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夫人和离了吗》 分卷阅读1 《将军夫人和离了吗》作者:慕夏衣 谢承宣想要光耀门楣,所以需要一个冷静理智的聪慧妻子,选来选去,还是美貌可亲的阿杏最合适。成亲前他与阿杏约定:两人互不动心、把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他的升迁上。 没想到阿杏违背了承诺,身不由己爱上了他,从此他避她若蛇蝎。 重生回来的阿杏含笑表示——这辈子咱们做伙伴、做同僚,我保证过好自己一个人的小日子,什么情呀爱呀的、统统滚蛋吧! 谢承宣却不乐意了。 这是一个男人一心扑在事业上、所以希望老婆也这样,最后发现老婆在事业上比他还用力……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味、从此追妻火葬场的故事。 食用需知:一,古早风小甜文,二,男女主双重生(但是男主是后来上了战场以后才重生的),三,重生后的男主追妻火葬场^_^内容标签: 女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预收《[民国]少帅,你老婆跑了》求收藏 ┃ 配角:预收《[七零]穿成满极大佬的掌心宠》求收藏 ┃ 其它:本文又名《甜杏蜜桃糕》 一句话简介:将军追妻火葬场 立意:已婚女人要更爱自己^_^ ☆、第 1 章 “大奶奶!大奶奶您振作一点,大爷这就回来了!”侍女春明的声音焦急又悲怆的响了起来。 萧玉杏勉强睁开了眼。 看着这个陪伴了她十余年的侍女,萧玉杏努力想要挤出一个微笑。 殊不知,她连笑一笑的力气也没了。 大约是…… 已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了吧? “给我吃口茶。”萧玉杏虚弱的说道。 春明去倒了茶水来,用小匙一点一点的喂给萧玉杏。 茶水苦涩微凉,一尝便知是最下等的陈茶梗冲的。 萧玉杏吃了两口就摇头、再不吃了。 她陷入怔忡。 半晌,她才弱弱地说道:“你去外头去,我、我先……睡一会儿。” 春明急道:“大奶奶……” “快去。”说着,萧玉杏闭上了眼。 春明没法子,只得抹了把眼泪,默默地走出了屋子。 萧玉杏又睁开了眼睛。 她想,她大约是……快要死了。 所以总想起以前的事儿。 ——十年前,她是个蒙恩赦退役的大龄宫女,出宫时已二十二岁。离宫之后她无处可去,便用贵人赏赐的银钱在京都郊外的镇子上买了幢小宅子,自由度日倒也痛快。 突然有一日,邻居谢家的长子谢承宣登门造访、向她求婚?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很清楚,当时的他说: “……不瞒姑娘说,我已到了适婚年纪、家母催促得紧,可我不愿意选择母亲喜欢的姑娘;所以……若姑娘也无意中人,不如……我二人就凑合着过日子?” 萧玉杏十分震惊,问他为何会有这样疯狂的念头。 谢承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觉得我和姑娘是一路人……都是明白人。姑娘的眼神太透彻了,无欲也无求,我也一样。” 萧玉杏自然是要婉拒的。 但她也陷入了沉思。 ——老实讲,谢承宣的提议让她很动心。 颇有几分姿色的未嫁老女自立门户、实在是太麻烦了,光是要应付那些不怀好意、打着各种借口上门问东问东的狂蜂浪蝶就已经让人心中害怕、还精疲力竭…… 如能嫁个明白人,倒也便宜。 接下来,萧玉杏开始打听谢家与谢承宣此人。 ——谢家乃是富绅,前朝时也曾做过武官、祖上显赫过,但没落至今、只靠着丰厚的祖产渡日。谢家有兄弟二人,谢承宣是兄长、今年二十三;他还有个弟弟谢承安、今年整二十。 正如谢承宣所说,他已到了适婚年纪、但前头和他说了亲的那位姑娘家里悔了婚,姑娘被他的父兄给另嫁给高门世家子弟了…… 大约是因为这个,谢承宣才死了心。又被他母亲逼婚逼急了,这才找了上萧玉杏。 萧玉杏失笑。 她原是御前宫女、因办事牢靠才被皇上指给太子,又在东宫书房侍候太子笔墨;虽她年纪不大,但各种龌蹉腌臜事已经见得不少…… 后来承蒙贵人开恩、放了她出宫来,但萧玉杏早已失去了花信女子应有的鲜活气息。 在她看来,活着、就是天天吃喝拉撒,仅此而已。 但接下来每隔几天,谢承宣必定过来再问她一遍…… 终于有一天,她答应了他的求婚。 过门以后,萧玉杏才知道她所期待的婚姻……并不是她想像的那样。她更加没有想到,她会……渐渐爱上谢承宣。 大约在爱情面前,所有的女人都是傻子。 萧玉杏亦如是。 当她还不曾对谢承宣动心的时候,两人尚能愉快相处。 直 分卷阅读2 到—— 他觉察到她的心思…… 谢承宣开始逃避她。 婆母与妯娌对萧玉杏很不好。 但爱上谢承宣的她、愿意为他忍受委屈。 直到他觉察到谢母对她的刻薄! 他发了很大的火,要求她跟着他离开谢家…… 可萧玉杏为了家门和睦、执意要拉着他留下来;他勃然大怒、摔门而去,从此投了军……一去就是十年。 在这十年之中,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但书信往来却是很频繁。 但萧玉杏怀着一颗卑微的心、害怕他……最终连信也不愿意给她写,所以她绝不会在信中说多一句无关之事。 两人的书信往来,全与他的事业有关。 十年里,谢承宣从未踏足过谢府一步……但他在边关苦心经营,最终一步一步的成为了戍边大将军。 萧玉杏当然也被朝庭封为了诰命夫人。 但是—— 萧玉杏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从两个月前,她连握笔也握不住,写给谢承宣的信……越来越少。 想到这儿,萧玉杏睁开了眼。 她突然觉得身体轻盈、呼吸畅顺,就连总是晕晕沉沉的头、也是那样的松快自在。 萧玉杏意识到了什么。 她苦笑,然后从床上起来了。 行至衣橱前,她找出了一套她最爱的浅青色衣裳。 换好之后…… 萧玉杏又苦笑。 卧床两个多月,她已瘦得不像样子。原本合身的衣裳、如今穿在身上也空落落的。 穿好了衣裳,萧玉杏又去开了妆奁。刚拿起黛石,她就看到镜中面容苍白又瘦削得不像话的自己…… 萧玉杏忍不住轻轻地抚住了镜面。 这么瘦呀…… 她轻声叹气。 院子里响起了急促而又沉重有力的脚步声。 春明激动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大爷?!” “你们大奶奶究竟怎么了?” 一道陌生、却又熟悉的男子声音响了起来,语气中不乏焦急与关切。 春明急切的小小声嘀咕了起来。 萧玉杏微微一笑。 她拿着黛石,稳稳当当地对着妆镜、描起了淡眉。 门被人推开—— 春明的声音欢喜地响起,“大奶奶、大奶奶!大爷回来了……啊!” 侍女突然顿住。 萧玉杏转头看向站立在门口的陌生男子与侍女,微微一笑。 春明先是一怔,当即眼泪长流、还死命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好让自己不要哭出声音。 萧玉杏打量了陌生男子一番。 男子生得修眉轩目、英挺儒雅,身上穿着将军软甲、还披着件披风,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儿。 她认出来—— 他便是她的丈夫谢承宣。 啊,原来他们已经分离了那么久吗? 久到她都已经忘却了他的模样。 “大爷回来了。”萧玉杏浅笑问候。 谢承宣愣愣地看着她。 ——这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石气息,而且在外头的时候,侍女已经明确告诉过他:好些郎中都来为大奶奶看过诊、甚至连御医也请来过,但所有人都说,大奶奶怕是……不久于人世了。 他既错愕、又震惊,质问侍女为何不早说。 侍女诚惶诚恐地说大奶奶不让…… 谢承宣当即就觉得腿软。 这会儿看到瘦骨嶙峋、满面病容的她语笑嫣然的坐在桌前?哪里还有当初明眸善徕的美艳模样儿? 大约只有那恬淡漠然的气质、仍宛如初见。 “你——” 一时间,谢承宣觉得胸口处像被柄铜锤狠狠地锤了一记似的。 闷得他眼冒金星、嗓子眼还一甜。 ——方才侍女还说,她已经起不来床,她这是……回光返照? 萧玉杏把注意力放回到妆镜上,一边继续仔细的描着眉,一边微笑着说道:“大爷回来得正好,我有许多话……想和大爷说呢!” 顿了一顿,她说道:“……大爷不是一直在发愁、拿不到何太守的把柄么?这几日我卧床静思,总算想明白一件事儿。去岁因贩私盐被斩了首的袁和泰,他的遗孀叶氏是漠兰人。巧的是、何太守的二房太太也姓叶,且也是漠兰人!顺着这个往下挖……肯定能找到些蛛丝蚂迹。” 说着,萧玉杏微微地喘了两口气,继续说道:“还有我以前一直想不明白的一桩事,那就是……当年皇上为何一定要废太子?现在我想明白了……因为太子他、他十之八|九不是皇上的血脉!是齐妃娘娘她偷梁换柱啊……” 谢承宣呆呆地看着她。 她形容憔悴,语气也虚弱、只有一双眼睛亮得灿若星子。明明就是在说这些烦闷的公事,却偏偏像是… 分卷阅读3 …愉快到了极点似的,所以她一直在笑,微微的笑,仿佛她马上就要解脱了。 谢承宣心痛如绞! “别说了!”他低吼道。 萧玉杏顺从的闭了嘴。 “你、你的身子……既然不好了,为何不早些告诉我?难道说,是咱家……”说到这儿,谢承宣就说不下去了。 他不敢去猜、是不是他的母亲苛待了她。 萧玉杏微笑道:“大爷不要多想,太太待我亲如母女,是我命不好……啊,不对,其实我是命好的。明明是个孤女,最终却也有一家子可以依靠。只到了如今,大约是……我和谢家也没有缘分了罢。” 谢承宣呆呆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伸出粗糙的大手、想要抚住她的脸…… 萧玉杏含笑垂眸避开了。 这时,外头的院子里很突兀地响起了谢母的大嗓门:“露浓、含蕊,你们不要怕,我们家阿杏啊是最最和善的、又是最最大度的!要是她知道你们要进来和她做姐妹,她高兴都来不及哪!走,我带你们去见她!” 萧玉杏一笑,不甚在意。 谢承宣的脸却白了。 只见谢母的两只手各牵着一个女人、不但喜气洋洋地踏进了萧玉杏的屋子,还一脸欣喜的大喊,“阿杏!阿杏你快看看谁来了?” 萧玉杏还没来得说话—— 谢承宣已经怒发冲冠,暴喝了一声:“滚出去!” 谢母一呆。 “谢承宣,你反了天啦?你刚一回来就敢这么对你亲娘?我告诉你、别说你当上了大将军……就是你当上了异姓王我也是你的娘!”谢母叉腰大骂了起来。 谢母的声音太大了,炸得萧玉杏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萧玉杏赶紧将肘部撑在桌面上,又用手指扶住了额头、这才堪堪坐稳了。 谢承宣赤红着眼、看着被谢母带进来的那两个女人,冷冷地说道:“不想死的,就给我滚出去……滚!” 驰骋沙场、杀人如麻的大将军一发怒,那震人心魄的肃杀之意顿显! 两个女人被吓得花容失色,转身就跑! 谢母,“哎,你们、你们跑甚么!” 她又指着刚逃出去的两个女人、教训谢承宣,“阿宣啊你都三十多了、你弟弟的长子今年都已经十岁了,你却……嗨,我不嫌阿杏身子不好,可你也不能膝下无子啊!当年如果不是方家悔婚、露浓就是你的妻,你不也心心念念她这么多年了么?我是看她守了寡、这才巴巴的把她寻了来,你说你还……” “别说了!”谢承宣怒吼道。 萧玉杏被他的这一声暴吼给激得心悸,猛然趴在了桌上,妆奁里的胭脂水粉、钗环首饰等洒落一地。 谢承宣呆住。 他连忙扶住了萧玉杏。 萧玉杏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她“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腥血,尽数洒在谢承宣的前襟处。 萧玉杏微喘了两口气,看着他鲜亮好看的官服上染满了血,不由得有些懊恼,轻言细语的说道:“啊,污了大爷的袍子……真是对不住。” 她想忍来着,却没能忍住。 谢承宣丝毫不在意他的袍子,他那双通红的眼眶里盈满了泪,低声说道:“怎么突然就这么凶险了?如果我早知道、早知道的话……” 萧玉杏打断了他的话,轻声说道:“大爷,莫子昌……再不能留了,得赶紧……” “别再说那些了!”谢承宣颤抖着声音说道,“天下一切皆不及你!阿杏,你、你最重要!若你有什么万一……那什么都没必要了,没必要了!” 萧玉杏定定地看着他。 ——他说她最重要? 这是在可怜她马上就要死了? 萧玉杏露出温婉的微笑,“好。” 依偎在他结实又宽阔的怀中,被他体温烘烤得异常舒服的萧玉杏觉得自己精神涣散,懒洋洋的想要睡去…… 这是……大限将至了罢?! 萧玉杏想趁着自己的神智还略为清醒、再最后交代一件事。 于是她微喘了几口气,弱弱地说道:“大爷,我本是个孤女,无父也无母,连这姓……也不是我的,求大爷……” 说到这儿,萧玉杏凝思片刻,突然莞尔一笑,释然道,“……算了。” “什么算了?”谢承宣含泪追问。 萧玉杏微微摇头,“也没什么。” ——她本想说,她一生清白干净,所以死后就不入谢家祖坟了吧,最好火化了把骨灰洒沟渠里,求生生世世再不为人。 但转念一想,她都要死了,还在乎什么身后事? 萧玉杏闭上了眼。 谢承宣只觉得心惊胆战,“阿杏?” 她再无应答。 他又唤了她一声,“……阿杏?” 她已不动了。 谢母见势不 分卷阅读4 妙,溜了。 谢承宣呆呆地抱住萧玉杏,轻轻摇晃,“阿杏、阿杏???” 她安安静静的俯在他的怀里,全无声息。 他呆了半晌,突然用力紧紧将她抱在怀中,并且还用他的脸紧紧地贴住了她的脸! 此刻,谢承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又能为她做些什么。 年少轻狂时,她的淡漠恬静打动了他。当时正受情苦的他、突发异想向她求亲,居然还成功了!然后他觉察到她对他的感情,觉得她根本就不是那种可以淡漠守心的人。于是他偏激的远离她、憎恶她……直到后来、她写信给他、辅佐他,且再也没对他表示出任何情感,他才慢慢地接受了她。 直到这几年,他才看清了自己的心。 她根本就是按着他的心意来长的! 两人相隔千里之遥、却拥有默契的灵魂。她有敏锐的洞察力,能从京城各大权贵家之间的一些琐碎家务事里发现端倪,然后告诉他、他再想法子趋吉避凶…… 就这样,两人配合着、竟然也做成了一件又一件的大事,还令谢家也跟着风生水起。 谢承宣本想着,等手头这件大事办完之后,他就回来、向她服个软……然后他带了她走,两人好好的过日子。 可两个月前,阿杏突然生了病。 他虽然担忧,但以前她也曾经病过几场,休养个一年半载的总能好。 想不到这次却这样凶险…… 他终于按捺不住赶了回来。 没想到—— 谢承宣紧紧抱住萧玉杏渐冷的身子……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她根本就是他的骨、他的血、他的肉!!! 她停止了呼吸,就令他也觉得无法呼吸…… “阿杏!阿杏!!!” 谢承宣像头受了伤的野兽一般,痛苦万分的低嚎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预收文《美人们都等着我被王爷虐死》,爱你们么么哒~ ☆、第 2 章 “大奶奶,您可好了些?”侍女春明的声音响了起来。 萧玉杏迷迷糊糊问道:“春明,我……可是已经死了?” “啊?”春明愣了一下,当即啐了一声,“呸呸呸!童言无忌啊!老天爷保佑我家大奶奶长命百岁!” 萧玉杏一怔,睁开了眼。 入眼处是绣兰草的白纱帐子顶? 咦,这幅帐子……有些年头了,春明是什么时候换上的? 萧玉杏转过头,看到了一个瘦弱的、约莫只有十一二岁的黄毛小丫头。 这下子,萧玉杏愣住了,一骨碌就爬了起来,盯住小丫头。 小丫头莫名其妙,“大奶奶?” 萧玉杏倒抽一口凉气。 她头晕得厉害,鼻子塞着、呼吸也不大顺畅。 但这全都比不上此刻心头的诧异——眼前这小丫头说话的声音……怎么是春明的? “春明?”萧玉杏疑惑地轻唤了一声。 小丫头恭敬答道:“奴在,奴听大奶奶的吩咐。” 萧玉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春明怎么变小了? 那…… 如果春明变小了,那她…… 也变年轻了? 萧玉杏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啊,这是一双美人的手,生得纤细白皙、柔若无骨。 绝不是她那病瘦到如同枯骨一般的手! “大奶奶?”小丫头春明又唤了她一声,“大爷还在外头等着哪,您看……” 萧玉杏呆住。 脑子里灵光一闪—— 萧玉杏先问道:“春明,你今年多大了?” 春明觉得大奶奶今天怪怪的,都火烧眉毛了、怎么还问她今年几岁呀? 话虽如此,但小丫头还是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大奶奶的话,奴今年十二了。” 萧玉杏张大了嘴。 她是昭明二十五年被放出宫,同年就在京郊置办了一所宅子、采买了一个婆子一个丫环。小丫环就是春明了,那一年春明十岁。 眼下、春明自称十二了?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正是她初嫁给谢承宣未满一年的时候?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后重生、又回到了过去…… 但萧玉杏还是问春明道:“你家大爷在外头等谁?是为了什么?” 春明瞪大了眼,着急地小小声说道:“大奶奶,您是睡迷糊了还是头晕到迷糊了?前些天您病着、沈嬷嬷去请了郎中来给您诊治,结果太太不让厨房给您煎药……沈嬷嬷只好在咱们自己院子里煎药、可太太还是不许,说她闻到药气就想呕,冲过来就把咱们的炉子给踹了……” 说到这儿,小丫头愈发压低了声音:“看到您的病来势汹汹,不服药可不成,沈嬷嬷就悄悄地差了奴溜出府去和大爷说了,大 分卷阅读5 爷知道了,气不过、回来和太太吵嘴,说要带了您出去,可太太不让您去、您也说不去……” “今儿大爷又来接您啦,大奶奶,我们……就跟了大爷出去吧?去外头住、也好歹自在些。”说到最后,小丫头的声音压得低低的,透出一股子心虚的意昧。 萧玉杏陷入怔忡。 原来她回到了这个时候? 前世她…… 咦?前世这说法倒也便宜。 萧玉杏不会记错。 前世这个时候,谢承宣一共来接了她三次、她全都拒绝了;最终他一人离开了京城。 到二人再相见时,便是萧玉杏的死期。 “大奶奶?”春明见萧玉杏半天不吭声,不由得又紧张地追问了一句。 萧玉杏点头,“你去和大爷说一声……就说我身子不好、收拾东西也费时,请他先去隔壁西厢房里坐一坐,约莫需要花上半个时辰。” 春明呆了半晌,突然喜极而泣,“大奶奶,我、我们是要离开这里了吗?” 萧玉杏笑着点头,“你再去喊了沈嬷嬷来、你二人快些替我收拾细软,你们自个儿的东西也收一收。” “太好了太好了!”小丫环高兴地拍手手、蹦高高,突然又觉察到不妥、连忙安静下来,中规中矩地向萧玉杏行礼,“是,奴听大奶奶的吩咐。” 然后高高兴兴的跑出了屋子。 不大一会儿,沈嬷嬷也抹着眼泪进了屋,“大奶奶,您终于想通了?” 方才萧玉杏已经挣扎着下地走了走…… 虽还是头晕脑涨的,但比起前世将死之时已是强了不少,这会子正强撑着站在屏风旁边自个儿更衣。 听了沈嬷嬷的话,她含笑点头,“是啊,想通了。” 沈嬷嬷急奔过来想要服侍萧玉杏更衣。 萧玉杏没让,“我自个儿能行……嬷嬷带着春明替我收拾东西吧。值钱的首饰细软全带走、另外我的文房四宝要小心收好,攒下的金版纸与玉版纸也要小心轻放。” 沈嬷嬷应了一声,带了春明去收拾东西;萧玉杏则慢慢地摸到了角房里,洗漱过,又勉强自己挽好了发髻。 半个时辰过后,主仆三人收拾妥当,萧玉杏扶着春明的手、走出了东厢房。 站在明晃晃的大太阳底下—— 萧玉杏恍若隔世。 她看着这似是而非的小院。 角落里她亲手种下的玉兰树还只是光枝桠……但十年后,这株玉兰树发得枝繁叶茂,一到花季就会盈满清馥的花香。 玉兰开花先绽苞、花朵怒放过后才生绿叶。 所以玉兰从不需要绿叶扶持。 ——但愿意今生的她也能如同这缤纷的玉兰一般,毋须衬托也能开得绚丽灿烂、生机勃勃。 萧玉杏微微一笑,继续环顾这不大的院子…… 她心中微叹。 前世的她怎么就那么傻、生生把自己困在这院子里整整十年。 还以为会换来某人的回头呢! 今生啊…… 那些情呀爱呀的,就算了吧。 前世的他、恨她守不住心;其实到了后来,连她也恨自己不争气。 是的,她没法恨他。毕竟从一开始,他向她求亲的时候、就已经明说过……他只会对她以礼相待,也希望她当个明白人。 她也是到了临死前才知道的,当个明白人……总比当个爱做梦的人强。 所以—— 嗯,明白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春明与沈嬷嬷转过身、退后一步,齐声说道:“奴给大爷请安。” 萧玉杏也回过头,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谢承宣。 他身材高大壮实、生得俊美冷漠,此时穿一身朴素的蓝衣还紧抿着嘴,皱着眉头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然后错开视线,低声问道:“东西就这么多?” 萧玉杏迅速垂眸、避免与他对视,又疏离地说了声:“……是。” “那走吧!”说着,谢承宣背负着双手、朝前走去。 萧玉杏尚在病中,沈嬷嬷与春明一人背着一个大包袱、还扶着萧玉杏在后头慢慢的走…… 已经走远了的谢承宣放慢了步子,等到萧玉杏主仆三人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这才接过二婢手里的包袱,继续朝外头走去。 沈嬷嬷与春明扶着萧玉杏,不再像刚才那么狼狈了。 萧玉杏体弱,好不容易走到二门处停靠着的马车那儿的时候,已是娇喘微微、更出了一身冷汗。 ——马车前放着一张踩脚凳,她倒是在二婢的扶持下、顺利踩了上去,但想要登上马车、还有一阶…… 萧玉杏抬腿儿跨上去、奈何身子无力,另一腿儿怎么也迈不上! 立于一旁的谢承宣盯着萧玉杏看了半天,终于确定她是真的无力踏上马车。 犹豫了一会儿…… 他伸出手,想托她一把。 分卷阅读6 萧玉杏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用纤细的手指死死扳住车门框,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而且还微微颤抖…… 她终于令自己酸软无力的腿儿迈上了马车,并完美的错过谢承宣的搀扶而不自知。 谢承宣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扫视了一眼跌坐在马车里、却明显已经脱力所以歪倒在一旁的萧玉杏,还看到了她因为过份使劲儿而陡然涨红的脸、额头上绽出的青筋与鼻尖上的汗珠。 他背过身去,吩咐春明:“你也上去、好生服侍大奶奶。” 春明得令,也上了马车,小心翼翼地坐在萧玉杏的脚下。 谢承宣这才命马车夫赶着车子离开。 这时,谢太太得了信儿,慌慌张张地往这边赶,“阿宣?谢承宣你给我站住!” 谢承宣站定、却示意马车夫赶着车子先走。 谢太太气坏了,大骂,“阿宣你说,可是萧氏那个狐媚哄了你去的?” 马车还不曾走远。 萧玉杏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谢太太与谢承宣的说话声。 坐在车厢里的春明紧张地看着萧玉杏。 萧玉杏正倚着车厢壁微微喘气。 见小丫环一脸的紧张,她笑了笑,悄声说道:“有你家大爷在,不妨事。” 果然—— 外头的谢承宣抱臂皱眉,对他母亲说道:“阿杏是我的妻,我要她跟了我去……母亲为何不允?难道夫为妻纲也是错?” “你——” 谢太太瞪圆了眼睛,“谢承宣你反了天啦?竟敢这样冲撞你老娘!” 谢承宣,“怎么母亲连三从四德也不记得了?所谓三从,女子未嫁从父、即嫁从夫、夫死从子……又有四德、谓德言容功……” 谢太太不大识字儿,最烦有人跟她讲道理,尤其这会子被儿子撂了脸,更是恼羞成怒,大骂:“萧氏这狐媚真真儿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你让马车停下,我问一问她!明明前两回是她自个儿说得好好的、会留下来侍候我,怎么又出尔反尔了?” “难道母亲身边短人使唤?”谢承宣皱眉说道,“若是如此,儿子再让人采买两个侍女回来好了……” 谢太太气得两手叉腰,“我要是缺侍女使唤、我自个儿不会去采买?我、我……我少一个贴心的儿媳妇好不好?哎哟我的天哪,真是养大了儿子就不由娘!有了老婆忘了娘啊!” 谢承宣冷冷地说道:“儿子只有阿杏这一个妻室,母亲却不止阿杏一个儿媳……” 谢太太只听进去前半句,眼珠子一转,立刻说道:“我儿可也觉得阿杏太矫揉造作了?哎!都是你任性,当初若肯听了娘的、娶了含蕊回来的话,岂不强她万倍!” 说着,又自顾自地说道:“我儿不必担忧,为娘这就替了纳了含蕊进门,从此就让念蕊跟了你去,把她留下来、自有为娘替你好好教导她……” 谢承宣瞪着他娘,“不如儿子花钱把章含蕊买下来、送给母亲为婢?从此含蕊也一样可以在母亲跟前承欢膝下。” 谢太太语结。 谢承宣翻身上马,对他娘说道:“儿子去也,母亲在家好生教养阿安吧!” “阿安乖得很!”谢太太不服气地说道,声音不自主低了下来。 谢承宣冷笑,策马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求个作收吧,好久没涨了嘤嘤QAQ ☆、第 3 章 萧玉杏去了谢承宣在府外的居所,那是个小三进的宅子。 布置简单而又清冷。 一如他沉默寡言的性格。 萧玉杏被沈嬷嬷和春明扶下马车、径自进入后院正屋时,身子已经发热、脱力,整个人也晕晕沉沉的。 她闭着眼被扶上床,又喃喃交代沈嬷嬷,“让我好好睡一觉,兴许睡醒就好了……多顾着大爷些,别让我们给他添了麻烦。” 她听到沈嬷嬷低低的应了一声,这才放下心来,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好几天…… 萧玉杏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状态。 醒着的时候,多半是被沈嬷嬷唤醒、喂药汁吃;睡着的时候……其实连萧玉杏自己也清楚,她多梦、还一直在说梦话。 四五天以后,萧玉杏终于清醒了。 养了几日,她总算痊愈。 扶着春明出了屋子、看了看这小小的院子,又吩咐了沈嬷嬷几桩家务事;这才教春明削了个只香瓜,切块装盘,再用竹签戳着吃。 萧玉杏问道:“我这几日病着,大爷的吃住怎样?” 春明答道:“大爷歇在西厢,每日辰时三刻出门、酉时三刻回来,饭就摆在西厢,他用过饭以后就再不出门了。” 萧玉杏点头,交代道:“今天的晚饭摆在正屋。” 春明应下。 萧玉杏吃了两块香瓜,剩下的赏给春明了、又教留点儿给沈嬷嬷吃。 她回屋整理自个儿的行 分卷阅读7 李。 按着前世轨迹来说,谢承宣很快就要去从军了。 虽然这一世,萧玉杏已经做出了不同的选择、跟着他从谢府搬了出来,但她不确定他是不是会带着她去边关,还是说……再让她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呆上十年。 都已经死过一次了…… 萧玉杏不愿意为别人考虑太多。 婆母太寡凉、她用十年的时间也没能捂热婆母的心;丈夫也太冷淡、她用十年的时间来等待,最终他也…… 算了。 本就是她奢望太多导致的。 如今她都已经搬了出来——若他要带着她去边关的,那她就去,就当一路有人陪伴保护、去外头看看世道也好。若他不带她去、要她留在这里的,那她就先乖乖留下来,等他离京之后……她再想法子四处走走看看。 但不管走还是留、钱财花用都是个大问题。 萧玉杏找出了离府时让沈嬷嬷收拾好的大包袱、打开,将里头收好的笔墨纸砚拿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书案上。 跟着,她束好袖子、写了一版簪花小楷,又放下笔,从箱笼里翻出一些散钱,去院子里散步去了。走了好一会儿,她才召来了春明,将散钱递给春明,小小声交代:“避开你沈嬷嬷、去徽记酒馆里买些桂花酿来。” 春明瞪圆了眼睛,“大奶奶,您身子才好几天……不好吃酒吧?” “快去!”萧玉杏看看四周,又道,“剩下的钱给你买茴香豆吃。” 春明只得去了。 萧玉杏回屋,继续练字。 很快,春明就飞快地跑进了屋,将藏在裙摆下的一小埕桂花酿拿了出来。 萧玉杏看着小丫头笑,又道:“再把你的茴香豆分我几粒。” 春明面一红,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头果然是卤入了味儿、炖烂了又烤酥了的茴香豆。 萧玉杏抓了七八粒茴香豆、将之放在自己的手帕里;又重新将油纸包包好、递还给春明,这才吩咐小丫环,“去门口坐着吃,别教人进来。” 小丫头舔舔嘴唇点点头,捧着油纸包去了外头。 萧玉杏就着酒埕饮了一口桂花酿。 徽记酒馆的桂花酿甚合她心意,酒味醇厚花香浓冽、回味甘甜后劲还小,再吃上一颗茴香豆…… 萧玉杏满足地舒了口气。 她继续写字。 等到一埕酒喝下大半,茴香豆也吃了好几粒,萧玉杏也有些微薰。 趁身子发热,脑子也晕晕乎乎有些发懵…… 萧玉杏便知道差不多到了火候啦。 她打了个酒嗝,将一幅玉版纸铺好、又用木镇捋平,然后凝思片刻,提笔蘸墨、手腕微沉…… 笔尖一触纸,一划、一顿、一拖……然后大起大落! 很快,几个磅礴大气、力透纸背的苍劲草字跃然纸上: “大雪满弓刀” 不过寥寥数字,她却写到手臂酸软。 但仔细看看—— 只见笔触饱满酣畅浑厚、且风骨遒劲,萧玉杏觉得还算满意,便又题上年月日、落了款又找出自己的印给盖上了。 到这时,她已是彻底醉了,含混不清地喊了春明进来,“……把这幅字吹干,收好了。扶、扶我去歇着,记着晚饭前半个时辰……叫醒我。” 春明连忙应下,扶着踉踉跄跄的萧玉杏去了床铺那儿歇下。 萧玉杏沉沉睡了一觉、又被春明摇醒,“大奶奶,大爷已经回来了,就在隔壁西厢呢!” 萧玉杏打了个呵欠,坐起身,换了衣裳又洗漱过、还在屋里走了两圈,终于觉得精神好了些,这才去了正屋,又遣了春明去厨房传饭。 大约谢承宣在那边屋里听到了动静,出来了。 萧玉杏垂眸、朝他行了一礼,“大爷回来了。” 谢承宣先是“嗯”了一声,又见她精神尚好、但眼睛通红的,便又问了一句,“可是还没大好?” 萧玉杏道:“这几日也差不多了。” 谢承宣点点头,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正好春明提了食盒过来,萧玉杏就上前帮着布菜、又请谢承宣入席……才不至于太尴尬。 两人对坐而食。 谢承宣明显很不自在,挟菜只挟取自己面前菜…… 萧玉杏没理他,捧着饭碗慢慢吃。 吃完饭、她就将碗筷摆放得齐齐整整的、挺直了腰杆儿继续坐着,只垂下了眼眸看着地下。 “这就够了?”谢承宣皱眉问道。 萧玉杏依旧垂眸含笑,“是,够了。” “病才好,多吃一点。” “多谢大爷关心,我这是打小儿养成的养生惜福规矩……请大爷用饭罢。”萧玉杏说道。 谢承宣这才开动。 先前萧玉杏挟菜的时候、是刻意只挟靠近她这一边儿挨着盘子沿的菜;这会儿轮到谢承宣吃了,他也只挟靠 分卷阅读8 近他那边儿的挨着盘子沿的菜。 且他吃饭的动静不大、速度却很快,三下两下就吃完了。 夫妻俩吃三个菜,每一个盘子里都残余着少许菜肴,全是靠近萧玉杏这边的。 ——也就是说,他不愿意挟……被她的筷子碰过的菜。 萧玉杏也不以为意,命春明收走了残羹、又垂眸问向谢承宣,“我饭后有烹茶饮茶消食的习惯,不知大爷可有异议?” “可。”谢承宣答道。 于是春明又送了小泥炉与茶具过来。 萧玉杏动手烹茶。 沏了两杯,命春明奉上给谢承宣…… 她自己也捧着茶杯慢饮。 饮过两杯茶,萧玉杏觉得差不多了,就站起身、朝谢承宣曲膝行礼,“如无要事,那我就回房了,大爷自便。” “慢着。” 谢承宣叫住了她,却莫名其妙的面上一红。 犹豫一会儿,他先吩咐春明,“去外头候着。” 春明没动,却战战兢兢地看向了萧玉杏。见萧玉杏点了头,小丫头才朝着谢承宣行了礼、低头去了外间。 谢承宣咳嗽一声,对萧玉杏说道:“坐。” 萧玉杏顺从的坐下,依旧垂眸看着自己的裙摆。 “……是这样的,咱们既然出来了,也不能一直坐吃山空。有朋友举荐我去边关从军、一去就是什夫长。我准备过去试试,你……有何打算?”谢承宣低声问道。 萧玉杏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听大爷的。” 谢承宣犹疑道:“倘若我要你跟了我去呢?” “那便是幸事一桩。”萧玉杏心中高兴、嘴角微弯。 只她低着头、他并没有看见。 谢承宣说出了他的顾虑,“可你的身子……” “我已大好了,”她说道,“……再说了,难道大爷明天就要动身?” 他说道:“倒不至于,但最迟半个月也要启程了。” 萧玉杏颌首,“我再休养两日就能大好,收拾细软也不过一两日的功夫,足够了。” 谢承宣松了口气,“今儿初三,那咱们初十动身……早几天走就不必那么着急。”说着,他长叹道,“你也晓得,从我们离府的那一日……母亲已停了咱们的月银。” “这一路上……应该说,从这会子开始、到咱们赶到南岭边疆……得等到我顺利从军、再拿到俸银,恐怕才能过上几天宽松日子,若你害怕吃苦,不去也成。就住在这小院里,我手头还有两间铺子,收了租子给你花用……” 萧玉杏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跟了大爷去。” 谢承宣终于看了她一眼,眼神柔和,“那以后……就苦了阿杏了。” 萧玉杏一笑。 可她却并不想吃苦头呢! “春明,去拿了我那幅字过来。”萧玉杏扬声唤道。 候在门外的春明应了一声,径直进了东厢、去取了萧玉杏下午写的那幅字,捧了来、呈在桌上。 萧玉杏垂眸,对谢承宣说道:“大爷,这一幅是半脸蓑翁的字,市值百金。大爷拿了去置换成银两,咱们路上花用。” 半脸蓑翁?那个名满天下的书法大家? 谢承宣拿过字轴、展开一看……顿时勃然变色! 他紧紧地盯着这幅字画,喃喃说道:“……大雪满弓刀?好一个大雪满弓刀啊!” 细细揣摩一番,又道:“这样的好东西,可不能卖了,就留着吧。” “大爷,还是卖了吧,”萧玉杏淡淡地说道,“……这样的东西,咱们家要多少就有多少。” 谢承宣愣住。 ——要多少就有多少? 他的视线突然停在字轴的落款上。 那写着的年月日,竟然是在一年前??? 谢承宣震惊地抬起头,看向了他的妻子——她原是宫女,服侍过皇上与太子,就算手里也有什么好东西,也在情理之中。 有可能是宫中贵人的赏赐嘛! 但是,阿杏她离开皇宫已经两年了。 这幅半脸蓑翁的字,却是在一年前落的款? 咦,不对! 这字轴上透出来的淡淡墨香…… 难道竟是刚刚才写的? 且阿杏还说“这样的东西,咱们家要多少就有多少”…… 这,这??? 萧玉杏依旧垂眸浅笑,“昔日有缘在殿前侍君,靠着研墨的手艺、也曾得过皇上的教导和几位大学士指点写过几版字……就是这半脸蓑翁的号,也是皇上所赐。” 谢承宣沉默了。 半晌,他低声说了句,“多谢阿杏。” 萧玉杏颌首,站起身朝他行了个福礼,转身进了东厢。 谢承宣看着她瘦削却笔挺的背影,陷入怔忡。 ——他住在西厢房里,能将隔壁东厢房里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前几天阿杏病着,半夜的时 分卷阅读9 候高烧说胡话,服侍她的那个小丫头担心得哭足一整夜…… 那几天连他都在想,她病得那样重……会不会死去? 幸好她好了。 可是…… 病好之后的阿杏,连正眼瞧他一眼都不愿意。 仿佛生病之前那个看着他、眼里情浓如蜜的阿杏根本不复存在似的! 老实讲,谢承宣自己性子清冷、所以也想寻一房……和他性子一样,不喜欢太节外生枝的妻房。 阿杏以前看着挺清冷的,甚合他意。 奈何成年半年、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喜欢追着他问东问西、说这说那,让他觉得烦不胜烦,索性搬去前院。 可这么一来,他母亲认为他不喜阿杏,就开始作妖,不停的塞女人去前院…… 一怒之下,他从府里搬了出来。 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阿杏…… 结果她就大病了一场,她的嬷嬷遣了小丫头出来找他、说她病得快死掉了。 初时他还不信。 将信将疑地回府一看,顿时大怒! 他不敢相信,他母亲竟然那样苛待他的妻子?! 转念一想,若不是他轻视妻子、从府里搬了出去……他母亲又怎会这样欺负阿杏? 他有些愧疚,也很生气,要她跟他走…… 没想她居然拒绝了??? 第一次被阿杏拒绝的时候,谢承宣简直不敢想信……那个愿意委屈自己的可怜虫、居然会是他看上的清冷理智的妻子??? 他第二次上门要求阿杏跟着他走…… 也被拒绝了。 那天是他第三次上门。 本来他都已经不抱希望了…… 没想到,她突然又想通了,拖着病躯跟着他来到了这儿。 谢承宣看着手里的字轴,嘴角微微一笑。 真好,那个清冷理智的阿杏终于又变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个P ☆、第 4 章 第二天,谢承宣就将萧玉杏的那幅字轴给转手了出去、拿回六百两银子回来,交给萧玉杏。 萧玉杏仔细问过了他的花用,给了他二百两银子,将剩下的四百两揣进兜里,开始置办起行李来。 她还不曾出过远门,所以对南疆之行抱有很大的期待。 前世自谢承宣去了南疆以后,萧玉杏就去市面上寻了不少游记来看,知道南疆是个湿热之地、多瘴气虫蚁,但物产是极丰富的。 今生重来…… 她按着自己对南疆的了解,开始准备起行李来。 南疆湿热?那就要多准备些吸汗轻薄的衣裳,合适的布料也多备着些。多瘴气虫蚁的,所以解暑清热的药丸要带上、驱虫驱蛇的药物也要带。 再就是……前世的谢承宣后来就一直呆在南疆了,若是这一世也一样,那她索性再带些喜爱的花草菜果的种子过去…… 一时间,萧玉杏被忙够呛。 花了好几天时间置办好行李,萧玉杏想起自己应该去向宋嬷嬷辞行才对。 ——原先萧玉杏在宫里御书房当差的时候,宋嬷嬷就是她的教引嬷嬷。可以说,宋嬷嬷是萧玉杏最最最亲近的人了,就像长辈一样!后来萧玉杏被皇上赐给了太子、宋嬷嬷到了年纪就被放出宫,两人这才分开。 再后来萧玉杏也出了宫…… 萧玉杏是个孤女,离宫之后连个落脚点也无,多亏了宋嬷嬷收留她,还帮差她侄儿帮着萧玉杏看房子选地段儿什么的。 如今萧玉杏即将远行,是该去跟宋嬷嬷说一声。 于是头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她和谢承宣打了声招呼;隔天一早,谢承宣就让侍卫套了马车,送了她去城西宋嬷嬷家里。 当然,谢承宣也去了。 宋嬷嬷九岁入宫、三十五岁出宫,如今出宫已经五六年、是个四十出头的妇人了。她一生未婚,出宫时带着丰厚的积蓄、以及贵人们的赏赐,在外头买了幢小三进的宅子、以及十亩良田;又从兄长膝下过继了一个侄儿过来当继子,三年前还给继子娶了媳妇儿生了个大胖孙子…… 萧玉杏到的时候,宋嬷嬷正在逗胖孙子玩呢。见了萧玉杏、她又惊又喜,连忙抱着大孙子招呼萧玉杏与谢承宣。 宋嬷嬷的继子四虎过来招呼谢承宣去前院说话,儿媳也过来把娃娃抱走了…… 宋嬷嬷这才抓紧时间问萧玉杏道:“……还没信儿么?”?轻吻 喵喵独家整理 萧玉杏一愣,反应过来,浅笑道:“得亏还没信儿呢!” “呸,胡说八道!什么叫得亏没信儿?”宋嬷嬷先是啐了一口,才嗔怪道:“你也不小了罢,今年二十二了?” 见萧玉杏点头,宋嬷嬷继续说道:“该抓紧时间怀一个了!要不然啊,把年纪拖大了……以后对你没好处!” 萧玉杏面不改色地微笑,“嬷嬷说得是,只 分卷阅读10 是……要是这会儿有信儿了,就不能跟着他去南疆了。”遂将谢承宣要去南疆从军的事儿说了。 宋嬷嬷愣住。 沉默了好一会儿,宋嬷嬷才问道:“你……也要跟着他去南疆?” 萧玉杏含笑点头。 “去南疆做甚!那里气候不好、容易中瘴毒,又山长水远的……你身子娇、别跟他去!”宋嬷嬷劝道。 萧玉杏笑道:“总是要夫唱妇随的。” 宋嬷嬷皱眉叹气,“要是你去了南疆啊,以后想见面也难!” “总会回来的,毕竟婆母还在这边,”萧玉杏说道,“……到时候回来了也来看您。” 宋嬷嬷道:“那可就不好说喽!我看你那夫君也非池中物,以后混得风生水起了、大约也只有借着进京述职的时候才能相见,要是你怀上个娃娃,这年前年尾的一掐一耽搁啊,没有四五年你是回不来的!” 说着,宋嬷嬷又转过头定定地看了萧玉杏一会儿,说道:“你啊,越长越像……” 萧玉杏睁大了眼睛,“什么?” “啊,”宋嬷嬷呵呵笑了几声、改口,“越长越像那一年在她们在庙会上扮的那座观音了,太好看了!” 萧玉杏抿嘴一笑。 宋嬷嬷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对了,你去南疆也好……你不晓得,我听说呀,前儿太子又被罚了,皇上被他的功课给气吐了血!” 一听到“太子”二字,萧玉杏便缄了口、陷入沉默。 ——她十一岁时就在御书房侍候皇上笔墨,一直到十七岁,皇上对她赞誉有加。因太子顽劣、不事学业,皇上就命她去了东宫、当了太子身边的女官,主要职责就是侍奉太子读书。 其实太子与萧玉杏年纪相仿,却十分厌恶念书,只爱吃喝玩乐斗蝈蝈什么的。萧玉杏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太子给扳正了一点点…… 没想到后来几位想攀上太子的贵女见不得太子对萧玉杏宽厚,就造谣说萧玉杏勾引太子! 皇上是不信的、太子的生母齐妃娘娘也不信,毕竟萧玉杏也算是在帝妃跟前长大的;但太后娘娘却听信了妄言,认为萧玉杏品行不端,要杖她八十、以敬效尤。 弱质女子,哪堪八十杖责??? 这根本就是死罪。 幸好齐妃娘娘及时请动了皇上,太子也在太后跟前跪求原谅,这才堪堪救下了捱了十几个板子、已陷入昏迷的萧玉杏。 从那以后,萧玉杏被“逐出”宫墙。 太后娘娘虽仍怨忿,但皇上、齐妃娘娘与太子却是知晓萧玉杏的为人,他们们均赠与她丰厚的财物,这才能让萧玉杏在宋嬷嬷家中养好了身子以后,在京城买宅子、买田地才得以立足。 此番又听说太子受罚…… 一时间,萧玉杏也不知如何接话。 宋嬷嬷叹气,“听说齐妃娘娘为了太子的学业……真是伤透了脑筋啊!” 跟着,宋嬷嬷又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两人都认识的一些宫人们的近况。 萧玉杏与谢承宣在沈家用了午饭就告辞了。 临行时,萧玉杏送给宋嬷嬷的大孙子一副小金锁,可把宋嬷嬷给高兴坏了,问了好几次萧玉杏出发的日子,又连声感叹、教萧玉杏以后有机会回京就来看看她…… 向宋嬷嬷辞别后,谢承宣护着萧玉杏的马车、往他们住的小院而去。 萧玉杏坐在马车里,陷入了沉默。 她拥有前世副本,所以了解后来的走向: 太子性格贪玩还有些骄纵,但因为皇上膝下只有太子这么一点骨血,所以也还算稳妥。但三年后,被幽拘在行宫的德贵人突然向太后禀报,说她于十七年前被废时已怀有皇子…… 这才掀起了朝野内外的轩然大波。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德贵人后来复位、成为德妃,德妃的儿子被封为陈王。 而“陈王”这封号…… 乃是昔日皇上未登基时的封号! 接下来就是血雨腥风的明争暗斗。 谢承宣就是在萧玉杏的指点下,不站队、不靠拢,隔空成为对皇上忠心耿耿的保皇党。十年后,年纪轻轻的谢承宣晋升为正三品的大将军,羡煞旁人。 到前世萧玉杏临死时,太子已经被废、齐妃娘娘被打入了冷宫…… 若无意外,应该是陈王胜出。 萧玉杏心情复杂。 太子再顽劣,对她也是真的好,后来他落得那样的下场……萧玉杏也曾想去探望他,奈何他是被幽禁的废君、她是外臣武将之妻,多有不妥,只能作罢。 这厢萧玉杏陷入了回忆之中…… 猛然间听到有个女子高声喊了一声“大爷”? 萧玉杏一怔。 她琢磨着、这声音怎么这样熟悉? 啊,想起来了! ——这女子是方露浓的侍女翡翠! 马车停了下来。 似是谢承宣与那 分卷阅读11 女子说了几句话? 坐在萧玉杏脚边的小春明急了,“大奶奶您听,外头有个女子和咱们大爷说话呢!” 萧玉杏笑笑、不以为意。 前世谢承宣去了南疆以后就再没回过京,萧玉杏不可能怀孕,谢母急得不行,天天在萧玉杏跟前念叨子嗣…… 方露浓本是谢承宣的未婚妻,两人更是青梅竹马的长大,据谢母说、他二人的感情相当好,只因为方家狗眼看人低,最后悔了婚、把方露浓嫁给了华安伯的第七个庶子,让去冲喜。 三年后,方露浓就守了寡。 后来谢母瞒着萧玉杏、悄悄把小寡妇方露浓送到了南疆……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但谢承宣此人…… 他心里只有他的事业与前程。 到底方露浓在南疆受到了什么待遇、萧玉杏并不知道。 她知道的是、谢承宣对此十分生气,还写了一封词措特别严厉的信回来,让萧玉杏读给谢母听——他在信中威胁谢母、说如果再想把方露浓推给他做妾的话,他就让谢承安收了方露浓…… 谢母这才消停了。 所以萧玉杏压根儿就不担心谢承宣与方露浓之前有什么。 就算有什么,萧玉杏也不在乎了。 她开始盘算起、要带去南疆的东西还有什么是漏了的。 思忖片刻,还真叫她想起来一件事。 这时,大约外头谢承宣和翡翠已经说完了事儿……所以马车开始继续徐行了。 萧玉杏吩咐春明,“你撩开帘子喊一声,跟你家大爷说、让这会子现找个成衣铺子,我要去买鞋。” 春明应下,果然掀起帘子喊了声“大爷”…… 谢承宣策马过来,听了春明的传话、点头,教马车夫调转了马头,去了另外一条街。 到了成衣铺子,萧玉杏戴着帷帽下了马车,在铺子里转了几圈、选中几个款式的男式布靴、皮靴、便鞋与木屐底的防雨鞋;女式的软底鞋、厚底鞋什么的……一口气买了十来双。 谢承宣莫名有些心虚。 他一直暗中打量着萧玉杏,心想要是她问起方才在街上叫住他的女子是谁的话……他势必是要解释清楚的。 不曾想…… 从他遇到了方露浓的侍女翡翠、与侍女说了几句话起,到夫妻二人去了成衣铺子买鞋,再到回了暂居的小院……萧玉杏从头到尾也没问过他一句? 她甚至正眼都没瞧过他! 谢承宣讪讪的。 ——虽说当初也是他先看上她恬淡清冷的性子的,但阿杏是不是……也太过于漠然了? 也不知怎么的…… 谢承宣心里好像有些空落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一个收藏也没涨,我心里也空落落的…… 难道你们都不爱我了吗? ☆、第 5 章 知道自己即将远行,而且这一去、也不知何时能回来…… 萧玉杏势必是要打点好她在京城的人脉关系的。 已去看了宋嬷嬷,那么也该去看看林诗兰了。 但林诗兰住得极远。 最好的办法就应该是当萧玉杏和谢承宣启程的时候、绕道去看看林诗兰和她的夫君奉肃之。 ——萧玉杏六岁时、便与七岁的林诗兰认识了。那时候两个没留头的小宫女儿一起跟着嬷嬷们学规矩,吃住都在一处。后来萧玉杏去了御前、林诗兰则去服侍孟皇后了。再后来孟皇后病重,临终前向皇上求来了恩典、将她宫里服侍的宫人全放了出去。 那一年,林诗兰十七岁。 当年林诗兰入宫之前,曾订了一门娃娃亲;后来未婚夫自然是悔了婚、另娶了。 林诗兰出宫以后,家里人最后又为她说了一门婚事——对象是她原来未婚夫的亲叔叔奉肃之,那奉肃之当年二十五岁,前头的发妻过门一年不到就病逝了,膝下并无儿女。 他没再续弦,直到见了林诗兰、便同意了。 当初林诗兰是抱着报复前未婚夫的心态、才同意嫁给奉孝之的。 没想到嫁过去之后,倒是被奉肃之给宠到了心尖上,三年抱俩……今年才止二十五岁的林诗兰,第三个孩子都已经快三岁了。 林诗兰的日子过得好,全赖她的丈夫奉肃之是个厉害人物。当初林诗兰嫁给奉肃之的时候、奉肃之还只是京都附近一个小地方县衙里当个八品县丞,后来他会成为皇上的心腹。 前世正是在萧玉杏的牵线之下,谢承宣与奉肃之成为了莫逆之交。 也正是因为走了奉肃之的路子,最后谢承宣才能顺风顺水的当上了三品大将军,所以这条路子可不能断。 要与对方有人情走动,可如今家下清贫、也无甚拿得出手的东西…… 但萧玉杏自有计较。 见这季节合宜,正是五月春夏间、桃杏李子都丰收了……她便拿了钱出来、教沈嬷嬷去街上买了干 分卷阅读12 花胶和新鲜的羊乳,以及新桃新杏回来。 她要亲自下厨,做一道甜杏蜜桃糕。 ——这可是宫里的齐妃娘娘最爱吃的一道点心。 昔日在宫里的时候,萧玉杏偶尔吃过一次、惊为天人,从此用心记下烹饪法子。后来她又陆续得过几回赏赐,萧玉杏都与要好的宫女嬷嬷们分享了。 林诗兰也吃过一次,赞不绝口。 后来萧玉杏出宫以后,专程去探访过正怀孕的林诗兰,谈起当年在宫里吃过的甜杏蜜桃糕,两人都馋得流口水。 再后来,萧玉杏倒是试做过几次,慢慢的竟然也复原、并且还用自己的法子给改良过。 很快,沈嬷嬷就采买好东西,匆匆回来了。 萧玉杏先把干花胶掰碎了装进瓶子里、灌些温水进去再塞上软木塞,教小丫头春明不停地摇晃瓶子;小春明摇到手儿也酸了……萧玉杏才喊了停。 与此同时,萧玉杏做起了准备功夫——鲜桃鲜杏削皮切碎了,一半儿留用、一半儿加霜糖熬成果浆。羊乳也要提前用杏仁熬煮到浓稠…… 接下来,就要熬制花胶。 砂锅里放清水放花胶、武火煮开以后转文火,然后熬制至少一个时辰,直到挂浆、这才将小炉里的柴火撤去一半儿,将火势收到最小。 木制的圆盒模子取了来,先在盒壁上抹一层杏仁油,然后放在盛满了冰凉冷水的大盘里,先浇一层花胶汁、熟桃泥、生桃泥和蜂蜜倒进碗里搅拌均匀,再倒进模子里,等到凉透了、凝固了以后;再浇一层纯透明的花胶汁在模子里…… 跟着,再浇一层混了羊乳的花胶汁,晾凉了以后又浇上混着熟杏泥、生杏泥和蜂蜜的花胶汁倒进碗里搅拌均匀,也倒进模子里等待摊凉。 所以做这甜杏蜜桃糕并不难,难得的是、必须要有足够细致的耐心来完成这水磨功夫。 糕点做好之后,要将模子直接浸在冷水里泡一夜。第二天要吃的时候,就把甜糕从模子里扣出来,再用刀切开…… 一层是金黄色的杏糕、半透明糕体,味道偏酸;一层是粉红色的桃糕、也是半透明的糕体,味道偏甜;再配上乳白色具有浓郁的羊乳香气的一层、以及全透明纯花胶汁的一层…… 粉红金黄配着乳白和透明的晶莹糕体,简直太太太好看啦! 若是再试试这甜杏蜜桃糕的滋味? ——那定是酸甜适宜的、且糕体既有弹性又十分软糯,还入口即化、又含有浓郁的果香与果肉! 真是想想都流起了口水啊! 萧玉杏笑笑,转身进了屋,提笔给林诗兰写了封信、又拿一两银子出来交与沈嬷嬷,交代沈嬷嬷赶紧把信、银子(盘缠)和其中一盒甜杏蜜桃糕交给谢承宣的侍卫、让立刻送去给林诗兰。 ——林诗兰所居之地距离京都路途遥远,就算骑了快马来回,至少也要花一天一夜的时间,所以萧玉杏才会拿出一两银子、给侍卫在路上花用。 谢承宣是知情的。 萧玉杏要调用他的侍卫、没有他的首肯,她当然也调不动。 晚上夫妻二人一块儿用饭的时候,萧玉杏和谢承宣也说了这事儿,又道:“等咱们启程的时候、也绕路过去看看诗兰和奉大人。” 谢承宣想了想,说道:“如是这样,那恐怕就得改一改行程,原我预着启程时、咱们先绕道去看看董兄的……可董兄与奉兄的居所可谓是南辕北辙,并不顺路。要不、趁这几天无事,明儿咱们先去一趟董兄家中?” ——谢承宣嘴里的“董兄”、是他幼时的好友董明堂。如今的董明堂还是个默默无闻之人,几年后他会凭妻族的力量济身朝堂。可董明堂走的是陈王的路子……所以前期董谢两家人往来甚密,后来两家人因为站队的事儿分道扬镳、再不往来了。 但在这个时候,萧玉杏没有理由不跟谢承宣的好友走动,便温驯地答道,“都听大爷的。”遂低头用饭。 如今家中除去萧玉杏卖字画换来的钱之外,唯一的进项就是谢承宣还有两个铺子可收租。在没有稳定收入来源的前提下,萧玉杏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功力发挥到了极致。 晚饭夫妻俩用了三道菜一汤:煎豆腐红焖三黄鸡、豆芽拌胡瓜、白菘蒸枸杞,外加一道红枣黄芪炖鸡汤。 萧玉杏一向把家中的奴仆当成自己人,一整只鸡夫妻俩吃半只、半只分与奴仆们吃,鸡头鸡爪鸡骨拆下来熬汤;芽菜是自己发的、不怎么费钱;胡瓜白菘是晚饭前才教沈嬷嬷临时去集市买的,傍晚时分去买菜、总比大清早的更便宜。 所以在那道红焖鸡里、鸡块只有十来块,红烧豆腐倒有一大盘。但鸡场被焖煮得入味,豆腐也是鲜美异常…… 就是—— 谢承宣皱起了眉头。 ——原来萧玉杏在布菜的时候,特意用公筷将每一个盘子里的菜肴给明显分成了两部分:一半儿小、一半儿大。 刚开始的时候,谢承宣还有点儿弄不明白、她这么做是怎么一回事。 他 分卷阅读13 毕竟睿智过人。 看懂了以后…… 他沉默了。 每一个盘子里的菜然全被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一大一小两部分,这还用问吗?是因为前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她觉察出、他不愿意触碰她的筷子碰过的菜。 所以她分了菜,大半儿的归他、小半儿的归她。 两人虽在同一个盘子里挟菜吃菜,但井水不犯河水。 莫名其妙的,谢承宣心里就有些难受。 也不知怎么的,她这般殷勤的分菜,倒教他生出了一种……好像他才是惹人嫌的那一个似的? 谢承宣有心想解释…… 但仔细想想,好像他说什么都是错? 只得闷闷地闭了嘴。 倒是萧玉杏笑盈盈地开口解释,“我的病才好,再过两日又要远行、唯恐过了病气给大爷,如今小心些总不会错,大爷您说、是也不是?” 谢承宣心中郁闷,也不答话,闷不作声的捧碗吃饭。 吃了几口,他又问道:“既然如此,明儿你可还能去董兄那儿?若是身子不适……我一人去也可。” 那怎么行! 董明堂住在京郊玉镜湖畔,那里的风景美如画、街上还有好多摊贩在卖些好吃的。前世萧玉杏曾去游玩过一次、从此便心心念念,想要再去、可谢母极度讨厌她出门抛头露脸。 最终,她也没能去多一回。 现在有机会去,那她当然是要去的。 “多谢大爷关爱,我已大好了。”萧玉杏笑眯眯地说道,“明儿要是大爷去了我不去,只怕董四奶奶心里不好想。” 谢承宣面色稍霁。 ——凭他和董明堂的关系有多好,但两人已经分别成家,这人情走动……最终还得靠妇人来维系。 于是他也就难得的对萧玉杏带上了几分体贴,“那今儿你早些歇下。” 萧玉杏点头,心中喜悦万分。 ☆、第 6 章 翌日,夫妻二人果然收拾妥当,出门往玉镜湖而去。 去走访好友,除去几样精致必要的手信之外,萧玉杏还带上了昨天她亲手做的一盒甜杏蜜桃糕。 萧玉杏带着春明坐在马车上,小小声说道:“玉镜湖那儿可好玩了,有玩杂耍的,有卖鲜花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吃摊……有家卖鲜虾馄饨的、味道可好吃了!还有买果儿饼的,分甜咸两种口味。甜馅儿是玫瑰豆沙的、咸馅儿是火腿卤肉的,真是甜咸都好吃……” 春明坐在地板上,双手捧着脸儿,好奇地问道:“大奶奶,您去过玉镜湖?” “啊……”萧玉杏愣了一下,嘿嘿笑,“呃,没有,但听说过。” 顿了一顿,她又说道:“不管了反正今天咱们要把好吃的全都吃一遍,下回再来……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了。” 小春明高兴地拍起了手,“好诶好诶!” 马车行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玉镜湖边上。 隔着马车帘布,萧玉杏都闻到了馄饨的香气…… 萧玉杏低声吩咐了小春明几句。 春明点点头,掀开车窗帘子、扒着窗棂子朝外头喊了一声“大爷”,谢承宣策马过来了。 “启禀大爷,大奶奶说、早起早饭没吃好,想去吃碗馄饨。”春明说道。 谢承宣颌首。 ——今儿起得早了些、出门也顺利,这个点儿去董明堂家,好像是早了点?去吃点儿馄饨打发一下时间也好。 大约一刻钟以后,萧玉杏便坐了她惦记了两辈子的“潘记馄饨”的摊口上了。 上辈子她在这里吃过一次鲜虾馄饨,惊为天人! 今生么,嗯,短时间内可能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品尝美味了,当然要好好品味。 馄饨不贵,五文钱一碗。 谢承宣要了五碗,他和萧玉杏坐了一桌;春明和俩侍卫坐了一桌。 萧玉杏和他对坐一桌、觉得有些不自在,索性走到一旁的卖花姑娘身边、挑选鲜花。 卖花姑娘连忙招呼她,“夫人,快看看我的鲜花吧!半个时辰前才采摘下来的,可新鲜可好看了!您看看,都是掐苞的,就是佩戴上一整天啊也不会败,喏,这是白兰,这是玫瑰、这是素馨……” 萧玉杏看了看,伸手召了春明过来,然后花了三文钱买了一束白兰、一束素馨、一束茉莉。 她把茉莉簪在春明的双丫髻上,又把素馨簪在自己头上,然后又交代春明,“……呆会子把这白兰放进马车里去,等咱们去董四奶奶家做了客、回家去的时候,车厢里就是香香的……” 春明连连点头。 “啊!”一道明显的抽气声响起,似乎代表了主人无尽的惊讶。 这动静太大,也惊动了萧玉杏。 她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妙龄女子正站在不远处,还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萧玉杏也愣住,喃喃叫出了这 分卷阅读14 妙龄女子的名字,“……芳蕙姐姐?” ——芳蕙是齐妃娘娘身边的最受宠的心腹宫女!她怎么可能出宫呢? 芳蕙陡然见到了萧玉杏,也是十分激动,上前就抓住了萧玉杏的手,“甜杏,听说你嫁了人……最近还好吗?你、你怎会在此?” 甜杏是昔日萧玉杏在宫里的名字。 萧玉杏笑道:“我好得很,今儿我和我家夫君出来访友呢!呆会儿过去见一见……啊,对了,姐姐今儿不当值么?” 说话之间,她带着芳蕙朝着馄饨铺里走了几步。 芳蕙倒是没有拒绝,跟着萧玉杏走去,却压低了声音,“……今儿我也在当值。”然后又看了看左右。 萧玉杏愣住。 她也跟着看了看四周,果然认出了几个眼熟、但穿着便装的宫中侍卫,而且还是皇上身边的带刀侍卫! 萧玉杏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齐妃娘娘身边的心腹宫女、以及皇上身边的侍卫都在?! 芳蕙还说、她正当值? 所以…… 萧玉杏反应也快,立时压下了面上的惊诧之色,直带着芳蕙走到了谢承宣身边,笑盈盈地说道:“大爷,您瞧瞧、怎么就这么巧,我居然遇上了我最最最要好的朋友……” 谢承宣连忙站起身。 萧玉杏顿了一顿,又向谢承宣介绍道,“大爷,这位是芳蕙姑姑。”然后又朝芳蕙说道,“这位就是我的夫君谢承宣,当年开朝太|祖亲封的懋庆将军谢公之嫡系五代孙。” 芳蕙没敢细眼看向谢承宣,只朝他行了个曲膝礼,“原来大爷是功勋之后,难怪一身正气。” 谢承宣一听妻子介绍这妙龄少女是个“姑姑”?他立刻就明白是宫里贵人身边的宫娥,不敢怠慢,连忙朝芳蕙行了一礼,“原来是芳蕙姑姑,内子常惦记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虽是与芳蕙行礼相见,但谢承宣略微错开方向、眼神也不往芳蕙身上瞧…… 芳蕙笑了,对萧玉杏说道:“想不到今儿在这遇上了你和你家夫君,如今看着,真真儿郎才女貌!也不枉费娘娘和殿下成日里惦记着你了。” 萧玉杏有些惊诧。 ——齐妃娘娘和太子天天惦记着她? 啊,有可能是客气话。 萧玉杏笑道:“我何尝不也天天惦记着娘娘和殿下呢!” 芳蕙用袖子遮住了嘴儿、笑了笑,又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好了我得回去了,今儿我还当差呢!你……你们在这儿停多久?” 萧玉杏心里一动,说道:“也要停留好一会儿。” 芳蕙不置可否,说道:“那我走了。”然后朝萧玉杏一笑,施施然走了。 萧玉杏看着芳蕙朝馄饨摊不远处的一家装饰得富丽堂皇的酒家走去…… 这时,馄饨娘子送了馄饨过来。 萧玉杏与谢承宣一同坐下,萧玉杏又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对谢承宣说道:“大爷,想必今日……皇上与齐妃娘娘微服出宫了。” 谢承宣愣住。 萧玉杏心念神动,说道:“大爷快些吃完了馄饨,再准备一下,恐怕今儿……咱们有幸能见面圣。” 谢承宣怔怔的,突然回过神来,快快地吃完了馄饨,又用手帕将嘴抹得干干净净。 萧玉杏从荷包里掏出一枚丸药、递了过去,“大爷含一枚这个,是用薄荷、紫苏和茉莉花提炼的醒神丸。” 谢承宣深深地看了萧玉杏一眼,接过,含在嘴里。 清凉、带着芳香的丸药顿时在嘴里化开。 让他紧张的心情顿时松快了下来。 这时,芳蕙突然疾行而至,走到萧玉杏与谢承宣的跟前? 萧玉杏与谢承宣对视了一眼,站起身。 芳蕙笑道:“我家主子想见甜杏和萧家大爷一面……快快跟了我来!” 说罢,芳蕙便携住了萧玉杏的手儿,带着她朝前头走去。 谢承宣亦步亦趋地跟上。 ☆、第 7 章 萧玉杏与谢承宣跟着芳蕙上到酒家二楼的时候,就看到整一个二楼已经被清了场,走廊上都是穿着便衣的年轻男人,他们身姿挺拔、几乎人人都带着兵器,眼神锐利而又警戒。 谢承宣和萧玉杏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紧张。 芳蕙示意他们在这里站一会儿,她则走上前去与其中一个年轻人交头接耳的几句,然后继续朝前走去,进入了一个房间。 