒么?”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你萌今天都在等一个头戴红帽子,面有白胡子的人? ☆、第十八章 光华其楼(上) “什么?” 夏念正心下沉闷准备踏出门,听见他的话又转过身,却见慕息泽只懒懒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上的纸笔,是在提醒着她练字的事情。 夏念心中微惊,慕息泽竟要留她练字,或许他是真觉得调侃自己那些丑字也是一件趣事。只是自己现下心里只想着浔月山的事情,委实没有心情。可若是真的不能回去,那年末不是还有诗词会,大字不识到时候恐怕真会无地自容。 果然人生艰难。 夏念收回想要踏出门的脚,觉得自己此刻像一个被老师抓住逃课不成的学生一样,又悻悻回到原来的座位坐下。在慕息泽的眼下,认真摊开桌上的纸,慢慢拿起笔,蘸了墨写字。 大约一个时辰后。 “公主真是资质与旁人不同。” 慕息泽语气幽幽又似无奈,他看着纸上夏念写下的那一笔一划,竟是罕见的皱了眉,自己教的这样不好么? 第九十遍了,她竟然还能写成这样! “这怎么能怪我,你一直坐在我边上看着,我怎么能专心写好?” 在她练到第三十遍还是字不成形时,慕息泽终于无可奈何将凳子搬到夏念旁边,一笔一划放慢速度写,让她细细看着。他原本是想如上次那般用手带着她写,可是想起夏念之前那模样,也便放弃。 如今倒好,快一百遍了还是如此。 “那还是我的错了?” “教不好徒弟,自然是师傅不好。”夏念气馁偏头看着他,眼睛里竟是倔强顽皮的笑意。 “好。” 慕息泽沉沉应道,径直将凳子挪到了紧挨夏念的位置,右手从背后环过她的身体,紧紧握住了夏念手里的笔,当然这次也还是包括她的手。 夏念整个身体再次僵住。 他的手臂修长,她整个人就似被他揽入怀中一般。此时此刻她靠他这么近,夏念仿佛能听到他的心跳和呼吸。又或许,那是自己的? 不知为何,她觉得此情此景仿佛不止两次而已,一股莫名的悲戚涌上心头,心上再次隐隐作痛,就像那日自己初见慕息泽一样。 许多次提及这个人,夏念都发觉自己心里有难以名状的情绪会蔓延开来。如蔓延的杂草,爬上自己的本来就纷乱的心头,疯长,然后盘踞。 若是初识,何必如此。 夏念觉得他似乎握的比上次更紧,那只手修长白皙,那样好看,似乎还很温暖。他的垂长墨发又落到了自己肩上,碰上自己的脸,有些……柔软而冰凉。 夏念无意识想要缩手,慕息泽却握的更加紧了一些。 “公主,别动。” 还是这样沉稳稀松的语气,好像又真有点师傅的严厉。 分卷阅读39 夏念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他的手带着在那纸上弯来弯去。不一会儿,纸上就出现了一个好看的字,在自己写的那些纷繁杂乱的字中尤其突兀。 慕息泽兀的松开,夏念的手沉了下去,硬是在那好看的字上留了一个墨点,她心中觉得甚是可惜。 “公主,一直看着我的字你是写不好的,还是动笔练吧。” 慕息泽的话音落下,夏念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呆呆停了很久,乖巧点头轻“嗯”了一声就开始动笔。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夏念停了笔端详了自己刚写完的字一阵,才回头向慕息泽道:“好了,你来看看如何?” 慕息泽只扫了一眼夏念面前的纸,淡淡道了句:“嗯,还好。” “这句还好,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不容易。”夏念仔细整理桌上纸张,瞥到一直静静躺在桌边一角的那相当精致的地图,忍不住拿起来问道:“慕息泽,这幅地图能不能让我带回去?” “随便。” 他此刻已然负手站在窗边,夏念抬头只能看到他的侧面,又有些微微出神——无可挑剔的轮廓,肤色白皙若美玉。微风一过,如黑瀑般的发丝缓缓飘动,随意的散落在雪白的衣袍上。 这样的人,一眼,沦陷。 “在看什么?”夏念有些好奇,手中攥着画,也走到窗边。此刻墙边的一排野山茶也已然全部凋零,这房内唯一一抹艳色也算是消失了,问锦楼恐怕是荒凉透了。 夏念在慕息泽旁边停下,只见正前方是一片寸草不生的土地,左边居然可见自己常常走的银杏林,如今树叶几乎已经全然铺在了底下,树上耷拉着的更是没几片叶子。 除此之外,透过这扇窗,还能引起人注意的,只有那青蓝的天空上偶尔掠过的几只飞鸟。 夏念微微叹气,瞟了瞟身旁的慕息泽,竟有种同为天涯沦落人之感。明明是这样秋高气爽的好时候,一个被时间所困,一个被空间所困。 只是旁边的他,总是这样一幅淡然无畏的样子倒是衬的自己过于心慌而迫切。 “慕息泽,你说,几百年,几千年以后的天空还是这样的吗?” “自然是不变的。” “是吗?” 夏念苦笑了一声,喃喃应道:“慕息泽,你在这里很孤单吧?其实我也和你一样。” 和你一样,这里没有自己真正的亲人,没有自己熟悉的地方,甚至没有自己认识的文字。 “习惯就好。” 四个字,轻描淡写。 “难道你能忍受在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呆很久?” 慕息泽轻笑一声,看了看身旁女子,又重新看向窗外,飞鸟的身影略过他幽深的眼眸,半晌他才缓声道:“公主恐怕不知道,在这问锦楼的一个多月,是我过的最轻松闲适的日子。” 夏念张嘴讶然,转身看向慕息泽淡然闲散的侧脸。 最轻松的日子……被软禁在这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息泽转身,他敛去凄色的双眸正好对上她埋了深深疑惑的眼,挑眉轻浮一笑道:“自然是因为时时有美人来看望我了。” 夏念那双好看杏眼中的疑惑顿消,换成了愠色。这个人言语间总是这般随便,果真是堂堂的皇子吗?她“哼”了一声,转身拿了画就要迈步走向门外。 慕息泽看着女子愤愤的背影,唇角微扬却又叫住了她:“公主就这样把我的画拿去了?” “不是你说随便吗?” “我现在改主意了,你得拿东西交换。”慕息泽懒懒靠在窗口,扬眉笑着看向夏念。 “不就是一幅画吗?”夏念皱起眉头,自己又不是非要不可,她语气倔强:“你别想让我帮你去拿青璃瓦,否则我就不要了。” “公主觉得我很怕你不要吗? 夏念以为他还执着于那青璃瓦,便一把将地图放到桌上,以表明自己的决心。只不过放下抬手刹那,才想到自己问题并未问全,还有求于他,于是又悻悻拿起那画:“算了,除了青璃瓦,你说说看有什么别的要求,我看看能不能办到?” 慕息泽仿佛早就猜到她会妥协一般,得意一笑,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款款道来:“我可是真的很喜欢那光华楼,既然公主拿不到那青璃瓦,不如作一副光华楼的画送给我吧。” “作画?”夏念怕写字,作画倒是不怕的 分卷阅读40 ,却没料到慕息泽竟然对那光华楼好奇到了这种地步:“你怎么这么执着于那光华楼,不过是风格与别处不同而已,我看着除了那青璃瓦,也没什么特别的。” “按富可敌国的察陵世家的礼制规矩建的楼,我自然是要好好看看的。” “怎么你也知道皇后是察陵人士?” 夏念只觉得仿佛真的只有自己一无所知,慕息泽虽身在问锦楼,却事事了然于心一般。但是她觉得此事不难,便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公主,记得今日就要去画,我可等不及。”慕息泽仍然一副散漫之态靠在窗边,看着夏念有些茫然的眼神又道:“再提醒公主一句,傍晚的光华楼甚美,所以我只要看傍晚的光华楼。还有我只要看那楼的正面,所以公主最好细细观察,屋檐廊柱,一个细节都不能少。” “你要求还真多。” “公主快去吧,难道要我留你吃饭吗?” 夏念刚要出声反驳,见慕息泽又早已转过身背对着自己,一副慢走不送的样子。她自觉没趣便也只得转身离开了。 夏念回到毓秀阁,便看看夏谨坐在厅中,手里拿着桌上的杏花糕往自己嘴里塞着。直到夏念站在他面前,他才不好意思地抹抹嘴巴,含糊不清道:“长姐,我今日一早便来找你,结果你不在,你这是去哪里了?” “我……随便逛逛。”夏念躲开夏谨的眼神,坐在了他对面。 “长姐分明是说不了慌的人。你刚刚过来的方向是问锦楼吧?” 夏谨笑眯眯地望着她,夏念有些不好意思,又拿起一块杏花糕塞到了夏谨嘴里:“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 “长姐,”夏谨边吃边道:“我今日可是来谢谢你那日给我送的桂花糕的,我竟是没想到长姐还会做糕点了。那日听长姐宫里银葵说长姐还做了桂香茶,怎的不拿出来招待我一番?” 夏念一慌,自己一共也就做了两罐,一罐送给了国师,另一罐给了慕息泽,这夏谨怎么早不来玩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你来的不巧,我送人了。” “送人,这宫里长姐除了送我还能送谁?”夏谨语气里有一丝狐疑,随即又微微张嘴带了些坏笑:“长姐,你不会送慕息泽了吧?” 夏谨见夏念慌忙喝着水,也不答话,心下了然,便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没想到在长姐心里,我这从小一起长大的三弟还比不过一个别国皇子。” “别胡说,我……只是觉得……” 夏念结巴,在心里暗暗埋怨自己的笨嘴拙舌,竟是连个理由也找不好。 “行了,长姐,我只告诉你,你可不能再死守着那慕息泽了。”夏谨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道:“我告诉你一件事,我今日才去见了父皇,父皇说北翟国镇国公已经带着军队往东琴来,猜也能猜出是来要慕息泽的。” “啊?” 夏念心下一沉,竟有些惶惶然而不知所措,他要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今晚要考试,求祝福。 那啥......话说你萌觉得睿王殿下怎么样呀?(随便问问,先溜了,复习去了) ☆、第十九章 光华其楼(中) 听完夏谨的话,她紧蹙柳眉,用手抚上自己心头,好像这里很痛,此刻竟然心中郁郁到说不出任何话。无非就是自己问不到关于浔月的消息了? 何必心痛至此,夏念觉得自己的反应真的有些无法解释。 “长姐,你…你怎么了?你为何哭了?”夏谨慌了神,他分明看到夏念紧皱的眉头和那眸子里沁出的泪水。 “我哭了?” 夏念用手抚上自己脸颊,这才发现自己的眼下真的湿了,自己哭了,怎么自己都没发现?她觉得心中那股愁绪似乎很难散去,居然凄然一笑,一个慕息泽,自己到底为何如此痛心?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捱过了几遍洄道的人,即使已被消磨所有的记忆,那曾经放在心尖上的人怎能被轻易漠视? “长姐,你没事吧?”夏谨显然被夏念的反应吓到了,他印象中的姐姐总是那般飞扬洒脱,敢爱敢恨,哪里是像现在这般是会随意哭的女子? “我……没事,”夏念用力抿抿唇又扯出一个苦笑,在心中自我安慰大不了下回缠着慕息泽多问几个问题便是。她镇静些许抬头问道:“三弟,你可知道那镇国公何时会到我东琴 分卷阅读41 ?” 夏谨歪着脑袋想了想:“估计还有四五日左右,今日父皇说镇国公已经到了峡水镇,若是快些,四日便能到。不过……” “你说什么,峡水镇?”未等夏谨说完,夏念便慌乱打断了他的话。峡水镇,那不是上午慕息泽在地图上标注的地方,怎的这般巧? “长姐,有什么问题吗?从北翟国到东琴国无非两条路,一条便是走官道,也就是圭启道,上回长姐与我一同出使北翟走的便是圭启道。还有一条便是小路涉越路,虽不似圭启道宽敞,路程却短,峡水镇只是涉越路上一个小镇而已。” 夏念并不知道夏谨说的那些道路,她慌忙在桌上展开手中一直拿着的地图,指着之前慕息泽做了标记的地方迫切问道:“三弟,可是这个地方?” “这……这地图画的竟画的如此精妙!”夏谨瞪眼直直看着桌上地图,大到诸郡县,小到各村镇,连林木,湖泊名字都细细标出,即使是这皇宫顶级的师傅,怕也要花上四五日功夫才能这样无一错漏画到纸上。他还在吃惊感叹这地图时,瞥见了夏念焦迫的眼神,才回过神:“是,就是这里,长姐是从哪里得的这地图?” “我画的。” “长姐别开玩笑了,图上标了上百个地名,那样好看的字我可是从未见过,就是陈夫子的字也不及它一二。我又不是不认得长姐的字迹?” 夏念听得出夏谨口中的揶揄之意,自己倒是承认慕息泽的字是十分好看的,但是没想到夏谨给了这样高的评价。 可是她现在没有心思想这个问题,慕息泽为何这么多地名中独独标了峡水镇,而北翟国军队又恰好到了那里?难道他竟然如此神通广大,连这个都能猜到吗,可是这怎么可能? 夏谨见夏念又怔怔不答话,便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狐疑道:“长姐今日到底怎么了?” “啊,无事。”夏念缓过神,感到自己今日似乎冷落了夏谨,便笑了笑道:“快到晌午了,三弟不如留在我宫中用午膳?” 夏谨眼里透了悦色,却又摇摇头道:“长姐,我也想啊。可是母亲要我去她宫中用膳,长姐我下午晚些再来找你吧。” “这不行,晚些时候我不在宫中。” “那长姐要去哪里?” “光华楼。” 夏谨的嘴巴张的更大了一些,眼里从疑惑变得吃惊,继而重新变得困惑:“长姐,你不会又要去……” 夏谨闭了嘴,虽没把话说下去,夏念却心下了然,恐怕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到光华楼屋顶去搞破坏,于是故作轻松微笑道:“想什么呢?我今天只是去作一幅画而已。” “作画倒是不奇怪,可是长姐为何挑在今日,难道长姐忘了今日是十五吗?” “十五怎么了?” 夏念不知道的事,却是宫里人人都知道的,每月十五是光华楼唯一开楼的日子。 察陵世家世代信奉敛尊教,按照察陵家的习惯,每月十五酉时,便要在专门的神阁中跪拜敛尊教众神一个时辰。而光华楼便是为此而设,每月十五皇后都会携夏婉和夏焱一同前往光华楼行跪拜之礼。 “你的意思是说,今日去会碰到他们?” 听了夏谨的解释,夏念有些为难,这三人其实自己都只见过一次,夏婉刁钻刻薄,夏焱阴郁不定,而皇后么,既然是他们的母亲,想来对自己印象并不好。可是慕息泽偏要自己今天就画好,还指定了要画傍晚的光华楼,夏念甚至怀疑他是故意找茬的,只不过转而一想,这是他随性提出的要求,应当也是没有想那么多的。 “是啊,长姐,我看你还是明日去吧。再说,你要去作画,恐怕……二姐又要小心眼了。”夏谨低声劝道,他那眼神倒很是诚挚的。 “没事,我躲着他们就好。” “那好吧,长姐,只是你可不要再与二姐起什么冲突了。” 夏谨走后,夏念一人看着桌上那地图陷入了沉思。她全然不知慕息泽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虽然自己心中隐约觉得他的这两次的要求甚是奇怪。要青璃瓦,他说只是想要赏玩;要自己画光华楼,又说只是想欣赏光华楼,可分明这么做都是在为难自己,他难道当真这么无聊? 左思右想,也猜不到他的心思。 只是峡水镇一事,却令她觉得慕息泽绝非简单的人,犹记父皇和夏谨仿佛都说过慕息泽心思深沉难测,再说今日那地图,只是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啊。 总觉得那人举止散漫轻浮,却很难说这不是他的掩饰。自己跟他做交易, 分卷阅读42 可是他的问题总是令人琢磨不透,似乎他只是在陪自己玩一般,从未认真过。 夏念本非真正的长公主,若说现在真正认识的人,算下来,除了夕叶和银葵两个贴身丫鬟,同自己在一起最多的竟然就是慕息泽。虽然一开始只为知道浔月山的事情,自从让他教写字开始,夏念已然很是愿意相信这个人,她此时此刻又有些惶惶然。 这个人,她无意中去接近,继而信任的时候,忘了他是别国皇子,忘了他是悔婚之人,也忘了他是别人口中深藏不露的睿王。 “怎么今日走的路跟上回不一样?” 夏念一直在低头想着事情,此刻抬头细看才发现似乎与那日和付易安同去光华楼时走的路不同了。 “公主,奴婢还以为您今天想往这儿走?”因交待了夕叶打扫毓秀阁,今日她只带了银葵一人出来, “无事,能到就行,前面是什么地方?”夏念漫不经心往前看,注意到一处幽静的宫殿,虽然不大,但是埋在那些常绿的翠树间,倒是自有一种雅趣的味道。 “公主,前面不远处便是丽嫔娘娘住处落英堂。” 落英堂,这名字倒是很好听。 夏念记得丽嫔是二皇子生母,可是二皇子身患残疾,向来母凭子贵,想必丽嫔并不是很受宠之人。她生活在这僻静之地,估计也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娘娘,不过要在宫里过日子,想来定也是有些锋芒的。 再走近一些,夏念闻到阵阵花香,悠悠而绵绵。只见前面有一个女子正弯着腰,似乎是在给花浇水。夏念和银葵走的近了一点,那女子应当是听到了二人的脚步声,便转过身来。 “参见丽嫔娘娘。”银葵行了礼,夏念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丽嫔,略微顿了顿便也跟着规矩问了安。 丽嫔身着一身素紫色长锦衣,腰间袖口用深褐色丝线勾了一些图样,梳着普通发髻,一对柳叶弯眉,一双丹凤眼在她脸上显得温婉动人,眼角虽有了几道浅浅的皱纹,却不失风韵。 “许久不见公主了,公主今日怎的有兴致来这里走走?” “我原是路过这里,想要去光华楼那边看看,”夏念看着丽嫔那微亮而吃惊的眸色微微一笑,想来也是,这公主与丽嫔是素来没什么交往的:“娘娘怎么亲自在给花浇水?” “我也是闲来无事,宫中丫头也不多,便自己得空做做这些琐事。” 夏念扫了一眼地上的各色花盆,注意到丽嫔后边开了好几盆鲜艳的菊花,旁边还有几盆秋海棠,只是跟菊花比起来倒是娇小很多,花也没开全。靠墙的是两株夏念以前从未见过的植株,那形状便如两棵极小的树,枝干上挂着的是一颗颗晶莹的珍珠般大小的紫色果子。 丽嫔见夏念一直看着那盆花,便开口:“公主,那是北翟国独有的。只因那紫色果子有美玉般的成色,因此唤为紫珏树。” “紫珏树?以前倒是从未见过,这树真是稀奇好看。”夏念一时看呆了眼。 丽嫔看着夏念那移不开的眼神,便盈盈一笑说道:“公主若是喜欢,拿去也无妨。我宫里别的没有,有的也就是这些花花草草。” “这……”夏念一眼便喜欢那紫珏树,却觉得它应该相当珍贵,还是北翟国的树种,想来运到东琴肯定也不便。 “公主,无须客气。”夏念还在犹豫时分,丽嫔已然抱起那盆紫珏树,走到了夏念面前。 夏念忙让银葵接过花,又弯眉笑道:“如此,便多谢娘娘了。我今日还有一些事,改日定会再来拜访娘娘。” 丽嫔忽然叫住了转身要走的夏念:“公主,这紫珏树虽是好看,但是其果实有毒性,看看无事,切不可食用。” “好,多谢娘娘告知。” “难得见公主,总想着多嘱咐几句,”丽嫔看着夏念惑然的神色又温温道:“公主虽然很是懂事,只是日后做事总还是要小心。毕竟公主做事,总是有很多人看着的。” 夏念看着眼前的人柔婉的眼眸,正欲再问几句,丽嫔却只留了个浅淡的微笑便回了宫。她一时想不出其话中深意,便也回过身,继续携了银葵往光华楼走去。 她心中默默祈祷,但愿不会碰到自己不想见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emmm...今日又是要考试的一天,挤出时间来更文,感不感动!! ☆、第二十章 光华其楼(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回答一些小 分卷阅读43 可爱们问我的问题哈。 其实我们阿念真的不笨,也不软弱。主要是我们作为读者是站在上帝视角,但是咱们阿念可是身在其中(一人探索大地图模式啊)哈哈,所以很多事情她是无法知道的。在东琴皇宫,她其实是一个陌生人,在知道有人对她不利后,她需要时间弄明白前因后果,是需要审时度势的,她不会退缩却也不能故意兴事。况且,她现在的最终目的,其实还是出宫,否则怎会答应睿王这奇奇怪怪的要求呢? 好啦,我的小可爱们,看文愉快哦!! 上一回与付易安一同来这光华楼,便看到了青璃瓦的奇妙之处。现下傍晚时分,夏念抬头看向那青璃瓦,那瓦片现下已经成了夺目的赤红色,光辉更加炫目了一些,覆在光华楼上,倒真像一座仙殿一般美妙绮丽。 夏念用极细的毛笔在纸上细细勾勒光华楼的轮廓,心里暗暗庆幸幸好以前自己就喜欢画画,虽然没有其余的才艺,这画画倒还是能拿的出手的,现下倒是在这里派了用处。 “银葵,你先将这紫珏树拿回宫中吧。”夏念想着银葵那纤细的手臂一直抱着那花盆也是累,“这儿你不用照顾了,晚膳前我自会回去的。” “公主,这……” “哟!姐姐今日好兴致!”银葵话音未落,夏念便听到身后传来刻薄娇气的声音,这声音不是夏婉还能是谁? 一回头,只见皇后,夏婉还有夏焱正一同走过来。夏念心里暗暗叫衰,自己虽然早来一步,本想找个偏僻角落,可又想起慕息泽偏偏要看正面的光华楼,果真碰上她们了,真是冤家路窄。 夏婉走到夏念面前,仗着自己哥哥和母后都在,姿态模样很是傲慢,下巴抬得愈发高。 她看到后面银葵抱着的紫珏树,微微一顿刚要伸手去碰那树,银葵却慌乱倒退了一步。本来夏婉也只是好奇这珍贵的紫珏树怎的到了夏念这儿,如今这小丫头存心避着她,她自是觉得有些下不来台,便厉色狠狠道:“一个丫头见到本公主不行礼,姐姐就是这般教人的吗?” 银葵听后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二公主请恕罪。” 夏念立刻挡在银葵面前,只向后振振杨声道:“银葵,我让你先回去,你是没听到吗?” 虽然她语气严厉,但明眼人都知道夏念是在护着银葵。银葵犹豫一番,低头喏喏说了声“是”便离去了。 “姐姐倒是愈发心善了,也愈发会讨人欢心了。连丽嫔那儿的宝贝紫珏树都能让你要来。”她冷“哼”一声看了看夏念手中画了一半的楼,语气愈发冷:“姐姐自醒来后便装着一副乖巧模样,今日还端端拿着纸笔在这光华楼前显摆,是要招摇着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端庄娴良,才华不凡吗” 夏念本不欲与她做什么口舌之争,说到底自己到底对眼下东琴皇宫情况掌握的不多,明攻不如暗防。那夏婉却仗着自己母后和二哥都在,不依不饶起来。她缓步上前静静沉声道:“呵,妹妹还真是闲来无事就想入非非。姐姐只是看这光华楼甚是气派,想着画个图样也是好的。怎么到了你这里,姐姐难道成了这样聪明的人吗?” “哼,姐姐真当妹妹愚笨吗?姐姐往日来这光华楼可从来不是来好好看的!你一向就……” “婉儿!”皇后本一直冷冷在边上看着,如今听到夏婉这话却慌忙出言阻止。 夏念注意到皇后那稍稍慌乱的神色,心里那猜测明白了很多,果然想害自己的人是皇后,或者是和皇后相关的人? 夏念看着夏婉瞪眼噘嘴不服气的样子,想起曾经听丫头们提起过的夏婉那“东琴第一才女”封号,而这长公主以前一向只会胡闹顽劣,父皇却异常疼爱。夏婉唯一能比得过夏念的便是这笔上的功夫,如今自己却在光华楼正前方作画,这不被她看成挑衅还能是什么? 若此刻激她,她怕是还能再说些什么。 夏念冷冷一笑:“怎么姐姐来光华楼不是来赏玩还能是为了别的什么不成?妹妹会的那些文雅东西,姐姐自然也要学学的,第一才女,你说是吗?” 夏念故意加重那“第一才女”四个字,话里还透了些戏谑之意,这让夏婉彻底恼了。 “你——哼,姐姐如今真是愈发不知羞耻了!”夏婉顾不得皇后的眼神示意,直直说道:“姐姐现在不仅与那慕息泽不清不楚,还与南召国国师要好得很,怎么姐姐就是这般会脚踏两只船吗?” “夏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夏念厉声,她到底是女儿家,大庭广众之下平白无故被这样诋毁也真的是气恼了。 夏婉 分卷阅读44 看到夏念已然愠怒的神情,似乎很是满意,又慢悠悠道:“听说前几日姐姐做了桂花糕和茶,还送了慕息泽和国师一人一份,怎么就这样凑巧。听说还差人拿了纸笔练字,这练字吧,还巴巴地跑到那睿王处练,怎么姐姐,这两人一边练字一边吃着桂花糕,品着茶,想必甚是欢快吧?” 夏念惊讶怎么自己做的这些夏婉都知道,她正欲上前反驳之时,旁边却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今日这里竟然这般热闹。” 众人皆转头一看,却见付易安一人静静站在旁边,他走过来时竟然没有一人看见,而他又听到了多少? 除了夏念,那三人看到国师都一阵慌乱,到底还是皇后最先冷静下来,微笑着很是礼貌道:“让国师见笑了,本是女儿家拌嘴而已。” 付易安身上自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出尘气质,又是南召权高位重的国师,皇后自然是不敢得罪的。只是此刻他眉眼间却没有往日那温柔,眼神幽重看向夏婉,声音淡漠而疏离:“二公主,那日只在宴会遥遥一见,不想二公主原来是如此伶牙俐齿之人。” 付易安面不改色,可这浑身的清冷气场却生生将夏婉吓住了。夏焱见状大步走上前,向付易安行了一礼:“国师,我代我这妹妹赔罪了。婉儿向来心直口快又不会说话,还请国师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 付易安并未立刻作答,夏焱干干站了好几秒后,他才淡淡一笑:“大皇子严重了,我怎会计较?” 皇后也松了一口气,付易安不是好惹之人,若是此事让皇上知道,自己女儿胡诌夏念与国师之事,自己这皇后恐怕要难做了。她匆匆以拜祭之由辞别后,便携了夏婉和夏焱二人进了光华楼。 光华楼外只剩下付易安和夏念两人,银葵已经回去,付易安今日竟也是一个人来,没有将荇芜带出来。两人站着,一时有些尴尬。 付易安看着夏念局促不安的样子,微微一笑,先开了口:“公主可是刚刚被吓到了?” 吓到倒不至于,夏婉终究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自己不屑于放在心上,再说自己也是为了激怒夏婉才会如此。夏念只觉得刚刚的付易安与自己所认识的付易安不同,刚刚那样清冷的语气不像是现在面前这个人会有的。不过此刻,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柔和。 “怎会?还要多谢国师帮我解围,倒是国师不要介意……那些话。”夏念脸色微微泛红,夏婉的话确实难听。 “嗯。”付易安只轻轻一应,望向了光华楼:“公主今日不是来看青璃瓦的吧?” “是啊,我是来画着光华楼的。” “才一会儿,这青璃瓦便又变了颜色。” 夏念顺着付易安的目光也抬头望去,果真此刻青璃瓦又成了绯红色,此刻晚霞笼罩着光华楼,殷红霞色映得天上云层,此情此景更有一番奇趣。 慕息泽说的果然没错,傍晚的光华楼甚是好看。 “国师是来看这光华楼的?” “是看你,”付易安转头看到夏念一脸吃惊,才觉得自己失言,便淡然一笑补充道:“路上碰到你的丫头,看她很是慌张,便想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就过来看看。” “原来如此,那更要多谢国师了。” 走在光华楼回毓秀阁的路上,暮色初现,深秋的黄昏很是寂冷。若是一个人走在这寂静的宫廷,倒真是有些心慌,旁边有付易安,夏念倒是安心了一些。只是一想到今日夏婉一事,还有她说的话,总还是让人心乱。 “公主有心事?”付易安见夏念走了半路,却不发一言,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有一些。” “我能帮公主吗?” 夏念随着付易安停下的步伐也停了下来,他能帮自己吗?不能吧。 他是别国国师,只是自己萍水相逢之人,他不能带自己出宫,亦不能告诉自己浔月的事情,若问这句话的是慕息泽该多好? “多谢国师了,只是,一些小事而已。” 付易安眼里显了几分寞色,不过声音仍然和缓:“好,公主在皇上心目中地位还是很重的,应当开心些才是。” 夏念嘴边苦笑,看向付易安,认真道:“听闻国师在南召权倾朝野,你开心吗?” 付易安微微一怔,没有想到夏念会有此问,人人只道他很会纵横捭阖之术,忌惮他,畏惧他。从来没有人问过他开不开心过,大抵是所有人都以为他乐在其中。 分卷阅读45 “公主为何这么问?” “一种感觉。初见国师便觉得国师与我想象中的样子不同。一点也不像是朝堂之人,国师喜欢桂花糕,愿意品桂香茶。真正爱玩弄权术之人是不会把喜欢浪费在这些琐事上的。” 暮色更加深沉,两人之间隔着暗暗的天光,夏念说话才变得大胆了些。这是她的真实想法,不过平日里定不会对付易安这样讲的。 她却不知道这些话在付易安的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波澜,就像混沌世界里终于滴进一滴明澈的水一般,毕竟国师本就不是他所求。 “公主也不像是皇宫之人。” 夏念微微吃惊,付易安真是一语中的,自己本身就不是皇宫之人。虽然现在是,但是自己一定会想办法出宫,这里的一切都将和她无关。 两人说话间已经快到毓秀阁宫门口,夏念停下脚步:“国师留步吧。本来真应该留国师用晚膳,只可惜今天这样晚了……” 付易安明了她的意思,今日那夏婉的话她总还是介意的,便微笑道:“无妨,公主快进去吧。” “嗯。” “对了公主,虽然二公主的话荒诞,但是公主是否要想想为何自己的举动二公主竟会那样清楚?” “我明白的,多谢国师。” 夏念回答的冷静,因为自己心中也早有所惑。曾经的长公主被害摔下楼,而这毓秀阁的一举一动又尽在他人眼下,事情果然不简单,曾经的长公主到底与皇后一干人有多大的不和? 还有丽嫔最后那句话。 ——毕竟公主做事,总是有很多人看着的。 看着夏念进了宫门,付易安拿出放在袖中的扇子,摩搓很久:“到底是没有送出去么?” ☆、第二十一章 疑念丛生 夏念一进门便看到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摸摸自己的肚子,这才想起早已过了平常吃晚膳的点。 “公主,你终于回来了,那二公主可有为难你?”银葵见她进门,放下手中什么东西,急急迎上来。 夏念看着屋子里的夕叶和银葵,想起付易安和丽嫔的话,此刻心里却有些余悸。 自己到这里的半个多月来,竟然是一直生活在别人的监视下,监视自己的还很可能就是自己宫里的人,而与自己最亲近的就是夕叶和银葵,可是这两个小丫头比自己还小两三岁,模样举止颇为稚嫩。自己从一到这儿便由她们照顾,早已将她们当成姐妹,如今却…… “公主可是饿了,这菜奴婢刚拿去热过,想来现在吃不会凉。”夕叶见夏念久久呆站着却不答话便也迎上前关切问道。 终于二人看到眼前人放松了姿态,微微笑了笑。 “好,我现在吃。” 这二人紧张自己的样子夏念看在眼里,就算是做戏,那眼睛里的单纯与干净却无法刻意模仿,再说自己最不想怀疑的就是她们。 她走到桌边坐下,此刻忽地发现这屋子里除了有饭菜的香味还有阵阵桂花香,转头才看到靠墙的桌案旁放了那日剩下的许多干桂花,旁边是一些寻常布料和针线,她纳闷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回公主,奴婢们看着这剩下的干桂花闲置着倒是浪费了,便想着绣几个香袋也好给公主戴着。听说桂香醒神,奴婢见公主这几日精神似乎不佳,所以才想着做这些。” “是这样,如此也很好。” 夏念慢慢吃着热热的饭菜,身上也不再冷。看着眼前两个丫头在灯下拿着绣布的仔细样子,心里暗暗感动。果然自己应当是冤枉了她们,毓秀阁来来往往的丫头本来就很多,怎么自己会怀疑到她们身上? 只是她心里明白,毓秀阁不再是自己的清净之地。原来的长公主恐怕与皇后她们结怨颇深。尤其是夏婉,回回见到自己便如临大敌般嘴毒刻薄。此前摔下楼的事并非意外,如今毓秀阁内竟然还有皇后那边的人,到底还有哪里是能静心安全之地? 果然必须要设法离开的。 她此刻脑中出现的却是慕息泽与那问锦楼,那被士兵重重包围的问锦楼。明明是一个荒凉萧索的地方,可是自己似乎只有在慕息泽那儿的时候是不刻意假装着自己是公主的。时常会被他戏谑轻佻的话气到脸红说不出话,却又会因他细细教自己写字而动容在心。 夏念用手抚上心头,今日这里的痛楚真真切切,他要走,自己为何会如此悲痛? 银葵仍在烛火下绣着香袋,夕叶已然将桌上碗筷收拾 分卷阅读46 好,轻轻带上门,送往膳房。夏念见着夕叶绣完的一个香袋,布料虽然素净,却很是小巧玲珑,忍不住也过去拿起一块布想要动手绣起来。 银葵见夏念坐到了自己对面,慌张起了身:“公主,您不用做这些粗活的,这些奴婢们做就好。” “无妨,我左右无事,”夏念摆摆手让银葵坐下,又问道:“这些布料看着不像是毓秀阁常用的,恐怕不是做衣服的吧?” “公主,这是做衣服用的,只不过是做婢女衣物的。今日奴婢去问了伶秀姑姑,伶秀姑姑说一时没有找到公主能用的布料,便只能先用这个了,公主不会不喜欢吧?” “我看着很好,宫里这些事都是伶秀管么?” “是,毓秀阁一应物品,都是伶秀姑姑在管着。” 伶秀? 夏念锁眉暗暗思虑,第一次去光华楼看青璃瓦,夕叶不慎说出自己以前会武功一事时便交待了是伶秀吩咐不能说,也许自然她只是传达皇后的命令。可是自己要纸笔练字,包括那日为了做桂香茶而多要了许多的茶叶,伶秀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可是,她说过长公主生母毓嫔于她有大恩,照理这细作也不该是她。 “啊——” “哎呀,公主,您伤到手了!” 夏念觉得手指上刺痛传来,自己胡思乱想许久,全然没注意到竟然将针深深扎进了自己手指中,此刻指尖一股血液流出,她赶紧放下了手中物什,生怕染到那素色布段上。 还好是针刺,只稍稍处理一下便好。 指尖隐痛仿若不再,夏念又拿起手中针线,在银葵一步步教导下,总算绣出一个还看得过去的香袋,将一把细碎干桂花塞入其中,倒是鼓鼓的也有了几分可爱别致。 第二天一早,毓秀阁外巷子里出现主仆二人。 夏念手中拿着昨日光华楼的画,至于那丫头银葵,手中却捧着昨日她刚从丽嫔处辛苦捧回来的紫珏树。 “公主,您怎么这么着急,还有这紫珏树,原来竟是要给那睿王,公主怎么待他这么好?。”银葵一边搬着那花盆一边嘟囔着。 “我看我们宫里花也太多了,不如就放他那里。”夏念答得漫不经心,心里却记着丽嫔说的那是北翟国特有的,拿给他,他会不会喜欢,或许会因为喜欢而多告诉自己一些事? 自己已然知道他要走,很多事实在等不得了。 “公主我们宫哪里花很多,好像只有两盆山茶,还有两盆矮子松,然后两盆…….”银葵歪了歪头,认真数着。 “行了行了,我就是让他帮我养养花。”夏念为自己找的荒唐理由暗笑。 问锦楼上,虽然深秋寒凉,又是一大早,慕息泽的房门仍是大开着,仿佛知道她会早来似的。 “慕息泽,快,搭把手,接一下花。” 银葵不准进入,韩将领今日不在,夏念便亲自抱了紫珏树上楼。刚踏入门,紫珏树很高,遮住了视线,她只看到前面的白影便喊了出来,自己实在手酸。 慕息泽见到门口的一人一树,神色颇是诧异,皱了皱眉:“公主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说没有喜欢的花吗,我给你搬了一棵树,你看喜不喜欢?” 夏念见前面的白影怔怔不动,她手里还拿着昨日的画,很是害怕把画弄脏。便又急道:“我说你发什么呆,过来拿一下,我的画快掉了。” 她这才见到面前白影走了过来,伸手接过手中的花盆,将它安安放到了墙边。 “公主以后不用再送这些。” 慕息泽转身,话说的淡淡。夏念看着眼前人不屑的模样,心中失意:“我是让你帮我养着,你别想太多。” “原来公主宫里竟这样寒碜,连个能养花的宫女都没有。” “你!算了,不跟你说这些,我今日把画带来了。”夏念拍拍手,将画展开铺在桌上,一字一句道:“你要的傍、晚、的、光、华、楼,怎么样?” “嗯,还不错。” 慕息泽静静回答,却只是将画放在桌上,看了几眼而已。夏念虽然很庆幸他没有再说其他词,只是看他的样子却并非像他那日所言那般喜欢光华楼,若真是喜欢,怎的就这样看一两眼就放下? 夏念疑惑,心中又冒出那个被自己曾经强烈否决,荒诞又不可思议的想法——他在帮她。他是在设法让她知道那些事情,那些让她处于险境的事。 b 分卷阅读47 r   她微微晃头,想甩掉脑中这个想法,因为觉得实在无根据又不可能。 这个人,向来都是无所在意的。再说,对这东琴皇宫的事情有多熟悉,一步步想的多缜密才能推算到这一步。可是,一次青璃瓦是偶然,如今已经第二次,他的要求果真的都是随意所提吗? “今日,我可不可以多问一些问题?”夏念试探着问:“看在我帮你画画,还跑那么远遇到那夏婉受气的份上?” 慕息泽浅笑不语,手指不经意在桌上画着圈,似是……无聊。 “你为什么不说话?还是说,其实你什么都知道?” 夏念最后一句话问的轻声,眼睛却紧紧盯着慕息泽,生怕自己错过他任何一个会露破绽的时刻,可眼前之人,终还是只闲散一笑。 “我自然知道贵国二公主夏婉……你皇妹才华很是出众,至于公主你么……” “你——罢了,那我问你,峡水镇一事,你是不是也知道,这个你总不能否认了吧?” “公主,这就是你今日的问题?” “我就说你这个人小气,” 夏念虽然愤愤,却也知道他避重就轻,像是不欲多答,便认真道:“你迟早要走,我知道。所以,我今日是一定要多问你问题的,你要是不回答,我今天就不走了。” “那公主可以留在这儿过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联姻不成,公主难道是想做点什么别的达成目的吗?”慕息泽这话说的不急不慢,甚是平常,目含浅浅笑意望向夏念。 “你!” 夏念语塞,对于面前这样一个将轻浮之话说的如此淡定从容的人,她总是生生败下阵来。 “慕息泽,我真的是有要事问你,三个问题如何?之后你让我去查什么都可以。” 她眼神灼灼望着眼前之人,慕息泽往别处一瞥终于道:“你说三个,我挑两个回答。” “好,真会讨价还价,”夏念害怕他会后悔,也不再纠结,着急开口:“第一个问题:要怎样你才愿意带我去浔月山;第二个问题:如果只有我自己一人,是否完全不可能上浔月? “第三个问题,”她顿了顿,手指暗暗捏紧了手帕,认真望向对面的人:“你,是不是在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三天假期要到了,开心吗? 祝大家元旦快乐哦! ☆、第二十二章 辞别国师 他是不是在帮她? 慕息泽看着眼前女子,眼神恳切而灼灼,他明白夏念一直执着于浔月山,此刻只想干脆回答她的前两个问题。 至于最后第三个问题,回避。 “第一个问题:一出浔月,我涉入朝堂之事,掌门早已将我革除教籍,我早已不再是浔月中人,自然不能再回去;第二个问题:得浔月教掌门应允,自会有人带你上山,只是掌门常年居于山上,你根本不可能见到掌门。即使见到,掌门也断不会放一个陌生人入内。” 屋里静了下来。 久久没有夏念的回话,她心中茫然无措,去那个唯一有可能让自己回到现代的浔月山怎么就这么艰难。只是这东琴皇宫,陌生而危险,前路更是未卜,自己如何能一直呆在这里? 半晌,她才喃喃开口,说的却不再是浔月之事。 “为什么不回答第三个问题?” “公主已经问了第四个问题了。”慕息泽淡淡的语气里还透着几分漠然。 “小气。那我明日再来问你为什么。” “公主不必问了,”他坦然地望向她,俊朗眉目无波无澜,瞳中一片清明:“我不回答只是因为听不懂。” 夏念怔怔凝眉看着对面安然自若的人,她抿抿唇惘然道:“原来是听不懂吗,我明白了,是我……想多了。” 果然如此,夏念心里又是隐隐几分痛意,丝丝绕绕,盘踞心尖,这样的痛意总是和眼前这个人有关。她现在埋怨自己动不动就因为慕息泽而失态的样子,便笑笑颔首:“那我问完了,没事了。你好好照顾我的树,我不多留了。” 自己问了多么愚蠢的问题,要谋算到那种程度,怎么可能,而他又怎会帮自己?这样荒唐而不可思议的想法,早就不应该在脑中了。 失望悲戚齐聚心头,心中压抑的痛楚再难忍住,她很怕那日在夏谨面前那一幕重演。夏念仓皇起身,不顾慕息泽看着她微微惊讶的神色,不言一句,几乎是逃着闯出了门 分卷阅读48 。 “公主没事吧,公主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银葵见夏念脸色分外苍白,就连嘴唇也微微泛白,扶着她很是紧张。可夏念却似没听到般,径直走到了银杏林,本来一直无神不语的她却突然猛地紧张一甩手。 “银葵,坏了!”。 “公主,怎么了,您别吓我呀!”银葵慌乱而迷惑,她看着夏念双眼睁大,脸上愈加惨白,似乎非常焦灼紧张。 “你在这儿等着,我得回问锦楼一趟。”夏念急切转身,原路跑回去,只留下站在原地不明所以的银葵。 守着问锦楼的士兵看到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公主,正要行礼,却被夏念一声“让开”吓住,皆呆呆站在原地。 夏念飞奔到楼上,一把重重推开慕息泽房门,却见慕息泽正坐在桌前慢悠悠喝着茶,她这才稍微放心些。 “公主为何又回来?”慕息泽看着站在门边头发微乱,气喘吁吁的人,微微蹙眉,露了惑色。 “慕息泽,我…我是来…来告诉你,那个紫珏树的果子…它有毒,”夏念扶了扶门站定,“你不要,不小心吃了。” 慕息泽放下手中茶盏,定定看着夏念。此刻她手扶着门框,花容失色。 他眉头渐渐舒展,微微张了张嘴,只觉得眼前人甚是……可笑。可是他的心头却那般狠狠地跳动着,似乎是为了眼前这个傻到痴笨的女子:“我怎么会那么笨,公主竟然觉得的我会吃那野果子吗?” “也是,是我又想多了。”夏念尴尬耸了耸肩,在心里自嘲一番,那本是北翟之物,说不定他早就知道有毒,自己实在是多此一举:“那好,我走了。” “多谢。” 夏念才踏出门,背后传来慕息泽的声音。自己本想就这样走,可是脚步却又不自觉缩回来。 她看到他刚刚放下茶盏,动作优雅清闲。夏念细细一闻,屋子里萦绕的茶香中还有丝丝清甜的桂香。 “这是那日我带来的茶?” “嗯。” 夏念想要开口,却又生生将心中那那句“味道如何”咽了回去,他的评价向来不是很中听。 他无事,她便走了,心也安了,安的如此快。 从问锦楼到毓秀阁的路仿佛没有那么长过。 夏念走过灰黑色的荒地,走过已经光秃的银杏林,脚下的银杏叶沙沙,似是诉说着万千不满,继而再走到通往毓秀阁的巷子。 只是早上的一个时辰而已,自己却仿佛历经大喜大悲。可最终,到底哪里有喜? 浔月山,没有慕息泽的帮助,自己根本无望能上去。可他却如这秋日的风一般,时而寒凉,时而轻淡,琢磨不透。夏念想起他眼底的戏谑与漠然,连屋里那馥郁甘甜的桂香也盖不住那满屋的清冷。 “公主,你看前面。”银葵出言提醒。 夏念这才茫然望向前面,巷子的中间时毓秀阁宫门,而宫门口,此刻站着两人。 男子一身浅色青衣,巷中秋风穿过,青衣飘然,更显出尘之姿。身后女子着烟蓝色长裙,端庄立于男子之后。这情景,就如那日丹桂居初见一般。 是付易安和荇芜。 付易安面上仍是往日那温温的微笑,眉眼里是清透的温和,只是却在看到夏念来的方向一刹那,微微皱了一下眉。那个方向,是问锦楼,而问锦楼里的住的是谁他是知道的。只不过待夏念走近自己跟前,他眉间早已舒展,似从来便是如此坦然。 “国师,你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吗?” “公主,也是很早的,”付易安看着夏念,她的脸色并不好,脸上极力堆起的笑意也显得勉强,可是真的不能再等了。他终于掏出放在袖中的扇子,笑言:“我来东琴已久,今日便要离去。这把扇子,虽不名贵,但还请公主收下,当做赠礼便好。” 夏念微惊接过扇子,展开细细看:扇骨是玲珑透彻的白玉,摸上去有丝丝凉意,扇面是不俗的雪白色绢帛。而最惊艳的,是那扇面上的画——女子站在桂树下,手握桂花枝,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不是当日初见之景? “国师,这扇子,看着似是十分贵重?”夏念徐徐将扇子收拢,扇骨之玉一看便知不俗,扇面光滑若丝,而付易安将那日初见之景入画,她心中似有汩汩温泉流淌。 “公主可还喜欢?” “嗯,很 分卷阅读49 喜欢,”夏念抬头,眼里欣喜不乏感动:“国师今日便要走,怎么走的这么急?” “出来已久,总是要回去的。还望公主保重。”付易安神色有些凝重。 “想不到竟这样快,”夏念喃喃,要走的人竟这样多,唯有自己不能走,忽地又似想起什么一般:“国师等等,我回屋拿一件东西。” 付易安看着夏念往自己宫里跑去,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不一会儿,只见她又匆匆跑出来。 “国师,这个素色的桂花香袋是我绣的,现在送给您。只不过手艺差了一些,里面是一些干桂花。桂花茶会喝完,这个倒是同折扇一般能放很久,我觉得……”夏念还没说完话,抬头却看到付易安脸上从未有过的惊讶神色,他身后一言不发的荇芜此刻蛾眉紧蹙,张了张口却未说话。 银葵轻轻拉了拉夏念袖口,夏念拿着香袋的手微微往回缩了缩。 这是怎么了,是这香袋太丑了,配不上国师的身份? “多谢公主,”众人木然之时,付易安已然恢复了刚刚的淡淡微笑,眉目间更加温柔,从容伸手接过香袋。 “我觉得……留作纪念很适合。听身边丫头说桂花能醒神,国师想必日理万机,疲累时也许有些用处。”夏念小心翼翼地将另外半句讲完。 付易安拿着香袋的手一顿,轻笑了一下抬头望向夏念,眼里似乎多了别的什么:“公主可愿……” “嗯?”夏念看付易安欲言又止,他从来都是镇定自若,今日这般很是少见。 “公主可愿随我,去南召?” 话音才落,荇芜上前万分惊讶看着付易安,而夏念却一头雾水:“去南召做什么?” 付易安微微一怔,眸子暗了些,只不过下一秒便又淡然一笑:“只是想邀公主去看看南召国的冬天而已。” “南召国的冬天?” “是,南召国冬季不冷,却很美。” “我虽很想去,可惜,”夏念只觉得付易安的声音清流般温柔舒适,那双透着盈盈笑意的眼自己竟然不敢去直视。她低头道:“可惜今年不得空,以后我再来打扰国师。” “好,”付易安浅褐色的眸子里分明有一丝失望,只是再看向夏念时,那丝情绪已然被藏好,“那易安就此与公主拜别,还望来日可期。” “嗯,来日可期。国师路上也要小心些。” 灰白色的长长巷子上终于只剩下付易安与荇芜两人,正要走到尽头,那是巷子离毓秀阁最远的一个地方。 “荇芜,你有话要问?” 被提问的荇芜脚步一僵,也随着付易安停了下来。她点点头:“国师,你待长公主很是不同。那把扇子,明明是国师那样心爱之物,却轻易送给了她。”荇芜咬了咬唇又道:“国师还收了这公主的香袋,国师难道不知道香袋……” “荇芜,”付易安难得的打断了别人的话,“那扇子,只是赠礼。那香袋,公主说了只是纪念罢了。” 荇芜只轻轻点头,付易安的语气和缓却有些冷,不容她再说下去。她只得换了话题:“国师,你看慕息泽这次能不能回去?” “既然北翟的镇国公都来了,他哪有不回去之理?再说慕息泽,向来就擅于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付易安笑笑:“日后你便知道了。” “果然那长公主还是痴心枉付了。”荇芜这话说的很轻,可却将声音控制的很好。付易安不 近不远的距离正好能听到。 “也不尽然。”付易安说完便径直走了,只留下神色困惑的荇芜。她本想提醒付易安长公主早已心有所属,可他的话她却没想透,便只好再匆匆赶上前面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提问:说吧,你萌愿不愿意和国师去南召? 假期第一天,下雪啦。 注意保暖,好好玩也好好休息哦! ☆、第二十三章 战火已起 自之前东琴与北翟一战后,东琴国百姓已对皇上为那骄纵任性的长公主出气而起战一事颇有微词。结果两国停战才不满两个月,北翟国镇国公的军队又到了东琴与北翟相壤之地,魏县。 正是民心惶惶之时,镇国公到了魏县竟不再向前,却只派人修书一封给夏旭连。 云梦殿早朝,夏旭连面色凝重端坐在龙椅上,面前放着的是北翟国镇国公顾浩岩的一封书信。 分卷阅读50 站在下面的众臣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北翟国镇国公军队来得疾速,虽然东琴早已察觉也布下兵力,只是却不曾想,镇国公此次带来的兵不似预料那般少。再者,东琴国境内,尤其是魏县一带,百姓早已怨声载道,再掀战事,民怨恐怕沸腾。 而今早却收到镇国公一封书信,明言只要让他们将睿王慕息泽带回北翟,便主动退兵,不伤东琴一屋一瓦。虽说起战是下下策,可若真的让他们如此轻松便将慕息泽带走,这东琴国岂非自动承认怕了北翟,何况慕息泽悔婚的事情也并没个结果。 “焱儿,你说,你有何想法?”座上夏旭连的目光还是转向了大皇子夏焱,平日里最好出主意的夏焱今日却出奇的安静。既然皇上问了,众臣也是好奇,此刻目光纷纷转向他。 夏焱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问,他与慕息泽是无仇的,慕息泽如何他管不着。若是主和,岂非被人笑话他夏焱不懂得立国威。可是此前自己曾为得到北翟国恭王支持而答应他下毒害慕息泽,此事未成,镇国公又不得已只能亲自来要人,若是激怒镇国公,恐怕此事便不这么好隐瞒了。 “父皇,儿臣认为,此事应当按那镇国公顾浩岩所说,放了慕息泽。” 此言一出,众臣皆惊,要知道夏焱性格一向强硬,当初也是他极力要求要给慕息泽教训,此番态度却又软下来。 “大哥,此言倒是不像你平时会说的话?”夏谨目光微测,话里带了疑虑。 “三弟此言何意?难道大哥只懂得杀伐却看不到百姓怨声载道,战争只能带来百姓的不安生,难道大哥会不懂?” 夏焱争辩得很是急躁,说完又觉不妥,便向座上皇上行一礼道:“父皇,如今镇国公主动示好,且已放话出来,若是我们强行起战,倒显得我们无礼。况且,虽然宫墙内外皆已布兵,却也不能说胜券稳操,还望父皇早下决断。” “焱儿说的有理,谨儿你可同意你大哥的看法?” “儿臣同大哥所想一样。” 众臣见平时从来都是针锋相对的大皇子和三皇子这次的竟出奇的一致,便无人再说“不”字。皇上见无人再上奏,心下也已明白。 只是终归,东琴要东琴的面子,悔婚一事总要有一个结果。 “传朕命令,告诉顾浩岩,说朕同意放慕息泽。但是还有一个条件,后日晚上朕会在在宫里设宴,让他们一同来商议条约。当然,不能带兵。” 魏县所属东琴国允州,处于北翟与东琴交界处,北翟国镇国公顾浩岩来势汹汹,不过才三日,竟然已经到了这里。整个魏县街上除了披甲戴盔的军队,无一布衣百姓敢出门,寂静无声。 此刻镇国公的军队在修整,顾浩岩坐在早已关门的一家茶水铺前,面前站着的是顾沛烈和顾沛瑶二人。镇国公眉头紧锁看着顾沛瑶,而顾沛烈却在一边怡然自得地把玩着佩剑。 “沛瑶,你自己也当过行军打仗的将领,若有人女扮男装,故意混入军队,该如何处置?” “爹,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不跟着你出来,我如何放心?” 一旁的顾沛烈看着对峙已久的二人,轻“哼”了一声,不屑笑笑:“我看姐姐不是在担心爹,恐怕是在担心睿王殿下吧。” “你——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顾沛瑶虽是女儿身,此刻一身戎装,手执长剑,自有一股英气。可一对远山眉却锁得更紧,眉下双眼饱含怒意瞪着前面的顾沛烈。 顾家姐弟本就不是一个母亲所出,顾沛瑶的母亲是镇国公的正妻,可无奈始终没有儿子,倒是妾室秦氏生了儿子,也就是顾沛烈。从小,顾沛瑶虽是女子,但向来自诩是嫡出,又勤加练习兵器武艺,自问也是样样不输她那个弟弟。可是顾浩岩却偏偏疼爱这庶出弟弟,她母亲又已经过世。 顾沛瑶一直埋怨父亲偏心,因此姐弟俩从来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行了,别吵了,”镇国公厉声呵斥,两人皆停了嘴,军队在前,面前又是自己子女的争吵,镇国公觉得脸面上挂不住,“沛瑶,你的心思我知道。只是军中军纪严明,这次回家,你手下之兵便先交给沛烈吧。” “爹!” 顾沛瑶自是不肯,此刻更是紧张,父亲此举分明就是偏爱弟弟,找个借口把自己手上兵力全部给他。可是此刻镇国公面上不容置喙的神色却让她不敢再说下去,她只得悻悻点了头。 三人之间沉默了一阵,终于不再那么紧张,还是顾沛瑶开了口:“爹,后天那晚宴,爹怎地就这样答应了,就不怕有诈?” 分卷阅读51 “不会。那老皇帝已然昭告皇城内外,要邀请我们去赴宴。若是想待我们进去后控制我们,他岂非失信于所有人?夏旭连最重面子,断然不会如此。” “可是,他却不说明缘由,把睿王殿下交出来便好,何必多次一举?”说话的是顾沛烈,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顾浩岩不怕去赴宴,他也是必须要去的,毕竟当初是因为自己女儿的关系,慕息泽才被困在了东琴。只是这东琴国皇上的心思,他确实是猜不到。但自己身负此任,只能见机行事。 “爹,此次丹颜是否与我们同去?她说,她想与我们一道去。”顾沛烈一改刚刚与姐姐对峙时那自得语气,此刻小心看着自己父亲的表情。 顾浩岩还未答话,顾沛瑶却先行冷笑了一声:“哼,丹颜?人家早已是睿王殿下的人,弟弟你还凑什么热闹?”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远处一红衣女子。那女子一袭丹色衣裙,单看背影,其身姿曼妙,就知是个不俗佳人。 顾沛烈急了:“你!丹颜既然是睿王府的人,怎的就不能与我们同去?” “让她去吧。” 镇国公终于发话,却惹得顾沛瑶更加不痛快:“爹,你竟然准丹颜与你们同来,却不准我前来,难道这也是弟弟请求的吗?” “好了!”镇国公起身,显然烦躁不欲再多说,“丹颜现在虽然是睿王府的人,但到底以前是从镇国公府出去的人。等这次回去,为父自有大事告诉你们,现在不必再多说。” “报——” 一士兵疾步向前,面色匆匆。 “什么事?” “将军,外面有人求见。” 顾浩岩眸色一沉,顾沛瑶与顾沛烈皆是一惊,此刻正是敏感时期,谁会在这个时候有胆量来军中求见? “是谁?” “来人自称是南召国国师,付易安。” 三人皆是一怔,付易安。向来只在耳朵里听到的人,如今却要来见他们。镇国公是知道付易安出使东琴,不想却不偏不倚正好在此刻出城了。南召与北翟向来不睦,而付易安此时来访,又是何意? 付易安与顾浩岩面对面坐着,付易安泰然自若倒着茶,一身青衫在这尽是黑色的铠甲旁边显得尤为突兀而出尘。 镇国公脸上的讶然之色不能尽藏,在南召国只手遮天的国师,他不想是这样一个年轻儒雅之人。而此刻眼前男子在重重士兵包围下仍安之若素,有条不紊,可见是国师不错。 “镇国公当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我谈话吗?”付易安微杨嘴角,向顾浩岩递了一盏茶,“镇国公乃习武之人,应该能感觉到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你们退下。沛瑶,沛烈,你们也下去。” “可是,爹……” “下去。” 待所有人都走远了,付易安才又缓缓开口:“镇国公真是思虑周全,是怕我说什么事让自己儿子女儿也知道吧?” 顾浩岩凝眉微微眯眼:“你——知道什么?” “南召国平瑞王与贵国恭王的事,我倒是知道一些。至于其他的,十几年前您与哪些人一同合谋陷害贵国睿王生母一事,我也正巧知道一些。”付易安语气波澜不惊,说完饮了一口茶,淡淡看向面前神色慌乱的顾浩岩。 “付易安,你可知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杀南召国师?那镇国公可是要彻底挑起战端了?”付易安语气透着浅浅的不屑,微微一笑又道:“恰好我来之前吩咐了底下人,若是我半个时辰后还未归,那贵国皇上可就要知道许多他不曾知道的事情了。” “你!”镇国公握紧双拳,又缓缓松开,闷声一哼,“不愧是智谋无双的南召国师,你既然知道这么多,那么此次来找我又是何意?” “镇国公在北翟也是举足轻重之人。此番,只是想提醒镇国公一句,回去路上要多多小心了。” “你这是何意?” 付易安却不答话,已然起身,“来的也久了,我该走了。希望还能有再见之日。” 顾浩岩看着付易安远去的背影,自己一时怔怔。这付易安竟然知道这一切,可是他却并没有以此作威胁,最后还让自己小心,又是何意? 顾浩岩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国师,你终于出来了,你不让我跟着去,实在让人担心,”荇芜看着从层层军队中出来的付易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国师怎的突 分卷阅读52 然要去提醒那镇国公?” “只是去亲自套一些话而已。只不过顾浩岩,我看实在不是慕息泽对手,恐怕我说了也无用。” “那国师可要护他?” “不,让宗越跟着他们就好,但是不要插手任何事。” “为何不……” “镇国公所拥护的恭王慕正凛果真与章灼有勾结,这种人也无需护着了。”付易安仍是慢慢踱步,浅淡应答。 章灼,南召国平瑞王,视付易安为死敌。 “啊?国师说的可是真的,不是之前还不确定?” “我刚刚故意试探了顾浩岩,他的反应实在太明显。” “原来国师不是特意去提醒顾浩岩,是为了确认此事,”荇芜蹙眉喃喃:“你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荇芜,师傅所托之事,总要一步步完成。”付易安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层层军队,微微驻足,眼底竟是透了几分无奈。 ☆、第二十四章 何以离宫 此时东琴皇宫内外禁军密布,虽然皇上邀请北翟国镇国公入宫赴宴的消息已经在皇宫四处散开,众人揣摩两国对于慕息泽悔婚一事终于也该有个了结。然而镇国公虽然答应不带兵赴宴,但终归是北翟国的名将,东琴上下也不得不做些准备,防他此行会有诈。 问锦楼周边更是多了几层士兵,生怕有不速之客会闯入这里。这几重密围的士兵令这本就肃杀荒凉的地方多了几分严整可怖之意。 自昨日与付易安道别后,夏念便听到父皇为北翟镇国公顾浩岩一行人设宴的消息,百思不得其解。一方是为了要人,一方又不想起战,她一直在心中揣度为何皇上不直接放人却要多此一举。虽然庆幸自己不用经历战争之怖,可是终归觉得父皇此举并不简单,而且,一想到问锦楼那人要走,她心中,不畅快得很。 “公主,做好的香袋公主您可要现在戴上?” 夕叶在一旁收拾这残余的布料和针线,还有案上散落的三三两两的桂花粒。另一边银葵拿着几个香袋摆到了自己面前,皆是素银色的布料,一个个鼓鼓得并列躺在桌上,幽幽散着芬芳。 “先收起来吧。” 夏念喜欢这些精巧雅致的小物什,只是现在一看到它们,便想起昨日自己送付易安香袋时的窘状,以及她事先完全不知道的风俗寓意。 这也是银葵后来告诉她的——女子送男子自己亲手做的香袋,便是视那男子为自己的中意之人。 夏念虽然腹诽这无聊的说法,却也深深为自己的莽撞自责许久。难怪付易安昨日竟然问自己要不要与她同去南召,虽然后来他解释的淡然,那眼里的转瞬即逝的失落还是令自己愧疚。 付易安,那样疏朗温柔的人,但愿他能寻得一人,一地,而后一生易安吧。 “长姐——” 在夏念还托腮沉思时,耳边又传来夏谨的声音。不过几秒,夏谨就熟稔地坐到了自己面前,“长姐,明日宫里就要办招待北翟国镇国公的晚宴,长姐竟还这么悠闲?” “那我还能做什么?” 夏念头也没抬,无聊地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夏谨见夏念了无兴致的样子,立即又道:“长姐猜猜,镇国公递上的帖子中,说了几个人要来?” “几个人?”对这北翟国的镇国公夏念几乎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便是慕息泽是为了将他女儿顾沛瑶换出来才被困在了东琴皇宫,她试答道:“许是镇国公和他女儿?” “长姐可只猜对了一半,”夏谨有些得意地看着夏念,但是见她还是一副沮丧而无意趣的样子,便不再卖关子,自顾自说了下去:“还有他儿子顾沛烈和那慕息泽府中的小妾丹颜。” “你说什么,小妾?” 夏念忽地抬起头,她倒是不曾想到慕息泽是有妾室的人。通常来说,皇子正妃或者侧妃或许会有皇上钦定。可是府中妾室皆由自己所立,那么他必定是喜欢这个女子才会将她纳入府中为妾。夏念咬了咬唇,吃痛,竟然又感到心猛地收紧。 慕息泽,一向轻浮而随意,也会有认真喜欢的人? “一个妾室,怎能跟随军队来到这儿,还能与镇国公一道来赴宴?”夏念避重就轻,她明白此刻显然不该纠结慕息泽喜欢的那名叫丹颜的女子。 “长姐,你不是也见过那丹颜?三个月前我们一同去北翟时,你非要去那睿王府上还不是碰到了那女子?”夏谨说到这儿有些不怀好意笑了笑,看着夏念那一副茫然的样子,想着 分卷阅读53 许是她摔下楼的后遗症还没好,便无奈摇了摇头道:“长姐果然是爱忘事。那丹颜本是镇国公府的歌姬,后来听说是慕息泽去了镇国公寿宴,酒后和她发生了点什么,才到了慕息泽府上。” 夏念扶额,心中又有点愤愤。这个慕息泽,待自己的态度那般轻佻闲散,果然不是什么好人,连别人家府上的歌姬也不放过。 “长姐你……以前还与她起过争执的。”夏谨看了眼夏念不悦的脸色,说的很是小心。 这长公主果然以前丢脸的事做的不少,夏念在心里默默悲叹,难怪第一次见慕息泽时,他是那般不愿意搭理自己,“我为何要与她争执?” “这个……”夏谨轻咳一声,说道:“那小妾丹颜么,确实是一个难得一见的貌美佳人,舞姿歌技又不凡。长姐你又看不惯那睿王护着那小妾的样子,便顺手推了她,于是……” 夏念知道夏谨这话说的谨慎,估计依照长公主以前的性子,大概不是推那么简单。只是自己一想到她能伴慕息泽左右,心中竟然郁郁。 这是……羡慕? 夏念想从心上清除这不该有的心思,或是忽略。就像她一直忽略自己因问锦楼那人揪紧疼痛过的心一般。 走过洄道数遍的人,抹掉了记忆,竟是这般懵懂。 “长姐,上次也便罢了。只是明日晚宴时,你可万万不能再与那丹颜起什么争执了,毕竟那种场合,还是关乎东琴皇室面子啊。” “这我知道,你长姐是那么不知分寸的人吗?”夏念笑了笑,忽地眼里又有些凄然:“慕息泽,他是真的要走了吗?” “长姐!你怎么能还想着他?”夏谨语气里颇有嗔怪之意,“你可知皇后之前……” “之前什么?” 夏谨的欲言又止,让夏念感到不安,况且又是皇后,她急急问道:“你快说,皇后怎么了?” “皇后她……向父皇提议说要将长姐你许配给定远侯,”夏谨喏喏,看着夏念的脸色变得十分差,便又急忙说道:“长姐别急,父皇也没应下来。再说定远侯虽是皇后外戚,但向来也是个闲散侯爷,平时也爱游山玩水,想必不会是无趣之人。” 夏念只觉得自己大脑空白了一阵,在夏谨的话音落了很久之后才慢慢回过神来。她心中如有石块压了下来,自己怎能在这里嫁人成家,这不是终身被困在这里了? 不,绝对不能这样。 “三弟,我累了,你先走吧。” 夏谨见夏念沉默了半日,那脸上神色由震惊,到落寞,而后又像下了什么决定。可她突然下了逐客令,夏谨自是有些不满,“长姐,我才来了一炷香的时间,怎的就要赶我走?” “好了,明日不是又要见了?”夏念一边说着一边推搡着夏谨,硬是将他推出屋外,夏谨虽然百般不愿,却也知道自己长姐一向任性的性子,便也只好悻悻走了。 “公主可是要休息?” 一旁的夕叶和银葵本已打算扶着夏念去歇下,却见夏念只摆了摆手道:“去问锦楼。” “这,公主不可呀。现在问锦楼内外士兵严守,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出入的。” “管不了这么多了,我马上就要去。” 她知道,今日不去见他,恐怕没有机会了。 问锦楼门口多了好几层把守的士兵,一层一层着装严肃,眼神也比往日多了几分谨慎。这皇宫里最荒凉之地,硬生生多了这么些人,气氛却严肃的令人生畏。 “公主,皇上吩咐过,直到明日晚宴前,这里不得有人随意出入,因此您不能进去。” “让开!”夏念提高嗓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威严一点。可是这征战过沙场的韩将领哪里会在意,他只知君命不可违,脸上丝毫没有动容。 “你让不让开,我只进去说几句话。他现在不能动武,也不能逃走,你们应该知道。” “公主恕罪,末将不能从命。末将也是为公主着想,此时北翟与东琴战事情况尚不明朗。问锦楼这样敏感的地方,公主还来实在容易招人非议,还是避嫌的好。” 夏念丝毫不在意避嫌不避嫌的事情,自己要是不想被困在这里,唯有楼上这个人,还有助自己脱身的可能了。 韩将领始终面不改色,夏念心一横,随手拔了头上的银钗,用钗子深深抵着自己的脖子。 “韩将领,我也不想难为你。可是你若不让,本公主今日就死在这儿,你应该知道父皇平日里最疼爱谁。”夏念话 分卷阅读54 说得果决,钗子又刺的深了些,眼见着就要细白的勃颈上就要出血。 “公主!”韩将领面露为难之色,眼前毕竟是深得皇上宠爱的长公主,他不得已终是让了路。 问锦楼,是一个好地方。 在这里一切外界的喧嚣都变得安静,而安静又变得万分寻常。现在窗外时常能看到的便是暮秋的天,感受到的就是暮秋的习习凉风,此时,北翟应当比东琴冷上许多才是。 屋内野山茶已经凋零散落,一排花盆内层层叠叠的是死去的花朵,这样寂寥的地方,原本就不该住人的。 唯有窗边紫珏树,晶紫的果子如美玉,悬挂在树头,这异国的树在东琴竟是养的这样好。慕息泽修长白皙的手抚上其中一颗紫色果子,稍作停留,又离开了。 问锦楼边自昨日起便重兵把守,慕息泽知道自己即将要走,他算的时间不差。这树,也是不该有留恋的。 毕竟这样的树,北翟易寻得很。 慕息泽听到楼下吵吵嚷嚷,又是夏念的声音。 不久之后,房门已经打开,一阵风对流穿过,他的墨发又与雪白衣袂一同轻轻飘了飘。 “公主果然不敲门了。”慕息泽并未转身,他仍看着窗外孤天,幽幽说道。 夏念手里还握着那银钗,眼前是慕息泽站在窗前白色的背影,还有他过腰如瀑的黑发。这个人仍如那日初见般平静淡然,衣袂拂动间,也晃了夏念自己的眼神和忧思。窗边的紫珏树轻轻摇摆,晶紫色的果子不时晃动着,在那疏离的背影旁硬是多了几分妩媚。 夏念定了定神,走到他身旁。 “慕息泽,我知道你很聪明,”夏念顿了顿,可身旁之人并未答话,她心里隐隐有一分痛楚,继续开口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公主又要问浔月山之事?我说过了……” 慕息泽未说完,夏念便打断了他的话,声音虽轻却很干脆:“不,我想请你带我出宫。你做得到对不对?” ☆、第二十五章 自作多情 夏念已然侧过身,她正对前面那张玉雕般完美的侧脸,心中惴惴,等着他的应答。慕息泽一直定定看着窗外,默声许久,半晌才开口:“做不到,也没必要做。” 他此刻的声音犹如针尖一般,直直刺向夏念心尖。她蹙眉看着他,没想到他的脸上没了往日的随性轻佻,看起来竟是这般冷漠疏离。她心上痛楚深了几分,这痛觉,熟悉而霸道。 慕息泽,见到你之后,我心痛了多少次? 可笑的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这心痛由何而来? 痛楚在蔓延,夏念右手紧紧抓住那冰冷的木制窗檐,仿佛越用力地抓紧,越多的痛楚可以转移到那生硬的死物上。她眼里早已经噙满了泪水:“我不能呆在这皇宫,我必须走。慕息泽,你什么都能料到,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她的声音颤抖,近乎是乞求。 “公主要出宫,告诉你父皇便可。这与我何干?” 慕息泽缓缓开口,语气淡淡,夏念只觉周身寒意非常。面前之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她此刻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 眼前之人,只不过萍水相逢,凭什么要带自己走? 可是不走,那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 “我要跟你走,慕息泽。” 她的语气仍旧是坚定,慕息泽终于转过身来,四目相对,他却不屑地一笑:“公主忘了,我已经悔婚,何必自取其辱?” “带我出了宫门,我便自己走,是生是死与你无关。” “呵,你是东琴长公主,想消失便消失吗?” 此刻夏念离慕息泽那样近,那样的距离让她暂时忘了那浑身正在蔓延的痛楚,只因为他眼底的疏离淡漠是另一层更强烈的拒绝。 他当真什么也不在意? “慕息泽,如果东琴长公主今日丧命在这问锦楼,你觉得你还走得了吗?”夏念拿起手中银钗,狠狠扎向自己的脖子,细白的脖子上鲜红的血缓缓流出,异常夺目。 慕息泽微微拧眉,有一丝情绪在他幽深的眸子酝酿而生,只是转瞬即逝。夏念握着钗子的手在颤抖,她还木木杵在那儿,慕息泽已然轻轻擦身而过,走到了桌前坐下,看向她淡淡道:“公主不想活,那就自己动手吧。” 夏念的手僵住,银簪掉落在地,清 分卷阅读55 脆的声音在这间沉寂的屋子里格外突兀。 蔓延的痛楚重新复苏,以更猛烈的方式袭击着自己的意志。夏念转身看向桌边人,两行清泪划过脸颊,凄然一笑:“慕息泽,昨日我问你是不是在帮我,你说你听不懂,是真的吗?” 慕息泽拿着茶杯的手一紧,继而重新抬头看向眼前情绪几近崩溃的女子,他收了收心中的波澜,声音仍是沉静:“自然是真的。” 夏念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这个时候自己彻底成了一个笑话。脖子上的血还在流着,窗外冷风似乎已经灌进自己每一个毛孔,而眼前之人的冷漠却似乎让自己的身体冻结,连脖子上那痛楚也停顿了几秒。 自作多情,自取其辱。 “你干什么?”夏念木然时,慕息泽已然站在自己眼前,将一块手帕覆在了自己脖子上那伤口上。 “公主贵体,还是赶紧回去吧。”慕息泽拿起夏念的手,让她自己拿着手帕,捂住那伤口。 “你何须这般虚情假意?”夏念甩开他的手,手帕翩然落地,上面是红色的斑斑血迹,心上仿佛绞着一般疼痛。她只感到面前的人越来越模糊,往前一倒,似乎落在一个结实的怀里。 再醒来时,夏念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床上,周边味道仿佛很熟悉,房内却空无一人。她使劲拍拍头这才想起刚刚自己因为气急又心痛便晕倒在了慕息泽面前。 那这里……应该是问锦楼内室,也就是慕息泽的卧房! 夏念猛然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隐隐有些痛,血却已经被止住了。这房内,陈设极其简单,惟一床,一桌而已。 “公主醒了便走吧。”慕息泽不知何时出现,懒懒靠在门边。可丢下的,却只是这么一句话。 夏念已然过了气头上,想起自己刚刚倒在了他怀里,登时有些不好意思:“多谢。” “呵,公主惯会赖在这里的。” “你——”夏念站起身想走,却突然想起夏谨说起的丹颜,她停了脚步,幽幽看向慕息泽,“明日便能见到你的小妾,很高兴吧?” 丹颜,是好久没见她了,果然顾浩岩还是只老狐狸。慕息泽想着,随意点点头一笑:“自然高兴。” 夏念眸色暗下来,见到心悦之人才会高兴吧。她心中虽莫名地悲戚万分,面上却刻意扬了扬嘴角:“慕息泽,我只以为你对谁都随意而淡淡。想不到,你也会真的喜欢一个人。” “公主还不走?” “我走了,你保重。” 夏念说完便低头匆匆离去,不愿再看到慕息泽脸上表情。她想他脸上或许是想到那唤作丹颜的女子的欣然之意,或者是因为自己还呆在他房中的怨色,又或者是他一贯漠然戏谑的笑意? 不重要了。问锦楼,在这里今日太痛了。 慕息泽看着夏念离去的背影,缓步走出内室,眸色变得悠远。 他瞥了瞥外间那桌上还整齐的放着纸笔。说是要练字,那字却还写的如此差? 慕息泽走到桌边,不自觉蹙了眉。他缓缓摊开桌上的纸,用笔蘸了墨水,纸上,落下五个好看而工整的字: 贪、嗔、痴、恨、爱。 一笔一划,有力而连贯。 只是忽地,那重新蘸了墨的笔尖又重重落下。纸上,只留下被一条长墨拦腰斩断的五个字。 从问锦楼到毓秀阁的路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夏念已经来回许多遍,会经过哪些转角,转角有哪些树,哪些花,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毓秀阁外的荷花缸内的残荷已经被宫人清理,只待到来年再生出清丽的花来。她想起他房中的艳红色野山茶,在这个还可以再开一段时间的季节却已经落下,而自己房中那几盆耀眼的红色山茶亦是如此。那盆紫珏树,只有痴傻如她,才会搬去,只为陪他这几天。 或许这是一种不可解的缘分和宿命,偶尔这种念头会在她的脑海里闪现。从前真正的长公主,再到现在的自己,不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断地在接近着问锦楼中那个人。 原来真的有这样的人,一出现就是注定自己要去接近的。 钟动白云床,情来安可思。 这是毓秀阁亭内廊柱上的句子。钟情......东琴皇帝与毓嫔之间的缘分可见一斑。夏念穿过院内秋海棠,走到亭内坐下。 她以前只在晚上来坐过几次,只觉得亭内分外冷清。而现在白天,亭内的一切都变得明晰,亭柱上有副 分卷阅读56 对联,柱上刻着十分精细的画,一边是女子月下轻舞的曼妙姿态,一边是轻抚古琴的男子款款深情的目光。 不难猜测,这定是毓嫔与皇上。 如今皇上已经年过半百,而毓嫔早已不在人世二十年,这毓秀阁内却还留着当年的种种情深,皇上对长公主的偏爱便是来源于此了。 “公主,怎么坐在这儿了?” 来人不是夕叶和银葵,而是伶秀。夏念知道,每每伶秀来,总是皇后或者父皇那边有了什么旨意,便只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公主,皇上吩咐了,明晚要在宫中设宴招待北翟国镇国公等人,希望公主好好准备。” “这宴会,很是蹊跷。伶秀,你可知父皇为何要设宴款待镇国公?” “奴婢不知,可是公主……”伶秀有些犹疑,抿了抿嘴道:“明日殿上不论发生什么,还望公主要审时度势,万不可鲁莽。” 夏念看着伶秀微微握紧的双手,知道此事恐怕并非那么简单。自己充其量只是个长公主,无论放不放慕息泽,皇上自有定夺,要自己好好准备,恐怕明日宴会还有自己的事。 “是不是明日宴会有别的人要来?” 伶秀闻言微微讶然,只好点了点头:“听说皇上请了定远侯还有一些世家公子。” 夏念苦笑,想不到竟是这样的快,她抬头问道:“伶秀,我母妃她与我父皇情缘深重是吧?” 伶秀点点头,抬头望了望亭柱上的画,微微叹了口气:“是。毓嫔娘娘是皇上登基前便相识的,娘娘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奴婢和妹妹也是深受娘娘大恩的。” 伶秀说这话时,眼里有些晶莹,想来对毓嫔的感谢是真真切切。毓嫔帮她和她妹妹免了流放之苦,自然是她的恩人。 “伶秀,怎么从未见过你妹妹?” “公主,妹妹在别的宫伺候,”伶秀低头答道,眼里有几分局促。 “哦。”夏念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心神又开始游离。近来一桩桩事情接踵而至,已经捋不请,甚至包括自己的心,到底该何去何从? 长公主,一个尊贵的身份而已,奈何终身大事却无法自己做主。若是父皇当真指婚,因为长公主曾经痴心于北翟国睿王的流言以及做下的许多荒唐事,恐怕她日后夫君定也不会甘心。可是自己又如何能拒绝圣命呢? 慕息泽,是要走的。他有他北翟国的地位与挂念的人,有他自己的轨迹,而自己充其量只是一个他的过客。夏念本还抱着侥幸,她始终觉得慕息泽是在暗暗帮她,只是却被他一次又一次果断而淡然地否认。 也是,本就是莫须有的事。 夏念摇摇头,笑自己的痴傻。 宫内并不安全,宫外也不安全。早知今日,当时若是答应了付易安一同出宫,是不是会有些不一样? 不会的,她在心中默默回答。只是从一个城墙内到了另一个城墙内,付易安无法带自己去想去的地方,而城墙内的生活,非己所愿,妥协而已。 明日,是否要眼睁睁看着慕息泽离去? 夏念又抬头,望了望那柱上那跳舞女子的轻盈姿态,暗暗思忖几许,便起身同伶秀一道离开了这微凉的亭子。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大家看文心累...下面奉送一个欢乐小剧场哈 作者君:睿王殿下,你为何对公主如此狠心? 慕息泽:因为她占我便宜。 作者君:??? 慕息泽:傻。你没看出来,她晕倒就是为了扑到我怀里,让我亲自抱她到床上吗? 作者君:...... 慕息泽:再说我哪里狠心了,你知不知道我帮她止血弄得多累? 作者君:......好吧,你长得好看......你说了算。 慕息泽:嘁。 ☆、第二十六章 倾城丹颜 北翟国镇国公的军队仍然停留在魏县,镇国公顾浩岩和儿子顾沛烈,女儿顾沛瑶,还有曾经是镇国公府歌姬,现在已经是慕息泽小妾的丹颜,四人未带任何随从,一同前往东琴皇宫。 除丹颜外,其余三人皆是能骑马的人。顾浩岩亦觉得再备马车虽也能在晚宴前赶到东琴皇宫,但实在费时间,便嘱咐了顾沛瑶带着丹颜骑一匹马。可顾沛瑶既不满刚刚顾沛烈为了丹颜与自己起争执,更不满府中一个小小歌姬竟成了慕息泽的人。 这差事便落到了顾沛烈身上,顾沛烈却是求之不得。 一行人到 分卷阅读57 了东琴国帝都昊阳城,街上人渐渐多了起来。丹颜一身嫣红衣裙,虽然戴着面纱,却可见那弯而修长的远山黛,烙在白皙的额上,极美极妍。虽然骑在马上,仍引得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丹颜,你瞧,路上哪个人都看着你。” “顾小将军说笑了,人家看的许是沛瑶小姐。” 丹颜修长白嫩的手隔纱微微掩嘴一笑,柔美娇俏的声音引得顾沛烈心神荡漾。 北翟国,谁人不知镇国公府第一歌姬丹颜? 一貌倾城,能歌善舞,十岁便由镇国公收养。说是府上歌姬,其实却是镇国公的半个义女,再加上顾沛烈对其的倾慕,丹颜在镇国公府也是受尽照顾的。只是却在三年前去了睿王慕息泽府中,据说是镇国公寿宴那日睿王醉酒去了丹颜房中,之后之事便人人心领神会了。 顾沛烈即使悲愤心痛,却也不敢和堂堂皇子抢人。幸而听说慕息泽很是宠爱丹颜,自己便也放手了。 “她?哼!” 顾沛烈看着在前面的骑着马的顾沛瑶,眼里却冷得很。其实顾沛瑶若换下军装,也是一个容资不俗的女子,只不过久经沙场惯了,举手投足间少了几分女儿家的柔媚罢了。 顾沛瑶听见了后面两人的对话,只不过此时自己父亲在身旁,她知道父亲从来偏心自己弟弟,不便回头起争执,只好暗暗在心中气那二人。 申时未至,四人便到了东琴皇宫。 “公主,今日要不要穿这件如意流彩红裙?” 夕叶边服侍着夏念更衣,边问着。这件裙子,是前几日司衣局特制的。夏念回头,看着这衣服红艳得甚是夺目,一身流彩更是锦上添花,可惜她知道,今日却并不是一个应该出风头的日子。 “不要了,穿那条淡蓝色云烟裙就好。” “公主,那件也实在太素了一些。”一旁的夕叶皱了皱眉,拿着流彩红裙的手却并未缩回,仿佛在等着夏念改变主意。此刻伶秀却拿着另一件衣服上来了。 “公主您看这条如何?” 伶秀拿着的是一条霞色暗花细丝褶缎裙,既不华丽也不朴素。衣服上绣着几朵不大不小的花,是绽放的秋海棠,淡淡的红色也不令人感到俗气,平添了几分温婉大气。 “就它吧。” 今日这样的场合,夏念还是第一次参与。上一次宫中有宴会还是付易安来的时候,可惜那个时候自己并未参加,本以为自己见不到的付易安却也在日后的许多日子里有了多次的相遇。 可见遇见谁都并非偶然,该遇到的人,该发生的事,并非是可以躲过的。 宫中夜宴设在钧安殿,凡是隆重的宴会,款待外来使者,亦或是为皇上贺寿等宫内喜事,大多都是在钧安殿中。此次更是热闹,来的人,除了北翟的镇国公一行人,还有东琴国的定远侯和大学士,以及其他几个家中位高权重的世家子弟皆来到了宴会上。 东琴国几个年纪相当的子弟碰面便也知道是为何,这皇上疼爱长公主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就连选一个驸马,也想让长公主先过目。 只是大家却也明白这长公主虽然貌美,这脾性确是不敢恭维,再加上与之前北翟国睿王那事,这名声也愈加不好。只不过再如何,到底是皇上捧在手心上的公主,若是谁真能有幸当了驸马,日后加官进爵是必然的。 只不过,今日来的,还有一人,却是大家都未想到的——慕息泽。 谁也没想到皇上竟然将这睿王就这么轻易放了出来,还让他安然坐在了镇国公一行人那边。大家都揣测许是镇国公守诺不带一兵一卒进宫,皇上为了显示诚意,便将慕息泽放了出来。 “长公主到——” 门外宫人一声长喊。 众人目光皆看向殿门,来人穿着霞色褶缎裙,腰间束了淡紫色云纹腰带,更显身姿轻盈曼妙。肤白如雪,黛色柳眉更显柔和,一双杏眼今日分外灵动好看。没有过度的装饰,却那样让人移不开眼,温婉大方,一点也不像传闻中那般嚣张跋扈。 夏念心中忐忑,若自己是真的长公主,这种场面应付起来恐怕不在话下,可偏偏现在自己戴着长公主这身美丽皮囊,内里却只是个已然怯场的小女子。她微微抬头,走路尽量端庄沉着,纵使内心兵荒马乱一般,面上总还是得镇静一些。 “哈哈哈,想必这就是东琴国长公主了吧,果真是绝代佳人,都要将殿下身边的丹颜姑娘比下去了。” 夏念走到殿中间时,一眉目俊秀,拿着扇子的男子笑着看向夏念出了声。 分卷阅读58 刚刚只顾着由伶秀扶着自己走,她此刻才往旁边一看,很是震惊,倒不是那男子的话,而是那男子旁边坐的……是慕息泽! 她还从未在问锦楼之外的地方见到慕息泽,而他此刻正好也随着旁边人的声音抬头望着站在殿中呆立着的夏念。 落座在席间他在众人间分外醒目,容资俊朗无双,一袭胜雪白衣虽与这华丽的殿阁对比鲜明,在他身上却显得那样合适,更衬得此人皎然不凡。看到夏念的瞬间,他简单扫了一眼,下一刻,便微笑地从旁边女子手中接过了一杯茶。 而这女子,是夏念无法忽视的。在她来之前,众人的目光便是在这红衣女子身上。 丹颜,这便是丹颜了吧,这就是慕息泽见到会高兴的那人? 夏念本以为长公主之姿色已是上乘,却不想这个丹颜更胜几分,她竟是这样一个妩媚绝色的女子。 一身红衣,不夹杂其他任何颜色,穿在这个女子身上竟是这般惊艳。女子的肤色是月色那样婉约的白,精致的鹅蛋脸上,一双丹凤眼,两弯新月眉,眉间美人痣,身上每一样,无一不让人赞叹。 此刻她正娇媚地笑着坐在慕息泽旁边,白皙娇嫩的手中拿着他刚刚喝过的茶盏。 夏念心中暗暗戏谑自己,原来他真的是金屋藏娇,难怪此前对这东琴长公主爱搭不理的。自己昨日竟还求他带自己走,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公主……” 伶秀见夏念久久未动步伐,便出言提醒。夏念这才由伶秀扶着去落座,心中暗暗庆幸,幸亏今日伶秀与自己同来了,银葵留在毓秀阁。而同陪自己来的夕叶,也看着慕息泽与丹颜二人发呆。 这样一双璧人,想必谁看了都会驻目。 “呵,怎么,姐姐这表情倒像是在吃醋?”耳边又是夏婉的声音,夏念与夏婉的座位是在一起的。 “诶,长姐怎的来的这么晚?”夏谨听到夏婉所言,生怕这两个姐姐在大殿上吵起来,便刻意打断夏婉,同夏念说话。 “反正还没迟到不是么?”夏念慢慢坐下后,向对面望去,才发现大殿一侧是东琴皇宫内的妃子、皇子和公主,另一侧是也就是客宾的座位,除了慕息泽和刚刚那位丹颜,竟是谁都不认识,“三弟,对面那些人你可都识得?” 夏谨撇撇嘴道:“长姐久居宫里,竟是连这些世家弟子都不认得了。那镇国公还有他那一双儿女三个月前我们去北翟也是见过一面了,不过他们今日没穿那么正式,倒确实是有些不一样了。” 夏谨一一向夏念道来,夏念仔细瞧着,才暗暗地将这些人记在心中。 那一看便年过半百,身着戎装的老将军自然是镇国公顾浩岩,他的左右两侧分别坐着顾沛烈和顾沛瑶,姐弟俩长得却并不像,却个个神情严肃。 顾沛烈大致也是刚过弱冠的年龄,长相上与镇国公有六分相似,一双墨黑剑眉显得他分外精神英武;姐姐顾沛瑶两弯尖眉下是一双柳叶眼,生生给那本是严肃刻板的脸上添了几分女子的柔和,虽不似丹颜那般惊艳,却很是耐看。只是此刻的顾沛瑶却一直偏头看向慕息泽与丹颜,脸上神情很是微妙。 还有刚刚拿着扇子那个公子,也是夏念最好奇之人。 北翟国一行人中,除了慕息泽泰然自若,还有一直在他身旁伺候的丹颜脸上挂着妩媚笑容外,只有这一人是神态放松的,刚刚在殿内又这样随性说话,此人很是有趣。 “三弟,这人也是北翟国的吗?你不是说这次来的只有四个人么?” “长姐,这人是刚刚才来的。此人名唤宁澜,是慕息泽的左膀右臂,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医术十分了得,是有名的医圣。” 夏念又抬头看那执扇公子,一身淡蓝色锦衣,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头戴白色玉制发簪,只简单挽了一个发髻,随意摇摆着手中扇子。一双桃花眼含着浅浅笑意,自有一股风流意味。 他忽然抬头,看到了夏念,便向对面回了一个微笑,很是潇洒自然,有股疏阔之气。 夏念却有些心慌低头,低声问夏谨:“三弟,那宁澜既然没有和镇国公一起来,如何能入得了这皇宫?”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时间: 路人甲:睿王殿下,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慕息泽:那就别问。 路人甲:那我还是问吧,你和丹颜......是真的吗? 慕息泽:个人隐私,无可奉告。 路人甲、乙、丙等等:(看着殿下远去的背影)撇嘴喃喃:一定是愧 分卷阅读59 不敢言...... ☆、第二十七章 医圣宁澜 “听说他早镇国公之前便递上了拜访的帖子,父皇也是同意了的。” 夏念看着这宁澜在慕息泽面前行事倒很随意,想来也不是简单的人。只不过看他的样子倒更像是一个风流倜傥,闲云野鹤般的散客,不像是拘在慕息泽手下的一人。 匆匆过了一遍北翟国的人,夏念又遥遥看向旁边定远侯一行人。夏谨也一一介绍,只不过那些人坐的远些,她也不好意思盯着看,且自己不看才好,免得真引起什么误会。 夏念也猜到这些人必然知晓皇上此次让他们来的目的,但是她昨天便已做了决定,皇上日后若真的想指婚,自己还是有办法拒绝的。 目光流转,还是回到了正对面的慕息泽身上。此刻他身边的丹颜似乎正在与他说着什么事,慕息泽脸上荡漾着浅浅的笑意,丹颜的眼睛片刻未离开他过,那柔媚的眼神看的人心都能化了。 夏念低头垂眸,心中黯然。 “皇上,皇后到——” 众人听到门外的声音,窃窃私语的谈话皆停止了,全部起身行礼。 夏念抬头看了眼坐在高座上的皇帝,才真正感受到了天子的威仪。从前那些坐在金銮殿中的皇帝离自己都是那般遥远,今日自己身临其境,平日里对自己那般慈眉善目的父皇如今这般威严,身旁无人私语,气氛严肃了许多。 “今日难得有如此机会。有北翟国睿王和镇国公出席,睿王在我东琴作客已久,今日既然要走,朕与这东琴国宗室重臣们自然是要设宴送送睿王。” 夏念暗道父皇这嘴上功夫甚是了得,真是偷龙转凤,以假乱真。今日这话虽是讲得客气,语气却不容置疑。 这宫里呆久了,连真话假话都不分了,还是皇上说的话都是真的? “牢皇上费心了。”慕息泽开了口,语气很是平静,仿佛本来就是如此一样。 在殿上的众人都是知道此前那三个多月里发生了什么的,只是如今这皇上这样说,这北翟国睿王又如此镇定作答,本是面面相觑的众人也放松了。东琴国这边的人自然是不敢违逆皇上的意思,北翟国镇国公一行人自然也跟着慕息泽的反应,再说按照皇上这意思,倒确实是诚心要放了睿王,不像是有什么为难的样子。 “皇上,之前我便听殿下说过这东琴皇宫礼数很是周到,这一个多月来也是叨扰皇上了。尤其是长公主还特意……”说话的是慕息泽身边的宁澜。 “咳,”宁澜语未毕,慕息泽便在旁边轻咳了一声。夏念听到有人说自己,抬起头看向对面,才发现这慕息泽与宁澜之间颇为有趣。 一边是宁澜笑意盈盈的脸,一边是慕息泽嗔怪的眼神。若说这宁澜是慕息泽手下,却似乎丝毫不惧怕他,此时宁澜感谢皇上又颇有些慕息泽兄长的意味。 听到慕息泽一声轻咳,宁澜也只停顿一下,又张嘴笑笑道:“总之,今日我们得以进东琴皇宫与诸位东琴国名士一起,实乃幸事。” 宁澜从容不迫几句话,既续了皇上之前的话,又为这宴会开始开了序幕,话语间连同着提了宴会上其余人,瞬间让这尴尬的钧安殿气氛活跃起来。 “许久不见,宁公子别来无恙。”一声清朗的男声,只见一个陌生男子,缓缓起身朝宁澜微微行一礼。 “原来是定远侯,不知令堂可安好? “经宁公子圣手,自然已经好多了。” 夏念看向这定远侯,一身深紫色丝绸长袍,身材挺拔。她是记得这个定远候的,夏谨同她提过那是皇后本来安排了想让自己嫁的人。 她私下也了解过,这定远侯名为察陵宣,同皇后察陵柔是本家人,是皇后的侄儿,性格却大不一样,只是一个空有名头的侯爷,性格闲散,一心只爱游历山水,醉心诗书。许是皇后觉得将长公主许配给这样一个自己人,好留在自己眼皮底下,却也不至于威胁到自己地位。 “怎么,定远侯还与宁公子认识?” 问话的是座上的皇后,宁澜是慕息泽身边的人,而这定远侯却是东琴国的一个闲散侯爷,这样两个人会有交集确实是令人生疑的。 “姑母有所不知,”察陵宣不紧不慢解释道:“三年前家母突发疾病,寻遍东琴的大夫都束手无测。一日有一人上门来说能治好家母的病,我实在无奈,便让他试试。岂料不出两日,家母竟真的好了。我也是事后才知道,原来这人就是医圣宁澜公子。” 宁澜爽朗一笑:“哈哈,定远侯一句医圣实在是谬赞了。” “不 分卷阅读60 知宁公子何时有空可再来府上坐坐,舍妹很是想见见宁公子。” 察陵宣话音刚落,宁澜脸上突然有些不自然,不过只一瞬便恢复了笑意道:“近来恐怕不得空,还望定远侯代为转告歉意。” “看来东琴国与北翟国交情实在不浅,”半晌未发话的皇上突然说话,微微停顿一下,又道:“不过要说医术,朕倒想起了当年北翟绊雪谷的医仙“一天先生”。听说无论什么病人经他治过一天之内必能好转,因此才得名“一天先生”。听闻睿王幼时离宫便是随“一天先生”走的,怎的后来又去了浔月山?” 夏念还是第一次听到医仙“一天先生”这个名头,更加不知道慕息泽同他还有接触,心中好奇正想问夏谨时,宁澜却先开口了:“是啊,医仙医术无人可比。只是绊雪谷僻远,医仙六年前便已经逝去,在下也是恨未能与医仙相见探讨过。” “那倒真是可惜了,”皇上若有所思般,转而又道:“不过宁公子虽是后辈,当下医圣的名声却也并不比当年的医仙差。” “北翟国睿王身边的自然是人才,”一直沉默的夏焱开了口,似乎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父皇,既然是宴会,何不先以歌舞助兴?” “嗯,若不是焱儿提醒,朕倒是忘了。”皇上似乎也意识到偏离了正题般,用眼神示意了身边宫人传唤歌舞。 不一会儿,一群着绯色舞裙的女子井然有序到了殿中央,随着古琴声和箫声的响起,女子们也翩翩起舞。身姿灵动轻盈,倒像是一朵朵盛开的花般美丽。 夏念头一次见到真正的古代歌舞,本该细心观赏,无奈心思全然不在这歌舞上,她全然猜不透为何父皇要将镇国公和慕息泽等人邀请到这殿上来却没有直接放了慕息泽。再看慕息泽与那丹颜举手投足间也不避嫌,竟然这般亲昵。她想起昔日问锦楼中他对自己那般淡漠散漫,居然有些气恼,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以什么身份生这股子闷气。 此刻看着慕息泽与那丹颜的,却不止夏念一人,旁边的夏婉神情相当不悦:“哼,不就是个歌姬吗,竟然这般不知检点。” “婉儿!” 夏婉旁边的夏焱低声喊了它,用眼神示意她不可再说,夏婉只好住了嘴。 众人各怀各的心思,面前的歌舞却少有人欣赏,一舞已毕,竟是无人作声。若不是定远侯察陵宣带头说了声好,殿内气氛又是严肃的很。 “丝竹歌舞毕竟是俗物,”皇上缓缓开口,随即意味深长看向慕息泽,道:“听闻睿王不仅武艺精绝,琴棋诗书也是样样精通,朕很想开开眼,不知睿王可愿在殿上露一手?” 皇上语音刚落,众人皆是疑惑,虽然此举无可厚非,只是慕息泽现在身份敏感,众人不知皇上此举何意。 “皇上,”一声娇柔女声响起,是慕息泽身旁的丹颜起身:“殿下今日恐怕有些累,皇上既然觉得寻常丝竹管弦俗气,不如丹颜作一剑舞如何?” 此刻的丹颜虽然在同皇上说话,语气却不卑不亢,仪态更是落落大方,加上她那一身鲜艳红衣,那美极的容貌,引得座下的人纷纷朝她看来。 夏念看着眼前这女子,美极,艳极,却也大胆大方极,难怪能得慕息泽喜欢。她也猜测到照慕息泽那性子定是不愿做这些事,这个女子竟是这般敢维护他? “哼!丹颜,你区区一小妾,也敢在这东琴皇宫献丑吗?” 座上皇上还未答话,顾沛瑶却已然转向丹颜分外不屑地说道。旁边顾沛烈自是不肯,立马回到:“丹颜不行,难道姐姐行?” 这情景很是有趣,分明都是东琴国的人,竟然开始针锋相对。这姐弟俩眼看着便要吵起来,镇国公干咳了一声,瞪了两人一眼,两人这才噤声。 这几番话语,众人的目光皆从丹颜身上转到顾家姐弟身上,如今又转到了慕息泽身上,皆想看着他如何作答。 夏念此刻也随着众人看向慕息泽,只见他示意丹颜坐下,轻轻一笑,镇定起身道:“既然皇上有此意,我怎能坏了众人兴致?只是这殿上舞刀弄枪多有不便,便写几个字吧。” 皇上点头,微微一笑:“甚好,去拿上纸笔来。” 慕息泽站在殿上,一身白衣,身姿挺拔,左手负手而立,修长的右手拿着笔,轻轻蘸墨。 夏念直直看着慕息泽,她是见过他写字的,这个站在她面前的人,不久前还在问锦楼教自己写字,那只拿着笔的手,不久前自己还感受过那温度。 如今,他是愿意护着丹颜的,夏念只觉得心中戚戚然。 慕息泽只寥寥几下,便写完了一幅字。他随意放下笔,便重新回到了对面坐着,夏念仍 分卷阅读61 呆呆看着前面,此刻正与他四目相对,似乎看到对面那人朝着自己唇角微勾,夏念垂眸,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天意如此 “暮至尘间狭路,但念初缘无道。” 一直站在旁边伺候笔墨的宫人拿着这副字先呈给了皇上,皇上缓缓点头,“好字,好字。”看了许久才让宫人将这字拿下去,给下边人看。 慕息泽的字,夏念是相当熟悉的,只一瞥,一笔一划都是曾经的痕迹。 只是这两句话里,她认识的字只有四五个,若不是皇上读出来,自己却也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虽然夏念早就能感觉他的字写得很,只是看刚刚皇上那落在纸上迟迟移不开的目光,还有传看时其余人讶然赞许的眼神,想来是自己真的不懂得欣赏。 殿内众人要么交头接耳赞叹慕息泽的字,要么就是在端端欣赏那副字。唯有对面的宁澜,看了一眼那字,意味深长瞟了慕息泽一眼,微微一笑,便自顾自的喝起了酒。 “长姐,我怎么觉得这样好看的字迹仿佛之前在哪里见过似的?”夏谨看过后,若有所思道。 夏念这才想起此前夏谨见过慕息泽画的那副地图,那地图上的标注的字也是慕息泽所写,自然同今日的字一样。她心里害怕夏谨想起来,忙不迭岔开了话题:“三弟,这两句话的意思你看得懂吗?” “嗯……”夏谨歪着头想了片刻,又笑笑道:“这作者的意思,读者向来容易歪曲,我还是不说了。”夏念闷闷白了夏谨一眼,这个夏谨,定然是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没懂。 “哎呀!睿王果真名不虚传,向来只听说北翟国睿王人中龙凤,诗书武艺,无一不通。如今一见才知传闻不虚,刚刚看睿王殿下只寥寥几下,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不想却是这样精妙。”说话的人是定远侯察陵宣,他捧着那字迟迟不肯松手,又道:“睿王若不嫌我冒昧,能否将这副字赠与我?” 慕息泽只淡然点点头道:“自然。” 定远侯刚坐下,却不想夏念身旁的夏婉站起了身,声音比平时甜美了好几个度,“宣哥哥,我也看中了睿王写的字,不知哥哥能否割爱呢?” 察陵宣确实是与夏婉同辈之人,只不过夏婉向来与定远侯没有多少交往,如今这一声宣哥哥硬是让定远侯怔了怔。此刻察陵宣既疼惜那幅刚到手的好字,又不好意思拒绝夏婉,很是尴尬的时候,皇上开了口。 “婉儿,你明明知道定远侯平时最好这些,若是别的那还好说,只是这些怕是不愿割爱的。” 座下之人皆笑了,定远侯与夏婉也只好笑笑坐下。 众人笑过之后,皇上又道:“睿王的字很好。不过说起诗书,小女夏婉也略通一二,”皇上继而看向夏婉:“婉儿,你也上来写一幅字,请睿王赐教一番。” 夏婉闻言有些微微惊讶,自己并不知道有这么一出,看向父皇座边的母后,也是一副吃惊的表情。夏婉虽然不知道父皇此举何意,心中却也乐意,毕竟自己最拿得出手的便是这些,如今又能在自己倾慕之人面前展示,自然却之不恭。 夏念暗暗捏了把冷汗,幸好刚刚父皇叫的不是自己,不然今日自己真要贻笑大方了。她默默看向对面的慕息泽,他却连头也不抬,自顾自地倒着酒。 夏婉走上前,小心翼翼拿起笔,不同于刚刚慕息泽的随意,她写的分外仔细。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夏婉才放下笔。 宫人正要将字呈给皇上时,皇上却挥挥手,示意宫人直接将字给慕息泽。慕息泽这才抬头,只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应了句“不错”。 站在殿中的夏婉与那拿着字的宫人皆有些尴尬,幸好这时慕息泽身旁的宁澜说话了:“我们殿下说话总是这般惜字如金。我看夏婉公主的字极好,隽秀玲珑,无愧于东琴第一才女的称号。” 夏婉放松笑笑,微微向二人行礼,“多谢睿王指点,宁公子谬赞了。” “好了,婉儿,你先回座吧。” 夏婉听皇上的话回了座。夏念看着她悻悻的样子,心中暗暗思忖,夏婉的字应当写的非常好才能得慕息泽一句“不错”,想自己在那问锦楼中,不知道被他明朝暗讽了多少次?想起刚刚夏婉站在那边局促不安的样子,她倒是觉得自己的心里素质比她好太多。 这一番舞文弄墨后,殿内又安静下来,众人还在揣测皇上意图之时。皇上又开了口:“睿王乃人中龙凤,小女夏婉也是才貌双全,朕看两人很是相配,不如做主将 分卷阅读62 小女许配给睿王,两国联姻如何?” “……” “……” 皇上此言一出,座下之人,包括座上的皇后无一不吃惊。 众人知晓了皇上此举的目的,之前长公主才悔婚,此刻皇上却要求慕息泽娶二公主,看来皇上始终还是没有咽下那口气。现在镇国公一行人皆在东琴皇宫,皇宫内外皆是禁军。那么北翟国这边只能答应下来,而这样,以后这名头便也可以改为北翟国睿王求娶东琴国二公主,东琴国长公主被退婚的窘迫也借此掩盖。那么皇上也并非食言,自然会放慕息泽一行人回去。 只是,这根本就是逼婚啊。 夏念心猛地吃痛收紧,半晌才想起来看对面的慕息泽。此刻的他脸上终于敛了那随性淡淡表情,眼里也透了惊讶之色,看来他也是没有想到皇上会有这一出的。 而其余人,却更加不平静。丹颜眉露愁色,顾沛瑶有些愤愤然,猛地站起身道:“皇上,请恕罪。只是此举恐怕不妥,如此大事,恐怕还是要与我国皇上商讨后再言。” “无需担心,两日前我便已经命人快马加鞭送书信给贵国皇上,想来他早已经知道此事了,定然不会责怪你们擅自做主。” 顾沛瑶没有想到夏旭连竟然早有准备,此刻无言以对,硬是被她父亲拉着坐下了。镇国公缓缓起身道 :“皇上,二人虽是相配,可不知夏婉公主与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顾浩岩说完看向座上皇后,皇后眼神微微躲闪,随即向一旁夏旭连说道:“皇上,我看婉儿还小,不用这么着急。” 皇上却并不理会皇后,只看向夏婉,问道:“婉儿,你意下如何?” “女儿但凭父皇安排。” 夏焱欲阻止夏婉,皇后凌厉的眼神也向夏婉投来,但其实两人都知道,大势已去。皇上事先未与任何人商量此事,自然是有皇上的打算。 夏婉倾心慕息泽已久,恐怕此次联姻避免不了,可皇后察陵柔与大皇子夏焱到底是曾经与北翟国恭王“合作”的,如今这局势实在不利,唯一的希望便是慕息泽能亲自拒绝。可是这实在不可能,且不说现在北翟国一行人其实被困在这东琴皇宫,再者他若娶夏婉于他有百利而无一害,毕竟夏婉的背后,是皇后察陵氏和日后极有可能登上帝位的夏焱。 慕息泽久久未发声,夏念早已将目光从慕息泽身上移开,心却一直紧紧揪着。此刻她心中绝望的很,想起他的第一个问题便是问夏婉的心仪之人,莫非他本来就是喜欢自己这妹妹的? 夏念心中似翻江倒海一般。这感情,自己对他的感情,此刻才真正看清。只是看清之后,又有何用? 她只觉得自己可笑,阴差阳错还是天意如此? “睿王,你意下如何?”冷寂了一阵的钧安殿上响起皇上的威严问询,这语气不像是问询,到像是早就决定好一般。 慕息泽眼中惊讶之色早已褪去,他只轻笑一声,起身行了一礼,语气镇定从容—— “我不愿意。” …… …… 众人大惊,却皆噤若寒蝉,大殿上此刻安静得连呼吸都能听见。 夏念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在替慕息泽担心。虽然自己不想他与夏婉联姻,可是他拒绝的这般干脆恐怕惹怒父皇。她再看向座上皇上,夏旭连脸色已经铁青,眉间紧蹙,一看便是大怒之色。 “睿王,”皇上语气严肃,却听得出是压抑了怒气的,“你们现在可还在朕的东琴皇宫。” 慕息泽不减脸上的笑意,却迈步走到了殿中央,众人惶然不知他要做什么,甚至皇上身边的侍卫已经准备拔刀,夏念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慕息泽,你到底要做什么? “皇上,我今日在此求娶东琴长公主,夏念。”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淡定从容。 夏念惊得掉了手中帕子,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不仅是夏念,席上之人皆是大吃一惊,他当初亲自悔婚,如今却又来求娶长公主。这传出去,必然叫人家以为是皇上逼着他娶了长公主才放他回东琴,这样谁的面子都过不去。再说,皇上最是疼爱这长公主,定是不会同意她嫁给一个曾经让她蒙羞的人。 “慕息泽,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皇上的语气里已经有了压抑不住的怒气。 “自然知道。我说我今日在此求娶东琴长公主,夏念。” ☆、第二十 分卷阅读63 九章 意欲何为 慕息泽同样的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下夏念不再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席上的人也不再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皇上的脸色十分难看, 慕息泽却偏偏还若无其事地地端端站在殿前。 “睿王,难道我妹妹还配不上你了?” 夏焱刻意扬声质问,慕息泽的拒绝, 他其实很是庆幸。只是一来是为了让火上浇油, 让自己父皇彻底恼了这北翟国睿王, 二来自然也是看自己亲妹妹夏婉神色异常愤懑羞愧, 替自己妹妹出口气罢了。 “原来是大皇子, 怎么长公主就不是你妹妹了?” 慕息泽转身,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却将夏焱堵得难再出声。他眼角余光掠过呆呆坐在一旁的夏念,二人四目相对间, 一个云淡风轻,一个却担忧惶然。 “朕不同意, 与阿念的婚事, 你早已拒绝。如今这样实在荒唐。” “皇上, 在东琴皇宫这一个多月, 我与长公主相处甚多, 心中想法早已改变。皇上何不成全, 也好弥补我昔日悔婚之过? 夏念怔怔看着站在殿前镇定自若的人,今日他的话和昨日问锦楼的话到底哪一次才是真的,自己的心在剧烈跳动着。她往斜处一瞥看到丹颜温温注视慕息泽的目光,心里到底还是沉了一沉。 慕息泽意欲何为?大概他真的只是想通了, 应了帮自己出宫的要求,单纯帮自己一把而已。 唯有这解释是通的。 只是不管到底如何,这个能出宫的机会自己一定要抓住! “公主——” “长姐你——” 伶秀和夏谨看到起身正准备走向殿前的夏念,都急得叫出了声,夏念却已然踏出座位席,快步走到了慕息泽旁边。 “女儿,也求父皇成全。” 座下众人皆窃窃私语,议论的无非是这长公主痴心不改,亦或者是这长公主恃宠而骄,不知羞耻。 而座上的夏旭连,此刻紧紧攥紧了拳头。 下面是他一心想要维护的长女,此次宴会请了这许多世家弟子本就是想让她过过眼,自己女儿这脾性还是不要远嫁好一些。她若真看中了哪一个,那人便是东琴国的驸马,虽说夏旭连知道皇后提议定远侯的目的,可这定远侯不涉朝堂,少了许多纷争,倒是合了自己女儿性子。 可慕息泽却是深不可测之人,要说他今日此举,是对夏念动心之故,夏旭连是不信的。 只是如今倒好,夏旭连今日所有的打算先后被慕息泽和夏念打乱,夏念竟然这般不知她父皇的良苦用心,夏旭连此刻自然是相当气恼。 “阿念,退下。” 夏念鼓足了勇气才站到慕息泽旁边,笃定地求自己父皇应慕息泽所求,而此刻皇上下了那样严厉,不容质疑的命令。二人背后又是众人的议论,夏念只觉得头皮发麻,却又不愿这样放弃,眼角余光瞥过慕息泽,他却仍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好似在看自己要如何应对一般。 夏念心中叹息,果然他其实并不那么在意,但是自己已经在庭上丢脸,不妨破釜沉舟再一试。 她跪在了殿前,端庄行了大礼道:“父皇,女儿再次恳求父皇成全。” “你——阿念,朕命令你马上退下!” 听皇上的声音,应当是怒极。底下众人也都是敛声屏气,从未见过夏旭连这般震怒之态,何况还是对曾经深受宠爱的长公主。 夏念到底还是心慌怯场了,旁边慕息泽不置一词,皇上又龙颜大怒,此时自己若还不退下,恐怕难以收场。 果然一切没那么容易。 夏念只好趔趄起身,转身欲要离去的瞬间,自己的手却被拉住了。 那只手的温度和触感,很熟悉。 慕息泽将她重新拉回自己身侧,偏过头朝她淡淡一笑。夏念晃神,那眸子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如星光,却一闪而过。 “皇上爱重长公主之心人尽皆知,如今公主与我两情相悦,又有这诸多大臣见证,为何不允了这桩事,皆大欢喜不是吗?” “慕息泽,你——”皇上差点想要站起身来,慕息泽一番话让他进退两难,自己女儿又这般固执单纯。他镇静几许,才问道:“定远侯,你有何看法?” 皇上的目光终于放到定远侯身上,他知道早先皇后便同察陵宣商议过此事,若是他能提出异议,自己倒是也可以找个理由先拒绝了慕息泽的请求。 察陵宣是聪明人,知道皇上此问的意思。 分卷阅读64 他不敢得罪皇上,可是看着眼前这北翟国睿王和长公主两情相悦的样子,也是不忍破坏。他犹豫一番才说道:“皇上,此事既是国事,也是家事;既是大事,也是小事。在殿上不好做决断,不如待晚宴结束后,等长公主与睿王都各自想清楚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察陵宣这话答得是很妙的,给了台阶,自然就能下了。 “好,”皇上听完点了点头,“睿王不如先退下,待晚宴结束后也不必急着走,且先同镇国公等一道在这东琴皇宫小住几日,也好让东琴尽尽地主之谊。阿念,你也先退下。” 夏念长吁一口气,皇上语气终于温和许多,此事也尚有商量的余地。想要离开时,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还被慕息泽握着,刚刚紧张万分都忘了抽开。她便想要抽了手,不想慕息泽却握的很紧。 “慕息泽,你这是何意?” “公主,先想好怎么感谢我吧。” “待我离宫了再说。” 两人声音极低,殿下之人听不到,却看得到这二人的亲昵姿态。夏念此刻才觉得羞赧,使劲挣脱了慕息泽的手,快步回了自己座位上。 “长姐,你胆子也太大了!你看二姐,气的脸都绿了。” 夏念才刚一坐下,夏谨边伸头过来悄悄同夏念讲着,夏婉却仿佛是听到了夏谨的话一般,重重将桌上酒杯一放,愤然离席从偏门走了。还好此刻丝竹管乐已经响起,没人注意这里的异动。 “三弟,我刚刚……是不是太出格了?” “长姐,你难得有自知之明。父皇这么安排定然有他的道理,你倒好公然顶撞父皇。若换做是别人,恐怕早已拖出去杖责几十大板了,”夏谨一边说一边摇着头,颇有为夏念大难不死而庆幸的样子,忽而又道,“不过长姐,我倒是特意瞧了瞧北翟国那边的反应,镇国公和他的儿女颇为着急,尤其是那顾沛瑶,恨不得走上前护着慕息泽。那丹颜倒只略有些吃惊,但是那医圣宁澜,却冷静的很,你说奇不奇怪?” “是吗?” 夏念亦不解,心中却暗道那歌姬丹颜倒是个奇女子,刚刚请求献舞与现在都是临危不乱。还有那宁澜怎的就不替他主子担心,这两人是性格使然还是对于慕息泽有绝对信任,认为这样的场面难不倒他们的殿下呢? 晚宴结束后,东琴皇宫的罗华宫内。 南召国师付易安前脚刚走,这里就入住了东琴国的睿王和镇国公,最近来的都是贵客中的贵客,这还真让罗华宫的宫人一点也不敢怠慢。早早地便收拾了许多房间出来,此时宫人正要安排各个院落的住处,对于那睿王身边的丹颜姑娘,倒是犯了难,不知是该重新安排一个院落还是将她与慕息泽安排在一起。 “丹颜,便住我那儿吧。” 慕息泽注意到宫人们问询的眼神,便主动说了,只是此刻镇国公和其余人皆在场,宫人们皆暗暗想着这北翟国睿王倒还真是坦荡。 慕息泽全然不顾眼前那些人的神色,只淡淡向一旁吩咐道:“顾将军,你们也累了,先去休息吧。”说罢又看向宁澜,“宁澜,丹颜刚刚同我说身体有些不适,你待会儿来我这里,帮她看看。” “殿下,总算是安静了,”宁澜一进慕息泽的屋子,便懒懒坐在了椅子上,又看了眼丹颜道,“丹颜,你有何不适?” “宁澜,殿下在这里,你还开玩笑?” 丹颜一改在宴席上那妩媚多姿的神态,此刻端端正正站在慕息泽旁边,神色颇有些凝重。 “哎!丹颜,我倒真喜欢你在外面的样子,现在倒是太规矩了一些。”宁澜耸肩摇摇头,随意拍了拍手中折扇。 “行了,宁澜,”慕息泽终于开口了,“我问你,我要你带的东西你带了吗?” “当然带了,殿下的吩咐我怎敢忘了?” “很好,”慕息泽笑笑,眸色有些深,继而看向丹颜,“丹颜,既然你来了,那么这件事,就由你去办。” 丹颜微微张嘴,眉间微动,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殿下,此事重大。丹颜怕做不成。” “丹颜,你应该知道你是最适合的人。” “是,”丹颜俯首微微点头,脸上神情却是伤悲,她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问道:“殿下还是不信我?” “你先退下吧。” 慕息泽下了命令,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语气里也没有任何情绪。丹颜也不敢不从,只福了福身,便出门了。 屋内宁澜有些嗔怪地看向慕息泽:“你就不能对丹颜温柔些吗?” “不能。” 分卷阅读65 “殿下真不懂得怜香惜玉,丹颜这般绝色女子,殿下竟然也不为所动,”宁澜说着,忽地扬眉笑笑,道:“今日你说要求娶那长公主,莫非一个多月朝夕相处,那长公主真的化了你这石头心?” “呵,夏旭连最宠爱这个女儿,我把她带走,就是想气气夏旭连而已。” “哦,是吗?”宁澜微微坐正身子,眼里笑意未褪去:“我看你在殿上对那皇上说的话,倒是实实在在的,还真让人……” 宁澜话音未落,慕息泽便站起身,“一个多月未见,你话还是这么多。我累了,你可以先走了。明日,你同我一起去见一趟夏旭连。” ☆、第三十章 阁中眼线 昨晚晚宴结束后,从钧安殿回来已是夜色深沉。夏念当时本想堵住慕息泽, 问个清楚, 只是一结束那丹颜便亲昵挽着慕息泽走出,其相濡以沫之态让夏念望而却步。 这一来,夏念本来心中抱着的那一点点庆幸亦荡然无存。 只不过她经历了昨日钧安殿那一场惊心动魄, 她倒是看透了自己对于慕息泽的感情, 早已经不是想让他帮自己去浔月山那般纯粹。 这一点她认清了便不会不敢承认。她也惘然, 那人轻佻的眉眼怎地就时常出现在自己脑海里? 可是自己并非古代女子, 能轻易接受男子三妻四妾。况且慕息泽如此宠爱那丹颜, 恐怕他昨日之举,只是被父皇逼急了, 顺道应了自己的要求,带自己出来罢了。亦或者真的如自己猜测般, 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自己必然不能再对这里多作留恋, 要去浔月山, 至少要出宫, 而唯一的希望, 就在慕息泽身上。 夏念一早醒来便在床上躺了许久, 看着床顶幔帐发呆。也不知道盯着床顶细数了多少朵绣在幔帐上的花, 才觉得应该起床做些准备,要去再见一趟皇上。 “公主,您醒了?”银葵和夕叶听到床里动静,连忙掀开幔帐, “公主,伶秀姑姑她不知为何一直在您房外跪着,奴婢劝了许久也不愿起身。” “什么?这不是昨晚还好好的?” “是,只是昨晚伶秀姑姑晚上出去了一趟回来后便一直跪在门外,似乎还哭了。” “那快让她进来。” 伶秀神色憔悴,眼睛红肿,全然没了往日沉稳端庄之态,一见到夏念又扑通跪下啜泣:“奴婢有罪。” “伶秀,你有何罪?”夏念心里震颤了一下,但愿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虽然自己也有所猜测,可是总归希望不是她。 “公主,奴婢来向公主请罪,奴婢是皇后娘娘派着跟在您身边的眼线。” 果然如此么? 此前夏念与付易安从光华楼与夏婉争执回来后,付易安提醒过她要注意自己宫里的宫人。她亦仔细注意过,也曾经怀疑过伶秀。她是毓秀阁掌事宫女,毓秀阁内的事情没有比她更清楚了的,而各个宫的掌事宫女,每月又要同皇后宫中的宫人报备,是最有可能接触到皇后的人。 可是,伶秀明明说过长公主之母毓嫔于她有恩,又怎会做这样的事? “伶秀,那你为何今天突然来请罪,你可知我会把你逐出毓秀阁?” “公主!”伶秀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奴婢曾受毓嫔娘娘恩惠,本万不该对公主不利。只是皇后娘娘将奴婢亲妹妹留在她宫中,若是奴婢办事不得力,便对妹妹动辄打骂。如今,二公主因觉得昨日丢了脸面,反怪奴婢做事做的不好,一怒之下,将妹妹送进了暴室。” “暴室?” “公主,暴室乃是做宫中最脏最累的活的地方,每月都有宫女累死。妹妹身体羸弱多病,在那里是九死一生啊!” “那你是想让我救她?” “公主,皇上最是疼爱您,求公主帮忙说几句话,让奴婢换妹妹出来!” 夏念叹了口气,想着这伶秀姐妹也是可怜人,而且还是因着自己的缘故受的罪,虽是做了眼线,却也是不得已。 “罢了,我会去试试,尽力让你妹妹出来到这毓秀阁服侍吧。” “多谢公主!公主大恩,伶秀此生不会忘记!”伶秀哭着又在地上重重磕头。 “行了行了,别把头磕破了,起来吧。伺候我梳洗,等会儿我也正好要去父皇那一趟。” “是,公主!” 算好时间,用完早膳,差不多等过了早朝时间,夏念才出毓秀阁。本该带着伶秀 分卷阅读66 前去,可看她精神倦怠,心不在焉,便留了她在阁中等消息,将夕叶和银葵带着一同去了。 “长公主,皇上说了,公主来了可以直接进去。” 夏念才到云梦偏殿门口,门外公公便说了这番话,可见皇上早已料到自己会来。夏念进了门,只见殿中唯有皇上和身边一个随身伺候的宫人,此刻夏旭连正埋头披着折子,神色很是疲累。 “皇上,这药再不喝就凉了。” 身旁宫人出言提醒,夏念闻到云梦偏殿内有一股中药味,只是这殿太大,才将药味稀释了。 “好,”夏旭连抬起头,拿过药的一瞬间才看到静静站在下面的夏念,便又放下药道:“阿念,你过来。” 夏念点头踱步过去,看到桌上那一碗褐色中药,闻着味道便知道极苦,有点心疼眼前的皇上,她此前竟然一直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皇还生着病。 “父皇,先将药喝了吧。” “好,父皇听阿念的。” 夏念看着皇上将药喝完,才道:“父皇近来身体可还好?” “一直便是如此,不过不碍事,”皇上没了昨晚钧安殿上那般威仪之态,如今夏念面前的,又是一个慈眉善目的父亲。 “女儿不孝,还惹父皇生气。”夏念服软,虽有自己的打算却也是真心觉得愧疚。 “好了,阿念,”皇上叹了一口气道,“你还年轻,容易一时冲动,又天性单纯,只是你可知道慕息泽可不像是这么容易被你打动的人,他对你能有几分真父皇很是怀疑。” “父皇,你怎知他就不会有真心?” “慕息泽自五年前从浔月山回到北翟国,北翟国政局大变。仅仅五年时间,竟然就能获得与北翟国恭王同等的地位,此人城府深不可测,野心不小。阿念,你过于简单,不知道这样的人,是难有真心的。” “可是……”夏念到嘴边的话被堵住一般,难有真心吗? 难有,也不是不能有吧? “父皇,女儿明白您的良苦用心。可是我却能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在意他,在他身边我愿意,也高兴。可若是父皇真的将我许配给了其他人,纵使那人在父皇看来千般好万般好,可是终归不是他,那女儿也无法安乐。” 夏旭连看着眼前的女儿,似乎没料到这样的话会从他还看作孩子的夏念口中出来。 夏念见皇上不答话,便继续道:“父皇,母亲与您情缘深重,真心相爱。女儿知道,父皇还时时怀念与母亲过去的那段时光,就连毓秀阁旁的银杏林,父皇也命人不能动。父皇难道不希望女儿也能嫁与一个自己真心相爱的人吗?” 夏念说着,竟不自觉眼眶含泪。她自觉可笑,承认了一段感情,却感动了自己。 “阿念,你真的很知道该怎么说服父皇啊,”皇上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长大了。可是父皇却不能再将你这般轻易许配给慕息泽。此番你先随慕息泽同去北翟国,就以出使的名义,三个月后无论如何都要回来,若那时你还如此执念,朕便允了你。” “出使?我一个人去?” “嗯,放心,父皇会同慕息泽说,也会书信于北翟国皇上,北翟国不敢亏待你。” “谢父皇,”夏念舒了一口气,又想起伶秀的事,“父皇,此番出宫我想带宫中一名伶秀的宫女一同去,这个宫女我看着很是稳妥。只是前几日这宫女的妹妹伺候皇后娘娘不周被罚去了暴室,伶秀担心她妹妹的很。因此儿臣想着能不能将她妹妹调来我宫中伺候,也好安了伶秀那丫头的心?” “这些是小事,阿念看中的宫女,自己去要了便是。” “多谢父皇,那女儿先告退了。父皇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嗯,去吧。” 夏念走出门外,忽而觉得神情气爽,自己终于做到了。总算可以出宫,至于浔月的事情,来日方长倒是可以慢慢同慕息泽商讨。 她正舒心走着,却忽然看到前面两人正朝自己走来,一人衣冠胜雪,风姿绰约,一人身着紫色锦衣,执扇轻挥,体态随性风流。 这不是慕息泽和那医圣宁澜,怎么他们也来这云梦殿? “参见长公主。” 两人走近后,那宁澜很是自来熟的上前一步,向夏念行了礼。 “宁公子不必多礼,”夏念微笑回应这位翩翩有礼的医圣,随即又看向慕息泽,语气却陡然变了:“你来这儿做什么?” 慕息泽瞥了一眼夏念,轻 分卷阅读67 哼了一声道:“公主这态度转换还真是快,我自然是受你父皇所邀来这里的。” “那你快去吧,我先走了。” 夏念知道父皇要与他说些什么,此刻自己心情已经豁然,也不理会慕息泽那不咸不淡的语气,随即便要走开。 “慢着。”慕息泽顺手拉住就要擦肩而过的夏念。 “诶,我说你这人怎么总是动不动就拉拉扯扯?” 夏念回过身,摆脱了慕息泽的手,皱着眉问他。此刻宁澜和身边的夕叶银葵皆低下头暗暗笑了。只是慕息泽却不理会,眼中划过一分黠慧,一本正经道:“公主应该在这里等着我,你以前可是答应过我亲自带我去看青璃瓦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你若真那么想看青璃瓦,日后你若走了我亲自带你去看便可,反正青璃瓦又不会自己跑掉。 是了,夏念自己是说过那样的话,这慕息泽记性还真是可以…… “你——”夏念登时没话说,随即又狡黠一笑:“睿王殿下记性真是好,我倒是忘了你可是能信手在半柱香时间内画地图的人,再看你这一身白衣的,我看能做个信鸽。” 