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不可及的银河》 分卷阅读1 《触不可及的银河》作者:铅笔刀 文案: 沈若何在男友离奇死亡后,被卷入未知的危险中,开启了一段奇幻的大学生活,身边形形色色奇怪的角色引导她一步一步接近真相,面对男友死亡的事实,面对新的自己,面对出现在身边的新的爱情,沈若何终究战胜了自己,慢慢强大,而事实上,一切都只是法师世界里自私的谋划、阴谋而已……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若何 ┃ 配角:席昀,余锐 ┃ 其它:法师 一句话简介:平凡的自己偶遇奇幻的人生 立意:学会接受自己,接受事实,曾经失去的,可能是你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楔子 但凡是一个城市总有其可爱的地方,然而仅只冬日里午后的阳光列入其中就真的略显遗憾了。或许是由于这一点微妙的原因,哈尔滨市是一定要从冬天写起的。温暖的白日里本应该飘着雪,可是阴沉沉的空气中只存有寥寥潮湿的气息。街道两旁粗糙的冰雕岿然不倒,没有任何融化的迹象,那造型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当今社会人们丰富的想象力日益枯竭的现状,然而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事实上并没有几个人真正注意过这些为城市旅游事业抛砖引玉的牺牲品。 沈若何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何种心理才停留在这个车水马龙包围着的空旷的广场上。广场中央硕大的红色雕塑就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她曾经花费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去思考这雕塑的深刻含义,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思想原来比印象中的幼稚得多,是的,她完全不理解,不管换了多少次位,寻找了多少个角的,她都没能领悟其深刻的内涵,所以这一日,她只是注视着冰雕近旁沿着街道绵延数百米的红灯笼,脑海中忽然浮起一个考生们绝口不提的电影名。 远处熟悉的一个人影正朝沈若何跑过来,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抓住她的胳膊,仿佛她只是无辜的任人宰割的小羔羊,顷刻间被屠夫捏在了手心上。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眼前的这个男人气喘吁吁,喷云吐雾般说完了一句话,似乎颇为无奈地站在沈若何面前。 “嗯。”沈若何应了一声,被他拉走,事实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期末生活竟是如此的清闲安逸,只是因为于沈若何来说仅需面对八天以后的最后一科考试。前苏联建筑风格的主楼在她的视线里悄悄掠过,这个时间校园的小路上很少有人,不用想象就会有千百个惊心动魄的自习画面涌入脑中,天空中不知何时积满了云,早晚要下雪,她想。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呆着,别到处乱跑吗?”余锐拉着她,双眼死死盯在捏在他手中的沈若何的左手。 “我没乱跑。” “还生气呢?我有罪还不行吗?”他忽然停下,露出一副忍无可忍的表情,“戒指呢?” “丢了吧。”沈若何抬起左手,中指空荡荡的,她过去从未注意过原来自己的左手中指也会有如此美丽的瞬间。 余锐不说话了,愣愣看着面前那个心不在焉的女孩,仿佛她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重罪,此刻理应接受他冷冷的目光的审判一般。 “掉了。”沈若何的嘴角掠过一丝狡黠的笑,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带着体温的戒指,“因为我瘦了,这戒指有点儿大,而且说实话,真的不怎么好看……” 那男人就在她沉浸在自己胜利而得意的笑容里的瞬间把她揽到身边,竟嘿嘿地傻笑出声来。 沈若何和余锐不是第一次吵架了,每次吵架后她都会出于一种惯性跑到学校附近的广场上胡思乱想,余锐则无一例外地如神探般捕捉到她的行踪,然后押解回校,不管她愿不愿意,只要一踏入学校的大门,一切不愉快的事情就必须忘掉,这是余锐为她量身定做的毫无道理的法则。 她睁开眼的时候还不到凌晨一点,之后就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下铺的姐姐哼了几声,沈若何疑心是她午夜里难以安眠后的不良行为激起了那位姐姐潜意识中的不满。屋子里洒满了带有这个城市纸醉金迷底色的路灯光,这一次,她怎么也忘不掉。 凌晨五点半,天还没亮。刚刚下过一场雪的哈尔滨市冷得掉不下一滴眼泪。作为天文爱好者协会一员的沈若何追随着亲扛望远镜的会长,率领着一帮热情洋溢的会员浩浩荡荡奔赴第一教学楼楼顶,这是一次难得的观测时机,沈若何似乎因此忽略了许多事,诸如身边阴沉得恐怖的暗夜。不知是哪一阵凉风钻入袖口,她在不禁打了个寒颤的同时瞥见林间一个熟悉的影,一种仿佛任何时候都会倒下的摇摇晃晃的姿态成了视线里唯一的风景,她知道那是余锐,他的动作所透露的疲乏让沈若何极为不安,她恍惚觉得一切仿佛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梦。 到现在她仍然不明白两天前凌晨的一切,不明白余锐为何会在奇怪的时间出现在奇怪的地点,不明白余锐为何会有她难以理解的梦呓般的动作,不明白余锐在面对她的质问时为 分卷阅读2 何会矢口否认,也不明白她当时为何没有直接跑到余锐身边,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以说这一次吵架的原因很奇怪,她觉得他骗了她,他觉得她很无聊。 沈若何伸出左手,注视着中指上那并不怎么喜欢的戒指。那是去年生日时余锐送她的生日礼物,看起来像是沉淀了千年的古董。她在逝去的三百七十几日里无时无刻不带着它,但是很奇怪,她到今天才真正开始注意这戒指上的纹饰,有点儿模糊,但戒指上的确刻着一条龙。 天边有些泛白了,当一抹微红悄悄爬进窗口的时候,沈若何才略感困意。她翻了个身,在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刻忽然妥协地笑了,也许她真的看错了。 没说出口的再见 丙戌年农历十一月十六 酉时 这一天下了很大的雪。 夜幕早早降临,沈若何蹦蹦跳跳着在一片无痕的雪地上印上自己的足迹,还不时回头瞥一眼身后刚刚印在冬季的杰作。余锐就在她不远的身后跟着,若有所思。沈若何极不情愿地停下,她发现余锐平日里阳光般的面颊竟有些略显苍白了。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没,想课题呢。”余锐看到沈若何略带不满的双眸,忍不住笑了。 “难得跟你出来一次,你就不能想想我吗?”沈若何嗔怒道。 天空又开始飘雪了,沈若何感到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飘渺而难以把捉了,她被余锐紧拥在怀里,快要透不过气,耳边传来一阵轻柔的声浪:“我现在正在想你。”她自然看不到余锐眼中转瞬即逝的哀矜之色,也看不到身后忽而闪过的撕裂天幕的一道流光。 两个人坐在一家名为“面面俱到”的小餐馆里,余锐这一次要了两瓶啤酒,这让沈若何颇为诧异,面前的这个男人可以说是没什么酒量,她完全不知余锐这一夜为何会有如此兴致。 “我不想喝。”沈若何极其无奈地看看她杯中刚刚注满的琥珀色液体,道。 “就一杯,剩下的我喝。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还没一起喝过酒呢。”余锐边给自己倒酒,边说。 “你这酒量还真让人担心,总不能让我背你回去吧。”沈若何揶揄一笑,抿了一口酒。 余锐竟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戏谑道:“背我怎么了?我都不知道背你多少次了,现在不是男女平等嘛,你得做个典范啊。”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余锐的确醉了,沈若何挽着他的胳膊,随着他摇摇晃晃的节奏在雪地里走S,她抬眼的时候正遇到余锐悄悄落下的温柔的目光,这竟让她有些慌乱了。 “我送你回去吧。” “去看恐怖电影吧,你不是一直想看吗?我们这就去吧。”余锐笑道。 “明天吧,你都醉成这样了,我可不忍心折磨你了。”她胸中忽然涌出一阵莫名的不安。 “我都点完片了,就今天,乖啊,小丫头。”余锐自作主张地把沈若何揽在怀里,摇晃着朝礼堂的方向走去,身后凌乱的脚印很快就消隐在满天的飞雪中了。 戌时 电影院里很少的人。他们到的时候电影早就开始了,余锐点的是《咒怨》,一部沈若何至少看了三遍的无聊影片,她不禁想起电影院里那只曾在一排排座椅间优雅踱步的野猫,沈若何记得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是那只猫到处乱跑的行为的确在这为数不多的观众中惹了不小的麻烦。她手中的爆米花快吃完了。 余锐睡着了,就在白衣女鬼以蜘蛛式爬法出现在银幕上的时候。不远处的一对情侣依偎在一起,女生发出有些失真的惊恐的尖叫。沈若何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余锐,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异常的可爱。的确,余锐陪她看电影没有一次不睡着的,就连这次看恐怖电影也不例外。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在漆黑的电影院中骤然响起,沈若何不禁一颤,她转头的瞬间看到电影银幕上闪过一个细长的黑影,不等她思考整件事的缘由,余锐已经将她紧紧抱住。“别怕,我在这儿呢。”余锐轻抚着她的长发,仿佛呵护着一个受惊的小鸟。 “我没觉得害怕啊,到底是……” “快——来人啊!”又一次的尖叫响起,这让沈若何真的害怕了。 “没事儿。”余锐抱得更紧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沈若何的耳边响起了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其中掺杂着一个女生惊恐的啜泣,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她觉得身边残存的一点温暖完全来自于余锐那令人窒息的拥抱。 “我想去看看。”沈若何推开余锐,起身便走。那个男人没有丝毫的阻挡,竟跟着倔强的沈若何默默地走向前排。 挤进拥挤的人群,她完全呆住了。一个二十左右岁的男孩仰面靠在椅子上,双眼和嘴似乎都没有来得及合上,阴暗的环境里,他看不清的惨白的面颊似乎已经干枯,全身僵硬的动作像极了蜡像馆里精致的艺术品,而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瘫软在地上的啜泣不止的女孩。 余锐握住慌 分卷阅读3 乱着的沈若何的左手,轻声说:“别看了。” 电影已经停止播放,电影院也开了所有的灯,警察封锁了现场,他们说这是一起谋杀案。 亥时 依旧下着雪。 沈若何完全不记得刚刚警察问话的时候都说过什么,她偷偷看一眼身边的余锐,那男人子从电影院出来就一直平静得面无表情。 “你不害怕吗?”沈若何用她微颤的声音轻声问。 “我睡着了啊。”余锐倒是显得漫不经心,“我以为是你看恐怖片吓着了呢。” “我觉得这事情太奇怪了,人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死了,那女孩不是说没有人经过吗?而且他们附近也没有坐人,总不会是他女朋友杀的吧,而且我看见一个黑影……” “你看见什么了?”余锐猛然停下,目光全都汇聚在这个过度惊吓后还显得异常坚强的女孩身上,他紧握着沈若何的手,身体竟有些颤抖了。 “一个……黑影,投在银幕上了,很快就不见了,我……我没跟警察说。”沈若何一脸困惑,“我觉得太奇怪了,他们不会相信吧。或许……应该告诉警察?” “不是,不是你的错。”此刻,余锐的嘴角浮起一丝怜惜的笑,这笑在漫天飞雪的夜里越发显得捉摸不定了,“要是,你从来没见过我就好了。” “你还没醒酒呢?说什么胡话啊!”仿佛所有的恐惧与不安都掩盖在了沈若何突如其来的微笑里,“你的意思是我被你带坏了?” “什么啊,你本来也……”她惊诧地发现沈若何冻得通红的面颊已经凑到他的眼前。 “我本来怎么样?” 余锐轻轻吻她,低声道:“很好。” 子时 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出那些已经准备好了的台词。面对一脸幸福表情的沈若何,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好好照顾自己”,“保重”之类的话,于是只有分别时淡淡的微笑,只有平日里说惯了的轻描淡写的“再见”二字,现在想来,余锐竟有些后悔了。 在他与沈若何分别后不久雪就停了。清朗的天幕上繁星却出奇地黯淡,余锐停在只有风声的小树林里,月光下一排排凌乱的暗影之间赫然立着一个绛色人影,那是一身余锐颇为熟识的绛色长袍,陌生的只是那穿长袍的微笑的男人。 “心宿呢?”余锐已经感到浓重的杀气了。 “就像冬天里的大火。”那男人肆无忌惮的笑容似乎与周围清冷至极的景致极不相称,“被扑灭了。” 两道互不相容的流光纠缠在一起,在这微妙的光色变幻里,一种吞噬未来的花朵正在悄悄绽放,一袭青色长袍,一把朱桃木剑,这个时候余锐感到自己可以真实地存在。 这是一场无人见证的厮杀,拔剑后不久的光阴里,所有的繁星连同当空皓月都隐藏在不知何时遮盖了世界的云雾。冬日里的花开时节就在血光冲天的那一刻达到极致,素洁的雪地上绽放了一朵血红的花,余锐眼中最后的画面竟是几乎每天都可以见到的沈若何那淡然而略显幼稚的微笑,风轻拂而过,一切仅只是一个开始。 苍龙法师 附耳入毕中,兵起。 黄昏血色的天幕渐渐淹没在幽暗的夜色里。雪地上再不见花朵般鲜红的血迹,只是兴安落叶松挺直的树干上还残存着发黑的斑驳的血,那正是她心中难以抚平的伤痕。沈若何每个黄昏都到这小树林里来,似乎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感觉到余锐已经不在。她告诉自己,余锐真的不在了,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永远不会回来了。 余锐离开整整有一个星期了。在这一个星期里,沈若何没有掉一滴眼泪。室友们没有过多地安慰她,她们不知道应该用何种言语来安抚这可怜的小丫头,并且她们也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沈若何忘记余锐只是早晚的问题。的确,这小丫头没有让她善良的室友们担心失望,她一直笑着,只是这笑让人从头直冷到脚。 她一定会去做她已经决定的事,诸如现在。在警方一星期的调查里,案件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对外的报告自然是成果显著,但经内部人士透露,事实上整件事情竟是毫无进展。她决定了的事就不会再变,从这一刻开始,沈若何就已经下定决心用自己的力量查明事件的真相,是的,这似乎听起来难以置信,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来说,这与科幻故事在本质上无异,可是沈若何决定了,这种决定似乎源于一种极为固执并且难以理解的力量。 回想起一星期前的一切,她觉得很奇怪,电影院里的凶杀案也还没有解决,她记得那天余锐醒酒后的表现,此刻忆起,那似乎更想是一种保护,她愈加强烈地感觉到余锐实际上是在保护她。沈若何几步走到兴安落叶松的近旁,用她微颤的手指触摸那树干上快要褪去的痕迹。 “喂,同学,同学!”她在一阵彬彬有礼的呼声中回过头去,身后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同学,或者说站着一个天使,她从来没发现林业大学里有如此沉雅清俊的人物,这个男孩子的一切似乎都可以用 分卷阅读4 美来形容,对于他来说,“帅”这样的词汇都显得过于俗气了。 “你,有什么事?”沈若何看看那男孩子手中粉红色的纸袋,略有不解。 “你踩到我的东西了。”他什么表情也没有,但即使这样僵硬的面颊也美得让人惊异。 “啊,不好意思。”沈若何慌忙抬起脚,看到了那刚刚还被她踩在脚下的粉红色信封以及那深印在信封上的她的半个鞋印。 “没关系,是我不小心弄掉的,风吹过来了。”他这时才忽然露出一丝善意的微笑,沈若何惊诧得不知所措,她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微笑。就这样目送那男孩子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沈若何胸中徒增了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怪异的不安。 从这一夜开始,她要用自己的方式走自己选择的路。沈若何坐在校礼堂的电影院里,身边没有一个人。这一夜放的是无聊的爱情电影,看电影的情侣似乎比往日多。她非常幸运地坐了上星期坐过的位置,周围的一切似乎正常得不值一提。 “喵!”一只虎皮花纹的橘色大猫正坐在沈若何的脚边,懒洋洋地望着她。她不知道这猫在礼堂呆了多久了,从她第一次到林业大学的礼堂来的时候,她就看见了这只每每在同学们面前仰面躺着,露出肚皮白毛的故作可爱的大猫。沈若何还非常有爱心地喂过这只猫三分之一根火腿肠。现在,她终于发现在那一夜那个怎么也想不起来的缺少了的东西——猫,猫不见了。 或许很可笑,猫可能存在于任何一个她看不见的地方,这也许根就不算是什么问题,沈若何抚摸着大猫的下巴,轻声问:“你那天去哪儿了?我都没看见你。” “喵!”大猫叫了一声,用它热乎乎的舌头舔舔沈若何的手。 “过来,来。”过道里有个黑影蹲下,正朝着大猫招手。猫敏捷地跑过去,在一只大手的抚摸下温柔而驯良。 沈若何站起来,看那个美得无法形容的男孩子抱起猫,朝她走过来。“坐啊。”他极其自然地在沈若何身边坐下了。沈若何看看那男孩子,又瞥一眼那只正在想尽办法撒娇的猫,一时间如坠雾中。 “你不坐吗?”他又一次问,听起来更像是一种邀请。 沈若何静静坐下,思绪完全被打乱了。猫眯起眼睛乖乖躺在那男孩子的怀里,这倒令她大为不解了。 “你……认识余锐吧。”静默了许久,他首先打破僵局。 这的确是不小的震撼,她忽然觉得这一夜她是大有收获的,眼前的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男孩子抚摸着猫的脊背,似乎有些羞赧地低着头。 “告诉我你是谁。”沈若何笑了。 男孩子也笑了,略带歉意道:“我叫席昀,来这学校刚一个学期,我应该……叫你学姐吧。” “的确,实际上我很喜欢别人叫我学姐。你怎么认识余锐的?” “这好像是我的问题,你该回答我了。”席昀乖张的态度一点都不像是初来乍到的小学弟。 “他是我男朋友。” “他……没跟你说过关于他的一些,不太平常的事吗?”席昀这话倒是□□裸的试探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呢?你还没告诉我……” 随着一声极为反常的猫叫,席昀猛然间从座椅上弹起来,沈若何只觉得全身发冷,她的目光完全被一阵闪烁的青光吸引,那不是幻觉,确定了千百次仍难以置信,但那的确真实存在着,她左手的中指上的戒指正闪烁着眩目而怪异的青光,在那片真实存在的青光里,她看到一条龙。 “你最好跟我来。”席昀放下猫,转身往外走。 很好的月色,沈若何走出礼堂的时候席昀已是一袭绛衣立在礼堂外的空地上了。他玩赏着沈若何诧异的神色,淡然一笑,转身飘然而去了。沈若何就这样梦游般跟这那绛色的影,不久,两人已经到了礼堂不远处的建筑工地,残垣间立着一个幽蓝的略显仓惶的影。 “那不是……那天晚上在电影院里被杀的男生吗?”沈若何走到席昀身旁,的确困惑至极。 “你果然看得见。”席昀的目光从沈若何不再发光的戒指上移开,他笑了,“我如果早些遇到余锐就好了,他这人真的很有趣。” 沈若何不得不后退了,她注视着席昀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木剑以及那渐渐将席昀包围的刺眼的红光。接着发生的事情就更加虚幻而且捉摸不定了,席昀仿佛是要虐杀一个无辜的孩子,他的飞升,跳跃完全不符合人类应遵循的客观规律,对于沈若何来说,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的确用她印象中的常规语言来描述。那个幽蓝的影毫无抵抗力般消失在了席昀的剑下,这是沈若何所见到的最后的结局。 一切又恢复到了开战前的样子,连一丝非自然的光也没有。这倒让沈若何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不久前的那一切并未发生过。 “你似乎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沈若何看到月光下席昀瘦的影,忽然踏实了许多。 “这正是我要做的事。”他极其自然地羞涩一笑让沈若何难以理解,她只能 分卷阅读5 善意地将其想象为一种出于礼貌的表现。“学姐,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饭,有这个荣幸吗?” 这家名为“千纸鹤”的烧烤店是常有林业大学的学生光顾的,沈若何和席昀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 “不好意思,要吃饱了才能说,饿着肚子除灵是很消耗体力的,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铁板上的牛肉嗞嗞作响,香气早已渗进了周围的空气。“吃吧。”席昀把肉夹到沈若何面前的碟子里。 “你是左撇子?” “都看出来了为什么还问,你应该问我为什么吃这么多还能保持窈窕身材之类的问题。”席昀吃饭的样子很像是一个淑女,所以沈若何根本无法相信桌上的菜基本都空了的事实。 “我对那种问题没兴趣。”沈若何放下筷子,道,“该言归正传了吧。” 席昀轻轻擦拭着自己略带油光的嘴唇,道:“你知道四象二十八宿吧。” “略知一二。” “这个世界上有一类很特殊的人,他们看起来和平常人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他们拥有一种来自自然的力量,这种力量可以为这个世界解决一个大问题,就是人死后灵魂的归属问题。你大概在疑惑吧,从小到大所有的人都告诉你人死之后是没有灵魂之类的东西的,可是我告诉你有,并且你刚才也见到了,那个男生在一星期前就死了,你看到的就是他的灵魂。”席昀看看面无表情的沈若何略微停顿了一下,“这类很特殊的人叫做法师,我们把人死后幻化成的东西叫做灵,普通人是看不到灵也看不到战斗中的法师的。” “可是我看到了。”沈若何的平静事实上是出乎席昀意料的。 “不要打断我的话,听我继续说下去。”席昀微笑道,“法师根据力量的归属不同而分为四类,就是四象中的苍龙,朱雀,白虎,玄武,这四象在法师界被称为四宫,每一宫都有其代表法师,因其力量最强而被称为顶级法师,下属二十八宿也都有其法师代表,但是你不要认为这世界上只有三十二个法师,四象二十八宿的分法除了与力量有关也是法师等级的一种体现,也许你身边隐藏着力量微弱的法师,他们同样肩负着除灵的责任,因此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有许多法师死在战斗中。” “余锐就是其中之一?”沈若何微颤的双手握在了一起。 “你没有感觉到吗?余锐是四个顶级法师之一,他可是大名鼎鼎的苍龙法师。他一直都把力量封存在他送给你的戒指里,对于他这样的法师来说,即使戒指不在身边也不会对自己的法力有影响,而且我个人认为把戒指送人的确实个很明智的做法。只是我很难想象得出会有谁可以置他于死地。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如此强大的恶灵吧。” “那么,电影院里那个男生是怎么死的?”沈若何此刻竟显出异常的平静,仿佛她只是一直在听一个无足轻重的故事。 “是恶灵,因为对现世心存不满而留在这世界上对人类有所伤害的灵,也是法师主要的斗争对象。那个电影院里其实是有恶灵的,不过现在已经有法师把它除掉了。”席昀将铁板上快要烤焦的牛肉翻了个面,继续说,“当时余锐也在场吧,我所奇怪的是他为什么……” “他那天喝醉了,睡着了。” “哦。”席昀抱歉地笑笑,“我本不该问的,每一宫的法师都是各行其道,互不干涉,关于余锐的死,我也是没有必要关注的,只是……”面对沈若何机敏的目光,他忽然不安地低下头去,“不管怎么样,我希望能和你一起查明事件的真相,你已经拥有了法师的力量,欢迎你走入这个充满血腥的法师世界。” “就你一个人欢迎我吗?这未免也太过冷清了吧。”沈若何的嘴角浮起一丝冷冷的笑。 “我一个人还不够吗?其实很少有人会有你这样的待遇呢。”她是第一次见席昀笑得如此灿烂,那个完美至极的男孩子已经把桌上的菜吃得精光,此刻正微笑着注视着她,并且用他温柔至极的声浪吐出以下几个字:“我是朱雀。” 昏黄的瘦月不知何时看不见踪影了,然而依旧是漫天繁星,附耳入毕中,其实并不是没有人注意的。 只是幻觉 平时里热闹的八人寝室也只剩她一个人了,沈若何不想走,也不能走,她自己也不知道接到多少家里打来催她快些回去的电话,无论家人何种理由,她都只有一句话:“二月就回去”。二月能不能回去呢?她并不知道,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余锐永远也回不去了。 子夜,又一次失眠。沈若何穿戴整齐坐在床上,毫无睡意。她与余锐的合照还放在床头,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纪念,余锐的微笑显得紧张而不自然,沈若何清楚地记得她忽然挽起余锐的胳膊时余锐尽力掩饰的羞涩的笑,那是她记忆中余锐最可爱的时候。她在只有冷空气包围的暗夜里终于颇为安心地哭了出来,从低声啜泣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嚎啕大哭。 学校似乎突然间冷清了下来,无论是白日还是深夜,仿佛每个角落都只剩了死气沉沉的空 分卷阅读6 气。沈若何一直都不知道她所“继承”的那种奇异的力量能给她带来什么,她大概不会去找席昀帮忙,事实上,在这个时候她不愿意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她隐约感到这个刚刚踏入的法师世界要比过去的凡俗复杂得多,其间暗藏的种种杀机更让她不禁悚然。 青光消隐在窗口的时候,沈若何已经身着长袍以另一个身份出现在这个世界了。这种极其自然的进步其实不容乐观,她觉得这种变化更像个意外,余锐留给她的力量依然难以控制。要做什么呢?她必须在尽量短的时间内成为一个真正的魔法师,否则,能否活下来都会成为一个问题。 一阵不安渐渐袭上她的心头,她看着戒指上闪烁不定的微茫的青光,走出寝室。七楼空荡荡的走廊看起来与平日似乎并无不同,然而青光闪烁的频率正在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增加,这让沈若何不得不提高警惕。不久,她便见到走廊的另一头有个散发的素衣女孩朝她走来,无声无息,沈若何诧异地注视着那飘然的影,她忽然意识到那并非什么女孩,那是灵。 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会陷入毫无意义的恐慌中,沈若何在向后退的同时不断地告诉自己她是个法师,法师不畏惧灵,然而这种积极的心理暗示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当她发觉她已经靠在墙角无路可退的时候,内心中还是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丝绝望。 她似乎可以看清那惨白的面颊上浮起的阴冷的笑了,沈若何再次告诉自己她是一个法师,她努力回想着席昀除灵时的每一个动作,才发觉自己其实缺少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沈若何需要一把剑,就像每一个法师都拥有一把剑一样,她也必须有属于自己的剑。她在不知所措中猛然发觉手中倏忽多了什么东西,那正是一把萦绕着青光的桃木剑。灵依然向前飘动着身体,视沈若何不存在。她握紧木剑,用内心的淡定将恐惧一扫而光了。 像飞开、跃起这样的动作她是不会做的,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做,灵的身体在向前飘动的时候触碰到剑尖,这个女孩微笑着看着沈若何,刹那间消失不见。 这就是所谓的除灵吗?如此无理,她完全不懂。沈若何完全不能确定刚才的那一幕是否真实上演过,身边一直都是出奇的静,这样的静从未改变。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差不多是午饭时间了。沈若何推开寝室门,瑶正走到719门口,准备开门。 “映映,你还没回家吗?都几号了,怎么没回家呢?”她见到摇摇晃晃的沈若何诧异不已。 沈若何已经走到瑶的身边。她是一个标准美人,匀称的体形,白皙嫩滑的皮肤,一米六八的完美身高,长发长腿,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架在美眸上的四百多度的黑框眼镜。 “你怎么了?刚起来,睡糊涂了?怎么还不回家?”瑶捏着沈若何油光泛滥的脸蛋儿,道,“别想太多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办呢,你总得继续生活下去吧,对不对?” “你不是早回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不放心我特意回来探望的?”沈若何笑了。 “取两本书,马上就走。”瑶怔然,“你们寝室就剩你了吧,快回家吧,这个时候学校不安全,小心保研。”一脸睡意的沈若何还是在笑。 “洗漱去了。”沈若何把瑶抛在身后,仿佛她们刚才并不曾见过。 “变了。”瑶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是说给谁的,但是这个时刻只有她自己才听懂见吧。 沈若何拧开水龙头,她指尖触到冰冷的水流的时候,刺骨的寒意便蔓延到全身,那双略显苍白的手刹那间已被染成了血红色。 瑶是听到沈若何怪戾的尖叫声才跑到水房来的,瑶眼前只有站在镜前恐慌不已的沈若何以及她尚未放下的颤抖的双手。 “怎么了啊?”瑶的声音似乎发生了一种非自然的变化,她连自己也觉得陌生了。 “血,都是血。”沈若何压低了声音,虽然她根本平静不下来。 “没有,没有啊。”瑶关了水龙头,看着有些神经质的沈若何,心中忽然一阵酸楚。“映映你别这样行不行,再这样我都得疯。”瑶把沈若何搂在怀里,眼眶竞有些湿润了,“等开学我给你介绍个好男孩吧,真的,别想了,听话啊。” “真的有血,都弄到你身上了,快放开我,我没开玩笑。”沈若何的声音幽灵般从瑶的身后传来,“快,快放开我。” 瑶不得不放开沈若何,那个刚刚还处于极度惊恐中的女孩现在却异常冷静地站在瑶面前,沈若何看着自己湿漉漉的双手,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我……”她抬起头正看见泣不成声的瑶,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这一日很好的阳光,她或许早就应该出来走走的。沈若何刚刚极度固执地拒绝了瑶邀她回家同住的邀请,而那怪异的一幕仍让她困惑不已。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篮球场,她觉得这个下午球场上人特别多,完全不像是刚刚放假后应有的状态,她静静笑了,余锐从不打篮球。 沈若何就坐在篮球场边的圆木长椅上静静地看,仿佛正在欣赏一场极其有趣的演出。这个篮球场上有 分卷阅读7 她在冬日里许久未曾感受到的温暖的感觉。 篮球场的一角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呼喊,原来还有很多可爱的女孩子没有回家,一定是她们喜欢的男生进了球,如此热烈的呼喊在这个年代似乎已经不多见了,正当沈若何揣测那个迷倒万千少女的男孩子的面庞的时候,她见到了从人群中挤出而略显无奈的席昀。 这大概是一个可以料想到的结果。 “哎,真实没办法,我第一次觉得美丽是这么沉重的负担啊。”席昀在沈若何身边坐下,笑道。 “以前没有类似经历?” “现在的女生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我就是露个面而已,受不了啊。”席昀依旧笑着。 “你没上场打球吗?” “打球?别打玩笑了,我从来不玩那么野蛮的游戏,篮球有什么好,事实上大多数剧烈运动我都讨厌,我觉得做那种事情有点儿对不起自己的美貌啊,而且……”席昀看着起身要走的沈若何,不禁诧异,“你干什么去?” “你这样和我坐在一起对于我来说是很不安全的,我怕自己一会儿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趁现在还能脱身的时候快点儿走,免得一会儿麻烦。”沈若何冷冷一笑,走人。 “喂,”席昀追上去,拉住沈若何,“你总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她欣赏着席昀不带微笑的景致的面庞,笑道,“苍龙。” 子夜,依旧难以入眠。沈若何从床上坐起来,环视这空荡荡的寝室,她不禁有些发冷。她隐约觉得这寝室里多了些东西,一种往日里从未感受过的怪异的感觉渐渐侵蚀了她混沌的心。在这个空旷的屋子里,她觉得还有另外一个人,有一个陌生而阴冷的目光在注视着她。 恍若隔世的敲门声忽然想起,沈若何犹豫片刻下了床,她看着时间,已经是凌晨了。 “谁?”沈若何轻声问。 敲门声消失在沉寂的暗夜里,没有人答应。沈若何轻轻拧动门把手,拉开门。 “你。”沈若何见到面前站着的微笑的瑶,轻声道,“没回家吗?” 瑶只是笑,并不说话。沈若何忽然觉得瑶的影像变得虚幻而不真实,她没有害怕,她告诉自己她是个法师,仅只是这样一个理由就可以让她坦然地站在门口了,仿佛门外什么都没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戒指上的青光慢慢地消褪,沈若何拖着倦怠的躯壳爬上床。 又是一阵敲门声,她不想理会了,很烦,她只想睡觉。于是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敲门声已经听不到了,这时候终于可以安心钻进暖暖的被窝好好睡一觉了。 “喂,苍龙!” 她恍惚翻了个身,正见到盘腿漂浮在半空中的席昀。沈若何对这个一袭绛色长袍身背木剑的美男子视而不见,蒙头便睡。 席昀略带愠色的面颊显出一样的美,这样的真实沈若何并不知道。 学弟你还小 有许多不能生气的理由,最为实际的一条似乎就是气大伤身了。席昀像爱护生命那样爱护着他的美貌,所以他不能生气,于是不久,微笑又回到了他美艳的面颊上,他轻轻凑到沈若何身边,道:“怎么,刚才敲门不开,现在又对我视而不见,学姐,我到底把你怎么了?” 沈若何慢慢坐起来,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美男子,淡淡笑了。 “我没惹你吧,学姐?” “没有,我以为是幻觉,因为近来……”沈若何摇摇头,看着眼前这个显得异常无辜的小男孩,道,“话说回来,深更半夜的你这身打扮跑到女生寝室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 “你这理由说不过去吧。” “可是我总觉得你最近似乎遇到了很多麻烦,并且我对你遇到的这些麻烦很感兴趣。说吧,怎么回事儿?或许和余锐的事情有关,告诉我会对你很有帮助的。”席昀已经站在地上,仰头望着沈若何。 