很快芳蕙就出来了,朝着谢承宣和萧玉杏招手。 萧玉杏回头看了谢承宣一眼,示意他跟上,于是谢承宣走在前头,芳蕙落后他半步,两人快步走到了芳蕙跟前。 芳蕙示意他们站定,然后轻轻的扣了一下门。 里头传来的一把沉稳又震人心弦的男子声音—— “进来。” 芳蕙推开了门,示意二人进屋 分卷阅读15 里去。 谢承宣和萧玉杏进去了。 屋里共有七八个人:一对穿着绫罗的中年夫妇模样的人坐着,男的气质卓绝、相貌周正;女的虽上了些年纪,却生得美艳端庄、周身贵气。 另有两三个年纪大些的中老年男子站在一旁作陪,还一个年轻侍女和一个年轻侍卫站在一旁。 萧玉杏看了那对中年夫妇一眼,便有些激动,两眼含眼、哽咽着上前说道,“甜杏见过……二位贵人。”说着便盈盈拜倒。 谢承宣只打量了坐着的那中年男子一眼,顿时心头大震,跟着萧玉杏一起拜倒,口称,“谢承宣见过二位贵人。” 那二位贵人正是当今皇上与齐妃二人。 帝妃先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对小夫妻,然后互相交换了一个欣慰的眼神,齐齐点头。 齐妃含笑着对皇上说道,“您瞧瞧,这一对儿看着很般配,男的俊女的俏的!“ 皇上也点头,笑问萧玉杏,“甜杏出来也两年多了,如今过的怎么样?” 萧玉杏垂眸看着地下,恭敬地说道,“回贵人的话,如今四海升平、世道繁华,不仅只是甜杏过的好,百姓都过得好。我家夫君家道殷实,本无生活之迫,只我家夫君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后来我们商量过,觉着家国既然让我们丰衣足食了,那我们无论如何也得想法子报答一二……” 说到这儿,她回头看了一眼谢承宣,然后又回头向皇上说道,“所以我家夫君决意赶赴边关南疆从军,以报效家国与江山社稷。” 皇上一听,打量了谢承宣一番,连连点头,“好,好极!是个有骨气、有想法的年轻人呐!” 齐妃却担忧的看着萧玉杏,说道,“你夫君是个有志气的,让他去、你莫要阻拦他。可你……” 萧玉杏恭恭敬敬的答道,“回贵人的话,妻以夫为天,我家夫君要去,我自然也要跟着他去。” 齐妃一听,略有些焦急,说道,“哎,你可是娇花一般的人物,怎能跟了他去?” 皇上表示不同意,“年轻两口子就不要分开,男的要去从军么、女的过去照顾他,这小两口的感情才能越来越好……” 然后又对萧玉杏说道,“这是好事儿,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啊?” 萧玉杏说了一个日子。 皇上听了,连连点头,说道:“好、好哇,这个天气过去……到了那边也依旧能穿短褂子,还挺凉爽的!” 萧玉杏诧异的问道,“贵人也去过南边儿吗?” 皇上含笑点头,“嗯,年轻的时候去过。”然后突然陷入怔忡。 这时,齐妃站起身对皇上说道,“您和承宣聊,我许久不曾见到甜杏了,和她去那边聊。” 皇上也不以为意,笑着点头。 萧玉杏朝着皇上行礼,又给了谢承宣一个安抚性的眼神,这才跟着齐妃娘娘走了。 她听到皇上问谢承宣道:“来,你说说你祖父和你父亲的事儿……” 萧玉杏微微一笑。 齐妃领着萧玉杏行到了屏风后头。 屏风后头摆放两张椅子、一个小茶几,茶几上摆放着些鲜花盆景和盘饰什么的。 齐妃朝萧玉杏呶了呶嘴,“坐,咱们坐下聊。” 萧玉杏朝着齐妃行了一礼,这才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椅子边沿。 齐妃娘娘也坐下。 芳蕙送了茶水过来。 萧玉杏不敢怠慢,起身朝芳蕙微躬行礼。 芳蕙笑着回了她一礼,站到齐妃身后。 齐妃见萧玉杏如此拘谨的模样儿,叹道,“你还是这般小心。” ——她面上的表情、语气里透出的亲昵……一时间,萧玉杏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突然就说了句,“能不小心么?只要行差踏错半步,就……” 说到这儿,她立刻明白过来自己说错了嘴,连忙一顿。 齐妃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也不大好,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旁的就不说了,还是把你出宫以后的事儿,说来听听吧。” 然后又朝屏风外头努了努嘴,压低了声音说道,“……今儿就是来体察民情的,想看看老百姓的日子过的好不好。” 萧玉杏顿时明白了。 于是她就和齐妃娘娘说起了自己出宫以来的遭遇。嗯,当然了,她只选了些好的说;一些不太好的事、以及谢家的私事儿,她全都一概不说。 萧玉杏十分聪慧。 她已经料想到,陪着帝妃站在屋里的那些中老年人,想必就是当地的官员。 谢家还在京都,且以后谢承宣想升迁、就不能得罪这些人,她自然不能胡乱说话,以免将来被他们为难。但她又不能一昧的只说怎么好,毕竟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能在帝妃跟前露脸的机会。 所以—— 她必须要说点儿别的,而且必须是要有实质性的建议,才能被皇上和齐妃娘娘记住。 那么要说些什么呢? 分卷阅读16 是啊了,老百姓过日子么,无非是衣食住行这四样。但若想要日子过的更好,当属老有所依、幼有所教…… 如今世俗所约束的,这老有所依嘛,多半依靠宗祠和宗族的力量;幼有所教呢,还是涉及到家庭是否富裕。 萧玉杏想了想,拿谢氏宗族里的几位姑老和几个孤儿当做事例,和齐妃娘娘聊起了老有所依、幼有所教的话题,然后又说了说今年的收成等问题。 她们在屏风这边说话说得热闹,倒令得屏风外头的皇上和谢承宣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聆听着这边的谈话。 直到有人轻叩了一下房门? 站在齐妃身后的芳蕙这才小小声说了一句,“启禀主子,时辰到了!” 萧玉杏立时住嘴,齐妃这也才反应过来,“哎哟,时辰差不多了,我、我和……贵人还有事儿要办呢。”然后端起了茶杯,轻啜了一口茶水,又定定看着萧玉杏、再看了看摆放在萧玉杏手边的茶盏。 萧玉杏明白,这是齐妃娘娘赐茶的意思。 她连忙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却觉得茶水较寻常的更苦涩更浓酽? 待要放下茶盏,却听到齐妃娘娘说,“这是清肺火的紫叶茶,多饮些也不怕。” 萧玉杏一怔,便又端起茶水,一连喝了好几口。 齐妃娘娘这才笑了,亲昵地问道:“听说你们小夫妻今儿是出来访友的?那也早些去、莫要误了事。” 萧玉杏乖巧的应了一声是,站起身,“那我和夫君就不叨扰二位贵人了。” 说着,她朝齐妃娘娘行了一礼,走出了屏风。 谢承宣也是适时站起身…… 萧玉杏走到他的身边,二人朝着皇上行了礼,齐声说道,“我等告退了。” 皇上直点头,看着谢承宣、露出欣赏的笑容,说道:“你是个有志气的,那就按着你想的去做,年轻人么、是得有点儿冲劲才是。”然后看深深的看了萧玉杏一眼,又对谢承宣说,“甜杏是个好姑娘,承宣啊,你好好待她,多听听她的话。” 谢承宣朝着皇上深深鞠躬,“贵人所言极是,小子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皇上满意地点头,“那你们就去吧。” 萧玉杏和谢承宣退出了这房间,芳蕙送了他们出来。 萧玉杏压低了声音对芳蕙说,“正好昨儿我做了些甜杏蜜桃糕,今儿正带在身边……呆会子我送到楼下来,你拿了献给齐妃娘娘,齐妃娘娘爱吃那个。” 芳蕙犹豫了一会儿,笑着点头。 后来萧玉杏将那一盒子甜杏蜜桃糕送与芳蕙、又悄悄地塞了二十两银子给她,“你留着傍身用……我原不晓得今儿会遇上你,手头也没个准备……且我这一去,怕是要好几年才能回来,也不知你我再见面……要等到什么时候……” 芳蕙一手拿着点心盒子,一手紧紧攥着那犹带着萧玉杏体温的二十两子,眼眶微红、用力点头。 谢承宣站在一旁,低垂着头、没作声。 ——这甜杏蜜桃糕很金贵很好吃吗?阿杏巴巴的花了一整天的功夫做好了、还让他的侍卫连夜送去给林诗兰,今天又特意带了来、本想送董明堂的,现在又转送给齐妃娘娘? 能送给齐妃娘娘的点心、肯定不是等闲之物。 怎么不见阿杏拿了来,让他试试味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萧玉杏微笑:你想太多了。 ☆、第 8 章 这个小插曲,令谢承宣去见好友董明堂的雀跃心情……顿时如淋了一盆冷热交替的水似的,让他心头忽冷忽热。 心凉的是,阿杏跟了齐妃娘娘去了屏风后头以后聊的那些事儿…… 不但屋里的那几个大员勃然变色,就连皇上也动容! 阿杏她、她真是……说得太好了! 惜老怜幼,这是久居于上位者的思量。 而阿杏说的、不仅仅是皇上最最最关心的话题,同时还明里暗里的褒扬了在场的几位大员一把! 最最重要的是,阿杏还提出了几个很有用的建议。 难怪临行之时,连皇上都对他说“你要好好待她,多听她的话”…… 这又让谢承宣觉得心头热热的。 皇上说的有道理。 ——阿杏又美又慧,是他的贤内助。从今往后、他主外她主内,还愁起不来、仕途含忧? 只是,他一个大男人的见识、眼界尚不如个小女子,又让谢承宣觉得有些沮丧。 就这样,他骑着马儿胡思乱想的、伴在萧玉杏的马车旁,一众人朝着董府徐行而去。 车窗帘子突然掀起—— 小丫头春明朝他喊了声“大爷”? 谢承宣连忙纵马过去。 “大爷,大奶奶说,方才那一盒子甜杏蜜桃糕送给了贵人,如今再去董家、总觉得礼物有些磕碜,想再去前头的街市上添些东西。” 分卷阅读17 春明传话道。 谢承宣颌首,示意赶着马车的侍卫改道儿。 到了街市,谢承宣又陪着萧玉杏去买了几块上好的衣料子、一块小金锁、几样上好的点心……这才又重新上了马车。 看着萧玉杏面上云淡风轻的模样儿,谢承宣自愧不如。 ——阿杏还真是宠辱不惊。 可他呢? 直到这会儿,他心里还因为今儿见到了圣上而感到过于兴奋了。 但萧玉杏的恬淡又传染了他。 他尝试收拾心情。 在抵达董家之前,萧玉杏委婉地提醒谢承宣、让他不要泄露皇上的行踪…… 谢承宣点头,并深以为然。 到了董家以后,董明堂带着妻子儿子出来迎接,两对夫妇热热闹闹地说了一会儿的话,又用过了饭……谢承宣这才跟着董明堂去了前院,萧玉杏则与董四奶奶去了后院聊天说话。 也不知为什么,明明谢承宣以前是将董明堂引为知己的,两人有共同的爱好与话题,一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可如今再见、再如此这般的聊天…… 谢承宣突然觉得好友……似乎有些不学无术?说起话来也是夸夸其谈? 是因为有阿杏珠玉在前吗? 谢承宣有些失落。 好不容易捱到了事先与阿杏约定好、要离开的时间,谢承宣这才向好友告辞了,又遣人去后院传话,夫妻二人离了董家,往京都四条巷谢宣承的居所而去。 赶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放黑。 沈嬷嬷在家里已经指挥着厨娘烧好了可口的饭菜、还备下了热水。 萧玉杏生性|爱洁,在外头奔波了一整天,她觉得自己灰头土脸的,真是浑身都不舒服!所以一刚到家、她便嚷着要先沐浴然后再用饭。 谢承宣依了她,索性也去沐浴。 又折腾了好一阵子,夫妻俩终于各自沐浴过、换上了家常衣裳,对坐在炕床上、对面而食。 沐浴过后的萧玉杏只觉得浑身舒泰,再加上沈嬷嬷知道二位主子舟车劳顿,怕是没什么胃口,以今天晚饭准备的是清炖羊肉、甜醋拌鲜藕片和一道清淡鲜美的枸杞香葱蒸芽菜,外加一道清爽不油腻的芦笋葫芦瓜火腿汤。 这三菜一汤光是看着摆盘儿,就极合萧玉杏的口味,就连谢承宣也忍不住胃口大开…… 萧玉杏还没来得及分菜呢,谢承宣就已经动了筷子! 他先是挟了块片得薄薄的清炖羊肉、蘸了点厨娘自己调制的酱汁,再送入口中一嚼……啊,羊肉被炖得酥烂无渣,几乎一入口就绵软得化掉了! 且羊肉毫无膻味儿,酱汁又鲜美异常…… 谢承宣一口气吃了三四片,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抬起头看向萧玉杏。 见她一脸的惊诧? 他有些赧然,“啊,这个……这个,阿杏你也先吃啊!” 萧玉杏嫣然一笑,温婉恭敬地应了一声“是”,挟了一筷子枸杞蒸芽菜,秀气地细嚼慢咽了起来。 整一顿晚饭,她一片清炖羊肉都没吃。 ——谁愿意吃他筷子上的口水呀! 不过,谢承宣并没有发觉萧玉杏的异常。 他心事重重。 吃得差不多了,他放下了筷子,看向了对面的萧玉杏。 不得不说,阿杏真是个……十足十的美人。她生得粉面桃腮的,一双杏眼水波盈盈、秀挺的鼻梁小巧而又可爱,两片形状优美的、薄薄的如樱花一般的唇瓣红润润的,惹人爱怜。 谢承宣心里一动。 这时,萧玉杏已然觉察到他的注视,不由得一怔,抬眼看他。 他连忙垂下头、错开了目光。 “大爷似乎有些心事,若是信得阿杏的,不妨一叙。”萧玉杏淡淡地说道。 呃、说来也怪。 谢承宣也不是头一天认识她了…… 事实上,两人成婚已经一年,他当然知道她才貌双全。 但今天似乎格外不同。 他好像……头一回领略了她的美,就连她的声音,也是那样的美妙动听。 谢承宣突然就涨红了脸。 萧玉杏自然看到了他脸色的变化,不由得莞尔一笑。 “……咱们今儿虽有幸见了微服私访的皇上一面,但大爷也该要知道,以后当着人、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说着,她又说道:“再一个,皇上是个日理万机之人,大爷的事业还刚起步……于咱们来说,今日有幸得见圣颜,可对皇上来说,兴许明天……他就忘了我们啦!” “唯今之计,大爷还得考虑咱们现下里的景况,按部就班的来。要知道咱们一去就从什夫长做起,怕是已经惹了许多人的不快,还不晓得要怎么忌恨呢!咱们得韬光养晦,可不能时刻把见过皇上的事儿挂在嘴边,要知道,皇上不可能去特别关注南疆的一个什夫长的……” 说到这儿,萧玉杏又怕 分卷阅读18 伤了他的自尊心,又赶快说道:“不过,皇上今儿和大爷谈得也算是愉快,我约摸听着、好像皇上还问过了祖翁与慈父大人的过往?这可是好事儿啊,只要将来大爷还能再在皇上跟前露脸的,想必就能被赏识了!” 谢承宣没吭声,依旧定定地看着萧玉杏。 萧玉杏有些诧异。 ——这是怎么了?她刚才说错话了? 可仔细想想…… 并没有啊! 这时,谢承宣突然开口问道:“阿杏,我想要重整谢家……阿杏一直是知道的。那么,阿杏的愿望是什么?” 这回轮到萧玉杏发呆了。 她的愿望? 她当然也有愿望。 准确说来,今生她的愿望是……熬到年岁大一点儿,再不怕那些狂蜂浪蝶或登徒子来骚扰了,然后她就一个人过,当个云游天下的姑子。好好见识见识这大千世界…… 不过,这些真心话,她当然不会说给他听。 于是萧玉杏拘谨地笑了笑,说道:“我原是个孤女、无依无靠的,年岁也拖大了,实在不是个值得聘娶之人。承蒙大爷不嫌弃、聘我为正妻……我自然是要感念大爷的知遇之恩的。再就是,大爷好了、我也才能好,将来……” 顿了一顿,她低声说道:“将来么,唯愿那些……陷害过我的人,最终都能得到报应罢。” 谢承宣了然。 ——阿杏实忱,当初他向她求婚时,便将她出宫的真正原因告诉了他。 他当然动摇过…… 但阿杏的美貌、气质、豁达、聪慧,最终还是让他下定决心,一意求娶。 但现在想来,她一介孤女、被当朝几位贵女陷害时……又能怎样?所幸她入了齐妃娘娘的法眼,这才救了她的性命。 那么,将来等他平步青云之后、风风光光的衣锦还乡时,再揪出那些长舌妇…… 将阿杏被欺负的旧账拿出来好好算一算罢。 “阿杏放心,”谢承宣低声说道,“……将来总有一天,我会教阿杏心想事成。” 萧玉杏微微一笑,不可置否。 回到自己屋里,她让沈嬷嬷拿了剩下的一点甜杏蜜桃糕过来,又让小春明去关了门,主仆三人一人拈了一块糕点,悄悄眯眯的吃。 这糕点光是看起来……就好看得很,味道也是顶极的好。既有甜杏的浓郁果香,又有着鲜美的蜜桃滋味,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只可惜,份量着实少了些,主仆三人一人也就只得了一块。 小春明吃完了糕点以后,还依依不舍的舔着手指,贪恋地说道:“大奶奶,这个可真好吃呀……” 沈嬷嬷嗔骂道:“那怎么不好吃呢?你也不看看都用什么来配的!花胶有多贵你知道吗?羊乳也不便宜呀……” “大奶奶,那我们就自己吃自己的吗?”小春明用手指戳了戳西厢房的方向,小小声问道,“大爷都没得吃。” 萧玉杏细嚼慢咽尽嘴里的美味糕点以后,这才正色说道:“我只是先试味道好不好,等以后等了闲儿……再做给大爷吃罢!” 小春明与沈嬷嬷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 9 章 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萧玉杏带着侍女嬷嬷们收拾好行李,谢承宣也带着侍卫们准备好了马车等物,夫妻就准备离京、赶赴南疆了。 就在他们离京前一天,谢太太带着章含蕊过来闹事。 萧玉杏躲在屋里不出面。 只听见谢太太嚎哭道:“我年岁大了,身边没个可靠的儿媳妇侍候……我心里头害怕!阿宣你要去打拼的、你自去就是,为娘也不耽误你!你让阿杏留下来服侍我!” 然后又道:“若你怕身边没个女人侍候,那就带了含蕊去罢!我最信得过含蕊,她长得好看温柔又体贴,简直强过阿杏万分……” 虽然看不见谢承宣是什么表情,但想来他的表情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谢承宣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娘,你不必费心留下阿杏了,我誓必要带了她去的。章含蕊么,娘定要她留下的,那儿子也只好笑纳了。” 谢太太大喜,连忙又说道:“那你快去唤了阿杏出来,我还有事要交代她。” “有什么事,娘交代给我就好。”谢承宣冷冷地说道。 谢太太,“嗐,女人之间的事,说给你个大男人听做甚!快快喊了阿杏出来!” 萧玉杏躲在屋里听着,觉得还挺好笑的。 ——前世的她也是真蠢,好像根本看不穿谢承宣和他娘的关系其实已经是剑拔弩张了。或者说,其实她是知道的,只是孤女出身的她、总觉得他有亲人而不亲近是遗憾的,就痴心妄想着能改善他和谢母之间的关系。 现在看看,其实他一早就已经看穿了谢母的人品与作派。 反正是她萧玉杏自作多情啊! 外头僵持了一 分卷阅读19 会儿,谢太太败下阵来……大约她也知道萧玉杏正躲在屋里听着呢,就在院子里拔高了调子,大声说道:“说与你听也无妨,那便是……阿杏过门一年还没怀上孩子,这可是她自个儿的肚皮不争气,就怨不得我!且她也不能妨碍我儿的子嗣绵延!” “从今后,阿杏可得遵守妇道,不许嫉妒含蕊,若是含蕊先怀上了我儿的孩子,阿杏也该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养大,可不能为难念蕊……”谢太太唠唠叨叨地说道。 “娘说够了没?”谢承宣冷冷地问道。 其实谢太太还有很多想说的…… 可打量了一番儿子的脸色,她又改变了主意,“呃,那个……好啦,那、那我就、就只说那么多了。”遂又转头交代章含蕊,“含蕊啊你别怕她,以后只管好好侍候大爷就成,知道了吗?” 然后萧玉杏就听到了章含蕊含羞带怯地应了一声“是”,语气里还带上了莫大的喜悦与欢欣。 守在萧玉杏身边的小春明急坏了,小小声说道:“大奶奶,真让这女人留下啊?” 萧玉杏朝着春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没一会儿,大约谢太太已经走了? 章含蕊那柔情似水的声音响了起来,“大爷……” 只听到谢承宣吩咐侍卫道:“这就去拿了绳索来,绑了章含蕊!然后把她送到人牙子那儿去……咱们没她的身契,不好直接卖了她,你就和人牙子说,这章含蕊是城西谢家大爷的爱妾,尚是个黄花闺女,因手头紧、如今愿意典了她出去与人做妾,只收二百两银子……” 萧玉杏捂住了嘴儿憋住笑,春明因为太过于震惊,一双眼睛变成了斗鸡眼! 章含蕊却明显倒抽了一口凉气,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大爷……”语气中饱含着满满的不敢置信! 她与谢承宣也是旧识,两人幼时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只那时他有未婚妻方露浓,她不敢表露出对他的欢喜……就只能一个人默默的暗恋着。不曾想,后来方家悔了婚……章含蕊还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没想到他却突然娶了萧玉杏为妻? 章含蕊心中也焦虑。 尤其是,这几年她年岁渐长,家中继母与父兄总想拿她卖个好价钱…… 所以她不得不抓住一切机会。 日前总听到谢太太总抱怨萧氏不淑,章含蕊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不料谢承宣却一点面子也不给? 谢承宣理都没理她,径自交代侍卫,“可要听清楚了,是二百两银子典一年!若含蕊姑娘怀了孩子的,那就续契典两年,总要奶孩子不是?再一个,含蕊姑娘生的孩子虽归租户所有,却是从我的妾肚里养出来的,得再加一百两银子……” 侍卫还没答应呢,章含蕊被吓得尖叫了一声“不”! 谢承宣冷冷地说道:“你来我家就是来给我当奴才的……怎么,你是想跟咱家大奶奶平起平坐?还是想跟我平起平坐?” 然后又傲然道:“你也配?” 章含蕊崩溃了。 她有心想说,这是不是大奶奶挑拨的…… 可大奶奶压根儿没出面哪! 所以、所以…… 天,大爷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章含蕊双手捂面,哭着跑掉。 谢承宣刚才所说只为了吓走她,此时见她要逃……他还假意吩咐侍卫,“还不快快去给我拿住她,莫让她跑了!”然而说这话时,他却朝着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会意,嘴里大喊,“哪里逃!”其实慢吞吞地“追”出府门,眼睁睁地看着章含蕊偷偷逃走了,这才回来复命。 萧玉杏躲在屋里笑了一场,打开箱笼数了三百个钱,交给春明,“去和沈嬷嬷说,今儿让加两道好菜,再买了面粉回来蒸好馒头、称十斤羊肉回来做成卤肉,再称二斤猪头肉做了卤子,明儿咱们带在路上吃。” 春明高兴的应了一声,拿了钱兴冲冲地出了东屋,跑下台阶,看到了谢承宣,先是笑嘻嘻朝着大爷问好,然后又得意的亮了亮手里的铜子儿,“启禀大爷,大奶奶说,今儿让加两个好菜呢!” 说罢,小丫头就蹦蹦跳跳的跑了。 留下一脸错愕的谢承宣愣在原地挪不动脚。 萧玉杏则傻站在东屋里目瞪口呆。 方才春明的显摆…… 她自然也听了个清楚明白! 半晌,萧玉杏才扶额——坏了,刚才忘记交代春明要低调了! 谢承宣看着小丫头跑开了,然后却下意识地朝了看挡在东屋门口的门帘子…… 他微微一笑,仿佛看到了某人正躲在门帘后拿着块帕捂着嘴儿笑。 【阿杏:不是说了让你别多想了吗?】 因为明天就要离京了,萧玉杏不可避免的要去厨房看一看。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平时怎么也跟谢承宣打不上照面的她,今天一连好几回都在院子里遇见了。 她自是要向他请安、打个招呼的。 而他看向她的 分卷阅读20 目光却是和以往不同的。 那眼神,让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心神不宁。 她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和厨娘沈嬷嬷等人一块儿做馒头,直做了三百来个馒头,又把十斤羊肉给卤了、晾干,又干净的白布包好;最后又把猪头肉炖得烂烂的,加酱汁拌匀了、用大竹筒给装好…… 忙完了这些,也就到了晚饭时分。 今天晚饭的菜式其实也挺丰盛的,只是昨晚上没吃到清炖羊肉的萧玉杏……这次卯足了劲儿,在布完菜之后,抢先一步先用公筷分好盘子里的菜。 嗯,他饭量大、就给他多留一半儿;她虽饭量小、每道菜也必须要挟几筷子的。 殊不知,她在这儿分好了菜…… 谢承宣那一直微微向上弯起的唇角慢慢放平、又慢慢朝下弯去。 他垂眸,盯着这几盘子菜闷不作声。 萧玉杏分好了菜,在他对面坐下。 “大爷请用饭罢!”她温柔地说道。 谢承宣默默地提起了筷子—— 沉默了一会儿,他先是挟了一筷子清炖羊肉……但他很有技巧的先用筷子去挟盘子里最下面的那一块羊肉,然后一抽,堆积在盘子里的羊肉就倒了下来,将方才萧玉杏分好的界限给“塌”住了。 萧玉杏愣住。 看着一盘子被分得泾渭分明菜、重新变成了一整盘儿,谢承宣却不动声色地笑了。 他挟起炖得烂烂的、又片得薄薄的羊肉,低声说道:“以后不必这样麻烦。”然后挟着清炖羊肉蘸了酱,送入嘴里细品,赞道:“味道好极,比昨晚上的清炖羊肉更可口。” 萧玉杏咬牙犹豫了一会儿,心想昨天她就没吃上清炖羊肉,难道今天还要看着他一个人吃? 她便也赌气挟了块羊肉吃了。 味道果然美极。 ☆、第 10 章 既然万事准备妥当,第二日,谢承宣与萧玉杏便带着仆妇侍女与侍卫们上了南下之路。 毕竟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萧玉杏尽可能将能带走的细软全都带走。 她又想着,此去南疆,她和他是从头开始,还不知道人情走动得花用多少钱。于是她用最省的钱、置办出大量的绫罗绸缎,各种宝石边角料,甚至还买了不少精美的大大小小的匣子…… 想起前几日当萧玉杏带着沈嬷嬷、春明收拾行李的时候,春明还傻乎乎地问,“大奶奶,南疆那边没有首饰盒子吗?为什么我们要带那么多去呀?” 沈嬷嬷又好气又好笑地戳了戳春明的头—— “得亏大奶奶成天把你带在身边教养,连这个也不知道?你想想,甭管什么首饰,用这样上好的小匣子装着,是不是看着就不一般了?如今大爷大奶奶还年轻,家底儿不算丰厚,就算送了真银白银的东西出去,人家也未必领情,倒不如走奇巧的路子!” 沈嬷嬷笑骂。 春明这才恍然大悟,说道:“难怪大奶奶买了那么多的珠子串儿的,我就说呢,咱家大奶奶心灵手巧,穿出来手串儿、自己改的簪子……可比首饰铺里的好看多啦!” 萧玉杏掩着嘴儿笑。 这会儿萧玉杏和春明共乘一辆马车,沈嬷嬷坐在堆行李的马车上;谢承宣带着三个侍卫和一个老仆……一众七人、共有两辆马车,朝着南疆而去。 半路上,谢承宣依着之前和萧玉杏商量好的,先拐了个弯儿,去拜访萧玉杏的好友林诗兰。 林诗兰的丈夫乃富华县丞奉肃之。 两对年轻的夫妇一见面……萧玉杏与林诗兰是旧友,本就有说不尽的话;谢承宣却只是在与萧玉杏大婚的时候,与前来吃喜酒的奉肃之打过照面。 如今一详谈,谢承宣这才惊觉原来他和奉肃之之间居然有那么多可以聊的?且二人对于朝政的见解、对于各地风土人情的了解……几乎完全一致! 二人越聊,越觉相见恨晚。 当下,奉肃之就苦劝谢承宣留宿一夜。 林诗兰也极力挽留萧玉杏…… 于是,谢氏夫妇便在奉家歇了一晚。 当天夜里,两个男人联床夜话,据说聊了一夜。直到天亮后,谢氏夫妇要启程了,奉肃之仍然十分不舍,带着林诗兰依依不舍地十里相送,最后洒泪挥别。 萧玉杏与谢承宣正式踏上旅程后,两人商量了一番,在刚开始的两天里,吃、就吃自己带的干粮;住、就住在半路上的驿亭里。 这样最省钱了,等于没有花用。 到了第三天,他们带着的干粮吃完了,晚上就开始住驿站。 白天在路过城镇的时候,萧玉杏会拿出她在京城添置的一些样式新奇的手帕子、堆纱花儿、首饰匣子什么的,沿途上首饰铺子去变卖,或是看中了一些边角料的珠宝珠儿串儿的,也淘换些回来。 她眼光好,且京城里流行的首饰样式本来就比小县城里的强,再加上她口才了得,竟挣 分卷阅读21 下了不低于十余倍的利润! 就靠着萧玉杏淘换小物件儿得来的银钱,一众人在路上走了七八天,基本没花什么钱。 对谢承宣而言,其实他并没有缺钱到这个地步。 但萧玉杏在花用上的精打细算、在跟首饰铺掌柜套近乎抬价时……仿佛让他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完全不认识的女子。 她自信、从容、冷静而又聪慧。 他对她越来越好奇,也越来越了解,还想更多的了解她…… 于是他便由着她。 萧玉杏一路倒腾货物,低价买入再高价卖出……等到终于抵达南疆时,夜里一算账,这一路上她一个子儿没花,倒还盈余了七八两银子、外加一堆精致的小物件。 前来接应谢承宣的人,名叫柯若贤。两人幼时同窗,在同一家书院念书,感情胜似亲兄弟。后来柯若贤随父迁往岭南,两人就只能通过书信往来。 岭南地处南疆,与交趾国相临。而交趾国常国动乱,导致民不聊生,只要一发生饥荒,那边的军民常常入侵边境,所以岭南战事频繁……当然了,基本都是小打小闹。 所以在南疆从军,容易挣来军功、也容易高升。 柯若贤原本打算把自家的一间小院收拾出来让谢承宣夫妇住,但谢承宣和萧玉杏商量过,觉得既然正儿八经地想来这儿发展,那还是正儿八经的买下一个小院来住比较好。 于是当柯若贤引着谢氏夫妇到他家的小院看了看…… 萧玉杏觉得这里的环境还挺不错的? 再加上柯若贤有意出手卖掉这座宅子…… 萧玉杏给了谢承宣一个暗示。 谢承宣会意,拉着柯若贤去外头喝酒,席间给了柯一笔银子,将这大三进的宅子买下。于是吃完酒,二人寻了个经济,一块儿去了衙门。 夜里谢承宣拿着这宅子的契约回来,将之交与萧玉杏,说道:“事儿有变……说不好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萧玉杏细细看了一遍地契与房契,将之郑重收好。 又见他脸色有些凝重,不由得关切地问道:“此话怎讲?” 谢承宣说出了原委。 原来,柯若贤之父柯东靖原为南疆驻军首领,却在两天前接到了调令,即将调到西疆去驻守。柯若贤虽为统领之子,走的却是科举的路子……再过几天,柯若贤也要离开南疆,准备上京备考了。 也就是说,被谢承宣视为倚仗的柯家父子很快就要离开了。 原来是这个啊! 萧玉杏并不担心。 前世,谢承宣也稳稳当当的在南疆经营了十年,最后成为一方大员…… 萧玉杏安慰他道:“大爷不必忧虑,咱们初来此地,本就做好了从头开始的准备。大爷是个能干人,无论柯大将军与柯二爷(柯若贤)在或不在,咱们都是要靠自己的。” 顿了一顿,她又劝道:“我反倒觉着,若柯大将军和柯二爷不在的,才没人敢说大爷是凭裙带关系攀上来的呢,还自在些!” 谢承宣听了她的话,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殊不知这只是萧玉杏随口说说而已。 到了新家新院子,夫妻二人仍如同在京都那样分房睡。萧玉杏住在东厢房,谢承宣则搬进了西厢房里。 知道谢承宣今天要出去和柯二爷吃酒,萧玉杏一早让沈嬷嬷备下了醒酒汤。 此时与谢承宣说完了话,她便让春明去端了醒酒汤来,呈与谢承宣。 谢承宣受宠若惊。 待他饮下了醒酒汤,萧玉杏便回了自个儿住的东厢房。可刚一迈进东厢房,她就看到摆在胡床小几上有个装蜜饯的九格小匣?! 萧玉杏顺手打开,拈了块糖藕块吃了。 哎,这糖藕块不好吃,甜到齁得人心慌…… 她皱了皱眉,却突然听到外头响起了谢承宣踢踏的脚步声,且还像是在堂屋里徘徊了一阵子? 难道说…… 他嫌醒酒汤又腥又苦,想找点儿送口果吃吃? 萧玉杏看向这只九格蜜饯匣子。 ——盒子很精美,被分成了九格,每一隔间里都垫着油纸,里头放着几样干果和果脯。不过,好吃的糖莲子、蜜枣儿什么的已经被她吃完了,只剩下糖藕块、糖柚皮这样的她不太爱吃的。 想了想,萧玉杏整理了一下蜜饯匣子,将其他间隔里的蜜饯给挪到已经吃空了的间隔里,然后吩咐春明道:“把那盒子蜜饯拿去给大爷,教他吃一块,压压嘴里的药味儿。” 春明应下,捧起匣子出去了,没一会儿又捧着小匣子回来了。 萧玉杏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自顾自地去洗漱了。 唉,还得早点儿歇下。 这初来乍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事儿等着她一一捋顺…… = = 可对于谢承宣来说,小丫环送来的这蜜饯……意义又完全不一样。 相对于萧玉杏初到南疆的乐观,谢 分卷阅读22 承宣的感受却是——压力极大! 他是真真正正头一回背井离乡的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且还负有振兴家族、养家糊口的重任,所以远不如萧玉杏轻松。 原以为还能倚仗好友一二,没想到…… 这忐忑不安的心情,幸得萧玉杏这朵解语花的劝慰,才教他略微放宽了些心。 可方才饮下又腥又苦口的醒酒汤? 瞬间又令他心中生出了无尽的烦恼与苦闷! 于是他又从西厢房里出来了,原想找杯冷茶吃吃,或压一压嘴里的腥臭药味也好…… 不曾想,小丫头春明从那边屋里捧着个小匣子出来了,朝他行礼,“启禀大爷,大奶奶怕您吃了醒酒汤心里不好受,特意让奴送了送口果过来。大爷拿过含一块在嘴里,就不觉得苦了。” 说罢,春明打开了匣子。 谢承宣朝匣子里看了一眼,随便拈了块什么,还没看清就塞进了嘴里。 春明见状,收了匣子,朝他行过礼又退回了东屋。 谢承宣咬住了那块蜜饯。 原来是块蜜渍杏脯? 初入口时,果脯带着浓郁的蜜糖香气,再轻轻一咬……那软糯的果肉绽开,透出了清冽的甜杏果香。杏脯干果里的微微酸意又将浓浓的蜜糖甜滋味衬托得百转千回。 谢承宣于怔忡之间,根本不知道春明已经收了匣子,进了东屋了…… 他只觉得嘴里这块蜜饯实在是甜到了心底深处。 含着嘴里的杏脯,谢承宣盯着东屋门口的锦锻帘子,也不知呆立了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阿杏:居然还漏了块蜜渍杏脯?失算啊失算 ☆、第 11 章 萧玉杏与谢承宣商议好了——既然已经来到了南疆太平城,且柯氏父子还会在短期内离开这儿,那么他们就应该要趁柯氏父子还没离开之前,先站稳脚跟。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萧玉杏与谢承宣一直在应酬。 柯若贤带着谢承宣四处行走,好熟悉原来他父亲攒下的人情场;萧玉杏就跟着柯二奶奶行走于各家各户的军眷家中。 在当初下定决心要跟着谢承宣来到南疆时,萧玉杏就采买了不少好东西。 如今见柯二奶奶毫不藏私,将她在这太平城里的官家女眷关系统统交付?萧玉杏便将她珍藏的一些好东西拿了出来,赠与柯二奶奶。 ——有整套白玉雕就的叶子牌,水头还不差;有仿着当初在玉镜湖偶遇芳蕙时看到她头上的堆纱花的样式,萧玉杏偷了师以后又改良了的一整套四季堆纱花儿;更有其他的一些精致灵动的小物件…… 再就是,萧玉杏拉着柯二奶奶说了好多去京都要注意的事项。 柯二奶奶是南方人,这辈子就没出过太平城。听了萧玉杏的提点,不由得十分受用,立即将她引为知己。 两人成了手帕交。 在柯二奶奶的介绍下,萧玉杏认识了谢承宣的上峰宋晓的妻室——宋大奶奶。 宋晓是百夫长,手下共辖着九个什夫长,谢承宣是新来的。 柯二奶奶背着人告诉萧玉杏,“不瞒你说,宋晓两口子是最不好打交道的……” 萧玉杏吃了一惊! 柯二奶奶连忙解释,“我家公爹的意思是——要把谢家大爷分到个能干人手下,反不容易出头!倒不如暂时跟着宋晓,虽一时半会儿的可能会吃点儿亏,可宋晓无能,大爷才容易起来!” 然后又悄悄压低了声音,“总之就是……等我们一走,大爷再不必看在我们家公爹的面子上,忍着宋晓什么的,放开手脚去做就是!” “再一个,宋晓这人还有个短处,那就是惧内!所以呀,只要你能把宋大奶奶拿捏住,也就不必惧怕别的了!记着,宋大奶奶不识字儿,还心高气傲,又有些爱贪小便宜!” 萧玉杏略微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柯二奶奶又将军中各将领家的女眷们的喜好、家庭情况一一说与萧玉杏听。 有了柯二奶奶的提点,萧玉杏又办了几次酒席,宴请各家女眷,这才渐渐熟悉了军眷圈子。 又过了几日,谢承宣的召令终于办妥,他真正成为军中的一名什夫长,走马上任去了。 谢承宣在军中过着怎样的日子,萧玉杏并不清楚…… 只能说,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了下来。 原本他极高壮,又有着世家子弟的矜持,平时将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 自从去了军营以后,每天晚上总要到亥时三刻左右才能回来。一回来,早上穿去的衣裳肯定是破的、脏的;头发乱蓬蓬的、还杂夹着泥块砂石;脸上混着汗渍、血迹;皮肤也变得黝黑,就连剃须也顾不上…… 俊美青年顿时变成了邋遢叫花子! 头一两天萧玉杏还傻等他回来再一块儿用饭,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狼吞虎咽的直把她和他的两人份的饭菜一扫而光? 又听沈嬷嬷 分卷阅读23 说,跟着谢承宣一块儿去了军营的那三个侍卫的景况也没好到哪儿去。 从第三天起,萧玉杏就改了规矩。 晚饭她自己一个人吃,不会再苦等谢承宣回来;另外多为谢承宣与三个侍卫多准备饭菜,尤其备多一道药膳汤水。 再就是—— 她不会再让谢承宣穿新衣裳出门。 那些被撕裂了、撕毁了的衣裳她都补好了,另外再用极结实的棉麻布为他和侍卫们多做了几套便服…… 其他的事,萧玉杏也顾不上了。 她还得一边儿改造这个小院儿,一边应付军眷们之间的应酬往来。 这不,李范氏又上了门。 “谢大奶奶,我过来看看你……哟,在收拾屋子呢?来来来,我帮你!” 萧玉杏一笑,“李四奶奶快歇着,我这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遂又吩咐春明,“快去奉了茶来!” 她带着李范氏走到小花园里的石桌石椅处,坐下。 李范氏的丈夫李大同是谢承宣的同袍,二人都在宋晓手下任什夫长。 萧玉杏与李范氏来往过几次,知道李范氏是个眼皮子极浅的人。看到别人有什么好的,她就眼红,然后非要想法子讨了去的。 果然—— 李范氏打量着谢家院子,目露艳羡,“谢大奶奶,你可真是个能干人儿!瞧瞧!这才搬来几天啊,就把屋子收拾得这样干净整洁!哎哟,这花盆都是彩陶雕花的!还有这门帘子的料子,简直比我的衣裳料子还要好!哎呀,这窗纱的颜色怎么这么好看……” 春明奉了茶盏和茶果子过来。 李范氏又大惊小怪,“瞧这杯子……这样精致,是官窑出的罢?啧啧,这茶果子是什么,怎么这样好看……” 春明答道:“回李四奶奶的话,这是我家大奶奶让做的杏花樱桃糕。” ——如今也是樱桃丰收的季节,萧玉杏自京城一路南下,沿途买了两大筐樱桃吃。到了南疆太平城以后,樱桃还没吃完,却已经有些蔫巴巴的了。于是她就让沈嬷嬷将樱桃和冰片糖熬成了果酱,收着,日常做些点心放在家时,自己吃也好、宴客用也好。 今天这一碟子的樱桃杏花糕,做法极简单。 就用香米和糯米用八比二的比例混合了,泡上红苋菜捣出的红汁、研磨成米浆,沥干一夜。再捏成丸子将樱桃酱包在中间,用雕了杏花的木头饼模一扣……一朵杏花形状的糕点就做好了,再上锅蒸熟便大功告成。 为防糕点黏着盘子底,萧玉杏便让人在每一块糕点下垫一片薄荷叶子。 这会子摆放在李范氏眼前的点心,每一块就是一朵形状饱满的杏花,颜色还红艳艳的、衬着绿盈盈的薄荷叶片,别提有多好看了! 咬上一口啊,先透出浓浓的米香,又有弹性的微糯口感,跟着就尝到了香浓甜蜜的樱桃酱馅儿…… 李范氏眯了眯眼,叹道:“这樱桃杏花糕可真好吃!也不见外头有卖的,原来是谢大奶奶做的,哎……也就是你这样的人儿啊,才有这样的才情。” 萧玉杏抿嘴笑了笑,说道:“四奶奶请喝茶。”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李范氏如此殷勤,定是有所求。 再想想前几回和李范氏来往时、李范氏的作派…… 萧玉杏心里有了底。 ——这回怕是要折些银钱了。 只萧玉杏也不急,顺手拿过放在一旁装针线的小笸箩,一边做针线、一边和李范氏聊天。 果然,她这样不慌不忙的呢…… 李范氏就急了,期期艾艾地说道:“哎,呃,那个……谢大奶奶啊,我、我有个不情之请,就怕说出来太没脸了!” 萧玉杏一笑,亲切地说道:“男人们将来都是要上战场的,他们既是同袍,那咱们也该亲如姐妹。四奶奶有什么难处只管说,我们能帮就帮!再说了,我们初来乍到的,连脚跟都还没站稳,日后还有好多事儿……也要仰仗四奶奶的帮扶呢!” 李范氏听懂了。 ——这谢萧氏的嘴儿可真利!先抬出她才是初来乍到的那一个,连脚跟都还没站稳、自己有就求于她,且她的言外之意就是要“有借有还”啊! 可李范氏也实在没法子了。 她红了脸,对萧玉杏说道:“大奶奶,是这样儿的,我有个姨表妹……很是命苦,因生不出儿子来,被婆家给休弃了,娘家又容不了她,你说说,她是不是很可怜?所以她就来投奔我了。可她要是跟着我住……也是不方便得很,我就想着,要不给她租个院子先安顿下来。” “哎,可你也知道,男人们的饷银啊、是三个月一发,这还有一个半月呢!我手头实在不宽裕,只好厚着脸面来救谢大奶奶你了!”李范氏说道。 萧玉杏问道:“还差多少?” 李范氏答道:“二十两银子……” 萧玉杏微微一笑。 ——谢承宣萧玉杏栖身的这个三进的宅子, 分卷阅读24 买下来也只花了八十九两银子。就算是李范氏为她的姨表妹租房子,同样大的三进宅子一个月租金绝不超过二两。 结果她张口就借二十两银子? 李范氏急忙说道:“谢大奶奶,我这可是火烧眉毛啊!你、你可千万别说没有……瞅瞅你这样精致的茶盏,再看看你那挡门的门帘子……哪一件不得花上几百钱!” 萧玉杏温温柔柔地说道:“四奶奶莫要着急,我这就替你想法子。”说罢,转头吩咐春明,“去把沈嬷嬷喊了来。” 春明应声去了。 不大一会儿,沈嬷嬷急急地来了,“奴见过大奶奶。” 萧玉杏从发髻里拔下一枝绞丝玛瑙珠的喜鹊登枝银流苏簪子,递给沈嬷嬷,“嬷嬷拿去外头找家当铺典个活当,看看能值多少银子。” 沈嬷嬷莫名其妙。大奶奶没把她当成外人,所以她知道自家的家底,应该也没到要典当首饰的地步,怎么…… 一时间,她接过主子递来的簪子,十分犹豫踌躇。 萧玉杏又催道:“快去!”看了李范氏一眼,萧玉杏又对沈嬷嬷说道:“李四奶奶还等着拿钱呢!” 沈嬷嬷看了李范氏一眼,明白了,捧着簪子恭恭敬敬地朝萧玉杏行礼,“是,奴这就去。” 李范氏被臊得满面通红! 她直觉有些不妙——那枝银簪子能值多少钱!不过,瞧着像是做工很精致、还镶了粒红润润的玛瑙珠,怎么也得值个……三四两银子?唉,这个谢萧氏也真是的!找她借二十两银子呢,居然就拿个零头出来打发自己! 但她还不好说,毕竟人家连贴身的首饰都拿了出来…… 在等待沈嬷嬷回来这段时间里,李范氏急得没心思说话。 萧玉杏就坐在一旁做针线活陪着。 不多时,沈嬷嬷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两银子、二百来个钱与一纸当票。 萧玉杏拿过当票看了半日,烟眉轻蹙。 沈嬷嬷解释道:“奴走了三家当铺,才寻了家出价高的,掌柜说,那簪子虽然做工精巧,却太秀气了些,只值那个价。” 萧玉杏叹气,示意沈嬷嬷直接将那锭小小的银元宝、连着二百来个钱放在桌上,然后又对李范氏说道:“李四奶奶,这……哎,我也没法子了!” 李范氏心里当然不高兴。 可一来她在谢家呆了这么长时间,有些着急家里的家务;二来呢,一两银子也是钱嘛,总好过一分也没拿到! 于是李范氏用手帕子将那一两银子外加二百来个钱兜住,攥紧在手心,便站起身对萧玉杏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叨扰谢大奶奶了……” 萧玉杏还没来得及抬头、先朝着春明使了个眼色;又用拿着针的手虚晃了几下、做出了写字的样子…… 她有些担心,怕春明年纪太小、不懂得她的意思。如是那样,就只好由她出面,来说那些不中听的话了。 殊不知,在一旁侍候多时的春明早看不惯李范氏的作派了! 这会子得了主子的暗示,春明连忙说道:“启禀李四奶奶,请您再稍等一等。”说罢就急匆匆地走了。 李范氏心想:难道还有什么好事儿? 萧玉杏则嗔怪道:“这丫头……简直莫名其妙!四奶奶,您别理会她!” 李范氏嘿嘿笑,“没事儿没事儿,反正我也不忙……”遂又走回到石桌旁重新坐下,拈起了盘子里最后一块杏花樱桃糕,塞进嘴里吃了起来,然后还灌了两杯茶吃。 没一会儿,春明取了文房四宝过来,笑道:“启禀四奶奶,奴将笔墨拿来了,烦请您写张借条画个押吧?” 李范氏愣住。 ☆、第 12 章 萧玉杏嗔骂春明道:“……我还以为你去拿了盒子来装杏花樱桃糕给四奶奶带回去呢!怎知你竟说这个!” 然后她又转头对李范氏说道:“四奶奶,这丫头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不是?来,您给写一个?” 李范氏的脸憋成了紫茄子。 她紧紧地攥着手里用手帕子包好的那些银钱,恨不得扔了就跑! 可是—— 这到了手的钱,就像送到了嘴边的鸭子一样,还能让它飞了? 吭哧了半日,李范氏又羞又怒地说道:“我,我又不识字儿!” 萧玉杏笑道:“无妨,让我这小丫头给四奶奶写下,核对无误了再请四奶奶画押就是。” 李范氏道:“我都不识字儿,你写一百两也是写!” 萧玉杏笑笑,先示意春明写下欠条。 等春明写好了,萧玉杏又扬声说道:“来人!” 没一会儿,沈嬷嬷在二门处探了个头进来,“大奶奶有何吩咐?” “去唤了蔡嫂子和门房老吴过来!”萧玉杏吩咐道。 蔡嫂子是萧玉杏在本地雇的厨娘,门房老吴则是谢承宣用惯了的老奴,从 分卷阅读25 京都带来的。 不大一会儿,二仆到了。 萧玉杏说道:“老吴在外头候着,蔡嫂先进来。” 厨娘便进来了。 萧玉杏命令她道:“你把这纸上的内容,小小声读上一遍。” 厨娘听了,探头看了看摆放在桌上的欠条,小小声说道:“葫芦北巷李家范四奶奶欠葫芦南巷谢家萧大奶奶一两银子并二百三十五个钱。” 李范氏的脸庞黑黝黝的。 萧玉杏让厨娘站到一旁去,又让老吴进来,依旧让他照着那欠条小小声念一遍…… 李范氏的脸就更黑了。 虽然可以肯定这欠条上的内容属实…… 可她一个当家奶奶都不识字,怎么谢家的奴仆个个都识字儿呢? 【萧玉杏:自家奴仆几乎都是识字儿的,外头聘来的厨娘要是不识字……也不会聘她不是?】 李范氏“哼”了一声就想走。 春明上前拦住,“劳烦李四奶奶画个押儿再走!” 李范氏一滞,咬着唇儿拿过笔、气冲冲地画了个押,然后掷了笔、攥紧了手帕子扭头就走,竟连向萧玉杏打声招呼也顾不上! 萧玉杏笑了笑,也不以为意。 她让仆佣们下去各忙各忙的,她则先将手里的这件针线活做完了,准备收拾收拾就进屋里去…… 不料,在收针的时候,隔壁院子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有娃娃在啼哭?! 萧玉杏知道,与她家院子相临的是文家。 文家的当家人叫文薜,在军中另外一位百夫长手下任什夫长。文薜的妻子殷氏为他生养了三儿一女,听这哭声,像是最小的女婴在啼哭。 奶娃娃么,时不时哭一嗓子的也没什么奇怪的。 萧玉杏做完了针线,进了屋。 ——明天宋大奶奶要宴客,她得准备一下出门穿的衣裳,还要打点一下礼物。 没想到,直到她收拾好东西了…… 春明从外头跑进来,“大奶奶,您可听见了?隔壁文家的奶娃娃还在哭呢!” 萧玉杏一怔。 她走出屋外,站在廊下听了一会儿,觉着女婴的哭声有些不对,便说道:“春明,跟我去隔壁看看!” 顺手拿过帷帽、戴上,她急匆匆来到文家,叫开了门—— 来开门的是文殷氏的陪房,一个老婆子。她见了萧玉杏就抹眼泪,“原来是隔壁的谢大奶奶啊,可有何要事要见我家七奶奶么?只怕……七奶奶今儿不得闲。” 萧玉杏问道:“你们家小妞妞怎么了?” 婆子哭了起来,“是出疹子了!发热呢,这可怎么搞!” 萧玉杏吃了一惊! ——她在宫里经历过太子小时候出疹子的时候,几乎整座皇宫都严阵以待。而她那时跟在皇上身边,总听到太医来向皇上汇报,所以知道一点儿。 其实小孩子出疹子并不致命,只要护理得好,问题就不大,总会好起来的。但小婴儿出疹子就有些危险,尤其文殷氏还有三个儿子呢!万一过上了病气,那…… 那后果不堪设想! “可曾请了郎中来看?”萧玉杏连忙问道。 婆子泣道:“请了!郎中给开了方子……还说最好让小妞妞静养!可是,这家里也就这么大,还能怎么静养?” “是谁来了?”有人扬声问道。 萧玉杏听出是文殷氏的声音,连忙问道:“姐姐,我是隔壁的阿杏,小妞妞怎么样了?” 文殷氏听了,匆匆从屋里走出来,也不敢靠过来,便站在廊下说道:“原来是谢大奶奶!可是我家妞妞哭闹,吵到了你?哎,真是抱歉得很,孩子不舒服,她……” “殷姐姐,你可还有其他的居所、好让小儿郎们隔离么?”萧玉杏问道。 文殷氏一听这话,就知道萧玉杏已知根源,不由得叹气,黯然说道:“哪里有什么去处!我们和大爷大奶奶一样,都是外地来的,在本地一个亲属也无……” 萧玉杏道:“巷子口那儿不还有个空院子,前些天还听说要放租呢!” 文殷氏一脸为难,“这、这……唉,谢大奶奶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当家的、他的饷银是三个月一发,如今家中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实在是……” 萧玉杏听了,隔空对文殷氏说道:“姐姐不必担心,我呆会子让人送了银钱过来。姐姐快快派人去将巷子口的空院子租下来,把小儿郎们都带过去住上些时日。等到小妞妞好了再挪回来……” 文殷氏吃了一惊,“这如何使得!” 萧玉杏已经匆匆离开了。 回到家中,她翻出二十两银子,让春明送去隔壁,又格外交代:“你就把银锭放在她家门口的地上,敲开了门就走开,莫与文家的人打照面,可明白了?” 春明点头。 萧玉杏又交代道:“出去和沈嬷嬷说上一声,让送了热水过来我要沐浴。你去送了银子回 分卷阅读26 来也要洗澡更衣,另外让家里人也把卫生做一遍,全都要沐浴更衣!” 春明点头,拿着银锭跑了。 萧玉杏进屋里沐浴洗头更衣,忙得差不多了才走出屋子,吩咐了沈嬷嬷几桩家务事。 也已经洗过澡换过衣裳的春明过来回话,说银子已经送了过去。还说文七奶奶追到门边、看着那锭银子立时就哭了,还说什么大恩不言谢,只管看日后什么的…… 萧玉杏笑笑,不以为意。 = = 这天晚上谢承宣回来得早,萧玉杏还没歇下。 听到动静,她除下睡衣又披了件正式一点儿的衣裳,拢好了发髻又簪了两支钗,这才带着春明出了东屋。 谢承宣正坐在堂屋里用饭,狼吞虎咽的。 两人猛的一打照面,都愣住了。 原也算白面书生的谢承宣如今皮肤黝黑、蓬头垢面的,只有一双星眸亮得吓人,早起穿出去的一身浅灰色素麻衣裳破破烂烂,肩头、袖口处不是破了、就是被扯散了边。 偌大的堂屋里,全是属于是他的浓重的汗酸臭气。 萧玉杏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虽然有点尴尬…… 但她还是忍住了。 两人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面,很多事都需要沟通一下。 “大爷今天回来的挺早。”萧玉杏在他对面坐下。 谢承宣“嗯”了一声。 这惊鸿一瞥,倒教他陷入了怔忡。 ——原来萧玉杏抵达南疆以后,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气候。南疆多雨水,气候温暖湿润,但日头大、容易晒伤,所以萧玉杏一出门就要戴上面纱,回到家中更要仔细呵护自己的肌肤,常用淘米水儿、米醋、羊乳等来敷面敷身体,更是弃了胭脂水粉不用、改用些上好的雪肤膏什么的…… 这会子屋里亮着暖色的宫灯,将她雪白细腻的肌肤照得纤悉无遗,再加上她本就生得美,烟眉媚眼,杏脸桃腮的;再加上因为嫌弃谢承宣身上臭,她行动有些迟缓…… 落在谢承宣眼里,那叫一个静如娇花照临水、行如微风曳花枝,端的是迤迤逦逦、袅袅娜娜,简直美得惊心动魄! 谢承宣有些自惭形秽,收住目光不再看她,垂头吃饭。 萧玉杏也规规矩矩地坐着,并不言语。 谢承宣知道,这是“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他快速吃完三大碗饭,菜肴也被一扫而光,就连一大钵生熟地炖猪骨汤……也将汤饮尽,猪骨上的肉也拆吃干净了。 然后随手拿过整齐叠放在一旁的湿布巾擦了擦嘴…… 谢承宣突然发现,白色的湿布巾上瞬间变得污脏不堪? 他有些尴尬,世家子弟的教养让他明白,其实整齐摆放在一旁的湿布巾有两块,一块是让他在饭前擦脸擦手的;一块是饭后擦脸擦手用的。 但他太饿了,一看到吃的就两眼放光…… 然后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其实萧玉杏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她假装没有看到。 见谢承宣已经用完了饭,她这才一一说起了几件事,多数是与军眷家属有关的。 谢承宣听真的听着。 本地的低阶军官有两种进阶形式: 一是从军多年,由低层的兵卒爬上来的,这类人最多只能做到什夫长。一是像谢承宣这样,是凭“裙带关系”参军的,一进军营就是什夫长。 隔壁的文薜、包括今天来借钱的李范氏的丈夫,以及谢承宣……都是后一种人。 在军中,这两种人也泾渭分明的站到了相对立的阵营里。 而谢承宣是最新加入者。 所以他既被其他的“裙带关系”者看不起,也被从低层爬上来的什夫长们看不起。从刚进军营到现在,他和他的侍卫们被以各种练军、出操的借口,不知被针对成什么样。 ——根本就是被他们往死里打! 如今听着萧玉杏说的这些人的家常…… 谢承宣隐约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不只是低层爬上来的什夫长们会针对他、就连本应该是“裙带关系营”的同僚们也针对他。 敢情是嫉妒他家境殷实? 萧玉杏说完了家务事,犹豫片刻,又问道:“大爷在军营里……可有什么烦忧之事么?” 他每天回来都像饿死鬼投胎,且衣裳全是破的,不被针对就怪了! 闻言,谢承宣抬眸,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第 13 章 在温暖明亮的宫灯映照之下,萧玉杏的眼神熠熠生辉,仿如世上最珍贵的猫儿眼宝石。 在这一瞬间,呆呆盯住她的谢承宣有些失神。 他迅速垂下眸子,静默不语。 萧玉杏轻声说道:“我并不想逾越、过问大爷的公务,只眼下这个困局……于你我无益,不如早些破局。” — 分卷阅读27 —总不能一直被针对吧!毕竟谢承宣是来这儿从军的,也就是眼下还没遇上战事,要是不尽快解决人际关系,万一战事将至,他就是头一个被召上战场的炮灰! 萧玉杏虽有前世的经历,却也怕出意外,比如说……万一他死了,那她可怎么办? 要是他死了,她就成了个美貌小寡妇,处境可能会比双十未嫁老女的景况更尴尬更堪忧。 所以在短期内,只能是他好了、她才能好。 谢承宣不笨。 萧玉杏的话,如晴天霹雳一般,教他瞬间清醒。 “我在军营里……像是有点儿不妙,”他低声说道,坦然承认自己的窘况,“……胡松(布衣派)针对我,马皓然(裙衣派)也针对我,宋晓就在一旁看我的笑话……” 说着,他攥紧了双拳,“然我谢家祖上并非泛泛之辈,我幼时也正儿八经地跟着骑射师傅练过……凭真本事,我当然不会不如他们。只是,毕竟他们过惯了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很有实战经验,和他们对阵,我多多少少是要吃些亏的。” 他又压低了声音,“说句实在话,我倒不怨他们在武力上对我使出十二万分的功力,就是……把人把傻子看待的那种眼神和语气太让人难受了。” 萧玉杏点头。 他没有因为好面而打肿脸充胖子、瞒着她什么也不说,这就是好的。 再说了,一个家,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男人们的交往、直接影响到女眷之间的往来。如果谢承宣与同僚处不好、或者他本人立不起来,那凭她再怎么长袖善舞也是于事无补。 “大爷可有解决的法子呢?”萧玉杏又问道。 言外之意是:我能为你做点儿什么。 谢承宣叹气,“……当下最最麻烦的,就是手下无人可用,我这什夫长当得名不正、言不顺啊!” 说着,他说出了自己的窘况。 当什夫长,手底下要辖九个兵,连他自己在内才够十人。但宋晓也存着为难他的心思,居然不给谢承宣人手! 当然也不是一个都不给…… 宋晓给他派了两个人去,一个是快四十多岁、惯会偷懒耍奸的老油子;一个是受了伤、跛了腿的伤兵! 哪怕就算是谢承宣的三个侍卫,他的团队一共也才六个人! 每天操练,他以六人对抗对其他什夫长的十人小队,且那老油子和伤兵又上一场就趴下……基本就是他们四人对抗对方的十人,一天操练早中晚三场下来,不累趴下了才怪! 听了谢承宣所言,萧玉杏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难怪每天晚上回来他的衣裳都是破的。 萧玉杏沉思片刻,“自己带兵进去也是使得的么?” 谢承宣道:“我给他们也办了兵籍。”他指的是那三个侍卫。 “奴仆也可?”萧玉杏又问道。 谢承宣陷入了沉思。 他的侍卫们打小儿起和他一块儿长大,当然是他谢家的世仆。但这次他要来南疆,已经提前跟侍卫们说好了:若愿意跟着他来南疆打拼的,他给他们放了奴籍,日后就在他手下当兵卒,将来可自凭本事挣军功。 原跟着他的共有四人,三人同意了、另一个放心不下家中的老娘和新娶的媳妇儿就没跟着来,谢承宣让那人回到了乡下去,和他老娘媳妇儿团聚。 所以侍卫们不是奴,参军入兵籍也并不难。 但萧玉杏的话提醒了他。 思考良久,谢承宣缓缓说道:“奴仆不能入兵籍,领不了饷粮。但是……” 但他在无人可用的前提下,买来奴仆、也可说是他的贴身护卫,拉去军营暂且陪同练兵,别人也无话可说,毕竟他的奴仆是不领饷银的。 日后等他在军营里站稳了脚跟,再让奴仆退出就是。 这么一想,谢承宣抬眼看向了萧玉杏。 萧玉杏笑道:“赶紧采买几个壮实些的男仆,暂时先陪着大爷操练倒也无妨,去军营里练好了身后,将来回到宅子里守门巡护也是好的。” 谢承宣点头,“阿杏提醒我了,我倒还没想到这一点。明儿我轮换,这就上县衙去问问。” ——大雍国不设人市,禁止私下买卖奴仆。但犯了官司被抄家、罚没为奴的大有人在,可去官府问问,有合适的就买一两个回来。 萧玉杏又道:“怕是不好领四个奴仆去罢?不如大爷再去问问隔壁家的文七爷。” 听了这话,谢承宣有些诧异。 萧玉杏便将今天发生的事儿说了。 谢承宣面上终于带出了笑容,“阿杏眼光不错,文薜这人……是军营之中为数不多的、没对我落井下石的人物了。” 萧玉杏啐道:“我哪里知道文七爷是什么样的人!不过是平日里与文七奶奶略有些来往,知道她的为人罢了。” 谢承宣笑笑,“是我出言无状,阿杏莫要生气。”然后又叹道,“咱们才来这儿几天呢,阿杏就已经摸透 分卷阅读28 了左邻右舍的脾气,这聪慧……我自叹不如啊!” 萧玉杏已和他说完了正事儿,不想多呆,便站起身,笑道:“大爷谬赞了,如无其他事,那阿杏就先回房去。” 谢承宣点头,“早些歇下罢,明天若你也无事,那咱们上街市去逛逛。” 萧玉杏一听,十分欢喜! 虽然说,她仗着已婚妇人的身份也能在附近走动,但始终没有胆量去远处。如今有了他的陪伴,她就能去玩一点儿的地方走走看看。 “好,多谢大爷了。也请大爷早些歇下。”说罢,萧玉杏款款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进东屋,萧玉杏立即奔到了窗前,在一盆百合花前蹲下。 她捧住怒放的花朵深嗅了一口气,又深嗅一口气……直到那幽香馥郁的甜浓花香深入肺腑,才拯救了她那……被谢承宣身上浓重的汗酸臭气薰坏了的鼻子! 微喘了两口气,萧玉杏换了衣裳去角房里重新洗了把脸,回到窗前、拿出妆奁仔细打理好自己,这才上床歇下。 太平城是个小地方,但听说市集上的东西特别多……因为近海嘛,有好多好多海味、也有干货,更有不少特色小食! 萧玉杏甜甜地睡着了。 = = 第二日,萧玉杏早早起来,兴高采烈的收拾好自己,还翻找出一对绢花,教春明簪在了双丫髻上。 用过早饭,出了东屋…… 谢承宣已经在院子里了。 他也已经收拾过自己,里头穿着玄色短打,外头松松垮垮披了件月色宽袍,额上系着玄色镶珊瑚珠的抹额,显得身段高大魁梧,风流倜傥。又因近段时间来他的肌肤黑了好几度,愈发显得眼眸明亮、灿若星眸。 萧玉杏一出来,他便转头看向了她。 她穿着雨过天青色的裙裳,发髻上簪着蝴蝶对簪小金钗,面上神采奕奕,看起来像是淡淡的扫了一层脂粉,使得她那本就姣美的容貌更加美艳三分。 “大爷,早啊!”萧玉杏笑着朝他打招呼。 谢承宣面上就不自主地带上了笑容,“……早。” 顿了一顿,他说道:“都收拾好了?” 萧玉杏点点头。 谢承宣道:“那走吧。” 夫妻二人便带着侍女侍卫出了门。 太平城不大,一共有两个集市。一是南市,以卖菜、卖海鲜为主;一是北市,以卖各类高档脂胭水粉、布匹首饰为准,附近还有几家很出名的大酒楼。 萧玉杏觉得要先去县衙办正事儿…… 但谢承宣却执意要陪着她先去逛街。 于是萧玉杏先去了南市,买了一大堆的各种食材,叫厨娘先送了回去;然后又去了北市,逛了好几家商铺,买了不少布匹、鞋子之类的。 逛得差不多了,谢承宣带着萧玉杏去了北市附近的一家叫做莲香居的大酒楼,找小二要了间雅间,又让两个侍卫守护着她;他则带着另外一个侍卫去了不远处的县衙。 