这话将旁边的宁澜和夕叶,银葵弄得忍不住大笑。而慕息泽,此刻黑了脸,冷冷道:“公主就在这儿等我吧。宁澜,我们走。” 走远后,宁澜仍是笑着道:“难怪殿下昨日铁了心硬要求娶这长公主,想不到那长公主本事这样大,还能将你堵的说不出话来。” “那日察陵宣邀你去见见他妹妹时,倒没见你这么开心。”慕息泽语气森森,宁澜只得住了嘴。 ☆、第三十一章 闲步皇宫 “公主,我们是等, 还是不等?” 慕息泽只丢下那么一句话便快步离去, 夕叶和银葵皆不知道夏念是否要等他。 “哼,他让我等我就等,不等了我们走, ”夏念颇为傲气地扬声说道, 只是走了几步, 又停了下来:“算了, 你们俩先回毓秀阁, 告诉伶秀可以去接她妹妹回来了。顺便我看着伶秀今日精神不好,你们也去照顾她一下。我这儿没事了。” “是, 公主。” 夏念瞧着慕息泽已经进了云梦殿,回想起刚刚自己同父皇讲的话, 心头竟泛起了几阵苦涩。 那番话,并非只是她为了想出宫说服父皇的说辞, 夏念明白自己一颗真心也放在了那话里。应当庆幸慕息泽听不到那些话, 毕竟一段感情若是只能感动自己, 那么不是该早些断了? 北翟国的人应该不会想待太久, 或许自己明后天就要走, 事情的发展更是是自己始料未及的。她目光在四周流转一遍, 绿树高楼,青天白云。这呆了一个多月的东琴皇宫自己总算能如愿走了,诗词会也再无需多虑。皇后或是夏婉的手再长,也管不了离宫的自己。 只是若说自己无半分留恋是不可能的。 夏念脑中流转一遍这一段时间认识的人, 夕叶,银葵,伶秀还有自己的父皇,包括不久前才走的付易安,应当此刻快到南召国了,不知那桂香茶他能喝多久,恐怕与他不会再见了。 “公主很是听话。” 夏念此刻正兀自胡思乱想,背后却突然响起慕息泽的声音,她吓了一跳,“你大白天走路怎么没有一点声音?诶,宁公子不同我们一起去吗?” “我让他先走了。难道公主不是想和我独处吗?”慕息泽眼中浮起轻佻笑意,嘴角微勾,语气却闲散。 “你——谁要和你独处?” “那公主为何将自己侍女都支开了,我只是遂了公主的愿而已。” “不是要去看青璃瓦,还不快走?”夏念脸红,不想再做解释,自顾自快步往前走了,慕息泽看着她仓皇的样子,只笑笑便跟上了。 夏念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光华楼便是因为慕息泽要求自己去取青璃瓦。那日似乎也是上午,她记得关于青璃瓦的由来还是付易安说与自己听的,当时自己还三缄其口,告诉他只是自己一个朋友想看而已。只是想不到付易安那般聪明,后来还是猜着了。 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二人便来到了光华楼前。晌午未至,此刻日光洒在瓦面上,青璃瓦正泛着淡淡金黄色,与日光融为一体,单看那楼顶,有如仙境般玄妙。 慕息泽停下脚步,仰头看着青璃瓦,没有赞叹亦没有惊讶。 “你今日见了,还想要屋顶的瓦片吗?”夏念看着旁边人安静的 分卷阅读68 样子,不免扬眉看向他戏谑了一句。 “公主以为我真稀罕那瓦片?” “那你为何当时要我取那瓦片,你是不是……” 夏念欲言又止,当初若不是他的要求,她断然不会打这瓦片的主意,也断然不会知道从前的长公主会轻功,至于自己摔下楼并非意外……恐怕也不会再知道。 可是他早已坦白,不是在帮自己,可是今日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是,”慕息泽看着夏念透着深深惑色的双眸,随之一笑:“我确实只是为了戏弄你而已。” “你——”夏念微愠蹙眉,转而一想这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便懒得还嘴计较。她抬头看着青璃瓦,此刻层层叠叠的瓦片已经渐渐变成橘红色,光辉笼罩了整个光华楼,虽然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心中却仍忍不住暗暗赞叹这绮丽之景。 再看慕息泽,却见他面上平静得很,眉间竟似乎有些愁态。 “慕息泽,寻常人见了都惊叹于这青璃瓦之妙,怎么你好像一点也不为所动?” 慕息泽并未转头,只淡淡道:“我不是寻常人。” 这光华楼,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也不是第二次见,已经见了这许许多多回,怎么还会觉得有多惊艳? 从前在浔月时,他受教于浔月掌门白宁。掌门为了训练他的轻功,年少的他便已被要求去各个守卫森严的地方出入。南召国,北翟国或是东琴国,这三国皇宫自己不知已经出入多少回。初到这东琴宫,恐怕自己也才十多岁而已。 只是历历往事,多思,无益。 夏念只以为慕息泽自大,但此刻静静呆在他身边倒是觉得安心得很。看他眸色悠远安静,她便忍不住又问道:“慕息泽,父皇准我随你去的事是不是已经告诉你了?” “嗯。” “为什么是我?” 不是夏婉,而是自己,夏念揣测许多回,还是想亲耳听到他的回答。 “因为我见二公主的字写的很好,不需要我教。至于长公主你么……”慕息泽轻笑,不再说下去。 “你——你居然这么草率?”夏念看着他一副坦率安然的样子,又问:“你就不怕我父皇不同意,然后不让你回去?” “不是公主你还会去求你父皇吗?”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去求父皇?” “猜的。” 从慕息泽嘴里什么也套不出来,夏念还是决定放弃了。 或者说莫须有的事情怎么能套的出来? 比如说,他在意甚至喜欢自己,所以才将自己带出去。 “公主就不尽尽地主之谊,带我去别处逛逛?”夏念半天不说话,还是慕息泽打破了沉默。他自然明晰夏念心中所想,刚刚云梦殿中夏旭连说的隐晦,但他清楚若不是夏念自己百般恳求,恐怕夏旭连不会这么轻易放人。 “这皇宫有什么好看的?暮秋百花殆尽,毫无生机。” “那就随便走走。” 慕息泽不顾还木然站在原地的夏念,兀自走开了。夏念反应过来,不得不快步跟上。 这东琴皇宫,夏念向来都是和夕叶银葵一同走,虽然过了一个月,可是自己熟悉的地方还是少,这真要带他逛逛,她在这偌大的皇宫恐怕得迷路。幸好慕息泽一直在前面走,夏念看他倒是走得很有章法,像是认识一般,便也安心跟在他后面了。 “这是……”夏念驻足,她的目光停在宫墙边的一排花上。现在天气如此寒凉,这边竟然还有开的灿灿的花,倒真是稀奇了。 “慕息泽,你等等。过来看看这花。” 前面的人似乎有些不情愿,只不过还是信步过来,淡淡一瞥一旁的紫粉色花朵,又看了看夏念洋溢喜色的脸,“公主就这么喜欢花?” “这花我以前见过,你可知道它名字?” “木槿。” 最爱秋光好,一路墙阴木槿花。 夏念弯唇,触了触那粉紫色的花,轻轻道:“原来这是木槿。木槿,好名字。” 她记得这花自己从前在浔月山那边的茶庄见到过,却不知道它的名字。只是这花期似乎没有那么长,每每到了深秋再去茶庄时,早已不见此花,但见茎干。 这里竟开的这样久。 “公主可看够了?” 夏念不迈一步,自顾自说着,“若是庭院内以木槿作篱,定然很美。” “公主喜欢木槿?” 慕息泽看着夏念轻轻点头,不再 分卷阅读69 答话,若有所思般看向别处。 “殿下,总算找到你了。” 夏念听到来人声音,转身一看竟然是顾沛瑶。今日她换了常服,身穿碧色锦衣,深棕色丝线简单的勾勒在袖口,玄色腰带束紧腰间,长长的尖眉下是一双灵动的柳叶眼,挺秀的鼻子更是衬的这女子比一般闺阁女子多了几分英气。 只是那双眼睛在看到夏念的一刹那,便敛去了笑意。 “原来长公主也在,见过长公主。”顾沛瑶颇为草率地行了礼,又看向慕息泽声色温柔道:“殿下,父亲命我来寻你,说要同你商量一下何时出发。”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殿下不与我一同去?” “我先送长公主回宫,随后便来。” 顾沛瑶看了看一旁的夏念,毫不掩饰眼里的不悦,甚至更重一些,是妒意。 夏念讶然盯着慕息泽,明白情况似乎不太妙,便道:“殿下先走吧,我自己可以回去。” 慕息泽看向她温柔一笑,语气却有些冷:“公主不是说还有事要同我说吗?” 顾沛瑶只觉得定然是他们的睿王殿下顾及长公主面子才这般,她却也不想看这二人眉来眼去,便行了一礼先行离开了。 “慕息泽,你这是何意?”夏念语气里有些嗔怪,那顾沛瑶对慕息泽的爱慕之心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他今日这般根本是给自己平白无故拉仇恨,她皱眉不满道:“难道我不是丹颜就可以被你用来做挡箭牌?” 慕息泽脸上竟是浮现一丝不寻常的纳闷,随即便轻声一笑,俯身随手摘下一朵木槿,放到夏念手中:“那我便折花赔罪了,再说送你回宫不好吗?我看公主对这皇宫似乎也不熟?” 夏念低头看着手中猝不及防多出的一朵木槿,一时竟然莫名有些感动,喃喃道:“好了,本公主原谅你了。不过说的你好像很熟悉这里一样,你带路吧,我看你能走到哪里去。” “公主真是好哄。” 慕息泽说完转头便走,只留下怔怔瞪眼看着他轻快离去……的夏念。 ☆、第三十二章 夜下杀机【修】 圭启道上是北翟国镇国公的军队,来时走的是涉越路, 回去时走的圭启道宽敞许多。军队前是骑着马的顾浩岩以及他的一双儿女、宁澜四人。他们身后是两辆马车, 一辆里面是北翟国睿王和东琴国的长公主,而另一辆里面,是丹颜还有长公主的两个丫鬟。 夏念本来只想自己一个人走, 虽然皇上说了要三个月内回来, 但是她自己却知道这三个月内, 她是要想方设法让慕息泽带自己去浔月山一试, 说不定永远也不会再回到这东琴皇宫, 带着丫鬟反倒不便。 可是却不想丫鬟随侍是规矩,伶秀因为自己妹妹一事十分感激夏念, 自请随侍长公主,本想将夕叶和银葵都留在宫中, 可是这两个丫头却十分不放心自己,硬要求着自己至少带上一人, 夏念便将银葵带了出来, 留了夕叶在宫中。 夏念此刻同慕息泽坐在同一辆马车内, 两人刚离开东琴皇宫时便没说过话, 此刻马车里有些安静, 夏念想着慕息泽大概是不喜欢这样的安排, 便试探道:“我知道之前我父皇在,你才同我坐一辆马车。若是你想同丹颜坐一处,等会儿休息时换一下便可。” 慕息泽淡淡看向她,有些好笑又有些惊诧似的哼笑了一声, 却并未答话。 “你看起来有些惊讶?”夏念虽然心里在意,脸上却故意显的得意:“是不是没想到我这么大方?” “公主放心坐着吧。丹颜与我都不会介意的。” 丹颜与他…… 夏念心中还是有些泄气,他说的这么亲近,果然他真是喜欢那女子的很。 美貌与才华兼并的女子无论是谁都很难不心悦,何况那丹颜还是一等一的美貌和一等一的才华,人家可是高配,自己却只是个空有长公主皮囊与名头的冒牌货,如何比得? “慕息泽,你真打算带我去北翟国?” “自然。” “你真打算娶我?” “自然。” 慕息泽靠在马车上,懒懒回答着,看也未看夏念一眼。 “你到底怎么想的,明明之前还在问锦楼拒绝带我出宫,为何后来又愿意了?”夏念见他一副随散的姿态,突然冷笑道:“你可别说两情相悦的话,那是你对我父皇的说辞,我是不会信的。” “为何不信 分卷阅读70 ?” “见过你喜欢别人的样子,就知道你不喜欢我。” 夏念话语的无奈,明显的很。 慕息泽转头看向她,她那好看的眉眼中有几分失落。忽然马车剧烈地一晃,夏念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扑到了对面那人身上。 静下来后,慕息泽看着在自己怀里的人,笑了一笑:“虽然不喜欢公主,但公主这样直接扑进我怀里,也不太合适吧?” “胡说,” 夏念立马起身,脸涨得通红,“那是马车晃的。” “你头发乱了。”慕息泽看着眼前慌乱的女子和她刚刚蹭乱的头发,又感受到她心跳的加速,眼里又多了几分揶揄之色。 “哪里乱了?”还未等夏念反应过来,慕息泽已经伸手过来帮她拂掉了额间的一些碎发,动作轻柔,好似那日帮她拂去肩上的银杏叶一般。 “这是什么?” 夏念还在着,却见慕息泽拾起一把地上的扇子问自己。 那不是付易安送自己的扇子? 自那日收过后,便一直放在自己的毓秀阁。昨日收拾东西时,她只觉得这样精致的扇子不带着倒是可惜了。许是刚刚马车一晃不慎掉了出来。夏念正想回答,却见慕息泽自顾自地将扇子展开了。 “诶,你怎么随便乱动别人的东西?” “这扇骨是冰彻玉,扇面是璃锦丝帛,不过这都是南召之物,且极其名贵。就算是两国间相互送礼,恐怕也不会将这样珍稀之物作为礼物相送,”慕息泽抬头幽幽看向夏念,挑眉:“所以,付易安送你的?” “嗯。” “想不到公主与南召国师交情竟然如此深,”慕息泽看了看扇面上的画,又冷冷说道:“这扇子本是好东西,只不过这画也作的太丑了。” 夏念一把夺过扇子道:“胡说,国师明明画的很好。我看你是小心眼的很,一点也不及国师那般温柔大度。” “哼,我懒得跟那种人比。” “怎么每次提到国师,你态度便这样差,你们果然是有什么矛盾吧?” 待夏念细心折好扇子,慕息泽却也还不作答,自顾自地靠着马车闭眼,也不知是不是累了还是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马车和军队皆走了一天,从东琴国到北翟国,走圭启道,虽然平坦宽敞,路也长了些,再加上在驿站休息,这样算下来少说也得有半个月才能到。 到了第十二日晚间,又是到了驿站休息的时间,夏念一下车,伶秀和银葵便来扶着自己,与她们同一辆马车上的丹颜,一下马车就快步到了慕息泽旁边服侍。夏念自然不想当这第三人,便先一步进了驿馆,不想却听见了顾沛瑶的牢骚。 “父亲,我们这样一日一停,恐怕还得走三日才能到池铎。” 池铎,北翟国帝都。 “沛瑶,别说了。这是殿下的意思,也是照顾到长公主,怕公主不适应。” 顾沛瑶并未注意到就在后面的夏念,哼了一声道:“呵,那公主怎么就这么娇贵了,我看丹颜同我们来时都没她娇贵。” 三人渐渐远去,夏念却走不动路了,没想到这顾沛瑶对自己竟是这样不满。 “公主不要介意,顾小姐向来说话直了些。”宁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夏念一脸委屈的表情,出言安慰着。 “嗯,多谢宁公子。” 宁澜笑笑又道:“殿下很是关心公主,再说我还巴不得一日再多休息几次。这次倒是多亏了公主,能让在下好好休息,否则殿下必然要马不停蹄赶回北翟。” “宁澜,你在胡说些什么?”慕息泽与丹颜不知何时也走了上来。夏念本来还感激着他,却见此刻丹颜亲昵挽着他的手,那句谢谢怎么也说不出口,便与伶秀,银葵先离开了。 看着夏念远去背影,宁澜笑笑摇摇头自言自语:“难不成还是我命令每晚都要休息的?” 慕息泽瞧了他一眼,淡淡道:“宁澜,我看你空得很,干脆今晚你去帮丹颜吧。” 宁澜与丹颜二人闻言皆严肃起来,丹颜轻声问道:“殿下要我今晚行动?” “嗯,”慕息泽点头,又转头对宁澜道,“晚些将那药给丹颜吧。” 晚上的驿馆十分寒冷冰凉,这天气,已经像是初冬夜晚的温度。驿馆中的灯一盏接一盏灭去,只有一间房中的灯光,夜半时分还未灭,那是镇国公顾浩岩的屋子。 分卷阅读71 顾浩岩独自坐在窗前,阅览着书籍,忽地窗边进来一人,身轻如燕,稳稳落在了顾浩岩对面,可见此人轻功十分了得。 镇国公抬头,道:“丹颜,你来了。” 丹颜轻轻点头,黑色披风下是一张美丽而安静的脸,她微微行一礼道:“劳烦将军在此等候了。” “丹颜,我们许久没有叙话了。我对你也是很放心,我看睿王很是喜欢你。” “将军,您的吩咐丹颜自然要做好。” “之前你示意于我,今晚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丹颜妩媚一笑,一双丹凤眼美艳得索人心魄,她缓缓道:“睿王让我办一件事,事关顾将军。” “哦?是什么?” 镇国公眼里很是急迫,丹颜却不紧不慢地倒了一盏茶,浅笑推上前,“将军先别急,喝了茶再听丹颜慢慢道来。” 顾浩岩点头接下茶水,喝了一口:“丹颜,幸亏将你安排在了睿王身边,睿王心思深沉,若不是你在,我还真是不放心啊。” “将军客气,丹颜还得多谢将军当年收留之恩,”丹颜微微蹙眉,又抬头安然一笑:“还将丹颜培养的这般好。” “你说吧,睿王要你做什么?” “睿王说,”丹颜眼中闪过一丝寒冽杀气,嘴边浮起一丝冷笑,“要我杀了顾将军你。” !!! 茶杯掉落,碎了一地。 “什么!”顾浩岩大惊,正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心口突然疼痛万分,才发现异常,狠狠指着丹颜道:“你——刚刚那茶水里……” “茶水里,是噬心水。顾将军向来有心衰病,明日大家便会发现顾将军是心衰而死之症。放心,不会疼很久,一会会就好了。” 顾浩岩看着眼前女子,凄然一笑,“真没想到,我竟然……会死在自己培养的细作手里。慕息泽果然……好手段。沛烈,沛瑶……” 丹颜看着垂死的顾浩岩,冷笑道:“将军不必担心,我来前专门去了一趟顾小姐和顾少爷各自的房中,放了些熏香,他们今晚必然能睡个好觉,不会被叫醒的。。” “你……不愧是我训练多年的细作,”顾浩岩神情很是痛苦,双眼却依旧瞪着丹颜,“你以为慕息泽……真的会……喜欢你?异想……” 话未完,顾浩岩已经倒地,不省人事。 丹颜看着倒在地上的顾浩岩,苦笑一声,眼里泛了泪光:“顾将军,我当然知道他不爱我。只是你最大的错,是忘了教我怎么断情,也忘了那个人是慕息泽。”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提问:睿王殿下几岁鸭? ☆、第三十三章 路途惊变 “伶秀,几时了?” 夏念朦朦胧胧醒来时, 发觉束束日光已经越了进来。虽说每日坐在马车里不舒适, 但前几日醒来时天都是刚亮,看来今天自己醒晚了。 “公主,辰时已经到了。” “什么!怎么不早点叫我, 平时不是不到卯时便出发吗?”夏念忽地直起身, 想起昨日顾沛瑶的抱怨, 自己今日又起得这般晚, 恐怕她更会不满了。 “公主, 今日恐怕要晚些出发,”伶秀忙过来扶起夏念, 叹了口气道:“今天早上,镇国公他……” “怎么了?” “镇国公……被发现暴毙在自己房间里。” 夏念心头一跳, 瞠目结舌。 北翟国大将,镇国公顾浩岩, 竟然死在了这驿馆中。昨日还是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 威严赫赫, 今天竟然就这样没了。 “伶秀, 你可知顾将军是如何暴毙的?” “听说, 是夜间心衰而死。” 银葵拿来的早饭夏念只吃了一口便全无胃口, 外面想必很乱。只是如此大事,自己不出去真的说不过去。顾浩岩的房间在夏念斜对面,她刚打开门便见到军队早已围住了整个房间,刚走近却被士兵拦住。 “公主恕罪, 只是睿王殿下吩咐了,说让您不要进去。” “为什么?” “这……”那说话的士兵面露难色,此刻宁澜正好从镇国公房间出来,看到了夏念。 “宁公子,镇国公他……” 宁澜微微颔首,又道:“殿下怕公主看到害怕,才吩咐了将公主拦住。公主还是先回去吧,一切,殿下都会处理好的。” “大家 分卷阅读72 都在里面?慕息泽他还好吧?” “公主放心,殿下一切安好。顾小将军和顾小姐悲痛不已,丹颜姑娘本就是镇国公府的人,此刻也在里面。” 夏念明白,恐怕这里,只有自己一人是与镇国公无甚关系的人。慕息泽现在定然很忙,顾家的人还有丹颜,都需要他去抚慰,而自己若去了,想来只能添乱。 夏念点点头看向宁澜平稳的眸子:“如此,我便不进去了。宁公子不必管我,先去帮他吧。” “嗯,公主慢走。” 宁澜看着夏念离去的背影,轻轻叹息。慕息泽一早便特意吩咐他来将夏念劝退,他原本一直守在门口,此刻却不得不回到那个纷乱的屋中了。 顾沛瑶,顾沛烈二人皆木然站在顾浩岩身边,二人皆不敢相信昨日还在同自己说话的父亲,今日一早起来竟然就走了,走的如此草率。 丹颜站在慕息泽身边,默默试泪。这一切是她所为,如今却不得不演这样一出戏。自己明着是曾经镇国公府歌姬,慕息泽现在的妾室。其实却是顾浩岩训练多年的细作,而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监视慕息泽。 可是,再好的细作,却也敌不过一个情字。 丹颜克制抿唇,思绪纷乱起来,她仿佛看到了三年前的那个晚上…… 三年前镇国公寿宴,顾浩岩特意在慕息泽酒中做了手脚,结果便是慕息泽醉了,误入丹颜房中。她早已准备好一切,按照顾浩岩交待的那般,同慕息泽共寝一晚。第二天一早,自然会有人发现,然后传出去便是慕息泽轻薄了她,她自然而然便会成为他的妾室。 可那晚,丹颜看着躺在床上的慕息泽,褪去自己衣衫正准备睡下时,他却幽幽开口:“想不到,镇国公府的招待竟然这般周到。” 原来醉酒是假,揭穿自己才是真。 她本以为凭慕息泽的手段,定会悄无声息杀了自己,却没想到他只是缓缓起身,安然抱着另一床被子铺到了地上道:“丹颜姑娘这般姿色,难道就愿意这样委身于我?还是要一辈子帮顾浩岩卖命?” “你什么意思?” “为我做事。待我登上帝位,我给你自由。” “镇国公府收留我多年,我为何要听你的话?” “顾浩岩拿你当棋子,他日无用了,你又已经是我的人,他自然不会再留你。但你若是听我的话,以后你便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日房中烛火微黄,丹颜看着地上处变不惊的绝世男子,从前她只听人说过睿王容资举世无双,那晚一见才知传闻不虚。若说全无动心,是不可能的。 从未有人关心过她想要怎样的生活,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以后会是如何,自己才貌名动北翟国,却无人知道只是一个可怜的棋子而已。慕息泽一言,直戳她心底。 “好,”她看着眼前眉目俊朗的男子,眼神已经迷离,“可是明日……” “就按你们布的棋走。” 第二日,镇国公府上下都知道睿王醉酒轻薄了丹颜姑娘,而丹颜自然也成了慕息泽的小妾。 只是丹颜未曾想到,自己本想借着慕息泽换一个自由之身,却不想跌进了一个更大的深渊,无可救药爱上此人。 这个心似深潭,身负深仇的睿王。 “殿下……” 宁澜已经进门,向慕息泽点了下头,示意长公主已经离去。 慕息泽走近顾沛烈和顾沛瑶,轻言安抚:“我刚刚看过,镇国公是心衰而死。只不过我医术粗浅,还是让宁澜再检查一遍,万不能让顾将军枉死。” “是,多谢殿下。” 二人话说的有气无力,慕息泽此时也断然不会介意,只示意宁澜过去。 宁澜颇为认真地察看了顾浩岩的尸身,眉间凝重,许久才道:“确实是心衰而亡。顾将军应当是生前就患有心衰病,军旅劳累,倒是极有可能复发。” 顾沛烈和顾沛瑶皆点了点头。顾沛烈眼中泪光闪闪,闷闷地到了一旁坐下,拳头重重砸在桌上,一句话也说不出。而顾沛瑶此时抽泣起来,本来也是能执剑征战的女将,如今却生生的在人前那般落泪。 慕息泽走到顾沛瑶身前,温言道:“顾小姐,镇国公已逝,要节哀。回去后,我会禀明父皇,给予顾将军殊荣,风光大葬。” 顾沛瑶泪眼婆娑看向慕息泽,点点头:“多谢殿下。” “顾将军已离去,你们姐弟更要相互扶持,毕竟镇国公府还在。” 顾沛烈闻言起身,走到慕息泽身 分卷阅读73 前,行了一礼:“多谢殿下提醒。如今父亲半道而亡,还望殿下准我先带着父亲遗体赶回镇国公府。” “嗯,去吧,”慕息泽点头,又看向顾沛瑶道:“顾小姐,你也随你弟弟一同回去吧。” “殿下,我一人先回去便可。家姐还是留下来保护殿下。” 顾沛瑶不愿多想她这弟弟的意思,只微微点头道:“殿下,父亲已去,沛瑶痛心不已。只是宁公子说过殿下靡骨粉之后效半月之后才能消,沛瑶定要留下代父亲保护您。” 慕息泽只轻轻点头便离开了屋子,宁澜也跟着出了门。 “你说的?” “啊?”前面的慕息泽淡淡问了一句,宁澜一时摸不着头脑,忽地又明白了:“是我说的,那日顾小姐特意来问我你身体如何,生怕东琴皇宫喂了你什么□□。我看那顾小姐,对殿下你可是关心的很,恨不得事无巨细都问到了才罢休而且……” “宁澜,才一个多月不见,你何时话这么多了?” “诶?殿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慕息泽撂下前一句话便走了,宁澜看着他往对面走去,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便也不再跟着。 夏念一直在房中呆着,伶秀与银葵虽伴其左右,却也觉得心里不安宁的很。 “公主,方才你只吃了一口,现在要不要再吃一点?”伶秀关切问着,夏念却只是摇摇头。 银葵却从包里拿出一些杏花酥道:“公主,外面的吃食毕竟不似在皇宫。这是奴婢从皇宫带出来杏花酥,现在天气冷,倒是很放的起,公主要不要吃一些?” “嗯,拿过来吧,”夏念看着那杏花酥,其实也并无太大意趣,只是看银葵这么用心,自己也不想拒绝。那东琴皇宫,若是无人害自己,无人逼她嫁人,似乎也是一个安稳之地。 她看着那糕点,又想起一人。 “伶秀,皇后对我做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很多?” “是。” 夏念看伶秀似乎脸色不太自然,便温声安慰道:“伶秀,虽然你为皇后办过事,但我知道你有苦衷。你放心我不是爱计较的人。如今你自请出宫照顾我,我自然是感激的。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公主折煞奴婢了,皇后娘娘……” 伶秀还没说完话,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银葵去开门一看竟然是慕息泽。 “你们先下去吧。” 慕息泽向银葵和伶秀扫了一眼,两人看到夏念点头后便合上门出去了。 “公主对曾经背叛过自己的人竟然这么好吗?真是浪费我……” “嗯?浪费你什么?” 慕息泽进门随意坐下,淡淡一笑:“没什么。” 夏念狐疑地看着他,见他略有些倦色便问道:“镇国公的事,怎么样了?” “顾沛烈已经先行带着镇国公遗体走了,其他的也处理好了。” “那个…..你也别太难过,毕竟逝者已逝......” 夏念知道自己的劝慰之言乏味的很。只是对着慕息泽,这人似乎从来不知道悲伤为何物,这安慰的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公主觉得我很难过?” “啊?”夏念看着慕息泽淡然的眼神,蹙眉喃喃:“镇国公他……毕竟是为了来救你,现在又在路上去世,所以我想你会不会……难过。” 慕息泽定定看着她,夏念分不清那是种什么样的眼神,仿佛是难以置信,仿佛是觉得好笑。可是这都不是此刻该有的情绪,她只觉得自己是看错了。 “公主,你还是快吃了早饭吧。再过半个时辰我们便要走了,你若是半路饿了是没有东西吃的。” 慕息泽已然起身,想要离开,夏念却叫住了他:“慕息泽,其实如果你想要快点到池铎,我们可以日夜兼程,我不会累的。” “可我累。” “可是那天宁公子明明说你是怕我累才吩咐……” “他胡说你也信?” “诶?”夏念还欲说话,慕息泽却已经快步出了门。 不是宁澜说他怕自己累吗,难不成还不好意思承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被朋友吐槽我犯了网文大忌——男女主慢热。 怎么说呢?我倒是觉得,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就好比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吧~~~ 昨日的问题竟然没人能答??? ☆、第三十四章 晚至点梅 北 分卷阅读74 翟在东琴的西北方,就是用一个季节, 温度也要低许多。才十月中旬, 这里的夜晚已经算得上是寒凉。 入北翟国帝都池铎城,已经过了戌时。坐在马车里的夏念冻得缩在马车一角,她并未想到这北翟竟然是这般不宜局, 再看对面慕息泽却一直稳稳坐在车内, 好似感觉不到寒冷。 “慕息泽, 你家不对, 我是说你住的地方在哪里?快到了吗?”夏念双手反复摩搓着自己手臂, 但愿如此能多一点点热度。 “睿王府。还有半个时辰。” “你们北翟国也太冷了,就应该在马车里多备件衣服。” 慕息泽闻言一把拉住夏念的手, 才发觉她的手果真如冰那般。他才想起北翟不比东琴,现在已是初冬, 又是晚间,这个衣着单薄的女子能忍到现在才发声抱怨也是不容易。 夏念吓了一跳, 猛然缩手。慕息泽却没放, 她微微惶然道:“你为什么又动手动脚?” 暮色沉沉, 马车里也几乎黑的。 慕息泽却准确地又将夏念另一只手拉过来, 她的两只纤纤小手被他的手紧紧拥着, 慕息泽低声浅笑:“这又不是第一次拉手, 公主急什么?” 夏念像被戳中了心事不再言语,幸而天黑如斯,对面那人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窘状。 她暗暗睁大了眸子,在脑中细细开始数数。不是第一次, 那么……该是第五次。 第一次,问锦楼练字,她诚惶诚恐,他安之若素。 第二次,仍是问锦楼练字,她忸怩不安,他无动于衷。 第三次,钧安殿,父皇见责,他浅笑执手,定她一颗慌乱之心。 第四次,云梦殿前,她刚捧了颗真心说服皇上,心头涩意未褪,他翩翩而至,心安理得要她引路光华楼。 这个人,近人之身,总让人毫无防备。以为是牵强而不经意的碰触,却也难得觉得心底似有温温和风走过。 或许,慕息泽对自己,也是存了几分温柔的。夏念此刻是有这个念头在心里的。 马车里静默一阵子,夏念的手渐渐觉得温暖,“好了,我不冷了,多谢你。” 慕息泽却未理会自己掌中不安分欲要抽离的手,似乎并没有放开的意思,过了半晌才徐徐道:“公主可别想多了。若不是你父皇交代我好好照顾你,我还真没这份闲心。” “你——”心底的和煦之风换成了凉风,夏念愤然甩开他的手,“我才没想多,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马车总算是停了。 夏念急急便下了马车,和慕息泽呆在一个马车里的气氛她实在是受不了了。这个一句话能把人噎死的睿王殿下,她甚至难以想象自己是如何忍受了将近半个月。 一行人站在门口,此刻夜色深沉的有些可怖,漆黑的夜幕上布了几颗星星。冷风不时吹过,又添了几分隐秘。慕息泽同顾沛瑶说了几句话,顾沛瑶便带着军队先走了,门前便只剩下慕息泽,丹颜,宁澜,还有夏念主仆三人。 “宁澜,你今晚……” 慕息泽话还未完,宁澜扫了扫夏念和丹颜二人,挥了挥扇道:“殿下刚回府,恐怕还有事,我便先告辞了。” 慕息泽像是想喊住他,宁澜却只留了个潇洒利落的背影。 夏念细细瞧着,觉得这两人定然不是主仆关系。宁澜在慕息泽面前那般肆意洒脱,倒更像是朋友手足。 “好了,进去吧。” 夏念跟着前面的慕息泽和丹颜二人,由伶秀和银葵伴着走了进去。 到了客厅,他才发现这王府中陈设极其简单。厅中唯有几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只是看那桌椅上都雕刻了极为精美复杂的花纹,桌椅木料看起来也十分名贵。 墙上挂着的画是一种草植,带了几朵花,夏念记得这草以前也见过的,只是想不起来名称。 奇的是,这迎接宾客的地方,悬的画作,竟这般随意普通。 “殿下,您回来了。”一个中年男子在慕息泽一进门后便行了礼,看着像是一副管家的模样。 “嗯。”慕息泽刚落座,语气虽还是淡淡的,却也听得出他声音中有一丝倦意,“柳叔,房间可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殿下的房间一直打理着。长公主的房间我打理了两处,一处是点梅阁,还有一处是染霞轩,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点梅阁,染霞轩,夏念在心中默念这两个名字,觉得取的极富诗意。 “点梅 分卷阅读75 阁吧,”慕息泽稍稍思忖,又看向丹颜:“丹颜,你送长公主去休息吧。我这里不用伺候了。” “是,殿下,”丹颜福身转向夏念,微微一笑,做了个手势:“公主请。” 夏念已是累极,现在确实也只想休息了,看了看慕息泽便跟着丹颜径直出了客厅。一路上府内灯光明亮,微黄的烛光倒是抵消了这里的一些寒意。丹颜一直在前面走着,遇到转角便时不时柔声提醒后面之人小心。 夏念跟着走,发觉这睿王府内虽是明亮,可是却冷清得很,经过了许多屋子,好像都是空着一般,屋内无半点灯光,人声也无半点。 “丹颜姑娘,这府里是不是人很少?” “是,殿下喜欢清静。况且殿下也未有妻室,因此便冷清了些。” “可是你不是?” 丹颜一笑道:“公主,我只是一个妾室而已。” 夏念“哦”了一声,心中却默默叹息,想着慕息泽真的是很中意这个丹颜,否则这个年纪也至少该有侧妃了。 过了几个转角后,点梅阁终于到了。 屋外是一个院子,不过灯光下看到的只不过就是一些树木而已。屋内已经点了蜡烛,倒是亮堂,若有若无的还有些檀香气,与毓秀阁的布置有些像。外面算是客厅,再走进去才是卧房,桌椅用的都是上好的红木,上面有极为精美的雕花,墙上挂着的是一幅红梅图,倒是应了这点梅阁的名字。 “公主,您还有什么别的需要,丹颜再差人去办。” “没有了,”夏念看向丹颜,她第一次近看这个女子,觉得她似乎比那日宴会上看还要美上几分。不过那日宴会上看到的是丹颜娇媚之态,今天的丹颜却看着很是稳重。 “若无事,丹颜便先告辞了。明日早饭自会有人送到点梅阁中。” “等一下,丹颜姑娘,”夏念想起曾经夏谨的话,这长公主以前是与这丹颜有过冲突的,“姑娘温柔知礼,从前我恐怕冲动了些,还望姑娘不要介怀。” 丹颜温婉一笑,眉眼微弯,显得愈发美丽,柔声缓缓道:“公主言重了,都是日后伺候殿下的人,丹颜怎会介意?” “啊?我……”夏念有些羞赧,自己可不是来伺候慕息泽的。对他的喜欢是真,不能接受日后可能妻妾成群的他,却也是真,总归还是想回去的。她敷衍笑笑匆匆点了点头道:“那姑娘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看着丹颜离开,夏念才觉得放松了一些,一把瘫坐在椅子上。 一旦有想要抽身离开慕息泽的想法,她便觉得那些念头立刻会被压制。心口闷闷,她将手掌安在左胸口,她知道这个地方,最是自己的,却也最由不得自己做主。 羁绊越多,越是难离。 她如何会记得,其实她从未选择过离开。 从东琴国到北翟国,只是从一个漩涡进了下一个漩涡。随着睿王的归来,再加上镇国公的突逝,近来帝都池铎城内不能安睡的人太多了。 夏念与丹颜走后,慕息泽并未离开,柳管家仍在客厅内侍奉。 “殿下,按您的吩咐,恭王府那边一直有人盯着。此前恭王去过多次顾府,自顾将军死讯传来后,恭王殿下特意进过几次宫,据说是请求皇上彻查镇国公死因。”柳管家看着慕息泽脸上似是浮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便停下问道:“殿下,皇上那边?” “无事。父皇不会查的。” “殿下这么肯定?” 听着慕息泽的浅淡应答,柳管家却眉上虑色,毕竟恭王慕正凛,此次算是折了一枚大将。 慕正凛与慕息泽相争五年,恭王母亲是身份尊贵的北翟国皇后霍至仪,北翟边疆大族曦族首领的妹妹。再加上有表舅顾浩岩的支持,恭王几年前在朝中的形势可谓昌盛,只不过五年前慕息泽回朝后,他便没那么顺风顺水了。 慕正凛心中明了,顾浩岩已去,他的两个子女,自己虽与其有血缘关系,却也向来不亲近。顾沛烈,血气方刚却冲动莽撞,而顾沛瑶,一心爱慕他的对敌慕息泽。这二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像他们父亲那般效忠他。 寒夜下的冷气蔓延到客厅,慕息泽轻“嗯”一声算是回答了柳管家的问题。他望着门外沉沉黑夜,眉头似是拢了拢:“柳叔,点梅阁附近,平时多注意些,务必要保证长公主的安全。” “殿下是怕恭王那边……” “嗯。” “殿下应当不必太担心,毕竟长公主身份尊贵,恭王应该还不敢对公主动手。” “没有什么是慕正凛做不出的。毕竟他知道,我与他不可能共存。”b 分卷阅读76 r 柳管家望着出门离去的萧索白色身影,兀自叹息。 慕息泽所言确实不差。恭王亦不会不明白,且不说他给自己弟弟使了多少绊子,就是因为从前慕息泽生母一事,也足以让慕息泽剐了自己和母后。因此,慕正凛若想长安,自己这弟弟绝不能上位。 作者有话要说:  不及格不及格,你们都不及格!! 前天试题:睿王殿下今年几岁? 你们的答卷:不回答(视为弃考,零分处理);回答错(有辛苦分:59分) 正确答案:慕息泽今年二十有五。 答案解析:文中提过,睿王到了弱冠(20岁)回宫,回朝五年,所以...... 嘿嘿,就是如此啦,我是不是很机智? 今日提问:长公主几岁?(难度是上一题的十分之一呀呀呀,大家踊跃留爪回答!) ☆、第三十五章 风及南召 与北翟国的早寒不同的,是南召国此刻的温凉天气。南召国地处西南, 没有漫长严寒的冬季, 即使是腊月时分,最低的温度也只够河面结一层薄薄的冰。现在是十月中旬,只让人觉得和风舒爽。 自付易安从东琴国回来也已经有十几日, 却片刻未得休息。他离去前虽然已经安排了人处理政务, 回来后却始终不放心要将自己离开南召国这段时间大臣的折子全部过目一遍。虽说这看奏折本来是皇上的事情, 可是南召皇上章铭昏庸无能又贪图享乐, 如今有付易安执政, 倒是自己落得轻松,但凡有奏折, 全部由人誊抄一遍再呈给付易安。 南召国众臣这几年来很是会见风使舵,七年前付易安未到南召国朝堂时, 大臣便不满皇上已久,多数人便唯章铭亲弟弟, 即平瑞王章灼马首是瞻。那时候众人心领神会, 这南召国的天下, 总有一日会是章灼的。 可是自从七年前皇上宠妃贞妃娘娘举荐了付易安后, 付易安一踏入朝堂便青云直上, 又凭着自己的智谋才干一路成了国师, 就连平瑞王也难挡其锋芒。而付易安今日之地位,就连当年的章灼也难以匹及。众人皆猜测他定然会谋逆为王,付易安却仍然安安心心当着国师。 “国师,宗越回来了。” 付易安正在国师府内看着各地送来的简报时, 荇芜轻轻推门步入梓。 “哦?让他进来吧。” 青衣男子放下手中的东西,嘴边浮起一丝笑意。宗越,是一名暗卫,也是付易安派去跟踪慕息泽和镇国公的人,顾浩岩暴毙的消息早就传到南召,也在他意料之内。不过,宗越必然能带来其他的消息。 “参见国师。” 宗越戴着面具,一身黑衣,手中执一剑。暗卫,武功不凡,行踪飘忽,极善刺杀跟踪。 “说吧。” “镇国公之死的缘由与国师所料一样。只是,此次回北翟国,东琴国长公主也一同跟去了。” 付易安眉间一动,眼神飘向门外,手指却还在桌上摩搓着,那是他思考时的固有习惯。他想起自己离去那日,夏念递给他香袋时那微乱的神色,他甚至唐突地问她是否愿意同自己来南召。 ——公主可愿随我,去南召? ——去南召做什么? ——只是想邀公主去看看南召国的冬天而已。 ——南召国的冬天? ——是,南召国冬季不冷,却很美。 她还是随慕息泽去了北翟,慕息泽竟然带她去了北翟。 付易安蹙眉,这两件事,前者让他惘然,后者却让他心生疑虑。 “宗越,东琴国皇上如何同意的?” “回国师,听闻东琴国皇上原本是要求慕息泽迎娶二公主,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变成了长公主。东琴国后来封锁了这消息,属下只能打探到这些。” “好,你先下去吧。” 付易安微微眯眼,在心里细细罗列这几个人,夏婉,夏焱,察陵柔,夏念,慕息泽。 东琴国皇上要让夏婉同慕息泽联姻,确实是眼光长远之举,慕息泽才智谋略皆在慕正凛之上,他日登上帝位可能性极大,如此也能保东琴与北翟和平。 而这一桩婚事,对慕息泽来说也是十分有利,夏婉背后是察陵柔和夏焱,能在他夺位时给予诸多助益,即便这两个人先前是与慕正凛合作,但夏婉一嫁局面便会大改,慕息泽不可能是如此不识大局之人。 荇芜见付易安眉头紧锁,便出声问道:“国师是否也觉得慕息泽此举不像他平日之举,会不会是他真的喜欢长公主?” 分卷阅读77 那日经过付易安的提醒,荇芜已经猜到在东琴皇宫内,夏念处境危险,而背后一直在提点她的人,就是慕息泽。如今慕息泽又将夏念带回北翟,那么最大的可能是慕息泽真的喜欢这公主。 只不过荇芜终是不解,慕息泽,那般狠决凌厉的人,既然心高如天,会为了一个女子而放弃那唾手可得的厚利吗? 付易安心中迷雾已经渐清,却并未答话,荇芜所想也是他所想。他眉间渐平,拿起了桌上茶盏,望了望杯中问道:“荇芜,怎么今日的茶换了?” “国师,我看那桂香茶您自回来后日日喝着,我便想着替国师换换口味。” “明日再换回来吧。”付易安柔声淡淡,呷了一口茶盏中的茶,请放下又道:“荇芜,府内没有桂树,若是得空,便移栽两棵桂树到府内吧。” “是,”荇芜声音中带了些不情愿,喏喏道:“国师不是前几日还说园内花已经很多了,怎么又要栽桂花?” 付易安只温厚一笑道:“花再多,秋日里少了桂树,总觉得单调了些。” “单调?我知道,国师一直是爱花的,这桂花自然也是……该一样爱的。” “嗯,”付易安缓缓点头,接着又看向身边女子认真道:“荇芜,待这里的事情快结束时,你便同宗越一同回山庄中,我看宗越待你极好。” “不,师兄,我要跟着你……”荇芜脱口而出,情急之下竟然忘了付易安还是国师。 荇芜,付易安,宗越。三人真正的关系是师兄妹,师傅是玄镜山庄庄主。只是师傅早在八年前因病过世,而他们来到这南召国朝堂的目的,也是为了师傅遗命——扶立贞妃之子,南召国三皇子章庭桓为君。 至于贞妃,是玄镜山庄庄主独女。 只是贞妃的身份众人皆知,而付易安的身份却是无人知道的。 玄镜山庄隐秘,颇通机关制造之术,做的便是机关制造的生意。而与之做交易的人,却无人真正进过玄镜山庄,一切交易皆在各地联络点完成。因此十年前还在浔月山受教的北翟国睿王慕息泽只身闯入玄镜山庄,断了庄主双腿双手一事才会让天下大惊,只是鲜有人知道慕息泽此举的理由何在。 但玄镜山庄与慕息泽,到底还是结仇了。 付易安听到荇芜这一句师兄,微微一怔:“荇芜,即使扶立三皇子为新君,平瑞王必定不会轻易放手。朝堂之上还是不适合你多待。这以后的事,我来处理就好。” “是…….可是师兄不要赶我走。” 付易安察觉荇芜声色紧张,便微笑柔声道:“荇芜,师兄自然不会赶你走。但是宗越也是你师兄,你放心我日后必会嘱托他好好照顾你。” 荇芜只觉得心底似有轻拳砸落,她自小便同庄内师兄们一同长大。对于宗越,她只是当做哥哥,而对于付易安的爱慕,她明示暗示这许多回,聪明如他,又怎会真的感觉不到? 如果没有师傅遗命,依照付易安的性子,恐怕不愿出来理会这些纷繁杂事。哪知八年前师傅临终前却突然授命付易安要他扶立自己的孙子,也就是三皇子为君。师傅向来睿智,付易安又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虽然不会武功,可从小展露的聪明才智却是庄中无人可比的,师傅自然知道付易安有这个本事可以纵横南召国朝堂。 “国师,既然我们已经知道镇国公之死并非意外,那么国师打算如何利用这件事?”荇芜自行断了先前的话题,她总是相信只要自己长伴付易安身边,他总有一日会被感动而喜欢自己。 “现在不急,这件事要保密,”付易安不动声色静静答道:“自然要等时机成熟了再将这份大礼送给慕正凛。” “国师是想借那恭王之手对付慕息泽?” 付易安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国师,三皇子来了。”门外有人进来报告。 “请三皇子进来。” 这国师府素日里除了有大臣时时往来,来的最多的便是三皇子章庭桓。因为贞妃娘娘生前特意求过皇上让付易安做三皇子的师傅,教授他学问从政之道,因此即使章庭桓每日来这国师府,也不会有什么人起疑。况且,章庭桓才十一岁,实在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三皇子可有将昨日我布置给您的史册背过?” 付易安这一问,章庭桓垂下眼眸。他小小年纪便没了母妃,父皇却整日歌舞也从不多答理他,自己同这国师最为亲近。国师虽然很是温和亲善,可是母妃生前便叮嘱过他多遍,什么事都要听国师的,不准忤逆国师。可付易安平日里布置的课业实在有些难,那史册自 分卷阅读78 己也没看完,如何能背? 付易安见眼前这三皇子不答话,心里明白了几分道:“那三皇子便先读完,读完后再告诉我有何见解好不好?” “好,多谢国师。”章庭桓明眸一动,展演一笑,便拿着手中的史册开始细细翻看。 一旁的荇芜看到付易安这般哄人的模样,暗暗发笑,便道:“国师你十岁时便通读各国史册,兵书,可是三皇子却觉得累的紧呢!” “咦,”三皇子闻言抬起头,顿时星星眼望着付易安,“国师竟然这么厉害,是不是我太笨了?” 付易安闻言神色微滞,继而轻声一笑道:“怎么会,荇芜姐姐这是鞭策你呢。日后,三皇子定会成为厉害之人。” ☆、第三十六章 他的地方 点梅阁内的幽幽檀香很是有宁神安心的效果,夏念昨晚刚到这睿王府, 虽是陌生的地方, 躺在床上一通胡思乱想之后,竟也被阁内的香味催着入睡了。 车马刚入北翟国时分明是分外寒冷,不过这点梅阁内却不知是何故, 很是温暖。夏念一睡便睡到很晚, 待伶秀和银葵叫她醒来时, 已经是巳时。 恍恍惚惚, 夏念还以为自己是躺在毓秀阁内的床上, 直到起身掀开幔帐看到花几上那陌生的青玉花樽,才忽地想起自己昨晚便来到了慕息泽府中, 她一时间只觉得过去那在路上的半个月如同梦中一般。 “公主可要先用早膳?” 待夏念梳洗完之后,伶秀边让银葵将早膳放到了桌上边低声问询。 “公主, 丹颜姑娘昨日特意来问过我您素日里爱吃些什么,她好准备。今日这早点也是公主在皇宫爱吃的。” 夏念过了一遍桌上的早点, 杏花酥、桂花栗粉糕、豆沙卷, 再配上一壶清茶。这丹颜倒当真是很用心, 恐怕在这府里也是半个管事的, 这样的体贴大方, 也难怪慕息泽这般喜欢她。 夏念拿起一块杏花酥, 忽地苦苦笑了一笑道:“他,有来过吗?” “没有,公主。”银葵讪讪答道,不问也明白夏念说的是谁。 伶秀见眼前公主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便上前宽慰道:“公主,殿下刚回府中,必然有许多事要处理。” “嗯,我知道。我就是觉得无聊,吃完后,我们就出去走走吧。” 昨晚来时天色已晚,虽有灯火,夏念却也没有看清这点梅阁外边,以及这睿王府的模样。她确实也好奇慕息泽住的地方是怎样的。 踏出房门时,夏念倒很是惊诧于府里竟将这点梅阁外边布置的如此雅致可爱。 出门是一片半圆形的花圃,花圃周围是一圈清一色的极矮的竹子,排列十分整齐,连高低都一样,可见时常有人修剪着。而竹子中间是一片绿绿的矮草,夏念仔细瞧着,看着与昨晚客厅内那副画上的草植一样,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这花圃内却生气蓬勃的。 半圆形花圃中间是一条卵石小路,接着前面的一座矮石桥,她这才发现花圃外围竟是一湾窄窄的流水,流水对面是一大片梅园。只不过现下看起来倒是有些荒凉,梅花未开只剩一些灰褐色树干。 看现在这天气,估摸着再等不到一个月,梅花便能开。 点梅阁,原来此名来源于这梅园。 “帮我拿件披风,陪我去别处走走吧。” “是,公主。” 夏念一边在府中闲逛,一边默默地记着路。逛了半天,时不时能见到些丫鬟家丁,却也是匆匆向自己行礼后就赶忙着去做事。 府中的景色倒是清净雅致得很,处处可见花坛树木,只是绿色矮树居多。花坛皆用五色卵石在外面砌着,倒是给这绿色添了情调。不时地会见到墙边几个亭子,亭尖皆是枣红色,亭柱是极深的墨绿色,这两个颜色撞在一起倒是引人注意,亭内都安了石桌石凳,别致雅趣。 “公主,你看那人是不是昨日我们见到的管家?” 夏念随着银葵指的那个亭子望去,确实见到一人在擦拭着亭子围栏,似乎是昨夜慕息泽称为柳叔的人。 “我们过去看看吧。” 三人走近那亭子,发现确实是昨夜之人。柳管家听到后面动静,也转过身来,忙行礼:“参见长公主。” “不必多礼,昨夜便见过的,只是还不知道您是这王府的?” “公主,我是这府里的管家。” “看来我猜的不错了,昨夜听殿下称你柳叔,我也可以这 分卷阅读79 么叫你吗?” “公主客气,自然是可以的。”对面男子抬头,笑了笑,额间皱纹深了些。 “那柳叔,您是管家,也需要做这些活吗?” “回公主,殿下不喜府中很多人,因此府里家丁婢女也不多。这些亭子,殿下倒是经常要过来坐坐的,平常我也无事,便每日来擦拭。” “原来如此,那你们殿下呢?” “回公主,殿下一早便被皇上召进宫了。” 夏念点了点头,想着这几日舟车劳顿的,自己睡的这样晚还觉得疲累,他却一早便进宫了。从前他呆在问锦楼时,自己想见他便能见,这以后,恐怕见他的机会便没有这么多了。 “柳叔,那你可知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倒是不清楚,以往半日便可回来。只是这次殿下许久未入宫,恐怕要久一些。皇上偶尔让殿下在宫中留宿,帮忙处理一些事务也是有的。” “啊?” 想到可能很久见不到慕息泽,夏念心里失意得很。这地方人生地不熟,他就这么把自己一个人放在这儿了? “那丹颜姑娘呢?” “丹颜姑娘一早便去了镇国公府,姑娘原是镇国公府出来的。顾府这几日便要举行顾将军的丧仪,因此殿下准她这几日不必在这里伺候着。” “哦。”夏念记起镇国公去世那日,丹颜的神色看着也很是悲痛,唯一认识的两个人都出门了。她忽地又想起一个人,“柳叔,那你可知宁澜公子?” “宁澜公子乃是殿下至交,倒是经常来做客,却并不住在府上的。” 夏念点点头,果然宁澜应当是慕息泽的好友。 医圣宁澜,睿王慕息泽。 宁澜此人看着闲散烂漫,不像是一个愿居于庙堂之上的人。他作为医术高人,本是江湖客,为何会愿意追随慕息泽,而且还远道亲自去东琴皇宫接慕息泽? 虽然心中一直存着疑虑,但夏念也明白身为皇室子弟明争暗斗的有太多,慕息泽定然也不会是一个简单闲人,说不定宁澜只是他招揽的幕僚而已。 夏念看着柳叔手上还拿着刚刚擦拭的布,便道:“好,我知道了。那柳叔您忙,我再去别处走走。” “公主,殿下早上吩咐了,说您无事可去殿下的书房坐坐,书法才可更进益。” “啊?是练字的地方吧……你家殿下,原话不是这么说的吧?”夏念看着柳叔脸上的笑容慢慢凝滞起来,抿唇笑笑道:“他是不是说我字写的难看,让我去练。” “额……公主很是了解殿下。” 柳管家轻声回答,脑海里浮现出今日慕息泽早上离开时留下的话:“回头告诉长公主,若是太闲了去书房认认字。若是不会,从最简单的字帖看起。” “公主,书房要再往前面走。”柳管家见夏念转身欲走,便出声提醒道。 “我今日不去,下次同你们殿下一同去。” 这字不认识便是不认识,又不是看看就能懂得,徒弟自然要等师傅来了才能开始练。 “是,公主慢走。”柳管家看着夏念远去的背影,心里喃喃:“这长公主没有上次来那样蛮横骄纵,难不成殿下去了一趟东琴探清了这公主的脾性,觉得很是欢喜,才将她带回来了?” 夏念闲逛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想着回去了。 她本以为这王府内应该也同以前观赏的古代园林是花草茵茵的绚烂之景。可是自己所过之地,无外乎都是一些矮树花坛,没有见到一棵花树的影子。 恐怕点梅阁的梅花是这王府中唯一一抹艳丽之色。 原来他是真的不喜欢花,那日问锦楼中,他便那样说过。 天黑得早,夏念呆在点梅阁内百无聊赖。这情形有些像自己初到东琴皇宫时候。 “公主为何叹气?”伶秀见夏念一副颓然之态,关切问道。 “无事,只是觉得这里也是无聊。” “公主,这里还是比毓秀阁好些,皇宫的规矩您向来不喜欢的。再说皇后……” 夏念知道伶秀不再往下言的原因,可是有些事情,自己确实还是想知道,“伶秀,上次在驿馆,便没同你说完。我问你,我那日摔下来是不是并非意外?” “是,公主,”伶秀垂眸:“妹妹在皇后宫中服侍,曾悄悄告诉过奴婢,那日公主您不小心偷听到了皇后和大皇子秘密议事,他们便对公主您,起了杀心。” “什么?”夏念有些骇然,到底是 分卷阅读80 什么样的秘密这样听不得? 伶秀看出夏念眼中惑色,便继续道:“公主听到的,是皇后和大皇子密谋往问锦楼的饭菜中下毒。您本来是去问锦楼阻止的,却不想被人推下了楼。” 夏念讶然,张了张嘴。慕息泽的饭菜中有靡骨粉自己是知道的,他亦说过那是父皇的指令。原来他当时真未猜错——若是别人,放的就不是靡骨粉了。 原来这“别人”,是皇后和夏焱。 “那我被害摔下楼应当是没阻止成功,慕息泽他是怎么脱险的呢?” “听说后来是二公主阻止了那饭菜送到殿下房里。” “夏婉?”夏念恍然,没错,夏婉心悦慕息泽,也有可能知道她哥哥和母后的计划。如此倒确实应该感谢自己这妹妹了。 只不过,若没有夏婉,慕息泽真的就不会察觉吗? 夏念想起慕息泽那日稀松平常的语气,他分明知道有人要害他,甚至知道要害他的人是谁。也就是说,自己摔下楼是为人所害他也极可能是知道的,这东琴皇宫种种,他真不是在帮自己? 她正闷头想着,却响起了敲门声。 银葵去开了门,夏念只听到她唤了一声“殿下”。 ☆、第三十七章 宫内小聚 夏念回过神来,抬头往门边看去。 或许是去宫里面圣的缘故, 慕息泽今日终于不再穿平素里雪白云纹衣, 他身着一暗紫色朝服,腰间扎了一条玄色金丝云纹带,越发显得身姿颀长, 丰神俊朗。看似比平日里多了一份庄重, 只是这份庄重在开口后便烟消云散了。 “不过才一日不见, 公主就这样直直地看着我, 看来是等我已久?”慕息泽俊朗的眉眼间浮了轻佻的笑意。 “你……”夏念出了声, 只是这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没能出来。 皇后和夏焱为何要害他? 是否早就知道她摔下楼并非意外? 什么青璃瓦,光华楼, 根本都是幌子,他根本就是在帮她? …… 可这人向来插科打诨, 顾左右而言他,又岂会真的给个爽快答案, 又或许这人有不愿给这些答案的理由。 “我什么?”慕息泽看着夏念欲言又止的怪异神色, 走近了问她。 夏念思绪纷杂, 此刻慕息泽走近在自己对面安然坐下。她竟有些不习惯他穿得这么庄重, 一时间居然有些赧然, 便清了清嗓展眉道:“没什么, 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父皇知道长公主又来北翟国了,觉得要好好迎接公主。不过镇国公刚逝,不宜宴饮,便要我带公主你明日去宫中一同吃顿饭。” “啊?”夏念张大了嘴, 心中似有石块压落,几乎哀求地脱口而出,“我能不能不去?” 慕息泽见对面人眉眼垮下,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他偏头挑了挑眉,话里竟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公主在怕什么?” “我……”夏念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垂眸悻悻道:“见皇上,我紧张。” “哦?是怕父皇对你印象不好,不让你嫁给我不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公主更得去好好表现了,毕竟公主上次来可没给父皇留下太好的印象。” 慕息泽这话说的轻飘坦然,夏念扬眉狠狠瞪着他,心里却又气又急。这长公主做的事情却要自己来善后,也太惨了些。还有慕息泽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好歹也是他求着将自己带来,怎么就这般无所谓? 现在还能怎样,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夏念该庆幸,慕息泽所谓的吃顿饭真的就是一个家庭聚会般,至少不像那日在东琴皇宫般有那样多的陌生人在大殿之上。 虽然说长公主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北翟国的皇宫,可是夏念确实是第一次来到这皇宫。车马不准入正门,她适才同慕息泽一同走进这宫里便发觉这北翟国皇宫殿宇多呈灰绿色,显得肃穆沉重,不似东琴皇宫那般多少有些轻快明媚颜色。 不过他们现在所处的只是皇宫一个别苑,清净简单,来人也确实不多。此刻在这房中的,唯北翟国皇上慕域,皇后霍至仪,还有两位皇子加上夏念而已,其余皆是伺候的宫人,可这气氛却不似家庭聚会般轻松。 “公主,本该替你好好接风洗尘,只是现在特殊时期,只好委屈公主了。”座上皇上带笑说道,向夏念举了举杯。 “皇上言重了,”夏念起身微笑回敬,喝完又道:“此番牢皇上费心。” b 分卷阅读81 r   虽然这话说的平静,她心里却似有鼓槌在敲打一般。座上的是北翟国皇上慕域,浓眉重目,不怒而威,一身黑色锦袍更是显得此人异常严肃。 “听闻在东琴皇宫时公主对我这二弟便很是照顾,我也在此谢过公主了。”说话的人是恭王慕正凛,他身材魁梧,身着深蓝色锦服,眉毛浓黑平直,眼神很是凌厉。 这个人,夏念是知道的。 慕正凛,慕息泽的长兄,北翟国的恭王,是当今皇后的亲生儿子。只不过这慕正凛长得却很像皇上,而这两兄弟却一点也不像。慕息泽的生母是洛妃,已经过世将近二十年,这夏念也是听说过的,想必慕息泽应该长得同洛妃娘娘很像,如此她定然是个极美丽的女子。 “皇兄倒是很关心我在东琴皇宫时的状况。” 夏念还未来得及答话,慕息泽却已经先行回应了慕正凛。只是对面人听到后,脸上的笑容却滞了一滞。座上皇后看着慕正凛僵下来的神色,立马接话道:“泽儿,不仅你皇兄关心你,你父皇与我皆是关心你的。你可不知道,你这一日没回来,你父皇便成日里念叨着呢。” 皇后笑的很是温婉亲和,只是夏念瞧着这笑容总像是浮在脸上的,并不十分诚恳。 “好了,”慕域摆了摆手道:“今日是欢迎公主,就不必说泽儿的事了。” 夏念虽然觉得恭王与皇后有些奇怪,却说不上哪里奇怪,旁边的慕息泽又一直像没事人那般饮着桌上的酒。自己一头雾水,只不过经皇上的话锋一转,众人的目光又聚到了夏念身上。 皇后看着夏念笑道:“公主,您父皇传书信来,我们也已然知晓你们的心意。泽儿也老大不小了,府中却没个妻室,实在不像话。”皇后说着又偏头看了看一旁的皇上,见慕域没什么反应,便继续说道:“现在公主来了,虽然是出使之名,不过我看泽儿与公主很是互相喜欢,这成婚呀,我看也是迟早的事。” 夏念脸上浮了一层红霞,忙放下酒杯,摆摆手道:“皇后娘娘,其实我们……” 慕息泽一把抓过她的手按下,朝皇后淡然一笑:“其实我们还不急,不过母后这样说,公主是会不好意思的。” 夏念虽然与慕息泽坐在一侧,只不过他却坐得离自己远远的,席间也与自己无甚交谈。她好几次想问他问题,他却一直对自己的暗示明示置若罔闻。夏念轻轻摇头,真不知道这个皇后是从哪里看出自己与慕息泽互相喜欢的? “诶,二弟,”慕正凛摆摆手,颇有一副兄长的姿态,笑笑道:“公主现在已经来了,你府中也不能再只有一个妾室,平时还是要多关心公主。” “丹颜她虽是妾室,却也将我府中事务料理得很好,”慕息泽说着又淡淡瞟了一眼夏念,道:“至于公主么,府里自然是会当贵客来招待。” “泽儿!”皇上突然加重了语气,辞色有些严肃:“公主面前,还提那个歌姬做什么?” 慕息泽与丹颜一事,慕域向来是不满意得很。他自己的儿子,自己是知道的,慕息泽一向进退有度,处事严谨,唯有这歌姬丹颜一事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今日又在这样的场合对一个小妾在言语上如此维护,实在有失偏颇。 夏念知道皇上是在维护她的面子,只是慕息泽对那丹颜的情意她也是明白的,因此心里除了有些凄凄然之外,便也仅是柔婉一笑道:“皇上,殿下所说也是事实。丹颜姑娘确实聪慧端庄,此次我到睿王府中,丹颜姑娘照顾得很周到。” 皇上颇有些吃惊这长公主竟然变得如此通情达理,便点点头赞许道:“公主不愧就是公主,如此大度,朕很是欣赏。” 这顿晚饭夏念是吃得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再加上慕息泽对自己那般冷淡,更是觉得无趣,幸好结束的也不算晚。 只不过回去时不免天色又暗了。夏念与慕息泽同在一辆马车上,却是相顾无言,慕息泽只懒懒靠在马车上。夏念还因为殿中之事生着些闷气,只不过马车走得快些时,才发觉风从帘子中进来,寒意森森。 “披上吧。”夏念正摩搓着手时,慕息泽忽然丢过来一件披风。 “诶?你特意准备的?”透过朦胧月色,她看着那披风,大小花色皆是女子用的样子。 “丹颜的。” 夏念上一刻心里还有些感动,这一刻这心便沉了下去,想必丹颜经常同慕息泽一起坐马车,才放在了车里的。 如今,她穿又算什么? “我不冷,丹颜姑娘的,殿下就不要随意给别人穿了。” 慕息泽听夏念语气里颇有些醋意,便坐正道 分卷阅读82 :“呵,原来公主刚刚在宫里那般宽容贤惠,都是装的。” “你——”夏念紧紧攥着那衣服,郁郁瞪着眼。 慕息泽却只不屑笑了笑,随手拿过夏念怀中的衣服,轻轻替她披上了。 睿王府在稍偏一些的齐申巷,离皇宫虽并不算远但也不近,马车也行了半个多时辰才到。到的时候已经月亮高挂,才过十五,那月亮还很圆,只不过月色却很是清冷。马车停下后,夏念匆匆下了马车,并不等慕息泽,便独自进了府,却不想遇到了宁澜。 “宁公子,您来了?” “见过公主。”宁澜本来站在府中的姿态很是随意,见到夏念来了才站得正了些。 “宁公子不必客气的,”夏念本不想这么快离开,觉得有些失礼于宁澜,只不过后面慕息泽就要走上来,她今日不愿与他再多话,便带了些歉意微笑道:“真是不巧,我今日有些累了,改日再同宁公子说话。” “无妨,公主慢走。” 待慕息泽走到宁澜身边时,夏念已经远走。宁澜轻笑出声:“殿下,听说今日你带公主去宫里了,怎么公主看着像是受了气,不高兴?” “不必管她。” 宁澜盯着慕息泽许久,摇摇头又道:“别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知道吗?你是怕自己对公主若是好得明显,慕正凛对付你便会从她身上下手是吧?” 慕息泽猛然看向宁澜,顿了顿才道:“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宁澜透过月色,看着慕息泽淡然而坚毅的眉眼,他知道不管事实如何,慕息泽皆不会承认,便也不再深究,只是随手用竹扇敲了敲手,“我来自然是与你讨论重要的事。” “进屋谈吧。” 作者有话要说:  长公主见家长啦! 今日脑子依旧短路中...... 猜猜宁澜要和慕息泽说什么?(今晚月色真美,不如我们举杯小酌???) ☆、第三十八章 她是意外 宁澜的宅子离慕息泽府邸并不远,他向来随意得很, 有时候呆的晚了, 便也在睿王府的客居住下了。睿王府外人往来甚少,这五年来,来夜宿过的人竟也只有宁澜一人。 “殿下, 镇国公的丧事还有几天就要结束了。你有何打算?”进了慕息泽书房, 宁澜一改那散漫态度, 稍微严肃了一些。 “打算?你是说镇国公在东南部甘州的兵权?” “你就别卖关子了, 这镇国公府除了兵权还有什么要打算的?” “我拿不到这兵权。”慕息泽拂衣坐下, 说得果断,继而又慢慢道:“当然, 慕正凛也拿不到。” “难道皇上要收回这兵权放在自己手上?” 慕息泽意味深长笑了笑,道:“我也不会让父皇拿到那兵权。” 镇国公府统领的北翟甘州兵权, 向来是炙手可热之物。那里地邻东琴国,军事要地, 自然兵力部署严整, 谁掌握了这一块的兵权, 便如同掌握了北翟国四分之一的兵力。只是这块地方二十几年来一直由镇国公顾浩岩管辖, 而今镇国公突逝, 必然要有新人接管, 而这个人,是谁的人自然十分紧要。 宁澜看着慕息泽脸上表情莫测高深,他自己却也不笨。皇后与恭王有曦族势力,而慕息泽在朝中支持之人众多, 虽然皇上这几年刻意维持平衡朝局,只不过因为洛妃的事情,皇上必然对慕息泽有所忌惮。也是因为洛妃的事情,慕息泽恨自己父皇,宁澜亦心知肚明。 只不过,如果皇上也不能拿到这兵权,那么能合理合情得到兵权的只有两个人了。 “殿下,你的意思是,让顾沛烈和顾沛瑶掌握这甘州兵权?” “没错。” “虽说子承父业合情合理,姐弟俩也有些领兵手段。这两人却从不参政,向来只听镇国公与皇上之言,”宁澜顿了顿,看向慕息泽:“你如何确定他们会争这兵权到自己手上,若是到时候皇上派给他们一个闲散职位,将这兵权拢入自己手中可要怎么办?” “这件事就要看丹颜了。” “丹颜姑娘?”宁澜沉思几秒,恍然大悟,“你是想让丹颜劝服顾沛烈,而顾沛瑶向来爱争强好胜,看到自己弟弟有了兵权,自然也会去争。” “没错。父皇忌惮顾家已久,顾浩岩刚逝,父皇若此时强行将兵权收入自己囊中,未免过于明显。所以姐弟俩若合力争夺,结果自然是兵权落到他们手中。” 分卷阅读83 “殿下果然好计谋,”宁澜笑笑,呷了一口茶,“不过你就这么相信顾沛烈会听丹颜的话?” 慕息泽轻“哼”一声:“宁澜,丹颜可是镇国公最得意的作品,难道还制服不了一个顾沛烈?” “是吗?可是丹颜姑娘不就没制服你吗?”宁澜说话向来散漫得很,这话说的无心。他半晌未听见慕息泽答话,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倒是不好看,便又闲散一笑:“虽说丹颜不行,不过我看长公主倒是可以的。” “宁澜!”慕息泽修长的墨眉蹙了蹙,眼睛却看向别处静静道:“这话,你别乱说了。” “殿下,你真以为你这样能保护长公主多久吗?” “你什么意思?” 宁澜放下手中茶盏,定定看向慕息泽。 他过于熟悉眼前这个人了,幼时慕息泽离宫时便与他相识。这个北翟国的睿王,看似风光无限,众人称道,只是他身后是漩涡与深渊,此般险况早已让他不能明白地袒露几分真情。 “殿下,你害怕恭王那边的人知道你在意公主,会利用公主来对付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三月之期一过,你是要娶她还是要真让她回东琴国?” “我…..” 宁澜见慕息泽慕息泽动动唇,却语言又止,便继续道:“长公主在这里你还能护着她,不过若是三个月后你想将她再送回东琴国,那么便再也没有人能护着她了,难道你不明白?” “她父皇……”慕息泽说到一半忽地停了。 是啊,当日云梦殿,那样的细节自己怎么会漏掉了。 宁澜凝眉道:“殿下,你也是通一些医理的。那日我们去云梦殿,都闻到了夏旭连喝的药的味道,你应该知道他身体十分差,必然活不过三个月。但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指使的。” 慕息泽一时怔怔,又静静说道:“所以,继位之人毫无悬念是夏焱。” 房中二人皆不再说话,已经心知肚明。 夏焱继位,夏念已经失去唯一的靠山,慕息泽在东琴皇宫这一个多月,对于东琴皇宫,已经知道的太多了。那日夏念摔下楼绝非意外,而东琴皇宫日后掌权之人皆与夏念有足够深的过节,她若是回去,便是羊入虎口。 慕息泽心中明白,若是真的要她平安,只能让她呆在自己府中。只是慕正凛手段毒辣,夏旭连若死了,他更加会肆无忌惮地对付夏念。但若是慕正凛觉得自己全然不在意夏念,那么便也不会利用她来对付自己,虽然能护她安全,可是…… “殿下还在考虑吗?”宁澜很少见到慕息泽这般眉头紧锁的样子,以往再大的事情他总能应对如流,现在却沉思这良久。他轻轻把弄手中扇子道:“你做事总能做一步算几步,因此事事能坦然处理。可是你自己对长公主的感情,却是你没算到的不是吗?” 慕息泽脸上里竟意外出现几分凌乱。 那感情,似心间野草,在蛮长。 “宁澜,你先走吧。” “什么?”宁澜一改严肃态度,忽地嗔怪起慕息泽,“这么晚了,殿下竟然不留我住在府里?” “你想的恐怕是梅夭春吧?” 宁澜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了几声。 这梅夭春是一种酒,是睿王府的梅花酿成的。酒烈而梅冷,酒香伴着梅花清香,宁澜第一次来喝过之后便时时来这里,千方百计地次次都要这酒来喝。 “殿下果真了解我,那我便先去找美酒了。” 宁澜笑着便没影了,只留下慕息泽一人独坐在书房。 慕息泽府内向来清净,他又不喜欢有人贴身伺候,因此每每到了晚上时,家仆都睡了。整个王府里亮堂的屋子也只有慕息泽的卧室或者书房,只不过自从夏念住进来后,点梅阁内的烛火也常常亮到很晚,甚至两个地方常常是一同灭的,只是两人皆不知道而已。 “公主,怎么看着脸色不太好,就该让奴婢同您一道去的。”银葵给夏念端上一杯宁神的花茶,又往香炉里再添了一些檀香香料。 “我无事,就是刚刚马车上……冷了些,”夏念捧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顿时觉得身上暖了许多,又回头道“伶秀,刚刚那件披风,小心放着。” 正在整理衣服的伶秀听到夏念的吩咐手上顿了顿,问道:“公主,这衣服是?” “这衣服不是我的,日后还是要还回去的。” “我倒看着这衣服很合公主的身,上面的梅花花纹也很是精妙。” “是丹颜的。”夏念摆了摆手让 分卷阅读84 伶秀先去将衣服放了,想起慕息泽的话心中更是有些郁郁不乐。 丹颜,丹颜…… 那样一个彬彬有礼,宽容大度,貌可倾城的女子,慕息泽喜欢她也是无可厚非,慕息泽若是不喜欢她,这才不正常吧?这么想着,夏念也觉得自己这气实在来得没道理。 “公主,可是您今日入宫,北翟皇室招待的不好?”银葵接下夏念放下的茶盏,看着她微拢的眉头小心问道。 “那倒不是,他父皇母后都十分客气。只是…..”夏念轻叹一口气,“银葵,你说三个月之后我们若是回去,该如何向父皇交待?” “公主这话问得就奇了。”银葵笑笑,“当时公主您和睿王殿下在钧安殿一同求陛下成全,这情意所有人都看得真真的。就是三月之期到了,公主难道不是回去复个命,然后安安心心嫁过来吗?” 夏念扶额,不再言语。 当时钧安殿一求,这情意,一半一半罢。慕息泽心中所想为何她是不清楚,就是到了如今也没琢磨透他为何将自己带出了宫。只不过她自己的心意倒是明白,想离宫不假,动心也是真。 只不过,看着慕息泽今日维护那丹颜的姿态,自己若是嫁过来,就像是注定了独守空闺的命。若是回去,那东琴也不是安生之地,再说浔月,每每提及,慕息泽便三缄其口。 这,何去何从?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儿们,有事儿有事儿!! 本文明天(1.15)要入V啦,编辑说超字数了,所以只能倒V啦,干脆从30开始入,注意看过的章节不要重复订阅购买了哦!! 明天三更掉落,留言有红包掉落,又是爱你们的一天,么么! ☆、第三十九章 宠而不爱 北翟国朝堂之上自镇国公丧期结束后便暗流涌动,所有人都在观望这顾家庞大的兵权会落入谁的手中。 朝中大臣心思各异, 但所有人以为这兵权只会落到三个地方——恭王的人手中;睿王的人手中;或者是皇上的人手中。 现在朝中恭王手下能领兵的人无外乎是在帝都池铎城稽查连的统兵长, 林计军候。而睿王手下虽无军方的人手,但是睿王自己本身就是领兵打仗之才。自五年前回朝堂之上,皇上就将北翟国西南部梵岭兵权放到了他手中, 梵岭与南召国北部接壤, 本来是不安动乱之地, 但是也亏得这位统兵奇才, 才有了这几年西南边境的顺遂平静。 只不过若是真的将这东南部甘州的顾家兵权给了睿王节制, 那朝堂平衡便不再,因此众人也猜测皇上定然不会将兵权给睿王。 皇上忌惮顾家已经是人人心知肚明的事情。而这其中原因, 不只是因为顾家在甘州兵权庞大,还因为镇国公同皇后是表兄妹, 因此恭王与镇国公走的颇近。慕息泽未涉朝堂之事前,无人与慕正凛分庭抗礼, 许多人唯慕正凛与镇国公马首是瞻, 皇上是颇为不悦的, 之前碍于镇国公权位之高, 不便言明。 而此刻镇国公突逝, 最大的可能便是皇上借机收回镇国公府兵权, 放到自己信任的人手中。而这个人,不会是慕息泽,也不会是慕正凛手下的林计军候,倒会是皇上极其信任的皇弟——长安王爷, 慕领。 只不过,这事情在朝堂上议论了半个多月没有一个结果,直到三日前—— 顾沛烈守丧结束,正式来上朝时竟然提出要继承父亲的护国之责,为皇上分忧,统领顾家兵权,去东南部甘州镇守。而继顾沛烈提出这一请求后,他姐姐顾沛瑶也亲自入宫,表示愿意为皇上分忧,虽然父亲已逝,顾家的责任却不能放下。 众大臣皆是大惊,却无人能提出异议。 顾沛烈与顾沛瑶二人皆是能领兵打仗的人,只不过一直被自己父亲顾浩岩的风头压住,因此众人才未看到这二人。如今二人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子承父业本也无可厚非,此时皇帝若是强行将顾家兵权给慕领,必然遭到非议——难道镇国公刚死,便急着要抢回兵权? 慕域虽然无奈,却也只能应允,由顾家姐弟一同节制甘州的兵权。至于甘州驻守之责,便由二人轮流担任。 与皇宫内的纷争吵扰不同的,是慕息泽府内的万分清净,甚至有些过于安静了。 睿王府虽大,夏念却不愿意常常走动。一来总觉得这不是自己家,不熟悉的很,二来这府内除了绿色的草植,便是冷冰冰的房间。自己所在的点梅阁在王府的东南角,因此夏念的活动范围基本就在点梅阁四周。 只不过,这段日子,却并不 分卷阅读85 轻松。 “公主,今日柳叔又送来了新的字帖,您看……”银葵边伺候着夏念梳洗,一边小心翼翼问着。她也是奇怪,自家公主明明以前不爱舞文弄墨,可自从住进府中的这半个多月来,柳管家却日日送来字帖纸笔,而公主也日日勤勉练着。 “还是放那儿吧,我等会儿练。” 夏念心中虽然万般不愿,面上却还要装作自己很喜欢练字的样子。自从那日从宫中回来后,柳叔便十分准时地日日送来新的字帖,说是自家殿下的吩咐,要自己每日练完他所布置的任务。问他慕息泽去哪里了,他却只道镇国公刚逝,皇宫那边有许多事要商讨,近日都留宿在宫里了。 不过刚开始的时候,夏念哪里是会这么听话的人,想不到柳叔却又说:“殿下说了,日后长公主是要做王府的女主人的,这字定要练好了才能记账簿和处理家中事务。” 一番话,说得夏念脸红,这般便也无法拒绝了,只不过有时候胡思乱想到自己以后独守空闺的命运,心里还是忐忑不已。 夏念写得有些手酸,放下了笔揉了揉手腕。她看到伶秀在整理着自己内室的衣物,忽地想起那日丹颜的披风还在自己房间,便问道:“伶秀,丹颜姑娘也还没回来吗?” 还未等伶秀回答,银葵便抢着说道:“公主,北翟国守丧要半个月呢。今日我刚刚问过柳叔,听说顾小将军近日要去东南甘州了,便留着丹颜姑娘在顾家多住些日子。等顾小将军走了丹颜姑娘便回来了。” 夏念点点头,心里却有些疑惑。 虽说丹颜曾经是顾家的歌姬,自小在顾府长大,与顾沛烈私交好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镇国公的丧礼已经结束,守丧半个月也已经是尽了极大的孝义。顾沛烈却还留着她住在顾府,这丹颜好歹也是慕息泽的妾室,慕息泽真的不介意? 罢了,怎样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自己瞎操什么心? “银葵,等丹颜姑娘回来了告知我一声。” “是,公主,”银葵顿了顿,嗫嚅道:“我看着公主您对那丹颜很是客气,可是奴婢还是想说,日后公主若真入了府,公主才是主位,可要树立点威信才好。” 夏念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我看那丹颜姑娘温柔大方,再说殿下不也很宠爱她么?我又何必显得小气?” 伶秀此刻从内室走了出来,道:“公主,伶秀在宫中待久了。别的本事没有,倒是这看人的本事不差。” 银葵一听这话倒是急了:“伶秀姑姑,难道你也觉得殿下宠爱那丹颜吗?” “不,”伶秀笑了一笑,看着夏念道:“公主,殿下与那丹颜姑娘在一起时,我也时常帮公主留意着。我看殿下对丹颜姑娘顶多只是宠而不爱。” “宠而不爱?”夏念声调扬了扬,一脸惑色道:“这都能看出来?” 伶秀轻轻点头,缓缓道:“倒是公主,我看殿下很是关心公主。殿下看公主的眼神,有时候很像以前咱们皇上盯着毓嫔娘娘画像的眼神。” 夏念静静思索了片刻,忽地笑出来,“伶秀,你是不是看我日日在这点梅阁中心情烦闷,所以故意逗我开心呢?” “公主,奴婢怎会妄言?” “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夏念苦笑了一笑,“他即使关心我,恐怕也只是因为我父皇的缘故,倒不及对丹颜来得更纯粹。” “公主,这殿下待您有几分真心,公主还得用心去看,许多事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夏念暗暗思忖着伶秀的话,银葵有些茫然,只道:“伶秀姑姑说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不过姑姑说殿下待公主好我便高兴,公主你说是不是?” “你说是便是吧。” 夏念想不透也不愿想了,继续练着字。虽说自己只练了这几日,不过不得不佩服慕息泽倒是真的很知道自己的底子,这几日让柳叔送来的字帖难度都是循序渐进的,因此这半个多月来,自己练字倒是也很有进益。 不知道慕息泽是不是花费了一番功夫来挑这些字帖? 一个上午的时间常常是靠着练字便打发了,常常到了晌午字也练完了。夏念放下笔,看着外面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愈发明媚,忍不住想出门去晒晒太阳,虽说点梅阁中并不冷,只不过闻惯了这屋里的檀香,倒是很想出屋去呼吸些无味的空气。 院内景致倒是好看的,至于那花圃内被矮竹围起来的草,夏念仍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草,只觉得葱葱郁郁很是可爱。北翟国外面的天气冷得这样早,想必不日那院前的梅 分卷阅读86 花便要开了。 “见过公主。” “宁公子?”夏念站在院前,想不到宁澜却来了。自那晚从宫里回来到现在几日没见过了,那日晚上自己被慕息泽气着,匆匆便与宁澜告别,现在想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宁公子是来找殿下的吗?” 宁澜今日的装束如同那日在东琴钧安殿一样,身着绣了竹叶花纹的淡蓝色锦衣,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姿态闲散随意。 宁澜摇了摇头笑道:“我是特意来公主这点梅阁看看梅园的。” “梅园?” “哈哈,”宁澜爽朗一笑,“公主恐怕还不知道这梅园的花呀,能做一种叫做梅夭春的美酒。” “梅夭春?可是梅花还没开,宁公子恐怕要再等几日才能看到梅开了。” “哦?”宁澜露出一副很惋惜的样子,随即又看向夏念道:“那公主若不嫌弃,在下便与公主说说话如何?” 夏念觉得这宁澜来得奇妙,只不过自己也是闲极无聊,来个人同自己讲话倒也求之不得。 “怎会嫌弃,宁公子请进屋吧。” ☆、第四十章 洛妃往事 宁澜喝了一口茶之后,仔细品了品:“长公主阁中的茶倒是特别。” 夏念低头不好意思笑笑, 因为自己这阁中没什么人来, 她向来不喜欢喝单一的茶,前几日还喝着花茶,这几日又将自己阁中柳叔送来的茶料混合了许多种。这次银葵泡的是哪几种混合的, 自己不得而知。 宁澜放下茶盏, 兴味犹存:“且让我来猜猜这茶里有些什么。甘草, 雾茶, 莲心, 还有一味应当是忘忧草。 ” 夏念茫然,银葵却走上前张嘴惊喜道:“宁公子猜的一样也不差。” “宁公子好灵的舌头, 可这忘忧草是何物?” 宁澜之前所说的甘草,雾茶, 莲心夏念皆是知道的,不过那日自己摆弄茶料时确实看到了不认得的一味, 想必就是忘忧草了, 可是那茶料看着不像是草, 却像是一朵花的形状。 “公主, 你是见过这忘忧草的, ”宁澜看着夏念一脸茫然的样子, 倏然一笑道:“忘忧草便是点梅阁外那郁郁葱葱的草。只不过忘忧草夏日才开花。” “原来如此,那我看这睿王府倒是种了许多忘忧草。” “公主,忘忧草便是萱草。” 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 没错, 萱草确实又名忘忧草,夏念想起自己母亲从前让自己背过那么一首诗。只不过这萱草,多是抒发的慈母盼子之意。 夏念看向宁澜忽地正色道:“宁公子,你是不是认识殿下很久了?” “是啊,将近二十年了,”对面宁澜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突然敛了笑意,此刻有些郑重地问道:“公主是想问我殿下的事吧?” 宁澜善于识人,夏念心中所想他一眼便看透了。他不必想也知道,有些事,自己若是不讲,慕息泽恐怕永远不会跟她讲。 他的过去,他的现在,还有他的往后。 “嗯,宁公子可否告知一二,他这人看着好似没心没肺,我却总觉得他身后像是有什么故事。”夏念见宁澜似是没有回绝的意思,便继续道:“有一事,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他一个堂堂皇子,年幼便会离宫去浔月呢?” “公主,殿下的事,都要先从洛妃娘娘说起了。” 接下来宁澜的一番述说,让夏念听着难受,心惊,心痛。 慕息泽的生母,洛妃娘娘洛子娥,是北翟国洛水镇的一书香门第家的女儿。当年有国色天香之姿,尤善舞艺,前来提亲者下至小官小爵,上至王公贵族络绎不绝,洛子娥却从未应允过。直到一日浔月教的一名弟子白湛下山经过洛水镇,帮忙治好了洛子娥家中病重的父亲,两人一来二去生了情意。 白湛下山虽然是浔月教掌门之命,有任务在身,然浔月教的规矩是不理俗事,掌门规定之外的事一律不可管。 白湛已然违反教规,如今又与洛子娥相恋,本已经遭受浔月教惩罚废去一身武功,却不料在二人就要谈婚论嫁时,皇上慕域微服私访至洛水镇,见到洛子娥,惊其天人之姿,便强行将洛子娥留在自己身边,甚至拿其父亲做要挟,而洛子娥也便是如此成了洛妃。 洛妃进宫后,皇上万般宠爱,然终归还是郁郁寡欢。直到生下慕息泽之后才有了寄托,在那深宫中倒也能打发时日。 只不过最终却是薄命,谁能想到那样一个倾城倾国,受尽皇上宠爱的绝色佳人最终却被 分卷阅读87 指认为是祸国妖妃,下场是被残忍赐死。 夏念心上震震,毕竟从那人身上完全看不出他还能有这样一段伤心往事。 “宁公子,那他是因为洛妃娘娘的缘故才出宫?可你不是说浔月教从不涉外事,那掌门怎么会接受他成为自己的弟子?” “公主,当年殿下其实是被人救出宫的。” “救出宫?这是何意?” “当年……” “你们在说什么?” 宁澜正想说下去,却被人打断了话。点梅阁的门未关,此刻慕息泽便站在门前,目光直直逼视着这两人,他的到来令这屋子里的氛围冷静得让人发怵。 宁澜一看觉得不太妙,便慌忙干笑几声,提高嗓门道:“殿下,你让我来陪长公主,我这可是来了,你看是不是要多谢我?” “啊?”夏念狐疑看着宁澜,又看看慕息泽,后者此刻脸上表情颇为不自然。 宁澜看着慕息泽放松了些,便继续道:“殿下,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不是你说怕长公主长日无聊,让我来同她说说话吗?” “我从没有过这样的吩咐,”慕息泽冷笑一声,又说:“宁澜,你话太多了。我要考虑一下以后不能让柳叔放你随意入府了。” “殿下也太狠心了,”宁澜一副悲痛万分的样子,随即又笑着看向夏念:“不过日后想来也是长公主当家,想必长公主定然不会像殿下这般无情吧?” 夏念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一下子没缓过神来,糊里糊涂点了一下头,清醒过来后又使劲摇了摇头。 宁澜却已经起身,向夏念行了一礼作为告别,经过慕息泽身旁时轻轻留了一句话,便走出了点梅阁外。 慕息泽走近桌边,挥了挥手示意伶秀和银葵下去了,屋内只剩下夏念和他两个人。 “公主怎么总是喜欢这样盯着我看?”慕息泽看着夏念,她从他刚刚进门时便一直盯着自己,仿佛几百年没见到一样。 “我在看你的眼神是不是……”夏念想起上午伶秀说的话,慕息泽看自己眼神很像自己父皇看毓嫔的眼神,只是一说出来便觉得不妥,立刻转了话头:“没看什么,只是觉得你怎么一点都不懂得尽地主之谊,把我晾在这府半个多月,却成日里叫我练字?” 慕息泽未理会夏念,拿起桌上已经放好的字帖,粗略翻了翻道:“还算听话,看来长公主确实已经做好要当这府里女主人的准备了。” “我才没有。” 慕息泽此刻倒是收起了那满脸揶揄之色,语气认真了一些:“那公主想回东琴?” 夏念摇了摇头,她不想回,万般不想回。 “长公主一不想留在这府里,二不想回东琴,那公主想要去哪里?” 夏念看着眼前人,心想这张惊艳绝伦的脸是不是同洛妃娘娘有几分相似? 若是从前还在问锦楼时,他问这个问题,自己定然会斩钉截铁告诉他:浔月山。可是今日听了宁澜一番话,知晓他的一些零离过去,却总觉得这背后有更隐秘的事情,也总觉得眼前这个人内心像是藏了深渊一般。 还真的那么想回去吗,真的想离开眼前这个人吗? 自从慕息泽一出现,她夏念的心便如同被线牵着般,而线的那一头在慕息泽手上。 “我……想在北翟国逛逛。” 这粗糙的回答,夏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出来的,很明显这也不是慕息泽想要的答案。他眉心微动却也不在意,站起了身道:“过段时间再带你去。宁澜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诶?”,夏念急忙站起身道:“你等一下。” “怎么了?” “那个……丹颜姑娘的披风还在我这儿,她回来后你与她见得多,你帮她带过去吧。” “不用还。” “这不太好吧?我看那衣服……” “她不缺。” 慕息泽未听夏念说完便离开了,只留下她一人怔怔站在原地。 不缺又如何? 非己物,怎能占为己有? 宁澜一人在王府书房,静静等着倒也不急。慕息泽不久前被皇上派去巡视凌江一带,回宫后又恰逢镇国公丧期刚过,皇上留了他在宫中议事。昨日镇国公府兵权的节制诏书才下来,本以为他总还要过几日才能回府,想不到这样急今日便回来了。 正思忖着,慕息泽推门而入。 “殿下我可不急,你既然急着回府见长公主, 分卷阅读88 怎么不与公主多聊一会儿?” 慕息泽看着宁澜那一脸闲散洒脱的样子,顿时脸色冷下来:“以后不要在她面前说那些。” 宁澜皱皱眉,坐下身,道:“殿下可知,长公主刚刚听得那表情有多心疼,明明你们互相喜欢,何必如此?” “宁澜,你别忘了你自己是无情无爱之人。” 话音刚落,宁澜目色黯淡下去,心忽地全空了 无情无爱,却也无奈。 慕息泽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妥,便也不再多言,到底还是宁澜打破了寂静,他缓缓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是无情无爱,才知那空寂滋味。我不希望你也如此。” 屋内沉默许久,慕息泽才问道:“你今日来有什么事?” 两个人达成默契,知道是时候转换话题了。 “自离开东琴皇宫后也已经一个多月了,你身上的靡骨粉余效可消尽了?我当时同顾沛瑶说二十日,是不想多生是非,可这靡骨粉你在东琴服了一个月,我怕……” “无事。你给的药我吃了,调理过再过一个月也应该差不多好了。” “也就你底子好,若是旁人吃了一个月靡骨粉,就算调理半年恐怕连一个时辰的远路也走不了,我今日带的药减轻了一些剂量,”宁澜拿出一个小瓶放在桌上,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这一个月内,殿下不可再动武,否则对身体损伤极大。” “我知道。” “那顾家兵权交回到了顾家人手中,皇上恐怕甚为不悦吧?” “自然,”慕息泽话里带着寒意:“怎能让他利用完我便轻轻松松拿到这兵权?” ☆、第四十一章 南召暗流 虽地处南方,然到底已经是十一月初, 南召国的温度也下降得厉害。国师府中本来绿植遍布, 因为付易安极不喜落黄枯叶,因此庭院里使到了冬日里仍是有着一副郁郁葱葱的样子,就连开尽的满池莲花残叶也在中秋时节便被匆匆收了去。 只不过好歹是秋日里, 即便是再坚韧的树, 叶子也不免泛黄, 再掉下几片来。这几日, 国师府里的家丁们倒是很忙, 忙着将庭院里的黄叶扫去,恨不得一片一片捡了去, 干干净净。 “这几日天天顾着这园子的黄叶,却也不见国师来过。” 两个家丁把刚捡完的黄叶装进袋里, 细细收好,万不能在路上漏了出来。只不过虽然荇芜姑娘吩咐他们仔细着做这些, 付易安这几日却从未踏足过这花园。 “也就荇芜姑娘心细, 怕国师什么时候来了看着不高兴, ”另一个拍了拍手上的土, 起身准备一道走了, 看看四下无人, 又低低地说了一声,“你说,这荇芜姑娘,到底是国师的什么人, 日日在这国师府住着,却又不见国师待她……” “嘘,让荇芜姑娘听见了可不好。”另一个家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忽地指向河的另一边,暗道:“是荇芜姑娘在陪三皇子玩,我们快走吧。” 两个家丁走后,湖边只剩下荇芜和南召国三皇子章庭桓二人。 章庭桓才十一岁,还不到建衙开府的年龄,总是住在皇宫中。自己的母亲贞妃已去,皇上便让菁嫔照顾这孩子,然章庭桓却是不喜欢呆在那菁嫔宫里。菁嫔生前与贞妃关系淡淡,但是贞妃生前乃是皇上宠妃,自己自然也是眼红的,可是膝下无子女。皇上倒是顾念她侍奉多年又周全,便让她将章庭桓养在膝下。 只不过,这三皇子到底与她无血缘关系,因是贞妃的孩子,菁嫔面上待他自然万般好,私下里却只是让一个颇有资历的老嬷嬷管着章庭桓的起居。说到底她还是觉得三皇子实在年幼,而皇上章铭又荒靡度日,三皇子实在没有登上大位的可能,倒是他皇叔,平瑞王章灼,权势大得很。 虽然付易安在南召国一手遮天,到底这国师也没有越距之事,三皇子虽然认他做夫子,也只不过是当年贞妃欣赏付易安的才干罢了。菁嫔每日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以后还是等着这三皇子日后长大做个亲王,自己也就跟着好过了。 章庭桓却受不了菁嫔无聊而烦闷的样子,时常以到国师府问学的理由跑出来。在这十一岁的小皇子看来,国师府实在比菁嫔宫里好太多,付易安虽然是他师傅,却是个平易近人,温和可亲的人。 “三皇子,起风了,我们回去了如何?” 荇芜看着水面上微微泛起的涟漪,想的却是不知付易安午睡起了没,付易安平日里也没有午睡的习惯,定然是这几日的国事太过于繁琐,日日晚间还点着醒神的香。 今日章庭桓吃过午 分卷阅读89 饭便到了,本来一下马车便奔着付易安平日里处理公事的屋子去,却被荇芜拦住了。 若是付易安看到章庭桓来了,再累也不会去午休,定然要撑着给三皇子辅导完功课。荇芜劝不住付易安,便只能先带着章庭桓在府中玩玩,也好让他歇息一番。只不过出来也有半个多时辰了,外边又凉了些,若真把这小皇子冻着了可不好。 “荇芜姐姐,可我还不想那么早回去,回去国师定要让我背书了……”章庭桓却不肯挪动脚步,手里摆弄着刚刚摘下的一片叶子。 荇芜轻轻拍了拍章庭桓的肩,哄着说:“三皇子,回去姐姐给你做赤豆甜糕吃如何?” “真的吗?” “是啊,如果以后三皇子能好好完成国师的任务,让国师不用担忧你的课业,姐姐以后总做你最爱吃的赤豆甜糕如何?” “好啊,我一定好好听国师的话,”章庭桓跳着拍了拍手,眼里很是喜悦,快步走着,又回头说:“也听荇芜姐姐的话!” 只不过二人走到客厅,令荇芜没想到的是,今日府中有一位不速之客——平瑞王章灼。 “庭桓给皇叔请安。” 章灼一身正黑色锦服端坐于座上,看到荇芜和章庭桓一前一户进屋,这才稍稍变了自己的坐姿。三皇子本来蹦跳着进屋,却在看到他皇叔的一刹那停下了脚,见付易安向他微笑才稍稍安了心,规规矩矩向章灼行了一礼。 章庭桓从小便不喜欢这个皇叔,总是皮笑肉不笑之态,比国师温润似玉的笑简直难看太多了。 “荇芜参见平瑞王。” 此刻后他一步到屋中的荇芜显然也被章灼的到来惊到了,毕竟平瑞王甚少来这国师府,再说这两人面和心不和是路人皆知之事。荇芜猜不到他来的目的,却也比章庭桓这孩子冷静许多,“不知平瑞王在此,荇芜这就先带三皇子下去。” “诶,等等,”章灼摆了摆手,笑道:“我也是许久未见庭桓了。来,庭桓过来,让皇叔看看。” 章庭桓握着荇芜的手一紧,又侧头带着问询的目光看着付易安,付易安嘴角微笑,轻轻点了下头,他才放开荇芜的手,走到了章灼前面。 “怎么庭桓与皇叔这般生分,看来皇叔以后要常常去看看庭桓,”章灼两手轻轻拍了一下章庭桓幼小的肩膀,又道:“庭桓最近可有去向你父皇请安?” “皇叔,父皇近日忙的很,也没有召儿臣去过。” “哦?你父皇很忙?”章灼微微眯眼,放开了那搭在章庭桓肩上的双手。 “荇芜,今日冷了许多,带三皇子去加一件衣服。” 座上的付易安终于说话了,一下子将屋内尴尬的气氛打破,荇芜福了福身,向二人告辞后便将章庭桓带出门了。 “三皇子时时来,国师公务又这般忙,当真是辛苦了。” 付易安不动声色看向章灼,嘴角仍留着一抹笑意:“三皇子聪明可人,倒是给这府中带来许多欢乐。公务总是忙完了就有的。” “也就国师你这般能干之人,才能一人将这些琐事打理得紧紧有条,”章灼加重了“一人”二字,看了看付易安表情却没什么大变化,便又道:“想必国师知道消息不比我晚,东琴国皇帝夏旭连刚逝,如今新主还未正式继位,等继位后便是两国结交的好时候,国师觉得如何?” 付易安眉间稍蹙,夏旭连去世的消息自己也是昨日经过飞鸽传书知道,新帝登基后才会正式昭告天下。他在东琴国时便觉得夏旭连身体有恙,却不想速度竟如此之快。虽然夏旭连偏爱三皇子夏谨,不过毕竟夏焱生母,皇后察陵柔背后的察陵世家地方势力甚大,他又是长子,夏焱继位名正言顺。 可是夏念…… 慕息泽告诉她了吗,她是否会悲痛?身在异国,即使回去也是数日之后,夏旭连也早已入土。 若是如此,这东琴国恐怕她是真的不能回去了。 “国师?” 章灼看着付易安思忖良久,觉得甚是奇怪,付易安在朝堂之上向来神思敏捷,舌灿莲花,从未有这样久的停顿。自己即使与他政见多有不合,却也从未占过上风。 “哦,”付易安回过神来带着歉意笑了笑:“东琴多年来中立不争,即使我们刻意笼络,也是没什么效果的。这一点,我之前去东琴时便注意了。” “国师难道不知东琴长公主如今在北翟国睿王府上吗?若是日后联姻,这难道还算是中立?” 付易安的评判向来不出错,不过此次章灼却真的是不解。 分卷阅读90 夏念长公主在东琴是受尽宠爱之人,虽然之前慕息泽悔婚,在东琴呆了一个多月后又主动求娶她。章灼自然觉得慕息泽此举定然是出于巩固自己势力的目的,因此娶夏念恐怕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平瑞王,无非是想拉拢东琴,防范着北翟吧?”付易安嘴角微杨,眸中泛了一层幽深之色,“北翟局势尚不明朗,不必这么着急吧?” 章灼心中一紧,付易安这句话,旁人听不懂,他却能听出太多。 他当年与北翟国的恭王,可是一同“合作”过的。本以为慕正凛必然会成为下一个储君,可谁能料到慕域竟然为制衡皇后和镇国公,将慕息泽迎回宫,如今镇国公一死,慕正凛胜算又少了许多。 慕息泽与他又有矛盾,当年洛妃一事,实在牵涉了太多人。章灼明白,若慕息泽上位,必不会与自己交好。可若是将来自己真要越过皇兄,成为这南召之主,慕息泽自然是借这付易安之手除掉最好。可付易安心思缜密,如今权势如日中天,自己却一点了把握不住他,现下他知道的事情恐怕还真不少。 章灼思虑一番,才故作轻松笑了笑:“我也是替南召国的日后考虑,国师若觉得此时不妥,那日后再言也无不可。” “王爷也是为国忧心的很,想必皇上知道了必然感念你的一番辛苦。” 付易安仍是波澜不惊地回着话,他知道不该过早将此事说出。只是章灼说起夏念,付易安却不敢轻易接下话去,东琴国没了夏旭连,夏念已无一点地位。 这些,章灼知道的不多,那么,也不要让他知道太多了。 “国师,今日来访未先告知,恐怕打扰到国师休息了,”章灼已经站起身,行了一礼道:“改日,必定请国师到我府上一叙。” “王爷是贵客,自然可以随时来,没有打扰一说。”付易安话说的十分有礼,却也只起身微微行一礼,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 荇芜让章庭桓呆在偏殿,自己刚刚做了赤豆甜糕端给他,却见平瑞王已经匆匆走了。便让章庭桓先慢慢吃着,自己快步走向了客厅。 付易安送走章灼后便坐回到了椅子上,荇芜进去时,付易安正一手托着头,微微倚靠在桌上,面带倦容。 “国师,要不要让三皇子今日先回去?” “不必,将他带去书房吧,我稍后便过去。” “怎么,还有什么事?”付易安闭了一会儿眼,却未听到荇芜离去。 “无事,只是刚刚平瑞王他…… “他无非是想借我之手为他铺路而已,不必忧心。”付易安声色温和,似乎刚刚没发生什么,看到荇芜一脸的担忧,又笑了笑,“荇芜,你要相信师兄,这些不是什么大事。” “嗯。” “为何还这般眉头紧锁?” 荇芜抬头望了望付易安,喃喃道:“自昨日接到东琴国皇上驾崩的消息后,师兄便有些心神不定,这不像师兄平日的样子。毕竟东琴国夏焱继位,于慕息泽不利,这样反倒于我们有利,可你却像是并不开心?” 付易安一时又拧了拧眉头,夏旭连的去世,意味着她可能会永久呆在慕息泽身边,那日来南召国的约定她还能遵守吗? “师兄?” “哦,没事,只是近日劳累而已,”付易安微微垂眸,又问道:“可还有什么别的事?” “北翟国那边自镇国公之事后便安静了一段时日,东琴国现在举国哀悼,”荇芜偏过头想了一会儿,忽又道:“东琴国定远候察陵宣的妹妹在去北翟国的路上。” “察陵湄?” “是她,我倒是已经忘了她叫什么名字,”荇芜笑笑道:“不过国师不必担心,她并非为了什么正事。这察陵小郡主是自己偷偷跑出去的,听说是要去找那医圣宁澜,那宁澜曾经去过察陵宣府上,这察陵郡主自那时起便对他一见钟情,前前后后不知寻了他几遍。” “原来还有这事?” “是,只不过这宁澜也是个风流公子,恐怕这小郡主还是要失望了。” “什么叫风流公子?”章庭桓已经吃完赤豆甜糕,却迟迟不见书房有人来,便自己跑了出来。 荇芜没想到三皇子听到了,面上有些尴尬,又突然一笑道:“风流公子便是许多姑娘都喜欢的人。” “是吗?像国师这样吗?” 荇芜大惊,忙摆摆手道:“不不,三皇子可不能乱说。” “可是我看荇芜姐姐你很喜欢国师 分卷阅读91 啊。” 章庭桓才十一岁,心直口快的很,觉得是怎样便说了出来。却不想此言一出,荇芜的脸上染上了重重红晕,付易安面上神色也是少有的不自然。 屋内瞬间寂静,章庭桓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般,低下了头。 付易安随即淡淡一笑,摸了摸章庭桓的头:“好了,荇芜姐姐把你教坏了。你的师父可不是什么风流公子,你以后也不要,罢了……” “我以后?” 付易安微微垂眸,心里却知道以后章庭桓为帝,自然也不会只对一人真心,便只拍了拍他的头道:“三皇子若是日后有了心爱之人,便要竭力爱护,不要让她伤心。” 荇芜神色微动,章庭桓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我不会让国师和荇芜姐姐伤心的。” 本来气氛有些微妙的厅着因为章庭桓的话又变得轻松起来,荇芜也褪去了刚刚的羞赧之色,道:“那三皇子便快些去复习功课吧。国师,我也先告退了。” 付易安颔首,看着荇芜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便领着章庭桓去了书房。 ☆、第四十二章 有斋落萱 睿王府内,西北角, 最僻静之地, 有一处屋子,名为落萱斋。只不过那屋子,除了慕息泽, 府内无人进去过, 也没人被准允进去过。 慕息泽回府了几日, 夏念的心仿佛静了一些, 又仿佛躁了 那日与宁澜一叙, 心中疑惑越积越多,慕息泽却偏偏不想让她知道。 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 “公主,公主——” 听到声音, 夏念猛地醒来,原来自己是做了噩梦。只是这梦好奇怪, 一个人走在一条幽黑的路上, 醒来后心中竟然万分凄然。 “公主, 刚刚柳管家来过, 说是殿下在璟铉局等着您。” “嗯?等我?” 夏念正好好地用着早膳, 却突然有些心慌, 这慕息泽回来又晾了自己好几日,怎么今日突然要自己去见他了,难不成是真的要应自己那日胡乱所求,带自己逛逛北翟国? 最后到慕息泽所住的璟铉居时, 夏念不知道走错了几回路。 离开点梅阁前,伶秀和银葵居然说殿下吩咐了她们不必跟着。而她们俩倒还时常在府里走动,亦知道这璟铉居在哪里。夏念只在出门前匆匆听伶秀说了一遍路线,却也没记清楚。 “公主,你迟到了许久。” 刚进门,慕息泽就丢了这么一句话过来。他一副散漫悠闲的神态,坐在桌前喝着茶,面前摆着一副黑白棋局,倒像是在同自己下棋,目光飘在急匆匆进来的夏念脸上,他面上忽地浮了几分淡淡笑意。 “你还说,我从来没来过这里,你还让伶秀她们不要跟来,”夏念看着眼前怡然自得的人,心里有些来气,撅了嘴道:“谁让你的府里弯弯绕绕那么多,我认不得路也情有可原。” “公主的意思,若是你字写的不好,还要怪手里的笔长得不好看了?” “你这是胡搅蛮缠。” 夏念“哼”了一声,撇过脸,不再看他。 慕息泽慢悠悠从座上起来,却不理会夏念。他径直走进了内室,不一会儿却拿了一件披风出来,走到夏念跟前,轻轻展开替她披上了。 “穿的这样少,公主的丫鬟们也不太细心。” 夏念一时呆呆站在原地,耳畔是慕息泽温柔的声音,恍若来自春日和风里,有些暖意。 可现在,分明是冬日。 她低头看着慕息泽修长的手指利索娴熟地绕着那披风的系带,一会儿便出来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你……”夏念反应过来时,慕息泽已经转身在收拾桌上的棋盘,她用手摸了摸刚刚还在他手里的那蝴蝶结,轻轻道:“其实屋里也不太冷。” “我们要去府中另一个地方。” “哪里?” “落萱斋。” 跟着慕息泽走过了府中蜿蜿蜒蜒的小径,总算是在一个偏僻些的地方看到了一座独立的屋子,这屋子看起来与这王府也是格格不入,显得过于简朴,看着却十分舒适,更像是一个避世之居。 屋子周围竟然是木质的栅栏,可这木头看着分外精致贵重,像是能做装饰品的料子。 栅栏外虽然现在已经是一排枯枝,但可以想见到春日的时候便是一排绿色,定是分外好看的。 夏念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院内竟然种满了宁澜那日所说的萱草 分卷阅读92 ,与自己庭前并无二致。萱草几乎铺满了整个院子,只留下一条单人可过的小路。 这便是落萱斋名字的由来吗? 落草离离,萱生忧忘。 “慕息泽,为何这落萱斋旁边的景致看起来与府中其他地方这么不同?” “这是按照母妃从前在洛水的屋子做的。” 慕息泽语气略微低沉,顿了顿才打开了木门。 “洛妃娘娘?” “嗯。” 慕息泽径直走了进去,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 夏念想起那日他看到宁澜说起洛妃的事情后,那般清冷肃穆的眼神,便知道这里边有许多事,而他还不愿提起,或者说他不愿让自己知道。 跟着慕息泽进门后,夏念闻到轩内似乎也有一丝淡淡的檀香气,屋子不大,左边靠窗的位置有一个很宽的书案,上面是一些笔墨纸砚。靠墙的位置摆放了两个花几,花盆里种的是秋海棠,只是现在冬天,海棠已无绿叶,只剩下灰褐色枝干在盆中,给这屋子平添了几分冷寂苍凉。 “秋海棠……”夏念走上前,细细看了看,更加确定了,便试探地问道:“也是你母妃喜欢的?” “嗯”慕息泽只漫不经心瞥了瞥夏念手下的那灰褐色枝干,便继续向桌案边走过去。 浅绿嫣红开几许。谁料西风,也解倾城妩。酒晕盈盈娇欲伫。 檀心半吐轻含雨。 剪向屏山深处贮。似笑如愁,旖旒怜还怃。低亸对人浑不语。 断肠应恐人无绪。 当年洛妃广拒名士,只为等真正心爱之人。虽然最终碰到了那人,却不能与自己深爱的白湛相守,而进了那深深的宫墙内。想必那女子踏入宫城那一刻,心便也死了吧。 “过来。” 慕息泽到了桌案边坐下,夏念听到他的话也不再凝视那枯枝,转身正要走向左边那桌案,却瞥见了悬在墙上的一幅画,画上的是一名在梅树下起舞的女子。 那一刻,她想,何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今日真的才算是见着了——这个女子是怎样的一种美啊! 以前在梳妆,丫头们时常夸赞自己闭月羞花之貌,夏念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心里也明白这长公主的容貌绝佳;后来在钧安殿见到丹颜才知她才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而今天看到这画上之人,她才知道真正的国色天姿,颠倒众生的容貌是如何。 画上女子无多余矫饰,一身白色月纱舞裙,翩跹旖旎,在红梅树下翩翩起舞。身姿婀娜,清颜白衫,墨丝飘逸,若仙若灵。 纵是仙子,恐犹不及三分。 只是……慕息泽怎么和这女子竟有七八分相似? 她再看画上右侧四个字,这四个字倒是夏念现在已经全部认识了的——吾妻子娥。 子娥,洛子娥,洛妃娘娘,慕息泽的生母。 原来如此,这般美的心惊动魄的女子,难怪当初堂堂北翟国皇上以其父亲作胁迫,也要将这洛子娥带回皇宫。 可是这画是谁人所作? 称呼为吾妻,不像是皇上对妃子的称呼,更不会是慕息泽所画,难道是洛子娥所爱之人,浔月教弟子白湛,可是这称呼竟如此直白? “你母亲长得真好看。” 夏念定定看着画中女子,如此姿容样貌就是女子看了也绝对移不开眼。 “过来吧。” 慕息泽并不回答夏念,单单重复了先前的话,只是这回,语气里似乎少了些耐心。 夏念这才回过头看向慕息泽,那清冷的脸色与画上之人嫣然而笑的样子大不一样,她记得慕息泽眉眼微弯的样子与这洛妃娘娘极像,原来他这不凡容资皆是遗传了洛妃。 可这样一个女子最后竟然成了妖妃,如此惨淡收场,当真是红颜薄命。 “要做什么?” 夏念看着慕息泽将案上的纸铺好,此刻手里又在磨墨,动作轻缓而娴熟。她固然疑惑洛子娥的事,可也不是不会察言观色。慕息泽对她向来都是一副散漫玩笑之态,今日却这般安静,这里一景一物,都有关他的母亲,他不愿说,自己怎能刨根问底? 夏念静静踱步至桌前,挨着他坐下了。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从来都是不自觉地靠近这个人。她看着慕息泽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笔法苍劲有力,与自己写的软趴趴的字真是不可相提并论。 夏念看着慕息泽俊朗而专注的侧颜,忍不住轻轻问道:“慕息泽 分卷阅读93 ,你觉得我奇怪吗?” “嗯?” “我是指,我身为公主,却不会写字,你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慕息泽放下笔,一边看着自己写的字,一边慢慢道:“所以,你不是公主?” 他虽是发问,语气里却很是笃定。 夏念并未想到慕息泽竟然答得如此坦然,虽然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说过这句话,可是她一直以为后来他还是信自己的身份的。 “如果我真的不是公主,你会怎样?” “那么你是谁?” “你不妨猜猜看?” 慕息泽将笔递给夏念,示意她临摹刚刚自己写的字,继而道:“与你一直想去浔月山有关,是吗?” 夏念刚落笔,又停下,那张微黄的纸上立即添了一个重重的墨点。她没敢看慕息泽,只轻轻点了点头。 “从你在东琴皇宫问我的问题中看,你对浔月一无所知,所以你不可能是去探望熟人。你也不会是真的想看风景,可你又非要出宫去浔月山,说明你对宫内自己的现状并不满意,除非浔月山有让你摆脱现状的方法。” 他怎么能分析得这么准? 以前是想摆脱现状,不想呆在东琴皇宫,只是如今,在慕息泽身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潜移默化地让自己变了心意。 “你为何不回答,是我猜对了吗?”看夏念半天不回话,慕息泽又问道。 “我不想对你说谎,但是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跟你解释。可是请你相信我,我真的对你没有恶意。” “嗯。” “怎么我不是公主你也不介意吗?” “无所谓” “那你相信我没有恶意?” “你太笨了,做不了恶人。” “你——算了,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慕息泽始终在翻着自己身侧的书籍,回夏念的话像是有意戏谑又似漫不经心。只是他的反应实在出乎夏念的意料,怎么自己身边多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也这般草率? 慕息泽正翻过书的另一页却见夏念一副若有所思的呆愣模样,浅浅笑了笑:“公主,你握着笔的手不动,是想要让我来帮你吗?” ☆、第四十三章 丹颜归府 落萱斋内虽然静谧,屋内却有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温存。 夏念静静在桌案一边练着字, 慕息泽在旁边翻阅书册, 时不时指正她的字。若是此刻恰好有人经过落萱斋,看着窗内这郎情妾意,岁月静好的样子, 必然会以为这是一对恩爱夫妻。 然而实际上却…… “错了, 再写过。” 耳畔又传来慕息泽闲散的声音, 夏念手一抖, 墨迹再次重重落在刚刚停下的地方。愤懑涌上她的眉头, 蹙成了眉间一条沟。 这许是他今日说的第二十遍还是三十遍话了? 这字,一笔一划皆是按照他写的样子临摹, 到底哪里错了,那人倒是看书悠闲轻松得很, 明明是在捉弄她吧? “慕息泽,你分明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现在, 坐着。” “你——你坐着看书不腰疼。” “我腰很好, 不会轻易疼。”慕息泽将目光从书卷上移开, 盯了盯夏念气急败坏而一脸憋红的样子, 他像是很满意, 墨眉轻挑, 长眸微动:“公主,你生气的样子真的不好看呢。” 夏念提了口气正欲说话,又生生咽了下去,她瞟了瞟慕息泽, 那人正一脸看自己笑话的轻浮样子。 罢了,不逞口舌之快。 只不过,他还是称自己为公主,果然,这只是一个身份而已。只要父皇承认,只要东琴国承认,那自己便是日后可以联姻的公主吗? 身上还穿着慕息泽为自己披的衣服,这件披风穿在夏念身上大了些,本该到了屋里就脱下的。 只是这落萱斋格外空冷,若不是此刻屋里有两个人,她真觉得这屋子,连同里面的桌子,椅子,皆是冷情冷意,平平有股幽怨之意。 一股风从旁边窗户进了落萱斋,笔下的纸动了动,一息凉意钻进夏念执笔的袖子中,她不自觉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冷了?”慕息泽虽在看书,夏念的一举一动却是用余光注意着的。 “嗯。” “那便回去吧。 分卷阅读94 ” “真的?”夏念急忙放下笔,这字真的不想再练了,她回头莞尔:“那我们走吧。” “公主,且将这些带回去,今日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 刚刚雀跃的心此刻又沉了下去,自己不是贵客吗,怎么就被逼着在这里日复一日地练字,她又不是真的要做这府中女管家? “我想不通,”夏念本来已经乖乖在整理着桌案上字帖,忽地又抬头望向慕息泽,道:“你为何总要我练字,柳管家说过……你真的是要娶我?” “这话公主问过,我亦回答过。” “可是你明明是不喜欢我的。” “没办法,钧安殿一诺,这么多人听到了,不娶也得娶了。” 慕息泽,实在过于随意,竟是为了那日一诺? 夏念登时泄气,赌气放下手中的字帖郁郁道:“可是我父皇说了,三个月后…….” “你父皇交待了我,三个月后不必将你送回去了,”慕息泽一把拿起刚刚从夏念手中放下的字帖,不由分说地重新塞回到她怀中,又道:“他说他相信我的诚意。” “啊?!” 慕息泽脸上的庄重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可夏念仍觉得不可思议,那日他是在自己后一步去云梦殿与父皇谈话,可父皇的态度怎么会转变这么大,两人到底商议了什么,让父皇如此信任他? 还是,根本没有这回事? “我不信……” “那三个月后,公主试试看,若是回得去便回去吧。” 慕息泽也不理会夏念那惘然神色情,自顾自站起身,往门外走去,只在经过洛妃画像时稍稍放慢了脚步,之后便出了门。 夏念呆愣一阵,反应过来才跑着跟上他。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慕息泽人高腿长自然走得很快,夏念只顾低头跟着他的脚步快步走路,就连他停下来自己也没发现,一头撞到了他的背上。 她摸着自己的额头,有些吃痛,本想抱怨时却顺着他的目光,见到了两个久未见到的人。 丹颜和顾沛瑶。 丹颜在镇国公府守丧了半个月,丧礼结束后顾沛烈又多留她住了几日才回来。如今丧期已过,丹颜不再着丧服,丧服自然也不宜进睿王府,她着了一身霞红散花裙,给这冷寂的府苑增添了几分明丽。 一旁的顾沛瑶也着常服,一身绯色绣花罗衫,本是温柔的花边裙,穿在顾沛瑶身上硬是多出了几分格外的精神来。 顾沛瑶和顾沛烈共揽镇国公府在北翟甘州的兵权,而时间上却是轮流的。而这首先一段日子,是顾沛烈先去。顾沛烈此举很是聪明,先在军中赢得威望,他姐姐再想后来居上就没那么简单了。 丹颜看到二人缓步上前,目光却一直落在慕息泽未离开过,她那双漂亮的凤眼,温柔得像是能把这冬日的寒冷都化了。 “殿下安好,长公主安好。” 丹颜走到两人前面,端庄行了一礼,那嘴角浅浅的笑意在接近慕息泽之后变得温婉妩媚。慕息泽点了点头,用手扶起她:“累了吧?” “不累。” 夏念注视着这二人,心像是被灌进了冷风一般。 丹颜回府,慕息泽的眼中果然只有她一个人了,这么多日不见,恐怕很是想念彼此。伶秀那句宠而不爱,夏念倒是一点也没看出来。她本想先行告辞,却不想顾沛瑶快步步上来,打断了那二人之间的叙话。 “殿下,丹颜姑娘为家父守丧数日,因此沛瑶特意将丹颜姑娘送回府中。”顾沛瑶是领兵作战之人,在慕息泽面前行的却是女子的拜礼。平日里这样的礼她从来没向其他人行过,其中意思,谁都能看明白。 “如此就多谢顾小姐了。” 夏念见慕息泽这话说得淡淡而有礼,似乎不欲与顾沛瑶多言。顾沛瑶曾在东琴皇宫晚宴上那般羞辱过丹颜,又怎么会真心想送丹颜回来,到这府里无非是想看一眼她那殿下而已。 顾沛瑶确是不肯就此罢休的,她笑笑继续道:“沛瑶,也是来感谢殿下那日在皇上面前……” 丹颜见顾沛瑶欲言又止,又是柔婉一笑:“殿下,丹颜有些累了,便不打扰顾小姐与殿下说正事了。” 这暗示明显的得很,看着丹颜离去的背影,夏念也寻了个理由走了,途中路过慕息泽所住的璟铉局,还顺道将他的披风还到了他屋中。 这一还,才想起 分卷阅读95 来自己屋里还有一件东西该物归原主,是那晚宫中回来后,在马车里慕息泽随手丢给自己的——丹颜的披风。 “公主真的要亲自去还?”回到点梅阁后,伶秀将那件衣服拿了出来,悉心叠好又道:“奴婢去就可以了,公主何必要亲自去一趟?” 夏念本也不想去的,只是刚刚问了伶秀丹颜住在府中哪里时,她突然有了兴趣。 染霞轩。 那日自己初到府中,柳叔准备的另一个住所便是染霞轩,只不过慕息泽却将自己安排在了点梅阁,想必丹颜所住的地方应当是慕息泽精心挑选过的。 她,有些好奇。 染霞轩坐落在睿王府的西南方。之所以唤为染霞轩,是因为落日余晖下,霞光笼罩,整个屋子便如同被晚霞上了色一般,熠熠生辉。 “伶秀,这染霞轩似乎分外华丽。” 夏念走进轩内,才发现这染霞轩不仅比自己的点梅阁大了足足两倍多,而且轩内廊柱所用颜色皆为赤红色,分外夺目。从门内通往正厅的路是一条装饰得极为好看的鹅卵石路,那些卵石像是精挑细选过的,连形状大小都很相似,似乎生怕这主人走着不舒服。 染霞轩这般华丽贵气,如果是这主人的心上人住,倒也是说得通的。 “公主,奴婢倒觉得这染霞轩虽大而华美,冬日里这西边确实有些冷的,倒是不及点梅阁来的温暖些。” 伶秀一向细心,夏念眼中隐隐的一丝感伤也没逃过她的眼。 夏念虽然知道伶秀是在安慰自己,不过这倒也是实话,明明是午时,这染霞轩内真有股冷气,点梅阁,似乎更暖一些。 “公主,丹颜有失远迎了。”丹颜笑着从屋内走了出来,又道:“公主请先进去喝杯茶吧。” “不必了,丹颜你刚从镇国公府回来,想必是要休息的,”夏念看着眼前的丹颜,几日不见,她似乎清瘦了一些,眼里也有几分疲累,只不过面容依旧绝色。 “那公主今日是来?” “我是来将这件衣服还给你的。” 夏念示意伶秀,伶秀走上前,丹颜却并未接过她手中的衣服,只是略略低眉浅笑了一下:“公主,这衣服,是给你的。” “慕息泽是说了不用还给你,不过我想也不能就这样给我了。还希望丹颜姑娘不要介意他那日给我穿了。” “公主误会了,”丹颜敛去了唇边笑意,声音仍然柔柔:“这衣服是殿下特意让丹颜为公主准备放在马车里的。殿下提过,公主在刚到王府那晚曾说过北翟国冷,应该在马车里备一件衣服。” 夏念一时怔怔,那话,确实,是她那晚在马车里向他抱怨的。 慕息泽竟然放在了心上? “可是,丹颜,他明明说……” “说这衣服是我的,还说不必来还是吗?” “是,你怎么都知道?” “他一向便是如此的,” 丹颜低语,细长的墨眉微拢,看着夏念一副迷茫神色,又浅浅笑了笑道:“殿下其实心细,就是嘴硬,长公主以后便习惯了。就连要照顾公主的饮食起居,其实也都是殿下之前吩咐丹颜照看着的。” 夏念慢步离去,紧紧攥着那件缝了精细梅花细纹的披风。周身被温暖的泉水流过般,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慕息泽能带给她这般温柔的感觉。 慕息泽,你当真只是为了我父皇的嘱托才如此照顾我,当真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公主小心。”夏念心中有事,走路绊到了石子,险些跌出去,幸亏伶秀在身旁扶了她一把。 “公主可是有些惊讶?”今日丹颜一席话,莫说是夏念,连伶秀也觉得吃惊。 “嗯。” “殿下的心思难测,伶秀也不知为何殿下他……”伶秀搀着夏念,又道:“不过公主,伶秀觉得那丹颜姑娘确实是一个好女子。” “此话怎讲?” “伶秀呆在宫中已久,见惯了尔虞我诈。公主你想,丹颜姑娘今日明明可以什么都不告诉你,这样你便一直以为殿下对你不甚关心。可是她却如实告诉你殿下的心意,实在不是一般的妾室能有的气度。” 若是伶秀不提,夏念刚刚光顾着感动,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 丹颜的确通透大方,只是从她今日看慕息泽的眼神中便不难发觉,她深深爱着这个人。可她却这般坦然接受慕息泽对别人的好,这确实不是一个寻常小女子所有的心胸, 难怪慕息泽这般喜 分卷阅读96 欢信任她,丹颜果真是有过人之处的。 夏念和伶秀往点梅阁走去,正要绕过一个花坛,却见一人急匆匆地往府里面走着。本还以为进了小偷,再细细一看,那人的背影很是熟悉,待他转过身来,才发现竟然是宁澜。 “宁公子?”夏念在他身后叫了一声,哪料宁澜回过身竟难得紧张地向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夏念正心中纳闷,柳叔走了过来,看了一下一旁宁澜暗暗笑了笑才看向夏念:“长公主,外面有一个女子自称是察陵郡主,说是来找您的。” ☆、第四十四章 惊闻噩耗 察陵郡主,察陵湄, 这个小姑娘夏念是知道的。 一个多月前东琴国皇后察陵柔有意将她许配给定远侯, 她便去了解了那定远侯察陵宣,察陵湄是这察陵宣的妹妹,比自己小三岁。 听伶秀说, 察陵湄从前经常在皇宫同长公主还有夏谨一道, 三人皆是爱玩又容易闯祸的性子, 不过头头么, 自然是原来的长公主。察陵湄未过及笄便被封了郡主, 身份尊贵却听说很是活泼烂漫,不似寻常闺阁女子那般文静沉闷。 只是, 为何这察陵湄竟然远道从东琴国到北翟国,难不成是为自己没有同意嫁给她哥哥而抱不平? “公主, 别呀……” 夏念还在沉思,却听到了后面宁澜乞求的声音。他此刻一双桃花眼里竟有种委屈, 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坦荡风流。 这宁澜与察陵湄…… 柳叔看着这二人磨蹭的样子, 不知到底该如何, 便再次看向夏念, 试探地问道:“公主, 您看是……” “念姐姐!” 