沈若何披上外套,笑道:“告诉我你为什么关心余锐的事。” “你这人真是太难对付了。”席昀笑着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我就那么让你难以信任吗?似乎每一次都得我先退步,总得回答了你的问题后才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其实你只说对了一半,即使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也未必会告诉你你想要的答案。” “如此说来,我还是不回答比较划算吧。”席昀站起身,准备离开了,“好自为之吧。” “不送。”沈若何目送席昀消失在这个它本不该出现的地方,睡意全无。她清楚此刻自己真的需要有人帮忙,帮她认识这个她刚刚踏入的陌生的世界,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沈若何已经深坠迷雾,如履薄冰了。虽然她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但是她知道那个将她带入法师世界的美男子是不能轻易相信的。在余锐不在的一段日子里,沈若何也隐隐感到了自己微妙的变化。她再也不是余锐怀抱中那个天真幼稚的小丫头了,人总是会被生活改变,这是她对余锐说过的倍受赞同的一句话,现在想来 分卷阅读8 。难免有些自嘲的味道了。 这个季节温暖的天气实在少见,人们在谈论天气反常的同时内心的确是怀着愉悦,这种温暖会让沉浸其中的人忽略许多应该思考的问题,尤其是对于那些平日里根本就不想去思考太多的单纯女孩。 师范大学的对街有许多精致的酒吧和咖啡馆。这家名为“左岸”的咖啡馆因其内部别致的装潢而倍受情侣们的青睐,凹凸不平的岩石墙面,自然朴实的木桩圆桌,几枝妖而不俗的红色鸢尾,重要的是,不管这里聚集了多少快乐的人,固有的抑郁的气氛怎样都无法改变。 咖啡馆的一角坐着一个女孩,长长的卷发垂在腰际,清澈的双眸在这个混沌的世界已经不常见了,面颊上浅浅的雀斑也许就是别人在一眼望去后可能会发现的唯一的美中不足。她不时地看看门口,很明显,是在等人。 九点整,席昀走进了咖啡店,径直走到那女孩面对的桌前,轻轻坐下。“两杯拿铁。”他向服务员示意。 “你又是提前来的?”席昀微笑着注视着面前这个略显兴奋的女孩。 “没关系,习惯了。”她不停地搅动着刚刚端上来的温热的拿铁,似乎颇为满意。 “你最近……有没有动火?”席昀稍有犹豫。 “动火?没有啊,你不是说不许动火吗?我没有啊,怎么了,有人敢不听你的话?”柳丹略显惊异。 “先别问了,等查明真相之后再告诉你。”席昀起身准备离开了,“还有,最近多留意一下身边的灵异事件,别总以为别人会帮你解决问题。” “知道了,你这就走吗?还没喝完呢。”柳丹也站起身,她等待了半个小时的会面就这样匆匆结束了。 席昀叫来服务员,提前付了帐。柳丹瞥见他粉红色的钱包不禁暗暗发笑。 “你就不能收敛一点儿吗?又不是没见过,学学怎样才能喜怒不形于色,像你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啊!”席昀深知说这种话柳丹是不会介意的,即使真的生气她也会很快忘掉,“万事小心。” 一天的二十四小时里,哈尔滨市的火车站总没有宁静安闲的时候,这种原因使其极其自然地成为席昀讨厌的几大场所之一,他坚信在这种地方呆久了会对皮肤有害。然而这一日的中午还是来了,站前广场附近停着一排等生意的出租车,席昀就是在看起来似乎并无差异的出租车司机中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他轻轻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就吐出烟圈来。席昀无奈地摆摆手,他讨厌烟味。 “一个大男人怎么扭捏得跟姑娘似的。”张宇宙对席昀的动作简直是厌恶至极,“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有时候不像个男人,我说席昀……” “张大哥,咱们还是长话短说吧。”席昀笑道,“免得耽误你做生意发财啊。” “好好好,你说,什么事儿?”张宇宙已经不耐烦了。 “我就问你一件事儿,你最近有没有动火?” “兄弟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张宇宙把烟头摔在地上,厉声道,“当初说的好好的,你不点头谁敢动火啊,现在又过来问我,你什么意思?信不过我是不是?” “张大哥你别生气啊,”席昀忙笑道,“我也就是这么一问,不过……你手怎么了?”说着,席昀的目光已经死死盯在了张宇宙的右手上。 “这个啊,”张宇宙立刻笑了,“前两天烧水不小心烫的,我那时候……” “怎么不说了?”席昀把一只手搭在张宇宙的肩膀上,细细观察着他紧绷绷的面颊。 “我……” “兄弟你这话说得也不对了。”席昀笑道,“咱们朱雀宫的法师会被烫伤吗?” “你得相信我啊,我可真没动火,我是遇上了点儿麻烦,想想怪丢人的。”张宇宙此时竟是满面愁绪。 “这件事事关重大,你得跟我说说。”席昀也不再笑了。 黄昏的时候席昀踏入了冷冷清清的林业大学,井海已在门口等他许久了。凡事小心谨慎的井海虽然是沈若何的同专业同学,但在一年多的大学生活中却并未与她说过几句话,就在这看似平凡的几天里,井海忽然知道了许多事。 “这个时候大概都回家了吧,你怎么还没走?”席昀笑着走到井海身边,道, “吃饭去吧。” “我要是走了你今天就找不到我了。”井海却是全无笑意,“沈若何的男朋友死了,我一直在关注这件事。” “是谁啊?你们班的?”席昀淡淡地问。 “她男朋友叫余锐。”井海对席昀的淡漠反应颇为诧异,他已经静静观察这个小学弟一个多星期了。 “是她?” “怎么,不知道吗?据我所知你和她在最近有很多接触,你也在关注余锐的事情吧。从我的角度来考虑,我是可以理解你的做法的,符合自然法则和客观规律,而且从哲学角度讲,我觉得……”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吃完饭再讨论你的哲学问 分卷阅读9 题,OK?”席昀认识井海的时间并不长,然而他早就受够了井海的哲学角度。 “别忙了,先说正事儿吧。”井海停下脚步,很认真地望着眼前这个美男子,道,“我觉得我们关注这件事的原因很有可能相同,我是通过多个角度来分析这个问题的,黑格尔曾经说过……”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最近……” “没有,”井海用他异常坚定的话语打断了席昀的问话,“我知道你一定是要问雀火的事儿,所以我说没有,我一直都是遵规守纪的,虽然我向来觉得你的这条规定有待商榷,不过我的身份决定了我必须服从你,凡事都要分清主次,要抓主要问题,把我问题的主要方面,我……” “我相信你。”席昀正在掩饰他难以言表的无奈,“其实我相信你们每一个人,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问罢了。” “相信我们每个人?”井海冷笑一声,“你不该呀,不然雀火的事儿怎么解释,我就不相信。” 席昀淡淡笑了,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就算是我也未必会是余锐的对手。这件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得多。学长,这可不仅仅是个哲学问题啊。” “席昀,你还小呢,这个学校里有许多事儿你还不知道。”井海拍拍席昀瘦弱的肩膀,转身离去。的确,席昀还有许多不知道的事情,不仅仅在这个他并不是很熟悉的学校里。他做了十四年的法师,第一次感到这样难以逃脱的危机感,在这干燥的空气里,他嗅到了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灿烂而宁静的星空一如往昔,这一夜很美。 弈海围棋会所 这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冰冷的世界,看似虚幻却真实存在着.它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将自身的时间与空间嵌套在人类所熟知的这个触手可及的世界里,它一直在用暴力演绎它虚无缥缈的灵魂,与其说拯救是它灵魂的精髓,倒不如将其唤作征服.而征服的方式,在那个错综复杂的世界里,本身就只是一场□□裸的杀戮. 一切都已恢复正常,她不必惧怕,也不必担心,她再不会感到时刻被一双冷冷的眼睛紧盯着的不安.在一场血腥的杀戮中.沈若何活了下来,她第一次仅只为了活着而如此努力地做了一件事.没有幻觉,只有真实的夜,痛彻的伤口,淋漓的鲜血. 或许那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恶灵,只是一个很快消失在其他法师剑下的无足轻重的恶灵,然而这个女孩用尽了全力,为了活下来,真实地演绎了一场杀戮.血,模糊了她的心. 沈若何倒在床上,早已止血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这样真实的疼痛让她有种踏实的感觉.幻觉不会再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她在一场拼杀中得知,自己的意志曾经被一点一点地吞噬过,因而产生了种种幻觉,这个或许应该叫做附身,但到底是不是呢她不知道. 事情是从哪里开始的呢她闭上眼睛,头脑中最先浮起的竟是黎明前小树林里余锐摇摇晃晃的身影,那个时候,余锐身着长袍.现在沈若何明白了,余锐当晚或许经历了一场恶战.接下来是电影院,她终于知道,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是恶灵,它吞噬了一个无辜男孩的灵魂,然而很奇怪,沈若何在顿悟的同时又有了新的疑惑,那个恶灵被谁除掉了她的周围又究竟隐藏了多少法师呢这个怪异的世界实在太难以把捉了. 沈若何起得很早,她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去过食堂吃早饭了.虽然她向来都对学校的食堂怀有种种不满,但这个早上,她竟是真的有些想念了,想念的只是一种熟悉的味道. 平日里的这个时间,食堂里大概是很难找到座位的.沈若何端着柿子菠菜鸡蛋汤,再这没有几个人的食堂里看见了井海. “你还没回家呢?”她把汤碗放在桌上,坐在井海对面。 井海面前热气腾腾的面条只吃了一半,他停下筷子,诧异地望着沈若何。 “怎么了?”沈若何也同样诧异地望着井海。 “没什么,我等同学呢,过几天走。”井海应了一句,低头吃面。 “那你这两天没事儿吧,我请你吃饭吧,上次去玉泉不是还欠你一顿饭呢吗?我可不想拖到下学期。前一阵子身边发生了很多事,一直没这个时间。”沈若何夹起一根菠菜,吃掉。 “余锐的事儿我都知道了。”井海的声音略显低沉。 “你不必说安慰我的话了,我没事儿,我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脆弱。”沈若何无奈地笑了。 “我的意思是……我了解更多的事,比如说,法师的事儿。”井海放下筷子,陌生的眼神让沈若何有些发冷。 “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是井宿,朱雀宫的井宿。”井海避开沈若何闪烁不定的目光,听到筷子落地的声音。一阵沉默过后,井海看到了静静坐着的沈若何,那个带着冷漠表情的女孩俨然成了陌生人。 “没骗你,很不幸的是你也走入了这个世界,不要以为自己有法力就无所不能了,在法师世界里还有许多你想象不到的事 分卷阅读10 ,不过我觉得我说这些话似乎没有什么用,看你的表情,你好像已经开始了解这个世界的法则了。”井海道,“你是不是不相信任何人呢?在你刚刚走进这个新世界的时候。” 沈若何低头不语。 “对你来说,或许情况还不是那么糟,因为至少有七个人是和你站在统一战线上的,至于他们的身份,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角亢氐房心尾箕。”沈若何轻轻念道。 “他们应该会感受到苍龙力量的更替,现在说不定正在想方设法找你,你也不必着急吧。”井海捡起筷子,放在桌上,继续道,“你……感受不到我的力量吗?” 沈若何摇摇头。 “真的是这样,那你要小心了。”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呢?你不该啊。”沈若何笑了。 “作为一个法师,我的确不该,不过我也是你的同学,仅因为这一点,刚才的话我就应该对你说。”井海道,“人类的确是一种很可爱的动物,罪恶而美丽。” “在人类真实的世界里至少还会有让人感到温暖的东西。”沈若何依旧笑道。 “正因如此,美丽与罪恶有时候才难于分辨,非真非假才是真正的生活,与之相比,法师的世界倒是很好,血腥与暴力都在眼睛可以看得见的地方,厮杀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你可以去做一个哲学家。”沈若何完全放松又有些挖苦地笑起来。 “你也可以。”井海笑着站起身,端起碗转身离开。 “井海,”沈若何话音刚落,井海便停下了脚步,”谢谢你。“ “不该道谢啊。” “作为一个法师,我应该说声谢谢。”她注视着井海远去的身影,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踏入了这个单纯得可怕的世界。 她一直在用尽量多的时间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这个晴朗的下午,沈若何找到了一个可以打发空闲时间的好地方。弈海围棋会所里的人并不多,古色古香,典雅至极,十公分榧木棋盘,双面玉石棋子,沈若何是第一次光临这种地方,她很快就开始了第一场对弈,对手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沈若何执黑先行,她也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没下棋了,下到103手的时候对手便认输了。她的下一个对手是年近六旬的老头子,沈若何依然执黑先行,对手在154手认输。当她开始第三盘棋的时候,会所里所有人都悄然围在了棋盘边上,她并不知道,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是这个会所力很有实力的职业二段棋手。沈若何的确感到对手在一个个变强,她精妙的布局越来越难以发挥作用,中盘拼杀又似乎下得过于保守,她不想输棋。 “过于妖媚华丽了。”对手不禁吐露了这几个字。周围的观棋者都频频点头。 很可惜,固执的小女孩偏偏喜欢自己精心呵护着的华丽妖媚的棋风,“妖媚华丽也未必不实用吧。”沈若何淡淡应了一句,顺手将右手边的一盒棋子提到左手边,她微笑着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起一颗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这是一招出人意料的杀棋。 对手颇为被动地陷入了长考,刚刚活生生的一条大龙在瞬间被人套上了枷锁,奄奄一息。沈若何也在长考,被困的白龙的确有很多挣扎的方式,但仅只是挣扎,最终的结果还是难逃一死。 白棋选择了一种颇为简单的抵抗,沈若何微笑着落子应对。第三局棋一共198手,白棋中盘认输,沈若何依旧坐在棋盘的一边,可是第四局却迟迟无法开始。棋友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她们猜测着这个女孩的身份,看她的水平应该是个职业棋手。 “姑娘,你下棋多长时间了?老师是谁啊?”她的第三个对手不禁问。 “十六年了吧,中途也有不下的时候,老师……是我自己。”沈若何笑道,“我不是职业棋手。” 众人哗然。 “今天好热闹啊。”一个刚刚踏入围棋会所的相貌平平的年轻男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大概只有二十二,三岁,在他身上一时间似乎找不到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然而沈若何很快注意到了他那双有些特别的眼睛,那双眼睛和另一个人的实在像极了。 “韩老师今天有空?” “有空有空,我过来看看。”那男子走到棋桌边,看看独自坐在棋盘一边的沈若何,问道,“没有对手吗?”沈若何点头微笑,那男子便在对面坐下了。 这是沈若何在弈海围棋会所下的第四局棋,也是最为困难的一局。对手的棋毫无疏漏,每一手都很好,沈若何依旧执黑,她渐感到对方看似平淡无奇的招式变成了妙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占据了极佳的位置,她这才发现,对面坐着的棋手事实上有着很深的算路。第四局棋共有286手,白胜2目。 “我输了。”沈若何笑着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下得很好,真的很好,以后有时间常来吧,我不会收你钱的。”对面的年轻男子也站了起来,“我叫韩珏。” “原来是韩七段,幸会了,我叫沈若何,是街北林业大学的学生。” 分卷阅读11 “林业大学吗?是个不错的学校吧,一直想过去看看呢,改天去参观林业大学的时候一定找你当导游。”韩珏竟像孩子般天真地笑了。 她走出围棋会所的时候还是禁不住流下了眼泪,不仅仅是因为刚刚感受到的一股怪异的力量,还有更重要也更让她难以面对的一点是,那个人在天真笑着的时候像极了余锐。那是一种简单的错觉吗?沈若何真的不原而且也不能在想了。 她回到林业大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小树林里的雪开始升华得所剩无几了,午后的阳光将沈若何的影子树影一起展在地上。兴安落叶松树干上的血迹已经褪净,只是那片灼烧得痕迹还清晰可见。这个痕迹,在过去的两星期里给了沈若何很多启发,到现在她依旧相信自己的推断。究竟发生了什么呢就在两星期前的那个夜里,在她每日都会路过的小树林中,她失去了她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人。 沈若何微笑着转过身,席昀静静地立在她面前,同样微笑着。 “你是在看我还是在看这个地方?”沈若何上下打量着席昀,他依旧很美,只是脸上平添了许多难以把捉的阴郁的东西。 “两者都有。”席昀轻声道,“你看起来似乎精神很好。” “的确,我在这两天明白了许多事情,不过……还有很多疑惑的地方。比如,你为什么会对余锐的事儿那么感兴趣?”沈若何的微笑看起来开始像一个法师了,“你似乎说过,你们之间是互不干涉的。” “你在怀疑我?”席昀的声音更轻了, “你把法师想得太卑微了” “这么说你有伟大的理由?” 席昀很认真地摇摇头,道:“你有很多时间,你可以慢慢感受这个世界,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在这个看似残酷的法师世界里,任何一种形式的对生命的关注都是伟大的。”话毕,他转身准备离开。 “还有,”席昀回过身补充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朱雀宫的张宿在昨晚被人杀了。” 她就这样站在兴安落叶松的树影中,甚至不知道席昀是何时消失的,沈若何极其不安地感到她可能一直都在犯着一个很大的错误。 雀火 房为府,曰天驷。东北曲十二星曰旗。 两旗者,左旗九星,在河鼓左也。皆天之鼓旗,所以为旌表。 占:欲其明大光润,将军吉;不然,为兵忧;及不居其所,则津梁不通,动摇,则兵起也。 他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男孩,可是有时候何羽栾真的不像一个小孩子。沉静的夜里,冷风撕扯着他极其合身的青色长袍,羽栾站在一座废弃大楼的楼顶,剑尖的青光愈发频繁地闪动了。他刚刚看到动摇的旗星。 暗夜里传来一阵呵呵的笑声,没有光芒也没有阴影,羽栾知道那一定是个很厉害的恶灵,他并不害怕,他从没输过。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说,没有比这更让他勇气大增的理由了。 然而在他看恶灵的那一刻还是吃惊不小,那个灵体也是一个小男孩,不同的似乎只是它的目光里已经没有了生存的色彩。羽栾窥见了它极其混乱的记忆,它一直是一个人,做了一个小孩子为了生存有可能去做的一切事情,羽栾看不懂,他不仅读不懂大人们的记忆,这个夜里,他发觉连小孩子也是难以理解的。 恶灵朝羽栾走过来,他第一次见到这样胆敢向法师挑衅的灵体。于是挥剑刺去,青光划破楼顶快要崩塌的天幕,灵体在瞬间也消失在羽栾的视线里。而背后骤起的强大的杀气又让他不得懈怠,灵就在身后掐住羽栾的脖子,呵呵笑起来。 冰冷的手指仿佛就要嵌在肉里,刹那间他的身体已包裹在耀眼的青光中,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代替了笑声的凄厉的尖叫,结束了,在青光消隐的那一刻羽栾想。 可是他忽然发现这只是另一个开始,稀落的掌声由远及近传来,羽栾的面前赫然出现了一个绛衣男子。 “法师?”他在诧异中并没有放下剑,羽栾已经找到了那强大杀气的出处,“那么幼小的灵体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咒怨?我刚刚还在奇怪。” “你说话可一点儿也不像小孩子。”绛衣男子笑了。 “你是什么人?” “这种问法太幼稚了吧,你与我不是同一宫的法师,我没有必要回答你,小朋友。”他的木剑已握在手中,红光萦绕的剑尖愈发刺眼了。 “大人怎么都这么小气,连名字也不肯说。”羽栾笑道。 绛衣男子挥动着木剑,竟笑出了声:“我会送给你很多好东西的,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我小气了。”话毕,剑光已经刺到羽栾身前。他纵身一跃,闪避及时,尚未落地,那绛衣男子又是一剑刺来。 羽栾无法再躲了,他从未有那个法师会有这么快的移动速度,他用他并不太长的木剑挡在身前,在两剑相遇的那一刻,羽栾觉得自己完全被压制住了。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啊。”绛衣男子微笑着望着羽栾。 他极其认真地应对着这场战斗,虽然他从未这样 分卷阅读12 认真过。羽栾只是不想输,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说,事关生死的一场战斗也许和一场普通的比试没有太大差异,他在乎的只是结果。 红光慢慢侵蚀着羽栾的木剑,在青光渐渐暗淡的同时,红光正向四周的空间扩散开来,并将对峙的二人同时包裹在了红色光球中。完全都是炫目的红色,那绛衣男子在陶醉在曼妙的红光中的同时收起剑。 仿佛一切归于平静,楼顶很空旷,寂静得无聊。 “只有这些吗?你真的是很小气啊。”羽栾远远地站在绛衣男子身后,笑道。 绛衣男子的笑刹那间僵在脸上,他注视着眼前淡淡的青光,又握紧了剑:“你是怎么避开的?” “小孩子都是善于模仿的,你没看清我的动作吗?这是不是可以证明我比你快啊?”羽栾笑着握紧剑,身后是一片灿若河汉的青光。 绛衣男子的剑尖出现一团小小的火焰,他把火焰握在掌心,再张开五指,看着它慢慢长大。 “雀火?”羽栾惊叫道。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啊,怎么样小朋友,我很大方吧?”他手中的火焰已不再长大了。 “这是朱雀宫禁用的招数,你到底……” “权四轩辕,雀火!”灵咒声未落,火焰已袭向羽栾,他被一种强大的力量压抑着,动弹不得。 “两星衿!”只能应对,火焰被一片青光包围其中,羽栾的双脚似乎深深扎根在地上,沉重得抬不起来。 绛衣男子微笑着捧出另一团火焰,他玩赏着羽栾诧异不已的表情,推出雀火。 “北一星辖!”火焰再次被青光包围,羽栾极其不安地感到自己正在陷入一种很不利的境地,他身后灿烂的青光开始暗淡,这种变化会随着他的力量的消耗而愈发明显。 “这没有用,我有无穷无尽的火焰,而你的力量早晚会用完。”绛衣男子的手中已经出现了第三团火焰。 “旗四天市!”他除了应对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的礼物好不好呢?是不是很丰厚啊?你一定还想要吧,小朋友,别着急,叔叔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第四团火焰正在他的掌心慢慢鞭打,绛衣男子把目光投在手中跳动的火焰上,笑道。 “你好大胆子,朱雀法师不会放过你的。”羽栾连说话都感到压抑了。 “你怎么肯定我不是朱雀法师呢?你见过他吗?”绛衣男子问道。 “朱雀法师不会像你这样滥用禁招。” 那绛衣男子竟是放声大笑,“小朋友,你太不了解法师了,法师的残酷是你这样的小孩子难以想象的。” “六星天楼!”羽栾挡住了第四团火焰,青光包围的四团火焰停在他面前的空气里,和他一样动弹不得。羽栾身后的青光暗淡得几乎看不见了,省有苍茫的夜色沉寂得让人不安。 第五团火焰已经悄然出现乐,这火光犹如挥之不去的咒符,将要永远在这暗夜中燃烧。 “你没办法了吧,据我所知你的灵咒都用完了,这一次……你逃不掉了。” 他的确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炙热的感觉越发真切了。羽栾不甘心就这样被淹没,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一个人应当在了羽栾的身前,那是一个挥着剑的青衣女孩。在那女孩青色的剑尖下,雀火竟消失得不留余炙,羽栾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冲倒在地,那是他包围雀火的力量又重新回到他体内时产生的难以避免的反作用。 羽栾也不知道那绛衣男子是何时消失的,他站起来的时候,面前就只有那个穿青色长袍的女孩。这熟悉的颜色让他颇为安心。那个微笑着站在他面前的单眼皮女孩只有二十出头,羽栾已经感觉到她体内所隐藏着的触摸不到边际的力量。 “我叫何羽栾,苍龙宫房宿。” 这个废楼的楼顶已经恢复了战前的平静,再没有红色或是青色的流光,周围的事物都沉浸在单纯的夜色里,连同疲惫不堪的何羽栾。 “你真的是房宿?” “大姐姐,我没有必要骗你吧,”羽栾不住打量眼前这个女孩,道,“都是同门法师,不过……我好像从来都没见过你,而你的力量……” “怎么了,觉得我很弱?” “恰恰相反,这种力量太强了,就好像是……苍龙法师。”羽栾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缓缓走到羽栾身边,蹲下身子,用她纤细的双手捧起羽栾稚气未脱的面颊,笑道:“我叫沈若何,我就是苍龙法师。” 聪明的女人不可爱 “羽峦,我以后做你的朋友好吗?” “你是第一个要做我朋友的法师。” “我这样做不对吗?” “不是对与不对的问题,只是从来没有一个法师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你说话真不像个孩子。” “我已经十一岁了。” “对,你只有十一岁。” “在这个世界里, 分卷阅读13 我就是一个法师,这与年龄无关。” “你这个时候出来除灵,家人不担心吗?” “我用幻术让他们误以为我还在家里。” “小小年纪就敢欺骗父母了?” “法师都会撒谎。” 沈若何回到寝室的时候天都快亮了,她只是觉得很疲倦,在那个废弃的大楼楼顶,她了解了许多事情。前日里还对有关法师的一切感到陌生的她在这一刻才真正熟悉那个世界。她总是禁不住想起她和那个十一岁小男孩的对话,想起何羽峦真诚地望着她,用小孩子稚气的声音对她说:“法师都会撒谎。” 戒指很漂亮,她现在才觉得。当她真正感悟到其中蕴藏着的力量的时候,她却像一个孩子似的呜呜地哭了,那种感悟让沈若何成了一个真正的法师,她掌控着强大的力量,这样的掌控在昨夜战斗的洗礼中变得愈发自然而得心应手了。阳光洒在她的床头,在半个月的阴暗生活里,沈若何第一次有这样温暖的感觉。 她找不到席昀。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这时候她唯一想要做的就是找到席昀。沈若何可以很容易地感受到林业大学里每个法师的位置,却偏偏找不到席昀。这意味着什么呢?当她感受不到一个法师的力量的时候,这个法师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不能再想了,窗外阳光明媚,她忽然觉得这个城市的平淡与安静才是它最可爱也最美好的地方。 一阵很轻的敲门声打断了沈若何的思绪,她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不安地走到门口。 面前是一个熟悉的身影,绛色的长袍上还有斑驳的血迹,昔日美艳惊人的面颊如今却是毫无血色,席昀就站在她面前,然而她依旧感受不到席昀的力量,尽管席昀真实地存在着。他的目光平静而温和,沈若何那饱含泪光的双眸让他禁不住微笑。 “我……”席昀就这样微笑着在瞬间到下,脆弱而凄美。 她不曾想到席昀有这么重,沈若何极其艰难地把他拖进屋子,抬到离门口最近的床上。席昀的出现对于刚刚平静下来的沈若何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小的刺激,她慌乱地跑到门口,准备出去。 “等等。”席昀微弱的声音止住了沈若何的脚步,她很无奈地关上门,转过身的时候席昀正在微笑。 “你太不像话了,大白天的居然敢跑到女生寝室来。” “又不是没来过,这种话你以后还是省了吧。”席昀苍白的双唇微微颤动着,那病态的笑依旧停留在嘴角,他的倦怠,他的瘫软无力在沈若何眼中都显得不可思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来找你?” “你会主动告诉我的,”沈若何略略安心了,“不然你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来找我,对吧?” “聪明的女人不可爱。”他很无奈地闭上眼睛,叹道。 沈若何拉过椅子坐在床边,她这才看到席昀手上还有伤痕。“似乎是一场恶战,伤得不清啊。”沈若何再也笑不出来,她悲悯的目光竟让席昀有些不知所措,那个断翅的天使也不再笑了,有些羞赧地避开她的视线。 “真的不想问我什么吗?”席昀冷冷道。 “其实我在找你,但是我一直感觉不到你力量的存在,就连现在也是,我还以为……” “以为我死了?” 沈若何轻轻点头。 “决定相信我吗?” 沈若何依旧只是点头。 “实际上我是可刻意藏了自己的力量,我不能让其他法师发现我,说来真是惭愧啊,居然只能用这种低级的方法保全自己。”席昀冷笑一声,道,“我昨天晚上遇到了一个想要杀我的人,一个绛衣法师,他还真是猖狂,不过他真得很强,你看到我现在的状况就应该知道了,我赢得很困难,或者说根本就没赢,他还活着。” “你,什么时候遇见他的?” “大概是凌晨两点。”席昀很容易地捕捉到了沈若何极力隐藏的惊异的神色,“怎么了?” “昨天晚上有人要杀房宿,一个绛衣法师,苍龙宫房宿法师何羽峦说他用的是朱雀宫的禁招,时间……大概也是凌晨两点。”沈若何坦言。 “结果呢?” “两个人都活了下来,但都受了伤。”沈若何轻轻撸起席昀宽大的衣袖,左臂上又深又长的伤痕便显露无疑了。“羽峦只有十一岁,他伤得很重。” 席昀有些慌乱地放下衣袖,道:“问题变复杂了,看来不是一个人,你所说的禁招叫做雀火,不管是对恶灵还是对法师,那个杀招都过于残酷了,于是就在一年前,雀火成了禁用的招数。能够使用这一招数的法师本身需要拥有强大的法力,因此只有朱雀法师和朱雀七宿才能做到,可是昨夜出现的那个绛衣法师我并不认得,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他很强。我觉得近期的怪事都和他或者说他们有关。” “你早就怀疑余锐是被朱雀宫的法师杀死的,所以你才关注这件事的?” “你说得不完全对。”席昀支撑着身体坐起来,“树干上的痕迹不是普通的火烧的痕迹,我知道那是 分卷阅读14 雀火,这是我们朱雀宫内部的问题我不能不管,还有,死的那个人是余锐。” “他可不是你们朱雀宫的法师啊。” 席昀淡淡笑了,他已经不想费力向面前的这个小丫头解释他眼中的法师世界,事实上他只是在关注高贵的生命,特殊的是,余锐是许许多多生命中他所熟知的一个,这或许算不上是有说服力的理由,可这的确是实情。 “没错,他只是我熟悉的众多法师之一。”席昀轻声道。 沈若何也淡淡笑了,她也不愿再问,许多理由在生与死之间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据我所知,朱雀七宿里没有人犯过禁忌,只有张宿曾经在近期,大概是余锐出事的前一天受到过雀火的攻击,那一次他侥幸逃脱了,可是后来,就是前几天,他被杀了,和余锐的死因相同。”席昀的双眸里闪现出少有的悲哀的神色,“那些奇怪的朱雀宫法师隐藏里自身的力量,就算他们现在站在门口也察觉不到,就像你刚才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一样。” 沈若何只是全身发冷,在这个她并不怎么熟悉的不可思议的世界里忽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人,这些奇怪的人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引发了一些奇怪的事,她从席昀冰冷的声浪里已经明显感到了一阵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确切地说,已经来了。 “我有一点不明白。”席昀看着沈若何,似乎是等待她的回答,“何羽峦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有什么不对吗?你不是……” 席昀非常认真地摇头,他坚定的神色让沈若何无法再说下去。“见到雀火的法师会丧失移动能力,他们不可能逃脱。而朱雀宫的法师因为是雀火的使用者,因此在见到雀火后也可以行动自如,这是法师界的常识,我也是因此才将雀火作为禁招的。” “的确,当时羽峦确实不能动了。”沈若何道,“是我救了他,那雀火对我没什么影响。” “这不可能。”席昀颇为诧异地注视着沈若何,与他而言,这更像是一个恐怖的玩笑。 “可它已经真实地发生了,我还活着,羽峦也活着,那个绛衣法师被我的剑刺中,带着伤逃脱了,紧接着火焰也消失了,我没有必要骗你,这样的欺骗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很难想象,连余锐都无法逃脱。”席昀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就可以掌握他留给你的力量了?聪明的女人不可爱啊。” 沈若何缓缓地起身,踱到窗前,窗外依旧是阳光明媚,在这个世界上,阳光再亮也有它照不到的地方。席昀静静躺着,伤痛已经侵袭了全身,他一直微笑着忍受各种折磨,这一次的席昀一如从前。 “你的伤怎么办?似乎很严重。”沈若何轻声道。 “不劳费心。”席昀笑了,“不过我的行动可能会有些困难,在你这里小住几日不会介意吧。” “我还是把你送到井海那里吧。” “哦。”席昀淡淡应了一声,经忽然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走。 沈若何几步走过去抓住快要摔倒的微笑着的席昀,“你干什么?” “回去。”席昀笑道,“不用送了。” “你就住这儿吧。”沈若何对自己的荒唐决定颇为不解,仿佛这段时间的法师生活已经让她忘记了人类世界正常的思维方式。她避开席昀苍白的微笑,忽然感到一种难以释怀的悲伤。 忘记自己在法师世界的角色,这是法师隐藏自己力量的唯一方式,席昀把这个方法交给了沈若何,他说这是他的房租,沈若何无奈地笑笑,对于现在的沈若何来说,只有在想念余锐的时候她才能隐藏自己的力量。 夜里,沈若何被怪异的声音惊醒,她感受不到恶灵和法师的存在,那怪异的声音是一阵低低的啜泣,从靠门的下铺传来,她这才知道席昀在哭。 席昀依旧睡着,似乎在梦里,又似乎没有什么梦,沈若何站在他身边,注视着这个只会在睡觉时啜泣的大男孩,注视着这个似乎在任何时候都不忘微笑的美艳的天使,潸然泪流。 我喜欢你哭的样子 她是被一种她一直在寻找的力量吸引到校礼堂的。面前的这个三层建筑建于55年前,在美轮美奂的现代建筑环绕的哈尔滨,这个礼堂自然是极不协调的。破旧的墙体上还贴着最新上映的惊悚片海报,面色惨白的某著名女影星的眼角流出血来,这种宣传方式让沈若何有些反感。 