萧玉杏拿着菜单细细地看了一回,点了两样谢承宣爱吃的清炖羊肉、黄焖鸡,然后又点了好几样……看名字就应该很好吃的甜品。 跟着,她就倚在窗边、无聊地张望了一下。 没一会儿,谢承宣就过来了。 萧玉杏趴在窗边、扭头看向他,“这么快?” 谢承宣答道:“正好有现成的,我就要了两个人……阿杏回去给他们置几身衣裳,再请了郎中来给他们医病罢!”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两张契纸,递给了她. “还病着?”萧玉杏很是诧异。 他要两个病奴做甚? 接过契纸一看,这两个男奴,一个二十八岁,原名陆九庭;一个十九岁,原名楚真。 谢承宣道:“都是皮外伤,另外就是……可能身上有虱子,得小心些。”然后又问,“可点了菜了?忙了这半日,饿了。” 萧玉杏收好了契纸,连忙让春明去找小二、让上菜。 等到小二过来上菜的时候,谢承宣又吩咐小二,“……来四十个肉包子,外加两壶茶水,送与我那两个男奴吃。” 小二应下。 萧玉杏也不以为意,与谢承宣一块儿用完了饭。 不得不说,南方人是真的很会做甜品。她点的一样玫瑰酥,不仅样子好看,味道也是真的好!另外一样叫做金沙玉露丸的甜品,更是颠覆了她的想像! 这金沙玉露丸,是将捣碎成泥又掺了羊乳的咸蛋黄,塞进去皮去核的鲜荔枝果肉里,然后外表再裹一层面粉蛋液,下油锅炸熟。 吃在嘴里…… 先是表皮酥脆鲜美,然后就能吃到甜嫩多汁的荔枝肉,最里头的是化成了浆的咸蛋黄乳泥!这咸甜交加的滋味,匪夷所思的搭配,让人欲罢不能! 萧玉杏一口气吃了三个! 谢承宣对甜点不怎么感兴趣,吃了一个就再不想吃了。 萧玉杏让春明把剩下的七八粒金沙 分卷阅读29 玉露丸给打包好,打算带回府去。 两人用了饭,便准备回去。 萧玉杏戴好了帷帽,跟着谢承宣下了楼,走到酒楼门口时…… 她看到了谢承宣新买下的两个男奴。 ——两人皆是蓬头垢面的,面上尽是污泥与血迹,所以根本看不清模样儿。他们都果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肌肉,只一人强壮得像座小山、另一人清瘦些。他们都只穿着一条破成须的裤子,还光着脚? 此刻,他们正蹲在酒楼旁,狼吞虎咽的吃着肉包子。 看到谢承宣出来了,两人快速抓起盘子里的最后几个肉包子,狠命地往嘴里塞,然后站起了身…… 一个侍卫过去赶他们,“往后退往后退,当心把你们身上的虱子过到了我们大奶奶身上。” 两个男奴抓着包子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萧玉杏越过他们,走到了马车旁。 就在她与两个男奴擦身而过的一刹那,萧玉杏心下惊叹——那个身材壮实的男奴可真高大啊! 但她也没说什么,甚至没有多看那两人一眼,只就着春明的搀扶、爬上了马车。 然而就在她跨进马车的那一瞬间—— 一道极其霸道强势的目光突然如冰箭一般朝她射了过来! 萧玉杏被吓了一跳,循着那视线望去…… 然而那两个男奴却低垂下了头,仿佛并没有看向她? 这…… 难道是她的错觉? 萧玉杏仍心有余悸,她拍了拍心口,坐好,指挥着春明放下了车帘子。 ☆、第 14 章 回到家中,萧玉杏使了门房老吴来看管着那两个男奴;又唤厨娘出去跑腿,去药铺配了驱虱子驱跳蚤的药草回来,煲煮成水让他们洗澡洗头;还吩咐沈嬷嬷去看了一回那两个男奴,然后去街上的成衣铺子里先买几套成衣给他们更衣…… 安排好了这些,萧玉杏就和谢承宣打了声招呼,带上春明,去宋晓家赴宴去了。 ——昨天宋大奶奶派人送了帖子过来,说今天要宴客。 到了宋家,宋大奶奶听说萧玉杏来了,特意丢下满堂女客跑出来迎接,还拉住萧玉杏的手,亲热地嗔怪道:“……怎么现在才来?我早盼着你了!” 因见萧玉杏奉上的礼物、其中一样是上好的火焙红虾,便又问道:“今儿去外头逛街了?以后叫上我!我介绍几家价格便宜、海货又靓的铺子给你……” 萧玉杏含笑点头,心中却十分戒备。 ——根据以往的经验,宋大奶奶是冷着她的,颇有杀她个下马威的意思。 今天宋大奶奶居然对她这般亲热? 那必定是……有所图。 萧玉杏不卑不亢地笑笑,客气又不失热情地和宋大奶奶说着话儿。 今天宋大奶奶宴客,军中女眷几乎全都到了。 席间,宋大奶奶对萧玉杏十分亲热。无论她上哪儿和谁吃酒、都要带着萧玉杏,其他人看到宋大奶奶这般礼待萧玉杏,纷纷一改从前端着架子、冷冰冰的模样儿,人人都抢着和萧玉杏好。 萧玉杏不动声色,与各位夫人斡旋,无论谁来敬她酒、或是邀杯,她皆来者不拒, 饮了大约十来杯酒…… 萧玉杏渐觉酒意上头,便朝着春明使了个眼色。 春明虽然机灵,却不能明白萧玉杏的用意,只好上前来问道:“大奶奶,您怎么了?” 萧玉杏就着她的搀扶,身子一躬,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唔”的一声呕出了一滩酒水出来…… 这下子,春明可就真着急了,连忙扶住她,“大奶奶,大奶奶你怎么了?!” 宋大奶奶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问道:“妹妹怎么了?” 萧玉杏涨红了脸儿,捧着手帕子既开不了口、又不敢把帕子打开,还低头看着自己胸襟前被溅了几点的呕吐物,一脸的尴尬。 宋大奶奶明白了,“可是吃酒吃得急了,反了胃?” 萧玉杏点头,打了个酒嗝儿,苦笑道:“大奶奶容我回去换件衣裳罢!也是我今儿偷了个懒,想着大奶奶这儿离我们家也近、不过三五步路就走到了,就没带换洗衣裳来……谁知道偏偏出了这样的丑。”说着,她又抚着胸口做出了想要呕吐的模样儿! 宋大奶奶心下着急。 她确实在算计着萧玉杏。 ——毕竟谢萧氏是新来的么,再没有比她更适合当这个捅马蜂窝的人选了! 可萧玉杏这般模样儿,要是她还拦着不让回去……不但会令萧玉杏生出疑心,教其他的什夫长夫人们见了,恐怕还会心生芥蒂。 她只好对萧玉杏说道:“无事,这样罢……我让人送了你回去更衣?可是妹妹呀,今儿大伙儿都高兴,你回去更了衣再来,我们继续快活呀!” 萧玉杏舒了口气,但不敢表露,只认真点头,“那一定的,烦大奶奶先替我圆 分卷阅读30 着些,我去去就来……” 于是,宋大奶奶使了个心腹婆子,与春明一道、护送着萧玉杏往谢宅而去。 谢宅与宋宅隔了两条胡同,步行仅五百步不到…… 所以萧玉杏是走过来的。 现在回去,当然也是走着回去。 她扶着春明的手,踉踉跄跄,更是狠狠的掐了一把春明的手心。 春明被吓坏了! 小丫头知道肯定出了事,但究竟出了什么事……她又猜不出,只得趔趔趄趄的扶着主子,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宋府的婆子跟在后头,一言不发。 好不容易走到了自家门口…… 萧玉杏又狠着心,重重地在春明手里狠掐了一把! 春明被吓得不行,哭唧唧地喊了一声,“大奶奶……” 结果谢宅门口,门房老吴正守着那新买来的两个男奴蹲在门边用煲好的驱虫药汁洗头搓澡…… 猛然看到小丫头哭哭啼啼地扶着大奶奶回来了,大奶奶还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儿? 老吴被吓一跳,高声叫道:“大奶奶这是怎么了?” 霎时间,那两个男奴也愣住、蹲在一旁不动,还齐齐转头看向了这边。 就连谢承宣也闻讯赶来。 见萧玉杏摇摇晃晃的模样儿,像是马上就要摔倒了,连谢承宣自己也没想到…… 情急之下他居然——下意识地就上前就扶住了萧玉杏,还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然而一抱住她,他就嗅到了她身上的淡淡酒气,不由得又是一怔。 ——她这是……喝醉了? 萧玉杏则被吓了一跳! 前世今生,她都从未像现在这样,与他如此靠近! 她能感受到他这双强壮有力的手臂上的贲张肌肉、能感受到他平坦但厚实的胸膛,甚至还能感受到他略高于她的体温,以及他喷在她面上的陌生男子气息! 萧玉杏瞬间涨红了脸,有种莫名的心慌意乱。 可是…… 宋家的婆子还站在院子门口,所以这场戏还得演下去。 她只挣扎了一下,随即变得顺从,却暗中用拳头砸向自己的胸口,然后顺势一呕…… “唔!” 萧玉杏的呕吐物脏了自己的衣裳,也脏了谢承宣的衣裳。 她咬着唇儿自己对自己说: ——就当是报了前一天晚上、他身上的汗臭气差点儿把她给薰晕了的仇罢! 只是她抚住心口的时候,手指勾到了帷帽上的面纱,无意间将那帷帽扯了下来…… 谢承宣便看到了醉颜微酡的她,以及她面上那艳丽无匹的海棠春色。 ——她本就生得极美,这会子醉了酒,一双杏眼秋波荡漾;靡颜腻理的肌肤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桃色,整个人都泛着暖意,教他感到莫名心神激荡! 谢承宣抱住她,脚步一滞。 然而被谢承宣抱在怀里的萧玉杏却莫名被一股凌厉劲霸的注视所惊醒,她循着视线转头看向门边…… 门边只有两个男奴,但他们早已垂下了头,不再看她;反倒是宋家的那个婆子,想跟着进来、又觉得好像有些不妥,因此犹豫踌躇着。 萧玉杏想了想,闭上了眼睛。 抱住她的谢承宣其实也有点儿……骑虎难下。 他索性抱住她、大步流星地朝着屋里走去。 春明哭哭啼啼地上前,拾起萧玉杏的帷帽,正准备跟上去……想了想,又停下脚步指着宋家的婆子对老吴说道:“吴叔,烦你引了这位嬷嬷去找沈嬷嬷,请嬷嬷吃杯茶罢!” 说着,小丫头这才三步并成两步跑的追上了前头的两位主子。 谢承宣抱着萧玉杏朝正屋走去。 直到抱着她跨过了门坎时,他才惊觉——其实她的身子很轻盈,一点儿也不重? 一时间,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他抱住萧玉杏进到堂屋,正准备去她住的东屋…… 萧玉杏睁开眼,还踢起了腿儿,低声说道:“大爷放我下来。” 谢承宣低头看了看她绯丽的面庞、嫣红的唇瓣,不自觉吞了口口水,直接抱着她走进了东屋。 这还是他头一回进入她的屋子。 屋里被布置得清雅而又温暖。 ——胡床上摆着两只硕大又柔软的枕头,旁边还放着一只装针线的小笸箩;小几上摆放着两只精致的玉瓷围棋盒子,并一盆极小巧的盆栽。窗下放着几盆鲜花,于是屋里便弥漫着清淡的花香;书案上摆着几本有些旧了的字帖,还零散放着几样小面人儿、草编蝈蝈儿什么的。 “大爷,快放我下来。” 直到怀中的人儿再次挣扎起来…… 谢承宣这才回过神。 他面上一红,抱着她、直将她送到了床边。 啊,一靠近她的床铺,他就闻到了极好闻的幽香…… 谢承宣面红 分卷阅读31 耳赤。 殊不知,他刚将她放在床上,她就直接从床上蹦跶了起来,还一边查看自己脏污了的衣裳、又看看床铺……生怕自己衣衫上的呕吐物给沾在了床上。 谢承宣便愣住了。 其实萧玉杏是有些恼怒的。 ——东屋是她的地盘,他怎么就……硬闯进来了呢? 她都没闯过他住的西屋! 现在他一个大男人杵在她的屋子里……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她又羞又恼,恨不得立时赶他出去! 可是—— 萧玉杏憋着一口气,对谢承宣说道:“大爷,烦你传个话出去给宋家的婆子,只说我醉得不行,怕是不能再去宋家了。” 谢承宣皱眉,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她醉成了这样,还要去宋家?难道说…… 果然,萧玉杏低声说道:“恐怕宋大奶奶正在图谋什么,看中了我这初来乍到的,我猜……她若不是想让我去当炮灰、就是想让我背锅呢!咱们既不知水深水浅的……索性就不趟这不浑水了!” 原来是这样。 谢承宣点头,转头看到了畏畏缩缩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的春明,吩咐道:“你去外头请郎中去,顺便让宋家的婆子回去。让传话给宋大奶奶,就说你家奶奶今日得罪了,改日再去赔罪。” 春明哆哆嗦嗦地跑了。 谢承宣又转头看向了萧玉杏。 ——所以她是装醉、故意躲了回来? 应该是了。 如此头脑清醒、口齿伶俐,定是装醉躲回来的。 此时萧玉杏用手儿抓住了袖沿,然后双手抱胸、利用袖子将胸前污秽的衣襟掩住,又对谢承宣说道:“方才污脏了大爷的袍子,真是抱歉……” 谢承宣皱眉看着她。 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这句话特刺耳。 萧玉杏却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还请大爷自回屋去更衣罢,夜里我让人备几道好菜,权当是向大爷赔罪了。” 说罢,她也不理会他,便径自朝角房走去。 谢承宣忍不住问道:“你吃了那么多酒,当真无妨?要洗漱也等侍女回来再说。” “不妨事,多谢大爷关心。” 萧玉杏微微一笑,走进了角房。 ——以前她在宫里御书房里当差,有时候皇上宣召众臣商议国事到半夜……冬天的时候,管教她们的嬷嬷就会自备点儿烧酒,冷到发僵的时候抿一小口,那才御寒呢!有时候嬷嬷可怜她们这几个小宫女儿,也让她们抿一小口…… 几个冬天下来,萧玉杏的酒量见涨。 尤其出宫后,再无人限制,只有沈嬷嬷偶尔会劝一劝她……她便常常使了春明、背着沈嬷嬷去徽记酒馆里买些桂花酿来偷着喝,练出了不俗的酒量。 今天虽然吃了十几杯酒,确实有些头晕,但也不至于醉倒。 萧玉杏走进了角房以后,谢承宣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的呆,这才悻悻地转过身,慢吞吞地朝外头走去。 诚如阿杏所言,他身上的袍子也沾染了些污秽之物,是该去换洗了。 只是—— 看着她这春意暖暖、又明亮舒适的屋子…… 谢承宣只觉得自己的东屋简直就是冷冰冰的,也忒没意思了。 ☆、第 15 章 到底还是有些酒意上头。 萧玉杏强撑着自己去洗漱过,换了衣裳,然后等到春明去打发走宋家的婆子以后又回来了,服侍她在床上歇下…… 她才强打起精神,交代了春明几件家务事:一是大爷的晚饭要顾好,二是交代大爷不必等她用晚饭、留一份给她就成,三是教府里人别为难那两个男奴、让一视同仁。 交代完这些,谢承宣让人传话进来,说要领了郎中过来替她看诊。 其实萧玉杏自知无事,只苦于精神不佳、懒得与谢承宣争辩;再说了,宋宅谢宅隔得不远,这街头巷尾的,谁家出了什么事儿也根本瞒不住!倒不如顺着谢承宣,让郎中来给她诊治,来日传到了宋大奶奶耳里,才不会说她是故意躲奸。 虽然她确实是故意躲开了。 其实萧玉杏已经困极,一沾床就想睡,却还是耐着性子让春明下了帐子,又从帐子里探出了一只手…… 春明跑出去传话,说已经准备好了。 不多时,谢承宣带着郎中进了东屋。 进至床前,只见床前轻纱堆叠,一只如白玉雕就的美人素手懒懒地探在床沿边,那雪肤玉色竟不输于白纱帐、又带着浑然玉成的浅浅粉红色,细腻娇嫩到了极点。而她那纤细柔嫩的手指微微弯曲,如同优雅的兰瓣一般,指甲也是莹润的、泛着健康的光芒。 那郎中约摸三十来岁,只看了萧玉杏的手一眼,顿时满面赤红、再不敢看,吭哧吭哧地坐到了床边的小杌子旁,深呼吸两口气…… 分卷阅读32 他本欲静下心来,不料一呼一吸之间,尽嗅到屋里幽馥的淡香,不由得又红了脸。 最最重要的是…… 谢承宣一直用充满着敌视的眼神看着他?! 郎中被谢承宣那雪亮的目光给吓清醒了,静下心先向帐中人告罪,“谢大奶奶,我是城西刘郎中,受尊夫之请、前来给大奶奶看诊,得罪了。” 说罢,他才伸出了手,扣住帐中人的手腕儿。 这时候萧玉杏已经困得快要睡着了。 猛然听到有个男人说话—— 她脑子一片混沌,被吓得低呼了一声,“……啊?” 那惊诧之中迷糊、慵懒又带着媚音的低吟婉若娇莺啼啭,嘤然有声。 郎中已被谢承宣给吓清醒了,倒没怎么样。 倒是谢承宣,当场就被她那声娇嘤给震得全身僵直、似有电流淌过全身,电得他全身紧绷、又似酥软无力…… 已陷入半梦半醒之间的萧玉杏挣扎了一下,想要抽回自己那只被人扣住的手。 郎中急道:“哎,大奶奶……”遂又求助似的转头呼唤谢承宣,“大爷、大爷?!” 谢承宣回过神来,连忙说道:“阿杏莫怕,有我在此。这位是我请来的郎中,来给阿杏看诊的。” 萧玉杏困极,但还是能听出谢承宣的声音…… 她这才放下了心,沉沉睡去。 郎中这才为仔细为她听脉。 然而谢承宣却紧紧地盯住了那被郎中扣住的、萧玉杏的纤婀手腕。 一时间,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也许他是在……妒嫉郎中?! 她那样柔美纤婀的手腕,连他都不曾触摸过!!! 谢承宣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那排山倒海一般的妒意。 然而郎中心里却暗暗叫苦。 ——这位谢大奶奶分明就健康得很!从脉象上看、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好嘛! 且这屋里虽然幽香得紧,但还是能闻到淡淡的酒意……想来,是这位大奶奶吃醉了酒? 郎中犹豫了这么一会儿…… 谢承宣见他久久不语,有些紧张,便问道:“内子吃醉了酒,方才还呕吐了……她一向养得娇惯,这酒后呕吐……怕是会伤了脾胃罢?” 郎中心想,这大奶奶果然是醉了酒。 乖乖,也不知谢大奶奶生就了怎样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才能让这位谢家大爷如此宠爱,就连吃醉了酒、呕吐了,便当成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要请了他来看诊? 郎中收回了手,沉吟道:“……我就不开方子了,大爷让人取了鲜梨、山楂这两味,去核去皮煲煮,三碗水熬成一碗汤,再加冰片糖少许,等大奶奶醒了酒、饭后送服即可。” 说罢,郎中站起身,朝外头走去。 谢承宣一听这方子,连药物也无,只以鲜果煎汤? 他松了口气。 ——原来她真的只是醉了酒。 = = 萧玉杏沉沉地睡了一觉。 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夜里了。 春明过来服侍她洗漱。 才刚睡醒,萧玉杏有些懒懒的,便吩咐道:“我就不起来了……晚饭可有些汤水清粥的,端了来给我随便吃点,我还要睡的。” 春明小小声说道:“您还是起吧,大爷也还没吃晚饭,一直等着您呐!” 萧玉杏一怔,狐疑道:“我不是交代过让他先吃的吗?” 春明不敢吭声,心想主子的心思我哪儿懂! 萧玉杏有些倦怠懒惫,本想偷个懒儿……却是不能,心里有点儿埋怨他。 可她也没法子,只好就着春明的服侍起了床,换过了家里穿的半旧素色衣裳,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也不耐烦再上妆、打扮,就随便簪了枝碧玉钗,打着呵欠出了东屋。 谢承宣正坐在堂屋里,手里拿着一本兵书在看。 听到了东屋的动静,他抬眼看去—— 一个素妆美人娉娉袅袅的走来,只见她穿着家常半旧衣裳,虽不施粉黛,却乌发蝉鬓、烟眉浅黛的,亦有十二万分的动人风情。 “我不是交代过,请大爷不必等我用饭么?”萧玉杏忍不住开口责怪。 ——要不然我就能窝在床上吃了。 可这软绵绵的话儿落在谢承宣的耳里,却变了味道。 她似乎是在心疼他那么晚还没用饭? 谢承宣笑道:“也不是很饿,等一等也无妨。” 萧玉杏不好再说什么,在他对面坐下。 春明奉了擦手的帕子过来,服侍二位主子净了手,然后去外头廊上的小炉子上将一直温在蒸笼里的饭菜一一端了进来。 菜肴很是丰盛,有荤有素,另外还有一盅清粥、并配了些佐粥的清淡小菜什么的。 萧玉杏端过了清粥,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谢承宣突然说道:“下午 分卷阅读33 你睡着,外头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我让人去打听过了,原来是宋晓的老婆趁着酒意,领着娘子军去砸了宋晓安置他外室的宅院。并不远,就在枇杷胡同那儿。” 萧玉杏一怔,恍然大悟,“所以宋大奶奶原是想让我去当急先锋……”吃了两口清粥,她又问道,“那后来是谁、替代我当了先锋的?” 还不待谢承宣开口,她又自顾自地猜测道:“若我没有猜错,应该是李四奶奶罢!” 谢承宣赞许地点了点头。 萧玉杏抿嘴一笑。 想了想,她继续猜测,“……昨儿李四奶奶过来找我借钱、说是要给她姨表妹租院子住……难道说,宋家大爷的外室,就是李四奶奶的姨表妹么?” 这可真是个狗血透顶的猜测啊! 谢承宣哈哈大笑,“全被阿杏猜中了!” 真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就是聪慧! 刚这么一想,谢承宣突然愣住。 ——他看上的女人? 他的眼神又滴溜溜地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儿。 萧玉杏正低头吃粥。 她为自己猜中了狗血剧情而感到有些好笑,并没有注意到他面上若有所思的表情。 然而她面上露出的浅浅笑容,又让谢承宣起了些莫名的心思。 虽然谢承宣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当下自己的心情,但有美人灯下做伴,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他的心情也随之放松,开始惬意吃喝。 其实萧玉杏根本没胃口,就用了一碗粥、随便吃了几口佐粥小菜,便站起身对谢承宣说道:“大爷慢用,我先回屋里去了。” 她带着一股子慵懒娇媚的倦怠,整个人看起来弱弱的…… 谢承宣终于有些心疼,想着应该让她就窝在床上吃的。可真要这么一来,他晚上就看不到她了……一时间,他心里十分纠结,既想劝她多用些饭菜好把她留下来多陪伴他一会儿,可看到她疲倦的神色又有些心疼,最后只得点头,放她走了。 萧玉杏转身,拖着步子进了东屋。 谢承宣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她体态轻盈、婀娜姽静,有种说不出的美好。 直到萧玉杏进了东屋…… 直到堂屋里只剩下了谢承宣自己…… 他低头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突然没了胃口。 他失魂落魄地想:其实当初他为什么要和阿杏立下婚后谁也不能动心的狗屁规矩呢?明明……他是她的夫君、她是他的妻室,他是可以正大光明的……接近她的啊! 谢承宣突然想起了下午在她屋里听到的她的娇嘤、她的玉手…… 不自觉有些面红耳赤。 隐隐约约的,他心里又生出了些许希冀——其实在尚在京都的时候,阿杏就已经表现出有些爱上他的模样儿,只是因为他作死、和她赌气搬了出去,两人才闹了别扭的。 想来,她心里应该是……依旧有他的? 可能是怕他生气…… 所以她将情愫小小心藏在心底,不敢让他知晓? 自认为猜中了阿杏心思的谢承宣,就像吃了蜜似的,心里甜甜的,还忍不住偷偷笑了。 ☆、第 16 章 翌日,谢承宣领着四个侍卫、两个男奴去了军营。 萧玉杏在家料理家务。 想着那两个男奴跟着谢承宣去了军营,恐怕连饭也吃不上;再想想平时谢承宣晚上回来吃饭的那个狼吞虎咽的模样儿…… 萧玉杏沉思片刻,唤了春明过来,由她口述、春明执笔,列下一张单子,然后开箱笼取了银钱,教沈嬷嬷出去采买东西。 等到沈嬷嬷采买了东西回来,她又带着春明去找厨娘,三个人嘀咕商量了许久,最后尝试着做出了米饭团子。 做法也简单:用芭蕉叶子当成盛具,把煮好的米饭铺在刷了香油的叶子上,再把烹饪好的肉、菜果、腌菜等堆在米饭上,上边儿再盖一层米饭、压紧了,用芭蕉叶紧紧包扎成圆筒状。 这样的话,他们一早出门时自带了饭菜去,两个男奴的午饭有了着落、谢承宣与三个侍卫也能加点儿餐…… 至于早晚饭么,反正都是在家吃的。 大约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谢承宣在军营里的处境——本来就有人嫉妒他是凭裙带关系进来的,还有人嫉妒他家境殷实。如果他领着侍卫、男奴去军营,她还帮着他把午饭也带上,恐怕更容易惹人非议。 不过,那应该是他要担心的问题才对。 她已经很尽心尽责的帮他了。 现在就是要做试验,把做好的芭蕉叶饭收好,隔上三五个时辰再看看…… 她得知道这样打包好的饭菜,能在多长的时间内可保温、保质。 这事儿办妥之后,萧玉杏便开始料理下一个问题。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这儿发展下去,可军营里的饷银是三个月一 分卷阅读34 发……萧玉杏能从李四奶奶和文七奶奶那儿得出消息,即“靠男人的饷银过日子”等于“没谱”。 也就是说,她得做点儿什么生意,补贴补贴家用才行。 但她初来乍到的,又不是很了解太平城,最稳当的,就是先买个铺子,出租也可、自己做点儿小生意也行。 这个看地、相铺子的任务,被委托给了沈嬷嬷。 接下来,萧玉杏又给门房老吴派了新的活计——让收拾好前院后院的花草,该采买采买、或是自己去附近去城外找找,有什么好看的花草,移植回来也可。 就连厨娘也被萧玉杏给催促着,去外头买了鸡仔儿、鸭仔儿和鹅仔儿回来;萧玉杏还划了一块地儿,让老吴给砌了鸡圈鸭舍,到时候自个儿养殖鸡鸭,吃用上能省不少。 忙完了这些,萧玉杏又带着春明做起了针线活。 ——谢承宣和三个侍卫简直就有无穷尽的破衣裳要缝补! 一时间,府里人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夜里谢承宣回来的时候,简直一脸的神采飞扬! 萧玉杏奇道:“大爷今晚上回来得这样早!” 天还没黑完呢! 谢承宣笑道:“一天练了上午、下午两场,两场皆赢,就不用晚上再练一场,也不用做涮马桶之类的活计,还有晚饭吃……能不早么!” 萧玉杏语结。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早上下午各操练一场,输了就晚上加练一场、再罚涮马桶?还没晚饭吃?难怪平时这么晚回来呢! 不过,萧玉杏聪明的不去问那些会让他觉得丢脸的问题,而是说道:“大爷已在军营里用过饭了?” 谢承宣皱眉,“和猪食一样,自然是比不上家里的饭菜的。” 萧玉杏点头,“那大爷是先沐浴、还是先用饭?” “阿杏可曾用过了?” 萧玉杏摇头。 她和春明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把他和侍卫们的破衣给缝好了……也是刚刚才忙完,还没来得及用饭。 谢承宣看向她的目光柔柔的,“那我先沐浴,呆会儿咱们一块儿用饭。” 说罢,他朝她一笑,转身进了西屋。 萧玉杏呆住。 ——他作甚?怎么莫名其妙地冲着她笑? 她莫名有些心惊。 不自觉的,后背冒出了涔涔冷汗。 她转身进了东屋,自己动手沏了杯茶吃了,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一遍这段时间以来她的所作所为…… 始终不觉得她有哪里不对。 那他刚才为何那样? 堂屋里传来了动静。 春明掀了门帘子进来,“大奶奶,大爷请您出来用晚饭了。” 萧玉杏拭去额上的冷汗,出来了。 沐浴过、换过衣裳的谢承宣总算显出几分世家公子的儒雅。 “阿杏快些过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用饭。”谢承宣说道。 萧玉杏总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但她没说什么,走到饭桌前乖乖坐下,端碗吃饭。 谢承宣肚里不饿,动作也就优雅了许多,慢吞吞吃饭菜,又徐徐说道:“……我听了阿杏的话,今儿一早去就寻了文薜,和他说了下我这边儿短人手的事儿,文薜二话不说就举荐了几个人,所以今天我们人手足,战了两场,两场皆赢!” 萧玉杏问道:“这么说,大爷手下的兵卒够了?那两个男奴……” 谢承宣摇头,答道:“如今我手下共有七人,加上九庭和楚真,整好十个人。我想,先这么着吧……多余的人我也不要了。日后遇上了好的,再让九庭和楚真退出就是。” 顿了一顿,他又解释,“主要是,我也得挑人不是?今天文薜举荐的这几个都是狠人,甚合我意,但先前宋晓塞过来的那两个废人已占了我手下人的名额……所以剩下的两个人,我得慢慢挑。” 萧玉杏问道:“那两个男奴……九庭和楚真,他俩在军营里有午饭吃么?” 谢承宣道:“早上出门的时候我让人买了二十个馒头、二十个包子……可军营里的伙食,还不如吃馒头包子呢!” 萧玉杏忍不住笑了。 她赶快收住笑容,正色说道:“我今儿在家里和厨娘商量好了,让从明儿起,由她早起做了饭、给大爷带去军营。不光只带九庭和楚真的,也带大爷和咱们三个侍卫的。” 顿了一顿,她又解释,“自己在家做了带去,还是比在外头买吃的划算。” 谢承宣含笑点头。 萧玉杏突然想起一事,问他道:“大爷,九庭和楚真……究竟犯了什么事儿?” 看着她略有些紧张地模样儿,谢承宣一笑,“楚真是官家子弟,其父乃十年前的广州府试官,因收受贿赂又东窗事发而伏了法,十年前楚真还没成年、因此没跟着兄弟一块儿被流放,只是没入了奴籍……” 跟着,谢承宣微微皱起了眉头,说道 分卷阅读35 :“陆九庭么……他犯了杀人罪。” 萧玉杏吃了一惊,瞪圆了一双杏眼、看向了谢承宣。 谢承宣低声说道:“他妻子勾搭奸夫,且被他捉奸在床……他那妻子又当场说了许多羞辱他的话,还逼他写下放妻书。陆九庭是北地武将,受不得这羞辱,一刀砍死了奸夫。后来他妻子被沉了塘,他则被流放千里,到了南地,没入奴籍。” 萧玉杏忧心忡忡,“大爷为何要收这样的人。” ——这人如此凶神恶煞,且还杀过人! 谢承宣道:“阿杏莫怕,他本性不坏,又是武将出身,对我有些好处,我尽可能将他带在身边……这样的话,我在、他在,有我的压制,阿杏不必担忧他。” “那大爷可得管教好他的规矩,让不许进后院来。”萧玉杏说道。 谢承宣,“知道。” 萧玉杏想了想,又问:“大爷,这陆九庭和楚真都识字儿吗?” 谢承宣一笑,“我就知道阿杏在意这个。” ——当初他们夫妻刚到太平城的时候,阿杏委托柯二奶奶帮忙找厨娘,条件就是出身要清白、模样儿要周正、要爱干净,最重要的是,还得识字。当然了,阿杏开出的工钱,也是寻常人家的两倍。 当时这苛刻的条件,实在把柯二奶奶给难住了,后来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现在这位厨娘。 爱干净又识字的厨娘,总能很快地领会萧玉杏的各种要求,所以大家相处甚欢。 谢承宣挑选奴扑的时候,便也沿用了萧玉杏的标准:要讲究出身,得是心里不服输、有点儿冲劲儿的,还得是个识字的。 最后才挑中了陆九庭和楚真。 谢承宣笑道:“放心,他俩都识字儿,楚真好一点,毕竟是官宦子弟,学问还不错。陆九庭差一点儿,他是贫民出身,在军营里熬了十几年才升了什夫长的,简单的字儿还是能应付的。” 萧玉杏皱眉,“只是简单的识字怕是还不能,劳烦大爷多教习罢,起码千字、了文四训是要会的……” 谢承宣大笑,“谨遵大奶奶号令!” 萧玉杏愣住。 呃…… 其实她是认真的。 但是,他好像……这是以为她在开玩笑? 他和她之间,已经熟悉到了可以说笑的地步? 萧玉杏低头默默吃饭。 突然抬头—— 谢承宣依旧含笑看着她,并且目光中饱含着些许期待? 萧玉杏愣住。 对上了她清澈懵懂的目光,谢承宣有些无奈。 但他不会放弃。 “今日阿杏在家中都做了些什么?”谢承宣含笑低问。 ——昨晚上他辗转反侧,终夜未眠。脑子里、心里……总想着东屋的她。想着她那姣美的容貌、轻盈妙曼的身段儿,她那惹人怜爱的手、甚至是她带着醉意婉转动人的呼声…… 想到睡不着。 可这段时日以来,她对他……看似礼数周全、实则十分冷淡。 这不是他想要的夫妻关系。 他…… 想要更多。 那就从细微处着手。 他每天都会抽空和她说他遇到的事,无论好事还是坏事。 她……也必须一样。 相信假以时日,她会彻底对他交心。 这么想着,谢承宣又是一笑。 而萧玉杏本就聪慧敏睿,当然懂得他的意思。 她看向谢承宣,目光复杂。 眼前的他,还是前世那个避她如洪水猛兽一般的谢承宣吗? 萧玉杏垂下眼眸。 她只记得……前世的他、负气离开了京都,以后十年的日日夜夜,三千多天,都是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过。 谢承宣于她而言,是身份的象征,锦衣玉食的保障。 至于其他的么…… 她对他早已不期待了,自然也就没有要求。 萧玉杏幽幽叹气。 她说了一回和春明一块儿补衣裳、让老吴砌了鸡圈鸭舍、又让厨娘买了鸡仔儿鸭仔儿回来养的琐事…… 嗯,不就是说上几件琐事么! 反正她也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 就是…… 她的喜怒哀乐,他没资格参与。 这厢萧玉杏说得疏疏淡淡…… 那边谢承宣却听得心花怒放。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阿杏也就只说了几件普通寻常的家务事。 可落在谢承宣耳里…… 这就是在过日子啊!阿杏主持的是他的家务。他喜欢看到她忙这些家务事,也喜欢听她说这些家长里短。毕竟她说的做的,忙来忙去的都是为了他。 谢承宣心中欢喜,看向萧玉杏的目光更加温柔沉溺。 ☆、第 17 章 萧玉杏没 分卷阅读36 睡好。 一整个晚上,她都在做噩梦。 呃,也不能算是噩梦吧。 就是她梦到了前世、他离开京都两年以后的景况。 那时她已成为他的贤内助,两人时常书信往来。萧玉杏还妄想着能挽回他,又怕将他越推越远,所以在信里只谈公事,绝不提及己身一句。 只那一次她病得太厉害,又被婆母苛待,日子十分难捱。她实在想念他得紧……便在信中轻飘飘地写了一句:最近秋意渐浓,妾偶感风寒,望郎君于南疆也要注重身子。 结果等来的…… 却是长达一整个月的音讯全无。 哪怕是两个月以后,她收到了他捎来的信…… 信中也只字未提她的病情。 仿佛他从来都不知道,或是知道了……但他并不关心。 萧玉杏就是从那时起,一点一点凉透了心的。 天还没亮,萧玉杏就醒了。 面庞上犹有湿意,枕巾处染尽泪痕。 坐起身、拥住薄被,萧玉杏只觉得心脏处一紧一缩的,抽着疼。 其实南疆的春夏交替时分,天气并不冷,但可能是她心冷,也有可能是在梦境之中体会到那孤立无援又无依无靠的冷寂…… 萧玉杏用力拥紧了薄被。 前世的她究竟有多傻,才会误以为那个铁石心肠的男人会因为她的忍让而回心转意;前世的她,又到底经历了多少失望,最后才修炼成妾心古井水的…… 萧玉杏简直不敢细想。 太绝望了。 在黑暗中默默坐了半日,她睡意全无,直到听到远处的鸡鸣声音,才知道马上就要天亮了。 她索性洗漱过、换好衣裳,抬腿走出了东屋。 不料就在她刚跨出东屋的时候—— 穿着便服的谢承宣也正好从西屋跨出了来。 两人猛然打了个照面,同时愣住。 萧玉杏看着谢承宣,心里五味杂陈…… 半晌,她垂下头,朝他行了一礼,“大爷,早啊!” 谢承宣也定定地看着她。 ——为何她精神萎靡、双目赤红?竟像是哭过了一般? 等要细问时…… 她却已经转身走了。 谢承宣追上去,“阿杏可是身子不适?” 萧玉站定,回头扫了他一眼,垂眸说道:“并没有。”说罢,她走出了堂屋,匆匆朝厨房走去。 谢承宣停下了脚步。 他默默地看着她快步离开。 ——他可以感觉到她刻意的疏离与冷漠。 但这是怎么了?昨天不还好好的么,吃晚饭的时候两人还聊天了…… 难道说,他昨天得罪了她而不自知?还是说,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让她不开心了? 谢承宣深深陷入了苦恼之中。 萧玉杏一进厨房,就看到厨娘正忙得满头是汗…… 不过,饭已经煮好了,菜也已经炒好了。 萧玉杏让厨娘去忙早饭,她来打包饭菜。 今天的菜式,是昨天萧玉杏和厨娘一块儿想好的。简简单单的一道腌笋丁炒腊肉粒,外加清清淡淡的焯水黄豆芽菜。 将六份饭打包好,她又拎到了二门处。 此时已经微微天亮,谢承宣坐在院子里的石椅处,打量着自家的小院。 墙角处、庭院中心皆有动土的痕迹,看起来阿杏应该是想在那些地方种树种花,只还没有完全弄好…… 谢承宣心中突然有了期盼。 ——她会把这个家收拾成什么样儿呢? 嗯,她的屋子都被收拾得那样明亮舒适,想来也会把这院子打理得极好。 他微微一笑,突然看到萧玉杏拎着几个……粽子不像粽子的东西过来了。 “大爷,这里有六份饭菜,记着这一只是红绳绑着的是大爷的,里头的菜有加料。其他的寻常些,就分给他们吃……”说着,萧玉杏将裹饭放在了桌上。 谢承宣盯住了这几只如同他手臂一般粗的芭蕉叶裹饭,心想这样的捎饭方式倒也新奇。 但挺好的。 一是方便,吃完了直接把外头的叶子扔了就成;二是比食盒装饭携带方便;三来么,军营里的伙食确实太可怕了,能吃上自家的饭菜,就算遭人嫉妒又如何……总是自己得了实惠。 他含笑点头,说道:“阿杏以后不必这么早起来,若是担心厨娘一人忙不过来的,再多请一个帮佣就是。” 萧玉杏一怔。 她意识到,他好像又误会了。 “大爷,我……”顿了一顿,萧玉杏突然没了解释的心思,淡淡地说道,“……是,我都听大爷的。” 厨娘送了早饭过来。 谢承宣胡乱用了些,就拎着那几只叶子裹饭匆匆走了。 到了军营,便又是一整日的操练…… 南疆军团的练 分卷阅读37 兵,是以十人小队为阵脚、百人战队为阵眼的对仗方式。平时操练,也是以十人小队为单位,十人队与十人队之间相互抗衡。 谢承宣参军已有半个月了。 从刚进军营时,一百个人里有一百人看不惯他、嫉妒他是富家公子却还要和他们抢军饷抢军功,便借着练兵对仗的由头,逮着他往死里打…… 到被针的这许多天以来,他因人手少的缘故,导致十仗九输;但他和侍卫们的卓绝武力,不怕死不服输的狠劲儿,已经让人慢慢改观。 日子变得不那么难捱。 如今他麾下有了正儿八经的七个兵、外加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奴……虽然有个老兵油子和一个伤员拖后腿,但战斗力还是一下子就上去了。很快,他领着手下,打遍了宋晓手下的另外九个十人队,所向披靡! 有实力的人就能被认可。 尤其是—— 上午的操练结束以后,谢承宣与手下席地而食。 军营里的伙食很糙。 每天的主食就是一碗掺了豆子的杂粮饭,然后在饭上淋一勺咸卤,外加无油无盐的菜叶汤管够…… 仅此而已。 所以谢承宣也挺期待今天阿杏给他们带的饭。 打开芭蕉叶,诱人的饭香顿时扑鼻而来! ——家里的米饭是纯大米饭。饭粒被压得十分紧实,还泛着油光,隐约可见夹杂在饭层当中的菜肴。 阿杏没给他们带筷子。 所以大伙儿就把芭蕉饭当成粽子那样,直接咬着吃。 一口咬下去,甘润的米饭中夹杂着香菇粒、腊肉丁,咸淡可口;再咬一口,饭层里竟然还掺着水分充足、味道清新,口感还脆卜卜的黄豆芽?再再咬一口……是腌菜炒肥油渣! 属于谢承宣的那只芭蕉饭,内容又格外不同。 厨娘在里头多放了一味油炸腌鲜虾、一个煎鸡蛋…… 正因如此,他的芭蕉饭显得更加好吃。 陆九庭和楚真坐在一旁,捧着芭蕉饭大吃特吃。侍卫们亦如是。另外四个兵卒看着直流口水…… 谢承宣示意侍卫匀一个饭团出来,让那四人分食。 不多时,其他人也围过来看热闹。 当兵的都是穷苦出身,何况军饷还是三个月一发。就算是军中的什夫长,每天晚上回到家、吃的也是杂粮饭,没人开得起谢家这样的伙食。 一时间,众人又羡又妒,还不停地流口水。 谢承宣见了,索性拿出匕首,将自己才吃了几口的饭团均分成十分,分与宋晓和其他八位什夫长都试了试…… 一时间,人皆称赞—— “大奶奶也太贤惠了吧?还给带饭上军营来!我家那婆娘只会嫌我在军营里吃了、回去又吃!让给我带饭?嗐,连带口水都嫌我多花用了一个水囊!” “这饭里头有肉有虾还有蛋!这家里的伙食也开得太好了!大奶奶太会当家了……要不然,金山银山也不够吃的!” “哎,这带饭的方式很别致呀,瞅这叶子,包扎饭团很结实,比用食盒装方便多了!又不占地方,吃完了就扔还不用带回去洗……大奶奶的心思也太巧了吧?” “我说,你那饭团叶子也别扔了,让我舔一舔沾点儿油水!” 众人哄堂大笑了起来。 谢承宣面上扮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儿,实则心底笑开了一朵花。 他有些期待,恨不得立刻就到了晚上……他要骑了快马回去,好好看一看阿杏、好好和阿杏聊聊天,问问她今天都做了什么,再听一听她用娇滴滴又甜糯糯的声音和他说话。 ☆、第 18 章 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 深秋已至。 萧玉杏做好了万全的过冬准备…… 昔日她在京都之时,每年九月至十一月都是她最难熬的日子。原因无它,她向来体弱,一到秋冬换季,总要大病一场。哪怕她访尽名医、各种的调理身子,也是无事无补。只要一入秋,她必定先染风寒,然后开始咳嗽、发热,最后卧床不起。 然而南疆的秋天,气候温暖而又干燥。 萧玉杏提心吊胆地准备着…… 但在这一个多月里,她始终健健康康的,白天吃得好、晚上睡得香,别说生病了……胖了一圈儿倒是真的。 所以萧玉杏便想着法儿的锻炼身体。 当然了,她毕竟还是当家主母,照顾丈夫、管束奴仆的日子要继续,人情走动也要继续……只这些对她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还因为上回宋大奶奶想哄了萧玉杏去当急先锋、端了宋晓外室的事儿,被萧玉杏识破、躲开了,这惹得宋大奶奶十分恼怒,虽面上不显,实际已经断了与萧玉杏的往来。 圈子里的女眷们见风使舵,人人都冷着她。 唯有隔壁的文殷氏,十分感激上回萧玉杏借给她二十两银子,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当 分卷阅读38 她的小女儿病好之后,两个年轻妇人便有了往来。 文殷氏生养了三儿一女,最大的儿子七岁,二儿五岁,三儿三岁,最小的女儿才一岁半。 只因家贫,大儿已到了入学启蒙的年纪,却连蒙学私塾的束脩都付不起。 萧玉杏与文殷氏来往甚密,知道了文家的景况,又见文家大儿阿畅聪明伶俐,不去念书真是可惜…… 于是她绞尽脑汁想了个由头,亲自教文家大儿阿畅、二儿阿顺读千字文,识字。每隔一天的下午,萧玉杏会去隔壁院子和文殷氏说话,“顺便”指点一下文家的两个孩子。 文殷氏十分感激萧玉杏。 她知道,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当初若不是萧玉杏借给她那二十两银子,也不知道她的四妞能不能救活!其他的孩子们又会不会被传染而遭受厄运! 如今见萧玉杏很是喜欢她的四妞…… 文殷氏也就刻意引导着一岁半的四妞,多和萧玉杏亲近。 萧玉杏是个孤女。 准确说来,当她有记忆的时候,她就在宫里了。 嬷嬷们也不知道她的来历,只能根据她的年龄猜测,她应该是庆丰七年,与其他的五岁女童一块儿进的宫。再根据萧玉杏秀美的长相、娇小的身段来推算,嬷嬷们觉得她可能来自南方。 有可能是她从南方的老家、到了北方的京都之后,因水土不服而大病一场,最后忘记了小时候的事儿…… 当然了,查不出她的来历,主要是因为那一年内务府存放册子账薄的库房失火,烧毁了好些册子,宫人们的造名册也被毁于一旦的缘故。 与其他的重要名册也被烧毁相比较,宫人们的造名册被毁一事,就显得那么的不重要。其他的宫人们都能凭口述、让内务府的官员给重新登记造册了。 只有萧玉杏,那会儿病得迷迷糊糊,年纪又小,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什么也答不出来。 所以萧玉杏一直坚信,她是有家人的。 当然这是她幼时的想法。 长大以后懂事了,她还能想不明白? ——大雍王朝没有平民女子入宫为奴的劳役律法,但凡入宫的宫女,都是自愿入宫的、或是被家里人送来的五岁女童。在签下一纸二十年身契后,家人就能领走三十两雪花银。在宫里熬二十年,到了年满二十五岁时,内务府会放宫女出宫,同时退还身契与二十两银子。 能狠心将五岁女童送入宫中当宫女,又在后来的十几年里又不闻不问的家庭…… 会是怎样的家?什么样的家人? 小时候的萧玉杏,屡屡看着身边的小伙伴们逢年过节就排着队去内务府领家里给捎来的东西而艳羡万分。 就只有她,什么也没有。 从来就…… 什么都不曾拥有过。 以至于她嫁给谢承宣以后,也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融入谢家的。 哪怕婆母再不讲道理,小叔再怎么不争气……她都固执地认为,他们就是她的家人。于是她努力包容他们,对他们好,真心真意、全心全意。 可她忘了一点。 ——她和谢家的羁绊,始于她和谢承宣的婚姻。 可连谢承宣都对她不咸不淡、没把她当成自己人,怎能指望谢母与谢承安能把她当成家里人? 前世省悟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今世的萧玉杏,虽然对谢家人已经不抱希望…… 但这不妨碍她对家人、对亲情的渴望。 尤其是…… 文殷氏的小女儿四妞实在是太太太可爱了! 才一岁半的小团子,生得白嫩漂亮、粉妆玉琢的,走路踉踉跄跄、说话也磕磕绊绊。说话还只会喊爹爹、娘娘、哥哥这样的叠词儿……却被有心的文殷氏给教导着,学会喊萧玉杏作“孃孃”! 孃孃与娘娘的发音,实在是太相近了。 第一次听到四妞喊她作“孃孃”的时候,萧玉杏没能忍住,眼泪喷薄而出。 善解人意的文殷氏假装没看到,转身管孩子去了。 直到萧玉杏控制住情绪,文殷氏才斟酌着问她为何还不生养孩子,又苦劝早点儿生养,对女人的身子才没那么大的伤害。 萧玉杏苦笑。 前世今生,她都没跟谢承宣圆过房。 她一个人怎么生? 萧玉杏幽幽叹气,“是我的不是,身子骨时好时坏的,总也怀不上孩子。” ——她不介意把“生不出孩子”的罪名揽到自己头上。 事实上,这是将来她离开谢承宣的法宝。 三年无出是可以求去的。 说罢,她又对文殷氏说道:“妞妞都已经一岁半,怎么还不给她起个正经名字?” 文殷氏笑道:“她爹爹说,等得了闲儿,去找算命先生给算一个吧!可我们得闲去街上逛的时候又总遇不上算命先生,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顿了一顿,文殷氏对萧 分卷阅读39 玉杏说道:“要不,求大奶奶给起一个吧!” 萧玉杏正要推辞…… 文殷氏又道:“一是我们夫妻识字不多,想起个好的又有些力不从心。二是妞妞的命,是大奶奶救下的,就取个名儿让我们念叨她一辈子罢!” 萧玉杏想了半日,沉吟道:“女起名诗经,男起名楚辞……要论诗经之中寓意极好的女子名字,当属‘静好’、‘舒窈’、‘淑慎’、‘清婉’这几个了。” 文殷氏听了,连忙唤了大儿阿畅过来,“快把你孃孃说的这几个名字写下来,夜里等你爹爹回来了,让挑一个,妞妞就有大名儿了。” 阿畅果然拿了纸笔过来,认真记下。 萧玉杏少不得又指点了一番阿畅的握笔姿势,以及书写时的“上横短、下横长”,“左阴细、右阳粗”等等窍门…… 抱着妞妞和她玩了好一会儿,又指点了一下阿畅阿顺的功课,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萧玉杏便告辞要回去了。 妞妞舍不得孃孃,抱着萧玉杏不撒手。 文殷氏知道了隔壁这小两口没孩子是萧玉杏的缘故,不免对她十分同情,便笑着说道:“妞妞,那我们就把孃孃送到家门口好不好?” 妞妞乖乖点头。 萧玉杏只好牵着妞妞的手,回到了隔壁自己家。 结果小人儿毫不犹豫地扔下她亲娘,要跟着萧玉杏进谢府去…… 文殷氏被逗得乐不可吱,站在谢宅门口哈哈大笑! 冷不防地听到一把低沉的男声响起—— “七奶奶安好。” 文殷氏愣住,转头一看…… 却是谢承宣回来了?! 她连忙侧过身,垂眸朝谢承宣行礼,“谢家大爷回来了!” 然后又冲着已经跟着萧玉杏进入府里的女儿轻喊,“妞妞?妞妞快来,咱们回家了!” 妞妞十分不舍萧玉杏,抱住萧玉杏的腿儿,口齿不清地说道:“孃孃!孃孃……妞妞要看……鸭鸭游游……” 萧玉杏笑着蹲下,抱住妞妞,柔声说道:“妞妞跟了你娘亲回去,然后乖乖吃饭饭,喝汤汤,快高大……明天孃孃就送一只鸭鸭给妞妞好不好?连着鸭鸭游水的盆子也一起送过去?” 小妞妞睁大眼睛,高兴得直点头。 萧玉杏牵住妞妞的手,送到了文殷氏身边,笑道:“……想来七爷也快回来了,赶紧回去管饭去罢!” 文殷氏应了一声,握住小女儿的手,又向谢承宣行礼告辞。 萧玉杏含笑看着小人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谢承宣若有所思地看向萧玉杏。 ——她看向小女孩的眼神里含着满满的笑意,且极度温柔。 这么喜欢小孩子的吗? 直到小妞妞的身影消失不见,萧玉杏才抬头看向谢承宣,眼神已经恢复成那一如既往的清冷,嘴角带着精准得恰到好处、又敷衍得不动声色的浅笑,“大爷回来了,今儿在外头累了一天,可辛苦了吧?” “春明,快去拿了冰片菊花枸杞水来给大爷。”萧玉杏吩咐了春明一声,便转身进了院子。 看着她的背影,谢承宣有些失落。 夜里,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意全无。 他年纪不小了,今年已经二十五,阿杏也二十三了。 是不是…… 该要个孩子了? 要是真生养个孩子,她先生个女儿倒还好,要万一生了个男孩儿可怎么办?如今他在军营里忙成这样,根本没精力教养长子。 再想想阿杏的清冷…… 谢承宣叹气。 一年前他对她的恨铁不成钢,始于不满她沉溺情爱,整天就只顾着给他做衣裳做鞋绣帕子什么的,好像完全不在乎他的前程! 如今她改了…… 变得清冷无情,却又处处细心体贴入微,似乎甚合他的心意。 但不知为何,又教他觉得不是滋味。 白天军营里够苦够累的…… 回到家,他也想看到她暖意融融的笑脸。 就像下午她冲着隔壁家的小妞妞笑的那样儿。 谢承宣叹气。 如果他向她求欢,和她说“阿杏,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她会同意吗? 霎时间,谢承宣突然觉得脸烧得慌。 他忍不住想起了那日她赴宴回来以后的绝美醉颜、那把娇嗲得能让人泄.身的嗓音、那轻盈柔软到仿似无物的身子、纤美如兰瓣一般的秀手…… 谢承宣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强迫自己不要多想,最好赶紧睡觉。 ☆、第 19 章 谢承宣万万没有想到,他日思夜想的绝世佳人居然还会含羞带怯的主动邀欢? 真真喜得他心花怒放,又爽得他畅快淋漓,一时间只觉得春光无限、还有美不盛收的旖旎妙处…… 只是— 分卷阅读40 — “大爷?大爷快醒醒!” 萧玉杏焦急的声音很突兀地响起。 谢承宣皱眉。 明明她正香汗淋漓、酥软无力地臣服于他身下,还颤着那把婉转娇柔的嗓子,起起伏伏的逶迤低吟…… 怎么这语气好像有点不大对? 谢承宣睁开了眼。 屋里黑漆漆的,床上除了他之外,并无其他人。 “大爷可醒了?军营传了急报过来,说有交趾兵夜犯边境,要召了大爷回去呢!”深夜寂静,萧玉杏虽隔着一道门在外头说话,但她的声音依旧显得空灵、响亮。 谢承宣一个激灵就清醒了。 “知道了,这就来。”说罢,他从床上一跃而起。 嘶—— 亵裤处一片泥泞,已是狼狈不堪。 甚是不适。 谢承宣愣了一会儿,飞快去角房洗漱一番,换了衣裳大步流星走出西屋。 萧玉杏衣着整洁在候在堂屋里,桌上放着几只被芭蕉叶裹好的饭团,还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她蹙眉看着他,低声说道:“……传令兵说,要在一刻钟内赶到军营,咱们住得近,应该来得及,大爷赶紧先填填肚子。” 说着,她盯着谢承宣于匆忙之中随手挽好、却已经有些松散的发髻…… 犹豫了一会儿,萧玉杏问道:“可要我替大爷整理一下头冠?” 谢承宣点头。 定是刚才他束头的时候过于匆忙,有些凌乱。 不过,她这是愿意和他亲近了? 好事儿! 萧玉杏也觉得没啥好计较的。 ——他在外头体面了,她才体面;若他在外头丢了脸,凭她再体面也没用。 于是,趁着他吃汤面的功夫,萧玉杏拆下他的发绳,用手指替代梳子,拢平了他的发头然后挽成髻,用发绳紧紧系好;再缠上巾,再用发带系好,直把他收拾得干净利落。 突然想起一事,萧玉杏低声说道:“大爷可莫要忘了,当初柯大将军将大爷委派到宋晓手下的真正用意……” 谢承宣一凛,缓缓点头。 他侧目看向她,微微一笑。 如果不是因为头一回遇上战事、心里实在有些紧张,谢承宣还挺享受妻子的服侍的。 谁让她太清冷了呢! 不过—— 还是以战事为重吧! 他三口两口吃完汤面,拎起桌上摆着的饭团,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其实萧玉杏也有点儿紧张。 对于战争,她只在前世……纸上谈兵过。 毕竟京城距离南疆两千多里路,谢承宣平时在信上也从不提及边疆战事…… 如今切身体会到这紧迫,也教她无端端心慌意乱起来。 她无意识地追着他出了堂屋,直到周身都浸在深秋凌晨的寒冷之中,这才打了个寒颤、站定,扶住廊柱,怔怔地看着他急急朝外走去。 ——打仗究竟是怎样一番光景?交趾人长什么样儿?很凶恶吗?边疆将士们究竟能不能拦得住他们?万一拦不住呢?那交趾人会不会攻进太平城…… 她越想越心惊。 谢承宣人高腿长,几步就走出了院子。 可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站在院子门口低喊,“外头冷,阿杏快回屋里去。” 萧玉杏应了一声,却没动。 她被自己的臆想给吓到腿软。 谢承宣一怔。 趁着皎洁清凉的月辉,他看到了她惨白的脸色、惊恐的眼神。 是了,她定是在担心他的安危。 谢承宣的一颗心儿顿时变得激荡、滚烫! 他大声向她保证,“阿杏放心,我绝不会有事。” 说罢,他转身离开。 萧玉杏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什、什么? = = 一刻钟不到,谢承宣便已经领着自己的兵和两个男奴赶到了军营。 百夫长宋晓阴沉着脸坐在营帐之中,见谢承宣来了,突然神色一动,眼里闪过了算计的光。 不过,他很快掩饰好了。 待到九个什夫长全都赶到,宋晓开始交代了起来。 ——邻国的交趾人会在每年的秋收过后、大举入侵大雍边境,意在掠女人和抢粮食。 今年还算晚的。 其实交趾人还没到。 是斥候探得了前线的战况,得知交趾军官已经在纠集人手……恐怕就要于今明两日之内,入侵大雍边境线了。 不过三言两语,宋晓便解释完,然后又摊出地形图让众人来看,同时手指不住地点,“依着程大将军之令,咱们的百人团要守住的,就是这个山坡。” 谢承宣顺着宋晓的指点看去—— 被标记过的那个山坡尚属大雍边境,但位于城外、十分偏僻,地形还挺险要的,他曾经跟着百 分卷阅读41 人团去那里实地操演过。 这时,宋晓已经开始分派任务了。 “马辉负责这一块!” “得令!” “张丁一负责此处!” “得令!” “王劲郎负责此处!” “得令!” 谢承宣抿紧了嘴唇,没说话。 平时众人操练时,宋晓也是如此这般的发号施令。 可今天特别与众不同。 ——谢承宣多么希望站在案前向众人发号施令的那个人是他! 这么一想,他看向宋晓的眼神就显得热切了许多。 而这时,宋晓也缓缓开口说道:“谢承宣,我命你等扮成散兵游勇,行走于边境线内,若见交趾兵,人少则直接干掉,人多时……便引了他们来,进入咱们的埋伏圈。你,可听清了?” 谢承宣朗声答道:“……得令!” 一时间,帐中众将面面相觑。 谢承宣敏锐地觉察到不妥。 但最终无人说话。 宋晓继续面色如常地给众人分配任务…… 谢承宣便也按下心中的不安与疑惑,并不发问。 直到军营里响起了吹号角的声音,宋晓这才一马当先朝外头急急走去,又急催众手下,“快!快快跟上!” 谢承宣瞅准时机,朝前撞了一下另外一个什夫长方志。 ——方志是他在军营里结交到的第一个真心朋友。 方志一愣,落后了一步。 待众人鱼贯而出,他才靠近谢承宣,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道:“你甭听他的,别真去做甚诱敌深入的蠢事……只管找个地儿猫着,一旦看到有人交锋上了,你再出来助战就是。” 顿了一顿,又道:“多想想家里的老婆吧……你可是连孩子都没有呢!” 说罢,他再不理会谢承宣,掀了帘子径直走出了帐篷。 谢承宣愣住。 他急急地追了上去,想一问究竟—— 然而一出帐篷,他就看到了正守在门口的马辉! 马辉不怀好意地盯住了方志,又看了看跟着后头出来的谢承宣,幽幽地问道:“刚才你们在里头说什么?” 马辉也是宋晓麾下的什夫长,但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他是宋晓的小舅子。 方志冷冷地看了马辉一眼,“今天还管早饭吗?” 马辉一愣,骂道:“吃屁啊!” 方志不理他,扬长而去。 马辉又盯住了谢承宣,眼神阴恻恻的,还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承宣啊,好好干哪!报效家国的时候到了!你可要好好立功,将来才能封妻荫子不是?你家大奶奶生得那般美貌,哈哈哈哈……” 这话本没错。 但谢承宣听着,却觉得特别刺耳。 他忍不住想起了凌晨时分阿杏的提醒,以及刚才方志的交代。 谢承宣淡淡地地扫了马辉一眼,跟在方志身后走了。 马辉盯着谢承宣的背影,嘿嘿冷笑。 他早看谢承宣不顺眼了!明明家里就有钱,想出人头地就去考科举啊,或是捐官啊!来军营凑啥热闹!且一来就拉帮结派的,还施以小恩小惠的拉拢人心! 他姐夫宋晓经营了十几年才爬上这百夫长之位…… 谢承宣倒好,才来了两三个月,就上上下下地不知收买了多少人心!如今谢承宣的声望倒还超过了他姐夫宋晓! 这回他姐夫给谢承宣委派了这么一个倒霉活计,摆明了就是要趁着敌军来犯,弄死谢承宣! 再想想谢承宣家里的那个如花似玉又娇滴滴的妻子…… 若谢承宣死了,那美丽又柔弱无依的女人还能怎么活? 那他势必是要去“帮衬”的。 马辉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桀桀怪笑。 ☆、第 20 章 谢承宣领着手下的人,埋伏在宋晓指定的地点静静等候。 油条老兵王贵低声嘀咕,“我知道我说话不中可,可大爷还得听一听……大爷可别脑子发热真冲出去了啊!这回宋晓摆明就是想把大爷推出去当炮灰的!” 谢承宣没吭声。 王贵又道:“他宋晓是怎么当上百夫长的?当年他可是跟我同年参的军!他什么心思、什么手段儿,我王贵最是清楚!所以大爷你可要冷静,这小心驶得万年船哪……” 谢承宣眯着眼睛不说话。 王贵继续说道:“再说了,大爷您就不能放聪明点么,嗐,不是我说你,平时你也太嚣张了,明明是个新来的,却没把宋晓放在眼里,你说你这不是……哎哟!” 一句话还没说完,王贵突然惨叫了一声! 原来,谢承宣一脚将他踹下了矮悬崖之下的断层。 王贵一头栽了下去,然后用和平时操练时完全不一般的速度飞快地爬了起来! 分卷阅读42 埋伏在断崖之上的众人齐齐呆住。 ——原来一向慢吞吞、什么都要落在人后的王贵,居然也有这般迅速猛捷的速度?! 他正死命地想往上爬回断崖上来…… 谢承宣却拿着一杆长|枪,将那锋利雪亮的枪尖虚戳在王贵的心口处,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是敢上来,老子就一枪捅死你!” 王贵急了,“大、大爷,有话好好说啊!我对您可是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啊!” 趴在一旁的陆九庭嗤笑了起来。 谢承宣盯着王贵,冷冷地说道:“你!走远一点儿……若是遇上了交趾兵,对方人少、你就引了他们过来送死。若对方人多、你就找地儿装死罢!可你也别想逃,你要真逃了,回去我弄死你家里人!” 顿了一顿,他继续说道:“要是你死在交趾人手里,我就拿了你的尸首去喂狗,反正你也是个无用之人!倘若你活着、还手脚俱全的,我给你记功,再给你二十两银子!要是你残了、伤了,我请大夫给你医治,再让大奶奶出面,去给你说一房媳妇儿来侍候你!” 王贵愣住,眼睛都瞪成了斗鸡眼。 伏在谢承宣身边的另外两个大兵急了—— “大、大爷,让我去吧!” “我我我!让我去……我也想要个媳妇儿!” 谢承宣没理会身边的两个大兵,盯着王贵说道:“王贵,你跟宋晓是同年的兵,可他都已经升任百夫长了,不但有房子有田庄,还有妻有妾的,外头还养了个外室!你比宋晓差多少?” 王贵张大了嘴。 “你都四十了,还想混到几时?”谢承宣皱眉说道。 王贵犹豫再三…… 他一咬牙,“成交!不过,只要我活着回来,甭管是伤是残,你都得让大奶奶给我相个胸肥屁股大的胖媳妇儿!” 谢承宣一笑, “……成。” 王贵先是抓散了自己的头发,又抽去了自己的腰带、让衣衫敞开;然后又蹲下、伸手在地上抓了一把沙土,往脸上一抹…… 他回头看了谢承宣一眼,嘴里念念有辞,然后一咬牙,朝着前方跑去。 这时,谢承宣的心腹侍卫附耳过来,悄声说道:“大爷,能信得过王贵么?” 谢承宣冷笑:“放心,你我死了,他也不会死!他在这军营里混了二十余年,上过多少次战场?还有他没见过的场面?不过贪生怕死罢了!” 顿了一顿,谢承宣缓缓环视埋伏在他周围的伙伴们,眼神雪亮又狠戾,“宋晓待我怎样,你们也不瞎。