柳叔话未完, 夏念便听到了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往右一看,一个女子朝自己奔着过来了,不一会儿便到了自己眼前。 “念姐姐, 哥哥跟我说你在此处,我还不信,你果真在这里!” 这小姑娘身着鹅黄色缎裙,裙上绣着精致银线水纹,肩上披了一件暖黄色蜀锦面披风,披风领口处一圈蓬松柔顺的白色绒毛做的相当精致,一看便知其价格不菲,到底是富可敌国的察陵世家出来的小姐。 察陵湄生的十分水灵朝气,两弯细长娥眉,一双大大的圆眼,分外灵动干净,挺秀的鼻子,小巧的嘴巴越发显得这个郡主漂亮而有灵气。 “念姐姐,你怎地像不认识我一般?”察陵湄看着夏念一直打量着自己,颇为疑惑。 夏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虽未见过这郡主,可是察陵湄少时常同长公主一道玩,应该是熟识。她笑了笑,看向察陵湄:“怎会,只是许久不见,看看妹妹有什么变化而已。” “是呢,湄儿可不是好久没见姐姐了,”察陵湄眉眼弯弯,上前握住了夏念的手,看了看后面的人直白道:“不过念姐姐,我今日可是来找宁澜的,你应当也认识。” “宁澜?”夏念也看向后面的宁澜,他此刻正一副生无可恋状看着眼前姐妹相认的场景,她纳闷问道:“你们很熟?” “对啊!” “没有。” 两个不同的声音传到了夏念的耳朵里,察陵湄脸上却无半分赧色,只是撅了嘴看向宁澜:“宁澜,我跑这么远来找你,你竟一味躲着我,连顿饭也不请我吃。” “小郡主,我可是很想招待你,就怕你是千金小姐锦衣玉食惯了,我这里的东西你怎么能吃得惯?” 宁澜明白自己躲不过察陵湄,他亦是无奈。三年前帮忙治个人竟然就招惹上了人家女儿,偏偏还是个这样执着任性的小郡主,骂不得也打不得,现下连躲也躲不起了。 “反正我已经知道你住的地方了,不怕你跑,”察陵湄得意向宁澜俏皮一笑,转而又看向夏念,却换了一个郑重的神情,“念姐姐,既然我来了,便多陪你几日,我知道你这几日定然难过得很。” “啊?” 夏念不解,自己虽然远道到这北翟国,但扪心自问,慕息泽待自己倒是样样周到。除了偶尔嘴坏,其他也没什么。倒是过的比在东琴皇宫还随意些,何来难过一说? 察陵湄细长的娥眉蹙了蹙,眼里蒙了一层哀伤,握着夏念的手更紧了些,“念姐姐,你不必如此藏着。我知道皇帝陛下驾崩,姐姐心里难过。但是姐姐还有湄儿,日后姐姐若回皇宫,湄儿不会让婉姐姐欺负你。” 皇帝陛下?皇帝陛下!那不是父皇吗?! 分卷阅读97 伶秀搀着夏念的手忽地放开,显然是被吓到了。夏念此刻心中抽搐,惶然大惊,睁大双眼看向察陵湄,颤颤道:“你说,我父皇驾崩了?” 察陵湄一时呆愣住了,她并未想到夏念竟然还不知道皇上驾崩的消息,这皇上去世已经有十日之久,如此大事,再慢的书信,照理也该送到了。 看着夏念惊慌失措又悲痛万分的神色,察陵湄反倒自己乱了神,不知该如何劝慰自己的念姐姐,便求助似地看向宁澜。 宁澜本想阻拦察陵湄说出这些,毕竟慕息泽想先瞒着夏念,等到时机合适时再说,却不想还是让她这般猝不及防地知道了。 “那现在是……谁继位?” “念姐姐,是夏焱哥哥继位。”察陵湄小心翼翼道,她明白虽然从血缘上说夏焱是自己比较亲的哥哥,可是却也是夏念的死对头,这于夏念是第二重的打击。 宁澜见察陵湄少有的慌张起来,便上前劝慰夏念:“公主节哀,你父皇他是过于劳累,身体不支而去,定然也不想看到公主难过。” 夏念缓不过神,她并非真正的长公主。虽然只与东琴国皇上相处不到两个月,但心里却已经将他认作自己父皇了。毕竟在东琴皇宫,他是待自己最好的人。 夏念承认,虽说并非是难过得撕心裂肺,可到底还是悲痛。今日这消息如同不速之客,给了她心头重重一击。 “宁公子,你们早就知道是不是?” 宁澜那双眼里透着愧色,动了动嘴唇,却终究没有说话。 “是。” 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夏念的肩,背后是慕息泽的声音。 夏念心中升起一股愤意,一转身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眼里有些湿,瞪着他愤愤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慕息泽并不挣脱,只是静静道:“我并非有意瞒你。” 察陵湄是第一次见到慕息泽此人,从前只在别人口中听说过这非同寻常的北翟国睿王。今日一见,果真清俊无伦,风姿如玉。 只不过她是爱憎分明之人,做得不对便是不对。 察陵湄上前一步,冲着慕息泽亦愤然:“这有什么有意无意?皇帝陛下是念姐姐的父亲,你们瞒着便是不对的。” 慕息泽这才转头看向这察陵郡主,冷笑了一声:“你便是察陵宣的妹妹?” “是。” “不知察陵郡主到我府上有何贵干?如果我没记错,我应该没有请过你。” 察陵湄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好歹自己还是长公主的妹妹,慕息泽也算是个准姐夫,竟然这般冷言冷语,眼里便多了几分桀骜,道:“我是来找念姐姐的,还有宁澜,并非来找你。” “那现在找到了,你可以走了。” 慕息泽已然挣开了夏念的手,正对着察陵湄。察陵湄虽向来不羁任性,然慕息泽现在冷清严肃的气场却让不得不她后退了一步。 “哎,殿下,别这样,”宁澜赶忙上前拉过察陵湄,挡在二人中间,向慕息泽道:“察陵郡主远道而来就是客,我来招待就好。殿下现在想必有话和长公主说吧?” 夏念此刻伤痛,无心看这两人的争执。慕息泽也不欲在外面多做停留,便将察陵湄留给了宁澜,自己一把拉过夏念,带着她走向了璟铉局。 宁澜在原地长叹了一口气,看着察陵湄脸上少有的惊慌神色,淡笑道:“小郡主,殿下的脾气你也见到了,可还要在此处停留?” 察陵湄低头垂眸,有些沮丧。哥哥去了皇宫守丧的时候,自己骗了母亲说要去找哥哥这才偷偷出来的。路上夜以继日,才赶着这么快从东琴到北翟,不想却这般不受待见。 “宁澜,好歹我远道而来,这便是你们北翟的待客之道吗?” 宁澜认识这郡主三年,自然知道她的性子,便点了点头故作爽朗道:“好好,我们也算是故交,我便带郡主在这北翟帝都池铎到处去逛逛,如何?” 察陵湄自知惹得夏念伤心,此刻也不敢再去找夏念。听到宁澜主动要带自己去逛街,自然是高兴地很,竟是用手不自觉地拍了一下宁澜的肩:“好啊,宁澜我们走。” 这外面两人是大步出了府,然璟铉局内气氛却不那么松快。 慕息泽不由分说地将夏念拉入室内,夏念还没从父皇的死讯中缓过来,又恼于慕息泽的隐瞒,一进门便重重甩开了他的手。 “怎么,我告诉你我并非真公主,便连这样大的事也隐瞒我吗?”夏念拧着眉头,眼里泛了泪光,又哽咽道:“他是在东琴皇宫内对我最好的人,无论如何,你 分卷阅读98 也该让我知道……” 慕息泽看着她干净澄澈的眸子蒙了氤氲的泪水,嘴唇颤颤,他心里不免动容。只是话一出口,语气还是那般淡淡:“现在知道了,然后呢?” “我……我自然要回去看……” 夏念脱口而出,声音却越来越低。她能如何,父皇去世,夏焱继位,她与皇后那边的关系十分糟糕,伶秀已经明明白白告诉过自己是皇后和夏焱二人当初想害死她。 东琴现在的局势,根本容不得她怎么办,她甚至连回都不能回去。若是回去便是羊入虎口。 夏念顿时觉得无力万分,瘫坐在椅子上,喃喃:“慕息泽,你会赶我走吗?” 父皇已逝,这东琴长公主的宠爱与荣耀也便到头了,即使联姻,对慕息泽也是太不划算的买卖。他所称的对皇上的承诺,若是想不作数,也便可以不作数了。 “傻瓜,不会。”慕息泽走近夏念,低头轻轻用手抚上她的头。 夏念坐着仰了头,竟看到他眼中从未有过的温柔,心底的悲愤瞬间融化殆尽,化成热泪。她突然一把抱住了慕息泽腰间,将头靠在上面,抽泣道:“慕息泽,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这衣服也骗我是丹颜的,现在还要说是因为父皇才将我留在这府上吗?” “公主留在府上,我时常用来看看也是好的” 慕息泽本抚在夏念头上的手顿了顿,又道:“毕竟公主身无一技,也就那脸蛋能看看了。” 夏念猛地推开慕息泽,眼泪倒是收住了,但竟是是被他又气着了:“你讲话怎么那么不中听?” “说你好看也不行?”慕息泽一副无奈样子,浅笑又道:“那公主倒是说说,你在这府里除了让我看看脸,还能给我什么好处?” “你——”夏念猛然放开他,心中虽然不满,嘴上却又无力反击,说到底还是得感谢他的收留。她心绪稍稍平复,才想起再问问东琴的状况:“你可知我三弟如何了?” 夏谨与夏焱关系并不好,如今夏焱继位,夏念自然担心夏谨的境况。 “公主倒是会担心别人,”慕息泽到了夏念旁边的椅子坐下,才慢慢道:“他母亲的兄长是兵部尚书,掌兵部大权。夏焱此刻急于笼络,再说夏谨一向散漫不专于权位,夏焱不会对他怎样。” “怎么你身在北翟,却好像很是了解东琴的事?”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 “怎么又扯上我?”夏念撇过头,低声道:“还有一事,我想求你。” “你是想说察陵湄?” “你怎么又知道?” 慕息泽眉梢轻扬:“我今日可以留她,只不过她来了也白来,住了也白住。” “为什么,我见她好像十分喜欢宁公子,难道是宁公子已经有意中人了?”夏念想起察陵湄单纯干净的眼神,倒不希望这小姑娘在这里受了情伤。 “呵,宁澜不会喜欢她,也不会喜欢其他任何人。” “啊?为什么?” 慕息泽并不回答,反倒站起身,开了门道:“公主还是去洗把脸吧,梨花带雨过后可是连脸蛋都不能看了。” 夏念正兀自纳闷着,却不想他来了这么一句,这显然是刻意断了话题。宁澜和察陵湄,一个风流潇洒,一个率真可爱,这两人不是很般配? 慕息泽的话,实在奇怪。 罢了,今日多事,回去静一静也好。 “今日才知原来睿王殿下这般看重女子美色,难怪以前会对丹颜那般貌美的女子把持不住。” 夏念揶揄的话里,有几分酸味,又有几分得意,毕竟这事于慕息泽……于是她未敢看他的脸色便匆匆出门了。 留在房中的慕息泽看着她离去背影,只夷然一笑,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起,就早早码字更文了,决定以后调回正常生物钟! 殿下今日对公主是不是有点宠溺,我知道你们会说不够... 殿下心里苦,不表爱意也是有原因的~ 反正日后殿下占有欲会超强滴! ☆、第四十五章 落花有意 昨日夏旭连驾崩的噩耗就如重重撞在夏念心上的利石一般,猝然又吃痛。惘然无助之际, 慕息泽那句“不会”似镇心之剂, 压下她心中芜杂如野草般的愁绪。 可若自己真的长留在此地,当真能接受他慕息泽日后三妻四妾?还有一点,是她始终不愿想的——慕息泽是皇子, 日后若成为储君, 继而君临天下, 那自己便要成为那每日望 分卷阅读99 眼欲穿的宫妃中的一个。 夏念心中如明镜, 她所向往的感情, 在这里犹如痴人说梦。 “念姐姐,念姐姐!” 察陵湄的清脆的声音从阁外传来, 打断了夏念的思绪。 察陵湄昨日未敢在晚上去点梅阁烦扰夏念。自她与宁澜在街巷上晃荡了半日后,便由着柳叔安排住进了王府的客房。今日一早, 想着昨日自己的鲁莽言辞心有微澜,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看看自己姐姐了。 “湄儿, 你来了。” “是, 姐姐。”察陵湄坐下, 却不似昨日初见那般跳脱, 反倒暗暗观察了一下夏念才睁大那双秀气的眼睛小心问道:“姐姐, 睿王昨日可安慰你了?” 夏念点点头, 看着察陵湄审慎的模样莞尔一笑:“湄儿放心,我无事。只是总归有些突然,你告诉我也是应当的。” 察陵湄认真点点头,却见眼前夏念仍旧眉心微有愁绪, 便转了话锋:“念姐姐,我将这睿王府饶了个遍,才觉得你的点梅阁真是好地方。我还看到一处很是普通的屋子,好像叫什么落萱斋,那管家却说,那屋子不准外人进去。姐姐去过吗?” 落萱斋,原来是不准外人进的吗? “去过一次,”夏念手里不住地摩搓着手绢,心中微动,随即又道:“昨晚住的还习惯吗?” “说起这个,本来觉得客房内极冷,比东琴国冷多了。”察陵湄眼睛忽然亮了亮道:“不过晚间有一个极漂亮的姐姐特意给我换了床加厚的被子,睡着便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那姐姐可是穿着一身红衣?” “是的,看着不像是府中丫鬟。念姐姐,她是谁?” “丹颜,他的妾室。” 夏念蓦地垂眸,猜到了是丹颜。丹颜,恐怕是府内半个管事的人了。 “我听过哥哥说起过这个女子,听说原本是镇国公府歌姬……”察陵湄停下话头,略略思考了一阵,又道:“不过念姐姐,我觉得你比她好,湄儿更喜欢你。” 夏念看着察陵湄乌黑的眸子俏皮轻眨,蓦然展眉轻笑,笑着笑着却又有一丝苦涩涌上心头:“湄儿,我有个难题,你可愿帮我解答?” “姐姐说便是。” “那湄儿听仔细了。风把一棵种子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颗种子不喜欢那儿的天气,也不适合在那儿生长。可那种子却喜欢上了那里的一棵大树,想在那棵大树旁落地生根,”夏念睫毛忽地颤了颤,微微叹气:“这个时候,若是风同意将种子带回到它所来之地,你说这种子该不该离开?” 察陵湄敛眉深思,许久才认真回看夏念,反问道:“念姐姐,那种子真的很喜欢那棵大树吗?” 夏念郑重点点头:“很喜欢,非常喜欢。” “那答案不就出来了,”察陵湄眉眼一弯,嫣然含笑:“自然是要留下来啊。” “为什么?” “因为那种子若是回去了,它的心和身便在两个地方,哪里还能长得好呢?” 夏念微怔,察陵湄看似漫不经心的回答如一缕清风,拂过她的心间,拨开了心头迷雾。 既来之,则安之。已有所爱,已有所念,何必再执着立身于何处? “湄儿的回答,我真喜欢。”夏念浅笑,主动握上了察陵湄的手,又道:“昨天跟宁公子玩的可还高兴?” 察陵湄一听到宁澜,眼里有了星辰一般亮了起来,重重点了点头。 夏念心中明了她对宁澜的欢喜,也不再戳破。只不过想起昨日慕息泽奇怪的话,心间为眼前这澄澈明媚的女子怅然:“你家里人倒是放心你一人出来?” 察陵湄抿了抿嘴,低下头喏喏:“念姐姐,其实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母亲和哥哥都不知道。” “什么?那他们岂不是要担心坏了?” “母亲向来不爱管我,哥哥定然知道我来这里了,再说念姐姐还不知道我哥哥那性子,是从来不知道着急的,”察陵湄说到此处,眼珠一转道:“本以为姐姐会成为我嫂嫂,不过听哥哥说了钧安殿的事之后,湄儿倒是真心佩服姐姐的勇气。” 夏念一时语塞,当时东琴皇宫钧安殿上,若不是有慕息泽,自己应当也不会那般大胆的。 倒是这察陵湄,如今这般难道是学了自己? “湄儿,你当真很喜欢宁公子?” “不怕姐姐笑话,自宁澜 分卷阅读100 来察陵家为母亲医病,那时我第一次见他,我便喜欢他。我认定他,便不会变,必要追之寻之的。” “可是,宁公子似乎……” 夏念瞧着察陵湄笃定倔强的神色,欲言又止。察陵湄却丝毫不在意:“我知道姐姐要劝我,哥哥也劝过我。可是我只知道,喜欢又收不住。宁澜现在不喜欢我不要紧,只是他也还不喜欢别人。那我便先缠着他,如若哪一天他觉得他想要喜欢谁了,或许想到的第一个人就会是我。” 夏念倏然无话,想不到察陵世家的这个小姐竟是这般的敢爱敢言,果断勇敢。只是宁澜面上虽是一个风趣疏阔之人,可越是这般对谁都平易无差的人,越是难以看透其心意。 “念姐姐?” 察陵湄见夏念半天不说话,便又喊了她一声。夏念回神过来,只点了点头,笑笑道:“不悔就好。” 这话说给察陵湄听,却也是在劝慰自己。 “念姐姐,估计他们也快议完事了。我要去寻宁澜,姐姐要不要随我一同出去?” “议事?” “我忘了告诉姐姐,今早我便看到宁澜与另一个人一同进了府,宁澜告诉我那是恭王,还说他们要议事,现在也该好了。” 恭王,夏念只见过一次,还是一个多月前的事。 察陵湄见夏念再三犹豫,便一把拉过了她的手:“姐姐随我去吧,别老是闷在这屋子里了。这次一见,都觉得姐姐不似以前那般爱玩了。” 二人来到慕息泽书房前,门却仍旧紧紧闭着。察陵湄歉意笑了笑:“念姐姐,是我太心急了。” 夏念微微摇了摇头,以示无奈和原谅,一抬头却见远处一抹翩跹红影,是丹颜。 许是学舞的缘故,丹颜步态甚是轻盈曼妙。她此刻手中端着两盆小食,是准备送到书房的,待注意到察陵湄和夏念,她似是微微一惊,继而嫣然一笑端庄行礼:“参加公主,郡主。殿下想必快要好了。” 红色是张扬骄矜的颜色,可这丹颜身上却成了婉约从容之美。如此大方而沉稳的女子,即使想要嫉妒也是无法,是只舍得让人羡慕的。 夏念点点头:“好,丹颜你先进去吧。” 丹颜只是慕息泽一个妾室,却能在恭王到来议事之时随意出入他的书房。 许是,慕息泽真的许了她不少特权。 书房外姐妹二人在书房外继续又待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若不是察陵湄坚持拉着夏念,她恐怕早已经回去了。 终于,听到后面的门开了。 最先出来的是慕正凛,而后是慕息泽和丹颜,最后才是宁澜。见到夏念和察陵湄立在外面,除了丹颜以外,其余三人都惊了一惊。 慕正凛一身藏色锦袍,腰间束了玄色宽腰带,显得人精神却也严肃。他走向两人,先是看向夏念,浓眉略展,笑了笑道:“长公主很是早,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我这二弟最是不会照顾人的。” “多谢恭王关心,住的很习惯。” 慕正凛也只客套点点头便又看向察陵湄,眼里却亮了亮。察陵湄今日着了一身散花水雾百褶裙,淡淡的青色,加上那娥眉大眼,显得越发可爱。 “听闻察陵郡主也来了二弟府上,”慕正凛看了看已经走近的慕息泽,又道:“今日倒是有幸见着,看来东琴果然是个钟灵毓秀之地,女子个个皆这般抢眼。” 慕正凛看着察陵湄的眼神,让夏念觉得有些恶心,正欲说话时,慕息泽却先开口了。 “是吗?”慕息泽笑了笑,竟然毫不避讳地搂了搂身旁的丹颜,道:“我倒觉得我北翟也是好地方,丹颜你说呢?” 丹颜顺势靠向慕息泽,望向他妩媚一笑,一双凤眼美到极致,轻轻开口:“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二弟,长公主在府上,也要好好招待才是,”慕正凛神色正了正,又道:“梵岭之事既已谈完,大哥便先走了。” 慕正凛来的快,去的也快。 夏念看着慕息泽搂着丹颜的手,想的却是那手明明昨天还放在自己头上,安抚过自己。她心里落寞,五个人突然静下来。 “殿下,这里怪冷的,丹颜便先回染霞轩了。” 不知何时,慕息泽已经放开了丹颜。丹颜打破了沉默,温温行了一礼,便告退了。 “宁澜,你今日可有空,”察陵湄跑到宁澜身旁,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有些撒娇般:“我想去你府上看看可行?” 分卷阅读101 “小郡主,昨日玩得那么久还不够吗?”宁澜桃花眼里含了笑意,一边却用另一只手将察陵湄拉着他的衣袖抽了回来,退后了些道:“郡主还是快些回去吧,你哥哥现在也该回府了,总不好让他亲自来找你吧。” “宁澜,这么小气,连多陪我一天都不行?” 宁澜看着察陵湄苦苦的笑容,却不为所动,轻轻摆弄了一下手中扇子,眼睛看向别处轻笑道:“我要去的地方郡主可能不感兴趣。郡主可知,除了这睿王府,我最常去的是哪里?” 察陵湄茫然摇了摇头,宁澜看向她,缓缓道:“满春院。郡主今日也要同去吗?” 满春院,听这名字,再看察陵湄的反应,夏念心里便也猜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宁澜看着察陵湄怔怔的样子,仍是一贯的洒脱姿态道:“小郡主,回家去吧。察陵家的小姐还是应该锦衣玉食地养着才好,实在不必来寻我这江湖郎中。” 察陵湄眼里有些悲戚,却仍紧紧咬着嘴唇道:“宁澜,我喜欢你,你赶我一次,我会来找你第二次;赶我两次,我会来找你第三次。我要在这呆着,直到你不赶我为止。” 夏念见察陵湄如此,上前正欲说话却被慕息泽一把拉住了,想反驳时却对上他命令而笃定的目色,夏念张了张嘴硬是一语未发。 四人像是又安静了一阵,一直冷眼旁观的慕息泽放开了刚刚拉住夏念的手,走上前,冷冷道:“察陵郡主,我这府中可不想多留你,如此死缠烂打,不怕给察陵家丢脸?” 夏念使劲扯了扯慕息泽的衣袖,却不想察陵湄早已上前一步,毫不掩饰眼底怒意:“慕息泽,别以为你多厉害。当时在东琴若不是念姐姐求情,你能毫发无伤出来?再说我与宁澜,与你何干?” “哦?”慕息泽长眸微眯,冷冷一笑,下一刻竟然出掌,向察陵湄袭去! 夏念大惊失色,慌忙喊慕息泽,却并未得到回应。慕息泽手速极快,眼看就在快要碰到察陵湄,一陌生黑衣男子突然现身,硬是用自己身体替察陵湄挡下了慕息泽这一掌,男子趔趄弯身,后退了几步。 慕息泽停住,负手而立,看向那突然出现的男子,眉梢轻挑:“只有这样,你才能出来?” 黑衣男子站定之后,看向慕息泽,目色清冷严肃:“浔月教的落风掌,果真名不虚传。” “这一掌我用了六分力,你能接住,看来玄镜山庄的暗卫也不差。”慕息泽将呆愣在一旁的夏念拉到身侧,又看向察陵湄道:“察陵家果然富裕,竟然给你这小丫头买了玄镜山庄的暗卫护身。只不过,身为暗卫做这个,也太浪费了吧?” 在场五人,只有夏念一人迷惑这凭空多出来的一人是怎么回事。 暗卫,是南召国的玄镜山庄培养的人,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可以用来买卖的人。 玄镜山庄擅长机关之术,亦培养暗卫,暗卫最大的本领便是能隐身于主人身边行护卫之责,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玄镜山庄的暗卫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极善追踪隐匿,一般江湖高手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只是,这价格,自然也并非寻常富贵人家出的起的。 黑衣男子冷冷看向慕息泽道:“慕息泽,你这六分的功力,若是放在郡主身上,恐怕就算医圣在此,也是回天乏术了。” “我只是想试试,看看玄镜山庄的暗卫的功夫是不是比当年进步了一些。” “哼!”黑衣男子眼里有仇怨之色,狠狠道:“你别得意,当年老庄主之仇,自有现任庄主会来找你报。” 慕息泽轻哼一声,冷笑道:“他这几年恐怕忙得很吧?要是见到他,代我向他问个好。” 黑衣人不再看慕息泽,却一抱拳向察陵湄道:“郡主,若是您执意留在此地,属下只能和慕息泽以命相拼,反正宗牧的命也早已归郡主所有。” 宗牧,是这暗卫的名字。暗卫一旦交易成功,那么在交易的年份内,生为主人生,死为主人死。宗牧虽是玄镜山庄的暗卫,然慕息泽曾是浔月教掌门最出色的弟子,显然不是普通江湖高手,两人差距自然还是很大的。 因此,宗牧要与慕息泽硬碰硬,自然只能搏命。 宗牧的话令察陵湄不知所以,她用央求的眼神看着宁澜,宁澜的目光却飘到了别处,事不关己一般,只字不说。宗牧仍等待着察陵湄的回话,五人中此刻最气定神闲的就是慕息泽。 夏念看看早上还生龙活虎的察陵湄,她此刻揉搓着手指,拧着眉万般纠结,显然她不想离开宁澜,也不想让 分卷阅读102 那宗牧为自己丢了命。 夏念终究是不忍的,她走到慕息泽身边,小心翼翼扯了扯他的白色衣袖:“她是我妹妹,留她再住几日也不行吗?” 慕息泽本意也只是想试探一下这宗牧,还不至于为了这区区小事在这府里大动干戈,现在看着夏念竟为了察陵湄如此乖顺,心里到觉得有几分稀罕和好笑。 只是慕息泽还未开口,宁澜却先行上前一步,到了察陵湄跟前,眼里有几分随意,又有几分庄重,只是前者还是多于后者。他仍是微笑:“郡主,你还小,未遇到命定之人。我宁澜长你九岁,寻花问柳惯了,实在非郡主所求之人。” 察陵湄嘴唇紧抿,娥眉紧蹙,圆圆的眼睛里有了薄雾。她转头道:“宗牧,你先退下吧,这里没事了。” 宗牧得了命令,顷刻便没了影。 夏念揪着心,不知这场面该如何结束。察陵湄爱得明明白白,宁澜拒绝得也是明明白白。喜欢是收不住的,不喜欢却也是不能强求的。 相遇没错,喜欢与不喜欢皆没错,察陵湄没错,宁澜亦没错。 “哈,”察陵湄遣走宗牧后,竟忽地舒展了眉毛,还笑了一声,她抬头看向宁澜,振振道:“我不小,你长我九岁又如何?我认真喜欢过你,你又何曾认真喜欢过谁?” 宁澜闻言,一时怔怔。见他默然不作声,察陵湄苦苦一笑继续道:“若是这样就放弃,察陵湄就不是察陵湄了。宁澜,除非你今生都不会喜欢任何人,否则我便要做你第一个喜欢的人,永远喜欢的人。今日就当暂别了。” 察陵湄明明眼里还泛着泪光,脸上却桀骜笃定。她收回了放在宁澜脸上的目色,转眼看向夏念:“念姐姐,湄儿走了,你多保重。” 夏念看着察陵湄勉力微笑的样子,有些心疼。她轻轻点了点头,正想帮察陵湄拭去脸上的泪,不料察陵湄先她一步,一把抹掉了泪水,仍然笑着:“念姐姐,于我而言,种子没有该不该离开大树,只有想不想罢了。” 察陵湄说完便走了,那背影有些苦涩又那般利落。她是一个聪明又倔强的人,必会做她自己认为对的事。 宁澜看着察陵湄远去,眼里除了有些木木,也没有其他情绪。夏念目睹了这一场闹剧,心中五味杂陈。而慕息泽瞟了一眼宁澜,正要离去时,柳管家却匆匆跑了过来。 “殿下,顾小姐在门外等着殿下,说是皇后母族曦族送了西部申州的圣石给陛下,陛下今日便邀众臣和宗室子弟皆去参观。顾小姐听说殿下还没走,便请殿下一起去宫中。” “哦?这么巧,昨日曦族才送来,慕正凛倒是今日就来我府上,”慕息泽顿了顿,又向柳管家道:“你去回她,让她先走吧。” 柳叔看似有些尴尬,又道:“顾小姐说,已经备好了马车,而且有事要与殿下商量,所以……” 宁澜一挥扇子,走上前浅笑道:“殿下,你就别为难柳叔了。反正也要去,再说顾小姐哪回不是有事?” 夏念觉得自己好像不经意间被慕息泽的目光掠了掠,她前一刻还在为察陵湄而忧心,只不过此刻想到了以往顾沛瑶看慕息泽的神情,那眼里的情意并不比丹颜望着慕息泽时少一分。 夏念这份心事却忘了掩饰,明明白白地放在了脸上。 “放心,公主这儿有我陪着。”宁澜见慕息泽似有犹疑,便添了这一句话。 慕息泽轻飘飘回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慕息泽走后,院子里便只有宁澜和夏念二人了。 “公主,你可是在怪我?”宁澜走近夏念,正了正神色,他那双桃花眼里不再似刚刚那般闲适散漫。 夏念摇了摇头:“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怪你?” 宁澜付之清朗一笑,算是谢了夏念的谅解。他目色越过高墙似是有一阵叹息才回过头又道:“公主今日必然有许多疑问,就让宁澜为你解答一二吧。只是外面冷,不如去屋内说。” 慕息泽与玄镜山庄,还有宁澜他自己….. 夏念明白宁澜很会察言观色,殊不知他支走慕息泽是有意还是无意。照理说这样细心的人应该专情而温柔,可他到底是多情还是无情? ☆、第四十六章 怵心前尘 点梅阁前细水潺潺,萱草离离。一圈矮竹仍然苍翠, 只是院前的红梅未开, 总是冷清了一些。想必待到花开时,园中尽是梅红,疏影横斜, 暗香浮动, 该是极美的景。 分卷阅读103 夏念见宁澜走到点梅阁前, 驻足望了望前面的梅园。 “宁公子放心, 待到红梅竞绽, 我一定知会公子,你要的梅夭春必然能及时酿着。” “公主还记得我说的梅夭春?宁澜爱酒, 倒是让公主笑话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坐到了点梅阁内。 银葵又沏了茶, 夏念照例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茶。见她一副问询神色,宁澜品了一口, 缓缓道:“初尝清冽, 应当有松针, 竹叶还有梅花, 余味微苦有回甜, 还有一味杜仲?” 银葵微微吃惊, 兴奋扬声:“宁公子这次也猜得一丝不差。” 夏念也喝了一口,倒是喝不出这么细的味道来,她笑笑道:“医者的舌头都这样厉害吗?宁公子是医圣,想来更胜一筹。” “少时跟着师傅尝药草尝遍了, 慢慢地便什么都能分辨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夏念若有所悟般点了点头。 宁澜放下茶盏瞧见夏念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了然,“察陵郡主走了,公主想必也觉得无聊。” 夏念轻咳一声,避开了宁澜那坦然的目色,她未想到宁澜还会主动提起察陵湄。一时间,倒是不该如何作答。 宁澜见夏念虽半晌没有开口,脸上疑虑却毕露无疑,他淡淡一笑:“公主,你可相信这世上存在永远不会有男女之情的人?” 夏念本能摇了摇头:“正常人怎么会没有男女之情,到了一定年纪总是……”她抬眸间竟见宁澜那双原本粲然桃花眼里的笑意渐渐阑珊,夏念忽地想起慕息泽之言,心下微惊,目中瞳孔微缩:“宁公子,你……” 宁澜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她的疑虑和问询,接着道:“是,我便是这样的人。” “为什么,宁公子怎么知道自己无情爱,或许是没有碰到过自己喜欢的女子?” “我也曾想过也许是这样,只不过不怕公主笑话,宁澜阅尽无数女子得到的结果便是如此,”宁澜叹了口气,这口气轻而长,“看来师父说的就是真的。” “你师父说什么了?” “公主可知意眠虫?此虫长在北翟极北地区,以紫珏树果子为食。” “紫珏树,可是长着紫色珍珠般果子的树?我曾见过一次,听说是北翟国的树种。” 夏念想起丽嫔赠予自己的那棵树,也是后来被搬到问锦楼给了慕息泽的那棵树。那只是一棵矮树,唯一出彩夺目之处便是那晶紫如玉却有毒性的果子。 宁澜点了点头,续了话头:“北翟国最北,一年中有半年冰雪覆盖,严寒异常。紫珏树在任何地方都能存活,但是在愈冷的地方结出的果子毒性愈烈。意眠虫以紫珏树果子为食,更是剧毒之虫。被其咬到,基本无生还可能。只不过,很小的时候,我被咬过一次。” “那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这些都是我师傅告诉我的,我已经没有印象。”宁澜目光变得悠远,似是陷入了回忆中, “师傅说我那年才两岁,他在那时候发现了被意眠虫咬伤的我。若是碰上旁人,我恐怕早已一命呜呼,不过我师傅医术了得,他说用了许多奇药才让我活了下来。只不过那些药里,有一味忘尘藤。” 宁澜说到此处,拿起桌上的茶盏又呷了一口茶,让心中心绪歇一歇,“忘尘藤,忘尘忘尘,永忘红尘。”他轻轻一笑,“历经过红尘□□的人若吃了,便会忘记自己所爱之人,所历之事;只不过那时我年幼,据师父说,我吃了那药整整半个月才好,幼时本不懂红尘□□,只是服用了过量的忘尘藤,从此以后便永远不会再感受到男女之情,这便是活下来的代价。” 原来察陵湄等的,竟是一个永远也不可能等到的人。 医圣又如何,就算医尽天下人,却无可医自己。 夏念脑中翻腾,怔怔许久才抬头道:“可是宁公子,你不是医术了得?再说也许当年你师父没有研究出治这忘尘藤的药,兴许你可以一试,解了也未可知?” 宁澜忽地无奈笑笑,又摇了摇头,“其实我的医术在我师傅之下。忘尘藤,极其稀有,师傅说过无药可解。人服用过忘尘藤,便如纸张吸了墨一般,再如何也不可能将那墨从纸上移出去。” “但你不是医圣吗?” “可我师父,便是‘一天先生’,也就是当年医仙。” “什么!” 夏念睁大了眼近乎审视地看着宁澜,他认真的额神色全然不像是在开玩笑。可明明他在钧安殿亲口说过自己从未见 分卷阅读104 过医仙,为何要隐瞒此事? 宁澜像是看穿了夏念的心思般,“其实我要隐瞒的并非仅仅是自己的身份,更重要的,是我师傅的身份。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为了殿下。公主可知,当年殿下是被我师傅带出宫的?” “这我知道,父皇曾提过,他是被医仙带出宫的。” “医仙的真实身份,是原浔月教弟子白湛。” !!! 夏念诧然,医仙竟会是白湛?这两个人竟会是一个人! 将近用了两炷香的时间,宁澜娓娓道来,抽丝剥茧一般,夏念才渐渐将事情弄明白,只是这明白来的太怵心,太可怖。 白湛本是浔月教医门长老,也是浔月教掌门白宁的师弟。 白湛在下山遇到洛子娥又失去心爱之人后,因触犯了教规,已经被开除了教籍。然掌门始终念及师门情谊,为白湛寻了一处僻静之地,以防皇上找白湛麻烦,于是便到了北翟北边的绊雪谷。 白湛隐姓埋名,在绊雪谷精进了本就高超的医术,又有一颗救死扶伤的仁慈之心,久而久之变成了举世皆知的“医仙”。 在白湛归隐六年后,也就是洛子娥入宫六年后,皇后霍至仪突然得了顽疾,白湛易容入宫治好了皇后,也将六岁的慕息泽带出了宫,当年宁澜七岁。 果真二人少时便相识,已经认识了将二十年之久。 白湛因洛子娥与皇上有过节,若是皇上知道慕息泽身边竟然有一个昔日恨透自己的人的徒弟,不知皇上会作何猜想? “宁公子,我记得你说过,他当年是被救出宫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宁澜长眉微蹙,动了动嘴却未吐字,仿佛是在酝酿什么一般,最终才看向夏念,问道:“宁澜唐突,只是想问公主一句,公主是否真心喜欢殿下,要长留在殿下身边?” “是。” 一个字,坚定而确切。 宁澜唇角微弯,似是放心了,“殿下在意公主,想保护公主。也许这些事,我不说,他永远也不想让你知道。” 是的,这些事,如果宁澜不说,夏念永远也不会从慕息泽的口中知道。听过这一整桩事,夏念才明白,原来一个人内里如此沉重冷郁,外表也可以那般淡然佻达。 当年容颜冠绝,一舞倾国的洛妃娘娘,死的时候,竟然连全尸都没有。 夏念仍然记得落萱斋那副画,那样美的心惊的女子下场竟是如此惨烈。 当年洛子娥无奈离开白湛,随慕域去了宫中为妃,虽然受尽他万千宠爱,可是却让当时身为中宫之主的霍至仪万分不悦。霍至仪是曦族首领霍至陵妹妹,她当年已经有了十一岁的大皇子慕正凛,又有表兄镇国公扶持,镇国公顾浩岩也是曦族人,因此也全力扶持慕正凛。 洛妃的盛宠早已招致霍至仪的妒恨,霍至仪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只是洛子娥温顺娴良,而慕域又鉴于曦族和镇国公那边势力强大,因此霍至仪只要不过分,他不会插嘴。 只不过入宫一年后,洛子娥竟然生下了皇子慕息泽。慕息泽天生聪颖非常,三四岁便通读兵书列传,史册诗典。长得又极像洛妃,少时便清秀俊朗,慕域如获至宝,对这个二皇子极其宠爱,远胜于慕正凛。 皇后及镇国公一党自然会担忧本来毫无悬念的储君之位将来会被慕息泽后来居上,虽然洛子娥母家无背景,可是凭皇上对这对母子的盛宠,日后一切都难说。 霍至仪,慕正凛与镇国公,哪个是眼里能容得下沙子的人? 在慕息泽六岁那年,霍至仪以洛妃行巫蛊之术搜查洛妃的寝殿,竟然搜出了巫族行巫蛊之术专用的千鬼匣。千鬼匣构造复杂精妙,唯巫族才有,继而又搜出了咒皇上横死的罪证。北翟国向来严禁巫蛊之术,如今又有铁证,尽管洛妃极力辩解,凭那千鬼匣慕域也不得不信了。 镇国公串通诸多朝臣,皆以为巫女可再生,唯有断其双腿和双手方可阻止其寻回复仇。因此洛妃几乎是当即被赐死,死状惨烈难堪,无碑无陵。 慕域此后再也不准任何人提起洛妃,恍若洛子娥此人从未存在过一般。 幸好洛子娥知霍至仪迟早容不下自己,因此在事发前几天便央自己的一个侍女带着出城令牌去找了白湛,暗暗在心中想好了法子,无论如何要救下自己的儿子。她找自己的另一个心腹宫女在皇后的饭食中每日下了绵纤花,此花本无毒,只是食了会让人绵软无力,霍至仪病了几天无人能医,自然而然想到了当时的医仙。 白湛易容进宫,愿意治好皇后,但条件便是带走天 分卷阅读105 资不凡的二皇子,当自己的徒弟。 霍至仪巴不得慕息泽消失,慕域被左右掣肘却有不忍之心,也知道恐怕让慕息泽离宫才是保全他的方式。于是白湛的这一要求自然也被答应了。 “所以他是那样被带出了宫,也是因为白湛,就是你师父,才得以活了下来?” 夏念面色苍白,死咬着嘴唇,心中有如万千碎石滚落,透过眼里一片模糊水色开口问道。 “是,亲历母亲的惨死又离宫,对当时只有六岁的殿下来说,实在是过于惨烈了。” 宁澜虽然声色平静,眼中悲色却难以掩饰。夏念似乎在颤抖,心里一片刺痛,那可是慕息泽啊。 是那个倨傲无畏,风华绝代的人;那个给了自己坚实温暖怀抱,却从不在嘴上饶人的人;那个明明背负这样大的仇恨,却还看似那般云淡风轻的人。 “那他,怎会又去了浔月教?”夏念掐着自己的手,手上痛楚仿佛能抑制自己的颤抖,慢慢开口道:“我记得他说过,浔月教不理俗事,而且白湛也已经被逐出了教门。” “殿下一心为母报仇,我师父对洛妃的旧情未消,也憎恨皇后一党人所作所为。殿下在绊雪谷呆了三年后,师父自知能力有限,便留我在谷中,自己先带着殿下去浔月,求掌门收下殿下做弟子。” “那掌门便答应了?” “当然不是,当时浔月的掌门刚换,新任掌门是我师傅的同辈师兄白宁。只是即使是师兄弟,浔月有浔月的规矩,白宁开始连见都不见,我师父带着殿下在山下跪了三天三夜,白宁终究念及同门之谊,这才下山见了一面,”宁澜捻着茶盏盖子,加重了几分力道,:“只是白宁却提了一个要求,要殿下在半个月内学会流光剑法。” “流光剑法,是不是很难学?” 宁澜苦笑了一下,“白宁分明是为难他们,想让师父和殿下知难而退。我师父是白宁的师弟,虽然是医门弟子但资质自然也不平庸,而这流光剑法他用了一年才学会。可当年殿下只有九岁却坚持要学,我师父只能在旁指导。却不想半个月后,殿下日夜不休,竟然将这流光剑法学的比当年师父好出许多。” 北翟国睿王慕息泽,武艺精绝,鲜有人敌。 这是夏念一到这里便听到的外界对慕息泽的评价。 只是这背后,他受了多少苦? “白宁掌门虽然震惊万分,但是也确实惜才,因此便破例收了殿下做弟子。” 夏念垂眸凝眉,只觉得身上发凉,心中绞痛而发怵,半晌才言:“原来他……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殿下身上背负了母亲的深仇。他回朝后,面对恭王一派,不是不进则退,而是不进则死。而我受师傅所托,也为与他的朋友之谊,来帮助他,”宁澜眼里温慈笃定,看向夏念又道:“我看得出,他在意公主,恐怕公主是唯一能让他牵挂的人。” “我?”夏念指了指自己,苦笑摇了摇头。她想宁澜许是看错了,不过现下这些便暂放一旁。因为她想起了今日的另一个人——那个自称宗牧的暗卫。 “那个宗牧,为何与慕息泽像是有着大仇一般?” “宗牧是南召国玄镜山庄的人,当年陷害洛妃的千鬼匣是玄镜山庄老庄主所造。千鬼匣构造精巧,也只有颇通机关之术的玄镜山庄能仿造,当年镇国公和恭王以重金相诱,老庄主便答应了。” “难怪听闻他断了那老庄主四肢……所以现任庄主还要找他报仇?” 宁澜眉头动了动,却未直言,“殿下的路难走而险,我今日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恐怕公主一时难以接受。只是我觉得,公主是他心所安处,因此才不顾他的反对,将这些告知于你。” 夏念皱了皱眉,“他,很不想让我知道吗?” “许是殿下觉得这样才是护着公主最好的方式。”宁澜见夏念已然失神而无话,便站起身道:“今日想必公主也累了,宁澜先告辞了。” 夏念这才抬起头,眼里一片水让他看不清眼前这个人,她只是迟钝地点了点头。 宁澜走后,一闭眼,那泪便划过脸颊,冷且苦。 她仿佛见到慕息泽白衣翩跹,似笑非笑的样子。曾以为他养尊处优才有的那傲慢模样,以为他少有挂念才始终那般淡泊不惊。 谁知那傲慢与不惊皆是用来掩饰的面具? 慕息泽,既然让我遇见你,那么便让我来触碰你。 作者有话要说: b 分卷阅读106 r   ☆、第四十七章 曦族之请 北翟皇宫的奉清殿内此刻很是热闹。 曦族首领霍至陵亲来觐见皇上,还带来了曦族圣石赤霞石正在大殿中央放着。据说此石世上只有两块, 皆为曦族所有。两石传说为上古神兽黄龙的两骨所化。曦族此刻将其中一块拿来, 这郑重的程度,不比三十多年前将皇后霍至仪嫁过来时少半分。 慕域自然也是格外重视,第二日便叫了皇室宗亲一同来观赏此石。 霍至陵说年节将至, 只是为了给慕域及皇室贺岁所用, 面上也有十分的示好友善之意。只是离年关还有一个多月时间, 往年曦族即使送礼也不会是霍至陵亲自来, 亦不会送如此贵重的礼物, 而今年,霍至陵突然送此大礼, 亲自觐见,若说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倒是叫人难以相信。 曦族是北翟国西部申州的大族, 西北部小族众多,不乏异心者, 却都以曦族马首是瞻。这几十年, 若不是曦族一族牢牢镇守, 一心拥护北翟慕域的皇权, 这些西北部的小族恐怕不会这么安生。然而曦族史上并非没有带头动乱过, 这数十年的安生, 不能说不是霍至仪嫁入皇家为后的功劳。 此刻奉清殿内所有人皆已经到了。 镇国公府镇国公已去,顾沛烈又远在东南部甘州,因此便让顾沛瑶出席。顾沛瑶虽是女儿身却有军功在身,又是顾浩岩之女, 因此即使上朝堂,也无人觉得不妥。今日慕息泽竟然同顾沛瑶一同走进来,众人的目光倒是聚在了这两人身上。 数月前慕息泽自愿同东琴做交易将顾沛瑶换出来,想必本来也有几分情意。如今虽然将东琴国长公主带回了自己府中却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众人先前也是揣测过这顾家长女同睿王年岁相当,男才女貌倒是般配,如今见这二人走在一起,更觉得心中所想很是对。 慕息泽同顾沛瑶来了落座后,慕域也到了。只不过皇后与恭王竟然还未到,照理说以往这样的宴会,皇上才可以是最后一个到的。今日霍至仪的亲哥哥来了,她和恭王便这般有恃无恐,众人心知肚明,却也不敢在嘴上说什么。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霍至仪和慕正凛才姗姗来迟。慕域心里自是不悦,只是霍至陵在此,也不好表现出来,待这二人落座后,慕域面上还是笑着:“正凛,怎么你舅舅今日来,还来得这样晚?” 慕正凛起身向慕域和霍至陵皆行了一礼,道:“还请父皇,舅舅恕罪,今日上午从二弟府中赶过来,又去了母亲殿中与母亲一同过来,便来的晚了些。” “哦?你去了泽儿府中?” 慕域未掩饰其讶然之意,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八面圆通,能言善道;一个心思难测,宠辱不惊,这点……似乎很像当年的……子娥。只是这两人向来貌合神离,不逢年过节,去府上拜访可不是一般会做的事情。 慕正凛看了看对面慕息泽,又回头道:“是,听说二弟府中近日热闹,便去坐了坐。” 慕域看向慕息泽,“泽儿,你府中莫非除了长公主外还有什么别的客人?” 慕息泽似有若无地一笑,起身行了一礼,“可见皇兄的耳目竟是比父皇还灵敏一些。是东琴国的察陵郡主来找长公主叙叙旧,不过现在已经走了。” “可是那位东琴国定远侯的妹妹察陵湄郡主?”皇后霍至仪开口道:“听闻这郡主是东琴国察陵世家长老极疼爱的一位小辈……” 慕域摆了摆手,轻咳了一声道:“好了,今日是想请诸位一起来观赏这赤霞石,这些无关的人就莫要多提了。霍首领,朕敬你一杯。” 慕域举杯,霍至陵自然不敢怠慢,便也立马起身言谢,回敬了皇上一杯。 一杯酒下肚后,霍至陵放下酒杯,“此次特来献上曦族珍宝,一来感谢皇上对我妹妹至仪照顾有加;二来我表弟浩岩已去,此前却未能赶来送别他最后一程,这次前来也是去祭拜一番;这三来么,”霍至陵说着意味深成笑笑,又向皇上拱了拱手,行一礼道:“是为了请皇上成全一桩姻缘。” “哦?”慕域虽是笑着,只是那笑却像是僵在了脸上似的,“不知霍首领是替何人所求?” “替我的义子,也将会是以后的曦族首领,霍秉恩所求。” 霍至陵示意旁边的人站起身,众人这才注意到霍至陵旁边的青年,约莫二十几岁的样子,这青年便是霍秉恩,但却不是一身曦族的打扮,而是打扮的同普通北翟国子民一般,一身褐色织锦袍,面容方正严肃。 霍秉恩起身露出些笑容,向慕域行了一礼。 分卷阅读107 霍至陵只有女儿,因此早早地便领养了这霍秉恩,倒是同他的亲儿子差不多。曦族首领皆是男子,因此霍秉恩自然会接替日后霍至陵的位子。 慕域点点头,继续问道:“既是让朕成全,想必霍首领是看上哪个王公贵族的女儿了?” 霍秉恩在旁很是沉着,倒是霍至陵哈哈一笑,道:“皇上英明,秉恩素来仰慕我表侄女沛瑶巾帼风姿,他不好意思开口,自然是我这做义父的替他开口了。” 原来今日送赤霞石的真正目的,竟是为了结这一门姻亲。无心的人只是点点头以示明了,只是有心人一想,才会知这其中利害关系错综复杂。 顾沛瑶墨眉紧蹙,她虽平日里不涉政事,可是这朝堂之事,她如今被卷入其中,今日被人当棋子的滋味真不好受。 顾浩岩已去,皇后与慕正凛失了兵部势力。如今顾沛瑶手握重军,曦族此时拉拢,不是为了巩固曦族势力,巩固慕正凛在这宫中的地位还能是为了什么? 慕域微怔,霍至陵当堂提出此请,自己如何拒绝?可那曦族本就是强大而不安分之族,霍家就盼着恭王上位,若是真将顾沛瑶嫁过去,那曦族岂不是如虎添翼? 要想拒绝,除非此时有一个台阶,而这个台阶,只能由顾沛瑶自己来搭才合情合理。 “霍首领此求,朕知道了,不过还是想问问沛瑶自己的意见”慕域笑笑,压压手示意霍至陵先坐下,又看向顾沛瑶,“沛瑶,这事你意下如何?” 顾沛瑶等的就是这一问。 她的眉头舒展了一半,看了看旁边的慕息泽,他却正在闲散地拨弄着果盘里的果子,对殿上发生的事充耳不闻。顾沛瑶虽知道慕息泽一向是这淡云清风的模样,可心里终归不快。 若是依着自己以前的性子,此刻定然早已跳出来断然拒绝,只是自父亲死后,才知道从前镇国公府所有人其实都是在父亲庇护下才有那般地位,如今父亲已去,她倒是变得沉稳冷静不少。 “多谢叔叔的挂念,”顾沛瑶先向霍至陵行了一礼,这一声叔叔,叫的也合礼合意,接着才看向皇上,行礼道:“多谢皇上愿意问过沛瑶的意思。霍秉恩公子年少有为,只是沛瑶已有意中人,因此不得不辜负霍公子的美意了。” 慕域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便示意顾沛瑶坐下。只是一旁的皇后却坐不住了,面露些许怒意,语气却尽量温和:“沛瑶,你叔叔也是看你一个女孩子,日后若真到了曦族,也能照顾你一二。你这说辞莫不是嫌曦族之地过于偏远?” 慕正凛也没忍住,接着霍至仪的话便说了下去,“沛瑶,霍秉恩公子为人我是清楚不过。你可莫要错过良缘啊。” “沛瑶多谢姑母和表哥的挂心,”顾沛瑶落座后并未起身,却很是坚定地看向这二人,说道:“只是这并非沛瑶的说辞,还请姑母和表哥谅解。” 殿上气氛很是紧张却也很是奇怪。 明明是顾沛瑶和霍秉恩二人的事,这两人一个断然拒绝,另一个却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殿中放着夺目的赤霞石,现在却无人有闲心去观赏这圣石。 “哈哈,”霍至陵突然干笑了几声,又道:“看来沛瑶大了,有自己的心思,倒是我没考虑周全。那沛瑶你倒是说说,你这意中人是谁?” 殿上又是一片宁静,众人开始看向顾沛瑶,而顾沛瑶却看向旁边的慕息泽,他此刻不再继续摆弄那果盘里的果子,倒是抬起头,眼里尽是清明安然之色,像是刚开始准备看戏的样子。 顾沛瑶握了握拳,毅然站起身向霍至陵道:“不瞒叔叔,此人您也认识。就是……就是睿王殿下。” ☆、第四十八章 旧时之恩 顾家长女,顾沛瑶, 十七岁便随父上战场, 自小便飞扬大胆,如今二十二岁,自有一股寻常女儿家没有的英武之气。这殿上之人知道顾沛瑶将门出生, 也没想到她真会在众目睽睽下说的这般直白。 顾沛瑶一言, 虽是拂了霍至陵的面子, 但这话却是许多人意料之中的事情, 因此在殿中掀起的波澜不算太大。只是此刻, 今日主位之上的几个人脸上的不悦却是十分明显的。 霍至陵闻言浓眉紧拧,慕正凛看向顾沛瑶和慕息泽处, 见他们一人笃定倔强,另一人却气定神闲, 不由得也皱了眉。座上的皇后眼里深沉,似是紧张也像是不满, 慕域脸上始终没有太大变化, 其内心所想倒是难以揣测。 顾沛瑶话音落后, 隔了一阵, 慕正凛强行舒展了眉毛, 扯出一个笑容, 道:“怎么就人人都喜欢我这二弟,喜欢我二弟 分卷阅读108 的女子又皆是这般直率之人。我这个做大哥的倒是自愧不如了。” 这话,虽未明言,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一个是今日的顾沛瑶,而另一个就是数月前因悔婚风波而闹得人尽皆知的东琴国长公主夏念。 霍至陵也早已收敛了自己的不悦神态,此时也是随慕正凛一同笑着,接着话头道:“睿王仪容俊朗,气度不凡。若是沛瑶有此良人,叔叔倒也不担心。只是,我怎么听说,东琴长公主还在睿王府上作客,不知睿王是有何打算?” 慕息泽此时只觉得此情此景颇有些熟悉,那日的钧安殿,今日的奉清殿,上演着同样的故事,不变的是自己仍然卷入其中,而变得是此刻利益关系更加敏感而危险。 他想到那日夏念笃定倔强恳求夏旭连的样子,想到那日她紧张得出了手汗的手心,此刻内心竟有几分迟到许久的波澜。 “长公主远道而来又是贵客,自然是想住多久便能住多久。”慕息泽看向霍至陵,眼神淡淡,语气随意而坦然。 这话,答了与没答一样,没给有心人半分信息,却比没答多了几分礼节。话里对夏念客气而疏远,却又好似是想留下长公主,谁能看出睿王心中所想? 顾沛瑶在慕息泽的旁坐着,偏头瞟了他一眼,眼里有些嗔怨。她想起自己今日与他同来的路上,自己找尽话题同他闲谈,慕息泽却每次只懒懒地回几个字。他那般聪明,怎会不知道自己所想。 顾沛瑶虽然感到挫败,只不过她断然不会这般轻易放弃,从小父亲教她的便是——想要的便要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 “霍首领,我看此事便先不提了,”座上皇上终于说话了,“朕看倒是先让他们年轻人自己解决就是。” 于慕域而言,顾沛瑶若是嫁到申州曦族,便是最坏的结果。因此其他结果,即使自己不满意,也不会是再坏了。 可是一旁的皇后却似乎并不想就这么算了,反倒露笑向一旁的慕域说道:“皇上,泽儿的事情我们做长辈的怎能不管?好歹泽儿今年也二十五了,府里连个正妃都没有总是不像话。沛瑶就算心属于他,只是夏念公主身份尊贵,恐怕是不会甘于屈居于人下的。” 殿中有了纷纷的议论声,霍至仪这话说的这般委婉,个中意思却十分明了。顾沛瑶若是嫁与慕息泽,那来日便只能是侧妃。顾沛瑶心高气傲又是镇国公之女,怎么可能甘心?此言主要就是想说与顾沛瑶听,而目的也再明白不过。 “那如何能行?”霍至陵接过话茬,兄妹俩一唱一和,有着十足的默契般,他又看向慕域,“陛下,沛瑶好歹是我表侄女,我这个做叔叔的可见不得她受这般委屈,还不如随秉恩一同去了曦族好。” 慕域一直沉着的脸上此刻有了轻微的不悦,刚刚被自己按下的话题重新被这二人挑起,他看向一直静静坐着的霍秉恩,“霍首领如此为小辈考虑,只是霍公子今日还未说过自己的想法,我倒是想听听霍公子的想法。” 霍秉恩起身,行了一礼,这个一直无言的人此刻要说话了,众人自然也是翘首以待,毕竟他说的话,也许就直接关系到此事的结果。 “回皇上,秉恩以为此乃你情我愿之事,若是沛瑶小姐心意有所属,我自然不能强求,”霍秉恩倒很是镇定,又转向此刻颇为不快的霍至陵道:“此番浪费了义父的心力,是秉恩的不是。” 霍至陵此刻再不能多言,毕竟连当事人都明言了,自己若再坚持倒显得刻意。 慕域满意点了点头又示意霍秉恩坐下,继而将话头转向慕息泽,“泽儿,皇后说的话也不是没道理,你年纪不小了,这该考虑的事也要考虑一下了。” 慕息泽答应一声后,眼神便落在了对面霍秉恩身上,这是今天宴会上第一个让他感兴趣的人。 霍秉恩是曦族日后的首领,是霍至陵的养子。这个人他倒是一直没有好好注意过,只觉得他应当是同霍至陵一样的人,现在看来此人有些在意料之外了,曦族一直是慕正凛的最大助力,如今这霍秉恩倒是可能成为一个变数。 这闹腾了一阵的宴会结束后,顾沛瑶未管慕息泽态度如何,待慕息泽起身告辞后便走在他身旁,一同出了殿门。她今日在殿上态度已经那般明了自己喜欢他,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而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久到他还未回宫之前。 那时她十六岁,在北翟国东北部的霖州逗留。说是逗留,其实是帮忙查一件案却毫无头绪,可偏偏又在父亲面前同顾沛烈打了赌要先查出是朝中谁人在北翟东北境内私售官盐,谋取私利。 顾沛瑶在霖州呆了近半个月却毫无所获,一日进了一家 分卷阅读109 客店吃饭,一仪姿不凡的雪衣男子悠然信步而来,声称自己是浔月弟子,进来坐在她桌前与她闲聊几句,走后留了一张纸条,而那张纸条上写的,皆是查案之线索与人头,丝毫不差。 彼时顾沛瑶并不知道这人就是还在霖州浔月受教的慕息泽,却早已暗许己心。直到慕息泽回宫那日,才知道自己之前遇到的竟然就是离宫许久的睿王。 顾沛瑶虽不知为何当时慕息泽要帮她,不过这都不重要。她本以为当日一别已经错过,如今再见自然是天意如此,况且如今他还是堂堂皇子,她五年前重见他那一刻,便暗下决心,日后无论如何,定要嫁与这个人。 “殿下,”顾沛瑶走在慕息泽身旁,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殿下是否为难长公主迟迟不走,其实夏念公主如今在东琴也无人庇护,殿下也不必考虑这么多。” 慕息泽喜欢丹颜,这顾沛瑶心知肚明。只是那个长公主,明明是当时慕息泽不得已才带了回来,如今她父皇夏旭连已逝,还有何好惧?况且慕息泽是极聪明的人,难道会算不出娶了自己将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利益? “顾小姐想多了,”慕息泽平静往前走,淡然答道:“我方才已经说过,长公主是贵客,想待到何时便可以待到何时。” 顾沛瑶张了张嘴,却没再出声。慕息泽的话,她是想不通的。 悔婚,再将她带回府?她一开始便没有想通。 “睿王——” 两人已经快要走完奉清殿的台阶,背后却传来一个声音。慕息泽回头,竟是霍秉恩,他是单独出来的,身边无人。 霍秉恩快速走下台阶,向慕息泽和顾沛瑶皆行了一礼。顾沛瑶想起刚刚在殿上的事情,登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低头道:“想必二位有话要说,我就先告辞了。” 看着顾沛瑶走后,霍秉恩收回目光向慕息泽道:“刚刚在殿上匆忙,来不及与殿下说话,”他顿了顿解释道:“殿下可还记得乌炎蛇,我是来感谢当年殿下救命之恩。” 乌炎蛇,是距曦族之地的不远的铜州所有,毒性很强。被乌炎蛇咬到没有解药可解,唯有内力高深之人能帮被咬之人将蛇毒逼出体外。 慕息泽几年前是去过铜州的,那也是掌门给自己的任务,要自己去铜州乌炎蛇聚集之地,将乌炎蛇守护的清焰花摘来。不过那日回来的路上碰到了被蛇咬伤的一个男子,自己便出手救了他。 刚刚在殿上便认出了此人,只是当年并不知道这个人竟然是霍秉恩,霍至陵的义子。 可以说,如果知道,那日自己断然是不会救他的。 慕息泽点了点头道:“我记得。不过霍公子不必言谢,举手之劳而已。” “救命之恩,我自然铭记在心,”霍秉恩又拱了拱手道:“殿下曾不惜己身也要救顾小姐,想必也是有意于顾小姐。今日之事,还望殿下不要介怀。” “哦?”慕息泽挑眉,微扬嘴角:“想必霍首领今日心中很不愉快,霍公子回去倒是要好好劝慰一番了。” “义父素来便爱作这样的主。” 霍秉恩顿了顿,眉头微蹙,忽又觉得自己多言了一般,说道:“多谢殿下关心。” 殿中其余人也纷纷出来,两人不再多言,互相告辞后便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已经两章不出场了,明天一定让公主出场,嘿嘿,然后明天发点小糖! ☆、第四十九章 酒生温情 傍晚申时未至,染霞轩在如火绚丽的霞光下异常夺目。轩内庭院中的两株槐树亭亭而立, 即使是这般华丽的染霞轩内, 竟也没有一株花树。 夏念曾不止一次地想过,恐怕所有的花树都集中在了点梅阁前那片梅园里,当然也可以再加上那日在落萱斋见过的那两株秋海棠。 慕息泽真的是一个不爱花的人, 所以这睿王府中便这样单调, 生硬。 “参见公主。” 丹颜正在抚琴, 红衣素琴, 琴音婉转悠扬, 只是闻者却觉得有些忧思。见夏念来了,琴声戛然而止, 她抬头似是有些惊讶,起身行了一礼。 夏念一时间还未缓过神, 这已然飘到了轩外的袅袅琴音,声声入耳而心哀, 竟是叫她失了些心神。 “丹颜姑娘不必客气, ”夏念扶起了丹颜, 莞尔道:“姑娘琴音不俗, 是我打扰姑娘雅兴了。” 丹颜凤眼微弯, 朱唇轻启, 柔声道:“长公主谬赞了,公主请 分卷阅读110 坐。” “姑娘刚刚弹的是什么?” “是……长相思。” 丹颜默默垂眸,夏念瞧见她长长的睫毛下似乎遮盖了眼里的一些东西。 慕息泽与镇国公有深仇大恨,可是这丹颜以前却是镇国公府的歌姬, 慕息泽对她倒是宠爱不减,这里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只是夏念面前的丹颜才貌俱佳,通情达理,真的让慕息泽动心动情也未可知。 可这一曲长相思……忆归期,数归期。梦见虽多相见稀,相逢知几时…… “琴声似心声,丹颜姑娘是有什么不开心的?” 再抬起眼眸时,丹颜眼中已然平静如常,脸上是柔婉笑意,“多谢公主关心,只是随意练练不同的曲子罢了。” 刚刚丹颜眼里分明像是划过一丝局促,夏念怀疑是自己眼花了,她抿了一口茶,笑笑道:“无事就好,姑娘可知殿下今日是否会回府?” “这……我也不知,其实我也许久不曾见殿下了。” 慕息泽在府中时,难道不是时常住在染霞轩?这些,夏念此前并未打听过,现下听到丹颜此言,倒是有些吃惊了。 “如此……我也无事,只是想来问一下姑娘,他平日有没有什么爱吃的点心,”夏念停了停,犹豫一番道:“我不知道他的喜好,总觉得他没什么爱吃的,想着丹颜姑娘应当知道。” “公主确实猜对了,殿下确实没有特别爱吃的。其实素日里,殿下除了三餐外,也不吃额外的点心。” “啊?” 夏念心微微一沉,想做些点心给他竟也这么难,这慕息泽还真擅长截断别人对他好的各种路径,可是总不能白来,夏念不甘心问道:“那他有没有特别不喜欢吃什么?” 既然没有爱吃的,就做他不讨厌的。 丹颜凝神细思,“我记得,殿下不喜桂花糕。上一回,连宫里皇上赏的桂花糕都被殿下全赏给下人了……公主,你怎么了?” 丹颜见夏念的眉头越皱越深,不禁停了话头询问。 “没……没怎么,他为什么不喜欢桂花糕?” 问锦楼,她做的桂花糕,当时慕息泽分明吃了一半啊! “殿下说是不喜桂花的香味,而且殿下也不喜欢甜食。” 不喜桂花的香味? 问锦楼,她做的桂香茶,他分明泡过啊! “那……我知道了,多谢姑娘了,”夏念怔然起身,笑笑道:“就不打扰姑娘练琴了。” 丹颜福了福身,看着夏念远去背影,走了几步到了门边。身边丫头见长公主离去,才皱了眉头问道:“姑娘怎么什么都告诉那长公主,让她觉得殿下宠爱姑娘岂不是更好?” 丹颜倚着门框,一手慢慢抚过那框上的精美雕花,苦苦一笑,“我不想伤害他想保护的人。” 夏念出了染霞轩不久,背后琴音又传来,若有若无的哀怨与这华丽的染霞轩格格不入。 若无此心,何有此音?只是夏念这局外懵懂之人现在猜不透。 “公主可是感动了?”伶秀嘴角带笑,她曾是察陵柔在毓秀阁的眼线,所以夏念曾经往问锦楼带过什么,做过什么,她自然全是知道的。 包括那有关于桂花的一切。 “我……不知道。” “可是我看刚刚丹颜姑娘说起时,公主眉心微动,眼里是有悦色的。” 伶秀总是这样细心,夏念遮也遮掩不住。从前只觉得慕息泽随意轻浮,甚至倨傲乖张,却不想他背后有那样多深重往事,他前面又有那样多未知之险。连对自己的好,也从不愿显露半分。 一旁的银葵插嘴,“公主,银葵说句实话。刚开始在东琴皇宫,银葵觉得公主和国师很是合得来。当时还觉得公主拒绝和国师一起去南召有些可惜。” 夏念停下问道:“为何?” “公主的婚姻只能由皇上做主,银葵觉得国师温厚大度,很会照顾公主。”银葵抿了抿嘴,又道:“况且国师在南召位高权重,他若真的提出要求,想必当时陛下……也会愿意,不过公主,现在我举得这殿下实在是个面冷心热之人,殿下对公主实在仔细。” 伶秀见夏念停了脚步,便笑笑问银葵,“银葵,你说说看,你觉得哪里仔细了?” 银葵见伶秀有意问她,便掰着手指头道:“伶秀姑姑,你想公主最爱花,殿下就让公主住在梅园前。公主怕冷,殿下就让 分卷阅读111 公主住在王府东南边最暖和的点梅阁。公主就提了一句要在马车里放衣服,殿下二话不说就让丹颜备着。还有公主……” 是,仔细得很,连身边丫头都看出来了,原来自己才是最木讷的那个。 银葵还在絮絮叨叨,夏念心神却游离了。 “公主,”伶秀轻轻唤了一声,“是殿下,殿下似乎站在那里很久了。” 夏念回过神看向前面,真的是慕息泽。他应当是刚从宫里回来,此刻正负手站在前面的岔路口看着自己,那个岔路口,是通往落萱斋的。 自己这失神的样子他看了有多久? 夏念只觉得脑中一热,甩开了银葵搀着自己的手,跑向了他。 “慕息泽!你回来了!”她想抱眼前的他,两手甚至已经快要伸出来,只是他脸上那漠然笑意硬是让她收回了手。 “我竟不知道公主这么想见到我?” “对啊!” “.…..”慕息泽微惊,随即干笑道:“公主学什么不好,偏要向察陵郡主学?” 夏念缓了缓神,才明白慕息泽的意思,察陵湄确实是那样直白的……只是为何他一副嫌弃的表情? “我从来都只是我自己,以前是,现在也是。” “你从染霞堂回来?”慕息泽往后看了看,那条路,只能是去染霞堂的方向。 夏念点了点头,只是听着慕息泽的声音里有些闷闷,顿时雀跃的心静了一静。 他在意自己去扰了丹颜,亦或是他怕自己发现了什么? “回去吧,外面冷。” “哎!等等,你……” 慕息泽撂下这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夏念看着那背影,像是疏离又似无奈。 慕息泽,这次,不准你再躲了。 “伶秀,银葵,膳房中可有杏仁?” “是,公主是要吃杏仁?” 夏念微笑摇了摇头,“先不回点梅阁了,我们直接去膳房。” 王府膳房。 “公主,还是让奴婢来吧,您看您的手都红了。”银葵心疼地看着夏念拿着杵臼的手已经用力地变了形,顺势便想接过那杵臼。 夏念却将杵臼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无事,快好了。” 银葵不甘心还想上前劝说,却被伶秀使了个眼色,一把拉住了。伶秀低头问询:“公主,您要做的这杏仁露可还有什么别的材料要奴婢准备的?” “没什么……需要你们做的,”夏念手上继续使着力,一边吃力地说着。 “是,”伶秀点点头,道:“殿下若是知道公主这样用心,应当会很高兴。” 夏念笑笑她知道自己做的再好,慕息泽也只会如同当日那样说一句“不差”。只不过就是想对他好一些,她浑身上下所有地方都在告诉自己就是要对那个人好一些。 做完这杏仁露,竟已经是暮色沉沉。夏念未想到,全凭人力做这汤点竟然这般费力。 银葵疑惑看着眼前夏念将刚做好的奶白色汤羹放人食盒中,问道:“公主,你以前可从未做过这杏仁露,怎么就像无师自通一般?” “谁知道呢?兴许是本公主前世做过。” “公主惯爱说笑,人若真有前世,哪还能记得前世之事呢?” 夏念笑笑却不再说话,人若真有几世,以前的自己又碰到过谁呢? 这些莫须有的事情,想想也就罢了。 寒夜下的落萱斋显得愈发清净寂寥,只从窗外透出屋内的点点光明,烛光映照在萱草上,往日的翠绿此刻染上一层清光,夏念用手轻轻推开落萱斋的门。 见到慕息泽的那一刻,她心中咯噔一跳,他今晚似乎与往日不太一样。 他坐在那日练字的桌前,外衣微宽,墨发未束,如瀑般直直挂到了腰下,桌上放着两个酒坛,屋内有浓烈的酒气。门开的那一刹那,他恰好饮完一杯,望到了站在面前的夏念。 “公主此刻来做什么,我这里没有晚膳。” 他说罢便低头倒酒,不再看她。夏念走近轻轻放下食盒,按下了他刚要送到嘴边的酒杯,“回来连饭也不吃,就喝酒。这么大人,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慕息泽微微一怔,随即用另一只手拂开夏念,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所以公主难不成是来给我送饭的?” “你不爱吃桂花糕,也不喜欢桂花,怎么从前不告诉我?”夏念边说 分卷阅读112 边打开食盒,将盒中杏仁露小心翼翼端出来,放到他面前,“听丹颜说你也不爱吃甜的,所以这杏仁露我只加了一点点糖。” 慕息泽直直看着碗中奶白色的杏仁露,又抬头看了看夏念,愣是动也未动。 “怎么?”夏念看着眼前神情有些恍惚的慕息泽,笑了一笑,“你是感动到连话也说不出了?其实我呢,也是很懂得知恩图报的,你留我这么久,我自然也要报答你一二。” 慕息泽不置一词,用手拿起了那碗杏仁露,认真问道:“你亲自做的?” “是啊,这还能有假,本公主亲自磨的杏仁粉,是不是格外香甜?” 慕息泽喝了几口,瞥到她僵红手上的印子,漫不经心道:“公主以后还是别费这神了,毕竟味道很一般。” “这样的神我也只为你费……” 慕息泽抬头似是问询,夏念这话说的极轻,他自然是没听清。 “我说你明明都快喝完了,还说味道很一般。” 慕息泽笑笑却未答话,放下了碗推到夏念跟前,“好了,你可以拿走了。” 这样就让她走了? 他分明在喝闷酒,得找什么借口再多留一会儿? “你有好酒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喝?” 想收回这话,找错借口了,她不擅长喝酒的。 慕息泽挑了挑眉,一笑:“公主,要喝酒?” 慕息泽在夏念神思悠游间已经倒了一小杯酒,放到她跟前,只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算准夏念必然不会喝这酒。 夏念二话不说拿起酒杯,一仰头把那酒灌进了自己嘴里。顿时嘴里,喉咙里火辣辣的,她紧紧地皱着眉,闭紧了眼。 慕息泽看着夏念扭曲的表情,轻“哼”了一声:“公主不是会喝酒之人,还是回去吧。今晚这里也不欢迎公主长留。” “谁说的?”夏念睁开眼,清了清喉咙,将那烈酒的劲头压了压,才感到似乎喉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味,恍然问道:“这就是宁澜说的梅夭春?” “他还跟你说过这个?”慕息泽并未停下手中动作,眼中却突然暗了下去,声音变得清冷,“他跟你说的不止这些吧?” 夏念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只轻轻点了点头。 随之是酒坛重重放在桌子上的声音,有几滴酒洒了出来落在桌上,酒味与梅香杂糅,只是静默而冷寂的空气,让人发慌。 “你走吧。” “不走。” “这里根本不需要你,无论宁澜说过什么,我也不需要你来陪。” 夏念发誓,如果眼前这个人是世界上任何除了慕息泽以外的人,落萱斋内此刻的温度和气氛都会让她毫无犹疑,头也不回地离开。 只不过,是他就不行。 “胆小鬼,”夏念定定说出这三个字,看着慕息泽缓缓抬头望向自己,又直视他,“慕息泽,我说你是胆小鬼。我对你的喜欢,你不敢接受;你自己的感情,你怯于承认;谁碰了你的心,你就忙着躲避。现在你敢不敢......让我陪你喝一次酒?” 慕息泽愣愣看着眼前的人,透过夏念的眼底,他仿佛又见到从前她在问锦楼时的倔强,坚持和温暖。他心里,翻江倒海。 夏念见他不回答,又道:“别把我赶出这里了,难道连让我陪你,你都不敢接受?” 慕息泽剧烈跳动的心缓了缓,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能否狠得下心将她撵出去,从前每年今日的晚上,这落萱斋都是这般凄凉无奈。 只是她的话,他不想接,也不会接。 他继续拿起酒杯送往嘴边,却不料被夏念一把夺去,“你要喝酒,我陪你喝。” 她仰头又是一杯烈酒下肚,豁出去了。夏念拿起桌上酒坛斟酒,慕息泽皱眉刚要伸手劝阻,夏念便又灌了自己一杯。 不知是刚刚那番话挑起的微妙气氛还是如何,两人皆未说话,只是一杯一杯喝着。 …… “慕息泽,你知道吗?”夏念感觉头很沉重,使劲端平酒杯,不知道这是不是醉了,只傻傻看着对面人笑笑道:“其实我也很惨。我在这里只有你,我哪里也不认识,这什么地方……” 慕息泽看着眼前神情恍惚的夏念,刚要张嘴说话,却又被她摆了摆手阻止,“别说,别叫公主,我不是公主……我真的不是……” 慕息泽干脆往后懒懒一靠,也不再劝阻她喝酒,只是细细看着她 分卷阅读113 ,半晌才问道:“那你说说你是谁?” “夏念啊,我是夏念,”夏念用手重重敲了敲头,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木然盯着慕息泽看了好一会儿才认真道:“借尸还魂你知道吗?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懂了你也不会信。” 她说的话,他倒是都听清了,只是这是酒后胡言还是酒后真言却不得而知。 夏念突然站起身,慕息泽刚想拉住她,她却一甩手,摇摇晃晃走到他身边坐下,安然靠在他身上,拉着他的手臂痴痴看着他,“不过现在都没关系,因为我哪里也不想去了……我只想在这里……和你……” 话未完,夏念头便重重倒在慕息泽的怀里,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味她的话,便被怀里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吓了一吓。 她是真的醉了。 “我也想你在这里。” 慕息泽轻轻出声,手臂不自觉拥紧了她。待她不再嘟囔出声,他才小心将她扶正,横抱了起来,走向内室。 落萱斋虽小,但是却也有内外两间屋子。落萱斋内室陈设极其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木桌,一把木椅。 他走近床边,将夏念轻轻放下,弄了好久才确保将她的头搁在枕头舒服的位置上,又将床上被子展开,脱下自己的披风加在那略显单薄的一层被子上。 看着应当是是很暖和了。 慕息泽沿着床边静静坐下,他端端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柳眉微蹙,酒晕泛红,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嘴里呢喃,娇婉可人。 “我是...胆小鬼么?” 慕息泽用指尖轻轻抚平她的眉头,低下头在她唇上认真印下一吻,淡淡一笑离了内室。 此刻落萱斋外还站着一个女子,皎洁的月光映照出她的丽影,夜风却不疼惜这女子细白的皮肤,一味从她脸上刮过。 “姑娘,恐怕殿下今晚应当还是不会出来,而且公主也......这样久了还没出来。”身旁丫头微微摇摇丹颜的手臂,道:“晚上这样冷,姑娘还是先回去吧。” 丹颜木木点点头,叹息道:“今天是洛妃娘娘忌日……是我傻,还以为殿下真的不需要任何人。” “姑娘……” “走吧。” 一条幽深黑暗且无底的道,道旁无人,想喊却喊不出,不知这是什么路,分明周边是令人可怖的气息,此刻却只觉得心上和心痛。想逃离,却最终踏空。 夏念醒来时,觉得额间吓得出了冷汗,这样的梦自己做过已经不止一遍,那条路自己仿佛也不止走过一次,可是那里到底是何地? “银葵,几时了?” “辰时已过。” 这声音?慕息泽! 夏念猛地睁眼,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银葵而是……慕息泽。 慕息泽看着夏念惶然无措的样子,笑了笑慢步走近,轻轻坐到了她床边,夏念却下意识地拉了拉被子,往后靠了靠。 “怎么,公主昨晚还那般大胆,怎么今早就拘束了?” “我昨晚?” 她昨晚好像质问了他,喝了酒,喝了很多酒,然后…… 夏念看着慕息泽嘴边浮起的笑意,心跳得厉害,“你昨晚做什么了?” 慕息泽又靠近了些,指了指床上,“我做什么了,不是明显得很吗?” “你!”夏念满脸通红,随手将床上披风重重扔向慕息泽,“趁人之危,你卑鄙。” 慕息泽被她猝不及防砸了一件衣服到身上,却也不恼,只是缓缓起身,“还真是说什么都信。公主还不快起身,你想占用我的床到何时?” “诶?”夏念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身上完整的衣服,她正了正声道:“那个……昨晚我醉了,要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你可别当真。” “那公主自己做了什么可还记得?” “我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慕息泽浅笑,耸耸肩,轻描淡写道:“就是一直抱着我,也不肯撒手,还嚷着要我睡你旁边。我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主动的女子。” 夏念弯腰把头深深埋进被子里,半晌被子里传出一阵闷闷的声音—— “慕息泽......” “嗯?” “你先出去,我静静。”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在殿下那里磕了点糖, 分卷阅读114 急死我了... 《念念二三事》写了一篇 王府初雪 番外,感兴趣的宝宝可以去瞅瞅哈~ 预告:下一章国师将出场 来吧,有奖(红包)竞答! 提问:殿下对公主初次动心是什么时候?(仔细审题,本题略难,言之有理即可) ☆、第五十章 国师之礼 腊月已近,南召国的寒意也渐起, 大约是北翟的朔风一路南下, 终于也波及到了南召国那一方前几日还似处于暮秋时节的土地。 “木芙蓉都落了?” 付易安站在一棵木芙蓉树下,看着败了满地的粉色花朵,长眉微蹙。 “国师, 我等会儿就去差人将这落花清干净。”荇芜话中颇有一种自己未处理好事情的自责感, 她知他不喜落花。 国师府中园林景色甚美。春有玉兰芍药, 夏有菡萏紫薇, 秋有海棠木芙蓉。到了冬日, 因南召气温偏暖,此刻园中淡菊仍在枝头, 只是前几日还层层叠叠开着的木芙蓉倒是朵朵落下,毫不留情。 今日三皇子章庭桓刚刚回去, 付易安处理完朝堂政事才能出来在这园中逛一逛,二人此刻正站在府中湖泊前。荇芜见他微微闭眼, 似是在感受湖面凉风, 倒是有了一些闲暇之意。 “国师, 这园中布景和玄镜山庄倒是区别不大, 以前在玄镜山庄我们便有一年四季赏不完的花。” 玄镜山庄在南召国南部, 自是最温暖舒适的地方, 养花便容易许多。一年四季几乎什么奇花异草都能养,即使腊月也不曾被冰雪覆盖过,可冬日里最常见的梅花却因为气候太过温暖而屡养屡败。 付易安是玄镜山庄老庄主的弟子,虽未学武功, 但却因才智出众,从小和其他弟子做的事情便不一样,也比他人多了许多闲暇时刻,玄镜山庄那许多花草便是付易安年少时无聊栽种的。 付易安爱花,从那时便开始。 老庄主在世时分外宠爱他,他也不叫庄主失望。不论是多么机巧之术都一眼便可看破,自从十年前慕息泽将玄镜山庄入谷之重重机关破了,便是他亲自设计了现在玄镜山庄的入谷机关,竟是比老庄主当年的机关还精妙许多。 “是,七年未回去了,”付易安睁了眼,目光落在仍然葱郁的几株槐树上,缓缓道:“荇芜,玄镜山庄一切还好吧?” “国师放心,你设计入谷之机关极复杂,前几日宗棋捎信来过,说是虽有人曾想恶意闯入,但都被困在机关内,谷内的生意宗棋也都照看着,一切都好。” “我这一离开,倒是累了他。” “国师不必担心,宗棋若是不代管着,他便只能做暗卫,”荇芜笑笑,“他那活脱的性子,若是让他日日跟在别人后面,恐怕才真是累了他。” 付易安浅笑,点了点头:“那日宗牧可是将那察陵郡主送回东琴了?” “是,听说慕息泽身旁那宁澜冷情冷意得很,将那察陵郡主拒绝的十分干脆。” “察、陵、湄,”付易安轻轻摇了摇头,思索一番又道:“她与她哥哥察陵宣倒是同察陵世家其他人都不太一样,就像……” “就像什么?” “就像夏念公主和东琴皇宫的人都不同一般。” 荇芜看到付易安嘴角微微挂着的笑容,心像忽然沉进了深渊一般。 三个月过去了,付易安还未忘记那个长公主。她不明白,只是区区和那公主几日的相处,为何这个人像是在付易安的心里刻上了印记一般,提起夏念,付易安总是这般在意。 ——“听闻国师在南召权倾朝野,你开心吗?” 那日东琴皇宫,暮色沉沉下,夏念一席话似沟壑间升起的清月,投在了付易安心间。世人只道他好权,少有人知其恶极。 一个人若是不经意间敲开了另一个人的心,恰好那人还误打误撞合了他的心意,要忘记,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她在慕息泽处过得可还好?” 付易安问出了这话,便有些后悔。因为答案无论是肯定还是否定,自己都不会心宁。 荇芜垂眸,秀眉微蹙,“慕息泽喜欢那歌姬,国师你也知道。至于长公主,想来不会亏待她就是了。” 自从那歌姬丹颜入府后,慕息泽未娶过一妻,也未纳过一妾,甚至出入府还时时带着她,不怕招摇。付易安虽然此前甚是怀疑这歌姬的身份,只是两年来都是如此,实在找不到破绽。 如今他心中有一分庆幸,却 分卷阅读115 也有一分替夏念不值。 “曦族首领已经离宫,想必北翟国的恭王和皇后此刻都很是不愉快吧。” “霍至陵求亲一举确实愚蠢,”荇芜摇摇头,道:“即使顾沛瑶同意,想必慕域也不会同意。他这皇上,猜疑心极重,又最爱惜皇权,怎能让慕正凛和霍家的权势再大一些?” 付易安随手接住了缓缓旋转而落的槐树叶子,淡淡道:“没错,慕域最恨的,就是危及他皇权的人。当年洛妃之死,对他也算是个警示。” “可到底当时是他自己无用,连自己妃子也护不了。如今却又要用洛妃的儿子来制衡慕正凛。这皇上当真好手段。” “年关将至,想必顾沛烈也快要从甘州回到池铎了,”付易安瞟了瞟躺在地上散散落落的木芙蓉,和颜一笑,“既然慕正凛最近这么不如意,我们也是时候给他送一份大礼了。” “国师是说,之前你让宗越盯着的事——镇国公之死的真相?” “嗯,这二人若是合作,就让慕息泽多费些心力吧。顺风顺水太久,也是无趣。” “是,我这就让宗越去做准备。” 荇芜离去后,付易安一人站在园中。淡青色披风衬得那背影温柔而疏离,肩上黑发随风微动,这一人便使这园中不久才至的寒凉冬色温柔了下来。 只是总有几分寂寥,也是付易安留给这园子的。 付易安说的一点不错,慕正凛近来确实不如意万分。 霍至陵来而无功,只能带着曦族一干人返回申州。霍至仪与慕正凛虽然万般不满,可到底霍至陵此次来求亲一事做得仓促了些。虽然想尽快复兴曦族势力,为慕正凛在背后助力,可到底还是让慕域猜疑了。 霍秉恩在殿上这般不争不抢,霍至陵当日私下里便怒斥了他这义子,只是也只能出口气而已。一来顾沛瑶在殿上说的那般明白,二来慕域忌惮之心太重,他绝不会想让当前局面失衡,脱离自己掌控。 送走自己的舅舅后,慕正凛已经在府中郁郁了数日。 这一日,有一人冒雪前来,而来人,确是慕息泽府中一名家丁。 “你说的可是真的?”慕正凛浓眉微挑,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我二弟带她去了落萱斋,那从不让人进的屋子?” 那家丁跪在地上,颤颤巍巍说道:“小的不敢期满恭王殿下。” “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殿下,那小人的……” “你弟弟会安然无恙。” “多谢殿下!” 那家丁从慕正凛府中后门走出,四下张望一番,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慕正凛一人在房中思忖那家丁所言,暗暗自责许久,自己竟然没有早些怀疑。 丹颜从前是顾浩岩的人,慕息泽那般心思深沉之人,怎可能真心待她?而夏念,一个无可利用的人,慕息泽却留了她这般久。 呵,慕息泽,有情感和软肋,才能算是个人啊。 正思虑之时,外面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进来。” 进来的是他府中的钱师爷,这钱师爷自慕正凛开衙建府时便跟着他,如今慕正凛三十有七,算起来,也已经跟了他二十年。钱师爷虽已近花甲之年,他的忠诚和能力慕正凛向来是相信的,只是慕正凛向来不会掉以轻心,越是重要的人越是要让其有所被牵制,以保证那人的忠心。 “参见殿下。” “师爷无需多礼,”慕正凛做了个手势让他起身,问道:“不知钱夫人咳疾可好些了?北翟冬日寒冷,还需多注意。” 十年前,慕正凛便将钱师爷一家老小全部接到了自己府中住着,各中情由,自然两人皆心知肚明。 “多谢殿下关心,殿下前几日送来的药很是有用,”钱师爷恭敬行一礼,看着慕正凛眉梢微杨,又道:“看殿下今日似乎心情不错。我今日来给殿下送一份礼,您想必会更高兴。” “哦?”慕正凛来了兴趣,“什么礼物?” “昨日我屋里突然多了一份密函,虽不知是何人所放,但我拆开一看竟是镇国公顾老将军的死因,”钱师爷莫测一笑,“殿下,顾老将军心衰而死不假,不过却不是路途劳累所至,而是因为一种名叫噬心水的毒、药。” ☆、第五十一章 我佛慈悲 簌簌雪花飘了几日,落得点梅阁外一片白色, 不论是萱草还是矮竹, 上头皆覆了团团白雪。院 分卷阅读116 中的蜿蜒流水早已结成厚厚的冰,即使是踩上去也同平地一样。 近来雪霁初晴,温度却着实低, 因此雪化的极少。阳光洒进点梅阁的窗户中, 夏念注意到那零零碎碎的橙黄色光斑, 练字握笔的手停了。 “银葵, 把窗户打开。” 北翟的腊月, 寒极。 若不是柳叔前几日送了好些炭到点梅阁,夏念怕是只能日日躲在被子里。如今阁内两个炭盆一起用着, 倒也不是那般冷。 “公主,外面红梅开的甚好, 奴婢去为公主折几支来可好?”银葵远远望着远处的梅林,眼里亮晶晶的, 难掩悦色。 夏念也伸着脖子遥遥一望, 果然是这冰天雪地里难得的美景, 这府中本来是一片单调的绿色, 如今终于有了不一样的点缀。 “外边很冷, 再说让它们长在树上也开的更长久一些。等暖和些我自己去看便好。” 银白色的雪在日光下有些晃眼, 一股冷风忽地灌进了屋子里,夏念下意识地拢了拢放在膝盖上的手炉。 伶秀上前将窗收的小了一些,笑笑道:“奴婢倒是想起了宁公子那日所说的梅花酿的酒,公主还说等梅花开了要请他过来呢。” 梅夭春, 并不似它的名字那般,梅花夭然,甜如春日。而更似清苦,幽凉且涩涩。 这酒烈,那日陪慕息泽喝,她便醉了。一想起慕息泽形容的醉态,她便觉得不堪,实在是窘事。 宁澜只说自己嗜那酒,慕息泽似乎只拿它来浇愁。 这几日虽然常常见着慕息泽,却也未见宁澜来过,他何时会再来更是不得而知。夏念对于他,更多的是感谢,若不是宁澜,她恐怕永远都会对慕息泽一无所知。 正思索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银葵赶忙去开了门,却见是柳管家。 “公主,殿下请您去一趟璟铉局。说是让您多穿一些,而且您一个人去便好。” “他可有说是什么事?” 柳管家眼睛转了转,又摇摇头道:“这殿下并未说,想来殿下有安排,公主去了便知道了。” “好,多谢柳叔,柳叔回去时小心些。 柳管家笑着点点头,“公主恐怕一时还不习惯这里的冬天,这里确实比东琴冷上许多。因此殿下才命我多往点梅阁送些炭来,不知公主用着是否还嫌冷?” “不冷不冷,点梅阁很舒服。” 心里的那点悸动,是窃喜还是感动,夏念有些分不清。 点梅阁到璟铉局这条路,她近来常走,其实并不太远。只是雪未化完,路上还是有些滑,因此夏念走的时候格外小心。 她轻轻敲了敲璟铉局的门,却没有等待慕息泽那句“进来”,因为门开了,而开门的人,是丹颜。 面前的丹颜穿得如初冬时候一般少,只是两件单薄的绯红色织锦棉衣,外面是一件夹袄朱红色披风。明明就是个纤瘦女子,怎的也同慕息泽那种练武之人一般不怕冷? “丹颜姑娘,怎么是你?” 话一问出口,夏念便觉得多问了。丹颜是谁,她出现在慕息泽卧室该是正常的事情。许是这几日自己常常和慕息泽在一起,心中便盲然将他划拨给自己了,也把璟铉局划拨给自己了。 丹颜那双纤白的手放开了门,顺便走了出来,美目含笑,“公主安好。丹颜是来给殿下送早膳的。” “你每日都来送?” “也不是,殿下需要时便过来,”丹颜温温一笑:“殿下正在等着公主,丹颜就先告辞了。” “嗯,姑娘慢走。” 夏念进门时,慕息泽还在吃着早膳。她走到他对面坐下,看了看盘中食物,是几块不大不小,外形精致的酥饼,应当是丹颜刚刚送过来的。 “公主要不要尝尝?”慕息泽吃完手中剩下的,笑笑看向夏念,“你看了这么久,是不是也觉得她比你做的好看多了?” 夏念默默回算了一下自己前几日做给他糕点,栗子糕、杏花酥、合意饼似乎还有一些甜汤,味道也许有待进步,样子么,应该也还看的过去。 “我吃饱了,不用了。再说你的评价不能算,不中肯,不客观。” 夏念抬了抬下巴,正要撇过头去。慕息泽却拿了一块糕点径直塞到了夏念嘴边,正如她前几日对他做的那般,夏念只好接过,咬了一口。 咸的,椒盐酥?外皮松脆不腻,里面放了一些磨碎的干 分卷阅读117 果,使这本来只有咸味的酥饼多了一丝甘甜。 丹颜果真是秀外慧中。 慕息泽静静看着夏念吃完,问道:“说说看,为什么我的评价不能算?” “爱屋及乌,你难道不知道吗?”夏念咽下最后一口,认真道:“不过我承认,丹颜姑娘手艺很好。” “呵,”慕息泽轻笑一声,站起身,“走吧,今日要出府。” “出府,真的吗?” “嗯。” “那我们去哪里?” “寺院。” 夏念蓦得有些沮丧,还以为能去逛街了。之前便听察陵湄说了府外街上很是热闹,她来了这么久,却还没出去玩过。 可是,慕息泽竟然要去寺院。 “诶,我们要走去吗?”夏念跟着慕息泽出了府,却见并未准备车辆,他拉住了前面的人,“寺院很近吗?” “约莫走一个时辰吧。” “这么远?”默默一算,那可是两个小时啊,夏念带着些乞求意味说道:“我们真的要走去吗?” “公主以为雇马车和车夫不用花钱吗?” “……” 冬日的暖阳适才还很明媚,现在却又隐在了云层里,天空变成青灰色。只不过跟着慕息泽穿过一条街区后,夏念却意外地听到了人群的嘈杂声音。 原来前面竟是一条繁华街道。 灰蒙蒙的天色也难掩这街道的繁盛。不时有马车经过,两旁店铺林立,楼阁红砖绿瓦,飞檐都甚是精巧,时不时有店内伙计出来喝几声招徕顾客。 夏念看得两眼放光,觉得就像走进了现代仿古的景区一般,却比景区真真实实的多,北翟国帝都的繁华可见一斑。 “慕息泽,”夏念跑上前扯着他白色袖子,“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不用马车了,其实你是想和我一起逛街对不对?” 慕息泽不动声色收回了自己的袖子,看到了夏念那眼睛里的光,坦然摇头,“去寺院必然要穿过这里,所以公主想多了。看你的样子像是从没上过街一般?” “对啊!” 夏念承认的如此坦荡,慕息泽一时竟是无言,他看着街道的车水马龙,却心生烦厌:“不逛,直接去寺院。” “为什么,你不会想说是因为逛街也要花钱?你好歹是一个堂堂皇子,不该这么缺钱吧?” “缺。” 夏念见他回答得干脆,又是一副要走开的样子,她却仍然不想放弃如此机会,便不理会他,直接跑开去了旁边一家店铺。慕息泽一人留在原地,脸黑的路人纷纷避开,终是没办法,跟着夏念进去了。 夏念一进门才发现原来是一家首饰店,那老板看着这刚进店的姑娘生的美貌,穿着也甚是考究,赶忙着迎了出来,却又见一白衣翩翩,容资气度极其出众的男子走到了这姑娘身边。 老板声音热情,似是奉承一般,“小店今日真是有幸能接待二位这样的贵客。不知姑娘是想买些什么?” 老板的声调有些高,店里的客人们纷纷回头看着夏念和慕息泽,她觉着尴尬,首饰店里多是女子,此刻竟七七八八地讨论起来。 “那白衣公子生的真是俊俏。”一女子小声对着她旁边另一女子说道。 “只听闻当今睿王容貌俊朗,却从未见过,恐怕这位公子可与那睿王一较高下了。” “看旁边那姑娘,长得也很是美。这一看两人倒确实般配。” “诶,说不定是兄妹呢?” 夏念有些后悔进了这首饰铺,那些姑娘们说话虽轻,但声声入耳。慕息泽脸上笑意有些怪,走了过来,搭上夏念的肩,“不知夫人看中了哪一款?” 此言一出,那些女子眼里似乎是有些失望。 “看,我就说了,果然是小两口吧!” 店里的客人们也纷纷撇过头去,又忙着挑选自己的首饰。老板又迎上前道:“这位公子,您夫人如此貌美,公子可要为夫人好好挑选啊!” 夏念动了动肩,想要挣脱慕息泽的手,却只听到到耳边他轻佻的声音:“做戏就要做足。老板,要那个。” 夏念循着慕息泽手指的方向望去,是一枚白玉簪子,待老板将簪子交到自己手中,她才看清那簪子上的白玉是一朵花的形状,雕工精细复杂,将花的纹路刻相当仔细。 “公子果然好眼光啊,这枚簪子本店只有这一支,那花也是极好!” “老板 分卷阅读118 ,有什么说法吗?”夏念细细端详手中簪子,那玉花晶莹剔透。 “姑娘,此为木槿花。此花特别之处在于它虽朝开暮落,但每到第二天便又开出新的花,就似往生轮回,生生不息,矢志不渝。因此这簪子便唤为不渝。” 夏念用手摸了摸手中的白玉簪子,这白玉甚是清凉。她有些晃神,看着这簪子,只觉得许多画面一同出现继而重叠,自己却看不清任何一副画面。 “就它吧。” 慕息泽随手给了那老板钱,便拉走了还在呆呆望着簪子的夏念。 “想不到你这回倒是大方了。” 夏念边走拿着簪子在眼前晃了晃,觉得这白玉通透的甚是好看。慕息泽忽地停下,拿过她手中的簪子,未及她反应过来,那簪子便到了她的发上。 乌发,白玉簪,眼前人甚是好看。 “快走吧,否则回来要下雪了。”他说得轻缓,眼神里是少有的温柔。 终于在经过了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的店铺后,过了一片湖,人声便安静下来,两人眼前出现了一座寺院。 这寺院既不华丽,也不气派。 夏念跟着慕息泽进了门,才发现这寺院里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冷清了一些。 寺庙里通往大殿的是一条普通碎石铺成的路,旁边是两棵高大的菩提树,殿前是两棵罗汉松。大殿墙为黄色,盖着土褐色的瓦砾,看起来似乎年代已经久远,色彩褪得暗淡,但却仍是这里面最显眼的颜色。 一个僧人来到了两人面前,行了礼,“睿王殿下,您来了。” 夏念心中微惊,这慕息泽像是常来的样子。 慕息泽回了礼,“嗯。住持在吗?” “就在大殿。” 夏念跟着慕息泽进了大殿,看到一个正对着佛像念经的僧人,穿着与刚刚那小僧不同,应该就是住持。 那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面目慈祥,看着像是一个睿智洞察之人。 他在看到夏念的那一刹微微一怔,但是时间极短,就连慕息泽也未发现今日这住持的异样。 住持只微微一笑,向两人行礼道:“殿下每年这个时候都过来,倒是第一次带了朋友过来。” “是我又来打扰住持了。” “这寺院冷清,若没有殿下到访,倒真的成了避世隐居之地了,”住持手中仍然捻着佛珠,接着又看向夏念,“姑娘是殿下带来的第一个朋友,不知今日是来?” 夏念望向慕息泽,他却并不理会她,反而看向了别处。 那住持看到夏念疑惑的样子,便解释道:“姑娘,来庙里的,无非是烧香祈福,或是求签预事,不知姑娘是想做什么?” 夏念笑笑,“原来如此,那便烧香祈福吧。” “姑娘难道不想求签?” “求签总是为预知后事,那都是信命之人做的,”夏念看向住持,温温笑了一笑,道:“只是我不信命的。” 住持回笑点点头道:“是,姑娘向来是不信命的。” “嗯?” “姑娘莫怪,是我多言了,”住持歉意笑笑,又问慕息泽:“那殿下是否要先去偏殿坐坐?” 夏念只道是住持说话本就高深,她看着慕息泽走近偏殿,又问道:“住持,他时常来这边吗,看刚刚的反应,他似乎来这里什么都不做?” “殿下也并非常来,经常是每隔三个月便来一次。殿下来这儿,常常只是下下棋,与贫僧说说话而已。” “原来是这样。” 住持说话间,已经从桌案上拿了几支香点燃递给夏念,夏念接过香,谢了住持,便行了礼跪在佛前。 夏念低头闭眼,心里默道:“我佛慈悲,这个世界里恐怕只有您有能力知道我的一切了。我本一心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只是此刻我万般不想离开那个人,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我都要和他一起度过。既然心中羁绊已生,那么惟愿常相伴,长安宁。” 她拿着香拜了三拜,交给住持,由住持插在了香炉上。 “住持,我可以去偏殿看看他吗?” “姑娘是殿下朋友,亦是这寺院客人,自然可以。” 夏念进了偏殿,却见慕息泽一人坐在桌前下棋,刚把黑子放下,又从白子棋盒里拿出白子,凝眉聚神,仿佛真在与人对弈般。 分卷阅读119 夏念坐到他桌旁默默看着,为什么他总要和自己对弈,他便总是这样一个人吗? “就算好看,公主也不必一直这样盯着吧。”慕息泽并未抬头,说话间落下了白子。 夏念腹诽,这人明明刚刚在殿中一本正经,现下在自己面前又原形毕露。 “慕息泽,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公主?” 他终于抬头,目光落在他刚刚亲手帮她戴的木槿花簪子上,闲散一笑:“那公主想让我怎么称呼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起名废,每次都起不好章节名,(?﹏?) ☆、第五十二章 见血见情 “叫公主也太生疏了些。我们好歹也是认识了三个多月的……朋友,”夏念歪头托腮想了一会儿, 看着他眨眼笑笑道:“‘阿念’像是长辈叫的。‘念念’好听, 你叫我‘念念’好不好?” “不要。” 慕息泽丢下两个字,低头静静落下黑子,便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慕息泽!你拒绝好歹委婉点吧!”夏念愤然追了出去, 杏眼圆睁正想发作, 却见他在同住持说话, 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便放慢了脚步走到他们身边。 “住持, 棋局已解。今日便先走了,改日再来叨扰。” “殿下告辞。” 殿里一扫地小僧转头望望二人背影, 待二人走远后才过来住持身边喃喃道:“这二人在一起,也不知是好是坏, 睿王身旁好似乱麻,并不甚安居。” 住持见着二人的背影消失, 浅淡一笑, “也不尽然, 恐怕至纯至简才能驾驭至繁至复, ”他转过身, 看到刚刚自己为夏念插在香炉中的香, 香灰正零零星星落下,轻轻叹息道:“那姑娘不信命,便让她同命再搏一番吧。” 出了寺院,夏念走在慕息泽身后, 跟着他的脚步深深浅浅迈着,想着刚刚自己被拒绝的尴尬场景把头低的更深了。 “啊!”夏念觉得撞上了什么结实的东西,捂着额头睁眼一看竟是慕息泽的背,她退了几步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停下?” “下雪了。” 她这才注意到天上已然飘起了雪,早上还是晴空,出门时天便成了青灰色的。这场雪来势汹汹,才开始下雪花便很大,簌簌落下,一朵一朵打到了两人的身上。 “那怎么办,出门也没带伞。” 慕息泽指了指前面一个亭子,静静道:“先去前面湖心亭避一下。” 他们现在走在湖泊上的一条平桥上,这桥连接了湖两端,中间便是那个亭子。 两人在亭子里的石凳下坐定后,亭子外的雪似乎更加大了,大片大片雪花,纷纷扬扬洒向湖面然后便消失了,雪下得外面一片朦胧,湖也被湮没了。 “北翟国的雪景真是好看。” 夏念没听到旁边人的应答,她转头却见慕息泽专注地看着湖的另一岸。她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可是除了树木和漫天飞雪,什么也没看见。 “你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没什么。” 夏念见他回过头来,眼里却有些肃然,想必他也是担心着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慕息泽,”夏念这一声叫得分外认真,她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还记得那日初雪吗?” “记得。那日公主非要呆在我书房,赶都赶不走。” 北翟的初雪,是在十几天前。 那天刚下雪,夏念也不顾伶秀和银葵的劝阻,连伞也未撑便跑到了王府书房。推开门时正在专心看书的慕息泽一脸诧异,她那日却兴冲冲地抢过他的书,硬是拉他,开着门看了很久的雪,那日说的话,也是奇怪。 夏念眼神并不移开,也不理会慕息泽脸上那虽淡却谑然的笑意,认真问道:“我想和你一起看初雪,你可知道为什么?” 慕息泽没有回答,眼里疑惑却显而易见。 夏念注视着他,接着道:“在我们那里,有一种说法。若能和自己所爱之人一起看初雪,必能永远在一起。” 一颗心剧烈跳动,她终于垂眸,不敢再看慕息泽的反应。 只是这样直白的说辞,他总不能再装作听不懂了吧? “你回寺院去借把伞。” 半晌慕息泽才开口,语气淡淡,说的却是让她去借伞! 分卷阅读120 “慕息泽,我一个女孩子,而且还是你府上客人!不应该你去借吗?”夏念觉得受到侮辱一般,有些愤然。 自己刚刚那一番话他全然不在意,现在竟然命令她去借伞,他自己留在这儿休息? “呵,我看你很喜欢雪,便让你去雪里多走走,你还不领情。你要是不去,我们今天就回不了府了。” 夏念撇过头,和慕息泽僵持了许久,终于觉得无法再忍受这亭子中的怪异气氛。她犹豫一番,还是站起身:“去就去!” 她才刚走了几步到亭口,便被一只手拉了回来,将她按在了刚刚坐过的凳子上。 “你……”夏念刚要说话,慕息泽便示意她噤声。 慕息泽摘下了自己披风,轻轻地披在了她肩上,“帮我保管好它,刚刚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来不及了。”他轻轻拂去飘在夏念头上的一片雪,淡淡一笑,声色温柔:“念念,呆在这里,不要出去。” 念念?! 夏念正纳闷,忽地听到湖边巨响,对岸湖面竟然多出数十个黑衣人,在大雪中腾空而上,各个手持刀剑,直逼亭中。她大惊失色,回头看慕息泽,他人却已不见。再转头看湖面上,他早已飞身接近了那群黑衣人。 原来刚刚借伞只是幌子,想让她先走而已…… 白衣被包围在一圈黑衣中,慕息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移到一个黑衣人身边,赤手夺过他手中的剑,一刀插入那人身体又迅速拔出,刀已变红,黑衣人砸落而下,冰面顿时一摊殷红色。 慕息泽旋空而上,迅速挥剑,剑速已经快到难以分辨剑在何处。他白色的衣服、剑光、雪光、湖光融为一体,随之几个黑衣人纷纷被一剑封喉,齐刷刷落到冰面上。 夏念一人在亭中看的心惊胆战,浑身颤抖,双手紧紧捏在一起,不断在心中默念:“慕息泽,慕息泽,慕息泽……” 终于看到湖面上只留他一人,稍稍放了下心,却听到身后又有异动。夏念转头一看,又有数十个黑衣人正接近亭中,她吓得脚步迟钝,近乎窒息。一人拿着剑就要向她刺来,她却被猛然拉开,一看是慕息泽到了自己身后。 数十个黑衣人包围亭中,慕息泽左手护着她,右手执剑,只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念念,闭眼。” 夏念身体发抖,看着他颤颤点了点头,闭了眼。 亭中慕息泽与数十人缠斗,他疾速挥剑,只因一手要护着夏念,身体被动。剑光万分凌厉,七个刺客已经倒在亭中。 一个刺客忽然向另外二人示意,迅速绕到左边向夏念砍去,其余二人仍在右边牵制慕息泽。 剑风寒极,夏念忽地睁开眼,看到一柄剑朝自己刺来,她脸蛋煞白,却未有预期的疼痛感,慕息泽以手中之剑为夏念挡开了,他眉头却皱了皱。 “慕息泽,你怎么了!” 他抱紧她温浅一笑,又回头挥剑,一剑封了背后二人的喉。此时刚刚偷袭夏念的黑衣人见形势不对,也落荒而逃。 亭子里留下了满地尸体。 夏念看着慕息泽背后那一块殷红傻了眼,那血渗的很快,渐渐染红了他的白衣。 “慕息泽!”夏念语无伦次,声音颤抖:“你受伤了,怎么办,你受伤了!” 她手足无措,急得流泪,却不敢碰他,生怕他会痛。 “傻瓜,又不会死人。”慕息泽随意丢下手中夺来的剑,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别怕,我们会快些回去的,你闭眼。” 夏念看他眼神温和,语气却坚定得不容反驳。她点了点头,闭了眼。亭中一白衣男子抱起女子,走出亭中,点地腾空而起。 睿王府前。 夏念抓着他的胳膊,看着他发白的脸色,额间渗了冷汗,想必剑伤定是很深。 “我......我扶你进去。” “怎么这么能哭?放心,我又不收你保护费。”慕息泽声音有些虚弱,看着夏念却戏谑笑了笑。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你……” “殿下!” 夏念话未完,丹颜跑了过来,看到慕息泽背上的血,惶然大惊,她那对月眉,已经蹙的扭曲。 慕息泽开口道:“丹颜,去把宁澜叫来。” “是,殿下。”丹颜连连点头,跌跌撞撞向门口跑去。 夏念扶着慕息泽进了璟铉局,她稳了稳自己的情 分卷阅读121 绪,一把擦了眼泪,颤颤问道:“我现在,能做什么?” “帮我把上衣脱了。”见夏念一时没动,慕息泽又说:“再不脱,伤口和衣服要粘到一起了。” 夏念绕到慕息泽背后,他背上那一片殷红色在雪白的衣服上触目惊心。她小心翼翼地脱去他的外衣,一件一件轻轻褪去,生怕再弄疼他的伤口。终于只剩一件,那伤口已经俨然可见,很大的一个刀口,现下血肉模糊,白色的衣服已经粘在那伤口上。 她不敢再动手,脱去这一件衣服定是会疼痛无比。 慕息泽见后面的人没了动静,轻轻问道:“怎么脱个衣服,这么磨磨蹭蹭?” “我……不敢脱,会很痛。” “嘁。” 慕息泽反手一扯,直接将衣服拉扯下来,丢在了那一堆刚刚脱下血衣上面,一声也没出。 “你!” 夏念看着他的背,一时大惊。 他背上肤色白皙,线条分明,可竟然布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旧伤疤,今日新添的伤口更是骇心动目,血还在不断往外流。 夏念偏过头去,不忍再看,一时哽咽:“息泽……你一定很痛。” 慕息泽本来若死水般平静的脸上,突然有了波澜,他顿了顿,“你刚刚……” 话音未落,丹颜便带着宁澜推门而入,夏念知趣让开。 宁澜一改往日散漫风流状,脸上是少有的严肃。他放下药箱,直接去检查了慕息泽的伤口,“殿下,这剑再深入半寸便伤到心脉了,还有人能把你伤成这样?” 慕息泽一言不发,宁澜随即搭了他的脉搏,皱了皱眉,竟有些质问般:“你受伤后还用了轻功? “嗯。”慕息泽抬头看向眼前那两个心急如焚的女子,沉了声:“你们先出去。” “可是……”丹颜和夏念一同开口又停下,看看慕息泽不容置疑的神色,犹豫一番先后出了门。 宁澜小心处理着伤口,轻轻叹了口气:“恭王竟然这般性急,连他培养的最精锐的剑卫都用上了。无影剑卫的青蚀剑果然厉害,光凭剑风就能伤人无形,此剑已经深入你背部,你这伤没有一个月是复原不了了。” 那群刺客是谁的人,慕息泽交过手便知。而宁澜,只需一看那伤口也心知肚明。 “你不觉得奇怪,恭王竟然要杀长公主?” 宁澜慢慢剪开绷带,替慕息泽缠上。他知道慕息泽若不是为了护着另一个人而分心,断不会受伤。如此说来,那伙人必然是想伤害夏念。 慕息泽一直眉头紧锁,却并非是因为身上疼痛,而是因为他思虑未停过:“我本以为他们冲我来,只是他们目标明确,分明是冲着她去。这样打草惊蛇的事,不该是慕正凛会做的。” 宁澜顿了顿,“你的意思是,恭王他是想试探你能为公主做到如何地步,好借她兴事?” 慕息泽点头,眸色变得深远,他起身穿好了衣服,冷冷道:“现在该清一清府上的人了。” 宁澜未出来前,丹颜和夏念二人皆在璟铉居外面等着。此刻屋外漫天飞雪,草木银装素裹。 两人却都像不知寒冷一般守在门外。夏念惊魂未定,一想到慕息泽后背那累累伤痕便心怵,她从未看到过丹颜如此失措惊慌的样子——她从来都是镇定从容,如今那一剑却像刺在了她身上一般。 “丹颜,”夏念见她一直死死攥着那手绢,眉间紧蹙未放松过,便压下心中慌乱,上前安慰道:“有宁公子在,姑娘不要太紧张。” 丹颜转过头看向夏念,那一刻的眼神几乎让夏念觉得自己似乎从未认识这个女子过。 怨恨,悲戚,清冷,无奈,失望,疼痛。 “不要紧张,我怎么能不紧张?”丹颜朝她冷冷一笑,语气漠然而疏离,“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没想到我心甘情愿当盾牌,殿下还是受伤了。” “丹颜你……”夏念看着眼前这个女子,那双漂亮的眼睛如死灰般无奈而凄然。 尴尬之时,宁澜一人推门而出。 “放心,殿下无大碍,休养一个月便好。”宁澜脸上已经没了刚刚那严肃神色,现下倒是平静,他看向丹颜,“丹颜,他找你。” 夏念看着匆忙进门的丹颜,犹豫一番便想跟着进去,却被宁澜一把拦下了。 “公主还是等丹颜出来再进去吧,”宁澜见她目露急色,抿嘴一笑, 分卷阅读122 “公主别急,丹颜有她要做的事,殿下不会留她太久。” “好,我不急,”夏念缓缓点头,半晌才又开口道:“都是我,他为了我才受伤了……” “公主不必自责,这一剑若伤在你身上,恐怕他此刻会更痛。”宁澜不急不缓,他静静注视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夏念说话,“从此以后他也不必瞒得这么累了。” 夏念看着宁澜若有所思的模样,有些纳闷,又似乎正对上自己心中早有的想法和猜疑。 身后是门打开的声音,丹颜出来了,却只是径直离开。夏念看着她离去的单薄背影,忽地有些心酸。 “在他面前,丹颜到底只是丹颜,”旁边宁澜摇了摇头,又开口道:“公主若是有什么疑问,便去问殿下吧。” 夏念进了门,看到慕息泽斜靠在床上,姿态慵懒而闲散,像是等着她进来。 她走近床边,小心坐下,进门前心还乱跳,如今见到他安然似乎才稍稍平静一些。他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些,只是唇色苍白,想来是因为失血过多。 “你……还痛吗?” 千言万语涌上喉间,此刻却只问出这么一句话,床上之人只是随意摇了摇头。 夏念看着他逞强的样子,本来已经静下的心此刻又狠狠拧了起来,“罢了,你也不会说真话。谢谢你帮我挡了那一剑。总之,从前的一切,现在的一切,都谢谢你。” 慕息泽淡笑偏过头,轻轻道:“不用。” 夏念忽地哽咽,抓住了他的手腕,慕息泽才又转过头来看她。她眼泛泪花,笑了笑道:“之前我在亭中说的话,你恐怕也没听明白。不过没关系,我再说一遍就是。这次,你可要听好了,不能再装听不懂了。” 慕息泽动了动那被夏念抓着的手腕,却没能抽出来。 “不要乱动,你认真听完我便放手,”夏念抓紧了他的手腕,她的手心有些出汗,“我与你一起看了今年的初雪,可我贪心得很,我想要你以后陪我看每一年的初雪,因为我想和我喜欢的人永永远远在一起。” 她含泪莞尔:“慕息泽,我夏念,非常喜欢你。你现在可听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公主,要是表白被拒。他现在受伤,赶紧趁人之危! 夏念:哇,你好聪(wu)明(lai)啊! 慕息泽:作者你出来,我们聊一聊。 蠢作者捂脸逃~~~ ☆、第五十三章 一吻定情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慕息泽看着眼前的女子, 那双水杏般的眼睛红得不知刚刚在门外哭过多久, 可此刻又笑着故作坚强,好似那眼泪是甜的。 夏念迎上他浅淡的目光,愣愣等着他的应答。就在她的心一点一点下沉的时候, 慕息泽突然抽出手, 抱紧她腰间, 一把将她揽了过去。 嘴上有两片薄薄的唇紧紧地压了下来, 她心跳加速, 一只小手抵在他胸前本能想推开,不想慕息泽却只将她拥的更紧了。双唇被温和地摩搓, 继而是轻柔地吮吸,彼此间气息温热, 辗转相贴,再流连。 慕息泽, 竟能, 有这样温柔的吻。 许是此前对她过于克制, 他这次有些贪婪。不知如此缱绻了多久, 他感到她似乎有些吃力, 他才慢慢将唇抽离, 环在她腰间的手也渐渐松开。 “现在还觉得我没明白吗?”慕息泽又靠在了床上,长眉一挑,看着未反应过来的夏念淡然一笑,“我一直很明白, 你的心思从见到我那一刻便一直写在脸上。” 她的心思那样明显吗? 夏念怔怔看着他,他脸上平静地仿佛刚刚没有发生任何事。自己这边脸却还红着,她微微低下头,用手指抚了抚有些灼热的唇,仿佛适才在做梦一般。 “念念,怎么不说话了?” “你明明之前还说不要叫念念的。”夏念撇过头去,不看慕息泽,好掩饰自己的心乱。 “那作为交换,念念是不是应该再像之前那样,叫我一声?” 原来之前他听到了。 她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便不自觉说出那两个字——她一直想叫却未敢叫的两个字,就在那个心疼无比的瞬间,唤了出来。 “息泽……”夏念垂眸轻轻唤了一声,接着又抬头向慕息泽娇俏一笑:“现在你可是拿走了我的初吻,以后就再也不可以 分卷阅读123 推开我了。” “你这么烦人我也推不开,”慕息泽看着她,忽地意味深长一笑:“再说,这也不是你的初吻。” 他看着她渐渐瞪大的眼睛,好笑地摇了摇头道:“那天晚上醉酒,在落萱斋你可是就迫不及待把它给我了呢。” “我……我怎么可能!一定是你,趁人之危!” 夏念脸上一阵红霞,说着就举起手想要打过去。可突然想到他受伤了,手悬在半空又停下。 慕息泽一把抓过她的手放下,“念念的初吻,反正都是我的,是早是晚有什么关系。” 夏念被呛得无话,只能闷闷哼了一声。她又想起今日刺客的事,蓦地眉梢带了愁色,“息泽,你知道那些刺客是什么人吗,他们为什么要刺杀你?” “不知道,也许看我是皇子,想绑架我讹钱吧。”慕息泽回答得坦然而利落。 夏念一时竟是被气笑了:“息泽,你是不是真以为我笨?要是想绑架你,用得着出手那么狠吗,你告诉我不行吗?”她忽然敛了笑,“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不是你大哥,恭王慕正凛?” 慕息泽眉间微微一蹙,点了点头,“念念,一向如此,不必担心。”他语气平平,又抬手抚上夏念头上的木槿簪子,笑笑道:“我眼光不错,这个簪子很适合你。” “息泽,你别转移话题,”夏念抓住了他的手,紧紧握着,盯着他恳切道:“从今以后,无论什么事,我要与你一起承受。所以不要再让自己那么累,也不要再隐瞒我。” 她想把这只手就那么紧紧握在自己手里。她甚至想,若是此时有刺客,她必然会毫不犹豫为他挡下所有伤害。她痛便痛了,她不想眼前这个人再承受一分痛楚,他从前的二十几年她未能参与,只希望以后再也不要松手了。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慕息泽朝外瞥了瞥道:“进来。” 是丹颜。 丹颜轻轻将门合上,走进内室,看到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目光微微一滞,随即便恢复了原样,行了一礼静静道:“殿下,是季肖。他去过恭王府。” 慕息泽静默了少顷,眸色深沉,继而冷冷道:“原因。” “季肖的弟弟之前在慕正凛手上,因此他才为慕正凛盯着这府中的动静。” “杀了他,你亲自去办。” 丹颜本来一福身就要出门,她看着床上慕息泽苍白的脸色迟疑了些许,又笃定和婉道:“殿下这几日只管休养便可,府内的事丹颜都会办好。” 生死杀伐之事,这二人却好似闲散谈话。夏念听得心头重跳,有些不相信这般狠厉的决定出自慕息泽的口中,那样淡淡而习惯。 丹颜说完便出门了,房中又只留下两个人。 “一定,要杀了他?” “背叛过我的人必定是这个下场。念念,这才是我。”慕息泽轻轻抓着她的手,目色又温柔下来,“我杀过的人不少,记恨我的人更多。我身边处处都是危险和深渊,那个能与你拌嘴逗趣的人转身便是狠决杀伐之人,我不仁慈,亦不温善。知道这样的我,念念,你会不会想收回刚才的话?” 夏念看着眼前的人,眼中已经没有了凌厉之色,平日里那轻佻的眸子此刻万分认真,似是担虑,又似是无奈。 她想自己的心已经被他化了,化得彻底,这喜欢的话,怎么能收回来? “你亲都亲了,还让我收回……”夏念喃喃低语,随即又紧紧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笃定言:“今日一诺,此生不渝。” 慕息泽眉心微动,眸光一闪。心中的情感剧烈翻腾,他不是自由之身,那背负的一切,开始做的那一切,已经做的一切。不能中途退场,否则便是万劫不复。 “念念,那要记得,不渝。”慕息泽会心一笑,松了夏念的手,似是很累闭了闭眼,“我想休息了,你先回点梅阁吧。” “好,本来还有一事,不过也不急,日后再问你。”夏念替他拉了拉被子,然后缓缓起身。 “就是你想的那样,”慕息泽在她背后来了一句,“如果你是想问她。” “你怎么知道我想问丹颜姑娘?” 他看着夏念吃惊的表情,不屑地一笑道:“我说过,念念,你的心思全写在脸上。” 前几日又下了几场大雪,北翟国气候严寒,下过的雪难融。一团团雪便堆积在府内的院子中,除了柳叔吩咐的几条常走的路上的雪要铲干净,其余地方竟是一片雪白 分卷阅读124 ,一走出去便明晃晃,让人目眩。 可即便是这样寒冷的日子,该走动的人总还要走动。 慕息泽刚受伤那几日,睿王府很是不清净。 因为,访客太多。 只不过慕息泽却未见一人,多半都是丹颜挡掉了,还有一些是宁澜挡掉了。来的人多是送一些珍奇药材,或是在门口嘘寒问暖一番,而更重要的原因,则是为了一探虚实。 睿王慕息泽,浔月教掌门弟子,武艺冠绝。浔月教现在虽遗世独立,但从前树敌众多,慕息泽未回宫前,去浔月教滋事的人几乎全是掌门让他解决掉的。一半为了精进武艺,一半为了历练心性。 他背后那许多伤疤,便是从年少累积到现在的。盛名,纵使是有极佳的天分,也需再用鲜血与伤痛堆砌。 旁人想不通,睿王到底如何受的伤,又是被谁所伤,要静养一个月之久。 来拜访的人未见到慕息泽的面一般也就点点头客套几句便回去了,而有一个人来了数番,却一直不愿罢休。 这一日,璟铉局中,两人一同坐在桌前,夏念正练着字,而慕息泽伤已经好了大半,此刻正坐在旁边看书。 自他受伤后,她去璟炫局陪他便成了例行之事,而他房中实在单调,夏念便将这练字作为了消遣。在慕息泽的监督下,她的进步倒是飞速。现在就算是随意翻出一本古籍,她也能大致看懂,甚至还能做些点评。 柳叔进来了,面上看着很为难,行了一礼道:“殿下,顾小姐这个月里已经来了六七次了。今日她又在府前等着,说是若殿下在休息,望一望殿下也是好的。” 慕息泽受伤,恐怕除了睿王府的那些人,最坐不住的就是顾沛瑶了。第一日便心急火燎赶来,吃了闭门羹。后来几乎每隔几日便来,只不过皆被慕息泽寻的各种理由挡了回去。 夏念停了笔,看向身边人。 慕息泽似是注意到此刻屋内两人的眼光皆放在他的身上,便放下手中的书,静静道:“让她进来吧。等等,让她去客厅等我。” 柳叔走后,夏念放下了笔,她看了看自己今日写的字,颇有些欣慰,比从前好看许多。 “顾小姐倒真是对你念念不忘,”她见慕息泽已然起身,却并没有让自己一同前往的意思,话里便有些酸酸的。 “念念不忘?”慕息泽顺手披上外衣,走过去在夏念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念念,你要不忘什么?” 夏念吃痛摸了一下自己的头,抬头看着慕息泽那一脸随性的笑意,嗔怪道:“不忘你受了伤还要欺负我。你还不快去,顾小姐可要等急了。” “你这么想要我去见她?” 夏念听得出他语气里的不满,心中暗笑,随即态度温和下来:“我不想你去,你就不见了吗?” “当然不是。” 听到了令他满意的应答,慕息泽轻飘飘扔下四字便出了门。 夏念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刚刚拿起笔的手却动不了了。 当年顾浩岩一党人对洛妃做下那些事时,顾沛瑶还是懵懂稚女,直到现在她仍不知从前顾家与慕息泽的恩怨,慕息泽再如何也怪不到她身上。而顾沛瑶对慕息泽的心思,过于明显,过于张扬,过于热烈,让夏念……有些害怕。 “一定,是我又想多了。” 夏念盯着眼前的字,摇头笑笑又提笔蘸墨。 作者有话要说:  一场戏结束,另一场戏即将开始...... 今天更喜欢我们念念还是殿下?(*^▽^*) ☆、第五十四章 许她无恙 年关将至,再过五日便是大年三十。 北翟帝都池铎一番天寒地冻的冷清样子, 然南召帝都, 铧陵城的冬景,便是没有冬景。 南召国极少下雪,即使到了年末春初, 处处仍存绿意, 唯一能让人感知得腊月的些许迹象, 恐怕只有时不时灌进脖子里的几股冷风。 “国师, 宗越到了。” 荇芜匆匆走到付易安身边, 俯首轻轻说道。 年末,南召国内事务愈加繁忙。付易安这几日除了去宫中上朝, 便是在国师府的书房内翻看誊抄过来的大臣奏折或是各类卷宗。往年这个时候也不似今年这般忙碌,今年南召国与北翟国的边界地带, 衔木溪,又不太平, 两国向来只有表面上的和平, 更多是剑拔弩张之时。 像今日这样, 付易安能出来在院子里待上小半天的 分卷阅读125 日子少之又少。荇芜来的时候, 他正独自站着, 望着那起了褶皱的湖面出了神。 “好, 知道了。我这就去。” 付易安转身,看了看湖边上自己之前亲自吩咐移栽过来的桂树,嘴角似有一层极浅的笑意。 书房里,一黑衣男子定定站着, 待听到后面门打开的声音,才动了动身子。付易安径直走过那男子身旁,坐到了桌前,男子看着站在一旁的荇芜,微微离了神。 “宗越,这段日子你也辛苦了,”付易安淡笑开口,做了个手势,“先坐吧。” “是。” 宗越行了一礼,坐到了一旁的客座上,只是总有些拘束。付易安是他师兄,自小一同长大,虽不会武功,却因其无双才智独得师傅宠爱。好在师兄从来都是那般平易近人,温和有礼。 只是越是付易安这般对谁都不会太坏的人,越是对谁的不会太好,那向来都不曾愠怒的脸上,总是藏了几分疏离。 “慕正凛有何动作?” “他通过府中师爷间接知道了镇国公的死因并非偶然心衰,而是慕息泽故意为之。没有其他大动作,倒是此前曾派人刺杀过慕息泽。” “刺杀,慕息泽?”付易安微微皱眉,眼里蒙了一层薄薄的惑色,“结果如何?” “自然没有成功,慕息泽只是受了伤,”宗越又似是想起什么一般,道:“刺杀那日,东琴国长公主也在,慕息泽是为了护着她才受了伤。” 付易安微微睁大了眼,手指在桌上静静摩搓许久,又问:“刺杀的人是否是冲着长公主去的?” “师兄怎么能猜到?”宗越细细凝眉想了想:“确实如此。那日那批刺客牵制慕息泽之后,便是冲着长公主去,像是吃准了慕息泽会全力护着她似的。” 付易安眉间并未舒展,只缓缓点了点头,心中已经了然。慕正凛虽然不够聪明,却也不会如此愚笨。若是知道明明除不掉慕息泽,这样大动干戈的刺杀行动,他是不会做的,除非他是为了试探慕息泽。 自己深种的猜疑被证实了,那个他不太愿意去想的方向。那个同样在自己心中的人,他不希望也被别人放在心中。 除此之外,还有令他更不安的。 荇芜见付易安半晌未说话,便轻声问道:“国师,有何不妥?” 付易安摇了摇头,“东琴国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东琴?”宗越有些纳闷,疑惑道:“师兄此前并未让我探听东琴的情况,不过东琴近来平静,而且东琴一向中立,师兄不必太担心。” 荇芜看着付易安,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要问的不是东琴,而是东琴对于夏念的态度。 其实他不必问也知晓,东琴自然不会管这个长公主,毕竟如今东琴的国主,是从前一向与夏念并不友善的夏焱。 “好,”付易安像是压根没听宗越的回话,面上恢复了平和, “顾沛烈应当快回来了,慕正凛这次也算聪明……”他说着突然看向荇芜,微笑道:“荇芜,今日留宗越在这里用完饭再走,你亲自去膳房吩咐一下。” 荇芜微顿,又颔首道了一声“是”便出去了。 宗越看着荇芜关上门,才纳闷问道:“师兄,你为何要支开荇芜” 付易安今日的轻微的反常,两人皆看在眼里。宗越从来都是来去匆匆,未曾在国师府停留超过一个时辰过,更别说用膳。 “宗越,我要你差得力的人办一件事,”付易安浅淡的眸子变得深沉,“接下来,保护东琴长公主,夏念。” 