推开破旧的木门,她依旧可以感受到那种稳定的力量,沈若何知道这礼堂的二楼有一个法师,他很有可能正一动不动地呆在某个角落,或者说正在看电影。 二楼电影院的门口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报纸,她身前的桌子上整齐地摆着女孩子在看电影时喜欢吃的各种零食,价格比外面要贵五毛钱,沈若何不喜欢嗑瓜子,所以每次看电影的时候,余锐都会给她买一大袋奶油爆米花。她给了那个女人三块钱,推门进了电影院。 她并不注意电影院里有多少人,也没有注意屏幕上放映 分卷阅读15 的画面。她只是觉得那个法师的力量与她越来越近,在她沿着台向下走的时候。沈若何走到了第一排,这里只她一人,虽然她所感知的力量正真实存在着。双眼已经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她回头的时候,便可以看到中间几排晃动的几个人影,但不是他们,沈若何想。那个法师就在离她不到远的地方,可是沈若何看不到他,她的周围没有一个人。 他存在于沈若何看不到的某个角落,而且一动不动。 沈若何闭上双眼,轻轻停在了电影院的一角,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什么都没有,虽然那个法师就应该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沈若何在失落中低下头去,地上躺着一只猫,躺着那只虎皮花纹的橘色大猫。她有些颤抖地伸出手,轻轻抚摸那正在安睡的猫的脊背,头脑里竟是一片空白。 猫张开双眼,懒洋洋地看着沈若何,然后继续睡觉。 “告诉我你是谁。”沈若何轻声问。猫静静地,依旧只是睡觉。 “不告诉我吗?那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会把你身上的毛一根一根拔光。”她想起自己小时候 虐待小动物的种种手段,拔毛实在是较为无聊的一种。沈若何两岁那年将家养的黑白花猫虐待至离家出走,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如何哭闹着要父母去找回花猫,长大了才知道,走失的花猫永远也找不回来了,爸妈只是买了一只差不多的花猫哄她开心罢了。 一种熟悉的力量正在接近,沈若何抬起头的时候,井海已经站着她面前了。 “你还真是清闲啊,有空在这儿逗猫?”井海笑道。 沈若何站起身,猫猛然间窜到座椅下面看不到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来找你的,确切地说是来找席昀。”井海稍稍犹豫,道,“告诉我席昀在哪儿,你应该知道吧?” “你找他干什么” “我找他自有应该找并且必须找的理由,我觉得这并不影响你把他的下落告诉我。”井海在最外边的座位上坐下,道,“我想了很久,我觉得这时候也只有你才能找到他了。” “他……”沈若何不知为何忽然想到席昀听到井海名字时异样的神色,欲言又止,“他一直都是行踪不定的,你让我上哪里找他去呀?” “是吗?”井海冷笑道,“那你也没办法了?既然如此我也不麻烦你了,你如果某一天遇到席昀就和他说一声,说我坐车回家了,我准备今天晚上就走。” 沈若何默默点头,目送井海出了电影院,那个和她相处了一年半的老同学不知为何会变得陌生,在她有些欣慰地以为事情就要解决了的时候,井海竟悄悄地把一个大大的问号推到了她的面前。 她是带着晚饭回寝的。井海走后,沈若何就再也感受不到猫身上的力量了,她推开门的时候竟误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八个椅子整整齐齐地排在桌子下面,桌子上除了花瓶竟什么都没有了,堆了好几天的饭盒果皮都已消失不见,就连地板也可以干净地当镜子照,沈若何在门口足足愣了有几秒钟,她是看到了坐在床上微笑的席昀才放心地关上门的。 “这怎么回事?”沈若何把手中拎着的几个一次性饭盒放在桌上,诧异地望着席昀。 “干干净净的不好吗?”席昀笑道,“我有点儿受不了你这儿混乱的生活环境。” “哦,那就走吧,你伤好了吧。”沈若何看着身着白色长绒毛衫的精神饱满的席昀,道。 “回去多无聊啊。”席昀走到沈若何身边,看起来似乎完全康复了,“我现在开始喜欢这个地方了,刚刚适应就赶我走,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你回去吧。”沈若何把饭盒一个一个摆在桌子上,道,“吃完了再走也行。” 席昀静静看着冷漠得有些可怕的沈若何,收敛了惯常的微笑。从她毫无表情的面颊上,席昀读不出任何东西。“你不肯收留我啊,算了。”席昀淡淡地说,转身便走。 “席昀。”沈若何轻轻叫住他,席昀停下脚步,收回要去开门的手。“我今天看见井海了,他说他今天晚上要回家了,他在找你。” “哦,知道了。学校南边不远有个很不错的地方叫弈海围棋会所,我看见你放在床头的围棋了,猜测你大概会喜欢那种地方,有空去看看吧。”席昀笑了。 “你……有什么事儿吧?”沈若何听到开门声,竟有些慌张了。 “没事儿。”除了简单的几个字,席昀便只留下沉重的关门声。 席昀的寝室也只剩他一个人,这里的整洁干净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生活气息,他欣赏着自己月下颀长的身影,淡淡微笑。木剑卧在桌上,静静地闪着红光。席昀注视着门口,一个绛衣身影渐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你可真是难找啊,朱雀法师。”那绛衣法师挥舞着木剑,满身杀气,“地方这么小,恐怕会影响到你的发挥吧,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啊。” “太麻烦了,我倒觉得在哪里都一样。”席昀抓起剑,笑道,“上次和我交手的不是你呀,你们真奇怪,连名字也不通报一下,都是 分卷阅读16 同一宫的法师,总得认识一下吧。” 那绛衣男子竟放肆地笑了,笑声消失在暗夜之后,他才颇为无辜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啊,据我所知,朱雀宫里似乎只有朱雀法师和朱雀七宿的名字才会被提及。” “那就没办法了。”席昀依旧笑着,那绛衣法师手中生出一团火焰,刹那间已然袭到席昀身前,微笑着的席昀伸出手,竟将火焰紧紧握在手心。火光渐渐减弱,竟至消失,雀火被扑灭了。 “这招对我不起作用,你不必耗费法力使用雀火了。”一股青烟正在掌心散开,席昀笑道。 诧异中的绛衣法师身前已出现了一排火焰,席昀话音未落,数团火焰竟向他袭来。他手中的木剑上演了一场华丽的舞蹈,数团火焰在剑尖的流光里无一例外地变成了青烟。 “这怎么可能,即使你是朱雀法师你也不可能扑灭雀火,这……”他不再说了,整个屋子已笼罩在血色的光芒中,房间的墙壁、棚顶、地面以及所有物品的表面都显现出红色的丝网,愕然中的绛衣法师缓缓升起,只有这样他才能避开脚下炽热的灼烧。 “这个房间已经被我贴满了灵咒,许许多多的灵咒织成了你所看到的这张网,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在这里,雀火和普通的火焰没有区别。而你……更不是什么朱雀宫的法师,朱雀宫的法师从不会认为灼烧的感觉是难以忍受的,他们的灵魂和□□在他们成为朱雀宫法师的那天起就已经和火融为一体。”席昀微笑着注视眼前流汗的绛衣法师,“很痛苦吧,说实话我真的判断不出你是哪一宫的法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无论你是谁,如果想要逃出这里的灵咒网只有一个办法,杀了我。” 绛衣法师挥剑刺来,席昀在拼杀中才知道,眼前的对手虽然身陷灵咒网,但仍强大得不能懈怠,他忽然觉得,即使这个绛衣法师不使用雀火余锐也未必会是他的对手,面前的这个法师每一招都杀气逼人,席昀挡住他再次刺来的剑,在一阵闪动的红光中,他被猛然间推到墙上。 “我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不用灵咒呢?怕我看出你是哪一宫的法师?好像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吧”席昀笑对眼前大汗淋漓的绛衣法师,他已经闻到烧焦的味道了。 一股强大的气流包围了微笑的席昀,他在刹那间被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抛了出去,重重砸在窗玻璃上,这个时候的窗玻璃就是一个坚不可摧的火墙,席昀用剑支撑起身体站起来,擦干嘴角的血。 “你的伤还没有好啊,不然也不会害怕得布下天罗地网了吧。”那个背后还在冒烟的绛衣法师忽然笑了,“我觉得,我能逃出这里的灵咒网。” 在那尚未消失的强大气流的压制下,席昀注意到了那已经刺近身前的血色木剑。来不及躲闪,席昀只能用右手紧握住对手的剑,一阵剧痛袭遍全身,木剑已经穿透了他的右肩。 “怎么样,朱雀法师?可惜我刺偏了,你不可避免地要痛苦一会儿了。”绛衣法师呵呵笑出声来。 席昀听着自己滴血的声音,依旧静静地笑。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毫无道理的笑。”绛衣法师冷冷看着席昀。 “不是毫无道理。”席昀的背后升起一片如火的光芒,那逐渐变强的光芒里竟幻化出凤的形状。绛衣法师的木剑在席昀手中变得粉碎,“本来准备了很多问题,但你似乎并不给我提问的机会,算了。”凤的形态已然清晰可见,火鸟在一声巨大的吼叫中展开双翼,骤然间将绛衣法师吞噬在炽热的火焰中。 就这样结束了吧,席昀微笑着。火光早已消失不见,红色的灵咒网也隐匿在了惨淡的月光中,席昀捂住肩膀的伤口,摇摇晃晃往门口走。血流了一地,他不在乎□□上挥之不去的剧烈的疼痛。 “你好大胆子,夜里还敢跑到男生宿舍来。”他颤抖的声音微弱得快要听不见了,走廊里的灯光洒进这满是血腥的八人寝,沈若何看到微笑着的席昀,竟流下泪来。 “你哭了?”席昀一脸的怜惜,“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哭。” 沈若何慌忙擦了眼泪,进了寝室,轻轻把门关上。“你伤得不轻吧。”沈若何看着席昀满是鲜血的双手,道,“床上躺着去,止血了吗?” “你怎么不问我他为什么会找到我,为什么不问我……” “别说话,躺下。”沈若何把他扶到床边,看着席昀慢慢躺好。一片青光已经将席昀紧紧包围,他肩上的伤口正在愈合,连划破的绛色长袍也渐渐复原了。 “行啊,你才当上法师几天啊,都会治伤了?”席昀笑道。 “羽峦教我的,我给他治过伤,你伤得比他还要严重,你上次的伤还没好,加上这次的新伤恐怕真的要好好休养几天了。”沈若何在床边坐下,道,“我感觉你的力量很不稳定,猜到你大概是出事了。” “也没什么事儿啊,一点儿小伤,有人找麻烦我也没办法。”席昀笑了。 “命都丢了一半了,”沈若何却笑不出来,“你是怕被找到才执意要住在我那里的吧,你想用我的力量覆盖住你的力量,虽然你隐藏了力量,可你毕 分卷阅读17 竟还是一个法师,留有微弱的法师的气息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的,他们找到你只是时间问题,而我的存在又恰恰可以为你争取更多的休养生息的时间,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结果你还是被找到了。” “无所谓吧,他已经死了,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杀死余锐的凶手。” 萦绕的青光渐渐消隐在暗夜里,沈若何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淡淡地说:“表面上看你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是内伤很重,这几天好好养伤就行了,那些人近期应该不会找你麻烦,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她已把水杯递到席昀手上,准备出门。 “沈若何,”席昀天籁般的微弱的声浪难以避免地带着一种病态的美。 沈若何静静地停在门口,她说不清自己内心的忐忑是否源于一种不祥的预感,真的很奇怪,身后那个身负重伤的美男子似乎要宣布什么惊人的决定。 “我喜欢你哭的样子。” 猫 去弈海围棋会所并不是因为要下棋。沈若何第二次到这个地方来,当她踏入大门的那一刻竟忽然有了一种异常熟识的感觉,会所里的每个人似乎都认识她,一个个陌生的微笑反倒让她不安了。 “你是沈若何吧,还记得我吗?”面前的这个穿灰毛衣的男人她的确记得,他是前几天在这里败在自己手下的职业二段。“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周月奎。” 纹秤之间论英雄,沈若何已然卷入了另一场战斗。 今天哈尔滨的冬天真的很暖。中央大街上依旧是热闹非凡,柳丹挽着男朋友的胳膊正穿梭于各个专卖店之间,这个女孩子刚刚放假,对于家在哈尔滨的柳丹来说这个冬天或许只有这几天的清闲时光了。她的男朋友是那种看一眼就会让人有安全感的男人,而且是个无时无刻都会追随在她左右的称职的护花使者。 两人坐在一家日式料理店中,男友将手中大堆的购物袋放在桌旁,长出了一口气。看着面前微笑着点菜的柳丹,他有些无奈却又满足而幸福,他不曾想到这个可爱的女孩子这么能花钱,这也该怪自己吧,他想,他大概有两个月没和柳丹一起逛街了,自己不喜欢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两个都太忙了。前些日子刚刚结束了全国研究生考试,自己痛苦的考研生活也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至于柳丹在忙什么,他竟有些不甚清楚了,他总觉得这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地方,可是柳丹从不提及,他又何必问呢 “丹丹,我下午还有事儿,一会儿吃完饭我送你回去吧。” “不行,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你得陪我逛到走不动了为止。”柳丹把菜单摔在桌上,笑容顷刻间消失了。 “乖,听话啊,我真的有事儿,明天再找你?” “你什么事儿啊?” 这种问法本身就是一种许可,他看着颇为不满的柳丹,笑道:“我有个朋友要到哈尔滨玩几天,今天下午坐火车到这儿,我得去车站接他呀,他第一次来这儿,我总得尽尽地主之谊吧” “那我也去。”柳丹笑道。 “别了别了,他住我们宿舍,你又进不去,就别跟着我忙了,我晚上给你打电话,咱们好好计划一下明天的活动,好吧?”柳丹没有说话,这种反应让他很放心。 菜已经上齐,两个人很快就开始了新的话题。在这样和谐甜蜜的气氛里,柳丹忽然感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她转过头去的时候,一个长发美女正朝她这边走过来。 “婷姐!”柳丹兴奋地朝她招手,那女孩便笑盈盈立在柳丹面前了。 简单的寒暄之后,那个叫尹斯婷的女孩便匆匆离开了,她说她在二楼约了人。 “怎么样,算美女吧?”尹斯婷走后,柳丹笑着对男友说。 “你什么审美啊,这样的女生我们学校一堆一堆的,她充其量也就是张大众脸,不过看她的样子倒像是个聪明女孩,不像某人没大脑。” “我又怎么没大脑了?你一天不损我几句是不是牙痒痒啊?”柳丹嗔怒道。 “没有的事儿啊,你们刚才说到什么席昀,他是谁?”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柳丹身上所有的秘密都和这个叫席昀的人有关,在刚刚结束的柳丹与尹斯婷的谈话中,他看到柳丹在提及席昀时出现的怪异的神色,与其说那是喜欢的表情,倒不如说是一种仰慕。 “他是一个帅到不能用帅来形容的超完美男人。”柳丹的话语中不免带着几分敬意。 “你,喜欢他?” “喜欢,当然喜欢,就跟崇拜偶像差不多。”柳丹丝毫没有注意到男友话语中夹杂的几分妒意,她禁不住想起与那个完美男人前些日子在咖啡店约见的场景,的确很奇怪,现在想来似乎出了什么事,她在三天前就感受不到席昀的存在了。 “你怎么了?”他已经注意到柳丹慌乱的神色了,“我就是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 “没什么,快吃吧,吃完饭我得回去了,刚想起来还有事儿呢。” 柳丹在找席昀 分卷阅读18 ,她在与男友分开之后的下午就一直在找席昀,她在踏入林业大学之后依旧感受不到席昀的存在,她已无心欣赏这平日里她最喜欢的林业大学的冬景了,柳丹越发觉得奇怪了,席昀是从不隐匿自己的力量的,她很快便陷入了自己胡思乱想过后的慌乱中,她知道她找不到。柳丹站在林业大学的路边,刹那间觉得自己丢掉了很重要的东西。 “柳丹。”她在一阵惊喜中回过头去,身后是微笑着的席昀。 “我正想找你,没想到你先来了。”席昀几步走到她身前,笑道,“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办。” “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平安无事的席昀,她反倒有些不安了,这似乎预示着将会有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她已经明显感觉到了这个完美男人极力隐藏着的无可奈何。 沈若何不得不中盘认输了,她从一开始就感觉不对劲,布局上急于求成,开局就慌忙占了三个角,中盘拼杀时更是漏洞百出,很多本来可以做活的棋竟都死在了对手的招式下,只有一条苦心经营的白龙侥幸逃生,然而败局已定,她只得认输。 “看来你今天不在状态,一连下了好几个问题手。”复盘时周月奎说。 “是啊,我觉得白40手的刺太过分了,这大概就是我的败招吧。”沈若何笑道,她有时候也很喜欢输棋的感觉。“还有白44手,这种杀招出得太早了,我在中盘还出现了误算。” “下棋时的心态对棋局的胜负也是有很大影响的。”周月奎道,“你是不是有事儿找韩七段?” 围棋会所里很安静,偶尔可以听得到落子的声音,这黑白交错的世界里忽然射入一丝七彩的阳光,沈若何看看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禁不住莞尔一笑。 林业大学所处的区域其实算不上哈尔滨的繁华地带,不远处的丁字路口有一家名为好旺角的餐厅,这里以其物美价廉的经营特色颇受学生们的欢迎。韩珏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这个中午餐厅里依旧是很多的人,他在辨不清内容的吵杂声中点了菜,他告诉服务员他在等人,要等人来了之后才能上菜。 与约定的时间相比已经过了十分钟,韩珏似乎一点儿都不着急,他知道毕宿每次都是迟到的。这样温暖的冬天里,窗玻璃上是不会凝结霜花的。韩珏注视一个青年男子走进餐厅,走到他面前,坐下。 他只有二十左右岁的样子,有些病态的瘦弱身体只穿着单薄的秋衣,他把冻得通红的双手放在桌上,万分期待地望着韩珏。服务员已经把菜端上来了,一条红烧鱼,牛腩柿子加一小盘西芹。 “只有一个要求。”韩珏看着眼前笑眯眯的毕宿,道,“用筷子吃。” 那男子面带难色,颇为无奈地抓起一双筷子,抱怨道:“你明知道我不擅长用这个,难得出来吃顿饭啊,做人真麻烦,光是穿衣服就已经让我忍无可忍了,现在还让我用这种东西吃饭,你知道……” “我说了只有这一个要求,你吃不吃?” “你别生气嘛,我又没说不用,抱怨几句也不行了?”那男子手中笨拙的两根筷子已经伸向了红烧鱼,“我最喜欢吃鱼了,现在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啊,礼堂的老鼠越来越少了,那些穷学生只会喂我廉价的火腿肠,他们不知道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吃那个。白虎大人,你还是把我收养了吧,我再也不想过这种日子了。” “这种话你不知道对我说了多少遍了,你知道我不喜欢长毛的东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韩珏笑道。毕宿手中的两根筷子在鱼身上狂跳了半天,可是一块鱼肉也没有夹到。“你怎么一点儿长进也没有啊。”韩珏笑着把鱼肉夹到他面前的碟子里。 “你就不怕我饿死在礼堂里吗?”毕宿吃光了碟子里的鱼肉,笑道,“苍龙法师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告诉她我是谁她就把我身上的毛一根一根拔光,那女人没了男朋友就变成疯子了。” “我让她收养你如何?” “别开玩笑了,白虎大人。”毕宿大叫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来。 “你先坐下,快坐下。”韩珏避开周围人投来的诧异的目光,轻声道,“别大声地叫我白虎大人,我不是有名字吗?你就不能叫我名字吗?” 毕宿慌忙坐下,略带歉意轻声道:“对不起啊白虎大人,我实在是不习惯叫你的名字。” “你也该有个名字了。”韩珏边说边把鱼肉夹到毕宿的碟子里。 “没有这个必要啊,这样不是很好吗?有名字我也记不住,还是没有的好吧,我又不是经常变成人,即使变成了人也不需要太多的与他人的交流,白虎大人,你还是放过我吧。” 毕宿很快便将碟子里的鱼肉一扫而空,然后又满怀期待地望着韩珏。 韩珏无奈地摇摇头,只得笑着给他夹菜了。 韩珏只吃了一小盘西芹,他面前的毕宿正用一条长长的舌头肆无忌惮地在碟子上转来转去。 “你要是再让我看见你舔盘子、添筷子、舔爪子,我就不带你出来吃饭了。”韩珏压低了声音,道。 “每次吃饭你 分卷阅读19 不都这么说吗?我哪一次没舔啊,到有事儿的时候你不还是会找我出来吃饭嘛。”毕宿把盘子放下,笑眯眯地望着韩珏,“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儿?” 其实毕宿不是没有名字,他的名字很多人都是叫过的,只是这些人在叫他的名字时几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也可以算作是一个名字,韩珏竟也是这些无知者的一员,事实上这名字只有毕宿一人知道,他叫猫。 什么也不知道 只有树的骨架支撑起了西边蔷薇色的天,天边辽远而苍茫的美艳不禁让人顿生孤独之感。这样孤独的黄昏里,席昀也只是微笑罢了,他一直在用那一种自己永远不会厌倦的表情面对这个世界。柳丹刚刚离开,而他依旧站着路边,不仅仅是在回想着那个女孩子担忧诧异的神色。 确切地说,席昀是在等人,等远处熟悉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等有人在他身后轻轻叫他的名字,他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姐姐,浓眉大眼,高高的个子,宽阔的肩膀,没有微笑,只有沉默。尹 斯婷从她过膝的深紫色棉服口袋里掏出一张书签大小的黑色纸条,递到席昀面前。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席昀微笑着淡淡地说。 “你自己也不知道是否需要,”尹斯婷抓住席昀的手,把纸条塞进他的手心,“任何法师在我面前都是没有秘密的,这你应该知道的,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凡事小心。” “等等。”席昀在她转身的瞬间忽然把她叫住了,“你知道……那些绛衣法师是什么人吗?” “杀死法师的人。”这是尹斯婷想了很久才给出的答案,虽然她知道这并不能让席昀满意, “我只能给你这样的答案,在这个问题上,或许你比我更了解。” “我不了解。”席昀轻轻摇头,“如果玄武法师都没有办法的话……算了。”他不知道渐渐走远的尹斯婷有没有听到他最后几个字,无所谓吧,席昀展开手心里的黑色纸条,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路灯不知何时亮的,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注意这微茫得可以淹没月光的昏黄的颜色。眼前这条街道上的人正在渐渐减少,记忆中交织的人影仿佛是突然间一同消失的,这种有些绝望的冷清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或许真的是该回去的时候了,席昀想。 这是她作法师以来使用的第一个灵咒,沈若何对自己能否成功并没有多少信心。寂静的八人寝不仅仅只有月光,她将一张青色纸条贴在墙上,闪着青光的剑尖已经刺中灵咒,她被骤然产生的强大力量深深震撼了。沈若何的脑海中刹那间闪过七张陌生的脸,那刚刚产生的强大力量正分为七个部分,朝各个方向散开。羽峦说过,苍龙法师拥有其他法师所没有的传递信息的灵咒。 虽然一切刚刚开始,但她已经厌倦了。可以告一段落的时候就是现在吧,她有时候竟觉得近期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明天醒来,或许余锐还会在楼下等着她一起去吃早餐,沈若何躺在床上,快要睡着了。 她在一阵不安中翻身起来,一道青光射中了墙上还在发光的灵咒,灵咒已成死灰,散落在地上了。这是一个很可怕的讯号,羽峦对她说了几种信息传递后可能发生的情况,这是最后一种,也是从未发生过的一种,有一个法师无法收到信息,他已经死了。 沈若何不知道那个消失的人究竟是谁,她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只能感到房宿和箕宿的存在。可是无论是谁,苍龙七宿已经只剩下六个人了。她印象中本该强大的法师在一种未知力量面前变得不堪一击,沈若何害怕了,她不得不承认在现在的环境里每一个法师都是不安全的。 东井八星,钺一星,舆鬼四星,一星为质,为鹑首;柳八星,星七星,张六星,为鹑火;翼二十二星,轸四星,长沙一星,辖二星,合轸七星皆为鹑尾。观之,皆不明。 星空中本应该灿烂的凤鸟忽而暗淡了,那似乎要隐没在天幕中的飞翔的形态让尹斯婷略感不安,她在最近的一段日子里时常会见到兵起的天象,与过去许许多多的战前警报相比,这一次或许才是真正的灾难。尹斯婷作出了和其他法师相同的选择,她不得不告诉所有玄武门的法师,从这一刻开始,每个人都必须处于战斗状态。 尹斯婷的房间墙壁上刷了淡紫色的涂料,整个房间的装饰典雅而神秘,她取下挂在墙上的一个黑色布袋,轻轻打开。布袋里只有一张黑色纸条,纸条上有一个银色的字——虚。这是一张不知封印了多久的玄武灵咒,如今,封印不得不解除了。灵咒静静停在空中,尹斯婷将其投入银色的光环中,看着逐渐增强的银光将灵咒撕裂。 “你自由了,虚。”尹斯婷缓缓坐下,注视着被撕裂的灵咒一点点消失,不禁道,“我早该还你的。” 法师的世界有它自己的规则,没有人可以挣脱这千百年来不曾改变过的桎梏。 一片死寂的紫色空间里想起滴血的声音,尹斯婷以为自己在做梦,浓重的血腥味儿渐渐充斥了周围的空气,在这个没有月光的深夜里,她耳边疲惫的喘息声已经愈加清晰而沉重了 分卷阅读20 。她从床上坐起来,一个伤势严重的朱雀宫法师正站在她的床前,她的手伸向了台灯的开关,又颇为不忍地收了回来。 “井宿?”尹斯婷轻轻地问,仿佛稍有不慎就会伤害到眼前这个鲜血淋漓的生命。在一段较为漫长的等待里,她的耳边依旧只有残酷的滴血声和沉重的喘息。 “为什么来找我呢?你应该去找朱雀法师啊,怎么,找不到他呀?”尹斯婷将手中的一团银光注入他的体内,扶他坐下,这种小小的帮助的确颇为有效,沉重的喘息声很快消失了,这让尹斯婷略略安心下来。 “不是找不到。”他沉寂了许久忽然说,“我觉得……这件事应该尽快让你知道。” 尹斯婷不说话了,她已经做好了聆听的准备。 “我刚刚和一个绛衣法师交了手,我杀了他,侥幸活了下来,那个绛衣法师很有可能就是近期杀死众多法师的元凶,他会使用朱雀宫的禁招,可是我却从未见过他。玄武大人,法师世界的事情没有你不知道的,告诉我,他是什么人?”井海站起来,胸中正涌动着一股难以克制的激愤。 或许她只能微笑了,尹斯婷按下台灯的开关,静静注视着井海沾有血迹的脸,许久,道:“你刚刚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这个问题席昀也是问过的,他问我的时候,这个问题的确很难回答,虽然我是对法师世界无所不知的玄武法师,但我竟不了解你们一直在关注的这些人,我那个时候觉得很奇怪。” “你真的不知道吗?”井海冷冷地问。 “你这样说就太无理了。”尹斯婷笑意全无,“明明知道我是玄武法师还这样试探。我现在不觉得奇怪了,就在你走进这屋子的时候我忽然了解了许多事,你大概还不知道吧,玄武法师不仅可以预知法师世界的各种事件,还可以轻易掌握接近她的任何法师的意识的内容,换句话说,我现在知道你所想的一切,无知者无畏啊。” 井海诧异地望着她,他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断。 “至少在我面前,席昀是坦诚的,他问我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绛衣法师的身份,而你……你已经知道了,对吧?”她鄙夷的语气让井海难以忍受,井海僵硬地站在她面前,不说一句话。 “大哲学家不是很会思辨吗?为什么忽然不说话了呢?我可以在一瞬间了解任何一个我想要了解的法师,你也不例外,所以于你而言,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远离我,对其他法师或许也是,我知道你还是不会去找席昀的,当然,你的新发现还是由我来告诉他吧,你尽可以放心,作为玄武法师,我的责任只是预知和了解。”她站起来,对着目光阴沉的井海作了个送客的手势。 屋子里留下了不少血迹,浓重的血腥味儿还没有散去。尹斯婷真的睡不着了。刚刚到放过的朱雀宫井宿用一次血淋淋的战斗向她证实了一个很重要的事实:那两个已死的貌似朱雀宫法师的人并不属于朱雀宫,事实上,他们根本不是法师。 沉静的空间里多了些意料之外的生气。她一早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校礼堂电影院里的那只猫正悠然地在桌子上反反复复地踱着步,翘起尾巴,不可一世的样子。沈若何注视了许久,才一梦初醒般坐起来,无奈中摇摇头,正看见站在角落里的微笑的席昀。她看着席昀走到桌前,轻轻把猫搂进怀里。 “来了也不打个招呼,我也好准备准备。”沈若何披上外套,笑。 “事儿不多,说完就走。”席昀笑道,“我还得请猫吃饭,他都饿坏了。这件事应该算是好消息吧,另一个绛衣法师也死了,仿佛整件事情都结束了,就像一起凶杀案的凶手已经捉拿归案了一般。” “怎么回事儿?谁杀的?”一种莫名的不安顿时涌上心头。 “是井海。” “他不是……”沈若何不再说了,她这才觉得自己其实幼稚得可笑。一直关注着这些离奇的法师被杀事件的井海怎么可能忽然离开呢?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真相更重要了。 “他只是不想让我知道他在做什么。”席昀的笑忽然暗淡下去,“他在防范我。” “这我不能理解。”沈若何摇摇头。 “你没必要理解。总之那两个人都死了,对,是那两个貌似法师的人。玄武法师告诉我她之所以不能掌握他们的身份与行踪其实是出于一个很简单的理由,简单得让我而且也会让你难以置信。”席昀不得不把怀中不安分的猫放在地上,“他们根本不是法师。” “不是法师?他们看起来就是法师啊,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呢?” “我和其中一人交手的时候发现他不会使用灵咒,当时我觉得很奇怪,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不会使用灵咒的法师。直到今天早上我才知道,玄武法师告诉我,他们并不是法师。法师的力量源于自然,事实上是源于我们生存的人类世界,正因为如此,无论法师如何想要隐藏力量,他都会留有微弱的力量剩余的痕迹,他还是会被找到,只是要花费更多的时间罢了。但是那两个人,他们可以完全隐藏自身的力量,一点痕迹都不留下。井海在消失的这些日子里一直在 分卷阅读21 找,可是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后来还是那两个貌似绛衣法师的人找到了井海,这说明一个问题,他可以随意掌握自己的力量,随意到不受客观条件的制约,我个人觉得,这种力量是源于内心的意识。”席昀看着沈若何渐渐平和的目光,依旧淡淡微笑,“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他们不是法师了。至于究竟是什么人……还不知道。” “也就是说,事情并没有真正解决,我们依然很被动,我们不仅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方式,不知道他们会在何时出现。”沈若何无奈地冷笑道, “那我们究竟知道些什么呢?” 席昀的笑容刹那间停滞在他微红的面颊上,他轻轻地摇头,略带失落地告诉沈若何:“什么也不知道。” 猫就在席昀的脚边享受着暖洋洋的阳光懒懒地睡下了。在这个没有结果的冬天里,事情竟可以真实地告一段落。春天真的快要来了吗?她不知道,她只是觉得窗外灿烂的阳光越来越陌生了。 你的法力是二手的 丙戌年农历十二月十七戌时立春 春天里的第一个日子没有一丝春天的感觉,尽管窗外的世界已经愈加温暖,而随着温度升级的粗暴的风似乎可以作为春天来临的最好佐证。夜,总会让人感到安静。 时间与空间依旧不断变化,沈若何一直无法摆脱纠缠着她的冰冷的迷网,她回家已经有两天了,她在不知不觉中表现出的心不在焉与若无其事倒让父母颇为担心。一个月的另类生活使她养成了作为法师难以掩饰的性情,或许这正可以说明沈若何的笨拙,她很难将自己饰演的两个角色融为一体。她举止投足间不可避免地透漏出让人倍感陌生的冰冷的味道,捉摸不定的目光和那嘴角偶尔浮起的狡黠的笑让她忧心忡忡的父母真切感觉到他们的女儿已经变了。 这个时间,父母正都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她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避开那四只忧伤的眼睛。沈若何轻轻拉开窗帘,很遗憾没有星光。站在窗口,她可以看到不远处森林公园里沉寂而略显落寞的一片老树林,沈若何想起了昨天的土星掩月,心中不免有怪怪的感觉。 席昀没有骗他,这个世界有很多法师,在这个属于自己的小小空间里,她可以感觉到众多法师的存在,只是这些法师,即使存在于她的身边,也并没有重要到需要去关注的地步,沈若何想。让她颇为满意的是,周围并没有恶灵之类的东西,她清楚这并不意味这不存在危险,还有许多东西她是感知不到的。 亥时 父母都睡着了,沈若何也静静关了灯。她从未想过要睡,只是一袭青衣仗剑出门了。她无可救药地在刚刚踏出家门的时候开始喜欢了外面的世界,尽管肮脏。这种徒生的异样的感觉让她略感不安。沈若何只是出于法师的敏感而被一种隐约的力量吸引着,面前的老树林她是熟悉的,她在还没上学的时候就已经结识了这里的一切。林子里很静,它所展现的寂寂的暗淡让沈若何不禁产生了些许怪异的联想。 还是毅然决然走了进去,这个女孩子并不害怕了,或者这在过去对沈若何来说是难以想象的,然而那也反只是过去罢了。月光还是依稀可见的,只是那冷冷的自然之光在近乎于无处不在的光污染面前略显苍白无力了。 沈若何穿过月下斑驳的树影,不远处的一片银光已然清晰可见了。力量很微弱,那微弱的力量让她觉得踏实。她眼中立着一个黑衣法师,刚刚除灵结束,还未来得及收剑。那个法师显然是察觉到了沈若何的到来,连剑尖的银光也跟着颇为不安地闪动。 “薇园?”沈若何在惊诧中脱口而出,那个黑衣法师是一个与她年龄相当的女孩,沈若何只看一眼便认出了她,并且眼中很快出现额她极为可爱的有些像兔牙的牙齿。在这个沉寂的老树林里,沈若何遇到了故人。 吕薇园只知道面前站着的是法师世界里举足轻重的苍龙法师,她在那微弱的熟悉的声浪中用心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青衣法师,竟愕然且无言以对了。那个人真的是沈若何,是她近八年来一直有联系的小学同学,是那个一个月前还说要送她神秘礼物然后又人间蒸发般杳无音信的故友,她太了解沈若何了,那个女孩从来都不是什么苍龙法师。 “怎么……会是你?”薇园的声音不免有些颤抖,这颤抖是她此刻难以控制的。 “我也没想到我们今年寒假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见面。”沈若何很快便以淡淡的微笑代替了面颊上僵硬的诧异,自己多年的好友是玄武宫法师,这个事实她现在完全可以并愿意接受。沈若何开始用最真挚的语言来向吕薇园讲述这一个月以来的一切,讲述余锐,讲述席昀,讲述身边陆续出现的她看起来颇为陌生的东西。她从自己坦诚的叙述中找到了一种长久以来遗失了的平凡的归属感。在薇园面前,她觉得自己并不曾改变过。 吕薇园静静听完了沈若何的叙述,在剑尖银光消失的同时,她给了沈若何一个大大的拥抱。不管是作为法师还是朋友,她都愿意相信沈若何说的每一个字。 分卷阅读22 “蔷会还好吗?”对于沈若何来说,这可以算作是一个无意识状态下提出的问题。她所提及的吕蔷会正式薇园的双胞胎姐姐,在薇园的众多朋友中,只有沈若何可以一眼看出二人的不同。 月下的老树林忽然变得空洞了,在一阵虚无缥缈的沉寂中,沈若何竟看到薇园哭了。这凄冷的泪光在刹那间压抑着她快要透不过气,她收回目光,不再看月光下薇园颤抖的瘦影。 “半个月前死了,就在这个树林里。”薇园低声道,“和你所说的其他法师异样,被杀死了。”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一个结果吧,她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来,就像当初她无法安慰失去余锐的自己一样。应对杀戮,她只能拿起剑,然而无论如何,沈若何也不希望薇园和她一样,对于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血腥的折磨实在有些残酷。可是现在看来,一切希望也不过是徒劳了。 “我姐姐……她是玄武宫危宿。”这个异常冷静的声音让沈若何大为震撼,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她的头脑里萌生了一种极其大胆而危险的猜测。 或许是为了纪念这样一种特殊的见面方式,她们决定做要给法师之间的游戏。这个游戏对沈若何来说是极好的锻炼,也让她精疲力竭。 一抹微红在天边扩散开来,暖洋洋的阳光开始占据老树林里每一个阴暗的角落。沈若何拖着已经在数次战斗中变长的桃木剑,回到了她与薇园相遇的林间。一袭黑袍的薇园似乎已经等候多时,只是静静站着,剑尖的银光闪个不停,沈若何知道游戏结束了。 “战绩如何?”吕薇园收起剑,笑道。 “二十八个,正好是星宿的数目。”沈若何收起剑,她似乎很喜欢这个巧合。 “不愧是苍龙法师啊,我只除了十九个。其中只有一个是恶灵。” “也不错啊,加上我遇到你之前的那个就满二十个了。不过……”沈若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怪异的联想,“这个数字又代表什么呢?我总有些奇怪的想法,我希望这不是到现在为止还活着的星宿法师的数目。” 柔和的太阳光开始变得刺眼,吕薇园的笑容就在沈若何目的不明的话语中消失,她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已不是她所认识的活泼可爱的小女孩,这个人,是她永远都不会了解的苍龙法师。 农历十二月十九 申时 一只猫从十二楼摔下去会是什么结果呢?沈若何的确很想知道。 她没进家门的时候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于是回家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个让她倍感好奇的不速之客。家里之她一个人,不过沙发上多了一只虎皮花纹的大猫。猫只是懒洋洋地睡,对沈若何的出现毫不在意。 这个女孩是很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的。她禁不住将这可爱的大猫搂进怀里,猫瞥一眼微笑着的沈若何,眼睛又很快眯成一条线。一只猫从十二楼摔下去会是什么结果呢?沈若何的确很想知道。 她缓缓地踱到阳台,拉开窗子,不等扑面而来的清凉的风将猫毛吹乱,她已将怀中的大猫扔了出去,猫叫犹如呼啸而过的火车汽笛,很快就淹没在沉寂的风里,这里是十二楼。 一只猫从十二楼摔下去会是什么结果呢?她很快就知道了。沈若何回到客厅的时候,一个瘦弱的白衣男子提着朱红的木剑站在她面前,杀气腾腾。她唯一熟识的便是白衣法师身上久违的力量和那眯成一线的双眼。 “你没有必要和我动武,把你扔下去总比将你身上的猫一根根拔掉要好的多吧。总算见到你的真面目了,白虎宫毕宿。”沈若何瞥见毕宿剑尖愈加耀眼的白光,微笑着坐下。 “你这女人简直疯了!”毕宿此刻觉得微笑真的是一种丑恶的表情,它已然压低了声浪,将自己置于一种毫无意义的忍耐中。“要不是看着白虎大人的面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毕宿收起剑,苍白的面颊在沈若何有些落寞的目光中渐显出一丝血色,它刚才的确吓坏了。 “该说正事了。”沈若何竟有些不安了,虽然毕宿恶狠狠地眼神已经柔和了很多。 “没什么正事儿。”毕宿也开始不安了,虽然它不会再被从十二楼扔下去了。 “那就请便吧。”沈若何开始下逐客令了,“你可以走门,当然如果想从窗户离开我也不反对。” “我不能走。”毕宿有些惶恐,“白虎大人让你收养我,他让我和你在一起。” “我养不起你这么大的猫。”沈若何笑了,“他为什么不自己养你,或者去找席昀,找别的法师?为什么偏偏是我这么倒霉呢?” “倒霉的是我啊!我何尝不想被白虎大人收养,可是他说不喜欢有毛的东西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啊,我一直以为只是玩笑啊,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他居然忍心把我送到这里来,真是太伤心了,我不能违抗他的命令啊,我只能呆在这儿啊,我……”毕宿已经呜呜大哭了。沈若何见过很多猫,却没见过如此啰嗦并且会痛哭流涕的猫。 “行了,你就留下吧。”她大概是被这厌烦的情绪冲昏了头脑,她看着由愕然转而喜出望外的毕 分卷阅读23 宿,不禁问道:“你是怎么来的?坐火车的猫?” “幻影移形,我是毕宿嘛。”毕宿擦干眼泪,颇为安心地坐在沙发上。 沈若何依旧目光呆滞地看着它,这种无知的反应让毕宿颇为诧异。“你真不知道?”它的声音已经近乎于惊叫了,“怎么可能?你是苍龙法师啊,怎么可能不知道幻影移形呢?” “你在学校礼堂电影院不是白混的吧?”毕宿的反应倒让沈若何愤然了。 “哦,你的法力是二手的。”毕宿终于大悟道,“那我就说得详细点儿吧。幻影移形是一种很有趣的法术,掌握这种法术的法师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到达任何地方,在整个法师界,只有四个法师能使用这种法术,他们是苍龙宫心宿、朱雀宫张宿、玄武宫危宿、白虎宫毕宿。千百年来,法师之间传递讯息都是口耳相传,他们的分布地点又相距甚远,而这四位法师由于这种特殊技能,在四宫法师中往往担任传递信息的职责。虽然现在时代不同了,通信技术很发达,但是顽固的法师们还是沿用了这个信息传达方式,因为他们觉得只有这样才会安全。我就经常为白虎大人传令,前些日子还因此被白虎大人款待了一顿呢……” 它完全陶醉于自己的沾沾自喜,天色早已暗淡下来,没人注意到夕阳的颜色已经悄悄爬上窗棂。沈若何怔然望着微笑的毕宿,竟是无言以对了。这个时候内心的感觉已经不仅仅是不安那么简单了。 “怎么了?”毕宿终于察觉到苍龙法师的怪异了。 “只是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沈若何注视着面前满脸困惑的猫一样的男孩,忽然坚决起来,“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听我的。” 窗外的天空已尽是捉摸不定的暮色了。毕宿点点头,于他而言,服从苍龙法师也是白虎大人的命令之一。 幻影移形 这个城市已经有了春天的感觉,提前到来的扬沙天气还是让人厌恶至极,仿佛许多清朗透明的思绪与情感都会淹没在挥之不去的脏兮兮的空气里。这样的日子沈若何依旧不想坐在家里,与平日不同的是,她这次出门的时候身后背了一个大包,而那绝不是拜访朋友所必需的神秘礼物。 她在很挤的公交车上忍耐了快一个小时才到达一个叫做和泰花园的小区,变了味道的空气里,她看见薇园已经朝她走过来了。薇园邀她到家里来,这让沈若何很高兴。 “背着这么大的包干什么?”薇园拿出沈若何最喜欢的冰淇淋,甚为不解地看着她刚刚拿下的大包。 在这温暖的房间里,沈若何一遍一遍地擦拭她满是灰尘的面颊,她有些慌忙地接过冰淇淋,顺手拉开大包的拉链。一只虎皮花纹的大猫窜了出来,颇为慵懒地叫了一声。 “你又养猫了?好可爱。”薇园抱起猫,笑道,“她叫什么名字呀?” “没有名字,就叫猫。”沈若何看看毕宿难得睁圆的大眼睛,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怎么行,总得有个名字吧,你不能总是猫啊猫啊地叫它呀,现在就给它起个名字吧。” 对沈若何来说这的确是个很为难的问题,事实上她是很喜欢给宠物起名字的。“哦,那就叫……宿宿吧。”话音未落,猫已从薇园怀里跳到地上,正狠狠地盯着一脸坏笑的沈若何。 “秀秀,乖,过来,快过来。”薇园俯身拍拍手,微笑着望着有些异样的大猫。 “行了,咱别逗他了,宿宿都不高兴了。”沈若何笑道,“我这次来还真有点儿事儿,跟蔷会有关。” “我也是为这个才找你的。”薇园的笑容顷刻间就不见了,她静静坐下,略显局促,“我姐姐……她是被雀火杀死的。树林里还有雀火烧过的痕迹,到现在还有,早应该告诉你的。” “这样……”沈若何自语般压低了声浪,后面的话薇园自是听得不甚清楚了。薇园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好友嘴角浮起的怪异的笑,她只是隐约感到了莫名的不安,虽然不知缘由,但她确信这不安和她这个长久不见的好友有很大关系。 沉重而短促的一声巨响在阳台上响起,沈若何与薇园都是一阵心惊,她们在随之而来的猫叫声中走到阳台,阳台的窗台上坐着一只猫,地上紫红的杜鹃已露出根脉,花盆也摔得粉碎了。 已是黄昏,沈若何知道出差的父母不会回来,毕宿似乎很希望留在薇园家吃晚饭,那只猫早已知道,他现在寸步不离的大名鼎鼎的苍龙法师根本不会做饭,家里冷冷清清的,只有窗台上映着夕阳的紫红杜鹃格外娇艳。 “你很会养花,但是不会养猫。”这句话的确让站在窗边心不在焉的沈若何吃惊不小,她的目光已经完全集中在坐在地上的大猫身上,猫睁着圆眼睛,安静地望着她。 “我以为你只有变成法师的时候才会说话。”沈若何不禁道。 “我本来就是一只猫,不是人。”猫跃到窗台上,面对着目光紧随他的沈若何,开口说话。 “这盆紫红的杜鹃是我去年夏天和蔷会一起买的,现在蔷会 分卷阅读24 不在了,连她的花也不在了,”沈若何颤抖的手指触碰到杜鹃花瓣,淡然微笑,“可是我的花还在,不许你把它打碎,知道吗?否则,我杀了你哦。” “那个……那个,今天晚上吃什么?” 室内温暖的灯光是的窗外阴沉的也变得让人不以为意了。毕宿这才知道刚刚说了一句很让自己后悔的话,猫坐在饭桌上,他面前的盘子里装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菜肴,混乱到通过嗅觉也难以判断是为何物的地步。 “其实我饿一顿没关系的。”沈若何坐下的时候,她对面正坐着一个苦笑的白衣法师,“你自己吃吧,我忽然觉得不饿了,况且我不太会用人类的餐具,你就……” 沈若何静静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视毕宿不存在,她平静的表情似乎在像毕宿证明她做的这顿饭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下咽。“你别指望我妈会回来给你做顿好的,她讨厌猫,要不是看我最近郁闷才不会同意收养你呢,你一步也不能离开我,这是命令,所以不要想着出去抓老鼠了,那不可能。”饭菜过半,沈若何颇为同情地看着心存疑虑的毕宿,笑道。 依旧是犹豫不决,当他甚是无奈地拿起筷子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身着一袭青色长袍执剑立在他面前了。 “吃完了?你干什么去?” “不干什么,只是想证实一下我的推测。”她略带兴奋地声浪伴着剑尖的青光轻轻响起,指尖闪现出的青色纸条已贴在墙上了,她将剑尖的力量刺入灵咒,从灵咒中骤生的一道青光在毕宿眼中一闪而过,他看得出这是苍龙宫独有的传递指令的灵咒。 “有什么事儿让我去办就可以了,还不放心吗?”毕宿似乎颇为不满。 “你先吃饭吧。”沈若何收起剑,笑道。 其实阴沉的夜色是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的,室内温暖的灯光不过是人工营造的假象。沈若何仿佛是在一瞬间才明白了席昀一直笑着的理由,也感悟到一种必须用微笑才能面对的疼痛,毕宿 极其费力地摆弄着手中的两根筷子,他显然是对沈若何的手艺满意至极。 青光已然射回了,墙上的青色灵咒在毕宿惊愕的目光中消失了。沈若何不再笑了,她知道自己为什么难以面对这预料之中的结果,她的推测与真相又近了一步,可是这似乎并不是一个令人高兴的结局。 毕宿已经不吃了,没有什么比刚才灵咒消失那一幕更可怕了。平日里深藏不露的苍龙法师这一次不再掩藏她的忧郁了,毕宿看得出她和自己一样害怕。 “是……哪个法师?” “猜猜?”沈若何低声道。 “我不知道。” “你和余锐一样,都不擅长这个。”沈若何塌缩在椅子上,勉强笑了,“其实你应该你能猜到的,于你而言这并不难想到,他是苍龙宫心宿。”她目不转睛望着面前这只可爱的大猫,不免失落。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毕宿站起身,忽然笑了。那灿烂的笑容宛如春天里温和的风,惊得沈若何说不出一个字。她注视着毕宿由白衣法师变成一只猫,又注视着那只猫走进卧室,或许法师生来就是奇怪的,沈若何不禁这样想,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他们总是在笑,现在,连她自己也有些欲罢不能了。 松花江的冰面开始融化了,水雾腾腾的江边夜景竟有些凄楚动人了。哈尔滨刚刚下过一场雪,只是在二月温暖的空气里,再美的雪花落在地上也会很快消失的。昏黄的路灯光足以照亮江边空旷的林荫小路了。这里白日里自是热闹非凡,然而夜已深,路上难见一个人,只有两行□□着毫无生息的黄檗了。 一个暗淡了各色流光的美艳的微笑在这样沉寂的深夜出现在这样沉寂的路上。哈尔滨的春天难得有如此沉寂的夜,席昀也难得见到恶灵了。 恶灵的身上萦绕着浓重的湿气,所到之处还不免留下一滩水来。一袭绛衣的席昀立在小路上,他的木剑并没有闪光,恶灵的形态不甚分明,在席昀眼中,那不过只是虚无飘渺的一个影。然而在他挥剑的时候才发现,那的确是有些难缠的灵。无论木剑将其分割成何等形状,恶灵的身体都会如水一样融合在一起。 席昀停下来,看着汹涌而来的喷射水柱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手中只有一小团并不耀眼的火焰,然而仅只这一团火焰就已经将所有涌来的水炙烤成蒸汽了。那是雀火,席昀好久不用了。这个难缠的恶灵并没有强到让他觉得难以对付的地步,席昀微笑着看着手中的火焰消失,他以为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再璀璨的光芒在朱雀法师剑端的红色流光里都会黯然,闪光的木剑犹如炽热的雀火,在刺中恶灵的时候便将其完全化作蒸汽了,对于一个法师来说,这或许不是最好的结束方式,但这的确是最简单的。 “好漂亮的雀火,不愧是朱雀法师啊。”沉寂的江边忽然响起了一阵清朗的喝彩,一个黑衣法师从路边绰约的树影中踱步而出,带着些许貌似真诚的赞叹立在席昀面前。 他只是微笑着看着尹斯婷,穿着长袍的玄武法师原本强壮的肩膀竟略显瘦削了。在这尚且 分卷阅读25 湿漉漉的小路上,席昀收了木剑,不禁笑道:“你也是嗅到了恶灵的味道吧,可惜我抢先一步了呢。” “到的时候你已经动手了,我现在对难得一见的恶灵也是很感兴趣呢。”尹斯婷也禁不住笑了,“白虎法师要是也来就好了。” “他出国参加国际比赛去了,这个你应该知道的。” “是,我还知道,”尹斯婷的声音忽然低沉而缓慢,“他把毕宿交给了苍龙法师。” 片刻间停滞的笑容很快又恢复了自然的美,席昀抬起头,正见到星空中毕宿五与众不同的光。“说起来真是一只可爱的猫,白虎法师果然是走了一步妙手啊。”席昀笑道,“与之相比,我还真觉得惭愧呢。” “你大可不必惭愧了。”尹斯婷收敛了笑,“苍龙宫心宿,朱雀宫张宿,玄武宫危宿,这三个法师都死在了雀火之中,因为对手难以感知,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虽然现在身边没有事情发生,但我想那些人,我们无法感知存在的对手已经开始了新的计划,他们绝对是有组织的,而且他们一定也很了解法师世界。” “首先除掉可以幻影移形的法师,切断我们和二十八宿的联系,为了实现这一目的又选择了用朱雀宫那招使法师丧失移动能力的雀火,借朱雀宫法师不得使用雀火之机杀了力量微弱的张宿,这样巧妙的对策背后必然会有一个大阴谋吧。”席昀依旧笑道,“看来韩老虎是信不过我,把猫送到苍龙法师那里了,也不知道那刚出道的小丫头了不了解情况。” “她完全不需要我们担心呢,我倒觉得,我们四个人中最精明的不是你我,也不是棋高一着的韩老虎,而是……那个苍龙法师。”尹斯婷的神色已然缓和了许多,“她虽然是法师,但我一点儿也看不透她,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看到雀火后还能行动自如,事实上,她在我的印象中非常模糊。”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呢?”席昀冷冷望着她。 “不为什么。”尹斯婷笑得释然。 江边沉沉的夜色又是一片死寂,听不见水流的声音,更没有风。黑色的影已在席昀的视线里消失了许久,他想起了那个无所不知的玄武法师也觉得模糊的人,这个时侯,他头脑中首先闪现的竟是那张空白的玄武灵咒。春天,或许真的要来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猫坐在写字台上,身前不大不小的白色瓷盘被舔成了新的,他在舔爪子的同时也颇为幸福地享受着空气里弥漫的茄汁青鱼的味道,对于沈若何来说,用一盒鱼罐头来充当学习幻影移形的学费实在再合算不过了,而且她已经习惯了先拿东西后交钱,这种交易方式让她觉得踏实。 “你在想什么?”沈若何看看坐在她面前的猫,疑心这句话是自己问自己的。这个女孩的确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或许是什么都没有想,所以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 “在想余锐?或者……在想席昀?”猫说人话对沈若何来说仍然是件很难接受的事,她一直在观察猫脸上颤动的胡须,那几根胡须随着声音抖动的样子甚是可爱。 “你喜欢席昀吗?”猫的语气似乎颇为认真。 “你喜欢席昀吗?”沈若何似乎也颇为认真。 “喜欢啊,他经常请我吃饭的,而且从不强迫我变成人,他说他喜欢我的猫样儿,你知道吗?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美的法师,如果他能一直那么美就好了。”猫的胡须抖得更厉害了, “你这人也很奇怪啊,才当了一个月的法师而已,可是看起来你好像天生就是法师一样,除了对法师世界缺乏常识性的了解以外,你在法术和灵咒乃至除灵方面看起来都已经无可挑剔了。不仅仅是这些,雀火对你毫无作用,而你竟然连幻影移形也学得会,要知道,这种法术除了已死的三位法师和我之外就不可能有人学得会了,我真是不明白……” “我们再做一笔交易吧。”沈若何微笑着打断他的话,“你现在保持安静,乖乖睡觉去,我明天再给你买一盒鱼罐头如何?” “喵!”毕宿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乖地叫过了,他在沈若何满是期待的注视下跳到床上,蜷成一团,睡着了。 她从没在夜里听过如此凄惨的哭泣,窗外刮着很大的风,光秃秃的枝干不由自主地发出些许怪异的响动。沈若何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这一夜狂乱的风声惊得她无法入睡。暗夜里异样的恐慌一点一点侵蚀着她混乱的心,这样的感觉不是第一次有,她知道危险正一步步向她和身边熟睡的猫靠近,这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她又多了一丝困惑,然而此时,除了迎战她真的无暇多想了。 依旧是那片老树林,青衣和长发都被吹乱,白衣法师跟在沈若何身后,在他眼中这个树林没有什么变化,他只是好奇地揣测着苍龙法师的心思,那女孩提着木剑,猛然停在树林间的空地上,木剑开始闪光了,在毕宿看来,这照亮了阴暗角落的青光闪得毫无道理,然而就是这毫无道理的闪光才让他握紧了剑。沈若何的指尖倏忽多了一个青色布条,她看看一脸困惑的毕宿,把布条递到他面前。b 分卷阅读26 r   “把眼睛蒙上,以后的事情就要靠你作为法师所独有的敏锐感知了。实在没有办法应对的话你就去找席昀吧。”沈若何轻声道。 “什么意思?”毕宿接过布条,如坠雾中。 “意思是,”沈若何严肃的表情让他有些害怕了,“你接下来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保护自己,不管用什么办法。” 他已不必再说什么了,两个绛色的陌生的影已清楚地立在林间,木剑上浸润了血一样的光彩。毕宿不再看了,他蒙上眼,这个时候他可以感到对手的存在。 沈若何望着面前这两个貌似绛衣法师的男子淡然一笑,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连动作也分毫不差。她忽然觉得这场生死攸关的战斗会因此变得非常有趣。“实在是难以区分啊,你们总该把名字告诉我吧。” “苍龙法师在问我们的名字。”其中一个绛衣男子笑道。 “苍龙法师已经死了。”另一个绛衣男子应和道。 “对于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我们没有必要说出名字。” “没有必要。” “sword and arrow。”沈若何静静地微笑道,“苍龙法师一直都活着,正因如此她才知道你们的名字,所以你们没有必要回答了——剑和箭。” “她知道了我们的名字。”剑有些兴奋地看着箭。 “她的确知道了。”箭也同样兴奋地看着剑。 一片青色光障已悄然出现在沈若何身后了,那片夺目的青光让毕宿也不得不后退,强烈的力量让他倍感压抑,他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苍龙法师。“你要小心。”他没能听到叮嘱后沈若何的回应,耳边只剩有挥剑的声音。 青光在木剑的挥动中利刃般劈向两个绛衣男子,剑与箭毫不躲闪,同时将木剑挥至身前,一道红色光屏刹那间就挡在面前了。沈若何依旧只是不断地挥剑,碎裂的声音变得愈加分明了。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红色屏障就在瞬间塌缩,消失殆尽。 剑与箭不知何时已停在半空中,都一同微笑着望着沈若何。 “她刚才在砍杀我们。”剑此时竟是充满了好奇。 “可那完全是乱来,毫无章法。”箭此时倒是颇为不屑。半空中闪现起明亮的火光,两团火焰在剑与箭的手中以同样的速率膨胀着,与上次见到的雀火相比,这两团火焰有些偏红,那颜色让沈若何隐约觉得这两个对手不可小觑。身后的青色光障已幻化成两条青龙,在一阵震天的怒吼中飞迎袭来的雀火。两团炽热的火焰被苍龙吞没在青光里,火光尚未完全消隐,雨点一般的火焰竟同时袭向沈若何和不远处的毕宿。漫天都是温暖的火光,这样残酷的场面竟让沈若何有些慌乱了,她用尽量快的速度闪避尽量多的火焰,同时又在剑尖的青光中将它们一一埋葬。 “小心!”她瞥见身后一样闪避着的猫,他的战斗能力并没有因为蒙上双眼而受到影响。 “她还能动!”剑惊呼一声。 “她见到雀火了,可是还在动,还在看着雀火!”箭同样惊呼。 两条青龙正从暴雨般的雀火中穿过,嚎叫着飞驰到剑与箭的身边,二人来不及闪避了,一同被青龙死死缠住,雀火全都消失了,他们必须集中力量来对付这两条难以摆脱的野兽了。 沈若何静静站着,她全身萦着苍龙宫青色的光,一种灼烧的疼痛已然遍及全身,她隐约听到不远处毕宿急促的呼吸,猫已经受伤了。这实在是一种残酷的斗争方式,沈若何可以真切地感觉到两条青龙的痛苦,青龙身上烙印的伤疤就是她即将留下的伤痕,然而很庆幸,她看到剑与箭原本悠然的表情已经在青龙的纠缠中变得沉重而复杂,这种变化可以让她暂时忽略全身灼烧的疼痛之感。沈若何手中的木剑闪现出更为耀眼的青光,这光芒仿佛已然融入两条青龙的身体,使得剑与箭二人的影像在漫天的青色流光中愈加模糊了。 只剩下阴暗的天色,她真切地感到毕宿还稳稳地站在她身后。沈若何从没有这样疲倦过,她只是在一阵滴沥声中感到自己似乎流血了,虽然疼痛已经完全感知不到了。她忽然觉得视线里的一切都不甚清楚了,天与地也都一同摇晃。 一切都结束了吗?可是为什么耳边还有冷冷的笑声呢? 她挣脱开毕宿不安的双手,两个绛色人影又出现在不远的前方,剑与箭冷冷笑着,她隐约发觉两人玩笑般的表情已然阴暗得无法认得了。只是那冷冷的笑声在这沉寂的夜里越发分明了。 “你怎么样?”毕宿不禁问。 沈若何没有回答,她很想微笑着告诉猫她没事。遍身的疼痛让她不知所措,她只知道她还不能放下剑。一团正在膨胀的红色火焰已向她袭来,沈若何已经没有力气躲闪了,在她提起异常沉重的木剑的时候,一个白色的影挡在了身前,毕宿一个人承受着雀火的灼烧,沈若何完全惊呆了。 “你快走。”毕宿沉重而坚决地声浪让沈若何几欲落泪。 青龙的吼叫淹没了所有的笑,她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中隐约感觉到这似乎是很残忍的杀招,这一次的 分卷阅读27 青龙径直飞向剑与箭,将两人完全吞没在青光中。危险的力量消失了,剑与箭消失了,连曾经存在过的证据也没有留下。 毕宿还站在她面前,虽然力量甚是微弱,可她还是放心了。她只要这只猫活着。毕宿用他灼伤的双手扶起骤然倒下的沈若何,浴火之后的苍龙法师冰冷得让人害怕。更让人害怕的是,他感知不到苍龙法师的力量,就像他感知不到剑与箭曾经靠近一样。这个深沉的夜里,他有一种快要解脱的错觉,他模糊地觉得,那样貌似绛衣法师的人再不会出现了。 老树林里不知种了些什么树,却都无一例外地淹没在这一夜有些凄然的昏暗的夜色里。狂乱的风不知何时止住了,连毕宿白色的长袍也是死死地垂着,他背起苍龙法师冰冷的躯壳,遥遥晃晃迈着步子。 其实并不是所有东西都淹没在了这沉寂的夜色里。阴郁的树影间立着一个瘦长的影,他在淡淡的微笑里抬起纤细的左手,中指上有些老旧的银色指环闪着明媚的青光,青光里无法遮掩的是一条龙的形状。 意念成真 这一日是农历腊月二十三,弈海围棋会所里很少的人,棋友们大概都已忙起了新年的各项事宜。韩珏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回到弈海围棋会所,在这样冷清的环境里回想起刚刚结束的国际比赛,他不禁失落了。 周月奎一人坐在角落里排着棋谱,韩珏走近才知道,那是他在决赛中输掉的颇为可惜的一局。 “你们都是老对手了,你每次都能赢他。”周月奎只是打谱,并不抬头。 “可是这次我输了。”韩珏淡淡地说。他发现周月奎的忧郁里掺杂着围棋以外的东西。 周月奎的双目只是紧紧盯在棋盘上,在韩珏眼中,月奎每一次舒缓的落子都显得异常沉重。 “这一手打入的时候你真的没有察觉左边这一片棋已经危机四伏了吗?”周月奎轻声问。 “完全疏忽了啊!”韩珏自嘲般笑笑,带着有些矫揉造作的遗憾坐在了周月奎的对面,“我最近似乎忽略了很多事,我觉得我还有一步棋似乎走错了。” “有时候不经意的一招很有可能就变成妙手了,这个你比我更清楚吧。我现在觉得你看似走错的一步棋仿佛意义深远啊。”周月奎依旧只是落子,他倏忽的微笑在黑白二色的交替之间悄然浮现,“昨天晚上,玄武法师来找过我。”最后一颗棋子已落在了棋盘上,白中盘认输。 阳光实在是温暖的东西,随着年龄的增长,席昀越来越喜欢阳光下灿烂缤纷的世界。他把刚刚串好的二十只纸鹤挂在卧室的西南角,从这一刻开始……这个角落就有了五串红色的纸鹤。从他十四岁的那年开始,他就在每年的腊月二十三挂上二十只纸鹤,每到这个时候他便会觉得很幸福。 只是明年,又有谁来挂这第六串纸鹤呢? 或许这个问题他不该思考,他应该快快乐乐地过完属于他的日子,姐姐在十九岁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深爱着窗外的阳光呢?席昀想着,便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 很久没人登门拜访了。他开门的时候,门外正是一身紫衣的尹斯婷,这种神秘兮兮的颜色总会给席昀带来意外的不安。他请尹斯婷进来,给她倒茶。 “怎么想到要来看望我了?总不会是怕我一个人孤单寂寞吧。”席昀在她对面坐下,淡淡微笑。 尹斯婷颇为无奈地笑笑,她象征性地抿一口茶,道:“不知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不过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昨晚上有两个看起来很像绛衣法师的人用雀火袭击了沈若何和毕宿,就和前几次事件的性质一样,那两个使用雀火的人死在了苍龙法师手中,而沈若何和毕宿都受伤了,当然,你也可以猜到的,那女孩伤得很重,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她是用尽全力对付那两个人的,从那两个人的实力来看,就算是你或者是我都未必会全胜,更何况是那个仅仅当了一个月法师的小丫头呢?不过他们现在很安全,这到不必担心。” 席昀希望自己鄙夷的神色能停留得更长些,他只是机械式地笑笑,道:“伟大的预言家近来总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才公布结果呀。” “我说过了,我不清楚那些装扮成绛衣法师使用雀火的神秘人物,即使他们站在我面前而不使用法力我也是依然感知不到他们的存在,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法师。”尹斯婷对席昀的态度很是不满。 “是啊,你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席昀笑道,“可是你应该知道沈若何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有危险,甚至应该知道是什么样的危险。” 尹斯婷只是摇头。“或许过去会知道,可是现在我真的不清楚了,那一夜我只知道危险的力量在靠近毕宿,但是毕宿身边危险的力量很快就消失了。现在看来,那是因为苍龙法师在。” “怎么说呢?反正都结束了。”席昀冷笑道。 她这一刻才留意到洒在身上的懒懒的阳光,尹斯婷微笑着望着席昀,轻声问:“你快二十岁了吧?” “要到今年秋天呢,还早呢。 分卷阅读28 ”这一次席昀竟笑得甚是得意,“这个……我想不用玄武法师费心了吧。” “我很愿意相信你。”尹斯婷站起来准备离开。 刹那间绽放的微笑远比初春的阳光还美,这微笑让尹斯婷瞬间僵住了。“我觉得,”席昀笑道,“在这个法师世界里,只有一个人会真正相信我,当然,我很难想象那个人会是你。” 尹斯婷笑了,笑得毫无办法,在她离开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席昀竟有些落寞地站在阳光下。或许过不了些许时日他就不敢再说刚才的话了,人总会变的,尤其是朱雀法师身边的人。他忽然觉得姐姐是幸福的,因为就在姐姐二十岁的时候,自己还依然相信并且爱着那个注定消逝的人。 这一日黄昏天边尽染了并不很美的紫色。沈若何醒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这一日最好的阳光。依旧有难以抗拒的疼痛,而遍身的疲乏无力又让她对这疼痛毫无办法。猫躺在写字台上,不知睡了多久。她似乎只是做了一个很复杂的梦,昨天晚上她杀了两个人,可那仿佛不是真的。沈若何不知道她是如何从床上爬起来的,她也不知道叫醒猫的是自己沉重的脚步还是刚刚响起的一阵电话铃声。 “谁啊?”猫眯着眼睛,看看瞬间瘫坐在床上的沈若何,道。 “我妈,”她轻声道,“问我怎么样了,说过两天就回来了,还让我别虐待你。” “你恐怕是没有精力虐待我了吧。”猫伸伸懒腰,正露出他那两只烧光毛了的前爪,“你是捡了一条命啊,最后那次攻击太危险了,如果控制不好反而会伤了自己,这种例子我也见多了,好多法师都不是被恶灵杀死的,而是自己,这次算你走运。” “你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可以走了。”沈若何冷冷道。 “什么?”毕宿跳到床上,圆溜溜的猫眼紧盯着那面色惨白的女孩。此时的苍龙法师已是憔悴不堪,她似乎虚弱得不能再多看猫一眼,就连说话仿佛也成了不小的负担。 “为什么?”毕宿禁不住追问,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沈若何的无奈与厌恶之色。 “走吧。”整个房间在一丝冷冰冰的气息中沉浸在微茫的夜色,沈若何确定那是她对毕宿说的最后两个字,她静静听完了猫接下来的话,但她真的不知道其中的内容,她只知道,在暮色完全消失的那一刻,猫也消失了,剑与箭真是奇怪的名字,然而自己又是如何知晓的呢?她想。 只剩有微黄的月和病态的夜,她就这样任由泪水慌乱地划过面颊。毕宿说的对,最后的那次攻击的确很危险,然而沈若何已经完全被那片灿烂的青辉迷住,她在那龙的形状中感受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安全感,那一刻,她觉得余锐紧紧抱着她。 听了一夜的雨,她头脑中依旧挥之不去昨夜妖媚而残乱的烛影。一早睁开眼的时候,沈若何便偶得了几句伤感的文字,只是欲将心事付瑶琴,弦断已无人听了。过去,这一天是很特别的日子,现在,这一天已经没有什么不同了。对于沈若何而言,二月十四和其他的日子已经毫无差别。猫走了四天了,这四天里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法师。 窗外毫无生气的天色阴郁得让人想睡,她的确很久不见明媚的日光,况手所触的,身所依的又都是冰冷的器物,于是那由心而生的凉凉的感觉便自然得无法抗拒了。 她不能再想余锐了,真的不能。窗台上紫红的杜鹃已经谢了,边缘开始干枯烂掉的花瓣静静卧在略有结块的泥土上,沈若何发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照看这曾经美艳无比的杜鹃花了。 □□上的疼痛消失殆尽,沈若何穿戴整齐准备出门,外面的空气会是怎样呢?她开门的时候竟然颇为幼稚地这样想。或许真的有什么不同,然而她的思绪却完全被地上一大捧白玫瑰抓去了。一瞬间茫然的头脑充满了玫瑰花纯洁的颜色,她颤抖着把一大捧白玫瑰抱在怀里,关上门。 花瓶不知空了多久,将玫瑰花插入瓶子于此时的沈若何来说或许可以算做是一种本能反应,一共七十七朵,这是一个很熟悉的数字,余锐只会送她七十七朵玫瑰,他说这代表相遇既是有缘。沈若何收回冰冷的手,一种莫名的慌乱让她无法去触碰玫瑰娇艳的面颊。七十七朵玫瑰已亭亭立在她前,包装纸的夹缝里露出一张纸片。 她总是无法克制自己胡思乱想,以至于愣了半晌才轻轻拿起卡片。沈若何没有笑,只是流泪,哭只是人类中颇为普及的一种表情,然而她此刻的表情是微笑。 如是一抹蔷薇色的天/结远方念念的愁怨/雨夜中落寞是什么/瘦月里凄凉是什么/你心中我是什么 这些字太特别了,一早偶得的只言片语还未来得及记录,便有人将其付诸笔端! 房间里阴阴的底色映得七十七朵玫瑰越发光鲜了。沈若何静静坐着,她把剩余的时间都用来瞻仰这七十七朵来路不明的玫瑰,很美的花,仅只花叶间掩映的让人略感不安的妖媚就足以攫住她所有的注意。 沈若何就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七十七朵白玫瑰渐渐被染成蔷薇色。已是黄昏,窗外依旧是阴阴的天色,不见阳光。没有蔷薇 分卷阅读29 色的天,只有蔷薇色的花瓣,她站起来,把花瓶拉到身前,她这才注意到这七十七朵玫瑰可以算做是她有生以来收到过的最特别的节日礼物,不仅仅是由于那写满她内心文字的卡片,更加难于理解的是,花瓣的确变了色,那色彩与其说是像极了黄昏蔷薇色的天,倒不如说更像是开始凝结的血。 