他让我去诱敌,然我却敢打包票……倘若我真去诱了敌来,他定然不会出手!” “可王贵是我的人,他若真引着交趾人来了……我必定接应他,对方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就杀一双的!若你们怕了……” “那我现在就给你们一个痛快,保证一刀就能了结!也好过死在交趾人手里的强!”谢承宣一字一句地说道。 ——早上阿杏和方志的提醒,再加上他对宋晓的了解,又怎会不知、这其实就是宋晓想趁战事要了他的命?呵呵,既然如此,他还就偏要趁这次机会,不但要立军功,还要将宋晓拉下马! 谢承宣冷冷一笑,眼神更显阴鸷狠戾。 他的三个心腹侍卫率先表态—— “我等誓死追随大爷!” “别的十人队能屹立数年不换人,证明人家在跟交趾兵作战的时候没死没伤!咱们操练了两个多月,就没输过……所以只要咱们稳住军心,肯定不会有事儿!” “就是!说不定多杀敌还能多立功,教那帮看轻咱们的人羡慕死!” 文薜举荐的那两个大兵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说道—— “我们誓死追随大爷!” “我等誓死追随大爷!” 陆九庭没说话,只是看着谢承宣,将大手攥成了拳头,“咚”的一声砸向了自己的胸大肌处。 小男奴楚真心情激湃,大声说道:“我、我也……” 陆九庭轻拍了一下他的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侍卫也小小声提醒,“小声点,莫暴露了咱们的行踪。” 楚真红着脸儿点点头,压低了声音小小声说道:“大爷,我、我与大爷共生死……” 谢承宣一笑。 旁边却有一人疑迟道:“大爷,恐怕我是个拖累,实在不行就……请大爷赏个全尸罢!” 谢承宣转头看去。 说话之人,是宋晓委派给他的那个伤兵——魏青。 魏青的腿受了伤,萧玉杏曾几次请了大夫来给魏青医治。可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哪儿那么容易恢复?再加上平时操练的时候魏青又不肯服输,非要跟着同伴们一块儿上场对仗…… 谢承宣想了想,掀起衣袖,将绑在手臂上的一样物什解开,交给魏青,说道:“你们大奶奶寻了远古三连|□□来,我去找人试做的。这短弩一次虽能连发三枝短箭,可最远只能达到 分卷阅读43 二十步……呆会子要是王贵真引了交趾兵来,咱们全都下去迎敌,你别下去,就用这个、在这儿给咱们殿后。” 然后又教给魏青这三连弩的使用法子,更将一小捆、约一百枝左右的细枝短箭交给了魏青。 魏青很是震惊。他抚着那三连弩、看着谢承宣……眼圈直发红。 谢承宣骂道:“把你那马尿给我收起来!罗英死了你再哭!” 罗英是文薜介绍来的俩大兵中的一个。据说曾在战场上救过文薜一命,却因耿直的个性,被上峰所不喜,因此开革了他……他就不得不去了杂役营当杂役兵,专事涮马桶和洗衣。 事实上,罗英武艺高强,就是性子耿直、口无遮拦到让所有人都不喜。 果然—— 听到谢承宣这么一说,罗英很不爽,直接怼上了谢承宣,“呸,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被另一个大兵余慎扯了扯衣角,罗英这才省悟过来,连忙改口,“不是,是王贵死了我都不会死!”憋了半日,他终是有些忍不住,又扭扭捏捏地问谢承宣,“大爷,等咱打了胜仗回去了……能让大奶奶给我说一房媳妇儿么?我、我不挑,要个比王贵媳妇儿更胖一点儿的就好。” 谢承宣的侍卫骂道:“我可去你的吧!连我们都没媳妇儿……你上后头排队去!” 众人皆低笑了起来。 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也不知埋伏了多久…… 远处隐隐响起了王贵大呼小叫的喊声,“救命啊,救命啊!” 谢承宣咬紧牙关,攥紧了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男主的团队基本介绍完了。 战场上的事儿我应该会简写,主要是没那个文笔能把宏大又残酷的战场写出来。 当然写这一块的主要用意,是让大家知道男主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就好(这一方面都有可能笔力不够),请小天使们请替我把一下关QAQ 爱你们么么哒~ ☆、第 21 章 当最后一个交趾兵倒下时…… 满面血污的谢承宣喘着粗气,一手提刀、一手提着长|枪,于横尸遍野之地站定。 他两手微微发抖,虎口处被磨得滚烫。 身后,他的伙伴们一个不少的站在原地。 每一个人身上的衣裳都被撕成了破条,更是都是从头到脚都挂着血浆…… 犹如十座从天界杀入地狱的罗汉,威风凛凛又杀气腾腾! “都做好记号了?” 谢承宣问道。 陆九庭点头,“全都做好记号了。” “咱们干掉了多少人?”谢承宣又问。 侍卫答道:“二百四十七人。” 谢承宣转头,问老油条王贵,“你跟过的什夫长,最多一次杀敌多少?” 王贵的嘴都咧到了耳根下,笑得像个傻子。 “最多一次也就……杀了十六个交趾兵!”王贵大声说道。 罗英不甘示弱,也大声说道:“大爷,我当兵九年了,除了这一次,最多的也就……杀了七个交趾兵啊!” 余慎道:“我四个!” 魏青道:“我三个……” 话音刚落,众人全都大笑了起来! “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王贵儿居然也有今天!二百四十七个人!平摊到每一个人的头上就是……人均杀了二十来个敌人!”王贵一下子就瘫倒在草地上,还滚来滚去,大声嚎叫,“我王贵儿也是英雄啦……” 谢承宣冷冷地说道:“趁着这会儿还没人来,再去检查一遍,看清楚记号全都做好了没。” 众人得令,纷纷开始检查遍地的尸体。 就连偷懒成性的王贵也一骨碌地爬了起来,跟着大伙儿一块儿去检查交趾兵的尸体了。 不过,众人议论纷纷—— “哎你们说,咱们这边都杀得地动山摇了吧?宋晓居然不露面?!他可真做得出啊……是不是觉着咱们凶多极少了?想等咱们都挂了以后,再过来捡现成的?” “要不然,大爷干嘛催着我们赶紧在这些交趾兵的尸体上做记号呢!” “多干活少说话!” 那一边,众人正忙着检查交趾兵尸体上的记号…… 这一边,谢承宣撑着手里已经砍豁了口的钢刀,席地而坐,沉思不语。 他来这儿是来挣功名、兴家业的,没那么多空跟宋晓玩这些没用的心机。再说了,他压根儿没打算浪费太多的时间在“什夫长”这个位置上。 眼下柯大将军刚刚调离,接任的大将军程与荣也是新调来的,手下好几个副将不服气他呢!倒不如干一票大的,吸引程与荣的注意力…… 就是横在谢承宣头上的宋晓,有点儿棘手。 如今他率领部下斩杀了二百余名交趾兵,这样大的功劳,宋晓岂能容得了? 谢承宣微微一笑,眼神如冰。 倒不如…… 分卷阅读44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远处传来了有人喝问的声音?! 谢承宣抬头,果然看到宋晓领着四五个人正“匆匆”朝这边赶来…… 他冷冷地盯着宋晓看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朝着自己手下的兵卒们说道:“你们就候在此处!”说着,他提刀迎了过去。 其实宋晓早听到这边儿的动静了。 呵呵,动静越大、代表“战利品”越多。 但他是绝不会为谢承宣解围的。 是,谢承宣是挺厉害的,但双拳难敌四掌不是? 既然他那么爱出风头,那就让他出个够!谢承宣杀的交趾兵越多,到时候他“捡”来的功能就越多…… 等谢承宣战死,他再领着人来捡现成的不好么! 可出乎宋晓的意料,谢承宣并没有把交趾兵引到他指定的地方? 谢承宣选择的那处与交趾兵交战的地方,是一处不高的悬崖,要想从宋晓埋伏的地方从上往下看、会正好被断崖挡住。 除非是跃下悬崖,否则什么也看不到。 等了许久…… 宋晓忍不得了,派了人过来看——据说谢承宣杀敌无数?且还半点败象都不露? 他眼红,便带了几个人亲自过来查看。 谢承宣提刀上前,迎向宋晓,一脸的凝重,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大行(百夫长之敬称),请这边儿来,属下有紧急军情要密报。” 宋晓看着不远处遍地的交趾兵尸体,两眼通红! ——好家伙!这怕是有二三百具尸体罢?!这下子他可发达了!只要弄死了谢承宣,坐实了这功劳,他就能妥妥地升任千夫长,说不定还能被授予将军资格! “大行,借一步说话。”谢承宣又低声说道。 宋晓看了看周围—— 谢承宣手下的七八个兵卒正在远处、一具一具尸体的翻看,应该是补刀。 近处? 近处是一片荒林,谢承宣只有一个人,他这边有……五个人。 且看着谢承宣的意思,他似乎是想引了他去旁边的荒林? 宋晓一笑,杀心顿起! ——杀了谢承宣,这些功军就全是他宋晓的了!!! “何事?”宋晓假惺惺地问道。 谢承宣却看向了宋晓身边的几个亲兵,露出了一脸欲语还休的表情。 宋晓,“无事,他们都是信得过的人。” 谢承宣垂下眼眸,恭恭敬敬地说道:“方才从一个交趾兵的口中得知……交趾亲王丁邦……也到了,如今就在……” 宋晓猛然捉住谢承宣的手—— 谢承宣抬头,读懂了宋晓的眼神。 他顿住,再不提及此事。 “随我来。”宋晓低声说道。 然后一马当先的朝着小树林走去。 谢承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觉察到跟着宋晓的四个亲卫也跟了过来…… 他垂睑、看向地下,嘴边泄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 宋晓一直带着谢承宣走到了密林深处,又看了看四周,确实此处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究竟怎样?” 他不自觉将手扶在了腰间的钢刀手柄上。 谢承宣却突然瞪眼看向了宋晓的其中一个亲卫,低骂道:“你这奸细!受死吧!” 然后直接挥刀砍了过去—— 这变故始于电光火花之间,以至于没人反应过来。 谢承宣一刀就解决了那个亲卫,嘴里却冲着宋晓低喊道:“大行莫怕,属下这就来救你!”他嘴里说着话,手里的动作可不停,又砍倒了另外一个亲兵…… 直到这时,宋晓与剩下的两人亲卫终于回过神来,大怒,举刀相向! 晚了。 谢承宣武艺高超,且此时已然杀红了眼。 纵使以一敌三…… 宋晓与那两个亲卫也不是他的对手。 三五招过去,剩下的两个亲卫被斩,宋晓也倒在了血泊中。 谢承宣蹲在他身边,笑眯眯说道:“大行,交趾亲王丁邦耀说,他久仰大行的威名,想在下边儿和大行过过招。” 宋晓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嘴角边汨汨地流着血,看向谢承宣的眼神十分歹毒。 谢承宣笑笑,直接补了一刀。 宋晓人首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稿子贴重了一部分QAQ ☆、第 22 章 萧玉杏万分紧张。 自打谢承宣被人叫走以后…… 她就有些坐立不安,一会儿担心交趾人会不会攻进城里来,一会儿又担心谢承宣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她一个人呆在这儿可有脱身之计? 正一愁莫展之时,隔壁的文七奶奶抱着四妞过来了。 “……怨我!差点儿忘了大奶奶是头一回遭遇边疆战 分卷阅读45 事的,看看,为你家大爷担心了吧?”说着,文殷氏劝道,“大奶奶莫要忧心,每年的秋天啊,交趾兵总要过来犯境,但他们是打不过我们的,放心放心!” 萧玉杏心乱如麻,随口说了句,“为何明知道打不过我们还要来犯境……” 文殷氏叹道:“交趾人穷得很,自己只会种粮食,其他的一率都要从咱们这儿淘换,若是遇上风调雨顺的光景倒还好。一入秋、收了粮食以后啊,他们就留下够自己吃用的,若还有盈余就能贩到咱们这儿来,再换了锄头镐头布匹药材过去……” “可要是天公不作美的,他们可就惨喽!再加上最近他们国内不太平,三年换了四个王,个个儿都死于非命……这朝政王权一乱啊,老百姓种出了庄稼也会被叛军抢走,除了参军弄点儿军饷吃吃,他们还能怎么活?你再想想,都没人种地了,全是当兵的,不上我们这儿来抢粮,他们怎么过冬啊!” “不过也不用怕,交趾人连武器都没有,听我家七爷说,他们侵入咱们大雍边境的时候,用的都是木棒!” 说罢,文殷氏又笑道,“大奶奶不必发愁,大爷虽是头一回参战,但他武艺高强……你呀,就在家里等着享用他挣回来的军功吧!” 萧玉杏还没说话,就被四妞闹出来的动静给吸引住。 胡床旁边摆着一只充盈着棉花的染布老虎,憨头憨脑的,十分可爱,还是前些天萧玉杏上街的时候看着喜欢才买的。布老虎其实是只大枕头,有时候她窝在胡床上做针线或是看书的时候,用它来枕腰、或者枕手是极舒服的。 这会子四妞也看到了这只布老虎…… 玉雪漂亮的粉团儿吭哧吭哧地爬到了布老虎旁边,抬高了小短腿,想要骑上去! 也是四妞个子小小,布老虎个头倒比她还大,粉团子爬上去坐着……一双小短腿正好可以触到胡床上,大小还挺合适的?! 萧玉杏觉得粉团子天真可爱,不由得掩嘴轻笑了起来。 文殷氏又好笑、又好气地想让四妞赶紧下来。 萧玉杏适时拦住她,“妞妞喜欢,你拦她做甚!”然后又指着布老虎问四妞,“妞妞,你喜欢这个小老虎吗?” 四妞严肃点头,“稀饭!” 萧玉杏忍俊不禁,转头对春明说道:“赶紧再上那间铺子去问问,若剩下的那只布老虎让人给买走了,那咱们再定一只!若是另外一只还在,就买了回来送给妞妞!” 春明应了一声,急急地去了。 文殷氏连忙说道:“不必了!真不必了……” 萧玉杏笑道:“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自己也能做,就是嫌麻烦,且难得妞妞喜欢!” 沈嬷嬷进来送茶点。 萧玉杏看了一眼,见是一碟山楂红枣糕、一碟糖莲子,便嗔怪沈嬷嬷,“怎么拿了这个来!这红枣糕虽软烂,却怕妞妞太小还不会咬,整一口给吞了下去,那不就噎着了!对了家里好像做了酥酪,去拿了来,给妞妞吃那个最好!” 沈嬷嬷应下,端着茶点又出去了。 文殷氏有些不安,“大奶奶也太客气了。” “无事,”萧玉杏看着正和布老虎玩得不亦乐乎的四妞,目光柔柔的,“这是我和妞妞的缘分……” 不多时,沈嬷嬷送了酥酪过来。 酥酪是发醇过的酸羊乳,比蒸蛋软和,入口即化,且面上洒着细腻甜蜜的霜糖粉,酸酸甜甜,开胃又营养! 萧玉杏本来想将这碗酥酪端给文殷氏,让文殷氏喂妞妞吃的;可妞妞似乎饿了,还没等萧玉杏把小盏端到文殷氏跟前,粉团子就欢呼了一声,朝她扑了过来—— “娘娘!” 慌得萧玉杏连忙一手举高了瓷盏,一手及时扶住了小人儿…… 文殷氏也被吓了一跳!她正准备出手扶住女儿,却见女儿已经扑进了萧玉杏的怀里,且还亲亲热热地朝着萧玉杏喊了一声“娘娘”? 文殷氏有些尴尬。 萧玉杏也有些尴尬。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柔声对粉团子说道:“妞妞喊得不对,你娘娘在那边儿呢!你得喊我孃孃……乖乖,来喊一声孃孃可好?” 粉团子颤着甜腻腻的小奶音,亲亲热热地冲着萧玉杏喊了一声“娘娘”,那如苹果一般微鼓的粉颊处,一对小巧的梨涡若隐若现,圆溜溜的大眼睛还一眨一眨的…… 萧玉杏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儿被甜得就快要化掉了! 偏这时妞妞还抱住她,在她面上吧唧吧唧地亲了好几下,然后眼巴巴地瞅着被萧玉杏给举高高的瓷盏,哀求的又喊了一声,“娘娘!” 再伸出尖尖细细的手指,朝着那瓷盏的方向戳了又戳。 萧玉杏哪受得了这样的“攻击”! 她忍着笑,端好了瓷盏,舀了一勺酥酪,喂给妞妞吃。 酸甜可口的酥酪让妞妞笑眯了眼,还冲着萧玉杏直笑,又喊了一声,“……娘娘!” 萧玉杏假装生气,“是孃孃……孃孃!” 分卷阅读46 粉团子得意地摇头晃脑,“娘娘!娘娘!娘娘……”然后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文殷氏讪讪地坐在一旁,看着女儿和萧玉杏的互动,心里满不是滋味。 只可惜,正与妞妞玩得高兴的萧玉杏并没有觉察。 = = 谢承宣走了以后便音讯全无了。 其实萧玉杏还是挺担心的…… 可住在隔壁的妞妞看起来很喜欢萧玉杏,几乎每天都过来找她;有时候是文殷氏带着妞妞来、有时候是妞妞的哥哥带着她过来,甚至还有一次,是一岁半大的妞妞自己跑过来的! 妞妞的陪伴,令萧玉杏不再那么焦虑。 可她还是一天两次的打发门房老吴去军营里问问情形,又差了沈嬷嬷每天去宋晓的府上打探消息…… 七天过去了,谢承宣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不仅仅是谢承宣没有下落,军营里其他的高中低阶的将军们也没消息。 这一天,老吴又去了一趟军营,然后飞快地跑了回来,告诉萧玉杏,“大奶奶!大爷有下落了!说是受了重伤,差一点儿就……” “程大将军爱惜大爷,特意留了他在军营里、让军医贴身照顾。如今大爷好些了,程大将军才让虎生他们给送回来……大奶奶赶紧收拾收拾,大约呆会子也快到了!” 萧玉杏愣住。 ——也就是战事起的第一天,文殷氏过来安慰她、说太平城这儿秋收以后常有战事,还让她别担心。 但从第四天起,文殷氏不再淡定,还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文殷氏告诉萧玉杏,说以往无论是任何战事,最多不过三天、将士们就能回来。从没哪次像这次一样,都七八天了,既不知战事如何、也不知道将士们是生是死。 而且最最奇怪的是,这一次的消息居然瞒得这样紧! 就连消息最最最灵通的行健营百夫长马恕玉的老婆马大太太也不知具体情况。 文殷氏和萧玉杏猜测—— 这可能与新调来的大将军程与望有关。 但是萧玉杏万万没想到…… 她居然会等到谢承宣身负重伤的消息! ☆、第 23 章 萧玉杏让人收拾好了西屋。 没一会儿,陆九庭、楚真和侍卫他们果然抬着昏迷不醒的谢承宣回来了。 随行的还有个白胡子军医,他仔细地向萧玉杏交代了不少要注意和禁忌的地方,还开了方子让去抓药煎药什么的…… 混忙了一通,众人皆尽散去,萧玉杏吩咐沈嬷嬷去抓药,她则进了西屋。 萧玉杏打量着这屋子。 ——南疆的秋冬虽然不冷,可这屋里一应摆饰全无,窗纸是白宣纸、帐子是白纱帐……再衬着满屋的楠木家具,愈发显得这屋子冷冷清清的,一如他寡凉无情的性子。 萧玉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走近大床一看,只见谢承宣趴在床上,脸儿侧枕着,两眼紧阖、面庞惨白。 “大爷?”她轻唤了他一声。 谢承宣完全没有应答。 萧玉杏这才大着胆子看向了他。 说起来,前世今生的……最后她和他倒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萧玉杏已经不记得,她到底有多久没有认真看过他,久到……当她看向他那刚毅而又俊美的面庞时,居然生出了一丝奇怪的陌生感觉。 她在床前的小杌子处坐下,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 “大奶奶!”春明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里还带着一丝焦急与害怕,“外头来了人,吵吵嚷嚷地定要闯了进来,吴叔都快拦不住了!” 萧玉杏皱眉,“是何人?” 春明迟疑道:“奴听吴叔喊他作‘马二爷’。” 马二爷? 萧玉杏明白了。 来人是马辉,宋晓的小舅子。 此时,外头已经响起了喧哗声?且还隐含着门房老吴愤怒的吼叫。 萧玉杏站起身,走了出去。 走到二门处,迎面就看到有人怒气冲冲往里头闯—— 老吴奋力拽住那人的衣袖,还叫道:“此乃我家后宅重地,还请马二爷自重、自重啊!” 萧玉杏吩咐春明,“去喊了九庭过来。” 春明撒腿跑了。 这人是个虬髯大汉,生得极粗壮。见了萧玉杏,他眼前一亮,顿时站定、上下打量起她来。先是细细地打量着萧玉杏姣美的面庞……然后目光下移,扫向她的胸前、腰肢,最后目光又在她的饱满之处停下,目光放肆而又不怀好意。 萧玉杏皱眉。 “你就是……谢承宣的老婆?”马辉粗声粗气地问道。 这小娘皮真他娘的好看。 萧玉杏道:“马二爷请回罢!我家大爷受伤卧床,无论二爷有何要事,也得等我家大爷醒了再说。” 分卷阅读47 马辉茫然张大了嘴。 那啥…… 这小娘皮说的好像有点儿道理。 谢承宣没醒,所以他闯进来也没用? 呆了一会儿,马辉回过神来,大声说道:“呸!只要谢承宣还没死,就得爬起来、回答我一句话——我姐夫宋大行究竟是怎么死的?!莫不是谢承宣杀的?所以他不敢见人,故意装病使诈不成?” 萧玉杏呆住。 ——宋晓死了? 电光火光之间,她想起了老军医交代过她、说程大将军很看重谢承宣? 萧玉杏冷笑,“我家大爷的伤,究竟是真是假……马二爷只管去问程大将军!” 然后又盯着马辉,“马二爷就这样堂而皇之闯入别人家中,可要我去和程夫人说上一句,请程大将军问马二爷一个私闯民宅之罪?” “你——” 马辉有些恼羞成怒。 他第一眼只是觉得这女人实在长得太好看了!尤其是她那雪白如瓷器一般的肌肤,那手可一握的纤腰、还有那鼓鼓囊囊的一处…… 他甚至暗中吞了一口口水,幻想着要是谢承宣真死了,他就必须把这女人弄到手不可! 一看就是个尤物啊! 没想到,这小娘皮看着娇娇弱弱的,竟三言两语地就怼得他无话可说? 马辉一向蛮横,当然不肯吃这亏。又想着根本不知道谢承宣是不是真的装病……若是假的,说不能只要他调戏一下这个小娘皮,谢承宣就忍不得了,从屋里冲出来的话? 这么一想,马辉桀桀怪笑,“谢家弟妹,我兄弟病成了那样儿,指不定哪天就嗝屁了,要是弟妹无处可去,我家中大床尚能匀一边儿出来给弟妹……” 说到后来,一双色迷迷的倒三角眼已经紧紧地粘在了萧玉杏的身上,还打算上前动手动脚。 萧玉杏大怒! 正好这时陆九庭匆匆赶到。 萧玉杏强压下怒意,淡淡地吩咐陆九庭,“九庭,替我客客气气的送了马二爷出去。要他不想客气的,那你也不必客气,直接打出去罢!” 说完,她转身就走。 马辉今天来就是来闹事儿的,岂会善罢干休? 他两步三步就想追上来…… 陆九庭抱臂而立,挡住了马辉的去路。 ——陆九庭生得又高又大,身材极其粗壮魁梧。以至于当初谢承宣领他回来的时候,萧玉杏让沈嬷嬷去成衣铺给他买衣裳,居然就买不到他能穿的。 最后还是萧玉杏额外加了些钱,雇了个绣娘才连夜给他做了几身衣裳出来的。 如今陆九庭站在马辉跟前…… 纵使马辉也是个高壮的汉子,可跟陆九庭一比,就像成年的肥猫站在半大的老虎跟前似的! 且马辉也曾亲眼得见陆九庭在杀交趾兵时的勇猛。 马辉盯着陆九庭看了许久…… 陆九庭也不说话,只冷冷地盯着他。 半晌,马辉败下阵来,朝着萧玉杏的背影恨恨地说道:“呸!无知妇人,你得意什么?我告诉你,你男人闯下了大祸!他活不过三天!等他死了……看你二爷怎么收拾你!识相的,就先把玉女十八式给学会了,要不然……” 他一言未了—— 陆九庭突然上前,扛起马辉,将他高高举起、又狠狠地摔下! 久经沙场的马辉居然毫无还手之力? “啊啊啊——” 马辉惨叫了一声…… 他那雄壮的身躯重重摔在青石板地上,发出了惊心动魄的“咚”的一声巨响。 陆九庭上前,拖住马辉的一条腿,大步流星的朝着外头走去。 已回到堂屋里的萧玉杏并非不知道外头的动静,她站在西屋门口,看着屋里像死人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谢承宣。 ——前世的她,身子骨一直都不太好。刚从宫里出来,还没嫁他的时候,任何病痛她都只自己扛。后来嫁了他,她就开始奢望他、奢望谢家人,好歹能在她病着的时候,给予一点点的问候…… 她不用他们为她做些什么,就问候几句也好。 谁知这真成了她的奢望。 无论她病成什么样儿,谢承宣和谢家人……就没有一个人在乎过。 所以这次谢承宣伤成了这样,萧玉杏的第一反应居然会是—— 如果他真死了,她的处境肯定很麻烦。 马辉说、宋晓死了?而且话里话外的,非说宋晓的死与谢承宣有关。宋晓在本地经营了二十几年,人脉是有的;而谢承宣才来南疆三个多月,现在又昏迷不醒;当初可以倚仗的柯大将军又已经调离…… 萧玉杏叹气。 ——就算她再不怎么在意谢承宣的生死,但眼下这个时候,他还真不能死。 这么一想,萧玉杏抬腿跨进了西屋。 军医说,谢承宣的后背有一道致命的伤口。虽已经在军营中治疗过、不至于殒命,但还需要长 分卷阅读48 期的休养。而且最最要紧的,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发热。 一旦发热,便是不好的苗头。 萧玉杏走到床前,见谢承宣仍然保持着方才那个姿势,想来不曾苏醒过。 他赤着上身,然后背处缠满了白布条,布条处隐隐现出褐色的药膏与结痂的血迹,从形状来看,伤口还挺大的。 她伸出手,想探一探他的额头…… 却听到他喃喃说道:“……啊,啊!阿杏,阿杏!你、你最重要……” 萧玉杏的手儿便停在了半空中。 半晌,她收回了手,静静地打量着他。 他这是真受了伤、还是假的?怎么又突然说起了这样的糊话? 你最重要? 萧玉杏失笑。 这不是上辈子她临死之前,他口口声声挂在嘴边的话? 她究竟有多重要,才值得他这么不闻不问的,直到快要病死了,他也不回来看她一眼! 萧玉杏攥紧了双拳。 以前,她以为她只是不爱他了、对他无感。 直到现在…… 她才知道,原来她是恨他的。 前世,就在她生命的最后两个月的时间里,她已经预感自己应该是熬不过去了。所以她强撑病体写了一封信,求他出妻。 她快死了,“求去”就成了她心心念念的事。 也等于在死前了结一桩心事。 可他还是对她不闻不问。 所以他赶在她死之前回来有什么用,只为了让她知道“你最重要”?既然她这么重要,为何平时不好好对待,见她要死了才说…… 萧玉杏捂住脸,泪水汨汨淌下。 这时,春明怯生生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奶奶,二爷二奶奶到了。” ☆、第 24 章 萧玉杏愣住。 ——二爷二奶奶? 哪来的二爷二奶奶? 刚刚被陆九庭赶走的马辉也行二…… 春明连忙解释,“大奶奶,是咱家的二爷和二奶奶到了。” 萧玉杏又愣了一会儿,不可思议地问道:“是阿安和二奶奶?” 春明点头。 萧玉杏大奇,“他们怎么来了?” 春明摇头,“奴不知。” 萧玉杏转头看向了躺在床上不省人事、面如金纸的谢承宣。 虽然不知道谢承安夫妇突然来到是为了什么…… 但他是谢承宣的兄弟,又是远道而来,恐怕短期内不会离开。尤其弟媳杜梅芝还是女眷,不好将她暂时安顿在前院的客房里。 萧玉杏想了想,吩咐春明,“呆会子我去前头宴客,你就去找陆九庭,让他把大爷背到我屋里去,然后你把这屋子收拾好,到时候咱们就安排你二爷二奶奶在这屋里住下。” ——凭她和谢承宣再怎么交恶、也总是夫妻一体。关上门,两人可以互不搭理;可他和她一刀一盾的组合,是必须要合力对外的。 春明应下。 萧玉杏出了西屋,去了前院。 果然,谢承宣的亲弟谢承安、并谢承安的妻子杜梅芝正拘谨地坐在正院里客席上,两人风尘仆仆、满面尘霜的,身边还各站着一个侍女、一个长随……以及摆放了一地的各种包袱和箱笼。 萧玉杏一怔。 ——这架式? 难道他们是准备过来长住的? 谢承安见了萧玉杏,立刻站起身,双手作揖,客气而又疏离地冲她喊了一声,“……嫂嫂。” 杜梅芝也跟着站起身,朝萧玉杏行了个福礼,“见过大奶奶。” 萧玉杏面上不显半分惊诧之色。 她只用最亲切的态度、最温柔的语气对谢承安说道:“你们怎么过来了?”然后招呼杜梅芝,“二奶奶快坐着……”再转头吩咐沈嬷嬷,“把这茶换了,沏上前儿新上的秋茶。” 萧玉杏也不说别的,只笑盈盈地问谢承安“太太的身子骨可还好”,“你们是哪天启程的”,“走的是水路还是山路”,“路上可还顺利”,“京都气候可还好”云云…… 倒是谢承安自个儿没能忍住,讪讪地说道:“嫂嫂,我们在家听说哥哥上了战场、只怕不好了……娘心里不安的很,才叫了我和阿芝过来看看,如今我哥哥何在?” 萧玉杏下意识地看向了杜梅芝。 这谢家么…… 早在大雍王朝立国时,谢家先祖便凭着从龙之功拿下了世袭的男爵之位,可袭三代。到了谢承宣的祖父这一代,便是第三代了,可惜这一位早逝,还没来得及为儿子铺好路就去世了。 谢父曾娶过一位原配,乃是高门庶女。然而这位夫人于分娩时不幸因难产去世,一尸两命。后来谢父又继娶了家世略次一等的章氏,便是谢承宣与谢承安的生母了。 谢父沦为布衣,一心想要光 分卷阅读49 耀门楣,奈何文不成武不就;最后他只得将满腔的抱负、化为给长子谢承宣的教养,散尽家产聘来名师教导谢承宣…… 而谢父忧思过重,身子病弱,管教懂事的长子都算勉强;实在没有精力管教顽劣的次子谢承安,只好任由不识字又泼辣粗鄙的章氏管教。 在谢承宣十二岁那年,父亲病逝。 谢承宣才觉察到……他亲弟弟恐怕已经被他亲娘给养废了,虽然生气,却也无奈。 他性格刚毅、极有主见。 饶是章氏为他的婚事操碎了心,可到了最后,大龄未婚的他生生拖到了二十四岁,直到遇上萧玉杏,这才动了心思娶了她的。 萧玉杏嫁进谢家的时候,谢承安和杜梅芝已经成亲两年了…… 前世萧玉杏刚嫁给谢承宣的时候,就不只一次听他提起他对兄弟的恨铁不成钢,既庆幸一无是处的弟弟娶了青梅竹马的杜梅芝为妻,又时常称赞杜梅芝的贤惠,还常常和萧玉杏说、家里有杜梅芝在,大可不必操心家务,只要能当好他的贤内助、助他打理好人情往来就好…… 但是后来? 前世的萧玉杏一直住在谢家,府里的家务皆由杜梅芝主持。 可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是一日三餐都不得不茹素,想吃点儿荤腥还得避着人使了春明出去偷买的日子。 ——是总要等到快开春才会有人送了新棉衣来、以至于她若不是自己补贴就要捱冻的日子。 ——以及每年深秋时她旧疾发作,却无人过问,甚至连郎中都不会请的日子。 出于萧玉杏的角度,她可以理解是因为章氏不喜欢她、杜梅芝才会因为想要讨好婆母而苛待她的。 那就不能怪萧玉杏不喜欢杜梅芝了。 这会子谢二夫妻急吼吼了赶到了南疆? 谢二是个……吃喝嫖赌除了嫖之外样样精通还窝里横、外面怂的混账。可他却有几个极难得的优点:一是他十分信服兄长,二是他从不说谎。 因谢承宣曾对兄弟说过,要敬重嫂子。所以谢承安就十分尊敬萧玉杏,一向对她恭敬有加,能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信的地步。 前世,大约谢承安是唯一对萧玉杏释放过善意的人。 此刻萧玉杏含笑看向谢承安,问道:“阿安从哪里晓得,你哥哥上了战场的?” 莫不过她身边有奸细? 谢承安还没来得及回答—— 杜梅芝抢着说道:“大奶奶,原是前些天娘去庙里拜拜的时候,顺便抽了枝签,签上的谒语可不大妙。娘害怕应验在阿宣的身上了,因此心中焦急,才催了我们来的。” 顿了一顿,她又带着几分焦急,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奶奶,阿宣如今何在?他……他可还安好?” 萧玉杏打量着杜梅芝。 ——杜梅芝是谢氏兄弟的青梅,据说三人打小儿一块儿长大。只因谢承宣自幼跟着父亲,所以杜梅芝和谢承安相处的时间更多一些。后来谢承安大了、又被章氏养废了,名声不大好,一直说不上亲。最终杜梅芝答应了这桩婚事……才叫章氏和谢承宣齐齐放了心。 所以萧玉杏虽是长嫂,却是后来进门的。 且她从一进门起,就敏锐的感觉到不妥:章氏喊她萧氏、却喊杜梅芝作阿芝;杜梅芝直呼谢承宣为阿宣、却喊萧玉杏为大奶奶? 本来萧玉杏也入乡随俗地想随着章氏喊杜梅芝为阿芝的,奈何杜梅芝一直坚持喊萧玉杏为大奶奶…… 作为对等的回馈,后来萧玉杏便也喊杜梅芝为二奶奶了。 前世的萧玉杏,是抱有想要融入谢家的心态,低姿态的想要拥有这一家子亲人的。所以即使杜梅芝喊谢承宣作“阿宣”,她也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多想,毕竟他们从小就认识,还一直很亲密。 但现在…… 萧玉杏看向杜梅芝的眼神有些不同了。 她抿嘴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大爷是来这儿从军的,哪有军士不上战场的!”顿了一顿,又问谢承安,“太太是去拜的哪座寺庙?” 谢承安吱吱唔唔地答不出来。 杜梅芝再一次抢答:“……宝音寺。” 宝音寺是京都最大、据说香火最旺的一家寺院。 萧玉杏却忍不住笑了。 ——章氏向来供奉观世音菩萨,常去的是洗玉庵。 萧玉杏不过挖了个坑给杜梅芝跳,就故意问章氏是去哪座“寺庙”拜拜了;结果杜梅芝还就真的顺着萧玉杏所言,说出了宝音寺的名字? 萧玉杏心知有异,却佯装不知,迷惑地问道:“太太不是一向信奉观世音菩萨的么,怎么突然改了侍奉去供元始天尊了?” 杜梅芝傻傻地张大了嘴。 萧玉杏心里已经明白得七七八八,却假装没有看到杜梅芝的表情,说道:“你们来得可正是时候!你们哥哥他、他……” 说着,她拿了帕子,用力地摁了摁眼角…… 呃,哭不出来 分卷阅读50 。 萧玉杏只好低了头,哀伤地说道:“他可不就是受了重伤!” 杜梅芝立刻站了起来,重重地倒抽一口凉气,“真的?” 谢承安也急了,“嫂嫂,我哥哥怎么了?” 萧玉杏索性干脆利落地站起身,“你们随我来。” ☆、第 25 章 谢承宣已经被挪到了萧玉杏的屋里。 只他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谢承安与杜梅芝见了这一幕,急得不得了! 谢承安倒也还算克制,只压低了声音问萧玉杏,“嫂嫂,我哥哥怎么伤得这样重!郎中怎么说?” 杜梅芝直接咬着帕子哭了起来,“阿宣……” 萧玉杏看着杜梅芝,心中冷笑不已。 只这会子谢承宣伤得严重,她不好表露,便示意谢承安跟着她走到外间,低声将军医所交代的,一五一十地说了。 末了,她再次追问,“阿安如何得知你哥哥出了事?” 谢承安愁眉深锁,“我也不知,有天晚上阿娘喊了我去,说哥哥上了战场……然后就让我和阿芝过来看看,第二天我们就出发了。” 萧玉杏心下思量—— 先前她已经有问过谢二夫妇从京都出发的时间。算一算……若是家中真出了内鬼,那正好就是谢承宣刚上战场的那天递出去的消息,再到信送至京都、岂不正好就是谢二夫妻出发的时候! 萧玉杏心情沉重。 如她身边真有内鬼…… 那这人是谁,简直呼之欲出。 “嫂嫂,我哥哥他……不会有事儿吧?”谢承安担忧地问道。 萧玉杏回过神来,安慰他,“放心,你不信我、不信军中良医,也应当要相信你哥哥。他一定会没事的。” ——前世你哥平平安安的当上了手握一方兵权的大将军……今生想必也不会太差。 谢承安心下稍安。 直到这时,他才突然发觉,他和嫂子站在外间说话,他的妻子却……守在他哥哥的病榻之前,哀哀欲绝地哭着。 好像有些不妥? 谢承安站在外间,扒着里间的门框,朝着杜梅芝低唤,“阿芝,过来!”他一连唤了七八声,杜梅芝始终恍若不闻,只顾坐在谢承宣床前垂头低泣…… 谢承安尴尬了,低吼,“杜梅芝你快给我滚出来!这像什么样子!” 杜梅芝吃了一惊,抬眼一看,这才知道原来她的丈夫和萧玉杏已经不在屋里了? 她又看了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谢承宣一眼,脸儿瞬间涨得通红,急急起身、又快快地逃出了里屋。 萧玉杏一早避了出去,站在廊下交代春明,“你去和二奶奶身边的人说上一声,让把二爷二奶奶的行李都搬到西屋去!” 春明应下,急急地出去了。 萧玉杏又听到二房两口子似在屋里争执了几句? 她只作不知。 然而没一会子,杜梅芝就含泪出来了,“大奶奶,阿宣怎会伤得这样严重?” 萧玉杏静静地看着杜梅芝,见她双眉紧皱、两眼红肿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儿? 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萧玉杏心里好笑,面上却扮出十二万分的悲痛,叹道:“不瞒二奶奶说,我倒恨不得替了他去……” 杜梅芝愣住。 她含泪打量着萧玉杏的表情。 ——萧玉杏说话的语气虽然悲痛而又沉重,面上的伤心表情却有些勉强。 杜梅芝暗恨,微微啜泣了几声,强压下心中的不满,说道:“阿娘在家中日夜和我们说,阿宣不听她的劝告,非要来南疆……怕是大奶奶撺掇的呢!就是我们来的那日,阿娘还说——” “瞧瞧,好说歹说劝他不要去,偏生要听了那狐媚的话!若是因此丢了性命,教我……教这一家子怎么活下去?”杜梅芝学舌道。 萧玉杏更觉得好笑,由衷地说道,“想必二奶奶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会学得这样像。” 杜梅芝一滞。 萧玉杏又笑道:“只这话,将来我是要说与大爷听的,倘若二奶奶果真只是传话而已,大爷自会去和太太对质,也怨不到二奶奶|头上。倘若这话不是太太说的,而是二奶奶借着太太的名头来编排我的……” 顿了一顿,萧玉杏继续说道:“那么大爷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也不管了。” 杜梅芝脸色惨白,强笑道:“不过是我和大奶奶说几句笑话罢了,怎么大奶奶还当真了!这么不经事儿,得亏阿宣还成天夸大奶奶端方有仪呢!” 萧玉杏故意说道:“瞧二奶奶这话说的!难道我和大爷不是夫妻?我知道的、我都和大爷说,大爷的心事……也全都一件不漏的告诉我。今日二奶奶说、太太对我不满,这可是天大的事儿,我瞒谁也不能瞒着大爷呀!” 这时,春明与杜梅芝的侍女秋兰抬着箱 分卷阅读51 笼进来了。 萧玉杏便笑盈盈地对杜梅芝说道:“好了,二奶奶的箱笼全都已经搬了进来,呆会子好好洗漱休息罢!” 然后转头,看向了站在后头的谢承安,问道:“阿安吃了午饭没?”见谢承安颓然摇头,萧玉杏便柔声说道:“阿安先去洗漱,我让厨娘煮些汤面来给你,吃了汤面就去前院你哥哥的书房里看书去!夜里用晚饭的时候再进来。” 谢承安应了一声,转身进了西屋。 杜梅芝却心急得不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吃什么汤面!大奶奶,阿宣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赶紧再去请几个郎中来看看啊!另外灵芝、人参这几味药材也得赶紧备下……” 萧玉杏只是客气疏离地朝她笑笑,准备进东屋去。 杜梅芝恨得牙根直痒痒,“……大奶奶!” 谢承安站在西屋门口,低声喝道:“阿芝进来!” 萧玉杏朝着杜梅芝露出了意昧深长的笑容,然后越过她、抬腿跨进了东屋。 身后传来了谢承安愤怒的低吼,以及杜梅芝委屈的低泣—— “杜梅芝,你究竟是谁的妻室?” “阿安!你、你说这话还有没有良心?!我、我难道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阿宣好,你也才能好,咱们谢家……可不能没了阿宣啊!” 萧玉杏也没进里屋去。 她坐在外间的胡床上发了一会儿的呆,先是微微摇头、然后又重重叹气。 直到外头的堂屋里变得安静了…… 萧玉杏才又出去了。 她先是去了一趟厨房,和厨娘交代了几句;然后又去找了沈嬷嬷来,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沈嬷嬷很是震惊,失声说道:“难道说……是、是春明?” 萧玉杏叹气,“那还能是谁!难道你还不知你家大爷御下的手段……虎鹿羚那三个侍卫忠心耿耿到能为他去死!老吴是先老爷留下来的人,他陪伴你家大爷的时日、比先老爷的日子还长!陆九庭和楚真、并厨娘是后头来的,连京城谢府的大门朝哪边儿开都不知道……” “难道说,不是春明,竟是嬷嬷不成?”萧玉杏低声说道。 沈嬷嬷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我倒宁愿大奶奶怀疑的是我!毕竟春明年纪还这样小,若真是她……那她是怎么做到这样,面上一点儿不显的?” 萧玉杏叹气,“嬷嬷快去吧!” 沈嬷嬷只得急急赶往县衙,去找官府圈定的牙婆——大奶奶吩咐了,得添两个身边得用的侍女,且今日就要办妥此事。 萧玉杏慢吞吞地往后院走…… 刚走到二门处,迎面撞上了谢承安。 谢承安一脸铁青,见了萧玉杏,面上的神色又缓和了下来,朝她行礼,“嫂嫂。” “阿安,这次你们来,太太可有说了……教你们何时回去?”萧玉杏问道。 谢承安摇头。 萧玉杏想了想,“此去二百里的广州府,有家久负盛名的白云书院,我让人去打点……等打点好了,阿安去书院念书罢!” 谢承安顿时面露难色。 ——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学文练武! 萧玉杏没有理会他面上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没有人生来就爱学这些枯燥无聊之事,可这些都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你不会,那就得倚仗会这些的人。” “阿安,你别想着一辈子都指望别人……别人让你依靠、你才能在大树底下遮荫;若是别人不理会你的,你又如何是好?倚仗别人能干厉害、始终不如自己能干厉害。” 顿了一顿,萧玉杏又说道:“我也不管你到底爱不爱念书,总之,你去了书院以后,好歹能顶个肯念书、想念书的名头……也省得你阿娘、你哥哥成天念叨你。” “至于你是不是真心想念书的,我也不来管你了。今后你要走的路、始终是你自己走。”说罢,萧玉杏朝谢承安颌首,转身进了后院。 谢承安呆住,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半晌,他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 = 萧玉杏一进后院,就看到杜梅芝的侍女秋兰站在正屋廊下?秋兰的表情特别紧张,还用夸张的语气冲着萧玉杏大声说道:“……给大奶奶请安!” 萧玉杏微微一笑,提着裙摆走到正屋前,果然看到杜梅芝红肿着一双眼,满面泪痕地从堂屋里冲了出来。 ——正屋的构造,是一进门厅便是堂屋,堂屋里两头通透,又分东西厢房。 此时杜梅芝急匆匆地从堂屋出来…… 谁知道她是从东厢出来的、还是从西厢出来的! 不过,瞧杜梅芝面上的泪痕,十之八|九是去了东屋,看到伤得不省人事的谢承宣……给哭的。 萧玉杏走到杜梅芝身边,关切地问道:“大爷怎么样了?可醒了?” 杜梅芝呆住,瞬间面色惨白! 她有心想否认…… 可对上萧玉杏了然的眼神 分卷阅读52 ,她羞愧万分,否认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得期期艾艾地含混过去,“你、你说什么呀,我、我如何知道!” 萧玉杏一笑,也不理她,径直进了屋。 行至床前—— 仍见谢承宣兀自沉沉睡着。 只床前的小杌子上,犹带着人新鲜坐过而留下的体温。 萧玉杏皱眉,看着谢承宣直叹气,“……你倒是不近女色,可桃花债怎么这么多!方露浓、章含蕊之流不足为惧,倒是这杜梅芝……着实是个大|麻烦呢!” 谁知此时趴在床上的谢承宣突然睁开了眼?! 他眼神空洞,瞪视着萧玉杏……不说话,也没动。 萧玉杏被吓了一跳! 她心想,他该不会是被她念叨着他的桃花给吵醒了,然后又误会她吃醋吧? 又及—— 眼前的谢承宣看起来挺吓人的,他面如金纸,却偏又睁眼看着她,可眼神根本没有聚焦点? 他……像个死人。 这么一想,萧玉杏又被自己的猜测给吓了一跳! 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大爷?”并且打定了主意,若他不答,那她就上前试试他的鼻息,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不料,她这一声弱弱的“大爷”,却仿似晴天霹雳一般,惊醒了谢承宣。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震惊地看向萧玉杏—— 半晌,他面上露出失而复得的狂喜,两眼赤红,微喘粗气,还颤着嗓子不敢置信地朝着萧玉杏喊了一声,“……阿杏?” ☆、第 26 章 萧玉杏怔怔地看着谢承宣。 眼前人分明就是谢承宣,无论是眼眉、还是唇鼻,都让她觉得熟悉万分…… 可又让她觉得,这人似乎与她所认识的谢承宣完全不一样! ——谢承宣野心勃勃。他精力充沛,对一切都极感兴趣、且知识渊博。他很健谈,看起来儒雅和气,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可眼前这人呢? ——他的眼神极其雪亮锐利,还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阴狠暴戾,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此刻他还用这样可怕、又如此饱含侵略性的眼神看着萧玉杏,仿佛一头凶狠的饿狼盯上了温驯的羊羔,竟教她浑身发凉! 萧玉杏被惊得摇摇欲坠。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站稳了,颤着嗓子问道:“大、大爷醒了……” 谢承宣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轻唤着她的名字,“……阿杏?” 眼前这男人的眼神实在太可怕,萧玉杏下意识想逃,可惜她的两条腿抖得像软面条似的! 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她凝聚起全身的力气哆哆嗦嗦地往外走,还强笑道:“难、难得大爷醒了,我、我这就去、去……”最后竟连个理由也编不出来,索性直接逃了。 “阿杏!” 身后传来了男人沙哑低沉、却威仪凛然的声音。 萧玉杏一心想逃。 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眼看马上就能逃出屋去,可身子却突然腾了空? 萧玉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这陡然传来的失重感使她不由得低呼了一声,手儿便胡乱抓去、妄想着能抓住什么,好以此固定住无助的身子? 然而她却抱住了谢承宣身后的伤口?! 谢承宣只觉得后背剧痛! 但无论是何痛苦…… 都不及此刻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失而复得的阿杏重要! 他感受到她轻盈但结实的体重,触碰到她软和温暖的体温,又嗅到了她身上淡甜的体香…… 谢承宣这才感受到莫大的真实感与满足感。 “阿杏!”他怔怔地看着怀中的她,表情似哭又似笑,更是不受控制的喃喃呼唤着她的名字,“阿杏,阿杏……” “你快放我下来!”萧玉杏恼羞成怒的吼道。 ——这头野兽!他不是受了重伤、快要死了么?怎么还有力气下地奔跑、还有力气追上她,还有力气将她凌空捉住再抱起?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真是要死了!他干嘛要离她这么近? 近到她能看到他墨色瞳孔里惊慌失措的她、近到她能感受到他尽数扑打在她面上的陌生气息、近到她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浓重药膏味儿与血腥气! 萧玉杏的心儿怦怦狂跳。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松了手。 再一看自己的手—— 啊,她手上有隐约的血迹?! 谢承宣却定定地看着她,眼里跳动着莫名的烈焰,嘴角裂出了狂喜的笑意,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阿杏,对不住……如今得了你,大约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这没头没尾的话,教萧玉杏十分吃惊。 她呆住,怔怔地看着他, 分卷阅读53 心底浮起了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 ——难道他也重生了? 要是他也重生了,会不会识破她想离开的念头? 萧玉杏被自己天马行空的猜测给吓了一跳! 不是不是!肯定不是…… 还是别乱想了,何必自己吓自己呢。 “我不懂大爷在说什么,”萧玉杏垂眸说道,“可大爷还病着,且这一屋子老幼、都指望着大爷呢,还请大爷仔细自己的身子。” 然后她摇晃双腿,“大爷快放我下来……既然大爷醒了,少不得是要去请了贺郎中(军医)来给大爷看一看的。” 谢承宣恍若不闻。 他只是欢欢喜喜地看着怀里的人儿,眼里几乎要淌出蜜来! “啊,大爷醒了?” 侍女春明的声音突然响起。 萧玉杏转头看去—— 果然,春明站在门口,看着方才还昏睡如死人一般的谢承宣居然龙精虎猛地站在床前、且还将大奶奶抱住? 春明一脸的惊诧。 顿了一顿,春明大声叫嚷道:“……大爷,您好了?” 萧玉杏垂眸,心里有些难受。 她心知春明突然这么大声说话,其实就是为了将杜梅芝引来。 这也说明了,春明就是那个递了信儿出去的人。 果然—— 杜梅芝慌慌张张地从外头跑了进来! 一见谢承宣,她先是欣喜异常的喊了一声“阿宣”…… 然后才看清——谢承宣居然是抱着萧玉杏的?! 杜梅芝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哎哟阿宣还伤着呢,大奶奶这是做什么!”然后眼珠子一转,杜梅芝又把章氏推出来当挡箭牌,对谢承宣说道,“阿宣快快放了她下来,再好生歇着……要是阿娘知道了,肯定又伤心又生气的……” 谢承宣抱着萧玉杏、转头看向了杜梅芝…… 他一愣,脱口而出,“你是谁?” 杜梅芝呆住。 “阿、阿宣?”这下子,杜梅芝真想哭了。 而萧玉杏也是一怔。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谢承宣面上的惊诧之色…… 可见得,谢承宣是真没认出杜梅芝来。 所以? 萧玉杏咬住嘴唇,眼珠子滴溜溜转。 谢承宣再没理会杜梅芝。 他神色莫明,低头看向怀中的萧玉杏,然后朝着大床走去。 然而他一转身…… 杜梅芝就看到了他缠着白布的后背、以及那白布上已经透出了满满的血水痕迹! “啊,阿宣!你、你伤口流血了!”杜梅芝惊呼。 谢承宣依旧没有理会她,继续抱着萧玉杏,稳稳地朝着大床走去。 行至床边,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 仿佛受伤的那个人是她。 跟着,他才转过身,皱眉看向了杜梅芝与春明,冷声说道:“都给我滚出去。” 杜梅芝呆住。 春明则十分害怕,不由自主地就朝着门边退去…… 杜梅芝不服。 她心里委屈得很,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又泪眼迷离地看着谢承宣,带着泣音说道:“阿宣,你怎的如此无情?我、我……我那样担心你,一听说你上了战场我就……急急地来了,一路担惊受怕,不知为你流了多少眼泪……” 谢承宣冷冷地说道:“你聋了?” 杜梅芝闭了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怒意暴涨,吼道:“……滚!不然弄死你!” 这一声怒吼不仅把杜梅芝给吓坏了,也唬得萧玉杏心里突突狂跳。 而杜梅芝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不由得难堪到不行、又尴尬到了极点,最后捂着脸、呜呜地哭着,转身跑了。 谢承宣这才看向了萧玉杏。 萧玉杏也看着他,心情复杂。 此刻谢承宣的眼里只有她。 他含笑看着她,嘴里喃喃说道:“阿杏,你最重要,你……” 一语未了,他突然身形一晃,然后缓缓阖上了眼,整个人无力地倒在萧玉杏的身上。 萧玉杏眼尖地看到了他后背白布上的血迹…… 竟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啦,会有大肥章先把前世的事情交代清楚,然后才能继续走这一世的剧情。 还请宝宝们多多支持我,谢谢大家啦! 另外就还要羞答答求大家收藏一下我的两本预收:《美人们都等着我被王爷虐死》和《美人玉檀春》,爱你们噢! 又及:明天新V章留评发红包,谢谢大家么么哒^_^ ☆、第 27 章 【前世番外一 端倪】 自萧玉杏去世后, 谢承宣便寻来了冰棺,将她的尸身置放在冰棺之中,置放在她的 分卷阅读54 房间里,然后就一直守着。 阿杏住的屋子特别阴冷。 大约是她惧寒, 于是窗户纸被糊了厚厚好几层, 就连所有的窗户缝儿也用布条封住。 以至于即使在白天, 屋里也显得特别阴暗。 谢承宣只在这屋里呆了半日,便有些受不了——开了窗子又冷, 关上窗光线又暗, 屋里的气味也不大好闻。 天知道阿杏是怎么过的! 谢承宣一直坐在冰棺旁,怔怔地看着躺在棺中的阿杏,眼泪不停地流。 他追悔莫及,又万分自责! 他就不该…… 什么都想到事成以后再说。 细细看着阿杏的眼眉, 看到了她鬓边星星点点的几丝雪发, 他更是心如刀绞! 他真的不知道阿杏已经病得这样厉害…… 为什么?为什么她从来也不在信里写上一句半句的呢? 但凡她多提一句, 他肯定会亲自回来接了她去南疆。南疆气候温暖湿润,应该适合让她养病。 谢承宣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命侍卫将他最宝贝的一个箱子搬了进来。 箱子里装着的, 全是阿杏写给他的信——大多数时候, 阿杏每五天会给他捎一封信去。这是因为京城的镖局每隔五天就会派出护卫队, 收缴镖银以保护行脚商人们出行,顺带也捎东西捎信。 有时候阿杏身子不好,那就会隔一期,每十天捎一封信给他。 但不管怎么样,她的信,永远都是他的期盼。 谢承宣抚着信封,看着信封上那娟秀中又透着铮铮风骨的字…… 眼眶一热, 视线突然变得模糊。 谢承宣呜咽了两声,待到眼泪淌尽,这才哆嗦着手,打开了……当初他刚开始京城来到南疆时,她写给他的第一封信。 那时候两人刚刚吵完架,固执的谢承宣对阿杏是心怀忿怨的。 但是,直到背井离乡的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阿杏的来信,给了他莫大的鼓舞与安慰。 于那时的他而言,她的信,是最珍贵的珍宝!白日里受人白眼、遭人欺负过后,夜里他总要翻出这封信,细细的读、慢慢的看。 他甚至能将信中的内容倒背如流。 阿杏的第一封信,其实没有写任何具体的内容。她只是告诉他,京都玉镜湖的杏花开了,那是何等的灿烂热闹,玉镜湖边又是如何的繁华,景色怎样、小吃怎样,往来的老妪怎样、艄公船娘怎样,漂亮的姐们儿怎样、好看的哥儿们怎样…… 就是这么一封毫无意义的家书,温暖了谢承宣的心。 后来,阿杏会写信说一说谢家的事,偶尔会写一写她在京都听说到的一些关于权贵之间的事件…… 再后来,阿杏再不会在信中说任何一句关于她自己的事。信中所写,俱是邸报中与他有关、或是最值得关注的消息,以及京都各大世家、权贵中的一些情况。 谢承宣叹气。 他一封信一封信的慢慢翻阅…… 一整天就过去了。 谢承宣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将这十年来她写给他的信全都重看了一遍以后,他发现,还真就只有阿杏写给他的第一封信,最是让他念念不忘。 因为她从字里行间透露出对他的浓浓思念与牵挂…… 她在信中描述了玉镜湖美丽的春天与繁华的市井生活,其实就是描绘了一幅画面,好让他自行发挥想像,纾解思乡之情。 她还在信中怜悯衰老的艄公为了给孙儿治病、不得不自个儿带病劳作;怜悯船娘抛头露面的、捕鱼虾熬煮鱼粥只为挣钱养家,实属不易……其实都在心疼他的背井离乡与独自打拼。 她又说,在街上看到了没买到心仪的脂粉的姐儿转瞬间又被哥儿亲手编织的草蚱蜢给逗笑了,其实她是在劝他,有时候……就算争取不到心心念念想要的、也不要罔顾无意间得到的。 只可惜,阿杏的好意,直到她走了以后,他才领悟。 谢承宣再次红了眼。 他抚着泛了黄的信笺,闭上眼,反复地低声背诵着这封信,复又睁眼,泪眼婆娑的再看一看信上的字迹…… 最终,谢承宣又看向安安静静躺在冰棺里的阿杏,后悔自责不已,忍不住痛哭出声。 “大爷节哀。” 有人低声说道。 谢承宣转头,看到了阿杏的侍女春明。 一身缟素的春明,手里提着个食盒,表情有些茫然麻木。 “大爷,您一整天不吃不喝的,二奶奶怕您捱不住,命奴送些吃食过来。”春明低声说道。 谢承宣叹气,哑着嗓子说道:“拿出去。” 春明咬唇犹豫了一会儿,向他行礼,“是,奴听大爷的吩咐。” 话虽如此,春明却依旧站着,默默地看了谢承宣好一会儿以后,才又拎着食盒出去了。 很快,春明去而复返 分卷阅读55 ,还吃力地抱着个箱子。 谢承宣皱眉。 春明将那箱子放在他身边,低声说道:“大爷,这些都是……您写给大奶奶的信,大奶奶都收得好好的,要不要……烧了,让大奶奶带走?” 谢承宣,“先放着,你退下罢。” 春明应了一声。 但她并没有退下,而是走到了冰棺前,整理好裙裳,端端正正地跪下,俯拜,以额触地。 谢承宣看了春明一眼。 他知道,春明侍候了阿杏十来年,从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养到如今……阿杏离世之前,大约也担心她身边的人,还特意写了张纸条压在砚台底下,向他交代后事:她共有八名仆妇,求谢承宣帮她们除籍,然后一人赠一百两银,遣散了她们去。 想必阿杏对春明和沈嬷嬷的感情最深,因此还多写了几句话,说请谢承宣帮着置个宅子安顿沈嬷嬷,再帮春明说个好婆家云云…… 此刻见了春明的作派,谢承宣心想,大约是这丫鬟也不舍阿杏罢? 他也就没说什么,只顾着细细查看当年阿杏写给他的信。 可看着看着…… 就觉得有些不对味了。 他一向都知道,阿杏身子不大好,每年秋冬都会犯病。所以一到秋冬,阿杏少写几封信、或是信纸上的笔迹潦草一些……他都体谅,甚至还会回信给她,说要是身子不适、可让侍女代笔也可。 但是阿杏一向坚持给他写亲笔信。 直到这会子谢承宣拿起了几个信封、并几张信纸并列摆放在一块儿……他突然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之处。 ——为何字迹有些微不同??? 阿杏写得一手好字。而她的字迹,还偏不是贵女名媛们推崇的簪花小楷。 她的字清隽苍遒,力透纸背,偏偏其中有几张信纸上的字迹……虽然仿得极像,却于钩折撇捺之中少了几分韵味。 软趴趴的一点风骨也无。 谢承宣有片刻的呆滞。 他将那几封信平摊开来,逐字逐句地看,然后发现了一个问题——字迹有问题的信笺,总是每一封信的半张信笺? 阿杏写信有个特点,那就是她每天都会写信给他,攒上五天以后,再托镖局送出。 这就导致了她每天写下的信,有可能是一页半或两页半,五天就会攒上十几页信笺……然后她每次写信,都会把正事儿写在前头,后边的那半页信笺,偶尔会写上一两句闲话。 这是谢承宣最最最期待的。 虽然她写得很少。 如今看来—— 谢承宣转头,喝问春明,“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有人仿写篡改了大奶奶的亲笔信?” 春明跪伏在地上,啜泣了几声,低声说道:“回大爷的话,是!” 在这一瞬间,谢承宣瞪大了眼,心底一片冰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可曾错过了什么??? 春明突然伏地痛哭。 片刻,她渐止住,这才直起身、挺起腰杆儿端端正正地跪在萧玉杏的冰棺前,眼里含泪、却眼神坚定。 她大声说道:“大爷容禀!这全是二奶奶的授意,才逼着奴篡改了大奶奶写给您的信……” “这十年来,大奶奶一直盼着您能早些回来,信也写了无数……只是大奶奶写下的信,全被奴拦下,转给了二奶奶。二奶奶检阅过以后,但凡只要大奶奶在信中写了任何一句关心大爷的话,二奶奶就让奴按着她的意思,临摹篡改……” 谢承宣目瞪口呆。 ——阿安的妻子杜梅芝??? 她究竟是何用意?! 春明泣道:“大爷,这十年来……您不着家,大奶奶已经被二奶奶欺负得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只能靠变卖字画为生!您为什么不早点儿回来看看大奶奶,为什么呀!” 说到这儿,春明俯地痛哭,又向棺中的萧玉杏哭诉,“大奶奶,奴对不住您,可二奶奶拿捏了奴的母亲和兄弟,奴也是……没法子啊!” “大奶奶,您活着的时候,奴对不起您……奴知道,病痛归病痛,可真正害死您的……还是心病!如今您仙去了,奴再无颜苟活于世!奴这就随您而来……您若不嫌弃,奴愿生生世世做您的奴,若您也觉得奴背叛了您,不要奴了……那就让奴上刀山下火海,赎罪罢!” 说罢,春明站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而之势朝墙壁撞去! 只听得“咚”一声巨响,她触了壁。 春明猛然倒地,额头处破了个洞,鲜血汨汨淌下。 谢承宣面若寒霜。 他站起,徐步走到春明身边。 