宗越睁大了双眼,认真看着付易安,以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他从未询问过付易安的任何一个命令,但今天他终是迟疑了,“师兄,夏念公主自有慕息泽护着。况且如今恐怕慕正凛是想利用她对付慕息泽,我们不是本来就……” 宗越看着付易安愈来愈深沉笃定的脸色,不敢再说下去。 付易安微微闭了闭眼,才静静道:“别问了。我要她无恙。” “是。”宗越似是明白,又似是没明白,从凳子上起身,行了一礼,“师兄,为了避人耳目,我还是先走了。” “嗯,还有五日便要就要过年了,这几日应当不会有大事,你若想回玄镜山庄便去吧。”付易安随手整理了一下桌上卷宗,又想起什么一般,淡笑道:“问一下荇芜,她若愿意,便带她一同回去同师兄妹聚一聚。” “是,谢师兄。”宗越话语里透着悦色,退出了房间。 b 分卷阅读126 r   出了付易安的书房后,他有些局促,每次来国师府,最紧要的事便是向付易安禀告任务和情况,而与之同等紧要的事情,便是看自己的师妹荇芜。 他正思忖着此刻是否要亲自去问她时,荇芜在远处难得地朝他笑着,竟然在招呼他过去。 自从慕息泽受伤以来,北翟国朝堂上许久不见睿王,以往分庭抗礼的局面这一个月内倒是没有了。 一个月前,睿王初受伤时,慕域便下令严查刺客由来,派人去睿王府过问,然慕息泽只说是曾经的江湖恩怨。睿王从前本身便是半个江湖人,此前那十几年树敌众多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因此有几个寻仇的人,也不足为奇,慕域便也不再多问,只关照好好休养。 不过慕正凛近来倒是得意得很,从前自己的二弟在时,他提出的政见多半被置喙,亦或是朝堂之上的风向总是跟着慕息泽而倒。慕息泽虽不似慕正凛那般圆滑处世,但不论说什么总是一语中的,得人心也是必然。 慕域又偏宠慕息泽,大臣们多半跟风。只不过如今这一个月来,慕正凛不仅得了许多彰显威势的好差事,而且没有了慕息泽的带头,也少有人敢置喙他的种种提议。 昨日已经结束了今年的最后一次上朝,再开朝便是要明年的正月十六了。慕正凛此刻正悠闲躺在软塌上,微微眯眼,身旁的小妾正为他揉着肩。 钱师爷却在此刻又来了,慕正凛似是显得有些疲烦,但还是摆了摆手,让身旁女子下去了。 “年关将至,殿下终于也能休息了。”钱师爷看着笑了笑,额间皱纹更深了,又道:“看来殿下近来心情不错。” 慕正凛轻哼一声,正了正身子道:“自然,以后都会不错。顾沛烈应该后天就回府了吧?” “是,听说前今日便已经离开甘州,最晚后天也应当到了。殿下可是要年前见他?” “不,就让他过一个好年吧,也让我那个受伤初愈的二弟过一个好年,”慕正凛冷冷道:“现在只差东风了,我们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钱师爷点了点头,又道:“只是殿下觉得光凭我们的一面之词,顾沛烈能信吗?” “顾沛烈不像他父亲,冲动也无脑,再说那信上不是还提到了噬心水?”慕正凛忽地皱了皱浓眉,“听闻噬心水只有当年医仙有过,真不知道慕息泽怎会有这药?” “睿王身边的宁澜好歹也是医圣,医术也是举世无双的,若说能制出噬心水我看倒也不奇怪,只不过……”钱师爷想了一阵,又摇摇头,似是有些疑惑:“我想不通是谁送来的那封信,这个人不知是敌是友。” “很明显他想借我的手除慕息泽,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了。只不过此人竟能从慕息泽身上探查到这些,恐怕也不是简单的人。” 钱师爷点点头,却也实在想不到有谁既有这个能耐又有心能帮助慕正凛对付慕息泽,便也不再多想,只道:“殿下说得是。只不过这事也不能拖太久。上次刺杀之后,睿王虽对外称江湖之事,但他必然已经有所准备,我们得在他反击之前便先下手为强。” “他对父皇那样说,也是摸准了父皇的脾性。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邀顾沛烈至恭王府一叙。其余的,便交给他来做就好,”慕正凛讳莫一笑,眸中阴沉,“自然,就算日后真有不测,那也将会是顾沛烈一个人的责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国师的形象大概越来越清晰了...... ☆、第五十五章 缺我不可 银葵和伶秀去叫醒夏念的时候,她还在熟睡。 越是到了冬日里, 就越是倦怠不愿早早地起床。再者已至年末, 天气冷到极点,即使点梅阁内,里里外外已经足足放了三个炭盆, 仍是觉得寒冷。柳管家吩咐了, 烧炭总还要时时开窗通一下风, 因此有时集了半日的暖气顷刻便没了大半。 越是此刻, 夏念便越是想念从前在现代的日子。 “公主, 刚刚柳管家来过了,”银葵一边帮夏念梳着头, 一边说道:“他说殿下让公主早些过去殿下的书房。” “知道了,平常都是吃完早饭就去。” 夏念睡眼惺忪地回道, 忽地又对着镜中人软软一笑。 她回想这一个月来,慕息泽借着养伤的名义, 日日要自己一大早便过去“服侍”。可他的伤其实早在十多天前就大好了, 而这几日, 慕息泽像是一个夫子一般, 领着自己将一个公主该学的事学了个遍。 她过去无非就是写字, 看书, 认曲谱 分卷阅读127 ,甚至还精进了一下自己那粗浅的棋艺。 从前夏念总是见慕息泽一人下棋,如今自己也会陪他下。 虽然……没走几步便会输,不过慕息泽倒也不急, 仿佛见惯了夏念不娴熟地做各种事情,因此通常也只是哂笑摇头,叹口气将所有棋子耐心收回,然后静静说一句:“念念,你到底还有多少不会做的事,是我没想到的?” 伶秀已经将今日的早点放到了外室的桌上,夏念起身坐到了桌前。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早起的动力,便是这府内每日不重样的早餐,而且顿顿都中看中吃。 “公主,今日的早点是碧粳粥,梅花糕和赤豆酥饼,”伶秀帮夏念盛好粥,又笑笑道:“听膳房的丫头说,这梅花糕是取了府里梅园内的新鲜花瓣做的,奴婢闻着清甜的很。” 梅花糕呈方形,米白色的糕体内依稀可见丝丝花瓣,细细闻来,确实有梅花的幽幽香味。 “这里的梅花糕倒是不一样。”夏念说着夹起一块放入嘴中。 “是和咱们东琴皇宫的不一样,东琴的梅花也难开的这样好,因此通常是到了花谢了后晒干才制成点心。” 夏念听着银葵的话抿嘴笑笑,此不一样非彼不一样,东琴的梅花糕她从未尝过,怎会知道是如何?她只知现代的梅花糕单只是形状似梅花,却没有真正的梅花在里面,今日这睿王府膳房所做的梅花糕,才算是名副其实。 “比起以前在宫里的早膳,我倒是更偏爱这里的。”夏念又夹起一块赤豆酥饼,柳眉弯弯,显然是一副欢愉的神色。 “从前在皇宫里,咱们毓秀阁的吃食也是极好的。不过这睿王府中的吃食倒真是一点也不差,倒像是捏准了公主喜欢什么似的。” 夏念听着银葵的话,心中似有微澜。她慢慢喝完最后一口粥才问道:“这都快到岁除之夜了,怎么府内也没什么动静?” 银葵歪头想了一阵道:“前几日奴婢也觉得奇怪,问了柳管家,他却说睿王府素来冷清。往年除夕也只是他们私下里过过,殿下从宫中夜宴回来后便会独自呆在房中,也不在意过这日子。” “从前在东琴的时候倒是热闹些,咱们参加完宫里的年宴,公主总是和三皇子一同偷偷溜出宫看民间的除夕夜,”伶秀边收着碗边说道:“有时候察陵郡主来,公主便更是高兴,怎么也要翻墙出去玩。这北翟的习俗,奴婢倒是不知道了。” 长公主从前顽劣自己是知道的,不过夏念此刻倒是真羡慕那个时候的长公主。 她在脑中粗粗过了一遍这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事,按自己的理解,这长公主本身虽然骄纵顽劣,但应当是心思单纯之人。入得了自己眼的人,便千般万般对他们好,就如察陵湄和夏谨;入不了自己眼便恨得直接,就如夏焱,夏婉还有那皇后。 至于自己所爱之人,便是丢多大的脸也要护着他,就像慕息泽。 只不过这样的人不该活在那深不可测,波诡云谲的皇宫。也许正是因为她的大意,也是因为自己的大意才成全了自己的这一番经历。 其实前事不知,后事又漫漫,谁也不能判定此番是劫还是缘。而能坚守的,唯有自己那一颗心而已。 “公主可是想起从前的日子了?”银葵看着夏念眼神渐渐放空,她快语道:“其实奴婢觉着公主在这里和殿下在一起比从前在皇宫里还要开心些。” 夏念缓过神,点头浅笑:“有些想,不过你说的对,我一点也不后悔来了这里。” 夏念到慕息泽书房时才发现宁澜也在,两人像是刚议论完什么事。 慕息泽刚受伤那几日,宁澜倒是时时来照看着。只不过最近半个月,许是宁澜也知道慕息泽快大好便也不常来。再者他也提过,慕息泽是懂些医术的,余下的日子,他自己也足以照料自己了。 宁澜穿了一件厚厚的披风,是素净简单的银灰色,倒是衬得比平日里庄重一些。他见到夏念来便起身行了一礼,笑笑道:“长公主近日照顾殿下辛苦了,倒是我落得轻松。” 夏念落座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慕息泽便头也不抬地说道:“她照顾我倒是不辛苦,我看是练字下棋更辛苦些。” 夏念瞪了他一眼,又转而看向宁澜,“几日未见宁公子了。之前一直忘了说,点梅阁外的梅花开的甚好。你若是得空倒是可以来做酒了。” 宁澜已然起身,郎朗一笑,一双桃花眼里尽是欣慰之意,“从前殿下不准我酿梅夭春,像是怕我会采尽了点梅阁的梅花似的。如今公主发话了,殿下想来不会拒绝了。早知如此,我就该早早劝殿下将公主迎回府里 分卷阅读128 ,何必费……” “你的话,越来越多了。”慕息泽打断了宁澜的话,望向他蹙了蹙眉头,幽幽道:“再不走,你那位满春院的姑娘可不会等着你。” 宁澜一点没有难为情的样子,只是扬了扬眉,摇摇头道:“公主你看,你一来殿下便要支走我。也罢,我就先走了。” 夏念看着宁澜潇洒远去的背影,仿佛与那日察陵湄离去的背影渐渐重叠。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察陵湄走后,虽然从宁澜的表面看不出任何异样,自己却总是容易将这两人联系到一起。 “怎么,很好奇?”慕息泽看着她望着门外失神的样子,又添了一句,“他应当也告诉过你的。” 夏念点点头,缓缓道:“我也只是……惋惜。” “说来听听。” “湄儿她说过,要做宁澜第一个喜欢的人,做他永远喜欢的人。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等的那个结果遥遥无期,”夏念垂眸,叹息道:“一个满腔赤诚,一个却不为所动,而宁公子他也将永远不知道心动为何物。” 慕息泽定定看着夏念,似乎想从她的脸上多看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了她一番落寞神色。 “念念,有的人,不要这些感情更能自在安乐。” “息泽,你想说你便是如此吗?” “是以前的我,”慕息泽起身,走到夏念身边,轻轻理了理她匆匆赶过来散落的一缕头发,对着她淡淡一笑:“念念。现在有你,会更好一些。” 其实心满意足,只要他一句话。 “息泽,你今日说话真好听,”夏念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抬头看着他狡黠一笑道:“你说说看,未遇到我之前,有没有对别人说过这样的话。” “这种话,我只对你说。” “真的?” “自然,毕竟这种话,毕竟只有你会信。” 夏念倏然站起,看着他那张一本正经的俊朗脸庞,气鼓鼓道:“就知道你说不满三句好话!说吧,今日要我早来做什么?” 慕息泽笑笑转身,坐回桌前静静道:“后天便是除夕,我许你一个愿望。” 夏念张了张嘴看着他,方才脸上的愠怒此刻已经烟消云散。果然真如从前他所说,她是极其好哄之人。 她坐到了桌子的另一侧,托着腮看着慕息泽认真问道:“我听伶秀说,除夕那日你还要去宫里的晚宴,而且往年除夕你也不过?” “我可以称病不去。”他的目色飘向了别处,接着道:“除夕,是为能团圆的人准备的。往年我一个人便是团圆,还有何好过?” 慕息泽的腰间忽地多了一双手臂,夏念轻轻绕到他身旁,抱紧了他。 她靠在他的肩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隐约的香味,贪图他身上的温度。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人的温度,还是在问锦楼,只是那时候,她不知道这个人过了孤独的二十几年,如今知道了,她只想永远留住这股温存。 “念念,今日又没醉,怎么也这样放肆了?” 夏念没松手,只紧紧靠着他,喃喃低语:“息泽,以后你的团圆里,缺我不可行不行?” 慕息泽低头看到的是她乌云般的头发,还有那白玉簪子。他伸手触了触那簪子,低头在她发上落了一吻,“除夕想要什么,还没想好吗?” 夏念痴痴笑笑,忽地又问道:“什么愿望都可以?” “除了镜中花,水中月,还有天上星,”慕息泽眸色柔柔,“其余的,我会尽量满足念念。” ☆、第五十六章 岁除之夜 晚上的街道似是比那日白天见到的更加繁华绚烂,也许因为今日是除夕, 也许是因为街道上到处悬挂的五色花灯。 夏念本来以为除夕这样的晚上团圆夜, 许多人会在家中过年。而且夜晚温度似寒冰,许多人即使有心也不想在这样的寒夜出来。然而到了此地,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人竟然挤满了将近半条街, 灯火辉映, 橙光融融, 生生多了几分暖意。 “那里那里!我们去那里!” 夏念眉飞色舞, 指着前面人群齐聚的地方,头也不回便跑了过去。后面紧跟着她的慕息泽微微叹息, 无奈只能快步上前。 一个始料未及的愿望——她要的,是他除夕之夜的时间。 夏念已然站在了那堆嘈杂人群后面, 那一群人正在拍手称快喝道:“好!好!说得好!再来一个!” 分卷阅读129 夏念垫脚看看,发现原来被人围着的是一个老头, 那老头前面放了一个矮桌, 桌上放了一个钱罐和一抚尺, 此刻许多人正往钱罐里放钱, 大大小小的钱币都有。 原来这人是个说书先生。 那先生看着人群中热情高涨, 似是兴致很好, 捋了捋胡子道:“不知大家想听什么,老朽这里可是什么故事都有!” 夏念忽觉得自己被人拉了一把,回头一看是慕息泽,他长眉蹙了蹙, 在夏念耳旁说道:“这儿太吵,你要听故事问我便是,我肯定比那老头知道的多。” “好!素闻南召国国师鲜少露面,却在南召权倾朝野,我便要听他的事!” 夏念还未反应过来,人群中有人喊了这么一句,她忽然来了兴致。旁边人群也骚动起来,有人又道:“是啊!只知道那国师叫付易安,其余的却什么也不知了,不知先生可有这本事讲讲他?” “自然可以!”那说书的老头又捋了捋胡须,眯眼笑笑道:“那大伙儿便听好了!” 夏念此刻正在兴头上,全然不理会慕息泽的拉扯,径直挤到了前面。慕息泽见状只好紧紧跟在她后边,替她挡开了身边的其余人。 “.…..只因付易安生得一副凶狠面目,南召国国君章铭向来懦弱无能也便罢了,倒是平日里颇有将帅之气的平瑞王章灼也被付易安这一怒吓坏了,当场便同意了贞妃之请。众人皆疑惑,这付易安与贞妃关系平平,贞妃却心甘情愿将自己的独子认付易安作夫子,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夏念听得晕乎,这说书先生说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完全就是在胡扯! 他停了一阵,人群中又有人高声问道:“老先生,你倒是别卖关子,什么文章呀?” 说书先生赚足了听客的好奇心,似乎很是满意,莫测一笑拍了下抚尺,神秘说道:“原来那付易安真的非常人!他恐怕是巫族之人,会蛊术,若非用了蛊术,南召国国君怎能被他控制至此,南召众臣又怎愿对他俯首,贞妃又怎会在逝世前将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交到他手上,还有……” “胡说……” “姑娘,你说什么?” 夏念刚刚拼命挤进去,现在就站在那先生正对面,因此刚刚她那句话纵使不响,他自然也是听到了。 不止说书先生,旁边其余人也像是听到了。此刻人群也皆看向夏念,那说书先生自然不愿丢了脸面,面上有些怒意,却还是极力露出些笑:“姑娘说我胡说,难不成姑娘知道?” 夏念摇了摇旁边慕息泽的手臂,却不料他却只抱胸定定站在一旁,丝毫没有想帮夏念解围的意思。 夏念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大声道:“是,我知道。付国师相貌清朗雅正,你却说他面目凶狠可憎;他明明是温和有礼之人,你却说他给人下蛊,行巫邪之术。看你这说书先生也不过如此,还以为你真什么都知道。” 她话音刚落,人群又嘈杂起来,那先生似是真的怒了,一拍抚尺就要上前,“你这小姑娘懂什么,难不成今日是故意来砸我的招牌,我在此地说书十几年,还从未……” 那先生就要靠近夏念时,慕息泽将她往后一拉,直直站到了她前面。那先生见慕息泽面色严肃,气场甚是逼人,一时未敢向前。 夏念正怕他会与那人动起手来时,他却只将一锭银子丢在了那桌上,开口静静道:“我夫人胡言乱语,我先带走了。先生继续吧。” 那说书先生哪里见过有人出手如此阔绰,立马弯腰拿起桌上银两,正满脸堆笑想要道谢时,眼前两人却早已不见了。 慕息泽一路拉着夏念快步走着,穿过街边嘈杂的商店。夏念自知犯了错,只好巴巴让他拉着,也未敢反抗。到了人少一些的巷尾,慕息泽终于放开了她,却仍然阴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 夏念突然觉得,这寒夜也没有此刻他的脸色更冷。 “咳,其实…….”夏念轻轻扯扯他的袖子,有些委屈道:“我也不是故意惹麻烦的。谁让你不帮我说话,再说这又不是白日里,大家也不怎么看得清你,你也不算丢脸对不对?” “他清朗雅正,还温和有礼?”慕息泽一把抓住夏念扯着自己袖子的手。 夏念想要挣脱那手,却没成功。她看着慕息泽的眼睛,明明是在昏暗的灯下,却这般灼灼,似有火花。她撅了噘嘴,皱眉道:“我道什么呢,原来是睿王殿下吃醋了。我只是就人论人……又没别的意思。” “不可以。” 分卷阅读130 “什么不可以呀?” “不可以评价除了我以外的男子,尤其是他,付易安。” 夏念心里暗暗叫衰,原来慕息泽看似随意散漫,这吃起醋来也太认真了。 “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慕息泽一把放开了她的手腕。夏念看着他脸上仍如冰山一般,似是余怒未消,又分明有几分委屈。她便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抬头眨眨眼笑着道:“我们睿王殿下面似冠玉,风度翩翩,潇洒英俊,才华横溢,风华绝代,举世无双……息泽,你看这样行不行?” 慕息泽撇着头,颇为认真地思忖一番,点头静静道:“勉强吧。” “……” 这个男子,当真,实诚。 二人继续走着,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夏念走在前面,她自知刚刚引起些骚乱,惹了麻烦,便由着慕息泽带路。虽然好几次想在一些小铺前停下来,无奈慕息泽却看也不看一眼,她也只好由着他走过。 “息泽,你不会是要回府了吧?”夏念感觉走了许久,店铺似乎越来越少,连灯光也变得少起来,心里有些惶惶。 “不是,我们只是在沿湖走。” “湖?”夏念这才仔细看看右边,果真是一个很大的湖。只是因为灯光极少,又因为他们在河边离很远的岸上,因此才没发现刚刚竟然一直在沿着这片湖走,她忽地谨慎抓了抓慕息泽的手道:“会不会又有刺客?” “刺客?”慕息泽停下脚步才恍然,上一回遇袭便是在湖边。他牵起夏念的手,才蓦然发现她的手竟这么凉,“不会有。你冷了?” 夏念使劲摇摇头,“不冷,一点也不冷。” “呵,我又不是要带你回去,你急什么?” 慕息泽,会读心。 她再一抬头,忽地看见湖上变得明晃晃,原来是对岸忽地亮起了许多灯,而湖面上结了厚厚的冰,因此光线异常明亮,就如那街上的花灯一般多彩炫目。 “那是什么?” “现在刚过午夜,民间有点灯许愿的习俗。” “真好看……”夏念有些神往,拽着他的手就跑向对岸。 原来是一棵极大的榕树。 枝丫漫展,像是活了上百年的样子,极其茂盛庞大。榕树上是人们挂的一些极小的灯盏,这些灯形态各异,由不同的彩纸制成,因此才发着不同颜色的灯光。树旁边坐着一位白须老者,有些人正围着他写着什么。 “姑娘是否也想写?”那老翁抬起头看向夏念,面容甚是和蔼。 夏念凑近仔细看看那老翁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很厚的册子,便问道:“老先生,不知这是什么?” 旁边一个老妇很是热情道:“看来姑娘是头一次来这里。这是天机先生,每年除夕都来这里,遇见有缘人便让人写上三个愿望在册子上,灵的很呢!天机先生恐怕是头一次主动邀请,看来姑娘真是有缘人呐!” 那老翁眯眼笑笑,道:“是旁人谬赞。只是给这世间多一些念想罢了。姑娘可想一试?” “好呀!”夏念高兴上前,又想了想,将慕息泽拉过问道:“老先生,可否让他也写一写?” 那老先生仍是笑笑看看慕息泽道:“公子若是愿意,也可以。” 慕息泽挣开夏念的手,不屑道:“我不要。” 夏念哼了一声,接过老先生手中的笔,问道:“能写三个愿望?” “是。” 夏念提笔在一页纸上细细地写着,写完还审视了一番,似是觉得无误后才合上册子递给了那老翁,“老先生,多谢。” 老先生点点头接过那册子,看向夏念道:“心诚则灵。姑娘,未到终点便莫问归期。” “嗯?” 夏念看着那老翁,正想多问几句,却又有别的人拥上来请求天机先生。慕息泽将她拉开了,他似是怕夏念又在这人群中会惹什么麻烦一般。 过了午夜,又晃荡了这许久,夏念确实也有些累了,不仅累,而且冷。她想到刚刚慕息泽手心的温度,毫不犹豫双手拿起了他的手。 “你这是干什么?” “取暖啊。” 慕息泽微怔,看着她摆弄着自己的手,似是有些无奈,又将另一只手搭在夏念的两手上, “念念越来越大胆了,以前明明连碰都不让我碰的。” 夏念眉眼弯弯看着他:“你是说以前在问锦楼时, 分卷阅读131 还是在马车上?那些时候……你对我可都不太好的。” “原来念念都记得。” “息泽,其实我一直想再问一遍……”夏念直直看着慕息泽,渐渐靠近他,心跳得很快,认真道:“以前在问锦楼时,你那句‘不懂’其实是假的吧?” ——公主不必问了,我不回答只是因为听不懂。 慕息泽沉默良久,忽地紧紧拥住她。 “是假的,特别假。” “我知道,我就知道……”夏念突然鼻子一酸,重重打了几下他的肩,“一本正经地骗我,一直骗我,骗了我那么久。” “好了,以后再也不骗你了。怎么这么能哭?”慕息泽慢慢放开夏念,牵了她的手,一吻蜻蜓点水般落在她眼角,“念念,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贝儿的营养液,么么哒! 想起问锦楼二人的初见,互相试探,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慕..其实不算温柔的人,对旁人对自己甚至可以说是狠且冷。但对于夏念,他时而乖戾,时而温和地守护和交流,我觉得算是一种尝试与中和吧......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好奇念念的愿望,我掐指一算,揭晓大概要安排到完结后的番外篇了额。 最近小忙,评论也许不能及时回,不过一定会找时间看哒。(*^▽^*) ☆、第五十七章 得未曾有 几场大雪降过,近来天气倒是晴朗许多。虽然一点也没觉得温度上升, 但是好歹近来日日都有暖阳。梅园的梅花此时绽放到极致, 这一片绚烂至极的花海恐怕是这严冬里睿王府最美的景致。 夏念站在点梅阁前,望着那一片梅园出了神。此间美景,慕息泽却未踏足过梅园。前几日便让他到这点梅阁中来赏赏这梅花, 不料他却一口回绝, 说是看多了早已厌了。 她正独自觉得无趣着, 点梅阁却有客到了。 “公主, 梅园景色如此好, 怎么不走近一些看?”宁澜慢悠悠踏上点梅阁的台阶,笑着朝回廊走来, 而他的手中,竟抱着一个空竹筐。 “宁公子, 你这是?” “哦,”宁澜轻轻拍了一拍那竹筐, 道:“这个是装梅花用的, 前几日受公主之邀, 今日我便是来赴约的。” 夏念恍然大悟点点头, “息泽今日在前厅待客, 宁公子怎么不一起聚聚?” 今日是年初五, 依北翟国的惯例,年初一初二的时间朝中大臣可自由安排,多半也是走亲戚访友人。大年初三,要上殿觐见皇上, 作为拜年之仪。这新年见过皇上之后,臣子或是宗室众亲便又可随意走动。 慕息泽觉得大臣们或是散客的分散拜访过于烦杂,因此几年前便定下规矩,大年初五这一日众人可来拜访,未到这一日或是过了这一日,谁来也不必见。 因此今日一早就有许多登门者,夏念即使远远地在点梅阁,也听到了外面的嘈杂声音。现在已经过了午后,一些访者却并未离去,因此她自然便只愿躲在点梅阁了。 “那许多朝堂之人,殿下是非见不可,我可不是,”宁澜放下那竹筐,随性在廊下石板上坐了下来,闲散一笑,“因此也同公主一样,能躲便躲了。” “宁公子往年可都是在池铎城过年,就不去外地游玩一番?” “确实在这帝都已经过了五个年了,”宁澜眼神飘向远方,悠悠说道:“我本也是江湖散客,他日定也不会长留在池铎,”他忽地一笑,眉眼间尽是清朗之色,“这外边的世界极大,我想来日可气,便不急在一时了。” 宁澜说的来日,想来就是等到慕息泽登上帝位那一日。那一日,还有多久? 夏念忽地心头一跳,于慕息泽来说,那一日,是他十几年的追逐;于自己来说,她更希望就此平淡度日,不涉权谋,不涉纷争。而眼前的宁澜,无牵无挂,寡欲寡情,日后便可逍遥于江湖。 “公主怎么了?”宁澜看着夏念陷入沉思许久,禁不住问道。 夏念微笑摇摇头道:“无事。只是不经意便想多了。” 宁澜若有所思点点头,又站起身,抱起那竹筐道:“公主是有自己想法的人,所做的也无外乎从心而已。午后和暖,宁澜便先去梅园了。” 日光和煦,这冬天的日光最是金贵,因此夏念万万不愿呆在屋中白白浪费了这阳光。她正要移坐到银葵刚刚搬来的软塌上,伶秀从远处走来了。 “公主,殿下请公主去客厅。” 分卷阅读132 “客厅,现在可还有客人在?” “只有顾家姐弟在,其余人皆已经走了。” 顾沛瑶先前来过几次睿王府,夏念除了在慕息泽受伤期间挡过她一次外,之后她都是直接来见慕息泽,夏念并未见到面。而顾沛烈,前几日刚从甘州赶回来过年,过几日还要再去甘州。 “可有说是何事?”夏念心里还是有些狐疑的,毕竟这两人与自己没有什么交情,慕息泽何必让她去见这两人,尤其是顾沛瑶。 伶秀接过银葵刚刚从里屋拿来的披风,一边为夏念系上带子,一边道:“听说是顾小将军从甘州带了许多好茶,顾小姐特意拿了些许要送给公主您,因此要见一见您。想来殿下不好推脱,公主去见一见就是。” 夏念走到客厅的时候,厅内很安静,只有四人。慕息泽没有带近侍的习惯,而顾沛烈行军之人,今日是来作客自然也未带下属。顾沛瑶不是寻常闺阁女子,也只带了一个丫鬟。 “见过长公主。” “两位不必多礼。” 夏念几个月未见顾沛烈,感觉他似是清瘦了些,也黑了许多。想来镇国公去世后,他肩上责任重大,又在过去几月里去了甘州,领兵驻防自然辛苦。 顾沛瑶着了一件淡粉色暗纹锦衣,腰间仍然束着月白色窄腰带,这一身装束显得她比平日里温婉柔美许多。再看她今日妆容,黛眉朱唇,显然是精心装扮而来。 只是顾沛瑶抬头看到夏念的刹那,眼中还是暗了暗。 东琴国长公主的沉鱼姿色果然也是她不能比的,夏念虽然只是略施粉黛,那一对婉约柳眉,一双温灵杏眼在那鹅蛋脸上显得分外可爱娴雅,一身素青色衣裙,还有发上那一支白玉簪子愈发衬的夏念楚楚而清丽。 顾沛瑶将桌上的一个罐子拿起,递给夏念道:“舍弟不日前从甘州回来,甘州毗邻东琴。因此带了些东琴特有的夷花茶,听闻这花茶先前多半也是给东琴皇室用的。因此我便想着长公主……既然暂住在这,必然是想念着从前喝的茶的。” “顾小姐有心了,”夏念微笑道谢,示意伶秀接过那罐子,自己去了另一边坐下。 顾沛瑶坐在夏念对面,又问道:“年节时下,沛瑶本以为长公主要回东琴国。不过转念一想,公主未在北翟度年节过,定是想看看这里过年的气氛,过了这个年回去倒也不迟。” 夏念方才还蒙了迷雾的心,此刻倒是一片清明了。顾沛瑶此番送茶是真,一探虚实更是真。 夏念久久未归,三月之期早已过。顾沛瑶自然想知道她何时会离开这睿王府。此前她便心惊慕息泽竟为了保护一个无宠无利的夏念而受伤,现在自然不能再将夏念只当做慕息泽随意接来的一个公主。 “顾小姐,公主不会回去了。”慕息泽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淡淡道:“再过一个月,等父皇忙完开朝后诸事,我便会向父皇请旨与长公主成亲。” “殿下……什么!”顾沛瑶瞬间站起身,眸色哀怨而震惊,似是不愿意相信刚刚听到的话一般,“殿下说要与长公主成亲?” 夏念亦一时怔怔,之前从未听慕息泽提起过。她看向慕息泽,此刻他却只坦然看着顾沛瑶那一惊一乍的表情,面无波澜。 顾沛烈虽然也觉得这消息实在突然,却没有他姐姐那般惊讶。他所担心的无非是丹颜日后在睿王府中的地位,但他自觉夏念应该是平易近人之人,也无太多疑虑。于是便轻轻拉了拉顾沛瑶的手,让她坐下,自己笑笑说道:“那要恭喜殿下和长公主了。长姐是太高兴了才会失态,还望殿下和公主见谅。” 顾沛瑶扶椅,勉力维持面上的镇定,苦苦一笑道:“原来殿下那日说的长公主想住多久便住多久是这个意思,难怪那日殿下不为所动……是沛瑶多想了。” 慕息泽不动声色,看向顾沛烈道:“顾小将军,为你姐姐再倒杯茶吧。” 顾沛烈点点头,刚拿起茶壶,却被顾沛瑶一把按下。顾沛瑶缓缓起身,眼圈微红,向慕息泽行了一礼笑着道:“殿下,今日留了这样久。我们也该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她走向夏念,笑意未减,直直看着她,眼里带了些傲气,又似乎是其他一种更深更狠的情感,“长公主,未曾想百转千回还能有如此结果。沛瑶先行告辞,日后定然有机会能与公主长谈。” “告辞,也多谢顾小姐的夷花茶,”夏念起身,看着顾沛瑶强装的镇定,犹豫一番又道:“百转千回,得未曾有。我但愿顾小姐无需百转千回,也终有一日能得未曾有。” 顾沛瑶微微一怔,目光并未从夏念身上移开,眼中有一层 分卷阅读133 薄薄水雾,又笑的更加深了些,重重道:“多谢公主,一定会的。” 夏念望着顾家姐弟出门的背影,定定站了许久,才转身看向慕息泽。他此刻刚刚放下茶杯站起身,正对上夏念的目光。 “我确实是认真的。” 夏念还没问出口,他便说了答案。 “可是,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夏念直愣愣看着他,喃喃道:“我还没说同意啊!” 慕息泽走近夏念,一手揽过夏念腰间,低头轻轻道:“念念不是让我不要再推开你吗?我想了想,保不准哪一日我便烦了。可是偏偏我又答应了你,为了信守承诺,只好先将我和你栓在一起了。” “你!”夏念举起手就想落到慕息泽身上,却被他一把抓住了。 “都要为人妻了,念念这个脾气可要改改了。”慕息泽放下夏念的手,长眸一挑,似笑非笑道:“在这里,打亲夫可是不允许的。” 夏念低头撇过脸,从脸颊红到耳根,不知该如何作答。 “咳…..” 听到声音,慕息泽放开了夏念。夏念转身,原来是宁澜来了,还抱着一筐梅花花瓣。他此刻似是在暗笑,又似是在极力掩藏着那笑容。 “本来是想来告辞,没想到打扰了公主和殿下,那宁澜……” 夏念赶忙摆摆手,打断了宁澜的话,匆忙走过去道:“不打扰,不打扰,宁公子你一定有事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宁澜讶然张了张着嘴,看着夏念逃也似的走了,便干脆走进客厅将那筐梅花往桌上一放,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浅笑道:“看来殿下是告诉长公主了。当着顾小姐的面,殿下还真会找场合。” “既然慕正凛已经出手……”慕息泽坐回座上,又道:“成亲后,她就是王妃,慕正凛会有所忌惮。” “你这么着急,是觉得慕正凛近来还有后招?” “是,上次太草率了,不像他的行事风格,”慕息泽眸色深深,墨眉浅蹙:“只是难以知道,他要拿什么做文章,或许我们都忽略了什么。” 宁澜拈花,暗暗思考许久,眼里却也茫然。 ☆、第五十八章 不归之崖 自初五那日顾沛瑶从睿王府邸回来后,心情便异常差, 日日呆在房中。 府中素日里照顾她的丫头知道自己家小姐脾气不温和, 开始也不敢打搅她。可是她们却渐渐发现这次小姐生气与往日不同,往日小姐生气扔扔房里的器物,出出气, 顶多两日便好了, 可是这一次却闷声不响, 已经过了四日, 仍然不踏出房门半步。 府中一个丫头有些急了, 她是照看顾沛瑶饮食起居的房中大丫鬟,碧心。 她敲了门无人应答, 想要大胆些推门进去,又发现顾沛瑶将房门紧紧锁着。今日是恭王邀顾家姐弟过府一叙的日子, 自己又见不到自家小姐,无奈她只好去求见自家的少爷。虽然少爷与小姐从小便不睦, 但总归是她弟弟, 说话总比她一个仆人多些分量。 “你说她几日不出房门了?”碧心去见顾沛烈时, 他正在书房中擦拭着自己的剑。那把剑是镇国公顾浩岩留下的, 也是在去东琴前, 顾浩岩将此剑留给了他。他日日佩戴, 日日擦拭。 “是,还请少爷去劝一下小姐,小姐从未这般消沉过。” “哼,愚蠢。”顾沛烈收回剑, 不屑道:“听说之前霍叔叔特意将曦族至宝赤霞石带来求亲,我这姐姐还在殿上拒绝得干脆,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意。如今倒好,自然是恼羞成怒,觉得难以见人了。” 碧心皱皱眉,对眼前顾沛烈毫不在意的态度很是不满,却不敢表露分毫,还是低声下气求道:“少爷,奴婢自小便照顾小姐,现在老将军不在了。如今少爷是小姐唯一可靠之人,还望少爷能劝劝小姐。” “哼,她要靠我?”顾沛烈虽语气轻蔑,但是碧心这几句话他倒是很愿意听,便起身道:“你先回去,晚一些我会去看看。” 碧心见自己的说辞起了作用,便也不多作停留,福了福身便告退了。 顾沛烈到顾沛瑶房前的时候,她的房门仍是紧闭着。 他重重敲了敲门,没有反应,便在门外大声道:“本以为你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没想到也像寻常小女子一般为这事躲在房中不肯出来。” 顾沛瑶与顾沛烈二人向来针锋相对,口舌之争也定不会相让。但是今日顾沛瑶却仍然不来开门。顾 分卷阅读134 沛烈有些恼,又拍拍门在门外说道:“争不到就是没本事。你就算永远不出来睿王殿下也会与长公主成亲!” 门忽地打开,顾沛瑶面容憔悴站在门边,一双红肿的眼睛却直直瞪着顾沛烈,恨恨道:“该放的东西我自然会放,不该放的我自然不会放。是我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还轮不到你来对我说教。” 顾沛烈本来怒意中生,但是看了看眼前顾沛瑶苍白的面色,不欲与她争辩,便重重“哼”了一声,“随你。今晚要去恭王府中,你准备一下。” “就说我病了,再说初四那天已经去过,”顾沛瑶正要关门,又添了一句道:“转告恭王,改日我再登门致歉。” 顾沛烈正欲张嘴说话,顾沛瑶却已经“嘭”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本以为恭王府今日请了许多人,顾沛烈去的时候才发现恭王府中的客人竟然只有他一个人。初到时慕正凛只称初四那日人太多,未能与顾沛烈好好一叙,因此今日得空才又请他们来。 虽是晚宴,但虑及冬日里天黑的早,因此吃饭时间也早。待两个人同时用晚餐,才刚过酉时。等仆人们撤去了碗碟,端上清茶后,慕正凛便屏退了左右,屋中只留下三人,除了他和顾沛烈,还有一个是钱师爷。 “殿下,你这是……”顾沛烈见厅中一下子冷清,觉得很是奇怪。 慕正凛示意他稍安勿躁,道:“我本来觉得沛瑶今日没来甚是可惜,只不过现在一想,她没来倒是正好方便你我谈事,这事她最好还是不要知道。” 慕正凛看着顾沛烈渐蹙渐深的浓眉,从钱师爷手中接过一封信,缓缓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有怀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直到我收到这封信,一切才明朗起来,”他将信递给对面的顾沛烈,顾沛烈正要接过那信,慕正凛又迟疑道:“沛烈,看了此信,无论如何,你都要稳住,切莫过于悲痛。” 顾沛烈拿过信,打开信封,展开信纸。越看下去,他的神色越加凝重,到最后眉头已经紧紧地拧在了一起,信纸被揉捏在他的手中。 他抬起头,那双眼里此刻像是要喷火般愤怒,望向慕正凛切齿道:“殿下,这可是真的?” 顾沛烈不敢相信信上那短短几行字——镇国公死于噬心水,乃慕息泽有意为之。 “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表叔一生一心为国,忠烈无二,”慕正凛痛惜摇摇头:“可是沛烈,你想想,表叔心衰病本就不重,而且自几年前就未再犯过,怎会在那一夜之间突然犯病而亡?若说不是有人刻意为之,实在难以相信。” 哗啦—— 恭王府会客厅内传来茶杯碎地的声音,顾沛烈僵直地站在厅中,怒目圆睁,拳头攥的咯吱响,半晌,又咬牙切齿开口道:“是我当时没注意,父亲一路上精神也并无不佳。没想到竟是横死,我到现在才知道!一定是他,慕息泽向来忌惮我父亲帮着殿下您!一定是这样他才要除去我父亲!” “没错,沛烈,我想也是如此。表叔为救他而起兵东琴,他却恩将仇报,这着实令人心寒!” 顾沛烈一拳重重砸向木桌,又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为了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只听说当年医仙制过噬心水,没想到慕息泽身边的医圣宁澜竟也已经如此厉害,倒真是帮他杀人的好帮手。慕息泽害我父亲惨死,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沛烈,此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我必定会助你为表叔讨回公道。” 顾沛烈此刻气息不稳,十分愤然道:“不管他是谁,陛下宠爱也罢,朝臣拥护也罢,这样的的血债,我定然要他血偿!” 慕正凛点点头说:“这是自然,只是我那二弟武功高强,只怕寻常人也动他不得。我们总得找到他的易痛处才好,沛烈你明白吗?” 寒夜肃杀,白天看着气派而豪华的恭王府邸到了晚上是同样的阴森。虽然府中灯盏明亮,只是总觉得有肃穆的气氛,显得这黑夜愈发阴森寒凉。 过了戌时,顾沛烈才辞别慕正凛,从他府中出来,翻身上马径直走了。巷尾空留下一串马蹄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愈发突兀。 慕正凛和钱师爷回到了刚刚的客厅,慕正凛倏然坐下,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钱师爷将桌上刚刚被顾沛烈揉的变形的信摊平又收回信封中,道:“殿下这下可以放心了,所有的事,自有顾小将军来做。” 慕正凛喝了一口茶,这茶已经冷了,但他却不在意,反倒品味似的,慢慢喝完才说道:“顾沛烈耿直冲动,这样的人最好驾驭。若是一切按计划来,日后顾沛烈必定为我所用,就算父皇再如何,也找不出第二个慕息泽来掣肘我。” 分卷阅读135 北翟国,除了恭王慕正凛,和睿王慕息泽。三皇子懦弱平庸;四皇子早夭;五皇子年幼,不到十一岁。人人都知道,将来这皇位,不是恭王,便是睿王的。 钱师爷微微颔首,“确实,北翟国不会再有人有睿王那样的心智。若是除去了他,殿下大业指日可待。不过殿下真觉得凭顾沛烈一个人能对付睿王吗?其实我看顾小姐倒是更沉稳些,这是杀父之仇,殿下其实不必担心……” “不,钱师爷,沛瑶一心属意于慕息泽。但凡有一点不确定,我们都不能冒险,”慕正凛往茶杯中倒了些茶,又道:“况且顾沛烈头脑简单,他日父皇真的追查下来,将罪责推给顾沛烈也更容易些。” 二人明争暗斗这许多年,慕正凛虽然急躁近利,看着手中大将一个又一个被慕息泽折去,自然狗急跳墙,铤而走险。毕竟他心中明了,他和慕息泽之间,只能存一个。 前仇还是今恨,慕息泽都早已将他视作死敌。 “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慕正凛站起身欲要离去,又回头向钱师爷道:“钱师爷也去歇息吧。” 北翟的梵岭与南召的衔木溪接壤,边界处近来摩擦不断,愈演愈烈。南召戍边士兵竟也开始同北翟国守关士兵相互起了冲突,加之北翟朝堂上对于立储的多方争执,慕域已是焦头烂额。 虽然前几日才开朝,可是诸事繁多,恭王与睿王时不时就被召进宫中,慕域虽是以商谈政事为名,但是众臣都知道这是有意培养与考验二位皇子的能力。若论才干,谁更胜一筹不难分辨,众人却也不敢随意附和——只因皇上态度不明朗。 慕域心中明了因为洛子娥一事,慕息泽与自己有隔阂;而慕正凛身后虽然没了镇国公的势力,但是总有曦族的支持。因此他刻意维持朝堂平衡,在这二人中间举棋不定也是已久。 是日散朝后,慕正凛和慕息泽一同走出了殿外。 “想不到二弟自浔月回来不过五年,这朝内朝外之事,倒是知道得比大哥都多。” “论起知道多少,我万万不可与大哥比,”慕息泽冷冷一笑:“大哥恐怕连我每日在不在府,去了哪里都是一清二楚吧?” 慕正凛失言少顷,随即拍了拍慕息泽的肩笑笑道:“听说二弟有意与长公主成亲,不日后就要向父皇请旨。那二弟有这开玩笑的功夫,不如回府去陪陪长公主吧。” 慕息泽看着慕正凛远去的背影,心中竟有些不安。开年以来朝政之事繁忙,算一算竟已有五日未见到夏念了。 “殿下,您回来了。” 慕息泽进睿王府的时候,丹颜和柳叔皆在院中。柳叔清扫着院中积雪留下的水。 见到慕息泽,丹颜眉眼露笑,立即迎上去,道:“殿下好几日未归,回来也不提早通知一声。丹颜也好提早准备……” “长公主呢?”丹颜话音未落,慕息泽径直向前厅走去,边走边问。 丹颜神色暗了暗,一边快步跟上慕息泽一边柔声道:“殿下,今日顾小将军来过。说是顾小姐请长公主过府一叙,长公主半个时辰前便离府了。” “你说什么!”慕息泽忽地停住脚步,睁大眼看着丹颜,随即便立刻转身,快步朝府外走去。 “殿下!”丹颜看着慕息泽的背影,顿了一顿,又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一般,跑着跟了出去。 顾府与睿王府相隔虽然不远,但是慕息泽一出府便用轻功径直到了顾府,丹颜见他走的这般急,也用轻功跟上。因两人轻功都极好,并没有引起半分注意,慕息泽先到,丹颜随后也到了。 顾府门前的守卫见到是睿王来,正想要行礼,慕息泽却并未理会,一把推开了二人,直接进了府。 “丹颜姑娘,这……” 丹颜从前便住在这府中,顾府上下皆认得她,一个守卫正想发问,丹颜却只急匆匆地也进了府。只剩门外两人面面相觑,不知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滟。 顾沛瑶听碧心说是慕息泽来了,心中惊喜,匆忙梳洗一番便去了前厅。她未料到,来的人竟然还有丹颜,更未料到,慕息泽今日的脸色,严肃冷漠得让她不认识。 “顾小姐,长公主是否来过你府上?” “长公主?”顾沛瑶怔怔看着慕息泽,苦笑道:“长公主不是应该在殿下府中,怎会来这里?” 慕息泽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顾沛瑶眼中的哀怨,走上前去,一把抓起她的手道:“顾小姐,是不是顾沛烈把她带走了?你最好说实话。” 她从未见过慕息泽 分卷阅读136 这般狠厉失态的样子,此时竟生生后退了一步,皱眉摇头道:“沛烈一早出去还没回来过。我也并未见过长公主。殿下,你为何要为了她如此质问于我?” 顾沛瑶声音有些愤然,她为他神伤数日,他今天来此,却是为了找另一个女人。 慕息泽咄咄目光逼视顾沛瑶,确认她没说谎,才慢慢放开她的手,“如此,我知道了。” “殿下!” 顾沛瑶反应过来,慕息泽已经回头快速离开了屋子,她正欲要追出去,却被丹颜拦住了,“小姐,请听丹颜一句劝,您现在去不合适。到时候找回公主,丹颜自会来告诉小姐。” 顾沛瑶见丹颜认真庄重,茫然间便点了点头。今日上午这场闹剧,到底缘何而起,恐怕要等自己弟弟回来再好好问问。 丹颜出了顾府大门,慕息泽却还在门边,并未走开。 “殿下,现下怎么办?” 丹颜心中愧疚,声色紧张。她在府内却没阻拦夏念和顾沛烈一起走。顾沛烈早上来,却意外地没有来找自己,她怎能如此大意没有察觉? 扪心自问,当时是不是没有一点点的私心? “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我。既然引我到顾府,我们便再等等。” 慕息泽直直站在顾府前,稳下情绪的他,脸色已经平和,深眸一直在观察着四周。 忽地远处一支箭朝二人飞过来,箭速极快,慕息泽一把推开了身边丹颜。 “殿下你……” 待丹颜反应过来,却见慕息泽竟然用手指夹住了那支箭,而箭上带了一张纸条。 慕息泽将纸条摊开,只有三个字:不归崖。 丹颜大惊,不归崖,那个地方,她是知道的,可是从未听说有人去的。 不归崖地势陡峭异常,没有轻功不可能上去。崖上寸草不生,因为终年瘴气缭绕,在崖上即使待上不足半日,也会因吸入过多瘴气而亡。 “殿下,丹颜去!丹颜去把公主救出来,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办到!” 丹颜着急恳求慕息泽,一双凤眼里迫切而慌乱,她不可以让她的殿下去那个地方。 “不可以,现在还不知道顾沛烈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但你此去必然暴露,若是他知道你欺骗他,必然会更加激怒他。”慕息泽掌心紧紧握着那纸条,又道:“再说,她会害怕。你去,不行。” 丹颜看着眼前人,那双深眸里有了从前她见不到的担虑之色。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阻止他了,眼前的殿下再也不是往日那个没有软肋的殿下了。 “丹颜,我有其他事,要你去做。” 夏念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绳索紧紧绑住。刚刚在马车里发现异样后,挣扎吵闹之后的结果就是被顾沛烈一掌击晕。她现在已经在一个半山腰上,往下看是极深的悬崖,往上看是陡峭山峰。 此刻她已经不挣扎,她知道这是无用的。顾沛烈在一旁守着她,他冷冷地抱着剑看向远处。 “顾将军,”山腰上寒冷异常,夏念声音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而颤抖,“你挟持我,到底是为什么?” 顾沛烈头也不回,凄然冷笑道:“为什么?公主怎么不问问你的殿下,他做过什么?” 夏念坐在地上,看着顾沛烈脸上不同于往日的冷漠,飞快在脑海中过着所有的事情,声音已经有些哑:“你想用我来威胁他?息泽,他什么也没做,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沛烈看向夏念,眼中愤怒,狠狠道:“他什么也没做?长公主,你就继续装吧,我要他今日有来无回。” “顾沛烈!”夏念不知是慌张还是恼怒,厉声喝到:“你们顾家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伤害他?” 顾沛烈一把抓起坐在地上的夏念,恶狠狠说道:“到底是谁在伤害谁!” “放开她——” 这个声音熟悉而令人安心,可夏念似乎并不想在此刻听到,这声音本可以不追逐她而来。 一抹颀长的身影轻轻落在半山坡的地上,慕息泽傲然站在顾沛烈面前,目光又转向一旁狼狈的夏念,他身子忽然像僵住一般,心间竟有些抽搐。 “慕息泽,你果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我才刚到不久,你居然这么快就能来。”顾沛烈似是满意又似是愤恨,嘴角挂着一丝冷而阴鹜的笑。 “放了她,你有事,冲我来。” 慕息泽慢慢走近顾沛烈,手掌微抬。顾沛烈看出他要对自己动武, 分卷阅读137 便一把将夏念拉了过来,一把利剑架在她脖子上。 夏念只感到脖子上一阵冰寒坚硬,死亡仿佛离她很近很近。 “顾沛烈——你别动她,你说要我做什么。” 慕息泽显然已经愠怒,但还是不得已放下了手,后退了几步。 “哈,想不到向来骄傲无惧的睿王殿下,也会有害怕的时候。慕息泽,你活该!” 夏念看着眼前二人,似乎自己是唯一被蒙在鼓里之人。顾沛烈何以变得如此狂躁,慕息泽他又并不惊讶顾沛烈如此对他?她只感到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冰凉刺骨的触感,艰难开口:“顾沛烈,你把话说清楚,息泽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说完那话,夏念似乎感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冰冷硬物动了动。 “公主,我本还以为你是装的,没想到你还真不知道,”顾沛烈又紧紧钳制着夏念,看向慕息泽:“怎么,是怕自己做的肮脏的事被她知道吗?” 慕息泽紧握拳头,身体微微颤抖,他本可以一掌就杀了眼前的人,可眼下却什么都不能做。他恨极了这种无力感。 “哼,你急也没用。我今日就要在你心爱的女人面前撕开你这个伪君子的模样!”顾沛烈狠狠道,随之又看向夏念:“公主,你可知我父亲就是被他害死的!” “你胡说什么,镇国公是为了去救息泽,可是他路上心衰也是意外,并非人力可以控制,你怎能如此不讲道理?” “哈哈,公主竟然这般天真。我告诉你,我父亲,是被他慕息泽下药害死的!”这话,顾沛烈几乎是吼了出来。 夏念闻言觉得惊骇,看向慕息泽,他却并无辩驳之意,看来顾沛烈所言不虚。 慕息泽因洛妃一事与镇国公结仇她是知道的,她却从未想过顾浩岩的死不是意外,毕竟那日他死的那样真实。 然而,大是还是大非?她变得混乱。 “顾沛烈,你虽有丧父之痛,但这不能全怪息泽……” “不怪他怪谁!没想到公主与他也只是一丘之貉。”顾沛烈情绪更加激动,将刀往夏念脖子又逼紧了一些。 “够了!”慕息泽已经忍不住怒气,厉声喝到:“顾沛烈,快说你的要求!” “不急,睿王不如先跟我一起上不归崖。”顾沛烈说罢便带起夏念飞身上去。 不归崖,一个悬崖一样的地方,周边空气混浊,甚至黑暗。夏念竟看不到十米以外的地方,脚下全是黑土,没有一棵草木,死气沉沉。 “慕息泽,你确实是我见过的,轻功最好的人,”顾沛烈冷笑着从身上掏出一颗药丸,将它丢给慕息泽道:“不过你马上就要成为废人了,吃了它。” “你给了他什么?” “公主放心,我不会让他这么轻松就死。”顾沛烈阴鹜一笑,看向慕息泽:“睿王这么聪明,看得出来是什么吧?” “想不到顾将军还有这万息丹,恐怕不是你自己得来的吧?”知道顾沛烈的目标完全是自己后,慕息泽反倒冷静心安许多。 “睿王知道,那便吃吧,否则,公主的命就没了!” 顾沛烈将剑往深了扣,夏念感到一阵痛楚,脖子上已被划出血来。她并不知道那万息丹到底有何用,但是定不是好东西,看着慕息泽正要将它吃下,夏念拼命喊了出来:“息泽,不要吃!” “没想到公主竟然连命都不想要了,”顾沛烈抬起下巴看着面前的慕息泽,语气阴寒:“慕息泽,那你也不要她的命了吗?” 慕息泽一仰头将手里的丹药吞了进去,顾沛烈似乎很满意,直接用剑割断了夏念身上绳索,放开了她。 “息泽!”夏念连忙跑到慕息泽身边,抓着他的手问道:“这到底是什么?” 慕息泽握住夏念的手,眼里温柔下来,淡淡一笑:“没什么,普通的药而已。” “怎么可能,”夏念自是不相信,又看向对面顾沛烈,严声问道:“顾沛烈!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 “公主放心,万息丹无毒,只不过人不能再动武。若是动武,暴毙。所以睿王现在就不要想着下山了,当然也不要想着对付我了。” 顾沛烈一边走向这二人,一边说道:“慕息泽,我知道你身边有医圣,凭他的本事做解药倒不难。但是据我所知,他不会武功,应当上不了这不归崖。这里的瘴气在半天内就能毒死人,你身边好像没有轻功好到能这么快赶来,再上这不归崖的人了吧?” 分卷阅读138 确实,不归崖上鲜有人来,不仅仅是因为地势陡峭异常寻常人根本不可能上来,更加是因为这里的瘴气,寒毒无比。待在这里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寒毒必然进入人体。而待足半日,寒毒渗入五脏,便无药可解,只能毒发身亡。 即使是武艺高强之人,中了寒毒,越是活动,体力便下降越快。 因此这不归崖,普通人来了便是不归。 “你要做什么!”夏念看着顾沛烈一步步走近,她张开双臂径直挡在了慕息泽前面。 顾沛烈拔出剑指向两人,一把利剑明晃晃地在暗黑的不归崖上闪着寒光。 “公主还是让开吧,我本意也不想害你,”顾沛烈看着慕息泽,笑了一声:“听说睿王武学造诣极高,在浔月时更是气剑双修,而最精绝的便是剑术。我今日就先用父亲赠我的剑废了你使剑的手!” 他说罢一剑便要刺过来,慕息泽重重一把推开夏念,利剑顷刻刺穿了他的右臂。那剑拔出时,已经染上鲜红血液,就那么滴在冰冷的地上。 “顾沛烈,你太歹毒!”夏念捂住嘴巴,惊恐看着慕息泽的衣服上快速蔓延的血迹,颤抖着张了张嘴,“息泽!” 顾沛烈一把将剑插入鞘中,说道:“很好,慕息泽,你竟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看来你根本不怕痛,如此这样我杀了你也没有快感。”他言罢看了看不归崖黑雾缭绕的上空,冷笑道:“流着血在这里无力死去,仿佛更加痛苦一些,慕息泽,不会有人来给你收尸。” “慢着!”慕息泽用左手猛然推开夏念,向转过身就要离去的顾沛烈道:“不要牵连别人,带她走。” 顾沛烈停了停,看着一旁已然有些呆滞的夏念,良久才道:“就当答谢你照顾丹颜两年……慕息泽你要是此刻向我跪下,磕头,我可以带她走。” “你滚。” 夏念看了一眼顾沛烈,只说了这两字,声音不知是因为绝望还是愤恨而淡漠至极。 她又慢步走到慕息泽身边,阻止他可能要做的任何动作,一把拭去自己脸上泪水,皱眉哽咽:“息泽,你说过不会再推开我,难道想食言了?” 慕息泽此刻忍者穿臂之痛,服了万息丹又使不上一点力气,此刻夏念牢牢抱住他的左臂,他竟无法再推开她。 “哈哈哈,好一对情深啊。公主,我说过不想伤害你,只要你的心上人向我跪一下而已,你就能走。你可要考虑好了,呆在这里再过一个多时辰,你们便都活不了了!” “顾沛烈!你滚——我让你滚——” 夏念放开慕息泽的手,顷刻间怒火中烧,声嘶力竭地冲顾沛烈吼了出来。她瞬间又泪如雨下,此刻厌烦极了顾沛烈的声音,不想再有别人来打扰她和他的时间。 慕息泽和顾沛烈皆一怔,顾沛烈冷“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飞身下崖了。 “念念,你怎么还是这么能哭?”慕息泽刚想伸出右手,才发觉现在无法动,便用左手慢慢替夏念擦拭脸上的泪,可是却越擦越多。他叹了口气,放下手道:“你太傻了。” 一颗万息丹下去,慕息泽此时体力消耗极快,他累极席地坐了下去。 夏念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衣服上不断印染而开的鲜血,双手颤抖地轻轻抚上那右手,抽噎,“这只手,会写好看的字,会下棋,会画画……会抚琴,会舞剑……会抱我,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慕息泽用左手轻轻揽过夏念,淡笑,“还有另一只手,能抱你就够了,而且我……” “息泽,你不该来,你真的不该来,”夏念使劲摇着头,有些语无伦次:“你来做什么,不是我傻是你傻,你还有那么多事要做……不可以这样,不可以……” 慕息泽把她往怀里一放,手轻抚她绵软的头发,“好了,念念。我本就与顾家有仇,这本就该由我来受,可你实在无需待在这里。” 不归崖尽是死物,夏念抬头看着他,他眉眼间仍旧坚毅俊朗,他的目光就那么淡淡落在不归崖寒幽的黑土上,那双长眸,在这昏昏之地更加沉静,暗邃。 天地光华如何,落英云霞如何,她突然觉得,不归崖可以没有这些,因为这个人就在这里。 “息泽,你不懂。我若死了,单单只是我死了。”夏念在他怀里,贪婪地感受他给自己的温度,“可你若死了,我和我在这里的整个世界,便全都死了。” 两个人在不归崖上越靠越紧,崖上实在过于严寒。两人只有相互依偎才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崖上的瘴气已经使两人呼吸也变得慢慢困难沉重。四周一片冰凉死寂,这样的 分卷阅读139 地方,难怪寸草不生。 夏念只觉得此刻身体像是不属于自己一般,意识变得模糊。再看向旁边的慕息泽,他却仍然镇定,对她浅浅笑着,只是他放在她身上的手臂将她越拥越紧。 “念念,不要睡,”慕息泽使劲地晃了晃夏念,他在计算着最后一点时辰—— 崖上终于出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夏念本来已经昏昏然,却因为丹颜的到来而被吓了一跳,竟清醒不少。她此前只猜到丹颜身份敏感,慕息泽对她是假,却不知丹颜还是个武艺如此高强的人。 “殿下,丹颜来晚了,”丹颜看着慕息泽的右臂,鲜血此刻几乎染透了他右臂的衣料,她紧紧咬唇,压抑自己的情绪,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 “请殿下先吃了这药,丹颜马上带殿下和公主下去。” “先给公主。” 丹颜突然跪下,为难地恳求道:“不归崖上瘴气寒毒异常,解药实在难制,而时间太短,宁澜只能先制出一颗药。殿下,丹颜求你先服下!” “息泽,快吃吧。” 慕息泽未理会夏念,只又向丹颜静静重复了一遍:“先给公主。” “殿下……恕丹颜这次不能听你的!”丹颜抬头紧紧皱眉看着慕息泽,忽地起身往他眉心迅速一点,慕息泽顷刻倒了下去。 “丹颜你!” “公主放心,殿下只是暂时昏过去了。”丹颜立刻扶起慕息泽,倒出瓶中药给他吃下,接着才看向夏念,道:“对不住,公主。但是我绝不能让殿下有事。” 正月二十五。 点梅阁外梅园内梅花将落未落,天上飘着一些灰白色的小雪花,时不时吹起一股冷风,将雪花和梅花一同卷落。雪花式微,落在地上便要消失,倒是梅红色花瓣铺了一地。 严冬过去,梅开梅落春皆到。 伶秀和银葵二人站在内室,两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床上的夏念。她们记得,上一次公主昏迷这么久,还是几个月前从问锦楼摔下来时,好在上一次有惊无险。而这一次,直到今天已经是夏念昏迷的第五日。 宁澜也在一旁,自慕息泽和夏念五日前从不归崖回来到现在,他还未出过睿王府。而他在璟铉居中只呆了一日,其余几日皆呆在点梅阁。 慕息泽虽然同夏念皆中了不归崖上的寒毒,但他及时吃了解药,再加上回府的治疗,已经没有大碍,如今好好养手臂的伤就好。可是夏念,回府时,寒毒已经不受控制地侵入经脉。宁澜呆在她身旁,每日扎针三次,扎一次便是一个时辰。就连汤药他都亲自看着煎,只因工序复杂至极,少一分钟多一分钟皆不行。 只是即便如此,也是无法拔清她体内的寒毒。宁澜踱步房中,算算日子,夏念今日该醒了。 “公主!”银葵喊出来,看见夏念似是微微睁眼,想要动弹,便慌忙向外喊道:“宁公子,宁公子,公主像是醒了。” 夏念未及完全睁开眼睛,便先闻到了房内的丝丝檀香,她是稍稍心安了一些。因为这檀香便代表着是安全的地方。她动了动身子,只觉得浑身酸痛异常,脑袋十分沉重,想要尽力抬起头,却失败了。忽地感到一只手搭上自己的手腕,转头一看旁边是宁澜。 “宁公子……” 宁澜看向夏念点点头,示意她安心。他的眉头此刻舒展开来,又将夏念的手放回被子中,向银葵说道:“银葵姑娘,刚刚煎的药可以拿上来了。” 伶秀扶夏念坐起,夏念靠在后面枕头上,虽然此刻累极没有一丝力气,但还是觉得似乎清醒了怒烧。 “息泽怎么样?”夏念声音有气无力,只不过宁澜在近旁倒是听得很清楚。 “公主放心,殿下已经无恙了。只是前几日殿下日日在公主房中,未得休息。因此今日我想了些办法让殿下现在自己房中睡了。” 夏念点点头,忽地又瞪大了眼看向宁澜,“他的手,怎么样!” “他的右手想要恢复与从前无二是不行了,不过也只是不能再用剑而已。其余不太费力气的事日后恢复了还是能做的,”宁澜看着夏念哀怨万分的眼神,那眼里似是蒙上一层薄雾,眼见越积越厚,又赶忙到:“不过公主不用担心。若说用剑,其实殿下左手也是一样可以的,只是旁人不知而已。 “真的?” 见宁澜笃定点点头,夏念的脸上才露出一丝会心的笑。 二人说话间,银葵已经将一碗药端了上来,宁澜让了让。银葵坐在了床沿边 分卷阅读140 ,道:“公主,奴婢……来喂你。” “银葵,你哭什么?”夏念憔悴一笑,说道:“我不是没事吗?” 银葵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只点了点头,一勺一勺慢慢喂给夏念喝下。这药夏念喝的极苦,只不过看着屋子里三人皆巴巴地看着自己,硬是眉头都没皱喝完了最后一勺。 银葵将药碗拿了出去,伶秀悉心拿了一些甜梅给夏念,夏念吃着那甜梅,才觉得口中苦涩消了不少。 “宁公子,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宁澜微微吃惊,又缓缓点了点头,面露忧色道:“公主,你与殿下在不归崖待了一个多时辰。寒毒聚积经脉,你体内寒毒,我只能帮你拔出一半。” “那留下一半会怎样,会死吗?” “不会,只是每月都要毒发一次,历时两三天。毒发时人会觉得无比寒冷,而且浑身犹如被蚁虫噬咬一般疼痛难忍。” “幸好他先吃了药……”夏念舒心似的叹了一口气看向宁澜:“宁公子,这些我总是受的住的,不过每月两三日而已。” 宁澜望着眼前女子,心中有几分不忍,又添道:“其实,只是缺了一味药材。若是有那味药材,这寒毒或许就能治。” 伶秀未待夏念回答,便急忙上前问道:“宁公子,是什么药?” “火鸳根。只是火鸳根是申州曦族的圣物,百年才有一株,历来只由曦族首领保管,”宁澜看向夏念,有些为难道:“若是让殿下去求此物,曦族倒是也可能奉出。” 曦族,皇后霍至仪的母族。曦族首领,霍至陵,霍至仪的亲哥哥,慕正凛的亲舅舅。 夏念对上宁澜为难的目光,问道:“息泽知道吗?” “不归崖的寒毒是罕见奇毒,这解法也是我从前在师傅藏的古书中无意看到,殿下应当还不知道火鸳根能解此毒。” “那么,就请宁公子不要告诉他,”夏念朝他浅浅一笑,又看向身边人道:“伶秀,这件事你不可以说出去,知道吗?” “公主…..”伶秀抬头对上夏念不容置疑的神色,欲言又止,终是点了点头。 宁澜怔怔看了夏念良久,也点了点头。他们都知道,向曦族求取火鸳根,慕息泽将要付出的代价定然是巨大的。 宁澜行了一礼拜别,“公主日后按时服药便可,药我会亲自配好,煎药的法子我会细细写下。不出几日,体力精神应该可以恢复。” “宁公子,还有一事,我要问你。” 作者有话要说:  也许你们想问国师派的人呢,细心的宝贝儿或许能猜出来,反正这个以后也会解答啦... ☆、第五十九章 迷雾渐清 此刻池铎城内,不安宁的府邸不止睿王府中。恭王府和顾府皆是如此, 尤其是顾府, 这五日来丫鬟仆人各个人心惶惶,生怕做错什么事被重重责罚。 顾沛烈和顾沛瑶姐弟二人不和是顾府上下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从前顾老将军在的时候还能劝住一些, 自顾老将军逝世后, 这姐弟俩针锋相对的次数越来越多。不过像五日前那样, 顾沛瑶动手直接打了顾沛烈一巴掌那样的情况, 是从未见过的。 “小姐, 好歹吃一点吧。” 碧心颤悠悠端着一份莲子羹来到顾沛瑶房中,却见顾沛瑶还呆呆坐在桌前, 眼神呆滞而茫然。 “碧心,你信吗?” 碧心放下那份汤羹, 很是为难。她是顾沛瑶最亲近的丫头,从小同顾沛瑶几乎一同长大, 这小姐的心思, 她是知道的最清楚。自家小姐仰慕睿王许久, 自从知道睿王要同夏念公主成亲后, 她便万分消沉沮丧;而让她最终崩溃的事情, 确是五日前自己少爷回府后与她说的话。 那日, 若不是自己悄悄跟着小姐,倒是真不知竟会有这样的事。只是那句从少爷口中说出的话——“慕息泽害死了爹”——那样愤怒而真实。 “小姐,这事还得查过,”碧心走近顾沛瑶, 道:“少爷只说一封书信,也无凭无据的。” 顾沛瑶眼睛红肿,木讷点了点头。 “是,所以小姐不要难过了,小姐要养好精神才是,”碧心将那一碗莲子羹轻轻放到顾沛瑶面前,又道:“毕竟小姐是长姐,少爷这些天也实在是不合规矩。小姐有些事还是要劝着少爷。” “哼,”顾沛瑶虽是有气无力,还是冷 分卷阅读141 哼一声,“那丹颜,也真是不要脸。” 顾府近日怪事也多。 人人都知道丹颜姑娘两年多前便到了睿王府中,可是却在三日前被顾沛烈带回了家中,丹颜姑娘倒是也心甘情愿跟了回来,住在从前自己住的积云馆。 有些家丁跑去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丹颜姑娘在睿王府中做错了什么事,被睿王赶出了府,在街上流离失所时,顾沛烈怜惜她,才将她带回了顾府。此前无人不知睿王十分钟爱这丹颜,她虽是妾室,在睿王府内住的却是最好的染霞轩。因此众人皆好奇到底她是犯了多大的错,才会让睿王这般恼怒。 顾沛烈已经和顾沛瑶四日未见面,自从那日顾沛瑶听完他的话,惊愤的打了他一巴掌后,他便再也没有和自己姐姐说过话。他现在要去积云馆,在知道慕息泽竟安全回府后,他心中便躁怒异常,唯有见到丹颜才能稍稍压抑自己那份情绪。 “少爷。” 丹颜起身行了一礼,虽然她此刻面容有些悲哀,憔悴,只是难掩其动人姿色,顾沛烈在见到她的刹那,还是微微晃神。 “丹颜,你且安心住着,”顾沛烈扶起丹颜,坐下道:“这顾府只要有我在,就没人敢对你说三道四。” 丹颜向顾沛烈柔柔一笑,点了点头。顾沛烈忽地抓起丹颜的手,道:“丹颜,等我手刃仇人后,我们从此便在一起如何?你的过去,我绝不会介意。” 丹颜微怔,往回缩了缩手,但还是温柔一笑道:“少爷方才说的是睿王?” 顾沛烈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决,恨恨道:“我真应该在不归崖上便直接杀了他!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安然回府的,但是我一定不会让他再这般安生!” “好,少爷,”丹颜伸出那刚刚缩回的手,抚上顾沛烈的手,“丹颜……也恨透了他。虽然不能帮少爷什么,但是日后少爷要做什么,请让我知道,也好让丹颜放心。” 顾沛烈紧紧抓住那双纤手,看着面前那一双含情的美目,只觉得自己的心狂烈的跳动着。他爱慕了这么多年的女子,如今终于会是他的了。 幽暗而可怖的道路,两旁没有一棵树,没有一株草,没有一个人。黑暗,是无尽的黑暗。走在这路上,苍茫而荒凉,心惊而悲戚。 “你从何处来,要去向何方?” 一阵苍老的男声在这路上响起,路上唯一一个女子加快脚步埋头走着。 “念念,念念——” 夏念终于醒了,睁眼后,心还是猛烈而惊慌地在跳动。额间冷汗直冒,这个梦她做了不止一次了,每次皆是同样的场景,那条路从未到尽头过。 “息泽!”夏念看到坐在自己床沿边的慕息泽慌忙起身,紧紧地抱住了他,“息泽,我没有消失,也没有忘了你。你很好,你还健康,你……就好。” 慕息泽听着夏念语无伦次地说话,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念念……你抱得太紧了。” 夏念缓缓松开慕息泽,盯着他看了许久,垂眸看到他受伤的手臂此刻缠了绷带。刚刚轻拍自己后背的那只左手,此刻正要抚上她的脸颊。 “念念,做噩梦了吗?”慕息泽修长的手指抚上夏念的清瘦苍白的脸,轻轻划过她的眉眼。 夏念向慕息泽一笑,一动身子头径直枕在了慕息泽腿上。慕息泽微微意外,随即又帮夏念理了理碎发,眼里有些苦涩,“对不住……没护好你。” 夏念从未看见过他这样无奈自责的眼神。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那日问锦楼初见,他骄傲肆意的目光落满她全身,那一刻自己的心隐隐作痛,就如此刻一般。 “息泽,你只能以身相许,作为补偿了。” 慕息泽低头看着她苍白而明快的脸色,笑了笑道:“原来念念之前一直欲迎还拒,心里还是一直惦记着要嫁给我。” 夏念撇过头去,脸上微微有些红晕,随即想起什么便起身正色道:“顾沛烈,不会这么轻易放手的。” “我不会放过他的,”慕息泽冷冷道:“还有他背后的人…..”他停下话,看向夏念,眸色温软下来,“念念,你别担心,这些我会处理。” “我总是被蒙在鼓里,”夏念语气有些轻轻的怨气,又抬头说道:“听说,你把丹颜赶走了?” 慕息泽点点头未答话。 若不是那日细细问了宁澜,她此前未曾想过,那样一个表面柔弱娇媚的女子,竟然是镇国公一手培养的细作,而她竟然亲手杀了镇国公。遇到慕息泽之前,她为义而帮镇国公做事,而遇到慕息泽之 分卷阅读142 后,她为情而倒向他。 可是这样的丹颜,始终是作为一枚棋子而存在。 “其实不能怪丹颜,”夏念低声说道:“我和她一样,只想你没事。” “我赶走她,是因为她违抗了我的命令,这就如背叛我一样。” “可是……” “好了,念念,”慕息泽打断夏念的话,左手轻轻搭上夏念的肩,“这段日子,你好好养着,等你好了,我陪你去梅园走走。你要快点好,不然等梅花落满地,就没机会了。” “你不是说看厌了?” “从未和你一起看过,怎么会厌?”慕息泽对上夏念泛光的神色,起身道:“我先走了,你好好歇息。” 夏念乖顺点点头,看着慕息泽走出房外。他的背影她见过多次,这一次最是觉得无奈而又庆幸。 宁澜在慕息泽书房等待许久,近来他还没有回过自己府中。他虽是大夫,但是此前其实从来没有为了来治病而来过慕息泽府中,且不说寻常人根本伤不了慕息泽,就算有什么伤,也是轻伤,慕息泽自己便可以处理。 只是最近,突发状况越来越多。 “你见过公主了,这下可以安心了吧?”慕息泽进屋,径直坐到了桌前,宁澜也随意坐了下来,他瞧了一眼慕息泽的神色,又道:“在怪我对你用了安眠的药吗,难不成公主醒来第一眼不看到你就会忘了你?” “宁澜,这寒毒,当真没法解?” 宁澜点点头,喝了口茶。宁澜没有对上慕息泽的目光,其实若不是慕息泽一向十分信任自己,他是会看出自己的异样的。 “你不要自责,”宁澜看着慕息泽低头垂眸的样子,说道:“痛源于寒,寒生于痛。寒症发作时若能减轻寒冷的程度,倒是可缓一缓疼痛。过段时间,我回一趟绊雪谷,看有没有药材能先缓一缓寒毒。” 慕息泽木然点点头,只是想到夏念以后每月要承受的痛苦。他便觉得钻心难受,那般痛楚本来应该是自己承受的。 “是你让丹颜去顾府的?” “没有,我是真将她赶了出去。” “我还以为……” 慕息泽冷哼一声:“她违抗我的命令,将她赶出府中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你还以为我还会用她吗?” “罢了,”宁澜摇摇头,他知道慕息泽的脾气,也不愿再多说,话锋一转:“顾沛烈,还有慕正凛这二人,显然已经合作,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 “慕正凛会后悔同他合作,我要让他们自相残杀,我要慕正凛亲自下手去对付顾沛烈。这样才有趣一些。” “你这是何意?” 慕息泽手指轻敲桌面,静静道:“我只是想,造一个事实。也许顾浩岩不是我杀的,而是父皇命令我杀的,你说……慕正凛听了会有何反应?” 宁澜闻言,微微睁眼,心中已经明了。慕息泽这一招,兵不血刃。 镇国公顾浩岩,当初统十万精兵在甘州。顾浩岩又是曦首领霍至陵的表弟,当今皇后霍至仪的表哥,更加与恭王慕正凛勾连颇深。北翟国朝堂这一错综复杂的关系,早已经引起皇上慕域深深的忌惮和猜疑,镇国公功高盖主,曦族又倾力支持慕正凛,慕域早已感皇权动摇。 若说慕域想要顾浩岩死,太在情理之中了。 “若是皇上想要镇国公死,分散顾家的权力,这一说合情合理。” 宁澜点点头,“恭王若是知道,无凭无据,断然不敢质问自己的父皇。可你若以此事要挟,他怕被皇上责骂,最好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把一切罪责都推给顾沛烈。” “慕正凛利用顾沛烈之时,应该早已经想过最坏的结果,”慕息泽冷冷道:“他这样的人,是不敢担什么责任的。过几日,我会去一趟恭王府,让他心甘情愿地替我处理了顾沛烈,正好也捡了一个慕正凛的把柄。” 一旦涉及慕域之意,事情便会变得敏感。慕正凛定然会想要保全自己,而保全自己最好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让顾沛烈闭嘴。 “殿下,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操纵这件事?”宁澜暗暗思索,又道:“顾浩岩之死是秘密,这世上,除了你我,丹颜,还有皇上,不应该有第五个人知道。” “可若是有人当初就在那客栈中呢?” “你的意思是,有人跟踪我们?” 慕息泽点点头道:“那时候,我身上靡骨粉的后效未消,若是有武功高强之人暗暗跟踪,我确实是无法察觉的。” “即使 分卷阅读143 靡骨粉后效未消,可以你的功力,一般人也必然会暴露行踪,”宁澜喃喃道:“慕正凛身边仿佛没有这样的人,这个人不仅要内力深厚,还得极善追踪和隐匿自己的行踪……” 宁澜未完话便默了声,望向慕息泽,对面之人点了点头,两人心中都已经了然。 最符合这样条件的人,除了玄镜山庄的暗卫还能有什么人? 慕息泽与玄镜山庄结仇已经不是一两日,而玄镜山庄要对付慕息泽,自然不能直接出手。毕竟慕息泽是北翟国的睿王,而玄镜山庄乃是南召国的一名门,若是直接出手,必然容易挑起两国纷争,这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刀杀人。 只可惜操刀的人虽聪明,但是这把刀太钝了。 “如果真的是付易安,那事情就复杂了,”宁澜微微叹息,眉间微凝:“付易安身为南召国国师,位高权重不说,此人心智实在不一般。若他真的与慕正凛合作,于我们太不利了。” “恐怕慕正凛还入不了他的眼,”慕息泽话里很冷,指甲重重刻在桌上,“付,易,安。不管他要什么,我不会轻易让他如意。” 宁澜看着慕息泽似是微微激动,便道:“其实付易安本身也与你无多大过节。那时他还小,千鬼匣之事,他也未参与。你与他师傅也是两清,他还这样掣肘你真是令人难解。” “切,有什么难解的?”慕息泽不屑道:“必然是他那个冥顽不灵的师傅留给他的命令。否则南召国近来事多,他哪有心力来针对我……” “怎么了?”宁澜见慕息泽突然顿住,他眼里似乎还酿了一丝隐忧。 “无事。” 慕息泽的脑里忽然闪过一些什么——那贵重的冰彻扇,那扇上之画,还有除夕那日夏念为付易安正声的说辞。 他随即又摇摇头,自嘲一笑。近日果然是太累了,他竟也开始胡思乱想了。 二月中旬,南召帝都,铧陵城,初春之景已经荣荣。 本来就是冬天极短的地方,这春日来得异常快。春草生,春枝长,河岸边绿草茵茵,柳枝随和煦春风温和摇摆,一片春意娴静,美好从容的景致。 只是,岁月静好之事从来只在宫墙外,宫墙内,多是纷争和紧张。 南召国皇宫内,皇帝章铭与一众大臣正在商议国事。一青衣男子位于左侧主位,眉目温和,举止谦逊,却未像其余大臣那样频频上言,皇帝章铭却时不时转头以目光询问那人的意见,可见男子地位非同一般。 “南召既有国师,何须君上”,这一说虽然是流传的夸张了些,但也可见并非空穴来风。 此间众大臣一直讨论的便是南召国与北翟国边境,也就是梵岭附近之乱的问题。而争论的人无非也就是两方,平瑞王章灼,还有国师付易安。 平瑞王章灼是章铭的亲弟弟,现下已被封为一州之亲王,封号平瑞,在朝中也是颇有威望之人。早些年威望更盛,只是自付易安来这朝堂后,他的地位早已大不如前。 章灼上前道:“皇兄,北翟国现下连小兵都敢在边界地区不顾章法,寻衅滋事,难保以后不会做出些什么事,我们不可再无为,必要以铁腕回敬。” 章铭抬了抬手又放下,以示安抚,又将头转向青衣男子问道:“北翟国与我国边界纷争由来已久,如此这边又众说纷纭,不知国师有何想法?” 付易安只点了点头,温和一笑,看向底下大臣道:“各位大人所言皆有理。不过我以为此时若我方当真出兵,却是有些师出无名,兵心不聚,毕竟边境纷争我南召底下士兵也参与其中,北翟梵岭主将却未有任何表示,恐怕无法一击必中。不妨先做准备,若北翟边界士兵当真有一日按捺不住,我们再一举威慑,岂不更好?” 章铭还未置一词,平瑞王却是有些不悦。他早已不满自己皇兄软弱无能,长期受付易安摆布。 “国师此法虽是谨慎,可是一位忍让,北翟国边界守兵挑衅,岂不是显得我们被动?”平瑞王见付易安面上仍是淡然,又道:“再说梵岭之地本来是北翟国睿王慕息泽管辖,近年他虽安排得力属下,到底还是欠缺些火候,此刻难道不是我们大好时机?” 付易安深深看了平瑞王一眼,微微皱眉道:“平瑞王以为我们现下主动出击必能胜吗?边界之地北翟国因地势高本就有防守优势,虽是初春,可北翟西北梵岭仍是寒冷,我南召士兵不及北翟士兵那般惯于严寒也是事实。我方主动出兵,万一落败便只能接受北翟修订之条约。再者,平瑞王以为,我们现在要派谁人出兵合适?” 付易安几句话虽说的温和又不徐不慢,却句句让章灼难以反驳。尤其 分卷阅读144 是付易安最后一问,章灼知道是针对自己而说,五年前,他曾于衔木溪对战慕息泽,然,落败。 章灼微微抬首,似是克制着什么一般,脸上挂着假笑道:“国师句句在理,是我考虑不周。” 众大臣本就无人敢反驳付易安的话,此时见平瑞王也低头,更是无人敢上前再说主战之语。章铭一看也懂了底下这些人的心思,自己也早已习惯付易安这一呼百应的场面,便也只摆摆手,末了说一句:“无事今日便先退下吧。” 付易安回到国师府时,一身着粉色云烟裙的女子便早已在门口等候着了。一看付易安的马车到了,女子眉间展露出笑容迎上前。 付易安却很是漠然冷淡,未理会那女子,径直走了过去。女子木木站住,紧握双拳,眉间紧蹙,紧咬嘴唇,眼里挂了些泪。 “国师……”荇芜喃喃叫出声,付易安早已走远。 她呆呆站在门前,看着今年早放的流苏花。想起付易安从前常说,流苏花是给南召无冬景的补偿,只因流苏花开时,如瀑布般的白色花朵满枝而香溢,如冬日冰雪,银装素裹,却比冰雪多了几分香气与温暖。 付易安从未如此冷漠过。他往日里还会在园中多停留一会儿,赏赏花,毕竟这里多数的花草,都是他亲手所值。可如今,只要自己在的地方付易安都不愿意多作停留。 她不明白,就因为一个夏念,素日里那般温和近人的师兄,现在竟然对自己这般淡漠? 回想,应当是去年了,那日付易安故意支开了她同宗越在书房谈话。她自然想知道付易安交待了宗越何事不能让自己知道,而凭借宗越对她的心意,她轻而易举就把话套了出来——付易安要夏念无恙。 她心中不悦之至,撇去她对付易安的私情,明明能更简单的对付慕息泽,缘何要让那个长公主无恙? ——“宗越,这个东琴国的长公主现在对我们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你应该知道。” ——“可是,师兄要我保她无恙。” ——“宗越,我是担心你。对付慕息泽的人手段必然毒辣,所以你盯着那里的动向就好,无需再保护夏念公主。师兄那里,我会去说的。” 荇芜对于宗越一番恳切的说辞,自然让他动容了,毕竟此前自己这个师妹的眼里除了付易安从来没有别人过。因此宗越头一次违背了付易安的命令。 可付易安是何其聪明的人,宗越禀报不归崖一事后,纵使百般隐瞒夏念被带上去的事,付易安也轻易猜了出来。刨根究底,知晓一切后,付易安便吩咐荇芜回玄镜山庄,不必再呆在他身边。 荇芜自是不愿回去,而这之后整整半个月,付易安也再未同她说过一句话。她正失魂落魄朝前走着,却忽然有一个孩子拉了拉自己的手。 “三皇子,”荇芜有些惊讶,蹲下身道:“你之前不是说国师让你午后来?” “荇芜姐姐忘了,今日午后我还有箭术课呀。再说我就想早点来,免得母妃嫌我吵闹。” “怎么,是不是你经常吵着菁嫔娘娘?” 菁嫔算是章庭桓养母,自其生母贞妃去世后,章庭桓是随着她生活的。 “哪有,只不过母妃无趣的很,”章庭桓使劲拉了拉荇芜的手,道:“荇芜姐姐,你快带我去见国师吧。” 荇芜想起付易安那淡漠神色,稍稍迟疑,不料章庭桓力气却大,拉着她便一路走往付易安的书房了。 付易安正坐着低眉阅卷,忽地门开了,房内亮堂很多。他看见章庭桓时嘴角微弯笑了笑,只是看到他身后之人,却敛了一半笑意。 “国师!”章庭桓并未觉得这房中气氛有什么异样,只是撒开了荇芜的手,径直跑到付易安桌前,得意道:“之前国师让我抄写的兵书我已经抄完了,也背会了。” 付易安继而微笑看向章庭桓,点点头道:“三皇子很懂事,不过前几日你不是说兵书史册无趣。那今日,我教你丹青可好?” 章庭桓眼前一亮,急急点头道:“好啊!” 荇芜看着眼前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付易安自始至终只给了自己一个疏淡的神色,她正要转身离去,却被一稚嫩声音叫住了。 “荇芜姐姐,你要去哪里?”章庭桓不解,因为此前,这姐姐从来都是陪着他和付易安在书房一同学的,或是磨墨,或是逗趣,亦或只是静静站在一旁。 “三皇子,我去外边……看看。” “国师,”章庭桓看向付易安道:“我想要荇芜姐姐帮我调颜色,我 分卷阅读145 看国师还要看这许多奏章忙得很。”未等付易安答话,章庭桓便跑向荇芜,拉着她的手坐到了与付易安一起的桌边。 付易安见章庭桓坚持,也不置一词,或者算是默许了。 付易安在一旁静静阅奏章,时不时指点一下章庭桓。话虽不多,但每次都是恰到好处。荇芜在一旁默默帮章庭桓调色,偶尔抬头看几眼付易安,他却只是专注手上之事,偶尔撞上他的目光,她便慌乱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眸。 章庭桓还算是个聪明的孩子,画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一副孩子该能作出的画便作了出来。他似是有些骄傲地拿给付易安看,付易安认真看了些许时间,淡笑温和道:“三皇子进步很大。今日便到这里吧,你今日下午应当还有箭术课,上回陈将军告诉我你晚了半个时辰才去,今日可不能偷懒,快去吧。” 章庭桓吐吐舌头,点了点头,便跟着一个仆从走了出去。荇芜起身正要离开,付易安却放下手中卷轴,抬头道:“荇芜,为什么?” 荇芜一怔,随即似是自嘲般冷笑,道:“师兄,那日支开我,你心里就应当知道为什么。我在你身边二十几年,你那么聪明,难道独独看不出我的心意?” “一定不要回玄镜山庄吗?” “不回,至少等做完师傅交待的事……”荇芜鼻子一酸,忽地跪下哽咽道:“师兄,不要赶我走,我不会再违背你的意思了。” 付易安重新拿回卷轴,语气柔和下来,“先起来吧,下不为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真的可以看出...睿王和国师,有类似却又大不同,大家觉得会是势均力敌吗? ☆、第六十章 香袋风波 “公主的身体真的好了许多呢!”银葵见夏念兴致十足地摆弄着琉璃花樽中的梅花枝,也展颜欢喜着。 “只可惜梅园中的梅花十日前就几乎谢完了, ”夏念忽地趴在桌上, 叹气道:“好不容易他答应同我一起去梅园走走。” 夏念本以为自己痊愈后应当很快便能下床,未曾想却又得了风寒,直到前日才大好。慕息泽也因为室外寒冷而不让自己出去, 自然这共赏梅园的趣事也就没了。 伶秀走来收拾掉夏念刚刚剪下的花枝, 笑笑道:“梅花每年都开, 明年公主再和殿下共赏不也一样?公主今日出去好不容易找到这几枝还带着花的, 可是要做了插花送给殿下?” 夏念点点头, 又道:“对了,前几日我不能下床时, 让你们收的梅花花瓣可收集好了?” “收好了,收好了!”银葵抱着一个大罐子拿给夏念, 罐子里重重叠叠的梅花瓣,欢颜道:“公主看这些可够?” 夏念诧异睁大了眼, 她只是一时兴起, 也想学宁澜做梅夭春, 却没想到银葵竟然收了这么一大罐花瓣。许是她们那日见宁澜收了一大筐花瓣, 所以也弄了这许多。可是宁澜是要做十几坛的酒, 她却只要做一二坛就够了。 “全做酒好像太多了。” “公主, 您以前用东琴皇宫的桂花做过桂花糕,这次我们做梅花糕不就行了。” 夏念摇了摇头,“那恐怕得做几十次才能做完了。” “那我们将它们晒干了,缝在香袋里不是也行, ”银葵看着那满罐的梅花瓣道:“这么多的花瓣,许是能做好几个香袋,公主也会做不是吗?” 夏念眼里亮了亮,随即忽地又低头,喃喃道:“只不过这香袋也不能随便送人,否则能多做一些,不过反正我也不认识几个人……” 银葵抿嘴笑笑:“公主可是又想起了自己从前送国师的那枚桂花香袋?” “嘘!不要提……千万不能让他听到……”夏念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慕息泽右臂的伤,经过宁澜的调理,差不多也已经好了。因此夏念便让他今日来点梅阁,同自己一起做梅夭春。若是这个时候过来听到这番话,那自己可是百口莫辩。 她一想起那日除夕夜因自己为付易安正名的一两句话便让他吃醋那样子,心里有些讪讪。 “公主……好像已经……来不及了。”银葵怯怯说道,看向门口. 慕息泽正站在门口,他那眼神冷的像是要把这屋子给冰冻了,夏念觉得他此刻的眼神比那日除夕还要可怕几分。 伶秀和银葵两面相觑,自觉退出了屋子,轻轻合上了门。 房中只留下夏念和慕息泽两人,夏念站起身尴尬笑了笑: 分卷阅读146 “那个,息泽,我们做梅夭春吧。” 夏念捧起了罐子,慕息泽却仍然冷冷地看着夏念,连脚步也未挪动。他的眼神像一把刀,夏念觉得自己被盯得头皮发麻,继而那把刀要剜肤,剜肉。 “你喜欢过他,付易安?” 最后那三个字缓缓而沉重从慕息泽口中说出,或许她先前便猜得不错,这两个人应当是有什么过节。 这回真是麻烦了,可得好好做一番解释。 “息泽,你听我说,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慕息泽踱步到夏念面前,他的目光却一直死死钳制着她的脸,仿佛能从那上面找到她心虚的证据一般。 “那日国师就要离开,就是我…送你紫珏树那日,他到我宫里给我那把扇子作为回礼,我便顺势送了桂花香袋。可是我当时并不知道那香袋意思,我若知道我绝对不会……” “他为何要给你回礼?” 夏念的话被生生截断,慕息泽的问话有些不同于以往的急迫和紧张。 “我之前不是做了桂香茶还有桂花糕,”夏念轻咳一声,定定道:“这件事……我记得在问锦楼便告诉过你的,那些我也送了同样一份给你的,所以……你干嘛!” 她的双脚忽地腾空了,慕息泽一把将夏念横抱起,快步往内室走去。 夏念使劲挣扎的结果就是被越抱越紧,然后被放到了床上,继而反应过来时,看到的就是慕息泽已然压下来的身子。 他的深眸望着她,她满脸的惶恐错乱,他眼里有妒意和占有、欲,灼热似火苗。 她的手在他胸前乱撞,想要推开他的身体,却不想那两只小手立刻便被他紧紧地钳制住,硬是动弹不得。 “息泽你不要这样,你先放开……唔” 夏念脸上突然被落下了密集的吻,从额头到眼睛,从眼睛到面颊,然后是嘴,她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感到慕息泽温热的气息。 终于慕息泽动作缓和了一些,死死盯着下面的人儿,声音低沉,“扇子、桂花糕、香袋,你说,还有什么?” 他温热的气息在她脸上、脖子边不断游走,她满脸发烫,急道:“没有了,绝对没有,真的没有了!你先放开……” “你不可以喜欢他,绝对,不可以。” 他侵袭的地方已经到了她那细白的脖子,几道红印立刻留在了净白的地方。温热,酥、麻的感觉传遍夏念全身,她被锁住的手更加不安分地想要乱动,无奈他的力气太大,她丝毫无法动弹。 “息泽我知道了!我不喜欢他,我保证,我不喜欢他。你先放开,你弄疼我了。” 慕息泽并没有停下动作,反而再次堵上来了她的嘴。他本只想给她一点惩罚,现下自己却有些难以克制,对她,贪婪,总想要更进一步。湖蓝色的素锦衣襟被扯开,他目光落到了那白皙纤瘦的肩上,顺势又在那里留了红色的印记。 他的手正想要解开她腰上的衣带,却发现下面的人儿似乎是在颤抖。一看却发现夏念眼睛紧闭着,柳眉紧蹙,睫毛颤得厉害。 她在害怕,真的被弄疼了? 可明明,他什么都还没做。 “念念,你迟早都是我的,早一点不好吗?” 到底还是心疼了,他克制着停下了所有动作,柔声问道。 “不行,要……我们正式……成婚以后。” 夏念羞怯于睁眼看他,声音里却带了些哭腔。 “好,今日就放过你。” 慕息泽缓缓松开了她,从床上起来坐着。 夏念感到脖子和脸上的热度渐渐褪去,才睁眼慢慢起身,正想要整理自己的衣服,却发现慕息泽盯着自己看,所有的羞恼顷刻又蹦了出来。她将枕头一把扔了过去,“你先出去!” “我都看过了,还要出去吗?” “你!出去——” 她狠狠指着门的方向,把头偏过去,慕息泽无奈走出了内室。 待到夏念整理好刚刚被弄乱的衣服头发,又在床上用自己冰凉的手放在滚烫的脸上好一会儿,才确定自己的样子应当是可以出去见慕息泽了。 走出内室,她却见慕息泽正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下巴落在上面,那俊朗的脸上带了愁意,更多的是孩子才有的委屈神色。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夏念顿时气消了一半,甚至还觉得有点好笑。 分卷阅读147 “你为什么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明明受委屈的是我好不好?” “我的准王妃都给别的男人送了香袋,刚刚还狠心拒绝我,难道受委屈的不是我吗?”慕息泽头也不抬,撇了撇嘴,语气听着颇为憋屈。 夏念心中暗暗发笑,拍了拍他的肩,像哄小孩子般承诺道:“息泽,下次我给你做。” “哼,”慕息泽撇过头,“香袋你送过他,我不稀罕了。” “好好好,我不送你香袋,送你别的好不好?”夏念继续哄着。 “桂花茶,桂花糕我也不要。” “我知道你不喜欢桂花,不会再送你了,”夏念顿了顿,忽地偏头问道:“我送你的桂香茶,你是不是留在东琴都没带回来?” “自然,”慕息泽又一本正经,坦然点头,趁着夏念在近旁,一把将她拉过来放在了自己膝盖上,“念念,你跟我保证,绝对不可以喜欢别人。尤其是他,付易安。” 看着眼前这个原本冷静又倨傲的男子活生生成了一个醋坛子,酿的还是老陈醋,夏念心中竟有轻微的得意,她又哄道:“知道了,我保证只喜欢你。”见慕息泽不说话,她又很是正经的举起手起誓一般道:“我保证我今生……不,往生往世,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只喜欢你一个。息泽,你看这样行不行?” “油嘴滑舌,”慕息泽轻轻敲了一下夏念的头,放开了她,脸上表情终于松快了些,起身道:“不是要做梅夭春吗?” 银葵和伶秀收集的花瓣果真是太多了,夏念和慕息泽两人,一人做了一罐梅夭春,结果还剩下大半罐子的梅花花瓣。夏念一时想不到要如何处理这花瓣,便差银葵将这大半罐梅花放了起来。 “要埋在这里?”慕息泽皱皱眉指着夏念选的一棵梅花树底下,他不明白为什么府中有酒窖,夏念偏偏要将这两坛酒埋在树下。 “嗯。” 夏念点头笃定回答,已经拨开一些地上的花瓣,动手开始用铲子挖土。虽然已经是二月中下旬,但树下的泥土终归还是冷硬。她使劲将铲子插进土里,涨红了脸也只翻开了一点点泥土。 慕息泽摇摇头,一把拿过夏念手中的铲子。 二人折腾一番,终于将两坛酒全部埋进去。两人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皆顺势靠着梅树坐在了地上。即便梅花已落,树下二人自成旖旎之景。 “息泽,等明年这个时候启出来,我们一起喝如何?” “念念,你酒量太差。” “醉了不是还有你吗?”夏念眼见那铺了一地的红色花瓣,又使劲晃了晃慕息泽,道:“你这府中梅花一落便什么花都没了。等到了三四月份,我们在点梅阁这边种一圈木槿作篱如何?” 慕息泽转头看向夏念,瞥见她头上一直戴的木槿花簪子,眸色微动,点了点头。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殿下,是君(hai)子啊。 我觉得挺清水的,应该不会被锁吧... ☆、第六十一章 毒事未歇 北翟国帝都,池铎处处皆比别处繁华许多, 最繁华的一条街便是长秩街。而这长秩街上, 最气派的一座府邸便是恭王慕正凛的王府。其实当初慕域给刚回宫的慕息泽择府址的时候,本来也是要建在长秩街,只不过慕息泽当初却以长秩街过于喧闹为由, 另选了池铎很是冷清的齐申巷作为府邸处。 因此虽是兄弟间, 往来也是甚少。一年两位皇子之间有两三次来往已经是多, 大多也只是在年节上才会踏足对方府邸。而近来, 自慕正凛几个月前来过一次来, 前几天又来过一次,说是为了探望慕息泽的伤, 只不过当时却未见到人。 与慕正凛同去的府中家丁回府便同其余人嚷道睿王很大的架子,连自己兄长到来也拒见。不料过了几天, 睿王竟然亲自拜访恭王府。 “皇兄这里很是热闹。” 慕正凛看着慕息泽一副静若止水的面庞,心里有些惶惶, 他难以揣测自己这个弟弟到底在想什么。 一个月前不归崖的那场事, 他是背后策划的那人。慕正凛知道慕息泽无恙回府后, 虽然意外至极, 也恼怒至极, 更害怕至极。意外慕息泽怎能安然下了那不归崖, 恼怒顾沛烈的无用,害怕慕息泽终会猜到此事不仅顾沛烈一人所为。 慕正凛知道,慕息泽向来有仇必报,狠决果断有余, 因此自己心中已经不安一个月。 分卷阅读148 慕正凛见他停下了脚步,看着院中玩耍的两个孩子,目色中难得有了几分温和平易。 “看来二弟也是喜欢孩子的,”慕正凛笑笑道:“你也不小了,我在你这个年纪早已经当爹了。不过此前听说二弟要娶夏念公主,这一受伤许久倒是耽误了请旨赐婚一事。” 二人相差十二岁,自霍至仪诞下慕正凛后,皇室内只再有过两个公主。直到洛妃进宫,诞下慕息泽后,才有了第二个皇子。确实,慕正凛二十六时,长子已经三岁。 慕息泽收回了目光,刚刚眼里出现的那片刻温存此时已经消失,他看向慕正凛,语气幽冷:“原来皇兄是知道我和公主情深,所以才如此周到细心,让顾沛烈将我们一同送去黄泉吗?” 慕正凛笑容僵在脸上,脸色一阵煞白,浓眉紧蹙,半晌才道:“二弟,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你此次受伤和顾沛烈有关?” 慕息泽盯着慕正凛良久,轻笑道:“今日只是来告诉皇兄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他又看了看在园中玩闹的两个孩子,冷笑一声幽幽道:“皇兄是想在这里说话,不怕孩子们听到这些打打杀杀的不好?” 慕正凛心中虽是惶惶然,但是也料定慕息泽定然不会在府中就对他如何,歉意笑笑请他进去了。 恭王府的景致比睿王府中多了些颜色。院中那两个孩子围着跑的那棵很大的迎春树,开了许多金黄色的迎春花,在暖阳下分外动人。几株玉兰也将开未开的样子,时不时微风拂过,带着院中孩子的笑声穿过树间,飘得很远。 春意融融,只不过这样的日子里,这座府里里真正觉得冬天已经过去的,恐怕也只有那两个孩子而已。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慕息泽便推门而出了。 钱师爷刚刚见这二人进去时便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因此一直在门外远远的地方守着,也不敢离去。如今看到出来的二人,一人气定神闲,而身后跟着的慕正凛却面容紧绷,眉头揪在了一起,愁态毕露。 “见过睿王殿下。” 钱师爷见慕息泽已然要走到自己身边,便行了一礼。 慕息泽停了停,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便转过头去,笑笑道:“我本还以为皇兄府里的师爷是多聪明的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顾府所在的铃阔街与睿王府所在的齐申巷相隔不远,顾沛瑶近日来过慕息泽府中多次,只不过每一次都柳叔挡了回去,前日说是慕息泽去了皇宫,昨日说慕息泽去了恭王府。她不信,强行闯了进去,却真真是四下找不到慕息泽,只好致歉回去了。 “小姐,今日便别去了,”碧心看着顾沛瑶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有些心疼道:“许是睿王真的有事。再说,少爷半月后便又要去甘州,小姐也该与少爷多聚聚。” “我巴不得他早点走,看着他和那个丹颜就来气。” 顾沛瑶满脸的不屑甚至鄙夷,顾沛烈最近日日都要去丹颜所住的积云馆。那里自从两年多前丹颜搬走后便没人再住过,倒不是因为府中宅院多,而是顾沛烈不让其他人住。 这几日更是不像话,人人都知道丹颜是被睿王赶了出来,顾沛烈却收留她。外边的人皆道镇国公顾老将军的儿子不似他父亲一般有将门风采,倒是一个为美色左右的之人。 “碧心,外面是什么声音,”顾沛瑶听到外面似有些人来,吵吵嚷嚷,便道:“你出去看看。” 碧心出去了一会儿,才进来回道:“小姐,是恭王来了,拿了一张龙舌弓送给少爷,说是不久前得的好物。” “龙舌弓?”顾沛瑶心有疑惑,缓缓说道:“近来他们倒是走得近,恭王就是来特意送了这张弓,没有别的事?” 碧心摇摇头,“这奴婢也不知。只是见着当时恭王跟着少爷,见他将那弓放到房中后,两人只说了几句话,恭王便匆匆走了。” 顾沛瑶耸耸肩,也不欲深究,这个弟弟她向来管不着,至于他和慕正凛的关系如何那也与自己无关。她现在心中所系的只有自己父亲的死到底是如何,想向慕息泽问个究竟。她绝不信是慕息泽害死了自己父亲,毕竟慕息泽,曾不止一次帮过她。 年少时霖州查案时的初遇,北翟东琴一战时他甘愿将自己换出来,后来顾家兵权相争时他在朝上为自己说话,她才得了那兵权。 一桩一件,她不能释怀。 “丹颜,你今日怎么从积云馆出来了?” 顾沛烈打开书房,看着眼前女子,颇有些惊诧。 丹颜莞尔一笑,指了指左 分卷阅读149 手拿的糕点,道:“我做了些豆沙卷,少爷可要尝尝?” 顾沛烈看着丹颜手中的碟子里躺着几个精致的豆沙卷,眼里满是惊喜,立马接过那碟子,将门开的大了些,让她进去了。 “丹颜,我记得你从前在府中做的椒盐酥最是好吃,”顾沛烈一边吃着豆沙卷一边不经意说着,“你回府后倒没有见你再做过。” 丹颜低了低头,顿了几秒才笑笑道:“许久不做,生疏了,恐怕不好吃了。” “不管如何,丹颜你做的都好吃。” 丹颜的目光在房中四下扫过,看到那挂在墙上的龙舌弓时微微一顿,起身走了过去。顾沛烈本以为她只是好奇看看,却见她在那张弓前停留了许久,便也走了过去,停在她身后。 “丹颜,这是表哥送来的一张龙舌弓,你也感兴趣?” “是恭王送来的?”丹颜想要伸手去摸,手却在靠在那弓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顾沛烈看着丹颜眉间微蹙的样子,心下疑惑,问道:“丹颜,你怎么了?” “只是觉得这弓……”丹颜伸回了手,随即看向顾沛烈问道:“恭王来可是有什么事?” 顾沛烈张了张嘴,脸色有些难看,他又回到了刚刚座上坐下,丹颜也随着他坐在了对面,温和看着他。 “上次没能杀了慕息泽,”顾沛烈眼里恨意渐起,狠狠道:“这次我要再试一次,否则再过半个月我便要回甘州。” 丹颜左手放在桌下,暗暗握紧了拳,面露担心之色道:“少爷要怎么做,危不危险?” “丹颜,你不必担心我。”顾沛烈抚上丹颜放在桌上的右手,柔声道:“只是买通了一个菜贩子,季方。是从前慕息泽府中家丁,季肖的弟弟。前几日表哥告诉他是慕息泽杀了他哥哥,他便同意为我们办事,过几日送往他府上的菜,自然会有问题。” 丹颜心头一震,那季肖当初给慕正凛通风报信,她领了慕息泽的命令亲自将那季肖杀了。而今,他弟弟季方竟然又被慕正凛所用。 看来她当初的处理,还是不够完美。 “丹颜,你怎么了,”顾沛烈看着眼前丹颜眸中忧色,略略皱眉道:“你不会还对他存有旧情?” 丹颜抬眸,看向顾沛烈笃定摇摇头说道:“少爷,我现在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老将军去世时,我便说过,只要你拿到兵权,来日向慕息泽要了我不是难事。只是却不想他竟这般狠毒,杀了老将军。” 丹颜说罢就要掉泪,顾沛烈心中有些歉意,抓紧了她的手道:“对不起丹颜,我不该怀疑你。你放心,此次事成之后,我便带你一同走,甘州路途远了些,但我们终归可以在一起了。” 顾沛瑶与顾沛烈一同守甘州,一年一换。因此这前半年,还是要顾沛烈去。其实两人倒也不必非得亲自守,只是顾沛烈第一年接任这职务,当初拿到这兵权本就不易,自然要做的认真些。 丹颜见顾沛烈眼中疑色尽消,便媚媚一笑,点了点头。 “丹颜,你刚刚说那弓怎么了?” 丹颜心中一颤,那把龙舌弓,看似正常,实则这弓身由断肠木制成,虽然没有独特气味,可是却会挥发出毒性。这断肠木放在房中不出十日,久居房内之人必然会因为五脏皆腐而死。 断肠木少见,寻常人也诊不出个所以。她知道这毒木,还是因为当初一江湖剑客找慕息泽寻仇时用的卑劣手段被他识破,而当时那剑客用的就是断肠木做的暗器。 至于那剑客,自然是没有活着出睿王府。 “无事,”丹颜看向顾沛烈,嘴角轻弯,似水般温柔道:“只是觉得,这弓少爷你用正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不长,信息量大。 嘤嘤嘤,就抛一个小小问题:大家猜得出在【丹颜归府】那章,顾沛瑶为何要感谢慕息泽吗? 殿下真腹黑,所行必有因。Σ(⊙▽⊙\\\a ☆、第六十二章 动人之举 三月初。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 采蘩祁祁。 池铎的春, 来得晚了一些,但到底还是会来的。点梅阁前细流潺潺,一旁的矮竹会随着不时吹过的春风摇摆几下叶子, 一片青绿色的碎叶不断互相敲打, 间或发出几道好听的声音来。庭前萱草长了嫩叶, 大有愈长愈好的势头。 夏念瞧着这郁竹葱葱, 萱草离离的景象, 心里也明朗起来。 分卷阅读150 “公主,你看这花色如何?”伶秀来到夏念身旁, 拿了一匹红色织锦缎问着。 那缎子颜色红的鲜亮,面上用了金色丝线勾勒了图样, 显得十分精致华贵。夏念用手摸了摸,似是丝绵一般, 光滑而柔软。 “好是好, 只是也太艳丽了一些。” “公主说笑了, ”伶秀收回锦缎, 笑道:“这是奴婢为公主挑的出嫁时要用的锦缎, 是极名贵的蜀锦, 红色不是正正好?” 夏念一怔,面有浅淡红霞,低下头道:“伶秀,你也太心急了。还久着呢。” 她也是前日通过柳叔才知道, 慕息泽竟然真的向皇上请旨要娶自己,婚期就定在五月二十八。慕息泽近来似乎忙得很,自己见到他的时候并不多。想来他养伤期间拖了一个月的正事,都积攒到这几日来补了。 六个月,半年。与他认识到现在不过这些天而已,怎地就心甘情愿留下来,又糊里糊涂地要嫁给他了,夏念自己也不知所以。 她现在还不知道,有些人,一出现就是注定了自己要去接近,去产生牵绊的。 “公主能得偿所愿,奴婢也是为公主高兴,”伶秀顿了顿道:“如今公主只身在北翟,奴婢能做的就是帮公主好好准备这些,也好报答毓嫔娘娘和公主对奴婢和奴婢妹妹的恩情。” 夏念才想起来,是她将伶秀的妹妹从暴室救了出来。当初也只是想着就要离开毓秀阁,最后做一桩善事也是好的。只不过长公主的生母,毓嫔的恩情,其实是与自己无关的。 “伶秀,多谢,”夏念搭上她的手,又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半年,我变了许多?” 伶秀身子似是微微一僵,思忖许久才点点头道:“自公主从问锦楼摔下来醒来后,性情像是大不同了,许多习惯也变了,”她又笑了笑道:“不过公主还是公主,唯一不变的就是对殿下的情意。” 不管是以前的长公主,还是现在的夏念,竟然都被这个人牵绊,缘非偶然,情能不减。 伶秀正要将那缎子拿回屋里时,夏念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只感到自己身后似有一阵风,自己的嘴巴就被捂住了。 “丹颜姑娘!”伶秀惊呼。 “别说话,随我去房内。”丹颜在夏念耳边轻轻说道。 三人一起进了点梅阁,正在阁内打扫的银葵吓了一跳。 此时丹颜不再一身红衣,而是一身素净米色衣服,还戴了面纱,若非刚刚摘下,伶秀也不能认出。她带着夏念慢慢退入屋内,等伶秀关了门,才放开了夏念。 银葵放下手中的活,一下子挡在了夏念面前,向丹颜急喊道:“你要做什么?别想再伤害公主!” 自从银葵知道不归崖上的原原委委后,银葵便怨极了,也气极了这丹颜。 “银葵,你让开,”夏念拨开了银葵的手臂,正色问道:“丹颜,来的这样急,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丹颜脸上没了往日那妩媚柔婉的笑容,反而肃然道:“公主,殿下不会再见我,因此我只能来找你了。” 她低下头在夏念耳边说了几句话,夏念再抬头时,眼里有了惶色。 “公主不必急,那季方我刚才已经解决,”丹颜看着夏念,又露了些忧色道:“只是,日后公主都要提醒殿下小心着,一切从外边进入王府的东西都要细细查验过。” 夏念慌乱点点头道:“知道了,我会提醒息泽小心顾沛烈。” “不是顾沛烈,他威胁不了殿下多久,”丹颜眼里似是有几分躲闪之意,随即又道:“这些,睿王殿下……应当非常清楚。” 夏念思索着丹颜话里的意思,抬头看向她时,却见她正瞥向伶秀刚刚放在桌上的红色锦缎,神色复杂而难言。 “听闻殿下前几日已经向皇上请旨了,”丹颜将目色收回后,忽地又释然一笑看向夏念:“还是要恭喜公主了,我想殿下与你,是互相成全。至于那日不归崖上的事,还请公主……” 未及她说完,夏念搭上她的手,摇了摇头道:“不怪你,你只是做了我也想做的事。丹颜,多谢你为息泽做的一切,从前的一切,还有今日的事。” 丹颜收回手,凤眸中多了几分自嘲落寞,“公主不必谢。我做的一切,都是我愿意做的,我成全的是我自己的心。” 夏念看着她坚毅而艳绝的脸,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她佩服这个人,感谢这个人。并非因为丹颜从前对她的宽容与大度, 分卷阅读151 也并非仅仅因为她今日冒险来王府告知险况,而是因为这个女子的魄力,分明眼前是求不得,却偏偏心甘情愿倾其所有,守护一人。 “丹颜,你住在顾府,还好吧?” 房里太安静了,夏念打破了这一层尴尬。 “公主,我能活着就很好了。” “啊?丹颜,你这是何意?” 丹颜眉间那美人痣动了动,苦苦一笑,“公主想不通我这话,是因为殿下给你的,是他最善意,最美好的一面。公主可知,殿下对于违抗他命令,或是背叛他的人,一般会怎么做吗?” 夏念摇头,可是她摇得越来越慢,因为她想起了那个曾经给慕正凛通风报信的家丁季肖,慕息泽让他死得相当干脆。 丹颜继续道:“公主,我此番自作主张趁他体力不支时,喂他吃了那药,可我破了他的规矩,违抗了他,重重伤了他想护着的你,这个可比背叛严重了许多。他没杀我,我想大概只是因为他曾答应过我,要给我自由吧。” 丹颜停话,似有一声叹息。她看了看夏念复杂的神色,笑笑道:“公主,其实自殿下在东琴求娶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嫉妒你,可我又很庆幸他将你带了回来。因为我只会听从他,可你敢于接近他,敢碰他的心。我是个细作,心本来就不热,可他比我更冷。幸好公主,你足够温暖,也足够勇敢。” “丹颜……” 丹颜但笑,不再说话,退了几步,打开窗飞身一跃便出去了。夏念试着将刚刚那个萧索的背影同那日钧安殿初见时那嫣然而笑,红衣妩媚的温情女子联系起来,她想,丹颜终究是丹颜,未曾变过。 “伶秀,他今日可回来了?” 慕息泽近日进宫的日子和时辰颇多,因此夏念常常不能在府中找到他。 “公主,殿下已经回来了,刚刚帮公主拿茶时见到柳管家,柳管家说殿下一回来便去了璟铉局。” “好,那你去一趟璟铉局,就说我有事找他。” 伶秀回来不过片刻的时间,慕息泽便到了点梅阁,“才两日不见,念念就这么想我?” 慕息泽一回府便换下了朝服,他在府中向来都是一身云纹雪衣,搭上他眉眼间浅淡而飘然的笑意,夏念想不出他在朝堂上到底是一副什么样子。 “闲来无事,随便想想你,”夏念歪头一笑,便示意房中两个丫鬟先出去,她看着那门轻轻合上,才道:“息泽,今日……丹颜来过。” 夏念无法分辨慕息泽眼里的是什么情绪,似是惊讶,似是不屑,似是黯然,又似是……了然一切。 他的声音比方才沉了一些:“她来做什么?” 待夏念说完丹颜所述之事,房里寂静了一阵。她猜,慕息泽眼中,刚刚那一闪而过的惊讶,许是他没有料到丹颜对他的情,已是那样深。 “息泽,你是不是也没想到?” “不,我当初用她的时候,便是信任她,疑人不用。我现在不想再用她,是因为她做错了事,我眼里容不得沙子。我只是赶她走,是因为我有诺于她在先。” 他这次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夏念看着慕息泽眸中决然之意,好像隐约看到丹颜所说的他的另一面。 她忽地打了一下他,朝他笑了笑,“息泽,那如果有一天我也做错了事怎么办?” 慕息泽缓了神色,淡笑,“念念,那你就先逃命吧,毕竟你我可没有诺言在先。” 夏念直勾勾看着他淡然的神色,她忽地起身拉着他道:“息泽,你随我来。” 慕息泽不明所以地被她拉到内室桌旁,见她宝贝似的拿起了一个木盒子,交到自己的手上。 “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慕息泽看着夏念那一脸俏皮的笑,低头打开了盒子,一阵梅香扑鼻而来。 原来这盒子里,是整整一盒梅花香味的香料,一颗颗褐色香料虽然并不规则精致,只是这梅花的幽幽香味,那般宜人沁鼻。 少了几分带雪的清冷,就若梅花在墙角再度绽了一般。 “如何,是不是比桂花糕,比桂香茶好多了?”夏念见慕息泽怔怔看了那香料许久,又道:“快合上,受潮了可不好。” 慕息泽轻轻盖上那盒子,嘴角似有浅笑,“你前几日问柳叔要那些材料就是为了做这个?” 之前做梅夭春剩下的那许多梅花花瓣,夏念也不舍得浪费。之前听伶秀提及制香一事,她才起意做香料送给慕息泽。他那般介意自己送给付易安的东西,总要做 分卷阅读152 一些更用心的物什,他才能高兴些。 夏念点了点头,“我在你房中只闻到过檀香,如今做了这梅花味的香料,你可喜欢?” 他心满意足,目光落到盒子上的三个字,指着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夏念看向他指着的地方,不禁暗笑,终于慕息泽也有不认识的时候。 那三个字,是他的名字,简体,与这里的字大相径庭。 “这个么,是我放在这里的三个字。”夏念指了指自己的心头。 慕息泽将盒子放下,将她一把拉了过去,“念念,是什么?” 夏念对上他明亮的眸子,杏眼眯弯,问道:“那你先说你喜不喜欢?” “如果是你做的,我就姑且说喜欢吧。” “好,那是不是可以能换你一个诺言?” 慕息泽看着她脸上俏皮地一笑,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念念,那要我为你做什么?” “等我以后想好再说,一定不会便宜你的。” “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那三个字是什么了?” 夏念正欲开口,只感到周身突然被一股寒冷穿透,浑身一种疼痛蔓延开来,渐渐地如万蚁在啃噬着自己的身体一般,又像针扎一般疼痛。 眼前一下子恍惚,她只能看到着慕息泽慌乱了的神色。 一个月一次的寒毒,终是到了。 “念念!” 慕息泽抱起夏念,将她放到了床上。他看着眼前人脸色煞白,额间冷汗直冒,嘴唇没有一点血色,被紧紧咬着,那齿印无比深,似是就要咬出血一般,却硬是没哼一声。 “息泽,你走……” 这刺骨一般的疼痛实在难忍,夏念尚存的一点清醒意志告诉她,让他看到自己的样子,他大概会自责,会内疚。 慕息泽此刻心中若有一把刀在割,而且是狠狠地割,剜心一般。被他握着的手温度越来越低,他褪去了自己外衣,躺到了夏念身边牢牢抱住了她,他温热的胸膛紧紧地贴着那如冰一般寒冷的娇小身躯。 齐申巷近来发生了一件令人惶惶难安的事,好歹这里也是有一座皇子府邸的地方,光天化日之下却发生了一桩命案。死的还是往睿王府中送菜的菜贩子,季方。听说这人近来才开始做这门营生,不过一个月。 季方这人看着老实,不料竟也会在暗巷中调戏姑娘。这事在齐申巷附近一传十,十传百,不过两三日,便传到街头巷尾人人都知道—— 菜贩子季方在一暗巷中调戏了一个戴面纱的女子,那女子不肯摘下面纱,季方正想要用强,不料却被路过的一勇猛武士砸了头,当场便亡。等那武士正转头想要结识那姑娘时,那姑娘却悄然不见了。 “那季方也是自作自受,”一酒茶铺的老板一边为桌前客人倒上茶边道:“听说那猛汉还被衙门里的人抓了,说是故意杀人。你说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怎么能这般说?” 那老板啧啧摇头,很是不屑官府的作为。 “我看也是,若是那姑娘能当面出来指正,倒也能将那猛汉救出,”客人说道,随即又无奈摇摇头:“只是听说那日见过那姑娘的人极少,而且蒙着面,哪里能认出来?” “诶,人家好歹是姑娘家,”一老妇忍不住插嘴道:“碰上这样的事儿,哪个姑娘家愿意出来,听说啊,那季方可是都快要得逞了……” 顾沛烈和丹颜两人一同坐在一旁,静静听着这一群人的话。 顾沛烈攥着手中茶杯,浓眉紧蹙。 他本以为前几日便可以等来慕息泽的死讯,没想到季方竟然在送菜途中被人打死。他虽听闻了是因为季方好色而丧命的缘故,但心中终究有疑虑,怎么就能这么巧?因为那日季方正是要送有毒的菜到慕息泽府上。 他已经暗暗命令过衙门里的官差,务必严加拷问那日杀了他的那个猛汉,可那猛汉一口咬定只是路见不平,并不认识那姑娘。 丹颜看着顾沛烈凝神饮茶,禁不住说道:“少爷,出来半日了,无非就是些闲言碎语,不如回去吧?” 顾沛烈放下茶盏,眉头未解,只是兀自说道:“丹颜,你觉得此事只是巧合吗?” 丹颜微微思忖一阵,面露惑色,“我觉得应当只是巧合,若不是巧合,难道有人故意为之?” “可此事,知道的人甚少。” 丹颜看着顾沛烈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她眉头一皱,目露委屈之色, 分卷阅读153 “少爷莫不是怀疑我?我知道,我是从他府上被赶出来的,少爷终究,还是介意的。” 顾沛烈一时间有点慌了神,听着眼前之人呜咽之语,赶忙拉着丹颜的手解释:“丹颜,我没有此意。我是说,顾府可能有慕息泽的眼线,那日的对话被有心人听了去也未可知。” 女子这才抬头,神色安下来,点了点头。 “咳咳——”顾沛烈忽地剧烈咳嗽起来,丹颜连忙倒了一杯茶,忧色道:“少爷近来似是身体不太好,再过几日就要去甘州了,可不能生病啊。” 顾沛烈将茶喝了下去,点点头又拍拍丹颜的手,以示让她放心。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这身体向来不会生什么病,这几日闲在家里却总觉得五内不适又疲累,从前日开始便咳嗽不已,叫了大夫来,却也只说是春日里气候变化多。 他想着多注意些就是,并未放在心上。 齐申巷的另一头却安静异常,什么流言传说到了这里也便停了。毕竟是睿王府上,寻常人是不会来的,也不敢来的。 前几日,睿王还时常出入府邸,来往于皇宫和睿王府之间,这几日却未见过他。 “殿下,这些炭盆要全部撤去?” “嗯。” 点梅阁内现在暖的很,应该说热的很。夏念寒毒发作了三日,这三日内,点梅阁内足足放了四个炭盆,如过严冬一般。今日等她清醒过来后,慕息泽才差人将阁内的炭盆尽数撤去了。 “念念,你觉得如何了?”慕息泽抬手抚上夏念的脸,感受到她面颊上的温暖才放心道:“不凉了,应当是好了。” 夏念撇过头去,神色赧然。 她不敢去此刻只着了一件薄薄的中衣的慕息泽,他那墨发低垂到腰间,随意至极。适才自己醒来时,竟然是紧紧贴在他的怀里。她毒发时意识模糊,只觉得本来冰寒的身体后来温暖了一些,痛楚减少了几分,竟是没想到慕息泽在她床上,抱了她三日之久。 慕息泽瞥见她面上绯红之色,拿起床上的外衣披在了自己身上,笑了一笑,“念念明明之前抱得那么紧,如今好了连看的不想看了?再说两个月后我们便日日都要如此,念念还是早些习惯得好。” 夏念回过头来,本来觉得应该拿起身后的枕头再次向他砸过去,可是自己实在无力的很,便只能咂咂嘴道:“我饿了,要吃东西。” “好,我去做。” “你……会做什么?” 慕息泽正理着自己的发丝,看看夏念那一脸疑虑,轻“哼”了一声,“你要吃什么,我就能做什么。” “面,就吃面。”夏念呆呆看着慕息泽,为表体恤又加了一句,“最简单的面就好,你以前做过吗,让银葵去帮你如何?” “没有,不必。” 夏念看着他淡然离去的背影,想起之前自己去膳房做杏仁露时,那厨子便说过,殿下从未来过这个地方。 她忽然有些难过,自己醒来的第一顿饭本应该好吃些,可是这回即使难吃她恐怕也不得不吃了。 “银葵,”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她将外间的银葵叫了过来。 银葵和伶秀二人,因为前几日慕息泽和夏念在床上的“动人之举”,因此一直也未敢走进里屋,银葵听到主子叫唤,这才进来了。 “银葵,你去膳房,帮一下息泽。我怕他脾气倔,厨子说的他不肯听。” 银葵一怔又道:“公主,可是我说的殿下也不会听啊……”她看到夏念复杂的神色,又忙着点了点头:“不过我知道公主的口味,想来殿下会听得。” 夏念欣慰笑笑,银葵却还不走。这小丫头犹豫一番,靠近了夏念,低声问道:“公主,你可是已经和殿下……” 最后两个字银葵说的极轻,夏念虽然未听清但是也知道是什么意思,脸上浮上一片红霞,嗔怪道:“你这丫头说什么呢?不过是一起在床上躺了三日而已,别胡思乱想了。” 银葵捂嘴笑笑道:“公主这是害羞了。银葵知道了,银葵先去膳房了。” 这小丫头还不懂事,本来……就什么都没做。 屋里忽然静了下来,感觉到烧炭留下的余热,夏念忽得叹了一口气。 这寒毒每月发一次,如今春暖之时也这般痛苦,恐怕到了冬日里,更是难忍。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是可以经得住这样的疼痛。 她忽然非常庆幸,那药先给了慕息泽。 分卷阅读154 夏念知道这寒毒自己能承受的,慕息泽必能承受。只是要眼睁睁看着他承受这痛苦,却是她承受不了的。 “念念为何又愁眉苦脸,难道是担心我做的东西不好吃?” 思虑间,慕息泽已然走到了她面前。他手里的,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那香味引得夏念好奇地朝碗里看了一眼,汤色澄净,底部是白白细细的面条,上面卧着几颗青菜还有一个煎得很好看的荷包蛋。她还在诧异时候,慕息泽已经用筷子夹起了面送到夏念嘴边,那面在他的手下似乎很是听话,不多不少,一口刚好能吃下去。 “这,真的是你做的?” 不知是因为太饿了,还是面真的好吃,夏念竟然觉得自己先前真的是低估了慕息泽的能力,原来他的手不止能提剑,提笔,作画,下棋,还能掌勺烧菜么? 慕息泽那修长灵活的手指继续驾驭着筷子,等夏念吃下后,又将面缠到筷子上喂了她第二口,似乎不想让她多说话般,看着她乖乖吃下去,才又道:“当然,无师自通。” 