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瓶春》 分卷阅读1 ?內容簡介 裴容廷在他最鲜衣怒马的时节遇见了年少时高高在上的白月光。 一别数年,她家败人亡,失了记忆,落入娼门,沦为供人采撷的花娘。 身下涌入滚烫的洪流,银瓶满面潮红,攀紧了摇晃的螺钿栏杆。 她听见裴容廷喘息过后,低哑的耳语—— “唔...婉婉,好心肝。” 银瓶知道,婉婉是那个他心尖上的姑娘,高门贵女,金枝玉叶。 而她不过是低贱的倡优,尽管双乳布满他的吻痕,蜜蕊间撑满他的白浊,终究只是首辅大人亵弄泄欲的替身,不值一提的玩物罢了。 落寞之间,银瓶全然忘记了自己原本的,那个叫做徐令婉的闺名。 1v1 sc HE 清风明月禁欲权臣 X 妩媚迟钝小瘦马 剧情炖肉 微博:奶油蒸酥 欢迎随时来提意见,把我从跑偏的路上拽回来,谢谢大噶~ 2020/10/8 抱歉啦大家 这两天太太太忙了~周末会更,争取多更点! 微博会报更~ 1V1HBG古代女性向 踏摇娘 姑苏八月里夜长,小甜水巷最热闹的。 巷子里一水儿的勾栏院,又深又长,望过去两边高高的浅灰粉墙,彤花门对开着,红纱灯笼高照,映着庭中的绿叶娇花。转角一户种得白栀子,正开得好,一路搭到墙边,肥蓬蓬满树白花。 银瓶抱着月琴从树下路过,顿了一顿,掐下一朵别在髻边。 深吸一口气,她踏着月走进花厅。 今儿有人请客叫条子,满屋子粉头陪着,个个脂光粉艳。 银瓶上前磕了个头,强作笑道:“妈妈说这边爹们要听《十段锦》,姐姐们人手不够,叫我来搭个架子。” 灯烛通明,从头到脚照亮了银瓶,众人看过去,见她一身白纱衫,竹青挑银线比甲儿,鹅子面儿雪白,云鬓上的珍珠头面雪白,就连栀子花也是白腻,更衬出一双秋水眼乌浓,长而弯,虽有一股子媚态,却是甜净的柔媚。 客人们交头接耳,都暗笑“这个俊俏”,独正榻上倚着个穿紫袍的年轻男人,把银瓶看了两眼,看出了端倪,懒声道:“好没规矩,从没见唱曲儿的这样打扮,你是给谁穿孝不成!” 银瓶垂下眼睛,咬了咬嘴唇:“官人说的是,奴的确有家里人才过世了。” 一语未了,忽然听一声轻嗤,却是弹琵琶的吴娇儿。 “赵爹,你听她胡诌!什么家里人,连恩客还算不上哩!” 原来那男人姓赵,银瓶想。 吴娇儿坐在那赵公子怀里,与银瓶全然不同,云鬟叠翠,头戴着累丝金凤,金镶紫瑛梳钗,穿翠蓝洒金衫儿,脸上还贴着两三个飞金花面儿,打扮得花团锦簇,不亏是院中头牌。娇儿慢回娇眼,接着嘲笑道,“原是四个月前有个行伍的小头头给了妈六百两银子,要买了这妮子,偏是行军匆忙,没来得及,只说等打完了仗便带她回去。谁知一去几月不见音信,前儿听说西北战事吃紧,死伤数万,她便痴了,只当死了爱郎,偏要给他守孝。要我说,哪儿有那许多故事,不过是人家遇上好的,不要她罢了!” 这一番话正戳在银瓶心坎上,眼睛发酸,忙低下头去拭。那赵公子往吴娇儿腰上拧了一把,轻佻笑道:“管他死没死,这辈子能得个粉头披麻戴孝,也算难得。” “亲爹爹,你说这话,怎见得我们就是没心肝的人?”吴娇儿一手拨弄着他的襟扣,搂着他颈子媚笑,“爹如今多入我两回,赶明儿爹九百九十九岁羽化成仙,做女儿的一准儿给您报罐儿摔盆,哭丧架灵去。” 一席荤话说得男人粉头们都笑了,起哄“做爹的还不快疼疼女儿”,只银瓶是还没被梳笼的清倌,眼睛还红着,脸儿又烧上了,羞得不敢抬头,用手虚虚掩着脸颊,正被赵公子觑在眼里。 赵公子冷笑了一声,搂着吴娇儿,俯身一把又将银瓶拽到榻前。抽出扇子骨挑起她的下颏,轻蔑道:“我就见不惯这副拿乔样儿,既做了婊子,又扭扭捏捏给谁看!” 银瓶着急护月琴,搂得紧紧的,失了重心,狠狠跌在脚踏上。 再抬头,下颏被扳着,她直对着赵公子,见他神色轻狂,一双桃花眼潋滟,如同浪着寒水,又痛又怕,鼻子一酸,还没说话,先淌下两行眼泪来。 喉咙里呜咽一声,像是只小猫小狗。 她的惊慌抗拒竟不像是假的。赵公子愣了一愣,倒真起了兴致, 分卷阅读2 修长的手指弹了弹她的脸颊,挑眉笑道:“有趣,我倒要瞧瞧,你是真浪不起,还是假浪不起。” 一壁说着,吃了口烧酒,回身便和怀里的吴娇儿亲嘴咂舌,饧在一处。那吴娇儿也是风月老练,连忙放下琵琶逢迎,掩着袖子去攥他的那话儿。 今日的客人里数这赵公子最显贵,众人见状,谁还敢出声,《十段锦》也不听了,敛声屏气都退了席。银瓶也忙趁机起身,却被赵公子叫住了。 他沉声:“谁许你走了?” 这男人极精通女人的衣裳,一只手便解开了娇儿的螺钿扣子,扯下大红主腰,跳出一对雪乳。他倚回榻上,揉着两团粉肉,由着吴娇儿服侍着解开了袴子,露出那深紫尘柄,虽未完全发作,大喇喇已有五六寸粗长,龟头上筋棱分明,实在唬人。 银瓶天生好颜色,老鸨一心寻个有钱子弟梳笼她,所以不曾调教她往骚浪上走,只把她当做扬州瘦马一般,养得娇娇的。前头六百两银子卖了一回,交了钱却没人来领人,老鸨便想捡个便宜,暂先把银瓶推出来供唱,多赚一份银子。 因此来这勾栏三四年,银瓶倒还是头一次见这西洋景儿。 只一眼,便让她涨红了脸,甚至桃花飘散,浑身雪白的皮肉都透了粉。赵公子瞟见,莫名兴动,手上重了些,引得娇儿颤声吟叫了两声。他倒得意,再去看银瓶,却见她早已背过了身,掩面咬牙,颈子低低的,影子打在菱花窗上,翩翩瘦小,仿佛小鹿汲水。 她细声道:“公子开恩,奴已是叫人买了去的,实在不宜打搅公子的好事。别说妈妈不肯,叫奴的郎君知道了——不管他是生是死,总也交代不过去——” 一语未了,银瓶忽然觉得头皮紧痛,惊叫了一声,原来是赵公子扯着头发将她拽了过去。拽到床边,见他阴着脸儿笑道:“天下女人都是一般贱浪,轮得到你个小婊子三贞九烈?——只怕你想烈,你的牝也不答应!” 这恨恨的语气,虽是骂她,实则倒像是泄愤。 银瓶不明所以,只是惧怕,惊恐地噎了一口气,尖尖脸涨潮似的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赵公子慢悠悠哼了一声,勾唇散出一缕冷笑:“口口声声‘奴的郎君’,别说爷今儿入了你,就把你肏掉了底,肏死在这里,你那郎君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贺新郎 银瓶早看出来,这人虽孟浪,更有一种颐指气使的气度,并不似一般纨绔,却也猜不出什么身份。 听他这样大的口气,更唬得心里打鼓。 那厢吴娇儿早已剥得光赤条条,一对丰肥的乳揉得搓粉滴圆,只剩臂上两只金钏儿,伏在赵公子身前,捧定那紫红的阳根攥弄,乜着眼笑:“小蹄子不知好歹,你还不知爹的身份哩,真叫他弄一次,你何止能卖六百两——” “闭嘴。”赵公子听着发烦,一把将娇儿的头按了下去。 娇儿自知其意,忙不迭笼着尘柄,用樱口吐纳,啧啧有声。那阳物甚大,撑得红唇圆张,呜咂了片刻,渐渐淌下些涎水。她只顾讨好欢郎,且不舍得吐出来,只用帕子胡乱抹了,绞着腿儿,春心没乱,淫水直流,一壁咂一壁颤声娇哼。 那赵公子却面不改色,依旧是浮着些淡漠的轻蔑。 间或瞥一眼想哭又不敢哭的银瓶,见她低头咬着指尖,乌云散乱,满身妖娆桃花红,偏偏那双低垂的秋水眼水光粼粼,却是娇柔不胜的脆弱——丝毫不染情欲的脆弱。 仿佛一只光洁的白玉瓷瓶。 她似乎是叫银瓶? 这名字倒有些配她不上。 他想着,不知怎的竟起了兴,那话儿乍然暴涨,又涨出娇儿唇齿几寸。往炕几上自呷了一口冷酒,他仰颈舒出一口气,随即抽出那阳物来,坐在枕上,一把搂过吴娇儿,把她背对着,观音坐莲顶入牝中,毫不怜惜,那龟头甚大,狠捣了几捣方没入至根。 吴娇儿早已星眼朦胧,虽爽利,却也疼痛不堪,口中呻吟不止:“爹,好亲亲,你慢慢捣罢!淫妇这屄心子经不起这般捉弄,上次给爹尽情一回,连着四五日走不得路。” 她久经人事的,什么没见过,根本不在意多一个银瓶,然而银瓶如何经得住。 听见吴娇儿浪叫,忙别过了脸,却又被赵公子扳了回来。 扳到床前,迫使她正对两人交合处,冷笑道:“好好看着你娇奶奶如何受用,一会儿你若是也浪出水儿来,就别怪我拿出肏淫妇的手段来弄你。” 吴娇儿坐在他怀里,那淫靡春色完全敞开着,露出一线红牝肉,却吞着好大紫根。迎来送往,扇打声作响,精水淫水齐流,都搅成白浆子,飞溅得一塌糊涂。若在寻常,他才懒得伺候女人爽快,只是这回那张如瓷如玉的脸就凑在跟前,不免兴致倍增, 分卷阅读3 故意把那吴娇儿倒按在怀里大肏大弄,几下寻到牝中一点嫩肉,次次狠命顶撞那牝心子,又提着银瓶的头发,不许她躲避,在娇儿耳边促狭笑道:“吴娇小淫妇,你好生浪着,浪出个花样儿来给你妹妹看——她一会儿可正用得上。” 银瓶听了,才反应过来,自己终究逃不过这一关。打了个寒颤,忙要摆脱赵公子捏着她下颏的手,语无伦次道:“不成的,公子,我…妈妈叫我来供唱,不是,不是,爷,您别——” “怎的,我怕你妈不成。”赵公子挺着窄腰顶弄,也到了要紧处,皱着眉嗤笑,手下更用了力。 骨头简直要给她捏碎了,光是疼痛便让银瓶淌出眼泪。 她反正是绝望了,借着这疼,闭着眼呜呜咽咽哭出了声。 起初是低声的,似有似无,一扭一扭,如同萧管里吹出的一缕幽魂,别有一种娇柔忸怩,却实在有违这满床春色。赵公子先时不理她,弄得烦了,呵一声“闭嘴“,那哭声渐渐止了,却又抽噎起来,更加烦人。 银瓶极力忍着,可到底有漏网之鱼,时不时“呃”的一声,身子又一抖一抖的。 这副娇憨相,实在好笑,给赵公子看着,生生把他到精关的滋味逼了回去。 他不免恼羞成怒,咬牙恨道:“死捣鬼的小蹄子,你成心的不是?以为这样就躲过一场弄,看我饶了你的。”一面骂着,推开吴娇儿抽出阳根,翻身起来,一把将银瓶提到榻上,剥了比甲儿与白绫子裙,只剩下天青纱裤,密合色的主腰。都是娇嫩素净颜色,最衬她雪白透粉的皮肉。 只是银瓶是照着瘦马培育,多少年没吃过饱饭,身量孱弱,玉骨远大于冰肌。 赵公子摩挲片刻,嘲笑了一声“骨头架子简直硌手”,那话儿却是复又涨头愣脑起来。他把银瓶倒按在枕上,逼她马趴着,不管她奋力挣扎,连声求饶,伸手就要去扯纱裤。 手指才碰上腰间的肌肤,却听得“哇”的一声,竟是银瓶伏在枕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不再是方才那样柔弱哭声,而是撕心裂肺的,小孩子似的大哭,一浪高过一浪,把赵公子都怔住了。 驰骋风月多年,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他在床上解衣裳,女人在一旁痛哭流涕。 赵公子为这荒唐景象又气又恼,一把狠拍在她股上,笑骂:“爷碰着你什么了?你他娘的能哭成这样!”银瓶噎了一口气,朱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可实在无话可说。 是了,她哭什么? 勾栏里的日子,不就是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 可她总是做梦,黄粱大梦,觉得自己和别的粉头不同些,等着,等着,真给她等到了那个六百两买她的小军爷。 他只相看过她一次,便当即签了银票,一个子儿也没往下划,且并不是梳笼,而是要将她脱了贱籍,正经买回家去。临行前不曾急着要了她的身子,反多给了老鸨两百两银子,嘱咐别委屈了她。 今夕何夕,遇此良人。 银瓶不知道他的身世,他的为人,但只冲着他肯把她当个人看,一辈子做妾做婢,叠被铺床,总比这淫窟子好过千倍百倍。 可是,那位小军爷再也没有出现过。 老鸨子绝不肯等太久,早晚要推她出来接客。 也许就是今天了。给这男人破了元红,从此蓬门大开,前头接老子,后门迎儿子。像吴娇儿这般,毫无廉耻地叫人恣意肏弄。 银瓶下意识地偏过头,去寻吴娇儿,泪眼朦胧中见她就倒在不远处,仍旧满脸春潮,蹙眉张口,一双吊梢眼迷离着,早已失了魂魄,身下汩汩淌出白液,洇湿了一片。 从前没见过红倌在男人床上到底是什么光景,如今才知道多可怕。 若她有一日成了这模样,还真不如死了干净。 死了,也就再不必这等切磨了。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把银瓶自己都吓了一跳。怔忪的一瞬间,忽听“笃笃”两声,赵公子循声看去,却是叩门的声音。 谁这么大胆? 还不等他发作,那门却已经被擅自打开了。 银瓶猛然抬头,看着几重幔帐外那敞开的房门,浓稠的夜色淌进屋中,映出满地月影。黑暗中分明是有人站在那里,赵公子呵了一声放肆,伏身从枕下抢出一只匕首,振臂刺了过去。 刀尖贴过银瓶的鼻尖,寒光泛泛,她低低惊叫,把身子一歪,跌坐一旁,正倚在吴娇儿身上。 花月夜 “哪个不要脑袋的敢闯进来!“ “是臣,惊扰殿下。” 是男人的声音, 分卷阅读4 清而厉,仿佛初春河水上炸裂的薄冰。 殿下两个字如蜻蜓点水,太过轻描淡写,以至于银瓶起初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只知道又来了个男人,一壁慌忙往后躲着,一壁又小心看过去,只见屋门洞开着,幔帐远处,先进来的竟是老鸨儿孙妈妈。 这虔婆对姑娘们非打即骂的威风早没了影儿,只剩一张皱巴巴小核桃脸,攒成一团儿,贼眉鼠眼往前瞅着。小脚一步一颤抖,老远就站住了,蹲了个万福,哆嗦道:“大老爷,大老爷!