春明口吐鲜血,却并没有当场死去,她忍住剧烈的眩晕感,对谢承宣说道:“求、求大爷去看奴带来的那个箱子……里头有、有个捆了红线的信封……当初二奶奶逼奴篡改了大奶奶写给您的信……大奶奶的真迹已经被毁……但奴、奴亦临摹了大奶奶的全信,全都放 分卷阅读56 在那个信封里……” “奴护着奴的母亲和幼弟这十年、就伤害了大奶奶十年……奴算是尽了这辈子的孝道了,却欠下了害死大奶奶的罪孽,奴当万死。” 说着,春明无限依恋地朝着萧玉杏的冰棺看了一眼,喃喃地喊了“大奶奶”仨字,然后一狠心,咬舌自尽! 谢承宣呆住。 春明倒地,抽搐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谢承宣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其实…… 他早就已经爱上阿杏了。 只不知如何开口。 当初原是她不肯嫁,是他半强半迫的上门求娶……把她逼到无路可走,应了那句“烈女怕缠郎”之后,他终于如愿娶了她。 那时他看中的,就是她当过十几年的宫女的经历。她在帝妃、太子跟前露过脸,又熟悉朝中重臣的喜好、家世、党派,对于他的升迁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倒是如愿了。 可她呢? 她过门以后,见天的只对着他……他是她的夫君,与她朝夕相处,人才品貌又不俗,她会不由自主地爱上他,本是伦常。 可他却—— 他却罔顾了她的深情,甚至还怨她没把心思放在助他升迁之上,整日只顾着那些针头线脑的事儿,什么给他做衣裳、照顾他的饮食…… 那时的他,甚至还在心里埋怨着她——他缺那几件衣裳、少那几顿饭了?早日取得了功名,教他位列人臣之班,还怕无名无权无钱?还怕没有锦衣玉食的日子可过? 直到他一人去了南疆…… 在异乡的日子,倒让他心心念念地想起了她初嫁他时,亲手给他的那些衣裳鞋袜,仔细为他张罗的饭菜饮食。 他甚至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贫贱还是富,所图不过吃饱穿暖! 谢承宣恨自己被权势给迷花了眼。 可是,他自幼被父亲教养着……要出人头地、要位极人臣、要复兴谢氏一族! 追逐权力只能是他唯一的人生方向。 其实早在谢承宣刚去南疆不足三个月的时候,他就后悔当初没能强行把阿杏绑了来。但他没脸……毕竟当时为了逼她跟他一块儿离京、她不肯的时候,他还骂过她。 后来他拉不下脸来,且她在信里写下的那些话……又过于冷情。 这让他觉得,她好像是在对他说—— “不是你说的、婚后不能动情么?且我当日对你动心、一颗真心被你践踏在泥泞地里,如今你可还有脸面对我动情?” 就为了这可笑的面子,谢承宣迟迟不敢向她表露心迹。 不…… 其实在这十年当中,他也写过好多信给她,信中亦有试探着提起,说要接了她来南疆、或是……他要回来圆房,毕竟两人也应该要养育孩子了。 只他迟迟没有得答阿杏肯定的答复。 如今听了春明临死前的这番话…… 谢承宣如坠冰窟。 他突然意识到,他和阿杏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谢承宣转头看向春明抱来的那个箱子。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不敢走过去……只是呆呆愣愣地站着。 半晌,他才拖着沉重又无力的腿,一步一步走过去。 打开箱子—— 里头整齐摆放着他写给她的信,塞得满满当当的。 谢承宣随手抽出了一封,打开一看…… 然后他按照落款时的年号……迅速查找了一番,抽出了一封当初他写给阿杏的信。他记得很清楚,他曾忐忑不安的在这封信里花了三分之一的篇幅,写下诗篇,又定下了回京的日子……他想和她圆房,然后带她离开京都、移居南疆,从此他安心拓疆守成,她则为他主持中馈、开枝散叶…… 然而,让谢承宣感到震惊的是—— 记忆中他花了三天时间起草、修纂的信件……只有前头的两页纸是他的原稿,说的全是公务;后头半页纸里,他花费不少心思写的那些话……居然一句都没有? 反倒是加了几句他根本没写过的“尔当尽心尽孝,夙夜匪懈”之类的话! ——尔当尽心尽孝,夙夜匪懈??? 这是什么狗屁话! 一时间,谢承宣恨得两眼通红,双手也攥成了拳头。 他强压下心头怒火,按照春明所说的那样,将其中一个捆了红绳的信封打开—— 也是厚厚的一大摞信笺。 打开一看…… 果然信笺上的字迹应该是春明临摹的。 字如其人。 阿杏风骨铮铮,凡事都有自己的主张,所以她的字更好看。春明的字写得也好,但没有风骨,只有着故意模仿造作的钩折撇捺…… 谢承宣仔细比对了阿杏的真迹、与春明的仿写,发现若在十余张阿杏亲笔书写的信纸里,夹杂着半页有心临摹的稿子,若不是仔细核对查看,根本看不出。 然而 分卷阅读57 就在春明临摹的阿杏原件里,谢承宣看到了令他目眦尽裂的内容! ——她说妾居长江边,君住珠江源,二江若交汇,问君几时归。 ——她说近来秋露寒袭,凭她如何注重身子、还是咳得厉害,望君在南疆也要爱惜身子。 ——她还说…… 谢承宣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满面惨白,抚着剧痛的心脏……脑子一片混沌。 但他至少明白了一点: 阿杏并不冷情,她……还喜欢着他。 谢承宣喘着粗气又看了几封信,看落款日期,基本都在他刚离开京都去到南疆大约三年期间,她几乎会在每一封信里,或明写、或暗喻着求他回来,或者她也可以去南疆找他。 但从第四年起,这样的信件慢慢减少…… 在春明临摹全稿的最后几封信里,谢承宣看到——阿杏在其中一封信里抱怨了几句,说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凭她如何调理身子、寻访良医也无用。于是她请求他能不能想办法收集一些民间良方什么的…… 看到这儿,谢承宣只觉得一阵眩晕…… 他从未收到过这一封信! 若他知道她的病情这样凶险,还能不回来? 可从阿杏的视觉来看—— 她饱受病痛,迫于无奈之下向他求救,他却置若罔闻? 阿杏该有多么绝望! 谢承宣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按着这封信的落款日期,找出了他回给阿杏的信。 怔怔地盯着那信纸看了半晌,他又呕了一口血! 信是他写的…… 只在末尾处被人加上了一句“天下良医宫中寻,卿可自请御医。另清心寡欲可修身,望多保重”。 谢承宣想像着,阿杏在看到这一句话时,心里又该作何感想! ——她肯定认为他是在讥讽她,放着宫中御医不看、反倒要他这个呆在南疆蛮夷之人去帮她寻良医;她也肯定认为他嘲笑她想东想西想太多了,才会积忧成疾的! 更让他愤怒到冲冠眦裂的是阿杏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 她在信中说:……妾自觉时日无多,又常以无所出愧对谢家先祖,时刻惶恐不安。或唯有求去,方可解忧,望君三思,寄回放妻书,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谢承宣趔趄了一下,幸好扶住了冰棺,才堪堪稳住身形。 然而他又看到了安然沉睡在冰棺之中消瘦憔悴的阿杏…… 他整日不饮不食,此刻却觉得胸腔涨闷,还有血气翻滚。一时急怒攻心,他突然“噗”的一声,又呕出一滩血,然后痛哭出声! 半晌,谢承宣渐渐冷静下来,喃喃说道,“阿杏,我、我对不起你!” ——是,他当然可以恨春明、恨杜梅芝。可归根到底,还是他对她的淡漠、他的自尊心作祟,才教那些小人有了可乘之机! 难怪阿杏冷情! 难怪阿杏心灰意冷…… 难怪阿杏到死、也一心求和离。 想来,她临死前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和离”二字罢? 谢承宣悔恨不已,痛彻心菲,恨不得也随了她去! 然而正当谢承宣恨到肝肠寸断的时候,一道娇娇柔柔的声音突然响起—— “阿宣,怎的又不肯用饭?大奶奶已经去了……这人死如灯灭,你别这么伤心,熬坏了自己的身子,教我……教我们这些家里人怎么心疼呢!” ** 【前世番外二 毒妇】 杜梅芝拎着食盒走进了杏院。 以往她最不爱来这儿…… 但今天不一样。 离别十年的阿宣回来了呢! 只是,大约他心情不好,一整天粒米不沾的,直把她给急坏了!方才她又遣了春明送饭来给他…… 果不其然,他还是不肯吃。 于是杜梅芝去了厨房、却赶走了厨娘,亲力亲为的给谢承宣做了一碗羊肉汤面。 ——面是她亲手擀的亲手切的,汤底是她用老母鸡熬煮了半个时辰的浓汤,还有新鲜上好的乳羊羔肉片成厚厚的一块一块,焯水烫熟了用蘸酱腌好…… 汤面做好了,杜梅芝用食盒装好,哼着歌儿、脚步轻盈的来到了杏院。 一想到喜欢了近二十年的男人就在屋里,与她只有几步之遥,她就满心欢喜。 走进堂屋,她听到从屋里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响,不由得心情舒畅,便用轻快愉悦的语调说道:“阿宣,怎的又不肯用饭?大奶奶已经去了……这人死如灯灭,你别这么伤心,熬坏了自己的身子,教我怎么……” 说到这儿,杜梅芝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儿说漏了嘴,连忙红着脸儿改口,“教我们这些家里人怎么心疼你呢!” 结果一进门,先看到浑身缟素的春明倒在血泊之中?? ——只见春明的额头上破了个洞、满面血污的甚是恐怖!她还张着嘴、空 分卷阅读58 洞洞的,她的下巴、衣襟处全是血…… 最最可怕的是,春明一动也不动的、还微睁着眼?! 这、这是……死了? 而且还死不瞑目? “啊啊啊啊——” 杜梅芝被吓得尖叫了一场,手一松,食盒落地……她精心为谢承宣烹饪的汤面顿时泼洒了一地! 谢承宣转头,看了杜梅芝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 杜梅芝害怕地看着春明的尸身,便颤着哭音朝谢承宣喊了声“阿宣”,还朝他奔了过去。 只是,她一脚踩上了那碗刚泼洒在地上的油汪汪的汤面,鞋底一滑…… “哎哟!” 杜梅芝惊呼了一声,摔倒在地。 还好死不死的,她正好摔倒在春明面前,对上了春明那半睁半阖又死气沉沉的幽黑眼眸…… 杜梅芝又尖叫了一声! 她害怕到了极点,连滚带爬地往后躲。 这时,谢承宣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冷冷地问道:“是你……让春明篡改了阿杏写给我的信,而且还把我写给阿杏的信……也给篡改了?” 杜梅芝只觉得脑子里“嗡”的响了一声…… 弦断了。 她下意识看向了已经死去的春明,心想定要来个死无对证才行! 只谢承宣并不打算和她对峙、讲道理。 他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扬起手臂—— “啪!” 随着一记响亮的掌掴声音响起…… 杜梅芝的身子飞了起来,撞向一旁的冰棺,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谢承宣突然就发了疯! 他上前,如抓鸡仔儿似的,直接捉住了杜梅芝的衣领,把她从地上提溜了起来,愤怒地吼道:“你害死了阿杏!令我和阿杏离心!如今阿杏都已经被你害死了……你还想打扰她?你去死吧!去死吧……” 然后将她随手一扔! 杜梅芝像根拖把似的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窗棂下,最终如瘫烂泥似的,趴在地上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谢承宣冷冷地问道:“你究竟是用何意?” 杜梅芝只觉得心胸间气血翻涌…… 嘴里泛起了一阵甜腥味儿。 她喘着粗气,怔怔地看着谢承宣,又看了看安安静静躺在冰棺中、神色安详的萧玉杏…… 谢承宣久经沙场,自带不威而怒的杀气。 此刻他用杀人一般的眼神看着杜梅芝…… 杜梅芝只觉得脖子发凉,心也凉了。 “阿宣,我们认识多久了?”她含泪问道。 谢承宣没吭声。 ——杜梅芝乃官家嫡女。昔日谢父还活着的时候,虽文不成、武不就的,但十分精于工算。为出人头地,他便拜在肃州知州杜大人门下,充作清客,专事工算一职。 无论是修葺城墙、河堤所费人工多少石料多少;还是盐课、茶课之税,,他能做到张口就来,且记忆卓佳过目不忘,是杜大人的左臂右膀。 但不知道杜大人到底是何心态,有可能是他觉得谢父不堪被委以其他的重任,又或者是他出于私心想把谢父留在身边…… 总之,谢父在杜府呆了好几年,见始终没有出头之日,便辞行了。 后来杜大人的长子来京赴读,谢父本着什么人都不得罪、一切人脉都要打点的原则,待杜家公子十分亲厚。所以谢承宣与杜公子的关系非常好,两人以兄弟相称。哪怕后来谢父去世了,但有了谢承宣和杜公子的兄弟感情,两家的关系仍然非常好。 杜公子也偶尔会带着妹妹杜梅芝来谢家走动。 只不过,谢承宣与杜公子年纪相仿、都是十五六岁,比较有话题;两人的弟弟妹妹谢承安与杜梅芝的年纪都是十一二岁……再加上杜梅芝又是个女孩,谢承宣很少跟她接触。 现在杜梅芝问他这个问题? 谢承宣冷冷地问道:“我只知道你嫁给阿安十来年了……我谢家可曾苛待过你?” 杜梅芝看着他,眼里满是失望。 “阿宣,我今年二十九岁,认识你……已有十八年了。”杜梅芝喃喃地说道,“自打我十一岁那年,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便……心悦你了。” 说起往事,杜梅芝陷入了怔忡。 ——她十一岁那年,从京城书院赶回来的哥哥说起了谢家的好客,又说起了京城的繁华,让她艳羡不已。 她便缠着哥哥带了她去。 后来,哥哥果然带着她去了京城谢家。 她见到了当时才十五岁的谢承宣,顿时情窦初开! 那时的他,已是姿容不凡、风度翩翩,且言谈举止又十分温文儒雅,轻易俘获了她的芳心…… 可他已有了未婚妻,杜梅芝只得小心翼翼地藏起对他的喜欢。 当时,谢承安的年纪倒与她相仿,天天喜欢缠着她一起玩……杜梅芝极讨厌谢承安, 分卷阅读59 但谢承安与其兄的长相有八分相似。她再讨厌谢承安、也无法拒绝他那张脸…… 日子一天天过去。 转眼间过了五年,她哥哥终是科举失败,最后走了荫恩的路子,家里给他捐了个官儿,让他走马上任去了。 杜梅芝也已经十七岁,谢家又没有女孩儿,没有哥哥的陪伴,她不方便总去谢家。 这时,她听到一个消息——谢承宣的未婚妻方露浓突然悔婚了? 杜梅芝又惊又喜!!! 这是不是证明着,她有机会了呢? 果然—— 没过多久,谢承宣便亲自来了肃州杜家。 居于深闺的杜梅芝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让她坐立不安…… 但不知为何,谢承宣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杜梅芝按捺不住,悄悄跑去问继母。继母却嫌恶地说道:“就凭他谢家,也有脸面敢来求娶我们杜家的大小姐,真是痴人说梦!” 杜梅芝呆住。 她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喜悦,却又焦急万分! 高兴的是,原来他真的来向她提亲了???着急的是,继母怎么不来问她一声就直接把人给打发走了呢? 杜梅芝痴缠着继母,娇声说道:“母亲,您就答应吧,我、我……我就是心仪谢家哥哥!” 继母大怒,命人将她关押在闺房里,无事不许出来。 后来,谢承宣想法子托人给她带了个口讯,说想见她一面。 杜梅芝大喜! 到了约定之日,她按着他的安排,果然顺利的见到了他。 谢承宣一脸的尴尬,也不敢正眼看她,只侧着脸,先是没话找话的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 杜梅芝已有许久不曾见到他,此刻见到他俊美的容貌,儒雅的谈吐,哪儿还留心他说了些什么? 直到他吞吞吐吐地问:“……不知大小姐可愿下嫁?” 杜梅芝羞涩万分,这才垂下头,声如蚊蚋一般的“嗯”了一声。 当时的谢承宣高兴坏了,朝着她连连作揖,还说道:“我谢家绝不辜负杜大小姐的美意……” 那次分手以后,杜梅芝欢欢喜喜的回到家中。 据说谢承宣总带着各式礼物来到肃州杜府,频繁拜见杜大人。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过后,杜大人口风渐松,又询问过杜梅芝的意见过后,终于叹气,同意了这门婚事。 杜梅芝心知,这固然是因为谢承宣的努力;但最重要的,还是她自己的努力。 ——因继母反对这桩婚事,杜梅芝没少在父亲跟前下眼药、惹得父亲与继母离了心。继母一气之下再不管她的婚事了,所以父亲才不得不越过了继母,亲自跟她谈谢家的婚事。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她的年纪拖大了。 像杜梅芝这样,十八岁还没说亲的官家姑娘已经很少见,若再不嫁、就会影响到继母生的孩子们的婚事了。 于是,杜梅芝与“谢承宣”的婚事定下了。 直到…… 两家交换庚帖的时候,杜梅芝才发觉谢家送来的,居然是谢承安的庚帖??? 她惊呆了,立刻去找父亲,说她心仪的是谢家兄长谢承宣、并不是谢承安! 晚了。 为了筹备她和谢承安的婚事,她父亲动用人脉、给谢承安捐了个童生的功名;且也已经在肃州贵圈里公开了女儿的婚事。 再说了,人家谢承宣每次过来给杜大人请安,都会带上兄弟谢承安。 杜大人不大喜欢谢承宣这人,总觉得他年轻纪纪的过于圆滑了;但谢承安却还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且依着谢氏兄弟的人品与性子,杜大人笃定,兄长谢承宣肯定会是挑大梁的人,当他的妻子既累又不讨好。 嫁给谢承安就不一样了,反正也不是长子长媳,用不着打理庶务,只要跟着兄长嫂子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还不用承担赡养寡母的重任。以后谢承安若出息了、直接分家出去过就成……岂不美哉? 于是杜大人喝斥了女儿一顿,将她关进闺房,美其名曰“备嫁”。 再后来,杜梅芝被父亲给逼着,塞进花轿,嫁进了谢府。 她本想大闹一场…… 却被谢家女眷们笑着灌醉了酒,送入洞房。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谢承宣小心翼翼、又温柔款款的对待她。 她哭着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吻去她的泪珠,在她耳边低语呢喃,“梅芝,我已心悦你许久……我早已发过誓,今生非你不可了。” 她笑了。 她望着他好看的眼,用力抱住他的后背,与他同时陷入沉沦…… 直到第二天,杜梅芝才发现,躺在她身边的是……谢承安。 她哭了。 慌得谢承安跪在她跟前,各种温柔小意的赔不是。 新媳妇要见公婆的。 谢父早逝,谢承宣便坐在谢母的下 分卷阅读60 座,与弟弟弟媳见礼。 杜梅芝怔怔地看着谢承宣…… 哪怕他们兄弟长得再怎么像,可谢承安始终少了几分兄长的威仪霸气与男子气概。 在杜梅芝看来,谢承宣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谢承安却是个懦弱怕事的无用书生!谢承安哪及他兄长万一!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谢母唠唠叨叨地拉着她说话;谢承宣则在一旁教训谢承安说—— “……我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带着你去了多少次肃州,才为你说成了这门婚事。日后你若敢对弟妹有半分不好的,当心我打断你的腿!” 杜梅芝心里矛盾得很,她又难过又高兴。 难过的是,她和他大约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了;高兴的是,他竟这样教训谢承安? 可见得,他心里更看重她。 而这一边,谢母又悄悄问她,昨晚上阿安对她好不好? 再想想昨晚上谢承安的温柔小意…… 杜梅姿涨红了脸,却没法子说出半个“不”字。 谢母看着她羞红的脸色,高兴坏了。 杜梅姿知道大家都误会了。 但大错铸成,此时再提及此事、再闹下去……也是于事无补。她再也回不到从前,也永远不可能与谢承宣有什么交集。 大约唯一可以籍慰的,就是谢承安的脸,与谢承宣有八成相似了吧! 杜梅芝嫁进谢家三四年,谢承宣一直不娶。 这让她挺满意的,反正家里也没有当家奶奶,她可以不动声色地照顾谢承宣的生活。 然而有一天…… 谢承宣突然对家里人说,他会求娶一个从宫里提前退役出来的宫女为妻??? 杜梅芝如遭雷劈! 谢承宣是个果断之人。 他说会娶萧玉杏为妻,那便是言出必行。 半年以后,萧玉杏果然进了门。 ——看着姿容绝美、温柔亲切、气质还清雅到了极点的萧玉杏,杜梅芝嫉妒到了极点。 可这时她都已经为谢承安生养了两个孩子了…… 她有什么资格嫉妒谢承宣正儿八经娶进门的妻子? 大约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怂恿又蠢又坏的谢母,狠狠打压萧玉杏。 谢承宣想去南疆从军?于是杜梅芝就怂恿谢母强留下萧玉杏,然后用各种理由苛待萧玉杏,一是因嫉妒而起的报复、一是想借此逼得萧玉杏自请下堂! 谢承宣离开以后,与萧玉杏书信往来甚密? 杜梅芝再一次红了眼。 她想法子拿捏住萧玉杏身边的侍女春明的短处,逼着春明偷盗出萧玉杏写给谢承宣的信……再命春明将萧玉杏信中所有诉衷肠的内容给改了! 与此同时,她还拦截了谢承宣寄回家里的信,并且亲自动手临摹他的笔迹。但凡只要他在信中表达出对萧玉杏的任何情感,一律统统抹去…… 十年来,杜梅芝目睹了谢承宣与萧玉杏之间的感情变化。 ——萧玉杏越来越心淡,而谢承宣却越来越情浓! 这加重了杜梅芝的嫉妒心。 她恨不得…… 恨不得让萧玉杏立时死去! 终于,她如愿以偿。 萧玉杏死了。 然而觉察到不对劲的谢承宣匆匆赶了回来、还是见到了萧玉杏最后一面。 可杜梅芝嫉妒到、连这对苦命鸳鸯的最后一面也容不下,便哄了谢母带着方露浓、章含蕊去萧玉杏那儿闹事,生生地气死了萧玉杏…… 直到萧玉杏真的死了,杜梅芝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可如今谢承宣竟对她这般粗鲁? 杜梅芝崩溃了。 “谢承宣!你这般聪明,你不晓得我的心事?我问你,你可曾正眼看过我?当年方露浓悔婚……难道不该轮到我了?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还要将我许给谢承安?如今你还要这样……你、你简直就是杀人诛心啊!” 谢承宣呆住。 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毒妇做出的这一切,居然是因为…… 谢承宣上下打量着杜梅芝,问道:“你如此苛待阿杏,肆意篡改我和阿杏的书信往来,皆因你……肖想我?” 杜梅芝吃惊地看着他,傻愣愣地睁大了眼。 ——他居然如此堂而皇之、泰然自若的说出了“肖想”二字?! 仿佛有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了她的心脏,并且恣意碾压磨搓。令她无法呼吸、令她喘不过气……而且还羞愤欲死! “你究竟是什么货色,有着什么样的底气,才敢这样肖想?”谢承宣冷笑,一字一句地说道,“难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是,太太确实把阿安给养废了。不过,太太管教阿安的时候,阿安最多也就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直到我听了他的鬼话,替他出面,费尽心思地把你娶进了我们谢家!” “当初我还以为,你是官家嫡女,你教养 分卷阅读61 良好,你能好好对待阿安,替他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可是,也是因为你,我好好的兄弟变得一天到晚不愿意着家,他赌钱、他抽大烟……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你能好好打理这个家,阿安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到这儿,谢承宣道:“以往我还以为,是你好吃懒做、专事挑拨离间,毫无优点,才会让阿安不喜。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包藏祸心,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想让我们兄弟阋墙、同室操戈不成?” 然后又骂,“你这毒妇!” 杜梅芝张大了嘴。 眼前的这男人……嘴怎么这么毒?他还是当年那个温文儒雅的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谢承宣背负双手,来回走了几步,突然大喝一声,“……来人!” 有人在窗外应了一声,“听将军的吩咐。” 谢承宣吩咐道:“去请了二爷过来,不要惊动太太。” 那人领命而去。 片刻,谢承安到了。 见嫂嫂房里……他的妻子杜梅芝在,春明亦横尸此处,不由得十分惊诧。 谢承宣淡淡地看了兄弟一眼,指着杜梅芝说道:“这毒妇狗胆包天!十年来,她处处苛待你嫂嫂,还拦截我和你嫂嫂的往来书信,竟敢肆意乱改……” 说到这儿,由于太气愤,他说不下去了。 狠喘了两口气以后,谢承宣对兄弟说道:“你出妻罢!” ——如今他恨杜梅芝入骨,但只要她还是弟妹一天,他就不好下手,不若先让兄弟出妻,他下手的时候才痛快。 杜梅芝愣住。 阿宣让阿安出妻…… 她勃然变色。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其实她也已有十年不曾见过谢承宣了。 谢承宣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些年,她偷看过每一次谢承宣与萧玉杏的信。从谢承宣的信中,她可看出……他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一旦有了目标,就必须要去做、不择手段的做,而且一定要达成目标。 ——这样的人,他会翩翩君子、端方有仪? 杜梅芝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下意识看向春明的尸身…… 天!刚才进来的时候,她怎么就没想到,春明有可能是被谢承宣给弄死的? 杜梅芝不傻。 这会子谢承宣让谢承安出妻…… 十之八九会让她步春明的后尘! “不!不要……”杜梅芝连忙冲着谢承安喊道,“阿安!你不会出妻的对不对?我们相濡以沫了这些年,我为你生养了三个孩儿……你怎会,怎会……” 谢承安怔怔地看着杜梅芝,点点头。 杜梅芝震惊地张大了嘴。 谢承宣道:“你嫂子的书桌上有笔墨,现就写下休书罢。” 谢承安又看了杜梅芝一眼,慢慢走到了书案前。 杜梅芝急道:“不!不……阿安,你怎能这样?你用什么理由休弃我,你、你……” “从你嫁我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喜欢的是我哥哥了。”谢承安淡淡地说道。 谢承宣震惊地看向了兄弟。 谢承安一笑,“哥,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我相信你……但凡你心里有她一分,也不会被我岳父骂成了狗,也还强忍着、低三下四的去求他,请他把阿芝嫁给我。” “但我也确实是……直到洞房那天的晚上,才知道的。我心里难受,但我觉得,大约只要我对她好,终有一日会打动她。如果一年不够,那就三年……三年不够就十年……” 说到这儿,谢承安看向了杜梅芝,“到现在,你嫁给我已经十年了。阿芝,我问你,你可有在哪一天、哪一件事情上,对我上过心?” “咱们成亲以后的第二年,我就已经改去松华书院念书了。可那天下大雪,你居然还让长随把蓑衣木屐送到晚晴书院去?那天我是冒雪回来的,浑身湿透,还染上了风寒……” “是,后来你为我请了郎中来看诊,只那郎中是专治妇科的,开给我的方子根本不对症。” “当时嫂子也在吃药,下人错把我的药送去了她屋里,她误食了一口,觉察出汤药的味道不对,立刻请动了御医来、重新给我开方子……御医说,那根本就是虎狼之药,我再多服用几天的话,恐怕就会埋下一生的病根!” “阿芝,我相信你是无心之失,所以从没说过这事,就怕你多心。” “后来你终于知道我在松华书院念书了,我见同窗的妻室每天都派仆人送了亲手烹饪的饭菜去,心里羡慕,便回来央求你也给我送饭,你答应了。第二日我还提前向同窗夸耀了……你也果然让人送饭去给我,只送去的,却是隔了夜的红豆酥,还是馊了的。” “也是嫂子……她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这事儿,便让她的灶上婆子每日做好饭菜送去书院给我。同窗都夸你贤惠,我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阿芝,你嫁我十年了,一 分卷阅读62 直到今年,你都记错我的生辰。记着,我的生辰是六月初三。这么多年以来,你给我过过五月初三的生辰,还给我过过五月初五、六月初五、六月初六的生辰……但你一次都没有猜对过,我也一直容忍。” “阿芝,你的心思不在我身上。你也不在乎你为我养育的孩子们……” “你知不知道阿楠的乳牙脱落了、被他自个儿不小心给吞咽了下去?你知不知道你在阿嫆行经的时候一连三天都让人送了冰镇果子过去给她,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又贪嘴,哪里控制得住?连吃了三天的冰镇果子以后,她腹痛到昏了过去,也是嫂子请了郎中来、才为阿嫆看的诊……” 杜梅芝张大了嘴。 真有这些事? 她……怎么一件也不知道? 是了,定是因为孩子们都不喜欢亲近她、反而愿意亲近她最讨厌的萧玉杏的缘故。连带着她也讨厌这三个从她肚里爬出来的家伙! 谢承安静静地看着杜梅芝,说道:“阿芝,我累了。如果呆在我身边,一直让你这么不快活的话,那咱们就……好聚好散罢。” 说罢,他提笔写下一封休书。 杜梅芝兀自呆呆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谢承安。 她看到谢承安细心地吹干了纸上的墨迹,将之将与谢承宣,又听到谢承安说道:“哥,我已经决定了,我上云海寺出家去,娘交给我,我会在云海寺旁给她造个屋子……你别担心她,我会来照顾她的生老病死。” “我的三个孩子……就拜托哥了。给阿嫆相个好婆家,再把阿棹和阿楠扔进军营里历练几年,我不求他们出人头地,只希望他们大了以后懂事了,不要再步我的后尘,娶回一个心思根本在自己身上,也完全捂不暖的女人……” 说罢,谢承安转身就走。 他甚至看都没看杜梅芝一眼…… 杜梅芝傻了眼。 这、 这…… 这就休妻了? “阿安!等一下……阿安!”杜梅芝着急地大喊。 谢承安已经离开了。 杜梅芝愣愣地看向了谢承宣。 谢承宣的嘴角噙着残酷的笑容,眼里还泛着仇恨的光…… 杜梅芝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她拼命摇头。 谢承宣冷冷地说道:“来人!” 一个身材极其强壮的黑衣男人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谢承宣看了那男人一眼,说道:“把她带下去……任凭你们怎么处置,总之别让她好过。从今往后,再不必告诉我她的下落。” 杜梅芝睁大了眼。 黑衣男人先是朝着谢承宣抱拳行礼称是,然后朝她走了过来。 杜梅芝看到了黑衣大汉眼里不怀好意的光。 她恐惧的尖叫了起来—— “救命!阿安救命……阿娘救命啊!你想干什么?” 那黑衣大汉不顾杜梅芝的挣扎,直接抓起她,像扛米袋子似的,将她往空中一抛……就把她给扛在了肩上,毫不犹豫地大步朝外头走去。 谢承宣没有理会她。 他缓步走到了冰棺旁,无限深情地看着静静躺在冰棺中的美人,温柔地说道:“阿杏,刚才是不是吵着你了?放心,以后……” 一言未了,谢承宣突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住了冰棺美人的脸。 “阿、阿杏?!”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哈,字数有点没能控制住,超出一万了QAQ 又及,入了V就快要上收藏夹啦,所以这几天的更新应该是会在每天的0点,等下了收藏夹以后,我尽可能固定在每天中午的12点半更新。 本章留评发红包,谢谢大家么么哒。 ☆、第 28 章 萧玉杏瞪视着扑倒在自己身上、再次昏迷不醒的谢承宣, 又看着他背上已经透出了血迹的白布…… 她直皱眉,扬声吩咐道:“春明进来!” 春明白着脸进来,又咬着嘴唇站在床边看着萧玉杏,表情惶恐、眼神闪烁。 萧玉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叹气, “过来, 帮着把大爷挪到一旁去。” 春明上前,费力地帮着萧玉杏将谢承宣挪开。 萧玉杏这才恢复了自由。 她爬下床, 吩咐春明赶紧让老吴去军营请了费郎中来。 春明吱吱唔唔, 冲着萧玉杏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儿…… 但最终,春明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萧玉杏站在屋子里四周看看,开始收拾东西。 ——虽说谢承宣住进了她的屋子,但两人总不能同榻而眠吧? 他毕竟还病着。 看在他还病着的份上, 那床就留给他了, 她睡外间的胡床。 胡床极宽大, 夜里将铺盖铺在胡床上,也跟床差不多。但她的个人东西譬如说贴身的衣物什么的,还得提 分卷阅读63 前收拾好, 用小箱子装起来, 放到胡床座下去收着, 要用的时候才方便。 她收拾好东西…… 沈嬷嬷就过来回话,说牙婆领了四五个女奴过来。 萧玉杏出门去看。 春明站在廊下,看着牙婆领着四五个年纪轻但衣衫破旧的女孩子走进了院子、又吩咐这些女孩子排成一列站好……她十分震惊,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虽脸色惨白却不敢吱声,眼圈也慢慢红了。 其实这四五个女奴,已经是沈嬷嬷提前挑选过的。 萧玉杏过去逐一看了看, 问她们姓氏、籍贯何处、可曾识字……又让拿出针线什么的过来,现考了女奴们几件家务活,最后留下了两个女奴。 一个是十七岁的丑陋黑瘦少女,原是朝中某大员家中的世奴,自幼跟在家主老太太的身边专事抄经、诵经,所以识字儿。主家犯错被抄时,尚年幼的她跟着几经辗转,最后来到了太平城。又因为她生得丑陋、面上有疤,一直没有买家要她,故此拖到了现在。 萧玉杏给她取了个新名字叫瓶儿。 另一个是个十岁的孤女。因家中亲眷犯了连诛之罪,她与病重的寡母被连累、没入奴籍,而她母亲没能熬过去,上个月病逝了。小孤女被教养得很好,懂礼、识字也会做家务…… 萧玉杏看到这孩子,不禁心生恻隐,就把她也留了下来,取名为碗儿。 春明咬着嘴唇站在一旁,心里不是滋味。 这时,杜梅芝的声音凉凉地响起,“阿宣都病成这样了,大奶奶还有心思采买奴仆呢!” 萧玉杏瞥了她一眼,冷笑道:“……二奶奶还挺有意思的,又不是二爷受了伤,二奶奶这么紧张做甚?且在我这府里,我料理家务的时候什么时候轮到二奶奶说话了?还是说,二奶奶觉得能当我的家?却是凭什么呢?” ——前世杜梅芝总利用章氏来打压萧玉杏,碍于婆母的情面(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对谢承宣生情,帮此愿意给章氏几分脸面),萧玉杏在大多数时候里都是忍气吞声的。 今生? 这里是南疆,章氏又不在!且今生她都不用管谢承宣的脸面了,谁还在乎杜梅芝?! 杜梅芝又惊又怒,“你——” 她看看左右,见沈嬷嬷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春明和秋兰也吃惊地朝她投来了惊诧的目光,就连萧玉杏新买下的两个丫鬟也震惊地看向她…… 杜梅芝气得哭了起来,转身跑了。 萧玉杏一笑,吩咐沈嬷嬷,“嬷嬷快带了瓶儿碗儿下去,先去市集买几身合适的衣裳给她们,再让她们吃顿饱饭,让配了驱跳蚤的药水过来让她们洗头洗澡,再教一教规矩……从明儿起,就来我身边听使唤罢!” 沈嬷嬷应下,领了二婢下去。 这时,老吴站在院子边喊道:“大奶奶,费郎中到了。” 萧玉杏吩咐春明,“过去请了老郎中过来罢……”说着,便转身进了堂屋。 杜梅芝本来已经冲进西屋了,却又听到老吴喊了声郎中到了,她本赌气不想管,却又实在心忧谢承宣的伤势,只得觍着脸又从西屋出来了…… 等到春明领着郎中进了东屋,杜梅芝立刻跟了过去。 老郎中见了谢承宣后背的伤,便用剪子剪开白布……萧玉杏便看到了一道由左肩斜劈右腰的伤口,端得是又深又狠!以至于伤口周围的皮肉可能已经坏死,变得发白了。 萧玉杏还没怎么样呢,站在一旁的杜梅芝先倒抽了一口凉气,悲悲戚戚地哭了起来。 老郎中十分奇怪,看看萧玉杏、又看看杜梅芝,然后问萧玉杏,“敢问这位是?” 萧玉杏大大方方的答道:“这位是我们家里的二奶奶。” 老郎中更觉奇怪——这一家子是怎么回事?怎么大爷受了伤、大奶奶淡定自若的,反倒是二奶奶给哭成了这样? 杜梅芝被老郎中异样的目光给羞得满面通红!她恨透了萧玉杏、却又极想知道谢承宣的伤究竟怎样,只得垂下头、用帕子掩住脸避开老郎中的目光,还轻轻地啜泣着。 老郎中不再理会杜梅芝,只教萧玉杏如何清理谢承宣的伤口、如何抹药膏、如何包扎。等到谢承宣的伤口处理好了,老郎中就说要走,萧玉杏追问了一句是不是还用原来的的方子,老郎中还没答呢…… 杜梅芝叫唤了起来,“慢着,我们大爷病成了这样,想来百年的人参、灵芝与首乌是要的吧?” 萧玉杏但笑不语。 老郎中看了杜梅芝一眼,对萧玉杏说道:“这会子最重要的就是让大行的伤口尽快愈合,千万别私下进补,反而与他的伤势无益。总之,正常的饭菜饮食就成。三日过后我全再来看看大行,倘若伤口好了,还得再换方子。” 萧玉杏点头,然而心里一动。 ——老郎中称呼谢承宣为“大行”? 大行乃是高阶军人们的敬称,能被称之为大行的,至少也是百夫长。 所以? 她不动 分卷阅读64 声色地送走了老郎中,然后吩咐春明去前院,喊了谢承宣的心腹侍卫谢虎生来二门处回话。 谢虎生匆匆赶到。 萧玉杏问道:“大爷是怎么受伤的。” 谢虎生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左右,见不远处杜梅芝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他便躬身、朝着萧玉杏行抱拳行拱手礼,低声答道:“回大奶奶的话,大爷是被交趾兵从后边儿偷袭的……” 说着,谢虎生抱拳的姿势不变,却翘起了一截小指尾??? 萧玉杏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恍然大悟!?轻?吻?最?萌? 羽?恋?整?理? ——小指尾?这“小”字又通“晓”字……所以虎生的意思是,是宋晓、或是宋晓的人伤了谢承宣的。 再加上先前老军医曾说过程大将军也十分看重谢承宣的话…… 萧玉杏点头,心想只要谢承宣能活下来,大约这百夫长的位置也就稳了。 她想了想,压低声音吩咐谢虎生,“呆会子我让人誊抄一份方子给你,是大爷如今正用着的,其中有几味药材倒不贵、就是少见。你乔装改扮也好,掩人耳目也好……总之,你得派人去太平城里所有的药铺转上一圈儿,将那几味药全部买光!” “然后呢,你再捱家捱户的去平日里与你家大爷好要好的那些什夫长家里讨药……记着,眼睛睁大些。谁真心着急了、帮着想办法为你家大爷寻药,谁又是敷衍了事的……到时候直接列出名单来,等你家大爷养好了伤,再让他知道。” 谢虎生应下,匆匆离去。 萧玉杏刚回到堂屋…… 杜梅芝就气冲冲地过来兴师问罪,“敢问大奶奶这是什么意思?” 萧玉杏挑眉看她。 杜梅芝道:“我让秋兰去和厨娘说,让采买些上等的人参、灵芝什么的回来给阿宣补身子!结果那厨娘回话说,没有大奶奶的吩咐,谁也别想使唤她?” “是啊!”萧玉杏答道,“这里是大爷买下的宅子,地契房契都在我手里攥着呢,我是这府里的当家大奶奶,厨娘这么说……哪里不对?” 杜梅芝怒道:“你就这么恨不得阿宣去死?” 萧玉杏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突然扬手—— “啪!” 一声清脆的掌掴声音响起,杜梅芝捱了一记耳光。 萧玉杏淡淡地说道:“在这个家里,我是长嫂,你是弟妇,我教训你的时候,你不许顶嘴……可听明白了?” 杜梅芝呆住。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根本无法反驳? 萧玉杏继续说道,“如若不然,你就是在丢令尊的脸!还是说,你希望我修书一款,去问问贵府上的老爷、太太,平日里是怎么教养你的?” 说着,她瞪了杜梅芝一眼,又看向了一旁的秋兰,轻喝,“你挑拨主子,四处煽风点火!我罚你自掌十下……那便饶了你。否则就要去前院唤了男仆进来打你十记板子!你自个儿选罢!” ——让男仆进来打她的板子? 那可不成!外院的那几个男仆,其中一个生得比狗熊还壮实!还打十记板子呢……怕是一记板子下去,她便小命不保了! 秋兰被吓坏了,惊恐地看看萧玉杏、又六神无主地看看杜梅芝。 杜梅芝被眼前这个……与往日完全不一样的萧玉杏给镇住了。 震惊之下,杜梅芝没能回过神来。而秋兰见主子全然不似平时欺负大奶奶那样,再加上这儿确实是大奶奶的地盘儿,她也怕极了那个身材极壮实的男仆…… 秋兰腿一软,“卟嗵”一声跪在萧玉杏跟前,哭了起来,“是奴该死!奴该死!”然后双手左右开弓,自扇耳光。 杜梅芝这才回过神来—— 萧玉杏进门一年多,一直以温婉娴淑示人,何时像现在这般利害过?且萧玉杏居然还罚了秋兰?秋兰可是她的侍女! 杜梅芝想发作,却意识到此处根本没有靠山可以倚仗,又如何能治得了萧玉杏? 哼,先忍下这口气,等谢承安回来再说。 于是杜梅芝负气进了西屋。 秋兰自打了十个嘴巴子,抹了把眼泪也飞快地跑进了西屋…… 萧玉杏吩咐春明,“你去隔壁文七奶奶家把那只小狗儿借来,说明儿才还回去。” 春明莫名其妙,但还是依命去了隔壁,把那只才满一岁的小黄狗抱了来。 萧玉杏逗弄着小狗玩了一会儿,拿出一把挂锁、一根刚刚才让厨娘煮熟的猪棒骨交给了春明,又道:“把这小狗和肉骨头放到西厢去,再给我把西屋的门锁上!然后传话给二爷,让他今晚上在前院书房里用饭、歇下。” 春明愣住。 她低头看了看这娇小可爱的小黄狗…… 小黄狗黝黑湿润的眼珠子紧紧地盯着肉骨头,快活地摇了摇尾巴。 一脸懵逼的春明接过挂锁和骨头,一手抱起小狗,默默地去了。 片刻,西厢那边传来了杜梅芝惊天动地的哭 分卷阅读65 泣与害怕的嚎叫,以及小黄狗欢快稚嫩的吠声…… 萧玉杏微笑,终于觉得时光美妙、岁月静好。 用晚饭的时候,见谢承宣还沉沉睡着,她吩咐了春明一声,让在廊下留个小泥炉、温住鸡肉粥即可。跟着她便美美的吃了一顿饭,又去洗漱过。 她让春明回后头的下人房去,然后躺在胡床上回忆着今天杜梅芝吃瘪的过程……笑着睡着了。 = = 谢承宣睁开了眼。 这是哪儿? 怎么屋里的光线暗暗的? 啊,床前的小几上还亮着一盏散发出柔和光芒的小夜灯。 所以这是晚上。 桔色的光,将这屋子勉强照亮。 谢承宣发现自己趴在柔软的床铺上,正前方就是一只绣着精致对蝶的枕头?而他于呼吸之间,也尽是淡馨的甜香? 这是…… 一个女人的房间。 阿杏的房间? 嘶—— 谢承宣突然感觉到,有极致的疼痛如排山倒海一般袭向他! 不仅仅只是从后背处传来的火辣辣的痛,他心口处也涨痛不已,且额头上还剧痛无比,脑子里更有无数混乱信息与画面…… ——他似乎看到了无数战场杀戮的场面; ——看到了大约在十几年前,他与南疆驻军百夫长宋晓之间的殊死博斗; ——又好像看到他与年轻时候的阿杏争执的场面,阿杏两眼含泪,却又咬着唇儿默默地看着他,不愿开口说话的模样。 ——他好像还看到穿着盔甲的自己,在操练之余,他躺在草坪上拿着阿杏写他的信、面带微笑的看着,又小心翼翼地将她的信叠好,仔细收在贴身衣袋处。 ——最后,他似乎还看到……那卧在冰棺之中、原本还栩栩如生,却于顷刻间变成了白发枯骨的阿杏的尸身??? 耳边兀自传来了属于他的痛苦嚎叫…… 谢承宣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又转头打量四周——他不是死于宫廷夺嫡之战么?怎么又突然活了?这里究竟是何处? 啊,方才迷迷糊糊间,他刚才好像看到了阿杏!对,对对!阿杏还活着!她不但还活着,而且还很健康……是她年轻时候美丽温柔的样子! 谢承宣爬起身—— 他转头看向这间屋子,像是又熟悉、又陌生。 而脑子里互相碰撞的各种信息……让他有些分不清,哪些是幻境、哪些才是真实的。 ——他似乎在真实到可怕的梦境里过完了一生。 他和阿杏离了心,两人各守一方、度过漫漫十年。最终,阿杏不幸病逝。在失去心爱的阿杏以后,他又如行尸走肉一般,多活了三年,最后莫名死于后宫夺嫡之战。 然而还有一个梦,也真实到让他觉得如临其境! ——梦里的阿杏跟着他来到了南疆,两人的关系说不上好,但绝对不坏。有阿杏守在他身边、当好他的贤内助,他才没了后顾之忧,卯足了劲儿想要…… 想要挣军功。 谢承宣突然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再狠狠一揪? 嘶—— 好疼! 再仔细看看这屋里的摆设…… 谢承宣眼里精光四射! 倘若在他的第一个梦境里,阿杏死于非命? 那他便将那当作是梦。 现下才是真实的世界——因为这个世界有阿杏,活生生的阿杏。 谢承宣挣扎着下了地,四周查看这间屋子。 摆放在窗台下的花盆里种着清雅脱俗的兰草,却在修长的碧绿秀叶之间,插了一枝金镶黄油玉的钗子?在微弱夜灯的映照下,那黄油玉散出莹润夺目的光彩,便使这盆雅致的兰草……变得有些珠光宝气,似乎有些俗气了? 然而极具人间烟火气。 书案上摆着的青瓷笔筒里,挂了只蜡染布做成的、大约只有二指大小的憨头憨脑的布老虎,端的是立刻拉低了青瓷高雅的品味…… 却又稚气得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谢承宣笑了。 他慢吞吞朝外间走去。 这是阿杏的屋子。 阿杏不会无缘无故让他进入她的房间。 所以…… 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渐渐涌入他的脑子。 谢承宣想起来了。 全都想起来了。 ——在战场上,宋晓想弄死他,结果被他反杀!结果就在他手起刀落、斩杀了宋晓之时,宋晓的一个……已受了重伤的侍卫挣扎着起来,趁他不备、从后头斩了他一刀! 谢承宣当然将那侍卫解决了。 虎生他们闻声赶来…… 谢承宣强撑着交代了几句,就昏死了过去。 且他已经醒来过一次,这一回醒来,他更加笃定了…… 以前的经历 分卷阅读66 是场梦。 现在才是真实的世界。 因为, ——阿杏活着的那个梦境,那便是他的全世界。 谢承宣突然站定。 他看到了睡在外间胡床上的萧玉杏。 萧玉杏正睡得香甜,也不知梦到了什么,突然轻笑出声。 谢承宣一愣。 心想阿杏怎么这样快活?可是遇上了什么开心的事? 又突然想起噩梦中,清瘦病弱的阿杏在临终前依偎在他怀里说的那句—— “大爷,我本是个孤女,无父也无母,连这姓……也不是我的,求大爷……” 然她终是无奈苦笑,又说了一声“算了”便溘然长逝了。 回忆起往事,谢承宣心疼如绞! 再看看睡梦中她嘴边的甜笑,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冒出脑海: 她总不会因是他受了伤、生死未卜而高兴的吧? 谢承宣苦笑。 萧玉杏突然翻了个了身,含糊不清地说道:“……让四妞的小黄狗……好好收拾你!” 谢承宣一呆,笑了。 ——隔壁文家四妞的小黄狗? 他慢慢走到胡床边、弯腰,用手撑住了胡床的边沿,缓缓蹲下,单膝跪在胡床边。 谢承宣痴痴的看着沉睡中的萧玉杏。 其实—— 闭上眼睛的阿杏,让他莫名感到害怕。 只有当他感觉到她那轻盈的呼吸、以及随着呼吸而微弱起伏的胸膛时……才能让他略为心安。 真好…… 阿杏还活着! 真好啊…… 可谢承宣却忍不住悲怆低泣了起来。 属于男人的低微密泣声音,终将萧玉杏惊醒了 她被吓了一跳,拥着被子坐起身,惊恐地看向了被笼罩在黑暗之中的男人。 微弱夜灯散发出的幽暗光芒,将他那冷冽霸道的眼神照得纤悉无遗!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卑微的求个作收吗? 嘤嘤嘤QAQ ☆、第 29 章 萧玉杏瞪视着谢承宣, “你——” 她刚从睡梦中惊醒,脑子不甚清醒,差点儿骂出“你这登徒子”……幸好及时忍住,眨了眨眼, 又愣了好一会儿, 她终于找回了状态。 “大爷醒了?”萧玉杏关切地问道, “可是饿了?还是伤口难受?” 也不知她面上的表情到没到位。 谢承宣只是含笑看着她,并不言语。 过了一会儿, 萧玉杏松了口气。心想他肯定没有看穿她的伪装。诶, 也是发生的太突然了,从明儿起,她得好好对着镜子照一照,非把表情转换给练炉火纯青不可。 殊不知, 她的表情落在谢承宣眼里, 简直觉得这样的阿杏太在可爱! ——她猛然惊醒时看到他的愠怒, 才是她心中真实所想吧?但很快就转换成带着端庄、标准的关切之情。由于表情转换过快,显得有些夸张,且她的眼神里还明明白的白的透出了灵动慧黠、且于俏皮之中又带着一丝自以为没被他拆穿的小得意…… 谢承宣的眼眶有些湿润。 一想到梦中那久病瘦弱到只剩一把骨头、憔悴虚弱不堪的阿杏, 他就忍不住心疼。 如果可以, 他宁愿替她受尽一切苦楚, 转嫁她所有的病痛! 所以他更喜欢看到眼前的阿杏,健康、灵动、调皮且还健健康康的阿杏。 萧玉杏维持着亲切的笑容已经好一会儿了…… 她的表情逐渐尴尬。 ——他怎么还杵在这儿呢? 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尴尬的好吗? 她想下床。 干脆躲出去算了! 可他稳稳当当的半跪在胡床前,像个金刚罗汉似的,不但用莫名的目光看着她、嘴角还带着瘆人的笑,而且也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她要若下床,就得经过他身边…… 萧玉杏不想主动靠近他, 哪怕是为了下床、离他更远一点儿。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萧玉杏终是败下阵来。 这大半夜的,她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只得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爷要是饿了,我、我去外头拿了粥来给大爷吃。” 谢承宣痴痴地看着她,低声呢喃她的名字,“……阿杏。” 萧玉杏满怀戒备地等了一会儿。 见他始终没有别的动作,似乎只是看着她? 她就想,这么对峙下去也不是办法…… 反正胡床也够大,不如她从另外一边儿下去? 萧玉杏小心翼翼地靠着床里边儿,离他离得远远的,然后捱着另一头的床沿……下了床。 她伸出足儿,准备趿鞋。 呃—— 难堪的是,她的绣花拖鞋在他 分卷阅读67 那一边儿? 谢承宣已经顺着她的动作,看到了她秀气纤细而又雪白如莲瓣一般的足儿。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莲足,陷入了怔忡。 ——噩梦中阿杏去世以后,是谢承宣亲手替她擦身、更衣的。 他当然看到了她的身子…… 他从来也没有哭得那么伤心过。 他从没想过,会有年轻女人瘦成那样,几乎全身的肉都没有了,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覆盖着骨架…… 而这个女人,是他的妻!!! 是他的放任不管,是他自以为是的自欺欺人,是他的懦弱、不敢面对她……才造成了这一切!她的死,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谢承宣后悔了,悔到肠肚寸断。 但那又有什么用! 在那噩梦之中,阿杏离开以后……谢承宣也迷失了人生方向。挣来荣华富贵又如何?他在乎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于是,此刻再看到眼前活生生的阿杏,还有她这充满了丰盈肉感、形状就像饱满的白莲花瓣似的秀气玉足…… 一时间,谢承宣再也无法移动自己的目光。 萧玉杏尴尬得头皮发麻。 这、这…… 她又没胆子伸出脚去他面前够绣拖,倒是因为紧张与羞赧,她那五粒圆润又纤秀的脚趾缩了起来,全都朝着脚心的方向蜷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儿。 谢承宣终于回过神来。 他拾起她鹅黄色的绣拖,递到她跟前。 萧玉杏两腿交叉,尽量使自己的一双脚藏到床下去,又干笑,“那儿敢劳动大爷啊……大爷把鞋放在地上就成了。” 谢承宣没吭声,他略弯下腰,一手托鞋、一捉住了她的莲足—— 他的动作明明也不快,萧玉杏想躲来着,却根本躲不开。 她只觉得自己的足儿被他粗糙而又干燥的大手捉住! 她恼羞成怒,待要挣扎…… 他已经替她趿好绣拖,松了手。 跟着,他又如法炮制,亲自替她穿好了另外一只绣拖。 萧玉杏呆住。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反应才好。 她肯定是不高兴的,不喜欢他触碰她的身子,手脚都不行。 可看起来—— 他好像也没有别的意思?甚至没有过多的触碰她一下…… 话虽如此,萧玉杏依旧被羞得满面通红! 所以当她的一双足儿得到了自由之后,就立刻站起身,朝外头走去,还干巴巴地抛下一句话,“我去给大爷拿了粥来……” 然后逃似的、推门跑了出去。 谢承宣还保持着半蹲着的姿势—— 在这个时候,他脑子里闹轰轰的。两个梦境相互交织,令他感到魔幻,思维混乱。所以他其实是不在乎阿杏说了些什么的,他只在乎……眼前的阿杏是活着的、是会说话会笑的,阿杏面上的表情带着明显的情绪波动、比前世临终时的恬淡更显得生机勃勃,最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她,是健康的。 可是,阿杏跑了??? 谢承宣呆愣愣地看着被她推开的门尚在微微颤悠着……然而门外一片漆黑,阿杏已不见了踪影? 外间亦只点着一盏散发出微弱光芒的夜灯。 方才阿杏在的时候,这灯盏的光,显得柔和而又温暖。 现在阿杏不在…… 他就觉得那夜灯散出来的光,黯淡又破败。 天地间,似乎又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失去阿杏的莫大恐惧,像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狞笑着朝他亮出尖锐的趾甲,紧紧地掐住了他的喉咙,似要将他再次拖回那没有阿杏、只剩他孤寂一人的地狱里去! “阿杏!” 谢承宣颤着嗓子喊了她一声,不管不顾地起身,朝外头飞奔而去。 其实萧玉杏就站在外头的廊下,刚弯下腰、揭开了架在小泥炉上的蒸锅的木盖—— 谢承宣猛然从屋里冲出来,像疯了似的抱住萧玉杏,低语呢喃,“阿杏!阿杏……” 猝不及防的萧玉杏被他抱住,连脚都离开了地面! 她手里拿着的锅盖“砰”的一声掉落在地,惊动了歇在茶水房里的沈嬷嬷。 ——沈嬷嬷知春明被大奶奶打发回下人房去了,可大爷还病着,大奶奶身边哪能没人侍候?可新来的两个侍女又什么都不懂,沈嬷嬷只好自个儿在茶水房里呆着。 这会子听到了动静,沈嬷嬷连忙跑出来一看,愣住。 大爷伤成了那样,怎么突然起来了,且还将大奶奶抱住……抱了起来? 清冷的月光下,高大雄壮还赤着上身的男人将娇小的女人紧紧抱在怀中,只用沙哑低沉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悲怆地呼吸着女人的名字…… 沈嬷嬷呆住。 也不知为什么,她就眼眶一红。 这场面…… 像极了 分卷阅读68 生离死别。 是因为大爷在战场上险些丢了命,所以才会这样依恋大奶奶的罢? 沈嬷嬷微微叹气。 “放开我……谢承宣!放、放开我!”萧玉杏又羞又恼,心想这人是不是从战场回来以后,不但身受重伤而且脑子也被打坏了? 然而不管她怎么挣扎,他都纹丝不动? 萧玉杏眼尖地看到沈嬷嬷过来了,赶紧呼救,“放开……沈嬷嬷,沈嬷嬷!” 沈嬷嬷赶了过来,劝道:“大爷!大爷还伤着哪,怎么衣裳也不披一件就出来了?郎中说了,大爷最最要紧的,就是不能着凉发热!虽是南疆的冬天也不冷,可这大晚上的还是有点儿凉的……” 见他恍若不觉,又见大奶奶羞的(气的)满面通红,沈嬷嬷觉得这虽然是大晚上的,后院里也没别人;但这始终是在外头,大爷这么做实在是有伤风化,于是又苦劝,“大爷就是不为自个儿着想,好歹也为大奶奶想一想……” 可大爷却依旧紧紧地抱住大奶奶??? 沈嬷嬷没法子了,只好胡掰,“大爷,回屋里去罢!您身子强健,可大奶奶却弱得很,要万一着了凉就不好了。” 这句话如平地炸雷一般,把谢承宣给震醒了! ——对对对,阿杏身子娇弱,可千万不能生病。 他抱住萧玉杏朝屋里走去,走路虎虎生风,哪有一丁点受了重伤的模样儿? 沈嬷嬷呆呆地站在廊下,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大爷抱着大奶奶进了屋,她才留意到——地上歪七横八地躺着个锅盖? 啊,是了。 小泥炉里还温着大奶奶为大爷备下的肉粥呢! 沈嬷嬷弯腰,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锅里温着的粥钵,端好了、跟着进了屋。 结果她一进屋,就看到大爷抱着大奶奶直接走到床前,还正弯着腰将大奶奶轻柔地置放在大床上…… 那架式,仿佛大奶奶才是生病的那一个? 倒是大奶奶气愤得很,拼命挣扎,甚至踢飞了拢在脚上的两只绣拖—— 那两只漂亮的鹅黄色绣白色素馨花的绣拖,在空中飞跃出两道好看的弧线,然后被动作迅猛的大爷一手一只的接住! 他又耐心和气的弯下腰,将那双绣拖整整齐齐鞋尖朝外的置放在床前的踏板之下…… 然后沈嬷嬷听到了大奶奶的怒骂,“谢承宣,你疯魔了?” “是,我疯魔了。”大爷痴痴地看着大奶奶,哑着嗓子答道,“……阿杏要骂我要打我都可,只不能让我见不着阿杏,一时一刻不成、就是少看了一眼……那便是要了我的命。” 大奶奶半坐在大床上,气得猛喘粗气,饱满的胸脯剧烈起伏。 然而大爷看着大奶奶的眼神却越来越炽热浓烈…… 眼看着屋里的气氛逐渐变得暖昧,一时间,沈嬷嬷端着粥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最后一狠心,清了清嗓子,“启禀大奶奶,奴进来给大爷送粥。” 萧玉杏正愁无法脱身,连忙答道:“快端了进来!” 沈嬷嬷顶着谢承宣雪亮又锐利的眼神,战战兢兢地进来了。 萧玉杏想趁势下床、以避开他—— 他却金刀大马地往床前一坐,直接阻断了她的退路。 萧玉杏又羞又怒,“你——” 谢承宣没有理会她,倒是和气地对沈嬷嬷说道:“嬷嬷把粥放在案上就成,下去罢,将门儿掩上。” 沈嬷嬷依言将粥钵放在案上,然后又看向了大床的方向。 只娇小的萧玉杏被谢承宣宽大的身形完全遮住,沈嬷嬷根本看不到萧玉杏。 事实上,萧玉杏也不敢开口说话。 ——因为谢承宣已经捉住了她的一只足儿,甚至还别有用心的用他粗糙、长着粗茧的指腹,揉捏着她柔嫩的足底! 萧玉杏咬住唇儿,涨红了脸。 沈嬷嬷见萧玉杏久久不语,只得朝着谢承宣行了一礼,“是,奴听大爷、大奶奶的吩咐。”于是转身出去了,且依言带上了门。 到这时,萧玉杏才拼命地挣扎,想收回自己的脚。 谢承宣不为所动。 他转头,认真看向她,低声说道:“阿杏,以前是我太混蛋,我辜负了你、也罔顾了我对你的心意……从今天起,我都改了。阿杏……求你了,从现在起——你许我以心,我报之以命,可好?” 闻言,萧玉杏顿时瞪圆了眼睛,目蕴怒火! 作者有话要说:  阿杏:呸! . . 小天使们注意一下噢:明天(8月6日)是晚上23:30更新,从后天(8月7日)开始,恢复成中午更新,谢谢大家么么哒 ☆、第 30 章 ——他以命、换她之心? 萧玉杏心下冷笑。 说得倒轻巧。 饶是如此, 她却认认真真的看向了他。 自从他战 分卷阅读69 场上回来以后就变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只细细看了他一番……他还是那个他,依旧是那副让她觉得熟悉到了极点的俊美面容与高大强壮的身躯…… 若说有何不同的,那就是——他的气质变了。 