夏念将嘴里的面吞下,噗嗤一笑,“那好,今日的面我很满意,以后我的饮食就要劳烦殿下打理了。” “我的手还要教念念下棋,练字,做菜实在太委屈。” 夏念虽想辩驳,无奈慕息泽一筷接着一筷喂她,一点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慕息泽看着光了的碗底似是很满意,放下碗筷,轻轻将她额上的碎发理到一边,“我做的面,果然念念一口也不愿浪费。你先休息,我还有些事处理。” 夏念躲开他那自满的眼神,点了点头,轻轻拉了拉他的手笑笑躺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点心疼丹颜... ☆、第六十三章 三月亡人 三月烟雨蒙蒙,其实料峭春寒早已经过去, 只是伴着这春雨的还是一股股的寒意。这雨落了三日之久, 像是想要冲刷掉所有的瘴气和不幸。 北翟国在这短短几个月之内发生的事已经太多。 去年八月,睿王因换顾家长女陷入东琴;十月,一代名将镇国公顾浩岩在救睿王回来的路上猝死;而后便是长达几近一月的甘州兵权的纷争;继而是南召衔木溪与北翟梵岭的摩擦矛盾…… 而现在, 又有了一件轰动池铎城的大事——顾家的少爷, 顾小将军, 顾沛烈, 前日暴毙。 顾府此刻死气沉沉, 前来悼念的也是以往顾家的一些亲眷与好友,加上朝中大臣, 从昨日起顾家便干脆开了大门,反正来客也多是行拜奠之礼, 待上一炷香的时间也便走了。 “哎!这顾家也不知遭了什么厄运,父亲刚死, 这小将军也去了。” “也是奇了。这小将军身体向来没问题, 却不知为何前日夜间就吐血而亡了。” “可怜了留下顾小姐一人……” 两个刚刚祭拜完顾沛烈的老臣一边叹息着一边走出门外。 顾沛烈的死实在意外, 没有任何征兆般的来到。众人都知顾家姐弟不和已久, 可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去世, 也都举得顾沛瑶很是可怜。 前天第一个发现顾沛烈死的是平常伺候他的一个家丁, 那日晨间他照常敲了顾沛烈的房门,为他送早饭。结果一推开门,却见顾沛烈竟然还睡在床上,走近一看, 地上和床上皆是一摊血,而顾沛烈却是怎么叫都叫不醒。 那家丁惊慌害怕地打翻了早饭,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告诉了顾沛瑶此事。 顾沛瑶那几日精神头才稍微好一些,那日才比平常早起了一些。却不料刚打开门就见到平常伺候自己弟弟的家丁慌张地跑过来,说顾沛烈没了气息。 顾沛瑶起先只是一怔,觉得这像是顾沛烈故意给她开的玩笑,好看看自己能有什么反应。 “哼,你主子给你这么大胆子,这样的慌也敢对我撒了吗?” “小姐!”那家丁眉头眼睛似是拧到了一块,在地上跪下,狠狠磕了几个头,带着哭腔道: “这样的事可不敢乱说。小姐快去看看吧!” “小姐……”一旁的碧心也紧张推了推一旁的顾沛瑶,顾沛瑶这才心中开始慌乱,慌忙跑去顾沛烈房间处。 此刻晚间,刚刚送走了两个父亲从前的好友。顾沛瑶跪着已是精神涣散,只能由着碧心搀着她到了桌边坐下。 碧心看着自己的主子万分不忍。 明明自家小姐以前那样飞扬活泼,骄傲肆意, 分卷阅读155 在军中也丝毫不逊于男儿,如今却因为这几个月家中接连发生的大事而变得如此消沉不振,整个硕大的顾家也只剩下她一人支撑了。 顾沛瑶坐到了桌边,手撑着头。她已经三日不眠,此刻困极累极,可她知道,即使到了床上也无法睡着,她感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那么无助,那么累过。 她此刻想到了那个她仰慕了近六年的男子。她觉得自己很可笑,慕息泽的怀里如今是另一个女人,她竟然在此刻想着他,想着他能过来给自己一声安慰。 “小姐,奴婢为您揉揉肩。” 碧心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顾沛瑶的涣散的目光才聚集起来,放松了坐姿。碧心的手落到她肩上时,她才发觉自己这几日其实腰酸背痛许久,却未曾在意。 “碧心,那仵作明日可能到府上?” 顾沛烈死的蹊跷,先后请了三四个仵作皆验不出个所以然。因此顾沛瑶又请了另一个久负盛名的大夫,毕竟是自己弟弟,这样子不明不白的死了实在说不过去。 “小姐,其实要说医术,医圣宁公子就在池铎,”碧心一边替顾沛瑶揉着肩,一边注意看顾沛瑶的神情,见她没什么异样才又继续道:“小姐可以请了宁公子来,还要请那些大夫做什么?” “他没来过,三日了,他没来过。”顾沛瑶哽咽,声音颤颤。 碧心的手顿了顿,她自然知道顾沛烈说的是谁,除了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睿王还能有谁?宁澜是他的人,因此顾沛瑶若是去请,总归还是有几分顾忌。 “少爷与睿王殿下此前有矛盾,因此不来倒也是可想见的,小姐不要想太多了。”碧心继续道,“只是这宁澜虽是睿王好友,可也是个医者,小姐若是请他,想来他不会拒绝。” “不必了,”顾沛瑶合上眼摇摇头,似是倦极,“明日仵作验过后便入殡吧。也算是对他有个交代了。” 碧心略显惑色,只不过稍稍一想便也懂了。她明白顾沛瑶想要确认的,就是这一切都不是睿王做的而已。宁澜是慕息泽的人,请他来验过的结果,猜也能猜得到,无论如何也不会和慕息泽有关。 关于父亲的死,顾沛瑶事后细细探查,最多的结果终究只是她表哥慕正凛的说辞还有那一封没有来由的信,尽管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慕息泽,可她只觉得这是慕正凛狗急跳墙的陷害之举。 最重要的是,是她没有亲耳听到慕息泽说过。 只是这次,顾沛烈的死,顾沛瑶很难释怀。 不归崖这件事别人不知道,顾沛瑶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若说慕息泽怀恨在心,杀了她弟弟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若是要杀了顾沛烈,慕息泽回府后凭借他暗杀皇子这一条罪名便可治其死罪,何须这般辛苦还要等这一个多月再下手? 她摇了摇头,觉得不可能是慕息泽。 “丹颜呢?” 碧心未曾想顾沛瑶突然问起了丹颜,稍稍一愣才道:“丹颜她来过几次,只是小姐之前一直不让她过来大堂。她便一直在积云馆,没有出来过。” 对于丹颜,顾沛瑶本来是不讨厌的,毕竟也是一同在顾府中生活了多年的人。她开始厌恶她,是从丹颜受宠于慕息泽时;后来顾沛烈又多次因为这个女子而与自己发生争执,因此更加记恨此人。 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住在这里真是败坏顾府的名声。 “明日出殡之前,准她来为少爷送别。只是明日之后,顾府就容不下她了。” “是,小姐。碧心明白。” 顾小将军突逝是大事,只是这样惊骇的事发生,两座王府的似乎都异常安静。 慕正凛在顾沛烈突逝第一日去过一趟顾府后,便回到恭王府未再出门,对外宣称病了不见来客;慕息泽却连顾府都没有踏足,睿王府中这几日竟是连门都没有开过。不过今日,倒是有来客了。 不是别人,是许久未至的宁澜。 自从上次为夏念拔出一半寒毒后,宁澜便未再来过睿王府。他不久前才从绊雪谷回来,去那里,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拿绊雪谷收藏的药草,试试有没有别的法子解寒毒。 只不过,终是无果。即便是医圣,他医术再如何高明,缺了一味主药材,也只能制出让寒毒延迟发作的药。 “这寒毒连你也没办法,看来是真的没办法了。” 慕息泽接过宁澜递过来的瓶子,眉头深锁,想起夏念那日毒发的样子,他心头绞痛。 宁澜长眉微凝,心中闷沉少顷,终是忍了下去,“或许 分卷阅读156 ,以后会有办法。” 他与她达成默契,大局为重。以后……以后等慕息泽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那火鸳根便容易到手得多。慕息泽显然并未懂宁澜的话,只道他是想以后再研究研究有没有解寒毒的法子。 “今日你屋里的香味似乎与往日不同,”宁澜闭了眼,似乎在研究那萦绕在鼻尖的气味,“你喝过梅夭春了?不,这不是酒味,单单只有梅香。” “是她做的香料。” “那倒不奇怪了,此前倒还从未在你房中闻到过花香味。” “你问过那些仵作了?” 宁澜点点头,“虽然没有亲自见到,不过从他们描述的症状看,我想这顾沛烈应该是因为断肠木而死。中了断肠木之毒的人五脏会慢慢被侵蚀,然脉息却不会有多大变化。死后从外面看亦无异样,因此那些人验不出也是正常。” “断肠木,慕正凛速度倒是快。”慕息泽眉梢一挑,淡淡道:“那龙舌弓……以后应当还会有用。” “这样的毒木罕见,若是能用来制药也少了几分罪孽。可惜毒物却都被用来害人了。” 慕息泽一时没有接话,宁澜此人他是知道的。 他是医者,非追权逐利者,若非师傅白湛的嘱托,恐怕他不屑于做那些害人的事,制那些害人的药。只是和宁澜相识几近二十年,慕息泽相信他倒是胜过任何人。 “听说察陵郡主又来找过你?” 宁澜微微一怔,无奈笑笑,“你这是派人跟踪我?” “跟踪?”慕息泽轻“哼”道:“你那点武功,我怕你回不来,才派个人跟着你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殿下对宁澜真好.... ☆、第六十四章 应战梵岭 顾沛烈葬礼已毕,北翟国朝堂之上再掀兵权之事的争论。这样的争论数月前也有过一场, 是镇国公顾浩岩去世后。而今, 顾沛烈突逝,这甘州一半的兵权自然又成了许多人垂涎之物。 恭王极力推荐林计军候作为接管这五万大军的人。林计,朝中一品军候, 恭王正妃的兄长。镇国公逝后慕正凛失去军方一份重要助力, 而慕息泽却拥着西南梵岭的八万精兵, 慕正凛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重夺军方势力。 而争论了半个多月的结果, 便是这甘州五万兵力落到了慕域的亲弟弟,长安王爷, 慕领的手上。 慕领是慕域最信任的皇弟,从前帮助慕域登位, 是个能征善战的王爷。二十几年前便开始赋闲在京,因北翟近年还算太平, 因此慕领也只是做个闲散王爷, 向来不涉党争。却不想, 还是被自己的皇兄硬塞了五万兵力到手上, 这于别人是块肥肉, 于他却不然。 是日, 慕域在和居殿看着奏折,慕领便奉命前来了。 “臣弟参见皇兄。” “快起,”慕域未抬头只做了个手势,又道:“你先坐。” 待慕领坐下, 慕域处理完手上奏章后才抬头道:“这回又要辛苦你了。不过甘州近年平静,你也不必时时亲自守着。派个可信的人,就可。” 慕领堆笑,“皇兄哪里的话。倒是我一把老骨头想不到还能为皇兄分担点事。”言罢,他顿了顿,犹疑一番又继续:“其实,恭王之请我看也并非不可,林计却也是统兵人才。” 慕域摆摆手,摇了摇头道:“一个曦族已经够了,正凛那里不可再多。” “臣弟明白。睿王此次却并未插嘴这事,想来他是很明白皇兄的意思的。” “泽儿就是过于聪明了,”慕域像是突然觉得不该说这话似的,又转而道:“近来梵岭不安生,恐怕过些时日朕会要他亲自去一趟,毕竟南召与我北翟素来针锋相对,此番愈演愈烈,也该去好好处理一下了。” 慕领点头,心中却有不散之隐忧。 南召国,华盖殿。 门口陆陆续续地有臣子出来,华盖殿是南召国平时上朝的地方。往日付易安总是独自出来,大臣们虽然知道付国师是个儒雅有礼之人,只是毕竟他身居高位,对他或多或少总有几分忌惮。 今日却难得地见到平瑞王章灼和付易安一同走出华盖殿。众人虽见着新奇,不过也猜想大概是刚刚殿上平瑞王终于占了一番上风,免不得要在付易安面前多显摆些时候。 早在年前,北翟的梵岭,南召的衔木溪,互相接壤,却摩擦不断。去年两边还只是产生一些小的矛盾,倒也无事。只是自今年三月起,北翟国的士兵 分卷阅读157 愈加猖狂,挑衅滋事,前几日竟有人将南召国的一小兵打成重伤,此事在南召国已经掀起轩然大波。 此前付易安向来不主张主动出兵,一因地势,二因天气,三因师出无名。只不过,今日却大不相同了。且不说衔木溪一带早已过了严寒的时候,单单只是因为北翟士兵挑衅,侵犯了南召国的国威这一条便不能再妥协。因此章灼今日说得有理有据,颇获人心。 “刚刚殿上我话说得重了,还望国师不要介意。”章灼走在付易安身边,说的是谦虚的话,语气却颇有些得意。 付易安只是安静平视前方,微笑道:“平瑞王言重了。都是为了南召的安宁,我怎会介意?不过王爷既然要自请出兵,可要小心了。” “这就不牢国师挂心了,”章灼自然明白付易安的意思,笑了两声说道:“梵岭之前一直由慕息泽管辖,虽然此人真是不简单,不过他近来不在。再说,就算慕息泽会去又如何?” 付易安但笑不语,同章灼一同踏出了皇宫,看到了前来接应自己马车,正要进去时忽地又停下,朝章灼的背影道了一句:“王爷这次信心十足,不过还是要牢记五年前的那场败仗。毕竟五年前,那只是慕息泽第一次征战。” 章灼背对着付易安,此刻他脸上似是凝固了一般,却并不准备转身,只是冷冷道了一句:“任他再神通广大,这次也不会胜了。” 付易安敛眉,迟疑稍许,随即也进了马车。 国师府离皇宫很近,一来是为了付易安上朝方便,二来是为了三皇子章庭桓来国师府方便,三来是为了誊抄的奏折送到国师府更加方便。半柱香的时间,付易安便已经到府。 付易安从马车上下来时,刚进门,又看到荇芜站在门口等着他。几年来,一向如此,只要自己没有交待荇芜去做别的事情,那么这段时间,不论雨雪,她总要站在门前等着付易安上朝回来。 “荇芜,我说过,以后不必在此等候。” 荇芜跟在他身后走,同样的话付易安每隔一段时间便要说一遍,只不过她从未真正地做过。等他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自从经过上次付易安对她那半个月的忽视后,荇芜深知这滋味极难受,这段时间更是跟他跟的紧。 本以为他要像往常那样径直到书房,却不想竟然停了下来。 他在看花。 园中的几株玉兰开了,白玉兰,朱砂玉兰,紫玉兰……此时正是花开烂漫,绚丽美好的时候。铧陵城在南召偏南,因此暖的早,花开的也早。 付易安颀长青色的身姿站在树下,侧面俊朗而温和,目光沉静而悠远。 “师兄可是想起了玄镜山庄的玉兰花林?” “也许是。”付易安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此时玄镜山庄内定然美极。” 玄镜山庄有一片极大的玉兰花林,在付易安未离开前,他的住所便在那一片玉兰花林旁边。到了三四月份,那花林所有的玉兰皆会绽放,花开几里,至美至艳。 玄镜山庄多花多草,许多是付易安自己所植,自然是有些惦念的。 荇芜看着他像是有些失神便上前道:“师兄,等完成了这里的事,我们便一起回去。” 付易安收回了目光,不点头也不否认,只是转身继续走向书房。 “师兄今日似是有心事?” 荇芜倒了一盏茶递过去,却见付易安今日一直盯着前几日的一份密报看,平日里他一坐下来便会看新送来的奏折,恐怕是有些事要发生。 付易安接过茶盏之际,荇芜瞄了一眼那密报,说的是北翟国梵岭士兵挑事,北翟驻边一名副将戴宿安却不予责罚,甚至还放任其他人如此。 见付易安喝完了茶还未答话,甚至皱了眉,荇芜便又低头问了一句,“师兄是觉得此事有什么蹊跷?” 付易安停了手上的动作,点了点头却问道:“我们派在章灼身边的人,可有什么报告?” “章灼近来小心得很,他与人有书信往来。只是他从来只在书房看信,而他的书房不让任何其他人进入,因此我们的人也不知道具体的细节。” “既然最近宗越无事,便让宗越去一趟平瑞王府。” “难道章灼会有新的动作?” 付易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荇芜一时之间却有些想不通,平瑞王想要出兵北翟,只不过是想一胜有了军功,好压过付易安而已,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这个戴宿安,”付易安突然出声,用手指着那 分卷阅读158 密报上的名字,“从前像是北翟军候林计的部下,两年前才调往梵岭。去查一下这个人是否和林计还有联系。” 荇芜看着付易安指的名字先是愣了愣,随即似是恍然,“师兄怀疑,戴宿安现在虽然在慕息泽手下,但是实际在为林计,或者慕正凛办事?” “没错。” “可是,这与章灼坚持自己带兵去衔木溪,出兵梵岭有何关系?” 付易安嘴角轻弯,道:“荇芜,千鬼匣是如何到了北翟皇宫的,难道你忘了?” 荇芜细想几秒,忽地深吸一口冷气。 洛妃的事情发生时,她还小,乃至慕息泽同自己师傅的仇,也是自师傅被他断了双手双脚才知道的。洛妃因宫中曾被搜出千鬼匣而被指认为巫女,只因那千鬼匣是巫族之人才有。这世上恐怕除了玄镜山庄,没有别的地方能仿造,当年慕正凛便是通过章灼联系到了在玄镜山庄的师傅,帮他造了这千鬼匣。 章灼替慕正凛拿到千鬼匣,慕正凛承诺章灼待自己成为北翟皇上便会假意起兵,助他夺位。只是当时慕正凛不知慕息泽回来后竟能将他逼到这样的地步,而同样的,章灼也不知十几年后南召朝堂还会出现付易安这样一个人物。 那么,慕正凛和章灼二人,二十年前有勾结,现在自然也可以再勾结。 如果一切如付易安所料的那般,这次恐怕便是慕正凛暗中助章灼胜,而章灼帮他除掉一个人——便是慕息泽。 战争之时,每一步都至关重要,若是慕息泽手下有叛徒,那么只需透露行军路线,或是下一步战术,攻打位置这些消息给章灼,任慕息泽一人之力有多强,恐怕也会落败。 荇芜想到此处,不由觉得有些心惊,“勾结外敌的事,章灼真敢做?” “现在他最大的敌人,是我。”付易安静静说道:“此战胜了,于他万般有利。若有人助他轻松得胜,他何乐不为?” 慕域昨日接到来自梵岭的军报,南召国平瑞王出兵攻打北翟梵岭,已经逼近衔木溪。 北翟众人皆知,自从五年前睿王刚回宫时和平瑞王一战后,平瑞王惨败,而慕域也将那西南梵岭地区给了慕息泽管辖。在前五年中,虽然摩擦不断,但终究慑于慕息泽,南召国也不敢随意再动。 而今这第六年,平瑞王又主动出兵,确实是令人始料未及的,而他打的旗号便是北翟扰南召边境安宁,实不可忍。然北翟朝堂众人所听到的军报皆是南召国的士兵寻衅滋事,北翟梵岭军纪严明,断不可能出这样的乱子。包括慕域,也是这般认为。 只是不管到底实情如何,慕息泽身为掌管梵岭八万精兵的将领,是必须要亲自出面统兵打仗的。 而这次恭王慕正凛的态度倒也是大度。 他自己不是能领兵的人,但是手下的林计军候平时掌管帝都护卫,从前便是在梵岭呆过几年的。若是从前,大家都知道这恭王必定会极力推荐自己的人,也就是林计,前去相助,这次却出乎意料地不提一词。 有些人甚至猜测许是这回南召确实来势汹汹,因此恭王不敢让手下的人再冒险。 睿王府。 宁澜来到点梅阁的时候,夏念正在院前的台阶边走着。 如今三月底,前几日春雨绵绵,下了许久。因此她一直没有出去,这几日里开始真正暖了起来,夏念觉得这样的日子本来应当是种树种花的好时节。 “公主这是在观察什么?”宁澜走近夏念,却见夏念一直低头在点梅阁院外走来走去,围了好几圈。 “宁公子,许久不见了。我在想,以后要在这院中围一圈木槿,正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 宁澜微惊,随即笑着点点头,“是,这睿王府里花是少了一些。” “只是,本来要在四月同息泽一起种,如今恐怕是不行了。” 慕息泽昨日才告诉她,他明日就要出兵梵岭,北翟与南召的边界地区。这消息来的这样突然,昨日夏念听到的时候,心惊心惶。 战场上,刀剑无情,即使他武功再好,还是有受伤可能。 宁澜看着夏念眉间逐渐集起的愁雾,便安慰道:“公主不必太担心,虽然这次战事来的突然,殿下此前也是在那里征战过的。再说,公主在这里,他定然会记得快点回来。” 夏念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随即又问:“宁公子可会跟他一同去?” “会。” “那便好,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宁公子在,我就 分卷阅读159 放心不少。” 宁澜似是有些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公主都不担心自己的寒毒吗?若是我在这里,还能施针稍稍压制你的寒毒,否则,殿下与我都走了,公主……” 夏念笑着摆摆手,“不担心。那寒毒一个月前我领教过一次,觉得还好。” 宁澜在脑中久久回味着这“还好”二字,万蚁啃噬,万针齐扎的痛苦,加上有如呆在冰窖中的寒冷,那样的滋味,她一个纤弱女子,竟然说还好? “公主,这是我制的能延迟寒毒发作的药,”宁澜说着拿出了一个小瓶递给夏念,“不过要在毒发前两日吃才有效,公主若是受不了这寒毒,可以先吃这药,等我回来一定设法帮公主减轻毒发的痛苦。” 夏念打开了药瓶,仔细看看那药,问道:“推迟发作,若是吃了下一个月便要发作两次?” 宁澜点点头道:“确实,本来发作一次约莫三日,吃了这药后下一个月便会发作六日左右。不过这样推迟对人有伤害,因此我只制了两颗。”他又抬头想了想,“两颗,应该够了。” “好,多谢宁公子。” “今日我来便是特地给公主送这药的。明日便要出发,我也要回府做些准备,就先告辞了。” 夏念目送着宁澜离去,塞上了那瓶塞,兀自叹了口气。这药她会放起来,她想她应该是不需要的。 她恍惚记得那日毒发时慕息泽自责的神色,就算真如宁澜所说他在能缓解一些疼痛,可又何必吃这个药,让慕息泽回来后再多担心几日呢? 春日里本应该是最好睡的时节,都说春眠不觉晓,夏念觉得前几日确实是这样的,不过有了心事后便不会这样了。点梅阁内温度适宜,檀香幽幽,时不时有几声雀鸟和鸣,本是静好的景致,夏念却一夜未眠。 她知道慕息泽今日早上就要走,因此早早地便也起了床,本想今日好好梳完妆便去送他,不料慕息泽却也很早便到了点梅阁。 “念念起的这样早,”慕息泽一进门便开口道:“果然知道自己即将要当这府里的女主人,勤快了不少。” 若是平日里,也许夏念会反驳几句,只是今日听到慕息泽那轻松泰然的语气,她只觉得心头有些痛,一度不知该说什么。 “息泽,你过来。”夏念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似乎强行露了一个笑容,她将自己手中拿着的画眉用的黛笔递给了他,道:“息泽,走之前帮我画一下眉毛吧。” 两人相对,慕息泽一手扶着夏念的肩,一手拿着眉笔帮夏念细细画着眉毛。他的眼神此刻大部分集中在夏念右边的眉毛上,只是余光时不时瞥到夏念渐渐含泪的眼。 “念念,我画的不丑,也许还比你画的好,你实在不必哭的。” 夏念看着慕息泽修长的墨眉似有些微皱,那双深眸中的目色如水光般和柔,他肩上的几缕发丝随着他身体的下倾而缓缓滑落到腰间,还有他拿着黛笔的手,在他的目光对上自己目光的一刹那,顿住了。 她猛地双手抱紧他腰间,咬唇,使劲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息泽,你要平安,我等你回来。” “会的。等我回来,我们就成婚,”慕息泽轻轻拍了拍她微颤的背,“念念,你怎么还是这么能哭?” 慕息泽再一次有了无力的感觉,他想起她被挟持时,她寒毒发作时,她强颜欢笑时,她含泪抿唇时……他想把她就那么一直揉在怀里。 “息泽,你说了平安回来,要是没做到,我便还要哭,到时候你就劝不住了。” 慕息泽修长的手指轻轻捧起她的脸,他低头深深吻了下去,他尝到她泪水的咸味,甚至有些苦。他发觉他吻得她很累,仍然如她大声宣告喜欢他那日一样,这么多次,她还是太生涩,没学会要怎么配合他。 他知道她换不过来气时,总喜欢拿她的轻拳在他胸膛乱敲一阵,那样他会放过她。 可她今日,好像比他还贪婪。 “想要闷坏自己吗?”慕息泽放开了她,笑笑轻抚上夏念绵软的头发,道:“左边的眉毛来不及画,等一个多月后我回来,再日日帮你画。” “殿下——” 阁外面有人在唤慕息泽,想必是他手下的参领,两人这才松开对方。 夏念闭了眼重重点头,脸不知是羞红还是涨红,她轻推了他一把,“息泽,这承诺可不能反悔。好了,快去吧。” 看着慕息泽离去的背影,夏念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 分卷阅读160 “公主,”伶秀见慕息泽出去后便进来了,看到夏念那失了魂的样子,眼里很是怜惜,安慰道:“殿下说了一个半月便会回来,公主不要太担心。” 夏念木然点头,恍惚间又觉得周身寒冷,疼痛慢慢从心口蔓延到全身,那熟悉的疼痛,终究又来了。 “公主!银葵,快去差人搬炭盆!” 伶秀大呼,她知道是夏念寒毒又犯了。而今,慕息泽离府,夏念身边只有两个丫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记住,他只帮她画了一半的眉毛。 ☆、第六十五章 梵岭之变 南召国内许久没有这么热闹,或者应该说许久没有这样好的谈资和消息了。 平瑞王章灼出兵攻打北翟的梵岭, 不到一个月, 便频频有捷报传来。章铭今日刚刚接到的军报说的是章灼又突破了一道梵岭的防线,如今已经将北翟的梵岭重兵围困在都兆山,北翟国在梵岭的兵力已经不足三万, 此刻却只能依靠都兆山据险以守。 照这样的情势下去, 再有半个月, 章灼必能凯旋。 南召国皇帝和众臣们都觉得实在惊喜, 这喜的自然是从衔木溪传来的一份份捷报, 这惊的是章灼五年未征战,如今竟能连连胜利, 而对战的若是旁人也便罢了,偏偏是慕息泽。 慕息泽是谁, 那可是五年前在毫无战争经验情况下用五万兵力便将平瑞王十万精兵打的落荒而逃的人,是未回北翟国朝堂前令江湖中人闻声胆战的人, 是在北翟国朝堂五年内声名鹊起, 令众人望尘莫及的人。 而如今, 章灼竟能将梵岭之守卫压制的几无反抗之力, 实在值得称奇。 近来, 付易安终于开始空闲了下来, 颇有一种尘埃落定而无所事事之感。这日,三皇子章庭桓正在摆弄着庭前海棠,荇芜正将刚煮好的茶端到庭前付易安坐着的桌前,一黑衣男子陡然出现在付易安面前, 差点让荇芜将端着的茶杯给摔了。 “宗寒!” 荇芜有惊讶,宗寒是自己的师弟,她知道宗寒之前的任务是帮一江湖帮派追杀一仇人,几月前就知道他已经完成任务回了玄镜山庄。如今突然出现在这国师府,荇芜不得不感到诧异,她瞧了瞧旁边的付易安,倒是冷静得很。 “荇芜,你先带三皇子去别处玩。”付易安一边用手轻轻拿起茶,一边吩咐道。 荇芜看着宗寒面色沉静地站着,便明白应该是付易安让他来的,或是来禀告任务,或是来接受任务。此时三皇子摆弄的海棠远在三丈之外,根本听不到他们说话,如今怕只是又想支开自己。 “是。”荇芜只软软应承一句,便走过去与章庭桓言语几句,将他往府中院子另一边带去。 付易安看着前面女子和那孩子走远后,才看向宗寒点了点头,示意他说话。 “师兄,慕息泽安排了许多高手在府上保护她,连我也无法进去。不过这样看来,夏念公主应当不会有任何事。” “好,”付易安淡淡一笑,眼里似是欣慰又似是无奈,随即又抬头道:“北翟国内近来有什么反应?” “梵岭连连战败,慕域自然大怒,但也没有办法。”宗寒微微迟钝了一下,又继续说:“但是,近来北翟国民间有流言说,慕息泽是勾结了章灼,才故意战败。待章灼胜利,便助他谋反夺位。” 付易安听完竟轻“哼”了一声。 宗寒看着眼前付易安的表情,微微惊讶。他的印象里,付易安向来温和浅笑,从容有礼,从未有过这样不屑,甚至带着蔑视傲慢的神色。 “师兄是怕章灼凯旋,声望大增,于我们不利,还是慕息泽若真的登位与我们不利?” “这两者确实于我们都不利,不过我倒不在意,”付易安拿起茶壶,缓缓倒茶也缓缓答道,“只不过想着慕息泽那样人物如果真要败在那种手段下,觉得有些......可惜。” 宗寒听着付易安加重的“可惜”二字,更加迷茫,便忍不住问道:“如若流言为真,那二人各取所需,慕息泽也不算败吧?” “各取所需是真,不过与慕息泽却无关。章灼怎会与他合作,慕正凛才是他最佳合作之人。”付易安放下茶壶,望向宗寒,浅浅一笑说道:“好了,宗寒,以后帮我看着慕息泽府上就是。” “那还只是保夏念公主无恙?” “嗯。” 宗寒很想再问付易安这是为何,只是他知道不该多问,命令只要做就好,无需追根究底,因此向付易安行 分卷阅读161 了一礼便告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大概看到转折了,之前也做过相当多铺垫,南北一战避无可避。以后的念念...我想看下去的小天使们会以另一种眼光看待她,或者说大家会突然意识到——念念本来就是那样的。有宝宝会觉得她出了东琴后,一直活在睿王保护下。我没有给她太大女主光环,但是之前有提过,之所以女主是念念而不是其他人,是有其原因的,以后会发掘出她坚韧的一面。包括其他角色,也会有不一样的一面。 明天开启卷四!明天中午12点更一章,晚10点再更一章~~~ 今夜除夕,这章没有糖,都觉得对不起你们。 但是呢!!最重要的,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我们一起进步,开心鸭!(*^▽^*) ☆、第六十六章 红颜薄命 一边欢喜一边愁,说愁其实还是太轻了的, 应当说慌张, 惊乱,甚至恐惧。北翟国的朝堂上现在便是这样。 慕域从未想到以慕息泽的能力,竟然钳制不住几年前的手下败将章灼, 更是想不到, 竟然还折损了五万精兵在梵岭, 如今竟然只能与余下的三万人共同守在都兆山。堆在桌上的一份份军报, 令他感到愤怒隐忧。 民间流言自几日前便有, 从前这样的流言到了宫墙外便止,只是这次许是战事告急, 人心惶惶,连宫廷内都盛传睿王慕息泽勾结南召国平瑞王, 故意输战,意欲谋反夺位之言。 慕域对慕息泽的偏爱忌惮, 他自己心里清楚明白。慕息泽有帝王之才, 可是也因为他母妃一事, 终究父子俩有隔阂。如今出了这样的传言, 他不知该如何应对, 似是不想相信, 可现在又难以不信。 此刻朝堂上一片寂静,慕域刚刚得到了从梵岭传来的密报,出自一名副将戴宿安之手——睿王与敌国平瑞王章灼沟通频繁,故意战败, 欲勾结南召行谋逆之举。此信一到,众人哗然。只不过自慕正凛刚刚提出要派林计军候前去歼灭叛徒后,慕域便一言不发,众臣也无人敢应答。 “皇上,微臣开始也不愿意相信睿王竟会有谋逆之举,可是眼下恐怕不得不信了,”军候林计在慕正凛的眼色下上前拱手说道:“还请皇上派微臣去剿灭叛军,作战梵岭。” 慕正凛见座上皇上仍然犹疑,便上前继续道:“父皇,儿臣与您同样心情。不愿相信二弟会做这样的事。可是不出半个月,章灼便要攻破梵岭,还望父皇早下决断。” 座上慕域微微闭眼,心中挣扎犹豫。 “再过五日,若是梵岭战事仍然这般境况,朕自会有所决断。” 慕正凛微微蹙眉,他知道自己父皇终究是对慕息泽有不忍和偏爱。不过他倒也不急,再过三日而已,慕息泽如今被围困在都兆山,他或许有以一敌百的能耐,但是以一敌万他定然是做不到的,等到三日后,结果也是一样。 睿王府。 这一个月来,此地少有人出,少有人进。唯一时常出入的只有柳管家,也是时常为了采买一些吃食,或是王府日常所要用之物。 只是□□静了,王府过度的安静让夏念感到心慌。 “你们说战事到底如何了?”夏念站在点梅阁庭前,望着远处梅林此刻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反倒觉得有些陌生。这几近一个月来,她未出过门,若要出门也时时被柳叔拦着,因此不知外面是何情况。 “公主,您不必太担心,或许再过半个月,殿下就回来了。” 夏念愁眉不解,这样的话她似乎日日都要问一遍,而伶秀或者是银葵的回答只不过是将那日子一天天的减少了而已。 主仆三人就要准备回房,跨过门槛的一刹,竟突然有一枚暗器重重钉到了门框上。那声音将夏念和伶秀,银葵皆吓了一跳。 待夏念回过神来,才注意到那门框暗器是一枚飞镖,而镖上,还绑着一张纸条。她正要伸手去拿的时候,却被伶秀制止了。 “公主,小心这里有毒。” 夏念看着伶秀慌张的模样,心想她大概是被之前自己寒毒发作的样子吓到了,便顿了一顿说道:“若是想害我,直接用这镖便能杀了我,何须多次一举?” 夏念伸手解下镖上的纸条,纸条上只有四个字,内容是“出府”,而落款是“丹颜”。 她有些没来由的害怕,这座府里唯一能让丹颜惦念的只有一个人,便是慕息泽,如今慕息泽远在梵岭,而丹颜却要见自己,莫不是慕息泽出了什么事而自己不知道? “柳叔回来了吗?” 分卷阅读162 “公主,柳叔每日一早出府采办,要再过半个时辰才能回来。” “好,我们出府。” 夏念攥着纸条,伶秀和银葵见着夏念慌里慌张的样子,也匆匆跟了上去。只不过三人刚要踏出府,却被不认识的带剑男子拦住了。 “公主,殿下吩咐过,让您不要出这府邸。” 夏念看向那男子,面容严肃,一手拿着剑阻拦着夏念,却不失恭敬之态。 “你是谁?” “回公主,殿下走之前留我们在此保护公主。” 夏念张张嘴,有些吃惊。这将近一个月,她都不知道慕息泽竟然在王府内留了人保护自己,刚刚那人翻身下来时没有一点动静,直到站到自己眼前自己才发觉,向来武功不差。她似乎突然知道为何丹颜不直接来府中找她,想来是被这些人挡着了。 “如果我今日非要出去呢?” “我会拦着公主,若是冒犯了公主,等殿下回来我自会向殿下请罪。” 夏念见这人面色沉静,却丝毫没有退让之色。她知道,只能再试一试那个办法了。 “让开!” 男子微微一怔,此时夏念用簪子深深抵着自己的脖子,再刺入几分,就要出血。夏念见男子仍在迟疑,干脆狠狠将簪子又深入几分,红色的血,瞬间流了出来。 “公主,请。” 男子终是无奈让了路。 伶秀和银葵二人战战兢兢跟着夏念茫然出了府,她们此刻心疼夏念脖子上的伤,想着自己的主子怎么总是这样伤害自己。 问锦楼中这般,在这里又是这般。 夏念知道身旁两个丫头心中有话难言,便在巷子中停了停,黯然道:“伶秀,银葵,我知道你们关心我。只是我没用,但凡一着急,能想到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这样了。” 语气无奈,是自责的那种无奈。 银葵正欲张嘴说些什么,伶秀拉住了她,又搀住夏念此刻有些颤抖的身子,道:“奴婢明白。” 夏念对这巷子并不十分熟悉,她印象中出府来到这巷子的次数屈指可数,好像只有四次,第一次是自己刚来慕息泽带自己去北翟皇宫拜见皇上,第二次是慕息泽带自己去寺院,第三次是除夕夜同慕息泽一同出去,而第四次是自己被顾沛烈劫走去了不归崖。 今天是第五次。 主仆三人眼见着就要走到巷子尽头,却还未见到丹颜。夏念正停下脚步往四周看着,想要寻找丹颜的身影,忽地自己被一只手拉入了一个屋子。 伶秀和银葵也随之进了屋,等众人反应过来时,丹颜已经直直站在了她们三人面前。上次一别,已是将近两个月不见,夏念也曾听说顾沛烈死后丹颜便离开了顾府,却不知她去了何处,只不过如今她细想,倒是觉得自己有些愚笨了。 慕息泽在这里,她能去哪里? 丹颜一袭红衣的样子,是最妩媚动人的时候。今日的她,换上了一件殷红色对襟羽纱长衣,精致的鹅蛋脸上妆容异常漂亮,两弯新月眉之间点了月形的花钿,遮住了她那颗美人痣。 那双凤眼此刻正看向夏念,十分平静,甚至平静地有些死寂。 “丹颜,你让我出府,是不是息泽有什么事?” 似乎在听到“息泽”这两个字时丹颜眼里的目光才慢慢开始改变,变得温柔,变得悲伤,变得期待,最后是苍凉,笃定。 丹颜点点头,朱唇轻启:“公主很聪明,你听我说。” 半柱香后,屋内众人皆是怔怔。夏念听着丹颜陈述,一秒一秒苍白下来的脸此刻已经没有血色,她觉得脑中轰然,心跳很快,快的就要支撑不住然后便要骤停了一般。 半晌,她才嘴唇颤颤,摇了摇头开口道:“不会的。息泽不会谋逆,我不信他会谋逆。” “公主不信,我也不信。” 夏念深深吸了一口气,“丹颜,你来找我,应该是有什么想法吧?” “殿下被困都兆山,皇上不派援兵,无人敢动。除了一个人,顾沛瑶。” “你要说服顾沛瑶去相助息泽?” 丹颜不语只点了点头。 “她对息泽的心意我早就看得出,可且不说这是违抗皇命之举,而且顾沛瑶与息泽之间还横亘着杀父之仇,你怎能确定……”夏念话未完,看着眼前女子的坚定目光,还有嘴角那某苍凉笑意,瞬间似是恍然,“丹颜……你, 分卷阅读163 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你要我和你演一场戏给顾沛瑶,对吧?” 夏念心绪已稳,凝眉看着丹颜,语气万分凄凉。 是啊,顾沛瑶怀疑或者介意什么,就帮她解开;若是顾沛瑶要什么,就给她。 如此简单而已。 顾府门前此刻站着两个女子,神情严肃,一个一身艳丽红衣,一个仅着湖蓝色暗纹素裙。 一艳一素,却同样都是绝色之姿。 一个前个月前刚离了府的是府内之人皆知的丹颜姑娘,而另一个是睿王府上的夏念公主,顾府的家丁记得小姐吩咐过,不让丹颜姑娘进这府里,可是如今在前面的还有东琴国的长公主,只怕是不能拦住了。 “去禀告你们小姐,就说东琴长公主带了丹颜来要见她,”夏念面上严肃,不苟言笑,强硬的命令式的语气让顾府门前的两个家丁有些慌神。 “公主大驾我们不敢拦,只是丹颜姑娘……”一个家丁怯怯望了夏念一眼,又低头道:“小姐吩咐过丹颜姑娘不准再入府。” “大胆!怎么连通报都不去了吗?”夏念居高临下看着那弯腰的家丁,振振道:“告诉你们小姐,我今日是带了一个杀人凶手来。再问问她想不想知道她父亲死在了谁的手里?” 两个家丁听完这话大惊失色,立即开门去通报了顾沛瑶。 夏念和丹颜由家丁的带领下穿过顾府的庭院,径直来到了顾府的会客厅。二人到的时候,顾沛瑶已经在厅中等候,一见这二人踏入厅内,便屏退了厅内丫头,着急站了起来。 “长公主,”顾沛瑶虽还是这么称呼了一句,只是语气颇为冷漠,“你说你知道我父亲的死,可是真的?” 夏念看着顾沛瑶,许久不见,眼前的她清减不少,想来即使她是能征战沙场的女将又如何,这接二连三的打击终是让她消沉许多。 “自然是真的,我今日便是将这凶手带来,”夏念一把重重将丹颜推上前,定定看向顾沛瑶说道:“就让她告诉你吧。” 顾沛瑶不可思议地看向丹颜,丹颜此刻站定,冷笑一声看向夏念:“公主喂我吃了□□,解药还在你手上,何必那么急,怕我不说吗?”接着又转向顾沛瑶冷冷说道:“那晚是我偷了宁澜身边的噬心水,是我骗顾浩岩喝下那茶,顾浩岩那样信任我,自然问也没问就喝了。是我,杀了他。” 顾沛瑶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陌生的红衣女子,她定定看着丹颜似是想要将自己的眼神穿过她的身体一般。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丹颜刚刚说了什么,走到丹颜前面,狠狠一巴掌下去。 夏念看着丹颜白皙的脸上立刻多了一个掌印,嘴角挂了血迹,自己心里像是在抽搐。可是却不得不毫无表情地站在两人旁边,看着两人的对峙。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一字一字从顾沛瑶的嘴里狠狠地说出来,她的眼里像是愤怒地时刻要迸出火来。 丹颜抬头竟是笑出了声,凤眸轻蔑看向顾沛瑶,“我说我杀了你父亲,顾浩岩。” “为什么!”顾沛烈用力抓住丹颜的肩膀,似是想用尽全身力气将要将这对肩膀揉碎一般,“我父亲养你长大,你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我恨他总是利用我去接近他想要笼络的人,我恨他总是让我出卖自己的身体去做这些肮脏的事!他自始至终把我当一颗棋子,一个玩物。我恨他,我要他死!” 顾沛瑶呆呆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子,后退了几步,紧紧握住双拳,咬牙切齿许久,终是未说出一句话。 自己父亲在世时,丹颜便是这府里的歌姬,父亲偶尔晚上会让丹颜去客厅陪客,弹琴唱歌。这些,顾沛瑶都是记得的,丹颜说的话,她不能不信了。 顾沛瑶目光转向在一旁的夏念,道:“公主今日来告诉我这些,恐怕不是可怜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吧?” 夏念微杨下巴,看着顾沛瑶刚刚稳定下来的情绪,静静道:“顾小姐,现在你知道了。你父亲的死,和息泽根本无关。他现在有难,我求你,去救他。” 顾沛瑶退到桌边,认真地看着夏念许久,忽地笑着道:“怎么?从前你与殿下恩爱时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如今倒是来低声下气求我了。救他回来再看你们恩恩爱爱吗?” 夏念的手掌握紧,手指紧紧掐着自己的手掌,痛得就像要出血了一般,好让自己平静下来。她上前道:“顾小姐的对息泽的心意,我知道。丹颜是我给你送的第一份酬礼,这第二份酬礼,就是我自己。” 分卷阅读164 “呵,”顾沛瑶看着眼前这个素净无比又镇定万分的女子,干笑了一声,嘲讽道:“长公主殿下,我要你有何用?” “我的意思是,你救他回来,我离开,永远离开。” 屋内像是突然安静了一段时间,幸好有这几秒的沉寂,让夏念得以处理自己快要崩溃的内心。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为了达到一个极想要的目的,可以装的这样不是自己。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到极致的时候,担心这个人到自己整副躯体快要溃散的时候,竟然还能这般冷静,或许说僵硬绝望更合适些。 “他,爱你,”顾沛瑶似是极不情愿地说出了这三个字,而后缓缓走到夏念旁:“他忘不了你,我于他又是什么?” “顾小姐,你放心。”夏念眼中朦胧,连眼前顾沛瑶凌厉的眼神也在那朦胧中变得钝了些,她静静道:“我会让他恨我,不会再爱我。即使记得我,也只是因为恨。离开之前我会留一封书信给他,信的内容你会满意。” 顾沛瑶怔怔看了夏念许久,许是想从她那漠然沉静的脸上再看出些什么,终究只是冷笑一声,说道:“梵岭我一定会去,皇上那边我会去求。不过,长公主说的话可要记住了。还有,你别以为你有多伟大,我对他的爱不比你少半分,这次若是不能和他共生,我便与他同葬梵岭。” 一番话说完,她似是终于又想起旁边那耀眼的红衣女子,忽地拔出了自己随身携带长匕首,只一瞬,一把明晃晃的刀已经搁在丹颜胸口。 “你做什么?”夏念失色,伸手想要劝阻,又立刻停下换了语气道:“我……我已让她服了毒,本就会死,顾小姐不必这么心急吧。” “我要她死的更快些,”顾沛瑶眼神狠决,说完便已经将匕首深深刺进丹颜心口。 服毒是假,那刀,真的很。 夏念眼见着丹颜胸前的红衣慢慢变成深红色,暗红色,印记越来越大,如花一般慢慢长大,渲染开去。顾沛瑶似是很满意丹颜此刻终于痛苦的表情,一把将匕首抽了出来。丹颜双眉紧皱捂住胸口,眼睛向右看了一眼夏念,嘴角像是挂了一丝笑意,倒了下去。 夏念捂住嘴,看着这个倾城女子闭了眼倒在自己眼前,怵目惊心。 她今日这样美,为了他而死,所以要这样美,死的时候也要一袭夺目红衣,点着弯月花钿,有如两年多年那一晚初见他一般。 “来人,将这尸体扔到乱葬岗,喂狗。” 顾沛瑶扔下匕首,吩咐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丹颜,红颜,薄命。我取名时,确实是考虑了这个...然而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 还是【大家新年快乐!】 ☆、第六十七章 心意已决 四月里中下旬,本是最好的日子。每年这个时候, 北翟国南部的梵岭因为天气和暖, 因此早就有了树木葱郁,繁花盛开之景。就算是都兆山上,虽然地势高了一些, 但也总也些春夏所有的好看颜色, 或是莺莺燕燕啼声。 五年的安稳, 让梵岭许多人忘了这是与南召国的边境之地。另一边南召国衔木溪的人, 向来都以极不友好的姿态望着梵岭这块地方。 此时此刻, 梵岭,一片狼藉。 二十多日战争, 搅得这块地方尘土飞扬,硝烟弥漫, 风声鹤唳,战迹斑斑。都兆山周边此时重兵重重, 从前五日开始, 北翟国主帅慕息泽和众兵皆退到了都兆山上, 据险以守。 此时都兆山山脚三里以内皆是北翟的三万黑甲兵, 而三里之外是南召国的六万银旗军, 银旗军合围黑甲兵之势已成, 只是两方经历了五日连绵战斗,似是都有些疲累,现在正歇战整顿。只不过北翟国的士兵几无士气,军内谣言纷纷, 更是扰乱军心。 此战,两国阁出兵八万,如今慕息泽手下只剩三万,被围困在都兆山不得动弹;而平瑞王章灼手中还剩六万之多,只消急攻,一胜不难。谁胜谁负,在众人心中早已经有了分晓。 慕息泽此刻身披铠甲,站在山腰上眺望着远方一片乌黑的士兵,他已经五日不眠不休,神情疲乏,眼睛里尽是红血丝,此刻都兆山上射下的耀眼阳光直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宁澜寻了许久,才找到慕息泽所在的地方,他似是爬得心急而气喘,面带倦色,刚一走近慕息泽,便开口问道:“你可想到什么良策?” 慕息泽的眉头没有蹙的这般深过,他收回看向远处士兵的目光,看向宁澜,只说了一句:“或许你不该来。” 宁澜心下一沉,这话他知道什么意思。 分卷阅读165 他从未怀疑过慕息泽的领兵能力,此战若是按照他的预料,一个月之内其实可以完结。按照慕息泽的策划以及精密安排,断然不会到如此地步。只是,这一次,无论他们行军到何处,扎营几天,兵分几路,或是明日启程到往何处,都像被章灼事先预料到一般,总能被劫阻受到重创。 “是什么人透露的,你查了吗?” 慕息泽冷哼一声道:“五个副将中,戴宿安,许扬曾是慕正凛手下的人,潘时平曾是顾浩岩的部下。要是查,且不说这三人皆有嫌疑,现在他们手下都带了重兵把守各个关口,军中根本无人能替。” 他手扶旁边一颗桦树,指甲似是紧紧地要刻在那树里似的,又道:“如今战况紧急,内部骚乱更甚一些,军心必然涣散,就算据险以守,恐怕半个月也不能撑。” 宁澜看着慕息泽手上的擦伤,皱了皱眉,又道:“慕正凛竟敢勾结外敌,他这次真是下了大注。若是皇上真的信了他的话,那便真的难办了。” “我若活着回去,定不要他好过。”慕息泽收回手,狠狠道。 “殿下,你……公主还在府内等你。” 慕息泽的目光忽然变得柔和,他记得那日她眉毛的形状和颜色,其实那日他想告诉她,她弯弯的柳叶眉本就好看,不浓不淡,不画便已正正好。 他的念念还在点梅阁等他。 “报——”一道男声打断了慕息泽的思绪。 “何事?” “禀告主帅,瞭望哨的人发现带着北翟军旗的军队正往都兆山赶来,约莫有三万人,正将南召的银旗军围起来。” “什么样子的军旗?” “是黑底银阳旗。” 慕息泽微微一怔,随即向那传信的士兵道:“退下吧。” 黑底银阳旗,这是镇国公府驻守甘州的军旗。如今镇国公府一半兵力已经归属长安王爷慕领,而另一半兵力在顾沛瑶手上。慕领不久前才接此任,早已自请先行去甘州一年,再说他与慕息泽素无过多交集,断不可能此时前来应援。那么唯一能来的,便是顾沛瑶了。 “这顾小姐竟能带了半数多的兵力来这里,倒还真是无畏。”宁澜看着慕息泽那复杂的神情,徐徐说道。 “愚蠢。” “你这是何意?” “镇国公府的兵力虽是精兵,但是战力一般,并且只对甘州情况熟悉。如今顾沛瑶带了三万士兵,恐怕至多只能再多拖延十天天,到时候恐怕还是落得兵败而散的下场。” 宁澜听着慕息泽理智的分析,眉间却皱的更紧了,重重叹了口气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怎会没有办法,只不过都不可能而已,”慕息泽冷笑一声,道:“其一,父皇派兵来援,不过他恐怕是不想帮一个谋逆之人;其二,南召退兵,这更是不可能。” 宁澜看着慕息泽言毕怅然的神情,张了张嘴,却不知能说什么,摇了摇头还是转身走了。 慕域生性多疑重权,对慕息泽的能力早有忌惮,洛妃的事更是父子俩之间的消不去的芥蒂,远在朝堂的慕域不知战况,光凭流言大约便已经信了七八分。 南召退兵更是无望,有能力指挥这银旗军的,南召除了平瑞王便是付易安,虽说两人关系不和睦,可涉及国家利益这样的大事,两人必然会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最重要的,这两人与慕息泽皆有积怨。 就算是慕息泽是奇才,腹背受敌也有不能解的时候。 难道这都兆山竟就是埋骨之所? 睿王府,点梅阁。 夏念看到此刻桌上已经收拾好的两个包裹,心里突然狠狠收紧。 “都准备好了?” “是。”伶秀似是先叹了一口气再点点头,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公主,我们离了府,要去哪里?” “走到哪里算哪里,只要他找不到就好,”夏念轻轻坐到桌前,“答应顾小姐三日内便走,今天已经第八日了,该走了。” 银葵眼见着夏念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猛然握起夏念的手,哽咽道:“公主好不容易才过的开心些,我们不走不行吗?” “银葵,想来这里也不属于我们,我不能这么自私,”夏念淡淡一笑,拂去银葵眼下的泪,静静说道:“我不走,息泽回来后,你让我如何面对顾小姐。又让息泽如何面对我们两个人? 顾沛瑶现在能帮他的,我做不到;顾沛瑶以后能帮他的,我也做不到。丹颜为了他而死,我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为 分卷阅读166 了他活着而已。” 银葵睁大了乌黑的眼睛,似是懂了,又似是没懂,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关点梅阁的门之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躺在桌上的一封信。夏念感叹自己习了这么久的字,到了今日才起作用,她的字迹,慕息泽应当是绝对不会认不出的。 “告诉你们殿下,这里我呆够了。让他以后不必来寻我。” 慕息泽派来保护夏念的带剑男子,听到这一番话微微一顿,随后像是蔑笑了一声便让了路。 主仆三人是午间出的王府,只是皆对池铎不很熟悉,不知该如何出这池铎城。 夏念的想法,是走的远一些,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慕息泽找不到她,她却能打听得到他的消息,只是眼下,三人已经走了两个多时辰,脚步疲乏,筋疲力尽,向行人打听了,却说还要再多一日才能出城。 “小姐,前面有个茶水铺,要不要我们过去歇歇?” 出门前夏念便让伶秀和银葵将对自己的称呼改了,如今乍一听倒是多了几分不习惯。 她往银葵所指的方向看了看,前面是一个简陋的茶水铺,有几个散客在那里饮茶,那老板似乎也很是清闲,看到了夏念穿着姿容不俗,忙堆笑向外叫喊道:“姑娘,要不要来这里坐坐?” 本来也累了,夏念便回笑一下携了银葵和伶秀一同坐了进去。左右身上带的银子虽然不多,但是喝个茶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老板将茶水端来后,热情问道:“姑娘可是要出城?” “是,我们小姐要出城。”银葵似是看不惯那老板堆笑的皱纹脸,帮着夏念答道。 茶水铺老板倒是忽略了银葵那有些提防的神情,他自是只道这三人中谁的身份尊贵的,因此仍是朝向夏念说道:“如今这帝都池铎是最安宁的,我看姑娘也应当是富贵人家小姐,若只是同爹娘起了争执跑出来,还是快些回去,不要出城了。” 夏念心里明白如今北翟外敌入侵,自然是人心惶惶,故而故作镇定,喝了一口茶放下才问道:“老板说的可是南召国与北翟国打仗之事?” “是啊,现在除了这事,哪还有什么不安宁之事?” “听闻顾家小姐前几日已经赶去了梵岭,我想这战事应当也快要结束了吧?” 老板听完这话,摆了摆手,脸上一副无奈的表情叹息道:“顾家小姐很是英勇,也对那睿王痴心一片。可是啊,听闻这几日梵岭那边情势还是很差,顾家小姐带的那三万兵力,如今只剩一半了。” 哐当—— 夏念刚拿起的碗掉在了桌上,茶水皆倒在了桌上眼睛睁的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老板,许久才开口道:“那睿王?” 老板见夏念呆呆的神情,似是突然明白什么一般,低声道:“姑娘我看你怕是哪个王公贵族家的爱慕睿王的小姐。不过啊,我劝你还是算了吧,如今人人皆知睿王通敌。皇上早已有所准备,若是输了此役,便由着南召处置他,若是赢了,这通敌一说到可能是假的。不过我看啊,赢不了…….” “不……”夏念未等那老板说完,便忽然站起身,激动地喊了出来,被伶秀拉了一下袖子才觉得自己失态,又坐下歉意一笑:“老板眼睛真毒,我是什么人都看得出来。”她扶了扶刚刚掉落在桌上倾倒的茶碗,又抬头道:“老板开了这茶馆在这里想来消息很是灵通的,不知可听说了睿王与那顾小姐在梵岭还能坚持几日?” 那茶铺老板见夏念笑得可人,心便软了下来,也不计较刚刚夏念那失态之举,便道:“前几日一个丝绸商人,刚刚从那边过来,说顶多再半个月。” “半个月……”夏念喃喃,失神自语,“除非南召退兵……” 那老板那抹布擦净了桌上茶渍,听到夏念这话竟是笑了出来,“姑娘这是异想天开了,南召平瑞王此前败在睿王手下,如今有这机会怎会轻易退兵?” 老板言罢摇摇头笑笑便离开了,似是觉得夏念这贵族小姐颇为不懂事。 夏念茫然看向前方,目光越过前面几条并不十分热闹的街道,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在下什么决定一般。 “把宁公子给的药拿给我。” 银葵和伶秀皆吃了一惊,银葵将旁边包裹拿起,翻出了那日宁澜给药瓶递给了夏念。 夏念记得,上次寒毒发作是三月底,如今已经快到四月底,约莫再过两三日便是寒毒发作的时候,那么这个时候吃应当正好。她打开了瓶子,正要将那药往嘴里送去,却被一声“姑娘”打断了。 分卷阅读167 回头一望,竟是故人——那日同慕息泽去寺院见到的住持和小僧。 “住持,你们怎么在此处?”夏念语气中带着惊讶,见着前面两人,住持正含笑望着自己,而那小僧低着头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这两人装饰皆和那日无异,因此很容易便认了出来。 “去见一位朋友,”住持行了一礼,看了看银葵旁边的包裹,转而问道:“姑娘可是要远行?” “是,也要去见一位朋友。” 住持看着夏念笃定的表情,微笑点了点头,似是了然一般,又说道:“看来姑娘果真不是信命之人,那姑娘保重,来日再见。” 夏念看着住持那莫测的神情,只是无奈笑了笑,“命自然由己。住持也保重,只是恐怕难以再见了……” “会的,姑娘且行且看便是。” 住持说完这句话再行一礼便带着那小僧一同走了,只留下两人闲然而去的背影。 夏念看了看放在手中的药,便一仰头将那药放进了嘴里,吞了下去。 “小姐——,”伶秀担心看着夏念,问道:“您怎么突然要服这药?” “因为这半个月内,我不能犯病,”夏念坚定看向眼前的银葵和伶秀,道:“我们要日夜兼程,去南召国见一个人,国师付易安。” 伶秀和银葵皆张大了嘴,像是觉得自己听错了一般,两人随即想起刚刚茶铺老板的话,眼里露出更为惊诧之色。 “小姐,这是要……去求国师退兵?” 伶秀连自己也不相信自己刚刚说的话,到后面说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看到夏念肯定点点头,才明白自己的揣测竟是对的。 离了茶铺,主仆三人点了点身上所带的银子,差不多正好够雇佣一辆马车从北翟到南召,只是毕竟此时两国战事紧张,从北翟到南召的官道此时根本无法通行,因此只能走一条颠簸小路,虽是难走了些,但是却比官道更近一些。 那驾马车的车夫见是三个弱女子,本想着路途颠簸驶的慢一些,却不想其中那最是貌美的女子一直催着他快一些。他心里也纳闷,这姑娘光路上就已经吐了三回,茶饭不进,怎的就偏要这般执着地到如今的敌国南召呢? 第八日,总算是到了南召与北翟的边境。 车夫停了下来,拉开车帘,让三位姑娘出来。 他见夏念让伶秀将包里所有的银子皆拿出来给了自己,犹豫一番,才留下几颗碎银子还给了夏念道:“姑娘,南召与北翟如今局势不好。这几个碎银子姑娘还是留着,只是如何能进南召帝都,铧陵城城门实在是个问题。” “咳咳——”夏念被一阵尘土呛着,猛烈咳嗽了几声,伶秀拍了拍夏念的背,她才觉得似乎是好了一些,又问道:“怎么,不让外人进?” “姑娘也知道,这国境一边寒岭打着仗,那一边就是南召的衔木溪地区,铧陵城倒是不远,可是想来和我们池铎一样,出入严格。” 夏念循着远处望去,只见几个小小的村落,还有几棵稀稀拉拉排在路边的老树,不时飞过几只雀鸟,显得荒凉,她喃喃道:“这里便是寒岭,那都兆山在何处?” 车夫指着西边还要再远的一个地方,叹息道:“在那个方向十几里外,想要望是望不到了,那里现在最是乱。” 他见夏念遥望着西边出了神,似乎是不准备跟他再说话,便也上了马车,一抽鞭便走了,只留下飞扬的尘土。 “咳咳——”夏念被自己这咳嗽弄得回了神过来,刚刚自己的脚步似乎就要踏出,往那西边走去,那个刻在自己心头的人此刻正在那里,只不过看着飞扬的尘土一片片落下,沉到地上后,她便定了定心,“伶秀,银葵,我们马上去铧陵城。”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五天更新量比较大,过年也不知道看文的人多不多的,反正明天开始恢复正常字数更新了~依旧日更,晚10点左右更! 不管如何,蠢作者与你们同在! ☆、第六十八章 又见此人 同是一国帝都,此刻铧陵城内景象就与池铎城很是不同, 许是知道平瑞王战事连胜的消息, 南召帝都铧陵城内更是热闹欢快。 城内往来车辆频繁,街上张灯结彩似是过节一般,酒楼歌坊内时不时传出丝竹之声, 还有街上的小贩近来生意也异常热闹, 像是在提前庆祝平瑞王得胜归来。 其实南召国内人人皆知, 平瑞王 分卷阅读168 章灼此行勇猛无比, 不到一个月便已经将昔日神话般的北翟国睿王逼到了都兆山进行防守。而此后顾沛瑶带了三万援军支援梵岭也是见效甚微。因此现在才五月初, 人人皆以为平瑞王凯旋之日不久矣,至多五月中旬必能见章灼携锦旗归来。 只是铧陵城的城门看守仍然甚是严格, 此刻有三名女子被拦在城门外。其中一位女子姿容清丽,穿着打扮很是素净, 只着了一件月白色素锦常服,头上梳着寻常的发髻, 身上唯一值钱的恐怕就是乌发上那枚白玉簪子。 她面上却分外焦急, 似乎正向城门看守的士兵解释着什么。 “我真的是你们国师的朋友, 你放我进去, ”夏念已经说得口干舌燥, 但还是继续恳切道:“或者你去通报一声, 便知我说的是真话。” “国师是人人都能见的吗?若是来个人都要去通报,国师府门前恐怕早已水泄不通了。”守门士兵刚开始还见夏念容貌不凡因此客气些,只是夏念不休地求着他,他便也恼了, 语气生硬了许多。 “你凶什么?”银葵挡在了夏念面前,朝那士兵抱怨了一声,随即便向夏念道:“小姐,这样不行啊,我们连城门都进不去,如何见国师?” 夏念转头焦急想着,路上走了八日,从边境到这铧陵城又用了两日,还有五日,至多五日,自己今日是一定要进去的。她猛地抬头,似是忽然想起什么。 “银葵,那冰彻扇,就是国师送的那扇子带了没有?” 银葵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像是忽然懂了一般连连点头,手忙脚乱地翻着包裹,从最里面掏出了一把扇子交到夏念手里。 夏念看到那扇子似是看到了宝物一般,眼里有了光,急忙转头向刚刚那士兵走去。 “你仔细看着,这是何物?” 那士兵看了夏念手中的扇子,吃惊睁大了双眼。 这冰彻扇,寻常人连见也见不到。他从前有幸只见过一次,便是几年前皇上章铭带当时宠冠六宫的贞妃娘娘出来游玩经过城门,贞妃手中握着的扇子,便是这样的。他当时好奇,打听了才知道那叫冰彻扇。 而眼前这个女子,竟然有南召国这样宝贵的东西,就算不是国师的朋友,也是自己不能得罪的人。 “姑娘快请,在下刚刚冒犯了。” 夏念见着这士兵满脸堆笑的样子,心中暗喜,松了一口气,只不过面上还是严肃的紧,问道:“我问你,国师府离这儿多远,怎么走?” “姑娘若是走去,大约要一个时辰。”守卫见到夏念皱起的眉,立马殷勤说道:“姑娘若是不嫌弃,在下愿意为姑娘备马车,想必一炷香的时间应当能到。” “好,那你赶紧准备。”夏念笑笑,微抬下巴,“放心,我会在国师面前替你说好话的。” 那士兵惊喜笑笑,急忙点头,立马招呼了一个底下小兵过来,让他为夏念赶快找一辆马车过来。 走了两日,三人的脚早已经觉得不是自己的了,尤其是夏念,之前那八日因为马车颠簸在路上就吐了两三次。到了南召国之后用那车夫留给自己的银子也只能找到一家寒碜的旅店勉强住了一晚,才稍稍缓过神来。 这次那守卫找的马车倒是好许多,铧陵城的路也宽敞平坦,因此三人坐在车里倒也觉得很舒适。一路南下,夏念早就觉得南召国比北翟暖了许多,却并不是热,似乎是个更宜居的地方。此刻她展开手中的扇子,扇面的图画如此遥远又如此清晰。 从去年十月中旬一别到现在,已经是半年有余。 夏念抚摸了一下那扇骨,冰彻如玉,她当初倒是不知道这扇子竟是这般名贵,也这般有用之物。她本以为这个人他不会再见,那日还那般可笑地送了香袋给他。如今再见倒是不知道付易安是否还能如往日自己接待他那般来接待自己。 那个人,清朗雅正,温和有礼。 “公主,你可有把握能说动国师?”伶秀看夏念看着扇面失了神的样子,不禁问道,“虽说国师此前待公主极好,可是毕竟涉及这军国大事,恐怕……” 夏念将扇子折了起来,眼见着自己的画像被一点点折叠起来,才抬头道坚定:“我没什么把握,毕竟我与国师交情并不深。可是我必须一试,这是唯一能救他的机会。” 银葵见伶秀与夏念二人皆愁眉不展,便插嘴道:“我觉得国师很喜欢公主,就是公主没看出来。当初国师连公主送的香袋都接的那样高兴。” “那个香袋,只是赠礼。” 夏念想再记起一些半年前同付易安 分卷阅读169 在一起的情景,可是使劲地回忆,似乎脑中印象最深的便是他一袭青衣,低眉浅笑的样子,还有他如水如雾般温润的举止和声音。 其余关于付易安的,她像是记不太清。 三人谈话间,国师府已经到了。 夏念下了马车,站在府前,仰首望着门前的牌匾,是“国师府”三个大字。字体整齐却飘逸,不像慕息泽的字那般苍劲锋利,平平多了几分空灵之感。 只是前面的门紧闭着,府前竟也没有传话的小厮,夏念正想要上前敲门时,却从后面走上来一个人。 “公主稍后片刻,我这就去通报国师。” 看着旁边推门而入的人,夏念吃了一惊,刚刚那人只是行了一礼便推门而入,而且竟然知道她的身份。她远远地望着那人的身影,那人一身黑衣,夏念觉得这装扮像是似曾相识,只是想不起谁也那样穿过了。 在门口只等了片刻,那男子便出来了,为夏念将门开的更大了些,做了个手势,“国师就在里面,公主请进去吧。” 夏念点点头道了声谢便同银葵和伶秀一起进了门。这一进门走了几步,三人皆被这国师府的景致惊艳到了。 这真是一个朝廷重臣的府邸吗? 这难道不是一个精雅脱俗,赏玩流连的园林吗,或者说万花之园? 夏念一眼看去,便是道路两旁栽培的极好的花木。 左右两侧是各色的玉兰花,白的,粉的,紫的,朱砂色的玉兰皆似美玉一般的落在树上,而且是成片的成串的美玉。底下是满园的蓝紫色鸢尾花,如蝴蝶如艳丽彩纸一般挂在翠绿的枝头,远处海棠,与鸢尾遥遥相望,相得益彰,搭配的极好。 夏念侧身,遥遥望了望国师府的右边,是一个圆形的湖泊,一大片碧绿的荷叶长满了大半个湖泊。湖泊不远处还有一片花林,花色繁多,形状却相同,只是夏念盯着看了一会儿,一时认不出那是什么花。 “公主,那是琼花。” 如山间明月,似谷中清风,这样的声音,是付易安没错了。 她刚刚驻足惊叹的时候,付易安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侧,她立即转身。 他一点也没有变,仍是一身淡色飘灵青衫,墨青色发带随风微动,眼中笑意温朗。他一个人站在此处,就像是能温柔了这一整个院子的花木。 “国师……”夏念开口,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便随着付易安看着琼花的目光望去,“看来国师很喜欢这花。” “嗯,琼花很美。”付易安轻轻一笑,“观花有时,公主先里面请吧。” 夏念跟在付易安身后走着,上一次见到这背影应当便是在毓秀阁前,自己送别他那一日。没想到当初那南召冬景之约没实现,倒是如今才入夏,自己便巴巴地赶了过来。 进了国师府的会客厅,又看到一个故人,便是荇芜。 她像是刚泡完一壶新茶,放到桌上,一抬头望见了进来的夏念,却也不惊讶,只是微笑行了一礼便退到了桌边。 付易安从容落坐后,看着仍然站着有些局促的夏念便含笑做了个手势,请她坐下了。 “以前在公主宫里喝过茶,记得公主用的是东琴的雾茶,”付易安一边将茶盏放到夏念面前,一边拿茶壶倒着茶,不徐不慢地说道:“我想公主应当是喜欢那茶的,我府上正好也有雾茶,今日正好泡了,公主喝喝看。” 夏念看着付易安温和从容的样子,焦乱的心在此时静了下来,她拿起了茶盏喝了一口。 是毓秀阁内茶的味道,是当时和桂花放在一起的那茶,付易安竟能记得那么清楚。 “国师怎么不问我为何而来?” 付易安对上夏念的眼神,那一刻他的目光像是稍稍暗了半分,只是仍旧不减其温温笑意:“那好,公主,你今日为何而来?” 夏念看着付易安柔和的眸子,突然心中不安,她的要求于付易安实在过分且无理,可是她若不求他,慕息泽难安,她就再也不会安了。 千万般难,与他的平安比起来都是微不足道。 夏念忽然起身,毅然跪了下去。 “国师,我此番来,是想求你设法让平瑞王退兵。” 作者有话要说:  付易安,太温柔,并且是个记性不错的人... 猜猜,那个为公主开门的是谁吧? ☆、第六十九章 扶荷温温 夏念低头,她此刻不敢 分卷阅读170 看付易安的表情。 她想, 也许他会露出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出现过的神色, 比如说愤怒,比如说嘲笑,或者是不屑。那些神色, 不可能属于他的神色, 在自己说出那个无理请求后, 都可能出现。 沉默。 不知道多久的沉默。 沉默到夏念以为下一刻付易安会想将自己撵出去。 “公主可知我是谁?” 屋子里终于有了声音, 只是不是夏念所想的愤怒或是讥讽, 而仍然只是专属于付易安的那种平静与温润,不热不冷, 只正好将人心安抚。 夏念才敢抬头望付易安,他此刻敛了笑意, 只是眸子里望着自己的柔缓竟未减分毫。夏念点头道:“我知道,南召国国师。北翟现在是你的敌国。” “敌国, 还有敌人。” 付易安静静望着夏念, 看着她眼里迷惘之色一点点浓烈起来。他明白了, 她竟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公主, 我还以为他将什么都告诉你了。我是南召国国师不假, 只不过还是玄镜山庄, 现任庄主。” 夏念只觉得脑子里轰然,当付易安清流般的声音传到自己耳朵里,她只觉得刺耳,玄镜山庄这四个字很刺耳, 现任庄主这四个字也很刺耳。 她终于想起,那个为自己通报的男子的装束和谁相似,是察陵湄身边的暗卫。 要是当初多问一句付易安与慕息泽的积怨,自己便不会不知了。 他们之间横亘着国仇家恨。 慕息泽曾断他师傅四肢,他救慕息泽于情不合;南召国进攻北翟,要他让平瑞王退兵,于理于义皆不合。 夏念瘫坐在地,惨淡一笑,“那么国师,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我的请求了。” 付易安微微展眉,慢慢起身,走了几步,到夏念跟前。 他弯腰用手扶起夏念,看着她涣散无神的目光,道:“也不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只要公主答应我一个要求。” “我答应你!”夏念死死抓住付易安的衣袖,眼里重燃了希望,又有了光芒。 “公主还不知道我有什么要求便答应?” “国师若要什么东西,我天涯海角也给你寻到;国师要我做什么,我就是死也帮你做到。只要你能救他,只要你能劝退平瑞王。” 付易安看着眼前女子的激动神情,心中似有尖针撩拨,早已没有了止水般的心境,只是话到嘴边仍是淡淡,“倒也不必如此麻烦,我只要公主嫁给我就好。” 此言一出,除了付易安以外的房内四人皆像是被吓到一般,这屋子里有了难言的情绪。 “什么?”夏念渐渐放开付易安,不可思议地后退,看着付易安那浅笑的眸子像是不认识这人了一般,木木摇头道:“我已经有过婚约,如何再嫁给……国师?” 见着夏念惊恐的眼神,付易安心中似有苦涩涟漪点点荡开,他终是舍不得她有一点惊慌,便淡笑道:“那便不必嫁给我,公主就留在我身边如何?” 夏念,竟有一种幡然醒悟之感。 这个人从不严厉,却也从不开玩笑。她像终是明白了一样,以她换他,也值得。她一眨眼,眼里的泪便掉落下来,而自己的连连点头让那泪珠掉落得,更快更多。 付易安像是得到了世间最好的承诺一般,微笑点了点头,坐回了座上。 “荇芜,带公主去扶荷苑休息,”付易安吩咐完身边的人,便又看向夏念,柔声道:“公主先去歇息,三日之内,便会有消息。” 荇芜点了点头,默默行一礼,她恍惚看着付易安的侧脸,那里早已又恢复了往日沉静。 “公主,随我来吧。” 国师府有万千风景,繁花似锦,风荷轻漪,哪里也见不到比这里更美的地方。终是可笑,从前自己总埋怨睿王府一片沉闷绿色,如今到了这称心如意,美不胜收的地方,心中竟没有一点乐趣。 扶荷苑在满池莲花的边上,院子门前是两棵不大的桂树,里头站着两棵不高不矮的梧桐,此刻正泛着绿绿的光。一颗梧桐树下是一块硕大的青玉石板,那位置不高不低,正好能坐人;而面积不大不小,两人正好。 徐徐有清风吹动梧桐,地上光斑晃了晃。 “公主,里面一切都准备好了。公主进去便可休息,吃食衣物里面皆备好了。”荇芜带着夏念她们进了扶荷苑,只是到了那青玉石板旁边,微微做了个手势便转了身要走。 分卷阅读171 “荇芜,”夏念叫住了她,只是那背影却没有转过来。 “公主可还有别的吩咐?” 夏念听得出她语气里的淡漠,刚到嘴边的话声声被自己咽了下去,只剩了一句“多谢”,便由得那背影走出了扶荷苑。 若不是在刚刚来的路上自己问过荇芜,确认过这院子没有别人住过,夏念真的会以为这屋子从前是一个极讲究的姑娘家住过的。 屋内桌椅皆是红木所制,雕刻了一些细花纹路,墙边有木质的矮栏杆,栏杆上摆了一盆盆修剪得极好的矮子松和小叶紫檀。桌上放了杯盏茶壶,还有精致的糕点,像是刚做出来不久似的。 此刻屋子内光照正好,南边和东边的的窗子打开着,不时会送进来几股风,温温的让人舒适。 “公主可觉得这里的陈设布置与从前在东琴皇宫的毓秀阁布置很像?” “没错......几乎一模一样。” 伶秀见夏念神情倦怠,便问道:“公主可要先梳洗一番?” “嗯。” 这灰头土脸的样子是不该留太久了。 半个时辰后,夏念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整洁干净了许多,只是那双眼睛里,终究没有了往日神采,只剩无奈,茫然和挂念。这半个月来忧心忡忡,奔波忙碌,如今算是结束了。 不知为何,付易安那几句淡淡的承诺她是很信的。章灼会退兵,慕息泽会没事。他会回到他的府中,继续过属于他的人生,就当她没有来过。 那样便好,其余的,她已经累得不能再想。 “伶秀,我去睡一会儿,你们整理好也去休息便好。”夏念起身,躺到床上,头一靠到那枕头上自己似乎就没了意识一般。 睡下去时申时不到,夏念朦胧再睁眼时,天竟已经黑了下来。她依稀可以看到外间的灯光,自己睡觉不喜有光,因此伶秀她们是不会在自己睡觉时点烛火的。 夏念揉揉眼从床上起身后,站在一旁的银葵才过来,轻轻道:“公主,国师一直在外间等你。” “怎么不叫醒我?” 银葵一边为夏念理着衣服和头发一边道:“国师不让我们叫,说让公主好好休息。” 夏念一到外间便看到付易安正端端坐在桌前,他似是早已听到了夏念主仆二人的声音,便抬头朝她笑了笑,“公主,醒了?” “嗯。” 夏念坐到桌前,蓦然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同样陈设的屋内,同样的两个人也曾在遥远的毓秀阁内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品茶谈笑过。 “国师,像是早就知道我要来一般?” 屋内的准备实在太充足,点心,衣物,梳妆用品,还有早已在屋里萦绕的檀香,若说不是实在难以让人相信。 付易安却只摇头,“我怎能知道公主今日会来,只是别人来通报之时便吩咐让人准备了。” 夏念瞧着他坦然自若的神情,也不再怀疑。面对面坐下后,她还是忍不住问:“国师能用什么办法让章灼退兵?若是直接说,是不是于你很不利?” “公主,是在担心我?”付易安看向夏念的眼神亮了许多。 “你是南召国的国师,将胜之时却要求退兵,定会被人置喙……” 夏念断了话头,她忽然觉得这不是自己应该担心的,付易安在南召能有今日这样的地位,自有他的手段和智计。 她只要一个结果就好,何必顾虑这么多,只是这样于情于理于义不合的事推给了他,自己心中没有一点愧疚是不可能的。 “公主放心,我会让章灼,自愿退兵。” 夏念听着付易安平稳安淡的声音,不知他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别半年多,他仍然是从前那个如玉如画般的国师,可又好像不是曾经那个朗月般的人。 “多谢国师留我在此。” “公主不怨我,留你?” “我一个徒有虚名的长公主,落魄至此,国师出于昔日朋友之谊收留了我,还帮我救了他,难道我不该道一声谢,何来怨字?” 朋友之谊。 夏念眼见着付易安目中之色由淡淡的惊色,变得惘然,最后平静,终至和平而坦然。 她不笨,她知道。或许再东琴他接过香囊那日她就知道,或许是今日他温柔扶起自己那刻她才知道。 只是也只能知道而已了。 分卷阅读172 付易安只轻轻点头,停留在夏念身上的目光仍然温暖,那带了些苦涩的温暖最终在他站起身后离了她的身上,然后落下的是随和安宁的声音—— “那公主便安心在扶荷苑住着,其他的,都不必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睿王出场,静待国师会如何让平瑞王退兵吧~~~~~~ 还有...摸摸糖心小天使~ ☆、第七十章 末路逢生 都兆山周围此刻满地狼藉,战死的士兵, 横断的军旗, 还有死伤的马匹,再加上折损的军械器物,一望便是一片萧索荒凉之景。 五月好时光, 这里今年的四月直到五月, 只是充斥着肃杀可怖的号角之声还有士兵厮杀流血的呐喊。 此刻北翟国留在都兆山的黑甲兵已经不足五千, 顾沛瑶先前带来的三万兵力如今经过将近半个月的厮杀, 也已经不足六千。只是即使北翟国这般光景, 南召平瑞王手下的兵力却还有三万多,只消明日最后一日, 便可一举拿下都兆山,夺下梵岭。 两国士气自然此消彼长。 北翟败局已定, 尽管南召虽然损失也惨重,只是能一举震慑北翟国, 还能为五年前的败仗雪耻, 章灼手下的银旗军仍然士气满涨, 人人都知道, 再有一日, 自己活着回去, 便能回铧陵城领赏,且光耀门楣。 午后申时,一小兵来报有北翟的来使求见平瑞王,那人穿着铠甲, 但是面容清丽,不像是个男子。 “我道是谁,原来是从前镇国公的女儿,”章灼坐在营长内细细打量了一番顾沛瑶,戏谑说道:“难不成顾小姐又要像从前那般,是要把自己送到南召,再让那慕息泽来救你吗?” 东琴与北翟一战,慕息泽只身换了顾沛瑶出来,早已人人皆知。 顾沛瑶见章灼那尖酸面容只觉得恶心,“平瑞王此番很是勇猛,我只是来求你一件事。” 章灼忽然大笑,笑完才看向顾沛瑶道:“退兵,不可能。” “南召胜利在望,我自然知道不可能。”顾沛瑶心下一横,忽地跪下道:“此战于你,胜利便可。我只求你放过我和睿王殿下,我会和他一起消失,从此就当我们败在你手下死了。” “哼!顾小姐,我与你父亲是有几分交情。但是我五年前的耻辱还未洗血,你凭什么做出这番要求?” 顾沛瑶对章灼唯一的印象便是十几年前章灼曾出使北翟,自己曾见过一面,那时章灼还在父亲面前夸过自己可爱却英气,不似平常女孩。 她想她今日定然是疯了,才会只身来这里求他。 章灼见着眼前木讷跪着的顾沛瑶,走上前一手抬起她的下巴,阴□□:“顾小姐,我敬你女中豪杰。待明日我得胜也不会杀了你,就将你带回我的王府做妾如何?至于慕息泽,那就由不得你了。” 顾沛瑶重重掸去他的手,愤然道:“恶心,我就是死也不会同你苟且。” “好!我看顾小姐明日是不是还有这般气性,”章灼轻“哼”一声便回到座上道:“既然你以使者身份来我这帐中,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反正你们也是败定了,那明日我们再见。” 顾沛瑶快步离开章灼营帐,心灰意冷。 晚间停战整修,章灼此刻正在营帐内同几个副将把酒,几人的谈资是正喝的尽兴之时,却忽有底下小兵进账来报有从铧陵城快马送来的一封密信。 章灼接过密信,看了信上盖的图章,眉头微微隆起,随即拆开那信细看。 几个副将还在谈笑间未反应过来之时,忽地见章灼猛然摔碎了桌上酒坛,酒水溅了满地,他重重拍案起身揉着那信,面部狰狞,浓眉紧蹙,怒目圆睁,那眼里像是要喷火一般。 “王爷,可是帝都有何事发生?”一个副将看着章灼震怒的样子,小心翼翼问道。 章灼胸口起伏,似是在努力平稳自己的心绪。半晌,将那信全部揉进自己的手心之后,才坐下握紧拳头,缓缓道:“传我命令,明日,退兵!” !!! 几个副将面面相觑,脸上都是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酒才喝了半坛也不到,王爷不可能此时醉了。 “王爷,我们只消一日便可全胜,何故要……” “我说了退兵!”章灼看向那说话的副将,狠狠道:“明日停战,不要问为什么。今晚我也不 分卷阅读173 曾收到任何密信,回铧陵城后,也闭紧你们的嘴。” 几个副将看着章灼咬牙切齿的神情,不敢再多问。这王爷从前便是对待下属极其严苛之人,曾因手下参领换防回营晚了一刻钟而责打一百军棍,直至半残。 他们应了一声“是”便匆匆退下了。 “付易安,你好手段。” 夜半星稀,章灼帐中只留下他一人的阴愤之声。 晨间的都兆山上薄雾笼罩,虽是五月里,山腰仍是有些冷清的。山上一片桦树上还有地上一些干草上皆沾满了山间的水汽。 阳光透过薄雾打在慕息泽的脸上,他的脸清瘦不少,如今更加是棱角分明,只是即使是这样的他,仍是这山间不能忽略的冠绝容资。他遥遥望着北方,希望能站在这个高地,透过那些薄雾,望到池铎城。 只是梵岭离池铎太远,是望不到的。他看着他那曾经拿那眉笔的手,现在已经伤痕斑斑,恐怕也再画不好她的眉毛。 他望着前面,心下沉寂之时,却忽然见到前面不可思议的一幕——银旗军竟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般进攻都兆山,却在……纷纷撤去,往都兆山相反的方向撤去! 章灼这是在干什么,欲擒故纵仿佛没必要,如今自己已经在绝路,何必大费周章演这么一出戏? “殿下,你看到了吗?”一个参领还未到慕息泽身边,远远地便开始喊道,走近后粗粗喘了几口气才继续:“章灼竟然退兵了!” 慕息泽仍然望着前方那不断退去的银旗军,心中疑团升起。那参领见慕息泽不答话,便又道:“或许是皇上同南召国作了什么交易,想要救您也说不定。” “不可能,他多疑猜忌,不是有这种心胸的人。” “可是章灼此时退兵实在说不通。” 二人望去,几万银旗军已经退出一里多之外,根本没有一点返回的意思,不像是有诈。 “殿下——” 两人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顾沛瑶脱下了戎装,风尘仆仆正急切朝二人走来。 参领知趣,行一礼便离开了。 顾沛瑶走近慕息泽,看着他手上的斑斑血迹,心中不忍,“殿下,你还好吧?” “听闻你昨日去了章灼那里。”慕息泽并未回头,只是静静问了一句。 “是。” “他为何退兵,你可知道?” 顾沛瑶看着慕息泽冷静淡漠得不像话的样子,心中有些刺痛。章灼为何退兵,她不知道,但是明白断然也不可能是因为昨日自己莽撞的请求。 可是现在,看着旁边这挺拔颀长,自己从来不敢靠近和期待的身子,她忽然觉得换种说法仿佛更好一些。 既然那个人绝无可能回来,那谎言若能换得他几分怜爱...... “是我用自己的身体换来的,殿下,我想救你。” 慕息泽才转身,他眼里是未有过的惊色,他从未那样认真地看过顾沛瑶的脸,她的脸算不上惊艳,但是尖眉和柳叶眼配在一起显得清丽英武。只是此时脸上有了伤口,带了血迹,显得可怜了些。 顾沛瑶干脆心一横,又添道:“昨日我离开后,派人告诉他,若是不退兵,便以此事让他身败名裂。” 慕息泽觉得,难以置信。 南召国皇帝章铭和平瑞王皆好色并不稀奇,可是顾沛瑶是堂堂镇国公的嫡女,竟然为了救他而做这样的牺牲。可是昨日自己手下见到顾沛瑶单身去了章灼帐中是事实,除了这样的说法,却是没有其他说法能解释得通。 他许久才动了动嘴唇,轻言道:“你,疯了吗?” 顾沛瑶一把抓过慕息泽染了血迹的手,泪眼盈盈,“殿下,你若不能无恙,沛瑶一人生也无趣。用我自己换殿下,沛瑶觉得值。” 慕息泽缩回了手,看到女子眼中一抹失意,便又抬手拍了拍她的肩道:“我们先下去。” 下山之后慕息泽和手下参将一同整顿了都兆山周围余下的士兵,五个副将战死了两个,还剩下三个也在山下同众人一起整兵,清点军资。此战损伤难以计数,众人见着前面满地的尸体皆是唏嘘。 戴宿安正同另一个副将一同整饬都兆山防卫,却被慕息泽突然叫到了帐中。 “戴将军是两年前从林军候手下调过来的吧?” 戴宿安听着面前慕息泽波澜不惊的语气,心里却有些紧张,他拱了拱手道了一声“是”。 分卷阅读174 “很好,戴将军忠主是好事,只不过之前战事如此紧张,竟也能时时同林军候通信,也实在太过于忠心了。” 慕息泽幽幽望着戴宿安,手中拿着刚刚从他营帐中搜出的几封书信,有几封落款是林计。 林计,慕正凛的人。 戴宿安一看情势不对,立马跪下解释道:“殿下,林军候关心战况,因此才时常有书信往来。若殿下觉得不妥,责罚末将便是。” 慕息泽不慌不忙地又拿起桌上另外几个纸条,展开其中一张读出了声:“明日午时,青曲关,埋兵四千。” 他收回了纸条,看向跪在地上已在颤抖的戴宿安,冷冷一笑,“这一张倒不像林军候的字迹,戴将军如此勤勉地与两方通信,倒也辛苦。不过你既然早就知道章灼在青曲关埋兵四千,那为何还要带自己的人马往那个方向走,不会是想探探他们的银旗军有多能战吧?” 慕息泽森森的语气一声一声传入戴宿安的耳中,让他不寒而栗,此时他已经不敢再看座上之人,也不敢争辩,只是重重将头磕在地上,喊了一声:“殿下,饶命!” “放心,你现在还得活着。明日启程返京,到池铎后,你的命还有用。”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对顾沛瑶还不好评价,家里变故多,但自小身份尊贵,她的爱更多是一种强烈的占有。 —他为何退兵,你可知道? —(疯狂点头)殿下,我想砸了屏幕进来告诉你! o(╥﹏╥)o ☆、第七十一章 心头大震 慕息泽一行人赶到北翟池铎之时,已经将近五月中旬。不过慕域在几日前便已经收到从梵岭传来的军报说是睿王与顾沛瑶联手反击平瑞王得以战胜, 平瑞王在几日前便已经退兵到了边境线之外, 到了南召国衔木溪。 朝堂众人听到军报时皆是诧异的,虽然此前顾沛瑶在殿上为慕息泽澄清,言将在外, 军报难免有误, 睿王断然不会行谋逆之举。她又自请带三万精兵前去支援梵岭之战, 皇上虽然考虑到梵岭断不可失, 应了她这要求, 当时却少有人真的觉得她能同慕息泽一道共同逼退章灼。 毕竟顾沛瑶虽是将门之女,可到底作战经验有限, 且地点不是自己所熟悉的甘州而是从未去过的梵岭。 可事实却真是如此,现在睿王携顾沛瑶一同到了殿上, 谋逆之言自然不攻自破,大家对这顾小姐自然也是赞赏有加。 二人皆未来得及回府换上常服便穿着从战场上归来穿的军装便到了皇上跟前, 照理说面圣需着装整洁, 军装更是不允上殿。只不过但是众人看着二人身上伤痕累累以及疲倦之态, 自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倒是多了一些敬悯之情。 “泽儿, 此战辛苦了, ”慕域看着眼前慕息泽消瘦了许多的脸,皱了皱眉,心下微动,只是决口不提自己未派兵支援的事, 只道:“余下整饬之事便让手下之人办便好,你先回府歇息。” 慕息泽自然知道慕域不提那谋逆的谣言,也不提自己的无为是不想让人认为自己竟然如此容易便受蒙蔽,因此也不多问。他却并未起身,反倒微微一笑,看向慕域道:“儿臣还不急着歇息。父皇,此战伤亡惨烈,只是原本可不必如此。” 此言一出,殿上哗然。 慕正凛此刻正站在慕息泽的右边,看着慕息泽镇定微笑的样子,心中翻江倒海般慌乱。 “泽儿,这是何意?”慕域看着殿上众臣的吃惊疑惑,语气里带着不满。 “带上来。” 随着慕息泽话落,两个士兵押着一个人便上来了。那人颤颤哆哆,众人仔细一看,才看清那人竟是两年前被派去了驻守梵岭的戴宿安副将。副将是极高的品阶,如今却被人挟持着上殿。 若不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是无人敢这样做的。 慕息泽眼角瞥了瞥哆哆嗦嗦跪在自己身侧的戴宿安,冷冷道:“戴将军,你自己说吧。” 戴宿安一阵哭诉和陈述之后,慕域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殿上之人面色皆是震惊,甚至难以置信。 林计军候竟然勾结平瑞王章灼,命戴宿安透露梵岭军队作战计划给章灼,因此章灼才能毫无阻力,前期几乎不费多少兵卒便胜的如此简单。 只是众人更加骇然的是这林计军候背后的人,戴宿安自始至终都只说了是林计的命令。可是谁人不知林计是恭王正妃的兄长,他与慕正凛为一党众人皆知,此前慕正凛又多番劝说皇上前去剿灭慕息泽和他手下叛军。若不是后来顾沛瑶及时提出带兵去援 分卷阅读175 ,恐怕此刻慕正凛已经稳稳实现了自己的计划。 “来人,将戴宿安拖出去立刻斩杀。” “陛下,饶命啊——是林军候的命令,臣不敢……”殿上响着长长的求饶声,随着戴宿安被拖出去越来越远。 “林计,你好大的胆子。” 慕域眼神凌厉,逼问此刻也已经跪在殿上一脸煞白的一品军候。 林计浑身颤抖,重重磕头道:“陛下,臣一时被章灼重利蒙蔽,请皇上赐罪。” 慕息泽看着林计连头也不敢抬的样子,冷笑着问道:“什么重利竟然能让你一个有权有势的一品军候还如此动心?” 林计是慕正凛的人,慕正凛此刻却一言不发。他知道林计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妹妹,才愿意一力承担罪责,不将他扯进去。只是他虽口口声声说是自己同章灼勾结,可是但凡明眼人怎会不知哪有什么重利能让林计甘愿冒死之险犯下勾结外敌,卖国这样的大罪? 慕息泽这一问就是要逼问林计说出背后之人,慕正凛正感到浑身被冷水浇透,绝望之时,慕域却说话了—— “林计,勾结外敌,卖国求荣,罪不可恕,立刻杖杀。家中女眷,仆从皆流放至寒州。”慕域说完便看了看慕正凛,又道:“恭王素日与林计走的这样近,未及时发觉他的不轨图谋,有罪当罚。即日起,幽闭府中,不得参政,非召不得入宫。” 慕正凛一时怔怔,半晌才反应过来,跪下道了一声“是”。 慕域移开在慕正凛身上的目光,又看向慕息泽道:“泽儿,林计死后,一品军候的位置还需有人接替,你过几日举荐个人给朕。” 慕息泽心中寒意顿生,慕域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要保慕正凛,却又对自己抱有歉意,因此才让自己推荐信得过的人接替这一品军候的位置。 “是,父皇。”慕息泽叩首,静静答道。 慕域微微颔首,才注意到之前一直跪在殿上却安静非常的顾沛瑶,微笑道:“顾小姐,你果真同你父亲一般英武。此番你有大功,几日后朕再做封赏,你们先各自回府歇息。” “多谢皇上。” 顾沛瑶见着殿上刚刚的一番的风起云涌,虽然暗中叹息皇帝的冷情,面上却还不得不恭顺万分,行了一礼便同慕息泽一同退下了。 三月末离开,如今五月中旬还未至,勉勉强强算是不到一个半月。 慕息泽同宁澜一道到了自己府门前,他望着高墙大门出了神。从前那五年,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把这个地方当成家,离开多久也未曾眷恋过或是急着回来。只是这一次,死生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多么渴望回到这个地方。 一个半月内,他必然要回来见她的。 念念,难忘。 宁澜看着慕息泽出神地模样,笑了笑道:“殿下,进去吧。想见的人就在里面了,还站在外面发什么呆?” 慕息泽刚推门进府中,一佩剑男子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拱手道:“殿下,您回来了。” “嗯。” 他正要往前走,却见男子一番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停了步,锁眉问道:“是公主有什么事吗?” 男子缓缓点点头,抬头对上慕息泽急虑的目光,惴惴道:“殿下,公主她走了。” “走了?”慕息泽看着眼前男子为难神情,厉声道:“走了,是什么意思?” “回殿下,公主半个月前便走了。出门前让我转告殿下,说她……她呆够了这地方。” 男子话音刚落,慕息泽便已经拂袖而去。他只觉得夏念在同他开玩笑,想必是嫌自己回来的晚了才会故意让人这样说,他刚刚才在马上脱下军装,此刻连衣服也来不及换便往点梅阁的方向狂奔。 只是越走近点梅阁,他的脚步越慢。 院前萱草离离,竹随风拍动,一曲细流潺潺绕过桥下,越是这样的宁静,越是让他觉得这里像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一般。 他走到点梅阁前,阁门紧闭。 放在门上的手久久没有推开那门,伴随的是慕息泽剧烈的心跳,他才意识到,这种情绪仿佛称之为害怕。他此刻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这里,实在太安静了。 “念念。” 推开门,空无一人,只有慕息泽自己的声音。 他缓缓踏步进入阁中,外室没有人,内室没有人。 打开柜子,她的衣物像是少了一两件,基本都还完整叠放在那里。桌上的梳妆台上,梳子,镜子,簪花全部在,那日那支眉 分卷阅读176 笔仿佛不见了,慕息泽笨拙地用手翻了翻夏念的放妆品的木盒子,他想找到那支木槿花簪子,如果她日日带的簪子在这里,她应当就没有走。 宁澜此刻才到点梅阁,刚刚慕息泽速度太快,他未跟上。只是一进房中无人,走近内室竟看到了慕息泽用手颤颤翻着梳妆盒的样子。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慕息泽,他自信,桀骜,就是在前几日章灼带兵攻打都兆山,就要全军覆灭那一刻,他也未有这样反常与慌乱的举止神色。 “不在了……” “殿下说什么?” 慕息泽一把打翻了那妆盒,珠翠,钗子散落一地,他目光涣散从宁澜身边擦身而过。宁澜见着地上零落一地的饰物,进去将那些东西一个个捡去。才捡到一半,却听见外间茶盏碎裂撞地的声音,他慌忙出去。 此刻,慕息泽手中拿着一封信,双眼发红,眉头紧蹙,浑身颤抖,眼中是巨大的悲痛,又似是无边的恨意,仿佛下一秒他的双眸便要吞噬整个世界一般可怕。 忽然只见他冷冷地干笑了两声,呆住了片刻,便丢下信,趔趄走出了屋内。 宁澜上前,捡起地上的信,只有寥寥几句话,这字迹他见过,是夏念的字迹。 从前她在慕息泽房内练字时,他见过这长公主的字,虽然称不上好,但也与慕息泽的字有两三分像。 只是当宁澜看了信上内容后,即便从容洒脱如他,亦心头大震—— “息泽,你通敌叛国,就要兵败梵岭,我却不想被你连累。你若能活着回来看到此信,我已经走了,也不必再见。对外,便称我病逝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哭着写信,有人崩溃着读信。但玻璃渣,见真本色吧!(别骂我是后妈...嘤嘤嘤) 其实,这章我写的时候也是...难过(⊙︿⊙)) ☆、第七十二章 唯你而已 自从前几日见百姓见到平瑞王的银旗军挂着蔫蔫的蓝旗归来,铧陵城内顿时物议沸然。 军队挂银旗回来, 寓意大胜而归, 挂蓝旗,则意味着落败而回。 那日章灼回来领头骑马在铧陵城街上之时,一人嚷道平瑞王竟能在将要获胜之际被敌国几千兵力逼退, 实在无能之事, 被章灼一剑刺死。此后虽然民间也有别的议论, 但是也没有人再敢大声喧哗。 这议论里就包括一些诛心之论, 比如说平瑞王受了敌国一女子的蛊惑才在将胜之时退兵。这样的言论本也一点都不可信, 只是三人成虎,人人捕风捉影, 这种言论就渐渐传到了南召国皇宫之内。 是日南召国朝堂之上,自败仗归来在府中休养了三日的平瑞王终于上朝了。再怎么说, 平瑞王到底是皇上的亲弟弟,而且三日前便已经递上了请罪的折子, 即使再如何, 众臣也知道皇帝不会责罚的多重。 章灼今日出现在朝堂上, 才真正将那些诛心之论歼灭。 “请皇兄责罚, 臣弟纵然带了八万雄兵, 但是北翟后来有人来援, 因此臣弟腹背受敌,才被逼的退兵。” 章灼言辞凿凿,意思便是北翟有援兵,慕息泽同顾沛瑶里应外合, 让他受里外夹击,所以才落败而逃。他既未承认自己用兵用人能力不足,也不提那流言中所说的女子,不过流言不可信,大多数人也确实听过就算了。 “平瑞王此番也受了重伤,朕确实没料到慕域竟会再派兵来援,”章铭看着跪在地上的平瑞王,抬了抬手以示先让他起来,又道:“不过此次我南召折损兵力甚多,平瑞王也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你手下的银旗军也需要再次招兵整顿,这些事,便先不用你管了。” 章灼愣然看向章铭,也只得点头,接着又问道:“皇兄觉得谁人接管这些事合适” 章铭正欲言,又看向一旁一直未开口的付易安问道:“国师觉得谁人合适?” 章灼此时看向站在一边,平静万分的付易安,顿时眼里充满了仇恨与怒火,只是却也只得生生得压了下去。 一封密信,就将他打回原型。 章灼不解,自己到底是何处漏了破绽,才让付易安发现了自己在同北翟的恭王勾结。这样勾结外敌,舞弊而胜的事,若是被揭发必定满朝哗然,自己日后的大业也再无可能,因此在都兆山时只得听从付易安的要求——退兵。 只是这样的耻辱,必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皇上,臣认为让陈林甫将军接任最为妥当。”付易安不假思索,淡然回答。 陈林甫,是南召国两朝元老,本来也 分卷阅读177 有自己的飞骑营,只是自五年多前飞骑营便已经归入银旗军下,也正式成为了银旗军,由平瑞王统领。因此陈林甫除了统领了一队只有一千的禁军之外,倒也没有其他的事。 若说陈林甫现在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教三皇子骑射。 章铭继续问道:“国师的意思是,陈将军全权接任银旗军主帅一职?” 付易安看向对面目露惊喜的陈林甫,便知道他早已不满这闲职,向他点了点头继续看向章铭道:“是。禁军分散管理本就浪费人手,因此禁军可由禁军大统领谢言一并看管。”他顿了顿又道:“至于三皇子的骑射师傅……” “陛下,三皇子的骑射师傅可由犬子陈尚义担任,”陈林甫大步向前,他知道但凡付易安提出的建议,章铭都会应。他亦明白付易安算是三皇子半个老师,所以并不想就此切断同付易安的联系,所以未等付易安说完,便俯首向章铭道:“小儿武艺骑射也有所小成,想来也可以担任三皇子的师傅一职。” “好。陈将军,朕命你即日起便接管银旗军。令郎便是三皇子的骑射师傅。” 大战过后,南召国朝廷格局再度改变。人人皆以为章灼得胜回来便能一举赢得失去的声望,从而与付易安分庭抗礼。结果反倒是被同付易安私交甚好的陈林甫夺去了银旗军兵权,章灼只能当一个空头王爷,朝堂之上仍旧人人皆以付易安为尊。 付易安回到国师府的时候,门前仍有一个女子在等候。 “荇芜,我说过,不必……” “国师高兴吗?”未等付易安将话说完,荇芜便直直来了这么一句,看着付易安微微一怔的样子,她继续道:“国师让陈将军得了银旗军,高兴吗?” 付易安定了定神,浅浅道:“有何不高兴的?” 说罢便便从荇芜身边擦身而过,一个人静静向书房走去。荇芜望着付易安平静的背影,眼里藏了些怨愤,随即快步跟上付易安,与他一道进了书房。 付易安仍然不慌不忙地坐在桌前,用手理着今日刚送过来的誊抄过的奏折,正要打开一本翻看时,又传来荇芜的声音。 “师兄,你为了她的请求竟真的让章灼退兵?” 这样质问甚至带了苛责的语气,荇芜从来没有对付易安用过,她不敢也不愿。可是今日,她是真的恼了,一纸昭文从府前经过时,便听得人说,平瑞王兵权被夺,接管银旗军的是陈林甫将军。 这局面确实像是付易安得利,可是这样关乎南召国国誉的事情,就算章灼通敌,但是连她也知道——最明智的做法应当是等章灼胜了慕息泽,归来之时再以此作为章灼的把柄,那时就算章灼在朝内声望再高,始终也不敢和付易安作对。 而如今,章灼被付易安劝退,南召战败。付易安虽握有章灼勾结外敌的罪据,可是章灼同样也有了付易安在南召将胜关头不顾国誉,不顾众兵抱怨反对,强行逼他退兵之证据。 荇芜见付易安似乎并不准备作答,又继续问道:“若是日后章灼想要玉石俱焚,师兄岂不是受他牵制?这样简单的道理,师兄这么聪明,怎会真的不知?” 付易安终于抬头,却只是用沉静目色看了看荇芜那紧张而愠怒的脸,温温道:“荇芜,你放心,不会有事。” 荇芜退后几步,无力道:“师兄,就是为了留住她是吗?” “是。” 从付易安嘴里说的这个字,声音温和沉着却如一把利刃一般刺进荇芜的心里。她看着面前正准备仔细看奏章的付易安,觉得这个自己认识了二十几年的师兄仿佛一下子变了。 “师兄,你是真的喜欢她。”付易安一直低头翻阅这奏折,荇芜却坚信他是一直在听着,只是自顾自惘然道:“你换了宗寒去护着她,怕我再生事,不愿让我知道。如今你为了她又放弃重击慕息泽和牵制章灼的机会,还陷自己于日后的危险中。师兄......可还记得我们来南召的目的?” 付易安翻阅奏折的手顿了一顿,只是仍然没有抬头,“我不会忘的。荇芜,你近日也累了,今日这里无事。你先出去吧。” 荇芜自嘲般笑了一笑后便转身走了,只是在开门的一刹那,她顿住了。 付易安见门口亮光一直未消,便也抬头看,微微一怔,门口站着的是夏念。不知道她是何时站在那儿,也不知道刚刚的话她听到了多少。 “公主,请进来坐吧。” 夏念在听到付易安这话的时候才收回刚刚的思绪,她点了点头准备进去,而荇芜几乎在同一时刻同她愤然擦肩而 分卷阅读178 过。 夏念几乎是看着付易安迎接她的目色走到了他的面前。他平静地向自己微笑,似乎刚刚同荇芜的对话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公主,慕息泽已经安全回池铎了,你可以安心了。” “国师,多谢你做的一切。”夏念看着他温柔的眸子,不知道除了谢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这些公主不用放在心上。” 这个一直将她放在心上的人,现在却让她不必将自己为她做的事放在心上。 “我竟不知道,国师一直派了人保护我。这样的事,你做了多久?” 付易安低头先理了理刚刚翻开的折子,淡笑敛眉,“许是一个月,许是两个月,我也实在记不得了。” 淡淡几句话,所有一切都一笔带过。 夏念望着付易安的侧脸,仍如从前在光华楼前那般,温和沉静,内敛安宁。他头上墨青色的带子随着他的头发垂了下来,滑到了肩上,她觉得应当帮他将那根发带放到原本的位置,可是她怎么都伸不出她的手。 如果前面是慕息泽,这动作便不需要考虑,就会流利自然许多。 “国师,多谢。”夏念始终只是微笑,自己的手仍然端端地相互紧握着,未动分毫,“你做了这许多事,可其实......我并不值得国师如此费心。” “这世上我费心之事很多,可是我第一次觉得真正值得我费心的,唯有公主你而已。” 付易安抬头,他此刻望向夏念的眸中,有一份让她极其害怕的东西——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与国师的相处模式VS她与睿王的相处模式;国师VS睿王 我避嫌不评价嘿嘿,反正宝贝儿们自己揣摩吧~~~ ☆、第七十三章 为寻一人 北翟国,睿王府。 此刻一排佩剑黑衣侍卫站在慕息泽书房, 他的书房中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多的人。今日柳叔午时来敲门再请他用膳时一开门着实被吓了一跳。 慕息泽培养的高手他是见过一两个的, 轻易不会用,即使以往有事前来复命或者是接收特殊的任务通常一个足矣,两个至多。而今日, 清一色穿着打扮的黑衣男子一开门竟有足足二十几个, 柳管家想许是慕息泽找了所有自己以前精心培养的手下。 “是, 殿下。” 柳管家还是摇摇头退出了书房, 这半个月来每日得到的回答皆是一样。 左不过每日如此, 慕息泽从来没有好好按时用过一餐。黄色的烛光每晚过了亥时也不会熄灭,早晨又不知他是何时醒的, 有几日天蒙蒙亮便见他在院中练剑,院中的树木枝叶纷纷扬扬被削了一大片;又有几日就算日上三竿去敲门也无人应答, 不知是在睡觉还是不愿回应。 只有这些剑卫每日来的正午时分,慕息泽是必然很清醒地呆在书房的。 “人还是没找到吗?” 这是柳管家合上门前听到的慕息泽的一句问话, 语气冷而淡。他只能摇摇头, 正要转身离去, 却见到了迎面而来的宁澜。 柳管家似是看到了救星一般, 忙上前跑到他面前道:“宁公子, 你还是劝劝殿下吧。恐怕只有你的话他还会听了, 这都半个月了,我是从未见过殿下如此样子过啊。” 宁澜看着柳管家额上皱纹深的很,一双眼里很是沧桑,只得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随即点点头,平和道:“柳叔,你先去忙。我等会儿劝劝他。” 像是塞了一颗定心丸一般,柳管家点了点头便慢慢走了。他何尝不知慕息泽是因为谁而变得这般,那女子走了,仿佛将殿下的心魂全部带走了。 宁澜知道此刻慕息泽仍在房内盘问那二十几个人,他从前旁听过一次便不想再进去尝试一下这样的滋味。就算是审问犯人也不必如此仔细—— 去了哪里,向什么人打听,问了哪几句话,答了哪几句话,是否有犹豫,是否有和她相似哪怕只是一点点的人出现过,一字不差,还必得如数家珍一般说出来。 每个人都要这样问过一遍,每个人皆战战兢兢恨不得用笔记下所有问过的人的外貌和说的每一个字,好应对慕息泽那些如针尖一般又细又锋利的问题。 宁澜负手等在门外,看着书房前那些零零落落,纷洒在地的草木,摇了摇头,他知道慕息泽今日定是晨起舞剑了。这个习惯他从前也有,只不过自从回宫后就很少再这样晨起练剑。他的剑术已经是少有对手,因此即使与别 分卷阅读179 人过招,他也不会用剑,通常不用武器便可在几招之内制服对手,也只有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才会用剑。 近来,据他知道的,只用过一次,便是那次同夏念去寺院遇袭,抢了慕正凛剑卫的青蚀剑。 如今练剑,没有适逢的敌手,还舞得杀伤力这样大,也只是在泄闷,泄愤,泄恨或泄痛罢了。 后面门开了,一排佩剑的人出来了,只是皆神情严肃,有些还低着头皱着眉,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宁澜手掌轻轻握了握手中的扇子,才进了璟铉局。 面前仍是一个雪白衣衫的男子端端坐在桌案旁,一头墨发随意披在身后,若有所思般望着前面。 只是前面是刚刚进门的宁澜,慕息泽仍是眼睛也未眨一下,神情丝毫未变。 他并非在望着什么,只是在发呆而已。 “殿下。”宁澜坐到了桌前,见慕息泽仍然没有理他的意思,便用扇子在他眼前晃了几晃。 “何事?”慕息泽收回不知放到了哪里的目光。 “我没事,是你有事。你派的可是最精锐的二十几个剑卫,就是要刺杀一百个人现在也该办到了。只是如今已经找了半个月……算了吧。” “我就不信,她还能躲到天涯海角。我会找到她,一定会找到她......” 慕息泽眼里似是忽然有跳动的火苗,只是那火苗在他闭眼一刻又消失了,再睁眼时便只剩下那火苗熄灭后的寂然。 宁澜皱眉,正想拿起桌上茶壶倒一杯茶,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一滴水,只得再度放下道:“那时情况危急,京中谣言四起,公主想要自保也无可厚非。她要是存心躲着你,必然是不想被你找到的。” “她竟然会信,她怎么能信?”慕息泽嘴唇颤颤,眼里震愤,“我一定要找到她,当面问问她怎么会那样冷心离去。” ——今日一诺,此生不渝。 念念,你真的很会说话,很会勾心,很会骗人。 宁澜看着慕息泽眼中忽而闪过喜色和悲伤,只是到最后都成了怨愤。 这个无半点男女之情的人,自然不懂慕息泽眼中怎会同时容下这许多情感。 “可是你昨日已经宣布了公主病逝……不如,就当公主从未来过这里吧。” 慕息泽忽地冷冷笑出来,“宁澜,失去了我曾经拥有过的人,并不代表就能回到从前没有那个人的时候。” 何况那个人,还是她。唯一让他乱过方寸,曾经于他生命般重要的她。 宁澜正呆滞望着慕息泽越握越紧的拳头,忽地听到门外的一阵敲门声。 “进来。” 一个府中家丁怯怯进来,他也不敢看慕息泽此刻的神态,只是低头极深道:“殿下,宫中有人来传旨,皇上急召殿下进宫议事。” “知道了。” 慕息泽淡淡回了一句,那家丁便福了福告退了。 “你自从上回向皇上举荐了赵新接替林计的位置后,便一直称病在府中,恐怕是皇上都不满了。” “我做多了他才会不满。不过这次,我看他再如何维护慕正凛。” 慕息泽起身,随意拿了一件正式些的衣服披在了身上,似是又恢复了往日那般的笃定从容之态。 宁澜知道慕息泽对此次梵岭一战芥蒂颇深,对慕域半个月前的做法更是不满,如今慕息泽这反应,他也大致明白了一二,便也起身,问道:“今日顾沛瑶一早便去了宫中,恐怕此时慕正凛应当也已经被宣进宫了。” 慕息泽正准备出门时,身后又传来宁澜的声音:“顾沛瑶,你打算怎么办?毕竟她为了你……” “不知道。” 留下冷冷三个字,还有在书房中闷闷然的宁澜,慕息泽便快步走了。 这两月来,发生了这许多事。他从都兆回来后,甚至便未再想到顾沛瑶,那句“不知道”是真的,也是无奈,也是……不愿想。 此时北翟皇宫慕域的和居殿内,气氛异常肃穆。和居殿是慕域平时处理政事,会见一些官员的偏殿,今日一早顾沛瑶就来求见。 顾沛瑶因梵岭之战有功,因此被破格封为熙安郡主,地位等同于朝中的正二品大员。照理应当沉着稳重,可是今日来求见慕域时,却是一副震怒,悲泣的样子,就在慕域正打算苛责几句时,顾沛瑶的下一句话令他难以相信,甚至震惊。 “求陛下为弟弟的死做主!”顾沛瑶跪下,行了大礼,抬头愤然道:“沛瑶今日才知道 分卷阅读180 ,原来弟弟的死并非意外,而是恭王故意为之。” 就这样,在这和居殿内,顾沛瑶一五一十的将之前发生的事缓缓道出—— 顾沛烈死后,他书房内属于他的东西,没有被动过。当时顾沛瑶没有心思处理这许多杂事,家中仆人没有大小姐的吩咐亦不敢擅动,因此那些东西,自然是被留了下来。 只是前一日,几个家丁依了顾沛瑶的吩咐正要清理顾沛烈书房内的一应物品,却在书房内发现了惊奇而恶心的一幕——此前恭王送给自己少爷的那张龙舌弓旁边,竟是围了一堆死去昆虫的尸体。 一来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二来是觉得这张弓乃恭王所赠,不可草率处理,因此家丁便禀告了顾沛瑶此事。 顾沛瑶本就疑心弟弟的死并非意外,如今看到这一幕更是觉得此事万分不简单,虽然自己与弟弟的关系向来不好,甚至称得上恶劣。只是如今既然发现了蹊跷,至少是要查一下的。 断肠木常人不识,顾沛瑶请来城中颇有名望的辩毒高手才识出这断肠木,她自是大惊,又让宁澜验过,才确认了便是这毒木害死了顾沛烈。而这张弓是慕正凛送的,顾沛瑶实在想不通其中原因,只好一早进宫举发他。 慕域听完后,只得先安抚住顾沛瑶,再宣慕正凛进宫。至于慕息泽,自然也是要宣进宫议事,只不过,对于他,慕域有另一番打算。 慕息泽到时,慕正凛已经在跪着回话。 “父皇,不知今日急招儿臣前来有何事?”慕息泽走到殿前向慕域行了一礼,用余光瞥了一眼在府中被幽闭了半个月,早已颜容萎靡的慕正凛。 慕域浓眉紧蹙,脸上严肃冰冷到极致,只用手示意慕息泽先退到一旁,又厉声向慕正凛问道:“你说,那送给顾小将军的龙舌弓到底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他丢了他的念念...额,付某人...好手段... 我现在不怕虐到主角了,就怕虐到你们...呜!或者说有人其实想看虐?总结:念息的糖只会迟迟迟到,不会缺席~(自己划重点咩咩~) ☆、第七十四章 得偿所愿 “你说,那送给顾小将军的龙舌弓到底怎么回事?” “父皇, 真的不是我。是我府中的钱师爷寻得这张弓, 说顾小将军乃领兵爱弓之人,因此我才送给了他,”慕正凛已经是过了而立之年的人, 如今却是紧张害怕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又用头重重磕在地上哭诉道:“沛烈乃是我表弟, 我断不会这样做, 求父皇明鉴。” 顾沛瑶冷笑一声, 未及慕域再问话,便走到慕正凛身旁恨恨道:“我也不懂, 恭王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我弟弟心思单纯耿直,你却要害他至此。” 慕域看着一边是顾沛瑶激动的神情, 一边是慕正凛的决口否认,自己已经心乱如麻。如今殿中唯一平静的, 只有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泽儿, ”慕域看向站在一边看了许久, 却不惊不诧的慕息泽, 问道:“你怎么看?” 慕息泽只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慕正凛, 面不改色道:“这断肠木罕见, 皇兄不认识也是正常。既然皇兄说是府中师爷所为,那么总也该问一问那师爷。” “好,”慕域点了点头,向身旁服侍之人道:“让恭王府中师爷马上来宫里。” 慕正凛此时才抬头, 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微微跪的正了些。一旁的慕息泽看在眼里,心下已经明了,便只是用漠然目光扫了一眼他。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钱师爷便被带了上来。这师爷已近花甲之年,被带上来时人颤颤巍巍甚至连跪都跪不稳,只是还是规规矩矩的向座上的皇上行了一个大礼。 “你便是恭王府中师爷?”慕域皱着眉问着。 “回皇上,是。” “朕接下来问你的话,你不得有半字虚言。” “是,草民不敢。” “几个月前恭王送给顾小将军的龙舌弓可是你寻来的?” “是。” “你可知那龙舌弓用了什么材料制成?” “回皇上,断肠木。”钱师爷低头,不敢看慕域,只是这六个字答得很是清晰,明了。 “大胆!”慕域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竟敢残害朝廷一品将军!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 钱师爷已经有些白了的头发此刻随着他身子的颤抖而一同颤抖着,掉下了一缕道他肩上,他俯首磕头嗫嚅:“无人……指 分卷阅读181 使,是我一人所为。” “你胡说!”顾沛瑶在一旁看了许久,再也看不下去便急着站了出来,指着钱师爷大声问道:“断肠木难得,再说我弟弟与你有什么仇,你要这样做?” “顾小将军手握五万重兵,我就是要杀了他,才有可能让这五万重兵的兵权空出来,恭王才有机会得到,”钱师爷吸了一口冷气,似是镇定了下情绪,又道:“却不想皇上竟然将这兵权给了长安王爷,我仍是没有将这件事帮恭王殿下筹谋好。” 顾沛瑶怔怔看着地上言辞振振的师爷,一时也乱了神,没了主意。她有些无助看向一旁的慕息泽,却见他只是静静地盯着座上的皇上,便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向慕域。 和居殿一时静了下来,半晌,慕域才又问道:“你的意思是,都是你一个人所为?” “是,草民身为恭王师爷,自然要事事为殿下筹谋。但是恭王是顾小将军表哥,自然狠不下这个心,因此只能我为殿下做这些事了。” 同样跪在一旁的慕正凛此时一把抓住身边这师爷的衣领,狠狠道:“枉我这些年这么信任你,你竟然犯这样大罪,陷我于这样不义境地,你要我如何面对死去的顾老将军,又让我如何面对熙安郡主?” 慕息泽看着慕正凛此时眼中凶光毕露,愤怨狠恶的样子,心中不免觉得恶心之极,只是到了面上便是一副冷漠轻蔑姿态。 顾沛瑶自然不会有慕息泽那样的洞察力和反应,更多的是,她没有那样在意……顾沛烈,也确实难以相信慕正凛会下这样的毒手。 慕域看着顾沛瑶渐渐变得平缓的脸色,便道:“沛瑶,顾小将军横死,这师爷,朕自会好好处置,定不会叫你弟弟含冤而死。” “是,多谢皇上,”顾沛瑶已是有些木讷,只是心内自然仍是愤愤,“顾家之人皆忠心耿耿为皇上效力,我弟弟自请镇守甘州,却不想死的这般年轻,”她又看向地上慕正凛,讥讽道:“府中出了这样恶狠的人,恭王竟然还一无所知,还亲自送了那弓给沛烈?” “沛瑶,”慕正凛抬起他那双苦大仇深的双眸,像是带了万分悔意道:“是表哥没有管好下人,才害死了沛烈,表哥实在……” 慕息泽看着慕正凛眼角就要挤出的泪,再看向此时瘫坐在地上的钱师爷,冷笑问道:“那不知师爷是如何得到这样稀罕的毒木的?” “是…….是我之前……从炼毒之人那里买的。” 钱师爷语气忽然慌张了起来,座上慕域看的分明,唯有顾沛瑶此时还沉浸在慕正凛刚刚那苦情哭诉中没有缓过来。 慕域知道这师爷的话不能再多了,便立马要求旁边的人拟旨道:“恭王府中师爷,斩立决。恭王,纵容府中师爷同邪毒之人买卖往来,对龙舌弓的毒性不察,造成顾小将军之死,非皇子之位该做之事,明日起,便前往建州,为建王。” 慕域说罢又看向同样也瘫坐在地的慕正凛斥责道:“你什么时候德行学好了,学会为朕分忧了,什么时候再回来。要是学不会,就一直做你的建王,不必再回池铎。” 钱师爷立马便被几个士兵带走了,倒是一声不吭,也不敢求饶。而慕正凛也落魄地磕首行礼后便趔趄走出了殿外。 殿内只余下慕域,慕息泽还有顾沛瑶三人。 “沛瑶,镇国公府功绩累累,如今恭王府上的人竟做了这样的事,朕也心惊,”慕域看着顾沛瑶此时还皱着的眉,知道此时若不好好安抚这郡主,必会落下皇家苛待顾家的名声,便微微一笑道:“如今你是郡主,你的事,朕都会为你做主。” 慕息泽心中咯噔了一下,虽是自己意料之中的事却不想来的这样快。 “泽儿,既然夏念公主已逝,你也不能继续这般耗着。今日朕就做主,将熙安郡主许配给你,择吉日便完婚。” 慕域的语气听似和柔却不容置喙,他看着眼前这两人,顾沛瑶眼里忽地有了光,她微微张嘴先用余光瞥了瞥站在一旁的慕息泽,眸中喜色不加掩饰。 而慕息泽仍是端端站着,眼里只是过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哀色,他静默许久,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如此时心中那般波涌,凄然—— “是,但凭父皇,做主。” 慕域一向知道慕息泽对顾沛瑶并无那心思,恐怕是都兆山顾沛瑶冒死去救他时,他那石头心被感动了。 而个中原因,这三人中,唯有顾沛瑶最清楚。只是,她无所谓他是因为夏念的“背叛”而气急,或是因为对自己的“愧疚”而妥协,她只要得到他,便是得偿所愿。 “好,”慕 分卷阅读182 域很是满意点点头,随即向顾沛瑶道,“沛瑶,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顾沛瑶此时心中已经如寒冬开花般悦然,虽然努力表现的矜持,但脸上舒展的眉毛却掩饰不了这情绪,她端庄行了一礼便告退了。 这几个时辰内,和居殿内充盈了各种的情绪,慕域也从一开始的焦躁,震怒,到了现在的舒心。无论是慕正凛,还是顾沛瑶,他自认为都做了最适合朝局,最好的安排。 只是此时看着一言不发的慕息泽,他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歉意,到底还是利用了自己的儿子来安抚顾沛瑶,而对于慕正凛,他稍稍一想便也明白了。 “泽儿,你要知道曦族首领先前就来上报过,西北边境小族近来也不安宁,此时实在不能出乱子。” 霍至陵确实于十日前便呈上这样的奏折,也便是慕正凛被幽闭在王府后。曦族不能明目张胆干涉政事,只是对于慕正凛的失势自然不能轻易算了。可是如今慕正凛又犯下大错,若是罪名坐实,便是损了皇室尊严,即使是皇子也要以命抵命,否则如何安抚民心,安抚众臣,又如何能够树立皇家威严。 慕正凛也算聪明,算准了慕域的心思,让府中师爷抵罪,慕域自然会接着他铺的路走下去。出于对曦族的忌惮,贬至建州已经是最大的处罚。 “儿臣知道,儿臣会为父皇分忧。” 慕域满意点头,又道:“熙安郡主也是将门之后,此前她冒死来支援你,你也要对她有所感激,不能再像从前那样。” 慕息泽想起那日都兆山上顾沛瑶的话,眉头重拧,许久才应道:“儿臣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emmm...一群戏精!相互利用,父子情靠边站~~ 【最近实在是论文被导师催得急o(╥﹏╥)o 所以基本每天更3000左右,偶尔来个小肥章,实在觉得煎熬的宝贝儿,可以先屯一屯哈!】 ☆、第七十五章 所为何求 来到这国师府已经半月有余,如今就快要到六月, 空气中有些微微的热意。南召国, 分明是一个更宜居的地方,即便到了七月里,在这里伴着凉风也不会让人觉得不适。 夏念日日不是呆在扶荷苑内练字, 便是坐在院前那青玉石板上发呆, 少与人说话。若不是付易安每日至少都要来一次扶荷苑, 这一整天下来, 恐怕她的话不会超过十句, 这十句里还有七八句只是“嗯”之类的答应声。 今日银葵和伶秀见夏念晨后又一人坐在那石板上,愣愣望着前面的假山流水。二人总算是看不下去, 将夏念劝到了园子里走走。 “今日初几了?” 浏览着国师府内缤纷的颜色,夏念只是喃喃。 伶秀和银葵相视一看, 还是伶秀轻轻答了一声:“公主,今日是五月二十八。” 夏念忽地停了脚步, 原本沉重的心此刻沉得更低了。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日伶秀拿来放到她眼前的那匹鲜艳明媚的红色锦缎, 那上面还纹了金色的细花纹。 五月二十八, 本该是他们的大婚之日。 她想见慕息泽穿上红衣的那一刻, 连穿素纹白衣都那样惊艳绝世的人, 若能着一身耀眼红衣站在她身前, 定能让她永生难忘。 其实倒也不必穿红衣了,已经难忘了。 “公主,国师府中的园子比……比我们在东琴的御花园还好看许多,我们还是走前些, 去看看那些个花吧。” 银葵看到了夏念怅然若失的目光,便拉了拉夏念的衣袖,指着前面湖泊前的几株琼花说道。 夏念知道银葵话里没有说出的地方是哪里。这半个月来,银葵和伶秀怕自己愈加难过连提都不敢提睿王府,点梅阁或是,慕息泽。那里所有的一切仿佛一下子从她生命中消失一般,却又时常幻化成一些画像,隐隐刺在她心里。 夏念淡淡一笑,点了头,便往银葵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花美极,叶柔而莹泽,花色微黄而有香。站在树底下,那些白的有些透明的花瓣将明媚的日光漏了下来,打在夏念有些苍白的脸上,倒是添了一些暖色。 温和之人才会喜欢这样温和的花,她想,就像付易安。 旁边是一湾圆形池水,池里现在浮满了翠绿的田田荷叶,还有几多将绽未绽的粉白色莲花。 夏念忽地看到湖的另一头竟有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孩子在定定看着自己,那孩子穿着讲究,神情却稚嫩纯良的很,那呆呆看着夏念的小脸上还浮着一层懵懂笑意。 分卷阅读183 她有些纳闷,出现在这府里的小孩,莫非是付易安的孩子,可是这半个多月来自己仿佛并没有听付易安说起过自己的任何孩子。 