不是老身要扰您清静,是、是有个官爷非使老身开了门儿——大老爷您最体贴下情,知道我们门户人家儿,得罪不起呀。” 后头有个人低呵了一声“去”,那孙妈立即住了嘴,战战兢兢避到一边儿,显出后面那男人的身形——魁梧身材,浓眉大眼,这会儿整张脸都紧紧绷着,穿一身石青褶儿,粉底皂靴,带着横刀,显然是个小武官模样。 银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男子,不就是买她的小军爷! 他终于回来重践旧盟,来寻她了吗? 她偷瞄了一眼赵公子,见他正坐在床边,一点轻佻的神色都没有了,桃花眼暮霭沉沉,眼中荡漾的水都凝住,长眉蹙着,望向门外一语不发。 虽然他已经穿回了侉子,可半身仍光裸着。 银瓶看见他浮出的肩胛骨,打了个颤,忙收回了目光。 这算…捉奸在床吗? 真是冤屈呀!四个月,将近一百多个日夜,她在这纸醉金迷中盼望他那许多,他都一无所知,怎么偏偏就挑中了今天!银瓶悲喜交加,想着事已至此,反正已经百口莫辩,只剩下向他哭诉一场,博些他的同情这一条下策了。 下了决心,她抿了抿薄红的唇,悄悄爬到床边,顶着这诡异的寂静,飞快跳下了床。赵公子一怔,几乎是下意识地下手去捉她纤细的脚踝,却还是没有抓住,看着她拼尽全力扑到了那小武官的脚下,跪在地上。 小武官吓了一跳,就要抽出刀来,银瓶已经抱着他的腿大哭起来。 “我的爷,您可算回来了,奴、奴还当再见不着爷了!今日之事绝非奴的情愿,青天白日,奴拿自己这肉身子赌个誓——这几个月来也不曾让一个人沾过身,若有一个字儿作假,管情叫奴浑身长疖子,到明日不得好死…” 凄凉婉转,如泣如诉,现在若有个琴师拉弦儿,开口就是一折闻者落泪的“苏三身世太凄惨…”。 然而那小武官黑面煞神似的表情被打破了,换做了一脸…惊慌? “姑、姑娘,有话好好说,您别扯我衣裳呀!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您撒手罢,叫大人看见了,小人可怎么开交!” 一语未了,银瓶忽然听见一声轻淡的咳嗽。 是从小武官身后传来。 随后,她便看见小武官打了个战——真真是虎躯一颤。 他微微侧身,恭顺而绝望地叫了一声“大人“。 怎么,还有个人么? 银瓶止住了诉说,茫然地抬起了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旁的幔帐下多了个男人。穿着玄青的罩袍,白玉带,那样挺拔的身量,一身乌衣如同是流泻下来的,银瓶须得把头扬得高高的,才将将看到他锋利的下颏。 灯火摇曳,映着满窗银蓝色的清辉,是亘古的月色,一枝栀子枝横在窗外,被风吹得窸窣打着窗纸,也便像是广寒宫前的那只桂花树——简直不似人间。 那位大人没有理会小武官,只微微低头,往下看了一眼,看向了银瓶。 从底下望,他的鼻梁骨尤其巍峨,一双狭长的眸,与赵公子的桃花眼完全不同,濯濯清明,如同月色映进深渊。 银瓶想,他应当是属于外面那个月下的世界。 这一间屋子里的乌烟瘴气和衣衫不整、蓬头乱面的她,简直是玷污了他的目光。 他似乎也有点觉得,皱了皱眉,又抬回了下颏,也许叹了口气,也许没有。然后,又无声地瞟了小武官一眼,神色虽并不凌厉,那汉子却愈发面如土色,暗地里忙着把银瓶的手从自己袍子上剥开。 大人终于收回了视线,走出阴影的所在,踱到正榻不远处,在灯火下垂着眼道:“见过祁王大人。” 祁王… 银瓶尽力想了想这两个字,忽然如晴天霹雳一般——听说过的确有个王爷封做祁王,原是皇爷第六子,早些年荣宠无度,留在京中不许出阁,是因为几年前坏了事,才给打发回了封地,似乎就在江南一带。 也听说那祁王惯会眠花卧柳,难道今日就是他隐姓埋名来找乐子? 银瓶还没反应过来,那赵公子已经随手抓了件云中鹤白绸外袍,披在身上 分卷阅读5 ,紧实的窄腰若隐若现。他把桌上的茶对着壶嘴吃了一口,舒出一口气,挑着眼皮道:“本王给裴中书一个解释的机会。” 中书… 中书这两个字,是他的名字,还是…皇城里的内阁中书令? 怎么会! “扰了王爷的欢喜,是臣的罪过。”房间炕上吊着两盏纱灯,黄浸浸的光,把裴容廷白璧无瑕的脸影住了,一半明,一半暗。他唇边勾起一缕浅笑,狭长眼底的流光却是寒冷的,“只是那位小娘已是臣白纸黑字买了身价,脱了奴籍的,王爷这场大龙凤,只怕传出去,有强抢民女之嫌。” 银瓶的心猛然一跳。 赵公子——也就是这祁王大人,一口茶也差点呛在喉咙里。 “买她的是你?” 裴容廷颔首,眼中的笑意似乎温暖了一点儿:“正是。” 祁王挑起了眉,挑到一定的程度,忽然嗤出了声,懒声道:“本王是再没想到,堂堂御前数一数二的中书阁老原来只是行军的...小头头。” 求路过小可爱评价呀~好的坏的都可以哈哈哈 第一次写肉,很没底哎(挠头 /(ㄒoㄒ)/ 绿纱窗 “嗳,唔…好爹爹,好个作怪的冤家…” 吴娇儿昏了半晌,这会儿才缓过来些,合着眼睛,蹙眉喘息,四肢仍瘫软在榻上,只口中曼声呢喃道:“大行货的爹爹,作弄死奴了,嗳,顶得奴险些一口气吊不上来…” 她是无知无觉,剩下的人可都听得一清二楚。祁王的风流终于遭了报应,当下桃花眼一怔,险些把手里的茶壶扳倒。银瓶就坐在不远处的地上,听见这话,虽与她无关,却也又羞又吓,瑟瑟发抖,大气儿都不敢出。 倒是裴容廷面不改色,他只顿了一顿,便接着方才祁王“小头头”的调侃,平静应道:“殿下说笑,原是五个月皇爷讨伐南越反贼,臣奉命南下监军,脱不开身,只得先派了个府官来拟办章程,想必王爷说的便是他。” 就是那小武官罢? 原来他只是奉命行事。 银瓶偷偷看向那守门神似的小武官,想起连日来的思念,登时哭笑不得。 话头挑起来,气氛也松散了些,祁王恢复了平素的散漫,修长手指解开幔帐,将吴娇儿的玉体掩在里头,回神笑道,“一向听说裴中书秉性清明如修仙入道,从不沾女色,不想背地里也有这等花头。” 他一笑,那桃花眼的眼尾挑起来,更多了些不怀好意,“既是奉召监军,中书不在前头调兵遣将,怎由回了姑苏城来寻这妮子?前儿才听说那南方蛮子难缠,正是战事胶着的时候,都说“军中不可一日无帅”,临阵离营乃是军中大忌。到底“温柔乡是英雄冢”,连裴大人也不能免俗。” “是。美人难忘,人之常情。” 这也并不是什么好话,裴容廷却真的应了。他微微偏过头,透过层层叠叠锦绣堆纱,余光可以望见坐在地上的银瓶,光着纤细臂膀,雪白的肌肤,映在灯火里,仿佛开在金纱下的细白茉莉。 太瘦了。 五年前也还不是这样。 裴容廷眯了眯眼,方才回头道:“不过两日前南越军队便已溃败,退让我大梁两百里边境。信使尚未抵京,因此并没有捷报传与殿下知道。赵将军留在边塞清点军功,臣虽早两日回程,倒也不曾误了皇爷使命。” 这话听着恭敬,细想多少有些凌人的骄傲。 到底是才打了胜仗,就连银瓶这“隔江犹唱后庭花”的商女都知道南越虎视眈眈中原几十年,近些年连连进犯,饶得边境不宁。如今将那蛮子赶回老巢,除了心腹大患,少说为南境挣了二十年太平,搁从前太祖那会儿是能进凌烟阁的功臣,现在不兴这个了,也得是皇爷亲解战袍的功劳。 祁王愣了一愣,摇头笑道:“许多年不见,裴中书出将入相,显然已是文武全才。”裴容廷垂了垂眼,淡淡道:“王爷谬赞。臣此行专程来接了姑娘回去,无意打搅殿下好事。此番惊扰,是臣的不是,还望殿下宽宥。” 他是想要告辞,不想祁王接了他的话,却往别处展了开来,流眸一转,看向了银瓶。 那桃花眼一荡,银瓶的心里便是一惊,忙攥紧了手,听祁王勾唇道,“真要赔不是,怎么也得是本王给中书赔。今儿偶然沾了中书令翠,实是本王的疏忽。既是木已成舟,不若本王另送一位绝色与中书,换了这妮子——” “臣的私事,竟不劳祁王费心。” 分卷阅读6 裴容廷生生打断祁王的言语,语气如同金石掷地,把满屋子惊得鸦雀无声,连灯花都不爆了。 祁王挑了挑眉,慢慢露出些似是而非的冷笑。裴容廷虽语气不善,神色却泰然自若,欠了欠身,说了一句“殿下好歇着”,提袍转身便向纱门处走去。 “也罢,即是中书心爱的,本王自也不好强人所难。不过本王嘱咐一句—”祁王撑着脸颊,含了一丝挑衅,对着裴容廷的背影笑道,“我才小试了她一回,那蹄子看着面儿娇,竟还是个烈货,枕上也没大意趣,日后中书大人弄时,也得费些功夫调教——” 这哪里是嘱咐,分明是杀人来了! 裴容廷没有回应,依旧走得不疾不徐,然而银瓶对着他走来的方向,背着光,夜色又昏沉,分明看出他乌浓凤目的凛冽,在白璧似的脸上寒光泛泛。 她知道他一定是生了气。 他走过来,又要怎么惩治她? 老鸨子那样,让她吃一顿铁笊篱?还是像有的姊姊,一夜过后浑身青紫的瘢痕? 银瓶害了怕,攥紧了手,下意识地往后面一靠,也不知靠上了什么,倒是很结实。她正要喘一口气,忽然听见头顶人沉声低呵:“我的小姑奶奶,您行行好,离我远点儿成不成!” 她一回头,才发觉自己全身都倚在那小武官腿上。 小武官也瞧着裴容廷脸色不善,一面说着,慌忙把银瓶往前推,自己好后退两步站得远些。他是常年熬筋打骨,汉子堆里混惯的人,手下没个轻重,还没使劲呢,就把银瓶整个人掀倒磕在地上。 银瓶“哎哟”了一声,趴在地上蒙了蒙神儿,才要去摸后脑勺,却见面前伸过了一只手。 瘦长白皙,一望可知是常年在锦绣书笺上写小楷的手,她怔怔地把手放了上去,果然是痩的,又温凉,玉骨筷子一样。然而掌心生着一点薄薄的茧,又仿佛是牵马勒绳子的痕迹。 “起来。” 他轻声说,银瓶轻轻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走神,忙把头低低的,扶着膝盖,不想腿坐得麻了,站立不稳,险险又跌回地上。 她急得要命,嗓子里惊出一声“哎——“ 幸好裴容廷在后面拥住了她。 他没有用香,那股子清冽的男子气四面八方淹没了银瓶,更让她红了脸。暗沉沉的月光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跳得太剧烈了些,以至于她怀疑连他也听着了,才会低低地笑出声来。 “大人,我,我——” “疼么?” 裴容廷一手揽着她,另一手抚上她的脑后。银瓶看不见他的神色,只听声音竟是意外的柔和。 其实并不怎么疼,但银瓶觉得此情此景,把自己弄得可怜一点儿总没有坏处,因此吸了吸鼻子,顺从道:“疼。” 小武官随即收到了一记凛凛的眼刀。 “…” 小武官欲哭无泪,把头一低,脖子一横,“属下鲁莽,任凭大人发落。” 裴容廷眉目轻淡:“在你眼里,我便是那等僭赏滥罚的人么。” “属下不敢!”小武官大喜过望,“大人一向宽仁大度,心宽体胖…” 银瓶正吸气,听见这话,险些被自己口水呛着。 “唔。”裴容廷微微笑了,“那就罚俸半个月罢。” 小武官:“…” 裴容廷招了那孙妈妈来,吩咐扶好了银瓶,整了整衣袍便自出了门外。银瓶见小武官被罚,十分过意不去,扭头忧心道:“可是因为奴连累了军爷?实在对不住,奴也——” “罢了罢了,您就饶了我罢!”小武官浓烈的眼眉皱在一起,一边跟上裴容廷出了门,一边委屈巴巴咬着牙道,“跟了大人这些年也没给罚过俸禄,再跟小姑奶奶您说两句话,怕是这个月就要打秋风了!” 他也走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银瓶不敢回头瞧祁王,忙也低头,敛声屏气出了门,一路走出去好远,倚着朱漆梁柱发愣。孙妈妈一路追上来,小脚走路一颤一颤,小母鸡似的催着银瓶叫道:“姑娘!姑娘你怎么只管在这傻站,发痴滴答!今儿头一遭儿见大老爷,惹了这么大乱子,还不赶紧换了衣裳给大老爷磕头去!” 一壁说着,一阵风似的把银瓶赶回自己的屋子。 时间紧迫,澡也来不及洗,银瓶只得先匆忙洗了脸匀面,整理云鬟,一张鹅蛋脸扑得香浓白腻,只有眼睛肿得红桃子一样,遮掩不住,索性又在眼皮上抹了胭脂,脸上像个小花旦一样红红白白。既然是那位大人回来,那孝也穿不得了,银瓶褪下一身津了汗的纱衣,换上大红主腰,大红纱裤,罩着素白纱袍,齐齐整整,可可儿赶过去寻裴容廷,郑重给他 分卷阅读7 磕头见礼。 可到底晚了一步。 上楼台 院子里没找见人,银瓶与孙妈妈只得又赶到二门。 立在台基上,见门外夜色茫茫,早已经没了人马的踪影,只有两盏红纱灯通明,映亮了那寂静对开着的乌漆彤花门。银瓶心里慌慌的,忽然瞧见巷子里有两点光亮飘来,走近了才看清是两个门房的小厮提着灯笼。 孙妈妈横眉就骂:“怪狗才,贼短命,一点正事儿不干,又到哪儿钻沙去了!我问你,那穿黑的大人怎么不见,才不是叫你们好生伺候着,等银瓶姑娘出来的?” 小厮龇牙咧嘴,叫屈不迭:“妈妈子,你老要打要骂,也该分个青红皂白。我们才刚就是送那位贵人去了。” 孙妈妈惊道:“大人走了?” 小厮道:“ 可不是,小的再三留也留不住,骑马走了——” 银瓶心里咯噔一声,想着那裴大人果然是生了气。本来么,大把银子买了她来,重逢竟是在别的男人榻上,怎能不想她是个贱浪的?有道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她鼻子一酸,无限委屈,咬着嘴唇要憋回眼泪,忽然听小厮喘了口气,又道:“那大人走了,说明儿再来。” 孙妈妈忙问:“明儿再来?” “是呀,那大人不是一早买了银瓶姑娘,可不是得带她回去?”