往日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 如今变得目光锐利, 整个人自内向外地透出了强势又霸道的气质、还极富侵略性。 当然以前的他其实也强势, 但他伪装性的披上了一层温文儒雅的外衣,会错误的让人以为他是一个亲切和气又好说话的人。 萧玉杏思量——如若放在以前, 他存着这样的心思的, 定然会用其他的法子,顾左右而言其他,只旁敲侧击的让她意会了就成。 如今为何这般直接? 萧玉杏打量着谢承宣…… 谢承宣也打量着她。 他喜欢这样的她——虽然她看向他时皱着眉头,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开心。 相较于噩梦之中的她, 那不在乎一切、恬淡安静到四大皆空的表情;与什么也无所谓的空洞眼神, 教他看着便既觉得惊心魂魄、又感到悔恨悲伤。 谢承宣很清楚, 那代表着……阿杏对他已经死了心。 可笑他还在自欺欺人,以为还有机会挽回。 所以,无论眼前的阿杏怎么对他, 哪怕她反感他、讨厌他, 甚至憎恶他、恨他……他都可以接受, 并且甘之若饴! ——只求阿杏不要对他死心。 于是,谢承宣十分仔细地打量着阿杏的表情,希望可以揣测她的想法。 但见阿杏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似乎正在怀疑着什么? 很快,她的眼神就变得清澈无比。 谢承宣听到她用甜润温柔地声音说道—— “……大爷何出此言?我是大爷的妻室,自然当以谢家和大爷的事业为重。如今大爷还伤着身子……费郎中交代了,大爷醒了以后先点吃易克化的清粥, 再服药。” “既然大爷醒了,我这就去看看药好了没……” 说罢,萧玉杏猛然往里一缩,救回了自己的足儿,又灵巧地越过了谢承宣,哪怕她的身子不可避免地与他擦过。 她赤足踩在床前的踏板上,又下床趿了鞋,一口气走出三五步远,见谢承宣没有起身来追,这才松了口气。 谢承宣不言不语,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的身影。 ——她温柔乖巧的态度,安静从容的眼神,还有那恰到好处的、实则没有半分温度的笑容……全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心里没有他。 谢承宣眼里的闪耀跳动着的烈焰,慢慢熄灭。 怎么会这样? 要依着噩梦里的走向,其实阿杏一直对他有情,直到最后的两三年前,她才渐渐死了心的。 可如今她嫁他不足两年,按说仍应是她情浓之时,怎么…… 这时,见萧玉杏即将走出屋子了,谢承宣低声唤着她的名字,“……阿杏?” ——他的语气里饱含着浓浓的警告意昧。 萧玉杏听懂了。 再想想之前两回他异常的表现…… 似乎每次都是她一离开他的视线,他就发疯? 萧玉杏站定,沉默了一会儿,转头朝谢承宣说道:“大爷,我让沈嬷嬷去拿了您的汤药来。” 谢承宣不言不语,却握紧了双拳。 萧玉杏抬腿迈出门坎,站在廊下低唤道:“沈嬷嬷,去看看大爷的汤药煎好了没有,呆会子连着送口果一块儿拿来。” 呆在没有阿杏、且空旷又幽暗的屋子里,谢承宣已然感到全身紧绷,心跳加速。 ——他再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噩梦之中那失去阿杏的痛苦与恐惧! 哪怕他明知道她只是暂时离开,甚至还能听到她的声音,却依旧觉得压抑感如同潮水一般将他淹没,他的心脏痛疼得厉害,甚至无法顺畅的呼吸。 所幸阿杏又回来了…… 不知她在外间悉悉索索地忙些什么,但很快,屋里就亮起了明亮的光。 又过了一会儿,阿杏掌了灯进来。 谢承宣的两眼紧紧地盯着她,僵硬的身体略微放松下来,然而却已经出了一身大汗。 先前屋里只亮着两盏幽暗的夜灯,他尚不能完全好好将她看清楚。这会儿她掌了灯进来,不但这屋里照得亮堂,也将她自己也暴露得纤悉无遗。 谢承宣松了口气,怔怔地看着她,唯恐这是一场梦境……生怕自己一眨眼,梦一醒,她又会不见了。 萧玉杏放好了灯,转头说道:“大爷先过来用些粥罢,费郎中说了,汤药须饭后饮下。” 谢承宣没动。 方才身体极度僵硬、这会儿一放松……他的腿根本就没了力气。 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直到恢复了一些力气以后,这才站起身,慢慢走了过来。 萧玉杏被他看得……心里毛 分卷阅读70 毛的。 谢承宣走到案前,坐下,然后在阿杏的示意下,胡乱吃起了粥。 萧玉杏绕行到他身后,想看看他背上的伤…… 不料,她一动、他也跟着站起来,看样子是想跟上她? 萧玉杏皱眉,“大爷别动,让我看看伤处……费郎中说过,您伤口上的药膏,得六个时辰一换……” 谢承宣这才讪讪地又坐下,低头继续吃粥。 萧玉杏看了一回,觉着缠裹在他背后的白布巾干干净净的,可见得伤口并没有崩裂,应该不用换药膏。 沈嬷嬷送了汤药过来,面带难色的对萧玉杏说道:“大奶奶,也不晓得大爷中意什么送口果,就拿了糖柚皮和糖藕块和糖莲子过来,您看……” 萧玉杏是个服用汤药的行家,服用汤药过后,必要用上好的金丝蜜枣、或者是九制梅干这两样来做送口果,才觉着可以盖住经久泛苦的药味。 至于谢承宣? 还挑什么挑,给他送口果就不错了! 萧玉杏满意的点头,“这几样就很好。” 反正也不是她吃。 再转头一看—— 谢承宣已经将大钵里的肉粥一扫而尽了! 他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萧玉杏愣住——那么大一钵子的肉粥,按她的饭量、得吃上三顿了!结果她就跟沈嬷嬷说了这么一句话的功夫,他就……全吃光了? 是直接倒进他肚里的? 萧玉杏顿了一顿,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吩咐沈嬷嬷,“把汤药端去给大爷,只饭后怎么也不能马上吃汤药,好歹过上一刻钟再说。” 沈嬷嬷送了汤药过去,放在谢承宣面前。 萧玉杏不想和他相处,便和沈嬷嬷说起了家务事,“……那两个新来的侍女可爱干净?指甲脏不脏?洗过头了么?嬷嬷可教了她们规矩了?” 沈嬷嬷一一答了。 谢承宣突然问道:“阿杏,是不是阿安夫妻俩来了?我仿佛见着了杜氏?” 萧玉杏很反感他和她说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儿。 譬如说“许我以心,换之以命”这类…… 但要除去这些,她也还是愿意和他说正事儿的。 “是,”萧玉杏说道,“……我已问过阿安了,阿安说,是太太听说大爷上了战场,就差了他和二奶奶过来看看……他们是昨儿才到的。我本已经安排他们住进了西屋,又觉着大爷在静养,闹哄哄的反而不好,就打发阿安去了前院的书房里歇下。” “我还问过了阿安,太太是怎么打算的,但瞧着、像是也没打算让他们夫妻回去的意思,所以昨儿我让鹿生上广州城的白云书院去打听了,要是合适,索性让阿安去书院里念书……” 萧玉杏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有稚嫩又愤怒的狗吠声响起?且还隐约杂夹着妇人哭骂与尖叫? 在寂静深夜里,这动静显得尤其惊心动魄。 萧玉杏下意识地看向了西屋的方向。 “是杜氏?”谢承宣问道。 萧玉杏点点头。 谢承宣直接吩咐沈嬷嬷,“去问问杜氏,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她到底想做甚!” 沈嬷嬷没动,看向了萧玉杏。 萧玉杏看了看他,大约猜到了他的心思,便朝着沈嬷嬷点头。 沈嬷嬷这才急急地去了。 没一会儿,沈嬷嬷满脸尴尬地过来了,“回大爷、大奶奶的话,二奶奶说、说……” 说着,沈嬷嬷垂了头,低声说道:“二奶奶让奴快些开了锁,放她出来,又说……怕是大爷已经被大奶奶给、给害死了……” 谢承宣笑了,问萧玉杏,“阿杏把她锁起来了?” 萧玉杏咬住嘴唇,点了点头。 “阿杏拿了钥匙给嬷嬷,让把杜氏放出来,”谢承宣柔声说道,“……咱们今天就把杜氏解决掉,省得她像只疯狗似的,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萧玉杏愣住。 ——今天就解决掉杜梅芝? 什么意思? 谢承宣是大伯,怎能逾矩“解决”或“教训”弟妇?况且杜梅芝已经为阿安生育了三个孩子,既是谢母最心爱的儿媳,又是肃州知州大人的嫡女,怎能说解决就解决? 谢承宣又对沈嬷嬷说道:“把杜氏放出来,再去前院把二爷请过来。” 沈嬷嬷就又眼巴巴地看向了萧玉杏。 若是在前世,尚对谢承宣有几分心思的萧玉杏少不得要劝他几句,怎么也得顾着纲理伦常。毕竟杜梅芝为阿安生儿育女的,对章氏也算孝敬;且如今谢家尚未发迹、又何苦得罪肃州知州? 可今生? 萧玉杏心想,反正那些人都是他的亲人,且谢家人也一向没把她当成自己人…… 他想要怎么处置他家的人,与她何干?! 于是萧玉杏侧过身去,拿出贴身收藏的钥匙,递给了沈嬷嬷。 沈嬷嬷 分卷阅读71 才走出去,谢承宣又对萧玉杏说道:“阿杏去取件衣裳来给我。” 萧玉杏看着他赤|裸着、却缠满了白布巾的上身,心想:是了,杜梅芝那个疯子呆会儿肯定会过来闹事儿。可他和杜梅芝毕竟是大伯和弟妇,相见尴尬…… 她便依言去给他找衣裳。 不料,他的衣裳还没找到呢,杜梅芝已经大哭着闯进了东屋。 伴之而来的,是小奶狗惊恐又打着颤儿的吠声。 萧玉杏也懒得选了,随便抽了件叠好的袍子出来,走到谢承宣身边,正要将袍子递给他…… 他却看也没看她一眼,径自伸直了手臂? 萧玉杏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这是要她侍候着更衣? 啊呸! 结果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 杜梅芝已经朝着谢承宣哭诉了起来,“阿宣你究竟怎么样了?怎么连我也不认得了,莫不是有人故意想害你的?阿宣……” 萧玉杏能猜得到杜梅芝的心思,听杜梅芝这么一说,她不再犹豫,抖开了袍子就帮着谢承宣拢上了一只袖子,还似笑非笑地看了杜梅芝一眼。 杜梅芝:…… 谢承宣若无其事的对杜梅芝说道:“嗯,你继续说。”然后在萧玉杏的服侍下,拢上了另外一只衣袖。 看着眼前男的俊、女的俏的,端是的一对璧人。尤其是谢承宣看向萧玉杏的眼神……就是如糖似蜜、如胶似漆的。 纵使杜梅芝有满腹怨言,此刻也再说不出口。 萧玉杏虽是赌气,却也觉得好没意思。帮着他拢好了两只衣袖以后……因见四妞家的小黄狗凑在她脚边? 萧玉杏蹲下,逗弄小黄狗玩。 杜梅芝见不到辣眼睛的这一幕,才又悲悲戚戚地哭了起来,一边贪婪饥渴地暗中打量谢承宣的模样儿,一边在心里思量着要如何不动声色的踩一踩萧玉杏才好。 这时,谢承安也匆匆赶到。 见兄长清醒着,看气色也不错,谢承安松了口气,问道:“大哥可觉着好些了?” 谢承宣淡淡地答道:“我无事。” 又问:“你二人怎么来了,阿娘和孩子们都不用管?” 谢承安迟疑道:“有阿娘看着……”说到这儿,他大约也意识到把三个幼小的孩童交给不靠谱的母亲是不妥当的,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谢承宣,“明儿你们就启程回去罢。” 谢承安还没说话—— 杜梅芝已经着急反对了,“……那怎么行!我们昨天才到,哪儿能明天就走!” 谢承宣毫不客气地说道:“那你待怎的?我受了伤,难道你们还想劳动我、先给你们摆酒接风,再给你们一桌摆酒饯行不成?难道你们来这儿,就是来折腾我的?” 杜梅芝张了张嘴,突然觉得无话可说。 她怔怔地看着谢承宣,仿佛不认得他似的。 谢承宣也懒得和她废话,直接对兄弟说道:“阿安,你若不想回京城去的,也好,就留下来罢,你嫂子已经派人上广州城给你找书院去了。至于杜氏么,她并非你的良配,你这就出妻罢!” 他说得轻飘飘的,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儿。 然而屋子里的人全都齐齐惊呆,包括正抱着小黄狗的萧玉杏。 她简直疑心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前世谢承宣还对这个弟妇赞誉有加呢,怎么…… 谢承安也呆住。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表情复杂地问他哥,“这、这是为何?” 谢承宣吩咐沈嬷嬷,“嬷嬷带着那丫头下去,顺手将这屋和外头屋子的门都关上。” 沈嬷嬷茫然无措地看向了萧玉杏。 萧玉杏点点头。 沈嬷嬷心慌意乱地拉了秋兰就走。 秋兰还挣扎呢…… 心烦意乱的沈嬷嬷直接上手,狠狠地掐了秋兰一把,秋兰委屈地看着杜梅芝,最终哭哭啼啼地被沈嬷嬷拖走了。 屋里就只剩下了两对谢氏夫妇。 谢承宣喝道:“杜氏跪下!” 杜梅芝已经懵了。 谢承宣发怒,“贱妇,还不快快跪下!” 他眼神阴鸷、不怒自威,且浑身散发出逼人的压迫感,虽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威仪凛然。 杜梅芝被唬得心神涣散,不禁腿一软,无力跌坐于地。 谢承宣冷冷地说道:“贱妇,你如何得知,我上了战场的?” 杜梅芝脸儿煞白,她下意识看了萧玉杏一眼,心想定是阿宣醒了以后,这表子养的不知和阿宣说了什么,阿宣才变成了这样的。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赶紧把阿宣争取过来! 于是杜梅芝垂下头,声音柔柔的,显得十分委屈,“阿宣,你为什么生气?难道我们就不能关心你、对你好?你也……诶,我去哪里知道,你何时上战场的!不过是、是阿娘告诉我们的罢了。 分卷阅读72 ” “这么说,阿娘还在我身边安排了眼线?究竟是谁?”谢承宣问道:“……前线军情你又知道多少?” “不、不是的!” 杜梅芝赶紧解释,“阿宣,你的那些大事,我们知道了又有何用?难道我还会误了你的大事?我、我不过就是关心你的安危罢了……” 谢承宣冷笑着看了他兄弟一眼。 谢承安满面铁青,已经摇摇欲坠了。 “阿安出妻罢!”谢承宣说道。 杜梅芝惊呆。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喃喃问道:“什、什么意思?” 谢承宣压根儿不理会她,径自对兄弟说道:“阿安心里怎么想的,不妨直说出来,反正这屋里也没外人。” 谢承安深深地看了杜梅芝一眼。 谢承宣说道:“这贱妇的心思根本不在你身上,她也不看重孩子子……阿安,你就是再等十年也是于事无补,不如趁早休了她。” 谢承安的嘴唇翕动着,看看杜梅芝、又看看兄长,低声说道:“那万一……” 谢承宣冷笑。 他转头看向杜梅芝,和颜悦色地说道:“坐在地上多凉啊,快起来!” 杜梅芝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阿宣。” 她眼圈儿迅速泛红,就快要哭出来了。 “我问你,你可是心悦于我?”谢承宣忍着恶心,冷冷地问道。 谢承安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杜梅芝则如遭雷劈! ——她本来正准备爬起来的,被谢承宣温柔和气地问了这么一句,腿一软,再次无力的跌坐于地,又觉得小鹿撞怀,一颗芳心怦怦狂乱了起来。 她咬住唇儿,痴痴地看着谢承宣,心中想道:这许多年了,总算教你发现了我的心思!难道这就是你要让阿安休了我的缘故? 莫、莫非是……你让阿安休了我,其实是为了要我做你的……妾? 一想到“妾”这字,就不免想到“妻”。 于是杜梅芝又看向了萧玉杏。 ——只见萧玉杏面上也带着不敢置信的震惊?! 杜梅芝脑子一昏,心道:是了,定然是阿宣想纳我为妾,这萧玉杏才会这般震惊。那我便先忍一忍,等到正大光明的守在阿宣身边,再挤走她就是了。 于是…… 杜梅芝含羞带愧地点了点头,白皙的脸儿瞬间变得绯红绯红的。 站在一旁的萧玉杏却觉得大事不妙。 ——谢承宣此举,根本就是在逼阿安休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 31 章 萧玉杏震惊地看着谢承宣。 ——她几乎就快要不认识这样的他! 怎么、怎么突然就逼人休妻?而且还闹了这么一出……分明是一点儿退路也不愿意留给二房夫妇。 他为什么这么莽撞? 且不论杜梅芝对阿安怎么样, 但阿安他……他明明就极宠爱杜梅芝! 他张嘴闭嘴的就直接让阿安休妻,考虑过阿安的感受吗? 萧玉杏忍不住就想劝上几句。 只她刚张了张嘴,又偃旗息鼓了。 ——何必呢!这屋里就没一个人把她当成家里人看待。尤其是杜梅芝!所以她又何必犯贱去替杜梅芝说话? 萧玉杏垂头,抚了抚怀里的小黄狗。 小黄狗发出了委屈地呜呜叫声, 又伸出舌头轻舔她的手。 萧玉杏被痒得“卟哧”一笑。 这一声不大的笑声, 惊醒了屋子里的谢承安与杜梅芝。 谢承安看向了自己的妻子。 其实—— 对于阿芝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皆心里有数。 但就是…… 不愿意面对现实。 他知道阿芝喜欢不是他、而是他的兄长。 可他放不下她。 毕竟她……陪伴了他整一个少年时期,也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他奢望着她会因为他对她的好, 慢慢爱上他。 直到今天—— 兄长血淋淋地撕去了这层粉饰太平的外衣。 这…… 这是在逼他站队啊! 要么选择家、要么选择阿芝…… 谢承安几乎是在第一时间里, 就选择了和妻子站在一起。 可他又眼睁睁地看到了当兄长问向阿芝“你可是心悦于我”时,阿芝那娇羞满面的模样儿? 谢承安如遭雷劈,一颗心儿顿时哇凉哇凉的! ——阿芝对着他时,可从未表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再回想兄长的话“她的心思根本不在你身上, 也不在孩子们的身上, 你就是再等十年也是于事无补”…… 谢承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浑身颤栗了起来。 分卷阅读73 是、是啊! 他的妻,他的枕边人……他又怎会不了解? 大哥尚未娶妻之时,阿芝借着打理家务的便宜, 直把大哥侍候得好好的。那时不明就理的大哥时常在他面前称赞阿芝, 说阿芝贤惠, 会照顾人。大哥甚至还开玩笑似的取笑他、说阿芝这么会照顾人,他一定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吧? 谢承安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他有什么脸面告诉大哥,阿芝根本不关心他? ——他的中衣袖口都磨花了边、她也不知。倒是大哥每季每月都有新衣。 ——阿芝每隔七天就给大哥的院子里送去新鲜奇巧的花卉,却连他里的牡丹枯死了也不打理,直接让人扔了、也再没有补几盆鲜花进来。 ——家里有什么好的,头一茬儿都是给大哥送去,他和孩子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后来大哥娶了嫂子以后…… 阿芝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开始见天的去阿娘身边撺掇挑拨, 把和气温柔的嫂子磨搓得……连他都看不过眼。略劝几句,她就哭、说她命苦还嫌他没有出息…… 想到这儿,谢承安怔怔地看向了杜梅芝。 他觉得…… 虽然大哥无状让他出妻,确实莫名其妙。但大哥有一句话……是说对了的。 阿芝嫁他快五年了,到如今连孩子都生了仨…… 诚如大哥所言,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他身上。好,就算他愿意等她回心转意……但具体要等多久?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那么就在这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里……他就一直这样默默地忍受吗? 他倒不怕等。 问题就是,她就一定会回心转意? 谢承安再次看向了杜梅芝。 ——如果她会对他回心转意,还会巴巴的从京城一路飞赶着来到京城,并且在见到了大哥以后、眼里就再也没他了? 谢承安深呼吸,“大哥,阿嫆才四岁,阿楠还吃奶呢……如若出了妻,孩子们怎么办?” 杜梅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阿安他居然……是同意休妻的吗?只是,他还担心着他和她的孩子们?一时间,杜梅芝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总之是五味杂陈。 却听得谢承宣答道:“我已想过了,这事儿还得拜托你嫂子……” 萧玉杏的心儿突突跳了起来。 ——可别啊,她才不要领养杜梅芝的孩子! 前世谢家的关系可真是一团糟。 萧玉杏是渴望家人的、也是喜欢孩子的。 所以她完全不明白,世上怎么可能会有杜梅芝这样的母亲! 杜梅芝完完全全把孩子直接丢给乳母,然后万事不理。她的长女谢嫆无人管理,乳牙恒牙长错了,导致一个……原本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变成了龅牙! 萧玉杏见谢嫆可怜,就寻来了宫庭方子,请匠人用上好的乌木做成牙套、教谢嫆每天闲了塞在嘴里咬住,时间长了也纠正了不少。 谢嫆来了初潮,去找杜梅芝时、杜梅芝竟然骂女儿是贱货?谢嫆只好哭哭啼啼地跑来找萧玉杏,也是萧玉杏手把手的教她如何用草木灰和月经带…… 这么一来,大约谢嫆和萧玉杏的关系好了,教杜梅芝心中不忿,便见天的找事儿。 慢慢的,谢嫆在杜梅芝的影响下,开始仇视萧玉杏。 谢嫆也是萧玉杏看着长大的孩子,甚至因为她是女孩儿,萧玉杏多少为她付出了一些心血……然而却是这样的下场,自然心凉。 今生? 倘若谢承宣要她来行母职、照看杜梅芝的孩子们? 那是万万不能! 谢承宣继续说道:“……就让你嫂子帮个忙,去寻些从宫里退出来的可靠宫人,咱们给三个孩子一人聘一个管教嬷嬷。有了熟识宫廷礼仪的嬷嬷们的管教,保准儿比让孩子们跟着这贱妇、生生被耽误了要强。” 萧玉杏松了口气,心想这个倒是可以有。 谢承安显然也被说动,麻木地点头。 这下子,杜梅芝彻底懵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她还惦记着做妾一事…… 就是、就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也不好问。 杜梅芝只好低声央求谢承宣,“阿宣,你、你……”然后还红着脸儿看看谢承安、又看看萧玉杏,露出了一副“你让他们走,我有话要和你说”的模样儿。 萧玉杏抱着小黄狗,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杜梅芝。 ——主要是杜梅芝面上的表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在正常情况下,为夫家养育过孩子、孝敬过双亲的妇人,谁愿轻易被休?这可是事关个人闺誉、也是会为娘家带来奇耻大辱的事儿! 可杜梅芝听到谢氏兄弟决定要出妻之后,居然露出了一副娇羞的模样儿? 她脑子被驴给踢了? 分卷阅读74 萧玉杏有点儿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然后,她听到谢承宣低喝道:“有话就讲,有屁快放!” 虽说出妻这事儿很严重,但对比杜梅芝和谢承宣的态度?一个娇羞期许,一个嫌恶暴怒……萧玉杏差点儿没笑出声音来。 杜梅芝咬住了嘴唇。 她再次抬头看了看谢承安、又看看萧玉杏…… 然后又低头想道:若阿宣做主让阿安休了她、原是为了要纳她为妾的,那么日后她也是会和阿安、萧贱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所以…… 杜梅芝咬牙说道:“阿宣,阿安出妻之后……你、你可是要聘我为、为……”说到这儿,她飞快地看了萧玉杏一眼,然后一鼓作气地继续说道,“……我可不做你的妾!我呀,要么就做你的平妻、次一等也必是贵妾,毕竟我还是个官家嫡女不是?” 萧玉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哪一门子的天雷滚滚! 天,杜梅芝果真是官家嫡女?她怎么连“子纳父妾”、“兄弟易妻”等后宅淫|乱之事乃是官场大忌都不知道?要知道,这样的污名,根本就是白送给政敌的把柄! 且谢承宣此人根本不近女色,他娶妻是为了装点门面、替他打理往来人情的……他为什么要纳杜梅芝为妾?给自己找不痛快? 哦不,人家杜梅芝还不愿做妾,要当平妻。 萧玉杏只是被杜梅芝的话给雷了个外焦里嫩…… 然而当事人谢承宣却勃然大怒! 还不待杜梅芝说完,他便直接抓起摆放在他面前的那只空空的粥钵,劈头盖脸的朝着杜梅芝砸了过去! 杜梅芝压根儿就躲不过去,眼睁睁地看着那大钵朝着自己飞了过来,正正砸中了她的头! “啊啊啊啊——” “砰!” “咣当——” 杜梅芝的惨叫声、与瓷钵撞击人骨的沉闷响声、并瓷钵倒地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萧玉杏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惨案的发生…… ——杜梅芝倒在地上,额头上汨汨地冒出了血迹?! 萧玉杏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躲在谢承宣宽厚的身影之后,以此避开了那副惨状。 谢承安也如遭雷劈! 这下子,他彻底死心了。哪怕兄长用瓷钵打得杜梅芝头破血流……他居然毫无怜惜之意,有的只是羞愤交加,甚至恨得咬牙,内心暗怪、只觉得兄长下手太轻了! 谢承安盯着倒在地上嚎叫不已的杜梅芝看了一会儿,转头低声对萧玉杏说道:“嫂子,笔墨借用一下。” 萧玉杏白着脸儿弯腰、蹲下,将小黄狗放到地上,这才走到了书案前,取过文房四宝、才又避到了一旁。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正抱头在地上打滚的杜梅芝,忧心忡忡地问谢承宣,“大爷,可要请个郎中来?” ——地上尽是碎瓷片,杜梅芝这么滚来滚去的,她……不会死在这屋里罢? 谢承宣愤怒地咬住牙根,恨恨地瞪住杜梅芝。他脑子里想起的,全是那噩梦之中……他和阿杏被耽误的十年。 固然全是他的错。 但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谢家人是指望着他,享用他用性命挣来的军功、才过上了荣华富贵的日子的。可杜梅芝却仗着阿杏对他的情意、与对家庭的渴望和依赖,那样的苛待阿杏! 如今噩梦醒来,他当然要赎罪…… 至于杜梅芝这个始作俑者么,他岂能容忍这样蛇蝎心肠的毒妇留在这世上?呵呵,她活着、就是个隐患,指不定哪一天又会回来加害于阿杏。 此刻他冷不丁地听到萧玉杏问、说要不要请郎中来? 谢承宣已被气炸了。 可转念一想,阿杏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且阿杏心地善良,他又何必让她看到那残酷的一面? 想了想,谢承宣和煦地对萧玉杏说道:“二奶奶染了病,呆会子我让人送她去前院的客房里休息,这事儿阿杏就不必多管了,我自会安排。” 萧玉杏何等聪慧! 这…… 这着令让兄弟出妻一事,已是逾矩、且十分不妥了。这会子他还要她别管杜梅芝,由他来安排? 萧玉杏不费力就能猜到杜梅芝的下场,当下不由得一凛,心儿怦怦狂跳了起来。 不好,恐怕杜梅芝的死期到了! 可这是为什么呢? 就因为杜梅芝爱上了谢承宣、她就该死吗? 这时谢承安已经写好了出妻书,吹干之后、递给了谢承宣。谢承宣拿过一看,满意地点头,又吩咐他兄弟,“阿安再替我代笔一款信,写给肃州杜大人,就说……” 跟着,谢承宣缓缓地说了几件事。 萧玉杏与谢承安再一次被吓住。 原来,谢承宣所说的这些,俱都是些陈年旧事。仔细听来,竟是当年先老爷还在杜大人麾下做清客时,于城防修御、征役劳工时的几笔账…… 分卷阅读75 算起来,杜大人竟贪污亏空了近十万两官银??? 萧玉杏眼光复杂地看向了谢承宣。 谢承安执笔的手则微微颤抖。 一滴浓墨从笔尖淌落,砸在上等的宣纸上…… 顿时废了一张纸。 谢承宣冷冷地“嗯”了一声,彻底惊醒了他的兄弟。 谢承安眼圈泛红。 他一咬牙,落笔疾书。 只可惜,已经懵了的杜梅芝还抱着头,正在地上来回翻滚、痛苦嚎叫……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悄悄爱了许多年的儒雅君子竟是这样的人,不但心狠手辣、还出言不逊,且对她这样的不留情面! 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此刻她究竟是因为头痛而感到痛苦呢,还是因为心痛的缘故? 等到谢承安写好了信,谢承宣取过一看,满意的点头,和颜悦色地对兄弟说道:“你嫂子的眼光不错,这手字写得还挺好……日后去了书院,好好念书罢!” 谢承安没说话。 谢承宣又吩咐道:“阿安把这女人带去前院,呆会儿我让人来‘服侍’她。” 谢承安又默默地看了杜梅芝一眼,上前、扶起了她。 杜梅芝也不是真蠢。 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原来她一直认为的郎有情、妾有意,不过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直到这时,杜梅芝才觉得慌乱了起来。 她紧紧地捉住谢承安的手,“阿安!阿安……你、你不会休我的,对不对?阿安,我、我认得你已经十来年了,我们一直在一起……你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啊,对了!还有孩子们!我们的孩子们也不能没有娘啊!阿安、阿安……” 谢承安沉默不语,只是扶着杜梅芝走出了这间屋子。 小黄狗好奇的跑到了满是碎瓷片的那儿,不住的闻一闻、嗅一嗅的。 萧玉杏连忙把小狗儿召了过来,又见沈嬷嬷站在堂屋那儿正朝这边儿张望?她又连忙吩咐沈嬷嬷去拿了扫帚过来打扫。 等到沈嬷嬷将地上的残乱局面给收拾好了…… 谢承宣突然低声说道:“阿杏过来。” 萧玉杏转头看他。 他微微一笑,如谪仙临世、霞姿月韵,端的是俊颜舒朗、气度不凡。 此刻谢承宣指着他面前的一个装着糖三样的小碟子问道:“这是……送口果?” 萧玉杏点头。 他便又柔声问道:“送口果要怎么吃?是先吃汤药,还是先吃这糖果子?” 萧玉杏心情复杂。 眼前温润儒雅的他、还有方才那个暴怒如鬼王一般可怕的他……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她头一回觉着……她好像根本不认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忘了避雷:男主心狠手辣,不是好人。 . . 感谢在20200806 20:20:50~20200807 10:5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猫虫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兔本杰明、既然出门 5瓶;煜?尼、叫我清桐大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2 章 处理完杜梅芝的事, 窗外仍是黑漆漆一片。 沈嬷嬷做完了屋里的活计,看着萧玉杏犹豫了好一会儿,终大着胆子小小声说道:“这会子还早呢,大奶奶还是去歇个觉吧。这天气说冷不冷的, 就怕您熬了夜, 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谢承宣在屋里, 萧玉杏哪里敢睡! 她本来都计划好了,等天亮以后, 她可以借着调|教两个新来的侍女, 躲到充作花房的杂物间那儿去补个觉就好的。 杂物间里有张矮榻,萧玉杏跟着谢承宣刚搬来的时候,天气尚热,所以她让人弄了张矮榻放在院子里, 有时候坐在院子里听听风、看看云……也是挺惬意的。 后来天气慢慢凉了下来, 萧玉杏便拿让人收了那张榻。 只那榻不太好放, 便就直接放在杂物间里了。 萧玉杏虽然打好了主意,谢承宣却没能让她如意。 “嬷嬷说得对,阿杏快歇下。”他低声说着, 把沈嬷嬷给打发走了。 萧玉杏就傻站在屋子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 一脸的不知所措。 谢承宣耐心地看着她, 眼里俱是宠溺与包容。 虽然说,他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错——明明在这个时候,阿杏就应该仍然还心仪着他。可不知为什么,她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想在躲着他、刻意避开他? 现在她对于他,只有敷衍,并没有发自内心的欢喜与关切。 但谢承宣并不在意。 噩梦中的他, 分卷阅读76 属于单方面与阿杏神交。那时愚蠢而又天真的他还傻傻的计划着,等他攀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时,他便要卸下重担,好好的、真真切切的了解阿杏。 他愚蠢的认为她会永远等着他。 直到后来…… 罢,那让他悔恨万分又痛彻心菲的场面不提也罢。 如今阿杏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便是幸事一桩。 那么就让他从现在开始,好好的了解她、和她相处,一刻也不能浪费。 哪怕她不喜欢他,那也没关系。 他有的是耐心。 只要确定她心里并没有别的男人,他可以等她,一直等下去,哪怕是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 想到这儿,谢承宣突然一凛。 ——若阿杏心里有旁人? 很快,他又松了口气。 怎么可能呢?是,阿杏出宫的时候已经二十二岁了,可她自个儿有屋有钱有田产,人又生得美艳异常,想嫁人?那是容易的很。 但她一直独居。 再说了,当初若她对他没有好感的话,也不会同意嫁他。 谢承宣突然呆住。 是啊,当年阿杏就是因为已经爱上了他、才同意嫁他的。 认知到这一点,谢承宣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发自内心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可是…… 可他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他居然与她约法三章,还说好两人要把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他的事业与升迁上,互不动心?! 想到这儿,谢承宣又恨得自己骂自己: ——谢承宣你当你是谁啊,人家阿杏凭什么要扶持你的事业?要是她不爱你、她愿意这样为你付出?你还有脸和她约定互不动心! 捱了自己的一顿骂的谢承宣觉得自己的老脸火辣辣的。 想必当年的阿杏在听到他这番愚蠢又幼稚的“约定”时,还不知是怎样的又气又笑! 但那时的阿杏,给予他无尽的包容与支持。 再想想后来阿杏的心灰意冷…… 谢承宣面上的笑容也渐渐地淡了。 他究竟有多狠心、多混蛋,才将一个花信女子满心的爱恋给一点一点的消磨掉!令爱侣成了怨偶? 再想起噩梦之中,在阿杏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里那句句啼血、字字诛心的说要求去…… 谢承宣便觉得心脏似被一只怪手狠狠捏住,那钝痛使他喘不过气又无法言表,最后趁着脑子还有一丝清明,他毫不含糊地重重扇了自己两记耳光! “啪啪!” 清脆的掌掴声响起—— 脑子有些犯困的萧玉杏瞬间清醒,然后吃惊地看着两眼含泪、满面痛苦的谢承宣。 谢承宣也感受到了萧玉杏的注视。 他连忙朝她咧开一个自认为温柔和气的笑容。 萧玉杏就更惊恐了…… 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他不是真的有病?怎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还动不动就打他自己?那她要跑吗? 哎呀!可不行呢,他好像真的有病——只要他一没见着她、他就发疯!怎么办? 在这一刻,萧玉杏逃也不敢、留也害怕的,心里纠结极了。 这时,谢承宣已经站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他迅速隐去酸涩眼眶里的热意,对她温柔低语,“阿杏,距离天亮还有些时间,你赶紧上床再歇会儿。” 萧玉杏干笑,“大、大爷还伤着呢,还是大爷去床上歇着去吧,我、我就在这儿应付一下得了。”她指了指外间的胡床。 谢承宣没说话。 为了不让她感到害怕,他甚至将双手负在身后,却一步一步地无限逼近她。 萧玉杏被他逼得往后退了一步…… “大爷!”她想阻止他。 谢承宣却今依旧一步又一步的逼近,还低声说道:“阿杏听话,快快去床上歇息。” 萧玉杏被他紧逼着,躲都躲不及。 又听他说了这么一句…… 一时分心,她闪避不及,他那坚硬如铁石一般的身躯便贴上了上来。 萧玉杏惊呼了一声,慌乱之中还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幸得谢承宣及时伸手拦住她的纤腰、又拉住了她的手儿,她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萧玉杏一稳住,便立时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的禁锢。 谢承宣却有些心猿意马。 ——年轻健康的阿杏,慧黠又美艳、苗条又丰盈。 她的腰身纤瘦得很,其实身上很藏肉,体质还是骨细肉丰的那一种。 他揽住了她的腰……只觉得她的腰身软得不像话,似乎可随意摆弄?且她的手又十指纤纤如削根葱,被他紧握在掌心里的时候,真害怕会折断了那样冰肌玉骨的秀气手儿! 谢承宣不由自主的就吞了一口唾沫。 分卷阅读77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阿杏挣扎了起来。 且他还注意到,她又羞又恼地看着他,拼命地想从他手里抽回她的手儿,还泪光盈盈的,面上的表情还明明白白的写着“痛死我了你快放手”…… 哪怕谢承宣再怎么不舍与她的触碰,也立时松手。 然后,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手指已经被他捏到发了白? 谢承宣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分明没用力…… 阿杏的手儿竟然这般娇嫩! 萧玉杏被谢承宣给逼得几乎无路可走。 她抬眼,努力想要瞪视他,以表达内心的不悦。 可方才因为被他捏疼了手而飙出来的泪珠儿还挂在面庞上,落在谢承宣眼里,犹如梨花带雨一般,楚楚可怜。 他虽心疼,却更关切她的身体。 ——不管怎么说,先哄了她去床上睡了再说。 于是他冷着脸、狠着心肠继续一步一步逼着她往大床的方向走去。 谢承宣其实是赤着上身的,只方才为了避嫌,在外头披了一件袍子,却并没有系上。此刻他朝着萧玉杏无限逼近……近到他的气息尽数扑打在她面上,那陌生的男子气息薰得她面红耳赤! 慌乱中她退晚了一步,他就逼上前来,宽厚强壮的胸膛紧紧地抵住了她。她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体温,甚至隔着她的衣料子也能触到他结实又紧绷的肌肉。 萧玉杏窘迫万分…… 直到身后有硬物抵住了她。 谢承宣突然一笑,“阿杏快上床歇着。” 她回头,果然看到了床柱子。 萧玉杏摇摇头,说道:“大爷……” 谢承宣再次逼近。 他的俊脸在她面前被无限放大…… 吓得萧玉杏俏脸惨白,腿一软,她便跌坐在床沿处。 事实上,雪肤樱唇的她,令谢承宣很有……一亲芳泽的冲动。 只是害怕吓着了她,他才强行忍住了这念头。他朝她一笑,在她面前半跪下来,一手捉住了她的足儿、一手撸去了套在她足上的绣鞋……然后一抬她的腿儿,她便被逼着上了床。 他逼人的气势、强势又不容许她退缩的除去她鞋的动作,实在把萧玉杏给吓坏了。 她脸儿惨白,又惧又怒地看着他,害怕他还会有更近一步的动作…… 不料谢承宣只是一笑,温柔地说道:“阿杏乖,快些躺下……闭上眼睛睡觉。” 萧玉杏有心想说:有你在这儿我怎么敢睡? 但此时谢承宣又逼了过来—— 她惊呼一声,为了躲他,不得不倒在了床上。 见阿杏这么可怜又委屈的模样儿,谢承宣忍不住笑了。 ——当然如果阿杏能朝他露出甜甜的笑容,那是最好的。抑或是像现在这样,惊慌失措也好。总之,他就是不能接受她用那种冷情淡然、无欲无求的表情对着他! “阿杏乖,”谢承宣低声哄她道,“快些将眼睛闭上,快些睡……” 萧玉杏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不知他到底在发什么疯。 但她很清楚的知道,她和他的体力不对等。 所以,她不能激怒他。 激怒他的下场,很有可能就是像杜梅芝那样…… 这时,谢承宣见她总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 他失笑,伸出手指作势要捉住她的眼睛。 萧玉杏被吓了一跳,连忙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她又睁开眼—— 天!他还在! 只要她一睁眼,他就假装扮出要捉住她眼睛的动作…… 萧玉杏睁眼、闭眼的,居然没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谢承宣痴痴地看着她的睡颜。 ——睡着了的阿杏真乖,不抗拒他、不敷衍他,还能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谢承宣定定地看着她…… 良久,他亦觉得有些倦了,便坐在床前的脚踏上、上身趴在床边,看着阿杏入眠。 ——明天得把春明那丫头处理掉。 谢承宣如是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悄悄的又更了一章 ☆、第 33 章 谢承宣一宿没睡。 他不敢睡。 他害怕一闭眼、一睁眼……这个拥有阿杏的美梦就会破碎, 然后他会回到那个没有阿杏、只有杀戮的噩梦之中。 于是他彻夜未眠。 他仔细地看着身畔阿杏的睡颜。 阿杏真的很美。 他不曾见过这样乌发蝉鬓、雪肤玉颜的美人。 一时间不由得呆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 连谢承宣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突然—— 他听到 分卷阅读78 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隐约有公鸡打鸣儿的声音、仆佣在院子里洒扫的声音、厨娘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做饭的声音、以及似乎还有小贩游走在巷子里叫卖早饭的声音…… 真的很奇怪。 谢承宣从未在意过这种鲜活的市井声音。 但是—— 谢承宣猛然睁开了眼! 入眼处,仍是阿杏那安静漂亮的睡颜。 啊,阿杏还在、还在! 他松了口气。 晨曦的薄光将窗纸映得微亮, 屋子里的一切渐渐变得纤悉无遗。 阿杏的容貌也更显得清晰。 谢承宣看到了她面上细腻如白瓷一般的面庞, 因为肤色过白而显得略有些浅淡的烟眉, 翘楚的睫毛,还有那秀挺的鼻梁与红润、形状优美的菱唇。 他笑了。 然而眼中含泪。 静静卧在床上的阿杏安静、乖巧。她那均匀又绵长的呼吸, 与那随着浅浅的呼吸而起伏的胸脯……都让谢承宣感到无比心安。 天色终于大亮。 屋子里变得光亮, 静谥。 可阿杏却仍然睡得极实沉,半分也没有醒转的意思。 谢承宣又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站起身。 嘶—— 他倒抽一口凉气。 坐在床踏处一整夜……好吧,就算没有一整夜, 那也差不多有大半夜了。他的一双腿儿麻得厉害。歇了一会儿, 他才去了角房。 然而一进角房, 他就觉得无法呼吸。连忙又慌慌张张的出来了,看了一眼仍躺在床上沉沉睡着的阿杏,这才略觉得心安。 抓紧时间洗漱了, 心慌慌的谢承宣赶紧出来, 直奔床边。 ——似乎只有看着阿杏, 他的心才能平静? 嗯? 阿杏的呼吸……怎么有点不对? 明显粗重了许多。 再仔细一看,她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正常。两颊有不自然的红晕,原本红润的嘴唇变得有些干皱、起皮。 谢承宣伸出手,探向她的额头。 他粗糙的手指刚一触碰到她细嫩的肌肤……就几乎疑心那是一块又嫩又滑的豆腐,他压根儿没敢用力,就怕不小心弄疼了她。 谢承宣变了脸色。 ——阿杏的额头好烫,她在发热! 他下意识就想吩咐仆妇赶紧去请郎中, 才张嘴……又看到阿杏皱着眉头还紧闭双眼的模样。 谢承宣怕吵到她,索性朝着门口走去。 可刚走到外间,他猛然意识到—— 阿杏会不会在他错眼的这一瞬间……不见了? 谢承宣又跑回走了两步,站在厢房门口看到了依旧睡在床上的阿杏,这才略松了口气。 他深呼吸,大步流星地走出屋子—— 两个侍女就守在廊下。 一个是春明,另一个是又丑陋又黑瘦的陌生侍女。 二婢向他曲膝行礼问安。 “奴见过大爷!” “奴见过大爷。” 谢承宣盯着春明,眼神无波。 良久—— 二婢明显开始的不安。 谢承宣也不言语,突然一脚踹向了春明。 完全不曾防备的春明惨叫了一声,飞了出去…… 另一个婢女瓶儿见了这一幕,被吓得尖叫了半声、却又生生忍住,惊恐地看向了谢承宣。 谢承宣冷冷地看了瓶儿一眼,说道:“你去找沈嬷嬷、让她赶紧去请了郎中过来给你大奶奶看诊……大奶奶似是发热了。” 瓶儿看了春明一眼,吓得战战兢兢的,甚至连答应一声也忘了,拎着裙摆飞快地跑了。 春明被踹倒在地,面如土色。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泪狂飙了起来。 谢承宣朝她走去,又是一脚踹向她的心口处—— 春明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谢承宣上前,一脚踩上了她的手,又低喝,“……闭嘴!” 春明当即闭了嘴。 谢承宣用脚重重地碾压春明的右手。 春明呜咽了起来,却不敢大声哭…… 谢承宣低问道:“是你给杜氏通风报信的?” 春明瞬间白了脸。 ——昨晚上二奶奶出了事,她是知道了。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此刻大爷问起这事儿……那她做下的那些事,十有八九就、就……暴露了。 春明的眼睛都直了。 谢承宣冷冷地说道:“你十岁那年就来到你家大奶奶身边,你家大奶奶怎么对你的,你心里有数……她根本就把你当成了女儿养。你呢?你如何报答她的?” “你居然背主?”谢承宣恨恨地说道。 春明呜呜地哭了起来,“大爷!大爷……奴、奴对不起大奶奶,对不起您!” 分卷阅读79 谢承宣道:“说。” 春明呜咽道:“启禀大爷,奴跟着大奶奶进了谢家以后,二奶奶房里的秋兰时常来找奴说话,问的都是大奶奶和大爷屋里的事儿。奴避着、不愿作答,秋兰就和奴说起了奴的家里人。奴觉着一概不答也得罪人,就说了……” “谁知她们想法子将奴的阿娘和阿弟从别家主子手里买下,安置在二奶奶的田庄上。奴跟着大爷大奶奶离开京都之前,秋兰带着奴的阿弟来找过奴……呜呜阿弟被打得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了……” 说到这儿,春明大哭了起来。 又抽噎了一会儿,她继续说道:“秋兰说,让奴每隔五天就捎一封信回去给二奶奶,但凡是大爷大奶奶的事,都要一五一十的。奴没法子,就、就捎了几封信回去。” “二奶奶像是不满意,说奴敷衍……再回信过来的时候,便将奴的阿弟的手指甲生生剥了下来!那指甲盖上……还带着血迹哪!正好那会子大爷上了战场……奴就将这事儿写了信、捎了回去。后来,二爷二奶奶就赶了过来……” 谢承宣道:“你就不会将实情告知大奶奶?” 春明垂下头,懦懦地说道:“如是那样,大奶奶必不会再用奴了……” 谢承宣看着她,冷笑。 他心忧阿杏的身子,也懒得和这女奴一般见识。毕竟杜氏命不久矣,那她拿捏着春明的母亲弟弟也是无用。且春明的真面目已经暴露,想来阿杏也不会再用她——否则昨天她就不会火急火燎的立刻采买回来两个新女奴了。 他只要废了春明的右手,让她永远也没办法临摹阿杏的字迹即可。 这时,沈嬷嬷急匆匆地领着个三十多岁的白胖郎中进了院子,侍女瓶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谢承宣瞪了春明一眼,松开了一直踩住春明右手的脚…… 春明已经被痛得满面惨白,冷汗涔涔。她的右手已是血肉模糊,还被疼得眼泪汪汪,只又不敢哭出声音来,便狠命地咬住了嘴唇。 谢承宣转身朝堂屋走去,又吩咐沈嬷嬷,“嬷嬷先进去收拾收拾。” 沈嬷嬷会意,先进去了。 谢承宣就陪着郎中在外头站着。 没一会儿,沈嬷嬷收拾好屋里了,出来请郎中进去。 谢承宣晚了一步进去,又对瓶儿说道:“让她下去,但别管她的手。”说着,还瞪了俯地痛哭的春明一眼,进了屋。 不明就里的瓶儿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是”,却不知如何是好。 屋里,郎中已经给萧玉杏看了诊。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体质虚弱,再加上昨晚可能受了惊吓、又熬夜晚睡,导致肝火虚旺,有些发热。 郎中给开了方子,吩咐只让一天煎服两次退热的汤药,明儿他再来看看,若是今晚就能退热的,明儿就得换个方子。 沈嬷嬷送走了郎中,教瓶儿去煎药,又返回来问谢承宣,“启禀大爷,费郎中交代过,您的伤口也是六个时辰要换一次药……如今大奶奶也病着,不若让奴来给您换药?” 嬷嬷年纪大了,谢承宣是不介意的。 他当即除下了袍子,让沈嬷嬷替他换了一次药膏。 沈嬷嬷看着他背后的伤口,忍不住心下感叹:大爷这副体格当真强壮!昨儿看着伤口还觉得心惊胆战的,今儿再看,虽不至于立时就好了,却强过昨天许多,说不定再过两天就能好了。 为谢承宣涂完药膏,沈嬷嬷正离开—— 谢承宣道:“春明背主,想必嬷嬷已经知道了?” 沈嬷嬷没敢吭声,只应了一声,“是。” 谢承宣沉默了半晌,挥手,“嬷嬷下去罢。” 沈嬷嬷只觉得着浑身都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谢承宣去了里屋,坐在床前的小杌子上,仔细打量着萧玉杏。 她两目紧闭,双颊绯红,呼吸粗重,额头处还汗津津的。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起身去角房里找了块布巾、打湿了水又拧到半干,拿出来叠整齐了、堆放在她的额头上。 谢承宣又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至尝试着离开她,在角房里呆上一会儿,或者是离开里屋、去廊下站一会儿…… 果然,只要见不着阿杏,他就心里发慌。 只有明晃晃的大日头可以稍微让他心安那么一点点…… 细细思忖——是了,在他内心深处,唯恐那失去阿杏的噩梦世界才是真实的,所以他害怕这才是一个梦。万一天黑了、睡觉了……然后又一觉醒来,他会不会再次失去阿杏? 要么就守着阿杏,要么就呆在这烈日之下,他才没那么心慌。 谢承宣苦笑。 他进了屋,又坐在了床前,呆呆地看着阿杏。 就这么一直守着她,看着她…… 好像也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07 22:07:53~202008 分卷阅读80 08 17:2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4 章 萧玉杏病了一场。 她如临大敌。 ——前世, 她就是一入秋就开始生病,然后一直缠绵病榻到第二年开春。 无论她怎么想法子寻遍名医、调理身体,总是药石无医。 直到重生以后跟着谢承宣来到南疆,她竟然奇迹般的、一直健健康康的到了冬月, 也不见有生病的迹象。 她还挺高兴的, 觉得重生之后摆脱了谢家、来到了南疆, 身体也见好…… 没想到,她居然还是病倒了。 ——那她的重生又有什么意义! 更让她心情烦躁的是, 从战场上回来以后, 就明显变得颠狂了的谢承宣,几乎寸步不离她的身边。 她睁眼看到他,闭上眼睛睡着之前看到的也是他,有时半夜起夜时……看到的还是他! 萧玉杏发热、嗓子还痛, 又烧得脑子昏昏沉沉的, 根本打不起精神来。 但在她被人抱着喂食汤药、清粥时, 或是被人用湿布巾敷额头降温的时候,她也知道是谢承宣在服侍她,就是没力气反抗…… 等到萧玉杏的精神慢慢变好的时候, 已经过去了三五天。 一方面, 她是庆幸的、心情极好的。因为这次生病……最终她还是好了。想来, 今生总不会比前世更差。 可另一方面,她又十分烦躁不安。因为她在生病的时候,一切都顾不上,导致她在神志不清醒的前提下接受了谢承宣的照顾。 其中还不乏一些过于亲密的接触。 又及—— 她实在不喜欢与他过度亲近。 谢承宣倒是不知道萧玉杏的想法。 在这几天里,他夙夜不眠、两眼一直紧盯着阿杏……唯恐一眨眼,阿杏就不见了。 但他毕竟还伤着,强撑着两天两夜没睡, 最后还是挤在阿杏身边睡着了。早上猛然惊醒时又要抓狂,责怪自己怎么睡着了…… 他就害怕从梦境中清醒过来,阿杏又不见了! 最后确定阿杏一直在,谢承宣这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开始尝试着在短时间里离开阿杏。当然了,只要觉得心里不安,他就立刻回到她身边…… 嗯,大约他之前的颠狂,全都来自于心病。 到这会子,他相信他和阿杏都真实存活于世,才慢慢调整过来。 他终于正常了。 就好比现在吧,他亲自服侍阿杏饮下汤药、又挑了一粒糖莲子充作送口果,喂她含在口中,这才温柔和气地说道:“阿杏歇着罢,我去前院看看。” 萧玉杏点头,就着他的服侍,躺下了。 等到他出了屋子,又估算着已经离开院子了,萧玉杏立时从床上坐起来,喊了声,“……来人!” 侍女瓶儿急匆匆进来了,“奴听大奶奶的吩咐!” 萧玉杏朝她招手,做出要呕吐的姿势。 瓶儿被吓了一跳,赶紧过来了,掏出帕子接着…… 萧玉杏吐出那枚糖莲子,皱眉说道:“瓶儿去外头胡床上……靠墙根儿的斗屉最上头,把那个画着喜鹊登枝的漆画匣子拿来。” 瓶儿去了,很快抱了漆画匣子过来。 萧玉杏急得不行。 ——她嘴里苦得不得了! 接过了匣子,打开,挑了一枚肥胖饱满的蜜枣塞进嘴里,那浓郁甜蜜的黑糖红枣香气顿时盈满口腔…… 萧玉杏舒了口气,然后又拿了两枚蜜枣出来,示意瓶儿收着,含糊说道:“赏你和碗儿一人一枚,这个好吃过糖莲子……那个齁甜到咽不下去,哪有这蜜枣好吃!” 瓶儿已经嗅到了黑糖蜜枣的浓郁香气,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掏出另外一方干净的帕子,将这两枚蜜枣给包住,收好了,又朝萧玉杏行礼,“奴与碗儿多谢大奶奶的赏赐。” 萧玉杏奇道:“你怎么不吃?” 大奶奶美貌温柔,远比大爷和气,瓶儿没那么怕她,便含笑答道:“回大奶奶的话,我还是呆会子和碗儿一块儿吃吧,要现在吃了……到时候看着她吃又流口水。” 萧玉杏觉得有趣,不由得笑了起来。 殊不知—— 谢承宣却站在门外,愣住了。 方才他忘记了拿东西,所以匆匆赶回来取,不曾想,却站在门口听到了阿杏和侍女的对话。 谢承宣不由得苦笑。 他根本就连服药还要佐以送口果这样的精致事儿都不知道。 还是阿杏没生病的时候,看管着他服汤药、便让沈嬷嬷送了一碟子的糖三样来给他佐以送口果,谢承宣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讲究。 且他还以为 分卷阅读81 …… 是她喜欢用糖三样来充作送口果,他才会在每次服侍她饮下汤药后,特别挑一颗糖莲子给她。 而且每次还是他精心挑选的、最饱满霜糖粉最多的一颗糖莲子。 直到这会儿,他才知道,原来她根本不喜欢吃糖莲子。 既然不爱吃糖莲子,那为什么前头几天他喂她吃的时候,她不拒绝呢? 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教他知道了、她爱吃黑糖蜜枣又如何? 难道他还不让她吃了?或者她以为他会和她抢? 在这一刻,谢承宣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尤其是—— 也不知那侍女咕哝咕哝的说了什么,竟把阿杏给逗笑了。 谢承宣怔怔的,无比失落。 他…… 也想看到阿杏的笑颜。 他认认真真服侍了她好几天,可她却没给过他一分笑脸! 要不,进去看看? 只这念头刚一冒出脑海…… 又立刻偃旗息鼓了。 ——摆明了就是阿杏不待见他,那他还觍着脸的往上凑? 谢承宣立时就准备转身离开, 可转念一想…… 前世就是因为他好面子,连圆房、延绵子嗣这种事,也要写在信上来问她,她不回复他就当她不同意,又拉不下脸来亲口问她一句,最终令杜梅芝钻了空子,也令受到蒙蔽的阿杏渐渐死心…… 要早知这样,他还要面子作甚!?轻吻喵喵独家 整理 直接回来了扛着她入洞房、再带着她离开京都不好吗? 再说了,今生都已经重来了,若他再退缩的……那重生又有何意义? 嗯,前世?今生??? 这形容倒也贴切,好过噩梦一说……毕竟两段人生都是他真实经历过的。 不过,谢承宣并没有纠结这流于表面的形容。 他深呼吸,将双手背负在身后,大摇大摆地进了屋,笑问:“在说什么呢……阿杏笑得这样快活?” 萧玉杏的笑声戛然而止。 哎哟,偷吃蜜枣被发现了? 瓶儿也战战兢兢的,上前朝着谢承宣行了一礼,便畏畏缩缩地站到一旁去了。 萧玉杏干笑,“大爷怎么又回来了。” ——他站在外头多久了? 她可有说漏什么吗? 嗯,好像没有。 所以……不要自己吓自己,也不必惊慌。 谢承宣强行压下窘迫的感觉,大摇大摆的、又佯装自然而然的走到了床边……坐下。 慌得萧玉杏连忙挪到一旁,给他让了个地儿,唯恐与他过分亲密。 谢承宣并非没有看到她面上的难堪…… 但要是大家都……挺那啥的,他便冷静了下来。 “阿杏拿着的这是什么?”他含笑问道。 原本萧玉杏打算把这个小匣子置放在就手的位置,以方便她什么时候想吃点儿零嘴儿就能顺手拿到的。 此刻,她只觉得这个小匣子成了个烫手的山芋! 可转念一想…… 这多大的事儿啊! 于是萧玉杏大大方方地说道:“这些都是我的零嘴儿,方才吃了糖莲子,倒勾起了肚里馋虫,才叫瓶儿拿了来给我的。” 说着,她打开了小匣子,亮给他看,“大爷也试试?” 小匣子里是个九宫格布局,每一格里都垫着干净的油纸,油纸上放着不同的杏仁果脯之类。 谢承宣认认真真的看了一回,用心记下这九种零嘴儿,这才伸手拈了一枚蜜枣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不就是普普通通的蜜枣!不过,味道确实比寻常蜜枣多出了些醇厚的黑糖香气,而且口感绵糯,是比糖莲子好吃些。 知道了。 既然她爱吃这个,他去买了来就是了! 其实谢承宣对这些甜食零嘴儿不感兴趣,但既然是阿杏爱吃的,他便称赞了一句,“这蜜枣儿的味道果然好极了。” 然后站起身,走到书案前去拿了他遗忘的册子,又回头对萧玉杏说道:“我这就去前院了,阿杏若寻我有事,让人去前院说一声就是。” 萧玉杏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笑容,“哎”的应了一声。 直到他离了屋子…… 萧玉杏面上的笑容才垮了下来,心情十分不美好。 他到底还是听到了她和瓶儿说话的内容,要不怎么就……别的都不拿,光拿了黑糖蜜枣这一样呢!他一个大男人他又不爱吃甜点儿,为何要和她抢?只剩最后一枚了…… 萧玉杏有些心疼。 ——那黑糖蜜枣只得城里的赵记饼铺一家有售。因为需要花费时间来腌制、煲煮、晾晒,耗时久、出品少,本就畅销得很。且如今又已经到了冬月、马上就要进腊月准备过年了,谁家不准备些糕点甜点的? 分卷阅读82 偏如今她病着,不好出门去逛,且谢承宣又正处在要么大起、要么大落的敏感时刻,她连差侍女出门买甜点都不敢,就怕被马辉之流盯上,到时候又风言风语的说甚“宋晓死了所以买糖庆贺”之类的鬼话…… 虽有些不开心,但她还是安慰自己:算了算了,除去蜜枣只剩一枚了,其他的好吃的不还挺多的嘛!