见对面那孩子还在好奇看着自己,夏念朝他笑笑,招了招手,孩子一开始像是怔了一怔,随即便绕着这荷池朝夏念跑了过来。 夏念见这孩子眸子澄澈,眼珠乌黑,此时正打量着自己。自己还未及问他话,他便露齿笑着说:“你就是国师说的那个漂亮姐姐?好像是比荇芜姐姐还要好看些。” 夏念听到旁边伶秀和银葵皆轻笑了一声,便也低头微笑和蔼问道:“你认识荇芜?” “自然认识,荇芜姐姐做的赤豆甜糕我最喜欢,”他又拉了拉夏念的衣服,指着扶荷苑方向问道:“姐姐可是住在那屋子里?” 夏念觉得他可爱,便摸了摸他的头,笑着点了点头。 “姐姐,那屋子好看吗?国师说不让我打扰姐姐,所以让我不要去。” 夏念笑容滞了滞,心下一思,答道:“挺漂亮的。你要是告诉我你是谁,以后我便告诉国师你能随便来我屋中玩如何?” “好呀。姐姐,我是南召国的三皇子,国师是我的师傅,平日里教我看书习字,只不过还总要我背许多东西……” 夏念眸中露了诧异之色,她忽地拿开了自己放在那孩子头上的手,惊讶于自己刚刚竟然在摸堂堂南召国皇子的头。只是那孩子却并未感到夏念的异常,只是还在娓娓说着平日里付易安给他布置的一些任务。 “三皇子今日可看完《将行策论》了?” 一道悦耳温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章庭桓忽地住了嘴,面露赧色。夏念抬起头,正对上付易安柔和含笑的眸子。 章庭桓随即绕到付易安身边,抬了头问他:“国师,漂亮姐姐说以后我可以去她的屋子玩了。” “是吗?”付易安看了看夏念脸上难得出现的笑容,又朝章庭桓道:“那你可要谢谢这个姐姐了,不过去了也不准吵闹知道吗?” 夏念看着付易安望着章庭桓那慈爱的眼神,听着他哄孩子用的不严不缓的语气,觉得付易安仿佛突然落了尘世一般。她以前总觉得那是一个温和有礼得不像尘世中的人。 付易安看着章庭桓乖乖点头,面上笑意更多了一些,随即又道:“那先跟荇芜姐姐回去,将那未看完的《将行策论》看完。” 夏念听到他提及荇芜,向后看去,才发觉荇芜此刻正站在离他们约莫一丈多的地方,她的视线从付易安与章庭桓身上收回,对上夏念眼神的一刹那,脸上笑容便褪去了,神色又复杂起来。 正当夏念不知该微笑致意还是低头时,只见章庭桓已经跑过去拉了荇芜的手往回走。荇芜只是看了付易安的背影稍稍犹豫一下便随着章庭桓一道离去了。 “我还怕公主会不喜欢孩子,”付易安看着夏念目送那二人离去的微笑神情,亦欣然问道:“公主今日怎么有兴致出来了?” “国师府这满园的美色不看实在可惜了。” 夏念说完见付易安此时正直直看着自己的头顶,忽地见他伸了手,她不自觉慌乱退了一步。 付易安眼里转过一抹难色,却未将手缩回去,只是温温道:“公主,你头上落了琼花的花瓣。” 他见夏念神色和缓下来,才稍稍走近,用手轻轻拿走了那白色花瓣,只是他的目光在看到那白玉簪子的时候微微顿了顿。 花瓣从他指尖落到地上时,付易安和声说道:“这白玉簪子,公主戴着很好看。” 夏念一时失语,动了动唇不知要说什么,许久后才道:“外边待久了,国师可要去扶荷苑坐坐?” 付易安像是忽略了她刚刚慌张哀凉的神色,点了点头便随她一起往扶荷苑走去了。 扶荷苑前的青玉石板上方是硕大的梧桐,那茂密叶子正好挡住了夏日的阳光,只是漏下了一点点细碎的光斑在石板上。一个温文尔雅的青衫男子,还有一个婉约秀丽,穿着的淡梅色云纹裙女子,青石板上不大不小正好坐两人。 夏念几乎坐在了最右端,两人的距离并不那么近,只恰好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国师不打算说说自己的事?” 夏念的一句问话让付易安愣了些许,然才道:“我的事?” “从前在东琴时,我便觉得国师并不似爱好争权夺利之人。这半个月下来,这种感觉仍然在,所以......国师为什么是国师呢?” 分卷阅读184 付易安望着前面流动的细水,眸色忽地变得悠远,耳边却忽然听到夏念一声浅浅的笑。 “公主笑什么?” “我只是在笑,国师聪明如此,我这一个问题你却还要思考这许久?” “公主怎么知道我在思考,或许我只是走神了呢?” “国师每次要思考的时候,手指都会不自觉地摩搓一些物件,”夏念低头淡笑,“比如这块青玉石板。” 付易安脸上忽地有了一丝乱色,回头看了自己的左手,果然如夏念说的那般,不自觉的地抚摸着那块冰凉的石板。 他收回了手,清浅一笑。 “公主观察入微,才是真的聪明。”说完后他笑意微微敛了一些,才继续道:“我之所以是国师,最重要的是为了刚刚公主见到的那个孩子,也就是南召国的三皇子,章庭桓。” “啊?三皇子,与国师有……什么关系?” “我是玄镜山庄的人,这件事少有人知道。他的母亲贞妃是我师傅的女儿,师傅临终前嘱咐我要助三皇子登上皇位。”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夏念喃喃,若有所思。 据她所知,南召国君主章铭整日只知荒淫享乐,不问国事。而章铭的弟弟平瑞王章灼却对这帝位虎视眈眈,所以付易安最需要对付的便是章灼。可是半个多月前,为了自己的一个请求,他竟然放弃了大好牵制章灼的机会,还让自己陷于危险。 “对不起,国师……” 夏念看向付易安,正当对面那人要转过头来时。自己忽然感到周身如冰一般寒冷,那针扎和万虫咬噬的痛苦又开始在全身蔓延开来。 用药推迟了一个月的寒毒,还是来了。 夏念的脸一点一点惨白下去,本就没有血色的唇此刻几乎因为疼痛而要被咬破,身子因寒冷而瑟瑟发抖。 付易安看着她,乱了他自己全部的心神。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次念念寒毒发作...回忆伤神,溜了 又回来了,猜猜国师会怎样吧...】 ☆、第七十六章 寻根溯源 国师府的家丁今日皆是觉得奇怪甚至有些惊恐。 首先是因为付易安,家丁们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见过除了平静和浅笑之外的第三种神色, 而今日他从扶荷苑中出来的时候, 竟是几乎快步跑出,脸上可以说是慌张乃至惊乱;其次是付易安吩咐他们的话——去搬炭盆,越多越好。 众人皆是木讷加上为难, 如今是六月里, 骄阳艳艳, 暖和万分;就算不是六月里, 即使是十二月, 南召国也少有人需要用炭盆。因此这炭实在不好找,可付易安竟然命他们必须在半个时辰内找到, 因此众人皆出府去寻铧陵城内收了炭的人家。 一干人等急急出动,回来后几乎将整个铧陵城的炭全部买了来。 扶荷苑的内室内此时温热如火, 小小一间房,足足放了四个炭盆, 房内本来是清幽的檀香味, 此时也随着温度的剧升而变得浓烈许多。房内四人, 除了躺在床上的夏念, 其余三人皆是焦急守在一边, 手足无措。 连付易安也是如此。 “公主这是第几次毒发了?”付易安目色忧虑, 深蹙长眉。 银葵守在夏念的床旁边,紧张焦虑得回答不出一个字。伶秀倒是比她镇定一些,只是也颤声答道:“回国师,是第二次, 只是这一次恐怕毒发时间会更长。公主来找你之前服了宁公子的药,因此才将上个月的毒发推积到了这个月。” “医圣,宁澜?”付易安眼睛未离开夏念,只是动了动嘴,“难道就连他也没办法?” 伶秀看着付易安脸上掩饰不了的焦急神色,心中一番挣扎后正欲开口。床上的夏念却唤出了声:“伶秀……” 夏念被几床被子紧紧裹住,嘴唇却仍然冷的发紫。整个人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块感知得到的地方都像被一根一根针在狠狠,疾速地扎一般。她的意识并不十分清醒,只是知道有人在看着自己,还是极力想要控制自己痛苦的神色。 伶秀握住夏念努力从棉被里伸出的手,立马上前跪在床前,甚至是带了哭腔道:“公主,你就让我……” “让国师……先出去。” 付易安一直站在较远的地方,看着夏念这般他心中更是被扭紧了一般。他快步上前,也低头道:“公主,若是没有不方便。请让我在这里,我……好安心些。”b 分卷阅读185 r “不,你出去吧。我没事,以前也这样……”她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连那被咬着的嘴唇上也只有勉勉强强的一点点牙齿咬出的红色,声音已经越来越轻。 夏念看眼前众人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脑中也慢慢失去了意识,又是痛的昏了过去。 “公主……”付易安睁大了眼,急唤出了声。他正要抬手抚上她的额头,只是手抬到一半,看到旁边伶秀看自己的复杂神情又缩了回去。 “银葵你在这里好好看着公主,”伶秀吸了一口气,镇定了心神,才站起身,向付易安行了一礼认真道:“国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扶荷苑的外间与内间温度差异巨大,付易安和伶秀从内室出来到了外间后才感到凉风铺面,清爽了许多。只是现在两人也无心也无暇享受这习习凉风。 “伶秀姑娘,你是不是知道如何治寒毒?” 伶秀呆呆望向付易安,心中暗暗感叹此人的睿智细微,恐怕刚刚自己那一刻欲说未说的为难面色早已被他看穿。 她忽地跪下,向付易安行了一个大礼恳切哭求道:“公主从前不让我对殿下说,现在同样也想要阻止我同国师说,便是不想给……给国师造成麻烦。只是今日,我实在看不得公主受这样的苦,就算公主醒后怪罪,奴婢也要告诉国师,求国师救救公主。” “伶秀,你先起来说话。”听到有解药后,付易安已经心静许多,便恢复了往日神色道:“这本就是......我欠她的,你放心,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救她。” “谢国师,”伶秀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头后才起身,慢慢道:“宁公子说过,若是有曦族的圣物火鸳根,便有希望能治好公主的寒毒。只是公主当时命我不准告诉殿下,才耽误了。” “好,我知道了。” 付易安只静默了一会儿,便淡淡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扶荷苑。 火鸳根,他是知道的。 曦族圣物,百年才有一株,历来只由曦族首领保管。他自然知道夏念为什么不让慕息泽知道,慕正凛的背后便是曦族。若是慕息泽去求取火鸳根,恐怕要付出的代价将是巨大,夏念,舍不得。 只不过,看她那样,付易安现在舍不得,更甚者,是心痛。 只是曦族首领霍至陵,虽然自己与他没有像慕息泽同他那般紧张甚至恶劣的关系,但是不相往来,也并无半点私交。付易安自是知道霍至陵的性子——锱铢必较,睚眦必报,是绝不会无缘无故帮助不相干的人。 只是,想到刚刚夏念的痛苦的神情,他的心便也像针扎一般苦痛。 追根溯源,这是他欠她的。 不归崖,若不是他传信给慕正凛,恐怕这一切也不会发生了。 院中万千美景,此时皆如无物。付易安皆草率而快步经过,径直到了书房。 “什么?!” 荇芜睁大了眼望着付易安,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他许久,连自己一直在倒着茶都忘了。直到付易安静静将她手中的茶壶接过,她才发觉,桌上茶水已经弄湿了几本奏折。 只是此刻她却无心擦拭这些奏折,甚至无心紧张,“师兄,要去北翟国找曦族首领?” “嗯。” 付易安只是冷静点点头,平和地应了一声,一边拿起被弄湿的奏折,一边处理着桌上的水渍。待到桌上又变得整洁,他才道:“若是快一些,来回半个月左右。这半个月内,荇芜你就照看着府里。” “我们与曦族从无往来,师兄要去做什么?” “无事,你不必担心。” “是不是跟她今日毒发有关?”荇芜见付易安刚要拿起一本新的奏章的手顿了一顿,便明了道:“解药在曦族是不是?” “是。” “师兄一定要去?” “嗯。” “她就那么重要?” 付易安感到荇芜语气中的凄哀与愤然,便抬眸看向她道:“公主中毒,也是当初我的原因。” “师兄!” “好了,荇芜,我意已决,不用再多说了。” 荇芜看着付易安笃定安静的神色,知道自己不可能改变他的决定。她默默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回来,道:“师兄,我要陪你一同去。若不是我让宗越…..她或许也不会如此。” “荇芜……”付易安才说了两字,荇芜便打断了他的话。 “师兄,你也不用劝我。你做 分卷阅读186 你认为值得的事情,我也做我认为值得事情。霍至陵老奸巨猾,我就是在府里也不可能放心。” 付易安微微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看着荇芜目中的一片水色,便只得点了点头。 曦族是位于北翟国边疆,西部申州的大族。即使走最近的道路,从铧陵城道申州,也需日夜兼程才能在七日内赶到。 付易安吩咐完府内一切事物,且找了铧陵城许多大夫守在府内,嘱托等夏念醒来便要为其诊治疗养。又在府外安排了人手保护府中安全,这一切都安置妥当后,第二日便同荇芜一起上了马车,一路向北赶往申州。 北翟与南召前段时间关系万分紧张,现在虽然已经停战了半个多月,可是以付易安国师的身份,非为公事而去不仅不妥,而且危险。只是此行十分匆忙,付易安只带了宗寒一人。不过他料想现在要取他性命的估计也只有章灼,章灼这几日消沉,还没有心思来跟踪他。至于隐瞒身份,倒也不难。 两日之后已经到了衔木溪,一过衔木溪便是梵岭。过了梵岭,须得再走上五日才能到申州。为了求快,付易安不得不走了近路,近路颠簸狭小,只是几个人都像是不在意一般,随着马车剧烈地摇摆。 只要付易安不叫停,是不会停的。几乎不眠不休五日后,三人终于到了申州。 申州很少见湖泊,曦族背靠连绵山川,山川上此刻绿意盎然,山川前是曦族的住所——是一座暗灰色的庞大宫殿,外观形状皆同别处不同,映着此时午时的灼灼日光,颇有一种雄伟显赫之感。 付易安弯腰捻起地上的一些黑土,放在手中细细看着。 “国师,这泥土有什么不一样吗?”荇芜见付易安看了手中的黑土许久都未放下,便有些好奇问道。 “曦族的火鸳根应该就在此处。火鸳根热性极强,培育需要百年,百年后附近土地皆会变黑。” 付易安话音刚落,便有一带刀侍卫出来,看着这三人,严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付易安看向那面露凶色之人,静静回道:“劳烦通报霍首领,付易安来访。”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当初大家都没想到,这火鸳根,竟是国师去求了... ☆、第七十七章 此时陈茶 六月里,就算是在北翟国北边的帝都池铎城, 热意也浓了许多。只不过那跳脱明艳的阳光照进皇城时, 仅会让那几颗已经焦躁了半月的心更加焦躁一些而已。 自北翟和南召一战,睿王从梵岭归来后,北翟国朝堂上的格局有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半个月前, 身为恭王正妃的兄长, 一品军候林计因战时通敌, 陷害皇子之罪而被斩杀。彼时慕正凛便因察觉不力而被幽禁府中, 不得参与政事;而半个月后的前几日, 慕正凛又因为府中师爷谋杀镇国公之子,顾沛烈小将军而被问罪, 发配到了南边的建州成了建王。 堂堂北翟国的嫡长子,竟成了一州的一个小王。 此消彼长。 睿王慕息泽举荐了自己手下副将赵新接替林计一品军候的位置, 皇上没几日便应允;而就在慕正凛因顾家而失意权落之后,皇上却宣布了慕息泽与顾家长女, 也就是现在的熙安郡主, 顾沛瑶的婚事, 谁人不知熙安郡主手握一半甘州大军, 实为日后慕息泽一份不可多得的重要助力。 眼见着睿王扶摇直上, 众臣皆揣测着这确立太子的日子恐怕也不久了。只是几日前的劝皇上立储君的奏本上去, 慕域一概不应,甚至颇有些恼怒,众人虽不解,但也不敢再提此事。 只不过现在朝堂之上睿王势大, 此前攀附慕正凛的几个朝臣也随波逐流,很是巴结慕息泽。但众人为难的是这睿王的性子刚直冷淡,令人琢磨不透。不像从前的恭王,现在的建王一般圆滑通融。 许多从前跟着慕正凛的人正愁不知该如何“适时”转向睿王时,他与顾沛瑶的婚事倒是成了一个好机会。 众人半月前听闻东琴国长公主病逝的消息也是心惊,听闻这公主花容月貌,生前脾气虽然差,可是后来睿王便对她很是爱护,两人渐渐情投意合。可想到熙安郡主之前不顾自己安危前去带兵支援慕息泽便也感叹郡主情深,因此对这次的婚事也是赞许。 尽管婚期定在六月十三,可是早在六月初,这往王府送礼的人便络绎不绝,从来安静的齐申巷变得热闹了许多。只不过,同从前一样,来的人多半只是将礼放下,王府中家仆登记之后,便客气地请他们离开了。 至于这理由,便是睿王要准备 分卷阅读187 婚事,无暇见客。 不过慕息泽府中倒也还是有人能进来的。一个便是宁澜,第二便是慕息泽派去寻夏念的那二十几个剑卫。前者最近来来府的次数不多,后者却是日日都来。 这一日,家仆刚刚送走几个朝臣,便又有人过来,一看竟是好几日没有来过的宁澜。 “你们殿下今日可出去了?”宁澜穿着一身淡紫色广绣锦丝袍,一边轻挥手中竹扇一边问着那家仆。 “没有,今日殿下见过那些人之后,便一直在书房,未出来过。” “好,我去看看你们殿下。” 宁澜踏步进了大门,那些人,他不想也知道,便是慕息泽派去找夏念的剑卫。这一个月来,日日找,却没有半点消息。他也纳闷,夏念自己难不成还能抹去了全部踪迹不成? 这是到了哪里才能这样隐蔽,让人这般难找? 今日慕息泽的房门倒是没有关着,宁澜一进去便见他一人静静坐着,穿着云纹雪白素净长袍,墨发只稍稍束了束,显得随意散懒。 桌上摆着一副棋局,上面落满了黑子白子,他正从右边棋盒里拿起一颗黑子。 “一个人下棋多无趣?”宁澜上前坐下,放下扇子,观摩了一阵棋局,从盒中拿了一颗白子。 慕息泽落下一颗黑子,并未抬头,只是幽幽回了句:“习惯了。” 是从前的习惯,还是逼迫自己再去习惯? 宁澜落下白子,正欲开口,忽地闻到一股花香。花香,出现在璟铉局很不寻常。他记得除了那日闻到过璟铉局的梅香味香料的花香味,慕息泽从不喜有任何花香。 不过这香,倒也不是烧过的香料的香,而是…..桂香。 宁澜这才看到放在慕息泽旁边的茶盏,里面竟飘了几颗桂花粒。他微微吃惊,“你竟然泡了桂香味的茶?好喝吗,我也尝尝。” 他正欲伸手拿茶壶时,慕息泽却一把拿走,只是冷淡回了一句:“陈茶,不好喝。” “陈茶……那是去年的?”宁澜又有些许纳闷,“为何去年来你府中没见你喝过?” “是去年从别的地方带来的,带来之后就忘了。” 慕息泽也不抬头,只是稍微扬了扬下巴,示意宁澜接着落子。 宁澜作罢,拿了一颗白子看了看落下。自从慕息泽从梵岭回来后,便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在宁澜的印象中,慕息泽变过两次,第一次,是从东琴回来后,第二次,便是现在。只是现在的他,变得比去东琴之前更加冷淡,疏离。 “殿下——” 门未关,一个家丁便在门口唤了一声,却不敢踏足进慕息泽的书房。 “何事?” “顾小姐说……她不想住染霞轩。” 慕息泽终于抬了头,看向那家丁为难的脸色。 五日后,便是睿王和熙安郡主的大婚之日。府中之人自然不敢怠慢,这殿下却诸事不管,一应物品和准备全部由柳管家负责。只是关于这郡主日后要住在哪里的问题,柳管家却做不得主,问了慕息泽得到的回答便是染霞轩。 染霞轩位于府中西南角,可谓是府中最华丽,宽敞的住所。自从丹颜搬出后,便没有人住过,却也一直有人打理,很是干净整洁。因此当时众人也都觉得这确实是个符合郡主身份的地方。只不过如今却被郡主拒绝,柳管家想只有一个原因——郡主嫌那里晦气。 顾府一个月前便称丹颜姑娘因为睿王在梵岭战事紧急而心力交瘁病死在了府中,因此这染霞轩虽然华美气派,它的前主如今却已经不在人世,总是有些不妥。 “那她想住哪里?” 家丁撞到慕息泽冰冷的目光,顿时低下了头喏喏道:“回殿下,郡主说她想住……住点梅阁。” 慕息泽的脸那一瞬间像是突然凝滞了一般,手中拿着的黑子被紧紧地捏了许久,半晌,他才开了口:“去回郡主,点梅阁已经封了,不会再有人住。让她住存风堂吧。” “是,殿下。” 家丁得到了答案,便急急退下了。 存风堂,在王府的东北角。比点梅阁大一些,比染霞轩小一些,开府以来也没有人住,里面一应装饰家具倒也是齐全,只需稍稍打扫整修一番便也可是一个极好的居所。 宁澜看着慕息泽捏在手中半天没落下的黑子,便也放下了自己拿起的白子,换了那把竹扇在手中,展开慢慢摇了摇道:“你既然封了点梅阁,又何须在前几日还在阁前种那一圈木槿?” 分卷阅读188 “你输了。” “什么?”宁澜看了看慕息泽静如死水的脸色,又低头望了望桌上棋局——刚刚他落下的那子,正正好将白子困死了,他砸了咂嘴,“顾左右,而言他。” 慕息泽轻哼了一声,似是不准备再下,着手开始收棋子,一颗一颗放入盒中。 “你还在找她?”宁澜并不帮眼前的人收棋子,只还是随意地摇着扇子,室内的桂花香也随着扇子带的风扑入他的鼻中,见慕息泽一声不吭,他又问道:“或是你觉得她会回来?” 若是不相信那个人还会回来,何必守着那屋子,何必种她喜欢的花? “嗯。” “若是真的回来了,你还能如从前那般待她?” “不知道。” “如果你也不知道能不能像从前那般,又何必执着于非要找到公主?” 慕息泽拾完了桌上的棋子,冷笑了一声,道:“想问问她为何不信我,想知道她的心为何这么冷,想看看她从前是怎么装的这般纯情。” 他一番凌厉之语过后,似是用尽了全部情绪,闭了闭眼,“我要把她找回来,放在点梅阁,从此以后,不许她......再多走一步。” “其实公主还是在意你的,你不知道当初她……” “够了。”慕息泽毫不客气打断了宁澜的话,“以后不用再提她。” 宁澜摇了摇头,能提起的才是能放下的,不能提起的便是没放下的。 这一个月来,慕息泽已经从刚开始的痛愤焦急变成现在这样肃静而冷淡,连几日后要大婚他似乎也毫不在意。这几日里,每日要做的事情便是会见和盘问他派出的那几个剑卫,问过之后,便是一人坐在房中下棋,习字,或是去院中练剑。 只有前几日,慕息泽又去了一趟点梅阁,出来后便将那里锁了,却又回头差柳叔弄了许多木槿,自己一人在点梅阁外种了整整一圈的木槿。 “好,”宁澜转了话头,“慕正凛已经到了建州,现在朝中局势大好,你总可以安心些了。” “成为建王又如何?只要曦族势力还在,皇后和他就没那么容易倒台。” “建州远在南边,靠近梵岭,应当没那么容易回得来。” “梵岭一战后,建州也不安宁。越是乱的地方恐怕越是有机会。” 宁澜有些庆幸慕息泽倒是还记着朝政大事,没有将这些一并忘了。只是听他这么说,心里倒也有些不安,“那我们可要派人盯着他?” “我已经派了人,只不过如今我们的重心不必在他身上了。” ☆、第七十八章 药的代价 付易安计算的时间很准,从铧陵城到申州, 再从申州回铧陵城, 不多不少,正好半个月。六月十三,三人回到了国师府。 宗寒从未见过付易安这样焦急的样子, 到了府门前, 连马车都还没有停稳, 便着急下了车, 快步进门。荇芜见付易安这样, 便也只粗粗交待了宗寒几句便跟着进了国师府。 这一路上,荇芜和付易安二人, 明明是半个月的日夜兼程,二人却都没有一点儿心思小憩片刻。就是在回来的路上, 也未有丝毫放松。 就是宗寒这样情感木讷的人,也明白是缘何如此。 当付易安决心去曦族向霍至陵求火鸳根时, 就应当已经预料到一切。只是宗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便是付易安竟然能为这火鸳根付出那样的代价。一边是愤懑万分又忧心忡忡的荇芜师姐, 一边是静若止水, 神色不变的庄主, 他也不知这二人到了国师府内还会如何。 付易安快步进了府中后, 走过入门的大道,无意识地想要往左向扶荷苑走去。只是突然停住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放在瓶中的半截火鸳根,便先往书房走去。荇芜看着前面在岔路口犹豫了一番的背影,也随着他走到书房。 书房内, 其余都未变,唯一变了的是桌上几叠堆得相当高的奏折。 离开了这半个月,南召国朝堂倒无大事,因此这些奏折呈报的也多半是无需批复,只需过目的事情。付易安自是知道这些,因此入门看到满桌高高叠起的奏本倒也没有很大反应,他正要打开书房暗格将火鸳根放入时,荇芜也进来了。 “师兄,”荇芜几乎是跑着到了付易安身旁,神情紧张却有些怨怼,“你身体如何,那霍至陵对你……” “荇芜,我很好。”付易安关上暗格的门,转向荇芜,淡然一笑。 “怎么会很好……师兄,你真的要帮霍至陵 分卷阅读189 助慕正凛回朝,这干涉北翟朝堂的事,实在危险。” “做了才能拿到另外半截火鸳根,我必须做。” 荇芜听着他不容置疑的语气,心中更是气愤,用手抓住付易安的手臂,使劲晃了晃他,大声着急道:“师兄!霍至陵贪得无厌,他以后定然还会找机会利用你,你难道不知道吗?” 付易安只安然看着眼前焦虑的女子,用手拿下她紧攥着自己的手,温言道:“我知道。可是只能这样了。” 经过那荷塘时,付易安才发现走之前枝头还挂着的几朵白色琼花,现在已经全部消失了,几株琼华树只剩下墨绿的叶片。倒是池里的荷花过了这半个月,竟然已经开了一半。粉白的花朵停驻在硕大的翠绿叶片间,池塘边尽是荷花的幽香。 若是不急,可缓缓细观。只是他现在脚步都不愿停,只是一直往另一边的扶荷苑走去。 夏念此刻正坐在庭前那块青玉石板上。连着发作了六天的寒毒也早已结束。虽然发作的时候万分苦痛甚至神志不清,但经过了这六七日休养,却也已经大好了,何况付易安还安排了那样多的大夫给自己调理。 只是,前几日见付易安许久未来觉得奇怪,问了伶秀只说付易安不在府中,出门办事去了。只是夏念见她支支吾吾的样子便知道她有事瞒着自己,细究才知付易安竟然去寻火鸳根了。 付易安同霍至陵关系如何,她不知道。可是她记得宁澜曾说过火鸳根乃是曦族圣物,断然不可能这般轻易拿到。 这样多的人情,她要怎么还? “公主。” 烦忧思虑间,忽听得一道熟悉温柔的声音,夏念转头一看,付易安站在门边,正带着盈盈笑意望着自己。 “国师,你回来了!” 看他安然回来,夏念竟欣喜从那青玉石板上忽地站起了身,看着眼前男子似是微顿,她又有些赧然地笑笑,坐回了石板上。 付易安从未见过夏念望着自己的眼里,像刚刚那样带了期待,心中微动也走了过去在那石板上坐下了。 “公主可好些了?” “嗯,已经好了,”夏念向下望了望付易安靴子上带着的尘土,知道他定是急着来看自己。因为在她的印象里,付易安一身从来都是干净整洁,不染纤尘。 她暗暗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半晌又开口:“国师,去了曦族找火鸳根?” “是,原来伶秀已经告诉公主了,”付易安声音缓柔,安然一笑道:“公主放心,你的寒毒一定会解的,我已经拿到火鸳根了。” “火鸳根这样宝贵……那么国师,你同他们做了什么交易?” “交易?” 付易安张大眼,扬了扬声调,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奇的事一般。 “火鸳根是曦族圣物,国师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能得到它?” “没有什么代价,我与霍首领是旧识,交情很好。这个忙,他不会不帮。” 夏念看着付易安淡然的侧脸,摇了摇头,“不,他不是这样的人。国师,你告诉我。” “公主怎么知道霍首领不是这样大方热心之人?” “他从前能对他……能对洛妃娘娘做那样的事,所以他不是。”夏念只觉得心中忽地一紧,猛然有些痛,“国师,你不要瞒着我。我不想欠你那么多。” 付易安此刻的神情有些复杂,不知是平静还是失意,他只是用悠远的目光望着前面不断流过假山的细流,喃喃问道:“公主只是怕欠我许多,才想知道是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如果是这样,那公主不必担心。因为原本也是我欠公主的。” “国师这是何意?” “公主是在不归崖中的寒毒,带公主去不归崖的是顾沛烈,他是通过慕正凛才知道父亲死的真相。而我,是告诉慕正凛这件事的人赫。” !! 夏念不可思议地望着旁边的人安宁平静的侧脸,缓缓起身,绕到他跟前,盯着他看了许久,“国师,你说的是真的?” 付易安只是点头。 慕息泽,付易安。 夏念想,她或许是明白的。她想起慕息泽在不归崖上受的伤和屈辱,只是此刻她亦无法怪眼前这个男子。 付易安到底又有什么错呢?是错在奉了师命,还是错在为师傅报仇? 她不能怪他,却也不能再坦然面对他。 “国师不欠我的。你帮过我大忙,就那一个忙, 分卷阅读190 已经胜过我许多条命。难道这区区寒毒还能比命更重吗?”夏念苦笑哽咽道:“国师,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做了代价。只是我不能再欠你更多,请你不要为霍至陵做任何事,你让人将那火鸳根还回去吧,我不需要了。” 付易安睁大了眼抬头望向夏念,只看到她无奈而错乱的神情。 不等付易安言语,夏念又开口,“国师风尘仆仆回来,想必很累,还是先去歇一下。我......也先回屋了。” 付易安看着她离去的单薄背影,脑子里回想着她说的那话——“就那一个忙,已经胜过我许多条命。” 她将慕息泽看的比她自己的命还要重要许多。 而她却仅仅因为不想欠自己人情,连治寒毒的机会都要放弃。 付易安垂眸,呆坐了许久,才默默地离开扶荷苑。 夏念回到房内,伶秀和银葵本来以为自家主子见到国师,应当会高兴,毕竟她担心了这许多天。只是看着夏念的脸色,却如死灰般,像是冷静,又像是一切都无所谓了一般。 银葵唤了她一身,她竟也不应,只是朝内室走去便静静躺在了床上。 从午后开始躺着,夏念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躺了多久。似是睡着了,又似是没睡着,似是做了噩梦,梦里又是那条暗深幽黑的道路,这样的梦,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不知做了多少遍。 “公主——公主——” 是被银葵唤醒的。 “何事?” “荇芜姑娘在外边等着你。” 夏念有些纳闷,起身定了定神,荇芜自一个多月前自己第一次来送自己到这扶荷苑以后,便未曾再来过,怎么今日却突然过来了? 荇芜站在外间,一脸严肃。看到刚刚从内室出来的夏念,冷冷笑了一声,上前道:“公主竟还有心思睡觉。国师为你日夜兼程去曦族寻火鸳根,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他回来后就坐在书房一言不发?” 银葵正有些不满,想要上前理论,被夏念一把拉住。 “荇芜,我只是让他去还了火鸳根。” 荇芜微怔,随即便冷“哼”一声,眼里仍是冷漠和怨恨,“还了有什么用?他为了替你求火鸳根,答应帮霍至陵一个忙,甚至还被他种下蛊毒,心甘情愿受他牵制,你以为还了火鸳根,霍至陵会那么好心帮他解了蛊毒吗?” “你说什么!” “夏念!”荇芜看着眼前女子惊惶无措的神情,却更是愤怒,“我师兄为了你竟做到这般地步。你舍得他难过,我舍不得!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就吃了药让他安心。” “他……”夏念嗫嚅,“那蛊毒......要如何解,一定要霍至陵才能解?” “那是曦族虫蛊,唯有种下之人能催动。一旦催动,便同有虫咬噬心脉一般疼痛。要解蛊毒,只有两种办法,第一种蛊之人亲自拔蛊;第二,种蛊之人死,便也没有人能催动蛊虫。”荇芜说完,又盯着夏念冷冷言:“所以师兄必然会被他一直牵制,难道你以为你能有办法解吗?” 夏念攥紧了拳头,瘫坐在了椅子上,“荇芜,我知道了。我......等会儿会去见他。” 付易安,她曾愿他一生易安。不曾想遇见她,他便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始料未及的...复杂... ☆、第七十九章 红烛明亮 已经过了晚间戌时,国师府书房中的烛光却还亮着。明明晃晃的烛光将付易安的影子映在窗上, 他似是低头在看着书册。 夏念站在书房门前, 徘徊了将近有一炷香的时间,每每想用手敲门,又缩了回来。 “公主, 再不进去, 恐怕国师也快要离开了。” 银葵劝着夏念, 却仍未看她的手落下。伶秀见状又道:“公主, 既然来了, 公主肯定也有话必须和国师讲不是吗?” 夏念缓缓点了点头,敲了两下门。 “进来。” 听到声音, 夏念轻轻推门进去了。付易安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微微有些吃惊,随即又从容笑了一笑, 柔声问道:“这么晚了,公主可有什么急事?” “荇芜都告诉我了, ”夏念坐下, 认真看着烛光下付易安透着倦色的眸子, 轻轻道:“我根本不值得你做这样的牺牲。” “公主, 我早已说过, 你是值得我费心的人。” 分卷阅读191 “这不是费心那么简单, ”夏念看着他安然的神情,有些按捺不住:“那可是蛊虫,是咬噬心脉,是会伤心的蛊虫!” “只要你的寒毒能治好, 便没有伤心。” 温黄的烛光下,是付易安沁人而温暖的声音。夏念此刻却只觉得心难安,他越是这样的坦然,她便越是惭愧。 她早已低头垂眸,不敢直视付易安柔和似水的目光,他的目光从不犀利,却像缓缓饶过你身体每一寸的温泉,将你包围吞没。 她不会害怕从前顾沛烈凶蛮恶狠或是顾沛瑶讥讽逼迫的眼神,也不介意荇芜怨怼愤妒的目光。 可是眼前那双眸子,她却不敢直视。 她明白自己的心,那心里已经塞满了从前那人轻佻戏谑的目色,现在搁不进这一汪缱绻的温水。既然搁不进,也不该让这汪温水一直等着。 “国师,你对我的好,我很感动。可我若只是因为感动而接受你的情意,这于你不公。我自己也难以心安,所以……” 夏念忽地停了话,她一直低着头,目光流转在付易安的桌上,就在付易安刚刚右手边的一封摊开的信上,看到了露出部分极其刺目的三个字——慕息泽。 付易安显然注意到了夏念突然呆滞的神情,他不经意用袖口遮了遮那信。 “国师,那是什么?” “是一封密信。” “我能看看吗?” 付易安望着夏念迫切而紧张的神色,只微微蹙眉,道:“他一切都好,公主可以放心。” “我想看看。” 空气像是忽然凝滞了一般,二人相持许久。最终那信纸上的青色袖口还是挪开了,付易安拿起那张纸,递给了夏念。 另一双手几乎是颤抖着接过了这一封带着这三个字的信。一个半月,除了知道他已经安全回到池铎城,余后便什么都不知道。多少次开口想问,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去,如今看到这曾经刻在心上的三个字,她实在情难自禁。 只是这密信很短,短到夏念只一眼便看完。 付易安看着眼前拿着信,浑身颤抖,泪眼婆娑的女子,忍不住将那信重新拿了回来,折了一折便丢在一边。 “他们……今天成婚?”夏念木然看着那张重新躺在付易安桌上的纸,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嗯。” “真好…...真快……” “公主,当初你来南召时,就应当知道会是这样。” “是,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他们应该在一起。这样才是最好的。” 付易安无措也无奈,寒毒发作时,夏念也不曾哭过。 “公主,你......别哭。” 夏念听到这话微微一怔,凝眉苦笑:“我哭了吗?”她没有注意到眼前越来越模糊的付易安的脸,用手拂了一下脸颊,原来上面真的是湿的。 ——六月十三,慕息泽与熙安郡主,顾沛瑶大婚。 短短几个字,如利剑一般扎进夏念心中,比前几日的寒毒更加猛烈,更加让人心碎。 只是预料之内的结果,自己期待的结果,到底有什么可震惊而悲恸? 她恐怕再也无缘见他穿着正红喜服的样子,无缘让他画眉,无缘与他共赏梅,无缘同他喝那两坛梅夭春,无缘听他叫一声“念念”,无缘与他此生不渝,甚至无缘让他记在心里。 那个人,怕是恨透了自己。 付易安静静等着夏念脸上的泪水逐渐停滞,只是随之而来的,就是夏念死水一般的神色。 “公主,你刚刚说不能心安。那么你可愿慢慢忘了他,让我对你好,以求心安?” 刻在心上了,忘不了了。 夏念紧紧捂住胸口,那曾经熟悉的痛楚再次蔓延,想到他的时候才有的痛楚。她只觉得此时有了这痛楚,还能感觉自己真真切切还记得那个初见时夺目万分,眉眼轻佻的男子。 “公主,你怎么了?” 耳边是付易安焦急的声音,夏念趔趄起身微笑摆了摆手道:“无事。国师连日劳累,你也早些休息。” 付易安看着女子纤瘦羸弱的身影消失在门合上的那一刹那,自己的心也轰然倒塌一般。他望了许久桌上那张叠的随意的纸,那信是真的,只不过他白日就看过。 至于为什么在夏念来时又将那信展开,他想,许是他唯一一次自私。 只是没想到,即使那 分卷阅读192 个人成婚,她却仍然放不下他。 六月十三。 北翟人人皆知这是睿王迎娶熙安郡主的日子。 池铎城中的齐真巷从来就没有这样热闹过,整条街都张灯结彩,挂满了大红色的华丽锦花。王府门前更是热闹异常,往来的皆是北翟朝中重臣权贵,一条齐真巷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镇国公之女,熙安郡主同睿王成婚倒也是一段人人看好的姻缘,况且这二人有同生死之请。只是拜堂时新娘戴着凤冠霞帔又掩着红盖头,因此自然是不能看到其颜貌的。 众人皆知睿王绝世之风姿,却总见他穿过白衣。今日慕息泽一身正红喜服登于殿上之时,男女老少竟是无人舍得眨眼—— 论其资容气度,独绝无二。 如此容光风华,只有几个老臣看到后,脑海中依稀记得有当年洛妃娘娘的几分影子——那个同样惊艳绝世的女子。 只是睿王这一日,淡然平肃,没有一丝笑容却也不显一丝愁态。大家倒也并不十分奇怪,这睿王平日便是如此,许是近日准备婚事累了,才会这般。 终于过了戌时,丝竹礼乐,人群纷杂过后,人人皆已经散去。 存风堂内,经过整理与装扮之后,也变得异常华丽,此时房内红缎高挂,红烛明亮,桌上摆满了桂圆红枣和一些寓意吉祥的干果,还放了一个酒壶,两盏酒杯,这自然是给新人喝交杯酒用的。 顾沛瑶仍然坐在床上等着慕息泽,旁边站的是她陪嫁过来的丫头,碧心。 “小姐,殿下想必马上就来了,小姐不要紧张。”碧心盯着顾沛瑶紧紧握着的双手,虽然此刻看不见她的脸,但想想也知道顾沛瑶此刻虽欢愉却也紧张。 “嗯。”顾沛瑶只微微点了点头,便觉得头上的凤冠霞帔甚是沉重,透过红色的盖头,依稀可见前面红烛明亮的灯火在不断跳跃。这样和暖而暧昧的气氛,很适合新婚。 这存风堂顾沛瑶从前也是见过一次的,不过那时候这屋子无人住,室内陈设也简单许多。她一想到这些应当是慕息泽着意添的,心中便温暖而欢愉。 她想,一会儿,那个人就要推门而入,帮自己揭开这盖头。 果然,透过那层布,她似是看到有一身影正在慢慢走来。 只是,听到的,却是一个女声—— “参见王妃。” 旁边碧心见是睿王府中一个小丫头,便有些不客气地问道:“怎么你们睿王殿下还没来?” “睿王殿下差我来告诉王妃,今夜累了,便不来存风堂,让王妃先行休息。” “你说什么!” 顾沛瑶再也按捺不住性子,一把站起,掀开了红盖头,大声喝道:“什么叫不来了,今天可是新婚之夜,他怎么能不来?” 那小丫头显然被顾沛瑶的疾言厉色吓到了,扑通一声跪下,喏喏道:“王妃,殿下便是这么说的。” 顾沛瑶退了几步,呆呆跌坐在床上。碧心见状,忙将那丫头赶了出去。 “小姐——” 顾沛瑶突然紧紧皱眉,化着无比精致妆容的面目甚至有些狰狞,“碧心,去打探一下,殿下去了哪里!” 碧心忙福了福身便退下了,这偌大的房间里瞬间只剩下穿着华服锦袍的顾沛瑶和那晃得让人刺眼而烦躁的烛光,她盯着那跳跃的烛火,竟突然觉得夏日的存风堂竟然会有这样冷。 不知过了多久,碧心终于回来了,只是脚步神情皆是怯怯,走近顾沛瑶,她的眼里竟带了几分怜惜。 “小姐,睿王殿下他,他…….” “说。” “他今晚……住在点梅阁。 顾沛瑶在床上怔怔,不知呆了多久,突然一把将头上的凤冠扯下,重重摔在地上,声嘶力竭,“不是说封了吗!他就这么想把那里当成婚房吗!” ☆、第八十章 谋计建州 建州靠近梵岭,在梵岭西边, 往东南去便是南召国, 虽然不是同梵岭那样的军事要地,倒也是个通南达北的好地方。只是自从梵岭一战后,建州也受到影响, 况且建州离帝都池铎十分远, 因此京城之事这里是闻不到的。 自五月中旬, 慕正凛携家带子远赴建州后, 到如今的十一月, 已经过了五个多月,却终日只是靡靡度日。刚开始他还十分地不甘心, 时刻关注池铎城中发生的大事,而这些大事中, 无非便是关于睿王。 六月中旬 分卷阅读193 ,睿王同熙安郡主成亲;七月末, 睿王视察江北一带归来, 皇上称许赞扬;八月初, 睿王提出改革朝中兵制的建议, 众臣附议, 皇上采纳;八月中旬, 睿王来梵岭练兵两个月,如今刚刚回去。 这所有的所有,皆是言的慕息泽在朝中的得意之事,慕正凛每每看了都恨不得将信撕成两半。直到如今, 朝中仍愿意同他继续保持暗中联络的大臣也少了将近一半。若不是自己的母后还是堂堂皇后,同自己时常联络暗通消息。恐怕自己真将如一个被废掉的皇子一般。 只不过,近几日,慕正凛忽地愉快了不少。 即使已经到了十一月,建州这边在北翟的南部,倒是不似池铎那般寒冷。慕正凛在建州的宅邸自然不会像在帝都池铎那般华丽气派,不过五宅一院,院中只栽了几棵绿树。平日里,慕正凛看着这些景色便焦躁甚至嫌恶,只是今日,他的脸上却一直挂着笑意。 不是别的,而是源于前几日他舅舅,也就是曦族首领霍至陵的一封信。 他自己是没有任何办法让皇上回心转意了,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能得到南召国师付易安相助。霍至陵在信中并未写明原因,只是安心让他等着便是,自有人会找上门给他提供妙计。 是今日,没错。 慕正凛一直在书房等着,只是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再过一会儿就已经到了约定的时辰,却还没有人来,他正有些焦急,却发现前面忽地有一阵冷风,抬头一看竟是一个神情严肃冰冷的黑衣男子。 “你……没开门,你怎么进来的?”慕正凛指着那黑衣男子,手指竟有些哆嗦。 “这个建王不用管,我是国师派来的人,”那男子回答的冷淡,掏出一封信,都给了慕正凛。 慕正凛见那男子淡漠无礼,本有些生气,但是看到桌上的信,便不发作只是拆开了信展开看,却不想信上只写了三行字,准确地说,是三件事。 三件慕正凛不知道,也没想过的事——詹名用走私官盐;袁礼侵地;蜀锦织造。 “付易安这是何意?” 慕正凛带着疑惑的神色抬头望向那黑衣男子,却不想那黑衣男子只是笑笑道:“国师说,建王若是这样还不懂,就算回了池铎以您的心智也根本无法与慕息泽抗衡。” “你!”慕正凛正想要拍桌站起,却不想眼前之人只仍然轻蔑盯着他又道了一声:“国师还让我转告建王,你的身边肯定有他的人盯着,最好及早清除。”说完这话那男子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慕正凛细细看着那信上写的端正灵逸的三行字,思考良久。 詹名用是建州现任副刺史,可以说就是比自己低了一级的官员,走私官盐是大罪,只是自己却并不知道他所行之事,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若能查出必然是一件大功; 袁礼,是建州原来的刺史,只是自己来了之后,这袁礼竟是走了大运,竟然得到提拔到了帝都池铎任大理寺卿。此前建州田地多用来种植桑树或是粮食,然建州并不富裕,若是他真有侵地,坐实之后必然是为朝廷除了一个大虫。 至于那信中最后所提的蜀锦织造,确实是建州百姓的一项营生,可是近年来由于水渠不畅,又没有拨足够银钱修缮。再加上前不久梵岭一战,蜀锦织造已经没落许多,只是只要花足够多的银子,复兴甚至兴旺都是极有可能。若是如此,那自己便是建州民心所向。 慕正凛坐在书房苦思良久,终于弄明白付易安的意思。 这三件事,前两件只要自己查实那二人罪名,便可为朝廷立一大功劳,是拉拢朝臣,得到圣心的重要一步;而最后一件,则是为建州百姓繁荣此地生计,是得民心的重要步骤。 得了圣心再得民心,加上朝堂上的风向,自己回去便指日可待。 慕正凛看着那短短三行字,忽地笑了笑。 南召国国师,凭一人之力在短短几年便力压平瑞王,权倾朝野,果然是智计无双,谋略过人。他暗暗感叹这样的人竟然不能被自己所用,实在可惜。 宗寒回到国师府找付易安回命的时候,竟看到付易安正在一株花树下,同一个女子一同说话,那女子,却不是自己的荇芜师姐,而是曾经国师让自己保护的那个长公主夏念。 他出现的时候,将夏念吓了一跳。 “宗寒,以后公主在便不要这样突然出现。” 付易安的话语里竟然有一丝责备,宗寒有些惊诧,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师兄让我送的信已经送去了,建 分卷阅读194 王他…….” “好,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付易安不似往日那般耐心听完,反倒打断了宗寒的话。 宗寒想着按平日里习惯,付易安总会问一下建王的反应如何,如今他要么是已经料到建王的反应,亦或许是这些话不想被他旁边的公主知道。 夏念看着宗寒的身手,不自觉又想起从前在慕息泽府中察陵湄身边那个叫做宗牧的暗卫,那时候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过,这些人竟然都是付易安的手下。 “公主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你明明是玄镜山庄庄主,他们却仍然称你为师兄,可见国师平易近人。” “公主这么觉得?” “是,第一次见你,就这么觉得。” 付易安微微停了停,似是在回忆去年那桂树下同夏念一同见到的情景。或许他自己也没有意料到,那个桂树下摇着桂花枝,被桂花落满肩头,朝他莞尔一笑的女子就这样牵走了他的心。 他淡笑开口道:“我原以为公主很爱桂花,只是前几个月桂树开时却也不见公主赏玩。公主从前做的那茶我早已喝完,却还记忆犹新。” 夏念忽地收了笑容,那桂香茶,付易安喝完了。 那个人好像都没将它带出东琴。 “国师怎么不早点说,做这茶不难。要是国师喜欢,我之前便可以做。” “无妨,明年也一样。” 夏念随意点了点头,算是应答。 她的目光又落到了前面那几株木芙蓉上,粉色的花朵朵展开,挂在那敞开的枝干上,鲜绿的叶子搭上这一树美玉般的花,情景很是娇妍美好。 从前她以为自己爱极了花,睿王府中无花,她甚至还想过要将那几块地辟出来日后种上各种花。到了这国师府,付易安将这府苑中的绿植,花木安排的尽善尽美,完美无瑕。 “国师可知这木芙蓉同一种花长的很像?” “公主说的,可是木槿?” 夏念忽地转过头看向付易安淡然安和的眸子,微微惊讶点了点头,道:“看来国师真的是爱花之人,认识的花木有许多。” “公主每日戴的簪子,也是那木槿花的形状。” 夏念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只觉得指尖冰凉,便又放下手,心想付易安观察的可真仔细。 “公主想必很喜欢此花。” “是,很喜欢。” “只是我府中没有,不过若是公主喜欢,我也可以……” 夏念忽然猛地摇头,眼里甚至有些惊恐。 她发觉付易安眉间似是有些微蹙后,才慌忙解释道:“国师,不必麻烦。你府中的这花林已经这样好,木槿......种在哪里都不太合适。” 付易安点了点头,只是轻轻道了一声“好。” 也许两人都是觉得这气氛像是有些尴尬一般,付易安停了一会儿又问道:“公主吃了那药可好多了?” “嗯好多了,那火鸳根确实有奇效。” 她每日都要吃的那药丸,据付易安说,那是差人特意制成的,约莫一年的量。只不过他却说,这一年吃完,只是一半,这药要服整整两年才行,索性制成了药丸倒也方便。 “那便好。” “国师,霍至陵可有为难你?” “没有,”付易安温温朝夏念一笑,“我能力有限,许是有些事他觉得我办不到,便也不会找我。” 夏念看着付易安轻松的姿态,却怎样都无法回以同样的笑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一句,说谢谢太轻,说不值得,自己也已经厌倦这词。 付易安看着她犹豫为难的神情,转而道:“我曾说过南召国的冬天很美,想邀公主来看。不知过几日公主可愿同我一道去外面走走?” 夏念茫然抬头又点了点头,看到付易安的身后正好落下一朵木芙蓉。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元宵节 我们就来个二更哈!(大约12:00 和22:00) ☆、第八十一章 倚木小镇 都说南国多春色,不想冬日也是这样好看的。 一辆青蓬马车辘辘驶出铧陵城, 城门的侍卫随着车帘的随风微掀而略略看到车内所坐之人, 一个青衫男子的背影,还有一个女子的正脸。 分卷阅读195 虽不知男子的身份,可是那样颜容的女子见了便是无法忘记的, 那侍卫记得, 那女子便是约莫半年前在城门前拿出了冰彻扇的女子。因此门口守卫望着那简素却宽敞的马车驶出许久才收回目光。 青蓬马车的车夫是国师府的人, 听付易安的指令, 是要缓驾, 不必着急。他也便优哉游哉地不时抽动一马鞭,看看沿途景色, 听着车内时不时传出的一些笑声。 “国师说的可是真的?”夏念眉梢含笑,那双清澈的杏眼里有了许久没有过的欢乐光彩, 她又好奇问道:“国师小时候真的这么调皮?” 付易安那清俊面容上此时也有极其少见的赧色,点了点头道:“是。小时候我便极爱花, 将师傅培育了几十年, 整整几十株雾灵草皆拔了来种花。” “那老庄主可有责骂你?” “没有。” “为什么, 是你师傅很宠爱你?” 付易安笑了笑, 摇摇头道:“我师傅宠爱我是不错, 不过雾灵草乃珍稀的奇草, 若是被拔光了,师傅定然气愤。只不过是我使了些小手段,将那罪责推给了一个师弟,结果那师弟被师傅罚了半年的禁闭。” 夏念张大了眼, 更是吃惊地看着付易安,似是不信一般说道:“真想不到国师竟也有这样调皮的时候。” “那公主呢?” “我……”夏念登时有些局促,长公主年少之事她怎会知道,便笑了笑道:“我少时只是顽劣,想必国师从前定然也听说过东琴国长公主不学无术。” “倒是听过,不过见到公主便知道传言是假。” 夏念心中暗笑,传言是真,自己才是假,便不再说话,撩开了车帘往外面望去。 昨日付易安便告诉她今日要出去走走,已经是十一月中旬,夏念记得去年还在北翟时,此时已经非常冷,点梅阁甚至已经放上了炭盆,银葵还给自己弄了手炉让自己平日里用着。如今这南召国,明明是冬日里,这温度却还如秋天一般舒适。 透过掀开的帘外,远远的是一大片苍翠葱郁的绿树。再看天色,也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有些和煦的阳光照进车内,透过帘子,洒到夏念的脸上。 “国师,我们今日要去哪里?”她感到了日光的微微刺眼,便又合上了帘子。 “去永泉城,离铧陵城不远,约莫还有半个时辰便能到了,公主可要下车休息走走?” “不必,我不累。” 夏念微笑以示谢过付易安关切的眼神。 今日同他在这马车里坐了一个多小时,才知道付易安竟是从小便在玄镜山庄长大,虽没有父母亲人,不过听他说起来,玄镜山庄内气氛应当是和睦欢快的。而他从小便深受师傅宠爱,后来也因为天资禀赋过人而受师兄弟爱戴,虽是有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但也至少活的安然不迫。 所以这个人才会自始至终都那样温柔从容,不会害怕被揭开任何往事。 如果那个人也是如此,那该有多好。 “公主在想事情?” “是,我……”夏念知道恐怕付易安是看出了自己刚刚那一刻失神的面色,便极力将自己刚刚要沉陷的思绪再次拉回来,“也没想什么。” “公主是不是想问什么?”付易安看着夏念眉心微动,嘴巴张了张却又合上了,他心中添了一抹哀,却只是和然问道:“公主想问他,是吗?” 见夏念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那眼中忽然有了别样的光,付易安心中了然,“其实我只见过他一面,便是他闯入玄镜山庄那日。” “国师,不必说了。” 当年慕息泽闯入玄镜山庄,断了他师傅四肢。这件事恐怕对整个玄镜山庄来说都是噩梦一般的存在,夏念自是知道不能为了想知道慕息泽的事而去揭别人的伤疤。只是付易安却似乎并未打算停止,只是回以她一笑。 “公主,你不必觉得不安。其实许多事有因必有果,虽然我是玄镜山庄的人,但是却不是不辨是非之人。按慕息泽的性子,他要为自己母妃报仇,只是断了我师傅手脚已经算是温和之举。” “许是因为,你师父只是帮忙造了千鬼匣,并没有直接去害洛妃娘娘。”夏念低头垂眸,心里又蒙上一层忧伤,喃喃:“我想......他是爱憎分明的人。” “不过,慕息泽确实是个难遇的对手。”付易安眼中忽然没了笑意,“玄镜山庄机关众多,他当年只有十五岁,竟然能在半日之内破了全部机关,闯入谷中,这是从未有人做到的事情 分卷阅读196 。” “国师……倒是比他大度许多。” “这是何意?” “息泽他,不是……我是指他评价你时可并不这么中肯。” 夏念脑中浮现慕息泽一脸不屑地提起付易安的样子,心中又觉得有一分好笑,好笑中也有几分苦涩。 “他从前是浔月教掌门弟子,是半个江湖人。武艺甚少有人能敌,自然是有几分疏狂的。” 夏念再次听到浔月教,只觉得世事变迁,自己曾经就是因为浔月教而接近他,没想到一接近就是这样的结果,“浔月教......听他说浔月教在霖州,是否连国师也不曾去过?” “浔月教遗世独立许久,教址应当被迷阵掩盖,因此外人发现不了,我确实没有去过。”付易安似是微微思忖一番又道:“不过慕息泽应当也不方便再去,毕竟近几十年来听说浔月大变,不喜涉足朝堂之事。他当时如何能进浔月教却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慕息泽当年是因为掌门师弟白湛的缘故才能去了浔月,只不过众人皆知北翟国睿王幼时被医仙带走,却不知医仙就是白湛,看来连付易安也并不知道此事。 好在马车停下了,否则夏念倒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掩饰自己的神色。 下了车,夏念有些惊叹于眼前的情景——竟是一条摆满了各式各样木质工艺品的小街道。 每个商铺前都有各自一个大小相宜的摊位,有书房内所用的摆件,亦有寻常所用的桌椅式样,最是新奇的是一幅幅雕刻过的木质图画,如同袖珍的屏风一般精巧,挂在空的地方供往来的行人观赏。 “这里便是国师说的永泉城,怎么看着像是一个卖木制品的地方?”夏念边看便说,不时微笑回应那些站在货摊边招揽着顾客的人。 “这只是永泉城的一个小镇,倚木镇。永泉城之所以叫永泉城,是因为有一湾泉水绕城,四季不歇。”付易安停住了脚,往一个较大的商铺走去,夏念也随着他走了过去。他边走便道:“公主可记得刚刚我们经过许多树林,这里的气候很适合这样的树木生长,因此这里的人多以制木具为生。” 夏念随着付易安进了那家店,发现原来这些店铺,店外是陈列的木具,而店内竟是直接连通着一个院子,她向内望去,看到那里有许多匠人正在低头做着自己手上的活。 正望着那里出神,一个看着富态,老板模样的人走了出来,瞧着两个来人穿着不凡,便迎着笑道:“客官可是看中了外边哪个器物,想要来问问价格?” “倒也不是,”付易安从容不迫道:“我们走过来,看着老板您这家店最是宽敞,样式也极多,一时好奇,便进来看看。” 那男子见付易安夸赞自己的店铺,自然便骄傲许多,顿时眉开眼笑也随之道:“这是自然,我家可是倚木镇上最大的制木商。且不说南召国四处达官贵人家都有我家的东西,就是其他地方的人,也千里迢迢到这里来买我家的东西。” “哦,其他地方的人?” 付易安这一问,那老板却突然收住了话头。他随即看看正在四处张望的夏念,立刻问道:“夫人可是要为家里添置什么物什,我这里可都有的。” 夏念收回自己流连辗转在墙上各式木质刻画的目光,立马摆摆手道:“我不是夫人……不过我看你这儿的这些画都不错,都是那些匠人做的吗?” “这是自然,姑娘看着可是有喜欢的?” 付易安转头看到夏念望向院中那些匠人定定的眼神,便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老板道: “老板,我们想去你院中看看这些木头是如何变得这样精美的,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可以,可以,自然可以。”那老板接过银子,连连点头,谄笑道:“两位请自便。” 刚刚见着墙上挂着的琳琅的木质刻画,夏念便觉得心思被勾了去。现在能亲眼进了院子里,看看这些是如何做的,她自然更是高兴。 到了院中,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刚刚在屋内目所能及的竟然只是院中十分之一的面积。 这里的匠人各司其职,左边堆放了许多的大宗木材,有几人正在量着木材锯木头,眼见那些匠人不断地用锯刀拉扯着那些木材,细小一些的没几下便掉落了下来。粗大的树木,一些看着壮实的匠人硬是抹了几次额间的汗才将那些锯断。 再中间是有些人正在用一些粗糙的砂纸打磨着一些木头,看起来像是一些半成品。只不过那些人手速极快,因此夏念只觉得看着他们的手上砂纸不断来回摩擦那些各种形状的木头,看得自己有些眼花。 分卷阅读197 “公主,”付易安指着右边那个方向道:“我想公主可能会比较喜欢看那边的匠人们做的事情。” 夏念循着付易安手指的方向望去,见是一群人坐着,正在细细拿着手上或大或小的木头细细用刀雕刻着什么,想必那里应当是最后的一个步骤。她想看的确是就是匠人们的细活,便朝付易安笑笑,便与他一同过去了。 那些人见有陌生的人来,也抬了头好奇看看。毕竟凡是往来的顾客,一般便也只是在店外看了喜欢的样式,找老板买一个亦或是买一批皆是有可能的,极少有人会进来看。 夏念见到有几个人正围着一个木制的屏风雕刻着什么,便有些好奇,走近看了看。 这是一个木雕屏风,寻常的屏风只是下部会花一些功夫雕饰一些精美图案,而中间则多以一些丝质布匹作画,嵌在屏风内。不过这块屏风,是完完全全的木雕屏风,连屏风中间,全是镂空的花雕图案,这些匠人正雕刻了一半,但其精美繁杂可见一斑。 “可是觉得这屏风不常见?” 付易安一直站在夏念旁边,见夏念盯着那屏风许久,便问道。 夏念知道在人前,为了避免身份的暴露,他略去了对自己公主的称呼。于是她也如此,点点头答道:“很好看,这样一步步手工雕刻,是要费大工夫的。” “这位姑娘很有眼光,”一个正在做着这细活的年老匠人开口道:“这屏风是一位客人定做的,也是要送给一些达官贵人的。” “哦?”付易安走近细细看了看,不经意似的说道:“这是十分名贵的黄花梨木,再加上这样精细的雕刻,想必买主定然花了大价钱,应当也是南召国出名的人了。” “倒也不是南召国的,这个呀,”那老人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北面,道:“是那边建州的一位客人要的,听说是个副刺史,要送给建王的礼品。” 那边,想必是北翟国。只是这建王……又是谁,夏念有些茫然,自己在北翟许久,没有听过这个人。 “一个副刺史,竟然能付得起这样贵重的礼物?” 这话是夏念问的,若是没有记错,刺史应当是一州长官,副刺史位居第二。这样一个屏风,恐怕是要花去大半年的俸禄了。 “这姑娘就有所不知了,官场上送礼自然是有所求的,哪里会疼惜什么钱财多少!” 老人转过身去,似是要准备专心雕刻另外一面。夏念觉得这院内也看遍了,便也想要出去,便向付易安使了个颜色,付易安了然点点头,随她出去了。 “国师可知建王是谁?” “公主可有看重的物品,我们也可以带些回府?” 夏念见付易安出来后,在刚刚店门口那摊前徘徊浏览,像真的要准备买东西一般,于是也仔细随着他看了起来。 “我看这个不错。”夏念举着一块木质的刻花图案,那木块中规中矩,画面上的,只是一处寻常院落,院前是一片花海。 付易安接过夏念手中的木块,端详一会儿道:“公主很喜欢梅花吗?” “喜欢,不过我更喜欢那个屋子。” “好,那就要这个。” 夏念手拿着那块小小的,泛着檀木香味的木画,心中欢喜,脚步也快了一些。付易安自然是察觉得到夏念情绪的变化,便问道:“公主是喜欢刚刚画上那院落的式样吗?” 夏念忽地停下,竟是用一种近乎憧憬疼惜的眼神,看着手中那宅子,说道:“我只是想,梅开满园,一院独立,这里面应该能发生许多美好的事情。”她用手抚了抚那凹凸的表面,又道:“多谢国师,这放在我手上,就好像这些故事我全都拥有了,不会消失。” 付易安温温一笑,柔声道:“公主不必言谢,若是喜欢,以后我可以带公主去玄镜山庄长住,那里花海甚多。只不过没有梅花,许是温度不适宜。” “国师可知道刚刚那老人家说的北翟国建王是谁?” “那个人,公主应当见过。是北翟国原先的恭王,慕正凛。” “恭王?”夏念惊得停了下来,看向付易安道:“恭王怎么会到了建州,变成了一个一州之王?”她看向付易安泰然的神情,好像蓦地明白了什么,“是因为他?” “嗯,可以这么说。” “那恭王,不,建王可还会回池铎?” 两人刚刚停在路边,阻了一些行人,因此此刻两人又走了起来。付易安过了一会儿才道:“也许会,也许不会。不过我还是希望……” 分卷阅读198 他的话并未说完,因为他知道夏念为了那个人自然不希望慕正凛重回池铎,可是自己为了她确是要慕正凛必须能回池铎的。 二人再往前走,过了这一条放满了许多精致木品的街道,出来看到的竟是一条极其宽阔的河流。河边停了几张木船,旁边站着几个桨夫,应当是等着有人来过河,他们便能撑船载他们过河。 河边有几个浣衣女正在河边洗衣,嬉闹,那些女子看起来应当是过了及笄之年的,不过穿着朴素,有几分质朴纯真之态。 “公主,这里的河水是南边的温泉水流过来的,因此即使在冬日,这水也分外温暖。” “所以永泉城的名字便是源于这条河?” “嗯,确实如此。”付易安点点头,又说道:“河流向来是养人养物的,这里的河流滋养了那些适合做饰物家具的树木,因此这一方人多以此为生。刚刚说过的建州,那里在北翟的南部,水渠众多,桑树广植,蜀锦织造便很多。” “蜀锦,应当是很名贵的锦缎。”夏念若有所思,随即便看向那河,“国师说那河水温舒适,我能否去试试?” “自然可以,我陪公主一同去。” 夏念和付易安一同走到河边,才发觉这河流真是清澈见底,她蹲下用手试了试那水,果真是温泉一般,在这十一月里觉得分外温暖,难怪那些浣衣女刚刚还能这样欢快地拨水嬉闹。 “公子,是要去对岸夫子家吧?” 夏念和付易安听到远处一个船夫的声音,一起站起了身,往左边看了看。原来是一个男子到了岸边,正同一个船夫在说话。这两人应该是熟识,只说了不一会儿便搭上了那船家的木船。那男子衣冠华丽,举手投足间颇有些贵气,旁边还有小厮恭敬地跟着。 不过夏念此刻看到的确是旁边一个浣衣女呆呆地看着那载着男子的木筏,驶出许久,也不见她收回目光。她旁边几个与他同行的浣衣女看着她那样子,皆是交头接耳笑着。 夏念摇了摇头,也轻笑了一声。 “公主在笑什么?” “国师可看见那浣衣女看着那船上公子的痴态了?”夏念见付易安轻轻点了点头,便又道:“只是看着那情景我想起一句话来。” “公主说说看。” 夏念眼光又飘向那浣衣女,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二人地位悬殊,一个在高处看不到眼前之人,一个在低处只懂得仰望不敢开口。” 付易安目色如那澜澜水波一般,转向夏念,“那公主觉得那女子可有必要开口?” “这我说了不算。我不知那女子心悦那人到了何种程度,是否能接受那些富贵人家三妻四妾的惯例,又是否能接受她与那男子因身份悬殊,家世不同而造成的少有闲话可聊。不过,无论如何,从心而已,我只愿她无论开不开口,不悔便好。” 夏念见到付易安若有所思的模样,便赧然笑笑:“国师不要见笑,只是随意说说而已。” “怎么会,我觉得,公主一直是如此的。” 两人又一同看向前面那泠泠河水,这条河并不宽,因此刚刚载着那富家公子的船夫早已在放下那公子后便折了回来。 只是那浣衣女仍是痴痴望着对岸那公子的背影,她的同伴早已经走了,她却如同没有发现一般,直到对岸那男子的背影远的望不见,她才收拾了浣衣的东西匆忙起身也走了。 “国师,我们可是要今晚回去?” “不,公主,今晚此地会很有趣,我们便留在此地。” 作者有话要说:  【山有...】这首越人歌的意义有争议,这里引用时只取字面意思,望勿深究咩! 提了多次浔月教,感兴趣的宝贝儿可以关注我另一本同背景古言预收,那部主写江湖(p≧w≦q) ☆、第八十二章 游途惊变 永泉城的倚木镇三面环水,被一条温温的河流包围, 这河流外围又长了各式各样的树木, 这镇上居民多半以木艺制作为生,因此对这片水域人人皆是怀有极大的敬意和感情的。 每年十一月十六,是倚木镇镇民祭拜河神的日子。只不过在此之前的十五这一天晚间, 镇民就会先开始在河上放上木筏, 木筏上放上宰杀的家畜以供河神享用, 而一旁的树上系上红色的灯笼和绸缎, 以给河神照明。 就这样过了十五这一夜之后, 到了十六日白天,每个镇民都会来河边对河神祈祷, 轮番而 分卷阅读199 作,整整一天两夜, 整个镇的镇民才能完成所有的仪式。 “若是在此再待上一晚,是否会耽误国师处理政事?” “公主放心, 不会。” 夏念同付易安一同在用完晚饭后, 又走到了白日里来过的河边。 此时这里却同白天完全不一样。白天只觉得这里是一个水乡小镇, 到了晚上, 河对岸的几片树林上已经陆陆续续有许多人开始挂上赤红的灯笼以及红色锦缎, 一盏一盏地亮在树上, 亮成了整整一排,颇为喜庆壮观。 “公主可还觉得好看?”付易安见夏念望着对岸发呆了许久,禁不住问道。 夏念觉得那些灯笼明晃晃的,很是亮眼, 只是这种相似的情形,好像一年前也见过。 “好看,就像过除夕一样的热闹。” “其实于这永泉城来说,这祭拜河神的节日远比除夕来的更重要。”付易安又用手指了指一边,温声道:“公主看前面。” 夏念循着付易安指的方向望去,见有至少十张木筏,木筏上放着各式各样的菜肴,许是为了让菜肴更加平稳一些,因此在木筏上还搁了一块十分平整的木板。许多人正轻轻推水,将木筏推向河流正中。 “果然还是民间最是有趣。” 付易安见夏念会心一笑,也点点头,随之问道:“公主今日可还开心?” “开心,多谢国师,恐怕国师回去后又堆了许多政务。” 付易安这般,夏念心中是自是感动,且感谢。 自从来到国师府这半年多,她发现付易安其实是一个非常忙的人,整日不是在书房处理奏折政务,便是教三皇子。可无论如何,他每日必会来的地方便是自己所待的扶荷苑,他从不强迫自己去喜欢他,甚至也不避讳自己偶尔提及的那个人,事事周到,样样细致。 夏念不知他当时到底答应了帮霍至陵什么忙,更不知霍至陵有没有利用他的蛊毒再次胁迫过他。 她知道,无论如何,眼前这个人都不会说半句自己的苦楚。 只越是这样堆积的感动,越容易让人觉得沉重,沉重到最后,便只想着归还。 “没想到姑娘竟也在此处。”一阵有些苍老的声音在夏念和付易安的身后响起,两人不约而同转过了身。 “老人家,竟是你!”夏念大吃一惊,眼前这个老人身穿麻布粗衣,在约莫一年前的池铎也见过——除夕那日见过的天机先生。 那老人意味深长看了看夏念,随即又看向她身边的付易安,笑了笑道:“姑娘身边换了一个朋友?” 付易安只是微笑,很是从容端庄地行了一礼。 “老人家怎么也从池铎来了这里?” 天机先生哈哈一笑,又道:“我本无家,也没有来去,在哪里都只当过客。” “原来如此,”夏念点点头问道:“那老人家可是每年除夕都在池铎?” “是,我看姑娘眉间似有念想,看来姑娘应当是还未实现当时之愿?” 付易安看着这两人熟稔地对话,又看向身边夏念。此时她的眸子突然暗了下去,刚刚的笑容似是来不及收回却凝滞了一般,喃喃道:“也许不是还未实现,恐怕是实现不了。” 老人笑笑摆手,转身间问道:“姑娘可还记得我曾告诉你的话?”说完便踱步离开了,像是准备好好去观赏这祭祀的前夜。 曾经的话? 未到终点,莫问归期。 还是不想了吧。 一想这脑海里便又出现那个人,仿佛去年的除夕的温存还在一般。已经不能拥有的东西,最忌讳的就是常常忆及。 “公主,在想什么?” “我……我在想,”夏念抬头,将刚刚准备好的笑脸拿出来,只不过下一刻,那张脸上便惊恐万分。 “国师小心!”夏念一把拉开付易安,后面是一个飞速过来举剑行刺的人! 正当那把剑将要刺向两人时,另一把剑强行劈开了那把利剑。 宗寒现身,他本就一身黑衣,在这黑夜中更加与夜色融为一体,同那人搏斗。付易安带着夏念退到了另一边,却不想此时旁边许多原本是镇民装束的人皆纷纷抽出利剑,向两人袭来,宗寒见状,立即飞身到付易安和夏念跟前,一人与二十几个人搏斗。 夏念被付易安紧紧护在身后,她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异常猛烈。付易安是不会武功的,而今,宗寒要一人对付这二十几个人,实 分卷阅读200 在困难。 眼前那批刺客步步紧逼,出剑极快极狠,几乎每一个人皆朝付易安袭来。他们的目标应当就是付易安,剑光让人晃眼,此刻许多原本在岸边祭祀的镇民早已逃散。 夏念再一次感受到这样心惊肉跳的感觉,他们不能再退,再退便是河。 死在宗寒剑下的已经有十几人,那些刺客见自己的同僚被刺死,更加狠命挥剑,宗寒的手臂被“哗”得割了一道伤口,他吃痛停了一下剑。 另一刺客见状立马挥剑疾速刺向付易安。 利刃在这夜间显得更加明亮刺眼,这样的利剑带来的寒意夏念曾经是体验过的,她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了前面的付易安。 胸口一阵冰寒和剧痛,原来被剑刺入是这样的感觉...... 湖心亭,不归崖,原来他当时是这样的痛——这是夏念倒下前最后的意识。 “公主!” 夜色寂寂,付易安竟会喊得惊而乱。 倚木镇上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尤其是在祭祀前夜这样的大日子里。只是这夜里,岸边躺了许多尸首,皆是清一色的藏青色衣服的刺客,一把把利剑也随意乱丢弃在地上,只不过剑丢过的地方,乱草皆变得枯黄而倒地。 宗寒虽然负伤,但是仍然解决掉了剩下的刺客。夏念中剑在胸口,应该立刻转去医馆,只是倚木镇夜间医馆早已全部闭馆,又恐有新的刺客,付易安只得差宗寒去找大夫,请来马车上一边赶往国师府一边为夏念诊治。 到国师府的时候,已经是戌时。 “宗寒,让罗大夫立刻到国师府记得,不能惊动其他人。” 付易安快语吩咐完,小心翼翼抱起马车上已经昏过去的夏念,快步进了国师府,往扶荷苑方向走去。 伶秀和银葵本以为夏念会在明晚回来,却不想正要入睡时却听到了扶荷苑外面匆忙的脚步声。她们开了门,却被眼前情景吓得失色。 付易安抱着夏念,夏念胸口满是血迹,映红了几乎一半的上衣,甚至将付易安的青衫上也染上了血迹。 她面色惨白,昏在付易安的怀中,不省人事。不等二人反应过来,付易安已经疾步走进了内室,二人立马跟了过去。 足足过了将近两个时辰,罗大夫才从扶荷苑内室出来。 “她如何?” 罗大夫从未见过付易安如此心急如焚的样子,便也知道了扶荷苑中这女子的重要性,“国师先别急,幸好剑刺在右边,未伤到心脉,那位姑娘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真的?!” 付易安竟急的搭上罗大夫的肩,似是期待更加肯定的回答,随即又放下手,点点头自言自语道:“罗大夫的医术,我信得过。”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幸亏是这姑娘替国师挡了剑,若是这剑刺在国师身上,恐怕我就无能为力了。” 付易安一怔,忽地冷静下来,“罗大夫这是何意?” “那剑上有霜凝散,这是一种毒,毒性甚寒,若是进入肉体血液,便会凝固血液致人死亡。只不过这姑娘一直在吃国师您让我用火鸳根制的药,所以才相克没有性命之危。” “霜凝散……”付易安皱了皱眉,随即又道:“那可会留下其他病?” “这……国师,恐怕这姑娘醒来后,会不再有味觉。” “为何会如此?” “火鸳根虽然能克住了霜凝散,可是没能在第一时间清理伤口,有些毒性还是随血液传到各个经脉,最先抑制的便是味觉。”罗大夫看着付易安深锁的眉头,便宽慰道:“国师,性命无碍已是万幸了。” “真的没有能解的办法?” 罗大夫摇摇头,叹息道:“我确实是没有办法了……这姑娘体质不好,恐怕这次要昏睡几日才能醒来。” “明白了,罗大夫辛苦了。她好之前,请就在我府上住下吧。” 罗大夫走后,付易安便急急走进了内室。夏念还昏睡在床上,没有一点意识。内室里面血腥气很重,伶秀和银葵正在处理刚刚帮夏念换下的衣服准备拿去丢掉,甚至地上也沾了血迹,需要好好清扫一番。 “国师。”二人停下手中动作,向付易安行了一礼。 “起来吧,你们忙你们的,我守着她。” 付易安走到床边,帮夏念将被子轻轻盖得拢一些后,安静坐在床沿,只默默看着她。 分卷阅读201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大家元宵快乐吧! 团圆都会有的,只是...我一抽风就有玻璃渣╮(╯▽╰)╭ ☆、第八十三章 念念不忘 北翟国此刻正下着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明明是初雪, 却也凶猛的很, 纷纷扬扬地从早上开始下,到了午时却越下越大。因为天气过于寒冷的缘故,这雪一下便积在了道路上, 只是下了两个时辰的雪, 路上竟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样的肆意的雪, 下得人不愿走动。 而也有人, 以雪下的过大为由, 因此便赖在了睿王府中。 宁澜昨日来向柳管家要梅夭春的时候,多喝了一些, 便歇在了睿王府的客房内。今日慕息泽本想将浑身酒气的他赶回自己府里,可宁澜却以大雪封路而不愿回府, 实则也只是留恋睿王府那酒窖中的梅夭春而已。 “殿下,只不过喝了你的几坛酒, 你又何必如此计较?” 宁澜刚进了慕息泽的书房坐着, 看着他那一副丝毫不打算说话的样子, 愣是有些郁闷。 “我看你还没醒, 该吃几颗醒酒药。”慕息泽左手拿书头也不抬地回道。 “这梅夭春虽烈, 可我酒量也没那么差。”宁澜语气里有些嗔怪, 又看向慕息泽问道:“刚刚走的那人与你说了什么?” 宁澜今早来找慕息泽的时候,便看到他身边的一个守卫刚刚禀报完事情退出房门。那守卫应当是慕息泽一个眼线,平日里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也不会登门。 “没什么大事,只是听说付易安前日遇刺而已。” “付易安?”宁澜听着慕息泽那波澜不惊的语气, 微微凝眉:“南召国国师遇刺,我可不觉得这不是大事,那这刺杀结果如何?” 慕息泽静静翻了一页书册,道:“又不是我安排的,我怎么知道。”他接着冷笑一声,“不过应当没成功,否则恐怕章灼此时已经夺位了。” 宁澜点点头,“也是,恐怕这世上最想除去他的人便是章灼。”他又很是随散地笑笑道:“如此说来,你们倒是有共同的敌人了。那不如你们合作一番,除了章灼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哼,他不给我使绊已经很好。要我和他合作,真是滑稽。” “你还觉得当时是他告知了建王,顾浩岩死的真相?” 慕息泽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书,给面前的香炉里添了一些香料进去,房里的梅香此时已经蔓延到了整个屋子。 只是过于浓烈,添香的人却毫无察觉。 “殿下若喜欢梅香,点梅阁那边的梅花已然要开,又何须在屋里闻?”宁澜闻着萦绕在鼻尖的梅香皱了皱眉,看慕息泽冷淡的神情,便又转换了话头道:“说起建王,前几日你不是说他有所动?凭他还真能设法回来不成。” 慕息泽拨弄了一下香炉里的香料,半晌才答道:“他不像是那样聪明的人。不过我早就知道只要曦族不倒,皇后在位,慕正凛就跨不了台。回来又能如何,他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已经大改的朝堂而已。” 确实,这半年多里,北翟国大臣见风使舵,随波逐流,再加上慕息泽提出的许多锐意改制的方案,朝堂早已大改。若是慕正凛回来,确实要花费不少的功夫才有可能争取一点从前的地位。 门外突然响起了几声敲门声,二人皆抬头。 “殿下,是我。” “进来吧。” 顾沛瑶推门而入,身边陪着一个丫鬟。那丫鬟将伞收了放在门外后,便陪着顾沛瑶一起进了屋子,二人也许是一进屋便闻到了浓烈的梅香,便也瞥了一眼慕息泽桌上的香炉。 外边下着鹅毛大雪,伞是撑不住全部的雪的,顾沛瑶淡红色的披风上还沾了一些雪花。她今日里面穿了一件梅子色牡丹花纹蜀锦棉袄,搭着外面淡红的斗篷,加上脸上那精致的妆容,整个人显得贵气而有神,进门见着宁澜也在,便微笑致意于他。 “殿下,沛瑶今日做了藕粉甜糕,特意来给殿下尝尝。”顾沛瑶声音糯糯,脸上是十分端庄的笑容,一双美目含情脉脉看着慕息泽。 碧心已经端上了那盆藕粉甜糕,小心地放在了慕息泽的前面。 “这些王妃做过很多次了,”慕息泽只是扫了一眼面前摆放精致的甜糕,淡淡看向顾沛瑶道:“我说过,我不吃甜食,以后不用做这些。” 顾沛瑶皱皱眉,忙道:“我知道殿下不吃甜的,所以这藕粉糕我没有加糖,只是磨了一 分卷阅读202 些干杏仁粉,带了微微的甜意。” 慕息泽微怔,面上表情凝滞了一会儿,半晌才道:“王妃不知道我很不喜欢杏仁吗?” “啊……我未听殿下说起过……”顾沛瑶面露难色,又对碧心道:“碧心,将这糕点撤走吧。” 宁澜见顾沛瑶一副局促且落寞的样子,忙起身道:“王妃,殿下不喜欢,我很喜欢吃。不知王妃可否让给我吃?” “自然可以。” 顾沛瑶虽是眼中虽有不甘,但还是面带笑意向宁澜点点头,又看向慕息泽,他早已又拿起刚刚放在桌上那册书看着。 她自知无趣便行了一礼告退了。 宁澜见顾沛瑶合上了门走后,摇了摇头地走到慕息泽桌前,伸手拿了一块晶莹剔透的藕粉糕放入嘴中,边吃边道:“现在我可真是好福气,能吃到睿王妃亲手做的点心,从前可没有这口福。” 宁澜再想拿第二块时,瞥到了慕息泽脸上闪现一抹极其不自然的表情,他忽地发觉自己刚刚说的话,不经意间又提到了那个人——她从前做的糕点,慕息泽向来都是一边嫌弃一边护着不让宁澜动半块。 那分明也是甜的,甜得发腻。 慕息泽见宁澜似是顿住了,便将目光从书上移开,将那盘子推向宁澜,又安然道:“那以后你都会有这样的口福,以前的事情我早就忘了。” 整整半年多,那人像是真的消失了一般。 寻遍整个北翟,没有半点踪迹。慕息泽也曾想过她会回到东琴,可是亦悄悄寻遍了东琴,仍然没有一点踪迹。据自己的剑卫说,她走的时候,北翟与南召战争正呈对峙之局面,她若真的要去南召,除非有人护着,否则根本过不了边境。 从前竟然不知,她还有这样厉害的本事,能掩盖自己的全部踪迹。 宁澜将那糕点拿回了自己桌上,又见慕息泽盯着手上那一页书许久,摇了摇头道:“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在此苦思了。” 夜间的睿王府显得愈发清冷严寒,唯有王府路上的几盏灯还亮着微黄的灯光,给这雪夜添了一些些暖意。 慕息泽披着雪白的云纹披风出了房门,踏着雪地往东南角走去,此时黑色的夜幕下还飘着冷雪,他却连伞都未撑一把,任凭那簌簌雪花停在他如墨般的发丝上,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不深不浅的脚印。 今年的初雪,伴着的,却是去年埋下的梅夭春。他想那埋在树底下的酒,当格外烈,亦格外冷。 过去即使是美好的,回忆起来也只是心酸。 慕息泽靠在那棵梅树下,旁边放着刚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一坛梅夭春。他的手此时已经冻的没有什么知觉,只是一直捧着那一坛酒,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倒着。酒的烈性在这样冰寒的地方仿佛正正好,身体里也有了灼热的感觉。 他懒懒坐在地上,向后靠在树上,感受着雪落在脸上的冰寒之意。 忽地他感到头上的雪停了。 顾沛瑶撑着伞站在他身边。 慕息泽一时茫然,恍神间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缓缓开口道:“念念,你回来了?” 顾沛瑶握着伞的手紧紧抓紧了伞柄,心中似有阔浪一般起起伏伏,她咬咬牙拿着伞蹲下轻轻道:“是,我回来了。” 慕息泽一把将眼前女子拉入怀中,他温热的唇瓣贴上了女子的唇。 顾沛瑶竟有一种心跳骤停然后又剧烈开始跳动的感觉,她感受着男子热烈的吻还有他口中的带着梅香的酒气,还有他同样剧烈的心跳。 她抱紧了他的腰以回应他,间隙中柔柔喊了一声“殿下”。只是男子却忽然停下了动作,猛地推开了她。 “你不是念念,”慕息泽神情有些呆呆而怅然,他苦笑摇了摇头,“她不这么叫我。” 那把伞倒在梅树旁,夜晚的雪依稀看见清冷无比的白色,洋洋洒洒的在二人周围落着。 顾沛瑶怔怔忽地抓住了慕息泽的手,带着哭腔乞求道:“殿下......殿下我知道是因为章灼轻侮了我,你才答应娶了我,今晚就去存风堂好不好?你......你这半年来还从没去过那里!” 慕息泽甩开了她的手,又向后懒懒靠在梅树上,撇过头去喃喃道:“外面冷,你回去吧。” 顾沛瑶用手撑着地,睫毛上挂了雪花,指甲深深抓地,近乎要将那地上的寒土刮掉一般,绝望哽咽道:“半年了,殿下每日都在找她,以为我不知道吗?那个女人那样抛弃又背叛你,是我去救了你,殿下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分卷阅读203 慕息泽将喝完的酒坛扔到一边,定定看着顾沛瑶:“你怎么知道她抛弃了我,我只说了长公主病逝。” “我……我那日问了你的剑卫,所以才知道原来她是离开了。” “原来如此,你走吧。” 慕息泽将旁边的伞丢给顾沛瑶,便转过头去闭了眼不再出声,朔风一过,大片雪花砸落在他身上。 ☆、第八十四章 那时的面 整整三日,付易安皆在扶荷苑中度过。他差人将所要批复的奏折文书皆搬来了扶荷苑的外室。白天听人汇报朝内之事, 晚上便坐在夏念床前静静守着她。 夏念这三日里, 时而高烧,时而呓语,虽然罗大夫已经说无性命之忧, 但见此情况付易安还是担忧, 总想时时刻刻守着等着她醒来。 是日白天午后, 扶荷苑中窗微开着, 时不时有几阵冷风灌进来。付易安正看着桌上的奏疏, 觉得有些寒意正要起身去关窗,忽地听到里面丫头的叫夏念的声音, 便留着只关了一半的窗便急急地跑了进去。 夏念朦胧睁眼,只觉得右胸口一阵疼痛, 才想起自己好像不久前还陪付易安一同在河边,遇到刺客被刺了一剑, 之后便失去了意识。眼前恍恍惚惚地, 好像出现了一个男子的脸廓。 “念念……” 这两个字…… 夏念忽然觉得心口热血涌动, 似要喷薄而出一般, 她的手不安地伸出被子, 扯住眼前人的衣服, “息泽,是你吗?” 自己是在做梦,还是自己已经死了? 待到有人将她小心扶着坐起来之后,她揉揉眼睛, 才将眼前情景看的真切——付易安坐在自己床边,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旁边是伶秀和银葵,面色紧张惶然。 夏念目光流转向别处,她望尽了这屋子其他地方,想找到刚刚自己恍惚听到的那两个字的声源。可是除了自己熟悉的陈设和除了自己以外的这三个人,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念念。”付易安看着夏念蹙眉惘然的样子,拉住了她的手,又叫了一声。可是他再抬头看她的表情时,却被吓了一跳——女子唇角抽动,泪水直流,眼中的不是失望,而是近乎绝望的一种情绪。 夏念挣开了付易安的手,吃力哽咽道:“刚刚……是你在叫我?” “是……” “不要这样叫我……你不可以这样叫我……” 付易安看着夏念近乎痛苦的面色,似是被吓到了,随即立马点头,道:“好,我不这样叫你。但是我也不愿再叫你公主,‘阿念’好不好,可不可以这样叫你?” “对不起,”夏念似是很累一般叹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那样,无论怎样都可以。” 付易安又紧紧握住了夏念的手,那手动了动似是想要挣脱,只是他握的更紧了。 “你们赶紧让罗大夫过来一趟。” 伶秀听到了付易安的吩咐,立即退出了屋里去找罗大夫。银葵退后了几步仍然守在屋里。 “阿念,你可知这次有多凶险,要是那剑刺偏一点,恐怕就……” 夏念累极,刚刚又情绪崩溃一番,便只摇了摇头以示回答。 “阿念,我问你一句话,你当时为何要帮我挡剑?” 夏念看着付易安闪着微光的眸子,又试图想要抽回手,只是仍是徒劳。她勉力笑了笑道:“国师,我只是觉得欠你太多了。帮你挡一剑,想着或许能还国师的一点点情谊。” 付易安眸子的光熄了下去,渐渐松开了夏念的手,苦淡笑了笑道:“我还以为阿念是……” 话音未落,伶秀便带着罗大夫进来了。付易安立刻让了位置,请他帮夏念把脉。 罗大夫搭上夏念的脉搏许久,才点点头,舒展了眉毛,向付易安道:“国师可以放心了。姑娘再休养几日便可恢复精神,只不过这伤要完全好,恐怕需要调理足足一个月才行。” 付易安松了一口气,“好,罗大夫近日辛苦了。先回府休息吧,不过记住,这几日的事情,不可对其他人提起。” “是,国师。” 罗大夫退出后,伶秀和银葵拥了上来,两人眼里尽是心疼和关切,银葵蹲下身抽泣道:“公主,你可吓坏我们了。” “银葵,你怎么又哭了?”夏念淡笑安慰,见她仍然有止不住的眼泪,便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打发道:“我饿了,去给我煮碗面。” 分卷阅读204 “好!”银葵使劲点头,问道:“公主要吃什么面?” “最简单的面就好,去吧。” 银葵快步便离了房间,付易安却愁上眉梢,甚至有些不安地坐回到了夏念床前,他动了动嘴唇,却欲言又止。 夏念将他的表情尽收眼里,“国师很少这样不平静,是出了什么事吗?” “阿念,对不起。”付易安柔声开口道:“那剑上有霜凝散的毒,虽然你之前吃过火鸳根克制了它的毒性,但是还是会留下后遗症。” “后遗症?” “是,恐怕以后你会失了味觉。” 夏念顿了顿,又突然发笑:“我道是什么呢?原来只是没了味觉,国师不必这样担心。” 付易安带了一丝惊色看向夏念,却只看到她脸上的庆幸安然之态,他心里却更泛起一阵悲酸。 “国师。”荇芜走了进来,看了看醒来的夏念,又看向付易安道:“平瑞王来访,此刻正在客厅等候。” “好,我知道了。”付易安答了一声,又看向夏念,温温道:“阿念,你先休息,我晚些再来看你。” 付易安起身走后,荇芜正要跟出去,走到一半又折回了夏念床边,她看着此刻床上憔悴的女子道:“多谢。不过,就算你这样做,我也不会认可你。” 夏念看着荇芜漠然的眼神,只是静静应道:“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求得你的认可。” 荇芜冷笑一声,便转头出门了。 银葵已经端着一碗面进来了,她看见了刚刚荇芜出去的冷漠神色,颇有些恼怒,抱怨道:“公主,我们又不是欠了她什么,这荇芜一到这扶荷苑便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奴婢真是替公主叫冤。” “好了,银葵。公主刚醒,别说这些让公主烦心了。”伶秀过来,小心地帮夏念扶正了坐姿,又垫了一个软枕在她背后。 “银葵,我们不必太在意这些,”夏念招呼银葵过来,看了看她手中的面,登时感到很是讶然——这面竟同那日他做的几乎一模一样。她的心上仿佛蒙了一层浓雾,随即才反应道:“银葵,可不可以,喂我吃?” “好,公主。” 银葵坐在床边,一边夹起面条,一边还细心地等它凉了再送到夏念嘴边。 寡淡无味。 果然是没了味觉。 “很好吃,我想应该和他那日做的一样好吃。” “公主说什么?” 夏念慢慢嚼完了嘴里面条才道:“虽然没了味觉,不过这面条口感很好。所以我说银葵你做的很好吃。” 银葵又细心夹起一筷面道:“公主……刚刚说的‘他’可是睿王殿下?” 夏念点了点头。 “公主……其实……那日你中寒毒醒来,那碗面本来也是我做的,不是殿下做的。” “啊?” 银葵看着夏念脸上的惊异之色,又解释道:“当时您让我去膳房帮殿下时,殿下已经忙活了一阵,却发现自己不会做。就吩咐我做了,但是不准我说不是他做的。” “竟是…..如此……”夏念回忆起那日慕息泽不断往自己嘴里送面的场景,竟是觉得有些好笑,原来他是为了堵住自己的嘴。 她低头默默地笑了,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就觉得心口有一阵酸楚涌上来。 “公主,你怎么了?”银葵见夏念本是笑着,可不知怎么的,笑着笑着眼中竟又泛了泪花。 伶秀走近,接过银葵手中的碗,向银葵道:“我来吧,你去把外面的窗合上,我看这屋内有些冷。” 伶秀坐在夏念床沿,和声道:“公主,奴婢要劝您一句。如今半年多过去了,睿王殿下,公主是该忘记了。” 她见夏念一语不发又继续道:“国师对公主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这几日他一直在扶荷苑内,对公主更是细致周到。公主应当知道,半年前,公主留下那封信走后,您与睿王殿下当不再有可能。” “我知道。” “那公主为何就不愿接受国师,若是公主能与国师在一起,那必然会和顺安乐的。公主也曾赞过国师温如朗月,可见您也是欣赏国师的。” “可我见过太阳。”夏念浅淡回了一句,望着伶秀停滞的手,“伶秀,面,都快凉了。” 像章灼这样的不速之客,国师府是很少有的。只不过既然来了,付易安自然还是要笑脸迎 分卷阅读205 接的。此时厅内,一个是淡然从容的青衫男子,一个是面带疑色的黑底红边锦袍男子,没有任何争执,厅内气氛却有些冷肃。 “听闻国师前几日遇刺,”章灼开口言道:“我很是担心,便过来国师府看看。” 付易安放下茶盏,看了看章灼,平静应道:“我自是无碍。只是这些刺客也太草率了一些,竟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是,国师出去自是会周密安排的,不过我好像听说是有人帮国师挡了一剑?” 付易安轻声一笑道:“平瑞王竟然连这事都知道?当时带了府中一个丫鬟一同出去,情急之下她便替我挡了这一剑。” “哦?”章灼微微眯眼道:“那这丫头可是立了大功,我定要亲自去见见有如此胆魄的女子。” “恐怕没有机会了。那剑上有毒,那丫头没能活下来。” 章灼面上却微微吃惊,染上一层怒色:“竟还有人用毒剑刺杀我南召国国师,国师可能查到刺客的来源?” 付易安望了望章灼眉间的沟壑,不动声色回道:“那毒是霜凝散,这是一种合成毒。要制这毒,有一味珍奇的药是不可少的,便是寒霜草。这能出售寒霜草的地方整个南召也没几家,而且这草药十分贵,这幕后之人可是买了不少。我得空了便会去问问那些店家,是谁近日购了这样多的寒霜草。” 章灼面色稍稍凝滞一会儿又哈哈笑了两声道:“国师确实精明,不过国师刚刚遇刺,想必也是疲累。反倒我早已成了闲散王爷,不如我替国师办此事可好?” “哦?如果平瑞王愿意帮忙,那自然是最好的。” “国师放心,过几日我便来告诉国师是谁买了那草药。”章灼起身,行了一礼,便走出了房内。 一直站在一边的荇芜见章灼走远才问道:“师兄,你为何要让他去查?” “荇芜,此事根本无需查也知道是他做的。再说我早已派人查过,就是章灼的手下半个月前买了寒霜草。他之所以当时没有除掉那些人,便是因为以为此次刺杀一定能成功。”付易安叹了口气道:“若是让他去查,他也许会随意编造一个人买了寒霜草,那些店家还有活命可能。若是我自己去查,他一定会提前杀了那些人,来个死无对证。” “那此事便这么算了?” “这寒霜草当时并不是以他的名义买的,他大可以将责任推到他手下的身上,若是不能一举击之,只好先按兵不动。” 付易安边说边走出了大厅,荇芜见他又往右转去便也只得悻悻停脚,撇了撇嘴,不愿再跟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一种冲动,想翻回去看看殿下做面那一章的?一本正经地骗她(///▽///) 这是好笑还是心酸额…… ☆、第八十五章 快要一年 北翟国的冬季总是显得分外漫长一些。 这里的的寒意,直到三月初, 余雪尽化, 春日下照时,才真正算是消退了。 自从去年五月,慕正凛去了建州变为建王之后, 北翟朝堂没了两位皇子分庭抗礼之势, 倒是也平静了许多。只不过皇上始终没有回应大臣们所奏的立储之事, 虽然如此, 众臣以为睿王确实胆略过人, 文事武事样样在行,想来册立东宫之日应当不远了。 只不过近来, 建州的一些事被纷纷上报至朝堂,格局似乎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今年年初开朝不久, 建州便有消息传来,建王查实建州现任副刺史詹名用竟走私官盐至南召国的衔木溪, 走私竟有整整五年, 且数量巨大, 实难容忍。若是在北翟国内走私倒也罢了, 这詹名用竟然还越过国境直接将盐贩到了衔木溪, 就是在两国大战时, 竟也未停。 这样大宗的案件,建王将证据一一搜齐,詹名用自然被慕域革职处置了。 到了二月中旬,建王举报朝廷现任大理寺卿袁礼在从前任职建州刺史之时肆意侵占百姓土地, 建州百姓本已蜀锦织造为生,然桑树所植之地被侵,致使多年百姓经营苦难。 慕域自然震怒,案情查实之后,立即处死了袁礼。 而今日,慕域收到仍是关于建州的事,不过却不再是什么令人头大的腐败之事,而是建州百姓的联名上书——建王自拨银两,贯通水渠,修缮河道,为建州百姓的蚕桑饲养,蜀锦织造做足了准备,建王应得到相应的褒奖。 这两个多月来,建王的功绩确实是出人意料的。不仅给朝廷拔除了蛀虫,还解决了建州的民生困难,保障了边境的稳 分卷阅读206 定,确实是大功。 今日上朝,关于慕正凛的话便多了许多。 “陛下,建王此去建州半年多,居功甚伟,且建王原本也是府中之人犯错而被贬建州,现如今臣以为当让建王归朝,也可安民心。” “陛下,臣附议。且不说建王办了这三件大事,而且近来西部小族不稳,还需曦族出力。建王若能回朝,也可安曦族之心啊。” “.…..” “.…..” 朝上许多人是不言的,这言的人便仍是慕正凛的人,亦或是早先就同皇后霍至仪通气了的人。 众人也是摸准了慕域的性情,如今睿王在朝几乎是辅政地位,但是慕域迟迟没立下东宫之位,终归仍是要观察一阵。所以这些一直仍同慕正凛有来往的老臣,亦或是没有被睿王看上接纳的朝臣,便抓紧了这个机会极力规劝慕域让他回朝以制衡睿王。 慕域点了点头以示明白朝臣之意,又转向慕息泽问道:“泽儿,你觉得呢?” “父皇,儿臣觉得朝臣所请,合情合理。” 刚刚说话的老臣皆惊讶抬头看了看慕息泽,见他一副坦然自若的姿态,他们心里也有几分明白。如今朝中局势早已与半年前不一样,即使建王复位为恭王,恐怕也无力扭转到当年那样的情势。 慕息泽这是有十分的自信,即使慕正凛回池铎,也动不了他的地位。或者,他更想让慕正凛亲眼看着被自己曾经迫害的弟弟是如何一步步上位。 慕息泽明言赞同,他底下的人自然也不会出声。慕域见朝上没有争议,便点头道:“建王确实有功,此事朕会再考虑。今日就先退朝吧。” 众人揣测此番慕域没有直接在殿上做出决定,说到底也是顾全顾家的颜面。毕竟先前恭王府中的师爷犯下残杀顾沛烈的命案,慕正凛难辞其咎。 只是向来皇上若是不直接反对,便是同意的意思。 铧陵城,国师府。 夏念站在那如雪瀑一般的白色流苏花前,就像是看到了从前睿王府白雪皑皑之景。只是没有那样的冷意,只觉得温婉秀丽。流苏旁边是蓝紫色鸢尾和各色山茶,此刻竞相绽放,美不胜收。 三月确实是个好时节。 自从之前经历了刺杀一事后,她本以为自己的伤能像罗大夫说的那般过一个月也就痊愈了,却不料自己的身体实在不争气,后来竟是足足拖了两个月才好。 “公主,三月里总还有些冷,奴婢帮你披上斗篷吧。”肩上有衣服落下,夏念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默默站在此地良久。 “伶秀,时间过得真快。” “是,公主,我们来这里快要一年了。” 正想转身回去时,付易安怡然而至。 “阿念,昨晚睡得可好?” 自银葵上次说她睡不安稳之后,付易安便不知从哪里搜罗了各种各样的安神香料送到扶荷苑,每每见到夏念总要问问才安心。 “国师放心,我睡得很好。” 付易安温朗一笑,指了指前面的一排玉兰道:“阿念去年刚来时,这一排玉兰开的正好,可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记得,”夏念望着那一排挺拔俊秀的树丛,点了点头道:“我记得那些层层叠叠的花如美玉一般可爱,这一排树一齐绽放,美的让人惊叹。” “阿念,你可有想过若是方元几里地全部种满了玉兰可有多美?” “那到了四五月必然如人间仙境,无与伦比。” 付易安的眸子温和而悠远,“如果有那样一个地方,四季花开,温暖如春,还有这样的玉兰花林,阿念可愿意去住?”他见到夏念回过头来微微吃惊的神色,又继续道:“玄镜山庄便是这样一个地方,再过两年,我们便去住那儿如何?” “住玄镜山庄……那国师府呢?” “阿念,等一切完成,我便不会再是国师。” “可是三皇子年幼,你如何能放心?” 付易安轻摇头,“按照南召国的国制,皇子满十四岁便可登位,三皇子今年十三岁,明年我会助他登基。到时候自会有信得过的人为他辅政,我也可安心离去。” 夏念听着付易安娓娓的话语,却是有一丝心惊的。她不敢想象当初付易安是如何步步为营成了如今权倾朝野的国师,明明是这样一个温和的人,想必这么多年,也定是做了许多他不愿做却必须做的事,使了许多他原本不齿的手段。 付易安见夏念一直未语,便又试探问道:“阿念,我觉得你在国师府并不开心。我想也许到了玄 分卷阅读207 镜山庄,远离了这些纷杂人事,你会开心些。你可愿意?” 夏念侧过身去,眼光渐渐涣散,静静道:“国师,我答应过留在你身边的。” “阿念,你……”付易安顿了顿,“你因为我差点丢了命,所以不要再觉得自己欠我什么,我但愿你做的都是自己愿意做的。” “国师,我早已说过,你帮过我大忙,就那一个忙,已经胜过我许多条命。”夏念目不转睛盯着那瀑布般的雪色之花,静静道:“我做的就是我愿意做的。” “好,”付易安闭了闭眼,轻叹过后淡淡一笑:“阿念,我会让你高兴的,也会让你真正愿意的。” 夏念心思不知飘向了何方,付易安刚刚的的话她好像没有听到。她一动不动看着前面,那雪白的流苏花随着春风轻轻晃荡,如同雪白的衣袂,翩翩而出尘。直到伶秀在她耳边轻轻提醒该回去服药了,她才回过神来。 “国师,我先回扶荷苑了。” “好。” 夏念转过身,见到付易安朗月一般的清颜,他淡青色的竹纹衣衫与这院子极为搭配,温温郎朗。 她走出几步,想到什么又折回来问道:“国师,之前刺杀你的人,是平瑞王派来的吗?” 付易安点了点头。 “那他可会有下次?” “暂时不会了。” “那就好,国师还是要小心。还有......霍至陵他可有为难国师?”夏念见付易安动了动唇,她忽地低头一笑又看向他,“也许国师不想告诉我。只是如果日后有,请国师务必首先顾自己,再顾我。” 付易安接不上话,他知道霍至陵那里是一个深渊,以后恐怕没有穷尽。既然另外半截火鸢根已经在送来的路上,那么日后之胁迫,他若是不愿做,也只是蛊虫噬心之痛而已。 “国师这样聪明的人,与我说话却要想这样久。”夏念见他迟迟不语,心中并非不明,便莞尔一笑,“前几日三皇子来扶荷苑,说国师不让他来,他偷偷才敢来。下次国师便准他来吧,我觉得三皇子很可爱。” 付易安面上难色退去,点头微笑,“阿念,之前怕你晚上没睡好,白天要休息,便不让他来。那以后我便不拦着他了。” 看着夏念的背影进了扶荷苑,付易安便转了身子往书房走去。他知道不安宁的日子从未停歇,自己此前涉足北翟朝堂,虽利用那许多事助了慕正凛,可于南召又怎能当真一点无害? 毕竟北翟,还有一个慕息泽。 作者有话要说:  某个你萌好像很期盼的事儿已经在安排了。但前路!请小心玻璃渣!(ΩДΩ) ☆、第八十六章 她在这里 不缓不急过了一个月,慕域还是颁下来让慕正凛回池铎的旨意。 四月初的时候, 慕正凛又重新站回了北翟国的朝堂之上, 而且还恢复了以往恭王的封号。虽然恭王在朝堂大势已去,但还是有几个“忠耿”的老臣依附恭王和皇后一党。众人或多或少,也总觉得这朝堂上总要稍微热闹一番。 只不过在慕域颁下恢复恭王尊称的旨意后, 另一道旨意竟是要慕息泽领兵攻占南召衔木溪一地, 出兵缘由便是衔木溪长官与原建州刺史私相授受, 相互勾结买卖私盐, 致使北翟边境损失重大。 谁都知道, 这道旨意其中含义实在深的很。 慕域今年五十八岁,他从先皇手中接过皇位时, 先皇六十。按照北翟国制礼仪,为表对先皇的敬重, 慕域在位的年龄不该超过六十太多。而今慕域却一直迟迟未立储君,实则已然不合礼仪规制, 因此这立储该是快要发生的事情。 此刻众人才真正摸透这皇上的心思, 将恭王接回宫中, 最大的目的便是安抚曦族之心。然恭王德才确实不及睿王, 这一点慕域不会不知。此时睿王如能成功攻占衔木溪, 便能立威, 成为储君顺理成章,即便是曦族,也不能多加非议。 因此,此战, 于慕息泽,甚为关键。 “想不到过了一年,又是这个时候,又要去梵岭。”宁澜看着随手整理文书的慕息泽,闲散一笑:“这次真的不用我跟你去?” “不用。” “看来你是很有把握了。” 慕息泽闻言坐下,“此战将会很有趣。” “棋逢对手,自然有趣。”宁澜知道慕息泽的意思。 一年前的两国之战,将 分卷阅读208 南召国平瑞王章灼拉下了朝堂,还被付易安夺了军权,交到了付易安的人——陈林甫将军的手上。因此此战,明面上是陈林甫对峙慕息泽,实在是陈林甫背后的付易安同慕息泽相对。 一个在南召国几乎一手遮天,一个在北翟朝堂风生水起。这两人对战,确实会有趣。 四月的梵岭,经过一年的休养生息,已经没有了去年刚结束战争时的那样满目疮痍的惨况。只不过生活在梵岭的百姓,看到黑甲兵经过时,心中却仍然是惶惶。 百姓最害怕的便是战争,输了伤的使他们,赢了伤的也是他们,然而面对这威严赫赫的军队,自然也是不敢吱声的。 慕息泽兵临梵岭的时候,陈林甫也已经在衔木溪整兵待发。 只不过陈林甫虽然是历经两朝的老臣,但是近年来也多练兵,很少亲自领兵打仗。尤其是一年前才接管过银旗军,虽然已经在衔木溪驻守一年,但到底对面是用兵如神的慕息泽,几天下来也是觉得吃力得很。 幸而付易安虽然在铧陵,却实时关心着战事,每日都会传书于陈林甫点拨用兵之策。只不过陈林甫按照付易安的对策,与北翟国军队你攻我守,你退我进,虽然能勉力护住衔木溪,但是却一直处于防御之态。梵岭的黑甲兵进攻时缓时慢,计策多变,让人难以琢磨。 国师府。 付易安近来不仅要处理南召国内的普通政事,还要时刻注意衔木溪的战况,竟是难有休息的时候。 荇芜在一旁伺候,看着付易安脸上的疲惫姿态,很是心疼却也没有办法。 这一日,许久没见的宗越现身了。 自去年宗越帮付易安拿到平瑞王与北翟国梵岭原副将戴宿安勾结的证据后,付易安便遣他先回玄镜山庄,今日原本只是来看看自己的荇芜师妹。 自己是不请自来,又怕付易安因此前自己护卫长公主不力一事仍有介怀,因此本不打算让人通报了。结果一到国师府,竟看到有一支暗箭射到国师府内,宗越飞身打落暗箭,没想带暗箭上竟然绑了一张纸条,自己也不敢耽搁,直接进府去见了付易安。 “师兄,这纸条是谁传来的?”荇芜站在一旁,见付易安凝眉愁思的样子,心里有些隐约的不安。 “霍至陵。” “什么!”荇芜大惊,问道:“他又要师兄做什么?” 付易安不语,荇芜有些急,一把拿过付易安手中的纸条,不禁张大了嘴——“五日之内,逼退慕息泽。” “五日?”荇芜一把揉紧纸条,愤然道:“霍至陵何须这样急,师兄本就是南召国国师,难道不比他更想尽快将慕息泽逼退吗?” 付易安微微叹息道:“他这是怕慕息泽得胜归去,慕正凛就彻底无望帝位了。” 荇芜此刻着急得不行,蹲下身看向付易安,问道:“可那是慕息泽啊,即便是有师兄在这里指导,战局也已经相持许久。如何能在五日内逼退他,若是不能,那霍至陵必然会用蛊毒胁迫你!” 军事方面,付易安要对抗慕息泽,确实费力。 付易安只是浅淡一笑,宽慰道:“若是不能,也只是受些苦而已,不妨事。” “师兄,那是啃噬心脉之痛啊!”荇芜张了张嘴,本想吞下下一句话,可是看着付易安眼中的血丝,登时心中不忍,便轻声道:“国师,其实你知道……怎么能让慕息泽心甘情愿退兵。” “好了,荇芜,宗越今天既然是来看你的,你们便先出去走走。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付易安说罢,已经拿起桌上文书继续看着,不再抬头。 荇芜自知自己的劝说无用,站起身停留了一会儿便同宗越一同出门了。 合上门后,宗越见自己的师妹满面愁容,自己也心急,禁不住问道:“之前宗寒便说师兄中了蛊毒,师兄怎么就能心甘情愿让霍至陵那样的人种下了蛊?” “都是因为她!刚刚师兄脸色那样差,相必他体内蛊虫已经被催动,才急着将我们打发了出来。可这蛊虫只会越来越强,到时候......”荇芜咬了咬牙,神色有些冷厉,“宗越,此去北翟梵岭,需要多久?” 宗越不解荇芜的反应,顿了一下才答道:“大约需要两日,荇芜你…..你要去梵岭做什么?” “宗越,你想不想帮师兄?” “这是自然。” “那好,今晚我们便出发去梵岭。” 荇芜和宗越赶到梵岭之时,正好是夜间。因宗越的轻功甚好,因此带着荇芜 分卷阅读209 也容易隐匿行踪,此时晚间,除却巡逻在军帐间的士兵,还有在外处站岗的守卫,许多帐中的人已然睡了,只不过主帅的帐中仍是灯火明亮。 二人穿着黑色夜行衣忽然出现在慕息泽帐中,却见慕息泽正懒懒坐看着他们,像是早就发觉了二人,刻意等着似的。 “付易安的暗卫功夫不错,竟然躲过了这么多士兵的巡逻。”慕息泽并未起身,也无惊色,只是冷淡一笑:“怎么,他自知敌不过我,所以要送个女人来贿赂我吗?” 宗越明白,慕息泽之所以没有拦着他们,也没有喊人,是因为他知道凭他自己便能轻易解决他们二人。因此宗越只是将荇芜护在了身后,并不敢轻举妄动。 荇芜却拨开了他的手臂,向前走去,“慕息泽,你说的不错。不过这个人,不是我,而是你心心念念,找了一年的人。” 慕息泽脸上那讽笑顿时全消,脸色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知不知道为什么你找了她一年都找不到,单凭她一人真能有如此藏身本事?”荇芜看着慕息泽已经无法克制的惊乱神色和他紧握的双拳,轻哼道:“是因为她一直在国师府,自她去年出池铎城的那一刻起,国师就派人设法抹去了她的全部踪迹。” 慕息泽缓缓起身,目不转睛盯着荇芜,绕过桌边,走到二人身旁。 他的胸中似有万千波澜涌动,一掌将前面的宗越重伤在地,狠狠掐住了荇芜的脖子,“你知不知道,骗我的代价是什么?” 荇芜吃痛,“睿王殿下……我……既然特意赶来,就不会骗你。” 慕息泽盯着她笃定的眼神许久,才放开了她。荇芜后退咳嗽几声,宗越站起扶住了她。 “她为什么会去付易安那里?” 荇芜眼见慕息泽有复杂难言之色,扬了扬下巴,冷笑了一声:“她会去国师府,自然是因为喜欢我师兄。你当初被传在梵岭垂危叛国,难道她要在睿王府等着被你牵连吗? 她见慕息泽脸色煞白,眼中似有跳动火苗,又继续下去,“睿王殿下,觉得自己很失败吧。倒是苦了你寻了她一年,她可是和我师兄过的极好呢。这样的女子,难道你不想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吗,怎么就趁你出战时跑了呢?” 慕息泽的拳头握的分外紧,宗越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戾气可怕得足以现在一掌将他杀死,他更是不明白为何荇芜要那样颠倒黑白。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了那样一个背叛过我的女人,而放弃现在的大好局势?”慕息泽终于发话。 “原来不会吗?那好,我回去后便杀了她,反正我早就看不惯她和我师兄每日恩恩爱爱的样子了。” 慕息泽闭了闭眼,转了身,许久幽幽道:“不准碰她。五天内,把她交给我。见到她之后,衔木溪,我不会动。” 荇芜出了慕息泽帐后,浑身便瘫软了下来。她习惯了付易安那样温柔亲和的人,而刚刚帐中的人,实在令人生畏。若不是为了自己师兄免受蛊毒之苦,又怎会有那样的心志站在慕息泽面前这许久。 宗越扶着荇芜,虽是有些心疼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荇芜,长公主当初明明是为了救他才去求师兄的,你怎么……这样说?” “慕息泽那样自傲的人,最恨的就是别人背叛他。师兄本安安顺顺,夏念让他受了太多苦,凭什么她却一直被捧在手心,我也要让她体会被所爱之人误会伤到的痛苦。” 说完她一拂手,径直穿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帐蓬,走了出去。 ☆、第八十七章 再见之时 夏念来到付易安书房的时候,很难得的没有见到荇芜在一侧。 本来今日她照常在扶荷苑内练字, 却不想章庭桓吃过午饭便来找她。她倒是有些惊讶的, 照理说付易安虽然此前已经答应了她不再拦着三皇子来,只不过章庭桓每次是完成了付易安布置的任务才会到扶荷苑,约莫总要过了未时, 今日来的却是早了些。 只不过这三皇子来找她的时候, 一张小脸儿是要急哭了的样子。 “姐姐, 国师身体不舒服!荇芜姐姐不在, 姐姐你快随我去看看吧。”章庭桓一见到夏念便拉着她的手便急急地要将她拖出扶荷苑, 往付易安书房的方向跑去。 “三皇子,你先别急, ”夏念跟着章庭桓快步走着,又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刚国师正在教我下棋, 可是突然就见国师捂着胸口,我就急……”章庭桓话说的磕巴了, 干脆拉着夏念跑得更急了 分卷阅读210 。 推开书房门的时候, 夏念见付易安那瘦长的手指紧紧抓着心口的衣服, 眉毛皱的很深, 嘴唇发白, 神色痛苦。 “国师, 你怎么了?” 付易安抬头见到是夏念,勉力笑了一笑和声道:“没事,我没事。只是过于劳累了。” 夏念见付易安一直捂着心口,忽然想起几个月前荇芜告诉自己的话。今日他这般, 恐怕是霍至陵催动了蛊虫。 “三皇子,你听我说,”夏念拉过章庭桓道:“国师今日身体不适,等会儿就会有大夫来。三皇子不如先回宫,明日再来看国师可好” 章庭桓看了看付易安的样子皱了皱眉,但还是乖巧点头应道:“好,姐姐,我先回去。” “嗯,三皇子要记得,此事可不能告诉其他人。” 夏念见章庭桓合上了门,才赶紧到付易安身边,也慌了神:“国师,是霍至陵对不对!是不是他要挟你做什么事情?” 付易安此刻只是咬紧了牙,并未出声。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抓住夏念,半晌才吃力道:“阿念,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好了。” 夏念愈发着急,她知道付易安便是那样不愿让自己担心的人,可是眼前他面色发白,额间冷汗直冒,可见剧痛异常。她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国师,他到底要你做什么了?你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 “师兄——” 书房被猛然推开,许久不见的荇芜冲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宗越。 荇芜一把推开了本在付易安身边的夏念,紧张地搭着付易安的肩,颤颤道:“今日才第四日,霍至陵何必那么着急!师兄,你怎么样?” “荇芜姑娘,你是不是知道霍至陵要国师做什么?” 荇芜看着痛苦万分的付易安,一拳砸在了桌上。她转向夏念,咬了咬牙,“公主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可知国师这几日一直在操劳与北翟之战,霍至陵要国师在明日之前逼退慕息泽!” 夏念一时怔怔,瘫坐在地。 慕,息,泽。 “他……”夏念喃喃,半晌才回过神,“霍至陵是北翟的人,为何要国师逼退北翟军队?” “此战慕息泽若胜,储君之位就是他的,你觉得霍至陵会看着慕息泽上位而无所作为吗?” “荇芜!”付易安用尽了力气喊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师兄!”荇芜此刻已经全然不顾付易安的阻挠,而是转身直直看向脸色煞白的夏念,“公主,国师为你付出这样多,你可愿帮他?” 付易安一把拉住荇芜的手臂,正欲说话,却因为心口的剧烈疼痛又不得不放开了。夏念见状也是不忍,“荇芜你说,我要怎么帮?” “我去见过慕息泽了,我告诉他你在这里。他说只要你回到他身边,他便不会动衔木溪。” 付易安听罢,重重推开了荇芜。荇芜一时愣住,她从未见过付易安这样粗暴的举动。 付易安吃力拉住夏念的手,几乎是以乞求的语气开了口:“阿念,不要回去他那里。这点痛我承受的住。” 夏念的大脑不知是空白还是混沌,她应不了话,不知何去何从。她希望此时有一盏灯,照到哪里自己便走到哪里。 是要回到一个现在可能恨透自己的人身边,还是留在付易安身边? 一年之内,世事巨变。顾沛瑶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而她夏念不过是个胆小逃走,抛弃过他的女子。曾经种种,都已消散,回去又能如何? 只是自己亏欠最多的人,恐怕就是付易安。他会被霍至陵牵绊,受噬心之痛,亦是因为她。 “国师……”夏念抬眸,正欲说话,却发现付易安抓着自己的手渐渐松开了,他痛晕了过去。 荇芜一把扶住了付易安,将他紧紧靠在自己身上,一遍遍低唤着“师兄”,那泣声像是所有的痛苦本是在她的身上一般。 夏念手撑着桌子,趔趄起了身:“荇芜,你放心,我会回去的。” 扶荷苑内。 夏念一人又走到了庭前那块青玉石板上坐着,这块青玉石板,夏季最是舒适。如今四月间,坐着倒也不会觉得冷。她听着前面流水绕过假山的潺潺之声,看着透过头顶梧桐的斑驳温暖光影。 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心好像静了下来。 “阿念。”付易安不知何时坐到了夏念的身边,随她一同看向那涓涓细流。 分卷阅读211 “国师,你好了……”夏念看向付易安,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 “蛊虫会发作一阵歇一阵的,”付易安静默几许,才又开口,“阿念,你是想好了是吗?” 夏念点了点头,“想好了,我回去是最简单的解决方式。” “阿念,其实你……你很想见他是不是?” 夏念忽地收回了目光,把头低了下去,看着脚下的细碎光斑。刚刚付易安那句话,戳中了她不敢承认的一件心事。 付易安见夏念不语,便只是用柔和目色在她脸上流转一阵,注意到那红红眼眶后又道:“我知道你想见他,你刚刚哭过了。” 他偏过头去,看着透过扶荷苑外面依稀可见的琼花,目色变得苍凉,“阿念,你在我面前,只哭过三次。第一次,看到他大婚的消息时;第二次,我唤了你一声‘念念’时;第三次,应该便是刚刚......你是害怕见到他,又想见到他是不是?” “国师,我……” “那次你伤得那样重,你都没有哭。你流泪从来都是为了他,我本以为让你呆在我身边,你会慢慢忘了他,然后接受我。可是你好像从未忘过他,去年你受伤昏睡时,你可知我守在你身旁听你唤了多少声他的名字?” 付易安转过头,对夏念惨淡一笑,“阿念,你告诉我,到底......是哪里,我做的不够好?” 夏念看着眼前这个原本朗月般的男子如今却这样一番乞求姿态,她心里悲楚,“国师,你很好,你好极,你甚至都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好。你待我,事事周全,样样体贴,我从不敢想,有人能将我护得这般好。” 她随之咬了咬唇,“只不过,你不是他。” 他纵有千般万般好,他也不是那个人。 付易安的眼眸里瞬间消散了所有的光,那是一汪悲楚深潭,有无尽的酸涩往外翻滚涌动。他感到自己的心好像突然停止了跳动,他忽然希望那蛊虫能现在咬噬他的心脏,这样,好让他知道自己的心就还在身上。 “好,我知道了。”付易安起身,再次望向夏念时,那一汪深潭又成了温泉,嘴角挂着温暖笑意道:“那今晚我们便出发去找他。” 夏念看着付易安踏出扶荷苑时那怆然背影,他浅青色的衣衫与前面的琼花融合的极好,白的如美玉,青的如翡翠。 他与那花。 同样温润,同样美好,同样寂寂。 沉沉暮色,酉时已过。 夏念走之前,驻足想再看看付易安园子里那满园的花。可惜已经天黑,什么也见不到。 “阿念,走吧。” 她等在门前,见付易安一人出来了,有些惊讶:“国师,你……你带我去?” “是,我想送送你。” “可是,你会有危险……” 付易安看着夏念怔怔的神情,笃定笑笑,“不会,他不会把我怎么样。走吧,阿念。” 暗夜中辘辘行驶的马车在道路上显得尤为突兀,驾车的人是一个黑衣男子,似乎很是匆匆,马车驶过泛起的尘浪久久才沉下去。 夏念,银葵和伶秀同付易安一同坐在车内,却是相顾无言,连平日里话最多的银葵今夜也十分安静。 夏念很庆幸此刻是g黑夜,这个黑夜,没有星星,只有不时被云翳遮盖的月亮,月光很是浅淡。马车内自然很黑,所以她看不到付易安的眼光。 他的目色,过于温柔良善,会将人融化。若是没有被融化,便会谴责自己是不是过于坚硬冰冷。 到了衔木溪的时候,付易安下了马车,见了一面陈林甫。 陈林甫没有接到付易安要来的消息,因此万分惊讶,以为战事有了紧急的情况自己竟没有察觉到,就要向付易安请罪时,不料却被告知,战事至多还有八日。 “国师,末将不懂这是何意?” 账内微黄的灯光映照着付易安俊朗的脸,陈林甫能看到的便是他笃定淡然的眼神。 “陈将军,你只需静待结果便可。此战之后,无需向他人说起我来过此地,也无需说起此战我有参与决策。事后一切都是陈将军的功劳。” 陈林甫盯着付易安许久点了点头道:“是,国师。只是末将不懂为何要......” “陈将军只需记得我昔日与你说过的话便可。”付易安语气淡淡,已经准备要起身。 “是,陈家一定会拥护三皇子。” “好,我先走了。” 陈林甫再次行礼期间,付 分卷阅读212 易安已经与他擦身而过,他急忙叫住了付易安,“可要我找人护送国师回府?” “不用了,我还要去见个人。” 四人一同到了梵岭时,本来被守岗的士兵拦下。没想到不久后就出来一个参领模样的人,同那士兵说了几句话,那士兵便先走了。 那人看了看夏念一行人,最终看向付易安,“你可是南召国国师?” 付易安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是”。 那人又打量他一番,“睿王殿下吩咐过你们可以直接去他帐中,请随我来。” 四人跟着那人走了有半炷香的时间,那人才停了下来。 夏念看着眼前的军帐,里面还有烛火在跳动,好像比天上的月色还要亮许多。 “就是这里了,几位进去吧。” 付易安走在最前,夏念跟在他后面。然而走到那账口仅几步之遥的时候,夏念却搬不动脚步。她死死拉着伶秀的手,手心里全是汗,心在胸腔内狂跳,她知道掀开那帐篷,便会见到他。 付易安回过头来看着夏念,顿了顿,问道:“阿念,要去吗?” 夏念不知是身体的颤抖还是本能的反应,她忙乱地点了一下头,“要去,走吧。” 掀开军帐,里面很空,空到她眼里只能见到他一个人。 慕息泽。 她就那样站在他面前。 他的军装挂在一旁,他的身上穿的是她熟悉的雪色云纹衣衫,他墨色的长发仍是直直到了腰间,他低头的样子与刻在她心间的样子一样。 有那么一刹那,夏念以为这是在问锦楼,在点梅阁,在落萱斋或者在璟铉局。下一秒他便会抬头朝自己轻佻一笑,然后唤一声“念念”。 只不过,慕息泽抬头的一刹那,夏念见到的,是她未曾见过的眼神。 冰冷,可怖。寒意,森森。 慕息泽扫了一眼面前这四人,眼光在夏念身上轻飘飘掠过,最后停留在了她旁边的付易安身上。 