小厮不知道方才里头发生了什么,倒被问得茫然了些,挠了挠头皮又道:“大人还丢下话来,叫传达给银瓶姑娘,说您不用给他见礼儿,姑娘今儿受了惊,早点歇着是正经,明儿一早再看您来——银瓶姐姐,你今儿受什么惊啦?” “小兔崽子,你还问!”银瓶把手捂在心口,骤然吐出一口气。她不像旁的倌人爱和小厮们打情骂俏,但今日实在大起大落,不免情绪激荡了些,掩口啐道,“好好的一句话,偏劈成两半说。怎的,一口气能憋死你不成!” 才说着,另一个老鸨儿李妈妈找过来,说祁王也要走了,正着人备车。孙妈妈一壁吩咐人看着银瓶收拾包袱,一壁又急着去敷衍祁王,狗颠儿似的赶着走了。银瓶只怕又撞上祁王,也连忙住了口,打步回房去了。 她还是清倌,没有客人留宿,因此香闺又窄又小,八月里的暑天,热得像个闷葫芦罐儿。银瓶走到窗前,拔了闩子支开纱屉子,透透气。月光给树挡住了,又怕招蚊子,没点灯,满窗浓稠的黑夜。隔着院墙是恩客吃酒的地方,隐隐听见丝竹作响,女人的笑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虽然乱耳,不知怎的倒让银瓶平静了下来。 这一天历尽艰险,总算有了个好结果。 虽然到了那裴中书房里也一样的被人使唤,伏低做小,但到底那裴大人看着颇有权势,又才立了军功,跟着他至少有一口饭吃,不至于染了脏病拖到乱葬岗烧了,落个挫骨扬灰。 她们这样的人,最好,也不过如此罢了。 可银瓶真的安静下来,有了空闲,不免思索起了那萦在她心头许久的疑惑。 那裴中书,为何会单瞧上她? 她做清倌,有时也坐轿子往大户人家的宴席上供唱,兴许就有一回被他看着了。 可是…银瓶扭身回妆台坐下,拣火石点了一支灯烛。 昏昏的光下,她对镜审视起来,看着镜中纤长的颈子和秀丽的眉目,长眼睛如弯月,薄唇娇红欲滴,或许当得起一句美人,却也只是个美人罢了。且不论那裴中书不食人间烟火的气度,便是五官样貌,她单薄的柔媚在他的清雅雍容跟前,也简直不值一提。 怎么就偏偏… 银瓶凝神想着,忽然听见嘭嘭嘭拍门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才愣了一愣,那门外已经曼声叫起来,“开门儿呀,银瓶姐姐,我们给你道喜来了!” 银瓶听出是几个院中的小姊妹,忙秉起烛台去开了门。 果然是宝珠瑞珠她们。 进来,银瓶还没来得及叫一句“姐姐”,宝珠便兴冲冲笑道:“了不得!我们都听说了,买了姐姐去的那孤老竟是皇城里做大官的老爷!才听妈妈念叨,明儿就要接了你去,咱们姊妹好了一场,我们舍不得,来替你拾掇拾掇包袱,说说话。” 银瓶听了,忙引了她们到榻上坐,洗了手倒茶,笑着叹气道:“妈妈那张嘴淮洪似的,信不得,再说——嗳,姐姐,你们这是做什么!”她愣了一愣,看着那些小大姐并不坐下,却四处摸摸索索,开柜子的开柜子,拉妆盒的拉妆盒,把银瓶积攒的花翠衣裳全翻了出来。 宝珠道:“我们替你收拾着,姐姐若是有用不着的,带着也是累赘,不若就给了我们——我瞧这裙子旧了,姐姐也穿不上了,我替姐姐收着罢。” 银瓶看她手里提着一件白腰挑银线的桃红裙子,忙过去争抢, 分卷阅读8 没口子道:“这是我去岁才做的,总共穿了没两次,难道我走了,就不穿衣裳了不成!” 宝珠“哎哟“了一声,笑道:”姐姐说这话,都刮上了那般显贵的大老爷,还愁春夏秋冬没有绫罗绸缎裹着你?”一面说着,卷起来便塞在腋下。银瓶虽去抢,奈何她脸面软,更架不住这许多人一齐上阵,团团转了一圈,求爷爷告奶奶,到底给她们搜刮走了一件白绫袄,两件绉纱裙子,两支珍珠梳钗,和零零散散一些小玩意儿。 虽不十分值钱,可老鸨儿钱上管得严,首饰几乎都记在公账上,剩下这些已经是银瓶的所有私房。银瓶也是个财迷,捧着空盒子,气不打一处来,把什么裴中书都抛到脑后,坐在榻边愁眉苦脸了半夜,最后也只得赌气睡了。 谁知转日早上,日头将将升起来,银瓶还躺在被窝里,便听见叩门的声音。 她迷迷糊糊,只当又是来剪边揩油的人,没好气叫了一声:“好东西早给人搜刮走了,你来晚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罢。”说罢,掖着被子又转向了床内。 然而安静了片刻,银瓶再听见的却是门板吱呀的开合。 与男人的声音。 “真的?”他低低笑了,清润的嗓音,因为低沉的笑而多了些缱绻,“怎么我见这最好的分明就在眼前,是专门留给谁的么?” 银瓶心内一惊,再大的瞌睡也吓走了。翻身起来,目光正对上眼前的男人。夏月的早上,空气清而湿润,那一点稀薄的凉意,笼在他画儿般的眉目间,比在清辉月下时少了些清冷,却也还是让银瓶打了个寒战。 “裴大人…您怎么进来——” 裴容廷倒自在,撩袍在一旁的玫瑰木交椅上坐了,修长手指闲闲点着扶手,看着银瓶问:“你叫我什么?”温和中带着点玩味的语气,在银瓶听来却有种兴师问罪的意思。她忙爬下榻来,嗫嚅了半晌,终于试探着轻声道:“大老爷?” 裴容廷不置可否,那双沉沉的凤眼望着她,乌浓得像一池潭水,深不可测。 大抵是官场中历练出的喜怒不形于色。可银瓶屈屈一个小瘦马,哪里经得住这么一眼,下了榻,忙就跪在地平上,伸出手臂才要磕头,却见两只膀子光赤着。 再低头,看着胸前一痕雪脯,才想起自己只穿了大红主腰。 银瓶血气上涌,脸“腾”地红了。可正跪在裴中书跟前,她也不敢自作主张地起身,只得把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掩在胸前。头低低的,羞得扭向一边,却是“按下葫芦起了瓢”,正好露出白腻的颈项与锁骨。 裴容廷一语不发看着这景色,雪白白皮肉羞答答掩在红小衣里,仿佛雨后牡丹含羞待放。他饱了眼福,身上便不大得劲了,见手旁梅花几上放了一壶茶,也不管是不是隔夜的冷茶,自斟了一杯吃。 压一压火气。 银瓶声如蚊呐,眼圈儿都红了:“奴一时昏了头,忘了自己…冲撞了大老爷,请大老爷出去先坐坐罢,奴换了衣裳便——” 裴容廷打断了她道:“过来。” 银瓶愣了一愣,低了低头,却还是跪行到了椅旁。 她怯怯的,不敢抬头,从上往下瞧,浓长的睫毛如同蝴蝶栖在脸颊,轻微翕动翅膀。裴容廷的神色微动,忽然从椅子上挺起了脊背,微微探身,伸手捧起了她的脸。银瓶一怔,莫名想起了昨夜,祁王也曾轻佻地用扇子骨挑起她的下颏。但到底不一样的,裴容廷的动作很轻,瘦长手指冰冷,依次划过她的眉目,她的唇齿。长眉渐渐蹙起来,成为一种微茫的痛苦。 他的神情好古怪。 银瓶不解,轻轻叫了一声“老爷”,想说点什么引回他的神思,便试探着问:“老爷您…今天怎的来得这样早?” 裴容廷终于回神,眉目舒展,“唔”了一声道:“昨儿晚上睡得不踏实,索性今日早些来看你。” 银瓶忙道:“您昨晚睡得也不好呀!” 她只是为了没话找话,根本没想别的,况且裴容廷没睡好,是想着她,而银瓶这没心没肺的没睡好,却是因为惦记她的体己。但裴容廷再机关妙算,也想不到这上头,只当银瓶也是为了他夜不能寐,心里倒舒坦起来,弯了弯唇角,自笑了。 他眼底一丝乌浓笑意,便压倒这满室的夏日光华。 *孤老:姘夫,嫖客的俗称 今日更新流水账一则... 如果有小可爱看的话,有啥不对的地方拜托一定告诉我!! 新手上路,经常跑偏hhh 炖肉的话.. 分卷阅读9 .生肉买好了,葱姜蒜切好了,就是迟迟下不了锅QAQ 我争取先搞点肉渣哈哈哈哈哈 欲语迟 门口响起笃笃的敲门声,声音很轻,透着纱门仍能听出小心翼翼。 银瓶吓了一跳,忙低低问:“是谁?” 她是这屋子的主人,理应来开这个口,可她问过了,半晌却没听见回音儿。 倒是裴容廷放开手,直起脊背来,越过她的声音说了一句“进来”,那纱门立即便吱呀一声推了开。银瓶扭头,只见孙妈妈探头探脑走进来,手里捧着只乌漆描金的盒子,见了裴容廷,眉花眼笑道:“大老爷!您带来的首饰都在这儿啦,老身讨您一个示下,是现在就伺候银瓶姑娘梳妆,还是…” 裴容廷抬了抬下颏道:“就撂在桌子上罢。” 孙妈妈愣了一愣,瞅了一眼衣不蔽体,跪在他跟前的银瓶,心道果然世上男人便是再道貌岸然些,欲火难禁起来,也是一样猴儿急。像这裴中书瞧着天上有地下无的矜贵,昨儿没来得及一亲芳泽,今儿都等不及轿子抬到府里,这一大早就来找补。 这虔婆心下了然,连忙点头和腰,忙不迭就要退出去,没口子道:“老身先下去,先下去,裴大人您自便,有什么事儿再吩咐。”裴容廷皱了皱眉,沉着脸儿看向她:“这叫什么话,你们不给姑娘上头梳妆,倒让我自便——难道让我给姑娘梳头不成。” “不敢,不敢,可大人您…”孙妈妈被他绕得不知所措,又听裴容廷淡淡道:“你们给姑娘上妆,我在这坐着,碍着你们什么?” 孙妈妈忙道:“不碍,不碍,只要我们不碍着您就是了!” 她也算看惯了风月场中的露水情缘,倒少见这般梳头洗脸都不放开的。心里虽纳罕,嘴上倒敷衍得滴水不漏,走过来,搭讪着要给裴容廷续茶,一摸茶壶,却是冰冷的,登时叫道:“哎呀,了不得!怎能给大人吃这冷茶,少眼没心的小娼——” 娼后头还有个妇字,骂的是银瓶,可余光瞧见裴容廷迷了眯眼,舌头打颤,好歹勒住了马,转而高声对外头喊:“双喜,还不快倒了滚滚的茶来!” 那边儿应了,不消半刻便有人到了门外。 银瓶忙起身,才要走过去,却被裴容廷拉住了手腕。 “不用你去。”他语气低低的,像是两个人的私语,可分明是说给第三个人听。孙妈妈愣了一愣,连忙知趣地走到门外去接茶,故意站住了脚,给他们腾出这满室的寂静。 银瓶看了一看孙妈的背影,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然而这样一来,那纤细的手臂支出来,更显得他们拉着手儿。她脸上做烧,只得又往前靠了靠,低声道:“老爷,这、这样不好。” 他瘦长的玉似的手指在她的手心摩挲,酥酥麻麻的痒,脸上却依旧温煦:“怎的不好?”银瓶低头,嗫嚅道:“一会儿就有人来了,奴现在这样子…况且待会儿梳头,换衣裳,穿穿脱脱的…” “我知道了,你是怕我唐突了你,想赶了我走。”窗子半开着,日头打进来,云头雕花的影子放大了,摇曳映在裴容廷脸上,蒙蒙的浅灰,更显出凤目泛点浮光。他挑了挑眉,闲闲道,“那我便走了罢。” 银瓶懵懂,见裴容廷提袍就要起身,真当自己得罪了他。 这些日子历尽艰难,九十九拜都拜了,就差最后一哆嗦,若临走前惹得他不痛快,岂不是功亏一篑!她整条身子都卖给他了,又在这厢充什么大家闺秀?况且这裴容廷生得这美人样子,便是有了什么,还不知是谁占谁的便宜呢。 情急之中,银瓶也顾不得那许多廉耻,两只手按在裴容廷的一侧肩膀上,不让他起来,又嫌自己力气太小,索性坐在了他腿上——本来是想坐在腿上,尺寸没大掌握好,直接跳进了怀里。 银瓶听见一声极低沉的,咳嗽一样的闷声。 是她太沉了吗? 裴容廷俊逸的长眼睛溢出她从未见过的诧异,眉头拧着,看了她一眼,却随即别过了眼神,沉声道:“你下去。” 她不!银瓶忙凑到了他耳下,就要表诉衷肠,谁知他侧头避开了,显出一段修长的颈项,嗓子更哑了:“听话,快下去!” 银瓶只道他果然生了气,凑得更近了,甚至把雪白的手臂也勾上去,环住他的颈子,娇声道:“老爷会错了奴的意思,奴的命都是老爷的了,哪里有什么唐突不唐突。您想瞧什么,便瞧——嗳,您这什么东西,好硌人——” 她以为是他玉带板上的玉饰,下意识往腹下伸手,想板正了它。 腕子半途被捉住,却还是有指尖碰到了那巨大突出,隔着宽大的衣袍,依旧烫了手。 “小东西,不是什么都碰得的。” 分卷阅读10 裴容廷略欠了身,声音就在耳边,似乎是咬着牙,格外低沉,低到一定的程度,甚至生出了别样的缱绻。 银瓶顿了一顿,恍然大悟,登时血往上涌,她一口气打在心口,就要跳下膝头,却被裴容廷拦腰揽住了。 “小鬼头。”银瓶感到耳后的气息,沉沉的,仿佛是醉了,酒熏耳热,“做了坏事便想跑么。” 她的脸都涨破了,咬着嘴唇轻轻道:“奴…奴罪该万死,请老爷责罚。” “唔,是该罚,不过万死就免了。”他似乎是在整理呼吸,气息洒在她的颈窝里,沉吟了半晌,忽然道,“给我讲讲你从前的事罢。讲得好了,我便饶了你。” 银瓶愣了一愣,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条件。 “奴…”银瓶小声道,“奴的从前没有多少故事。” “怎么会没有呢,你是哪里的人,从小儿生活在哪儿,又是怎么来了这,都说给我听听。” 让一个倌人倾诉身世,仿佛注定了是一出苦情戏,莺啼婉转,历历诉说,被兄嫂卖了,被父母卖了,几经流落,许多苦难...然而银瓶只是垂下了眼睛,轻轻道:“回老爷的话,奴不记得了。” 她没有注意到裴容廷忽然僵住的怀抱。低头瞧着他宽敞的袖子,揽在她肚子上,挺刮的乌绿锦缎,上头银黑二色绣出杂宝云纹,针脚细密,手艺上品。银瓶忍不住伸出一根指头,偷偷抚了一抚,继续说了下去:“奴只记得这三四年的事了,自打有了记忆,便是在这勾栏里。妈妈常说是一百两银子买的我,此外,我也不知道什么了。” 裴容廷按住银瓶乱动的手,缓缓道:“你可曾想过去寻自己的父母家族么?” 银瓶认真想了一想:“从前想过,现在不想了。何苦来呢,既能卖了我,总也不会是什么好的出身——倘若不是他们卖了我,而是人牙子拐了我去,再相见,我这身子,也不过是给他们蒙羞罢了。倒不如当我死了,好歹留个念想。” 