忍一忍罢,等他完全康复了、回了军营……有他在前头顶着,她在后边儿就能正大光明的让侍女去买好吃的回来了。 萧玉杏突然愣住。 对呀,他不受着伤在么? 且他刚回来的那一日,她是亲眼看到过他的伤口的,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这么快……他就像无事人一样? 那样又长又深的一道伤,倒比她患个热症还好得快些? 这是什么神仙体质! 一时间,萧玉杏又羡又妒。 忽然又想起一事,便问瓶儿,“这些天怎么不见春明来我跟前侍候?” 瓶儿顿时变了脸色。 她偷偷地朝着门口张望,又等了一会儿,才走到主子跟前,小小声说道:“那日大奶奶发热了,大爷……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在院子里踢了春明两脚,还把她的右手给踩坏了。大爷还交代奴……说不让郎中给春明治手。” “奴和嬷嬷说了一声,嬷嬷让奴别多管闲事儿,奴也只好不问了。春明这几日都卧床不起,还哀嚎不已,手也肿得不像样子……” 萧玉杏愣住。 她很快就明白了原委。 ——依着谢承宣御下的手段,他是最恨背主之人的。他这么做,其实是在向她表达:你的奴有问题的,我已替你施以小惩,但我留下了她的性命、由你来处置。 只是,他为什么偏生踩断春明的手? 春明可是个习书法的好苗子呢! 萧玉杏虽在心中替春明感到惋惜,但对她说来……身边养了个背主的奴婢,那是万万不能的。 春明再不能留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三章之内圆房哈,然后咱们就能走下一步剧情了^_^ 是的,周末我又加更了 . . 感谢在20200808 17:21:20~20200808 21:2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4674582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5 章 谢承宣去了前院, 倒令萧玉杏松了口气。 她扶着瓶儿下地走动了一会儿,觉得精神尚佳,便又去了外头的院子里散步。 南疆的秋冬也是暖和的。 院子里开着热烈缤纷的几株绣球花,让人看了觉得心情舒畅。 厨娘已经好几天没见着她了, 听说大奶奶大好了, 连忙进来给萧玉杏请了安,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午饭、晚饭吃什么…… 无论悲喜,情绪都是会传染人的。 一时间, 家里人听说大奶奶已大好了, 真真儿人人喜笑颜开、个个奔走相告,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就连隔壁文家也听到了这边儿的动静。 没一会儿,门房老吴来报,“大奶奶, 文七奶奶带着小妞妞想过来看您, 您看……” 萧玉杏一听, 哟,小妞妞来了? 她忙说“快请”,然后又吩咐厨娘、让现做个鲜虾鸡蛋羹出来给小妞妞吃。 厨娘忙不迭的去了。 很快, 文殷氏就带着粉团子小妞妞过来…… 初时小妞妞还乖乖牵着她阿娘的手, 一见萧玉杏, 粉团子直接撒开脚丫子朝她奔了过来—— “娘娘……娘娘!” 喜得萧玉杏半蹲下来、朝着粉团子张开双臂。 抱住了浑身散发出奶香味,还肥肥嫩嫩的小团子,萧玉杏打量着粉团子精致好看的眼眉,含笑嗔怪,“都说了多少回来,你家娘娘在那边呐……小乖乖,好好的喊我一回‘孃孃’可好?” 粉团子眼儿弯弯, 含笑看着她,还奶声奶气地说道:“娘娘!” 萧玉杏是喜欢孩子的。 被小小的孩童追着喊“娘娘”,让她心里泛出了暖暖的、满满的的感觉,却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若她也有个孩子,她的孩子也用这样娇娇软软、甜甜糯糯的声音喊她“娘娘”? 该有多好! 可是,她只是小妞妞的邻居啊。 萧玉杏耐心地再次纠正,“小妞妞喊得不对,要喊我作‘孃孃’……” 粉团子犹豫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喊了一声,“……娘娘?” 被冷落了许久的文殷氏看不过眼,强笑道:“由着她吧,这会子还小呢!” 前世的萧玉杏,曾与杜梅芝、谢嫆这对母女相处 分卷阅读83 过,所以深知“夺人之子”犹如“杀母之仇”,是半点也马虎不得的。 因此她坚持说道:“小妞妞笨呀,是孃孃、孃孃……” 其实粉团子不傻。 小妞妞是真的……误将好看又温柔、还耐心到了极点的萧玉杏给当成了母亲。 ——文家清贫且家里人多。文薜平时忙于军务,鲜少有空管家里的事儿。这三儿一女的教养,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全靠文殷氏劳心劳力。甚至在很多时候,文殷氏还不得不自己动手劳作。 所以有时候她会顾不上对儿女的教养,再加上家里男孩子多、实在顽劣得很……她不得不板起面孔训斥孩子们…… 一个是不爱笑、成天板着一张脸,动不动就骂人的娘娘; 一个是温柔和气、面上永远带着笑意,总是很耐心和妞妞说话,又能给出好多好多好吃的、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给妞妞的孃孃…… 小妞妞就把萧玉杏当成了自己的娘。 这会子萧玉杏要纠正她? 粉团子委屈了。 ——怎么会是孃孃呢?不是娘娘吗? 小妞妞想哭了。 文殷氏原也是个清高贤惠的妇人,只繁重琐碎的家务实在压得她喘不过气……对着孩子们,实在没有太多耐心和精力。 此刻见女儿在别人家里露出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儿? 文殷氏觉得丢脸,连忙喝斥,“早起又吵着说要来,这会子带了你来,你又闹事儿……” 粉团子委屈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心疼得萧玉杏连忙一把将粉团子抱住,先嗔怪文殷氏,“多大的事儿!”然后又哄粉团子,“小妞妞乖乖,不哭啊,孃孃给你做了顶最好看的帽子……” 她本想抱起小妞妞的,奈何病愈过后体力不支,居然抱不动小妞妞? 萧玉杏只得说道:“走,和孃孃进屋里去。” 可她已经做出了想抱起小妞妞的举动,小妞妞很配合的已经做出了张开小胖手、还踮起了脚尖…… 现在她又不抱了? 小妞妞更委屈了,紧紧搂住萧玉杏的脖子,死活不撒手,“娘娘、娘娘……” 最后还是文殷氏看出来了,上前一把就直接将女儿提溜了起来,骂道:“你孃孃病才好,哪里抱得动你!” 小妞妞在文殷氏怀里扭动挣扎了起来,终于放声大哭,一边踢腿儿一边伸着萧玉杏伸手,“娘娘、娘娘!妞妞要娘娘,要娘娘!” 萧玉杏和文殷氏都尴尬得很。 萧玉杏只得加快了步子,在前头领路,带着文殷氏进了屋。 文殷氏将哭闹的女儿放在胡床上。 小妞妞立刻哭着、跌跌撞撞地朝着萧玉杏奔了过去,“娘娘!” 萧玉杏怕小姑娘摔着了,连忙抱住。 然后小姑娘就扑进她怀里,使劲蹭,伤心地喊着“娘娘”,还糊了她满衣襟的鼻涕眼泪。 萧玉杏觉得好笑,抚着小妞妞的头,温言安慰,又拿出了前些天她去逛街的时候看中的一顶极可爱的老虎帽。 当时觉得这顶帽子够虎憨却不够娇气,于是萧玉杏就自己用兔毛边、碎布料和一些珠子改了改,总算将这帽子改得好看又秀美。 果然,小妞妞一看到这顶漂亮的帽子,顿时破涕为笑。 她乖乖不动,等萧玉杏给她戴好了帽子…… 一个娇憨可爱的小虎妞出现啦! 萧玉杏与文殷氏交换了一个眼神,忍不住笑了。 小妞妞见“娘娘”笑了,便也笑了,还故意扮出老虎的可怕模样儿,将细细短短的小手儿放在粉苹果一般的微鼓面颊旁,冲着萧玉杏“啊呜”了一声…… 逗得萧玉杏乐不可吱,笑到前俯后仰! 一时间,厨娘又送了鲜虾仁炖蛋羹过来…… 文殷氏见了,被吓一跳! 乖乖!那嫩滑的浅黄色蛋羹里掺杂着粉白相间的虾仁碎,且面上还放着又大又长的一整只虾仁,足有三指粗细! 太平城就有海港,海鲜是常见的。 但这么大的虾? 一定价值不菲。 文殷氏自己也当家,能估摸出这样大的虾,恐怕一斤最多也就三四个,得花四五百钱!这一碗蛋羹,明显用了两只大虾。一只剁碎了混进蛋羹里、一只放在明面上。 文殷氏心情复杂。 平时她管家,会严格控制一天的饭菜开销,一整天不能超过一百钱,还得分三顿。这就导致了一大家子只能吃多多的瓜菜、腌菜,肉菜就很少…… 现在谢大奶奶请小妞妞吃碗鲜虾蛋羹就花费了二三百钱? 再看看女儿—— 小家伙明显很喜欢吃这蛋羹,自己主动拿着小木匙舀着吃。 且萧玉杏还耐心让侍女拿了湿帕子来、给小妞妞擦了手,然后让小妞妞自己用手抓着那一整只虾,嘱咐她一定要咬断了虾肉、嚼得细细的才让咽下去…… 分卷阅读84 小妞妞认真点头,看向萧玉杏时,眼里还闪耀着孺慕的光。 文殷氏默默地看着萧玉杏和小妞妞之间的互动,一时也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大约也有无奈、心疼、嫉妒、不忿…… 萧玉杏和小妞妞玩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正事,便问文殷氏,“姐姐来寻我,可是有何要事?” 文殷氏也回过神来,说道:“前一回你家虎生上我们家要讨几样药材,说是大爷要用的,可我们也没有……嗐,整个太平城都没得卖!后来我们七爷托了人,费了些功夫去乡下收了些回来,前几天已经送了过来……早几天就想过来问一问的,不想你又病着。” “今儿听说你好些了,我就说过来看看……一是想看看你可还好,二是想问问那几味药材,大爷可曾用了?够是不够?若不够的,我们七爷再去寻些来。”文殷氏说道。 萧玉杏心下感激。 这求药一事还是她让虎生去办的。 目的就为了在最短的时间里,分清敌我阵营。 诚如她所设计的那样,站在谢承宣这一边的低阶军官,大多都在想法子帮着找药;站在对立面的就落井下石了,听说还有人上门来劝萧玉杏改嫁的……只这些天萧玉杏也病着,不知道谢承宣是怎么打发的。 这会子听了文殷氏的问候,萧玉杏连忙说道:“多谢你家七爷了,我们大爷用了七爷寻来的药,也已经大好了。只这会子暂不用这一味了,费郎中给改了方子。” 文殷氏双手合什,念了声佛号,又低声说道:“你可听说了宋晓的事?我听七爷说,大将军很是赏识你家大爷呢,大约是有……想让你家大爷顶替宋晓的百长夫的意思。” 萧玉杏生性谨慎,即使对着文殷氏,也不敢说实话,只扮出了一副发愁的模样,说道:“那就不知了……可依我说,这打战也太残酷了!” 文殷氏道:“是这一次特别凶险,其他时候也不这样……” 两人逗着小妞妞玩,又聊了一会儿的天,文殷氏便要告辞。 萧玉杏心疼方才小妞妞吃蛋羹的吃相,便对文殷氏说道:“……家里买了些海货,可我和大爷都还吃药呢,郎中不让沾鱼腥。呆会子姐姐拿条鱼过去,小妞妞和她几个哥哥都是长身体的时候……” 遂又吩咐瓶儿速去通知厨娘准备。 瓶儿飞快地跑了。 文殷氏连忙推辞,萧玉杏嗔怪了她一番,最终让她提着一尾极肥壮的鲜活斑鱼走了。 = = 天刚擦黑,谢承宣从前院回来了。 萧玉杏在白天的时候,和小妞妞玩过又歇过了午觉,觉得精神颇佳,便叫瓶儿把晚饭摆到外头的堂屋里去。 ——这几天她病着,饮食全由谢承宣亲手服侍着她在床上吃用。 但既然她好了,也就到了和他划清界限的时候。 不过,该有的面子情还得有。 所以当谢承宣看到穿着七成新的家常衣裳、且笑语吟吟的阿杏;还看到饭桌上摆着的丰盛菜肴的时候,不由得心花怒放。 他毕生所愿,不就是眼前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么! 嗯,整齐温暖的屋子有了,温婉美貌的妻子也在,就……还差几个或可爱或顽劣的孩童。 这么一想,谢承宣看向萧玉杏的眼神又热切了几分——既然阿杏的身子已经大好了,那便也已经到了圆房的时候。他今年二十五,阿杏也已经快二十四,是该养几个娃娃了。 一时间,夫妻二人各怀心思,看向对方的眼神各有不同。 但总体说来,两人的态度和眼神都算十分友好。 入席之后,萧玉杏摒退了瓶儿,堂屋里只剩下夫妻俩。 萧玉杏先是客气的表达了一下她对小叔谢承安的问候,“……也是我不争气,阿安大老远的来了,我却又病着,没能好好招呼他……大爷怎么不让阿安一块儿回来用饭?” 她特意避开了杜梅芝。 谢承宣的神色却有些凝重,答道:“阿安回京都了,今天走的。” 萧玉杏一怔。 谢承宣挟了一块红焖鸡,慢慢吃了,才又说道:“咱家的二奶奶没了,阿安赶去肃州料理她的后事去了……大约是要从肃州扶了灵、回京都去安葬。” 萧玉杏陡然瞪大了眼睛。 料理后事?! 杜氏终是死了…… 但为什么她会死在肃州呢? 难道说,竟是杜大人亲自下的手? 萧玉杏倒抽一口凉气。 谢承宣慢悠悠地说道:“亲家杜太太身上不爽快,咱家二奶奶孝顺,赶回娘家去侍疾,不想竟染了病……哎,可怜杜太太与杜大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啊!连带着阿安的三个孩子也没了娘……” 萧玉杏更是吃惊! 谢承宣看着妻子通透的眼神,笑了,低声说道:“我只是让人把杜氏和阿安写的休书、并那一封替阿爹念旧的信,一块儿捎去了肃州。然后今天 分卷阅读85 得到了杜大人的亲笔信,说杜氏为母侍疾、不幸病故了。又恳请咱们,让杜氏葬在咱们谢家的祖坟里……” “那毕竟是咱家的二奶奶,也为阿安养了仨孩子,所以我同意了。教阿安今天就出发、前往肃州去处理此事了。”谢承宣说道。 ——谢承宣的话,坐实了萧玉杏的猜想。 还真就是肃州杜家出手弄死了杜梅芝的,大约还是谢承宣授意阿安写的那封信,令杜大人不惜起了杀女之心、也要往谢家这边靠拢? 萧玉杏点头。 可是…… 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因她从不曾拥有过亲人,所以极度渴望亲人。可谢承宣的家人是这样,杜梅芝的娘家人又是那样? 如果她也有家,那她的家人……又会是什么样的人? 萧玉杏叹气。 虽说杜梅芝年纪轻轻的就…… 但萧玉杏实在无法同情这个人,且谢承宣又是谢家的当家人,他愿意这么做、且杜家也没意见的,那与她也无甚关系。 只她也有一事要和谢承宣商量。 “大爷,春明的手儿伤了……留在这儿也是于事无补,索性让她回京都去。我记得大爷的庄子上缺人手,不若先让春明在庄子上做几年活,长到十七岁再许了人罢!”萧玉杏说道。 这是萧玉杏思量了一下午,才想出来的法子。 她固然痛恨春明背叛了她…… 可在前世十年之中,也只有春明和沈嬷嬷与她相依为命。 萧玉杏是眼睁睁地看着春明从一个半大的女孩儿、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的。那种心情与感受……也跟养女儿也没什么差别了。 而这一世,春明现在也才十三岁不到,若真发卖了她……一是转手奴仆越卖越低贱,下场也只会更悲惨;二是像春明这年纪的女孩儿,生得又齐整,再被发卖了,恐怕是会落入烟花之地的。 萧玉杏到底舍不得。 然而,萧玉杏心里还隐藏着一个……大约永远也不会有答应的问题: 那就是——前世的春明也有跟杜梅芝勾结吗?如果有,那春明做过伤害她的事吗? 这问题困扰了萧玉杏一整个下午。 但后来,她也释然了。 确实她的前世是挺惨的,可认真说来…… 全是她咎由自取。 瞧瞧,若前世的她、能和今生一样,跟着他离开京都的,也就不会呆在谢府里受十年的窝囊气了! 且就算前世的春明和杜梅芝勾结了,想必也只是让杜梅芝在伙食上苛扣了她的。 但她有钱,杜梅芝在吃穿用度上苛扣不了她。 真正的问题在于萧玉杏自己。 她就不应该……对谢承宣动心。 若不是对他动了心,她又怎会嫁他?若不是嫁了他,她又怎会将他的家人、视作自己的家人? 她更不应该一厢情愿的企图改善他和家人紧张的关系。 瞧瞧,今生她完全没插手,他自个儿不也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事给处理得妥妥当当! 真要说起来,她在谢家根本就是个多余的。 那么,将来她要离开的时候,想必谢承宣就是唯一的阻力。 先不急,求去一事还当慢慢筹划。 听了萧玉杏的话,谢承宣点了点头。 ——阿杏果然心地善良。 而且这安排极妥当。一是春明呆在他的庄子里,再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二是他庄子上的男仆多,让春明在庄子上干几年农活,再配个小子……也合适。 两人说完了正事儿以后,气氛突然就变得尴尬沉默了。 萧玉杏不想浪费时间。 于是她率先开了口,“大爷还伤着哪,我的病也才刚好……如今西厢也空了下来,不若今晚大爷就搬过去,省得被我过了病气那就不好了。” 顿了一顿,她又说道:“大爷还是尽快养好伤,想必程大将军也是盼着大爷能早些回去的。” 谢承宣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第 36 章 萧玉杏既然敢这么说, 就已经预备好,要承受谢承宣的各种反应了。 只他这人真的怪。 ——前世她心仪他的时候,他避她若蛇蝎。 ——今生到她避着他的时候,他又……明着暗着想对她示好, 甚至前几天她病着、他为她侍疾的时候, 还隐约有着求欢的意思。 也正因为这样, 萧玉杏才想着得让他赶紧搬出去的。 这会子反正她也已经把话撂在这儿了,就看他怎么答吧。 谢承宣只是默默地用饭, 一声不吭。 说不生气…… 那是假的。 这些天他衣不解带的服侍她, 这小没良心的怎么就……一点儿也没上心呢? 吃个零嘴儿也要避开他。b 分卷阅读86 r   现在她好了,就要赶他走? 谢承宣恨得牙痒痒的。 又忍不住抬眸看她一眼。 ——她正秀气地吃着饭,筷子挑起一口菜,送入口中, 然后抿嘴细嚼;然后又挑起几粒米饭, 也送入嘴里, 抿着嘴儿细细嚼着。 见他看向了她…… 她甚至还等到咽尽饭粒之后,朝他露出了一个标准化的温婉笑容,“今儿这蒸鸡的味道还不错, 大爷多吃一点儿。” 谢承宣差点儿被气出内伤。 更郁闷的是, 蒸鸡还确实挺好吃的! 他恨恨地扒饭, 一口气吃了五碗饭……等到她放下筷子、表示已经吃饱了,他又将那盘子蒸鸡一扫而空。 萧玉杏有饭后烹茶品茗的习惯。 谢承宣便又蹭了一顿香茶…… 等到萧玉杏站起身,朝他行了一礼,说:“那我先回房去替大爷收拾好东西,这就搬去西屋了。”说罢,施施然进了东屋。 谢承宣紧紧地捏住了茶杯。 ——她这是……要赶了他走? 他脸上烧得慌! 今生…… 也不知怎么回事,原该心仪他、恋慕着他的阿杏, 却一直对他冷冷淡淡。虽如此,可她好歹也算是礼仪有加,各方面都挑不出错来。 直到今天,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她的嫌恶。 虽然她把握得很好,面上的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态度温婉恭谦,笑容和煦端庄,语气也是自然而又亲切的。 可骨子里却透着疏离。 想到这儿,谢承宣突然意识到,她喊他做“大爷”,喊他的娘做“太太”,喊杜梅芝为“二奶奶”? 只有在喊他兄弟的时候,她才会亲昵叫他“阿安”…… 亲疏之别,一目了然。 谢承宣陷入了怔忡。 这是为何? 再细细思索一番…… 啊,是了。 前世阿安休妻之时,也曾说过很多……大约就是杜梅芝亏待阿安和孩子们时,都是阿杏出手帮扶。阿安虽然混帐,本性却不坏。所以阿杏为他做的一切,他是知道的、并且感恩。也肯定在能力之内、帮扶过阿杏不少,才能获得阿杏的认可。 所以她才会…… 想到这儿,谢承宣突然倒抽一口凉气! 不对!!! 这个推断,是建立在前世阿杏和阿安的交涉之上的。 可今生阿杏嫁他才一年,她为何就待阿安这样特别?虽说这“特别”,也仅仅只是称呼上的亲昵! 要知道,在这一年之中,阿安还是那个除了不嫖之外,赌钱、抽大烟样样不缺的混帐东西! 谢承宣心里泛起了奇怪的感觉。 ——莫不是阿杏也……经历了那十年?所以今生才会态度大变??? 这念头一冒出脑海,谢承宣心里就哇凉哇凉的。 若是这样,倒能解释,她为何对他如此疏离冷淡了。 那他…… 想要得到她的心? 那几乎就是痴心妄想! 恐怕在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怎么离开他…… 认知到这一点,谢承宣的心跳都停滞了几拍! 心儿莫明变得慌乱,还痛得直抽抽。 前世阿杏离世之后的那些负面的感觉、突然就从四面八方涌来,压迫得他无法呼吸! 东屋里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消说,定是阿杏正在收拾他的东西。 谢承宣蹭的站起身,两步三步冲进了东屋。 果然,她正弯身收拾着他的衣裳,眼眉宁神、神态安详。 谢承宣呆住。 ——她、她真的……一点儿也不稀罕他? 虽然说,方才在外头因为看不见她、害怕失去她而产生的恐惧,在见到她的这一瞬间便荡然无存了。然而亲见她在灯下替他收拾东西、却是要赶了他走? 谢承宣心里又委屈又痛苦。 萧玉杏见他进来了,朝他一笑、继续收拾东西。 谢承宣更觉得心里难受。 可是—— 要他搬出去? 那是万万不能的。 “我、我不搬,我……我就要睡在这儿。”谢承宣鼓起勇气说道。 萧玉杏动作一滞。 她直起了腰,淡淡地说道:“既然大爷……” ——既然大爷喜欢这间屋子的话,那就在这儿住吧,我搬去西屋也可。 谢承宣打断了她的话,“阿杏睡哪屋、我就睡哪屋。” 萧玉杏呆住。 谢承宣的面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羞赧之色,“家、家里人口多了,得省点儿花用……能、能少费些灯油也好。” 萧玉杏没料到他会用这个来当借口,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 再转头看他——b 分卷阅读87 r   雄壮英挺的汉子面上透出了可疑的绯色? 她还真没见过这样的谢承宣呢!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她也不可能和他住在同一个屋里的,便笑道:“竟教大爷担心起这些针头线脑的小钱来,是我的不是。不过大爷也不必担忧,咱们已经在太平城置了几间铺子和田产,日常花用是不愁的……” 其实刚那话一说出口,谢承宣就后悔了。 他为何要找借口? 而且还是那样小气吧啦的借口! 于是,他深呼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我和阿杏是夫妻,为何要分房睡?咱们年纪也不小了,难道不该延绵子嗣了?” 他说得这般直白,果教萧玉杏有些无话可说。 她默了一默,低声说道:“当初大爷和我约法三章,要我当个明白人……我自然明白大爷的意思,也尽心替大爷打点了。如今大爷……可是对我有何不满?” 一说起这个,谢承宣更是无地自容。 当初的他、真是脑子进了水,才会那样和她约定…… 但是—— 算了这张脸不要也罢! “……以前都是我不好,阿杏忘了那混帐约定罢。阿杏是我的妻,媳妇儿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的。”谢承宣软语相求。 萧玉杏十分震惊! ——这还是谢承宣?!那个叱咤沙场的铁面将军???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谢承宣则十分忸怩。 嗐,反正都已经这样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罢! “阿杏,咱们养几个孩子吧,”谢承宣厚着脸皮说道,“以后男孩子的教养交给我,女孩子就由你来管教,我们……” 萧玉杏皱眉,打断了他的话,“我替大爷纳几个妾?” 谢承宣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纳妾??? 她这么……看不上他?宁愿让他去睡别的女人??? 谢承宣紧紧地盯住了萧玉杏。 他是多么的希望,其实她还是爱他的。 说这话,是为了气他。 可理智又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他和阿杏已然不是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和不谙世事的少女,恐怕不见得有心思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 这究竟是怎么了? 前世的阿杏、是深深地爱着他的,只为了不让他知道,她偷偷地将爱恋深埋心底,小心翼翼地不让他发现…… 却总会被他识破。 而眼前的阿杏—— 她含笑站在他面前,可笑意未达心底。她甚至不耐烦多看他一眼,只顾着收拾他的衣裳…… 动作还不紧不慢的。 谢承宣火了。 “我不搬!就不搬!这是我的家、你是我的妻室,我就要和你睡一个屋,为何要我搬出去?”他恼怒道,“我也不纳妾!绝不纳妾!” 又怕她说“那我搬去西厢也可”…… 谢承宣又梗着脖子说道:“反正你睡哪屋、我就睡哪屋!” 萧玉杏愣住,疑惑地打量着他。 ——眼前这男人是谢承宣? 那个心高气傲、从不将儿女情长放在眼里,只一心为了前途的谢承宣??? 萧玉杏预想过他各种各样的反应,却唯独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耍赖!一时间,她看着谢承宣、不知如何是好。 谢承宣只觉得无地自容! 但想一想这些天以来……其实他的面子已然被阿杏踩在脚底,彻底荡然无存。且他若还如前世那般一直端着,又怎么扭转眼下这局面?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我、我还要……还要和你圆房!要、要你给我生娃娃!一、一个不够……少说也要两儿一女!” 萧玉杏震惊了。 怎么天下竟有如此无耻之人?! “你——” 她还没骂出口呢,突见谢承宣一个箭步朝她逼近! 慌得萧玉杏退了一步…… 他已捉住了她幼细的手腕儿,咬牙切齿地说道:“阿杏,别想躲开我,你逃不掉的!” 其实他是色厉内茬,面上扮出了一副凶狠决绝的模样儿,实际上心慌得很,捉住她皓腕的那只手也颤抖不已。 萧玉杏却是又羞又恼,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他的钳制,气得用另外一只手去打他。 只她病后初愈,这一掌呼了过去,确实命中他的面门,却是虚浮得很,无甚力气。 谢承宣挨了一下,冷静了。 他讪讪地松了手。 萧玉杏兀自仍在气头上,低骂,“当初我不肯嫁,你一日三次跑去烦我,逼得我……”想想后来也是她对他的追求动了心、才同意了这桩婚事的,就不好再说下去了,便含糊说道,“后来如了你的愿,我嫁了你……拜堂的那天晚上你是怎么说的?” 谢承宣垂了头。 提起往事,萧玉杏红 分卷阅读88 了眼圈儿,“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好,你只管说!凭什么我样样儿都听了你的,最后还落得个不是!你究竟想怎样,究竟要怎样!” 谢承宣低声说道:“从前是我混蛋……以前我说的话,你都当我在放屁!从今天起,咱们改了。以后我听你的,你要怎样就怎样……可好?” 说到最后,语气已是卑微到了极点。 萧玉杏恨恨地说道:“倘若我要你写下休书,你我从此恩断义绝呢?” 一听到“休书”二字,谢承宣便觉得心惊肉跳,讪讪说道:“这不可能!” 萧玉杏冷笑,“那我说,今生今世你也不许碰我一下呢?” 谢承宣更觉得犹如一块巨石压在了心口处。 见她眼中星泪点点,他哑口无言,只得卑微地说道:“……阿杏,我们是夫妻!” 前世累积了十年的怨气,如今一朝爆发,萧玉杏怒吼道:“那还不是由你说了算!你想怎样就怎样!今天你还有脸说什么都听我的……一个大男人,说出来的话、就是用来反悔的么?” “阿杏,你……别生气,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原谅我?”谢承宣低声说道。 萧玉杏恨恨地瞪视着他。 他连忙说道:“不提和离!我好不容易才娶了你……今生今世亦只有你一个妻,从今往后也只有你一个妻。我也不绝纳妾……还、还有,以后咱们还是要生孩子的……” 萧玉杏怒极,随手抓住了他的一件衣裳,劈头盖脸的就朝他打去,又骂,“滚!你给我滚出去……快滚!” 谢承宣笔直地站着,任她抽打,低声说道:“现在可以滚……只夜里我还要进来困觉的,你也别想着这屋那屋的,反正我媳妇儿在哪屋睡、我就在哪屋睡。” 萧玉杏觉得简直没法子跟这种不讲道理的人呆在同一个屋里! 她使劲全身的力气,推搡着他,想把他赶出去…… 其实她推不动。 谢承宣没把她那点儿力气放在眼里。 但是,媳妇儿已经气得满面通红、浑身发抖,要是他不动的话,又真的很担心她那双抵住他胸膛的幼细手腕……会不会撑断了? 他只好假装被她给推动了,然后顺着她的推搡往门口走,还着急地叫道:“好好好阿杏你莫着恼,我现在就滚……你夜里可别栓门啊,我还要进来睡的……” 萧玉杏被气得头晕脑涨。 她把他赶了出去,然后飞快地关上了门,还重重的上了栓!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反正就是要跟媳妇儿在一起,汪! ☆、第 37 章 关上门, 又落了栓…… 萧玉杏背靠着门,气得两腿发软、直喘粗气。 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了些力气,慢慢踱回到床边、坐下, 又捶了捶自己的腿儿, 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虽被那无赖又不讲理的男人给气够呛…… 但萧玉杏感到有些庆幸的是, 起码他没用强。 哼,他今晚上还想进这屋睡? 美得他! 萧玉杏又歇了一会儿, 攒足了力气, 复又站起身、在这屋子里走了一圈儿,又左看看右看看的,最后吃力地搬动了一张实木太师椅,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之慢慢拖到门后, 牢牢地抵住了门。 她略微放下了心, 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去查看窗户。她一扇窗户一扇窗户的检查, 并且确定、肯定及一定,所有的窗户口全都关上了、还落了栓…… 萧玉杏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她病才好,白天本就被累着了, 夜里还被谢承宣给气个半死, 这会子已是体力不支。强撑着去角房沐浴洗漱了, 回到床上、几乎是一沾床就睡着了。 也不知怎么的…… 萧玉杏迷迷糊糊地梦到了前世的自己刚嫁进谢家的时候。 那时候杜梅芝的小儿子阿棹刚四个月大,萧玉杏从没见过那样秀气又精致的小婴孩,很是好奇,想抱一抱。 可杜梅芝不让,护得和眼珠子似的。 后来还是才四岁大的长女谢嫆,指挥着她的奶娘、把阿棹抱了来,让萧玉杏近距离的看。 萧玉杏小心地抱着阿棹, 细细的看。 越看就越觉得小孩儿真是可爱。明明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团,却什么都是齐全的。小婴孩虽在睡梦中,但无论手儿触碰到什么、都会下意识捉住,力气还不小!看着小婴儿的细细手指捧住了她的手指,甚至还闭着眼睛想吸吮…… 萧玉杏就想笑。 还有还有,小婴孩的小小脚趾几乎就只有绿豆大! 真是太可爱了。 谢嫆问道:“伯娘,你很喜欢小孩儿?” 萧玉杏笑着点头。 “是不是在没当娘之前、大家都喜欢小孩儿;当了娘以后就不喜欢小孩儿了呢?”谢嫆又问。 萧玉杏大为诧异,“阿嫆为何这样说 分卷阅读89 ?” 谢嫆叹气,“伯娘,世上会不会有……不爱自己孩子的阿娘?” “那不可能!”萧玉杏反对。 谢嫆突然哭了,“是真的!我阿娘就不喜欢我们、凭是谁……她都不喜欢!” 萧玉杏没有亲人,但打小儿起和她一块儿长大的小宫女们,提起亲人来、全是无一例外的十分维护。尤其是“阿娘”,凭是谁、只要一受委屈,就会躲在角落里哭,会说“要是我阿娘在,谁敢这样欺负我”,“要是我阿娘知道了,指不定多心疼我呐”…… 所以萧玉杏也认为,天下没有不护崽儿的娘。 听到谢嫆这么说,她很不喜,便低喝一声,“阿嫆别胡说!” 然后突然一个激灵—— 萧玉杏睁开了眼。 啊? 眼前虽然一片漆黑,但趁着夜灯微弱的光、还是能勉强看清头顶上的帐子顶。 萧玉杏幽幽叹了口气。 原来是做梦啊! 哎,既然醒了,就起个夜罢! 她撩开帐子,正准备下床…… 结果一只足尖探下地,却没有踩在想像中光洁坚实平整的脚踏上,而是踩上了一团……像棉被又不像棉被、且还热乎乎有些发软的东西上? “哎呀——” 萧玉杏被吓了个魂飞魄散! 那东西居然还会动…… 萧玉杏只觉得眼前一花?! 谢承宣的声音适时响起,“……阿杏莫怕,是我!” 萧玉杏的尖叫声这才歇止了。 “砰砰砰——” 有人敲门。 侍女瓶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奶奶?奴是瓶儿,大奶奶可要奴进屋里来服侍?” 萧玉杏被吓得不轻,猛喘粗气。 谢承宣扬声说道:“无事,你下去吧!” 瓶儿犹豫了一会儿,又轻轻地喊了一声“大奶奶”…… 大有“若是大奶奶不答应、那奴就不走”的意思。 萧玉杏慢慢冷静了下来。 谢承宣嘀咕道:“你这新来的丫头倒也护主。” 萧玉杏瞪了他一眼,低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老实答道:“爬房梁进来的。” 萧玉杏目瞪口呆。 守在门外的瓶儿又轻轻喊了一声“大奶奶”,声音颤得厉害,一听就是满心惊惧。 经历过春明背主一事,萧玉杏已经不太愿意再让女奴过多的掺入自己的生活。 “我无事,你下去吧!”萧玉杏扬声说道。 瓶儿低低地应了一声是,离开了。 萧玉杏这才看向了坐在床前脚踏上,双手撑在床上、正冲着她咧嘴笑的谢承宣。 也不知道是不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缘故,看着他灿烂的笑颜,她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要怎么骂他。 憋了半晌,她才说道:“你……给我出去!” 谢承宣面上的笑容渐渐褪散,委屈巴拉地说道:“不出去……阿杏在哪我在哪。” 萧玉杏恨恨地瞪着他,“那你去外头睡胡床去!” 谢承宣的上半身趴在了床上,声音变得闷闷的,“不去,去外头睡了、就看不到阿杏了。” “你——” 萧玉杏快要被气死了,索性避开了他,从另外一头下了床,然后赤足站在脚踏上左看看、右看看。 谢承宣立刻讨好的将她的绣拖提了过来,给整整齐齐地放在脚踏前。 她穿上鞋,朝角房走去。 谢承宣立刻站起身,有些紧张,“阿杏……” “别跟着我!”她低吼。 其实他也还是跟着她走了几步的,但发现她是去角房? 谢承宣笑了,连忙又回到了床边,然后殷勤地替她收拾了一下床铺,又把她睡过的枕头捋一捋,又把柔软的棉被铺一铺…… 只在为她整理床铺的时候,触碰到犹有余温、且还带着她淡馨体香的枕头被子,他又有些心猿意马,恨不得能上去滚一滚,再好好体会一下与她同衾共枕的美妙滋味。 萧玉杏从角房里出来了。 行至床前,她看到他……就睡在床前窄窄的脚踏之上,只有一只枕头? 她冷冷地说道:“衣橱里有铺盖,大爷去取了,拿到外头胡床上去歇下罢。” 谢承宣站到了一旁,也不说话,就看着她。 萧玉杏瞪了他一眼,拢紧了身上的睡衣,上了床、坐在床上把帐子整理好,帐子角掖在床垫下边儿……直到将帐子收拾得密不透风了,她又才重新躺下,闭上了眼。 全程被无视的谢承宣讪讪的,看到她躺下了,这才又走到了脚踏那儿,抱着枕头趴在了脚踏上。犹豫了好一会儿,他低声问道:“阿杏……很喜欢阿嫆吗?” 萧玉杏呆住。 ——她喜欢阿嫆吗? 喜欢的。 她亲眼 分卷阅读90 看着谢嫆慢慢长大,从四岁小童长成豆蔻少女,能不喜欢吗? 可是…… 萧玉杏叹气,“不喜欢。” 谢承宣愣住。 阿杏不喜欢阿嫆?可方才在睡梦之中,明明她就呢喃着阿嫆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他原本还想说,反正现在阿嫆也成了没娘的孩子,要是阿杏喜欢她,不过接过来收养? 但阿杏又说不喜欢。 转念一想,收养阿嫆做甚!若是阿杏喜欢女孩儿的,自己生一个不好么! 他悄悄爬起身,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阿杏。 阿杏躺在床上,却是睁着眼晴的? 想来,她也在想着孩子的事儿??? 再想想,好像下午的时候……隔壁文家的小妞妞过来串门儿了? 谢承宣小小声说道:“阿杏,我们要个孩子吧?” “烦请大爷惦记着‘寝不语’三字儿罢。”萧玉杏冷冷地说道。 谢承宣是真想要孩子了。 “……阿杏,我快二十五了。就是你现在怀一个孩子,且咱们还一举得男的,等到孩子两岁断了奶,我再亲自教养他……到时候还怕力不从心呢。更何况还有可能咱们先得一个女孩儿……如是这样,教养男孩儿的日子就又要往后延了。” 他担忧地说道。 萧玉杏懒得理他。 ——前世他直到三十五岁高龄,不也没孩子么!又不见他跑回京都来、找她圆房生孩子。 这会子倒急了? 不过…… 孩子啊! 尤其是女孩儿,多可爱呀! 萧玉杏看着襁褓中的的谢棹从四个月、长到十一岁,生生地看着他被章氏惯成了一个追鸡撵狗的混世小魔王,确实讨人嫌、却也有天真憨厚的一面。她还看着四岁大的谢嫆成长为十四岁的亭亭玉立的少女,以及把十岁的春明养到了二十岁…… 如今,她还看到了隔壁文家才两岁不到、玉雪可爱的小妞妞。 不得不说,不同时期的孩子、还真是各有各的可爱之处。 可她怎么就…… 唉,她就是没那个福份,得以守着一个孩子,完完整整的、一天也不错过孩子的成长。 睡吧睡吧! 萧玉杏闭上了眼睛。 谢承宣兀自唠唠叨叨,“……阿杏,要是咱们生个女孩儿也挺好的,你生得这样好看,养的女儿也定是温柔又漂亮的……” “闭嘴!”她忍无可忍地低喝了一声,翻了个身儿,转身背对着他。 谢承宣闭了嘴。 然而心底却有些小雀跃。 至少阿杏没再赶他走! 谢承宣趴在枕头上,笑了。 他隐隐约约地嗅到了阿杏身上的甜香。 又想起方才他替她整理床榻的时候,她的枕头被子是那样的柔软…… 可以、再奢望一点点吗? 他鼓起勇气,想悄悄地将手探进帐子里去。 奈何她刚才把帐子角给掖得太严实了。 他摸着黑、琢磨了许久,才终于突破了一个口子,然后悄无声息地探了一只手进去…… 啊,哪怕只是摸一摸阿杏那柔软又干燥的被褥,也觉得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要是能在上面打个滚儿的话,可能更好。 萧玉杏皱眉盯着谢承宣的大手正在一遍又一遍的抚着她的被褥? 她忍无可忍,一巴掌拍了过去—— “啪!” 谢承宣嚎了一声,飞快地缩回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阿杏斜睨:嘁,你居然是大将军? 狗子挺胸:咋了?老子在外威风八面!在家么……媳妇儿,我给你买了黑糖蜜枣、乳香芸豆酥、枫糖玫瑰,还有这个,是新出的甜酱八宝豆!媳妇儿喜欢吗?不喜欢我再去找。 . 作者:扶额,这么狗的大将军,写不下去了怎么搞? 狗子叼了笔过来:这还只是个开始,汪! . (嘤嘤我三章写不完,你们骂我吧……温柔一点骂) ☆、第 38 章 第二天, 萧玉杏一睁眼就看到了谢承宣的俊脸。 呆了一会儿—— 她“啊”的低呼了一声,飞快地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谢承宣含笑向她打招呼,“阿杏早!” 萧玉杏的脑子还没完全清醒,就还没想好要用哪一副面孔来对待他。按平时呢, 就应该是温婉疏离的;可昨天好像吵了架, 所以应该冷若冰霜?不对不对, 他昨儿半夜潜进她屋里,应该勃然大怒才对吧? 可是—— 她和他四目相对已经好一会儿了, 且他的目光温情脉脉, 毫无伤害力。 要她突然发怒? 她又做不到那般癫狂。 最后只得板着脸儿,冷冷地问道 分卷阅读91 :“你怎么还在这儿?” 谢承宣道:“我和阿杏是夫妻,却还不曾得见阿杏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注)呢!” 萧玉杏咬着唇, 像见了鬼似的看着他。 谢承宣努力保持着最好看、最俊美的笑容…… 萧玉杏道:“你、转过身去!” 谢承宣, “我侍候阿杏穿鞋……” 萧玉杏二话不说就抓过了一只枕头, 狠狠地朝他扔去! 谢承宣接住—— 他也看出了阿杏的不悦,不敢造次,只好抱住枕头讪讪地退到一旁。 啊, 这枕头好软!关键是, 还透出了阿杏的体香! 谢承宣紧紧地抱着枕头、深呼吸, 然后看着阿杏朝角房走去…… 他特别勤快的把阿杏的床铺给收拾好,然后抱住她的枕头,又深深地嗅了嗅那好闻的幽幽暖香,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 萧玉杏去角房里洗漱过、换好了衣裳,还顺手把头发也挽了个简单的发髻,这才出来了。 她已经冷静下来,看向谢承宣的眼神又恢复到从前的温婉从容, “大爷可曾用过早饭了?时候不早了吧?大爷也该去忙正事儿了。” 谢承宣怔怔地看着她。 相对于她这刻意堆就的温婉贤惠,他更喜欢她的恼怒、嗔怨,因为那才是她真正的心思与想法。 可转念一想,他可不能把她给逼急了。 所以……尽管他真的很想看一看、她是怎么梳妆打扮的,可他还是失望的说了声“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谢承宣一走,萧玉杏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她还是紧张地盯着他,生怕又找什么借口赖在她这儿…… 于是她眼睁睁地看着据说“身受重伤”的他、轻轻一提溜,就把昨晚上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挪到门后抵着的那把太师椅给轻松搬开,然后开门出去了。 萧玉杏放下了心。 既放心他不在这屋里了,也放心他把那太师椅给提溜出去了——要不然,她还有点儿发愁呆会儿怎么出去。 可是? 萧玉杏又抬头看了看房梁。 ——那家伙居然是爬房梁进来的? 今晚还能防得住他吗? 萧玉杏有些发愁。 她不想出去和他一块儿用早饭,就拖拖拉拉的磨叽了好久…… 直到瓶儿过来,站在门外问道:“奴给大奶奶请安了。大奶奶的早饭,是奴给您端进来,还是您在外头的堂屋里用?” 萧玉杏坐在窗前摆弄妆奁,问道:“你家大爷呢?” “回大奶奶的话,大爷用过了早饭,已去了前院。”瓶儿答道。 萧玉杏这才站起身,“那我在外头用吧!” 她在瓶儿的服侍下用完了早饭,又召来沈嬷嬷和厨娘,管了一下家务事,就准备去院子里散散步…… 见瓶儿始终一副忧心忡忡、欲言又止的模样儿? “说吧,究竟有何事?”萧玉杏问道。 瓶儿朝萧玉杏行礼,低声说道:“回大奶奶的话,大爷已经吩咐了人,说明儿就有回京的镖队,说让春明跟着一块儿回呢……春明她、她昨夜里哭了一晚上,说……说想求见大奶奶一面。” 萧玉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她。” 瓶儿连忙说道:“还是奴让春明过来罢!” 萧玉杏,“无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主仆二人去了后头的下人巷。 春明睡在狭窄的屋子里的小床上,泪眼婆娑。 冷不丁地看到了萧玉杏??? 春明吃了一惊,连忙翻身下床准备向她行礼—— 萧玉杏看到了春明的手,阻止她,“既然还伤着,就不必多礼了” ——春明的右手缠着白布巾,看起来,像是肿胀得很厉害。 春明含泪摇头,依旧缓缓跪在了萧玉杏脚边,“多谢大奶奶屈尊、过来看奴……奴就是万死……也是值得了。” 说罢,她抬头,含着眼泪无比依恋地看着萧玉杏,“大奶奶,是奴对不起您,奴与二奶奶身边的秋兰……” “好了!”萧玉杏喝止了春明。 ——她不愿意听春明和杜梅芝之间的事。因为直觉告诉她,听了以后……又要难过半天。尤其是,她可能还要去猜想前世的春明又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今生的春明,再也不会参与到萧玉杏往后的生活中…… 且谢承宣给春明的惩罚,其实也算残酷。 春明以前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因家中父兄犯了罪、才没入教坊司的。后来到萧玉杏身边,萧玉杏又把她养得就似小户千金一般。如今手残了,又送到庄子里去做农活……算是两起两落,恐怕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造化了。 所以萧玉杏只能做到驱离春明,就算她是妇人之仁罢! 她淡 分卷阅读92 淡地说道:“听说你明儿就要启程了,就去罢,以后要好好的……再不要出什么岔子了。”说罢,她抬腿又走出了春明的屋子。 春明呜呜地哭成了泪人儿。 然后,她突然跪直了,端端正正地朝着萧玉杏离去的方向叩了三个响头,又双手和什默默念诵佛号—— “阿弥陀佛!佛祖在上,信女春明愿以余生之幸,换取大奶奶一世平安顺遂,求佛祖保佑!” 从春明屋里出来,萧玉杏心里挺不好受的,就慢吞吞地继续走。 一阵隐约的哭声响起? 萧玉杏下意识觉得可能是春明。 她加快了步子,正准备离开—— 但听得妇人怒骂道:“……究竟谁才是你的娘?人说儿不嫌娘丑、狗不嫌家贫,你倒好,人家给你一点子好吃的好喝的,你就连亲娘也不认了,见天的要去别人家里、撵着别人喊娘?” 跟着,就响起了女童稚嫩的哭声。 萧玉杏呆住。 她当然已经听出,这是隔壁的文殷氏,正在骂她的小女儿妞妞? 啊,是了。 两家本就是隔壁,但文家的院子稍小一些,谢家的下人房、与文家的后院相临,故此萧玉杏正站在这墙根之下,能将文家母女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时,萧玉杏又听到小妞妞的大兄劝说文殷氏的声音—— “阿娘莫要生气,妞妞还小,我们再慢慢教她就是了。” 文殷氏怒道:“你懂什么!老话都说‘三岁看老’!她才这么小一点,就已知道嫌贫爱富了……去人家家里吃了一碗鲜虾蛋羹,回来就什么也不肯吃,非逼着我给她做鲜虾蛋羹!” “我就不明白了,隔壁谢大奶奶家的鸡蛋跟我们家的鸡蛋有什么不一样?不过就是没了那半个巴掌大的鲜虾,好嘛,你们妹妹她就是不肯吃!到现在都已经一整天了,她也宁愿饿着!这不是逼着我去谢家给她蹭吃的?” “倘若隔壁的谢大奶奶是个有心眼儿的坏人,我倒还有理由恨一恨她、骂一骂她,可人家光风霁月的,明里暗里帮扶了我们不少,我、我……” 小妞妞含糊不清的哭声响起,“娘娘!娘娘……” 大约是小妞妞的二兄耐心地教导她,“妹妹,那个不是你的阿娘,她是隔壁的孃孃,我们的阿娘就在你眼前啊!” “妹妹,现下我们家还穷,以后我们就不穷了啊!等我们长大了,有力气做活了,我们就可以挣到钱、天天买大虾给妹妹吃……” 小女童仍然不依不饶地哭闹着。 文殷氏被气够呛,“看看!你们看看啊!这是要逼死我啊!” 大儿说道:“阿娘,你看这样儿行吗?我年纪大些,就让我带着妹妹去舅舅家小住几天,妹妹年纪还小,说不定过上些时日,就能忘了隔壁的孃孃。” 文殷氏泣道:“这山长水远的,我如何舍得!” 大儿答道:“无事,娘舅家里开办了私塾,我去了那边正好跟着便宜学……娘也不必担心我不懂礼数,儿子有力气,平时多帮舅母做活计就是。” 文殷氏道:“我做不得主,等你们爹爹回来再说。” 二儿哄了小妞妞许久,始终哄不好,愁道:“阿娘,妞妞还是不肯吃鸡蛋羹。” 小妞妞亦抽抽噎噎地哭道:“虾!要虾,要、要大虾……” 文殷氏也气得直哭,“我上哪儿去给你找大虾!昨儿人家给你吃的那虾,一只就抵我们家一整天的菜钱!难道只给你一人吃那虾,那其他人还活不活!” 萧玉杏听不下去了,快步离开了那儿。 瓶儿亦步亦趋地跟在萧玉杏身后,自然也将隔壁文家母子的对话听了个囫囵。她昨天随侍在主子身边,亲眼看到主子是怎么招隔壁的文家母女,当然知道错不在自家。 ——最近大爷在家里养伤,有些朋友过来探望,顺手捎了些海鲜水产过来。只大爷大奶奶都病着,郎中吩咐要忌口……那些个好东西就便宜了她们这些下人,吃了不少平时吃不上的海货。 昨儿文家小妞妞吃的那碗鲜虾蒸蛋羹,依着谢家的家底而言,真不算什么…… 可谁知道,就是这么一碗蛋羹,就把隔壁的文家给闹了个天翻地覆? 此刻看到主子闷闷不乐,瓶儿大着胆子上前劝道:“大奶奶不必在意那些,奴觉着文七奶奶是个通透人儿,有了她的管教,想必隔壁的几个小儿郎将来会有出息的。” 萧玉杏叹气。 过了一会儿,她闷闷地问道:“小妞妞真的嫌贫爱富吗?” 其实萧玉杏也很少见到小妞妞。 嗯,以前常见,最近这段时间因为事儿多,也不怎么能见着了。且她每次和小妞妞呆在一起的时间都不长,也多去关注小妞妞的可爱了,忽略了小妞妞的其他表现和文殷氏的感受。 瓶儿斟酌着说道:“这……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嘛。” 顿了一顿,又小小声说道:“但老话说的‘三岁看老’, 分卷阅读93 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萧玉杏又长叹了一口气。 瓶儿初来乍到的,也不知自家两位主子只是面上和气,直安慰主子道:“大奶奶也不必替别人操这份心了,还是赶紧把自个儿的身子养好。生个小主子出来,自己好生教养、岂不美哉?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总是不一样的。” 听了瓶儿的话,萧玉杏心里一动。 ——自己养一个孩子? 好是好。 但是…… 她闭了闭眼,缓缓摇头。 可不能呢! 要是养了他的孩子,她就更走不了啦! 不明就里的瓶儿还在劝慰着主子,“……要依奴看,如今正是最好的时候,太太远在京城,大奶奶在这儿养个孩子,也不必看太太的脸色。不过,就算太太在,也是上有法子的。譬如说置一座别院……” 瓶儿后来絮絮叨叨的还说了好些话。 但萧玉杏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满脑子都在想着“别院”二字。 别院? 她倒不想弄什么别院。 但是—— 萧玉杏觉得可以考虑一下养孩子的事儿了。 她真的很喜欢孩子。 她想完整地陪伴着孩子一天天长长,守护着孩子、看着襁褓之中的小小孩子慢慢长成参天大树…… 一想到孩子,萧玉杏越想就想激动! 她不禁开始盘算起来,如果有了孩子的话、要怎样才能摆脱谢承宣? 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还不想离开南疆——这里的气候实在是太好了! 那,有没有可能……她先同意和他圆房,然后在诊出喜脉之前、拿到他的出妻书,然后置办一所别院,她安安心心的呆在别院里把孩子生下来呢? 难! 很难…… 但若是静下心来慢慢筹划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京城的婆母章氏就是一柄顶顶好用的长|枪,简直是指哪儿打哪儿!且如今杜梅芝没了,想必章氏就更容不得她这个长媳了。 要不然…… 萧玉杏咬住了唇儿。 作者有话要说:  (注)那是一首唐诗哈,并非作者原创。 . 我食言而肥了,三章写不完嘤嘤嘤……今天差点儿不敢更新,怕被你们骂QAQ 只能说,我就……尽快写完这个情节吧嘤嘤 . ☆、第 39 章 萧玉杏思索良久, 先命老吴去巷子口的玉茗茶楼订个雅座,再命沈嬷嬷去了一趟的隔壁文家,请文七奶奶有空去一趟玉茗茶楼的雅间,且还特意言明——最好只请七奶奶一个人去, 别带孩子了。 跟着, 萧玉杏换了身衣裳, 戴上帷帽,与瓶儿步行去了玉茗茶楼。 不大一会儿, 文殷氏赶到了。 她双目微红发肿, 态度却是一如既往的亲切,“……有什么事儿不能在家里说,跑出来做什么?这茶楼里的茶和点心还不如你自个儿捣鼓的呢,何必花这个钱!” 萧玉杏笑道:“自然是有正事儿呀!” 然后就说起了第一桩正事儿。 ——文殷氏人品不坏, 为人正直, 是萧玉杏来到南疆以后、交到的少数几个品性相投的朋友;她丈夫文薜与谢承宣的关系也不错, 虽然闹出了小妞妞那样的事儿,但萧玉杏觉得,只要大人心里有数了, 多数是可以避免的。 就比如说, 文家现在最大的窘境就是缺钱。 这缺钱么…… 萧玉杏倒是有不少生钱的法子。 今天她来, 就是和文殷氏说参股绣庄的事儿。 果然,文殷氏一听,瞪大了眼睛,“……还有这等好事?” 萧玉杏笑着点头。 文殷氏咬住了唇儿,心下思量。 ——按着谢大奶奶的说法,只要参股绣庄三十两银子,最晚两年就能回本儿, 然后每年还能有十几两银子的分红? 文殷氏在心里盘算了许久。 要说三十两银子吧,家里还真没那么多,得去借。且这都年底了,为时候还出去借钱的,只怕这个年……真正难过了。 可转念一想,她跟着文薜来到南疆这么多年了,除去添了四个人口之外,家里的银钱愣是一年比一年少!孩子们慢慢大了,衣食住行要钱、念书识字儿要钱,平时头疼脑热的要钱,到了年节下的还得捎礼物回老家去! 哪一样不得花钱?! 如今拿出这三十两银子出来…… 若能稳赚不赔的,那只要捱过这两年,岂不是就能慢慢回本了?再说了,一年能分红十几两银子,虽不算多,但再加上文薜的军饷银子,那家里的日子就能过得红红火火啦! 文殷氏心里已经肯了,又问:“究竟是甚么门路?” 萧玉杏轻轻地说了一个名字。 分卷阅读94 文殷氏一惊,“是县令夫人新开的绣庄?” 萧玉杏含笑点头。 ——谢承宣幼时曾拜已告老的帝师曾令寿先生为师,在他门下学了几年。后来皇上又请曾先生出仕,专门批阅科举考生的文章。所以在曾先生主持科举应试的那几年里,所有考取过功名的人,相互之间都会互称一声“同门”。 而谢承宣又是曾先生的关门弟子…… 凭着这一层身份,几乎大雍全国境内的县官、县丞等,都能跟谢承宣搭上关系。 文殷氏松了口气,面上浮起了感激的神色,“多谢妹妹了!” 萧玉杏却红着脸儿笑道:“姐姐先不忙着谢我,我可是……有事相求呢!” 文殷氏瞪大了眼睛。 萧玉杏附耳过去,低声向文殷氏说了几句话,然而却羞得…双颊绯红,根本不敢直视文殷氏。 文殷氏先是一呆,继而一笑,也掩着嘴儿吃吃的笑,又面红红地说道:“你要问我这个,那可就问对人啦!我嫁给我家七爷八年了,生养了三儿一女呢……” 然后又咬着萧玉杏的耳朵说了一大番话,惹得萧玉杏更是俏脸染霞,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萧玉杏总三不五时的就请了文殷氏去茶楼吃茶。 文殷氏透过萧玉杏认识了县令夫人,开始欢欢喜喜的投出了银两、参股了县令夫人新开的绣庄;萧玉杏则通过文殷氏……问到了许许多多“有用”的知识,心中的计划亦逐渐成型。 当然在这过程中,萧玉杏也不怎么搭理谢承宣。 也不是不搭理,总之就是披着一层温婉从容的表相,掩饰漠然的内心。 ——他非要和她睡一个屋? 可以呀! 她给他收拾好一张矮榻,铺得厚实松软,再配上软和的枕头和密实的棉被……这矮榻距离她的大床只有七八步之遥,且躺在他的“床”上,是可以真真切切地看到她的床的。 不过,萧玉杏给自己换了一副帐子。原来的轻薄透光的白纱帐被收了起来,换上了一副暖粉色的密实帐子。萧玉杏做过多次试验,确保在谢承宣的矮榻那儿无法透过帐子看到她。 当然了,如果走近了看,这帐子也还是有点儿透的。 ——他每天都要和她一块儿用早饭、晚饭? 和他一块儿用早饭么,这让萧玉杏觉得有点儿痛苦。因为谢承宣的伤已经养好了,且这些天已经去了军营,且果然被程大将军委以百夫长之职! 这放在在南疆军营里,是数十年不可一见的升迁速度。 谢承宣在这风口浪尖之上,尤其要遵守军法军规,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赶去军营参加拉操练…… 他一起,萧玉杏也不得不跟着起。 要不然他就跑过来掀帐子了! 萧玉杏本来想治一治他这毛病的……可转念一想,和他说这些事作甚!难道她还期望着他改好了、以后和她好好过日子? 且她是个一经得手、有了孕就要马上离开的人了,何必再招惹他呢?! 所以就忍了。 现如今她每天早上都陪着他起来、和他一块儿用早饭,然后站在院子里目送他去军营,最后打着呵欠回屋里去补觉。 年关将近。 家家户户都忙碌了起来,唯独萧玉杏还悠悠闲闲的。 是,过年要准备年礼,要置办各式吃食,要给主子奴仆们添置新衣,要囤积各种粮食瓜果及各种礼物,以便在年节期间打点往来人情…… 这些都难不倒萧玉杏。 前世的谢承宣,官拜正二品通威大将军。他与京中权贵之间的往来人情,全靠萧玉杏一人打点与维系。如今他才只升了百夫长,能有多少人情往来! 萧玉杏的不慌不忙,也使得全家人都有了一种气定神闲的态度。 一转眼就到了除夕。 南疆驻地的军官多数都是外地人。还是在年前、刚过小年的时候,大多数军官家眷便已经拖儿带女、挑箱挑担的回了外地的老家。 隔壁的文七奶奶也带着孩子们回老家去了。 留在太平城过年的,要么就是像谢承宣这样、家里实在太远回不去的军官,或是需要留下来轮值换守的军官们。 谢承宣虽新任百夫长,其实手下辖了十三个什夫长。 为了拉拢人心,谢承宣和萧玉杏商量了,今年的年夜饭就摆在谢家,再将他手下十三个什夫长、并他们的家眷全都邀请过来一块儿吃年夜饭。 萧玉杏计算过人数,男人们在前院摆两桌、女眷家小们在后院摆两桌,刚刚好。 要在家里办筵席,只靠厨娘一人可不成。 萧玉杏便教厨娘自个儿去请了六七个帮手过来,热热闹闹地办起了年夜饭。 一时间,谢家前院后院觥杯交错,宾主把酒言欢、语笑宴宴,好不快活! 萧玉杏喜欢小孩儿,恰巧女眷们也都带着孩子们在,且男孩儿女孩儿都有,小的一两岁、大的十一二岁 分卷阅读95 …… 喜得萧玉杏拉着孩子们一个一个的说话,问他们喜欢什么、平时都在家做什么。 年纪大一些的孩子们都懂事了,比较拘谨;小一些的孩子们则十分天真,会告诉萧玉杏,他们喜欢爬树、喜欢去草丛里捉了虫子回来喂鸡、喜欢下河摸鱼、喜欢在春天成群结伴儿的去山上摘野果子采蘑菇扒春笋…… 萧玉杏听得津津有味。 等到年夜饭吃完了,男人们在前院放了炮仗,女眷们也相继告辞。萧玉杏给孩子们发了红包,又准备了年货礼物让女眷们带走…… 热闹的院子很快就变得冷清下来。 所有的仆妇们都在忙着洒扫,厨娘则领着来帮佣的妇人们赶夜工烧饭——依着南疆的风俗,新年的头一天要给灶王爷放假、不开灶,所以初一的三餐要提前做好,到时候就只在外头架炉子热饭吃。另外还有一个规则就是,新年的头三天不兴洒扫,免得将好运给清理出门了! 萧玉杏就坐在堂屋里吃零嘴儿,看着仆妇们在院子里忙来忙去。 谢承宣带着一身的酒气,从外头回来了。 萧玉杏瞥了他一眼,问道:“可要给大爷煎碗醒酒汤?” “不必,”谢承宣打了个酒嗝儿,说道:“劳烦阿杏烹了茶,与我吃一杯就好。” 萧玉杏欣然应允。 晚宴的时候她也吃多了几杯酒,这会子酒意上头,觉得浑身发热、腿儿也有些飘。方才连吃了两三块糖椰角,也没能压下从胃里反涌出来的酒意,想必吃杯茶是可以化一化的。 “劳烦大爷去外头拿了我的小泥炉和茶具来。”萧玉杏指挥他道。 主要是她腿软。 谢承宣最怕她对他突然客气…… 此番被她指挥着去拿东西? 他一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廊下走去,袍角高高扬起,一如他欢欣得意的心情。 萧玉杏垂下了眼脸。 待谢承宣又取了小炉与茶具过来,萧玉杏早已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开始动手烹茶。 待到默默地吃了两杯茶以后,萧玉杏斟酌着说道:“大爷,过年咱们上一趟广州城可好?还是咱们从京都来南疆的时候路过,住了一晚上,当时只瞧着广州有多繁华,也没仔细瞧一瞧,若是过年这几天大爷能抽出空来,不如……” 还没等她说完,谢承宣便含笑说了一声好,又道:“不如明天就去,我有三日假,咱们在广州城里多玩上几日再回。” ——他和阿杏的关系已有所缓和。 比如说,她不反对与他同房、虽然两人一床一榻;比如说,她每天清晨也会早早起来、与他共进早餐,温柔嘱咐;还比如说,夜里等他从军营里回来、二人一块儿用晚饭的时候,她还会唠唠叨叨的和他说些家务事。 虽觉得总欠了些什么,但他认为、应该家里还没孩子的缘故。或许有了孩子以后,家里热闹了,阿杏也会更加爱笑、乐观一点。 可要孩子这事儿呢…… 阿杏始终不同意。 谢承宣不会勉强她,却也渴望着他和阿杏的关系能再进一步。过年去外地玩一玩是极好的,离开了这个环境,说不定她心情好了……就会同意了呢? 萧玉杏也抿嘴一笑。 计划一步一步展开了呢! 不过,她可不想让他看到她略有些得意的表情,就低下了头。 谢承宣愣住,坐在他对面的美人醉颜微酡、粉颊染春,此刻含羞带怯的垂下头,教他……更觉得口干舌燥,又饥渴难耐了。 他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口水。 ☆、第 40 章 第二天, 萧玉杏与谢承宣早早起来,夫妻俩各自收拾妥当,便齐齐出了门。 太平城距离广州城可不近。 马车走了两个多、快三个时辰,才终于在中午时分抵达了广州城。 