他起身慢慢踱步过来。忽然停住,迅速拔出挂在墙上的一柄剑,剑锋直指付易安的胸口。 “付,易,安。我们又见面了,”他的声音被压得很低,脸色冷胜寒霜,“你真是好本事,藏了她一年!整整......一年!” 除了屋内的两个男子,其余三人皆大惊失色,夏念吓得愣了好一会儿,才立刻上前,将付易安推后一步惊恐道:“息泽,你不要这样!” 慕息泽看了看失色的夏念,那眼神如见一个陌生人一般。他忽然哼笑一声丢下了剑,淡淡道:“很好,夏念。” 她的心猛烈地沉了下去,有一种即将窒息的感觉, 夏念,他叫自己夏念。 “慕息泽,”付易安上前,拉了拉茫然无措的夏念,看向慕息泽,“你既然要把阿念要回去,就好好待她。” “哼,‘阿念’,叫的真是亲热,想不到你们感情已经这么好。”慕息泽冷冷干笑了两声,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一番,又重新落在付易安身上,“付易安,当初我能断你师傅手脚,今日同样我也可以断了你的手脚!” “不要!”夏念拦在了付易安的身前,透过眼中水色模糊看向面前自己已然不认识的男子,“息泽,求你让他走。” “夏念,你真以为我会不舍得伤你吗?” 慕息泽拳头紧握,付易安见状一把将夏念拉到身后,“够了慕息泽,你根本就不配让她喜欢。”他又回头看向身后人,“阿念,跟我回去吧。” “她是你想带走就能带走的吗?”慕息泽快步走近,一把将被付易安护在身后的夏念拉了过去,冷冷道:“付易安,趁我还不想杀你的时候,你滚吧。” “国师,你走吧。我不跟你回去,你快走!”夏念强忍被慕息泽紧抓手腕的痛楚,她全然不知她旁边这个男子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 “阿念......” “我说了我不回!你快走!” 付易安眼中似有朦胧之色,许久才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他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慕息泽,“慕息泽,记得好好待她。” 付易安无奈离去的青色背影消失在帐篷合上的一刹那,夏念才松了一口气。 慕息泽将她强行拉到自己面前,“看你的心上人走了,放心了是吗?” 夏念望着他,他双目像要迸出火花。她只是不断茫然摇着头,“息泽,不是这样 分卷阅读213 ......不是这样。我只是害怕你会......” “不用解释,”慕息泽将她的手腕握的更紧,像是要将那手腕的骨头捏碎一般,“夏念,以后你说的话,我不会再信半个字。不想被我连累是吗,以后我就要把你永远困在我身边,你再也不会有机会离开半步!” 说罢,夏念的手便被重重甩开了。 “公主——”伶秀和银葵拥了上来,紧紧搀住摇摇欲倒的夏念。 慕息泽重新坐了下来,淡淡看着面前失了魂一般的人,“我早就宣布过东琴国长公主已逝,这也是你的意思不是吗?所以从此,你,就是睿王府的一名侍妾。” 慕息泽平复了从容自若之态,此刻只是用好笑甚至玩味的眼神看着夏念。 夏念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一切丝毫未变。 不是梦,心上痛楚如此明晰。 他也不是假的慕息泽,那姿态样貌没有人能模仿。 “夏念,你的眼泪不必流给我看,”慕息泽看着她面颊上簌簌滚下的泪串,长眸见笑,“这么晚了,我也要睡了。不过以你的地位,你也不配呆在这军帐中,自己去我外面守着吧。” “殿下——”伶秀忽地跪下,恳求道:“公主身体不好,您不能这样!公主她为了……” “够了,我不想说第二遍。”慕息泽无意听完她的话,看了看帐门示意道:“还不出去吗?” 夏念看着他淡漠若死灰的眼神,心头便像碎冰一般,冻结了自己身体每一个部位。 她记得。 丹颜曾说过,他留给自己的是最善意的一面。果然他的另一面,自己不曾见过。 她心想。 他确实变了,从前对于背叛忤逆之人他会一刀杀之,如今只是冷言冷语待她,倒也还算.....温和。 夏念木然扶起伶秀,声音无力,“走吧,我们出去。” ☆、第八十八章 故地重回 自从四月中旬北翟和南召开战以来,前期虽然相持不下, 但几天之后, 北翟黑甲兵进攻猛烈,南召军队迫不得已只得防御。只不过就在黑甲兵快要进军衔木溪之时,主帅睿王却突然下了原地修整军队的命令。 这命令倒也不是没有来由的。主要还是由于在梵岭, 甚至于旁边建州, 民怨渐成沸腾之态。睿王考虑到百姓之意, 便先停下了进攻之势, 命令手下快马加鞭传军报问询慕域——是要乘胜追击还是顾虑民意终止此战。 这军报从梵岭一路向北直达池铎, 正好在慕域上朝期间传到皇宫。慕域本也揣测是像平常一样的捷报,便让人当庭宣读了。可他听过之后登时有些恼怒, 却又碍着下面众臣,不好发作。 “众卿可有何想法?”慕域看着下面表情各异的臣子, 又继续道:“睿王来问询朕的意见,若是进攻, 衔木溪可得, 只是恐怕梵岭要乱许久了。” 恭王上前行礼道:“父皇, 儿臣认为战争伤民。建州, 梵岭之地也需要休养生息, 此时若强行进攻, 就是得了衔木溪,也会致使民心涣散,边境动乱,得不偿失。” 慕正凛话音刚落赵新军候走上前道:“皇上, 臣认为恭王所言在理。睿王未贸然进攻,来询问陛下的意见是对陛下的尊重,更不想让陛下被边境臣民诟病,还请陛下体谅睿王一片苦心。” 赵新是慕息泽举荐给慕域接任林计成为军候的人,他与恭王自然是两派,只是如今这二人竟是出奇地意见一致。许多人虽纳闷,却也觉得二人之言句句在理,便也出来其他几位臣子皆赞同退兵之举。 慕域心中犹疑—— 慕息泽不会不知此战于他十分重要,他即便不禀告此事,强行进攻夺下衔木溪,到时候只要说是遵从父皇的旨意惩治私盐过境之风,扬国威便可。民怨之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梵岭远离池铎,慕息泽是有能力掩盖那些声音的。 而他这一向雷厉风行的儿子此次却在情势大好之时突然来了这么一招,放弃唾手可得的储君之位,慕域确实有些看不懂。 只不过此刻,慕域是不停也只能停了。 边境重地,民怨若是鼎沸,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是众人皆知睿王已经问询皇上意见,若是此时不顾百姓安危生计,他这个皇上必然会为国民诟病。 “好了,朕明白了,”慕域压压手以示安静,“北翟以民立国,自然不能不顾百姓之怨,朕会让睿王先退兵。至于南召衔木溪和建州私盐贩卖一事,以后朕会派人再细细追查。” 朝 分卷阅读214 廷的旨意不日便传到了梵岭,慕息泽收受了圣旨之后便下令黑甲兵原地修整半日,重新安排了军队驻守梵岭四周,派人安抚了前几日民众纷乱之地。这民怨倒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安抚了几个带头起乱的人,其余人也不再怨声载道,反而褒扬睿王关怀民生民意,也有肯定了朝廷的意思。 从梵岭到池铎的路上,北翟的军队正在行进。 “公主,要不要让殿下停一下,你的脸色很不好。”银葵握着夏念冰冷的手,担心问道。 夏念闭眼摇摇头,“不必了。” 这条路,去年这个时候,夏念也是走过一次的。可那一次是相反的方向——从池铎到梵岭再到铧陵去找付易安,如今却是从铧陵一路向北。 只不过有一点是一样的,当时自己心急火燎,日夜不休;这一次,慕息泽也是这样得赶,夜以继日地行进。 伶秀将一件衣服盖在夏念身上,叹息哽咽道:“公主,我们还不如......留在国师府。睿王殿下他竟这般对公主,他都不知道您为了他,受了多少苦。 夏念冲伶秀苦笑了一笑,把头偏到一边,“对,他不知道,所以还是别怪他了。毕竟当初我那封信写的太重,又消失了整整一年,最后还出现在付易安身边,想必他一时难以接受。” “可是殿下好歹也该听您解释,”银葵声音里有些愤愤,“公主这样全心全意爱着殿下,殿下却连这样的信任都不给你。” 车帘时时翻出窗外,夏念看到了地上扬起的黄沙,心底愈发觉得冷寂苍凉。 他以为是她背叛了他,抛弃了他,他吃醋,他震怒,她都是理解的。只是总还是希望他或许会有一丝相信自己不会那样做,可眼下他却完全信了自己便是那样的人,还以为她那心上人是付易安。 “慕息泽,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自己值得我这么去爱?”夏念似是在呓语,靠着伶秀又似是睡着了。 路上走了八天,终于到了池铎城。 在睿王府前下马车后,夏念已经累得脚有些站不稳,她站在门前抬头望了许久。 慕息泽从后面走上来,经过夏念身边未有片刻停留,只是丢下一句冷冷的话,“这个门,你不想进也得进。” 夏念看着前面那人的颀长淡漠背影,跟着进了王府。这里的一切分毫未变,一如一年前离开时的样子。花坛里的萱草离离而翠翠,几棵矮树端端立在萱草从中,外围的五色卵石未褪一丁点儿颜色,仍是有着熠熠的光辉。 “殿下——” 迎面过来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故人。 宁澜,顾沛瑶。 宁澜着了一件淡紫色宽松长袍,一把竹扇被他在手里转了一圈,未改从前散漫洒脱之态;顾沛瑶倒是变了许多,她挽起了发髻,穿着王妃该用的金丝绣花裙,妆容精致而端庄,不再是一年前那个飞扬而骄傲的样子。 两人看到慕息泽身后的夏念时,可以说,两张脸都震惊到了极致。 宁澜首先反应过来,倒是慢慢走到了夏念身边,随性一笑:“原来殿下是将公主带了回来,难怪才急急地结束了战事。” 夏念看着宁澜,那眼里仍是友好而无半分苛责之意,她回以一笑,“宁公子,别来无恙。” “你为什么……”顾沛瑶蹙眉走近夏念,带了质问甚至怨毒之色。她摇头似是仍觉得难以置信,便转头看向慕息泽,“殿下,你为何将她带回来?” 慕息泽并未回应顾沛瑶,只是回过身向一直跟在后面的柳管家吩咐道:“柳叔,带她去点梅阁休息。钥匙放在璟铉局,我的枕下。” 柳叔在后面讶然许久,等慕息泽一吩咐才回过神来,向夏念做了个手势,“公......公主,请先随我来吧。” “她不是公主,东琴国长公主已经病逝了。”慕息泽挑眉冷笑,“她,只是我带回来的一个侍妾。” 除了慕息泽和夏念,这王府的其余三人皆诧异睁大了眼。顾沛瑶豁然一笑,分明有几分庆幸和嘲弄,宁澜看了看夏念平静的脸色,似懂非懂缓了神色。倒是柳管家,愣了好一阵才出声,“姑娘,请先随我去休息吧。” 夏念点头,也不多言半句,便跟着柳管家一同走了。 “你说她这一年都在付易安那里!”宁澜怔怔看着眼前的慕息泽,觉得他像是在开玩笑一般。可下一刻,他又兀自点了点头,“也是,我们早该想到的。毕竟这天下没几个人能让一个人彻底‘消失’。” 慕息泽自回到书房后便颓散坐了下来,若不是宁澜要跟着他一问究竟,他便打算将自己锁在书房内。这 分卷阅读215 一路,他内心杂乱无序,怎会没有看到夏念那惨白的面色和遮不住的倦意,只是每每话到嘴边又不愿再问。 他不愿再被她牵绊了。 宁澜见慕息泽神色呆滞,眸中木然,便用扇子敲了敲桌面,“你不停歇地找了她一年,如今找到了为何还这么愁眉不展的?” “我有什么好愁的,我难道还会为了她而愁吗?”慕息泽回神,答得坦然。 宁澜摇摇头,淡淡一笑:“你为何总是这般自欺欺人?我总觉得公主不是那样的人,这里面肯定有她的苦衷,你不妨问问。” “苦衷?”慕息泽紧紧捏住刚刚拿起的茶盏:“连付易安身边的人都看到了他们……她安安心心在他身边待了一年,一年之内,全无音讯,难道都没想过我会去找她吗?” 宁澜看着慕息泽极力克制着突然而至的悲怆情绪,便也不再多话。 他不会爱人,不知个中滋味。何况那个人,还偏偏是付易安。 夏念一路跟着柳管家,到了璟铉局门口,几人停了停。柳管家一人去了璟铉局,一会儿便拿着一个钥匙出来了。 夏念很想进去看看慕息泽的卧室是不是会有什么变化,可是又怕极看到那里已经有了别人的东西,这可能性还很大。因此只是从外面遥遥望着璟铉局内整齐桌面的一角。那张桌子,她曾在上面练过字,与他下过棋的。 “公主,你看!点梅阁的外面!”银葵突然兴奋地摇了摇夏念的手臂,指着前面惊呼。 夏念循声望去—— 木槿。 点梅阁的外面竟然种了一大圈的木槿,围成了一个绿意盎然的篱笆,修剪整齐,现下五月份,绿叶里已经点缀了几朵粉紫色的花。如此一来,这远远望着的点梅阁竟是多了好几分意趣。 “柳叔,这木槿是……是他吩咐种的吗?”几人正要走过那一圈木槿花时,夏念停住了,叫住了走在前面的柳管家。 柳管家回头看了一圈那木槿,叹了口气:“这些,全是殿下亲自种的,也全是殿下一个人修剪的。这里,他都不让别人碰。” 夏念吃惊,慕息泽竟然亲自种……不是已经恨透了自己吗,何必还要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愿? “柳叔,这点梅阁是一年没有人去过了吗?”夏念看着柳管家拿着的钥匙,心里不禁发疑,从前以为自己这一走,点梅阁这样好的地方或许会给了顾沛瑶住。 “姑娘,点梅阁殿下一直封着不让人进,倒是……殿下自己一人去过好多次。”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点梅阁门口,柳管家打开门锁拿下时,看了看夏念,犹豫一番又道:“殿下这一年苦寻了姑娘许久,总是独自在点梅阁前饮醉,整个人像是失了心神一般,我看着也是心疼啊。不知姑娘为何一年前就那样走了?” 夏念只觉得心中有些抽动,也听得出柳管家语气里的微责之意。她勉力笑笑道:“一年前,确实是我走的太急,我也……” “柳叔——” 夏念话音未落,不远处便传来顾沛瑶的声音。她带着一个丫鬟走过来,瞥了一眼夏念便又挂了笑看向柳叔道:“柳叔先回去吧,我有些话要同她讲,我们也是许久未见了。” “是。”柳管家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顾小姐有何事?” 面前门还未打开,夏念也不打算与顾沛瑶去里面叙多久的话,也并不认为她真的要与自己闲聊,因此仍然站在外面问着。 “放肆,你一个妾室见到王妃还不行礼?”顾沛瑶身边的一个丫头扬声朝夏念说道,语气很是刁钻泼辣。这样的神态语气,让夏念想到另一个人——夏婉,她从前也是这般。 顾沛瑶见夏念怔怔的样子,得意一笑,“你对我的称呼该改改了,我是殿下的正妃。而你,只是他纳的一个妾而已。怎么,还不行礼?” 银葵正要上前发作,被夏念一把拦住了。 夏念微笑,端庄行了一礼道:“王妃安好。可王妃今日不会只是来向我讨个礼吧?” “你——”顾沛瑶冷“哼”一声,“自然不是,我有些事要告诉你,进屋再说。” 顾沛瑶伸手,夏念见她的手微微停顿稍许才推开了门,而后几人一齐进了屋内。只是顾沛瑶和夏念两人都并未马上落座,而是皆怔怔看了这屋里许久。 一个从未来过,一个久别而归。 “王妃有何赐教,便请说吧。” 顾沛瑶收回飘在点梅阁各个角落的目光,不满夏念平淡的语气,径直坐了下来。 分卷阅读216 她盯着夏念问道:“看殿下对你的样子,他还不知道当初你是与我做了交易才离开吧?” “嗯。” “那就好,那你就永远都不准告诉他。” “凭什么?”夏念定定看着顾沛瑶,眼里有些倔强,道:“我知道我答应过你我会消失,可我此次回来也是……是偶然。再说你已经是王妃,他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我就是不准你告诉他!”顾沛瑶眼里变得凶狠,忽地又讽笑一声,“我知道他是为了带你回来,才退了兵。可是你知不知道,他是如何退的兵?” 夏念茫然摇了摇头。 “他故意扰的边境大乱,民怨沸腾,是他安排了人在建州散播谣言才会如此。”顾沛瑶冷冷看向夏念:“你可知,他若是得了衔木溪本可以成为储君?” 夏念张嘴,心中惊动,“所以,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很爱他吗?我告诉你,若是你敢告诉他当初你离开的真正原因,我就将此事禀告皇上,或者透露给恭王。如今恭王和皇后正虎视眈眈,你说这样的欺君大罪于他们是多好的把柄?” 夏念愤然站起身,“顾沛瑶,你怎能这样,难道你不在意他吗?” “我当然在意!”顾沛瑶也拍桌起身,狠狠道:“我对他的在意不比你少一分!正因如此,我见不得他对你好,我得不到的人,也不准别人得到!否则,我宁愿毁了这份爱!” 夏念看着顾沛瑶歇斯底里的样子,重重坐下,许久点头无力道:“你放心,我半个字也不会说。” “那就好,记住你的话!”顾沛瑶一拂袖便出了门。 银葵和伶秀见这气势汹汹的王妃出了门,才围到夏念身边。伶秀心疼道:“公主,你若是不说,殿下定然一直会以为你是故意先行逃走,这怎么能行?” “罢了,已经这样了。我做这些,本也就是为了他,你们也不准多言半句。”夏念苦苦一笑,“我好累,扶我去内室,睡一会儿吧。” 明明是辰时睡的觉,可她再睁眼天色却已经暗下来了。躺着便有一种整副身子快要散架了的感觉,浑身酸痛,果然坐马车这么久,实在是太累了。 她从床上撑起身子后,不禁吓了一跳,“息泽!” 慕息泽就那么坐在床沿静静看着她,不知他来了有多久,他眼里只划过了那么一瞬间的柔和,顷刻又冷了下来,“怎么,是不是以前睁眼看到的都是付易安,所以现在很惊讶?” “不是,我只是……” “醒了就出来吃饭。”慕息泽并未听夏念讲完,丢下一句话便出了内室。 外间已经有了烛光,夏念出去的时候,伶秀和银葵已经站在桌子一旁,而慕息泽则安然坐着。他见夏念怔怔盯着桌上的菜,又道:“还不坐下吗?” “你要和我一起吃?”夏念见备了两份碗筷,便面带疑色望向慕息泽。从前就是在王府,也是很少与他一起吃饭的。 “怎么,难道你不愿意吗?” 夏念摇摇头,直接拿起了桌上已经盛好的饭,吃了起来,她害怕对面的人再说别的话。那些莫须有,却又无法辩解的话。 “为什么菜吃的这么少?”慕息泽看着夏念吃了一会儿,皱了皱眉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难道你是觉得这睿王府的饭菜比他国师府差吗?” 桌上的菜,都是夏念从前在王府最爱吃的,不知是他有意记得,还是只是无意安排。 只是哪有什么好和差?放在她嘴里,都是一样的寡淡无味。 “不是,只是胃口不好。”夏念并未抬头看慕息泽,只是不断拨弄着碗里的饭粒。只不过下一秒,自己手中的碗就被对面的人夺了去。 “你——” 夏念见慕息泽手拿筷子往自己的饭碗里每种菜都夹了一遍,那碗里放不下了他才罢休,又将碗放回到了夏念面前,淡淡说了一句:“吃吧。” “殿下,公主她……”伶秀上前正欲说话,夏念立即喊住道:“伶秀,我有些冷,你去帮我把披风先准备着。” 有些事,只会让误会更深,那便不说的好。 夏念拿起面前的碗,只是一筷一筷地往自己嘴里送着。慕息泽一直看着她吃完了碗中所有的东西,才吩咐身边的人将桌上的东西全收了。 “以前对着我你可不是这样一副愁态,是不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回到这点梅阁?” 夏念看了看他, 分卷阅读217 心中有些凄然,“是,我是没想到。我确实以为我真的见不到你了。” “夏念!”慕息泽一把抓住她放在桌上的手,道:“你是不是很失望,是不是很不想离开他?” 夏念吃痛,皱眉想要挣脱,“我没有,我一直很想你。” 慕息泽像是听到笑话那般干笑了两声,一把甩开她的手:“你很想我?那你告诉我,当初为什么那样狠心离开,又为什么这一年没有给我半点消息!” “我……” “说不出来是吗,不就是当初怕被我连累才急着走的吗?不过你倒也聪明,知道去找付易安,可是那又如何,如今他还不是要把你拱手送给我?” 夏念看着眼前神情冷漠疏离的慕息泽,她慢慢起身,越过他身边走到了门口。天色很暗,只能透着最后一丝光看到院前的木槿还在随风而动。 “息泽,我们不提以前的事了好吗?”夏念靠着门框定定看着那花,感觉到慕息泽走到自己身边,缓缓又道:“木槿都种完开花了,过去的便过去吧,我们重新开始不好吗?” “没有以前,没有我们,自然也不会有重新开始。” 夏念看着前面渐沉的暮色和远去的淡漠白影,她紧紧倚靠那木制门框,害怕自己下一刻会失神倒地。 ☆、第八十九章 证明一下 每日晨起,夏念坐在梳妆台前, 透着窗格看着前面开的盎然的木槿是很高兴的, 她知道这花朝开暮落,无穷无尽,所以每一天早上看到的木槿都绝不会是昨天看到的那一朵。 银葵在帮着夏念梳头, 也随着夏念的眼神瞟了瞟窗外, 道:“公主是否也觉得那花和你这簪子上的簪花很像?” 银葵拿起桌上的白玉簪子, 端详一会儿, 才帮夏念小心翼翼地插上, 又继续道:“公主平时很宝贝这钗子,去南召国的时候唯一戴的便是这一样了。” “银葵, 这簪花就是木槿花,那庭前的花。” “公主为何这般喜欢此花?” 夏念对这镜子轻轻抚了抚那白玉簪子, 忽地浅浅一笑道:“因为,这花不渝。” “不渝?”银葵歪着头想了想, 纳闷道:“公主不说这是这簪子的名字?” 夏念点点头, 起了身径直向外室走去。 伶秀正准备着桌上的早膳, 早膳是伶秀每日从王府膳房去取过来的。 “公主, 您起了, ”伶秀将其中一份杏花酥轻轻放到夏念面前, 又道:“每日点梅阁的饭食都是膳房额外做的,奴婢想大概也是殿下的意思。这些,都是公主从前最爱吃的。” 夏念目光扫过了桌上的碗碟一遍,莲叶羹、杏花酥、梅花香饼还有桂花糖糕。自己哪里能吃得下这么多, 每日都是跟伶秀和银葵一起分着才勉勉强强吃完,而自己吃的更是少之又少。 “公主自从失了味觉以后,这吃的便少了许多,”伶秀看着夏念拿着一块杏花酥随意在口中嚼着,有些心疼,又继续道:“倒是幸好殿下时时陪着公主吃晚膳,不然奴婢们的话公主都不愿听。” 从前在国师府的时候,不管是伶秀银葵,或是付易安如何劝着,她也只是勉强多吃那么一点。可如今慕息泽若是过来点梅阁同自己一同用膳,便十分见不惯她数米一般的吃法,非要亲自夹了许多菜塞到自己碗里,见她吃完了才罢休。 夏念默声不作答,倒是银葵砸了咂嘴,不满道:“伶秀姑姑还说呢,您看睿王殿下每次对公主这样冷淡讥讽的样子,哪里还有从前半分温情?我实在是替公主不值,公主每日都……” “银葵!”伶秀见夏念刚拿起另一块杏花酥的手顿住了,便喊住了银葵的话头。 夏念的心凉了凉。 慕息泽每每坐在他前面时,她只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这个人,除了他的姿容样貌,他哪里都不一样了。从前他只是爱戏谑挑逗自己,而今他是真的冷漠,透过他的眼,都能看到那深深的怨恨。 伶秀见夏念神情有异,转而言道:“公主,其实……当时国师府的罗大夫说不知该如何治好您的味觉,奴婢想宁澜公子医术了得,公主不妨让宁公子过来看看?” “不可以!”夏念摇摇头忙道:“不要告诉宁澜这件事,更不要告诉他。” “可是公主……殿下都不知道您没了味觉,您这样受苦,只是让宁公子治治而已,不妨事的。” 夏念笃定摇头,“不必了,我早已经习惯了。” 分卷阅读218 这样的事,慕息泽知道越少越好。 那毒是为了帮付易安挡剑而中的,他若知道了,只会更加误会自己罢了。现在有口难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哟,吃的这么好,这可不是一个侍妾该有的吃食。”一阵尖锐女声进了点梅阁,这声音,夏念听过许多回,只觉得很躁耳。 顾沛瑶身边的丫鬟,碧心。 “你来做什么!”银葵回过身,十分不满地回应道。 碧心看向银葵,冷“哼”一声,刻薄道:“我是这王府王妃的大丫鬟,你只不过是一个妾室的丫头,也敢这样对我大呼小叫吗?” 夏念皱眉,只觉得这声音分外刺耳难听,她杨头看向碧心,静静道:“我就是妾室,也该是你这丫鬟的主子。怎么王妃身边的丫鬟连向主子行礼都不会吗?” 碧心怔了怔,眼里露了恨意,极不情愿地福了福身。她见银葵一脸出了气的样子,顿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便咬咬牙,扬眉道:“王妃今日吩咐我了,说她觉得存风堂需要清扫,让您亲自去做。毕竟也是王府的人,总不能一直这么在点梅阁娇生惯养着。” 银葵一听便忍不住,跳出来道:“你这是何意?这些事则能让公主来做?” “公主,哪个公主?”碧心勾唇冷笑,又道:“王妃的话我带到了,既然在这府中就要遵守这府中的规矩,王妃是这府中的女主人,还望您不要坏了规矩。” 碧心说完便走了,只留下在门边愤愤不休的银葵。 “公主,奴婢去告诉王妃,说您今日身体不适,奴婢代您去打扫。”伶秀上前说道。 “不必了,她想要为难的就是我,”夏念起身,淡然一笑:“这一个月来,你们还不习惯吗?” “公主!”银葵上前埋怨道:“之前她让您磨了好几天的墨,后来又让您抄写了整整十遍经书,现在还让你做这粗活,就是趁睿王殿下不在便找您麻烦。公主我们今日不去了,等殿下来了我们告诉他!” “好了,银葵,我们走吧,”夏念打断她的话,又整理了一下着装,暗暗无奈道:“告诉他也一样,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狠心无情的侍妾而已,他何必要帮我……” 主仆三人到了那存风堂的时候,顾沛瑶正坐在房内等着。 夏念觉得今日这存风堂很是“不同”,之前按照顾沛瑶的吩咐来这存风堂做事的时候,存风堂内好歹也是宽敞整洁的。虽然没有染霞轩那般华丽,不过内里装饰繁多且名贵,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显得这屋子富丽而精致。 只不过今日,一进门,却是一片乱象。 器具堆放的凌乱,地上像是好几天没有清扫过一般,甚至于旁边还有许多换下来的衣服放在衣筐里。 夏念心中暗感不妙,但还是上前微笑行了一礼,问道:“不知王妃今日又有何差遣?” 刚刚从点梅阁受了气出来的碧心此刻站在顾沛瑶身边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顾沛瑶只是冷冷瞧了夏念一样,便示意碧心说话。 “王妃说了,要您尽快打扫完这屋子。至于这一筐衣服么,明日王妃便要穿,今天日头好,您可要抓紧着洗了晒了。” 伶秀扫了一眼那些衣服,这哪里是顾沛瑶的衣物,分明是婢女们的衣物。她上前跪下,恳切道:“王妃,奴婢洗衣服洗惯了,不如让奴婢来洗,也好不耽误王妃明日穿。” 顾沛瑶冷“哼”一声,只斜眼瞧了瞧伶秀,道:“今日谁也不准帮她。”她又看向夏念,见夏念只是安静站着,面上并无忧惧,心上愈发不满,“我的衣服不准你那些丫鬟碰,否则就剁了她们的手。当然我屋里的东西也一样,你亲自整理,我才放心。” 夏念心中愤懑,却也无法,只得镇定道了一声“好”便将那衣服抱了去洗。 银葵和伶秀站在夏念身旁,焦灼万分却也无法偷偷帮忙。顾沛瑶那丫头碧心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她恐怕就想抓住那么一两个把柄好找茬。夏念故意不去看她,也不让这些衣物经伶秀和银葵的手,自顾自洗着。 中午的日头渐渐亮了许多,也刺眼了许多。夏念将衣服洗完后,吃力抱到那晒的地方,正一件一件晾着的时候,忽然觉得头晕,眼前有些黑,手里的衣服不自觉滑落在地。 “哎呀!你竟然把王妃最喜欢的衣服丢在了地上!”碧心大呼小叫跑过来,一把将原本就摇摇欲倒的夏念推到在地。 银葵和伶秀立刻跑到夏念身边,将她扶起。 “公主 分卷阅读219 ,你怎么样?”银葵着急喊道:“哎呀,公主您的手擦伤了。” 夏念被扶起后,才觉得眼前清晰了一些。手上有痛感传来,一看才发现原来刚刚被碧心推倒的时候,手背擦了地擦破了皮。 碧心看着那件沾了灰尘的衣服,抬了抬下巴递给夏念又道:“脏了,只能麻烦夫人再去洗一遍了。” “你——”银葵上前正要与她争辩,却听到了远处柳管家的声音。 众人望向右边,柳管家正匆匆过来,径直到了夏念身边,行了一礼道:“到处寻不到姑娘,不想姑娘竟然在这里。殿下刚刚从宫中回来,吩咐我来告诉姑娘,去一趟殿下的书房,殿下说是有事找您。”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去。”夏念用衣服袖子盖了盖手背上的伤,又看向碧心道:“这衣服我现在不得空洗。若是王妃明日急着穿,那碧心你就先洗了吧,总不好耽误殿下的事对吧?” 碧心眼色十分怨毒,想说什么却无力争辩,只好眼睁睁看着三人离去。 慕息泽的书房内,此刻正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拿着一个药瓶的慕息泽,而另一个是刚刚被慕息泽叫来的宁澜。 “宁澜,你来看看这药。”慕息泽神情严肃捏着那药瓶,递给了对面的人。 宁澜接过药打开只闻了闻,顿时大惊,“竟然有火鸳根…..这是解寒毒的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慕息泽垂眸静默半晌,才道:“是付易安,让人送过来的,说是能解她的寒毒。”他又忽地抬头看向宁澜,语气有些森森,“看来你早就知道火鸳根能解寒毒,为什么当初不说?” 宁澜被慕息泽盯得心中有些发怵,他盖上药瓶,叹了一口气,“当初并非我不说,是公主不让我说的。火鸳根是曦族的圣物,你要得到火鸳根必然要求霍至陵才行,她怕你受他威胁。” 慕息泽闻言顿住,许久才动唇问道:“真的……是她不让你说的?” 宁澜点点头,正欲说话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夏念进来时,见宁澜和慕息泽两人神情肃穆的很,不知发生了何事,心里突然有些惴惴。倒是宁澜从容起身笑道:“既然殿下已经约了佳人,我便先不打扰了。” 这屋里留下两个人,气氛却变得更加尴尬。 “你要一直站着吗?”慕息泽看着木木的夏念,幽淡说了一句。 夏念有些局促,还是上前在刚刚宁澜坐过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今日找我,有何事?” 慕息泽看着面前垂眸的女子,他的眼里穿杂了疑虑甚至柔情,可在她抬头刹那,他眼里又尽是疏离之意。。 他拿出一直攥在手里的药瓶,放到了夏念面前。 “这……”夏念看着熟悉的瓶子,那是自己吃了一年的药,现在确实是自己手中那瓶快要吃完的时候,她吃惊望向慕息泽,问道:“这药是哪里来的?” “你的心上人送来的,”慕息泽扬眉注视着夏念,见她紧紧抿唇,笑了笑,“你是感动得连话也说不出了吗?” 付易安是说过这药是要吃两年的,她没想到他还记得日子,还送了过来,她确实感动。只不过她的失态,更多是因为慕息泽。 夏念只觉得心中沉闷,拿过桌上药瓶,“如果无事,我便走了。”她正欲起身时,却被慕息泽一把拉过又重重坐了下来,那手上的伤口的疼痛让她轻喊出了声。 慕息泽才发觉她手背上的擦伤,他皱眉扫了一眼便抬头淡淡道:“你是我的侍妾,你能不能走得听我的吩咐。” “那好,你说,还有什么事?”慕息泽每一句轻飘飘的话都如同千斤大石压在她的心头一般,沉重而苦闷。 “我问你,付易安是如何得到这火鸳根的?” “国师他去找了霍至陵要的。” “我自然知道是霍至陵给的,我问的是,他付出了什么代价?”慕息泽挑眉一笑,“霍至陵可不是那么大方的人。” “他……”夏念忽地想起付易安那日捂着心口受尽折磨的样子,心中不忍,柳眉重蹙,“他被霍至陵种下了蛊虫。” 慕息泽微微一怔,眯眼思考半晌,看了看夏念复杂迷离的神色,幽幽说道:“我算是明白了。他不是自愿送你回来,霍至陵一定是威胁他让我快速退兵,你见不得他受蛊虫噬心之痛,才回到了我身边,对吧?” 夏念猛然抬头,诧然看着慕息泽深不见底的眸子,木讷地点头又使劲摇了摇头:“息泽,不,不只是这样的。” 分卷阅读220 “好,那你说,是怎样的?” “国师为我寻药才中的蛊,我自然不想见他如此。只是,我是真的想见你,我……很想你。” 慕息泽盯了夏念那紧张的神色许久,忽地冷冷笑了两声,又问道:“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说你一直爱着我,所以想回到我身边?” “你以为我在骗你吗?” 慕息泽盯着夏念无辜而惶然的眼神,漠然笑了笑,缓缓起身,绕过桌边走到她身旁,一把拉起夏念,将她向后抵在墙边。 “息泽,你做什么!”夏念觉得自己被慕息泽死死按在墙边的肩很痛,正要用手推开他时,双手却被他牢牢钳制住了。 未及她反应过来,她的唇已经被封住。 夏念惊恐,一边是被他捏的疼痛的手,一边是他肆意而疯狂的吻。这吻不同于以前,再也没有半分温柔,他的舌头侵略似地撬开自己的唇齿,卷入其中,疾速而霸道。 夏念一再想推开眼前的人,却被他越来越凶狠的吻阻断。 她感到口中有血液的味道,嘴唇还是舌头被他急迫蛮横的动作弄破,好痛。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慕息泽停了下来,低头看着眼下挂泪的人,冷然道:“不是说爱我吗,我不过来帮你证明一下。”他渐渐放开夏念的手,摇了摇头,淡淡一笑,“一点回应都没有,看来也没有多爱我。” 慕息泽说完冷哼一声便回去重新坐着了,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 他回头看了看缩在墙边的夏念,“在他面前,你也这么能哭吗?不是付易安,所以刚刚才这样不情愿吗?” 夏念觉得心像被撕碎的裂帛一般,疼痛到忘了呼吸。嘴里血液的腥味一直在蔓延,也好在这腥味,让她知道自己是还真实存在着的。 “殿下——” 书房外传来柳管家的声音,这房内的凝固气氛才被打破。 “你回去吧。”慕息泽淡淡下了命令。 夏念拖着步子走向门边,快要打开门的时候,停了下来,“你不信便不信吧,反正就是那样。” “殿下——” 夏念走后,柳管家进门站了许久,看着慕息泽失神茫然的面色又唤了一声。 “嗯,何事?” “赵新将军在门外等候,说有事与殿下相商。” “让他进来吧,”慕息泽吩咐道,随即又喊住了刚要离开的柳管家:“柳叔,她的手怎么伤的?” 柳管家自然知道慕息泽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回殿下,是王妃身边的丫鬟碧心今天在夏姑娘洗衣服时推了她一下,许是不小心擦伤了。” “她为何要洗衣服?” 柳管家顿了顿,为难道:“是王妃……王妃命令的。” “柳叔,你今日往存风堂再送十个丫鬟过去帮王妃洗衣服。至于那个叫碧心的丫鬟,从明天起,我不想在这府里再看见这个人。” 慕息泽脸色不好看,柳管家忙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伶秀和银葵照着夏念的吩咐,先行回到了点梅阁。两人在阁中焦急等来的却是一个失魂落魄走进来的泪人。 “公主,你怎么了,殿下他……”银葵拥上去,心疼地帮夏念擦去脸上不断涌出的热泪,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劝慰。 伶秀上前,亦手足无措,“公主,您怎么了?” 夏念麻木摇了摇头,将药瓶交给伶秀,喃喃道:“没想到他那么恨我,他再也不会信我了……”药瓶还未在伶秀手中落稳,她便眼前一黑,失了知觉,倒在了后面银葵的怀里。 军候赵新在慕息泽书房停留了许久,虽然已经感受到今日的睿王有所异样,平时向来神思敏捷,应对如流的他今日愣是走了好几次神。已经快过了酉时,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军饷军需的事情两人也终于讨论完毕。 赵新正要作别时,忍不住问了一句:“殿下,您今日是否身体不适?” “没有。” 赵新看着慕息泽头也不抬地收起桌上的军事图纸,回想起刚刚他走神倦怠的样子,又继续道:“殿下,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刻,曦族在申州蠢蠢欲动。因此还望殿下保重身体。” “我说了我没事,”慕息泽抬头望向眼前的赵新,“赵将军今日也辛苦了,你掌管京城护卫责任重大,先回去休息吧。” “是。” 慕息泽下了逐客 分卷阅读221 令,赵新也不敢再多留。 门全部合上后,慕息泽重重往后靠去,眼前竟全是夏念那惊慌失措的眼神还有她滚滚而下的泪。 心口有些闷痛,他犹豫一番终是站起了身向门口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QAQ,慕息泽啊慕息泽~~~ 【明日要请假啦,有一份巨长翻译资料等待着作者菌(╥﹏╥)后天照常更哈!】 ☆、第九十章 千里迢迢 “念念……” 夏念半睡半醒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可像是醒不过来一般, 她挣扎了许久才睁开了双眼, 屋内只有昏暗的烛火,仍然清晰可见坐在自己床边的男子。 许是想起了今天在书房的事情,她突然惊慌失措起来, 倏然起身惊恐地看着慕息泽。 “你, 怕我?”慕息泽看着夏念不断往后坐以远离自己, 不满质问。 夏念停了动作, 只是仍紧紧抓着被子, 一言不发。她只是安静看着眼前的人,那双眸子在白天是那样桀骜, 霸道,现在竟然有几分幽怨, 失意。 一定是烛光太暗,自己看错了。 “把手伸出来。”慕息泽淡淡说道。 “什么?” “把手伸出来。” 夏念不自觉更加抓紧了被子, “你要做什么?” “啰嗦。” 慕息泽不由分说地掀开了被夏念紧紧护住的被子, 一把将那只被擦破的手捞了出来。 “别动。”慕息泽紧紧抓着她的手腕, 那手背被擦得破了一大层皮。 见夏念不再动弹, 他才拿出药瓶打开, 轻轻将药粉洒到那伤口上。听到夏念吃痛的吸气声, 他皱了皱眉头,手上动作却更轻柔了一些。那伤口上覆了一层轻薄的白色药粉后,他又掏出一条白色丝质绢带,慢之又慢地小心包扎了那伤口。 微黄氤氲的烛火下, 是他认真而俊朗的面容,他的头发时不时扫过床上的被单。 夏念伸着手随意他摆弄,她觉得此刻的他仿佛又成了以前那个他。那个会挑逗她,保护她,倨傲却细心的人,那个教她练字,下棋,为她戴簪花,画黛眉的男子。 夏念还在痴神中,自己的手已经被轻轻放下了。 “怎么这么笨,还能被一个丫鬟伤着?”慕息泽突然开口。 “啊?”夏念似是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喃喃道:“她是你王妃的丫鬟……” 慕息泽看着她落寞的脸色顿了顿,半晌才开口:“怎么,现在后悔自己走早了吗?要是当初不走,这王妃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夏念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力摇了两下头便撇过脸去,闭了眼。 “我问你,当初为什么不让宁澜告诉我,你的寒毒能用火鸳根解?” 夏念感到自己的手臂上有被人抓着的紧张感觉,她又睁眼看向他,对面那双眼里有迫切,甚至还有期待。她很想回应那两份感情,只是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剩下一句低语:“我说了为什么,恐怕你也不会信了。” 他渐渐放开她的手臂,端详床上之人许久才又问道:“那好,我再问你一遍,当时为什么要走?” 夏念缓缓靠到后面,心口沉重而痛闷,她重重咬了一下唇开口:“为什么走,我在信上写的很明白了,你何必再来问一次?” “好,很好,”慕息泽冷笑一声起了身,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丢在了她跟前,冷冷道:“夏念,你很会为自己找出路,竟然会千里迢迢去找付易安。你曾说过永远不会喜欢他,怕是那时候便早就情根深种了吧。” ——“我不喜欢他,我保证不喜欢他。” 往日那活泼快乐的少女仿佛仍在自己眼前,夏念闭了闭眼,静静道:“息泽,我没有骗你,我一直记着的是你。我当初一人在府中......怕极了,才走。” “所以你是想说,你和他在一起时还想着我?这样脚踏两条船他难道不介意?可笑,荒唐!”慕息泽重重将手中药瓶丢在床上,便大步出了门。 夏念闭了闭眼又睁开,脸上似乎有些湿润,有些微凉。 她伸手拿起他刚刚丢在被子上的那张纸,是自己一年前写的那封信,纸张褶皱颇多,像是被揉过许多次,又摊平过许多次。她看着上面的几行字,心上剧烈疼痛。 这信,也太狠了一些。这样 分卷阅读222 绝情的文字,他那时恐怕是要崩溃,也难怪他这样怨恨自己。 怪自己从前承诺太多,未曾想有些承诺是做不完整的,也未曾想自己的承诺沉重到压垮了两个人。 黄灯青影斜,执笔到黄昏。 自夏念走后,付易安的国师府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六月间,院内的紫薇花开得细碎而灿烂,一眼湖泊早已芙蕖满塘,而扶荷苑内梧桐照样随风摇摆,前面流水仍然潺潺。 与走之前稍微变了的,只是早已谢完的那满树玉兰而已。 付易安未曾再去过扶荷苑。那个院子仍然时时有人打扫,但是下人们只是听从付易安的命令打扫着,却不知道那来了一年的姑娘搬走后,是否会再回来住。亦不知道为何国师从前一年日日来的院子,自那姑娘走后便再未踏足过,就连近旁的荷塘,他也未再去过。 “师兄……”荇芜轻轻将一份羹汤放到付易安面前,柔声道:“歇息一会儿吧。” 付易安仍专心看着手上的书,直到她又唤了一声“师兄”他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荇芜,你先回去歇着吧。” “师兄,你近来倦怠得很……连三皇子都说您近日总是心不在焉。” “三皇子……”付易安眉心微动,“章灼已经没什么异动了。或许,也是时候了。” “国师是想尽早扶立三皇子上位吗?其实……也不必这样急的。”荇芜说着,见付易安缓缓放下了手上书册,面有倦色。她抿了抿嘴又继续道:“那之后师兄想去哪里?” 付易安眸色悠远,看向前面跳动的烛光许久,静静道:“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我也该尽玄镜山庄庄主之责了。”他顿了顿道:“那药慕息泽应该收了吧?” 荇芜蹙眉看着有些失神的付易安,点了点头,“他收了,这次倒是没伤人。本来还担心宗越去会有危险。” “事关她的寒毒,他不会这样草率的。” “国师不再派人……跟着她了吗?” 付易安缓缓点了两下头道:“不用了。她这一回,慕息泽恨不得寸步不离看着她,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他黯然垂了垂眸,“北翟的申州最近不安宁,恐怕北翟朝局过不久就要大变了。” “国师何出此言?” “虽然我助恭王回朝,可他大势已去,慕域又本就不偏爱他这长子。慕域和章铭不同,他在位期间,权利在他手中紧握,储君之事没人真正插得了嘴。如今申州那边正好乱着,慕息泽恐怕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荇芜凝眉静思几许,见付易安的淡定神情,却喃喃道:“可是慕息泽他与师兄你不和已久,他得势于我们并不利。” “荇芜,他若是真有心要杀我,两个月前就可以杀了我。我不久之后便不会再是朝堂之人,北翟……也与我无关。” “所以师兄最近才在全力培养日后辅佐三皇子的人吗?” “是。” 自一年多前南召国平瑞王与北翟国睿王一战后,章灼的兵权便交到了陈林甫手中。如今章灼在朝内几无势力支持,而付易安仍然把持这南召国国政,却已经在全力培养日后可辅佐章庭桓的人,毕竟日后章庭桓年幼登基,若是背后的人有异心,必然相当不利。 因此这几股背后的力量,不仅要强大忠诚,更需要相互牵制,相互制衡。付易安并不希望,日后的南召,会有一个同自己一样几乎一手遮天的“国师”出现。 荇芜见付易安又拿起放在桌上的书册,似是无意再说话,便行了一礼走了。 “荇芜。” 荇芜回过身,才见到一直守在院中等着自己的宗越。 “宗越,你怎么还没回去?” 荇芜见宗越站在朗月下,姿态仍是庄重而挺拔。此刻正定定望着自己,踱步上前。 “荇芜,你真的不和我回玄镜山庄?”宗越看着眼前女子,他犹豫一番又道:“师兄说了近来事情已经不会太多,你为何还不愿回去?” “宗越,你我同门已经十几年,你当知我心。”荇芜眼里有些凄婉,又道:“你回去吧。我会跟着师兄,不会离开他,他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男子握着剑的手又紧了几分,似是压制了情绪:“荇芜!你应该知道师兄现在心里只有那个女子。他若是知道你在军帐中对慕息泽说的那番话,你以为他还会放那个女子回去吗,你以为他会原谅你吗?” “宗越,难道你要告诉师兄吗?我好不容易将她从师兄身边赶走,你难道就不能成全我的心意吗?” 分卷阅读223 宗越看着清朗月光下女子因激动而失态的神色,静默半晌道:“荇芜,我不会告诉师兄,这是成全……成全我们的同门情谊。只是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师兄会喜欢她而不是你了。”他看着女子带着惊异甚至愤意的眼神,仍是缓缓道:“她是这世上少有的因付出而心安之人,而你,只能因得到而心安。” 宗越说完便飞身走了,只留下荇芜一人在那冷冷月色下站了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一个设想,假如当年在东琴,公主跟国师走了会怎样??(ΩДΩ) 感慨一下,据说虐主角作者很爽?不存在的。我真写泪目过一次(摊手.jpg),我赌一毛钱,泥萌猜不到是哪里——夏念离开前和国师坐在青玉石板上那段。有站国师和公主的,我理解鸭,不过我想应该还是站念息多,的吧。不晓得泥萌是否在某个点感动过?笔力不佳,大概有时没把读者感动,把自己先感动了。 哦对,前面赌的一毛钱,如果猜到?留言告诉我咩,你们懂得~(眨眼.jpg) ☆、第九十一章 情真意切 见过国师府那繁花似锦的景象,恐怕从此以后, 去哪里的院子都会觉得少了许多颜色。就如现在十月底, 若是付易安的院子里,就该有成排的各色菊花,满树绚烂的木芙蓉, 茶花和秋海棠倚墙而绽。 只是这睿王府, 确实太单调了一些。夏念站在点梅阁前, 望着前面的那片梅园出了神, 要再过一个月, 那里才能有一片红霞。她曾以为在梅花开遍的院落里,会有许多美好的故事发生。 夏念正觉得身上有些寒意, 伶秀过来给她轻轻披了一件衣服,“公主, 池铎不比在铧陵,十月底便很冷了, 您出来可不能穿的这样单薄。” 夏念点点头, 顺便裹紧了衣服, 看了看上面绣着的熟悉的梅花花纹, 心头微微一紧, “伶秀, 王府内的染霞轩可是没有人住了?” “是,自从丹颜姑娘走后,便没有人的,”伶秀叹了一口气又道:“听柳叔说之前殿下是安排了王妃住那个院子, 只是王妃不愿意,才又空了出来。” “她自然不愿意的,那里面毕竟住过她的杀父仇人。” “公主可是伤心那丹颜姑娘?” 夏念心头有些悸悸,那个女子,貌可担倾城一词,却终究红颜薄命。伶秀见她不说话,眉头却更紧了些,便道:“公主,丹颜姑娘说过,她是想成全自己的心。因此公主不要太伤心。” “我知道。”她语气淡淡,又是一股冷风吹来,夏念转身正想要回到屋里,却瞥到远远地有一个人往这边走过来,细细一看竟然是许久没有见到的宁澜。 宁澜还是那样一副闲散之态,从他那不紧不慢的步伐看不出他只是在王府闲逛,还是特意来这点梅阁。因此夏念便站在廊前没回屋内,果然,宁澜也抬头看到了对面女子,粲然一笑便顺道过来了。 “公主,许久未见了。” “是,宁公子像是有三个月未到这王府了,”夏念看着宁澜散漫踱步走近,他面上仍是和善。她顿了顿,又道:“宁公子可以不必称我为公主了,我早已不是公主了。” “习惯了,只是个称呼而已,”宁澜声色轻快,淡笑:“再说,我想你还是从前那个公主,哪里会不是?” 夏念看着宁澜那双桃花眼中含着的澄净笑意,心头有些暖意,“宁公子,屋里坐吧。” 银葵本来在屋内擦拭着点梅阁的花盆,见宁澜来了,惊了一惊,才记得行了一礼。 宁澜随意地坐下,看着银葵的反应问道:“怎么这点梅阁,少有客来?” “是,少有人来。”夏念点了点头又吩咐道:“银葵,去泡一杯茶来。” 宁澜听得出她话里的落寞之意,便道:“公主,殿下近日忙着处理申州的事情,因此才一时顾及不到你的。” 夏念知道宁澜这是安慰之语,慕息泽少来点梅阁,来了便也只是同自己吃一顿晚饭的时间。好多次他们唯一的交流便是慕息泽夺过她的碗,往那里夹许多菜,然后看着她吃下去。 她与他之间,有许多词都成了禁忌。比如说“南召”,再比如说“爱”。这半年来,她终是没有听过他再叫自己一次“念念”。 直到银葵将茶泡了放到桌上,夏念才发觉自己又走神了,便抬头抱歉看向宁澜道:“宁公子,申州可有什么事,我记得那是曦族的地方?” “是,曦族是申州大族,只不过那里还是有许多小族的,近来西边小族动乱,曦族镇乱有些乏 分卷阅读224 力,因此才不安宁。” 夏念一思道:“恐怕曦族是有力无心吧?” 宁澜喝了一口茶,放下杯盏听到夏念的话笑了笑:“公主很聪慧。确实,霍至陵不满恭王在朝堂失势许久,因此此举也是给皇上施压。” “那他……”夏念刚想问出口,又语塞低了头。 “公主放心,殿下会有解决办法的,说不准过段日子,殿下就要带兵自己去镇压申州之乱了。” “啊?”夏念皱眉,攥紧了帕子,“又要去,会不会又有危险?” 她见宁澜许久不应答,反倒是细细看了自己一眼。她知道,这话,说的有些敏感。 宁澜轻轻摆弄了一下桌上茶盏的杯盖,偏头似是思考一番,才缓缓开了口:“公主,我一直想问,当时殿下被困都兆时,你为何会离去?” 心像是被突然戳中一般,像是有人在试图打开心里一个上锁的盒子。夏念迎着宁澜那柔和目色,平静说道:“我只是一个女子,贪生怕死而已。” “公主真的信了殿下会通敌叛国?” “是,我信了。” 宁澜看着夏念笃定的神情,心中复杂,却不知千头万绪该从何牵起,便只得拿起桌上的茶又喝了一口。 “宁公子许久不到王府,可是最近不在池铎?”室内一时静默,夏念觉得有些尴尬,便开口随意问道。 “是,我三个月前去了一趟东琴,前几日才回来的。” “东琴?” 夏念突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自己这两年来,辗转于三个国家间,倒是忘了自己原本该是东琴的长公主。只是无论是东琴皇宫的哪里,现在想起来都已经物是人非。 “是,我去了定远侯家中,他母亲的旧疾犯了请我去看看。近来池铎也无大事,因此便去东琴的察陵府邸走了一走。” “原来是这样,那宁公子可有见到湄儿?” 夏念仍旧记得一年前来王府找宁澜的那个执着的小郡主,小小年纪,敢爱敢言。只是她一问出口便觉得不妥,再看向宁澜时,他却是仍旧一副从容淡定神态。 也是,宁澜,本身就是不会为她所动的。 “见到了,郡主很好。不过她以为公主已经病逝,倒是伤心了许久。” 夏念心头黯然,恐怕东琴的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吧。 “宁公子,你可知东琴国三皇子,不…..应该说我三弟现在如何了?” “公主是说‘康王’”? “康王?” 宁澜微微一笑,点了头道:“他现在去了东琴一个小州康州,成了康王。到底你皇兄还是对你这三弟有所忌惮的。” 夏念忽地心头松了松,浅浅一笑:“这我反倒是放心了。三弟他很是聪明,只是我觉得他并无心权位,倒是去做个一州郡王来的更轻松愉快些。宁公子以前不也说过自己更喜欢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我就是个江湖郎中,自然不喜欢拘束着。等以后这里的事办完了,我也便该离开了。” 宁澜轻松安闲的语气,让她心头有些颤颤,她曾经也是想过那样的生活的,如今一切都太遥远。遇到慕息泽之后,自己所有的原则都在变化。变化到如今,竟然连他只纳自己为妾,对自己冷情冷意也这般安然接受。 从前只以为恨是可怕的东西,现在才知道爱才是,不仅可怕而且强大。它可以吞灭你对自己所有的温柔和良善,拱手相赠于另一个人,心甘且情愿。 “公主,其实殿下也是不能回头的,”宁澜看着夏念若有所思的样子,便解释道:“殿下身上背负太多,他当初踏出了这一步,便不可能再回头。恭王东山再起或是上位,那殿下的处境绝不会像公主你的三弟这般好。” “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一直只想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公主你……你还是很在意殿下对吗?其实自从你回来之后,他已经安心了许多,你没有见到他去年这时候是如何疯狂地找你,我与他自小相识,却从未见过那样颓丧可怕的他。” 夏念心中隐痛,重重掐了掐自己的手,“只是如今,我早就给不了他什么了,他也不会再对我那般了。” 宁澜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起了身道:“公主,你能给殿下的,没有其他人给的了。宁澜今日是来找殿下议事,想必此刻他应当已经在书房了,我就先告辞了。” 夏念望着宁澜悠然而去的背影,脑中想象着慕息泽数次来到空寂的点梅阁独自饮 分卷阅读225 醉的样子,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宁澜优哉游哉地从王府东边过来的时候,慕息泽正站在书房前的过道上静静看着他。他远远地便瞧见慕息泽清冷的目色,不由便加快了脚步,至少也要显得急迫一些。 “你去点梅阁看她了?”宁澜一走近,慕息泽便问得直接。 “殿下,这三个月不见,你倒是也不问我如何?一见面便问公主,真是让人心寒。”宁澜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状。 “你不是还活着吗?” “果然这心上人回来了,又有力气斗嘴了。” 两人在书房坐定后,宁澜看着慕息泽又一副沉默无言的样子便道:“你就没什么事要说?” 慕息泽正低头整理着前几日看的军事图纸,淡淡道:“我今日又没叫你来,是你自己不请自来,不是应该我问你有什么事吗?” 宁澜早已习惯了他如此,便将他刚刚放在桌上的图纸拿来摊开,细细看了一下问道:“你这是……真的要去申州?” “自然。” “这申州动乱了也好几个月了,你可有把握一举镇之?” 慕息泽冷笑一声,“如果没有把握,我去做什么?这是最后一步,我要慕正凛和霍至仪亲自看着他们所仰仗的一切渐渐倒台。” 宁澜瞳孔微缩,“你不仅打算镇小族之乱,你这是要动霍至陵?” “没错。” “为什么这么急着动霍至陵,你应当知道,只要你一举镇压申州之乱,足以在西部立威了。到时候那些西部小族不会不懂事。” 慕息泽一把拿过宁澜手上的图纸,重新折了折,“没什么理由,想动就动了。” 宁澜心下疑惑,但是他看着慕息泽的样子似是不欲多言此事,便转而道:“听柳叔说你近日常常被皇上召进宫议政,看来皇上这心里应该也已经有所决策了,虽然你上次并未攻占衔木溪,不过这次去完申州后,诸事应该可定了。” 慕息泽抬头看着宁澜气定神闲的姿态,冷笑,“看来你很不想呆在池铎了。若是想游山玩水,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这我可不敢,我总得完成了师傅的嘱托,看你登上那位置我才敢离开。”宁澜看似悻悻,又突然道:“不过,说起游山玩水,你倒是该带着公主去走走。我是听柳叔说了才知道你近日忙的经常宿在宫中,偶尔回来也是为了和公主吃一顿晚饭。可是人家公主不知道,还以为你不愿意见,她伤心得很,我看着都不忍。” “你看我像是很愿意见她的样子吗?”许是自己都不信,他顿了一会儿才又道:“她真的很伤心?” 宁澜看着慕息泽疑忧而倔强的神色竟笑了笑,“你把人家带回来都半年了。我这种局外人都看出来你根本狠不下心去恨她,你这样对她不冷不淡地折磨自己又是何必呢?” “你错了,我是真恨她。她心里装的从来都是另一个人。” 宁澜觉得慕息泽的话里竟透了几分哀怨,只得喃喃道:“这我怎么一点没看出来……” 如今天色黑的越来越快,夏念看着天边最后一抹夕阳殆尽,又呆呆地在廊前停留了许久,也没有回屋。银葵和伶秀已经准备好了晚膳,却一直不见夏念进门来。两人望了望,她还在坐在廊前那石板上。 银葵出了门走近,“公主,今日已经很晚了,想必殿下是不会来了。公主还是先吃吧。” “可是宁澜说他今日回来了的。” “或许殿下去了存风堂也是……”银葵话还未说完便看到夏念垂眸神伤之色,便又急道: “殿下一定是太忙了,宁公子也说殿下最近忙于政事,公主还是先吃吧。” “嗯。” 顾沛瑶早已说过慕息泽是回了府便宿在存风堂的,想来他每次跟自己吃完饭后便是直接去了存风堂的。 如今几日没回王府,直接去了存风堂又有什么奇怪的。 几乎每日的菜肴都是不重样的,而且每日的菜肴都是放满了一张桌子的。刚开始还并不这样,只是后来王府膳房的人似是都知道了慕息泽不时会在点梅阁用晚膳之后,便总是准备了许多菜,每次也都会准备两幅碗筷。 夏念看着对面空空的碗和座位,心中有几分落寞。她想着就是像从前那样坐着一句话都不说,他看着自己把饭吃完也是好的。她低头不断拨弄着最靠近自己一道清炒蘑菇,却意外听到伶秀和银葵唤了一声“殿下”。 慕息泽脚步声一向很轻,夏念很多次都 分卷阅读226 没有注意。 他不紧不慢地坐下,拿起碗盛了一些饭,用筷子夹了一直被她拨弄的那片蘑菇。随即他便皱了皱眉,似是很努力才吞下那菜,“这蘑菇这样咸,你也吃的进?看来王府的厨子是该换换了。” 夏念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刚刚不经意间夹了许多片蘑菇在自己碗里,毕竟这是离自己最近的一道菜。她轻咳一声:“我觉得还差不多。” “你果然对什么都随意,”慕息泽冷然说了声,便拿起夏念面前的碗,将那些她之前夹的蘑菇一片片挑了出来,又夹了其他的各种菜在她碗里,直到放不下了才将碗放回到她面前,“吃吧。” 夏念听着他淡淡的语气,只轻轻点了点头,拿起那只刚刚从他手里放下的碗,一口一口吃了起来。慕息泽见她低头专心吃着,似乎很是满意,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你为什么……”慕息泽吃到一半,忽然抬起头说了几个字。 夏念也抬起了头对上他沉沉的目色,疑惑道:“怎么了?” “你为什么最近不做糕点了?” “啊?”夏念吃了一惊,看着对面的人好像很认真,心中有几分慌,抿抿唇道:“我……你要吃?”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夏念更是吃惊。从前他总是万般嫌弃自己做的糕点,甜味的嫌太甜,咸味的嫌太咸,没有味道的又嫌太淡,怎么过了一年多,反倒要吃糕点了? 只是,当时都做不好,如今怎么能做好? “银葵的手艺最好,改日我让她帮你做,”夏念看着对面的人冷下去的脸色,忙道:“我做的,怕不好吃。” “是吗,你在那里总是给他做这些吧?”慕息泽摇了摇头,冷冷一笑:“过了这一年多,连这些都不愿意亲手给我做了。这样小的事情都不愿意,看来你对我的爱真的廉价的很。” 夏念心中一沉,正欲开口,却被他的又一句“吃饭吧”生生阻拦了。 她看着自己碗里他亲手夹的菜,不知他是真的记性好,还是无意的,每次夹的都是自己喜欢的,或者说是自己从前喜欢的。她今日庆幸慕息泽为她夹了这许多菜,若是能一直低头吃菜吃饭便好,不再需要面对他咄咄的目光。 她现在已经分不清,他是气自己弃了他,离了他,还是恨自己给了他承诺又不兑现,或者是气自己最终出现在了付易安的身边。 吃的再慢,也会吃完的。 “今日晚了,你先走吧。”夏念看着被伶秀收走的碗筷,轻轻说道。 “你很不想见到我?” “不是,我只是想……”夏念抬头对上他清冷的眸子,软软道:“以前吃完没那么晚的。她今日恐怕等的久了。” “你说什么?” 夏念微微叹气,“你何必要我再说一遍……王妃在存风堂等你,你以前这个时候早就去了,今天你去晚了她恐怕不高兴。” 慕息泽本已站起身,此刻却又重新坐下来,看向夏念,长眉轻挑笑道:“你觉得我每日都宿在存风堂?” “难道不是吗?” “呵,自然是,”慕息泽敛了笑意,“毕竟沛瑶对我情真意切,她跟你是不一样的。”他看着夏念微蹙的眉头,“你难过吗,或者说你很后悔回到我身边?” 夏念死死咬唇,忍着心中剧烈的起伏,半晌才抬头道:“没什么好后悔的。” “也是,毕竟你总是舍不得他受蛊虫噬心的痛,”慕息泽冷言说完便站起身,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了停,“明日你早点起,与我一同去一趟寺院。” “啊?” “你心里不干净,带你去净净心。” 望着他最后一抹雪白色衣袂消失在门边,夏念怔怔许久,用手抚上心头——若不是那儿还有跳动的感觉,她还以为这颗心已经不能动了。 ☆、第九十二章 旧时之亭 仍是旧景,也是旧人。 虽是十月底, 这地方却冷的很。 夏念一年缩着身子搓着手, 一边紧紧跟在慕息泽后边,她仍然习惯性地看着前面他的脚步走路,偶尔她走的慢了一两步, 前面的人便放慢一些, 却也不回头, 更不会说话。 两个人, 冷清的很。 夏念记得前年也是冬日里来的这寺院, 时隔一年,再见这黄墙褐瓦, 心中却有些寂然。门前的荷花缸照样是空的,只有半缸的清水 分卷阅读227 而已, 若是夏日里来便能看到这缸中荷花独绽的景致。 跟在慕息泽的后面走到了那条通往大殿的碎石路上,路过那两棵菩提树很是高大, 生生地遮住了冬日里的暖阳, 为这寺院更添了几分空寂。 他说她的心不干净, 是不是到了这空灵之地便真的能净一净? 前面的脚步停了。 夏念抬头, 是住持出来了, 后面跟着的仍是那个穿青藏色僧衣的小弟子。 “殿下, 您到了。”住持和善笑着像两人行了一礼,抬头看到后面的夏念,点头道:“姑娘,又见面了。” 又见面了, 是的,一年多前自己离开王府在池铎城的时候便见过这住持和这小僧的。 夏念走上前还了一礼,微微一笑,语气却有几分无奈:“果然还是住持料事如神,当时您说我们会再见,让我且行且看,我便又行到了此处。” “哈哈,姑娘总是随心而走的,”住持继续点头笑笑,又看到旁边慕息泽在一旁疑惑的眼神,便解释道:“殿下,去年我同您的这位朋友后来也是见过一次,只不过当时匆匆分别了。” 慕息泽看了看住持,又看向一旁有些局促的夏念,微微凝眉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住持?” “我……我记不清了。” “殿下,棋局已经在偏殿放好,若是方便现在就可以去解。”住持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慕息泽和夏念两人,便伸出了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慕息泽也不再坚持,便径直跟着住持进去了,夏念顿了一顿,也跟在最后进去了。唯有那个小僧叹了口气站在外面,走到墙角拿起扫帚开始扫起了地。 进了大殿,慕息泽仍然同上回一样直接去了偏殿,留了夏念一人在这大殿中,正对着自己仍是那一尊佛像,前面仍是点香火的香案,大殿中盈满了香火的味道,竟隐约觉出几分佛性。 “住持,您刚刚说息泽……我是说殿下要解棋局?” “是,姑娘。我每每有了难解的棋局便放着,殿下来了倒是总能帮我解掉。” “难怪,那他上次也是也是为了来解棋局?”夏念记得上回同慕息泽一同来,便是见他一人在偏殿下棋,当时只道他是无聊。 “不知姑娘说的是哪一次,殿下自前一年前这个时候带您来了一次之后,后来又同以前一样,独自来了许多回。”住持见着夏念的惘然神色,一边捻珠一边道:“殿下从来不求佛的人,倒是在过去一年求了许多次,恐怕是和姑娘有些关系。” “和我……有关系?”夏念暗暗叹息,随即绵绵道:“住持,人心若是不干净,那要如何呢?” 住持慈善一笑,缓声道:“人心若是干净,那便成佛了。姑娘你是聪慧执着之人,必然知道自己内心所求何物,何须求个一干二净呢?” 夏念透过住持的和善眼眸,略略有些晃神,“住持,你怎知我是执着的人,我们相见只有三次,而你也并不知我是谁?” 住持顿了顿,抿唇一笑,“有些人,即使见过无数次,仍摸不透心性。有些人,即便只见过一次,也能知其本质。” 夏念只觉得脑海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从前那个噩梦的画面,使劲摇了摇头眼前却又只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她轻轻敲了敲头,却不知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 一定是寺内的香火味,弄的自己都晃神了。 “住持,棋局我已经解完,下次再请住持赐教。” 在佛前凝神许久,正想的糊里糊涂,慕息泽却已经走到他身边说起了话。她听到他的声音像是一下子清醒了,眼前没有别的什么,只不过仍是一尊佛像和一位住持而已 “走吧。” 慕息泽淡淡下了一声命令,便径直走出了大殿门。夏念也顾不得是否失态,只得歉意回头向住持致意便快步跟上前面的人。 出了寺院之外,又是一股寒意袭来。那冽冽冷风一个劲儿往夏念的脖子里钻进去,北翟到底是北翟,十月底便是这样的冷。 “为什么不走了?”慕息泽走到半路,听见后面一直紧紧跟着自己的脚步声像是停了,便回头问了一句,却见后面女子脸上有几分不安和惶恐。 夏念看着前面,一景一色皆熟悉,是那个湖泊还有那个亭子。 在这里他们曾经遇刺,当时湖面结冰,冰上都是粼粼血光,亭内皆是被慕息泽杀死的黑衣剑卫,她感到心中惴惴,竟是不敢踏步走上前。 “息泽,能不能……绕道走?” 分卷阅读228 慕息泽看着后面女子乞求的眼神,只是冷笑一下,便不予理会又径直向前走去,不久便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又跟了上来。 那亭子仍是这般独立于湖面,湖对岸仍是矮矮翠翠的灌木丛。这样的冷天,亭中自然也是不会有人的,那石凳和石桌上空得很,越发显得此地冷清。夏念一直心头颤颤跟在慕息泽身后,却见他走到亭中便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像是不准备再走。 “这么怕死吗?”慕息泽扬了扬下巴看向局促不安的她,“放心,今天不会有刺客。” 他的语气虽然刻薄,不过倒是沉着。夏念记得上一次他便是早早发现了有刺客,如今他说没有便没有吧。 怕死,怕你受伤。 她在对面坐下,看向慕息泽,眼里有几分哀惧:“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回去?” “你什么时候又来过这寺院,见过住持?” 不想他竟还记着自己与住持的对话,夏念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什么时候……那时是自己出了王府,正准备赶往南召国求付易安帮忙。 慕息泽见夏念垂眸黯然却不答话,“怎么,真的记不清了?” “是前年四月底,你……你还在梵岭的时候。” “哦,是那个时候啊,”慕息泽此刻语气淡的如白水一样,转而他又望向湖面蒸腾的水汽,静静问道:“你还记得这里发生过什么吗?” “我记得,你救了我,你替我捱了一剑,你受了伤。” “哦,原来你还记得,我还以为你什么都忘了。” 夏念紧紧皱了皱眉,颤声道:“我没忘。在这里,是你第一次叫我‘念念’的时候,你能不能……能不能再……” “不能,”慕息泽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夏念的话,神色疏离,道:“夏念,就是在这里,你告诉我你要和心爱之人一起看雪。你告诉我,从前怎么就能装的这般纯情?” 明明是平平没有波澜的语气,一个一个字却像利剑一般直直穿透夏念的心中,这些剑带来的不仅是痛而且是寒凉,蔓延至全身。 “我未曾装过,从开始到现在,从问锦楼到点梅阁,从来都是这样一个我。” 慕息泽看着对面女子那双美丽杏眼里泛的泪光,眉心微动,目色却依旧清冷,“我明白了,你未曾真的把我放在心上过,所以其实也不算骗过我是吗?” “你不信我,也不信曾经自己的感受吗?”夏念只觉得悲楚,紧紧抓住慕息泽放在石桌上的手:“我真的,是爱你。” “哼,”慕息泽重重甩开夏念的手,冷笑言道:“你爱我,在我南下梵岭,被困都兆时悄然离去;你爱我,却能写出那样绝情的信;你爱我,在我苦苦找你的那一年你却呆在敌国国师的温柔乡里;你爱我,却只是为了舍不得付易安受蛊虫噬心之痛而被迫回到我身边。” 夏念怔怔看着对面男子冷淡怨愤的眸子,刚刚那心上疾速涌上的热意又退了回去,自己是太冲动了,他凭什么还要相信自己。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看向了微微泛着涟漪的湖面,她知道,再过不久,再冷一些,这湖面便要结冰了。 “要我信你也可以。” 慕息泽戏谑一笑,未等夏念反应过来便伸手一把拔下了她头上的木槿花簪子,不假思索地丢进了前面的湖水中,激起了一朵小小水花。 “你做什么!” “这簪子我送你的,那按你的说法,你应当很喜欢这簪子。”慕息泽唇角微勾,看着对面之人轻飘飘道:“你跳下湖去亲自把它捡上来,我就信你爱我。不过,我提醒你,这湖水冷的很,而且……我水性很差,救不了你。” 夏念睁大眼看着眼前露着轻浮笑意的男子,只觉得浑身冷意四起。他以为她骗他,他以为那簪子对她不重要。 她转头望了望湖面,静默半晌,问道:“息泽,你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承诺?” 一盒香料,一个承诺,很久远。可确实,他欠她的。 慕息泽敛了唇边笑意,“记得,那你要我做什么?” 夏念从石凳上起身,慢慢走出了亭子,脚步停在方才簪子落下的水边。她回头朝亭中之人淡淡一笑,“我想,换你再叫我一声‘念念’”。 他不答话,她再次回头看向湖面,低声道:“罢了,我去捡簪子。” 湖中一声响动,水花四溅,慕息泽最后看到的,是她湖蓝色的裙带淹没了下去。 “念念——” 随着一声震惊的叫唤,湖里随 分卷阅读229 之落下的是一道白色身影。 ☆、第九十三章 他做了面 睿王府中的人从未见过慕息泽这样狼狈的样子。 柳叔正在正在交待府中家丁几件杂事的时候,忽地听到睿王府们像是被人狠狠踢开了。众人正急着赶过去, 想看看是哪个人这般不要命竟然敢闯睿王府邸时, 只看到了浑身湿透的慕息泽,怀中还抱着一个同样湿透却没了意识的女子。 “去找宁澜!快把宁澜给我带来!” 柳叔看着慕息泽那惶急慌张的样子一时怔怔,等慕息泽抱着怀中人快步走进门内才反应过来, 他跑出了门往宁澜府邸赶去。 几个家丁见睿王这般紧张, 立即跟上去安慰道:“殿下, 您先别急, 宁公子府上不远…….” “住嘴!”慕息泽几乎是声嘶力竭喊道:“我没急, 我一点也不急!谁再说我急我杀了他!” 几个家丁吓得住了脚,只木讷地看着浑身湿透的睿王殿下一直紧紧护着怀中女子, 极快地走向点梅阁的方向。 宁澜匆匆赶到点梅阁的时候,银葵和伶秀已经帮夏念将干衣服换上了, 阁内还放了炭盆。在他的印象里,慕息泽已经一年多没有这般匆匆找过他了, 而和睿王府, 在过去一年里, 也是没有用过炭盆的。 只是宁澜一进门, 见到慕息泽浑身湿透的样子大吃了一惊, 又看向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夏念更是皱紧了眉头道:“殿下, 我昨日让你带公主去游山玩水,你还真带她去玩水了?你水性又不好…….” “你闭嘴,赶紧看看她怎么样!” 慕息泽语气急迫而强硬,宁澜立马走到夏念床边, 俯下身看了看夏念的面色,问道:“她可有被呛到水?” “呛到了,但是已经吐出来了。可是她又昏过去了,你赶紧看看。” 宁澜见慕息泽眼睛一寸不离的看着夏念的脸,便道:“你放心,应当暖一些缓过来就没事。只是湖水太冷,你受的了,人家公主这么娇弱的身子怎么能泡在水里?” 他本想说宽慰的话,却不自觉语气中带了些责备,看着慕息泽此刻担忧而不安的神色,便叹了口气,随即将夏念的手拿出来,搭上了她的脉。 “她怎么了,是不是不好?”慕息泽看着宁澜面上越来越凝重严肃的神色,上前一步,急切问道。 宁澜放了放手,并不理会慕息泽,而是直接看向银葵和伶秀,蹙了眉头,一改平日的随散姿态,“你们公主,怎么会中过霜凝散的毒?” 慕息泽瞳孔微缩,这毒,他是知道的,一旦入了经脉血液,便会血液凝固而死。 银葵和伶秀此刻面面相觑,二人未曾想到宁澜的医术竟是这般厉害,一时不知到底该不该作答。 “你们说,怎么回事?” 随着慕息泽一声冷冷的命令,两人跪下,还是伶秀开了口,“回殿下,公主在南召国的时候,曾经被刺过一剑,那剑上有霜凝散的毒。” “她与谁结仇了,为何会被刺?” “这……”伶秀很是为难,抿抿唇道:“那些人是要刺杀国师,是公主替他挡了一剑。” 伶秀说罢,慕息泽未马上再问,他面色逐渐冷静下来,只是却像是过于冷静,连话里都带了寒意:“宁澜,她现在如何?” “霜凝散本来是寒性剧毒,但应该是因为公主此前一直在服火鸳根,所以反倒相克了,因此不会伤及性命。”他顿了顿,又看向地上两个丫头问道:“你们公主是不是失了味觉?” 医毒之事,宁澜不能再通。霜凝散的毒性会急速随血液传到各个经脉,最先抑制的便是味觉,即使有火鸳根相克,却也不能完全阻止。只是他也知道,世上少有人有此医术能治好这后遗症。 伶秀和银葵点头,“是,公主已经没有味觉快一年了,国师府上的大夫说他没法治,不知宁公子可有法子?” “我……” “宁澜,她没事了是吧?” 宁澜话未说完,便被慕息泽打断了。他看了看慕息泽,点点头起身又道:“你这浑身湿透了,也去换件衣服吧,公主恐怕要过些时辰才能醒。” “嗯,”慕息泽随便应了一声,对地上两人吩咐道:“照顾好她,醒了随时来告诉我。”随即看向宁澜道,“你随我过来一下。” 点梅阁内又放了两个炭火盆,睿王府的家丁只觉得只要点梅阁一住人,这王府就总是需要更多的炭盆,而且主子吩咐了,用的都必须是最好的炭,从前是这样, 分卷阅读230 今天也是这样。就连存风堂,到了冬日里也是不用炭盆的,熙安郡主也是习武之人,因此身体底子很好,也不太怕冷。 只不过众人也是奇怪,这熙安郡主自从成为王妃以来,虽是睿王让其掌管了王府的许多琐事,却从未见睿王去过存风堂,照理说这同生共死的情谊不该是如此。 可自从这点梅阁又住进人之后,睿王却时时到这点梅阁。说是纳的小妾,却见王爷对这女子关心的很,吃食用度安排样样要经自己的手,只是却也从未见他留宿过点梅阁。 只不过今日,经过这么一事,几个家丁都见到了平日里沉稳冷静的睿王这般紧张甚至发狂的样子,便都知道这点梅阁中的女子必然是睿王心尖上的人。 只不过这口耳相传,传到了存风堂,顾沛瑶却不愉快的很。 夏念才刚朦朦胧胧醒来,伶秀便遣银葵立刻去告诉慕息泽了。她刚翻了翻火盆里的炭,便听得外面有人进来了,银葵去了也有半柱香,本以为是慕息泽到了,不料抬头一看,来的人却是顾沛瑶。 自之前碧心被遣走之后,顾沛瑶便已经是万般不满。在府内偶尔碰到也是对夏念冷嘲热讽,明里暗里更是使了许多绊子,只不过夏念对她心中总是有忌惮,因此多半也不会如何。 “参加王妃。”伶秀礼还未毕,就见顾沛瑶气势汹汹地往夏念床前走去,她赶忙跑到床边护在主子身前。 “夏念,你是不是故意搞这么一出,好让府里的人都知道殿下心疼极了你!”顾沛瑶一把将伶秀推开,厉声质问着床上的人。 夏念几乎才刚醒来,脑袋还昏昏沉沉,眼下又是顾沛瑶这尖声刺耳的声音,更是难受。她知道顾沛瑶冲动易妒的性子,便只是向后靠了靠静静道:“王妃,你是这府里的正妃,又于息泽有救命之恩,他不心疼你难道反而会来心疼一个曾经背弃过他的女子吗?王妃未免也太紧张了些。” “你知道就好,夏念,我告诉你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忘了。” 夏念看着顾沛瑶盛气凌人的样子,想起今日的事,心中不免有几分悲戚,“王妃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多说半个字。如今他只当我是个狠心无情的人而已,王妃也该满意了吧。” “夏念,你最好时时刻刻都记着,你说过你会永远消失,如今你又回来,这本来就是你欠我的。”顾沛瑶狠恶的眼神忽然多了几分酸涩,她顿了顿:“我比你早认识他,比你早喜欢他,他要是不爱我,我也不允许他心里住其他人。” 她向来就知道,慕息泽如今对她只是怜悯,若不是自己在都兆山骗了他,他又怎会同意自己进这王府?若是他知道当初夏念是为了救他而不得已离府,这王府中自己恐怕就再没有半分地位了。 “王妃说笑了,他怎么会不爱你?”夏念惨淡一笑,撇过头去,喃喃道:“他要是不爱你,又怎会娶你?又怎会常常......去你那里?” “殿下——” 房内二人听得银葵在外室门口唤了一声,皆停止了话头。 慕息泽进了门,他手里拿着一碗面,走近到顾沛瑶身边,眼神却未离开那床上之人,只是静静道:“沛瑶,不要多心了。这里的事你不需要操劳,先回去吧。” 他语气淡淡,没有波澜。顾沛瑶看着他手中拿的那碗面,眉头皱了皱,却也只得应了一声转身了。 “你也下去。” 伶秀闻言也退下了,只留下一直怔怔盯着慕息泽和他手中那碗面的夏念。 慕息泽走近床边,轻轻坐了下来,用筷子夹起一些面,看向夏念,“张嘴。” 夏念张嘴了,却是因为吃惊。对面的人毫不在意,直接将面送到了她的嘴里。她一边嚼着猝不及防被放到嘴里的面,一边用眼睛瞥了瞥那碗里的面,就是从前他喂自己吃的一样。 最简单的面。 “是你做的。”夏念吃下一口后,淡笑说了一句。 “你尝的出来?” “银葵煮的面是正正好的,不过你煮的有些过头了,因此面条分外软一些。” 慕息泽不语,只是仍旧用筷子夹了一些面送到夏念的嘴里,神色仍是淡淡,看着她吃完嘴里的,便又夹起碗中的面伸手过去。 夏念总觉得他是想堵住自己的嘴。 碗里的面分量不多,夏念吃得很快。慕息泽正要将那碗放到桌上,夏念却将它夺了过来,硬是把剩下的汤也全喝了才再放到他手上。 慕息泽看着手上的空碗一时有些顿住,放回桌上后才开口,“你跳下去做什么?” 分卷阅读231 “捡簪子,顺便看看你的水性是不是真的不好,”夏念看着慕息泽那张俊朗的脸上显了疑色,便又笑笑:“没想到是真的很差。” “你这是断定我会跳下来救你吗?” “我……我不知道。” “我救你,只是因为你必须永远困在我身边,用你余下的所有时间来补偿那一年。”慕息泽微微扬眉,随即转头看了一眼那空了的碗,幽幽问道:“我做的面好吃吗?” 她看着慕息泽脸上莫测高深的表情,木木点了一下头。 “这面里,一点盐都没放。” 夏念面色突然凝滞,呆呆望向他,片刻才动了动唇道:“你知道了?” “是,想不到你竟是这般在意他,”慕息泽冷笑一声:“不仅为了他甘愿回到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身边,竟然还替他挡剑,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不,不是……”夏念连连摇头,“不是这样,我只是欠他人情而已。” “呵,是吗,那你欠他什么了?” “国师他……他帮过我忙。” “说来听听,是什么忙比你的命都重要?” 她看着他蔑然而轻佻的眉眼,心中有些抽动,按捺下一切所有纷杂的话头,“他帮我拿到了火鸳根,帮我解了寒毒,还害自己被霍至陵控制,所以我很感谢他。” 心里所有的叫嚣全部停止,就当只是这样便好。 “好。”慕息泽淡言一句,点了点头,便起身要去拿那桌上的碗,停了一停,又道:“我会让宁澜治好你的味觉,不过不是因为我想治好你,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妾室,你的身上不可以有那么多其他男人的痕迹。” “息泽!”夏念一把抓住他拿起碗的手腕,睁大着眼看着他。 “你说你爱我,我信。我信你以前爱过我,只是后来,还有现在你爱着别人了,”他用了另一只手掰开了那紧紧拽着他手腕的纤手,拿起了碗,淡淡道:“当然了,我也是。” ☆、第九十四章 他的强迫 北翟国这两年来动乱多了许多。 自前年开始,便相继与东琴国, 南召国不睦开战。不过东琴自前年新帝夏焱继位以后便继续保持惯常的中立姿态, 南召国虽然与北翟在两年内开战两次,但是现在两国边境地区自五月初停战后倒也安宁了下来,且近来南召国朝内诸事繁多, 也无心再多管先前衔木溪与建州私盐售贩一事, 草草向北翟做了交待, 此事便算了了。 北翟与邻国之争刚毕, 国内倒是不安分起来。 西部申州小族颇多, 自上半年起便有几个小族叛乱,到现在, 小族纷乱竟成了连绵之势。申州虽然此前一直也有曦族坐镇,只不过这次叛乱比之前更为严重, 因此曦族首领霍至陵虽勉力镇压,但也见效甚微。 慕域这几日也是头疼得很, 他怎会不知霍至陵之意, 恭王在朝势力式微, 霍家自然不甘心, 想要以这持久战逼迫自己多加宠信恭王。只是慕域自己也知道, 若是恭王再得势, 曦族集权,那这天下恐怕就是霍家的天下了。 只不过他欣慰的倒是慕息泽前几日竟自请去申州帮助曦族平定叛乱。 此刻慕域正在偏殿同睿王议事。 “泽儿,你向来熟悉兵事,朕倒是不担心。只不过你从前所驻都是梵岭, 申州情况到底与梵岭不同。” “父皇,儿臣身为皇子,理应为父皇分忧。况且此前未能攻占衔木溪一地,儿臣此次只想将功补过。” 面对慕域的隐忧,慕息泽只是端站着沉着回答。 慕域自然知道慕息泽的意思,此前本是想攻占南召国衔木溪后,便册立东宫之位,只是这事未果,因此便也搁置。如今他这儿子又主动请命自己领兵去助曦族一臂之力,各中意思,很是明了。 慕域只点了点头,“好,你明日便出发,朕限你两个月内了结申州之事。回京后,诸事将定。” 顾沛瑶虽然为熙安郡主,手握甘州五万重兵。只不过自从去岁嫁入睿王府后,便早已不再亲自去甘州执事,而是自愿将这兵权让渡给了此前曾在甘州驻守,跟随自己父亲镇国公多年的副将沈公庆。 沈公庆对顾家很是忠心,只是如今顾家只剩下顾沛瑶一人。虽然他此前一直知道镇国公辅佐的是恭王,但是既然这顾家唯一的小姐已经嫁入了睿王府,自己自然也就倒向睿王。此次听说睿王要亲自去申州镇乱,而甘州这一向相安无事,他便也自请去助睿王一臂之力。 只是此事 分卷阅读232 突然,因此若不是沈公庆来睿王府拜访,顾沛瑶竟是不知慕息泽要去申州平乱。 “殿下,申州几个小族虽然势单力薄,可是这聚集起来也实在能成虎狼之势。沛瑶放心不下,想与您一同前去。”顾沛瑶急急走近客厅,也不顾沈公庆还在一旁,便急着向慕息泽说道。 慕息泽抬头还未发话,沈公庆就起身先行了一礼劝道:“郡主,此行我会助殿下,郡主就不用担心了。” 顾沛瑶只回以一笑,便又看向慕息泽道:“曦族霍首领镇守申州数十年,如今他都难以扭转形式,可知此次申州之乱异常,殿下你……” “王妃不用担心,”慕息泽面不改色,淡淡问道:“难道你真的不知为何霍至陵此次镇压的这般吃力吗?” 顾沛瑶看着慕息泽意味深长的暗沉眸子,心下一凛,少焉才开口道:“殿下是说表叔……霍至陵是故意的?” 慕息泽只扫了顾沛瑶那讶然的脸一眼,便又看向沈公庆,“沈将军,今日便先议到这儿吧。明日卯时出发。” “是,殿下。” 沈公庆告退之后,慕息泽也起身准备离开书房。顾沛瑶见他面无波澜却也不准备和自己讲话,便只得拦着了她,皱眉委屈道:“殿下可是在意霍至陵与我顾家的关系?” “王妃多心了,顾家与他有什么关系,我不会在意。你既然已经是睿王妃,便是这睿王府的人。” 慕息泽平淡的语气让她听不出他内心所想为何,只是眼前人始终不见情绪,到底还是让她心寒。她上前轻轻抓了抓他的袖子,“殿下,若是没有章灼一事,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娶我?” 慕息泽手一缩,袖子从顾沛瑶手中抽出,“王妃,从前的事就不必提了。”他淡淡说完便要推门。 “殿下!”顾沛瑶一把从身后紧紧抱住慕息泽,哀求道:“明日殿下就要走,今晚就来存风堂好不好?” “今晚我还有事,王妃自己休息吧。”慕息泽重重掰开了顾沛瑶的手,便推门而出了。 十一月上旬,池铎便下了第一场雪。 帝都,竟是连初雪也不柔和。这午后开始下的雪,到了晚间竟是纷纷扬扬如鹅毛一般簌簌落下,好在是轻飘飘的,砸在人头上也没有感觉。 “公主,外边冷,你身体刚好,进去吧。”伶秀看着夏念从晚饭后开始便一直站在廊前看着雪,忍不住劝道。 夏念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却未挪动脚步。 她靠着廊前两盏灯笼的光,望着眼前模糊纷杂的雪花,如从那漆黑暗沉的夜幕下倒下来的细碎白布条一般,倾泻在她的面前,有几片打到她的脸上,甚至直接钻进了脖子。 凉且寒。 她用手抹了抹打到脸上的雪花,喃喃:“伶秀,这初雪之日明明来的比前年早,怎么却冷了许多?” “公主,这池铎城本就是冷的。” 夏念垂眸,看着化在掌心的雪水渐渐流去,转身便进了屋。 屋内银葵还在帮夏念做暖炉套子,一双手冻得有些通红,她时不时用手哈几口气在手上便又拿起膝上的布料一针一针在烛火下细细绣着。 “银葵,明日白天再绣吧,灯下昏暗,眼睛看的累。”夏念走到内室便说,见银葵抬头又是一副想要摇头的样子,她微笑道:“好了,今日我想要早一些休息,你们都回去歇着吧。” “是,公主。” 看着银葵与伶秀关了门,夏念便进了里间。却觉得有一股寒意,一看今日自己竟是忘了关那妆台前的窗,雪花飘进来许多,那妆台已经湿了不少,就连挂在近旁的披风也未能幸免。 她赶紧走近合上了窗,将那披风取下来掸掉上面的雪花,准备叠一下放到外面,明日若是有了阳光也好晒晒。 “你在做什么?” 夏念心头凛然,因为传来的是慕息泽的声音。他走路向来没什么声音,而且自上次自己落水之后便再也未来过这点梅阁,如今这么晚来她自然是吓了一吓。 她衣服叠到一半,望向站在内室门口的人,他面色清冷,甚至有几分......紧张。 “你怎么这么晚来了”夏念低头,继续叠着衣服,轻轻道:“我收拾一下这衣服,刚刚窗户开着……” 话音未落,她手中的衣服便被一把夺去,眼前的人一把拽过她的手腕,狠狠道:“你是不是收拾了东西,又想走?” 夏念吃痛,抬头对上慕息泽近乎震怒的深眸,吓了一跳,“什么要走,你……你在说什么?” 分卷阅读233 “你知道我明日要去申州,又要像之前那样,一走了之?” “没有,我没有!”夏念一边皱眉扭动着手腕想要挣脱慕息泽的手,一边连连惊慌摇头,“我只是想收拾……” 她脚下忽地腾空,被慕息泽一把横抱起,重重扔在了床上。还未及缓过来时,他的身子便压了下来。 “息泽,你要做什么!”夏念使劲挣扎用手推开那上方的身体,可自己的手在下一刻便被他紧紧地用一手便锁牢了。 “夏念,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只能困在我身边,你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你永远也别想再去找他!” 灼热凶蛮的吻袭来,夏念的嘴被堵上,唇被他狠狠噙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身上衣裙被粗暴地扯去,没有留给她一点反抗的时间和余地。感到身上有冰凉的肌肤触感,夏念挣扎的更是厉害,不断地扭动着头以躲避慕息泽狂热霸道的吻。 “息泽……你放过我,你不可以强迫我!” 慕息泽牢牢钳制着底下人的手和头,忽地看到她右肩白皙皮肤上的一道伤疤,声音顿时阴沉冰冷下来,“这就是你为他挡剑留下的疤……呵……夏念,你记住,你是我的小妾,这本来就是你该做的!” “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你早就不爱我!你都说了你已经不爱我,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夏念羞愤使劲偏过头,露在他眼下的纤瘦身子不断颤抖。 她死命挣扎,慕息泽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将她牢牢困在自己身下,更加肆意蛮横地对她的身体进行掠夺。 夏念从来不知道,他的力气能够这样的大。身下一阵锐痛,她抓着床单,紧紧握着拳头,闭了眼,几乎要哭出来。 “夏念,你装什么!”慕息泽停了稍许,低头看女子痛苦咬唇的表情,冷冷道:“你在付易安身下时,难道也是这般不情愿吗” “你说,什么!”夏念忍痛,睁开泪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她这个此刻近乎疯狂的男子。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慕息泽冷笑一声,贴近她的耳朵:“你与他,恩恩爱爱,一年,该不会告诉我什么都没做过吧?” 他竟然……以为自己和付易安…… 夏念大脑一时空白,身子软了下去,也停止了挣扎,任凭慕息泽肆意侵略自己身体的每一寸。 感觉周围的一切全是寒凉的。 他的身体是冰的,他疯狂的吻是冰的,被子是冰的,他贴在自己身体上的每一寸皮肤也是冰的,连身上的痛也是冰的。 她睁大眼看着上方微微晃动的幔帐,眼泪极其清寡,声音死低死平:“慕息泽...慕息泽.. 慕息泽......” 作者有话要说:  哭辽?呼噜呼噜毛儿!就来个正经的预言吧—— 慕息泽!!你最近就会向她低头的! ☆、第九十五章 岁除平乱 纵是在南地,铧陵城内此刻也有了自北而下的寒意。 不过铧陵城内的街道此刻很是热闹的, 毕竟是除夕, 即使走在路上冷了些,许多该备齐的年货总还是要出来采买的。自清晨到午后,热热闹闹的街道便没有停过。 付易安的国师府内倒是与往年也不同, 往年除了大门口会挂春联与灯笼意思一下之外, 进了门是没什么除夕的气氛的。只不过今年, 自从昨日三皇子来了一趟, 往这国师府带了许多花灯与彩带后, 便将这国师府装扮成了的很是多彩。 从前章庭桓也是这样做过的,只不过付易安觉得累赘而俗气, 便经常在他走后就差人撤下来,几年国师府的家丁倒是没收到这样的吩咐, 因此这些红红绿绿的装扮便留到了除夕夜。 庭前,南召国的中书令江怀益正与付易安在下棋。 荇芜再上前添茶时, 最后一子已经落下。 “哈哈, 国师果然好棋艺, ”江怀益放下棋子后, 便喝了一口茶, 笑道:“年年都来同国师下棋, 却是未曾胜过。” 付易安只淡淡一笑:“承让了,宫内晚宴时间快到了,江大人可要与我同去?” “不敢不敢,”对面男子摆摆手又堆笑道:“我回一趟府邸便去, 国师,我就先告辞了。” 江怀益行了一礼便走出了庭前,付易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荇芜上前将桌前的棋子一个个收入盒中,见付易安看 分卷阅读234 着庭前昨日章庭桓挂的五色灯笼,便问道:“师兄这次怎么没吩咐下人取下来?” “庭桓……三皇子也就只能胡闹这一回了,日后便是没有时间了,随他去吧。” 荇芜听出付易安语气里的几分无奈,收拾好棋子后便起身问道:“国师也想尽早抽身离去不是吗?” “是,如今章灼正失势,不能让他有机会再得势。三皇子越早登位越好。”付易安语气坚定,也起了身,“其他臣子府邸可有通知完?” “是,几位重臣近日都会来拜访国师府的,等到年后开朝便离章铭下位之日不久了。”荇芜顿了顿,又问道:“师兄是打算逼章铭退位吗?” “过完年,他的身体便早已不允许他再是皇上。他会亲自写一封传位诏书,昭告天下让三皇子登基,至于辅政大臣,我会安排好一切。” 付易安看向庭前飘扬的几根红带,眸色悠远而沉静。他把持南召国朝堂近十年,如今终于快要结束了。 荇芜知道付易安从来不是留恋权位之人,因此此番于他实在是一种解脱。 “北翟国申州之乱想必也已经结束了吧?” 年底忙于为章庭桓年后登基一事做准备,因此付易安未有时刻关注北翟申州之乱一事。一来这战事结果易料,二来,他总是不太愿意再去知道慕息泽过多的事情。 “是,师兄。听闻慕息泽前几日便已经彻底平叛了西部之乱,想必再过六七日也能到池铎了。这一次,别的都与我们无关,倒是霍至陵战乱而死实在是意外之喜。”荇芜看了看付易安,眼里有些欣慰:“师兄再也不用担心会被霍至陵控制了。” 下蛊之人死了,体内噬心蛊虫便会如同长眠一般。 “意外之喜……也许吧。”付易安语气淡淡,庭前一段红带飘落下来,他低头轻轻捡起,喃喃道:“慕息泽再过六七日才能回府,那她过除夕不是太冷清了……” 虽是声音很轻,荇芜终归还是听到了。她咬咬唇,微笑柔声道:“国师不必担心,睿王知道公主为他而千辛万苦来南召,必定会待她极好的。再说……她也是自愿回去的。” 付易安伸手,修长的手指将那红丝带在柱上绕了绕,便重新将那丝带系了回去。他观望一遍院中景色,目光在那几株玉兰上停留了片刻,才浅声道:“我知道,阿念,是自愿回去的。” 铧陵向来没有下雪的机会,不过池铎城内却是白雪皑皑。 路上许多地方结了冰,只有车马经常驶过的路中央是将冰雪渐渐压没了的。不过即使是这样这般寒冷肃杀的冬日,到底除夕过后这一天街上还是热闹的多的。 最近池铎的百姓,倒确实是欢喜的。帝都的消息最为灵通的,睿王一个多月前便去了申州助曦族一同镇压已久的动乱,频频有捷报传来。 而前几日传来的便是申州谋逆之辈已经彻底清扫,如今局势已经得到控制,不日便可回朝。虽说之前也有曦族首领平乱被逆贼所杀的消息,让人惶恐好一阵,只不过如今曦族也有霍至陵的义子霍秉恩担任新的首领,因此民心也稳,不再惶然。 只是这样好的日子里,睿王府,也没什么好热闹的。 没有灯笼,没有春联,这些睿王妃本是可以做主弄一些,只不过自慕息泽走后,顾沛瑶也无心装饰这府邸,甚至无心去点梅阁找茬,或者说她无法去点梅阁找茬。 王府此刻最好的风景便是点梅阁前的红梅园。 只不过就是这样唯一好的景色,这阁中之人也是少踏出阁内。自慕息泽走后,点梅阁外便站了一排护卫,不准阁内人出去,也不准阁外人进入,就是连睿王妃,也不例外。 唯一例外的一人,便是宁澜。他是可以自由出入点梅阁的。 “好了,公主,”宁澜将最后一根针从夏念手臂上取回后,道:“今日是最后一次施针,你的味觉应该已经恢复的差不都了吧?” 夏念伸手将袖口卷下去,点了点头,看向宁澜浅笑:“是,这一个多月来,倒是辛苦宁公子天天来了。” “公主说笑了,这点梅阁这段时间是最美的,我能赏美景高兴还来不及,”宁澜一边将针收好,一边抬头笑笑:“再说,若是殿下回来,公主的味觉还没恢复,怕是要怪罪于我。” 夏念突然敛了笑意,她看向窗外,望到了那几个护卫,眼眶忽然湿了,“他走了这一个多月……便将我软禁在这里一个多月。” “软禁?公主,殿下绝不是这个意思。一来公主应当知道王妃她对你......并不友善,殿下自然怕自己不在府,她找你麻烦;二来……”宁澜 分卷阅读235 顿了顿,“他也实在太害怕回来见不到你了。” 夏念惨淡一笑,“他还会有害怕的事吗?” “自然,上次落水……公主您昏过去时,您没看到他站在你旁边那紧张的样子,就是当年被困都兆时,都不见他有害怕。” “宁公子,我知道你惯会安慰人的。只不过他早已恨透了我,已经是没有半分情意了。如今……” 夏念话音未落,便听得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像是一个女子和门口护卫争执的声音,这声音,觉得很是熟悉。 夏念有些疑惑,再看宁澜却是皱了眉,神情有些不自然。她忽然想起那是谁的声音,察陵湄。 “宁公子,湄儿,应当是来找你的……”察陵湄应该已经知晓自己“病逝”,自然不会是来找自己的,那么肯定只能是来找宁澜的。 “我知道。”宁澜恢复了常色,正要起身走出去,忽地停下问道:“公主可想见察陵郡主?” “我?”夏念微微吃惊,问道:“我可以见吗?我毕竟已经……” 宁澜却回头一笑,“察陵郡主虽是东琴的人,也是察陵家的人。不过心思单纯至真,而且与公主关系甚好,或许她来见见公主,公主也能开心些。” 见夏念点了点头,宁澜便出去了。 察陵湄不知是如何进的这睿王府,柳叔记得这个郡主。现在一直跟在察陵湄后面劝着离开,只不过这小姑娘却一直向那些护卫嚷着要见宁澜,直到她见到宁澜出来,才停歇了。 “小郡主,这是来给我拜年吗?”宁澜笑着走到那些护卫旁,向那领头人道:“让她进去吧,有什么事我担着。” 那护卫犹豫一番,还是让了路。毕竟他们都知道睿王与宁澜关系甚好,若是有他的命令,应该也无事。 “宁澜!”察陵湄喜笑颜开,跑到宁澜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带我去里面做什么,我们去外面玩,念姐姐她……她又不在。” 宁澜将手臂缩了缩,“走吧,小郡主,带你去点梅阁见一个故人。” 察陵湄虽是心中疑惑,却也还是乖乖跟在宁澜身后走上了进点梅阁的台阶。 ☆、第九十六章 求仁得仁 夏念听着外面察陵湄叫宁澜悦耳而欢快的声音,心中微动。她静静在阁中等着, 再见一见这个察陵郡主。 终于宁澜带着她进来了。 夏念抬头, 眼前女子容貌未有分毫改变。娥眉圆眼,干净水灵,身上里面穿的镂金丝蜀锦外衣, 外面是一件霞色鹅绒披风, 这一身, 倒是有一些过年的意味。 只不过那双大大的圆眼看到夏念的一刹那, 先是露着震惊, 而后便是喜悦。 “念姐姐!”察陵湄不可思议地叫了一声,而后似是不信一般, 眼睛一直看着夏念,半晌才走近, 细细端详才又唤:“念姐姐,真的是你!你, 你不是......” 夏念起身, 微微一笑, 把手搭在了察陵湄的手上, “湄儿, 真的是我, 我没死。”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察陵湄惊得仍是合不拢嘴,她看了看后面一直随散而笑的宁澜,又重新看向如今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夏念:“念姐姐,睿王不是去前就称你病逝了, 为何他要这么说?” “好了,看来二位有许多话要说,”宁澜走上前又道:“我先回府了。对了郡主,我要提醒你一句,你最好不要在点梅阁呆太久,等他回来见到你我可不敢保证会如何。” “等等!”察陵湄急急转身,叫住了就要出门的宁澜:“你去哪儿?” “我自然是回府啊。” “那好,过几日,不,明天我就来你府上找你,你不准躲!” “我躲有用吗?”宁澜似是知道反驳也无用一样,随意一答便耸了耸肩踱步出门了。 宁澜走后,察陵湄虽是仍一直紧紧抓着夏念的手,但是透过窗瞧着他的背影消失了才回过头来。夏念见着她这般痴痴的样子,如同往日那倔强执着的劲儿,一点也没有变。 两人坐下来后,察陵湄满脸疑色正要开口问,却被夏念先抢了话头:“湄儿,我知道你心里很疑惑,也很惊讶。只是我现在难以解释,你就当我只是一个同东琴长公主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什么不要问,以后也不能透露此事好吗?” 察陵湄张了张嘴,迟迟不愿点头。只是看着夏念脸上笃定的神色,终究还是应了一声“好”。 “念姐姐,那你至少得告诉我,你过的 分卷阅读236 如何?睿王不是已经娶了顾沛瑶做王妃吗,那你呢?” 夏念低头垂眸,笑容淡了很多,只是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道:“我是他府中的妾室。” “什么!”察陵湄忽地站起身,愤然道:“你是东琴的长公主,是从前皇帝陛下最疼爱的女儿,怎么能到这里来做一个小妾呢!慕息泽真是欺人太甚,他是不是看焱哥哥登位所以才这般不重视你的?” 察陵湄那怒目圆睁,娥眉紧蹙的样子倒是把夏念吓了一吓,她随即拉着她再次坐下,尽量以平静坦然的口吻说道:“湄儿你别急,不是这个原因。是我之前做了让睿王很生气的事情,所以他在跟我赌气。”见察陵湄愤愤不息之色,她又浅浅一笑道:“他对我挺好的,你看那府外的护卫还是派来保护我的。” “真的么?可是念姐姐,我看你整个人像是精神不好,是不是之前中了寒毒的缘故?” “湄儿,你怎么知道我中过寒毒?” “当时宁澜去了绊雪谷一趟,我特意,不,我正好碰到他,就和他一起去了。他说是去寻寻有没有解寒毒的药,只不过当时他说是缺了一味药,只能先制出延后寒毒发作的药。” 绊雪谷,夏念从前是听宁澜说起过,这是当年他师傅医仙住的地方,在北翟的北部,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不过她未曾想到,还有这样一番事。 “宁公子是给了我那药,我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还为了寻寒毒的解药而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念姐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宁澜是大夫,自然是想要极力找出任何一种毒的解药的。再说他那样闲云野鹤的人,能出去才是开心的。”察陵湄不假思索道。 “想不到湄儿你,还挺了解宁公子。” 察陵湄听后没有一点赧色,反倒露齿向夏念笑笑:“我前前后后跟了他这么久,当然是有几分了解的。不过念姐姐,你的寒毒到底解了没有,听说毒发很是折磨人的!” “已经解了。” “那味药寻到了?可是睿王帮你寻到的,还是宁澜寻到的?” 夏念一顿,脑海里忽然又浮现出付易安那日抓着心头疼痛不已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安。待对面女子摇了摇她的手之后,她才回过神:“都不是,是另一个朋友寻到的。” “哦……我认识吗,那要好好感谢他了!” “你也许知道,是南召国的国师。” 察陵湄瞳孔微缩,再次张大了嘴,许久才说话:“是那个在南召国权倾朝野的国师付易安,竟然是他!念姐姐,你竟还与他有交情?” “以前……他到东琴皇宫拜访时,我见过几次,”夏念语气敷衍,转而道:“湄儿,你怎的在新年出来了,难道你哥哥不怪你?” “不会,哥哥已经习惯我这样,母亲也不爱管我,我便来寻宁澜。这几日池铎应该也热闹,我想同他一起在这里过年。” “你还是这般喜欢宁公子?” “跟他在一起,我最是高兴。所以我想我应该是相当喜欢他的。” 夏念看着察陵湄脸上干净痴痴的笑容,心中五味杂陈。为了隐瞒与当年医仙的关系,宁澜便一直不谈自己的过去,他是无情.欲之人。这事自己知道,察陵湄却不知,她若是以后知晓,不知将 如何? “湄儿,假如,我只是说假如,你们并不能有结果你该如何?” “结果……不知姐姐说的是哪一个结果?”察陵湄歪着头想了一阵又道:“终成眷属是结果,与子携老也是结果,求而不得也是结果。我是不愿意考虑这么多,我只知道当下我就是愿意这般跟着他。” 夏念一时怔怔,不知该说这小丫头通透,执拗,还是傻气十足? “念姐姐,你怎么了……总觉得你像是不高兴的样子?”察陵湄见夏念皱眉不语的样子,忍不住便问了一句。 “无事,只是近来想多了。” 夏念看着察陵湄澄澈的眸子,忽地笑笑道:“湄儿,你想不想给宁澜送些新年的礼物?” “自然想啊!可是我问他喜欢什么,他什么都不说,我却不知要送他什么?” “湄儿,宁公子很喜欢一样叫做‘梅夭春’的酒。你不如去点梅阁前面的院子收一些梅花花瓣,拿了同宁公子一同做酒。” 夏念知道往年宁澜都是一个人收花瓣,一个人做酒,自然也是一个人喝酒。今年宁澜却还未来这点梅阁收这花瓣,许是见自己心情不佳,便没能提出这些要求。如今若是能让察陵湄同他一起做酒,也许能让这小丫头高兴高兴。 分卷阅读237 至于宁澜,一起同她做过最喜欢的酒,即使动不了心,总是能在心里留下一点印记。 “真的!”察陵湄眼神发亮,倏然站了起来,紧紧抓住夏念的手:“多谢姐姐告诉我,我这就去!” “诶——”夏念看着察陵湄一溜烟的跑了出去,立即转向银葵道:“银葵,湄儿连罐子都没拿,你把从前我们收梅花的罐子给她带过去。” “公主,要不要将门合上?”伶秀见那二人出去,皆是匆匆,未有带上门,便低头问了一句。 “不必了,我就坐在这儿,看看那梅园。”夏念远远望着那白雪映红的美丽景象,一时心头思绪悠远。 银葵抱着罐子站在察陵湄旁边,察陵湄时不时搓一下手,再掰上树枝将花瓣采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罐子里,女子笑靥如花,肤白胜雪,让那本是清冷的梅园多了好几分温暖。 伶秀见夏念一时嘴角挂笑,一时又柳眉微蹙的样子,踌躇几许才问道:“公主可是想起殿下了?奴婢见公主每每想问宁公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伶秀跟在自己身边久了,倒是很会察言观色。慕息泽去了申州一个多月,她虽然气恼那晚他对自己的羞辱和误会,只是说自己不担心他却也是不可能的。想要问宁澜,却是开不了口。 他害怕那时候的事重现,她又何尝不害怕呢? “公主,您别担心,奴婢知道您自己不想问,昨日替您问过宁公子了。” “那他如何了?” “宁公子说,申州之乱已平。约莫再过两三日,殿下便会回府了。” “好,那就好。”夏念心头像是松了一块大石一般,只是却重新惴惴起来,他回来后自己要如何面对他? 从前只以为自己在他眼里是背弃过他的人,没想到他竟然是把自己想的那样不堪。 “公主,奴婢一直想问您,您为殿下做的这一切,您可有后悔过?” 后悔?这两个字砸到夏念心头,一时又消散了。 她望向那遥远的红梅,闻到抹抹暗香飘到这阁中,她淡淡一笑:“求仁得仁,谈何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慕息泽:明天我要回去见我的念念了。 作者菌:第一,她是我的念念;第二,她不想见你;第三,你明天回不回得去,(拍桌)我说了算! 咳咳,既然熬到现在,期待下明天罢。ヽ( ̄▽ ̄)?顺便猜猜假如澜湄发展下去会苦吗? ☆、第九十七章 重获珍宝 正月十三,距离北翟国正式开朝之日还有三天。 只是此刻平时议事的奉清殿内却已经聚集了众多朝臣, 皇上在殿上正襟危坐, 同开朝一般。 昨日便有军报传来,睿王已经完成申州之事,今日便会到京复命。这动乱了几近半年多的申州总算是平稳了, 因此此事自然是大事, 虽未开朝, 但是今日皇上也召了众臣一同在奉清殿内迎睿王凯旋。 “父皇, 儿臣已经生擒七个小族首领, 此次他们是带头作乱之人。至于曦族原霍首领,为平乱而死, 儿臣请求父皇给予霍首领殊荣,以安曦族之心。” 慕域微笑点头, 抬手示意慕息泽起来,缓缓道:“泽儿, 此战你居功甚伟。霍首领朕自会加以殊荣, 曦族朕也会多加抚恤。霍秉恩的继位仪式你可有参加?” 霍至陵在半月多前便在战乱中被杀, 因此为安族人之心, 自然在平乱之后新的首领就要继位。 “是, 霍秉恩是霍至陵首领的义子, 也早已是被公认的继承之人,因此并未有人有任何异议,父皇请放心。” “好,你办事朕放心。那几个叛乱之族, 泽儿认为该如何处理?” “回父皇,儿臣认为,带头叛乱之人自当处死示众;至于他们手下的士兵,按等级官位酌情处置,有意归顺者,可从轻处理;小族之首领,应当趁此次平乱之势,从此由朝廷指认,日后同曦族统一管理。” 慕域看着慕息泽从容镇定的神态,目露赞赏,只不过还是惯常地问了一句:“众卿以为如何?” 赵新走至殿中,行一礼附和道:“陛下,臣认为睿王提议甚好,不仅能立皇室之威,威慑西部申州,且抚慰收服兵心,日后更好地驾驭。” 听完赵军候一言,慕息泽身旁的沈公庆也上前:“陛下,臣也附议,睿王殿下的提议可谓深谋远虑。曦族是申州大族,若是日后朝廷的人能通曦族一同镇守申州,不仅可安申州边民之心,而且也更便于朝廷掌控西部动向,断绝这样的动乱再次发生。” b 分卷阅读238 r   “如此,好。”慕域点点头,正声道:“泽儿,此事便由你去办。” “是,父皇。”慕息泽面色沉静,只因一切皆在预料之内。 慕域一向忌惮曦族霍至陵的势力,更是恨极他同皇后霍至仪,恭王的联合,此前自己的皇权甚至一再被他们压制,如今霍至陵战死,于他只是好事。 征战回来首先要回宫是规矩,因此慕息泽虽然是上午巳时便回了宫,但是被慕域留在宫中吃了午饭再走,因此即使匆忙赶去府中,也是过了午时才到睿王府的。 “殿下这两个月来辛苦,末将便不打扰殿下,也先回府了。”沈公庆在池铎也是有自己的府邸的,到了睿王府门口便下马作拜别。 “好,沈将军过几日便要赶去甘州,也是辛苦了,回府歇息吧。” 慕息泽言罢,沈公庆再行了一礼后便上马走了。 此时柳管家已经来开门,顾沛瑶也赶着迎了出来。她一见到慕息泽,便急急地跑了上去,面上神色有些激动:“殿下,你回来了,没有……受伤吧?” “没有。”慕息泽并不停步,径直向前走着。 顾沛瑶随即跟上,“殿下,府中一切安好的。您刚回来风尘仆仆,还是先去换身衣裳,休息一下吧。”她知道慕息泽将要去的方向是点梅阁,心中闷闷不悦。 柳管家看着慕息泽身上染了许多尘土,也上前道:“殿下,璟铉局已经备好热水衣物。殿下放心,点梅阁一切安好的。” 慕息泽闻言停了脚,犹豫一番才回头往璟铉局走去。 ** “殿下。”伶秀与银葵见慕息泽神色匆匆,行了一礼。 “她人呢?” 殿外是他熟悉的声音,两个月未听到,如今却透过门内,直接敲在了夏念的心上,她心头有些颤颤。 “回殿下,公主昨晚没睡好,因此还在午睡,应该还没醒。” “好,我去看看她。” “殿下,公主易醒,奴婢怕……” “你们下去吧,我不会吵她。” 外室传来的声音仍是明晰的,随即便听到了银葵和伶秀关门的声音。然后便是内室门开的声音,夏念急急翻了个身,将脸朝在了里面。 他走路向来是没什么声音的,如若不是感受到自己的床微微动了一下,都不知道他已经坐到了自己的床沿。 她心里有些惶惶,很想转身看看他有没有受伤,脑海中却时时想起那日他暴怒,嘲弄的眸子,愣是如定住了一般,只是睁眼看着内墙,还有那层淡黄色纱幔。 “念念,我回来了。”他用手将夏念在枕头上一缕不那么安分的头发轻轻摆平,注意到了她此时微颤的肩,和声道:“念念,我知道你醒着。对不起……那晚,是我说错话了。” 此时夏念的肩膀已经由微颤变成了剧烈的颤抖,眼泪不断向左滑落,湿了头下的枕头。她甚至觉得是在做梦,梦里是慕息泽的声音,只是那样温柔的语气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到了。 如果不是自己在做梦,那么旁边这个一定只是一个跟慕息泽有一样声音的人。 他恨自己,他从不会说“对不起”,他说过不会再叫自己“念念”。 慕息泽听着女子抽泣的声音,修长的双眉微蹙,刚想用手搭上她的肩,又收了回来。 他不敢......再碰她。 两个月前的那个凌晨,慕息泽卯时便要出发同沈公庆一起去申州。 天刚有一丝光线时,他便起了身,看到旁边女子挂着泪痕还在睡着,他轻轻掀开被子,朦胧白光下,锦单上那几滴颜色却刺目清晰的很。 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念念,以后只要你不愿意,我......我不会再强迫你。”慕息泽听着那越来越大声的抽泣,似是叹了一口气起了身:“你既然还想睡,我便先走了。” 听到内室的门合上之后,夏念才转过身,坐了起来。脸上早已经是眼泪横流,她摸了摸刚刚他坐过的地方,还有一些温度。床边周围的空气里,好像是他身上的味道。 刚刚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忽地内室的门又开了,夏念惊惶看向前面,仍旧是从前那个眉目胜画的男子,只不过此刻四目相对,他的眼中却没了往日的处变不惊。 慕息泽站在门前看着一直怔怔而紧张盯着自己的夏念,一下子冲了过去,紧紧抱住了床上的她。 夏念慌乱挣扎几许,他却只是越抱越紧。b 分卷阅读239 r 待她不再动之后,他的耳边只剩她的抽泣声,他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念念,我心知你在点梅阁,我在申州一日也不能忘。这近两个月里,想的,都是你......你从前开心时弯眉而笑的样子,我受伤时你惊慌流泪的样子,还有你生气脸红的样子,你委屈垂头的样子,你抱我时害羞的样子。怕你在阁中生我太久的气,我恨不得战事未完就赶回来见你。 他闭了闭眼,抱得她很紧,“念念,之前的事我不计较。你一声不吭狠心离去也好,你为他挡剑受伤也好,你喜欢过他也好,你是为了他才回到我身边也好......我都不计较,如你所说,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夏念心中隐痛,许多话想要冲出喉咙,却硬是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慕息泽没有等到她的回答,渐渐放开她,用手抚上她湿湿的面颊,他修长的手指帮她展平了紧蹙的双眉,缓缓开口:“念念,你还生我气还是......你不愿意?” 见夏念只是抿紧了双唇,却不言片语,他继续道:“你说过你欠他人情,如今这个人情我已经帮你还了。你与他不可以再有瓜葛。” “这是什么意思?”夏念终于开口。 “霍至陵已经死了,他不会再受噬心蛊虫的痛,也不会再被霍至陵摆布。” 夏念看着慕息泽镇定的眸子,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霍至陵其实不是平乱战死,而是……你趁乱杀的?” “没错,所以不要再想着他了。”慕息泽再一次将夏念拥在怀里,不停抚摸她的头发:“念念,你已经回到我身边,忘了他。我会让你找到从前喜欢我时的感觉,我不想......再折磨自己了。” 夏念自是知道这番话从慕息泽嘴里说出来有多么的不容易。他那样自大,桀骜,倔强的一个人,此刻自己在他怀中,却只感受到他的慌乱。 原来宁澜说的是真的,他也有害怕的时候。 可是有什么可忘的?自始至终本来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可你说过,你不再爱我的,你讨厌我。”她鼻头一酸,想起那日他淡漠的神色,又是一股眼泪流下来。 “那我恐怕要食言了。”慕息泽放开了夏念,好像知道了她的答案。眸子里露了笑意,仍用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念念,你怎么还是这么能哭?” “你真的愿意不计较一切?” “若是别人,我必然,杀之而后快。可因为是你,我打不得,也骂不得,只能不计较了。” 慕息泽发觉腰间忽地环了一双手,低头一看,夏念正紧紧抱着自己,把头贴在他胸前。 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眼前这个在他面前明明至情至性,至真至纯的女子,心里为何会住过别人? 罢了。 他将怀中女子抱得更紧,如重获珍宝一般再不愿放开。 ☆、第九十八章 都兆往事 “公主……您别朝着门外看了。殿下近几日都宿在咱们点梅阁,这早上才刚去宫中, 每每午时不到也就回来了。”银葵看着夏念一脸急切的样子, 忍不住劝着,“伶秀姑姑脚步快,殿下一回来就会告诉公主的。” 夏念点头, “嗯......我知道, 我才刚让伶秀去看看。” 言罢她拿起桌上茶盏, 装作漫不经心倒了一杯茶。银葵见她一副无奈样子, 抿嘴偷笑了笑。 她家主子每天早上从慕息泽一走就要算好时辰, 到了差不多时候便让伶秀看看他回来没。 银葵自己也纳闷,明明慕息泽从申州回来前, 夏念还是一副闷闷不乐,愁眉难展的样子。自从回来那日之后, 自己的主子就开朗起来,就如从前在睿王府那般。 夏念不时地去他书房练字下棋, 或是就在他书房静静坐着, 而慕息泽也像是全然变回了以前那个睿王, 过去那一年的别离, 近一年的冷淡仿佛都成了已逝云烟。 “公主, 殿下是不是知道您当初是为了他才……” “银葵!”夏念忽地转过头, 脸上笑意敛了去,“他不知道,你们也绝不可以说。” “可是,公主……王妃几乎日日来刁难你, 你也知道殿下已经快要被册立为储君,您就算说了,她想必不会如何。” 夏念看着银葵愤愤而委屈的样子,拍了拍她的手正色温言道:“银葵,有一点我是信顾沛瑶的,她爱息泽,甚至不比我少。只不过她要的是息泽这一个人,还有她的地位;可我要的是息泽能达成所愿,他有自己的任务和抱负,因此, 分卷阅读240 只要有可能危及他现在所谋之事,我便不能冒一点险,你明白吗?” 银葵睁大眼睛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夏念语气里好像有一丝无奈,“顾沛瑶,她要府中的地位,要息泽永远对她心含感激,她容不下他再次全心爱上我。” 银葵握了握夏念的手,夏念反倒宽慰一笑:“银葵,你知道吗?顾沛瑶她很聪明。她要息泽心中对我永远心怀芥蒂,而这芥蒂,只要她一拨动,就能成为横亘在我与他之间难以逾越的障碍。我若拔除这芥蒂,她便破罐破摔,一个女人的嫉恨太可怕。” 主仆二人沉默时分,伶秀匆匆进入阁内。 “公主,殿下刚刚回来了,去了书房。” “好,我自己去,你们不用跟去。”夏念换了灿然笑意,拿过银葵手里的披风,又道:“银葵,刚刚的糕点装到食盒里了吗?” “装了装了!”银葵立刻将桌上的食盒又检查了一边,递给夏念。 夏念正要出门,伶秀又喊住了她:“公主,您怕冷,要不要带个手炉,奴婢记得殿下的房中是没有炭盆的?虽是二月初了,可是天也实在是不暖……” “不用不用,他书房里半个月前就放了炭盆的。” 伶秀看着夏念匆忙离去的背影,喃喃道:“难怪这几日公主都不带手炉……” 王府外面仍是很冷的,这几日虽然不再下雪,只是前几日的积雪却还是堆在路边,并未融尽。在阳光下泛着晃眼的白光,让这王府变得更为通透而明亮。 只不过空气还是冰的,就是那温温和煦的日光,也暖不了时时要吹进脖子的寒风。好在从点梅阁到慕息泽的书房,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推开门的时候,见到仍是往常那样的画面,慕息泽仍然端端坐在桌前,专心地看着桌上的文书。 “来了。”听到夏念开门的声音,他并未抬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又翻了一页文书,头微微一偏,示意她坐到身边。 夏念记得他比从前忙了许多,他现在的样子,同那时自己在国师府中,付易安的样子很像。付易安几乎把持了整个南召国的朝政。而今,慕息泽下月底便要被册封为皇储,自然也是辅政地位,桌上每日都是堆积的政务。 “这是什么?” 慕息泽看着夏念静静坐到旁边只是呆呆看着桌上的东西,却并未放下食盒,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我为你做的杏仁酥,你之前不是想吃糕点吗?不过你现在忙,那就等会儿……” “现在就要。” 慕息泽匆匆看完了一页后便放下了书,拿过夏念手中的食盒,打开就拿了一块杏仁酥放进了嘴里。 夏念看的有些惊讶,心中却是窃喜。这杏仁酥,之前做了许多遍,这是自己觉得做的最好的一次,才敢拿来给这个挑剔的人。她见他面色平静地吃着,忍不住问了一句:“息泽,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手艺进步很多?” “念念,你总是这般自信。”慕息泽吃完一块,喝了一口清茶,缓缓道:“你是不是不知道糖很贵的?” 夏念扶额,气鼓鼓道:“那我还真不知道!” “那还好,我差点以为宁澜医术退步了,没治好你的味觉。” “.…..” 夏念怔怔瞪了慕息泽一眼,他却不为所动,于是也不再理会他,他这般样子自己向来是知道。 她拿起桌上自己昨日在这里未誊抄完的诗册,正准备磨了墨,继续抄写,门口却响起了敲门声。 “谁?” “殿下,是我。” 听到顾沛瑶的声音,夏念磨墨的手顿了顿,慕息泽瞥到了她异常的神色,便扬声向外问道:“王妃有何要紧事?” “殿下,宫内昨日便送来了东宫册封大典的礼服,您看是不是现在拿给您看一下?” “进来吧。” 顾沛瑶推门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侍女,不是碧心。夏念也不记得何时顾沛瑶身边那个趾高气昂的婢女再也没在府内看到过,听柳叔说,是染了病不适合在王府服侍,已经遣回了顾府。 顾沛瑶端庄含情的笑脸在看到夏念的一刹那顿时寒了一半,看到慕息泽面前的糕点时几乎已经变为憎恶。 夏念放下墨锭,起身行了一礼才再次坐下。她只是专心磨墨,坐得离慕息泽远了一些。 “殿下,这礼服是按殿下的尺寸做的,殿下看看若还有不满意的,沛瑶也好回了宫中再行修改。” 分卷阅读241 “我看很好,就先放这儿吧。辛苦你送一趟了。”慕息泽淡淡答了一句,只扫了一眼放在桌上那红底黑边的华丽礼服。却见顾沛瑶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又抬头问道:“王妃可还有其他事?” 