她说着,眼睛渐渐弯起来,带了点笑,只是笑得有点悲哀——其实也远远说不上悲哀,不过是梦一般的惆怅,打了个呵欠,于白茫茫的混沌中举目张望,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 半晌没有人说话,银瓶回了神,悄悄侧头看过去,觑见裴容廷近在咫尺的侧脸。他正闭着眼睛,巍峨的鼻梁骨与秀挺的眉弓,凤眼合起来,那眼尾也微微挑着,乌浓的睫毛投下一片密密阴影。 只是眉头拧得厉害。 她小声道:“老爷,您…还在难受么?” “唔,难受得紧,比方才还厉害。”裴容廷吐出一口气,正了正身子,把银瓶拥得更紧了些,合目轻声道,“好孩子,你就这样,莫要动。” 银瓶愣了一愣,不能理解他的难过,毕竟她分明感到身下炙热的凸起已经渐渐消了下去。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安静地伏在裴容廷的怀里,一动不动。 银瓶从未想过自己会招人的心疼——这世上必定有那些金枝玉叶,王孙女儿,及万千宠爱于一身,只不会是她罢了。就算院里的孙妈妈,小姊妹,身旁的人都不曾真心待过她,这位高高在上,高到三十三层离恨天上的大人,又怎会真的把她这低到尘土里的倌人放在心里? 她胡思乱想着,竟然睡着了,再睁眼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裴容廷已经不在了,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屏风后热烟袅袅,正有小丫头往澡盆里倒洗澡水。 今天算是她的好日子,坐轿子往主人家去,就相当于良家大姑娘的新婚之日,幸运的话,一辈子就这么一天,是该好好打扮起来。银瓶洗了澡,涂脂抹粉,描眉打鬓,多打点胭脂,喜气。正有个老妈妈沾了刨花水给她挽头发,忽然那纱门一闪,袅袅婷婷进来个女人。 银瓶仔细一瞧,竟然是吴娇儿,手里抱着只小白瓷罐。 她昨儿大闹了一场,大概才起床。没上妆,脸儿黄黄的,眼窝也凹了些,远不及浓妆时光彩照人,银瓶瞧见,第一眼简直没看出来。 娇儿叫了一声妹妹,银瓶也忙叫姐姐,但平日里娇儿性子刻薄些,银瓶本就怕她,昨儿又双双同榻,银瓶面皮薄,虽客客气气,请娇儿坐下,叫人给她倒茶,除此之外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 还是娇儿先开的口。 “今日我来寻妹妹,是…” 看她踌躇的模样,银瓶第一反应便是和昨儿的小姊妹一样,看看有什么便宜好占,因叹气道:“对不住姐姐,我实在没什么可送姐姐留个念想的了。” 娇儿愣了一愣,道:“银瓶妹妹这说的哪里话,今日我来,是有一事相求,合该我送给妹妹才是。”一壁说着,放下白瓷罐,便打袖子里掏出两支簪子,一支金镶玉的满池娇分心,一支金九凤颠根儿,每只凤嘴儿里都 分卷阅读11 滴溜溜衔着红宝石珠,放在手里递到了银瓶跟前。 银瓶吓了一跳,忙道:“这不都是姐姐素日常戴的心爱之物!” 娇儿幽幽叹气:“若不是我珍爱的,也不会拿出来送给妹妹。我才听说买了妹妹的孤老是北京的大官儿,便想着来问问妹妹。说实在的,这原是有些不情之请,妹妹听了,若肯,我自是倾我所有报答,若不肯,也请妹妹不要往心里去。” 银瓶道:“姐姐请说。” 娇儿将白瓷罐往银瓶跟前递了一递,抿了抿嘴唇。银瓶不解,轻轻拿起来,仔细看了一番,喃喃道:“这里头盛的什么?倒像痱子粉的罐儿,要不就是澄胭脂膏子的,或是盛的瓜子儿?” 银瓶自言自语,娇儿那厢脸都青了,顿了一顿,方缓缓开了口。 “里头是我娘的骨灰。” 真的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小可爱!! 太太太感谢你们来看我这个自己写着都觉得没啥意思的小破文了!! 这章本来想搞点肉,但最后还是未遂,感觉男主的人设还是不太适合快进展。写了一大段又删了,下本我一定搞个虎狼男主,天天都搞的那种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文就是练手的,不会弃,也不会收费,但可能日更费点劲hhh 因为最近三次元也真的很忙,我的专业又是传说中短命秃头的那种哈哈哈哈哈 我应该会周更23次,如果不忙的话多更点! 谢谢大噶啦~ 鞠躬! PS:如果大家有任何感觉,觉得人物写偏了,剧情不合理,或者剧情太平淡了,都请一定要告诉我鸭!希望可以给大家看到越来越好的文! 再次谢谢大家!(我真是个话痨 粉面妆 银瓶吓了个哆嗦,烫了手似的忙又把它放回桌上。 她对着那瓷罐拜了一拜,方哭笑不得道:“姐姐的娘——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娇儿尖尖的狐狸眼睛垂了下去,低声道:“我是想托妹妹把我娘带到北京,若能寻着从前那徐首辅女儿,就交给她,要是寻不着…” “嗳,等会儿。”银瓶越听越糊涂,忙拦住了娇儿的话问,“既是姐姐的娘,怎么要交给别人?” 娇儿叹气,依旧是她娇脆尖细的小嗓子,却是与平日撒娇吃醋时完全不同的凄凉语气:“说来,话长了。前头时我娘在北京,给徐府的小姐做过奶娘。后来那徐首辅坏了事,我娘为了护着那小姐,给抄家的兵砍死了。这些年我辗转流落,没个落脚处,尸首带不走,只能挫骨烧成了灰儿。” 日光筛进窗格子,苏州的样式,横斜交错,冰裂纹一样。娇儿偏过头对着,迷了眯细长的眼,神情竟很平静。 勾栏院里听不见哭声,再满肚子委屈,脸上也不得不百媚生娇。心酸无处可诉,天长日久,仿佛已经成了落满灰的故纸堆,连自己也成了书页里的人物,再回想总是隔着一层。 银瓶听着,却不知不觉已经红了眼圈儿。 为什么呀!明明类似的故事她也听过几回,可都不像现在,心里针扎着一样的痛。 别人的苦难,却都像扎在自己身上似的。 银瓶正恍惚,娇儿看了一眼那梳头的妈妈,复又低下头,疲惫地冷笑道:“如今我也二十大几了,不是自己个儿咒自己个儿,咱们这风月里讨饭吃的,有几个能得好下场?——妹妹是逃出来了,可我伸着脖儿还能挣几年?到明日填完这业罐子咽了气,妈妈都未见得肯施舍一块棺材板子。与其叫娘跟我受这个罪,倒不如寻个机会,把它送回京城。若徐小姐还在世,就交给她,日后好歹有个地方埋;若没有,随手倒在护城河里,也比跟着我干净——” “姐姐,快别这么说!姐姐有孝心,娘姨都在天上看着呐。”银瓶不忍再听下去,忙伸手摇了摇娇儿的膝盖。她想了一想,面露难色道,“可是我不认得那徐小姐,要往哪里寻去?姐姐方才说什么徐首辅,可是他的官衔,不知他全名叫什么?” 娇儿愣了一愣,低低惊道:“妹妹竟没听过徐道仁?当年天南地北的,谁不知响当当内阁首辅,就连皇爷还得叫他一声父相。我那娘奶的,便是他唯一的女儿,那会儿北京多少名门闺秀,有哪个比得上徐小姐贵重…” 这似乎是什么禁忌话题,她声音越来越低,很快止住了。 银瓶一脸茫然,皱着眉把她的话消化了一下道:“我记性不大好,也不知是生了场大病还是怎的,四五年前的事儿一概不记得了。姐姐说了我 分卷阅读12 就知道了——徐道仁是罢!我回头再慢慢打听着。” 娇儿性子虽尖刻,却极会察言观色,知道银瓶是心善面软的人,最禁不住两句软话,为了逼出银瓶一句保证,索性提着裙子跪下,声音里已经带了哽咽:“我天性争强好胜些,妹妹来了这几年,生得好,又年轻,我看在眼里,油蒙了心的,前前后后不知拈了多少酸醋。今日,今日我破着脸儿来求妹妹,妹妹若应了,便是佛祖的心肠,来世我变牛变马——” 银瓶果然吃这一套,吓了一跳,忙不迭捞她起来:“姐姐快别这么着!从前的事儿,提它做什么。我也是没娘的人,能体会姐姐这份儿苦心。姐姐放心罢,只要我能,一准儿给你办到了。” 听了这话,娇儿哽出一口气,千恩万谢着起了身。她闭了闭眼,把白瓷罐摆在银瓶妆台上,往后退两步,咚地跪下又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随即起身,头也不回便往外走,泪珠子终于没忍住,断了线似的往下滚。 银瓶忙叫了一声姐姐,也要起身,却被攥着她头发的梳头妈妈按住了肩膀,逼着坐了回去。 “哎哟哦!”老妈妈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皱着眉,嘟囔着发出不赞成的声音,“姑娘一动,辫子又得重新扎!” 一错神儿,娇儿已经掀开帘子离开了。竹帘的影子打在水银镜上,摇摇摆摆,仿佛水波,连带着那镜子也仿佛晃动起来。 银瓶的心,也翻腾着停不下来。 到底为什么呀!也许是因为她本来就情面软,也许是因为吴娇儿的身世实在让人心酸,但一定有些旁的原因,说不清道不明,连银瓶自己也分辨不出。 徐道仁… 银瓶在心里咀嚼这陌生的名字,由着妈妈挽了头发。 一直恍恍惚惚,以至于都打扮好了,小丫鬟蹲在地上要给她整理裙褶子,她这才想起来往穿衣镜里看一眼。 这么一眼,却让银瓶愣住了。 镜子里的她,穿着桂粉通袖对襟衫儿,妆花眉子,底下灰绿挑银纱线的云绸裙子,大红玄罗高底儿鞋,扣绣着鹦鹉摘桃。额前稀溜溜的齐眉穗儿,黑油般的头发,一半儿红线绳挽着缠髻儿,余下的都束成了辫子垂在肩上。银瓶眨了眨眼,忙扭头对那妈妈道:“妈妈子!你老挽错了发式,如今我要到人家家里,不能打这辫子,得都梳成髻,刘海也该撩上去才是。” “吓!这我还不知道!”老妈妈不允许旁人质疑自己的业务手艺,理直气壮地叫屈,“还不是你那官爷吩咐叫梳成这样子的,怎么倒来闹我!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着,都是他一早儿送来的。” 银瓶吃了一惊,又看回了镜子。来回打量,打量领子上的圈金,鬓间珍珠碧玺穿成的珠花,金刚钻儿顶针光芒璀璨…都是极上品的,可怎么瞧怎么都不像是侍妾的打扮,倒像是她到显贵人家供唱时,看到那些斯文娇贵的朱门小姐。 这是买了个小老婆还是买了个女儿? 又或者是与主人同床共枕,又做姑娘打扮的… 便只会是通房。 可以打可以骂,可以随意发卖,比丫鬟地位高不了多少,专供男主人泄欲的通房。 六百两银子买个通房?!——也许京中的大官儿,有的是钱,就图个省事好打发,免得来日耽搁人家正经娶公子王孙的女儿。 银瓶怔了一怔,一口气渐渐堵上心口,仿佛在吃不相干的飞醋,心里酸酸的,只是有口难言。她这厢温吞水一样蹙了蹙眉,其余的人可都忙得陀螺一样,给她整衣裳,戴戒指,戴耳环,打扮得粉雕玉琢,连忙送到了前院的一间厢房里。 裴容廷不在,却看见了小武官。 小武官也不坐下,在屋子里走柳儿,见银瓶进来,跟看见瘟神似的,忙先退到屋外,隔着门槛子道:“银瓶姑娘,才刚大人有要紧的事,先走了一步。大人说姑娘睡着,不让叫您起来,什么时候您收拾稳当了,再让属下接您到回衙去。” 银瓶听说了,裴容廷如今住在姑苏县衙里。 中书省的官员中途路过地方,客居在此地县衙,也是常情。 小武官没和她多说话,安排车马,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一处角门前停下。银瓶下车,见是在一条小巷子深处,巷子虽窄,墙壁却极高,青砖碓累,抬头看,上头桶瓦泥鳅脊,就像那铁桶类似,好不威严。 全苏州城,想必也只有县衙如此肃穆。 门口有小厮来牵马,小武官把银瓶引进角门里。银瓶挑起一方细撮穗白绫线挑莺莺烧夜香汗巾儿,掩着脸,顺着夹道走进一座恢弘的院落。她在汗巾子底下偷觑,只见里面也有假山池塘,八角小亭子影着满池荷花。一路逶迤到南厢房下,才进去,忽然见暖阁门口跑出来个青衣小厮。 小武官抓住了他 分卷阅读13 ,呵道:“怪狗才,毛手毛脚又做什么!快去通报大人,大人要的人已经带回来了。” 青衣小厮道:“齐大哥,你先等等,有一剂药我落在茶房了,大人等着要呢。你先等等,我就回来。”说罢便跑了。 小武官瞅了银瓶一眼,皱了皱眉,咳嗽一声,他不习惯和女人说话,尤其是这种害他被扣了半个月俸禄的女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只想离银瓶远点儿,因此呵腰道:“姑娘且在这儿静候佳音,一会他回来了便带你去见大人。要没什么事儿,我们外头跟着的,就不跟这儿打搅姑娘和大人珠联璧合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成语实在用得太混乱,银瓶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明白他什么意思,人早走了。 她回头望着小武官的魁梧背影,见四下里连个人也没有,不免又紧张又纳罕,正把一双手反剪着,忽然听那暖阁的纱门传出声音来。 “来人。” 短短两个字,男人沉而润的声音,不能说熟悉,却正好打在银瓶的心坎上。 银瓶迟了一迟,悄悄将脚下一转。洒了金的裙摆微微散开,在阳光里粼粼一闪,鞋尖的鹦鹉摘桃正面向了那门口。 是裴容廷。 里面又叫了一遍,周围并没有人应。她倒吸一口气,踌躇了半刻,还是轻轻走了过去。小心翼翼推开门,先看见一架泥金花鸟大屏风,屋子里意外地昏暗,青天白日的,四处窗子合着,只支开了一扇,漏进一线阳光,照亮了那锦绣的鸟的羽毛。 