有一个人就在她的身边,她这样想,却并没有刻意寻找。沈若何知道自己难以感知着那个人的存在,而那个掌握了她思绪的人似乎正以一种特别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存在。 她的推测很少出错,玫瑰跟着夜幕一样越来越暗,沈若何草草吃了晚饭,她要去照看那七十七朵节日礼物,这节日礼物的出现反倒让她的父母颇为安心。 暗红色的玫瑰在午夜里已完全幻化为黑色,已枯萎的片片花瓣竟在她哀矜的注视下一同零落,如同一片蝴蝶在她面前残忍地上演一场凄美的决绝。沈若何没有流泪,只是笑。 占卜师 丙戌年农历十二月二十八日亥时 阴暗的夜色里融入了暖洋洋的光,快到春节,家家户户的窗口都积满了浓郁的年味儿。只是沈若何觉得很冷,天空中暗淡的朱雀宫星宿已经无法引起她的注意了,至少她知道席昀还好好地活着,虽然这种感觉毫无依据。厚重的羽绒服里包裹着一个颤抖的躯壳,她依旧摆脱不了冷的感觉。 不远的路口处闪着泪一样凄美的火光,层层烟气弥漫在火焰四处,烟气中笼着一个男子的身影,他静静立在火焰边,两手空空,脚边纷纷扬扬的纸灰在火光的映衬下更为刺眼了。虽然烧纸被列为陈规陋习之一正渐渐远离人们的生活,但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会看到烧纸的人并没有让沈若何有丝毫的诧异。 她不仅看到了一个思念亲人或故友的人,在那个男子身边,一直停着一个幽暗的灵,这或许就是那个男人正在祭奠的人,沈若何想。 可是为什么一直没有见到过余锐呢?就在她思念余锐的这一个多月里。沈若何的思绪完全脱离了那快要被熄灭的火焰和那黯淡远去的灵。余锐真的没有出现过,一次也没有,沈若何只是觉得很冷。 或许他不能以灵的形式和自己同时存在于一个世界里,法师会把灵送到另一个空间,余锐也许就在那未知的空间里,和许许多多普通灵体一样,感知不到生者的怀念。于灵而言,这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烧过纸的那个男子早已消失在无物可依的黑暗里,连同那纸灰里星星点点的火光也一同不见了。 一阵风起,沈若何有些落寞地注视着满地纸灰飘散殆尽,思念真的可以这样容易摆脱吗? 远处干枯的垂柳下立着一个青色的影,只是那指环不再闪现龙的形状了。 子时 是梦吧。沈若何隐约有这样怪异的感觉。 漫天飞舞着粉白的花瓣,空气里异香成烟,著物霏霏。明亮的画面里延伸着一条无尽的路,路旁平行着的两行粉白的桃树缀满了春天的眼泪,在纷纷扬扬的零落中相交在看不见的远方。就在那个不知多远的远方,她看到一个熟悉的青影,不见面庞,只有模糊的人的轮廓。那轻轻抬起的左手上映射出闪烁不定的青光,沈若何觉得自己像被什么抓住了,只死死地立着不得动弹,这竟让她徒生了一丝恐慌。 真的是梦。她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这么快醒来,才记得刚刚的梦。梦很美,这是她梦醒后唯一的感受。可是为什么身边会有冷冷的风呢?沈若何毫无缘由地颤抖着,这个午夜或许真有什么怪异。 翻了个身,她竟略有些倦意,戒指上的青光背深埋在枕下,沈若何只想睡觉。闭上眼的瞬间,眼中竟充满了火红的凤的形态。这个猛然间浮现在脑海中的凤很快坠落到无际的黑暗里了。大概也是梦,沈若何想。 丁亥年农历正月初五 午时 沈若何如获新生班徘徊在人头攒动的街上,她总算结束了近几日例行公事般的走亲访友,于是忽然觉得往日里喧嚣寡味的商业街也是好的。人潮中没有一个熟悉的影,林立的高楼间冷冰冰的味道丝毫没有因节日里徒生的火热的气氛而改变。这一日更为妙极的便是阴沉的天色,它与新年颇不相称的落寞反倒让沈若何极其释然,这或许是由于自己真的融入了那个法师世界,习惯了残酷与血腥的缘故吧。 在午餐时间去任何一家肯德基店几乎都很难找到座位,沈若何坐在窗边,无聊地扰动着寡淡的咖啡,她对面坐着的一老一小已经站起身,桌上一片狼藉。沈若何觉得孩子手中的新年餐赠品颇为可爱,那是会唱歌的多啦A梦玩具。 服务员收拾了桌子,沈若何仿佛冲出了层层包围般淡淡微笑。她也知道在如此拥挤的快餐店里这种感觉并不会持续多久。 “这儿有人吗?”这样的询问她是早料到了的,只是这就在耳边的熟识的声浪让她不由得诧异地抬起头。眼中映入一个阳光般的微笑,一个很美的男子端着餐盘立在她面前。 “坐吧。”沈若何隐约觉得自己的声浪有些僵硬, 分卷阅读30 她慌乱的目光很快集中在席昀的餐盘上:汉堡鸡肉卷各一个,两对烤翅,大可乐一杯,一大袋薯条加一盒蛋挞!“你一个人的?”沈若何不禁问。 “你还想吃什么?”席昀点头笑道。 “不了,我在减肥。”眼前这个瘦瘦的男孩子的确有很多惊人的地方,他的食量沈若何是曾经见识过了,虽然这个回答原在意料之中,但仍禁不住一身冷汗。 席昀毫无顾忌地笑出生来,露出两排白而可爱的牙齿。“姑娘,你只有80几斤吧,你快要瘦得没有了,不能放过自己么?减肥是人类发明的最高级的自虐方式,你又何必虐待自己呢?” “我把它当作一种长期的生活习惯。”沈若何咽下咖啡,冷笑道,“说说正经事儿吧,你怎么不在哈尔滨老老实实过年,跑到这里来了?” “呆着无聊,而且想念你了,就来看看。”席昀手中的汉堡就快要消失了,他那毫无变化的神色反倒让沈若何不安起来,在沈若何的印象中,席昀断然不会是无聊着闲逛的人。 “既如此还隐藏力量干什么?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和我说实话,是吧?” “就这么难以信任吗?我堂堂朱雀法师若不隐藏力量就走在大街上岂不是太招摇了?就像你,我可是感知着你苍龙法师的强大法力才找到这儿的,你这样会引起很多法师的关注的。”席昀信誓旦旦看着沈若何,言辞中竟大有规箴之意。“玫瑰花喜欢吗?” 她颤抖着放下捧在嘴边的咖啡杯,面颊的微笑早已退去,双眸间冷冷的光竟让席昀感到害怕了。 “别这么看着我。”席昀也不再笑了,颇为委屈般轻声道。“星宿在这边开花店,我打电话让她送到苍龙法师家门口,我怕你在那天会觉得冷清怕你伤心,我……” “卡片呢?” “我只让她送花了,没什么卡片啊,莫非是她自己加的?她没写什么过分的话吧?我可没让别人代我表白啊!”席昀已经无暇掩饰那突如其来的羞赧之色,此刻极力辩解的朱雀法师更像是无辜的代罪羔羊,“我没必要骗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卡片里写着很奇怪的话,七十七朵玫瑰无一例外地在瓶中变了颜色,由白变红再变黑,最后竟都在瞬间凋谢了。你的礼物还真是别具匠心,看来朱雀法师果然神通广大。”沈若何冷笑道。 “哦。”席昀不禁轻吟一声,沈若何的叙述消除了他所有的疑虑和不安,刹那间恢复的冷静反让他对面大惑不解的苍龙法师略有忐忑了。“我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件事还得慢慢说,换个地方吧,这里人多。” 未时 弈海围棋会所并没有因为过年而闭门休假,反倒是节日让这里更加热闹非凡了。相聚的棋友们或是手谈或是喝茶聊天。周月奎也是很久不来了。在踏入会所之前他便知道韩珏在这儿。在一片拜年声中,他应和着往楼梯口走。 “韩七段在楼上呢,我刚才看见他了,身边还有个漂亮姑娘,是他女朋友吗?”一个老棋友笑道。 “不知道啊,”周月奎也陪笑道,“我得上去了,失陪了。” 二楼的房间并不很大,韩珏只把它作为搞研究的棋室,除了棋桌棋具之外,房间里就只剩有简朴的木制长椅、茶几和堆满书籍的书架了,这样简单的陈设反倒让房间显得空阔了。 他看到韩珏若有所思地喝着茶,身旁坐着一个天真笑着的卷发女孩。“韩七段,”周月奎已然立在了韩珏面前。 “来得正好。”韩珏示意让他坐下,“我正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他的目光随即落到身旁的那个卷发女孩身上,周月奎更是满心疑惑地打量着这个陌生人,莫非朱雀宫又出了什么事?他不禁有这样的联想。 “席昀嘱托我来的。”柳丹在这种场合从不啰嗦,“你们可以不相信他,但是你们没有必要怀疑我的调查结果,虽然以下事实是我在朱雀法师的指示下查明的。” “他到底让你查了什么?”与冷静的韩珏相比,周月奎竟显出幼稚的不安了。 柳丹微红的腮边印着两个浅浅的酒窝,这单纯的笑竟与这一刻谈论的冰冷的话题格格不入。 “我要说的是。我们所生存的灵界里其实并非只存在法师一类,还有另一类人的存在,他们同样具有法力,并且力量并不比法师弱,他们一样可以除灵。” “你开什么玩笑?照你所说我们应该可以感觉得到,可是……” “可是我们根本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柳丹笑着打断了周月奎的话,“可这不能成为他们不存在的理由啊。他们的力量有心而生,可以说是来源于意识,这一点在交战中也可以感知得到,而我们法师的力量则完全依赖于自然界存在的事物,这事他们与法师的根本差异,正如一个人很容易看到另一个人的外表而难于读懂他的内心一样,他们就如同可以看见树林里的繁星一般感知法师的存在,而身为法师的我们很难掌握人的意识和想法,于是自然对他们的力量无法感知了。” “那么玄武法师呢?她可以占卜法师世界所有将要发生的事,她 分卷阅读31 应该感觉得到吧。”周月奎道。 “玄武法师在本质上和我们没有什么不同。”柳丹继续说,“只是她所拥有的独特的占卜能力使她可以在法师与这些人交战之后快速了解发生的事,这或许是两种力量的重合也未可知。席昀给这些人起了一个很有趣的名字,叫占卜师。” “简直是胡闹!”周月奎冷笑一声站起来。 沉默已久的韩珏示意让周月奎坐下,他喜欢在冬天里品尝暖胃的祁红,虽然那茶并不很香。周月奎慢慢坐下,他只是注视着面颊上略带笑意的白虎法师,注视着淡定品茶的韩珏。 阳光依旧很暖,虽然哈尔滨并没有春天的迹象。 她什么也不知道 丁亥年农历正月初五 未时 下雨了。却只是绒毛一般轻轻飘落,衣服也看不出被沾湿的迹象,唯有空气里潮湿的味道越发浓厚了。在冰冷的石凳上坐久了自然是要起身走走的,事实上席昀只是难以再注视沈若何淡漠的表情,他走了几步才发现老树林都是阴郁的景致,他刚刚把自己关于占卜师的一系列论断告诉了沈若何,而那个女孩此刻竟异常平静地坐着,这样的表现让席昀难以理解。 “你刚刚的话有根据吗?”沈若何淡淡地问。 “我不可能和你乱说,你该知道。”席昀转身见到沈若何略显灰暗的背影,轻声道,“这是柳宿的调查结果。” “证据呢?”沈若何站起身注视着席昀游移不定的目光,依旧只是淡淡地问。 一时间沉默无语。 “不想告诉我柳宿调查的详细过程吗?还是……你的验证方法本身就让人难以信服?” 他有些无奈地正视眼前笑盈盈的苍龙法师,道;“柳宿可以像收集玩具一样收集法力,前提是这力量的拥有着已经死了。当然,这力量并不能为她所用,她只是按照我的指示把这力量封存在木剑里,再交给我,刚才的话仅是我个人的推断,你……” “我完全相信。”沈若何妥协地笑,“事实上我和那两个貌似绛衣法师的人交手之后也有和你类似的推断,只是并没有给他们起占卜师这样奇怪的名字罢了。” 席昀几步踱到石桌边,微笑着再一次坐下。“你和那两个占卜师交手的事我知道,那时候还为你担心来着,也是有这个原因我才来看你的。我真的没想到你现在会变得这么强。” “不仅变强了,而且还变得很奇怪。”沈若何在席昀对面坐下,“我知道那两个占卜师的名字,知道他们的想法,也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死。” 一阵风缓缓扫过席昀微笑的面颊,他这才发觉雨渐渐紧了。“那么……”席昀的声浪不免有些颤抖,“那七十七朵白玫瑰为什么会让你不安呢?” 沈若何的目光忽然低沉下去,许久,轻声笑道:“这似乎是你刚才说要告诉我的问题,怎么又问我了呢?我可是一直在等你高妙的推断啊。” “我要说的你大概早已想到了,你只是没想到送花的会是我,对吧?”席昀不再笑了,好似面有难色。 相遇既是有缘,她在不知不觉中似乎也开始喜欢这样的花语了。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席昀竟也看不清了。 农历正月初七 亥时 哈尔滨也开始下雨了,只是天色并不阴沉,断流的马家沟河上笼着清朗的暗淡,河边只一片快要被拆除的废弃民房,这里倒是很难见到人影的。那个十一岁的孩子甚是胆大,羽峦在追踪一个恶灵,让他颇为不解的是,恶灵的力量在靠近马家沟河的时候忽然消失了。 想是有人抢在了羽峦的前面,小孩子自然心有不甘。他亲见一个白衣法师收了剑,正欲离去。那人忽然停住了,羽峦知道这完全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好奇。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法师,这还是第一次引起了苍龙宫以外的法师的注意。 淡淡的白光照亮了他的身体,羽峦不禁打了个寒颤。面前立着的这个身材高大的男法师留着很奇怪的发型,长长的发,脸完全被遮住了。雨水顺着面颊上的头发缓缓流下,羽峦可以隐约看到他瘦削的面庞。 “叔叔!”羽峦背过双手,忽然露出孩子应有的天真的可爱的笑,高声道。那白衣法师略微一颤,羽峦知道他定是心存不满了。 “阿姨!”羽峦依旧笑着高声道。 那白衣法师几步走到何羽峦身前,蹲下身子,掀起眼前的长发,一双棕色的猫眼赫然出现在羽峦的视线里,而那紧盯着他的愤然的光难免会让他不安起来。 “什么叔叔阿姨的,叫哥哥!”白衣法师厉声道,他似乎对小男孩受到惊吓后委屈的表情颇为满意,特别是这个一个穿着青色袍子的小孩子。 “不像哥哥嘛。”羽峦吓得快要哭出来了,他向来都可以算作是很好的演员。 “真没礼貌。”白衣法师放下头发,雨水早就淋湿了他的白色长袍,然而他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你爸爸妈妈怎么教你的?” “爸爸妈妈说小孩子不能撒谎,要说实话。”羽峦又转而微 分卷阅读32 笑了,稚嫩的面颊上写满了无知。 “苍龙法师也是这么教你的?”羽峦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白衣法师的声音确乎有些怪异了。 “我和那个姐姐不熟啊。”羽峦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呀?” 白衣法师静静站着,并不说话。羽峦看不到白衣法师已被遮掩的复杂的表情,自是难以揣测他的所思所想了。这片刻的沉默让他禁不住胡思乱想,眼前的白虎宫昴宿仿佛是瞬间出现在这片土地上的。 “余锐呢?”这冰冷的声音恍若隔世,连同冰冷的雨滴一起拍打着何羽峦渐渐沉下去的面颊。 “你刚刚回来吧。”何羽峦收起了稚气的童音,低声道,“这边的情况你似乎一点儿都不了解呢,这两个月发生了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我叫何羽峦,苍龙宫房宿。” “叶冉。”白衣法师身边的光完全消隐在雨中了,“他不在了是不是?从我回来就感觉不对。” “现在的苍龙法师叫沈若何,她很强。”羽峦渐渐感受到了一种莫可名状的悲哀,他猜想昴宿与余锐的关系或许非比寻常,只是不便再问罢了。 “哦。”叶冉轻轻应了一声,他这时候便觉得眼前的长发有很妙的功效,不仅可以不看不想看的东西,还可以为自己掩饰一切不想为人所见的喜怒哀乐。 “你该去找白虎法师。”羽峦自己也知道这话是颇为多余的。他注视着那不甚清楚的白色的影消失在雨中,不知不觉间青衣已贴在了身上。 农历正月初八 巳时 在沈若何心里沈阳要比哈尔滨可爱得多,虽然这一日依然是昏黄的天色,依旧是狂暴的风。她跟着席昀走进了仙女湖边一家名为星琴鲜花的地方,那是一个店面不大但是干净整齐的花店。沈若何忽然发现事实上自己对花的认识少得可怜。花店里坐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见到他们忙起身张罗起来。 席昀并不说话,捧起一大捧白玫瑰女孩子一般低下头,微笑着看着沈若何,半晌,道:“美吗?” “花很漂亮。”沈若何冷笑一声。 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把花放下,极不情愿地说:“你应该说花很漂亮,但是人更漂亮之类的话。” 这种低俗的言论让沈若何忽然发现自己对席昀的认识事实上也少得可怜,卖花的小姑娘呆呆地看着席昀,沈若何觉得这种非正常的注视和席昀的美毫无关系。 “二位想买什么花?送人吗?”小姑娘生涩地问了一句。 “你妈妈在家吗?我们是她朋友。”席昀看看那小姑娘,微笑道。在此之前,沈若何一直以为那小姑娘就是隐藏了力量的星宿。 “她去邻居家打麻将了,刚走没多久,你们有什么事儿吗?我给她打个电话吧。”小姑娘一下了热情起来,边说边抓起话筒,准备拨号。 “不用了。”席昀赶忙道,“她回来以后你只说我来过就行了,我叫席昀,对了,顺便给我包七十七支白玫瑰,在你这里买花送卡片吗?” “送,空白的,可以自己写祝福语。” 他看着一旁静默无语的沈若何,沈若何轻轻点头,她静静踱到一个大花瓶边上,瓶子里插了几束红色菖蒲,这种花在学校家属区的花园里也是可以见到的,她一直都觉得这红色的菖蒲过于妖艳了…… 沈若何一阵惊诧,她转过身有些慌乱地看着手捧鲜花的席昀,看着这个美艳无比的大男孩微笑着把七十七支白玫瑰捧到她面前,轻声对她说:“送给你。” “你……先拿着吧。”沈若何闪避开席昀炽热的微笑,有些不知所措了。 “还是你拿着吧,这么漂亮的花捧在我手里会被我比下去的。”席昀竟呵呵笑出声来,这笑让沈若何感受到了一种触手可及的真实。出了花店,七十七支玫瑰已然被塞进怀里了。 暗淡的天色里竟多了些闪光的东西,沈若何知道那并不来自于怀中的花。经过治理的仙女河已经没有了往日令人生畏的腐败的味道,她静静地跟在席昀身后沿着仙女河往北走,虽然仅只可见一个背影,她却知道那男孩子分明阳光般灿烂地笑着。 “或许整件事情是我们想得太复杂了。”席昀放慢脚步,轻声道。 “这我不懂。”沈若何反倒不安了。 “也许……真的是我错了。”他明媚的微笑不知在何时消失,望着沈若何的时候竟是满眼的悲悯之色。 “这我更不懂了。”沈若何停下脚步,颤抖的声浪已经压到了最低。 “真的不懂吗?你应该很清楚我此刻的推断,只是你我都不愿意相信罢了。”席昀叹道, “所以我宁愿希望是我错了,我真的不喜欢这样的答案,如果是真的,你让我该怎么办呢?” 她再不能注视席昀满是落寞的双眸了。风吹得急了,她紧抱着怀中的花,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失掉什么,沈若何觉得自己很无辜,她什么也不知道。 叶冉 叶冉并不是喜欢喝茶的人,所以 分卷阅读33 便很少去茶馆。于是这闲置已久的老屋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待客之地,虽然这里尚未收拾妥当,但好在他的客人是一点儿都不会介意的。客厅里的沙发上还落满了灰,叶冉与韩珏席地而坐,品茶论友。 白虎法师是喜欢喝祁红的,这一点白虎七宿大概都知道。叶冉的不同之处便是他知道韩珏最喜欢第三遍的茶,并且头遍和第二遍的茶是绝对不喝的。看着沏茶的叶冉,韩珏已然有了温暖的感觉。 “近来忙吗?”叶冉只淡淡地问,这种淡淡的语气让人觉得甚是亲切。 “还好,最近没什么比赛,不过三月份要回中国棋院一趟,可能会去很久。”韩珏笑道, “怎么忽然想到回国了?外国不好吗?” “工业大学聘我做教授,再则,我也是思念故人了。可我还是回来晚了,余锐他……”叶冉有些说不下去了。 “这件事太突然了,就连玄武法师也没预料到,近来发生了很多怪事,你这一回来,恐怕难免不被卷入其中。”话毕,韩珏只是喝茶。 “你打算怎么办?”叶冉放下茶杯,若有所思。 “不怎么办,这件事到现在看起来还和我以及白虎宫没多大关系,唯一让我担心的就是毕宿,不过他现在已经没事儿了。所以我似乎不需要做什么了。”韩珏笑道。 “你还是老样子。”叶冉也笑了,尽管他不赞成韩珏的观望态度,但他也绝不会说些什么,这个二十八岁的留洋博士从不会费力让别人接受他的主张,当然,如果他不愿意,也不会有人通过任何手段使他接受。 “你也没变吧,我知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实际上是在拒绝我。”韩珏斟满了茶,道,“还有,你这发型都没变过,你就打算这样去工大讲课吗?” “既然知道我没变你又何必说这些呢,我们说说别的吧。”叶冉也斟满了茶。 “是啊,这倒是我疏忽了,你回来没有去看看尹斯婷吗?她至今还没有男朋友呢。”韩珏笑道。 叶冉收回伸向茶杯的手,骤然变色道:“这似乎和我没关系吧,你若是喜欢大可以去追吧。” “你这是什么话?她要是知道了该多伤心啊,怎么说也是故人,该去看看吧?” 叶冉冷冷笑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冷冷笑过了。“记得你走的时候和我说过,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我现在知道了,这句话对我并不适用,时间都是骗人的,我早就不相信时间了。” “你何必这样虐待自己呢?”韩珏依旧只是喝茶,其实他知道,那句话也不适用于自己。 叶冉并不回答,茶香早已溢满了整个房间,他轻轻拿起杯,一饮而尽,如此,便什么味道都感觉不到了。 依旧是满天飞舞的粉白的花瓣。无处不在的香气让沈若何沉醉得想睡,零落如雨的花瓣里只有一个模糊的青影,沈若何看见有人在笑,那笑与花雨中闪烁不定的青光一样时隐时现。这是梦吧,她眼前只剩有一片黑暗了。房间里略显空荡荡的,不知不觉中竟是出了一身冷汗。这个梦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她慢慢坐起来,桌上的白玫瑰开得很美。 如是一抹蔷薇色的天/结远方淡淡的愁怨/夜雨中落寞是什么/瘦月里凄凉是什么/你心中我是什么 她有些后悔把这几个句子告诉了席昀,那个男孩子让这些文字再一次出现在了卡片上,玫瑰花一直开着,没有变色的迹象,这让沈若何颇为安心,或许真的是取决于一种心境。席昀说他喜欢那几个句子。 沈若何不能再睡了,她这才知道自己并不是因为梦才醒过来的,薇园的力量正在极速膨胀,那是一种很危险的讯号。 难得这一夜有清朗的月色,沈若何在和泰花园的楼下看见了昏迷不醒的薇园。她只得用法力让薇园的父母睡熟,然后再把昏迷的薇园拖回房间了。于她而言,刚刚结束的或许只是一场毫无道理的拼杀。 “你醒了?告诉我刚才是怎么回事儿。”沈若何看看刚睁开眼睛的吕薇园,轻声问。 “只是恶灵,我太弱了,除不了他,没有蔷会我根本不行。”薇园忍不住啜泣。 “别胡思乱想了,你好好休息吧,不会有事的。” “我不想做法师了。”薇园擦擦眼泪,郑重其事。 “这种事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吗?”沈若何叹道,她从薇园坚定的目光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可以。”薇园鼓足了勇气吐出这两个字,“蔷会说过,法师可以主动放弃已有的力量,只要向玄武法师发出放弃力量的灵咒,等着批准就可以了。她说每天都会有很多法师放弃自己的力量。” 沈若何愣着看着薇园,她应该没有怀疑的理由。 “你不相信吗?我倒不妨证明给你看。”话音未落,薇园指尖依然出现一道闪着银光的黑色灵咒,“从现在开始……” “别胡闹了!”沈若何一把抢过灵咒,她知道此刻突如其来的激愤完全源于内心的不安, “我可不想看你做什么无聊的实验,你不能轻易放弃法师 分卷阅读34 的力量,我没办法接受。” 此时的吕薇园说不出一个字,她认识沈若何十六年了,却从未见过她像今晚这般激动。沈若何将银光灵咒握在手心,眼见那光芒一点点消隐在黑暗中。“仙女湖附近有家叫星琴鲜花的花店,你要是有时间就常去看看吧。”动荡的神色骤然消失,沈若何只能对薇园微笑。 席昀走的时候都没有来得及和沈若何说声再见,他也很不想见到七姊妹星团在近日里闪射出的异样的光彩。连二月末的哈尔滨都有春天的气息了,身边都是腻烦的暖洋洋的风,在他回校的路上,内心模糊的不安渐渐清晰而强烈了。 依旧是熟识的黄昏的颜色,林业大学仍被他离开时冷冷清清的气息占据着,稀落的人影里尽是苍白的陌生感,兴安落叶松没有变过,只是烧焦的痕迹快要褪尽了。席昀一路走回寝室,烧红的天渐渐暗淡了。 似乎没有变过,那屋子里的一切还和走时一样。席昀放下行李,瞥见桌上睡着的虎皮花纹大猫。他微笑着走到桌旁,把猫搂进怀里。猫连眼睛也不睁,只是睡。 “他回来了是不是?”席昀抚摸着猫柔软的猫,笑道。 猫眼里透出的无助与悲伤也是席昀意料之中的,此刻的猫更像是一个受冷落的美人,他以为。 席昀用他完美的笑在一瞬间打消了毕宿所有的疑虑,虽然毕宿很快就察觉到这种毫无缘由的信任颇为可笑。 “喵!”猫生硬地叫了一声,窜到地上往门口走。 “我说……”席昀注视着那即将出门的矮小的猫影,“你似乎不该过来吧?这种做法于你而言毫无意义。我可解决不了问题呢。”他微笑着看着停在门口的猫,继续道,“总不会是……韩 七段让你来看望我的吧,谢他挂心了。” 眯成线状的猫眼里透出一丝忧郁的光,席昀不曾见过,他只是觉得这个春天不会来得太早。猫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席昀淡定的目光中,早已不见夕阳的晕色,玄武宫的黑色灵咒贴在席昀温热的胸口,他觉得冷。 难得这样晴好的夜,昴星团柔美的光毫无掩饰地出现在仰望星空的人们的视线里。市中心难免还是有些妖媚的色彩,只有一个人会约自己来这么贵的地方喝咖啡,叶冉看看窗外经过的形形色色的影,不免苦笑。 这家咖啡馆他是来过的,连位置也是惯常坐的,他依旧是提前十五分钟坐在窗边,等那个其实他也并不是很想等待但又难以拒绝的人。 秋雨是愈下愈苍凉的,他只知道烁儿哭的时候自己也禁不住要落泪。那个雨夜,烁儿就靠在他的胸前低低啜泣,叶冉没想要烁儿察觉到自己的眼泪,他本以为可以静静地欣赏这混杂着笑声的冰冷的雨。屋檐上泻下的雨沾湿了他的肩膀,还没来得及擦掉眼泪,叶冉便看见烁儿惊恐的目光了,他不允许这个女孩出现毫无意义的自暴自弃。 “别这样,不会有事的。” 他把垂到眼前的长发拨到一边,以便让烁儿看见他温暖的目光。烁儿还是那么美,似乎并不曾变过。叶冉也不知道自己爱她什么,他在思考这类问题的时候总禁不住想到他与席烁的第一次谋面,那个时候,席烁不等他报上姓名便毫无顾忌地拨开他垂在面前的长发,他记得那一刻烁儿的微笑,记得她玩赏着自己诧异神色时得意的目光。烁儿说过的,她喜欢这个发型。 雨下个不停,烁儿一直在哭。 叶冉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想起五年前雨夜里那个哀伤的拥抱。他每一天都会记起烁儿天使般的微笑,这个夜里,记忆中的那个女孩依旧笑着,想来让人心碎。他知道那是烁儿的最后一个秋天,那个女孩来不及见到下一次的花开。叶冉给自己选择了一个最为残忍的方式,他在那个冬天紧拥着烁儿,让她静静离开。 不该再想了,早过了约定的时间,叶冉对面的位置还是空着,尹斯婷从来不迟到的,这个他知道。叶冉不禁担心起来,窗外的世界仿佛并没有变过,不过是清一色的来来往往的陌生人,俗艳的灯光更加刺眼了。 玄武法师从不爽约,就连从未见过尹斯婷的人也清楚这一点,叶冉什么也感觉不到,除了隐隐的担心就再没有其他什么了。他只是静静坐着,并没有不安的感觉。就这样一直等着,咖啡店关门的时候,他不得不起身往外走了。他从不会想起给尹斯婷打电话,也许真的没什么好在乎的,叶冉想。 一场骗局 外面的雨似乎并没有要停的征兆,耳边只一阵淅淅沥沥的腻烦的声响,沈若何很庆幸自己又是走得最晚来得最早的一个,空荡荡的八人寝室里开始有了温热的气息,729寝室的第九人倒是早早回来了,瑶坐在沈若何身边,不知说了多久美容美体之类的问题,还颇为自豪地向沈若何展示自己假期里喜人的减肥成果,这倒让沈若何一阵艳羡。 “我健身房的那个教练是我小学同学你知道吗?根本就认不出来了,他还记得我呢,早知道能发展成这么高大威猛的造型我当初就多关注一下了,或者多联系联系,真的很帅。”瑶一脸的向往,“要不下 分卷阅读35 次我带你去吧,也不贵,顺便看看帅哥。” 沈若何只是苦笑着摇头。 “你现在是不是排斥男人呀?我今天还在校园里看见一帅哥,以前都不知道,咱校还有长这么帅的。”瑶略显兴奋,“你别弄出这种快要出家的表情行不行?不过那男生太瘦了,我喜欢肩宽的那种,有安全感。咱出去看电影吧。” “你以前不这么花痴吧。”沈若何笑道,“还出去看什么电影啊,买碟或者下载吧。” “那怎么一样,”瑶郑重其事,“在电影院里看电影就像是和帅哥接吻,看碟充其量也就是亲亲帅哥照片,你说这一样吗?” “还是不去了,我不想去。”沈若何倦怠着落下有些阴郁的目光,她不知自己何时开始害怕礼堂的电影院了。而且下着雨,脏兮兮的天气也是留在寝室非常好的理由。 “去吧,就这么呆着多无聊啊。”瑶撒娇时特有的稚气声浪忽然在她的耳边响起,然而沈若何瞬间察觉到的不安并不来源于此,一种即将被吞噬的力量就在她的附近,这种力量似乎正在向她传达着一种很危险的讯号,沈若何扒开瑶捂住自己胳膊的双手,不由得微笑。 “我刚想起来,我有事儿得马上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再去找你吧。” 瑶此刻的不满大概是多于诧异的,她什么也没有说,甚至没有提醒沈若何出门要带伞。雨还在下,这样的泪水没人能擦得干。 早已被雨水浸透的黑色长袍紧紧贴在她伤痕累累的躯壳上,尹斯婷的视线开始模糊,她看不清眼前的那个黑影,她只知道那个中年男子在雨中笑着,笑得诡异。 真的是个错误吗?或许真的是有些武断了,那个黑色的灵咒里封印了什么样的力量她并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每个法师都应该担起自己的责任。 于是虚宿立在她面前,用一种她无法接受的方式送上了迟来的见面礼,血渗进雨水流到脚下,她所面对的力量并不比玄武法师弱。 完全是毫无缘由的厮杀,在尹斯婷看来,一切都无法理解,玄武宫的虚宿会袭击玄武法师,这似乎有悖于法师世界人尽皆知的准则。对于尹斯婷来说,眼前的这个黑衣男子是极为陌生的,她所熟知的只有那从雨水中渗透而来的古老的力量。灵咒自然也是古老得难以理解,她在一次次闪避攻击的时候越发感觉到了这一点。 那个男人大概有四十多岁了,他唯一清楚的只有那男人眼神中坚定而愤恨的神色。一种难以摆脱的杀气缠绕着她略微僵硬的躯壳,尹斯婷不仅困惑,而且害怕。 “什么也不想问我吗?”低沉而阴郁的声浪很快淹没在狂乱的雨里。那黑衣男子将剑挥至身前,暗淡的形象在尹斯婷眼中开始变得不甚清楚了。 玄武法师的木剑依旧在雨中闪着银光,疼痛的感觉渐渐压抑在一种莫名的恐慌中。还要继续闪避吗?她一动也不想动。本可以见到多年不见的故人,许许多多准备好的台词还没来得及说,就要这样结束吗?她第一次有如此无力而不甘的感觉,她只知道,那个男人的思绪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她。 尹斯婷闭上眼睛的刹那间便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力量,她张开双眼的时候视线里竟充斥着无边无际的青光,柔弱的光芒里立着一个意料之外的青影,沈若何挡在她面前,用自己的木剑抵挡住那黑衣男子的进攻,尹斯婷所震惊的不仅仅是沈若何的出现,苍龙法师的强大法力更是让她难以理解。 她在思绪中不能掌控的一个人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沈若何并没有做什么,剑尖的青光还是保留着毫无战斗力的柔和,然而她的面前已经没有什么黑衣法师了,沈若何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黑衣男子的样貌。她转过身时,正见到精疲力竭的玄武法师,很奇怪,她此刻竟没有丝毫想要同情并且帮助尹斯婷的欲望。沈若何非常乐意欣赏雨雾蒙蒙中玄武法师无助而困惑的神色,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已经说不出话来,她收起剑,看着玄武法师身边的银光渐渐减弱。 “那个人是玄武宫的虚宿吧,怎么会袭击你呢?”沈若何笑道。 尹斯婷落寞的目光中忽然闪过一丝慌乱的光,那光透过沈若何,仿佛已经到了很远的地方。沈若何已然听到掺杂在雨水中的异样的脚步声,在她身后,由远及近。 “冉……”尹斯婷似乎用尽力气才吐出这个字。 雨水中那个白衣法师渐渐走近了。沈若何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她在余锐的相册里不只一次地见过这个发型怪异的留洋博士,可是知道今天她才知道,叶冉竟是白虎宫昴宿。 “沈,若,何。”他不知何时已停在了沈若何的身后,极其严肃地吐出这三个字。 叶冉自然是有认得沈若何的理由的,虽然这一面可以算是两个人的初见了。沈若何淡淡微笑,这是她应该给予余锐的故人的非常礼貌的问候。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白衣法师从沈若何身边经过,正接住猛然间倒下的尹斯婷。雨还是狂躁地下个不停,沈若何从叶冉的背影中渐感到一种难以磨灭的哀愁 分卷阅读36 ,是因为余锐吗?她真的不知道了。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叶冉抱起昏迷不醒的尹斯婷,轻声道,“你很爱余锐吧?爱一个人又怎么会轻易忘记呢,也许永远都没办法放下吧,你戴着那戒指的时候就好像他在你身边,不曾离开过。” “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知道忘不掉的,所以也不必去强迫自己去忘吧。”叶冉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了,沈若何已然很难在雨中分辨他微弱的声浪了,他注视着白衣法师缓缓离开,感觉有些冷。 室友回来的时候沈若何正处于高烧中,这种状况似乎让人颇为心疼。夜里刚刚淋了雨,想来一切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这个上午沈若何是备受照顾的,她对室友给予的关怀总能坦然接受。瑶自是常来探望的,这个上午她一共来了四次,室友们总是敲门的时候对着瑶大喊“请进”,而每次开门的时候,瑶都会用毫无悬念的抑郁的声浪重复一句话:“请进请进,我怎么进的来!” 沈若何的落寞让室友们难以理解,整个上午她都没说一句话,她把她和余锐的合照从相框里抽出来,压在枕头下面,这或许是一种很积极的心理暗示,她觉得余锐还在。 “若若,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去?”蔷走到沈若何窗边,轻声问。 “我不吃东西。” “都病了还不吃呀,我给你买蒸饺吧,你不是喜欢吃食堂二楼的蒸饺吗?很快就回来啊。”不等沈若何回答,蔷已经踱到门口,笑着出去了。 阳光在开始变暖的季节里爬进窗子,瑶是第五次来了,“映映,我看见帅哥了。”兴奋的声浪惊醒了刚刚睡着的沈若何,她静静注视着摇爬到自己床上来,不说一句话。 “我以前跟你说过那人,就是有点儿瘦,穿一件深灰色外套,就在咱宿舍楼下,一定是等美女呢,嫉妒死了!”摇才不在乎沈若何淡漠的表情,依旧兴致不减。 “你来了呀,”蔷推门进来便一下子注意到第五次造访的瑶,“我刚才在咱们楼下看见一帅哥,原来还没发现咱校有这么帅的,穿一件深灰色外套……” “我正说这个呢,我都不是第一次见他了,帅得没话说,长得白白嫩嫩的,我跟沈若何说她还不搭理我。”摇此时正是如遇知音。 “她不说你低趣就不错了。”蔷把蒸饺放在沈若何餐盒里,道,“下来吃饭吧,哎,也不知道他等谁呢,看那样子像是被女朋友管的,想想真是可怜。” 温暖的阳光烘烤着周围的空气竟有些灼热了,沈若何猛然坐起来,准备下床。 “不然就在上面吃吧,你别动了,刚刚出点儿汗下来又该着凉了。” 蔷端着餐盒,想递上去。 沈若何在蔷和瑶的极力劝说中爬下床,穿鞋准备出门。 “你干什么去?这么着急?不吃饭了?”蔷诧异。 “我没事儿。”沈若何淡淡笑了,然而那沙哑的声浪又怎能不让人担心呢,“我回来再吃。” 两个女孩忽然觉得这房间里的温度的确升高了,一种难以摆脱的滞闷正从太阳的放下压过来。刚刚离开的那一幕似乎像极了不祥的征兆,瑶看看身边颇为无奈的蔷,顿时平添了一种真切的踏实感,屋子里很暖,虽然瑶的内心一直怀着难以解释的冷冰冰的恐慌。 杀机 她不敢相信这真的是春天。 林业大学里的人并不多,暖洋洋的小路上映着还未成熟的烂漫的绿色。沈若何瞥一眼身旁穿深灰色外套的男孩,悠然笑了,她不记得席昀刚刚说过了什么,只知道那男孩一直笑着。 “回校以后觉得怎么样,和走之前不一样吧?”席昀轻声道。