顾沛瑶将眼光从一直低头不语的夏念上收回,又看向慕息泽微笑道:“沛瑶只是想,殿下如今政务繁忙,夏念妹妹呆在这里怕是会影响殿下,因此沛瑶想请妹妹去存风堂坐坐。” 夏念抬起头正想起身回话,却被慕息泽一把拉住。 “王妃多虑了,我只是让她在这里帮我磨墨。再说王府许多事王妃要管,她去了存风堂也会扰你,呆在这儿便好。”慕息泽在底下紧紧拉着夏念的手,看着顾沛瑶还欲说话,随即又淡然道:“王妃若是无事,便先回去吧。” “是,沛瑶告退。” 夏念只感到顾沛瑶冷冽的目色扫过自己的脸,便转身出了门。 慕息泽放开了夏念的手,却见她长吁了一口气,轻笑一声:“从前在不归崖你都敢这样大胆地对顾沛烈,怎么如今见了他姐姐竟是这样小心翼翼?” “她是王妃,我总得规矩点,顺了她的心意才好。” “你很在意这位份?” “当然不是,只不过不想你因为这些小事烦忧而已。” “呵,念念何时这么懂事了?”慕息泽看着夏念面有愁态,就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随即将她拥入怀中,道:“我待她是不得不好,她为了我,做了太多。” “我知道……当时是她带兵去支援你的……” “不仅如此,当时章灼大胜在望,却突然退兵。沛瑶当时去了他军帐中,被章灼轻侮了,才换来这一局面。我觉得......罢了,只不过她确确实实去了章灼帐中,我不能不娶她。” 慕息泽缓缓说完这些话,却发现怀中的人竟是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他低头一看,却见她柳眉紧蹙,死死咬着嘴唇,面色竟是煞白。 “念念,你怎么了?” 夏念只觉得内心隐痛,她不知道原来顾沛瑶竟然撒了这样的谎。恐怕当时在都兆山,慕息泽对顾沛瑶便已经心生怜悯与疼惜。 她起身极力压抑内心痛楚,只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没想到……王妃竟然做了这样的牺牲。息泽,你对她好一些,也是应当的。” 慕息泽见夏念虽是微笑,只是神态却很是奇怪,刚想再问时,却又响起了敲门声。 “是我,宁澜。” “进来吧。” 慕息泽放开了夏念,她从慕息泽怀中起来,继续端坐准备磨墨,心上如何,面上总归要冷静。毕竟,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你有没有听说南召国的事,付易安他……”宁澜刚一开门便出声道,看到夏念也在一旁微微惊了惊,于是停了话欣慰笑笑:“原来佳人在侧啊。” ☆、第九十九章 从来是你 夏念本是在磨墨,却被宁澜打断了, 听到他说付易安, 更是一下子停了墨锭,有些紧张地望向宁澜。毕竟付易安的事,她还是好奇的。 慕息泽低头看到她手上溅到的墨点, 拿过她的手, 轻轻擦掉, 皱了皱眉, “你很在意他的事?” “不, 我只是好奇而已。”夏念认真望着他带了幽怨的深眸,又轻轻摇了摇他的手, 算是抚慰。她知道,付易安是慕息泽心中的一根刺, 一根利刺。 “咳,”宁澜看着前面两人握手对视的样子, 忍不住咳嗽一声, 上前正准备说话, 瞥到了桌上的杏仁酥, 笑笑道:“这是公主做的糕点吧, 不知我能不能吃一块?” “自然可以!” 夏念正要伸手将那食盘拿起来, 却被慕息泽一把夺了过来。他将食盘放进了食盒,看向宁澜淡然道:“她手艺太差,你别吃了。” “我手艺差,那你还连着吃了半盘!” 夏念觉着气恼, 想要伸手将那食盒夺过来,却又被慕息泽一手抓住了,他将那墨锭迅速塞回到她手中,“你好好磨墨。” 宁澜见着这两人一个恼羞瞪眼,一个却一本正经,不禁轻笑出了声。在慕息泽冷瞟了他一眼之后,他才回到旁边的座位上坐着,感叹道:“公主一来,我这口福就没了。” “宁公子,你说什么?” “好好磨墨。”身旁又传来慕息泽命令的语气,见夏念开始一副乖巧样子,他才对宁澜正色道,“南召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付易安本就是要扶三皇 分卷阅读242 子上位,那是迟早的事。如今南召幼主登基,他无非就是怕夜长梦多。毕竟章灼那般狼子野心,是什么事都做的出的。” 夏念的手持着那墨锭,心思却已不在上面。 他真的做到了,那他是否会同自己所说的那样回到玄镜山庄还是继续辅政? 也许他所说的那个,四季花开且温暖如春的玄镜山庄才更适合他。 慕息泽见夏念执着墨锭的手越磨越慢,似是在失神地想着什么,紧紧抓住了她的手,皱了皱眉,“你在想什么?” 夏念听得出他话里的不满,心中一凛,却随意笑了一笑道:“我在想,磨墨这事怪累人的,以后我得跟你商量我们轮流磨。” “呵,是嘛?”慕息泽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放开了她的手,夏念只觉得他那眼神看的自己心里发怵。 “诶,殿下……”宁澜见气氛有些尴尬,便转而问道:“这南召国新帝登基颁布了许多新的规章,据说是付易安亲自拟定,交给了那三皇子。你猜猜看这第一条的是什么?” “我没兴趣知道他的事。” “我看就是你也猜不到。”宁澜脸上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缓缓道:“这一条便是——南召国从此再无‘国师’一职。” 夏念吃惊望向宁澜,却见他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慕息泽倒是淡定冷“哼”一声:“这并不出人意料。他也知道自己一手遮天这么多年有多不妥,南召国自然不能再出现第二个付易安。我想他定然也不会留在朝堂,只要他在,南召还能有谁尊那幼主?” “殿下说对了。听闻南召国开朝后章铭便立了传位诏书,以身体不安为由传位给了年幼的三皇子,底下竟无人有异议。章灼已经无实权,而付易安,也在那日自请辞了国师一职。” “他自然已经给章庭桓做了完全准备,”慕息泽顿了顿,忽地冷言道:“他那师傅还真是看对人了。” 夏念默默回忆一遍,这仿佛是慕息泽第一次‘夸’付易安。 这两人明明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开始因为上一辈的缘由不睦已久,如今又因为自己,慕息泽更是视付易安如大敌一般。不过好在这一切也算是结束了,付易安已经离朝,慕息泽也即将成为储君。 想必二人不会再有太多争斗。 夏念见那墨已经快磨得差不多,刚要提笔蘸墨时,忽地想到一人。 “宁公子,湄儿还在你府上吗?” 宁澜似是没想到她会有这一问,先是张嘴顿了一顿,随即看向慕息泽一副领罪的样子。夏念才意识到,当初让察陵湄进点梅阁慕息泽应当是不知道的。 “是你让她进去的?” 慕息泽反应颇快,看像对面宁澜。宁澜不动声色将目光转向夏念,似是求救一般。 这二人像孩子。夏念心中暗笑,便使劲扯了扯旁边人的云纹白袖口,自顾自问宁澜:“她可同你一起做梅夭春了?” 宁澜见慕息泽不再逼视着自己,便也放松下来,点了点头笑得勉强,“公主,这是你给她出的主意吧。这酒是做了,结果这小郡主非要赖到这酒能喝了再离开,若不是前几日定远侯差人来绑了她回去,真不知道要在我家待到几时?” 察陵湄真是会举一反三,竟还能以酒为名来着不走,夏念初想只觉得有些好笑,再一想却有些觉得酸楚。 “如此……倒是可惜,都来不及与她告别一番。” “呵,”一旁慕息泽突然冷笑一声,“你要想见她,就跟着宁澜走,这一年总能见好几面。” 夏念讶然张了张嘴,她是不曾想原来察陵湄一年要来好几出。不过她却没有慕息泽那玩笑的心思,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认真问道:“宁公子,你打算几时告诉她?” 宁澜叹息淡淡一笑:“一来这事听似荒唐,她怕是不会信。而来我隐瞒此事,无非也就是瞒着我师傅便是当年医仙。毕竟除了我师傅也没人能治意眠虫之毒,等来日殿下登基之日,我这身份不用瞒了,自然就能让她知道了。” 医仙便是白湛,虽然少有人知,只是确实,白湛与洛妃当年在宫中仍有书信往来,慕息泽不可以与白湛有一点瓜葛。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必然十分不利。 “好了,我也无太多事,殿下这佳人在侧,我也实在不好意思多扰了。”宁澜喝完最后一口茶便起了身,潇洒一笑便出了门。 夏念正要提笔写字,慕息泽却忽然夺下了她的笔,再次紧紧地抱住了她。 “息 分卷阅读243 泽……你怎么了?” “念念,我是说过我不再计较。可是前提是,你不可以再想他,不可以再在意他,也不要再对他的事......好奇。”慕息泽在夏念耳边用低沉的声音命令着。 夏念被他抱得很紧,她甚至能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 她知道慕息泽从来都是那般在意,从前是,现在更加是,这根刺拔不出来,一撩拨便会扎痛他的心。 “息泽,本来就是没有‘再’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心里从来只住过你一个人。” 夏念感觉慕息泽的手松了松,心里微微下沉,她知道他不信的,至少他不信“从来”这两个字。 慕息泽放开了她,看了她许久,最后用手搭上她的右肩,“念念,除了你肩上的印记,我去不掉。其余关于他与你一切的瓜葛,我都不允许再存在,我要你属于我一个人。” 这话还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夏念心中有些闷闷,只是却又重新抱紧了对面的人,轻声道:“是你的,身体是你的,心是你的,都是你的,从来都是你的。息泽……你信我。” 慕息泽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低头轻轻吻上夏念的乌发,又拍了拍她的背。见她许久不撒手,又挑眉淡笑言道:“念念,你是不是觉得我怀里很暖,抱得这样久不撒手?你这样是会干扰我处理公务的。”他指向门口处,“其实你看,那边那个炭盆你可以抱来试试。” “慕息泽!”夏念恼怒大呼,一把推开他,喃喃道:“以后我抱冰块也不抱你。” “可你每晚就寝时,明明都是主动抱着我的。” “我……”夏念看着慕息泽一脸轻浮的表情,涨红脸道:“那是因为……因为我房里冷,我怕你太冷睡不着。” “哦,是吗……那其实念念也不必如此辛苦,以后只要把被子里的几个手炉分一个给我就够了。” “.…..” 慕息泽一本正经说完,便又从容地打开刚刚看到一半的文书,继续翻阅了起来。 夏念硬是提着那支蘸了墨的笔半天也落不下去手,气恼想了半天终于落下笔,重重地在纸上写了极丑的“慕息泽”三个字以示对他的愤怒和反击。 作者有话要说:  傻九肥来了,日更ing~ ☆、第一百章 心头隐刺 早上睁眼醒来之时,淡金色的阳光已经从窗里照了进来。 夏念在床上觉得微微刺眼, 偏了偏头。窗边正在轻轻擦拭窗台的伶秀似是注意到她已经醒来, 便过来轻声询问她是否要现在起床。 夏念摇了摇头,照例看了看旁边,旁边照例已经没有人。慕息泽每日都起的比她早许多, 不是去宫中上朝, 便是去书房处理政务, 分外的忙。 她刚想伸出手挡一下那晃眼的光线, 动了一动, 才发现自己周围的被子被塞得紧紧的,将她裹得很牢固。她笑了笑, 她知道是他起床后弄得,自己总是怕冷, 他每日都这样将她裹得如蚕茧一般才悄然离开房间。 “伶秀,我再睡会儿, 过半个时辰再来叫我吧。” “公主近日愈发爱睡懒觉了。”伶秀笑了笑, 便放下幔帐静静离开了。 有道是春眠不觉晓, 夏念想着这倒是真的, 如今阳春三月, 自己确实愈发犯懒, 恨不得白日里都能睡觉,想必是春意醉人。 “伶秀姑姑——” 夏念刚闭了眼要入睡,却被银葵一阵清脆的声音给扰醒了。 “嘘,银葵你小声一点, 公主还在睡觉。”伶秀作了一噤声的手势,看了看银葵手中的空罐子,轻声问道:“怎么了,你抱着这罐子做什么?” “姑姑,这罐子是之前被察陵郡主拿去收梅花花瓣的。宁公子说做完酒后一直忘了还回来。这不刚刚才拿给我,你看这罐子要不要先收起来?” 夏念才想起自己前一个月也想收花瓣,无奈当时没有合适的容器,且梅花花瓣也已经碎碎落了一地,便只得算了。如今三月里,早已没了梅花,这罐子自然得等到腊月梅花再开时才能用了,到时候必得收了新鲜的花瓣做酒。 “收起来吧。” 伶秀和银葵听见幔帐内夏念的声音顿了一顿,随即伶秀差银葵先出去了,自己轻轻走了过来。 “公主,银葵这丫头毛毛躁躁的,是不是扰了您?” 夏念见伶秀歉意的面色,笑了笑道:“无事,我本 分卷阅读244 要起来了。银葵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她掀开被子,接过伶秀递过来的衣服马上穿上,才又道:“伶秀,你去找柳叔要一把铲子过来。” “啊?公主……要铲子做什么?” “我想起从前埋在梅树下的酒,想启出来看看。” “是,公主。”伶秀又道:“公主还是先吃了早膳再去,奴婢先去为您取膳房热着的早饭。” 夏念刚想叫住她,伶秀却走得很快。 明明是每日不重样且精致的早膳,自己近日却也胃口不大。有时与慕息泽在一起用午膳或者晚膳时,倒是会吃的多些,毕竟,他总是那样习惯性地往自己碗里夹那许多菜,还盯着自己吃下去才罢休。 或许是天气温了,人便不需要再吃那样多的食物来保暖,她是那样想的。 梅园早已成了一片浅浅的嫩绿色,夏念走到梅园时,还是能认出哪一棵树下是从前埋了酒的。 梅园底下的土还是看起来很硬的黑色土壤,依稀可以在上面看到几片未来及埋去的梅花花瓣,只不过皱巴巴的,看起来可怜了一些。 铲子挖到土里的时候,还是有些硬的。 “应该是这个位置啊……”夏念呢喃不解,她看着那挖了几乎一尺多的坑,却还是未见那两罐酒。 “公主,你是不是找错了一棵树?” “不会,就是这一棵。”之所以那样笃定是因为,她曾经与他在这颗树边上靠过,那棵树未斜的主干正好让她偏着头懒懒靠着。 “那会不会是……” “夏念!” 银葵话音未落,便听得后面一阵严厉尖刻女声,是顾沛瑶。 夏念本是蹲在地上仔细看着,听得这声音心下一惊,她已经好几日没来刁难过自己,今天又是要来做什么? “王妃安好。” 看着很是恭敬的礼,声音却不卑不亢。夏念是不喜欢这样做的,从来都是不喜欢的,只是却必须毕恭毕敬。一来自己已经成了这里的人,这尊卑有序也得接受;二来不能惹她不痛快。 “你在做什么?”顾沛瑶看着夏念手中拿着的铲子,微微惊疑,扬起下巴质问。 “挖酒,从前我们……我在这里埋了酒。” 夏念认真回答,她看了一眼顾沛瑶却有些被她此刻的神情所吓到。 她尖眉皱的很紧,怒目对着自己,是恨极的那种目光,比以往还要恨。 那晚他将她错认成这个人,那晚他重新狠狠推开她,那晚他喝着他们一起埋下的酒…… “夏念,你是不是很得意?” “王妃何出此言,我有什么可得意的?” “哼,他日日留宿你点梅阁。你明明在付易安身边待了一年之久,你这样肮脏的女人哪里还配让他碰!” 夏念心头震动,她丢下了手中铲子,这把铲子现在真的不能握在手里。双拳紧紧握住,半晌才安静看向顾沛瑶,“王妃,你何必这样说?且不说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再者难道你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离去吗?” “夏念,那是你心甘情愿的。”顾沛瑶冷笑,“是我,去救了他,你算什么?” 夏念看着眼前表情狰狞的女子,想起那日慕息泽搂着自己的那番坦白,不免觉得心头颤颤而愤恼。 “顾沛瑶,你根本不知道为何章灼会退兵,你竟然会撒那样的慌来骗他?” “你大胆!”顾沛瑶脸色白了一阵,随即一记巴掌狠狠打了下去。 “公主——”银葵扶住几乎要倒地的夏念,看着她白皙脸上的鲜明红色掌□□疼喊出了声。 顾沛瑶冷冷一笑:“夏念,那又如何,难道与你有关吗?我告诉你,就是因为我,才将他救出了都兆,也是我,伴他度过了这一年,你算什么?” 夏念左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痛,嘴角有些血腥味,这一掌真是用了十成的力道。 顾沛瑶见夏念吃痛皱眉的样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恶狠狠厉声道:“别在他面前装可怜,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狐媚术让他回心转意。”她紧贴着夏念耳边轻声道:“不过我告诉你,记得我对你说的话,你的嘴巴闭紧一些,我就是看不得你高兴的样子。否则,玉石俱焚。” “顾沛瑶,你在做什么?” 远远地是淡漠而冷冽的男声,顾沛瑶怔了一怔,立马撒开夏念的手,转过身去。 慕息泽面色冷到极致,他快步过来,擦身而过顾沛瑶,到了夏念跟前。她脸上鲜 分卷阅读245 红的掌印和嘴角的血害他心中抽动,他看着她轻轻拂去她嘴角的血,转身看向顾沛瑶的刹那,脸色变得有些可怕。 “息泽——” 夏念惊慌上前拦下他挥向顾沛瑶的手掌,慕息泽和顾沛瑶皆是顿了一顿。 “殿下,你竟然要为了这个女人而打我?”顾沛瑶嘴唇颤动,眼眶发红,“她背叛你,抛弃你,去了别的男人身边整整一年。而我,舍身救了你,你却这般待我?” 夏念看着顾沛瑶激动的神情,发觉自己拦下的手已经松了下来。 这样也好,她于他有那般恩惠,他是不舍得打她的。 “王妃今日心神不宁,府内诸事就先不用管了,去存风堂好好呆着,半个月内就不必出来了。” 顾沛瑶身子气的发颤,狠狠瞪了夏念一眼,便回头离去。 夏念见慕息泽眉头微凝,神色肃重了一些,她知道顾沛瑶的话,又让他想起了那些事,也许是那封信,也许是自己肩上的伤疤。 这根刺一撩拨便痛,不得不让人在意。 “息泽……”夏念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微微一笑:“你怎么来了?” “今日等了许久,也没人来帮我磨墨。”慕息泽心疼看着她半边红肿了的脸,却终是不敢抚上去:“念念,疼吗?” “嗨,有什么疼的!”夏念一把抓过他的手,没心没肺般的一笑,又拉着他走过来指着自己刚刚挖土的地方,“息泽,我埋的酒怎么没了?” “我喝了。” “啊?你怎么能私自喝了?” “我哪知道……你还会来喝。” 夏念一怔,极少见慕息泽吞吐说话,也极少见到他躲避自己的目光。他是在意了,是带了怨气的,她心里乱,不自觉放开了那只温暖的手。 “好了,我帮你上药,不然变丑我真的会很嫌弃。”慕息泽淡淡说完,下一秒就将夏念横抱起,跨步走向了点梅阁。 “念念,你这样憋着痛不喊出来的样子真的不好看。”慕息泽一边小心给夏念嘴角抹着药,见着她皱眉苦笑的神情,坦然利落道。 “疼——”夏念扬了扬眉,乖顺地按他说了的做。 “喊的太难听。” 夏念看着面前那张不动声色的脸,蓦得有些失落。她看不到他眸子里的心疼,是不是顾沛瑶那些话还重重压在他心头? 上完了药,他细细看着她脸上的红印,眉峰微凝,语气颇有些埋怨:“在我面前这样放肆,怎么这么怕她?连躲都不知道吗?” “息泽,躲不过去的。”夏念低头。 “刚刚为什么拦着我?” “她是你的王妃,你说过……她救了你,所以你不该打她,尤其是为了我。” 玉石俱焚。 夏念不敢想象,她只要她面前这个人得偿所愿,怎能由着顾沛瑶玉石俱焚? “呵,你还真是大方。” 夏念听出他相当不满的语气,甚至埋怨。如果再进一步,他是不是会生气? “息泽,我想大概是你……你最近不宿在存风堂,她心情难免不好,”夏念死死咬了一下唇,继续道:“以后,你多去那边吧。” ☆、第一百零一章 子时念你 沉默,冷寂, 气氛有些可怕。 慕息泽倏然起身, 她不敢抬头看他的神色,头顶落下他冷漠疏离的声音:“我从来都没去过存风堂。不过既然你那么想我去,我今晚便去。” 夏念惊讶抬头时, 他已经转过身走了。 从没去过…… “公主, 你的脸……”银葵心疼叫了一声, 看着她的脸, 眼里有些愤愤:“王妃实在过分, 怎么能打的这么重,公主你怎么还能推殿下去她那里, 您没看刚刚殿下脸色铁青,很是生气啊。” “银葵, 没事。把药收好,晚上我再抹一遍。” 银葵还欲张嘴时, 伶秀使了个眼色给她, 她便也闭了嘴, 将座上药瓶拿了准备放好。 “伶秀, 他生气了……”夏念喃喃。 “是, 公主, 殿下他生气了。因为他在乎你。你让他去存风堂,他心里多少也会有几分不快的。” “这近两个月,是我没把持好,他不可以这样在意我。” 夏念仰头, 凝眉思索。 东宫册封大典在 分卷阅读246 四月初,还有半个多月,在这之前,不能出任何乱子。不是,在他登位之前,都不可以出任何乱子。 当初为了她,他扰的边境大乱,放弃进攻衔木溪,欺君之罪。若是皇上知道他将要册封的储君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做这样欺君损国的事,后果不堪设想。 她伤了他一次,不能再因为自己让他偏离正轨,受更重的伤。 她夏念本来就是意外,出现是个意外,遇见是个意外,羁绊也是意外,她不想让他为这意外分神,分神也就罢了,不能为了这意外让他苦心经营十几年的棋局落败。 “公主,你可曾想过他日殿下成为国君,必然三宫六院,妃嫔成群。您待殿下一片赤诚真心,可您必然还要接受殿下雨露均沾的事实。” “我知道。” 夏念淡笑。 遇见慕息泽之后,许多都变成了妥协,让步,而且心甘情愿。从前只觉得,只懂得付出是很愚蠢的行为,现在觉得,付出了便要计算回报是一件更累的事情。若有是幸,若无也安。 她爱极这个人,所以她想看他登上帝位,她想看他手刃仇人,她想看他得偿所愿,她希望他是从前那个没有软肋,波澜不惊的人,就如初见那般。 “公主真的变了……” “伶秀,何出此言?” “奴婢只是觉得……公主从前喜欢什么就断然要一人拥有,如今公主却着着实实完全都是为殿下考虑。” “我也想拥有他,可是相比起拥有他,我更希望他拥有自己最想要的。” “可是公主怎知殿下最想要的就不是您呢?” “伶秀,他是我的息泽,可他还是睿王,更是未来皇上。我不喜欢恭王阴毒的手段,我相信他会是个好皇上,相比起江山百姓,我恐怕不值得一提。” ** 夜已深沉,戌时已过,点梅阁内今夜的烛火还未熄灭。 微黄而氤氲的灯光下,夏念正在照镜给自己上药,嘴角一碰便疼的,左边的脸又肿了一些。这是自己第一次被人打耳光,却还阻止了慕息泽给自己出气,今晚还将他推到了打自己耳光的人那里。 夏念不自觉笑了笑,镜中的人以同样带了几分嘲讽的笑意看着自己。刚刚支了伶秀和银葵出去,本来这两人硬是想要留下来陪自己,因着自己这两个月来,几乎没有一个人睡过这点梅阁。 不过陪又有何用,习惯似乎更有用一些。 “公主今日怎么睡得这样晚?” “嘘,小心被公主听到该伤心了。公主想必是想等一下睿王殿下的……” 她听到外面伶秀和银葵细碎的谈话声,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门关了之后便消失了。伶秀说的倒也不错,她还是想等一下他的,或许他没有听自己的话,虽然生气了,但是还是到了点梅阁,不过现在看来,他应当是很听自己的话。 从没去过存风堂,那顾沛瑶今晚应该很高兴了。 她高兴一分,自己也算是多一分安心吧。 夏念小心拿开一盏灯的丝质灯罩,用剪刀剪下了烛心,再过一会儿,烛心便会燃尽。她正想去剪另一边的蜡烛时,却停了步,犹豫一番还是放下了剪子随那烛光燃着。 屋子里太暗,以前是好的。只是今晚变成一人,太暗了,反倒显得有些可怖。 从前听不见外面的风声,今晚外面这风声似乎突兀了一些。 床边幔帐随风微波似的飘着,是那窗子没完全合上。从前这些都是慕息泽去做,今天竟然连伶秀和银葵都没注意。夏念躺在床上久未合眼,不自觉翻身想要寻找另一个人的温度,摸到那平平的床榻的时候,才感到真的是冷。 关了窗或许不会冷。 忽地一阵冷风吹进屋里,那灯罩被掀了起来,烛火剧烈晃了几下便熄灭了。 这下是彻底暗了,但窗还是要关的。夏念起身,掀开幔帐摸黑走出去。有一些朦胧月色,屋内却仍然暗。 “啊——” 夏念大呼一声,估计着是撞到了花几上的青玉花樽,那花樽倒了下来,然后便听到青玉碎裂的声音。 “别动。” 她正要挪步,一阵清冷的声音想起。内心惊了一惊却不害怕,这声音太熟悉了。 “息泽,你怎么来了?” 隐约感觉到有人走近自己,脚步极轻。 “息泽,你小心脚下,我刚刚……”话音未落,自己已经被抱到了一个臂弯里,沉稳而温柔,一会儿便被放到了床上。 “息泽——”夏念刚被放到床上,见那人要走,不自觉地立 分卷阅读247 刻拉住了那人的手。 “我去关窗。”声音有些淡漠,夏念手渐渐放开,乖顺地往后坐了坐。 听到窗门合上的声音后,夏念使劲睁大了眼,想看着那身影要走向哪里。 好像……是朝自己床边过来了。 “息泽你……哎哟,你干嘛打我?”头上被人重重敲了一下,夏念吃痛抚上头,大呼。 “给你长个记性。睡觉都不知道关窗,下床也不穿鞋,难道是这点梅阁太热了吗?” “我只是忘了,下次一定关好。你那么认真做什么?”夏念低头喃喃,沉默了顷刻又抬头小心问道:“你今晚……怎么到这里了?” “呵,自然是怕你不抱着我便睡不着了,不过看来事实确实如此,现在可是子时都快过了。” 月色薄薄,夏念透过白色的窗纸依稀可以看见慕息泽的脸,浅浅的笑意浮在他的脸上。这张脸,即使不看,夏念也能在脑海勾勒出他的样子,一颦一笑,刻在心里。 “念念,你发什么呆?”慕息泽抓起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皱了皱眉:“手怎么这样凉?” 夏念伸回了手,脱离那熟悉温度的刹那,心头有些隐痛。 “息泽你……” “念念,”她的话被生生的截断了,慕息泽凑近了她,轻轻道:“你打坏了我王府的青玉花樽,你打算怎么赔?” “啊?”夏念一时怔怔,随即抬头痴痴:“怎么赔?” 慕息泽轻笑一声,翻身上了床,还未及夏念反应过来,便被他拥进了怀里。他凑近她的耳畔,气息温热得让她心里发酥,轻轻道:“念念,今晚为本王侍寝,那青玉花樽我便不计较了。” “什么!”夏念猛然从慕息泽怀中跳出,“你——这是占我便宜。” 慕息泽玩味一笑,将夏念又拉入怀中,“念念为何这么大反应,不是几乎每晚都占吗?” 夏念此刻觉得黑暗真是个好东西,自己双脸发烫,还好他看不到。只是他的怀抱,他的温度,他的气味,自己竟然不争气地舍不得推开。 “今晚不行……” “哦?”慕息泽低头,凑近夏念耳边又耳语了几句。 夏念听毕双拳狠捶他,自己只觉得此刻脸灼灼发烫,不自觉双手掩面羞赧道,“不是!我……我脸疼,不行。” “念念,我倒是不觉得这脸和……”夏念胡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把话讲下去。慕息泽似是微怔,拨开她的手,接着便轻佻一笑,“真是大胆,你可知没人敢这样做的?近我身的人一般可都已经变成死人了。” 他曾是半个江湖人,自己倒是忘了。 夏念微微抬头,他的一缕墨发掉在了自己脸上,冰冰凉凉,她指尖绕过那发丝,轻轻问道:“息泽,你白天说的是真的吗?” “我白天说了许多话,你问的是哪一句?” “难道不是每一句都是真的?” 慕息泽微微一顿,随即又在夏念脑袋上敲了一下,不过比之前轻了许多,“念念,你跟着我久了,连说话都变聪明了许多。”他将怀中人拥的更紧一些,认真道:“是真的,我没去过存风堂。”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这个?” “猜的,不过看来我猜对了。那么作为交换,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 慕息泽忽地直起了身子,扶着她的肩膀,与她面对面,半晌才开口:“念念,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夏念心中大惊,若不是这沉沉夜色,自己的慌乱哪里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只是怎么办,他不可以知道,可这人这般敏锐,如何回答才能掩饰过去。 “念念,你为何……”慕息泽话音未落,便感到自己的唇上覆上了那对熟悉的温凉唇瓣,只不过如蜻蜓点水一般,轻轻一下,便又离去。 “息泽,我困了……” 夏念趁慕息泽还怔怔之时,将被子胡乱盖在两人身上便躺下了。 慕息泽反应过来进了被子,一手搂过她的腰,一手轻易便褪去了她的裙袍,夏念反手想抓住他,他却已然紧贴她的身体。背后是他轻柔抚摸的手,她身子软了下去,宛若一只乖顺小兽,头在他胸膛前轻轻蹭了蹭。 她听得他沉声一笑,二人的身子贴得愈发紧。 她脸疼......他便放过了她的脸,其他地方,他照旧是不会放过的。 “ 分卷阅读248 念念.....其实还不困,对吧?” ☆、第一百零二章 许是末路 睡的晚眼圈下果然有些乌青,脸上的红肿倒是消了许多, 镜子里的女子仍然打着哈欠, 这一张嘴,嘴角却仍是很痛。 夏念忍不住凑近,对着镜子细细检查了嘴角伤口, 这转眼一瞥, 竟是瞥到了原本放了青玉花樽的案几如今放了一个白瓷花樽, 样式同昨晚被自己打碎那个差不多, 只不过却小巧精致不少。 那案几像是移了地方, 靠到了墙角的位置。 “银葵,那花樽是何时换的?” 银葵本在帮夏念梳头, 愣了一下才道:“公主,那是柳叔今天一早拿过来的, 说是殿下吩咐的。”她歪了歪头,又展眉道:“昨天上午殿下离开点梅阁的时候脸色可真不好看, 想不到昨儿晚上还是来了公主这里。” “他……正巧经过看到我没关窗罢了。” “公主说什么呢?”银葵笑笑, 又看了看四周才轻声道:“公主, 你可不知道, 昨儿晚上存风堂有多不安宁?” “怎么了?” 夏念有些紧张, 恐怕是昨日慕息泽欲要打顾沛瑶那事让她心中不快, 可到底那一掌是没有打下去的。 “奴婢也是看到今日几个存风堂的丫头清了好多被摔碎的花瓶茶盏出来,才知道昨晚王妃发了大脾气。问了才知道原来昨日晚上殿下去了一趟存风堂,结果呆了一会儿便出来直接到了点梅阁。” 银葵说着,不紧不慢挽好一个发髻, 看着镜中夏念眉头紧蹙的样子,宽慰道:“公主别急,昨日公主拦着殿下。殿下定是怕王妃又为难您,所以才去警告她一番,奴婢也是看不惯她那嚣张的样子,公主您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镜中女子眼中尽是虑色,刚画好的柳眉皱的很紧,神色竟是慌乱。 夏念心中紧张不已,白天已经让顾沛瑶这般恼怒,晚上慕息泽又出了她的存风堂直接来了自己这儿,这更是莫大的屈辱。 顾沛瑶是镇国公的嫡长女,性子本就张扬骄傲,如今她一个堂堂熙安郡主竟然还不如一个王府妾室,她这个性子,恐怕是忍不下去的。 息泽,你何必如此? “公主,早膳已经备好了。”伶秀见夏念久久坐在梳妆台前却不动,便进来唤了一声。 “好……”夏念轻轻点头,又问道:“存风堂那边今天早上可有发生什么事?” 今日自己晨起已经快到辰时,平日里这个时候慕息泽应当还没回来,顾沛瑶若是要找自己麻烦,或是来点梅阁冷嘲热讽几番也是有的。可是今早,受了这样大委屈的她却未来自己这里出气,倒是让夏念有些疑惑,疑惑之外,便是隐忧,极大的隐忧。 伶秀似是顿了顿才道:“公主……今日殿下走后,王妃也出了门。” “什么!”夏念忽地站起身,紧张看向伶秀:“他们一起去宫中了?” “那倒不是,柳叔早上过来的时候,提了一下殿下去了赵新将军府上议事,恐怕要过了午时才能回府。至于王妃,奴婢倒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银葵看着夏念怔怔甚至带了惊恐的样子,不禁疑惑:“公主,你为何要担心王妃去了哪里?” “无事,等王妃回府,立刻通知我。” “是。”银葵迟疑答应,又道:“其实王妃出府也好,不来这点梅阁找不是。公主可要先用早饭?” “先不吃了,等见到了王妃再说。” 伶秀见夏念脸色有些发白,便低头柔声安慰道:“公主,您不吃早饭,殿下知道了会担心。而且今天膳房还做了您近日喜欢的山楂羹,还是去吃一些吧。什么事也得等王妃来了才知道。” “那……好吧。” 心中一有事便没了胃口,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样的习惯。好像从前,并不是这样的。 夏念拿在手里的山楂羹已经吃了近半柱香的时间,还没吃完。虽说这酸酸甜甜很是开胃,只是如今自己提心吊胆,哪里有什么心思去品这味道。 “王……王妃。” 身旁银葵突然着急轻声嗫嚅,夏念猛然抬头,竟然是顾沛瑶已经走进了点梅阁的大门,正在朝自己走来。 顾沛瑶今日一身黄色云雁细锦衣,梳了寻常不在府中梳的高椎髻,头戴金雀钗,脸上妆容万分精致。 夏念心中惴惴 分卷阅读249 ,这样的打扮,必定是是见了极其重要尊贵的人。这池铎城内,还能有谁呢? 该来的,自己最怕的,还是来了。 “不必行礼了,”顾沛瑶眯眼扬起下巴,做了个手势向刚要起身的夏念扬声说道,随即又扬眉冷笑问道:“知道我去了哪里吗?” “今日王妃盛装出府,想必是去见了皇上吧。” “你很聪明。” 夏念心猛地一收,仿佛能感觉这剧烈的动荡让自己身子发颤,她看向顾沛瑶,半晌才咬牙道:“你为什么,不遵守,诺言?” 顾沛瑶看着她眼中似有跳动火苗,面色煞白而惶然,自己心中却满意许多。 “现在知道害怕了,殿下与你恩爱时你可有想过我!”顾沛瑶走近桌子,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银葵,低头凑近夏念狠狠道:“我想了一下,还是让你死了最好。否则,殿下登基之后,你若说了点什么,我皇后的位置可就不保了。” 顾沛瑶是睿王府正妃,日后,慕息泽若是登基,她自然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夏念看着近在眼前的狠厉眸子,也不后退,只是心如沉石一般。 顾沛瑶果然是聪明的,她不会真的要害慕息泽,但是她是一定要夏念死的。 经过昨日之事,她彻底知道即使夏念不说出当初的事,慕息泽心中照样也只有那么一个人。若是等到他日慕息泽登位,难保夏念不会说出事实,到时候连慕息泽对自己的怜悯都会被厌恶取代,那便是真的没了一切。 夏念望着眼前那双狠厉的眸子,心像是死石一般沉到了海底,再沉到深不见底的深渊,没有挣扎,无法挣扎。本想看他坐拥山河,风华无限那一日,没想到,竟是连这个都做不到了。 “顾沛瑶,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平静的如死水的语气,顾沛瑶微微吃惊,却也在意料之中。她赌的便是眼前这个女人必然会为了慕息泽放弃一切,即使是自己的命。 “哼,很好,还是和往日一样。殿下是皇上心目中的储君人选,只是他知道殿下竟为了一个女子,而做那样的事,自然是要他亲手杀了你!”顾沛瑶后退几步,居高临下审视夏念,冷笑阴沉道:“不过若是殿下舍不得杀你,那皇上不知道会如何对殿下呢,你也知道,我们这个皇上可不是从前你的父皇,他最是...重权不重情之人。” “你,真狠,顾沛瑶。” “夏念,我说过,不要让我不痛快。我也说过,我对殿下的爱不比你少分毫,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夏念紧紧握拳,刚沉入深渊的心此刻仿佛在搅动海水,翻江倒海,令自己身体每一处都剧痛异常,仿佛下一刻,自己便会晕厥过去。 只是,不可以。 他会舍得杀她吗? 若是不舍得,那该如何? “公主——”伶秀上前抱了抱夏念不断发抖的身子,轻轻拍她的背,哽咽道:“公主,您不能这样,这次不是离开这么简单。事关性命,公主您不能一个人扛着啊!” 银葵刚刚被顾沛瑶吓到,随即跪下哭道:“公主,伶秀姑姑说的对,您不能真的……真的为了殿下去死啊!” 夏念脑中空白许久,确实被银葵的哭求弄的清醒了些,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惨淡笑笑,“我不死,难道要他为了我去造反,再背上谋逆作乱的罪名?还是等到恭王再次上位,那如何容得下他?” 他有他的路要走,她夏念,或许该退出了。 伶秀渐渐放开夏念,也跪了下来,哽咽颤声道:“公主为什么不问问殿下,或许公主您在殿下心中远胜过那个冷冰冰的位置啊!” 儿女情长,不该拖累他。 午时终于过了,日头偏西了一些。点梅阁桌上的午饭未动一筷,夏念端端坐着,等着银葵的消息。 终于,透过窗看到转角处银葵蓝灰色的身影向点梅阁跑来。 “公主,殿下刚从赵新将军那里回来了,现在在书房。” “好,”夏念微笑拍拍她的肩,而后转身看了看桌上的饭菜:“伶秀,银葵,我今日没心思吃这饭,却害了你们也没吃。这桌上的菜,你们先留在这儿吃吧,我去找一趟息泽。” “公主——”伶秀上前,紧张道:“您交待了我们不说,我们定然不会说半个字。公主您这脸色看着不好,还是奴婢陪您一起去吧。” “不必了,我想单独见见他。”夏念勉力笑笑,又道:“宫里还未宣他进宫,你们不用担心” 分卷阅读250 “可是……” “好了,没有可是。我先去了。” 夏念独自踏出点梅阁,庭前那一圈木槿长了许多新叶,还没到那墨绿成片,枝间点花的好看样子。 他亲自种的,她只能看一年花开真是可惜了。 ☆、第一百零三章 二选其一 睿王府,书房内。 慕息泽正低头查看梵岭军报, 却听到开门的声音, 房内光线突然亮了许多,然后那光线又随着门合上而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他此刻又停下了,抬了头。 这王府里, 敢不敲门便进他书房门的, 除了她, 也没有别人了。 “息泽……” 慕息泽见到是一张略显苍白的脸, 不过那杏眼柳眉却透着盈盈笑意。不过几步, 她就走到了他身边习惯性地坐下。 “我挑的花樽你可还喜欢?” “喜欢,我喜欢。”夏念连连点头, 挽紧他的手臂,连连点头。 慕息泽微微一顿, 少见她这般亲昵的样子,他低头看看她微颤的睫毛, 心中微动, 轻笑道:“念念很有自知之明, 知道昨晚自己表现不好, 所以今日来补偿我吗?” 他戏谑而散漫的声音, 自己却想再多听一会儿。 心中酸涩痛楚, 这些像是都要化成眼里的泪,涌出眼眶的禁锢。夏念不敢抬头看着他的眸子,她只是紧紧地拽着他的手臂,轻声道:“息泽, 你昨晚骗我了,你明明是去过一次存风堂的。” “就那么一次,还是为了你。”他感到她手上的力道从未那样重过,正欲再开口时,却响起了敲门声。 “殿下,皇上宣您立即进宫。” 是柳管家的声音,只是近来有何急事要在这个时候马上进宫?慕息泽眉间微蹙,重瞳深沉,向外道:“知道了。” 夏念心中一凛,这么快就要去了吗?越发本能地攥紧了慕息泽的手臂,好像这样便能阻止后面这一切的发生一样。 头顶,还是传来了他淡然温柔的声音:“念念,你不松手,是要让我带你一起入宫吗?” 心中万千思绪压下,夏念松了手,抬头展眉一笑,对上他粲然的星目:“息泽,我要问你一件事。” “等我回来再问,晚上你好好问。”慕息泽嘴角微勾,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正要离开桌边,手却又被攥住了。 “息泽,我一定要现在问。”夏念连忙起身,一双杏眼里,尽是焦急慌乱。 慕息泽眉心微动,一手安上她的肩,淡笑:“既然念念这么着急,那便问吧。” “息泽,今早银葵同我提了一个话本子,我问你里面一个好笑的问题,江山,和我,你更想要哪一样?” 夏念攥着慕息泽的手已经微微颤抖,她看着他的眸子,柔和似泉却又深沉如渊,面有惑色,只不过不消一瞬,便被一道浅笑消弭。 慕息泽顺手将她拥入怀中,静静道:“这问题好无聊。不过念念,我都要。” 都要……不可以。 夏念贴着他的身体,眼睛闭了闭,死死咬唇,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息泽,假如……假如你只能选一样,你告诉我,你要哪样?”她又紧紧攥住他的手,微笑言:“要说实话,否则以后就不陪你用晚膳。” 慕息泽轻轻放开怀中的人,将她推到眼前,认真看着她,眼前是一张眉目含笑,倔强笃定的脸。他微微皱眉,“念念,我说了我都要。” 夏念不再说话,只是用更紧的力道攥住他的手,她要一个回答,便放开。 “念念,再不放开,我可是会被父皇怪罪的。” 慕息泽想用另一只手拿开她的手,却不料那纤瘦小手攥的十分紧,他不忍弄疼了她。那只抬起的手只得重新将她紧紧围入怀中,接着是他沉稳的声音:“念念,如果我要许你安稳,给你要的一切,所以我必须得那江山。” 那只紧紧攥着的手终于渐渐松开。虽然早就知道这结果,总还想要来问一下才安心。 他要江山,才对,很对,他的二十几年便是如此,幸好未让自己这意外之人扰了他的意念。 她的安稳,不过他的臂弯;她想要的一切,只不过是他得偿所愿。 既然如此,他得了江山,那便算是同时成全了两个人。慕息泽,你定会坐拥北翟江山。 夏念抬头笑对眼前人,“好,我知道了。息泽,你快去吧。” 慕息泽看着突然空了的怀里 分卷阅读251 ,眼前女子神色未有半分异样,只是那笑里,怎么像是藏了一丝苦。再看时,她仍然痴痴笑着,他觉得定是自己看错了。 “我若回来晚了,今夜记得要先关窗。” “息泽——”慕息泽快步走到门边,却又被一声急促叫声喊停,随着背后女子脚步声停了后,自己腰间已经多了一双手。 “息泽,记得早一些回来,我等你。” 虽是在池铎城,只不过睿王府所在的齐真巷确实也里皇宫不那么近,反倒是恭王府离皇宫更近一些。 睿王府从前拜访之人便少,多半是因为这睿王性子清冷,少向恭王那般在府中谈笑待客。只不过自从皇上明示了册立睿王为储君的意愿后,便从此不一样了,虽然还未进行正式册封东宫的大典,但是睿王府门前是热闹许多,慕息泽也不再像从前那般称忙拒见,虽然性子仍是那般不热不冷,但是倒比从前近人许多。 毕竟是以后要登上帝位的人,慕息泽自然知道,如何以最快的方式摸清朝堂众臣底细。这几年来风云变幻,几度转还,朝中之人的异心绝不可再存。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慕息泽才到了皇宫,他看了看此时日头西偏,恐怕回去是来不及与她一起用晚膳了。 和居殿内还有几位大臣刚刚向皇上奏完一些事,见慕息泽到了便行了一礼。慕息泽点头致意又看向座上慕域,请安行礼后也便退到一旁。 “你来了。”慕域面色平静,眼里却似有波澜,他看向那两位大臣,正色道:“你们先退下吧。” 和居殿内只剩下这父子二人,还有一直在慕域近旁伺候的宫人。 慕域直直望着慕息泽,他自己知道,对于这个儿子,他有偏爱,有忌讳。 慕息泽的身上,慕域总能见到当年洛子娥的身影,他与当年洛妃生的很像。姿容气度冠绝无双,却偏偏又胆识过人,才干谋略更是胜过自己年轻时许多,即使慕域知道他因为自己母亲一事与自己颇有芥蒂。即便如此,慕息泽是最适合成为未来北翟国主的事实,这慕域无法否认。 只不过,要成为国主,有些事,比如感情,万不能太放在心上。 “泽儿,你可知父皇今日找你来有何事?” “儿臣不知。” “朕问你,一年前你是如何扰的梵岭民怨沸腾,边境大乱的?朕竟不知道,你还有此才干!” 慕息泽心下一惊,忽然抬头,面前是自己父亲的笃定厉色。他既已知晓,便无法再瞒,到底是谁在此时透露这消息? “父皇,儿臣认罪。”慕息泽沉沉跪下,眉心已蹙。 “你可知你是将来国之储君,竟然做出这样损国欺君的事,还是为了一个女人,朕如何安心将这北翟江山交给你!” 慕息泽讶然抬头,拳头紧握:“父皇怎知儿臣是为了一个女子,到底是谁说的?” “泽儿,到现在还不承认吗?”看着慕息泽面上难得紧张神色,慕域更是愤然,厉声道:“是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北翟未来的国主身边,不能留这样一个让他牵心的软肋在身边。” “父皇,是什么意思?” 慕域看着端端跪在地上的慕息泽,双拳紧握,神色更是从未有过的惶急,他知道那个女子定然不能再留。 “泽儿,朕信任你的才干能当大任,只不过你年轻,难免会为儿女情长左右。但是要做北翟的国君,就不能如此。”一瓶药被丢到了慕息泽的身边,滚落在他膝边,慕域冷冷道:“这是腐心丸,册封大典之前,朕要你亲自禀报那女子的死讯。” 慕息泽瞥了一眼那精致的药瓶,腐心丸,腐心,即死,无解。他看向座上慕域,黑眸如死渊,咬牙问道:“所以父皇,从前也是为了不要这儿女情长的软肋,才杀了母妃是吗?” “放肆!” 慕域拍桌站起,洛子娥是自己心头的隐刺,这近二十年来,无人再敢在他面前提起,如今被自己的儿子说起,就像是揭开了从前血淋淋的一道伤疤。 那个自己在洛水一见倾心的女子,有不属于这俗世凡尘的绝世美貌,有冠绝天下的无双舞姿,有淡如温泉的温婉性子,却最终,死无全尸。然当时曦族和镇国公合力逼迫,自己又如何能保住她,自然为了这至高皇权,只能舍了她。 眼前慕息泽的脸逐渐同洛子娥的脸重叠,慕域紧握拳头,半晌才又坐下缓缓道:“朕知道,你为了你母妃一事始终未曾原谅朕,朕对不起你们母子,才会在这些年偏爱你。”他闭了闭眼,再睁眼又是凌厉之色:“但是,正是因为如此,朕不 分卷阅读252 能让自己的儿子重蹈覆辙,让下一任北翟国君再为一个女人所掣肘。你今天为她为难一次,往后便会再被为难,父皇绝不会说错。所以,你必须让她死,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父皇——”慕息泽竟重重叩首,再抬头时,额上已是一个深红之印,“她是无辜的,求父皇饶她一死,她不会干扰儿臣,更不会再有任何掣肘。” “够了!你没有毫不犹豫地遵命已经说明她是你的阻碍。你已为她做过那样损国欺君之事,朕没有取消四月初的册封大典已是大恩。你若做不到,自有别人可以做到,退下吧。” 慕域疾言厉色,慕息泽自知他素来心狠手辣,断然不会再改变决定,只得起身木然行了一礼。正转身退下之时,背后却穿来一道声音—— “等一下。” 慕域看着转身过来的慕息泽脸上有了期待惊喜之色,他心中更是不悦,这个向来性子冷清,沉稳如山的人,竟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便这般控制不住心神。 “泽儿,我知道你计策多,身边又有医圣在。只不过这腐心丸是慕家秘毒,无药可解,也无毒可仿,朕会派人来你府中验尸,所以你就不必费神想着如何欺骗朕了。” “是,儿臣,知道。” 重重吐出几个字,慕息泽感觉心头如重石狠狠砸下,趔趄离开了和居殿。 作者有话要说:  春暖花开,人却没复苏,傻九忙中昏沉忘了之前来个预告的——本文还有几天就要完结了,但是后面有玻璃渣情节,所以最近几天空的话就努力日更两章,也让大家尽快度过这个情节吧。 至于最后的结局番外啥的,尽俺所能,补糖给大家,么么扎。 ☆、第一百零四章 此局彼局 点梅阁内的桌上,放着一张空的信封, 还有搁在一边刚刚用好的笔墨。 夏念手拿着自己写的信, 细细端详了一阵。自己这字倒是比两年多前在问锦楼初学时好太多了,可是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候,却都是用来写信, 而且都是写了让自己违背心意的信。 一年多前如此, 如今又是如此。 只不过一年多前是为了求一个人活, 如今却是求一个人死。 夏念看着纸上的寥寥几行字, 看到自己写在开头的那两个熟悉而陌生的字, 惭愧而悲戚。 易安。 付易安,对不住, 真的对不住,此事之后, 愿你一生易安。 “公主,你要去哪里?”伶秀见夏念呆呆看着那信纸许久, 折好之后放回信封, 匆匆在信封上写下几个字便起身准备出门, 自然是急了。 “我去一趟存风堂。” “可是……今日王妃没有让您过去做什么事, 公主您……” 夏念看着伶秀和银葵一脸紧张万分的样子, 知道她们今日皆是被顾沛瑶和自己的对话吓怕了。 皇上要的是慕息泽杀了自己, 她杀了自己有何用? 红颜祸水,只能由未来的君主来断命。 她拍拍面前两人的肩,笑着道:“别急,我只是去找她帮我一个忙。” “什么?王妃她素来与您……怎么会在此刻帮忙?” “放心, 我只是让她帮我送一封信去玄镜山庄。这个忙,她一定会愿意帮的。” 夏念正欲要走,银葵却突然上前拦住她,跪倒在地,泪眼诉道:“公主,奴婢不明白你要做什么。当初您为了殿下离去,却被误会冷淡了许久,如今终于柳暗花明,公主您不能为了殿下就这般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啊。” “银葵,起来,”夏念双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女子,尽量控制自己的哽咽声,仍然淡笑道:“你放心,我只是想活命,求付易安带我走而已。我怎么……会真的要死呢?” “真的?” “真的。” 晚膳仍是很早便送到了,只不过夏念却只怔怔独自一人坐着,也不动筷。伶秀已经去热了许多遍,直到室外夜色昏沉,室内烛火明亮,桌上的饭菜仍然一点都未动。 “公主,殿下回来了。”银葵终于进门,说了这消息。 皇宫,来去仅一个多时辰,现在申时将过,他足足离府两个多时辰,皇上要命令他杀了自己恐怕也无需讨论这样久。想必他是累了,才回来的慢了。 “他……去了哪里?” “公主,是落萱斋。” 落萱斋,许久未去的屋子,他怎会突然想去那屋子?夏念凝眉,细细一 分卷阅读253 想,似是通了。当初慕域为了皇权稳固亲手赐死洛妃,如今他又要为了登上帝位而被迫杀了自己。 妖女乱国,红颜祸水。 洛妃娘娘,想不到我们的缘分竟这样深? “他想必还未用晚膳,把这些装在食盒里,我去找他一起吃。” “是,公主。” 三月正是芳菲之时,这座在王府西北角的小屋子,却仍然冷寂如冬日。若不是见到阶前长的葱郁却齐整的萱草,真觉得这斋子死气沉沉,肃穆而清冷。 房内烛光微晃,夏念轻轻推门而入。 那熟悉的幽幽檀香入鼻只觉得苦涩,对面的秋海棠有了新叶,却是没有花开。 左侧,慕息泽只随意披了一件宽松白衣外袍,坐在桌案前,墨发松散垂落至地。他见门被推开,微惊抬头,看到来人的一刹那,又只淡笑便低头。 “念念,这晚膳若没有我陪着,你当真是无心吃吗?” 语气淡而飘,分明刚刚抬头他的眼里满是倦色,甚至慌色,这一低头便又掩盖了这一切。 夏念快步走上前,放下手中食盒,却见他正在卷一幅画。她心有惑,再看墙上,那画已经不见了。 “息泽,为什么要将洛妃娘娘的画收下来?” “收下来,好好存着,”慕息泽将画卷起,轻轻放到一旁,看向夏念,那双眸子很是温而沉, “怎么,不打算和我用晚膳了?” “啊?”夏念才反应过来,笑了一笑,将食盒打开,把菜和饭拿了出来。 看着慕息泽的脸色,没有半分异常,夏念恨自己为何与他在一起那么久还是学不会看出他眼底的情绪。 此刻,他到底是惶急,紧张,忧虑,心痛,还是无所谓,或者早已经做好决定? “念念,虽有秀色可餐一说,可是你日日实践,可有饱过?”慕息泽幽幽说完这话,仍是不动声色地吃着碗里的饭菜,连头都未抬一下。 “我……我才没看你,我就是好奇……好奇你为何今日不帮我夹菜?” 慕息泽终于抬头,看向面有赧色的女子,眉眼微动,“以后若是没人帮你夹,难道你还不吃了?” 以后……没人…… “息泽,你这是何意?” 她猜到他舍不得杀自己,却未猜到他要如何做。 “念念,我问你一件事。是这睿王府的菜好吃,还是从前你在付易安那里吃的好吃?” 夏念一时怔怔,拿着碗的手彻底僵住了。 慕息泽看着她慌乱神情,笑笑放下手中的碗,拿过她手中的碗,开始夹菜,一边缓声道:“我只是问问,你说说看。” “我……我觉得这里的好吃。” “是吗?那看来以后我得告诉付易安,做什么菜你才能觉得好吃。” “息泽!”夏念心下一惊,夺下他手中的碗,立刻起身绕到他身边,紧紧攥住他的手臂:“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被夏念这猝不及防的举动惊了一惊,慕息泽忍痛皱眉,用另一只手抱住她,颤声道:“念念,我知道你心里有过他,如今若是让你回到他身边,你……” “息泽,我不要,我不要到没有你的地方!”夏念慌忙紧紧抱住身边的人,哭泣说道:“我只要你,只有你。你告诉我,你要做什么,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 慕息泽感到夏念的颤抖和害怕,心中更是翻江倒海一般绞痛,只不过即使如此,相比让她死,还是更希望让她回到那个人身边。 自己不杀她,慕域也必然会要了她的性命。这个世上,除了自己,便只有那个人有这个能力和心力能护着她了。 他怎会知道,他身边这个女子早已设好局,把他也算了进去,只是他对她没有防备,便无法察觉而已。 “念念,你别害怕,我只是随便一说而已。” “息泽,你是不是仍然不信我?” 夏念抬头,泪眼望向那藏了几分隐隐悲哀的眸子。 她终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只不过实在不需要为了自己让他陷入这两难境地了。只是为何,两人竟想到了同一个人。 “念念,我信你现在心里装着我。”他低头吻上女子的双唇,温柔缱绻,似是感到泪水的咸度,才离了她的唇瓣,用手轻轻拂去那脸上肆意留下的泪,“怎么总是这么能哭?” 夏念不语,只是紧紧抱着身边的人,他的温 分卷阅读254 度,他的气味,他的声音,要好好记着。 还有二十几天时间,绰绰有余了。这二十见天,要用全力去爱这个人,二十几天后,这个人就会用全力,甚至用一辈子来恨自己,这种恨,应当足够让他下手杀了自己了。 世上真的有愿意求死之人? 没有,世人求生,求乐,哪有人真正愿意求死?只是若不能生而乐,才会求死。 他若能得偿所愿,她也乐死。 “息泽,以后不可以随便说这些事了。”夏念紧紧贴着他的身体,撒娇似的埋怨。 “我知道,以后都不会说了。” “息泽,你记住,我爱你,从来是你。不是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就是从来,一直如此。” 慕息泽低头看着女子依偎在怀,长睫挂泪,紧抓着自己的手不愿放开,他脑中恍惚。 足足一年,从来,真的是从来吗? “念念,我会记住的。你说‘从来’那便是 ‘从来’吧。”慕息泽平平淡然却又有几分无奈地语气,静静飘在这落萱斋。 夏念只觉得心头酸痛却又安然,他终是介怀自己当时的狠心离去,终是介怀自己曾呆在付易安身边一年之久,不过却也幸亏了这一份介怀,让自己得以帮他最后一次,以自己的方式护他最后一次。 梵岭之战,他为她犯下欺君大罪,放弃当初唾手可得的东宫之位;如今他要将自己送走,独自面对慕域的质问苛责,甚至是将至而不可预料的朝廷风暴……. “息泽,虽然入春了,可是天气还是凉。”夏念用头在她臂弯里蹭了蹭,轻轻道:“今晚我很想同你一起睡在落萱斋,你得一整晚抱着我,我才能安睡。” “嗯” 慕息泽答得意外得乖巧,将怀中人轻轻横抱起,起身去了内室。 ☆、第一百零五章 信至山庄 南召国南部的缥缈谷内,坐落着一座隐秘庞大的山庄, 此刻却甚是绚烂, 。 传闻玄镜山庄内有无垠花田,有连绵山脉,有云蒸霞蔚之景, 万千气象之华, 只能说仙境也不过如此。 虽然是做买卖的山庄, 却并未沾染一丝俗气, 一半是因为山庄之内的人多半不露面, 露面的皆是一些办事的手下;二来这玄镜山庄所在的缥缈谷本就是弯绕甚多之地,通往山庄的路上更是机关遍布, 若要进入,须得通报才得以通过, 否则误入机关,便唯有死路一条。 玄镜山庄存在的数百年, 迄今为止未得通报还能入内, 且全身而退的便只有当今北翟国睿王。只不过在十几年前慕息泽闯入之后, 玄镜山庄老庄主被断四肢, 虽是未死, 往后又活了几年。 只是在那之后, 山庄内一切事情早已经由付易安打理,年纪轻轻的他重设了山庄内机关,负责庄内一切买卖,大小事务, 却还游刃有余,应付自如。 他本以为自己便会在这缥缈谷,玄镜山庄内花间下棋,竹下饮茶,以此度过终身。却未曾想到师傅逝前的一个命令便将他推向南召朝堂,要扶立无显贵外戚,无朝堂支持的幼子上位于别人来说是登天之难事,但于他假以时日便可水到渠成,他倒是不惧朝堂,只是厌恶。本以为自己只不过到庙堂一游,却偏偏又遇到了那让自己绊心的女子,那可遇而不可求的女子。 如今再回玄镜山庄,早已不复当年淡水心思。 只是付易安的变化,知道的唯有他宅前的那片玉兰花林。 “师兄,我想出山庄一趟。”宗棋闲步来到付易安所居的易青堂,飞身一跃便越过了堂前高篱,稳稳落在付易安正在作画的桌案前。 “宗棋,你的性子怎么练了这么些年还是这般跳脱,这易青堂的门不过几步而已。” 付易安语气和柔,仍提笔凝眉描着画中人物。 宗棋笑笑:“师兄,你这一回来,山庄之内可就没我什么事了。总也好放下那代理庄主的架子了,我又不似师兄,总是这般沉稳端庄的。” 他靠近一步,却惊了一惊,在付易安笔下的竟是一个如花似玉一般的貌美女子。 这师兄虽待人万分和柔,性子其实却淡然,这他是知道的,从前山庄内多少女子来献殷勤,皆被付易安婉言拒绝,就是唯一一个陪了他在外将近十年的荇芜师妹,也终未得他心。此刻这画中女子自己从未见过,却又是谁? “师兄,这女子,是谁?” 付易安并未作答,只是默默放下笔,目色纯柔,望向前面的绚烂至极的玉兰花林。连绵成片的温润粉霞色,无数美玉般的花朵静静呆着枝头, 分卷阅读255 连成一片无垠的奇丽花海。 “东琴国长公主。” “啊?就是那位两年前病逝在北翟国的公主?”宗棋好奇又看了看画中女子,柳眉微弯,杏眼含笑,站在一树温白的琼花树下,婉柔而纯淡。他忽然想起付易安是去过一趟东琴的,又一想像是明白了什么,随即道:“师兄,这佳人已逝,师兄也该安心于别处了。” “宗棋,你要出山庄做什么?”这突然的转折,让宗棋愣了一愣。 “师兄……我是想,你既然已经回来了,我这几年替你管着这庄内事务也是累的很。如今正是春日好时光,师兄不妨让我去游历一番。” 付易安看向宗棋,浅笑,“从前师傅在时不敢你可不敢这样提的,如今对我倒是不怯。” “师兄,师傅他老人家除了对你,对我们可是太严厉了。我哪敢提着要求啊?”宗棋自是知道付易安这温和性子不会苛责他,大抵也是不会拒绝的。 “好,那便准你出去半年,半年后……”付易安话音未落,便有一守庄弟子来到了二人面前。 “庄主,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人呢?” “人已经走了。” 付易安接过信,还未来得及看,便又有另外一个弟子来到易青堂。 “庄主,又有一人送来一封信。” 付易安目显惑色,接过信,扫了一眼,随即看向那弟子问道:“不是同一个人送的吗?” “回庄主,不是。一人走后,一人才到。” “好,我知道了,退下吧。” 弟子走后,宗棋看着这付易安面上的忧色,便急急问道:“师兄,这送信给玄镜山庄庄主也不是什么不常见的事,你为何这般神色?” 付易安看着其中一封信的信封字迹,心不自觉地抽动,这字迹,太熟悉了。他不语,先拆了先送到的那一封信,寥寥几行,却让他深深锁了眉头。 “师兄,你怎么了?” “无事。”付易安轻言,又拆开了另一封信,此信封上的字苍劲锋利,却笔锋急促,写信之人心情可见一斑。 宗棋惑然盯着付易安,这连连看完两封信后他竟是少有的严肃深沉,连眉头都未舒展一下。只是那拿着两封信的手微微有了颤抖。 “师兄,可是出什么事了,这信到底是谁送来的?” “都是北翟睿王府送来的,只不过是两个人写的。” “啊?慕息泽府上?”宗棋大惊,紧张道:“他难道又要来做什么!” 付易安摇摇头,将两封信收回了信封,凝眉细思半晌,忽然淡淡笑了笑,看向宗棋:“这两份信目的皆是一样,只不过一个说了真话,一个却是假话。”语气像是有几分无奈,他闭了闭眼,拍了怕宗棋的肩:“宗棋,恐怕你暂时不能出山庄了,我要离开一趟,山庄之内的事你还得劳心一阵子。” “啊?师兄要去何处?” “睿王府。”付易安笃定答道,看着宗棋近乎惊异的眼神,又笑了笑,安慰道:“放心,慕息泽不会拿我怎样。最晚,四月中旬我一定会回来。” “可慕息泽,不是不久就要成为北翟皇储,我们玄镜山庄与他有深仇,他此刻要师兄你去做什么?” “是我自己要去,去见一个想去费心的人。”付易安说罢,将桌上之画细心收起,便携着一同进了易青堂。 慕域给的期限一天接近一天,离四月初封储之日越来越近,慕息泽照样日日按规矩去皇宫上朝请安,只是父子两像是有了默契一般,皆是决口不提夏念一事。 慕域虽是不知道那女子在他这儿子心里到底占了多重要的位置,但是他非常清楚的一点便是,储君之位在他心中必然是占了极大的位置的。他这儿子要做什么,他不会全然不知,当年他母妃的事,他不会就这么算了。若是不想就这么算了,那么这个位置他必须拿到手。 再者,若是此次慕息泽没珍惜这机会,日后恭王卷土重来,那么他可不会这般好过了。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慕域才断定,慕息泽定然不会仅仅因为一个女人便舍了自己苦心经营这多年的前程。因此到册封大典之前,他是不会催的,就是等到册封大典前夜,他也要亲自听到慕息泽告诉自己那女子的死讯。 而自己,自会派人前去查验。 今日散朝之后,慕息泽照例回到睿王府,只不过今日出来迎他的,倒不是常日里的柳叔,而是宁澜。 “ 分卷阅读256 殿下……” “怎样,可有结果了?”慕息泽打断宁澜的话,语气颇为着急。 “我们还是去书房说。” 书房内刚合上,慕息泽连坐还未坐稳,便迫不及待看向宁澜,问道:“如何,腐心丸当真无解?” 宁澜落座,叹了口气低声道:“我虽然可以解,可是时间来不及了。除非今天能拿到完整的药材,处理配制还需十日。” “那你需要的药材在哪里有?” “绊雪谷,或者浔月山,”宁澜坐下,“绊雪谷那些也是我师傅从前在浔月带来的。” 即便是最快的马,也不可能来得及。 “这毕竟是腐心丸,不是奇毒,却是剧毒。服下后,半柱香内人便会腐心而死,且中毒之症无其他□□可仿。若是有,还能骗过宫里验尸的人。” “好。” 似是早已料到这结果,慕息泽只淡淡答了一句。他重瞳暗沉,握拳许久,心乱心痛终于渐渐平息,再抬头看向对面之人:“我记得,你那里还有忘尘,对吧?” 宁澜吃惊,睁眼看向慕息泽笃定如死灰般的神情,怔怔道:“你要做什么?” 这忘尘,是由忘尘藤制成,与忘尘藤功效并无二异。 历过红尘的人,一饮忘尘,却只会忘记自己最钟爱之人。 “给她喝。” “你……喝了,然后呢?”宁澜呆呆望着此刻的慕息泽,这人眼里静如死水。 “忘了我,然后让她开始新的生活。” “那皇上那边你要怎么处置?” 宁澜长眉紧蹙看向慕息泽,慕息泽刚要动唇回答,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夏念进来时,屋内两人神态散漫含笑。宁澜拿着手中永远不变的竹扇,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掌,慕息泽则仍然是一副淡然姿态,眼神漠漠看着自己。 “今日怎么规矩,知道敲门进来了?” “这就规矩了?”夏念笑笑看着慕息泽,眉毛微弯,却转而走向宁澜,在他身边放下了食盒,“宁公子,今日知道你来了,我做了两份糕点,一份是你的。” 宁澜讶然看着她从食盒中拿出了一份枣花糕,稳稳地放在了自己面前。食盒里还有另外一份一模一样的,她放下那一份,便提着食盒走近慕息泽,坐在了他的身边。 “公主,这殿下未许可,我可不敢吃您做的糕点呀。” 夏念看着宁澜那颇为委屈的神色,弯眼一笑又看向旁边慕息泽,他此刻一副漠然样子。夏念照例扯扯他的衣袖,轻声道:“息泽,你这么小气,还是说我做的糕点你不舍得分食了?” 慕息泽只勾唇一笑,道:“念念,你想太多。我不让他吃你做的糕点,只是怕他吃了……怀疑自己的医术。” “你——”夏念瞪眼嘟嘴,迎上的确是慕息泽戏谑一笑,她哼了一声,随即微笑看向宁澜:“宁公子,你尝尝,我的味觉可是真的已经好了。” 宁澜点头,笑着拿起了一块枣花糕悠然放入嘴中。他因笑而弯的眉毛,渐渐平坦起来,最终却也并没有皱。 “公主,您的手艺,确实与其他人不太一样,难怪能让殿下甜到心里。”宁澜吃罢起身,拿起桌上枣花糕,向慕息泽摆摆道:“既然殿下答应,我便拿回府了,也不打扰殿下和公主两人了。” 夏念看着宁澜潇洒转身,耸了耸肩,果然自己做的糕点还是太甜了么? “你刚刚,在门外等了多久?” 慕息泽这突然一问,夏念一怔,胸中翻腾的情绪再次剧烈翻滚,只是又被更大的力量压抑下去。她打开食盒,将枣花糕拿出来,理所当然道:“我没等啊,到了就敲门进来了。这枣花糕冷了就不好吃了,怎么能等呢?” 慕息泽看着她笑意绵绵的眸子,安下心来,接过她几乎要送到嘴边的枣花糕,吃了一口,将她搂入怀中,沉声道:“念念,这几天,多做一些,做甜一些。” ☆、第一百零六章 他酿的酒 已经是三月底,三月就快过去了。 傍晚天还有几分亮, 只是夏念却也不想多呆在外边, 只是静静地便走到了内室,慕息泽交代过,今日来不及来这点梅阁用晚膳了, 只不过, 晚一些他会来。 夏念瞧着镜中的自己, 想起从前第一次在东琴的毓秀阁看着这一副容貌的时候的情景, 那时候自己不安, 惊异,彷徨, 分卷阅读257 然后遇到慕息泽;而现在此刻却是心安,冷静, 只是心头刻了许多的失意,这流连百转, 离离合合, 终还是一样的结局么? 慕息泽, 始于你, 末于你, 我是乐见的。 “念念, 想什么呢?” “息泽,你来了。”镜中人淡唇微弯,眉眼又染上了笑。夏念转身,抱住他的腰, 撒娇似的蹭了蹭道:“你近来忙,都没时间陪我用晚膳。” 慕息泽拿着瓶子的手紧了紧,眼中目色黑色深渊般,藏了深不见底的悲愁,他用手轻轻抚上夏念的背,用少有的和缓声音道:“以后你都不会一个人用晚膳的,念念。” “以后,你都会来陪我吗?” 他放在她后背的手一顿,笑了笑扶起她的肩,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扬眉道:“贪心。今日,我给你带了酒。” 夏念看着慕息泽拿出的一个小罐子,精致的不像酒罐的小罐子,她歪头看看,拿过疑惑问道:“这是什么酒,装在这么小的罐子里,不够两个人喝呀。” “这是我新酿的酒,我试过了,很好喝,才拿来给你尝尝。” “原来如此,你要我现在尝尝?” 慕息泽看着眼前被夏念那双纤纤素手攥着的瓶子,胸中只觉有千云翻滚,万涛拍击,那精致小瓶装的东西,比酒更管用,酒解千愁,却从未真正解过,不过这忘尘,可以直接忘了千愁,忘了那人。 一饮忘尘,一夜忘尘,明日便是陌路人。 “是,念念,你现在尝尝。” 夏念看着那瓶子,朝慕息泽灿然一笑,正要打开,却停了手,道:“息泽,今晚我还没有用晚膳,你能不能去膳房亲自给我做碗面,我想吃了再喝这酒。” 慕息泽微微一顿,随即点了点头,道了声“好”便出去了,夏念望着那白影走出点梅阁外,望着那精致的酒瓶,才觉得分外刺眼。 ** “息泽,我一直想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面的?”夏念的眼睛一直直勾勾盯着慕息泽修长好看的手指,那筷子在他手上特别乖顺,夹起一筷一筷的面,送往夏念的嘴里。 “你走之后。” “哦。”这话语气淡淡,夏念却听的出他语气里的微微颤声,她笑笑调侃道:“走了一次,睿王殿下都会亲自下厨了,不知再走一次,您还能学会什么?” 慕息泽闻言怔怔,随即将碗中最后一筷面撩起,送到夏念嘴里,照例堵住了她的嘴。只不过他放下碗的一刹那,却心头悸悸许久。 “念念,你还想再走一次吗?” “不想,我是你的,你说了要把我困在你身边,我怎么能走?” 慕息泽用手抚上她的脸颊,修长的手指,划过那柳叶弯眉,静静道:“我记得,你的眉毛我还没画完,把笔拿过来,我替你画画。” 夏念心头一震,他指下的眉毛轻轻动了动。 “息泽,现在都是晚上了,画了有何用?明早你过来帮我画如何?” “明早,还有些事。不如现在我先试试。” “好,那就现在。”夏念淡然笑笑,手却很是慌乱的拿起桌上的一支黛笔,递给慕息泽。 她看着他认真的目色,那沉沉的眸色下,似乎还有万种情绪,只是此刻他的眼光皆停留在自己额上眉毛,她望不到他眼底还藏着些什么。 那俊眉与深眸,她本想永远看着的。 黛笔稳稳地又放回到了桌上,夏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同样也笑了笑,勉力维持着那眉眼间的欢乐。 “好看,息泽,你画的很好。” “这是自然,”慕息泽不知看了镜中的她多久,才回过神来,重新拿起桌上的瓶子,递给夏念:“现在,面也吃了,尝尝我酿的酒吧。” 夏念拿过那精致的瓶子,微微一笑,打开瓶子,便一仰头喝了下去,“息泽,这什么酒,怎么尝起来没什么酒味,是不是你酿的不好?” 慕息泽心头一紧,忽然紧紧拥住眼前人,瓶子掉在了地上,他喃喃:“你酒量差,这不是什么烈酒。念念,今晚我便不陪你了,明早我再来看看你。” “息泽,有一句话,我要同你再讲一遍。” “你说,我听着。” “我爱你,从来是你,你记着。” 慕息泽轻轻放开眼前的人,双手抚上她柔软的头发,一吻落在她的额头。 “念念 分卷阅读258 ,我记着。明早会有一个故人来见你。” “是谁?” “明早你就知道了,今晚,早些睡吧。” 灯影落落,那墙边的白瓷花瓶在昏黄的灯光下挂了一层温润颜色,此刻也显得柔和。夏念怔怔坐在镜前许久,看着那两弯黛色的好看眉毛,舍不得擦掉,那便留到明日吧。 今晚他不在点梅阁也好,有些事才更好交待。 “伶秀,银葵,你们过来一下。” 自慕息泽走后,这内室的门便一直关着,伶秀和银葵二人呆呆站在门外,如今夏念叫了,这二人急急地进去了。 夏念转身,看着这二人,伶秀端庄沉稳,银葵俏皮直率,只是眼下这二人,同样都是愁态满面。 她招招手,两人都站到了她身边。 “伶秀,银葵,明日一早,你们便离开这儿吧,我帮你们准备了一些钱,”夏念从桌上拿了两个鼓鼓的荷包,看向两人,微笑道:“银葵,你离了这儿便去找一处安生,若是能寻得良人是最好。至于伶秀,你妹妹还在东琴皇宫,想来你也是舍不得她,倒不如回皇宫侍奉,年满了也能同妹妹一同出宫。” 她将两个荷包递给这二人,只是二人却迟迟不肯接下。银葵已经是泪流满面,伶秀早也忍不住哭声。 “公主,当日我被罚去暴室,若不是公主在皇上面前求情,奴婢怕也到不了今日。奴婢断然不会离开公主。” “公主,银葵如此,我也是如此。”伶秀推开了夏念拿着荷包的手,哭咽道:“奴婢和妹妹受毓嫔娘娘大恩,妹妹更是公主救的性命,奴婢无论如何也不离开公主。” 夏念看着眼前这二人,心中感动,却也不得不狠下心,“伶秀,银葵,明日一切都会结束,你们在这里只会遭池鱼之灾,实在不必如此。” 二人见夏念面色坦然,眸中却是言不尽的悲楚,扑通一声皆跪了下来,银葵死死抓住夏念手臂:“公主,您不能真的为了殿下,连性命都不要了呀!公主,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们急什么,我……我不死,只是让你们先走而已,我只是也会离开,带着你们反倒不便。” 伶 秀看着夏念,缓缓摇了摇头,“公主,奴婢跟了你许久,你这话不是真话。”她眼泪簌簌而下,拉着夏念的手抽噎:“公主,奴婢拦不住您。奴婢只想再问您一遍,这样做您真的觉得值得吗!” “若是我觉得不值,怎么还会做?”夏念惨淡一笑,重新拿起刚刚放在桌上的荷包,强行将荷包塞入这二人手中:“你们拿着,伺候我这许久,我也给不了你们什么。明早,记得早些走,就说是我让你们出府置办一些东西。” “银葵,你先去歇着,我为公主……将这卧室整理一下。”伶秀转头向银葵说着,银葵看着她笃定眼神,缓缓点了点头,抹了抹泪便退下了。 银葵合上门后,夏念心下了然,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道:“伶秀,你素来知我心事,不必再劝我半句。倒是我,要劝劝你。你妹妹是你唯一的亲人,你无论如何也该回去照顾一下她,明白吗?” 伶秀目色苦苦,皱了弯眉,抿唇许久点了点头:“是,公主,我明白了。” 夏念心安一笑,拿起桌上木盒,递给伶秀:“这个盒子,你帮我去……”她凝眉,细细想了一下,才放到伶秀手中继续道:“去埋在那棵从前我埋酒的梅花树下,记得今夜便去,别被人瞧见了。” “这是……”伶秀惑然,只是夏念声色笃定,她只得不再语,闷闷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七章 平生大错 昨夜睡前放了许多的檀香在香炉里,今早醒来, 房里还有浓浓的香味。这檀香原有静心凝神之效, 只不过昨晚,夏念辗转反侧许久,仍旧不知是何时朦胧睡着, 亦或是自己根本从未睡着。 从天边第一丝曙光乍现, 点梅阁内室的窗户便透了光, 透过幔帐, 直直地进了夏念的眼中。早晨终归是要来的, 就像终归是要过去。 掀开幔帐,银葵正静静站着, 夏念倒是吓了一跳,往日里, 倒是没这规矩的。因为没有随侍的规矩,自己起床她们二人要不就是在一旁打扫, 要不就是准备着早膳。 “银葵, 你怎么还没走, 我昨晚不是说了让你们今早寻个理由出府吗?” 夏念话音刚落, 银葵便又扑通一声跪下, 眼本来就红红的, 此刻却又哭了起来:“公主,您不能赶奴婢走,奴婢早已将您看成最亲的人。伶秀姑姑有自己妹妹不得不走,可奴婢无牵无挂, 只想陪着公主。” 分卷阅读259 夏念心疼叹息,扶起银葵,替她擦了眼泪,温声道:“银葵,傻丫头。你要留便留吧,只是迟早也要走的。伶秀走了吗?” “是,姑姑走了,姑姑昨晚难过了一整宿,走之前还嘱咐我许久。”银葵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又泪眼望向夏念:“公主,您到底要做什么?” 夏念垂眸,淡笑,拍了拍银葵单薄的肩膀,“别问了,帮我梳妆吧。” 今日的早膳照样是丰富而好看的,只不过到了这时候,总还是内心惴惴。夏念拿起桌上的杏花酥掰成了许多块,一块一块放入嘴里,也在不停地数着数。 时候不早了,他们也该来了,将至的风暴,还希望自己能有最后的心力应对。 身旁银葵本来端端站着,却突然一阵闷响,“公……公主,殿下和……国师他们…..” 门口光线暗了些,夏念死死咬了咬唇,才抬头望去。 门口站了两个人。 一个衣冠胜雪,举世无双;一个青衣似翠,眉目若画。 夏念怔怔,而后微笑起身。 “息泽,这就是你说的故人吗?” 她就那么站在慕息泽面前,看着他眸子里的深渊渐渐变得黑暗,黑暗的无法见底,似是蕴藏了巨大的风暴,顷刻就要爆发。 他墨眉微蹙,冷冷走向她。 “念念,”这两个字从未被叫的这样冷过,这样不带一丝感情过,他微微眯眼启唇:“你还记得我?” 夏念眉眼一弯,灿然笑了笑:“息泽,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记得你?” 重瞳中的深渊中仿佛将有怒□□薄而出,慕息泽一把将门口的付易安拉了过来,冷冷看向夏念,颤声问道:“那他呢,你还记得他是谁吗?” “我……我不知道,我不认识。息泽,你怎么了?”夏念想用手抓住慕息泽的手臂,却被他一把甩开了。 付易安挣开慕息泽,扶了扶差点撞到桌角的夏念,长眉微蹙,面露惑色,柔声问道:“阿念,你怎么会……不认识我?” 夏念不住地摇头,看着付易安眉目中的温温目色,喃喃:“我真的不认识你。”她转而看向一旁慕息泽,急切道:“息泽,你到底怎么了?” “哈哈哈……”慕息泽忽然大笑,摇头不住后退,眼里尽是死气,嘲弄,愤怒,甚至绝望,让人以为再走下一步,这个人就要疯狂。他看着眼前两人皆是一脸惑色,停住了步子,握紧了拳头,看向夏念:“你知不知道,昨晚我给你喝的是忘尘饮?” 付易安震惊看向一旁同样一脸震恐的夏念。忘尘饮,他是知道的,但凡历过红尘之人,喝了便会忘记自己钟爱之人。 而她竟然忘记了他,而不是慕息泽。 “殿下——” 随着门外一声尖利的女声传入耳中,这屋子里又进来一个人。点梅阁虽然不大,可也不小,只是现下,却觉得这屋子甚是拥挤,乃至冗杂。 顾沛瑶进门看着这三人失魂的样子,冷冷朝夏念一笑,又看向在一旁的付易安,扬眉冷然道:“想必这便是从前名震南召的国师付易安吧?不过现在你也已经不是国师了,故意辞了这国师一位来找她远走高飞吗?” 付易安并不答话,只是一直看着身旁夏念,她还未缓过来的惶然神色,她此刻惨白的脸一如当初被自己一声“念念”吓到一般。 顾沛瑶走近慕息泽,尖眉紧蹙,目中含泪,拉住他的手,像是换了一个人的声音一般,和声说道:“殿下,你现在看明白了吧?这个女人,她的心里,早就没有你了!” 她看着慕息泽近乎死水一般的神情,又转身用手指着夏念,提声狠狠道:“殿下,你不是一直怀疑扰乱边境一事是我告诉皇上的吗?其实是她说的,是她透露给皇上的。她将此消息透露后,便立即书信给付易安,这个女人早已算好了一切!你若不信,问付易安便可!” 慕息泽怔怔看向对面的夏念,她躲闪的眼神,她不断后退的脚步,还有她惶急的神色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转瞬慕息泽已经快步移到付易安面前,一手狠狠掐着他的脖子,双目几乎赤红,咬牙切齿道:“付易安,信。你到这里来,不会不带着吧?” 付易安被慕息泽死死掐着脖子,那本是平静的脸上此刻也有了痛苦神色。他只紧紧闭眼却未说半句,更是没有挣扎。 慕息泽眯眼仰头,冷笑:“你不给我,我就马上杀了她。” 他重重推开付易安,一把拉过在一旁的夏 分卷阅读260 念,手正要掐上那细长的脖子,被付易安立即出声阻止了。 “放开她!信给你。”付易安掏出一封信,丢给了慕息泽。他将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夏念拉到身后,紧紧护住。 寥寥几行字而已,是她的笔记,就是那个往日自己经常嘲弄戏谑的笔记。这封信是出自她的手,出自那个昨日还在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子的手! “哈哈哈……”慕息泽看着信,大笑过后,便一把将信纸揉的粉碎,抛向空中。他一步步逼近付易安和夏念二人,目中似有熊熊烈火。 夏念被付易安紧紧护在身后,她瞥到顾沛瑶在另一个角落冷笑的神情,还有眼前这个温和的青色而修长的背,还有慕息泽几乎疯狂,暴怒的神情,这一切,尽收眼中。 退到墙边,无路可退。 慕息泽却也不再前进。 “夏念,你真厉害,竟然把我玩弄在你的股掌中。你竟然一直在谋划着如何回到他的身边,你告诉父皇此事,知道他会要我杀了你。你料定我不舍得杀了你,就会心甘情愿将你送回到付易安身边是吧?” 慕息泽闭了闭眼,那眼里的火苗像是熄了,随之便是寒冰一般的冷冽神色,他将目光从夏念身上收回,看向付易安,冷冷道:“好,你们两个人玩的好计策。付易安,你当初将她送回的时候,你们就想好怎么再一起远走了吧?” 付易安上前一步,静静看向慕息泽,冷冷说道:“慕息泽,除了你,北翟朝堂就没有我入得了眼的人。本以为你会是一个合格的对手,没想到却是这般愚蠢。” 这样的森寒的语气和凌厉的话语,恐怕付易安还是头一次讲。 “付易安!”慕息泽又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付易安脸色涨红,几乎要喘不过气。 “息泽,你放开他。”夏念伸手想要掰开慕息泽的手,却被他一挥,重重推到了地上。 慕息泽冷哼一把放开了付易安,后退了几步。 他冷冷看着一边喘气一边去地上扶夏念的付易安,将一个药瓶丢下,冷冷道:“付易安,这瓶子里的是腐心丸,我要你亲自给她服下,反正她也不记得你了。明早我若是没看到她死,我便要你们一起死。我倒要看看你这有无双之智的国师这次要怎么解这个局?” 慕息泽走了几步,停下了脚步,却未回头,他看了看点梅阁外葱郁的木槿,紧紧握拳,颤声道:“念念......念念,其实你不爱我又如何,可你至少不该一而再,再而三欺骗我。” 他咬牙静默良久,冷笑,“夏念,我平生犯了两个大错。第一个错误,把你从东琴带出来;第二个错误,把你从南召带回来。我真是笨,竟然会被你欺骗第二次。不过还好,永远也不会有第三次了。” 夏念靠在墙边,看着慕息泽漠然离去的背影,簌簌流下那深埋了许久的泪。 一直站在墙角的顾沛瑶慢步走过来,目光淡淡看向夏念,寒笑一声:“你,很好。” 她头也不回离去,只留下一个华丽的背影。 点梅阁内一下子空了,空冷的有些苍凉。 付易安静静走到门边,遥望着前面那茫茫梅园,此时那里只有光秃秃的树干,他目色漠漠,温声道:“阿念,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你要那个有梅园,有小屋的木雕了。” 后面的人没有反应,付易安转身走近她,替她擦去脸上泪水,温温一笑:“阿念,他走了,你不必再装着不认识我了吧?” 夏念抬头望向付易安,对上他的清浅笑容。付易安就是付易安,温朗如月。 “国师,对不起。” 付易安将泪流不止的夏念扶到一旁坐下,倒了杯茶递给她,继续道:“阿念,你可知,我一共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是你的。而另一封,是慕息泽的。” 夏念摇摇头,又点点头,“我确实猜到了他要让你带我走。国师,你真的很聪明,看来你并没有相信我信中的话,对吗?” “阿念,我早已不是国师了,不必再这样叫我。”付易安轻轻叹气,点了点头:“你信中告诉我,你不再爱他,故意透露给了皇上当初他退兵的真相,让我过来趁机带你走。我也想过,这若是真的,该多好。只不过我知道,这不是你。” “易安,谢谢你来。只有你来,这事才能办成。” 付易安微微一怔,眉眼含了笑,“能听到阿念如此唤我,我来这一趟已经值了。”他眉头凝了一凝,目中多了几分苍凉:“你很了解慕息泽。你知道要往他的最痛处下手他才能舍得杀了你,对吧?” 分卷阅读261 夏念感叹,面前的付易安,果真料事如神。 慕息泽一直介怀自己与付易安呆在一起的那一年,虽是让他重新信了自己,只不过那根隐刺一直在心,并未拔出。若要让慕息泽暴怒,恨到杀了自己,那便只有如此了。 息泽,我若不想忘了你,你便没有权利让我忘了你。 “易安,这是最后一次让你帮我。我会自己服下这药,明日,你自行离开便好。” 付易安扫了一眼仍然倒在地上的药瓶,半晌才道:“阿念,你可有后悔过,这一切?” 夏念笑笑,再次看向门外那葱郁木槿,缓缓道:“你们为什么都喜欢问我后不后悔?哪有什么可后悔的,我不喜欢对自己所做的任何决定后悔。事关于他,更是从未悔过,我已经求仁得仁,实在没什么好后悔的。” 付易安酸涩涌上心头,点了点头,他见夏念拾起了地上的瓶子,立刻快步从她手上夺过那药瓶。 夏念抬头,“你做什么?” ☆、第一百零八章 今夕何夕 “你……先别吃,我们许久没聚, 就陪我多说一会儿话如何?” 夏念点点头, 又重新坐回到了桌边。 付易安小心翼翼放下瓶子,柔声问道:“阿念,我想问你, 如果早知道这结局, 若是重来一遍, 在东琴的时候, 你会不会选择当时就跟我走?” 夏念看着付易安的温润目色, 眼中又是如那一汪温泉般和柔,善意, 能温柔这周边万物,自然也包括人心。 她回以同样的温和声色:“易安, 若要我说我最对不起的人是谁,那就是你了。我对不起你, 太多太多。只是如果重来, 我想我还是不能喜欢你, 因为那喜欢, 必然是为了之前的感激, 那样太对不起你。我爱一个人, 必然是纯粹的爱,一开始便不掺杂其他原因,只是爱。” “好,我明白了。” 付易安起身, 又走向门边。 这样的园子,在他眼里是荒凉至极的。一路从门口进府,他未见到一丝花色,只是连连的绿色,他不敢想象,也同样爱花的她怎么能这般安心呆在这睿王府。 现在,他知道了。 这里有梅园,而他那里没有;这里有木槿,而他那里却不需要有。 夏念望着付易安颀长青色的舒朗背影,微微叹息,听到屋子一角有抽泣声,才注意到一直被晾在了一边,却目睹了这可怖场景的银葵。 “银葵,你过来。” 夏念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你走吧,你看到了,以后你便不能留在我身边了。” “公主——”银葵忍不住的哭泣,哽咽说道:“公主,原来您是真的要为了殿下舍了自己的命,你怎么能……” “好了,你快走吧。” 夏念转身背对银葵,不再理她。银葵颤抖点头,趔趄地走出门外。 她看着银葵离去,许久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转而望向付易安那背影,默默道:“易安,这个局,即便聪明如你,也是解不了的,对吗?” 付易安转过身来,点了点头:“没错,我也解不了。阿念,你设的局……我竟然解不了。” 相顾无言,不知多久。 “公主。” 这声音……夏念猛然抬头,竟看到宁澜站在门口,旁边站着的是银葵。 “宁公子,你这是……” 宁澜微微偏头,看了付易安几许,才进门对夏念道:“刚一进王府便看见这小丫头哭哭啼啼的,问她原来是公主将她赶了出来。她求我在公主面前求求情,不要将她赶走。” 银葵跑到夏念身边,跪下抹泪:“公主,即便是只能在您身边一天,你就让我呆着可好?” 夏念叹息,轻轻拂去她脸上泪花,疼惜微笑道:“好,那你……明日一定要走。” “嗯。”银葵这才松下一口气,点点头起身,站到了夏念身旁。 “付易安,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见了。”宁澜闲散一笑。 “医圣宁澜的名号,才是如雷贯耳。”付易安起身,淡淡说道:“宁公子,我正好有些医术上的问题,想讨教一番,不知现在是否方便呢?” “自然可以。” 宁澜转身出门,付易安正要跟上,却被夏念喊住:“别问了,腐 分卷阅读262 心丸的解药没那么好制。” 付易安垂眸淡笑,仍是耐心道:“阿念,这我知道。我是真的要请教宁公子一些医术药学,毕竟医圣可不是能经常见到的。” “等等——” 付易安再一次被喊住,他见到夏念的焦急神色,回以一个稳稳的点头,“阿念放心,我不会多说什么,白费了你的心血。” 夏念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坐回到了桌边。宁澜和付易安,这二人一个随性散漫,一个温柔淡然,即便宁澜是慕息泽的好友,这两人倒也绝对不像是能吵起来的样子。 她淡淡扫了一眼桌上未用完的早膳,杏花酥只吃了一些,近日才喜欢的山楂羹也没有动,芙蓉汤已经冰凉,还有一份竟是桂花糕。 夏念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嘴里,香且甜,只不过比那日在问锦楼同他一起吃的还是不甜许多。 他也知道今日是结束的一天,才会记起初逢的时候。只不过他却并不会想到竟然是以这种方式结束,本想送走一个人,却在前一刻,决定杀了这个人。 他的雪白衣袂,如墨发丝,粲然星目皆点点深刻在她心上,往昔如画,却不知今夕是何夕? “公主,您别哭。” 银葵走过来,拿绢帕拭去夏念脸上,甚至于蔓延到手上的泪水,那拿在手上的桂花糕也沾了泪,味道变得奇怪。 “银葵,你知道吗?我曾在寺院祈愿,愿我和他常相伴,长安宁。只是,终归还是要散了。” “公主,您让睿王安宁了,可是您呢?” 夏念将那桂花糕塞进了嘴里,泪水铺面,好像再一次失了味觉一般,尝不到一点甜味。银葵心疼抱住她,哽咽道:“我知道公主的意思,睿王殿下安宁了,您便安宁了是吗?可是银葵希望您能好好活着,您不该如此结束自己的生命。” “银葵……我是意外,东琴长公主的生命或许早该结束,在我见到他之前就该结束。我来这一遭,遇见这个人,或许本来就是为了他生,再为了他死。” 泪眼朦胧间,夏念仿佛想起那日初见之景。 那个人一出现便刺痛自己的双眼,便牵动自己的心绪,便让自己不断去接近。 他轻佻随散的眉目,他如瀑如墨的黑发,他冠绝人间的姿容,他时而清冷时而戏谑的声音,他一颦一笑,他掌中的温度,他胸膛的温度,他留在她身上所有的缠绵缱绻…… “公主,您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银葵。”夏念用手胡乱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深吸一口气,“胡言乱语罢了。” 晚间余晖淡淡洒在点梅阁的屋子上,连庭前都是一片金色,照在阶前那潺潺溪流上,波光粼粼倒是给这屋子添了几分明艳。 这点梅阁先前封了一年,夏念站在廊前,想着明早过后,不知这点梅阁会如何。 她摇了摇头,自嘲一笑。他将成为东宫储君,那么这睿王府自然会空出来,这里的一切将会渐渐消逝,万般痕迹都会被时间抹去,何况一个小小的点梅阁? “阿念……” 站得出神,连付易安过来都没发现。 “易安,你与宁公子说了这么久的话,宁公子来这里不是来找他的吗?” “宁公子说慕息泽今日闭门,连他也不见。索性我就与他多探讨了一会儿。”付易安抚上夏念的肩,和声道:“进去吧,我们一起去吃一顿晚饭。” 本以为今日点梅阁不会再有人来,却没想到在晚间还是有人送来了晚膳。只不过那送餐丫头却说是府内王妃吩咐的,银葵着急一番,硬是没让自己动筷。 “银葵,这餐食不会有问题,我本就是将死之人,她何须再费这番力气呢?” 付易安在对面淡笑点了点头,也一起吃了起来。 点梅阁内声音极轻,两人吃饭的声音更是很轻。夏念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人,换了一个人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易安,想不到你还对药理这般感兴趣?” “是,宁澜博闻广识,与他攀谈便觉得这些更有趣了一些。”付易安抬头,了然一笑,“阿念,你放心,我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我说了不会白费你的心血。” “什么都瞒不过你。” “或许真的是。今晨这屋子里,除了慕息泽,每个人都在演戏。”付易安抬头,眼中慧然清明,看向略显惊异的夏念,缓声道:“就连他的王妃也演得很好。” 夏念张了张嘴,看着眼前这个 分卷阅读263 能洞察世事的男子,许久才出声:“确实……顾沛瑶她配合的很好。” “她想除去你,自然会配合的天衣无缝。慕息泽本不是这么容易便被欺骗的人,只不过阿念你,是他的心头人,也最容易成了他的心头伤,因此,有关于你,他总是无法冷静的。尤其是他以为自己失而复得的人已经完全爱上了另一个人,还为了这个人数度欺骗他。” 夏念惨然一笑,放下了碗,“他说的没错,他真的很笨,竟然被我骗了两次。还好,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她拿起桌上的装腐心丸的瓶子,看了看在一旁目色黯然忧伤的银葵,又转而道:“易安,银葵跟了我许久,若是没有去处,不知你可否替我为她安排一下?” 付易安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银葵,向夏念点了点头。 瓶子被打开,夏念庆幸,腐心丸入口的刹那倒是没有什么痛觉的。 “易安,今晚就委屈你在外室休息一晚,我想好好在床上睡过去。” “阿念,去吧。我就在外面,陪着你。” 三月的最后一日来的很是匆匆,同以往任何一个三月底的日子皆一样,又皆不一样。 晨间天已经大亮,东方绯色朝霞慢慢汇聚,最终成了散发微微晃眼的橘红色光辉的晨日。这个王府东南角的温暖之地,全部披上了最暖的色调,一抹白影突然入了这祥和的光景里,突兀而凌厉。 这晨间的光辉还未照透点梅阁内的角落时,付易安便已经在外室踱步许久,他看着这里的一切点点滴滴,与她在国师府所住的扶荷苑很是不同。只不过那扶荷苑皆是自己精心打理装扮,而这点梅阁,却一点一滴都是她的心思。 唯一一样的,便是房内这幽幽檀香。 门大开。 慕息泽直挺挺站在门边,看着同样神色淡漠而疏离的付易安。 “付易安,你倒是很自在。我说过,她不死,你们两人就一起死。” 付易安坐回桌边,淡淡对上他肃然的眸子,缓缓道:“她已经自行服毒,就在内室。” 慕息泽直直盯着眼前之人,眼里似是不可思议,又似是有苦水鼎沸将要涌出,他进门飞奔入了内室。 床上之人,很安详。 一如她曾经睡在自己身边那样,柳眉弯弯,这眉毛如自己前晚画的一般,亦或是她根本未擦掉。 不会,自己留下的痕迹,她怎么会不想擦掉。 搭上她的手腕,没有一点点脉息,身子已经冰冷。他重重坐在床沿,浑身颤抖,禁不住摇头,目中竟是一片水色。 付易安静静走到内室,看着床上之人安然美丽的睡颜,还有身旁之人失魂的神色,冷然道:“慕息泽,你以为把她交给我,我便能解这个局吗?这天下,自然也有我解不了的事情。” “付,易,安,”慕息泽缓缓起身,颤声道:“没想到,你真的能舍得她死。” “阿念,她累了,也该走了。”付易安闭了闭眼,紧握了拳头,“我爱极了她,可是她怎会愿意拖累别人?慕息泽,让我亲眼看她服药,却无力阻止,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慕息泽从床边趔趄站起身,冷冷笑了一声,“没错,很好,这就是我要的结局。这个人,得之我命,失之我幸,这样最好。” 他踉跄走出内室,胸中似有血浪翻滚一般,扶着门框步出点梅阁,眼前只觉得昏暗,喉咙中有一股血腥之味 一口鲜血吐在了他胸前的白衣上,如血色的花开在银雪上,惊心触目。 “殿下——” 门外是顾沛瑶的惊呼声,她赶到时只见到倒在了点梅阁外的慕息泽。 作者有话要说:  emmm,稍安勿躁,傻九再丧心病狂也不会真的让念念沉睡的。今晚还有一更,不过肯定要超过12点了~大家还是先睡哦~ 还有抱歉啊,这几天我没看评论,感觉情节冲突越激烈的时候争议也会越大吧(我瞎猜的),码字虽然按自己设计的走,但其实还是会被读者看法无意识牵引的。所以也许等完结后我会再回来看和回复小天使的评论(如果有的话),么么哒。 ☆、第一百零九章 痛悉真相 结束与开始从来都是在一个点上,一段结束便意味着另一段的开始。 四月初三, 睿王正式被册立为北翟国储君, 册封当日,慕域便宣布慕息泽监国理政。众人皆知,这两王相争相斗的局面到了今日算是彻底结束了。 十二月十 分卷阅读264 日, 北翟君主慕域病逝, 慕息泽正式登基, 成为新的北翟国主。 北翟朝堂自此也翻开了新的篇章。 慕息泽与慕正凛, 相争近九年, 如今一人坐上大位,另一人自然将要从云端跌落。 当初慕息泽还是睿王之时, 众人便领略过他雷厉风行,杀伐决断之势, 自然也知道一旦他得势,对于当年打压他之至的慕正凛必然不会轻易放过, 却未想到会处理的这般狠辣。 原皇后霍至仪, 被揭发当年残害宫中洛妃一事, 手段狠毒, 心思阴狠, 扰乱宫闱, 处以腰斩之刑;慕正凛,身为恭王期间收受地方巨额贿赂,更有甚者,勾结外敌, 损害北翟国誉,甚至多次残害兄弟,终身囚禁。 众臣唏嘘,却也不敢多言。所有罪责,皆有证据,无一可以抵赖。 边境诸事几乎在慕息泽上位前便已经被解决。 如今曦族由霍秉恩担任首领,此人规矩不兴事,申州更有朝廷之人共同监管,因此西边无隐患;而梵岭,本是慕息泽所辖之地,如今交由赵新将军驻守,南召新君即位也才一年,朝堂之人更是已然焕然一新,与北翟自然也和缓不少;而甘州,本由原长安王爷慕领和沈公庆共同驻守,然慕领以年迈为由,想要卸下这担子,慕息泽知道这皇叔的意思,便也同意,将这任务交给了其他人。 几度风谲云诡之事都已经安然过来,北翟的这片疆土,在慕息泽手中确实已经安稳。 只是几个老臣却很是坐不住了,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北翟的后宫几乎无人。历来皇帝在身为郡王或是亲王之时,府内便有正妃,侧妃许多,就是妾室也该有几个。 无奈慕息泽,在身为睿王,东宫储君,到如今的皇帝,竟都是这般清心寡欲,后宫除了一个皇后,也就是从前的熙安郡主之外,竟没有任何佳人。 和居殿内,底下老臣已经禀报完诸事,慕息泽正想命其退下,批阅奏章,却又有一老臣行了一礼,开始进言。 “皇上,微臣知道您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但是这后宫充盈才能……” “朕知道了。”话未毕,座上慕息泽头也不抬打断了他的话,道:“李大人,朕念你是三朝元老,后宫之事过问一下也是应当。不过此事,以后不必再提。” 一旁礼部尚书也忍不住上前,行了一礼道:“皇上,李大人说的有礼。这……您登基已经半年多,也是时候该……” “好了。”慕息泽放下奏章,抬了头,神色有些冽冽,底下两人面面相觑,最终只得行了一礼告退。 皇城门外,此时站着三个人,一个男子,两个女子。 道上积雪未消,这三人皆披着厚厚的披风,站在冷冷雪色中。男子一身竹纹常淡紫袍子,眉目闲散,眉间却唯有愁色;一女子披着鹅黄色蜀锦披风,花色精丽繁杂,女子娥眉圆眼本来颇为灵动,此时却有几分怨色;还有一位女子,穿着朴素,只着了一件寻常素锦藏色披风,脸上皮肤一杯冷风吹得通红,手上更是粗糙不已。 “察陵小郡主,你这大老远非把我拉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宁澜,你怎的这般不愿和我在一起?”察陵湄嘟了嘟嘴,闷声道:“我们要见慕息泽,若是我来不一定能见到他,他总不会不见你吧?” 宁澜淡笑,“他如今是皇上,我只是个闲散江湖郎中,是我想见就见的吗?” “我不管!我一定要见到他!这通报的人怎么还没回来?”察陵湄语气焦急,又看向后面女子,拍了拍她的手道:“别急,你既然求了我,我一定带你见到他。” “嗯,多谢郡主。” 宁澜瞥了一眼二人,“小郡主,我也是半年多未见他,他如今什么样我不清楚。只是你带她去见他,我可不敢保证……” 他话还没说完,那通报侍卫便来到这三人跟前,行了一礼道:“三位请进。” “宁澜,我就说你的面子大!”察陵湄粲然一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便携着另外一个女子进去了。 三人被领着一路进入和居殿的时候,慕息泽仍在批阅奏折。虽是听到脚步声,他也未抬头,只是淡淡道了一句:“宁澜,你还带了客人来?” “不是我带他们来,是他们带我来。你就不抬头看看是谁?” 宁澜照常是这般稀松随散的语气,倒是吓到了旁边伺候慕息泽的宫人,他们从未听见过有谁这般随意对这位皇上讲话,这人不是朝臣,穿着更是随意。 慕息泽放下手中奏折,抬眸 分卷阅读265 看着眼前这三人。 宁澜,察陵湄……还有一人,竟是那个丫鬟。 他冷冷一笑,“宁澜,你不会是要我为你赐婚吧?” 宁澜微微张嘴,连连摆手,示意察陵湄赶紧说话。 从前只要宁澜在的地方,察陵湄眼中便没有其他人,只不过今日却是不同。她面容严肃,拉过身后女子,走上前。 察陵湄抬头正视慕息泽,镇定道:“皇上,我本不想称你为皇上,你踏上这位置,知道背后都是谁的血泪吗?” 慕息泽依旧神色冷淡,扬眉看着眼前的人,眼底是看不清的情绪。宁澜站在一旁,心中有几分疑虑,正想拉住察陵湄,却见她径直将身旁女子带到自己身边,道:“伶秀,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 伶秀点了点头,跪下行了一礼,缓缓道:“皇上,我行这一礼并非因为您是皇上,只是因为,您是公主心爱之人,她会希望我行这一礼。” 慕息泽的眼中已经不是刚刚那淡水之色,变得幽深而暗沉,面色更是清寒无比。他冷然道:“如果你是来说她,那就滚出去。一个死人的事,我不想听。” 伶秀冷笑,“皇上,今日我来了,便一定要说完。您听完了,想要杀了我也无妨。” 她就那样跪着,目若冷霜。 “皇上,你一直心存芥蒂,以为公主当年是抛弃和背叛你才去的国师府,你以为当年你被困都兆山,章灼为什么会轻易退兵?我告诉你,是公主去求了顾佩瑶,不得已写了那信与她做交易。后来听说顾佩瑶去无济于事,公主日夜不歇赶到南召,求了付易安答应他留在那里,付易安才设法让章灼退兵!” “.…..” 殿上一阵死寂,宁澜不可思议看向伶秀和察陵湄,慕息泽则怔怔坐着,目色震惊惨然。 伶秀眼圈泛红,继续扬声道:“皇上,你知不知道,在国师府的每一天,每一个时辰,公主都在想念你,我们但凡提了关于你的一点点事,公主便神伤许久。那次公主中剑醒来,当时国师喊了她一声‘念念’,公主便痛哭不止,她不让这个名字被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喊。” “.…..” 伶秀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继续哽咽道:“公主她一直想还国师人情,你却一直以为是公主喜欢他。公主曾经对国师说过,他帮过自己大忙,这一个忙,便胜过她许多条命。而这个忙,就是她请国师逼章灼退兵,是为了救你。公主她一直把你看得比她自己的性命重要得多。” 慕息泽十指紧握战栗起来,大脑一片混沌,忍不住地摇头,面色已是惨白,只是喃喃:“不……不可能。” 伶秀脸上挂满清泪,颤颤道:“怎么不可能?你以为她为什么不告诉你这些,就是因为你那端庄贤德的皇后,她威胁公主,若是敢说当年离去真相她便将你当时如何扰乱边境,欺君瞒上的事实透露给当时的皇上。公主为了保住你,便承诺于她不说半个字。” 殿内已经是死寂一片,氛围冷肃甚至恐怖,一边是座上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慕息泽,另一边是大惊的宁澜,还有是蹙眉愤怨落泪的察陵湄。 伶秀站了起来,含泪咬唇,“皇上,公主从来没有爱过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你以为她真的喝了忘尘饮吗?那晚你去膳房,离开期间,她早已调换了瓶子,她喝的是假的,真的那一瓶,现在就埋在那棵梅树底下!” “她为何……”慕息泽颤声说出三个字,却一度哽咽,再也无法言下去。 为何,已经清楚明了,这个傻女人。 我要江山,可我要江山有你,念念,你果真……骗了我两次。 第一次,救命;第二次,得这帝位。 “公主命我一早就走,我终是放心不下她。后来再回来时,却只见到宫里验尸的人回去。皇上,我猜她定是自己揽了那透露消息的罪责,惹得您大怒吧?” 伶秀带着哭腔的指责一声一声如刀子一般划在慕息泽的心头,体内所有情绪如翻江倒海一般涌来,下一刻,便要喷涌而出。 他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桌面竟然粉碎。 慕息泽几乎是踉跄跌落到了殿前台阶下,随即便大步冲出了门外。 “他去哪里?”察陵湄还没反应过来,大声问道。 宁澜才刚刚缓过神来,立即一手拉了察陵湄,也跟着跑了出去。 腊月隆冬,原睿王府内,还有几个从前的丫头仆人住着。府内景色无一改变,现在只是一片白,唯一的好看颜色只有点梅阁前的那片梅园。 分卷阅读266 红映白雪,妖娆却又清冷。 梅树下,男子颤抖用手不断挖着那黑色硬土,旁边站着三个人,看着这近乎疯狂的男子。 终于,一个木盒出现。 慕息泽停了手,手抬起,不敢去拿那盒子。那盒子,自己见过多次,就是她放在梳妆台,放珠钗的梳妆盒。 盒子上已经蒙了一层土,修长而沾满了泥尘的手颤颤拿出那盒子,小心翼翼打开了这木盒。 很空洞。 只有一个瓶子,还有,一张纸条。 他拿出那瓶子,是那日装忘尘饮的瓶子,一模一样,沉甸甸,里面的东西一点也没少。拿起那一张压在瓶下的纸条,是她的字,不好看。 ——息泽,贪你,嗔你,痴你,怨你,爱你,从来都只是你。 “念念——” 慕息泽一声长喊,抱紧了那木盒,蜷身大哭。 他被她护了这样久,他全然不知;她受了如此多委屈,他全然不知;她为他生,她为他死,他照样不知。 还亲手,将腐心丸送给了她。剜心之痛,不过如此。 如今狠决凌厉,孤傲冷峻,坐拥北翟,掌生杀大权。 如今,他也只能蜷缩在这棵小小梅树下,伴着厚厚的白雪,抱着一个木盒,哭泣如痴儿。 一旁三人心痛极致,震惊极致。 察陵湄推开了宁澜一直阻止她上前的手,她快步走向慕息泽,指着他大声愤然道:“慕息泽!你根本就不是不信她,你是不信你自己,你不信你自己值得她这么去爱你,弃了命也要成全你!” 男子的哭声伴着不断疾速而过的风声渐渐减弱。 慕息泽抬头望了望这天,灰蒙蒙,一片死气。 他干笑两声,放下了木盒。 一掌,狠狠击在自己胸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洒在那漠漠雪地上,比散落的梅花花瓣更加红,更加惊艳。 宁澜飞奔过去,立即扶起倒身在雪地上的慕息泽,大呼:“慕息泽,你疯了!你对自己用落风掌,还用了几乎十成的力!”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喜迎结局~~~不会骗你们的,HE就是HE! ☆、第一百一十章 终·念念可息 北翟每一年的春夏秋冬都是相似,尤其寒冬, 没有任何不同。 大雪一场一场的下来, 覆盖住池铎每一寸土地,白茫茫一片。 每年岁除之夜,北翟宫内本是要设宫宴, 王爷宗室但凡与皇室沾亲带故都会来参加这除夕夜饮。只不过自慕息泽即位三年以来, 这除夕夜宴便被停止了。各个宫室可自行过除夕之夜, 宗亲也可在家过, 无需进宫问安。 而宫里近身伺候的人才知道, 这一晚,皇上是从来不待在宫里的。至于去了哪里, 却也无人知道行踪。 齐真巷的睿王府本该重新修整,作为新的府邸成为其他宗室的住宅。只不过皇上却吩咐了这个府邸不准动, 曾经在睿王府服侍的人除了一个柳管家之外其余也全都遣散了。柳管家是最早到这府邸伺候的人,且无家属亲眷, 因此平日里, 变成了睿王府唯一一个人。 他知道慕息泽留着这府邸不让动自有他的原因, 保留这府邸一模一样, 三年不变, 无非是为了那个三年前香消玉殒在点梅阁的女子。 只不过慕息泽一年也便只来一次这王府, 如今他身为皇上,诸事繁琐,平日里自然只是呆在皇宫内。 唯一的这一次,便是除夕, 一待便是半个月,每年直到开朝才会回宫。 梅夭春的酒香已经盈满了整个点梅阁,慕息泽大开着点梅阁的门,任除夕之夜的冷风和大雪飘进这阁中,阁内灯影斑驳,空空荡荡,只有这一人。 桌上放了几个酒坛,一个酒坛已经喝尽,胸前一副被酒浇湿了一大片。他一丢那坛子,那坛子落到了庭前,之后便是一阵清脆的碎裂声。 正要打开第二个坛子,却被人用手按下了。 宁澜夺过他手中的坛子,拿过他的手,搭上脉搏,皱了皱眉道:“你没有吃我给你药?” 慕息泽伸回手,未答一字,重新夺过那酒坛。 宁澜有些愤愤,一把将那坛子扔到了地上,厉声喝道:“你是皇上,我管不了。但曾经在绊雪谷,我好歹也曾做过你三年的师兄,我现在命令你,马上吃那药!你中的是寒毒,熬了这三年,滋味很好受吗?” 慕息泽冷冷一笑,眼神木然,“她 分卷阅读267 受过的苦,我也要受一遍。” 宁澜叹息,眼前之人真是疯了。 三年前,他那十成力的落风掌几乎一掌杀了自己,幸而当时他情绪崩溃,形神涣散,没有击在最要害的位置,才将他救了过来;结果他又去了不归崖,重新中了寒毒。他于霍秉恩有恩,这火鸳根倒是易求,结果却不肯服药,硬是要生生受这一月一次的寒毒蚀骨之痛。 “你是算计好的吗,这寒毒比当时当时公主中的深,却又恰好不至于丢了性命。如今,你因此废了大半身武功,你以为公主会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吗?” “她不会看到的,她再也不会看到了。” 慕息泽拿过桌上的酒,猛然灌入自己嘴里,梅夭春的酒气再次染满这整个房间。宁澜转身,正要出门,又听见后面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慕息泽面色惨白,唇色泛青,针扎一般的苦痛席卷全身。 “把药吃了,马上吃!”宁澜拿出药瓶,塞到他的手中,却被他一手扔了出去。 “你——”宁澜看着那滚落在外的药瓶,眉头紧拧,深深叹了一口气,又低声问道:“我问你,是不是她不活过来,你就要带着这寒毒一辈子,折磨自己?” “没错。” 寡淡的嘴唇微弯,痛到骨子里,身体痛,心便少了一分痛。 “她没死。”宁澜缓缓吐出三个字。 慕息泽一怔,看向宁澜,随即干干的笑了两声:“你别骗我了,带着你的药走吧。这点梅阁我要一个人呆着。” “她真的没死。” 仍然是那个缓慢却笃定的语气。 慕息泽站起了身,眉头凝重,看向宁澜,“你到底什么意思?她死了,三年前,她就躺在这屋子里死的!” “她现在还好好活着,你吃了药,我会告诉你当时发生的一切。” “宁澜!”慕息泽厉声抓起他胸前的衣服,“你最好别骗我,否则就是你,我也不会……” 宁澜一把拿开了慕息泽的手,走到阁外将那药瓶拾起,递给慕息泽,镇定道:“你吃药,吃完我告诉你她在哪里。” 慕息泽一把拿过他手上的药瓶,将药倒了出来,仰头尽数吃下。 “我吃了,你快说!” 宁澜看着那滚落在地,已经空空如也的药瓶,叹了口气坐下道:“她在玄镜山庄,付易安那里。当时确实有人服了腐心丸,只不过服的人,不是她,是她身边的一个叫银葵的丫头。” “可是,那天我见到的明明是……”慕息泽喃喃,忽地抬头望向宁澜,瞳孔微缩,“是你,是你帮她用了易容术……” 易容术,当年医仙白湛也用过一次,便是在当年进宫将慕息泽带走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用了易容术。宁澜是他的弟子,自然也是会用这易容术的。 “没错,是我。当时我本要来看你,结果碰上了正要出门的银葵,她求我救公主,却解释不清楚,只说愿意代公主去死,我当时却也有疑,觉得这些事有隐情。于是那日特意去了点梅阁,暗示付易安出来叙话。付易安将公主吃的药换成了安眠药,公主她夜间就被带出府了。” 慕息泽怔怔坐下,眼里是惊异,惶然,却掩饰不住那厚重的喜色,“竟然是如此……那你当时便知道这一切?” “不,我并不知道。付易安并未告诉我任何事,恐怕也是怕我告诉你,再多生事端。”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没死!”慕息泽喜中透了愤怒。 宁澜叹息,“当年你成为储君后,我去见过一次公主。我们擅自做主将她救出府,她又因为银葵的死,十分自责。也不愿再回到这是非之地,挑起什么波澜,便不让我告诉你。” 慕息泽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里?” “玄镜山庄。” “等一下!”宁澜上前拉住慕息泽,“你这样去,会吓坏她的。而且,她……她现在有了孩子。” 慕息泽全身顿住,转身看向宁澜,眸中那光亮突然像死水一般静下来,他颤颤启唇:“她和付易安,他们……还是在一起了?这样也好…..” “不是,那孩子是你的。” “你说什么!” 慕息泽双手扶住宁澜双肩,双眼里重新燃起了更加光亮的喜色。 宁澜觉得肩上力道沉重,后退了几步,慕息泽才放开他。 他 分卷阅读268 缓缓道:“当时她离开时,我怕那安眠的药剂量太重,损了她的身体,便替她把了脉,没想到当时她竟然已经有了将近两个月的身孕。现在算下来,孩子应当已经三岁了……” 慕息泽脸上掩不住的笑意,他在房内快步踱步,只是不停喃喃:“我有孩子了,和念念的孩子……” 他又过来猛烈摇着宁澜的肩膀,笑道:“宁澜,我有孩子了,和她的孩子……” 宁澜后退几步,看着从大悲中缓过来,如今喜上眉梢的慕息泽,又是如痴儿一般,默默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会去找她,只是她经历这么多事,好不容易平静了三年。你真觉得她会随你回来吗?” “她会的。” “诶,你……” 慕息泽已经头也不回地出了点梅阁,宁澜知道拦不住这个人。 当初他答应夏念的事情,今天也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只是他猜测,如果夏念知道慕息泽这三年这般折磨自己,恐怕也不舍得不见他。 宁澜一个人坐回桌边,看着放在桌上的梅夭春,闭了闭眼,眉心浅蹙,独自饮了起来。 ** 正月里,本该是寒冷的日子,只不过在南召国最南边的玄镜山庄却仍然未及半点冷冽之气。花,该绽的仍然绽着,草木,该绿的仍然绿着,少了几分冬日的肃冷。 易青堂前的阶前草碧落落的铺在地上,旁边几株结香树郎朗地排在那竹子高篱边上,那一片竹叶时不时被风吹动,便发出沙沙的响声。 易青堂内,有两人,付易安坐在书桌一边,坐在另一边的是一个幼童,大约三岁。孩子眉目清秀,是少有的好看。 那孩子小手握着一支细细的毛笔,在纸上写着字,过了半晌,似是写完了。他看着纸歪了歪头,俏皮一笑,轻轻摇了摇旁边付易安的胳膊,软软道:“付叔叔,我写完了。” 付易安随即放下手中书册,宠溺摸了摸孩子的头,温笑道:“这么快,我看看。” 他拿起孩子面前的字帖,孩子手腕力弱,虽然力道笔锋不够,这字确实已经非常出挑俊秀,完全不像是一个三岁孩子能写的字。 “挑儿真聪明,叔叔问你,昨日的教你的诗会背了吗?” 孩子展眉一笑,乐道:“会了会了,今晨我就背给娘亲听了。” 付易安点点头,拍了拍孩子的小脑袋:“你娘在做什么呢?” “娘亲啊,她又在自己和自己下棋。付叔叔,是不是你棋艺太厉害了,娘亲下不过你,所以总是自己下棋?” 付易安眉头一凝,随即便浅笑:“不是,你娘亲许是想你爹了。” 那孩子张了张嘴,又拉着付易安的手臂,摇了摇道:“付叔叔,你时常夸我聪明,可我觉得我娘亲好像不是很聪明啊,那我爹是不是特别聪明?” “挑儿,其实你娘亲,她比你爹还要聪明一些的。你爹爹……” “庄主——” 一守卫突然来到易青堂,神情竟是有些慌乱。 “何事?” “有人让我通报一声,他自称是……是夏姑娘的丈夫。他说,要是不开庄门,他便再闯一次山庄。” 付易安扶着孩子背的手垂了下去,目色黯淡了一阵,许久抬头道:“这次他没直接闯进来,倒是给了这山庄极大的面子。” “那庄主……是让不让他进?” “让他进来吧。” 付易安目色沉沉,他知道慕息泽终会来的,这玄镜山庄,他能闯一次,自然也不惧闯第二次。从前因恨,现在因爱,进来了便进来吧,本来就是拦不住的人。 硕大的榕树下,一个女子坐在桌边,桌上棋盘是缭乱的黑子白子。 女子身着湖蓝色羽纱裙,披了一件素灰色单薄披风,一只纤手正拿着一颗棋子想要往下落。落下了觉得不对,又将它拿起,柳眉蹙了蹙,这棋子无处可去。 “娘亲——” 刚刚还在易青堂的孩子跑到了夏念面前,使劲晃了晃她的手臂,硬是将那黑子晃落了。 夏念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佯装生气道:“挑儿,你太调皮了,现在不是应该跟付叔叔写字吗?怎么偷懒跑出来了?” “刚刚易青堂来了一个人。” “来了人,这有什么稀奇,那里不是经常有人来吗?” “娘亲,可是那个人长得特别好看。” 分卷阅读269 夏念惑然,越发奇怪:“是山庄里的哪个姑姑吗?” 孩子猛然摇头,急急道:“不是,不是。那个人他说,他是我爹,娘亲,你不去看看吗?” 夏念全身怔怔,脑中轰然乱了,心跳不断加快,站起又坐下,万分不安。 “挑儿,他还说什么了?” “他看了我写的字,说我比娘亲你写的好。他还说……”孩子乌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看到不远处的白影,使劲摇着夏念的手,指着远处道:“娘亲,你看你看,他来了!” 夏念木然,孩子扯得惶急,她颤颤转过了身。 颀长挺拔的身姿,胜雪衣冠,如墨长发,绝世容光,无与伦比。 万千之景,他的背后,全是空白,正如当时初见于问锦楼,那人灼灼之光会刺痛人的心。 三年。 一别三年。 “娘亲——” 孩子摇了摇夏念的手,她才反应过来,此刻,他正站在她的面前。 “念念。” 这便是让泪水决堤的二字。 慕息泽就那么看着夏念,他双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肩,他好害怕自己就这么一碰,会把她碰疼了。他看着她脸上不断落下的泪水,不可思议的神色,忽然一把紧紧拥住眼前女子,又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念念,过了三年,你怎么还是这么能哭?” 夏念说不出话,只是狠狠用手敲打着他的后背,用她最大的力气去打他,他就那么安然受着背后的重拳。 她直到手酸了,才停下来。 慕息泽放开了他,轻轻拭去她脸上泪水,和声道:“你这样哭,会让孩子以为他爹欺负他娘亲的。” 夏念看着眼前这人轻佻的眉目,心中不知是喜悦还是酸涩,只觉得心被紧紧的揪着。她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对一旁看的呆呆的孩子柔声道:“挑儿,你去付叔叔那里玩,我与你爹爹有话说。” “娘亲,他真的是我爹爹呀!”孩子皱了眉撇撇嘴撒娇道:“那我也与爹爹有话说。” 慕息泽轻笑一声,蹲下身,宠溺摸了摸孩子的头,温柔问道:“你有何事要说?” 孩子笑笑,绕到慕息泽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夏念看着慕息泽脸上竟露出了温温笑意,颇为纳闷。 “爹爹,那我先去玩了。” “好。” 慕息泽又摸了摸孩子的头,孩子乐乐一笑便跑了开去。 “他与你说什么了?”夏念看着那远去的小小跳脱背影,惑然问道。 慕息泽淡笑不语,从手中拿出一个白玉簪子。木槿还是从前的木槿,白玉还是那曾经握在手中的冰凉温润的白玉。 夏念张嘴大惊,“这不是从前被你丢在湖里的那个吗?” “是,我又找到了它,现在还给它的主人。”慕息泽唇角微弯,修长白皙的手指拿起簪子,轻轻插到了她的乌发上,他抚了抚她的绵软黑发,回问道:“念念,为什么要叫他挑儿,这名字……也着实难听了一些。” 夏念用手轻轻触了触那冰凉白玉,嘴角上提却又悻悻道:“因为他和你一样,挑食。我做的东西他都说不好吃。” 慕息泽轻佻一笑,“真是委屈我的儿子了,他竟然吃了三年你做的东西。” “你——” 慕息泽一把将气的瞪眼的夏念又紧紧揽入怀里,“念念,对不起,我什么都知道了,跟我回去吧。你骗了我两次,害我心痛了这三年,日日夜夜,备受折磨。作为补偿,你必须跟我回去。” 怀中女子闷声不响,紧紧抿唇。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念念,你不想和我回去吗?” “你就不怕你再犯第三次错误吗?” 怀里女子怨委的声音让慕息泽心头刺痛了一下,那日的话说的这般重,不知当日自己说的那两个大错在她心头萦绕了多久,她这三年里又泪湿枕巾多少次。 “念念,如果这次不把你带回去,我便犯了第三次错误,滔天大错,不可弥补。” 夏念鼻头酸酸,喃喃:“可如今你是皇上,我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如何能……” 他不想她说话了。 他低头吻上她的唇,如此温柔,如此缱绻,如此流连于她的味道,如此贪婪,又如此旖旎。 许久,他才舍得将她松开,修长的手指捧起她的脸颊,款款道:“念念,你怎么能 分卷阅读270 让北翟国唯一的皇子留在这南召民间呢?” 夏念讶然,唯一的……皇子…… “你……什么意思?” “三年前废了皇后,这请立皇后的奏折快堆满桌案了。念念难道不想帮我解决一下这烦恼吗,也好堵堵那些臣子的嘴巴?” 夏念睁大双眼,半晌才动唇问道:“你废了皇后?” “嗯,皇后我看还是你来做比较好。” 夏念后退,连连摆手,心中慌乱:“不不,这事我做不了。” 慕息泽一把拉过夏念,挑眉一笑又亲了上去。 夏念只觉得嘴唇麻麻,他的吻疾速却又随意,自己几乎要换不过气来。她的手在他胸前乱敲了一阵,他才放开她。 “念念,你刚刚说你做不了这事?” 夏念蹙眉,委屈道:“皇后是中宫之位,这么重要的位置我怎么能……” 慕息泽揽过她软软的腰肢,笑笑低头温声道:“做不了……那我们再来。” 夏念被他紧紧抱着,硬是动弹不得,眼见他又要低头吻上来,想起刚刚自己的窘状,急急道:“做得了,做得了,息泽,我做得了。” “好,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现在?” 慕息泽扬了扬下巴,傲然质问道:“你还想在这玄镜山庄待多久?” “不,我的意思是,我得准备一下,告别一下。” “准备什么,向谁告别?” “准备衣服,告别……自然是易安啊,人家好歹照顾了我们母子三年。” “易安?”慕息泽怔怔看了一会儿夏念,捧起她的脸,再次往那粉嫩唇瓣上落了下去。他急了一些,她在他的怀里挣扎,又想要吃力地呼吸,他心中暗笑,放过了她。 “念念,不许叫的这么亲热。” 语气里颇是酸酸的味道,夏念委屈狠狠捶了他一拳头,怨声道:“反正都叫了三年了。” “什么?” 感觉自己腰上的手又紧了一些,夏念连连摇头,堆笑道:“我……我去和付庄主告别一下。” 她走了几步,忽地又回过身来,眼里带了几分疑色,问道:“息泽,刚刚挑儿和你说什么了?” 慕息泽挽过她的手,边走边静静道:“他说他今日才知道为什么自己长得这么好看,原来是像爹爹多一些。” “哦......”夏念木木点点头,忽地又反应过来,瞪着身边人道:“你骗我,挑儿才不会这么说。” 慕息泽闲散一笑:“真冤枉,儿子真的是这么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出一章番外!!!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