屏风挡着,看不见里头的光景。 但满室雾气氤氲,透着一股子药气,似乎还有水声。 银瓶心上疑惑,迷了眯眼睛,扒着屏风一瞧,见那屏风后头,几层青纱帐松松垂着,只撩开了一半儿——可是也够了,足以让她看到纱帐下那只银胎大浴桶,有个男人坐在桶中,水面微漾,将将及锁骨,浮着些细碎的光。 四合暗沉沉,仅有一点稀薄的光亮,更显出璞玉一般紧实的胸膛,肩膀宽阔,虽白皙了些,也分明看得出筋骨肌肉的起伏。然而他乌浓的长发随意地高高束了起来,偶有两缕散落,垂在锁骨上,虚掩着他锋利的下颏,入鬓的长眉微微皱着,仿佛是在忍耐什么。 淡薄的唇没有血色,可脸颊却染了些微红的热气。 袅袅白烟里,平素的清冷儒雅被模糊了,不知怎么,竟也平添一丝暧昧的脆弱。 这是…是裴大人在洗澡? 银瓶顿了一顿,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洗澡干嘛这么痛苦的神情… 她也来不及思索,脸上绯红,立即转身,就要蹑手蹑脚地开门。手碰到铜把手,忽然听见身后的一丝低沉的呻吟。微腾的水声渐渐止住了,他在浓稠的湿热中徐徐吐出一口气,沉声命令道:“再添些热水来。” 抱歉啦~好长的剧情章hhh 但我这个话痨终于铺垫完了,男女主暂时可以愉快地谈恋爱吃肉了哈哈哈哈 红烧肉会有的!但之前可能先要来点酱牛肉椒麻鸡之类的凉菜??(我在说什么 谢谢大家啦~如果不想看废话这章可以不看我觉得哈哈哈哈 香澡豆 银瓶正不知所措,一扭头,偏偏瞧见脚边的屏风下立着只红漆木桶。 桶里浮着舀水的长柄木瓢,柄的顶端被雕成了鹅头——又或者是鸳鸯,反正是一种有眼睛的鸟,在蒸腾的热气里与她呆呆对望着。 …她可要送过去? 才进了门儿,就这样大喇喇坦诚相见…银瓶总有一股子没用的羞赧与矜持,把方才那赏心悦目的画面略想了一想,愈发红了脸。只一出神的功夫,屏风后又传来一声吩咐。 “罢了,把那皂袍递过来。” 这声音比不得方才低哑,却多了些不耐烦。银瓶如今是童养媳的心态,事事留心,步步仔细,生怕惹大人生气,因此也不敢再犹豫,连忙四下里寻找,见不远处的熏笼上搭了件玄色棉袍,忙走过去抱了起来,又小心翼翼挨到了浴盆旁。 裴容廷正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近了,也不睁眼,只伸出了一只手。 修长的手臂,水光淋淋的。 银瓶忙双手递上去,她方才脑子一片混乱,也没细想他要做什么,这会儿戳在跟前,正犹豫着是偷偷溜出去,还是大大方方给裴容廷磕个头见礼儿,却忽然听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裴容廷竟从浴盆中站了起来。 分卷阅读14 一池的水波破碎了,银珠子似的从他挺拔如玉山的身体上滚落,滑过肌肉分明的窄腰,一寸一寸,光亮闪闪,又汇入腹下黑黪黪的密林。美人出浴,是春宫艳词里翻不过去的一页,可银瓶从没想象过美男子出浴,也不曾设想到会是这样有冲击力的模样—— 那器物毫无遮掩地闯入她的视线,竟是意外的粗大壮硕,微带赤红的肉色,正昂首挺胸,贴着他的小腹。 居然,是硬着的… 见过祁王与吴娇儿那一场春宫,她也算见过了世面,可在裴容廷身下这惊鸿一瞥,还是把银瓶唬了一大跳。 怎会养得…这般大! 她也不知是惊是怕,抑制不住地低低叫了一声,登时转过了身,就要逃开。谁知慌不择路,一脚便踢倒了一只小银吊子。“咣啷啷”一声,银瓶随着那小吊子一起跌在地上,溅了满地深褐汁子,苦药气四漫。 裴容廷自然也被惊扰。 他只当是哪个毛手毛脚的小厮,并未太在意,轻轻蹙着眉头,依旧披上玄袍,将那头顶的发带解开,散下乌浓的长发,方才睁开潋滟的眼,往下看了一眼,却随即怔住了。 银瓶颤巍巍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一口气噎在心头,连忙打个滚爬了起来,跪在地上,没口子慌乱道:“大人,大人…奴、奴不是有意的,奴——” 薄薄的一层棉袍,不过将将蔽体,然而只是掩上了他那骇人狰狞的器物,裴大人便又恢复了往日清俊的孤松独立。这状况于他,也实在是意料之外,不过宦海沉浮里出来的人,泰山崩于前还能面不改色,他也只是往自己身下瞟了一眼,眯了眯眼,很快舒展了眉目。 “唔?”他弯了一弯唇角,走到银瓶跟前,俯下身抬起她的下颏,“瞧我抓着了什么。小家伙,你胆子倒大,你可知按照军令,贸闯将帅营帐是何等的罪过?” 轻轻的言语,在这混沌的热气与药气间,像一阵寒风,让银瓶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偏门外脚步声渐近,银瓶还没反应,裴容廷已经直起了身,提高声音道:“是谁?” “禀大人,是属下。” 不是方才那个小厮,也不像是小武官。裴容廷问了一句怎么,那人便道:“从前老太爷门下学生,如今的青州白司马听闻大人途径与此下榻,特意来与大人见过,托属下来讨大人的示下,今日晚间可否有空闲,白司马想设宴与大人接风。” “罢了。”裴容廷不置可否,只是道:“你先叫个丫鬟取一身姑娘的新衣裳来,你也别走,待会再回我的话。” 那属下顿了一顿,忙也应了,自退了下去。 裴容廷又看向了银瓶,见她又悄无声息往后挪了挪,跪在地上,瑟缩成更小的一团。 她背后就是那绚烂的屏风,暗沉沉的泥金,在这同样的昏暗的屋子里,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黄昏。绣锦的花开满了一个角落,魏紫牡丹,赤红芍药,银瓶惨兮兮的小鹅子脸儿融进花丛,像那白芙蓉,缀上两滴水珠子,是花上的朝露。 她哭了,眼泪无声无息往下滚。 裴容廷顿了一顿,无奈地笑了,收起玩笑,把手伸到她跟前。 谁知银瓶怯怯的,不敢去碰,反垂下了头,低低道:“大人,奴知错了,求大人责罚。”她顿了一顿,用更细小的声音道,“大人若用藤条子,奴求大人别打手臂和颈子,那印子不好消,还是打身上,别人看不着…” 一语未了,裴容廷呵断了她:“胡说什么!” 他拧了眉头,难得起急一回,瞧了眼伶仃的银瓶,也不管她的惶恐,俯身一拽一托,直将她抱了起来,搂在怀里。一手托着她的臀股,一手抬起了她脸,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银瓶慌忙道:“大人,大人…” “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话。”他知道她并非信口胡说,那些都是她从前经历过的日子,心里泛疼,说话也没好气儿。见银瓶一动不敢动,眼圈儿愈发红了,方知道自己太严厉了些。他沉了沉,轻轻擦掉一点她脸上的泪渍,方温和了语气,浅浅微笑道:“别哭了。打扮得这么俏皮,叫我好好瞧瞧。” 银瓶不明所以,也不敢再哭,忙把脸抹了一抹,乖乖把脸庞儿由着他观览。 全身都绷紧了,只有偶尔抽一抽气,有咻咻的鼻音,泛红的鼻尖也有一点翕动。 裴容廷知道她是真的害怕,毕竟一个单薄的女孩子,没有家人,也没有过去。吃了许多的苦,前途渺茫,一条命都系在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身上… 然而婉婉,他的婉婉…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曾经那样小,生在粉墙朱户,长在他的怀里,撒娇撒痴要糖吃。 偶然生了气,也会故意端出千金小姐娇 分卷阅读15 纵的架子,讨他来哄。 她也曾渐渐长高了,胸前的衫袄渐渐鼓起来,肌肤润美白泽,滑如凝脂,妆奁里堆满暹罗进贡的胭脂水粉,将脸颊扑出欲醉的红;眉心一点金箔花面儿,嵌着璀璨的南海曜石。一双清凌凌的秋水眼,常常娇嗔地横他一眼,慢回秋波,再抿嘴笑起来—— 那时他只当她天生成一段媚态,现在看来,更应当是泼天富贵滋养出的娇憨。 可这一切都没有了。 楼起楼塌,如梦幻泡影,一别三年,天涯相见,她已经这样瘦,这样可怜。 裴容廷看着她,乌浓的眼中雾霭沉沉,满是银瓶看不懂的苦涩。他叹了一口气,抱着她往里走,自打帘儿进了后头一间小耳房。里头窗明几净,也没床,只安着一张三面棱花罗汉榻,铺了红毡,挂着四扇花草玻璃吊屏儿。 他把银瓶放在榻上,自己走到窗棂子旁合上了纱屉子。 银瓶见状,攥紧了手儿,只当他就要将自己就地正法,想着裴容廷恁大的行货,立时倒吸一口凉气,小肚子先疼起来。可裴容廷走回来,并没坐下,只斟了杯茶,递给她道:“你今儿起得早,且歇着罢,待会有人来服侍你换衣裳。” 银瓶愣愣地接过那青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想起那满地的汤子。伸脖子一瞧,果然那绿的裙子上洇了大片的铅灰,就连纱衫的袖角袍角也溅得星星点点。她惋惜又羞愧:“是奴不仔细,才上身的好衣裳…” 裴容廷闲闲道:“不打紧,苏州没别的好,就是尺头闻名。上午织造府才拜上来买百十匹新料子,就等着你来量身子,明儿叫裁缝来就是了。他们内造的样式新鲜,留到京城也穿得。” 这地界山高皇帝远,来一个中书省的帝王近臣,几乎可以算是皇爷的代表,各方势力都来朝见。 银瓶本来是担忧的,觑着裴容廷的神色,并不像是真的生了气,倒悄悄把心松了一松。又想起被她打翻的银吊子,小心问道:“方才奴打翻的东西一股草药气,像是熬的药汤子,可是老爷哪里不好?” 裴容廷淡淡道:“不过前儿路上受了点凉。” 从南越千里奔袭北上,两天两夜不合眼,又赶上大雨,饶是裴容廷身底子好,到底闹得染了些寒气。但银瓶不知道,懵懵懂懂“唔”了一声,又道:“怪不得,奴进来时听见老爷的声音就不大好——老爷还是不大舒服罢?” 银瓶想的单纯,然而裴容廷方才想的可不单纯。 那驱寒的汤药性热,热水里也是搁了药剂的,从里到外的燥热起来,裴容廷再是个正人君子,月明风清,也不是喝风饮露的人,难免有些想头。想来想去,当然是想到了银瓶身上,他又是有洁癖的,断不肯弄脏了沐浴的水,直到出来时,那地方仍是跃跃欲试的炙热。 这毕竟是见不得人的,眼下不仅被抓了个现行,还是被当事人捉住。 这懵懂的姑娘不知自己在别人的脑中是如何颠鸾倒凤,娇媚承欢,还被人卖了帮人数钱,认真关心起他来。她才哭过,眼睛波光粼粼,清亮泛红,更招人怜惜了,一味盯着裴容廷瞧,倒叫他全身的血又往下走。 好在他白璧无瑕的脸上也看不出来。 裴容廷淡淡收回了目光,略咳嗽了一声,也没说什么便回身出了屋子。 银瓶见他忽然离开,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愣了一愣,轻轻咬了咬嘴唇。 不一会,便有小丫头捧着抿镜梳子和一身新衣裳进了房来,服侍银瓶换了出炉银密合色纱衫儿,白绫子裙,又拢拢头发,抿抿鬓角。都收拾妥当,再把那窗子打开的时候,日头已经升至中天。 小丫头在榻上整理镜梳,银瓶倚着窗棱子往外瞧。明晃晃的日头底下,鸟笼子都罩上黑布罩子,怕它们晒着,满院只剩蝉鸣声压倒一切,愈发显得万籁俱静,一泓池水,连点儿水波都没有。然而她很快看到裴容廷就站在西边的廊下,一旁的男人正呵着腰恭敬地说着什么。 银瓶只当是他的一个属下,可眯着眼细瞧了瞧那人的衣裳,才看出那是县太爷的官服。 这位太爷也忒谄媚了些,衬得裴容廷在旁边,光是站着就已经足够芝兰玉树。他换了衣裳,穿着玄色的盘领袍,眉目看不大清楚,但那沉静的乌色分明透着一股子疏离,清隽的疏离,优雅的疏离。银瓶远远望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清冷的夜,她初见到月下的他,简直不似凡人。 就像怪志话本里常有的——雍容的谪仙离了碧落,踏着凌波步入这乱糟糟的人世。 然而就是这样的谪仙,也会同她笑,也会说俏皮的话,温柔地拥着她的时候,怀抱是暖的,手心微凉…那么他也是个人,而不是什么神话里有求必应的“海螺姑娘”。 现在,她是他的人了。 分卷阅读16 是他的人…直到他把她打发走,去与那同样美若天仙的高门女儿结做连理。 银瓶正出神,忽然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 “爷说他一会有事儿出去,叫姑娘先一个人吃饭。”有个小厮进门来,隔着门帘传递吩咐,“您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告诉小的,能做一定给姑娘现做,就是没有,也一准儿给您上外头买去…” 银瓶往外看,见廊下县太爷托着袖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点头哈腰送着裴容廷往大门走。 她目送裴容廷的背影,小小叹了口气。 本来想这章搞点东西,没搞上emmm 下章就搞,真的(狗头 谢谢大家忍受我的废话啰嗦 你们太好了呜呜呜 无梦令 晚间白司马在府上设宴,宴请裴中书,县太爷作陪。 俗话说,三岁内臣,居冠众王公之上。中书阁臣是给大内递票拟的,生杀予夺,加官流放,多少皇爷的决断都依着那张小小的黄纸笺。