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可是我总觉得这里少了很多东西,当然也多了很多东西。”席昀的语气里掺杂着些许调侃的味道,“不知道这是不是好现象。” “你指什么?”沈若何停下脚步,认真起来。 “这样不对吧。”席昀冷笑道,“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的,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 烂漫的绿色掩在树影中,沈若何一梦初醒般抬起头,她似乎许久都没有好好注视眼前这个穿深灰色外套的瘦瘦的大男孩了,她从席昀的微笑里读出了许多熟识的东西,当然期间掺杂的陌生的感觉也是无法回避的。 “你似乎很少猜错。”沈若何低沉的声浪与这春日里的阳光是极不相称的,“占卜师走了,恶灵来了,一切似乎都恢复正常了,是这样的感觉吗?老实说,我真的是刚刚才有这种感觉的。” “占卜师真的走了吗?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吧。”席昀依旧笑着,“你大概也是这样想的,我这次猜得对吗?” 或许是该惶恐的时候,然而沈若何还是向席昀毫不吝惜地投去赞许的目光。她不敢相信这真的是春天,春天本不该弥漫着血的味道,沈若何笑着,她这才察觉席昀的笑容里多了些莫名的伤感。 下雪了,就在这初春三月,没想到会是这般刺 分卷阅读37 骨的冷。弈海围棋会所里似乎颇为冷清,门口“停业整修”的牌子不知挂了多久,然而会所的内部装潢还是老样子,只是桌上积了无伤大雅的薄薄的微尘。周月奎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会陷入苦战,他从棋盒里拈起黑子,犹豫不决。窗外依旧是阴沉的天色,飘雪不停。 “今年春季真是反常啊,现在还下这么大的雪。”韩珏淡淡笑道,“你今天的棋也很反常啊,完全不得章法,你是怎么了?” “没什么。”黑子似乎是从周月奎的指尖滑落到棋盘上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事实上是很妙的一手,“你打算怎么应对呢?” “哎,还真是不好解决啊。”韩珏叹道,“出其不意的一招,我现在反倒没有多少胜算了。不过总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会有办法吧。” “恐怕没那么容易了。”周月奎的黑子仿佛在一瞬间都活了过来,这样的逆转让韩珏略略惊异,他在长考之后露出一丝静静的笑,黯然而冷漠。 “原来还有这一手。”周月奎笑道,他的目光很快便凝在中腹一颗白子上。 一种熟悉的力量正悄悄朝棋局的方向靠近。韩珏抬眼看看似乎颇为无奈的周月奎,轻声道: “来了。”虎皮花纹的大猫立在棋桌下,瞪着圆溜溜的猫眼挤出一声低沉的“喵”。 “怎么样了?是不是好消息呀?”韩珏笑眯眯地抱起毕宿,他感觉毕宿的身体冷冷的。猫并非不出声,只是异常平静地接受了韩珏温柔的抚摸。“那就是坏消息了?”韩珏依旧笑着,“我想也不会那么容易的,真是为难你了啊。那么重要的东西他一定会好好收着的,对不对?”他的手掌上不知何时平添了一层淡淡的白色光雾,正要轻轻落下。 光雾在周月奎骤然相蹙的眉间消失殆尽,韩珏依然轻轻抚摸着猫的脊背,淡淡微笑。 这的确是春天,虽然满眼所见的都是冬天的景致,尹斯婷的伤还没好,然而她不想在叶冉那里多呆上一分钟,在那片小小的空间里,每个角落都能看到席烁的影子。那个太阳一样的女孩在六年前凋殒在花季,留下一个无助的弟弟席昀。 似乎任何人都没有怨恨自己,尹斯婷这样想,可是她却极其不安地知道,其实任何人都可以有怨恨她的理由。也是在这样的冬季,在一个像极了冬天的春日里,她将一个空白的黑色符咒交托给了席烁,并且明确地告诉她留给自己。而在不久之前,她也把同样功效的符咒交给了席昀,虽然这只是作为玄武法师应尽的义务。 空白的玄武符咒本身就代表着死亡,在那上面写了自己名字的法师所要面对的结局也只有死。能够除去法力过普通人的生活,那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谎言。似乎并没有人知道,二十岁的席烁死于血癌,她生命的终结完全源于法世界千百年来最大的骗局。 这个骗局将进行到什么时候尹斯婷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席昀已经走上了这个舞台,时刻都准备着另一个华丽的谢幕。 她看着缓缓进站的68路公交车,决定走回家去。她把雪地里深浅不一的脚印完全抛在身后,“叶冉”两个字作为一种符号已经完全成为埋藏在心底的遥远的回忆。 空洞地回想着已逝的流年,尹斯婷不知不觉已经到家了。楼门口立着一个并不很熟悉的影,她淡淡一笑,静静注视着朝她走来的略显异样的井海。好像一只背着火柴盒的蜗牛,井海的举动缓慢而怪异,他走路的样子简直僵硬得让人害怕。 “你怎么在这儿?”尹斯婷轻声问,就在井海停在她面前的那一刻。 在这沉寂的冬天风景里传来阵阵冷笑似乎并不是什么惬意之事,井海偏偏总是扮演这种让人不舒服的角色。“至少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虽然你不了解那些人,但你应该可以读懂我。” “我这么问事因为我觉得你来找我很多余,你可以相信席昀,至少现在可以,他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的多。”尹斯婷的语气中倒是隐隐有了些不屑。 “过去席烁也是这样,可是后来呢,她有一次……” “那怎么一样!”这突如其来的声浪让井海不由得呆住了,连尹斯婷自己也颇为诧异,“我的意思是……其实席烁一直保持着一颗善良的心,她也不想的,只是离冬天越来越近,偶尔出现那样的情况,我们也该理解。” “这还真不像是你玄武法师能说出来的话,恐怕千百年来都不会有人对法师界的老规矩有这样的质疑,特别是从你的立场。”井海笑了,“我真的很难理解,什么叫做‘一直保持着一颗善良的心’?” “还是不谈这个了,”尹斯婷也笑了,“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现在我们身边已经没有所谓的占卜师这一类敌人的存在了,至于他们在什么地方,想要做些什么我都无从知道。我现在还暂且相信着席昀,并且也相信让席昀得到此讯息的沈若何。” “受教了。”井海的笑在初春的冷风里幻化得不甚清楚,随之而来的沉重的压抑感竟让尹斯婷难以摆脱,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井海是个法师,并且是个她可以了解并掌控的法师。 冷冷的 分卷阅读38 阳光送走了井海渺然的背影,尹斯婷无奈地摇摇头,她走进楼门,踏上台阶的那一刻,玄武法师像毒芒深深刺痛一般停住脚步。的确,有一个结论她似乎早应该想到,现在想来真的是十分的合情合理。没有什么比现实更恐怖,尹斯婷觉得很冷,这个时候,她似乎只能去找一个人。 338路公交车似乎已经可以代表哈尔滨公交的形象了。那个老太太有五六十岁,看起来并不时尚,她的身体不由得随着338的节奏前后摇晃,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仿佛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老太太身上还有一处很年轻的地方——她的目光。 林业大学门口的两个大狮子竟也有招人喜欢的地方,李星琴拍拍狮子,觉得这东西大抵也可以放在花店门口。毕竟是年纪大了,刚离开海盗船一样的公交车,她的脚步不免有些虚幻。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她便知道,原来林业大学是个很精致的地方。 夕阳的微芒早已驱散了初春的寒意,星琴的目光不禁凝在了篮球场边的木桩长椅上。长椅上只坐着一个衣着单薄的女孩,女孩苍白的面颊映着夕阳的微红,星琴看见她在哭。 “姑娘,我跟你问个路。”星琴走到她身边,轻声问。 沈若何并没有什么诧异的感觉,她总觉得与面前的这个老太太并非初见。“我收过你的花,很漂亮。”这般迅速的回答反而让星琴有些不知所措,刚刚还在流泪的伤感的小丫头此刻竟笑得灿若夕光。“你想去哪儿?我可以免费给你做导游。”沈若何依然起身,露出礼貌而又有些调皮的微笑。 “我……”李星琴欲言又止,她此刻的思想里竟全都是微笑着的苍龙法师。“我年纪大了,记性真是越来越差,难得你喜欢我们店里的花。”星琴只拎着一个很小的手提袋,沈若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老太太事实上是下了火车马上赶过来的。 “要找席昀吗?” “我不找他,他不在学校吧。”老太太的表情忽然沉重起来,“我来……找恶灵。” 恶灵实在是已经在沈若何的印象里消失了很久的东西,然而就在这个春天,它竟从一个被遗忘的角落悄然显现,幻化成一个颇为棘手的问题摆在了每一个法师面前。 另一个自己 丁亥年 农历二月初二 亥时 刚刚开学的时候往往看不到上自习的火热场面,蔷从图书馆里出来的时候校园里异常的冷清。温柔的路灯光照不见初春的新绿,蔷总觉得这一夜出奇的暗淡,不仅仅是因为没有月,没有星光,她沿着夏馨路径直走,刚走过理学楼的时候,蔷不由得停下脚步。 吸引她注意的,是立在理学楼边草坪中的巨石,石上投满了绿莹莹的灯光,灯光中八个鲜红的石刻的大字清晰可见——学参天地,德合自然。想来这个场景完全可以编制一个不错的恐怖笑话。蔷不由得微笑,然而她很快发现,这石刻上似乎还有更多值得注意的地方。她觉得字的边缘有鲜红的液体流下,一定是错觉,蔷对自己说,虽然阴冷的感觉早已传遍了全身。 “蔷!”她转过头,正看见瑶从一片灯光中朝她跑过来,“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这么晚了还不回寝,走吧,咱一起回去。”瑶拉着蔷很快消失在理学楼前,她的目光也随之闪避开楼顶一个黑黑的影。 夜冷如血,常有生命陨落的理学楼楼顶上悄然展开了一场杀戮。 子时 只剩下无边的寒夜和若有所思的苍龙法师,羽峦赶来的时候,那场血战已经结束了。 “还是苍龙法师技高一筹。”何羽峦收起剑,望着背对着他的坐在楼顶的沈若何,道。 “要是你能用孩子的语气和我说话就好了。”对于何羽峦来说,沈若何所传达的阴冷的字词都如同毫无意义的符号,完全消散在冷寂的空气里。“其实我来的时候恶灵已经被除掉了,我只看见即将消失的一片青光。”沈若何站起身,她希望面前审慎的房宿能够相信她的话。 “一片青光,不是你自己吗?” 面前的这个男孩让她觉得很陌生,羽峦本应该相信苍龙法师的,到如今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事实上在这个时候,连沈若何都无法相信自己,羽峦说的很对,她自己也恍惚看见那片青光下掩映的影子便是自己。怎么会是自己呢?她,苍龙法师,分明作为一个活生生的实体站在这里,那不远的青光自然不应该与她有任何关系,只是她到现在还真切记得,记得那个青衣女孩向她转过脸来,嫣然一笑。 农历二月初三 丑时 事实上毕宿并不是一只爱凑热闹的猫,不过它的确以它特有的技能在第一时间到达了现场,在林业大学东南角的小花园里,有恶灵出现了。白衣法师不远处的小石桥上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它知道那就是所谓的恶灵。飞身跃起的时候,它忽然发现,原本耀眼的白光完全被掩盖在如雾的青辉中,它身前忽而闪现出一个青影,满是杀气的桃木剑正刺向恶灵。 毕宿大抵可以安下心来,他相信在除灵方面他还是不及面前的苍龙法师的。青光渐渐 分卷阅读39 消隐,恶灵消失殆尽,他再一次定睛的时候,眼中就只剩下冥冥的夜了。然而的确还有没有离开的人,他不禁转过头去,身后竟是默默站着的沈若何。 “不愧是苍龙法师,连幻影移形也可以用得如此高妙。”毕宿不禁全身发冷。 “我没有用幻影移形呢。”沈若何颇为无辜地笑道,“我刚刚到,似乎除灵已经结束了,不过好像并不是你做的,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没有来得及用剑。” “刚刚除灵的不是你吗?”毕宿睁大猫眼以示惊愕,他不由得瞥一眼现在已经陷入沉寂的小石桥,那里除了夜色什么也没有留下,虽然毕宿总觉得这夜色里是嵌着苍龙法师的影子的。 向毕宿报以同样的惊愕,这或许就是沈若何此刻可以想得到的唯一能做的事。这样的惊愕不仅让身边的毕宿陷入困惑,连她自己也不能完全明白。 “我不是不相信你,可是我刚刚明明看见……”猫眼早已眯成了线状,机敏的光完全落在了沈若何愈发闪亮的戒指上。本来忽明忽暗的青光正渐渐炫目得让人无法认得。连毕宿也感觉到了那突如其来的灼烧之感,就从那攫住他目光的戒指中,从面前的苍龙法师身上。 像一团初生的火焰夭折在暴雨中,沈若何握紧了戒指,青光刹那间淹没在黑暗里,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惧让她不禁颤抖,沈若何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害怕。 “你……没事儿吧?”毕宿有些不知所措。 这种莫名的召唤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强烈,沈若何知道,总有一天,她要面对不远处的另一片青辉,面对无尽的血与杀戮,面对另一个自己。 不知多久她才真的平静下来,沈若何知道毕宿一直都在她身边,和她一样紧张。“最近似乎总会见到恶灵,真是奇怪,想睡个好觉都难啊。”毕宿开始用心良苦地傻笑起来,“白虎大人好久都没有请我吃饭了,我现在真是一天不如一天,快过不下去了,不如你……” 沈若何机械式的微笑似乎并没有被毕宿察觉,她就这样颇为无知的笑着,戒指的青光随着莫名的灼热一起消逝,沉寂的夜里,她和毕宿一样什么都看不清。 轻狂的火灼红了西南方的天,再沉重的咒怨也会在这火光中燃尽,余光尚存的夜幕下,井海颤抖着伸出满是鲜血的双手,难以应付的恶灵不复存在,绛衣法师的血却已浸湿了衣裳。过于频繁地使用雀火使井海的双手收到了强烈的损伤,他对雀火的使用已经远远超过了身体所能承受限度。接踵而至的是难以抵制的晕眩,井海蹭着步子,倒下,这片空地在冬天是林业大学的冰场,现在也开始显露出草的痕迹。 “你还真是没用。”空气里忽然飘来一阵欢快的笑。一身绛色长袍的柳丹提着剑,缓缓走向意识渐已模糊的井海。 剑光在纯真的笑声中显得格外宁静,井海抬起头,正见到席昀挡在他前。 “你这是干什么!”没有人见过席昀愤怒的表情,这个任何人都认为只会微笑的男人如今却对天使一样的柳丹大发雷霆。他的一只手臂挡着柳丹正要落下的剑,剑光已逝。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还会杀人。”席昀的声浪已然平静,只是很冷。 “这种人早该杀了,不然他说不定哪天就在你身后……” “柳丹,”席昀的声音竟有些颤抖了,“你真的是为我着想吗?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加了解你。”说话时,席昀已将柳丹的剑轻轻拨开。“真的要我说出来吗?” 柳丹放下剑,僵在一边。 “我前些日子不在学校,这个你也是知道的,不过你知道我去了哪里了吗?” 柳丹摇头。 “张宇宙的家,也是他被杀的地方。那间房子是空着的,她的妻子孩子已经搬走了,因此我可以在那个空间里得到很多东西。”席昀道,“当然,我也发现了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实。而这个事实井海却早就知道了,他不信任我,所以根本没有告诉我,这也证明了我的一个推断,一个对于现在的法世界很有用的推断。” 柳丹沉着脸,转身准备离开。 “不想听我说完吗?”席昀已握紧了尽显光芒的木剑,“你不担心我会对你动武吗?” “你不会的,至少现在不会,我身上还有很多你想要得到的东西。”这个很陌生的声音让席昀不禁打了个寒战,眼前的这个背影已然不属于过去天真稚嫩的小女孩,“而且,我似乎感觉可以感觉到,你对我还抱有一丝幻想,幻想着最终总会有一天我会再次站在你身边,幻想着我还是朱雀宫一心无二的法师。” “我不应该这么想吗?” 她留下的是任由怎样想象都无法得到的冰冷的笑容,柳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席昀身边的剑光也正消失殆尽。井海不知何时爬起来,正摇摇晃晃走向席昀。 “看来我还是忽略了矛盾的特殊性。”这时席昀看到井海真诚的笑,听到他略有歉意的声音。 “你笑什么?”席昀毫不掩饰这难得一现的戏谑之情,“雀火是禁招,你这样无视朱雀宫的禁令 分卷阅读40 ,我该惩罚你一下吧?” “我觉得我还算是了解你,你要对我说的是……雀火解禁。” 席昀抓住井海满是鲜血的手,温热的火光正渐渐抚平伤口,天依旧阴沉的毫无光迹,井海向来以为自己的猜测很少出错,他喜欢席昀此刻的微笑。 巳时 沈若何在此之前从来没在英语课上睡过觉,身为英语课代表,好歹也要做做样子。有如此良好的印象作为基础,晓燕姐对沈若何睡过去整堂英语课的行为自然是视而不见。略有些精神的沈若何随着室友走进第一教学楼地下一层的阶梯教室,这一节是刚哥的数据库管理系统。 她很快便注意到站在阶梯教室窗边的井海,井海似乎正用他落寞的背影传递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你……受伤了?”沈若何悄悄走到他身边,禁不住问。 “如果是受伤那么简单就好了。”井海冷笑一声,道。 “昨晚除灵不顺利吗?”沈若何有些不解。 “没有,还算顺利,一切都还好吧。不过细想一下也一定会有不足之处,都有两面性嘛。”井海转身看着如坠迷雾的沈若何,道,“昨晚学校里似乎出现了很多恶灵,还好除灵及时,没有伤人,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总有人抢着我前面去除灵,我也没办法。”沈若何道,“昨晚……你们朱雀宫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柳丹她……”沈若何欲言又止,井海乌云般的神色竟让她有些害怕了。 “你……都知道?” 离上课时间不到五分钟,这为沈若何的避而不答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刚哥的声音依旧是可爱至极,然而井海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心有灵犀 连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沈若何发觉自己在无意之间可以知道许多事,她本可以给自己一个很好的解释,但是与其客观地思考问题的缘由,还是不如不知的好。奇怪的梦已经很少做了,她隐约觉得那个和自己极为相像的梦中女孩就在自己身边。 三月的江风不能不冷,沈若何也不清楚自己手中的剑在这一夜刺破了多少灵魂,她从压抑的学校门口直杀到江边,在这里,聚集的咒怨反而更加浓密了,好似驱不散的空气,已经填满了她身边的每个空隙,剑已握紧,她忽然觉得这极有可能是场并无终结的杀戮。 无处不在的恶灵,无处不在的悲哀,沈若何不知自己是在何时受了伤,也不知流了多少血,只是那血腥的味道越发强烈,而聚集的恶灵早将她围在咒怨的中心。连续作战已让沈若何疲惫不堪,这一刻,她真的很想睡。 是一片绛色的光驱散了沈若何堕落的困乏,那是一股很强的法力,她清楚正在挥剑除灵的绛衣法师并非席昀,在渐渐清晰的视线里,她看到了一个挥剑起舞的绛衣老妇。羽峦竟也来了。沈若何不禁诧异,更为不解的是,几乎是与羽峦同时,叶冉竟也出现在满是恶灵的江边战场。还有一个人,沈若何这样想着便注意到了身边闪烁的白光,那个男人她曾经见过的,那正在除灵的黑衣法师,在不久之前还要将尹斯婷杀之。 江边的风依旧很冷,只是战局愈加简单化了,沈若何只需静静等待便可迎来胜利的结局,也许只有一盏茶的工夫,江边的恶灵便全部除净,剩有的只是微笑的沈若何,以及站在她不远处的表情各异的四宫法师。 “姑娘,我和你说过,我到这儿就是来找恶灵的。”李星琴收起剑,神采奕奕。 “姐姐你还好吧,最近总觉得怪怪的,真怕你会受不了。”羽峦俨然一副凝重神色,与其年龄颇不相符的老练沈若何倒是早已适应了。 叶冉只是笑着,他面部的细微变化真的很难知晓,“你……”他把目光投向那不动声色的黑衣法师,欲言又止。 “我只是来除灵,没忘了自己还是个法师。”那男人沉着脸,神色看得不甚清楚。 “看来今晚真的没白来,除了顶级法师以外,四宫最强的法师都聚在这里了。”星琴笑着走到羽峦身边,开始寒暄起来。 “最强的法师?”仿佛不解的人只有沈若何。 叶冉收起剑,静静到:“你或许不知道,四宫二十八宿中最强的法师便是房、虚、昴、星四宿,这四人的法力和顶级法师是极其相近的。” “从来没听说过。”沈若何自是诧异不止。 这里令人感到陌生的唯有那一阵冷笑,所有人都知道那男人是玄武宫的虚宿,然而这个人又是异常的陌生,连五十六岁的老法师都不曾见过,只是从那剑身的白光来看,定是虚宿无疑了。 “其实我是谁并不重要,真正的虚宿早就死了,另外,如果你们觉得有必要可以去保护一下玄武大人,她或许会有危险。”每个人都静静站着,似乎在等待这个陌生人自动消失。沈若何忽然想起了刚刚进入法师世界时席昀的那一番说辞,或许有些事她真的不该管。 沈若何回到学校的时候已是凌晨,她觉得离日出的时刻已经不远了。轻薄的月光底下,席 分卷阅读41 昀正坐在五号楼宿舍门口的台阶上,颇有怨色地紧盯着缓缓靠近的沈若何。 “我等你很久了。”席昀笑了,就在沈若何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很自觉地收回了小孩子般的神色,若无其事地站起身,轻描淡写了一句。 “你有时间在这里等,不如去除灵。” “我就不添乱了吧,星宿已经去帮忙了,我倒不如省省力气的好。”席昀微笑间瞥见了沈若何沾血的青衣,又道,“你……受伤了。”他拉起沈若何的左手,左臂上的血早已凝固多时了。 “我没想到会有那么多恶灵,很奇怪。”沈若何甩开手,淡淡地说。 “是很奇怪啊,很多法师都开始关注聚集在这里的越来越多的恶灵了,”席昀再次拉起沈若何的左手,“我总觉得这些恶灵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控制才会如此大规模的聚集,而这力量又并不单纯来自于占卜师。” 沈若何低头不语。 “你都知道了吧,”席昀自嘲般摇摇头,“要是我们能一直这样心有灵犀就好了,我想说什么你都知道。” 她触电般收回手,对沈若何来说,这样的“心有灵犀”恐怖至极。席昀捡起掉在地上的黑色符咒,再一次塞进沈若何手里,“我不想再多说什么,符咒你拿好,算是替我保管,我希望你能尽快适应你的新角色。” 适应?沈若何竟不知席昀的身影是何时消失的,于她而言,一切真的只能像噩梦一般吗?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根植于法师的这个怪异的世界,过去平静的日子再也找不回来了。这一刻,沈若何真的很想念余锐。天空开始泛白,她觉得这一次的日出很美。 沈若何开始习惯逃课的生活了,“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是很多大学生的上课守则。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寝室里只她一人了。她的身体仿佛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除了疼痛竟什么感觉也没有。枕边的黑色符咒皱得不成样子了,她自己也很诧异会对如此重要的东西漫不经心,很多事情从来没有人告诉她,然而沈若何还是知道的,那黑色符咒之所以沉重,是因为它将写满席昀二十岁以后的生活,当然,也许一切都将是空白。她所了解的东西日益增多,沈若何知道,这正是由于她与生俱来的能力正在被激发并逐渐增强的缘故。 “喵。”窗台上传来一声温柔的猫叫,沈若何猛然间坐起来,略显张惶。 毕宿已跳上沈若何的双腿,颇为可爱的将双眼眯成线状。沈若何面无表情抓起毕宿,“砰”的一声把它重重摔在门上。 “你这女人疯了是不是?”毕宿几步冲到沈若何床前,吞了活老鼠一般满是愠色,“我招你惹你了?我都饿了好几天了,你就算不心疼我也不至于这样吧,席昀把你甩了?” “你不是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沈若何恶狠狠的目光似乎马上就能杀了这只猫。 “您是英明神武的苍龙大人,您是无所不能的救世主,您是我心中最最伟大的神,您是……” 沈若何把那黑色符咒紧紧攥在手里,“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我……我……”毕宿望着已经下了床立在它身前的沈若何,不免失措。“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我只是,我只是必须……”它的目光正怯懦地投向沈若何手中的符咒。 沈若何冷笑两声,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肩上多了一把闪着银光的木剑,剑刃贴紧了脖颈,轻轻一动便有生命之忧。眼前的毕宿一头汗水,万般紧张,她知道这只猫不过是正在被人利用的可怜的工具。 “杀了苍龙法师,你在法师界就会声名大噪,连占卜师也会对你宠爱有佳吧。”沈若何嫣然一笑,这样的笑连她自己也是久违了。 “我只要你手里的东西,并不想伤害你。”毕宿的语气里分明已经是带了哭腔。 “其实我倒是很希望你出名。”沈若何依旧笑着,道,“不过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你或许会喜欢的。”话毕,沈若何已把肩头发光的木剑轻轻推开了。“我现在了解你所有的想法,所以我们不妨好好谈谈。” 木剑摔在地上,毕宿第一次觉得手中的剑有这么重,他不敢再多看沈若何一眼,瞬间瘫软在地,如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呜呜的哭了。沈若何把它搂进怀里,这个时候,它还是过去驯良可爱的大黄猫,只是那哭起来伤心的程度并不是一般的俗猫所能具有的。 真的等到花开时节了,只是弈海围棋会所还像冬季那般冷冷清清。尹斯婷思考了很久之后还是来了。略显阴暗的二楼休息室里,韩珏和周月奎正在对弈。 “其实,我是来找叶冉的。”尹斯婷有些摇摆不定。 “我们大家都知道啊,要找叶冉是不该到这里来的,更何况你还是无所不知的玄武法师。”韩珏已把目光从棋盘移开,微笑着望着尹斯婷。“难得有玄武法师光顾,总不能只记得叶冉而忘了我这个老朋友吧。” 如此一样的感觉尹斯婷似曾相识,韩珏的影像开始在自己的印象里渐渐模糊,如今坐在面前的这个男人竟已陌生得无法认得了。 分卷阅读42 蛰伏 她一直很喜欢林业大学的春天,去年的这个时候,是余锐陪着她走过这静悄悄的林荫小路。沈若何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猫就趴在她身边。 “你约会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带上我?我很讨厌这样的,我留在寝室不好吗?为什么……” “当你变成猫的时候就不要乱说话,你要是再敢乱叫一声,我就剪光你的胡子。”沈若何轻松而平静的话语使得毕宿立刻沉默起来,此刻,它已然注意到树影中悄然而至的席昀。 “你来找我有重要的事吧。”席昀很快瞥见了满眼委屈的毕宿,“它怎么和你在一起?” “它以后都会和我在一起。”沈若何笑道。 “你说什么?”席昀诧异而愤怒的目光完全淹没了可怜巴巴的毕宿,这个本来自以为委屈的猫更加不安了。“这不会就是你要告诉我的重要的事吧?” “它现在只听我的话,韩珏再也不是它的主人了。更不可能让它去做什么,这是毕宿自己决定的,既然没办法杀我,就只能选择背叛。我个人觉得这样做并没有什么错。”沈若何依旧笑道。 “你给它买了不少鱼罐头吧。”席昀略带怨气地抱起猫,坐下,沉默了许久,才说。 不远处那一片怒放的迎春,明亮的花瓣燃尽了春天最后的寒意,其实毕宿并不乖,还是一直对着席昀喵喵叫。 休息室里已然没有了棋局,只是韩珏的棋子还在。尹斯婷此刻并无品茶的雅致,在这种时候,她也许只能这样做了。 “我不知道毕宿为什么要得到朱雀法师的黑色符咒,谁都知道如果席昀没了那符咒就会死。”尹斯婷轻声道。 “我也不知道。”韩珏咽了一口茶,五官紧紧的聚在一起,“事实上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毕宿了,我真不知道这猫是怎么一回事,它不可能会加害席昀的,我可以感知到它的力量,它现在和沈若何在一起。”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尹斯婷不禁冷笑道,“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说出来,关于沈若何——我们的苍龙法师存在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已经发展到我们无法再回避的地步。” 韩珏略显不安了,虽然他似乎给了自己许多积极的心理暗示。 “沈若何……她是占卜师。” “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局势好像难以控制了。”沈若何摆弄着猫尾巴,若无其事一般。“虽然很多疑团都已经解决了,但事情似乎更加复杂了,好没意思。” “怎么会没意思呢?你要是真觉得无聊就不会兴致勃勃的把我找出来了。对不?” 席昀笑道,“而且现在的局势也并非难以控制啊,只是控制局势的人不是你我罢了。”毕宿也颇为赞同的扑到席昀怀里。 “那个掌控大局的人正想杀你,我没推断错的话,他现在已经找到了一颗好棋子。” “这次又是谁啊?”席昀不禁一颤,仿佛自己曾经就是受害者一般,而毕宿则把头深埋在长长的毛里。 长椅边投下杜松长长的影,春天温暖的阳光越发柔和了,林中的空气也未必是纯净的,有时候还是难免让人觉得脏兮兮的,沈若何把猫拉进自己怀里,轻声道:“尹斯婷现在正在弈海围棋会所喝茶,她和韩老虎正在谈论我们,正如我们此刻也在谈论他们一样。” “差点儿忘了,”席昀笑道,“你是无所不知的占卜师!” 沈若何狠狠回敬了席昀一个幽怨的眼神,道:“该怎么办?” “办法……就在你的怀里。”当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猫身上的时候,猫早就睡着了。 沈若何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注意这熟悉的小广场了。广场上那高大的红色雕塑被冲刷过一般干干净净的,她过去对着雕塑只是充满了不解,现在再看的时候,只想哭。因为想看这一日的夕阳,她逃掉了晚上商务谈判的公选课,瑶会去上课的,当然也会浑水摸鱼帮她答一声“到”。烧红的颜色已经褪去,只剩有渐渐沉入夜幕的深深的紫霞,沈若何觉得自己真没有白来。 春天的广场热闹非凡。夜幕降临,广场上已经聚满了人,多数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偶尔也会看到从这里经过的七八岁的成群的孩子。此时的广场便是人们眼中最美的舞池。沈若何静静坐下,她从来都不喜欢跳舞,余锐也是。 欢乐的音乐,柔和的灯光,跳舞的人其实并不老,只是看的人会渐渐觉得累罢。眼前的种种对于沈若何来说更像是电影中的场面,许许多多陌生的演员,唯一认识的李星琴也许就是这里的主角。那个老太太穿着一身红色运动服,跳起舞来颇有精神,而她的舞伴竟比她年轻许多。 一曲接着一曲,李星琴离开了舞池,略带兴奋地在沈若何身边坐下。“真是老了啊,这么一会儿就觉得累了。” “跳得真好。”沈若何这话是不带半点恭维的,在这个精力充沛的老太太面前,她竟有些自卑了,“你现在住哪里啊?在哈尔滨有亲戚?” “我住我儿子那儿,还有儿媳妇, 分卷阅读43 我跟他们说过来看他们,当然也是为了别的事情。家里这儿不远,走路十多分钟就到了。”李星琴笑道,“其实我也常来这边,与何羽峦那小子都是故人了。”也许是出于一种关怀,看着身边面带忧郁的沈若何,李星琴又不禁道:“最近恶灵已经明显减少了,我们这些日子的努力还是有一定作用的吧,总之事情会好起来的,小姑娘,这表情和你的年龄不太相称啊。” 她只能无奈地笑笑,对于沈若何来讲,任何事情她都会做最坏的打算,即使她分明知道事情会向好的地方发展,她总是拒绝一个个希望,因为她太害怕失望。恶灵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走,困扰她的仍有捉摸不透的自己,捉摸不透的占卜师。 “关于占卜师的事情,想必你都知道了吧?”沈若何不禁问。 “席昀已经和我说了,也包括你的事情,你……能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李星琴笑道。 “七十七朵玫瑰?”沈若何也笑了。 老太太“哈哈哈”开怀大笑,这笑声反而让沈若何颇为释怀。“其实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李星琴的话语中突然多了一丝亲密的关怀,“在想席昀吧?” 被言中了,席昀的身影真的就在刚才出现在了沈若何的脑海里,也许是她在心底一直把席昀默认为是那“七十七朵玫瑰事件”的始作俑者的缘故吧。然而此刻李星琴的眼中更平添了一份沉静,仿佛她马上就要告诉沈若何一个惊天秘密。 “席昀,他快要过二十岁生日了。”李星琴轻声道。 “要到秋天呢?还早,他……”沈若何忽然停下了,她已经察觉到了李星琴想要说的内容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席昀不会,他永远都会像太阳一样。” “在我心里又何尝不愿这样想呢?可是当年席烁也是一样,千百年来的朱雀法师也都是如此,到最后没有一个人可以逃脱得了这宿命。也许是秋天,也许一个月以后,也许就是明天,他就会变成陌生人,甚至我们的敌人,我真的有些不敢想了。”李星琴早已笑意全无,哀矜之色难以掩饰。 “既然逃不掉就面对好了。”沈若何嫣然一笑,“席昀不是席烁,更不是以前的朱雀法师,他是不一样的。” 天已经完全黑了,沈若何抬头的时候还是在光污染严重的夜空了看见了星,绚烂而微茫,但却很坚定地闪烁在某一个方向,这一次是她自己离开广场回学校,她明白,不会有人来找她,不会有人将她押解回校,余锐死后,她是第一次到这个广场来,过去两个人走的路如今便要一个人走,这样也很好,她想。 夜,沉寂得让人窒息。室友们早已睡熟了。沈若何很久没有放松地躺过了,然而依旧无法入睡,虽然她一直很期待那种自然而安逸的苏醒,她希望再张开双眼的时候可以看见阳光。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愿望,她竟终究不能实现。 醒来的时候还是黑夜,没有光,只有枕边的泪,眼前还留有梦中余锐的微笑,余锐去了哪里?她完全不清楚,仿佛连余锐的死亡和常人也是不一样的,她早已察觉,但却从未深思过,余锐的灵体没有一次出现在她身边,其原因沈若何百思不得其解。与之联想在一起的,竟是韩珏温和的目光以及他淡淡的微笑,很奇怪,她想。她忽然很想见见韩珏了。 睡觉,睡觉,睡觉,她不停对自己说,可仍然清醒得可怕而可恨。沈若何缓缓坐起来,正看到同样坐在床上的猫,猫眼里射出冷寂的幽蓝。 “你怎么也不睡呢?”沈若何把手伸向毫无睡意的毕宿。 毕宿不答,竟懒洋洋地闭上眼,仿佛并没有注意到面前略显担心的沈若何。 “睡觉吧。”一瞬间,沈若何的手竟有些颤抖了,她读到了毕宿的心,可是那讯息让她怯懦。她在生活中发现了属于自己的火花,也许就可以甘心为之做一辈子的飞蛾罢。 沈若何躺下,猫也躺下,可谁都没有睡,不睡觉的时候,连梦也没有了。 没有云,天空水一般清澈,只是每一颗星都开始模糊且暗淡了,而这个时候的月亮,也不知在何处了。 你刚刚说谎了 林业大学的天文爱好者协会成立十周年了。在三月份的换届大会上,沈若何意外地担任了这个协会的会长,而担任副会长的正是她一手栽培却又不怎么听话的井海。这协会是她长久深爱着的集体,胜过班级。 一个没有沙尘暴的星期日,清晨的天与空气都是往日没有的纯净。工业大学张教授的天文选修课在这一天开课,各校的爱好者都接到了开课通知,这个上午,正心楼322室坐满了人,半数以上都是外校的爱好者。沈若何坐在第三排,上课半小时后便进入了神游状态。似乎是从冥王星降级的那一天开始,林业大学的天协也开始不景气了,协会总有各种困难和各种麻烦,沈若何知道,以后自己便是一个家长,而井海又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工大就像一个浓缩的小城市,走着逛着便觉得学习的氛围淡了。