尤其裴容廷才立了战功,眼看着流不断的皇恩浩荡在北京等着他,前途未可限量,途径于此,谁不来献殷勤。 不过裴容廷一向不大耐烦这些来往,什么肃昌侯府,张巡使,赵守备,一律都推挡了,惟有这白司马原是他养父五老太爷的学生,两人虽无甚交往,却有同门的情谊。 裴大人也是是非场久混的,自知如何厚此薄彼,因此便应了去点卯。 姑苏城虽不大,顶有些浮世繁华的气息,宴席间屏开孔雀,褥设芙蓉,桌上金杯满泛,珍果叠山。高头大马接到府内,先请裴容廷落正座,白司马又亲让了几回酒,方才也坐了下来,叫来豢养的歌伎在阶下唱南曲,一曲毕,粉头们纷纷抱着琵琶筝的上前磕头。 白司马见裴容廷没甚表情,闲闲无语,只当没奉承到点儿上,忙给其中一个顶秀丽的使眼色。 那粉头会意,忙放下琵琶,走上前来。一手捧酒壶,一手拈紧了袖子,显她那一抹皓腕,十指纤纤,莺声道:“请裴大人——” 话还没说完,却见裴容廷把手往杯前挡了一挡。粉头一愣,还没回过味儿来,裴容廷已经拿过了酒樽,自己斟了一杯。一时桌上人都看住了,不知他是何意,白司马忙起身道:“可是学生哪里不妥当,拂了大人的意思?” 裴容廷抬了抬下颏,淡淡道:“司马何出此言。今日劳烦筹备,我已是生受,不消再叨扰司马的人服侍。” 白司马还是摸不着头脑,又道:“大人若不喜欢这桂娘,学生令换了人来便是。” 县太爷看了这半日,仿佛看出了些端倪,忙笑道:“司马有所不知,裴大人近日才新喜,想是念着房中美眷,把那外头的莺燕一概都不入眼,司马也不必惶恐,只随了裴大人的意就是了。” 白司马想了一想,忙向裴容廷殷殷问道:“县官大人所说新喜,可是——” 裴容廷颔首:“正是花烛之喜。” 花烛原是指明媒正娶来的洞房夜,用在小妾身上多少不大合适。但这二位官老爷可管不了这些,那白司马当下对着裴容廷作揖,一壁直道:“贺大人新禧!”,一壁又命桂娘道:“这等好日子,快把曲子停了,唱一套彩楼记的《合笙》来。” 桂娘应了一声是,忙取了琵琶横抱在膝上,由筝与洞箫合奏着,启朱唇便唱: “笑吟吟庆喜,高擎着凤凰杯。 呀,象板银筝间玉笛,列杯盘,水陆排筵会。 状元郎虎榜名题,我则见兰堂画阁列鼎食,永团圆,世世夫妻…” 是暮夏清莹的夜晚,上厅两边的竹帘高卷,已经近了八月半,夜间渐渐也有一丝凉风。裴容廷在这习习的清风里吃下了那一杯酒,心口泛上暖意,他自顾自盯着那金圈红梅的白瓷杯,渐渐又兜出些许醺醉来。 永团圆,世世夫妻。 这样的曲子,他从前再不听的——寂寞的人最怕的并不是无垠的沉寂,而是冷眼瞧着戏台上的佳期重会,并蒂芙蓉,灯火将团圆映成烟火色,掩得台下暗影沉沉,只撇他一个人。 幸好。 婉婉回来了,他的婉婉,压倒一切传奇戏本中绝世出尘的女子。 桂娘口中曼声唱着,暗地却把裴容廷觑了一眼。看他把手略撑着脸颊,白皙的脸颊微泛了些红,仿佛春水消融,将眉目间的冷淡都化开了,也让一双凤眼更浓。薄唇分明没有弯,可那眼睛里却没来由显出一丝浅笑的浮光。 她再没见过这样平淡而摄人心神的笑意。 分卷阅读17 桂娘愣了愣神,险些把琵琶弦勾断,忙低下了头去查看,心里却止不住地想—— 也不知能把这一等人物心思勾住的,该是什么样的罗浮仙子下凡? 桂娘这厢心神不宁,裴容廷坐了没一会儿,却推说有酒了,要告辞打道回府。白司马再三挽留,挽留不住,只得送他们上了马车。县太爷圆滑得多,知道裴容廷是恋着房里那个,也不再献别的殷勤,一下马便吩咐人好生打灯引裴中书回院。 裴容廷才进了院门,却见东厢房灯火高照,而银瓶住的西边已是暗沉沉的。 “怎的不给姑娘房里点灯?” 小厮忙道:“姑娘睡了。” 裴容廷顿了一顿,动了动嘴皮子,却没说什么,多看了那房门一眼,倒仿佛有点委屈似的。 这时辰也不晚,他着急赶回来,她就不等着再看他一眼? 虽这么想着,到底没舍得打搅她,一路顺着廊下走,随口问:“姑娘几时睡下的?” 小厮道:“回老爷,就才睡下。” “晚上吃了甚么?” “吃了半瓯子粳米粥,两三筷子清炒河虾。” 裴容廷还等了半刻,却也没听着下文,瞥了一眼小厮,那小厮忙垂手道:“不瞒老爷,就这些了。” 他听说,顿住了脚步,一时心里有气,却又像终于寻着了合理的借口,有了些底气,转身便往西厢房走。自打帘儿进去,高深的堂屋,黑洞洞的,什么也瞧不见,只有月光照在脚下的一片青砖地上。 深处忽有人问:“是谁?” 裴容廷听见床帐内的窸窣,女孩子询问的声音紧张而细小。还不等他回应,早已经有丫头端了烛台进来。影绰绰的光,照亮了彼此的面目,他带了些月下的清辉与风露,而银瓶起了身,坐在床上,一手撩开幔帐,一手护着前襟。她已经卸了钗,乱挽乌云,胭脂水粉都洗掉了,一张清水脸儿,两弯眼睛睁得圆圆的,映着这融融月色,愈发白嫩欲滴。 只这一眼,便让裴容廷今日吃过的酒气一下子全泛上来。 他神思一恍,眯了眯眼睛,忽然微笑了:“得亏我不是狐狸托生,不然怎能忍得把你留到今日。” 传说中狐狸最爱吃剥了壳的白水煮鸡子儿。 这话带了些孟浪,并不像平日那个淡漠持重的裴大人。银瓶也闻见他身上似有似无的酒气,忙起身道:“大人想是有酒了,还是先吃一碗浓浓的茶解解酒罢。”她从前往外头供唱,见到男人们的宴席都散得极晚,或者有与粉头看上眼的,当夜便借主人的客房共度春宵,因道,“奴不想大人今日回来这样早,就先睡下了。大人且等一等,奴这就往茶房里——” 银瓶就要去摸索着穿大衣裳,却被裴容廷拽住了。 他也坐到了床上,揽着银瓶,恨声笑道:“你属泥鳅的是不是?谁叫你溜了,小鬼头,我还没审问你呢。” 银瓶被裴容廷的反常镇住了,一时脖子发硬,任由他搂着,又听他道:“我问你,今儿晚上怎的不好好吃东西,可是厨房敷衍你——” “不,不是的。”银瓶忙摇手儿,“厨房送来的是极好吃的,只是奴吃不下…” 这也是实话,勾栏里的瘦马,削肩楚腰都是饿出来的。银瓶初到花楼时也夜夜饿得难受,往厨房偷吃食,狠挨了两顿铁笊篱,便再也不敢了。到现在,习惯了饥饿的滋味,让她多吃两口,倒像逼她犯法似的。 “没的胡说,人不吃东西,如何滋养精神气血。”裴容廷知道从前的婉婉是最馋嘴的,因此轻轻斥了一句,也不再多说,只吩咐门外道,“摆下桌,叫厨房熬碗银耳百合粥来,少搁些白糖。” “嗳,大人,大晚上的,奴真吃不得——” 裴容廷挑眉望着她笑:“我来喂你,你也不吃么?” 银瓶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儿,忽然听见窗外一阵窸窣。 原来是外头起风了,窗外有一枝不知什么树的枝子,沙沙摩挲着窗纱。 两人不约而同看过去,在夜色下,树枝与茜纱,它们像说悄悄话。一会儿凑在一起,轻声低语,絮絮缠绵,一会儿树叶子又被吹得摇摆,离开了窗纱,徒留它孑然一身,只撇下一个曼妙的倩影。 裴容廷不免想到了他和银瓶。 人间世,离合聚散,原来也并不是仅仅折磨他一个。 他觉得头脑略有一点沉,合了眼睛,默然片刻,忽然低声问道:“你闻到什么香了么?” 银瓶道:“奴才洗脸时点了棒香在地上,老爷说的可是它的气味?” 裴容廷思虑了片刻,轻轻摇头又道:“不,应当是花香。” 分卷阅读18 银瓶懵懂,认真嗅了一嗅,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微笑道:“奴知道了,是窗外的桂花罢!”她才要抬起头,却感到一阵带着酒气的温热。她茫然愣住了,心里只是乱跳,直到那气息已经将她脸颊烧成一片红,才终于反应过来——是裴容廷低下了头,将鼻尖抵在她的鬓角。 “原来是你。”他的声音喑哑,“小人儿,怎的这样香?一定是你背着我吃花饮露,所以连饭也不肯吃。” 银瓶想,他说的大抵是她用的玫瑰花露水的气息。 他的鼻尖仍栖在她脸上。这暗金色的房间,只床边的小高几上点了只小灯台,满屋子微晃的影子,银瓶不敢抬头,似乎知道一旦仰起脸儿,一定会给他吻住。然而躲躲闪闪的,你攻我守似的耳鬓厮磨间,她到底被他捧起了脸颊。 他高挺的鼻梁骨硌着着她的脸颊,随即带来唇上一点微凉的按压。 他在吻她。 比想象中轻柔得多。银瓶绷紧的脊梁松了一松,可是这一点小心翼翼的轻啄,却如春风吹星火一般很快蔓延成为炽热的吮吸。他似乎比她更了解她的唇舌,舌尖渡来醉意,又勾去她的津液,她的吐息,缠绵悱恻间,连带着把她的魂儿也勾了去了。 这未免也…太娴熟了些? 银瓶心里有一点模模糊糊的影子,却早已被吻得晕茫茫不知所以。咻咻的气息里,无垠的夜色里,她被拉着跌在帐间,月光滤过了窗纱又滤过天青的幔帐,成为一片弥蒙的青白。 他还在吻着她。 直到她口中感到一点生硬的凉意。 银瓶微微打了个颤,回过神儿来,忙把那嘴里衔着的取出来,才看出是她塞领子的银三事儿。 她躺在枕上,抬头望,见裴容廷已经散了玉革带,跨在她身上。他背着光,宽阔的肩膀被月色勾成一幅壁影,暗沉中愈发显出他凤眼滟滟,正半眯着,似乎也有一丝半缕的恍惚失神,两只手都在纠结她领子的盘扣上。 想来裴大人便是在朝堂上再多谋善断,到底不比祁王那浪荡子精通女人的内衣,一排螺钿小扣子,密密麻麻,他不得章法解了半日,才刚把那银三事挖出来。银瓶在心跳声中愣了一会儿神,把手攥紧了枕头边儿。 她并非不通男女之事,到了这一步,纵是心惊胆战,也再没什么话说。 早晚得过这一关。 她觑着裴容廷的神色,怕他着急,咬着嘴唇把心一横,就要自己去替他解开小衣。 才伸出手,却猛然顿住了。 不成! 今日下午的惊鸿一瞥犹在眼前,那骇人的赤红尘柄… 想想从前那吴娇儿风月老道,尚叫祁王弄得昏迷不醒,这人的什物,怕是真能捣死她的! 银瓶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本是迟迟的性子,为了活命,竟也急中生智憋出个主意。她想着,忙按住裴容廷的手,努力学着院中姊妹的样子,把嗓子捏得娇娇的,低声道:“好亲亲,使不得,这榻上什么也没有,仔细脏了褥子。还是叫奴往那屋包袱里,取一条汗巾垫在下头罢。” 是了事帕,欢爱时防着淫水沾湿了褥子。不过银瓶真正的目的是开包袱取合欢香药。 花楼女子开苞,多半没福气碰上那怜香惜玉的,因此前头几夜都得靠媚药顶着。 瘦马出嫁,妈妈旁的没有,倒都会给一只装香药的小穿心盒儿,就算母女一场,添置嫁妆了。 然而裴大人并不放她。 “使我的汗巾就罢了。” 他的气息还稳,只是嗓子太哑了些,每个字都说得艰难,显然是在极力忍耐。但银瓶又楚楚可怜叫了两声“大人”,莺声婉转,娇媚得像能滴出水来,实在销魂蚀骨。他身下急涨,闷哼一声,终于忍不住弯了弯腰,恁大器物正碰在银瓶大腿上,纵隔着衣裳,仍是将她烫了个激灵。 “别…别呀,大人,您的汗巾多贵重,我…”银瓶仿佛刀架在脖子上,嗓子越逼越尖,浑身发抖,急得泪花都要迸出来。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门口脚步声渐近。 小厮的声音喜气洋洋:“老爷,粥给您炖好啦——” 银三事儿:旧时把银制的牙签、耳挖子、指甲剪等用环串连起来,随身携带,称为「银三事挑牙儿」 我看明清小说很喜欢男人摘下钗子啥的给女人含着的情节...所以强加给了裴大人hhhh 月儿高 “厨房听老爷想宵夜,又煎了乳饼儿,都是才出锅儿的,滚滚烫,老爷趁热——” 分卷阅读19 那小厮离得愈发近了,却也没有停步的意思。银瓶心里一惊,忙看向了裴容廷,正见他骤然直起身子,沉声呵了一句:“贼囚根子,谁叫你进来!” 脚步声猛地挺住了。那小厮跟了裴容廷许多年,也没听过他疾言厉色地骂人,愣了一愣,方忙不迭喏了两声是。抬头看帘下的下人,见都给他杀鸡抹脖使眼色,他这厢也不敢再说话,忙端着食盒退到了一旁。 四下里寂静了,愈发显出屋内两人交叠的喘息。裴容廷呵完了那一声,也有点如梦初醒似的,胸膛起伏了片刻,低头看了下去。 在黑暗中相对,只有彼此的眼睛最清晰,银瓶方才急出的泪光仍含在眼中,闪在他的影子里,格外粼粼荡漾。 裴容廷平了平气息,又徐徐俯身,一手撑在枕上,才要问她可受了惊吓,不想银瓶却错会了他的意思。见他微凉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两人越挨越近,吓得赶紧叫了一声大人,没口子道:“奴、奴有点饿了,吃了粥再、再服侍老爷好不好?”说罢,眨了眨眼,又握住了他的手,一路往下,贴在她的小肚子上,蹙眉做出可怜样子,轻声道:“大人您瞧,瘪塌塌的。方才奴骗您来着,奴晚上没好好吃饭,现在果然饿起来…” 银瓶说这话半真半假,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去吃香药,却不偏不倚,正刺在裴容廷心坎上。 他瘦长的手指划过银瓶的小腹,也无意中触碰到了一旁突出的骨骼。顿了一顿,方反应过来是她的胯骨,竟这样瘦!——有的地方穿着衣裳显不出来,真摸着了,才把人吓一跳。 这一点吓,原本只是惊讶,却很快成为了懊悔。 从前寻不着婉婉时,睡里梦里都想着日后重会了,要怎样把她滋养珍重,如今梦成了真,才没两日,他倒先惦记起这笔账来。 一壁想着,裴容廷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随即欺身离开了银瓶的身子,坐在床上,沉声道:“起来罢。”等银瓶爬了起来,方唤门外进来点灯摆桌。