汽车穿梭在校园内的马路上,噪声也不可避免,路边一排排 分卷阅读44 弱不禁风的小树苗竟成了这里绿化的主力军,不远处的石板路上沸沸扬扬挤满了人,沈若何知道那里是工业大学每周日都会有的二手书市。只听了半节课的她竟命令一般地告诉井海,要带着其他会员听完再离开。 挤在这样的二手书市里,沈若何有种莫名的幸福感。在林业大学,只有毕业生离校之前才会有这样的胜景。她被人流挤着向前移动,这条路,她分明和余锐走过很多遍了。沈若何的心已然深深陷入回忆里,并没有察觉一个高大的身影已里在她前。 “你在这儿啊。”叶冉静静地说。 沈若何梦游般应了一声,才注意到身前突然出现的这个法师。叶冉一脸严肃,一身黑色的老旧的长外套无形中又让他沧桑了好几岁。沈若何怎么也想不明白,美丽得席烁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你是因为想他才到这里的吧?”叶冉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转了个身,跟着沈若何一起随着人流移动。 “不是。”这回答让叶冉有些失望,然而于沈若何而言,她并没有撒谎的理由。 “我是。”叶冉语气里的悲哀完全源于自己对故人的怀念,“我到这里来,到这个学校来都是因为余锐,本以为还能再见,没想到……你从来都不知道他还有我这样一个朋友吧?” “我和他相处那么长时间,我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更何况是他的朋友。” “你只是不了解作为法师而生存的余锐。”叶冉劝解道,“除了这个,他不会有什么隐瞒了。我……太了解他了。” 沈若何略显不安地看着叶冉,她从那浓密的头发缝隙间瞥见一丝激动的神色。这神色让沈若何也无法平静了。 “我……总觉得余锐就在离我们都很近的地方,他的灵魂受到了某种禁锢,因此我很难找到,这个……你注意到了吗?”叶冉小心翼翼地问。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你和我一样,是直到现在还关心余锐的人。”叶冉不禁叹气,“或许我只能和你说。” 此刻,两人已走出拥挤的人流,早晨有些冷的阳光此刻却开始灼人了。长长的两道黑影粘在脚下的石板路上,沈若何得到的不仅仅是一个信息,还有一份她以占卜师的身份也无法想象的穿越生死的情谊。 春天的弈海围棋会所又是热闹非凡,沈若何逃了一个下午的概论课却并非为了在此消遣,她心不在焉地赢了几盘棋,仍不见韩珏,也看不到周月奎出来接待,只有门口吧台的收银小妹妹忙得不亦乐乎。这里的人似乎都喜欢和她下棋,有些面孔沈若何也已经觉得熟悉了。那些弈海围棋会所的老主顾都知道这个天分极佳,棋艺了得的小姑娘,他们甚至像尊重韩珏一样尊重沈若何。 棋到中盘,白棋竟再没有落子的气力了。执白棋的中年男子只好认输,他显然是第一次和沈若何下棋,失败的脸上写满了困惑,这样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竟会有如此高深的棋力? “她是林业大学的学生,棋下得厉害着呢,连周二段都不是她的对手。”观棋的一位大叔连忙把那男子从对局的位置上拉下来,笑道,“来来,我来一局吧。”话毕,自己便稳稳坐下,笑呵呵地看看围观的棋友,仿佛自己已经赢得了很大的胜利一般。 “大叔,”沈若何轻声道,她的声音柔弱而沉稳,一瞬间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似乎都在等待沈若何说出怎样的惊人消息,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反倒让沈若何感到拘促了。“韩老师今天不在吗?” “不在,我听说他昨天晚上就去北京了,准备参加四月初的比赛。周二段也跟着去了。但围棋会所还是照常营业,我们这儿的老棋友帮忙照看着,你不用担心,什么时候来都行啊,我们都喜欢和你下棋。”这位大叔显然是领会错了,不过这样的误解倒使沈若何颇为安心。众人听了这番言论也议论起来,棋友们对比赛总像国家大事一般关注。 “比赛的时候能来给我们讲解吗?只讲解决赛的对局就可以了,我们大家都想听你讲棋啊。”那位大叔笑着对沈若何说,其他棋友也都应和起来,仿佛早有预谋。 “我只会下棋,不会讲棋。”沈若何笑笑,算是拒绝,她忽然觉得今天到围棋会所来是个很大的错误。此刻,沈若何对任何有关于围棋的事都提不起兴致,毕宿和叶冉都希望她能和韩珏面对面坐下,她抛弃了所有的怯懦与不安来到这里,而想见的人却早在千里之外了,围在身边的都是些不相干的大爷大叔,想来自己竟也觉得可笑了。 “你果然在这儿!”人群里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周围的人都诧异地盯着这男子,也许是因为他少有的美貌,也许是因为他略带怒气的声音,也许是因为他此刻正颇为不满地看着沈若何,没有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的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男人都处于深深的好奇和焦虑中。 “我打你手机是你室友接的,她们也不知道你去哪儿了,你手机是座机吗?怎么成天扔在寝室?”席昀毫无笑意,竟对着沈若何大喊起来,完全变了一个人。 沈若何惊呆了,不是因为席昀正在生气,眼前 分卷阅读45 的这个男人的态度和话语都像极了余锐。 “我找你一个下午了你知道吗?真急死人了。” 沈若何一梦初醒般看着席昀,淡淡笑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缓缓站起来,看着身边大惑不解的棋友,笑道:“我得走了,以后有时间再来下棋吧。”席昀拉住沈若何,极其愤怒地往外走,连告别的时间也不留下。 天边缀满了烧红的霞。林场的黄昏有些冷,细碎的风声里那片枯槁的白桦林更显冷清了。热恋中的情侣常喜欢把彼此的诺言刻在树干上,以表明不渝的心意,纵然日后分手,也有这白桦林见证了曾经的爱情,只是树很可怜,被人撕下外衣,刻上不相关的文字。再深刻的爱情也会淡化,经年的风霜让许许多多刻下的诺言都模糊不清了,这世界上本没有什么不会消失,没有什么会永恒不灭。 在弈海围棋会所的时候,沈若何并未察觉已近黄昏的天色。在黑白两色的光影间度过了一个下午,此刻,她竟觉得学校的林场很是陌生,沈若何来林业大学快两年了,而这个面积远大于教学区的实验林场她却并没有来过几次。 “为什么生气啊?”沈若何笑眯眯地问席昀。 “你明明知道。”席昀的怒色早已不见踪影。 “可如果不问岂不是显得太无聊?”沈若何道,“有些时候知道别人的想法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我早知道你在弈海围棋会所,但并不知道韩珏和周月奎不在,一直在担心你,你在那儿呆的时间太长了。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进去一问才知道,原来你和一帮老头子下了半天棋,不过,生气的样子是装的,怎样,像吧?” “再怎么逼真我也是知道的。”沈若何笑着摇摇头,道,“韩老虎和周月奎去北京比赛了,半个月内大概都不会回来。”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席昀的轮廓在沈若何的视线里愈发模糊不清了,她和席昀从弈海围棋会所一路走来,似乎极其自然并且毫无缘由地走进林场,她忽然间明白了席昀的惆怅。 “你……和余锐是怎么认识的?”席昀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了。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不安并且害怕着,沈若何知道,她此刻面对的不再是无足轻重的玩笑。白桦树林鬼魅的树影让人感到孤寂。满心想寻找余锐的自己现在竟完全不知所措了,这几秒钟空白的时间让沈若何觉得太长太长了,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感知到席昀的惶恐与期待,这个时候,知道反不如不知。 “怎么了?”席昀缓缓走到沈若何身边,轻声问。 “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问了。”沈若何淡淡答道。 “真的已经过去了吗?”席昀拉起沈若何冰冷的手,他只是想让沈若何知道自己此刻难以逃脱的悲伤的感觉。 沈若何抽回手,并不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席昀俊美的面颊。席昀的手是凉的,就像这傍晚的风,吹拂过她的脸不让滚烫的眼泪流下来。 席昀笑了。笑得甜美而安静,他的悲哀在微笑里消失殆尽,本来也没有想要得到什么,又何必再问。“要是我能先认识你该多好。”席昀不禁叹道。他知道沈若何在逃,这种连沈若何自己都无法面对的逃避席昀却可以坦然视之。 “最喜欢你哭的样子了,可又偏偏不能让你哭。”席昀擦干了沈若何眼角偷跑出来的眼泪,猛然间将她拥进怀里。 风很冷,席昀怀里的女孩竟也冷如冰山。沈若何僵死一般一动不动,这让席昀有些害怕。许久,她才用微颤的声浪吐出几个字:“我……想余锐了。” 这一夜很好的月光,月光流出淡淡的哀愁与温柔,却冰冷如霜。沈若何的几个字只换来席昀怅然的微笑,精彩的人生刚刚开始,而命运又偏偏要它提前结束,席昀似乎把一切都输给了时间。他轻轻放开沈若何,看着眼前满面忧伤的小女孩,忽然笑起来,灿若河汉。 “你笑什么?”沈若何更加不安了。 “你刚刚说谎了。”席昀望着沈若何湿润的双眼,颇为自信,笑道。 风真的很冷。 又是骗局 北宫玄武,虚、危。危为哭泣之事。虚中六星,不欲明,明则有大丧也。 这一夜的星空弥漫着阴郁的光,沈若何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一个人坐在林风苑的楼顶。风很轻,她觉得有人正在身边说话。在过去的很多很多个夜晚,她和余锐都一起坐在漆黑的夜幕里看星星,沈若何的眼前竟是烂漫的金秋画面,在那个如火的秋天里,她见到了余锐。那个腼腆而无趣的男人曾在初遇的星空下告诉沈若何如何寻找仙女座大星云,然后颤抖着对她说:“光影之间,唯有我心。”有些回忆无论过了多久也是冲刷不掉的,如此,便不如铭记。 沈若何深深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月光下身边多了一个瘦长的影。 “怎么不去睡觉?”沈若何轻声问。 “我刚去拜访了几个远方的朋友。”这低沉的声浪让沈若何害怕了,她转过身,竟被毕宿惨白的面色 分卷阅读46 吓得呆住了,毕宿提着剑,全身还在不住地颤抖,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怎么了?”慌乱中沈若何才发现毕宿的木剑滴下血来,“遇到恶灵了?” 那毫无血色的面颊上忽然浮起一丝云霞般的微笑,毕宿有气无力地“啊”了一声,顷刻间倒在沈若何脚下,她很想抱起他尽快离开,可是眼前倒着的是一个比自己高大的白衣法师,并非一只猫。 窗外的绿色似乎是在一夜间初生的,左岸咖啡店里很少的人,店里的装潢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瓶中火红的鸢尾已经换成了水粉的百合,让人觉得俗而无趣了。柳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阳光铺满了桌面,她注视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满面怅然。卡布奇诺的泡沫早就喝光了,她不停地搅动着咖啡,压抑着此刻的不安。 九点整,席昀走进咖啡店,他在柳丹对面轻轻坐下,笑了。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柳丹低着头,她的头发有些乱,过去美丽的光泽也不见了,她脸色灰暗,手指发黄,席昀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女孩就是过去青春可爱的阳光般的柳丹。 “还是那么准时。”看到微笑着的席昀,柳丹松了一口气。 这个女孩显然太疲惫了,柳丹抬起头的时候,席昀惊住了。她的双眼和面容已经充分说明这个女孩已经有好多天没有休息了,本以为这是一次针锋相对的会面,然而从一开始席昀便“失败”了,他对此刻的柳丹心疼不已,仿佛这女孩还是过去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妹妹。 “为什么不来呢?”席昀的话语里满是怜惜,他完全忘了这个女孩是曾经要将他与井海置于死地的,是背离了朱雀宫与整个法师世界的不可原谅的人。 柳丹淡淡笑了,她对此刻心存不忍的席昀似乎颇为放心。柳丹捧起温热的咖啡杯,并不说话,忽然极其勇敢地盯着席昀。 “到底是怎么了?你总不会是因为偶生了某种毫无意义的怀旧情结才把我约到这里来的吧?” “我……骗了你。”柳丹还是盯着席昀,有些颤抖地吐出这几个字,而接踵而至的正是她最为担心且害怕的席昀怀疑的目光。“你一直幻想我是朱雀宫一心无二的法师,现在这样的幻想也没有了吗?”柳丹的声音里竟平添了些许乞求。 “没有了,”席昀冷笑道,“你到底想要对我说什么呢?” “我……”伴着低沉的啜泣,女孩掩住脸,竟呜咽着哭了。 毕宿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似曾相识的房间里,只是空荡荡地感受不到沈若何的存在。紫红的杜鹃花赫然就在眼前,这花很是熟悉,连同这空间里的感觉。他知道他来过。不久,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女孩便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了,他知道这女孩是个法师,他还知道这女孩叫做薇园。 “你还好吧,秀秀?”薇园笑道,仿佛早已熟识。 “秀秀?”毕宿从床上跳起来,自然是颇为不满,他怎能容忍这个女孩对他的□□裸的蔑视呢?“你怎么能这么叫我,我没有名字吗?如果不知道可以问,怎么能随便找两个字应付了事?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太不像话了,听你这么叫我,我都没脸安静地做一只猫了。” 薇园惊慌失措了,她没想到简单的两个字竟会惹来这么多麻烦,“我……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就别乱叫,我怎么在这里?”毕宿仍然不依不饶。 “你受伤昏倒了,是沈若何用幻影移形把你带到我这里的,她让我转告你,暂时不要回去,还说你想要告诉她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让你好好养伤,不必担心其他事情。”薇园道,想到沈若何,她忽然平静了许多。 “为什么不让我回去?她怎么可以把我扔下!”此刻的毕宿真的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宠物,悲哀得完全愤怒不起来了。 “她……”薇园忽然窘了起来,“她说你一定要留下来,因为此刻任何一个法师都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你必须……留下来保护我。” 毕宿完全呆住了,他从来没有担起过保护某个人的责任,在他的世界里,任何人都不会由他去保护,甚至在电影院里,他都没有把保护人们免受恶灵袭击作为自己的责任,他知道自己是个 不称职的法师,然而多年以来自己一直认为这是他应有的状态,毕竟,他只是一只猫。 “我知道你是白虎宫的毕宿,我叫吕薇园,玄武宫,只是法力很弱的普通法师。”薇园笑了。 毕宿说不出话来,他被一种赞赏的目光注视着,这目光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人,而非一只猫。 “可是,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薇园反而因为毕宿的沉默不安起来。 “我……”他欲言又止,明明想说自己的名字就是那个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猫”字,但是这一刻,这个“猫”字已经成为心中无用的代名词,他把他所有的卑微与不安都沉甸甸地压在了这个字上,然后又将这个字毫无犹豫地咽进肚子,永远消失。 他觉得面颊上多了两朵烧热了的红霞,而嘴角的文字竟也如云霞一般轻轻飘来。“你以后可以 分卷阅读47 叫我秀秀,事实上,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 整个公寓牢笼一般充斥着银光,银光里剩有的只是片刻的沉寂和永久的压抑。这个夜里窗外阴沉得不见一点儿星光,即便有,他们也不会注意的。玄武法师总是强大的,她实在没有什么失败的理由。尹斯婷一袭黑色长袍,闪着银光的木剑还在滴血,空气里只剩下她急促的呼吸,她的公寓也在打杀中面目全非了。 房间的一角立着一身黑袍的虚宿,那男人的剑尖同样滴着血,只是他比尹斯婷平静了许多,呼吸也是极其自然的,仿佛并没有经历过任何战斗。而这一夜的厮杀,两人已然竭尽全力。 “你到底是什么人?”尹斯婷的声音还是坚定而有力,她当然不想让对手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有多糟糕,作为玄武法师,此刻,再大的伤痛也不能倒下,如此,那声音更显得欲盖弥彰了。 “这些招数你都认得吧,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那男人冷笑一声。 “我认得招数,却不认识你。”尹斯婷的话语声异常低沉。 虚宿剑上的银光愈发刺眼了,这小小的房间里实在填充了太多的咒怨。“堂堂玄武法师又怎么会不认得虚宿呢?或者说,虚宿现在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吧,是你给了她黑符,是你让她相信只要在符咒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就可以消除所有的法力、摆脱法师的命运做一个普通人,然而事实怎样呢?在事情发生之前你就应该很清楚,法师的命运不是简简单单一个符咒就可以摆脱的,千百年来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每天,这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法师想做回普通人,他们把所有希望都寄托于伟大的玄武法师,寄托于那个符咒,然而……平凡的生活永远都得不到,只要在那符咒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他们的归宿就只有一个……” “死。”尹斯婷冷冷地打断了那男人的话,刚刚还异常平静的虚宿此刻竟激动起来。“我并不想这样,一切都只是遵从规律,法师的力量源于自然,所谓的摆脱,便是将这种源于自然的法力归还自然,然而,法师作为力量的载体,其本身是无法失去法力而独立存在的,当法力回归自然的时候,□□也不可避免地回到物质循环中,所谓的黑色符咒,的确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千百年来一直如此。” “我要杀了你这个魔鬼。”虚宿的剑光已射向尹斯婷,玄武法师已经无力躲闪,她勉强用木剑抵挡住虚宿的攻击,两剑相碰的时候,她全身竟感到针刺般的疼痛。 “残忍的是这个世界,不是我。”尹斯婷的语气一点儿都不像是在为自己辩解,仿佛她只是一个悲哀的故事的讲述者。 虚宿的愤怒完全化为气流涌了上来,压得尹斯婷动弹不得。“原来千百年来的玄武法师都是令人发指的刽子手。” “对于所有法师来讲,除去法师的身份去过平凡的生活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但是如果连这个希望也没有了,那才是真正的残忍,让他们带着美好的幻想离开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或许是受到了虚宿的影响,尹斯婷的话语里竟多些许的愁怨。 “这是对生命的欺辱!”虚宿已是满目杀气,“明明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 愈加沉重的力量压在尹斯婷身上,那熟悉的银光正在侵入她的身体,仿佛顷刻间就要吞噬一个生命。她并不害怕,可是自己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又怎能轻易地交付生命呢?“明明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这话语不停地在尹斯婷的脑海回荡,真的虚宿已经死在了这千百年的谎言中,连席烁也成了“名正言顺”的殉葬品。 一阵阴冷的气流忽然间朝那男人扑了过来,虚宿猛然一惊,在尹斯婷背后暗淡的银光里,竟显现出龟和蛇的图案。 “你想为你的妻子报仇是吗?”尹斯婷的声音冰冷而平静,“我告诉你,这就是法师世界千百年的法规,历代玄武法师都有责任维护这法规,你不能抗拒,也没有权利抗拒。” 银色的龟蛇已从尹斯婷的背后跃起,一同袭向虚宿,不等虚宿收回剑,他的身体已经沉浸在龟蛇环绕的冰冷的银光中,一个生命在刹那间消失,甚至来不及留下一声□□。 夜的沉静让人害怕得想哭,一个生命就此陨落,但是他已经把满腔的哀怨留在了这个世界,尹斯婷可以结束这个生命,却永远也无法让这哀怨的生命完结。房间里自是凌乱不堪,血腥的味道竟让她开始厌恶呼吸了,她摇摇晃晃走到床边,全身瘫软下去。“明明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尹斯婷不能再想了。 “我真的……不想杀你。”在这个时候,或许无论哪一个被杀都是一种错误。 最讨厌的三个字 隐约间沈若何又看到那个模糊熟悉的轮廓,就好像是另一个自己伫立在黑暗中,没有纷飞如雪的花斑,剩有的只是朝向无尽时空绵延不绝的黑夜。是梦,一定是的,只是和前几次略有不同罢了。然而为何身边冰冷的感觉这般真切呢?她分明见到两个法师倒在了青色的木剑之下,分明见到了一片难以抹杀的冲天血光。 来不及思考,沈若何提剑奔向那黑 分卷阅读48 暗中的青影,伴随着她的靠近,那青影也逐渐模糊不清了。当她踏入两具尸体之间的时候,那青影已然完全消失了。风轻轻拂过,那样血淋淋的尸体真实地横在脚下,她终于知道这不是梦,而令沈若何极其不安的是,刚刚消失在眼前的那个青影就像是自己。 已是午夜,学校的路上竟赫然多了两具尸体!或许就像余锐被杀的那个夜晚一样,沈若何这样想,便在情难自禁中湿润了眼睛。毕宿说的对,这真是个灾难。 “怎么会是你呢?”这一夜没有星与月的光,渺远的黑暗里,她听到席昀轻微的声浪,那个绛衣法师手持木剑,俨然一个迟到的勇士。 “我也是刚刚到,来晚了。”沈若何叹道,她忽然有些害怕了,席昀身上竟是带着杀气的。 “凶手可能是个占卜师,正像毕宿说的那样,我也正想把他的发现告诉你,真的是……” “真的是太出乎意料了。”席昀冷笑道,“你不要忘了你也是占卜师啊。”剑身的红光越加明亮起来,把周围的空气烧成一片血色。 “你说是我杀了这两个法师?”这种在沈若何看来莫名其妙的怀疑还是发生了,她自以为最值得信赖的人如今竟也会对她说出如此无理的话,沈若何的思绪顿时陷入一片空白。 一道红光闪过,席昀手中的剑已经刺向沈若何的胸口。沈若何本能地提起剑,挡在身前,红光已然温柔了许多,席昀的剑尖也只是轻轻触碰到了青色木剑的剑身。 “你还没有注意吧。”不等沈若何开口,席昀抢先道,“我只是想让你看看,看看你手里的剑。” 她怎么可能去注意呢?那把萦绕着青光的木剑上,竟沾满了殷红的鲜血,此刻,已然滑落到她冰冷的手掌了。沈若何不由得叫出声来,木剑也沉沉地摔在地上。她此刻的恐惧和身边的尸体无关,完全是由于那刚刚还握着木剑,而今却已满是鲜血的左手。她抬头注视着席昀,席昀已经收起了剑,正颇为无奈地看着她。 “你……”沈若何颤抖着有些说不下去了。 “我感觉外面有些不对就出来看看,结果就见到你提着带血的剑站在尸体中间,不过看你这样子,可能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席昀慢慢地将沈若何拥在怀里,“恐怕这事情不是一时间就能弄清楚的。” “是一个青衣法师,或是占卜师,不对,就是一个占卜师,只是……和我长得很像,我亲眼看见她杀了这两个法师。”沈若何挣开席昀的臂膀,略显激动,“我当时也觉得很奇怪,那个人我仿佛认识。” “恐怕也只有我会相信吧。”席昀淡淡笑了,此刻,他什么也不愿想了,“回去好好睡觉吧,现在没事了,我们好像不适合留下来收尸。”他拍拍沈若何的肩膀,拉她离开。 他把沈若何送到宿舍楼下,看着她进门。那个女孩真的很奇怪,席昀以他作为朱雀法师所拥有的强大法力和灵敏准确的感知力察觉到,沈若何在刚刚的一段时间简单得像个孩子,而作为占卜师超凡的能力完全找不到了。 凶手的确是一个占卜师,席昀知道,沈若何的手上真的是沾着血的。 一连病了几日,昏昏沉沉不知是日是夜。沈若何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多,她记不清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只是恍惚觉得室友给她请过了病假,又一次一次地劝她去医院。此时的寝室只她一人,正是上课时间。 门外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声,接着门便开了,然而进门的并不是她可爱的室友们,竟是席昀。 “你还真有办法。”沈若何看着提着一大串钥匙的席昀,不禁笑道。 “我这也是被逼上绝路啊。”席昀笑道,“打电话关机,后来才知道你病了,没想到你身体这么弱,哪个法师也不像你这样病歪歪的,一直想光明正大地走进女生寝室看看,托你的福,这次拿着宿管会查寝的单子,阿姨就把钥匙都给我了,怎么样,还算高明吧?”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沈若何若有所思,“过去很少生病的,也从没病过这么长时间。我找个时间去医院看看吧,你快回去,她们也快下课了。” “这么久不见,就舍得赶我走么?你室友要是知道有个这么帅的小学弟来看你,一定对你羡慕嫉妒恨吧,你就没有一点虚荣心成就感啊。”席昀笑眯眯地盯着沈若何,似乎对她此刻困窘的神色极为满意。 “好了,我知道了。”沈若何一脸严肃之情,好像正在警告席昀别再胡闹,“是因为那天我和你提到了毕宿,你想知道它对我说了什么,是么?” “不愧是占卜师,果然厉害!” “这和是不是占卜师没关系,就算用你那不太发达的大脑思考也能知道。”沈若何讨厌极了 “占卜师”这三个字,这种反应仿佛成了一种本能的抵抗。“毕宿告诉我,外地有很多法师离奇死亡,而且都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它怀疑是占卜师所为,就好像那天晚上的事情。” “那件事警方已经接手了。死的两个法师都是工业大学的学生,从身上的伤痕来看,是你们苍龙宫的招式,不像 分卷阅读49 是占卜师干的。”席昀注意到沈若何意外而来的诧异。 “不过这也可能只是表象,过去也有占卜师利用‘雀火’这一招式袭击法师,当时我还认定是朱雀宫的法师所为,这次可能和过去如出一辙吧。看来占卜师很善用法师的招式,死的两个法师是玄武宫的,我为此去找过尹斯婷,她竟受了重伤。虚宿去找尹斯婷报仇,最后还是死在了玄武法师的剑下,至于原因,我也不清楚了。”席昀有些茫然地盯着沈若何道,“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完全不知道。”沈若何摇摇头。 “你这小丫头也学会冷笑话了?”席昀笑道,“无所不知的占卜师?” “我是你学姐。”又是那令人厌恶的三个字,沈若何不知道席昀为何总是提及占卜师,但是她已经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正在或者已经失去了一种能力,她再不能轻而易举地了解席昀的内心,也就是说,她已经失去了作为一个占卜师应有的预知力。 “我……”沈若何欲言又止,或许此刻,有些事情是没有必要再提及的。 “想说什么?”席昀察觉到沈若何的不安与慌乱,这样说或许更多的是在鼓励眼前这个无助的小丫头吧。 “想让你出去。”沈若何冷笑道,而这淡漠的声浪竟让席昀颇为放心了。 有些冷,沉静的江边只能听见婴儿般啼哭的水声,林荫路上的人愈见少了,没有月,模模糊糊的昏黄里映着一对久别的恋人,女孩正在给男孩讲述一个很古老的故事,男孩只是静静的听,不以为意。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这一切都是真的,你会相信么?”柳丹忽然停下脚步,看着男友略带睡意的脸,轻声问。 “嗯,我相信。”他敷衍般笑着点头。柳丹也不生气,她早就料到男友会是这样的态度,的确,她刚刚讲述的就是一个难以置信的真实的故事。 “都是真的呀,你怎么不信呢?”她像劝说孩子一样极其耐心地试图解释,只是男友鄙夷的目光里,她看到了一个幼稚的自己,“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你就没感觉到我的生活习惯和别人有哪里不一样么?” 仿佛大梦初醒般,他脑海里积淀已久的诸多问号刹那间都涌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他的面前,一直以来,他隐约觉得柳丹身上有他看不透的秘密,而今天,他似乎可以将过去所有的疑问用柳丹讲给他的所谓的故事进行合理的解释了。 不会的,那怎么会是真的呢?他静静地告诉自己,一定还会有别的原因。“丹丹,你是不是想写小说了?” 柳丹淡淡地笑了,笑得远离了凡俗,渺远而不可捉摸。这笑又让他觉得眼前这个女孩陌生得无法认得。 “现在,”柳丹的指尖闪动着一道血色的光,“有机会证明给你看了。”她抬起手臂,将一个闪光的朱雀灵咒贴在了男友胸前。 红光渐渐消隐之后,柳丹已然握紧了桃朱木剑身着一袭绛色长袍笑盈盈地立在他面前了。她欣赏着夜色里男友惊痴的神色,无奈笑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游戏,要记着我的话,站在这里别动,无论一会儿发生什么事,知道吗?” 男友机械般点点头,他已然说不出话来。 一阵惊艳的红光里,柳丹跃到了离他十几米远的路中央,木剑的光芒愈加闪亮刺眼了,他看到柳丹身前一个青色的影正愈加清晰起来。那个青衣女孩同样手持木剑,此刻,他只觉得冷。 之后,他便再也看不清了,只是知道,这是一次极其凶险的厮杀,混乱的流光刺疼了他的眼,他仿佛是被禁锢在一个特定的空间里,动弹不得,也喊不出声音,一切都只是可怕的梦魇么? 柳丹重重摔在地上,红光也随之黯淡,他看见他的丹丹在流血,浓重的血腥味儿真实地充斥了他周围的空气,而那青衣女子正在用手中绿莹莹的木剑指着柳丹,一点一点朝她逼近。风真的太冷了,江边寂静得连江水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二十岁 “能告诉我原因吗?”柳丹擦干嘴角的血迹,注视着眼前的青衣法师,冷冷地问,青衣法师只是笑而不语。 如此强大熟悉的力量,眼前的法师又怎会是别人?然而,柳丹真的想不出苍龙法师会有杀她的理由。她被苍龙法师杀气腾腾的力量压制得快透不过气来,几近昏厥。 一阵冷风从身后袭来,愕然中,一个绛衣身影就在青衣法师举剑的那一刻挡在了柳丹身前。这个幽灵般悄然出现的救命恩人……竟是井海。 “这个人……不是苍龙法师。”井海费力地挤出几个字,他的身体正在被附着青光的木剑一点点压低。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井海颇为愤然地叫出声来,“你个花痴,还能动就快来帮忙,想看我死吗?” 柳丹这才飞身跃起,数团火焰从天空袭向与井海僵持着的青衣法师,而这最后一点气力使出的雀火,竟被青衣法师轻而易举地闪避开了。她飞身跃上身后的一棵黄檗树,振得树叶沙沙作响,再 分卷阅读50 一转眼,便已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白痴,雀火的速度太慢了!”井海抱怨道,他收起剑,长出一口气,伸手拉起瘫坐在地上的柳丹,瞥一眼不远处那个惊慌失措而又动弹不得的男人,“那位是你家的?居然还都让他看见了。”井海抱怨之余,若有所思,“你的事情席昀都告诉我了。” 柳丹白了井海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朝男友的方向缓缓移着步子。她知道,这个时候,她理所当然地会成为攻击的目标,她从未想过朱雀宫还会有自己的位置,此刻,柳丹想念那个阳光般的大男孩了。 她告诉男友,那个叫井海的法师虽然救了她,但她依旧讨厌;她告诉男友,也许就是这个讨厌的井海吓跑了对手;她告诉男友,不要哭,这种场面她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颜色快要褪尽的茶还在一边静静地吐着热腾腾的蒸汽,韩珏提着黑子静默了许久,却始终无法落下。空气里弥漫着挥散不去的白蜡的味道,这一夜停电,然而韩珏却爱极了这凌乱的烛火,这灼人的蜡香。 “现在,这步棋似乎是一定要走的,总要把这盘棋下完,你……是不是开始后悔了?”周月奎看着犹豫不决的韩珏,不禁问。 “并没有后悔,这盘棋是一定要下完的,而且我觉得我会赢,到现在似乎还没什么问题手,只是有些小意外,大概没关系吧,我会好好处理的。”韩珏坚定的落子,淡淡微笑。 “只是我有时候会想,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我,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了,对于棋的本身也不再那么看重了,再赢一次就好了。”灯亮了,韩珏吹灭了蜡烛,一缕青烟袅袅升起,他打开钱夹,钱夹里藏着一个女孩阳光般的微笑。 周月奎看着韩珏,再看看眼前的棋局,只得无奈地笑了,白子中盘认输。 仿佛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仿佛真的已经成为干枯的褪了色的回忆,在韩珏的脑海中,一切细节一切场景都已几近虚无,是雪天吧,在一阵厮杀过后,他看着那个女孩牵着别人的手,此刻,那个男人还在逃避着的都由他来面对,那个男人无法改变的,也只能由他来改变,他又一次告诉自己,必须要赢。 她来这里两年了,却从来没有细细欣赏过这个城市。印象里的哈尔滨,交通总是毫无缘由的混乱着,街道的纵横分布仿佛也是毫无规律可寻,只是数十年来都是狭窄拥堵着,让人看过几眼就免不掉心浮气躁了。索菲亚教堂是哈尔滨很有名的建筑,虽谈不上气势恢宏,但那古朴的欧洲风情确实让她不禁有些好感。沈若何从来没有进去过,她只是站在教堂外的广场上静静地看,看一群群白鸽悠闲的过活。 “这里我来过很多次了。”沈若何身旁始终微笑着的席昀,轻声道。 “你看过这个广场上的喷泉吗?”席昀淡淡的问。沈若何诧异地看着席昀,又看着午后阳光下广场地面上缓缓升起的高气不齐的一个个水柱,她这才知道,以前是白来了。 这里的音乐喷泉是定时开放的,每一次喷水大约会持续十五分钟,喷水的范围大约是十米乘十米的小方阵,水柱随着音乐的节奏起伏不定,最高喷射可达十几米,这个时候,广场上每个人都会驻足观看,仿佛眼前正在上演与自己无关的一出好戏,人心中的喜与悲仿佛也可以和这四溅的水花一起散入春天暖洋洋的空气,又挥发得清净而透彻了。 沈若何心里只是淡淡的悲哀着,余锐来哈尔滨这么多年,竟不知道这个广场上喷泉的玄机。“你怎么带我来这里了?”她看着身边的席昀,有些没出息地伤感起来。 “没什么,感觉你像大病初愈,随便出来走走的。”席昀的声音很平静,掩饰着他那少有的成就感。他今天穿着一套简单不过的休闲装,那双运动鞋也不像平日里刚刷过的那般雪白了。此刻的席昀少了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自然让沈若何觉得更加真实了。 飞溅的水花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隐约中她看见席昀微笑的脸,而他的眼中,分明是带着眼泪的,“我第一次来这里,是跟着我姐姐。”席昀笑了,“她那么美,所有人都喜欢她。” “可惜我没有见过她,如果见到她,我也会喜欢她吧。”