那小厮知道自己闯了祸,低着头进来,瑟瑟发抖着打抹春台摆在床上,放下一只乌漆食盒,又端来一盏纱灯,一溜烟又退了出去。 只留下帐间一片昏昏的赤金。 方才的春情并未完全消退,忽然又见了亮光,银瓶羞得忙别过了脸去。她就坐在枕头边,便偷偷往枕下摸出一面小镜子,背着裴容廷照了一照,见镜中的脸颊果然飞着桃色,好在这泥金似的光里,倒也不甚显眼。 她这厢正悄悄端详,裴容廷已经替她开了食盒道:“不是闹饿么,趁热吃了罢。” “嗳,不、不敢劳动大人。” 银瓶怕他真要喂她,忙转回身,自己把那食盒里的碗碟都取了出来,见是一碟洒了椒盐儿黄霜乳酪饼儿,一碗稠稠银耳粥,并一套银汤匙与小牙筷。她拈起一张乳饼,一面佯做撕饼,一面躲在饼后头,偷偷瞅着裴容廷。 看他靠着一只灰绿引枕坐着,半卧的姿态,革带散开着,袍子也显得比寻常宽阔。映在蒙蒙烛光里,简直像远山披了层金雾,卧在床榻上。白璧似的侧脸,凉薄的唇,巍峨鼻梁骨,玉雕象牙刻般的高尚风华。 方才,便是黑暗中,便是这样一个男人把她吻得乱梦颠倒么? 但他合着眼睛,一语不发,只有眉头微蹙。 银瓶记得那天在花楼,她闯进他的怀里,他也是如此的神情。 果然…方才她闹着要吃粥,生生打断了,还是惹了他不痛快罢? 银瓶想着,不免心里打鼓,也不去窥探,忙收回了目光,专心致志去吃面前的吃食。把那乳饼都撕了泡在粥里,跟咽药似的匆匆吞了下去。吃干净放下了碗,她灵机一动,忙推说洗手,不等裴容廷回应,跳下床榻便往外间去了。 蹑手蹑脚进了外间,银瓶点了只蜡烛,蹲在地上偷打开一只朱漆箱,从毡包里翻出一条紫绉纱汗巾儿,那上头拴着只银色的穿心盒。她血气上涌,把盒儿在手里攥了半晌,到底咬了牙,打开拈出一粒粉色的小药丸,拧着眉,仰头干咽了下去。 连吃了两粒,想想裴容廷那尺寸,还怕不够,索性把紫汗巾都塞在袖子里准备着。 又随意翻了条白绫汗巾出来,囫囵把东西堆回箱子里,起身便往回走。 谁知她才一打帘儿,正好和裴容廷撞了个满怀儿。银瓶吓了一跳,抬头,却见他站在她跟前儿,竟已经恢复了那整衣束带的模样。被她撞了,正一手扶着她,一手去掸自己的袍子。银瓶一愣,忙叫了一声“大人“,顿了一顿,方怯怯道:”大人…您要走了吗?“ “唔。”裴容廷应了一声,才要说点什么,却瞥见银瓶杏脸红娇,脸颊上的红晕不大正常。他皱了皱眉,还当是她方才一下子吃了太多,怕她积了食,便转而淡淡道,“今儿月亮好,还不到一更,随我出去走走罢。” 分卷阅读20 银瓶:…? 这个弯转得未免也太快了些罢?! 方才他那器物还涨成那样,像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过了也就一炷香功夫,怎的又生出赏月的兴致! 这要求实在出乎银瓶的预料,她努力想要揣测裴容廷的想法,然而还不等绕过这个弯儿,身子里却渐渐生出一团火来。 先是头脑被烧着,晕头转向,举目森森。仅存的清明下,银瓶心知必定是那药起了作用,悔得跌足——还说女人善变的,这位大人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害她媚药都吃了,他却收了心思,这可要她怎么收场! 可这迷药劲儿上来,她便没了拒绝的能力,扶上一旁的花罩,下意识地点了个头。 裴容廷走在前头,先出了门,银瓶由着人披上了白绫袄儿,也恍惚跟了上去。 外头的确是好个月亮,只是太大了些?——她双眼迷离,眯着眼睛看,那月亮模糊成一片,就和她脸贴脸相对着。顺着穿廊走,分不清东南西北,简直是九曲回廊,走不完的回廊。耳边是裴容廷的声音,断企鹅群六35^48o⑨4o 断续续,也不知说的是什么,那声音素日听着明明是那样从容温润,这会儿也不知如何,他的言语,他的气息,都像有什么东西捣着她的小腹,一股子痒酥酥的热气打内宫直往下走。 夜风吹过走廊,她穿着纱裤,竟也觉不出来,底下只是凉飕飕的。 她脸上一热,身不由己地站住了,并紧了腿儿。 裴容廷到底发觉了她的不对,问了两声。见她脸色愈红,一声儿也不言语,便停下脚步,凑近了细瞧,又道:“你身子不舒服么,是方才吃的不好?” 温热的吐息就在耳畔,银瓶实在忍不得身体酥痒,腿一软,就要倒下去。 她虽精神混乱,却还撑着一口气,实在难为情,不想倒在裴容廷怀里,因此把他的肩膀一推,宁可整个人从穿廊上折了下去。裴容廷也唬了一跳,忙欺身拦住她的腰,用力一拽。他虽文官出身,也是在战场上临危受命过的人物,很有些上马下马的功夫,好歹把银瓶又卷回了怀中,却也摔出了她袖中的紫汗巾。 那装着香药的小穿心盒儿,滴溜溜滚了一圈,就倒在裴容廷脚下。 裴容廷顿了一顿,单手搂着早已汗湿了的银瓶,又弯腰拾起了那小盒儿。 启开它,先闯入眼中的倒不是那粉色的小药丸,而是那盒儿内芯上画着的两个光赤条条、抱在一处打架的妖精—— 是春宫图。 银瓶于星眼朦胧中瞥见,涨得面皮儿都要涨破了,伸手就要去抢,却被裴容廷轻而易举地躲过了。他合上盒儿,看向了银瓶,心里有了个影儿,便不由得沉了脸,肃然道:“同我老实交代,你怎的把自己作践成这样。” “我,大人…”银瓶倚着他宽阔而坚硬的胸膛,男子气简直要从四面八方将她淹没,每一次的呼吸起伏都能引得她浑身也轻轻颤抖起来。她有心寻个妥帖的借口,可人赃俱获,再加之她如今这有赛似没有的脑子,银瓶也只有实话实说的份儿。 嗫嚅了两声,她终于和着啜泣吐露了出来。 “大人当奴想吃这劳什子么!可大人天生、天生养得那般、那般大,奴只怕折了这条命也未必受得住。”银瓶也并不算是爱哭的人,但许是那药吃得太多了,又或许是周身欲焚的颤抖无处宣泄,索性化作眼泪,愈发抱着裴容廷的手臂,把心事全呜咽了出来,还连着给他出馊主意,“我知道大人您也不舒坦,可是奴…要不大人、大人您再买一个得了,您也别卖了我,别把我推回那牢坑里头去…别的不成,笙管笛箫,海盐南调,我倒都、倒都会的——将来新奶奶来了,我天天陪着她解闷儿——” 裴容廷听着她在怀里胡言乱语,一开始是骇然,听到半截儿又有点忍俊不禁,可唇角还没弯起来,心里又像给针刺了一样。 顿了半晌,他到底凝出一缕苦笑,叹了口气,在穿廊的阑干坐了下来,把大汗淋漓的银瓶打横抱在怀里,抽出自己的汗巾给她沾沾额头,看她还在喃喃呐呐,知道还糊涂着,索性拨了拨她的脸颊,咬着牙笑道:“好傻子,卖了你?你倒残忍——叫我剖心剜肚地卖了自己的心肝儿!” 银瓶当然是无知无觉。 她嘴里不识闲,说到口干舌燥,渐渐也没了声音,只是那团火终于从里到外烧到肌肤上。热不可当,纱衣摩挲着皮肤,也像是刀刮一样,她摸索着就要去解衣裳,才剥掉两只盘扣,雪白颈项登时露在裴容廷眼里。 裴容廷愣了愣,忙别过了目光,抱着她起身,往东厢房他自己的卧房去了。一壁护着她的领子,不叫她继续解,一壁吩咐人打水。进了屋,才把她放到床上,看着她在床上扭股糖似的折腾,心道光靠她自己发散不是个办法,想了一想,又出了 分卷阅读21 屋门吩咐厨房煮黄连苦汤子催呕,再叫搬一套姑娘的家伙过来。 然而等他走回来,毫无预备地,看见了月下的银瓶。 是了,月光和银瓶,还有那堆在地上的衣裳—— 她竟已经把自己剥得光赤条条,抱着被子合上了眼。那被子缠在她身上,也不知怎的就这么合分寸,犹抱琵琶似的掩住了身子,却露出白生生的一弯膀子,若隐若现的白腻细腰,银条一般的腿儿,足尖还勾着没完全踢掉的红纱裹胸儿。一缕子青丝挣脱开了,长长的,拖在枕上垂了下来,垂在地上。 隔花影 裴容廷怔了一怔,猛然顿住了脚,皂靴踏在那地衣的月影上,半天挪不开步子。他是久惯牢成,早已练就沉静威仪的人,甚少有这样心虚的时候,下意识往别处瞧,忽见那回文雕花的合和窗仍开着半扇,立即走过去关上了它。 吱呀一声,寂寂的声响,窗子合上,也挡住了那仅有的暗淡银光。满室黑暗,他徐徐舒出一口气,却又听见身后银瓶细声的呓语。她是给药住了,早没了克制,身上怎么不好,就怎么表示出声来。 在床帐子里的吟哦喘息,一声儿高一声儿低,百转千回,直顺着裴容廷的脊梁骨往上走。 他背对床站着,强抑着心智,那股子销魂仍能找着缝儿漫进他心窝子里。 战场上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庙堂间更是杀人不见血的险恶风波,他什么没见过! 天底下也就她一个人,单是那两声叫唤,就能把他扰得魂不守舍。 可是…不成的。 他没忍住,回头又瞧了一眼,夏月里帐子轻薄,重重叠叠仍能瞧见那一抹细小的白——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太瘦了些。况且对她而言,昨日才算是初会,人生面不熟,她又显而易见地怕他,他大喇喇地便将她吃拆入腹,实在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裴容廷把手搭在窗棱子上,皱眉沉了一沉,很快转回了身,也不叫人,自己点了灯,开柜子另取出一条绿绸闪缎锦被。回到床边,先把那棉被罩在她身上,隔着被子抱她起来,一手托着她,一手去兜被子,把人在里头卷了个卷儿。 就在这时,有小厮来了竹帘前禀报,说已经炖好了黄连水。 他于是要哄银瓶起来,低头叫了两句,只听见怀中两声游丝一样的娇哼回应。裴容廷只当她在说话,听不清,便低下了头,附耳问了一句“什么?”,静了半晌,方又听见一声娇滴滴、滴滴娇的“大人”。 “…奴已、唔,奴已好了许多,大人若要尽兴,只管…唔,奴是不打紧的。” 银瓶眉间微蹙,合着眼睛细声细语,那呵气羽毛般拂在他耳根子底下。 裴容廷怔了一怔,随即猛然一个激荡,洪水快要决堤似的,让他咬紧了牙。 “我知道,你一定恨我。”他垂着眼,似笑非笑,“恨我当年弄丢了你,恨我四处寻你不着,叫你白吃了这许多年的苦,更恨裴家——”然而他顿住了,蓦地皱了眉,也没再说下去,只转而淡淡道:“以至于如今这样钝刀子割肉地凌迟我,是不是,嗯?” 他在银瓶的脸上掐了一把,却又把她轻轻放回榻上,提袍出门,唤了丫头来服侍。自己则踱到外间书房,在案前的一张藤丝甸矮东坡椅上坐了。那书案上堆着许多送礼的尺头书帕,他随手挑了一本《十三经注疏》,又叫人炖了浓浓的苦艳茶来,强忍着心烦意乱,剔灯看进了书去。 也不知交了几更天,终于有丫头来禀报,银瓶吐了吃食,又吃了煎姜汤,服了安神药,已经睡下了。 裴容廷缓了一口气,这才叫人收拾家伙,就在书房的一张大理石金缕凉床上歇了。 今夜的好月亮还在天上悬着。只是混混沌沌地聚来了一片乌云,半遮半掩地笼住了那月亮,筛下来的月色也是丝丝缕缕,映在凉床前的一座白瓷青山绿水小屏风上,一道子浅灰,一道子青白。不多时,那乌云散开,月至中天,愈发皎洁起来,照得那屏风明晃晃一片白,白得像一座坟茔。 沉沉的夜里,裴容廷在这光亮里恍然转醒。 他茫然起身,望着这不寻常的月色,眯了眯眼,随手抽过架上的青缎织金大衣裳披在身上,走下地平绕到了背面。屏风是整块青绿的瓷,冷冷的光泽,更衬得那黑漆屏风座下一团藕色的温暖。 往下看,竟是个姑娘,穿着藕丝纱衫,白绫子裙,勾着腿坐在地上,正低头摆弄腰间的荷包。 这一身儿瞧着实在眼熟,裴容廷顿了一顿,猛然想起—— 从前婉婉夏日里时,家常最爱穿的便是藕合丁香色的衣裳。 “婉婉——” 他不可置信,下意识地叫出声来,姑娘听见,抬起了头,果然露出那雪白的小鹅子面儿,脸颊股 分卷阅读22 蓬蓬,丰美润泽。 “裴哥哥!”她弯弯的眼中飞上惊喜之色,提着裙子爬起来,扑进他怀里。 裴容廷被她撞得愣了一愣,乌浓的眸映在月色下,有一层茫茫的白。 怎会…她不是才吃了安神的药,怎的会在这儿? 更要紧的是——她叫他裴哥哥,难道已经恢复了记忆!他一下子如临大敌般紧张起来,动了动嘴皮子,却不知如何开口,倒是怀中的她眨了眨眼睛,细声询问道:“哥哥可要吃我的衣梅丸吗?” 她说着,已经又低了头往荷包里掏去,摸了摸,却见里面已经是空荡荡的。 再抬头时,她的眼神中多了许多不好意思,看着裴容廷,羞赧地抿了抿嘴唇,又忽然向他勾了勾手儿。 裴容廷脸上紧绷,只有眉头轻轻皱着,却也俯下了身去。 “方才我吃的是最后一粒了,可是…”她笑吟吟地,伸出手臂往上一勾,搂住了他的颈子,又往上一凑,湿润的唇齿间衔着梅子的酸气与她身上淡淡的乳香,蜻蜓点水般,点上他的唇。 一颗圆溜溜的酸甜,被渡到了他的口中。 “我把它分给裴哥哥。” 她笑眼弯弯,轻吮着嘴唇,那轻巧的笑容映在裴容廷的眼中,让他愕然—— 这样娇俏的小把戏,也曾是婉婉最乐此不疲的。 一定是他的婉婉——穿着从前最爱的衣裳,吃着从前最爱的零嘴,做着从前最爱的淘气,甚至生着和从前一样娇憨丰白的肉。 然而她记得从前的一切,却又丝毫不恨他。 怎么可能! 大概是一个梦罢,或者是狐仙? 书里常有的,女狐仙夜闯书生的床榻,变幻出他心底那个女人的样子,引诱他吸食他的精魄。 这是一个可怕的念头,然而裴容廷随即坐到地上,抱过她的身子,扳着她的脸颊,加深了这个吻。相思到了一定的程度,是火坑也能叫人跳得心甘情愿。那丰盈的唇,也仍是记忆中的柔软,青白的月光泼洒在他们之间,模糊了目光,更让他感觉到唇齿的缠绵。他将她抵在屏风上,甘之如饴地采撷她的气息,啧啧水声吞咽在喉咙之间,只有他沉重的喘息与她的娇吟,融化在这寂静的角落。 既然是梦,那便做到底罢? 这些年,他也折磨得足够了。 