沈若何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也是一个容易陷入伤感的人,她了解朱雀法师千年以来都是逃脱不了的悲剧命运,她想改变这不知缘由的宿命,然而就连身为当事人的朱雀法师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和我姐姐长得很像的。”席昀笑道,“你怎么没喜欢我呢?”他把手伸向眼前朦胧的水气,仿佛已经触碰到阳光下映出的那道彩虹。 好像早就知道了席昀的这句玩笑,沈若何沉默不语。 “从古至今,所有的朱雀法师都活不过二十岁,很多人说,这样朱雀法师作为美的化身就可以在生命最绚烂的时候消亡,也有人说,这是对法师的惩罚,以告诉所有的法师,即便是拥有强大的法力,法师在生命面前也依然是渺小的,唤起的是法师对生命的尊重与敬畏,于是,人人都接受并遵守着这样的法则,直到现在,到我姐姐,再到我。我听说 分卷阅读51 ,在过去,曾经有一个朱雀法师在二十岁时失去了正常的心智,杀戮成性,那时候,其他三个顶级法师会合力杀死他们曾经的战友。从那以后,玄武法师总是在朱雀法师接近二十岁的时候送他一个黑色符咒,这个符咒,并不能让法师变成普通人,凡是在符咒上写上自己名字的人,下场就只有死。”席昀轻描淡写地叙述着,仿佛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可是你知道,那个能让法师变回普通人的黑色符咒不过是一个骗局,一个给所有想要过正常生活的法师希望的古老的谎言罢了,除了顶级法师,没有人知道,所以,当朱雀法师拿着黑色符咒的那一刻,他就注定了要在某一天在符咒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死去。”说着,席昀展开手,把那黑色符咒递到沈若何眼前。 沈若何提前符咒的一角,静静的看,笑了。 “你很善于讲故事,而且一般都是悲剧。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命中注定,至少我不相信。”沈若何的声浪平淡如水,而她手中那黑色的符咒已在顷刻化为灰烬。 的确有些意外了,席昀竟也来不及阻止,他注视着沈若何静静笑着的脸颊,心中竟涌出些许不着边际的感动。 “没有人告诉我朱雀法师一定要死,如果我说历代朱雀法师受了这个传说的影响多数都在自杀,你相信吗?如果我说并不是每个朱雀法师都一定是在二十岁之前,你相信吗?也许,你真的和大多数朱雀法师一样,会在不久以后的某个秋天死去,或是失去心智,成为我的敌人,但是在这之前,请你不要再有这种无聊的想法,没有什么注定你的命运,更不要自己结束生命,你说过,法师对生命都是尊重和敬畏的,对别人是这样,对自己更是应该如此。”依然是那般平静,此刻,席昀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很远很远,已经遥不可及了。 席昀看着那还未散尽的纸灰,戏谑般笑了,“其实,如果你扑到我怀里大声地说不要死,好好活下去,你离不开我之类的话,效果可能更好一些。聪明的女人,一点儿都不可爱。” “抱歉,”沈若何笑道,“我已经不是无所不知的占卜师了,所以你的这些可爱的小心思,我又怎么会懂呢?” 广场上的音乐戛然而止,迷蒙的虹消失在湿漉漉的空气里,地面上留下的水忽然让人觉得脏兮兮,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这个时候,一切又都要回到阳光下的现实里吧。 已是黄昏,柳丹在茶楼里等了快半个小时,她是不喜欢喝茶,过去,是席昀一直迁就着她,去她喜欢的地方,现在,她总要照顾到老年人的好恶。井海爽约是常有的事儿,她不在乎,可是星琴呢?那位老人家应该是向来守约的吧。她喝着白开水一样的绿茶,难免不安起来。 不远处,井海和李星琴竟是同时朝她走过来,这一老一少的搭配着实显得很不协调。 “让你久等了啊,路上堵车了,现在正好是晚高峰啊。”李星琴坐下,笑道。 “你,你还知道这儿有个茶楼啊?” “以为你们不会来了呢。”柳丹并不理会井海。 “怎么能,席昀也都信你。”李星琴对着眼前的小丫头倒是充满了怜惜,“有什么话你都说出来吧。” “你可别耽误时间啊,我一会儿还得回去上公选呢。”井海冷笑一声,却也摆出一副细心聆听的架势。 太阳西沉以后的夜里,也总是会有被照亮的地方吧,柳丹想。 是我杀了他 身边多了一只猫,日子仿佛也没那么无聊了。毕宿对薇园家里的伙食满意极了,如果他一定要被某人领养,那么他会自愿留在薇园身边。他可以不去招惹阳台上的花草,晒着太阳暖烘烘地趴在沙发上小憩可比上蹿下跳舒服多了。 饥肠辘辘的毕宿一觉醒来已是天黑,薇园却还没有回来。他懒洋洋的闭上眼睛,使了幻影移形,睁眼的刹那,面前竟充斥着冲天的血光。 他挡在薇园身前,只觉得左肩一阵疼痛,温热的血很快浸透了那一袭白衣。毕宿强忍着疼将身体从插入左肩的木剑拔出,挥剑又挡住了另一个占卜师的进攻,此刻才知道,对手是两个占卜师,而身后喘着粗气的薇园,早已伤痕累累。 “怎么回事?”毕宿不禁问。 “我也不知道。”还来不及继续说下去,她就不得不举起剑应对占卜师的进攻,薇园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的。眼前两个占卜师都是一袭苍龙宫法师的打扮,她隐隐的开始担心起来。 一道刺眼的白光从不远处直射过来,毕宿觉得自己正在被一股熟悉的力量推开,他重重摔在地上,怀里抱着昏死过去的薇园,白光消隐后,他的身边就只剩有擦拭木剑剑身的白衣法师了,那是叶冉。 “没事吧?”他收了剑,轻声问。 “人都昏过去了能没事儿吗?你想想办法。”毕宿抱着薇园快要哭出来了。 茶楼快到了关门的时间,柳丹是一个人离开的,她总是觉得三个人分开比聚在一起安全多了。这个时候,她应该让朱雀宫的其他法师明白谁才是真正 分卷阅读52 应该防备的人。星琴和井海是真的不知情的,从刚才的对话中她就已经了解。这一夜天幕上垂着杏黄的月,逝去的光阴都流进这陈旧的月光,此刻,正一点点映在她的心头。她不得不坦白的告诉他们,她一直以来都是占卜师。 一人分饰两个角色,她做了自以为一个占卜师应该做的,而她却渐渐发现,那踵踵而来的一个个结果却并不是她想要的,无论她是什么样的角色,无论她是谁,她都要守护要深爱的朱雀宫,守护那个她在内心里仰慕的男人。夜,怎么会这么冷呢?她分明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理解和宽恕。 也许只是一个梦,但她已经不想再挣扎了。那熟悉的白光刺破了她的身体。她会作为一个占卜师不留痕迹地消失呢?还是会像一个法师那样真实地死去呢?已经不能再思考了,要做的都已经结束了,只是,她还想再看一眼那阳光般的微笑…… 羽峦从来都不是淘气的孩子,所以如果他坐在树上就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了。苍龙法师要他在这里等人的,杏黄的月快要升到上中天,却依旧没有见到星琴,他感受不到任何不寻常的气息,一切都安静得几近乏味了。 “在等谁啊?”他确定这熟悉的声浪是从头顶传来的,羽峦仰头一看,星琴竟然坐在上面的树杈上,正微笑着摆弄着红光还未散尽的桃朱木剑。“您可真不简单。”羽峦叹道。 “我刚出茶楼没有几步就遇到一个白衣法师,哦不,一个占卜师,你说你在这儿等着也帮不上我什么忙啊,苍龙法师怎么教你的啊?”星琴从树上跳下来,笑道。 “我以为在这儿都能察觉到。”羽峦有点儿委屈,显出他平时少有的孩子般的稚气。 “行啊,你快下来吧,别把咱们大宝贝儿摔着了。”星琴笑道,“我故意隐藏了力量,很容易就解决了,不过,照这种情况,井海和柳丹他们……” 羽峦也跳下树,拍打着长袍上的尘土,道:“不用担心,他们的帮手可都比我强多了,我送你回家吧。” “哎呦,这是你该说的话吗?你看你这孩子,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出来,你爸爸妈妈知道吗?来,奶奶送你回家吧。”羽峦翻了个白眼,虽然他对此早已习惯。 仿佛和以往的春夜没有什么不同,井海回校的时候走了穿过林场的那条路,那条横穿哈尔市区的马家沟河已经断流很久了,林场里河上的铁桥显得孤单又多余,这是穿过林场回校的必经之路,井海真的没有想到,还会有人来接他。桥上,青白两道流光纠缠在一起,凭他作为一个法师的本能,他知道那里有他的老同学。 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儿开始充斥了桥头冰冷的空气,原本以为可以袖手旁观的井海也只得拔剑了。炫目的白光快要刺破铁桥上的天空,他们的对手,一个实力不俗的占卜师,在一阵拼杀过后葬身雀火,那一轮杏黄的月在血光中竟也不甚分明了。沈若何倚着桥栏杆,正在给伤口止血,刚刚的一场战斗让她与井海都很困惑。 “你是怕我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学校走夜路不安全,来保护我的吧。”井海戏谑般笑道。 沈若何并不说话,瞥一眼坏笑着的井海转身便走。 “行行行,我说错话了。”井海忙拉住沈若何,“别耍小孩子脾气啊,你就这么带伤走了我怎么跟席昀交待啊。还好心好意来接我,怕我被别人害了,此情此意天地可鉴呀,不过……我怎么觉得刚才是我救了你呢?” “你不知道自己处境危险吗?”沈若何讨厌井海不是一天两天了。 “就因为柳丹给我讲了个故事?她的故事太值钱了吧,那么多人都感兴趣?”井海注视着沈若何苍白的面颊,月色下,这个老同学显得那般虚弱无力。“她和我说的想必你早就知道了吧。” “我觉得,事情很快就要结束了。”沈若何笑了。 “你还记得那个和你一模一样的法师吗,杀了好多法师的那个?”井海看到受伤的沈若何,大悟一般,“脑子里忽然出现一个很有趣的推断,想听听吗?” “还是把你的重大发现留给席昀说吧。”沈若何有些不屑,“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她真的清楚吗?沈若何自己也觉得很意外,她已不是什么占卜师,从某一个时刻开始,自己丧失了作为占卜师的一切能力,而过去经常在梦中出现的那个和自己酷似的女孩便再没有出现过。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活生生的和自己一样的占卜师,只是那是另一个人,和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也许,此刻的自己已经不能再保护什么人了,想到这里,她便越发觉得今晚的这一幕有些讽刺了。 弈海围棋会所挂出了停业整修的牌子,在这个地方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到故人的。这几天尹斯婷的心里颇不安宁,越来越多的法师死于非命,一场毁灭性的战争正在无声的蔓延。她在会所门口站了很久,刚刚来会所的一个老棋友告诉她还是回去吧,没人知道这里什么时候会再开业。也许,她此刻到这里显得太晚了,毕竟都是一个星期以前的事情了。 她听见身后有几声干咳,回过头去,正是沈若何。“我来下棋的。”沈若何 分卷阅读53 笑道。 “可惜已经停业了。”尹斯婷冷冷的望着沈若何,对沈若何那似乎毫无缘由的笑似乎颇为不满。 “那白来了,我都很久没下棋了,以前常来的。”沈若何注意到尹斯婷的不悦,此刻竟有些不知所措,苦恼于该如何脱身了。 “你不是来……看热闹的吧?”尹斯婷犹豫片刻,忽然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真不知道?”尹斯婷看着面前略带愠色的沈若何,半信半疑,“就算你真的没有感知到,席昀也会告诉你了吧,毕竟已经这么长时间了。”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玄武法师,我心里的想法你都应该看得出来,怎么还说这些话?” “我不懂占卜师,从来都不懂。”话毕,尹斯婷竟转身走了。她没有试图去探究沈若何的想法,她也不知道,那个无所畏惧的苍龙法师早就不在了。 只是想来下棋,她第一次如此单纯地想来弈海围棋会所看看,可却是门庭冷落了。这个城市的春天竟也显得毫无生气,沈若何想着,便不知不觉低落起来了。想来韩老虎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连他的得力助手也不能继续为他维持围棋会所,然而沈若何从来没有觉得近日有什么不的事情发生,每次见到席昀的时候,他只是无所谓的笑着罢了,打个电话吧,丧失了占卜师能力的沈若何学会好奇。 席昀一直不接她电话,她最后一次拨号的时候,身前已经挡上了一个瘦长的身影。“我在天桥上就看见你了,正往你这边走,你还一直打,想给你省点儿钱也挺不容易嘛。”席昀看着眼前已经白了他好几眼的沈若何,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你怎么在这儿?”沈若何很不耐烦地问了一声。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了?”他已然看出沈若何的不悦,“我在学校呆烦了出来转转嘛,也不能天天都守着井海啊,大白天又没什么事,本来都是应该你保护他的,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也需要别人的保护,所以我就只好辛苦一下,同时担负起保护你们两个人的责任了,我……” “我可不想听这些。”沈若何沉下脸,打断他的话。 “你……去了弈海围棋会所?”席昀很委屈,仿佛是个刚刚被人欺负了一般的小孩儿,这委屈大概沈若何听后也冷不下去了吧。她很无奈地点点头。 “人家把你视为不速之客没有好好招待你?被人赶出来了?” “我以为你都知道呢。”席昀的话倒让沈若何有些失望了。 “你指的到底是什么呀?”此刻,席昀也只能回应给她无奈的微笑了。 “弈海围棋会所挂牌停业整修,也就是关门了,你明白了吗?”沈若何此刻只能直接了当,她受不了再和席昀一句一句耗下去,“韩老虎一定是遇到了很重要的事情才走的,而且连周月奎也不在。” 席昀颇为安心地笑了,这笑让沈若何瞬间感知到他的确是不知情的。 “他的确是有重要的事情,七天前,周月奎被杀了。” 近期有许多的法师接连被害,白虎身边的人竟也成了其中之一,这个信息与她头脑中多数的固有想法和推断是相悖的。 “不要显得这么茫然好不好?”席昀依旧只是笑,“是我杀了他。” 合体 丁亥年农历二月十八清明申时 金黄色的天边渐渐变成一边鸽灰。这家千纸鹤烧烤是沈若何与席昀第一次一起吃饭的地方,这个傍晚,沈若何在窗边的位置静坐了许久,她注视着眼前这个美貌的大男孩把一桌子的菜消灭干净,总觉得自己此刻的心境与半年前面对着席昀坐在这里时极其相似。 “总觉得这里的烤肉没有原来的好吃了。”席昀放下筷子道,他刚刚明明吃的很开心。 “但是你接下来要给我讲的故事会想过去一样精彩吧。”沈若何看着一桌的空盘,笑道。 “的确是个好故事,可惜到现在还没有结局呢。”席昀瞥一眼窗外人流涌动的街道,忧郁得像个陌生人,“故事的主人公是个法师,他利用占卜师的力量,首先杀死了余锐,我个人觉得,这件事是他亲身参与了的。如果仅凭占卜师的力量,杀掉苍龙法师是不可能的,从这一点来说,这个杀人凶手一定拥有强大的法力,紧接着,占卜师在他的操控之下继续杀害四宫法师,正因为这些一直隐藏在背后的占卜师对于我们来说太陌生了,所以一开始,我们显得很被动,或许现在也依然被动。其实,占卜师和法师是很难划清界限的,比如你,虽然现在那个作为占卜师的沈若何已经与你分开,拿着木剑成了你的敌人,但是有一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一人分饰两角,她曾经受到操控杀掉了张宿,后来,又为了保护我,想要杀掉朱雀宫里对我意见颇深并可能在不久后对我刀剑相向的井海,她知道整个故事的始末,为此,她在一星期前的袭击中险些丧命。” “柳丹。”这在沈若何的意料之中。 “对,她在我的劝说下决定把事情的始末告诉朱雀 分卷阅读54 宫的其他法师,现在,星宿和井宿已经知道了,柳丹就在把事情说出去不久后遭到袭击,就像我们那天预想到的一样,你还记得我告诉你在林场桥边等井海的事吧?”席昀接着说。 “记得,那天你说朱雀宫的几个法师会有危险,我还让羽峦去保护星琴了。” “我一直都没告诉你,袭击柳丹的人就是周月奎。” “所以那一日你为了救柳丹就杀了他,怎么一直都不告诉我?到现在才说。”沈若何有些不悦了。 “这个……”席昀满脸委屈地笑了,“因为,这整个事件的策划者很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杀掉顶级法师,你没发现你现在的法力很弱么?自从那个占卜师从你体内消失之后,你的法力就已经很一般了,你可别生气呀,有一段时间我也处在很危险的境地,他幻想着不用武力就能解决我,既省去麻烦又不动声色,于是他想尽办法想要得到我手中的黑色符咒,然后再写上我的名字,把我送给死神,那只小猫三番五次地在我身边寻找机会,但终归是没有成功。” “那你现在把这些告诉身处险境的我,就不怕我会有危险吗?”沈若何已经听不下去了。 “不怕,他现在是自身难保,就算他真的出现在你勉强,”席昀诡异一笑,“你也还有我。” “你还不知道吧,”席昀接着说,“他现在的目标是玄武法师,他的法力远在玄武法师之上,所以此刻,柳丹、星宿、井海应该和玄武法师站在一条战线上了,这样我们才有胜算。如果是这四个人在一起,恐怕我们可爱的白虎大人也奈何不了吧。” “原来你早就安排好了。”沈若何有些讨厌面前笑眯眯的席昀了,“我不知道原来你很适合当导演,不过,你说的这些都核实过吗,不会都是你的猜测吧?” “我怎么会把不成熟的结论告诉你呢?事实上,在我们身边,一直都有一个占卜师,在你失去预知能力后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她还是你的同学,有一次在你宿舍楼下等你被她认出来了,我的美貌让她不得不注意……” “谁呀?”沈若何已然不耐烦了。 “瑶瑶。”席昀收起那自我陶醉式的微笑,静静答道。 这的确是这个故事中最为意外的一部分了,那个女孩做了她两年的同学兼好友,可是,即使身为苍龙法师,她也一点儿都没有感知到瑶瑶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你也不用这么想不通吧。”席昀看着沈若何诧异的神色不禁说,“倒也不必觉得奇怪,如果不是她主动告诉我,我也不会知道她的身份,她只有预知能力,没有战斗力,这样作为占卜师的她自然就很难被人察觉了。” 这一顿饭一共花了176块钱,结账的时候要了□□,沈若何从来没有中过奖,但今天竟在□□的兑奖区里刮出了“伍元”的字样,很奇怪,她想。 酉时 两人从千纸鹤出来的时候,外面已不知下了多久的雨。清明的雨总是冷的,路口跳动的火光在雨中很快也只剩一缕青烟,黑黢黢的纸灰粘在地上,冲刷不掉,如同沈若何心底片段化的破碎的回忆,余锐离开以后的第一个清明,她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沈若何告诉自己,他只是朋友。 过去那个废旧的礼堂已然不在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就只剩一片废墟了。空气里充斥着沈若何熟悉的气息,也许是由于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味吧,她已在不知不觉中握紧了木剑。 “你干什么?”黑暗中,席昀有些不安地注视着一身杀气的沈若何。 那女孩提着剑,笑了,木剑闪着冰冷的青光,这令人窒息的杀气压得席昀说不出话来,他也只能提起剑,挡住猛然袭来的沈若何。“我一会儿请你吃冰淇淋还不行么,别打我啊。” 沈若何早听不进去席昀的话了,她眼前的席昀变得陌生而模糊了,周围有无数个声音反反复复地告诉她这个男人一定要死。她并没有察觉自己的法力已经减弱,仿佛那一日在桥边的战斗都是假象,自己的力量也从未变过。自己还是过去的自己,无论经历什么,沈若何对自己说。席昀只是简单地抵挡住沈若何不让自己受伤,并不还手。 面对这个毫不留情的女孩,席昀竟有些犹豫了。作为沈若何的对手,他是没有战斗力的。他被一阵冰凉的致密的气流推进废墟,已然无心再战了。 “先停手行不行,有什么事儿你和我说,怎么就说翻脸就翻脸啊?”席昀擦干嘴角的血,站起来,摇摇晃晃朝沈若何走过去,他木剑上的红光时隐时现,仿佛在告诉沈若何他不想再打下去了。 是怎么了呢?为什么要杀掉席昀呢?余锐为什么要让她这么做呢?沈若何开始问自己,而她心底的声音又很快淹没在周围不断涌来的熟悉的声浪中。沈若何不再想了,她知道席昀在对她说话,可是此刻她只能听到那不断重复的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告诉沈若何再次举起剑。 当席昀握紧那闪着青光的木剑时,眼角竟有些湿润了。殷红的血沿着剑身划过沈若何的手背,那温热的触感让她不知所措,席昀忍着疼,挥剑刺向沈若何的喉咙。 分卷阅读55 分明有很真实的疼痛感,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撕开,一道道冷雨划过她满是泪水的面颊,这般疼痛,剑却没有刺进她的身体。沈若何抬起头,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青影缓缓飞开,仿佛正要离开,那便是作为占卜师的另一个自己吗?她这才感受到那也是自身的一部分,她很疼。雨声渐渐清晰了,连同席昀沉重的呼吸。 “她死了。”看着一脸茫然的沈若何,席昀笑道。 那闪着青光的桃木剑已然掉落在地上,沈若何扑进席昀的怀里,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伴随自己孩子般的哭声,她听见了席昀的心跳。 “ 已经没事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席昀拍拍她的背,像安抚着受惊的小孩子,“我知道是你占卜师的意识控制了你,你并不想这样,我都知道,没事了没事了。”雨声慢慢没过沈若何的哭泣,席昀的右手还在流血。 “怎么会这样呢?”许久,沈若何擦干眼泪,略有颤抖的问。 “只能说,韩珏再次操控了占卜师,让她回到你的体内,进而控制你的思想和行动。”席昀苍白的两片唇微微颤动,试图再次把沈若何揽入怀中,“不要再想了。” “他和玄武法师的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了,加上朱雀宫的三个法师,他没有胜算的,怎么会……” “这一切都说明他在刚刚的战斗中已经赢了,也许是我误算,他还有其他同盟。”席昀避开沈若何略带恐惧的目光,他怕自己此刻毫无信心的眼神让沈若何更加慌乱。 “还有一种可能,”沈若何突然坚定的语气让席昀捉摸不透,“如果有两个顶级法师的力量,韩珏应该会赢。” “我们两个都在这儿呢,怎么可能?”话毕,席昀注意到沈若何缓缓抬起的左手,中指上那个有着龙纹的戒指正闪着微弱的青光。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很奇怪,第一次见到韩珏的时候就是,我觉得他就是以前认识的人。他的目光里有太多我熟悉的东西了。”沈若何注视着迷蒙的细雨里那快要熄灭的青光,竟平静了下来。 “你在说什么呢?难道是……” “是余锐。”她觉得这是自己第一次如此坚强地面对席昀说出这个名字,可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场合。快过去吧,沈若何不知道在心底默默地祈祷了多少遍,戒指上的青光终于消隐在落寞的黑暗中,雨却丝毫没有停歇,随着着愈加阴郁的黯夜更加暴戾了。 反派死于话多 丁亥年农历二月十八清明酉时 沈若何从席昀呆滞的目光中就知道他一定是会错了意,席昀茫然地站起来,雨水沿着他的头发淌下来,一道道像是被离散化的小瀑布。“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余锐还活着。”沈若何略有些伤感了,她温热的喉咙里似乎灌进了雨水,声音竟有些哑了。“余锐死以后,我一次都没有看到过他的灵,这不是很奇怪吗?他应该有很多话要对我说才对。” “你说,是韩珏控制了余锐的灵?”席昀像是一瞬间被针刺到了一般。 “我第一次见到韩珏的时候,就觉得他的目光像极了余锐,他看我的眼神和余锐一模一样。”沈若何道,“开始我还以为是错觉,可是错觉不会频繁的发生,是他,是韩珏把余锐的灵囚禁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席昀笑了,然后长长的“哦”了一声,轻声道:“怪不得你经常去弈海围棋会所,原来是想去看他。” “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沈若何白了席昀一眼,“韩珏控制了我身体里的占卜师,让她吸取苍龙法师的力量,如果我的推断没错,余锐已经把苍龙法师所有的力量都留给了我,韩珏只能用这种方法从我身体里偷走苍龙法师的力量,当他觉得力量已经基本被占卜师吸取之后,就让占卜师离开我,这样,我变成了有名无实的苍龙法师,变得不堪一击,而苍龙法师的力量便通过那个和我一样的占卜师传给韩珏,事实上,韩珏是没有能力吸收这个力量的,所以,他需要余锐的灵。我们面对的是两个顶级法师的结合体,他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得多,玄武法师和朱雀宫的三个法师加在一起当然赢不了他,真的是你误算了。” “我希望你的推断都是错的。”席昀微弱的声浪很快淹没在雨水中了。 很奇怪,沈若何自以为句句在理的推断让自己并没有成就感,她所暗示给席昀的是一个不在掌控范围之内的过程和一个并不明确的结局。 “那现在,尹斯婷和其他法师……”席昀不说了,那一道冰冷的白光刺破沉寂的黑暗,一袭白色长袍的韩珏正提着带血的木剑立在他们面前,沈若何颤抖着拉住席昀带血的右手。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还是模糊的,只有韩珏浓重的杀气显得格外分明。“差不多猜对了吧,” 韩珏笑道,“不过我还是很讲情面的,朱雀宫的那三个法师都还剩一口气,但紧随其后的几个占卜师不知道会不会放过他们,至于玄武法师嘛,已经死了。还剩下你们两个,更准确地说,只要席昀一个就够了。” “你退后。”席昀提起剑, 分卷阅读56 挡在沈若何身前。 “你一个人怎么行,你……”席昀握了下沈若何的手,她不再说了,静静向后退了两步。 “真的要这样吗?你一个人恐怕不行吧,就算我仅用白虎法师的力量你也赢不了,何况我还有苍龙法师的支援。”韩珏笑道,“好像这次,你做不成英雄了。” 火一样燃烧起来的席昀已经飞身跃起,他习惯了沉默寡言的白虎法师,此刻的韩珏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倒让席昀颇为厌烦了。席昀木剑的红光梦一般被击碎了,周围只剩有一个刺眼的白昼。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和韩珏交手,也许会是最后一次。他舞着木剑一次次劈向韩珏,却仿佛一直对着的只是一个难以靠近的幻影,此刻,席昀所有的进攻已成徒劳。 还有雀火,席昀静静告诉自己。当一团团鲜红的火袭向韩珏的时候,席昀就已经失望了。韩珏可以动,他的行动没有受到任何限制,如席昀所想一样,面前行动自如的白虎法师应该具有一些占卜师的特质。 “仅仅这样可不行啊。”韩珏闪避开所有的雀火,笑道。席昀自然知道。天边的星星就像一个个弹孔流出明亮的鲜血来,他每一次进攻都会觉得有一道无形的墙挡在身前,韩珏的笑若即若离。席昀的剑再一次刺空的时候,他感觉一股冷冷的杀气顷刻间压了过来,只一片白光在眼中闪过,他竟开不清韩珏的动作。 沈若何被牢牢钉在地上,看着那炫目的剑穿过席昀的身体。 戌时 雨越来越大,羽峦记得他第一次见叶冉也是在这样的天气,雨声早就淹没了一切,可是羽峦总觉得有些在笑。 “你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就一点儿都不害怕吗?”穿过丛丛碑林,叶冉不禁问,毕竟这里是哈尔滨市郊的墓地。 “我第一次来,倒觉得没什么。”这冰冷的声浪怎么听都不想来自于一个孩子。叶冉把手中的伞朝羽峦的一边倾斜过去。两人刚刚在途中击败了几个占卜师,大战过后的叶冉竟还是忘不了他的伞。 这片死寂的墓地里,叶冉手中的剑已然成了唯一的光源。两人停在一块石碑前,叶冉轻轻地把雨伞挂上了石碑,那石碑上清晰地刻着席烁的名字。 “还以为你是怕我淋雨,原来是为了她,坏叔叔。”羽峦笑道。 “小孩子懂什么。”叶冉狠拍了一下羽峦的头,拉着他往山腰走。 那个初秋没有美人弯眉般的瘦月,月圆的夜里,依然可以仰望那一季的银河。沈若何在那醉人的光影之间第一次见了余锐,然后拉着他的手,一起走过破旧的吊桥,走过蜿蜒而陡峭的石阶,走上山巅,他与她依偎在云海间,那个午后,沈若何靠着余锐沉沉的睡着了,再睁开眼的时候,已是漫天星璨。 “冷吗?”她的双眼贪婪地占据着天空的每个角落,根本没有听见余锐说话,不知不觉中,余锐已把脱下的外套披在了沈若何肩头。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银河。”沈若何的声音竟有些哽咽了。 “天气好的时候,来这种光污染少的山区,很容易就能看到。”余锐看着她惊异而天真的神色,笑了。 一阵冷风掠过山顶,余锐便把沈若何紧拥在怀里。“如果我们在这儿一直坐着,是不是就能看见明天的日出了?”沈若何忽然顽皮一笑,紧紧地盯住余锐映照在星光下微弱的面颊。 “傻丫头,坐一晚上就冻死人了。那就永远也看不到日出了。”余锐来着沈若何下山了,沿着漆黑的山路艰难地走到山脚,他不得不背起昏昏欲睡的沈若何,赶回几百米外的民宿了。而沈若何就在余锐的背上梦见了如雾的星光里一饮而尽的灿烂的银河,那个时候,她便认定了那便是她值得仰望一生的风景。 可是这一夜看不到银河,看不到星光,只有流泪不止的穹,只有她模糊了视线的眼泪,韩珏仿佛定格时间的画面里,竟不再动了。沈若何站得好远好远,她可以真实地感觉到血泊中席昀微弱的喘息。木剑从韩珏沾满鲜血的手中轻轻滑落了。沈若何颤抖着抬起头,不远处立着一个她以为永远都看不到了的熟悉的青影。 是幻觉,一定是的。她强制性地告诉自己,可是她的视线却再也没有办法移开了。余锐只静静地看着她,并不说话,温柔得恍若那个午后触手可及的云。她感觉不到自己已经挪动了步子,除了感觉上的距离拉近之外,她什么都察觉不出了。是幻觉,她闭上双眼,以为再次睁开的时候一切都会消失,她错了。 她走到余锐身边,轻轻拉起余锐的手,就像过去余锐拉着她时候一样,她呆呆地注视着微笑的余锐,等他对她说不哭。什么都没有变,那微笑就如同初见时一样,灿若河汉。 “快……杀了他,趁现在,”席昀使出浑身力气,“是余锐的灵暂时压制住了韩珏,但不会太长,你快点儿……”他已经尽了全力,可是他觉得沈若何完全没有听到。 这一夜冷雨中,沈若何面颊的笑意已渐渐僵硬了。她握紧余锐毫无体温的手,看着那熟悉的青影逐渐模糊再蜕变成韩珏的模样。 “既然你那么爱他,为什么 分卷阅读57 不让他活过来?你明明是有机会的。”韩珏惨白的嘴角渗出血来,又很快被雨水冲淡不见了。 “因为无论是生是死,他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润湿她手的已是有温度的血液了,这血液沿着她的手臂浸润了她的衣服,沈若何注视着韩珏猛然倒下,沉寂的雨夜里,指上的戒指闪过一道耀眼的青光。 亥时 雨停了许久,席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湿漉漉的沈若何抱在怀里。不远处,韩珏还倒在血水里,身上插着一把青光未褪的桃朱木剑。沈若何已然一脸疲惫,快要睡着了。 “喂,我还活着啊。”席昀坐起来,伤口竟已经不疼了,“这是怎么回事?” “死了。”沈若何瞥一眼韩珏,淡淡地说。转头遇到席昀意犹未尽的目光,只得补充道, “你以为我看见余锐的影像就会不忍心出手吗?正是因为余锐我才拿起剑的,只有韩珏死了,被禁锢的余锐的灵才能得到解脱。是余锐的力量压制住了韩珏,如果不是他,我们可能都会死在这里吧。我几乎耗尽我所有的力气给你治伤,现在站也站不起来了。” “你什么意思,你不会让我背你回去吧?我刚受过重伤,你不能……”不等席昀话毕,沈若何已然昏死过去,只剩有挥散不去的潮湿的空气,天边隐隐露出圆月的一瞥。 喜欢你 惶惑的风吞噬了这尚未被填充的饥饿的春天。弈海围棋会所已经被改成了网吧,沈若何自然是觉得很遗憾的,韩珏的死成了又一个谜案,棋友们也无不为之悲叹。这个春天一点儿都不温暖,沈若何很难再找到一个下棋的地方,她偶尔会去那个网吧,用“白虎”这个id玩起了网络围棋,在这个虚拟的战场上,她从未输过。她用这个名字战胜了一个又一个职业高手,而这个“白虎”的棋风竟和韩珏如出一辙,于她而言,这算做是一种祭奠。她并不知道,因为“白虎”的出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追逐显示器外面的那只手,越来越多的人觉得韩七段还在这世上。 真的只是一种祭奠,当她醒来的时候,她看到韩珏钱包里珍藏着的阳光般的微笑,那是席烁的照片。听叶冉说完整个故事的时候,她觉得一切似乎更像是一场闹剧,至始至终的杀戮与悲伤都只是因为一个男人过于执着的错爱。 “如果其他顶级法师都死了,他就真的能让爱的人活过来吗?”那个时候,沈若何困惑地看着席昀,他们在某一个午后徘徊在松花江边,吹着冷风。席昀只是摇头,没有人会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人为了一个尚未确定的希望去抛弃一切。席昀说,如果换作是自己,或许也会有同样的选择。 人是这般的诡异,沈若何从网吧出来的时候,不禁想。与韩珏相比,尹斯婷死得那样悄无声息,仿佛消失了,就不会有人再记起。也许韩珏在内心是憎恨这个女人的,是她用谎言结束了席烁年轻的生命,那千年来代代相传的骗局淹没了韩珏注定无果的爱与希望,尹斯婷只是一次次用武力来对抗自己内心的无奈,她究竟有没有宽恕过自己,也许不会有人知道。 每个人都悲哀着,这感情大概会像这个春天静悄悄地过去吧。 这个晚上,星琴请几个法师在好旺角吃饭,她第二天便要回沈阳去,这算是告别了。毕宿竟也在,这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重口味了起来,喜欢吃毛血旺了,而这菜却是沈若何极为讨厌的。柳丹和井海竟好得像情侣一般,或许出生入死之后人与人的感觉也会发生变化,沈若何想着,便看了看身旁笑眯眯的席昀,席昀在餐桌上的一举一动优雅得无可挑剔,她这才知道,在众人面前,席昀更在乎他的美貌而不是胃。 “真的感谢羽峦和叶冉,不然我们三个现在就变骨灰了。”井海举起酒杯,大有再干一杯之势。 “时间和地点是席昀事先告诉的。”叶冉淡淡地说,人们已经厌倦了揣测他长发下的表情了。只是沈若何知道,叶冉是看到韩珏尸体后哭的最伤心的一个。那恸彻的哭声现在想来依然会让她有疼痛的感觉。 没有太多的话语,这个夜里仿佛只有喝不完的一杯杯酒。 这一夜暗淡的天幕里仿佛隐藏着无法窥见起始的从前。冷风吹得沈若何略清醒了,席昀扶着摇摇晃晃的沈若何进了校门,他眼中这喝醉的小丫头也是极为可爱的。 “我看见银河了,好美。”沈若何忽然停下,仰头望着阴郁的天,孩子般兴奋地叫道。 席昀望一眼满是乌云的夜空,低声道:“你喝醉了,今天是阴天呢。” “明明就有。”沈若何很无赖地拉着席昀的手,指着一片灰暗的天空,道:“你没看见吗?就在那儿,在我头顶上。”他只能沉默了,此刻的争辩本来就是毫无意义的,席昀有些心痛,他静静站着,如果能够更早遇见她,就好了。 许久,他给她擦眼泪,“乖,乖,不哭了。”每一滴都落在他心里,沈若何望着席昀,他淡淡的笑淹没了这一夜所有的星光。 “瑶瑶说,她喜欢你这种白白瘦瘦的男生。”主楼的灯光越来越少了 分卷阅读58 ,冷冷清清的校门口,沈若何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轻声道。 “可是我喜欢你这样傻乎乎的女生。”席昀缓缓地将这个女孩拥入怀中,这种占有的感觉竟是异常的不真实。沈若何只是静静地靠着席昀,并不说话,她此刻所想或许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也许真的喝醉了,她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 只是一个破碎的黑夜而已,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失去。 完结~撒花~ヽ(°▽°)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