一个差神,他吮得重了些,引得怀中的小人儿唔唔挣扎,扭动着避开他的吻,娇声嗔道:“好疼…” 疼在唇上,然而他修长的手指只掠过她的唇,随即便从她纱衫的衣角伸入,一路往上。她低低惊叫了一声,才要躲闪,却已经被他拉下了抹胸。通透的纱衫映在月下,照亮了那纱下丰软的乳,白馥馥,红揪揪,随着细腰的扭动摩擦着软纱,擦出乳尖一片浅淡的粉。 她羞得蹙眉咬唇,忙要去遮掩,却又被他禁锢住了手臂。 这是从未有过的——在徐府的那些年,寄人篱下的岁月,世人口中风光霁月的中书大人,曾那样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相府千娇万惯的大小姐。引诱了闺阁千金,这是罪孽深重的事。然而若说他还有一丝一毫的地方可以被饶恕,那便是他吻她吻得再热烈滔天,也未曾越过半步雷池。 裴容廷眉心动了一动,伸手去接那水滴一样摇晃的乳,浑圆丰美,饶是手指修长,仍不过勉强握住。白璧的颈子漫上轻微的桃色,他泛出一痕潋滟的笑,喑哑着问:“婉婉说哪里疼?——心跳得这样厉害,想必就是心口疼了罢。” “不,不是那里…”她变了脸色,晃动着手臂试图挣脱,颤声低叫。 “唔?”他挑了挑眉,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把手攥住了那柔软,指缝间溢出许多雪肉,“真个不是?” “不是,不是,不成的!”她脸颊早已飞满了红霞,娇媚的呻吟中带了求饶,“使不得——裴哥哥,你今日怎的这样、这样戏弄我…” 他的手一路顺着她的小腹划下去,微凉的指尖引起她的颤抖:“好孩子,哥哥这是…在治病罢了。” 她忙辩驳,琉璃珠子浮着眼泪:“我并没有生病——” “是了,婉婉好得很,病的是我,婉婉…是医我的药。” 南柯记 抹胸儿是大红绫子裁成,鲜焕柔滑,层叠堆在她玲珑的胯骨上,愈发衬托出那一抹腴白纤细的腰身。 他还要吻她,小姑娘怕羞,一再忸怩着不肯,浑圆的乳隔着层细纱,在他怀里挨挨蹭蹭。刮得乳尖挺立,点点檀红,抖呵呵地乱跳着,引他身下尘柄也跟着青筋怒涨起来。偏她还不知危险将至,只顾细细吟哦,莺声软软,水蛇一样滑进他心里。 裴容廷禁不住喉头一动,抽出手又伸 分卷阅读23 到了领口。 到底是梦里,衣襟上的盘扣随手一拨便能解开到底,把那沉甸甸粉乳显露无疑。 “小东西,几时长这么大了?” 他的嗓子哑得不像自己,不理会怀中的扭动,用手扳紧了她的腰,身子翻转,迫使她跨坐在自己的身上。细腰挺得直直的,那滴粉搓酥的滚肉就荡在眼前。 他乌浓的眼光里泛着一丝迷蒙的红,痴迷地看了一眼,随即凑上前,含住了它。 小姑娘的身子一僵,顿了一顿,愈发挣扎起来。 “嗳——使不得,快放开我!” 大小姐颐指气使起来,下死力气一推,雪肉从他口中滑落,乳珠正刮过他的牙齿。她一个激灵,四下茫茫地眨眨眼睛,却又倒在他怀里呜咽起来。 “你怎能这般欺负我…再这么着,我真要告诉了,告诉——” 她脸上娇艳欲滴,一句话也说不完全,哭哭啼啼扑打着他的肩膀。她还是那个色厉内荏又惯会撒娇的孩子,不能懂得男人的情欲,也不知自己这等羞云怯雨的娇样儿落在裴容廷眼里,只会更烘动他欲火。 裴容廷嗤笑,一手按着她脑后,把她的鼻尖贴上自己的,摩挲着道:“好极了,我恨不得人知道。婉婉快去,就说我拐了嫦娥,盗了织女,叫他们都知道…”他再一次铺天盖地地吻她,吞下她的气息她的神志,吻得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方咬着她的耳垂道,“知道婉婉终究属了我。” 缠绵间,另一手早已游离到了她的腰间,把那裙裥往上一推,伸进手扯下纱裤。退出手解开了自己的汗巾系带,复又顶进去的,已是铁杵一般的炙热。 那话儿抵上去,底下都太细嫩,浅浅的凹凸,不知哪里对哪里。裴容廷也是个固元之身,分不清东南向西北,细细研磨半晌,渐渐觉得端头一阵湿润,方寻着那淌蜜的蚌肉。 扳着她的腰缓缓往下坐,那尘柄端头昂大,濡研半晌,只是进不得。 小姑娘早已被吻得不知所以,星眼朦胧,两手搂着他的脖子,昏沉沉叫了半日的痛,然而待真挤进去一点龟棱儿,竟又如梦初醒似的睁开眼,推着他的肩膀喃喃:“使不得!裴哥哥如此胡行乱做,可叫我…可叫我往后怎的嫁人?” 他的眼尾微挑,漾出乌浓春色,哑声笑道:“就嫁给哥哥,不好么?” 她含糊着娇哼了两声:“可是我已听说爹爹已经和太后商议,就要将我许给六王爷——” 裴容廷浑身的血都凝住了。 六王爷…是祁王。 又回来了,三年前的巴山夜雨,雾气昭昭的浴血的沙场,他在西南任监军按察使,战事最胶着的时候,收到了京都的信报。 京中太后指婚,将徐首辅的大女儿许嫁给了先帝第六子。 宰辅的女儿,配与皇爷的胞兄,又是太后金口玉成,再没有比这更美满荣耀的婚事。 那是个二月中,蜀地的料峭寒风像刮骨刀,直戳到他心窝。鲜血淋漓的滋味,他一辈子记得。 然而太后虽口头许了婚,没过多久却毫无征兆地病倒,不上几个月光景,定礼未成,徐道仁又忽然被告发谋反,皇爷雷霆之怒,连抄带杀,诛灭了整个徐府。一连串变故突如其来,那会儿他正领军埋伏在西南闭塞的山中,到底没能赶回京都,没再见过婉婉,也就没机会亲口问问她—— “六王爷…”他托起她的下颏,诱导似的问,“那不过是上头的旨意,并非婉婉心甘情愿。你不爱那祁王,你还是念着我的,是不是?” 他润泽的眉目间有小心翼翼的焦急。 然而婉婉瞅了他一眼,随即皱起两湾细细的眉,别了过脸,。 “你撇下我,一意孤行去了南边打仗,这会子又来管我念着谁!”她撇了撇嘴,“再说,爱不爱,又怎么着?即是父母之命,我与六爷便是夫妻——” 一声六爷,叫得这甜! 这根本不像婉婉会说的话,况且那一日在勾栏狭路相逢,祁王分明是不认得她的。 想必两人虽曾有婚姻之缔,却连面都没见过。 也许是他的心魔,因为太想念,因为得不到,所以为了些子虚乌有的事患得患失,故意拣出内心最深的恐惧刺打自己。而他竟真的昏了头,落入了自己的圈套儿,不等她说完,猛然把窄腰一挺,又入进去些许。 婉婉惊叫了一声,不胜隐忍,忙把春纤似的手往下摸,握着那烫人的尘柄,呜咽着要往外拔,却更弄得它涨大几分。 “平常裴哥哥容郎叫着,小油嘴儿抹了蜜相似,如今我的家伙还入着你,倒不会说两句好听的了!”他气极,难得说句昏话,往那雪股上一拍,怀里的人吃了痛,牝内紧绞,激得他眼尾泛红 分卷阅读24 ,喉咙都硬了,沉沉道,“你恼我一意孤行,小没良心的,我又是为了谁?” 他是文官出身,十九岁中得探花,打马游街行,满楼红袖招,出了名的少年得意。然而裴家不过是徐首辅门下清客,拖家带口地住在徐府后廊子上,靠他爹在徐家的家学里教书,挣出一大家子的嚼谷。无依无靠,初入官场,功名再好也不过入翰林,做编修,一年一年熬出资历来。 裴容廷不是个急功近利的人,可他等得,婉婉等不得。 这时候倒显出武官的好,电击雷霆,一战成名。 在翰林消磨了两年光景,从编修晋为殿阁学士,正是外放的当口,恰赶上西南大乱。他婉拒了圣上与他的应天府知府,自荐往蜀地任监察使。本朝讲究“以文驭武”,监军也上战场,实指望挣得军功,早日显身扬名。 他终究晚了一步。 裴容廷兀自失神,婉婉却早听不见他的言语。那龟棱儿已经全入了进去,她又慌又涨,急切切想逃离那行货,两只手臂却都被攥住;一个劲儿挺腰儿,不想那端头撑得满满,紧涩在里头,她左右捱擦,不仅未拔出分毫,反倒越入越往下滑。 “嗳、嗳…裴哥哥,是我说错了,好容郎,你饶了婉婉罢了!” 她蹙额咬唇,哀哀求饶,可只要稍一动作,那底下便多吃进去几分。闹了两回,她再不敢动,只咬着手背儿,眼泪汪汪地瞅他。眼中蒙了层水壳子,脸上粉霞蒸透,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怎能让人相信她幼嫩的身下多贪婪——裴容廷手肘撑着地,借着月色往下看,正见细细的一缝牝肉,红粉充血,嫩如桃蕊初沾,却又能撑开到如此的地步,颤抖地,无助地,却又殷殷淌出晶莹的花液,在娇声啜泣中缓缓吞下那昂大尘柄,渐没至根。 婉婉哭到最后没了声音,只剩臀肉贴上他耻骨时,一声无望的轻哼。 怔怔瞪着眼睛,朱唇微启,张了半天,方叫出一个“烫”。 裴容廷抬头,见她满脸泪痕,神情都呆了,尽管欲念高涨,也不忍心她一点儿难受。于是强忍着脊梁的酥麻,要将那话儿拽出来,不想尘柄插在牝中,稍动一动,便搅得她打了个哆嗦,随即浇下一股子蜜水,淋淋漓漓,全浇在他端头上。 她分明也是欢喜的。 裴容廷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刺激,仰颈闷哼了一声,揽过她锢在怀里,再不理会她的求饶,只管没棱露脑抽送起来。他初出茅庐,底下澎湃声一片,很不得章法,然而梦里的婉婉似乎并不见许多疼痛,只是流眸半闪,也不敢高声,只暗把两弯眉蹙紧,低低呜咽:“嗳…不成的,裴哥哥,太、太深了些,我难忍也。要是有人来了,给爹爹知道了怎么办,嗳——”声音里夹杂着哭声,更多的却是千娇百媚的欢愉,随着她牝内的软肉一齐撞着他的马眼。捱不过一时半刻,他灵犀透顶,一阵子暖意直窜脊梁,按着婉婉的腰欺身一顿,不等回过神儿,竟已把精露尽数丢在里头。 婉婉早日汪成水,软成面,伏在他怀里,眼泪混着香汗淌。他扳过她的脸颊吻掉了那些细细的水珠,濡湿在唇齿间,竟然也是甜津津的。 他温声说:“好婉婉,别哭了,哭碎我的心肝,往后谁疼你?” 可婉婉只是抽噎着。 他顿了一顿,又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问:“这些年,你可也想过我么?”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可笑。她早已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又谈何想与不想。 然而怀里的人似是而非哼了一声。 他愣了一愣,忽然弯了弯唇角,身子一仰,靠上了屏风。春潮才歇的眸子仿佛一泓暖水,漾出一点淡泊的笑花。 月光如昼,透过窗棱子流泻在地上,照亮了地衣上的孔雀蓝双喜团花,流金仙鹤的一只长脚,粉笺对联上最底下的一个墨汁淋淋的字,也把她圆润的肩头映得雪白。 裴容廷眯了眯眼睛,轻轻抚了上去。这月色他似曾相识,也许是许多年前的了。许多年前的月色,许多年前的人,他做着许多年前的梦——他寻到了婉婉的身子,可与她的魂魄,竟仍只能在梦里相逢。 他合上眼,叹了口气。才要去拿自己的青缎衣裳裹紧她,再睁开眼,双臂间竟然已是空荡荡的。 白绫里衣严严密密穿在他身上,青缎织金的袍角泛着一点微光。高深的堂屋,广袤的夜色,团花地毯,仙鹤,粉笺,都晾在这茫然的寂寥的月光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裴容廷的心里一个激荡,喊了一声“婉婉”,欺身往前一挣,却猛得睁了眼。 再闯入视线的,是朦朦的天光,轻微刺着眼睛。他立即把手一挡,虚着眼睛看过去,隔着床帐,只见满窗淡淡鸭蛋青天色,原来已经日头东升。 果然是个南柯梦。 他坐 分卷阅读25 在床上,徐徐吐出一口气。胸膛仍起伏得厉害,他掐着太阳穴喘息了片刻,一摸身上,小衣皆已透湿粘腻。才叫了一声“来人”,帘外早已有个姑娘娇脆地应了一声是,随即细微脚步声,床帐上显出个摇柳枝儿似的纤细影子。 只那么一眼,他便知是银瓶,登时恍了恍神。 银瓶开了口,拘谨地笑吟吟道:“方才就听大人叫了几声‘碗’,想是大人昨儿吃了酒,所以口渴,梦里也想喝水哩。奴才往茶房里煎茶,不知大人的口味,只敢往里点了红枣和姜汁子,大人将就着吃一口罢?” 她哪里知道此“碗”非彼“婉”,只是那娇柔的小嗓子,又要把他拽回那无边春色的梦里。银瓶说着就要走过来,裴容廷身上正一塌糊涂,自是不能展露给她看见,因此合了合眼,语气沉沉说了一句:“你出去罢,叫他们进来。” 银瓶愣了一愣,眨眨眼睛。她一大早上起来,想起昨晚丢人现眼,又把裴大人逼得只能睡在外面,于是趁着他还未起身,忙洗手剔甲,煎茶剥果仁,赶着来讨好他。然而看裴容廷这语气…似乎并不吃这一套。 她苦恼地叹了口气,也只得小心地应了一声,端着茶盘,回身出了门。 ———————————————— 感觉越写越咯噔哈哈哈哈哈哈 似乎男主视角写多了会让他缺少点神秘感,但这次肉又不得不从他的角度。 大家觉得不好和我说,我再改改T^T 谢谢大家的留言!!!我都有看,但是上周太忙了来不及回,看到集美有几个问题,我回答一下大家哈! 1. 小银的年龄:小银出场十九岁,老裴二十五。只是因为饿得太瘦了,比较娇小,所以看着年纪小。 2. 奴的用法:谢谢一个集美的科普,在我看来奴的确是女性自称,但也有一般是对上级谦卑的意思。前面小银对老裴会这样叫,后面能欺负到他头上就不会了哈哈哈 最后,真的很感谢大家能开看我的文,文笔神马的都是谬赞,有一丝像金瓶梅也只是因为笔力有限不得不套用其中的一些措辞(表骂我hhh)上了推荐之后经常不敢上po来看,因为觉得自己的更新速度实在对不起大家的支持…大家可以先收藏,等我写得差不多了再来看一眼,提提意见我就很开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