广州城号称岭南小京都, 虽不比京都繁华, 却也是附近九州八郡之中最最热闹的地方了。 谢承宣择定的落脚点是城里最繁华的白云巷——这里有间极大的客栈。谢承宣租了间有一间正屋、两间偏房的小院, 一众人搬了进去。 萧玉杏坐了一上午的马车,觉得自己快要被颠散架了。 她连午饭都没心思吃, 教瓶儿去要了清粥和几样佐粥小菜来, 随便应付了一顿就歇午觉去了。 谢承宣则在午饭后出了门,直到日头西沉才回来。 萧玉杏刚睡醒没多久,在瓶儿的服侍下更了衣,正在梳头, 又懊恼地说道:“……你说你也不早点儿叫我起来, 明明还能出去逛个小半天的, 结果就教我歇午觉歇到了这会子……你家大爷拢共就那么几天假,还叫我给睡了一天过去……” 瓶儿小小声答道:“是奴的不是,可大爷出门的时候也交代了, 不让吵醒大奶奶呀!” 谢承宣笑笑, 掀起帘子进了屋, “阿杏起来了?” 分卷阅读96 瓶儿连忙朝他行礼,“大爷万安!”她朝大爷曲膝行礼,因此放了手,替大奶奶挽到一半的发髻全然松塌了下来。 萧玉杏本就为了不能马上出门去逛逛而心烦,见他一进来、又打扰她梳头了,心里很是不高兴,就没理他。 过了好久才“嗯”了一声。 谢承宣在她斜对面坐下, 大大喇喇地看着瓶儿重新为她梳头。 ——看起来,阿杏的发质又细又软,此刻全放下来,软软地披在肩上,额前几络滢俏皮的刘海垂了下来,半遮去她的眼眉,竟使她显出了几分难得一见的稚气。 瓶儿极手巧,三下两下就替主子挽好了发髻,然后又拿出了首饰匣子,请主子选钗。 萧玉杏还没看清楚呢…… 谢承宣说道:“拿来给我看看。” 萧玉杏抿着嘴儿不说话。 瓶儿犹豫了一会儿,观察了一下,发现主子也没说话,就应了一声是,捧着首饰盒子朝谢承宣走去。 谢承宣盯着匣子里的首饰看了一会儿,挑中一枚五花五福的金华胜、一枝凤含珠的金步摇…… 瓶儿便捧了那两样过去,小心地簪在萧玉杏的发髻里,又赞道:“大奶奶生得真好看。” 谢承宣看着妻子,微微的笑。 萧玉杏也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儿。 嗯,就这样儿吧! 她吩咐瓶儿,“让人去前头拿了菜单过来,咱们把晚饭点了……” 吃完饭就出去逛一逛! 谢承宣阻止了她,“阿杏,咱们上外头吃去。” 萧玉杏一想,也对!去外头边逛边吃多好! 反正她也已经收拾妥当,当下便点点头,拿过瓶儿递来的帷帽,戴好了,跟着他出了门。 想来他是在她歇下午觉的时候出门侦查去了? 所以这会子熟门熟路的带着她去了一条大江的江畔处…… 此时天色渐沉,壮阔的江岸边停留着无数大大小小的精致画舫,画舫上坠着明亮又富丽堂皇的繁复宫灯,看起来既华丽又养眼。 虎生去前头找船家去了。 谢承宣对萧玉杏说道:“我让虎生先去包一艘画舫,然后咱俩先上小船,一边赏河景一边用饭,用过饭以后再上画舫去,让伶人给你唱曲儿或说书。”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萧玉杏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由得十分好奇。她不住地左看右看、也没太在意他说的话。 直到…… 谢承宣突然握住了她的手,“阿杏,这边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牵着手儿朝河岸边走了几步。 萧玉杏不习惯与他过分接近,想挣脱他的手。 可他紧紧捉住…… 萧玉杏便看到江心之中有一艘精致又豪华的画舫正缓缓靠岸,自家的侍卫虎生正站在码头上和那画舫之上正在掌舵的艄公说着些什么…… 天!他租下的是这艘船? 也太好看了吧! 一时间,萧玉杏忘了抢回自己的手,不错眼地盯着这艘精致华丽的画舫。 谢承宣如愿握住了她柔若无骨的纤手,不由得心情激湃,心肝儿如擂鼓一般狂跳!他侧头看向她……虽隔着帷帽上垂下的面纱,却依旧隐约可见她姣美的脸,他面上的笑意便止不住。 他带着她,朝岸边走去。 直到这时萧玉杏才回过神来。 看这架式,他没打算带着她上画舫、而是准备领着她上这条极小的船? ——小船不大,只能容得下两人相对而坐、中间再放一张小几而已。 萧玉杏急了,站稳身形不肯走。 谢承宣便又耐心温柔地说了一遍方才说过的话。 萧玉杏回过神来,急道:“……这、这样小的船儿!” 看起来就摇晃得很厉害! 可她的手儿被他的大手满满圈住,还以一种不允许她退缩的前进姿态,带着她向前走去。 “阿杏莫怕。” 然后他就带着她踩上了窄窄的、看起来摇晃得很厉害的渡板。 渡板不过三尺宽、两丈见长,一头连着码头、一头搭在那只小船上,渡板下就是碧波江水。虽然目测只需要走上七八步就能上船,可这摇晃的眩晕感、与天生怕水的惊惧顿时席卷了萧玉杏的内心…… 她被吓得不轻,不自觉紧紧扣住他的十指,直到谢承宣带着她趟过了渡板,上了小船。 但其实两人一上小船、小船也摇晃得很厉害。 谢承宣适时松手—— 出于害怕,萧玉杏仍然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放。 谢承宣的嘴不自觉咧开。 这种被阿杏需要的感觉真好! 可看着她害怕惊恐的模样,他又有些心疼,便柔声安慰,“阿杏莫怕,若是害怕,蹲坐在垫子上就好。” 萧玉杏已经看到了铺在舱底的垫子,咬着唇儿慢慢蹲下、又慢慢 分卷阅读97 坐下。 有船娘踩着渡板递了小几过来,谢承宣接过,置放在萧玉杏面前,然后也上了小船,在她对面端正坐下。 小船儿渐渐恢复了平衡。 萧玉杏还是紧张,小心翼翼地扭扭身、转头看看……发现自己的轻微动作并不会对小船儿的晃动造成太大影响,这才略松了口气。 这小船儿实在太小。 小到她坐下后,似乎只要将手儿探出船舷,就能触到清澈的江水? 萧玉杏跃跃欲试。 她小心地挽起衣袖,将手儿探出去、一划…… 啊,还真的拨到了江水! 这江水好凉啊! 她很是惊喜,不住地用手指拨弄水花,玩得不亦乐乎。 谢承宣一直定定地看着她。 ——原来阿杏高兴起来是这样的?平日里的端庄全不见了,根本就像个不谙世事的灵动少女!不就是玩玩水么,怎么就像从没玩过似的? 刚这么一想,仿佛就有一柄大锤砸中了他的心脏! ——她哪儿来的机会,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玩?二十二岁之前,她一直呆在那吃人的皇宫里,保命已让她举步维艰,哪怕是后来出了宫……也差点儿丢了一条命。 前世的她,没嫁他之前是个未嫁老女,碍于名声也不能独自出门游玩;嫁他之后、他又没有好好珍惜她…… 谢承宣心里顿时难受极了,看向阿杏的眼神也变得心疼与愧疚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劝道:“阿杏,如今天气寒凉,你玩水也别玩太久了。” 萧玉杏得了提醒,回过神来。她连忙收回手,拿出帕子、拭干,又活动了一下,果然觉得右手已经有些冷僵了? 谢承宣一时冲动,伸过手去,将她纤细的手掌夹在他的双手之中。 萧玉杏愣住,下意识就想抽回自己的手。 然而她却不能憾动他半分。 且他还那样用饱含复杂情绪的目光看着她,似乎夹杂着满满的心疼、愧疚、宠溺与弥补? 萧玉杏俏脸绯红,迅速垂下了眼眸。 ——事实上,依着文殷氏教给她的“蚌珠”秘方,萧玉杏准确的计算过,她的最佳受孕时间就在这几天! 可是,她一贯以来又对他不假颜色…… 要怎样才能不让他生出疑心,这是个问题。 这会子既然他这样了,不如…… 萧玉杏咬着唇儿不再挣扎,轻声说道:“这是在外头呢,有多少人看着……大爷快些放手。” 谢承宣回过神来,亦愣住。 半晌,他欣喜若狂! ——这还是阿杏头一回用这样温柔和气的语调和他说话! 谢承宣欢喜得连声音都打着颤儿,“阿杏的手儿冷着了,我、我给捂一捂。” 莫名其妙的,他眼圈儿泛红,又默默地将她含娇带嗔的那一句“这是在外头呢”含在嘴里细细品味…… 阿杏终于不再排斥他了,是么? 这时,画舫已经渐渐驶离江岸。萧玉杏与谢承宣乘坐的这只小船被系在画舫后头,也破水而行。 柔柔的江风徐徐吹来,先教萧玉杏觉得清爽宜人,可没过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冷了。 谢承宣看了出来,暗恨自己为什么没想到这一点。他立刻除下自己身上的长袍,朝她递了过去,“阿杏身子弱,赶紧披上。” 萧玉杏见他里头只穿着一身短打,犹豫道:“可是大爷……” “我无事。” 萧玉杏心想,他背后那样长的一道伤口,也不过就养了三五天,就生龙活虎了。倒是她,确实得好好顾着身体,万一病了可就不好了。 于是她接过了他递过来的袍子,披在身上,果然觉得暖和了好些。 船娘划着小船儿送了酒菜过来。 谢承宣向萧玉杏解释,“我下午过来查看过,这些菜式也是下午就已经预定好了,都是新鲜的河鱼河虾河蟹,也不知合不合阿杏的口味。” 说着,他接过船娘递来的酒菜,一样一样摆在小几上,倒也摆了个林林总总。 萧玉杏一看,也挺好——有整一条的清蒸鱼、姜葱炒河蟹、河虾炒韭菜,还有红焖肉和一壶酒。但最合她之意的,是一罐子被煲煮得香气四溢的绵软浓粥! 吃着美味的绵粥,欣赏着江面上的美景…… 萧玉杏觉得轻松又惬意。 她很清楚,倘若她计划成功、那么在未来的两三年里,她应该会带着孩子一直避世,直到孩子长大一些;倘若她计划失败么……恐怕以后和他的关系也只会越来越交恶。 再想像现在这样,尽情的游玩? 应该不可能。 所以现在就好好享受罢! 舒舒服服地用过了一顿饭,谢承宣让船娘撤去了残羹与小几,然后又带着萧玉杏登上宽敞明亮的画舫,教两个徐娘半老的伶人给萧玉杏唱小曲儿听、又各说了一回书…… 分卷阅读98 萧玉杏听得津津有味。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谢承宣又领着她下了画舫,去夜市上走了一遭,陪着她买了不少的小玩意儿。 直到她累得快要走不动路了,谢承宣这才扶了她上马车,回到客栈。 其实萧玉杏还挺困的。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她还睡着了。 最后还是谢承宣抱了她下车,她才睁开了眼…… 看着睡眼惺忪的阿杏,谢承宣觉得有些好笑,不顾她的反对将她抱回了院子,又让她直接坐在了床上。 萧玉杏有短暂的呆滞,然后咬唇看向了谢承宣,面含薄怒。 谢承宣怎会看不懂她的表情? 想想她在外头船上的时候,还一脸娇羞,教他生出无数旖旎心事;如今回来了,她却又翻脸不认人了? 谢承宣低声叹气,说了声“阿杏先歇下吧我出去看看”,便黯然转身出去了。 萧玉杏这才扶着瓶儿,慢慢走去角房里泡了个热水澡,又回到了大床上。 她打发走瓶儿,然后坐在床上环顾这屋子。 这里是客栈,不比在太平城的家里。屋里的家具虽也齐全,却并没有合适的、能容谢承宣将就着歇息一晚的矮榻。 看来,今晚与他同床而眠是在所难免的。 萧玉杏握紧了拳头。 沉默了半晌,她复又唤了瓶儿来,“晚上怪冷的,再去要一床被子来。” 瓶儿不疑有它,急急的去了,片刻又抱了一床被子进来。 萧玉杏再一次打发走瓶儿,又将两床被子整好了,她自个儿睡在了大床里头。 不过—— 她给谢承宣留了一枕一被,置放在大床靠外之处。 谢承宣久久不归。 萧玉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又被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 猛然睁眼…… 一只粗壮坚硬的胳膊悄然探向她那柔软纤细的腰身,然后强势圈住。 他似在宣告他对她的占有,霸道且不容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还有一章QAQ【怕是下一章怕是会被……你们要抓紧时间看QAQ】 感谢在20200811 21:38:18~20200812 20:5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4674582 7瓶;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1 章 萧玉杏的心儿提到了半空。 其实—— 今天也可。 反正这一两天都是她绝佳受孕的时机。 但她还有一件顶顶要紧的事儿尚未完成, 倘若现在就与他欢好,恐怕明日就办不成了。 于是,她吃力地搬抬起他那条粗壮的手臂,重重朝后扔去! “阿杏!”谢承宣气急败坏的声音响了起来。 萧玉杏咬着唇儿不吭声。 半晌, 谢承宣又哀求似的喊了声“阿杏”…… 萧玉杏不为所动。 她背对着他、面朝里睡着, 不言不语, 亦不为所动。 急得谢承宣直喘粗气! 当然,也不知道他是被憋的呢、还是被急的。 总之…… 初时萧玉杏还有些紧张, 真怕他用强的。后来紧张万分地等了许久许久, 只觉得他喘息粗|重、却也不见有进一步的意思? 不知不觉,萧玉杏便睡着了。 而且还一梦酣畅。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觉得神清气爽。 只身畔已是衾寒枕冷。 这样还好些呢! 萧玉杏懒洋洋地起来了,又慢吞吞的洗漱过。 这时, 谢承宣从外头进来了。 虽然南疆的冬天并不冷, 可萧玉杏还是穿着夹棉的衣裳、外头还罩了件滚了白兔毛的夹棉粉缎禙子…… 谢承宣呢?他刚才应该是在晨练, 上身只穿了件无袖汗褡、还尽数被汗水给湿透,湿哒哒的贴在他身上,将他雄壮的身材显露得一览无遗。 于是萧玉杏便看到了他那鼓鼓囊囊的胸大肌、比她大腿还粗的手臂……他大约被热得不行了, 直接脱下了汗褡, 搭在肩头。 然后萧玉杏又看到了他腰腹间结成整齐方形的八块肌肉! 一时间, 他赤|裸强壮的身子、他带来的浓烈男子气息……激得她面红耳赤,无法直视。连忙别过头去,再不敢看他。 谢承宣倒是目不斜视地去了角房…… 萧玉杏觉察出他的不妥,不由得悄悄地打量着他的背影,心下思量。 怎么他好像生了气? 生气就生气罢! 她本也不在乎。 不过…… 文殷氏告 分卷阅读99 诉过她——定要教男子守住清关,定要待女子到了“要紧处”时,才能吐尽, 且事后要用枕头垫腰,歇息至少一刻钟再去洗漱。 但是,“守住清关”、“要紧处”又是什么意思? 看着这样强壮的他,萧玉杏又有点儿发愁。 她有些没来由的害怕。 瓶儿过来请示萧玉杏,问早饭是在客栈里吃、还是出去吃。 萧玉杏道:“我们去外头吃。”然后又交代瓶儿,让把她的鞋底垫厚实些,还埋怨道,“……昨晚上跟着你家大爷走了一夜,两只脚后跟就和直接断了、那断骨还直接戳在地上似的!” 瓶儿连忙说道:“那不如今儿歇着?” “那怎么行!”萧玉杏嗔怪道,“……你家大爷统共只得三天假!昨儿一天,今儿一天,明儿咱们就得启程回去了!后天他就得回军营去轮值……难道我来广州城就是为了歇一整天的么!” 瓶儿吐了吐舌头,提着萧玉杏的一双鞋子,出去加棉垫去了。 谢承宣在角房里随便洗了个澡,刚出来就正好听到萧玉杏和瓶儿的对话,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 ——原来她昨晚在外头的时候,已有些肯了,可回来以后又变卦,是因为太累? 再想想,也是他考虑不周。 没想到她一介弱质女流,是走不了个把时辰的。 所以这事还得怪他。 “大爷,咱们今儿上哪儿去逛逛?”萧玉杏问道。 谢承宣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阿杏鲜少主动和他说话,此番问起,定然是对广州城之行抱有莫大的憧憬与期待的。 “阿杏想上哪儿去逛逛?”他反问。 萧玉杏想了想,“其实我哪儿都想去,就是昨儿走路走多了,腿儿有些疼。最好今天就……找个附近的高楼客栈之类的,能看一看广州城的全貌就好。” 谢承宣点头,先行出去打点。 不多时,他就进来接了她,带着她出了门。 ——广州城还真是繁华。但这种繁华又和京都的繁华不一样。京都的繁华是有底蕴的、大气磅礴的;但广州城的繁华,处处都透出些市井气,喧闹、却让人觉得十分亲切。 谢承宣果然带着萧玉杏去了城里一家叫做紫云轩的大酒楼喝早茶吃点心。 广州城极富庶,无论官家还是百姓,都舍得把钱花在吃这方面。就导致了岭南美食自成一派,其中茶点是最负盛名的。 萧玉杏美美的吃了一顿点心,然后就趴在雅间的窗子那儿,放眼眺望远处。 这次厨娘也跟着来了。 厨娘是三十多岁的寡妇,婆家就在广州城里。后来丈夫病重之时,族里的叔伯兄弟怕她无所出还要争家产,撺掇着她那病中的丈夫休弃了她,她才回了太平城那边的娘家的。 此刻见东家对广州城感兴趣,厨娘便大着胆子上前指点,说那一处是莲塘、那一处是十七甫、那一处是白云观…… 萧玉杏听得直点头,又细细地问了厨娘好多关于广州城的民俗民风。 吃完早点,谢承宣陪着萧玉杏去逛了一会儿的街,买了些首饰、布匹之类的……萧玉杏又觉得腿儿痛得不行,便说要回去歇着。 谢承宣应下,送了她回去。 当下,谢承宣就出去了,萧玉杏则让瓶儿去要了热水来泡了个脚,然后又翻看了一下自己今天采买到的一些首饰和衣料…… 不知不觉的,她又觉得困,就趴在床上歇了个觉。 等到萧玉杏醒来的时候,天快黑了? 她被吓了一跳,连忙唤了瓶儿过来,嗔怪道:“知道我睡迷了也不喊我起来!” 瓶儿看了外头一看,小小声答道:“回大奶奶的话,大爷不让。” 说话之间,谢承宣突然让人抬了个箱子进来? 打开一看,竟都是上午萧玉杏在那些铺子里翻看过良久的衣裳和首饰。 萧玉杏默然,“……这年节还没过完,大爷就乱花钱。” “花用在阿杏身上就不叫乱花钱。”谢承宣笑道。 萧玉杏看向他。只觉得在光线昏暗的屋子里,他的那俊美有容貌显得有些黯淡不清,唯有一双雪亮锋利的眼,令她有种无处可逃的窘迫感。 她垂下了头,问他,“夜里还出去么?” 他反问,“阿杏可还想去哪儿逛一逛?” 萧玉杏沉默了一会儿,面上渐渐浮起了淡淡的绯色。 她缓缓摇头。 谢承宣笑了,“那咱们就在家里吃。”顿了一顿,又道,“趁着还没天黑,咱们去外头的院子里吃,那儿有株桂花树,还开花呢,香得很。” “家里?”萧玉杏喃喃说道。 谢承宣一笑,“阿杏在哪,家就在哪。” 萧玉杏垂下了眼眸。 ——所以说,前世他呆在南疆十年,也没把南疆当成家? 心情无端端变得糟糕,却又无法言表。萧 分卷阅读100 玉杏索性不说话,默默地站起身,走出了屋子。果然,屋里虽然光线黯淡,但院子里还是亮堂堂的。 瓶儿招呼着小二送了饭菜过来…… 萧玉杏看了一眼,见桌上摆着几大碗肉菜,先是一愣,突然说了句,“今儿过年?” 谢承宣也愣住。 萧玉杏自知失言,掩住了嘴儿,笑道:“是我过日子过糊涂了,大爷别介意,快吃罢!” 谢承宣定定地看着她,几乎可以猜出她的心思。 ——过年是阖家团圆的节日,但阿杏没有亲人,以前她在宫里的时候,还不知道她孤零零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呢! 而前世的那十年,他不在她身边,当时不觉得……可现在想来,真不知她是怎么捱过来的。 谢承宣还记得,阿杏嫁他的第一年,她倒是跟着他在京都谢府过的除夕,但他娘受杜梅芝的挑拨,让阿杏十分难堪。当时气得他跳脚,要和他娘讲道理,辩一辩是非黑白。可阿杏为了家庭和睦,即使没犯错、也向他娘赔了不是。 可当时的他,恨她失了风骨。 他完全没有体恤过她——她一介孤女,刚刚融入一个大家庭,一定是渴望家人的关切、在乎家人的感觉的。然而那时愚蠢又自私的他,却只觉得她不够大方得体、不卑不亢。 现在站在她的处境,听着她这字字诛心的话…… 谢承宣心里难受至极。 他动手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她,一杯自己端起,低声说道:“阿杏……我敬你一杯。” 萧玉杏有些诧异,“这……怎么无缘无故的,大爷竟说这样的话。” 谢承宣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父亲去世的时候,我才十二岁。于仓促之间撑起了这个家,我……本也指望全家人能拎成一股麻绳,一家子朝着一个方向用劲儿……” “可是阿杏,你也知道,我阿娘是个不靠谱的、阿弟是个不中用的,靠他们帮衬绝无可能,拖后腿的功力倒是一等一。” “当然我自己的问题也很大,在遇到阿杏之前,没人与我分担这一切。所以我习惯了……一切都由我一人说了算,我也很少考虑别人的感受。” “阿杏,在过去,我刚愎自用、太自以为是了。因为我觉得你对他们好,根本就是对牛弹琴,你捂不热他们的,且无论你做下任何对他们好的事,他们也不会领情,只会觉得这是应该的……阿杏,若你想对他们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先好起来,他们才能仰仗我们的鼻息而立足。” “阿杏……这杯酒,就当是我向你赔个不是。咱们也面对面的把话说清楚——从今往后咱俩才是一家人,若咱们有了孩子,顺序就是咱俩互为第一,然后是孩子们。再后边儿,才是我娘和阿安……” “阿杏,若你还有何想说的,都说与我听,可好?”谢承宣柔声说道。 萧玉杏失神地看着他。 她知道,他说的全是真心话。 只是,这番话迟到了十年,到如今……已令她失去了理解他的兴趣和力气。 萧玉杏朝他微微一笑,举起酒杯,用杯沿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杯子,然后送到嘴边轻啜了一口冷冽的烈酿,又放下酒杯,默默地吃菜。 这一番话,确确实实是谢承宣的肺腑之言。 但他没有料到阿杏的反应是这样的冷淡。 一时间,他怔怔的,也拿不定主意,不知她是已经原谅了他呢、还是心中仍存着芥蒂。 萧玉杏却在心中盘算了起来。 ——这气氛也不能闹得太僵了,毕竟呆会儿还要…… 于是她含笑问道:“大爷以前是怎么过年的?” 谢承宣看到了她面上貌似温婉、实则疏离的笑容,不由得扼腕叹息。 他心中苦笑。 ——他以前是怎么过年的? 还能怎么过年? 就在军营里过年呗,吃住都跟兵卒们在一起,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然后就……总是想着她,想回去看她。可她总是冷冰冰的还不同意他回去……再想想,当初他没离京时,就喝斥过她不要总惦记着针头线脑的小事儿……结果他先食言了?他就没脸见她。 想到这儿,他再一次感到懊悔,如今前世他能再坚决一些,想必杜氏便无可乘之机,他和她的关系也不必走到那一步。 而今生—— 想着之前他对她行的那些无赖之事…… 谢承宣面上烧得慌。 可就算丢脸吧,好歹让阿杏知道了他的心意。且他和阿杏之间绝无第三人作梗,这就很好。 接下来的,就是要慢慢地捂热她。 正如前世的十年之中,她在前七年为他做的那样。 谢承宣的面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也含笑和她说起了闲话。 然而却与过年无关。 ——他说的都是他小时候为了躲懒、逃避父亲安排的功课而跑去山上摘野果子、设陷井捉山鸡捉兔子,还有下河学 分卷阅读101 凫水的一些趣事。 不得不说,谢承宣的洞察力是卓越的。 鲜少体会到这些乐趣的萧玉杏确实就爱听这些…… 出自内心的向往与好奇,当然也为了缓和她他之间的关系,萧玉杏还笑着追问了几句。 对于谢承宣来说,只要阿杏不再像戴着脸谱面具似的和他说话,就是天大的喜事! 于是—— 她细细的问、他便慢慢的讲,一顿饭,夫妻俩有说有笑的吃到月上中天。 萧玉杏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朝谢承宣行礼,“大爷,我先回房了。”说罢便低垂着头,快步进了屋。 谢承宣紧紧地盯着她的背影,嘴角浮起了一丝笑容。 他依旧稳稳当当的坐着,只心中有些激动。 摇晃了一下酒壶中的残酒,索性直接揭去了那酒壶盖……将瓶口对准了嘴,一仰头,将壶中残酒饮尽。 深呼吸—— 谢承宣进了屋。 屋里点着明亮的宫灯。 侍女瓶儿已经被萧玉杏打发走了…… 而此刻的萧玉杏已经沐浴过,正穿着睡衣半卧坐在床上,拿着一本书,也不知是真在看呢、还是在装样子。 谢承宣行至床前,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也不说话,转身去了角房。 萧玉杏紧张地吐出一口气,将那书扔到了一旁。 呆会子他会明白她的用意吗?若是他不明白,亦不碰她的话,那她怎么办? 她要……勾引他吗? 怎样勾引? 然后呢,他又会怎样开始? 她心乱如麻。 顷刻间,角房里的拨水声突然静止? 萧玉杏的心儿更是慌乱…… 沉稳的脚步声渐渐由远而近,最后停顿在大床边。 萧玉杏听到他用沙哑的声音喊了她一声,“阿杏……” 她咬住唇儿,略微侧过了身体,虽然不理他、也不回应。 可她也没拒绝。 谢承宣大喜若狂! 他深呼吸,凌了过去,感受到她浑身僵硬,紧张万分。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任何一句反对的话。 谢承宣悄声说道:“阿杏,放松,别害怕。给我……一切都交给我。” 萧玉杏更紧张。 但她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 文殷氏交代过,说…… 说什么来着? 萧玉杏的脑子一片空白。 谢承宣亦从不曾触碰过女人。 然而此刻,他眼里只有他的女人……他既心如擂鼓、又兴奋到眼红,却更注意阿杏的感受。 于是他无师自通的开始了动作。 惹得萧玉杏俏脸飞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眼睁睁看着他对她胡作非为,直到…… 直到她陡然得见那、那个……?! 萧玉杏一呆,尖叫了一声就想躲—— “阿杏!!”谢承宣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霸道而又强势的不容许她再退缩。 萧玉杏被吓得泪眼婆娑,拼命摇头,“不要!不要!” ——要说他这人长得也算俊美,怎么那一处竟这般丑陋凶狠? “阿杏,别怕。”他用尽最后一丝温柔在她耳边低语,然后红着眼、咬紧牙关—— 萧玉杏尖叫了一声,纤瘦的手儿攥成了拳头。 谢承宣抱住她,在她耳边一声又一声地深情地嘶吼着她的名字,“阿杏!阿杏……”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被锁了,一大早爬起来改文嘤嘤嘤 . 感谢在20200812 20:50:05~20200813 15:2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傻子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4674582 3瓶;煜?尼 2瓶;热风寒光、阿了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2 章 萧玉杏趴在床上, 真真儿连一根手指头也没力气动上一动。 她脑子和浆糊一般,完全记不起昨天晚上的事。 不…… 其实并不是记不起,只是太羞于启齿、以至于她根本无法面对。 就、就当是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罢! 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萧玉杏听得出,这是属于谢承宣的脚步声。 她咬住了唇儿, 面上没来由烧得慌, 就闭上眼睛装睡。 果然, 谢承宣温柔的声音响起—— “阿杏,已过了辰时了, 咱们……得预备着回去了。你……” 已过了辰时? 萧玉杏被吓了一跳! 还得收拾箱笼行李呢, 分卷阅读102 要出门、恐怕也得中午后,然后赶一下午的路,天黑之前能赶到太平城的家里就不错了。 要是再延误,恐怕夜里得歇在荒郊野岭了! 萧玉杏艰难地爬起身…… 棉被从身上滑落, 露一片粉白肌肤。 她又被吓一跳, 手忙脚乱的扯住了被子, 遮住了自己的身子。 谢承宣好笑地看着她,眼睁睁地看着她雪白而娇嫩的肌肤,在他的注视之下慢慢变成了粉红色? 他眼里泛起了沉溺的光, 柔柔地看着她。 萧玉杏窘迫万分, 可他像个门神一样杵在床前……教她怎么起身穿衣? 偏偏他的眼神滚烫得让她心惊肉跳…… 她竟然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你、你走开……”她声如蚊蚋一般说道。 他笑笑, 果然走了。 萧玉杏松了口气,正准备找件衣裳穿…… 她突然低头,看向了床单。 雪白的床单上染着星星点点的红梅朵朵,固然教人羞愤欲死,可她的枕头呢?昨晚上……她明明就记得,当他停下来以后,她有拉过一只枕头垫在自己的腰后的! ——那是文殷氏教她的、最易受孕的秘诀法门! 所、所以枕头没了, 会影响到一矢中的吗? 还有还有,当初文殷氏说过的那些…… 此刻萧玉杏再细细回忆,发现昨晚那场云雨,实在出乎她的意外。以至于她除了痛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心思去惦记着他守了清关没有,且她的要紧处又究竟是什么时候! 就连枕头也…… 萧玉杏皱眉看着那只也不知道被谁踹到了床尾处的枕头。 这时,谢承宣又回来了? 萧玉杏吃了一惊,“大、大爷先出去避一避罢,再替我喊了瓶儿进来。” 一开口说话,她便又吃了一惊。 方才还不觉得,这会子才反应过来——怎么她的声音这般沙哑? 谢承宣却看着她,笑了笑,伸手揭去被她抓得紧紧的棉被,直接就将她抱了起来,先是低头看了看她的身子,又是笑了笑,然后抱着她朝着角房走去。 吓得萧玉杏拼命挣扎…… 奈何又周身无力。 也幸好,他并无逾矩,只是轻轻将她放进了盛满热水的浴桶里,便转身出去了。 萧玉杏这才松了口气。 舒服地坐在浴桶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懒洋洋的准备擦洗一下。结果一低头就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惨烈战况? ——她这身如雪如玉的肌肤上,竟星星点点的全是暗红色的吻痕! 且还在胸口处最为集中??? 萧玉杏突然就想起了昨儿夜里的荒唐事,心儿不住地狂跳起来! “吱呀——” 有人推门而入? 萧玉杏被吓得低呼了一声,下意识就用手掩住重要部位,整个人就往浴桶里缩。 “阿杏?” 谢承宣手里捧着她的衣裳,好笑地看着躲在浴桶里的她。 见是他,萧玉杏却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扒着浴桶边缘质问他,“昨儿为什么把我的枕头给踢了?” 谢承宣愣住。 枕头? 他昨天踢了她的枕头? 呃,想不起这事了。 不过,既然阿杏不高兴,那他道歉就是了,“对不住,今晚上保证再不踢阿杏的枕头了。”嗯,记住了,以后行房的时候要给阿杏一只枕头,且不能踢那枕头。 萧玉杏却怒视着他。 今晚上他还想要? 呸! 萧玉杏暗啐了他一口,努力板起了脸儿赶走了他。 泡过澡,她终是恢复了些力气,这才起身穿了衣裳,去了屋里。 谢承宣正在亲自收拾床铺。 萧玉杏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他是将沾了血迹的床单被套拆下、另换了一套铺上。 不得不说,他做起这样的家务事来,居然还有模有样儿的? 萧玉杏指着地上那些沾了血迹的床单被套问道:“这些……拿去烧掉么?” 谢承宣愣住。 ——烧掉?怎么可能! 但他也没打算让她知道他会如何处理这些,便笑着说道:“阿杏放心,我会处理妥当的。时候不早了,阿杏去外头用些早饭罢,呆会子咱们就要启程了。” 萧玉杏点头,慢慢的出了门,果然看到瓶儿正站在院子里的八仙桌那儿,伸长了脖子等着。 见主子出来了,瓶儿连忙过来扶住了她,“大奶奶饿坏了罢,快快用些粥……” 萧玉杏刚一坐下就变了脸色! ——她的那一处立刻传来了剧痛! 可她又不好当着侍女的面表露出来,只得咬牙死忍,并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一会儿,调整到一个略舒服些的体|位,这才松了口气。 分卷阅读103 大约是谢承宣已经收拾好那些床单被套了,也跟在后头出来了、又吩咐瓶儿进屋里去收拾,他则陪着阿杏坐在一旁。 坐在早晨阳光里的阿杏,又与以往他只能在早晚时看到的阿杏完全不一样。 以往陪着他早起的阿杏是睡眼惺忪的,略带着些童稚般的赌气与可爱。他喜欢那样的她,因为那时的她,是朝气蓬勃的,富含生命力的,当然有时候也略带着几分怒意。 以往在夜晚迎接他回来的阿杏则过于理智冷静了。她会把态度拿捏得刚刚好,笑容半分不减、实在疏离冷淡,总让他感到十分无力,却又被那样的她所吸引。 而眼前的阿杏…… 她本就生得好看,像一朵最最精致的花儿正迎光绽放,一切都刚刚好。可如今这花儿就像是沐浴在春光里、还汲足了水份。她瓷白的面上透着淡淡的绯红,眉梢眼角全都舒展开来,绽放出浓浓的春意,使人看了就再也无法挪开视线! 谢承宣怔怔地看着萧玉杏,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萧玉杏则诧异地看向了谢承宣。 ——他为何这样看着她?难道说,方才她在屋里上妆的时候,面上有脏污? 她不自觉摸住了自己的脸儿。 谢承宣笑了,“阿杏快些吃罢。”遂又起身,“我去外头打点。”说罢,他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噙着散不去的笑意,大步流星的去了。 萧玉杏看着他矫健的步伐,十分艳羡。 怎么有的人体力就是那么好呢? 她这一晚上就像被碾子给碾过了似的,浑身上下的……无论哪儿,只要一动就疼。 萧玉杏叹气。 不过,她还真饿了。 当下就吃了一碗粥,又吃了好些点心。 没一会儿,瓶儿和厨娘把屋里屋外的全都收拾好了,谢承宣又进来,说马车也已经备好,该离开了。 萧玉杏这才站起身,慢吞吞地朝着外头走去。 说实话,她是真不舒服。 昨天前天走多了,腿疼,再加上昨晚上…… 走路的速度也慢,姿势还古怪。 谢承宣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上前,抱起了她? 慌得萧玉杏狠狠地用拳头砸他的胸大肌,“大爷快放了我下来!这、这……这像什么样子!” “无事,并没有外人。”他轻描淡写的说道。 说话之间,谢承宣已经抱着她走出了院子,又径直将她抱上了马车。 等到萧玉杏七手八脚的想挣扎的时候,她已经坐在马车里了? 还听到马车外头谢承宣正在交代瓶儿,“把你大奶奶的披风带上,我让你一早去买的零嘴儿和润嗓子的金桔丸也带上,好好服侍大奶奶。” 瓶儿应了一声,拎着大包小包的也爬上了马车。 萧玉杏将脸儿转到了一旁,撩起窗帘子、看向了外头。 这里是客栈的内巷,故此并无来往行人。但很快,马车便缓缓驶出了巷子。她看到了热闹的街道、往来的人群…… 萧玉杏陷入了沉思。 其实她准备得并不算太充分,可是—— 广州城还真是个好去处呢! 萧玉杏不自觉抚住了自己平坦坦的小腹,心下盘算:离开他,自己一个人过日子……得先拿到休书,然后手头还得有钱,又要能在短时间内离得远远的、教他找不着。 她手头有钱,避世的落脚点么、已经在秘密筹划了。 这休书有点儿麻烦,但萧玉杏已经给远在京都的婆母章氏捎了信去,想来二月初,章氏就能到。有了章氏这个“好帮手”,拿到休书应该事半功倍。 所以说…… 现在萧玉杏最最期待的,就是赶紧怀上一个孩子了。 她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有宝宝一直在问这文会写多长,我想大约会在35万字左右(当然肯定会有些偏差的) 是的现在已经写了一小半了,你们不要抛弃我嘤嘤QAQ 再谈谈剧情吧,这几天就是狗子最最最开心的时候了,就酱。 . 感谢在20200813 15:21:21~20200814 14:0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3 章 回到太平城, 萧玉杏昏天暗地的睡了一天一夜,总算缓了过来。 只是在家里懒洋洋地呆了半日,直到从外头传来了热闹的爆竹声响,她才突然回过神: 这是在过年? 不对啊, 过年……这么冷清的吗? 萧玉杏教瓶儿去唤了沈嬷嬷过来, 问道:“这些天, 就没一个人上门给咱们拜年吗?” ——南疆驻军里,当属程大将军的军衔最大。但 分卷阅读104 程太太一早就带着孩子们回外地老家去了。当然也有几个千夫长与他们的妻小并没有离开太平城, 只是谢承宣的直系上峰也告了假, 带着家眷回了老家。 按说,这些官眷们几乎会在上元节前后赶回来,到时候再相互走动也不迟,但不代表太平城里就没有其他留守的武将家的女眷。 可这大过年的, 怎么就没一个人上谢宅来串门子? 沈嬷嬷答道:“回大奶奶的话, 昨儿宋大奶奶、方大奶奶和陶二奶奶、章三奶奶都来过, 大爷说要让大奶奶好生歇着,便教奴招待了几位奶奶,又请她们回去了。” 萧玉杏想了想, 问道:“宋大奶奶也来了吗?” ——宋晓已经死了, 程大将军也算是够意思, 按着最高的抚恤金给了他妻子宋大奶奶。但宋大奶奶和她弟弟马辉十分不满,见天的去闹程大将军,目的是要程大将军写奏折去兵部、追封宋晓为千夫长。 千夫长乃从六品武将,其妻是享有终身诰命的,且其子也能享受恩荫待遇。 就不知道为什么,程大将军一直不同意。 宋大奶奶和马辉也够狠,程大将军不松口, 宋家人就拖着不让宋晓下葬。只在棺椁里铺了厚厚的石灰,停在宋家门口,到如今都已经两个多月了…… 住在宋家附近的几户人家受不了,已经在暗暗的相房子,想趁着这次过年回老家的名义直接把家具东西都搬出来,等到销假回来的时候就直接搬进新租住的院子里去呢! 萧玉杏暗自思忖: 这宋大奶奶自视甚高,向来看不起她和谢承宣;且上一回马辉还来谢家闹事儿,话里话外的都在影射是谢承宣杀了宋晓的…… 恐怕是来者不善。 不过,既然谢承宣已经让沈嬷嬷打发走宋大奶奶了,也是好事。 萧玉杏心想,那她就……安心歇着呗。 果然她就悠悠闲闲地过了一整天。 夜里,谢承宣回来了。 可能是在过年期间,军营里的操练也不如以往?所以他回来得还挺早,身上的衣裳不再是破破烂烂的、也不脏。 他还带回来一个油纸包? 萧玉杏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油纸包,问道:“这是什么?” 谢承宣的面上现出一丝窘迫与羞赧,笑道:“回来的路上,有个眼熟的老婆婆……好像平时总在军营附近卖茶水的。也不知怎么的,年节也不休息,竟然还守着茶摊。我想着这大冬天的,都快天黑了还有什么人去买她的茶,索性就全买了,灌了虎生他们一肚子水……” 萧玉杏“卟哧”一声就笑出了声音。 谢承宣又笑道:“老婆婆还给了我这个,说是她自个儿做的,叫做什么蕨饼。我已经吃了一个,味道还成,想着阿杏定然也没吃过,不如……试试?” 萧玉杏听了,大感兴趣,从他手里接过了油纸包打开一看——是个黑乎乎的饼子?还油汪汪的! 呃,看起来就不好吃…… 谢承宣斟酌着她的脸色,鼓励她,“阿杏试试?” 萧玉杏不想试。 但他又好像献宝似的? 她就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口饼子。 嗯,应该是糯米掺了杂粮捣成泥、又掺入某种植物的汁液揉合成的饼子,入口时有种难以言喻的苦涩感觉,但表皮被烤得脆脆的,面上还刷了一层香油……且里头是有馅儿的,是咸蛋黄的泥、伴着炒腌菜? 所以咸咸的馅儿配上有些糙的饼子,味道居然出奇的好。 萧玉杏吃了一口、再一口…… 谢承宣出声阻止,“阿杏莫要再吃这个了,毕竟是糙物,你肠胃又弱,吃坏了就不好了。” 萧玉杏又咬了一口饼子,将之放回油纸上,朝外头走去。 只走了两步,她咽尽了含在嘴里的饼子,想回头喊他用晚饭……却正好看到他拿起被她咬了几口的饼子,三口两口给塞进了嘴里? 萧玉杏愣住。 ——他不嫌饼子上有她的口水? 就半年前他和她同桌吃饭时,凡是她的筷子触碰过的菜、他都嫌弃呢! 谢承宣也看向了她。 他咧嘴一笑,还舔了舔手指,朝她走了过来。 萧玉杏转身走出了屋子。 结果就像谢承宣担心的那样,萧玉杏吃了几口饼子以后,对着一桌子的丰盛饭菜突然就没了胃口。 到了夜里,她要歇下的时候,谢承宣还在纠结,“你晚饭就吃了那两口,猫都比你吃的多……不如让厨娘给你煮碗面,吃了再睡?” 萧玉杏知道自己的身体——主要是今天她真的啥事儿都没干,连路都没多走几步,没有消耗当然需求也不大嘛! 她没理会他,上了床。 谢承宣劝不动她,只好去外头、把她装零嘴儿的那个匣子抱了来,搁在床头小柜上,心想若她半夜饿了,还有口吃的能顶一顶。 然后他就去角房沐浴了。 分卷阅读105 萧玉杏快快地将帐子放了下来,又将帐子角仔细掖好,然后躺下、严严实实地卷好被子,面朝里睡好了。 等到谢承宣洗完了澡,回到屋里的时候…… 他愣住了。 阿杏已经上了床、还把帐子掖的那般好,一看就是不打算让他去床上睡! 可是,矮榻上又没他的铺盖? 所以她的意思是…… 让他滚去前院书房里睡? 谢承宣满心失望。 他站了许久,本想负气走了算了! 可是,他又想起了前天晚上吃掉阿杏的美妙滋味,以及昨晚上昨天从广州城回来,她还晕马车了,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她几乎就没怎么清醒过,所以他抱着她睡觉的时候她都没反对! 怎么今天清醒着,她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他谢承宣不服! 一咬牙…… 谢承宣掀了帐子,飞快地钻了进去! 萧玉杏一惊,卷着被子坐起来了,怒视着他,“大爷去外头睡罢……自个儿上衣橱里去拿铺盖去。” 谢承宣厚着脸皮心想——来都来了。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不睡榻,我、我给阿杏暖床。”然后厚颜无耻地一把扯开她的被子,飞快地贴了过去,又麻利地将棉被重新盖上,还悄然探出大手,抱住了她。 萧玉杏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他给揽在了怀里?! 她又羞又气,拼命推搡他,“大爷自重些!” “嗯,重!可重着呢……”他忽视她的挣扎,大手掐住她的腰,还为了避免尴尬而胡言乱语,“……怎么着也有一百六七十斤重!” 萧玉杏呆住。 ——虽然知道这么问挺奇怪的,但她还是很好奇。 “大爷怎么知道自己的重量的?”她停止挣扎,疑惑地问道。 谢承宣道:“军营里有称菜的大秤,一杆可称二百斤,我们几个都去称过……就属我和九庭最重,我要是吃饱了饭再去称、足有一百七十多斤。陆九庭超过了二百斤,那秤称不出来。” 萧玉杏想了想,说道:“那恐怕大爷得去调几匹北方的马儿过来才成。” 他笑道:“我已经着手让人安排了……” 今生重来,他不喜欢她再像前世那样,为了他劳心劳力的,最后百病缠身。所以他的打算就是,能让她快快活活的就好,他能多管点儿事就多管一点。 只要她健健康康的就好。 此刻她躺在他身畔,两条幼细得可怜的手儿一直在想办法掰开他横放在她腰间的手? 谢承宣喜欢这样有活力的阿杏。 昨晚上她倒是极乖巧的睡在他怀里,却一直昏昏沉沉的醒不过来,可把他给急得……简直六神无主! 现在她又踢腿、又亮小爪子的? 谢承宣顿时来了兴致,手儿便探向了她鼓鼓涨涨的那一处…… 萧玉杏生气了,“走开!我还疼呢!” 谢承宣的魔爪一顿。 “还疼?”他疑惑地问道,“要不要我给阿杏看一看?” 气得萧玉杏满面通红,又用指甲狠狠地掐他…… 可人家当成蚊子叮,压根儿不在乎。 “又或者我去找郎中要点儿药膏来,给阿杏抹一抹?”谢承宣又问。 萧玉杏掐到指甲疼,也憾动不了他半分,更是生气,“不要不要……你要不想好好睡着,那就去外头睡去!” 其实当她刚刚说出“疼”这个字的时候,谢承宣就熄了那念头。 但这会子阿杏同意他睡床了? 谢承宣大喜,“好好好!我们好好睡着……阿杏,你的手为何这样冷,快来……我给阿杏捂着。阿杏,你的足儿也冷,快让我给阿杏……” “闭嘴!”萧玉杏低空喝。 她虽然不习惯与他同床而眠…… 但他却有个最大的好处——浑身热乎乎的。 他就捱着她的后背躺了这么一会子,便将她冰冷的后背给烤得暖融融的。这身上一暖和、棉被又柔软…… 萧玉杏打起了瞌睡。 然而还是要再警告他的,“……不许乱摸我,也不许动……要不然你就出去……” 说到最后,她已是迷迷糊糊的,并于须臾之间、呼吸变得悠久绵长。 谢承宣没敢动。 柔软的她、乖乖躺在他怀里,给了他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趁着夜灯散发出的微弱光芒,他看清了她恬静姣美的睡颜。 怔怔地看了她许久…… 他凑了过去,在她温凉光洁的娇嫩额头上轻轻一吻。 怀中的人儿嘤咛了一声,似乎不满意他的偷袭? 谢承宣不敢动了。 他老老实实地抱住她,努力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和她…… 他心里暖暖的、满满的,觉得自己再一次拥了她,实在是三生有幸。 作 分卷阅读106 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14 14:09:24~20200814 22:1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4674582 3瓶;孟夏 2瓶;煜?尼、桐桐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4 章 自从和阿杏发生了亲密关系之后, 对于谢承宣来说,他就好像一直被泡在蜜罐子里似的…… 这幸福甜蜜的生活,让他觉得十分不真实。 其实他天天早出晚归的,和阿杏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且阿杏的态度也一直浅浅淡淡的……但隔三岔五的夫妻生活, 让谢承宣觉得安心了不少。 尤其是, 在他宠爱她的时候,她不那么冷淡。 虽然在大多数时间里, 她都在哭泣着控诉他、为什么那么长时间还没结束;少数时候她会恨得用指甲抓他、企图以此来阻止他…… 当然有时候她也动情, 会用她那孱弱纤细的手臂紧紧地搂住他,还会娇着嗓子不自觉泄出这世上最最美妙动听的音律。 但这样的好日子,也就坚持了一个月…… 谢承宣的烦恼来了。 ——他娘章氏、与他阿弟谢承安带着三个孩子,正浩浩荡荡的从京都出发, 往南疆的太平城赶! 更烦的是, 他们事先还没和他说, 竟然像是偷偷摸摸的来的。幸得谢承宣的心腹亲自骑了快马赶来报信儿…… 饶是如此,留给他准备的时间也不多了。 于是得了这消息之后,他来找萧玉杏, 将这事儿说了。 萧玉杏微微一笑。 她当然知道。 因为这事儿就是她筹划的。 她甚至担心, 若她直接修书回京的, 一是婆母章氏会不信任她,二是怕谢承宣会半路拦下她的信…… 于是她写信给好友林诗兰,动用了当初她和林诗兰之间的密信约定。 其实林诗兰收到了信以后,并不赞成萧玉杏的决定——因为林诗兰觉得小两口能脱离婆母的管辖,这日子才能过得和和美|美…… 但婚姻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 于是林诗兰还是依着萧玉杏的要求,赶在年前去了一趟京都谢家, 以请章氏帮着给谢承宣萧玉杏捎年礼的借口,在章氏面前说了几句。 果然,章氏按捺不住了。 刚过完年就急吼吼的张罗着要来南疆…… 她又害怕儿子不同意,倒拿出了几分雷厉风行的气势,逼着阿安买马车租船雇镖队、又拖儿携孙的,总算抢占了先机,急急的出了门。 此番萧玉杏听了谢承宣的话,微微一笑,“太太要过来投靠大爷,这是天经地义的。只不知大爷当作何打算?若是人都来了,怕是咱家这个小院也住不下。” 谢承宣道:“我想告几日假,直接去在广州城拦住她们,不教他们过来了。” 神烦。 她年纪大了,就好好儿的在京都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吗?反正只要他年年拿了钱给她就成,为何偏要带着一大家子跑到这鸟都不拉|屎的穷乡僻壤来! 且他的那个娘又不是个省油的灯,到时候来又要为难阿杏、恐怕也会拖他的后腿!阿杏身子娇、脾气又好,他不能一直呆在家里给她撑腰,万一他娘又像前世那样可劲儿的折磨阿杏怎么办? 这么一想,他语气里就带上了几分埋怨,“我想着,就让她们直接呆在广州城罢!咱们在广州城置一幢宅子,教阿娘傍着阿安过生活。白日里阿安去书院,阿娘就教养那三个孩子……等过上三五个月,若她们不习惯的,就还回京城去。” 萧玉杏心道:章氏不来,如此伺机求得休书? 但想起谢承宣的作派? 其实他自个儿就能把谢家的那些事儿完全处理好。 前世是她自以为是、一厢情愿的想要融入他的家,想把他的家人当成她的家人。今朝梦醒,她不想那样傻了。 再说了,其实谢承宣并不理解他的母亲章氏。 所以萧玉杏还是很看好章氏的战斗力的。 毕竟无知者无畏嘛。 于是萧玉杏轻轻点头,“我都听大爷的。” 谢承宣含笑看向她,又问:“阿杏今儿可累着了?” 年节已过,大多数将军家的家眷们全都已经回来了。所以夫人们开始了人情走动,又因为大伙儿全都一窝蜂的回来了,便又一窝蜂的宴请宾客,和扎堆似的! 有时候萧玉杏一天要赶三四场酒宴,当然她自个儿也要不停地设宴,邀请别的夫人们过来吃酒、联络感情。 他问她今儿累不累? 也是有点儿累的。 萧玉杏扶了扶额头,说道:“今儿赶了三场酒宴……倒有两场遇上了宋大奶奶,话里话外的就是要我带话给大爷,说宋大行是为国捐躯的,怎 分卷阅读107 么就不能追封为千夫长了?又含沙射影说我们和死人过不去……” “理她作甚!”谢承宣嗤笑道。 因见她粉颊染醉、眼波盈盈又睫毛翘楚的动人模样儿,他又有些心猿意马,大手一伸……便将她捉入怀中,要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萧玉杏有些不耐烦,正要挣扎…… 可他已经伸手抚住了她额间的太阳穴,不轻不重、不急不徐地替她按摩了起来? 嗯,力度还刚刚好。 萧玉杏舒服的叹了口气。 她已然料到,有了这个开头,怕是今晚她又要…… 唉,他有多强势多霸道,她是知道的。 最最最磨人的是…… 他还不用强,而是用尽了手段各种的讨好她……直到她心动、最后只能含羞应允。 然而只要她一肯了,他便如入无人之境。到她承受不住了,他还不知收敛,定要惹得她哭起来……他才慌慌张张地乱来一通了事,然后抱着她轻声哄、慢慢摇…… 最后他还要抱着她入眠,手儿一刻也不松开。 想着呆会儿可能会发生的事,萧玉杏涨红了脸。 ——前世的她没有经历过,所以并不知道,原来……夫妻间是可以快活赛神仙的。如今她已体会到了,又是他愿意放软了身段来服侍她的,为了怀孩子,也为了离了他以后、她并没有打算再嫁的打算……那么现在能好好享受、为何不好好享受? 那就—— 那就呆会子看他的表现罢。 萧玉杏抿着嘴儿笑。 此刻谢承宣感受到怀中的美人儿全身放松,软趴趴的依偎在他怀里…… 他深知,这是信任、也是放任。 谢承宣大喜过望。 他含笑看她,目光中暖意浓浓。 百般怜爱过后,谢承宣方觉畅快舒爽、淋漓尽致。 他两眼生光、一脸餍足的下了床,又去角房打了温水过来殷勤服侍已陷入昏睡的妻子。 萧玉杏则又过了几天诸事不理、日夜颠倒的日子。 某一日,谢承宣向上峰告了假,又回到家中匆匆和萧玉杏说了一声,便急急地赶往广州城。 萧玉杏便知道,婆母即将大架光临啦! 她内心中其实并不在意,便悠悠闲闲去了隔壁的文家。 文殷氏和孩子们也已经回来了,不过——文家大儿与小妞妞被留在了文殷氏的兄长家,如今她就只照看二儿与三儿两个娃娃,顿时觉得家务轻松了不少。再加上过年的时候吃胖了点,愈发显得珠圆玉润,增添了几分风情。 萧玉杏也没见外,先是神态自若的问了几句大儿与小妞妞在老家过生活可还习惯,然后便转移了话题,红着脸儿咬着文殷氏的耳朵说了一番话。 文殷氏掩着嘴儿吃吃的笑,又道:“……放心,我不说出去!这就让人请了郎中到我家里来,就说是给我诊脉,如何?” 萧玉杏咬着唇儿含笑点头。 ——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怀了孩子,却又不想堂而皇之的请个郎中到府里来,闹得让谢承宣也知道这事儿,故此来求文殷氏。 文殷氏果然打发婆子去请郎中,又问萧玉杏几句上回是何时行的经、如今房事是几日一回…… 萧玉杏面红红的一一回答。 文殷氏听了,面露难色,“妹妹,要这么一算,距离你上一回行经还差了几日呢,就算有了喜讯……怕是也查不出来。” 萧玉杏扮出了一副忧愁的模样,“还是查一查的好,就怕再过几日我那婆母到了,恐怕……”说到这儿,她便打止不说了。 文殷氏是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哪儿能不知道婆媳间的那些尔虞我诈? 她叹道:“在京都住得好好的、跑来这太平城这穷乡僻壤作甚!且苦了你啦,本来小夫妻俩过得好好的,唉!” 萧玉杏轻声说道:“所以就更加盼着……若有了好消息,婆母就是不看大爷的面子、也看在孩儿的份上,好歹对我客气几分罢。” 文殷氏立刻明白了萧玉杏的“处境”,不由得深深叹息。 没一会儿,郎中就到了。 文殷氏知道萧玉杏“怕丑”,不想让人笑话她二十好几还生不出孩子,于是便找出了自己的斗篷和帷帽,教萧玉杏穿戴了,坐在屋里等着。 郎中一进来,先给文殷氏把了个平安脉。 突然—— 这屋子里的空气莫名其妙的就凝固住。 郎中一脸的凝重,收了手、又请诊文殷氏的另一只手腕。 文殷氏愣住,半晌才又换了只手。 郎中又细细地探了半日她的脉相,面露喜色,站起身朝着文殷氏行了一礼,“恭喜七奶奶,这是喜脉啊!” 文殷氏呆住了。 坐在一旁的萧玉杏好生羡慕,恨不得沾一点子文殷氏的好孕,呆会儿给她也诊个言之凿凿的喜脉出来。 然而文殷氏却喜忧参半 分卷阅读108 ,“啊?这、这……我又怀上了?哎,可我今年都已经三十一了,再生下去……”说到这儿,她猛然省悟过来,这样的话儿可不能说与外人听。 便急忙收了心,又对郎中说道:“待会子再谢过郎中,既然今儿郎中来了,索性再为我娘家的远房表妹也听个平安脉罢!” 萧玉杏心情激荡。 她开始患得患失,担心自己的情绪太激动影响了心跳和脉动,耽误郎中诊脉了……又强行按下激动的心情,可直到郎中的手指搭上她手腕处的脉门时…… 她又激动了起来。 郎中细数了半日,说道:“这位表姑娘……一切都好,有些阴虚脾亏。若家里吃得起燕窝花胶的,隔两三日吃上一盅,养上个把月就好。要不然,就用红糖煮了赤小豆,隔三岔五的吃上一顿也可。我就不开方子了,可食补的、就最好不要服药。须知是药三分毒呢!” 这一番话…… 教萧玉杏失望透顶,方才还激动不已的心情此刻跌落谷底。 饶是穿戴着斗篷和帷帽,文殷氏也看出了萧玉杏的沮丧,连忙对郎中说:“烦先生再诊一次,看看我这表妹是不是也有了喜脉。” 郎中恍然大悟,便又重新为萧玉杏认认真真的诊了一次脉。 诊完脉,郎中思忖了一番,温和地安慰萧玉杏,“奶奶年轻,也不必这样着急,把身子调理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萧玉杏点头,默默地起开,走到了一旁去。 文殷氏带着郎中出去了。她意外的被诊出了喜脉,按规矩是要打赏给郎中的。因此在外头蹉磨了好一会儿,直到打发走了郎中,这才回到屋里。 萧玉杏已经除去了斗篷和帷帽,虽因自己没能诊出喜脉而沮丧,却也为文殷氏感到高兴,“姐姐……” 然她恭喜的话儿还没说出口,就被忧心忡忡的文殷氏给制止了,“妹妹,这事儿你可别出去说呀!” 萧玉杏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文殷氏抚着小腹,担忧地说道:“这个孩子……多半是不会留下的。” 萧玉杏大吃一惊! 文殷氏解释道:“我已不年轻了,上回我生小妞妞的时候,就凶险得很。后来身子也一直虚得厉害,我们七爷的意思也是……家里也已经有了四个孩子,再养一个,一是怕亏了我的身子、对这个家对孩子们都不好,二来再添一个孩子恐怕也会增添这家里的负担。所以……” “大约我们会趁着时日尚浅,拿掉这个孩子……好妹妹,你可千万别出去和旁人说。”文殷氏仔细交代道。 其实萧玉杏是无法理解的。 她自己喜欢孩子、渴望孩子,偏又求之不得。可文殷氏有了孩子居然还不想要?真真儿让她听着就觉得心疼。 但这…… 这是文氏夫妇的事儿,她无权过问。人家要不要孩子的,也自有他们的考量。 当下,萧玉杏应下了文殷氏,又作了别,这才回到自己家中。 谢承宣去了广州城,家里只有她一个。 夜里,萧玉杏用过了燕窝粥,躺在床上抚着自己平坦坦的小腹,心想: ——文殷氏说得不错,毕竟她距离上次行经还差了三日呢。也是她太着急了……说不定也是因为时日尚浅,所以诊不出来?或许再等上几天就…… 就能传出喜讯了呢? 萧玉杏心里又升起了小小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14 22:13:48~20200815 11:4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唔西迪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5 章 两天以后, 谢承宣命侍卫虎生先行一步赶回太平城的家中,向萧玉杏汇报—— “启禀大奶奶,太太不愿意呆在广州城,大爷实在拦不住, 特命我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和大奶奶说一声, 让腾出屋子来安顿太太和嫆姐儿, 二爷和两位哥儿倒是可以在前院将就一二。” 萧玉杏早就心里有数了。 但是—— 谢嫆是姑娘,固然是要跟着章氏住在后院西厢房里;谢楠快三岁了, 跟着阿安住前院也无不可。但阿棹才一岁多一点儿, 也跟着阿安住在外院么? 又转念一想,反正这也是谢承宣安排的! 于是萧玉杏便教瓶儿去收拾西厢房,又喊了沈嬷嬷带着碗儿去收拾后人巷,再叫厨娘赶紧去买菜什么的。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 谢承宣果然领着章氏一众, 浩浩荡荡的回来了。 萧玉杏挂着标准的温婉笑容, 站在门口迎接。 一见章氏,她上前行礼,“儿媳见过太太, 太太一路辛苦了。” 章氏手里牵着谢嫆, 猛然得见立于灯笼之下, 被那雪亮光芒映照得靡颜腻理、眼神晶莹明 分卷阅读109 澈,又俏生生、婉约娉婷的萧玉杏,先是一愣,继而重重的“哼”了一声。 目不斜视的就想往院子里走。 倒是谢嫆挣脱了祖母,又唤了三岁的阿弟谢楠过来,姐弟俩站定,正儿八经地朝着萧玉杏行礼, 口称,“侄女(儿)见过伯娘,伯娘万安。” 萧玉杏牵住阿楠的手,又看着五岁大的小姑娘谢嫆,神情复杂。 眼前的谢嫆倒是玉雪可爱。 可是—— 前世萧玉杏没有孩子、见天的被困在谢府,身边能见到唯一一个孩子就是谢嫆。前世杜梅芝是怎么对待她的孩子们的,萧玉杏亲眼所见,也挺怜惜孩子们的。 可以说,她对谢嫆是真正的视若己出。 她亲自教导谢嫆读书、识字;教谢嫆礼仪、规矩;更教谢嫆做人的道理、还将京都世家的关系网一一分析给谢嫆知道…… 可后来谢嫆渐渐大了,也不知道杜梅芝是怎么教她的,总之……谢嫆总是在萧玉杏生病的时候跑来冲着萧玉杏愤怒的大吼大叫、或恶语讥讽,实在让萧玉杏感到心凉。 今生么…… 萧玉杏摸摸谢嫆的头,替她整理了一下簪在双丫髻上的小白花,亲切而又疏离地说道:“阿嫆是个命苦的,可是想你娘亲了?” 谢嫆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她和阿娘相处的时间不长,并没有什么感情。 不过,聪明的谢嫆还是顿时明白了伯娘的暗示。 她眼圈儿一红,悲伤地点点头。 萧玉杏柔声说道:“阿嫆是家中长女,从今后要好好孝敬阿奶,照看弟弟们啊。” 谢嫆毕竟还小,不明白这其中有何意义,便懵懵懂懂的点头。 章氏却大怒,瞪视着萧玉杏,说道:“呸!就是阿芝死了,阿嫆还能依附她大伯呢!要你在这儿撂挑子!” 萧玉杏还没说话—— 谢承宣过来了,沉声说道:“阿娘,难道阿杏教导孩子孝敬你也是错?” 章氏愣住。 话是这么说…… 可萧氏语话中撂挑子的意昧也很浓啊! 这时,一个年轻女子抱着个婴孩,急急地过来了,“姑妈,您别和大奶奶计较……”偏生才说了这么一句,被她抱在怀里的孩子就哇哇的哭了起来。 萧玉杏定睛一看。 ——原来竟是抱着阿棹的章含蕊??? 萧玉杏不由得失笑。 要说这章姑娘啊,对谢承宣可真是一片痴情。 前世的章含蕊被章氏几次打包送给谢承宣做妾,几次都被谢承宣打脸、退回。后来因谢承宣一直不要章含蕊,章含蕊就被父兄逼着、给个富商老头儿做妾去了。 据说是章含蕊太受宠、为大妇所不容? 后来她被休弃了,就一直死心塌地的呆在谢家、服侍章氏。 可是,这会子连章含蕊也跟着章氏来了? 萧玉杏一见章含蕊,就没能忍住,看了谢承宣一眼。 章含蕊怀里抱着的阿棹正哇哇的大哭着。看起来,章含蕊也有些手足无措。可站她身边的章氏明显没有想要过问的意思,章含蕊就楚楚可怜地看向了谢承宣。 结果谢承宣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握住了萧玉杏的手,皱眉说道:“……明知这几日倒春寒,怎么披风也不系一件就在这儿站了这许久,手也冰冷!” 被他这么一说…… 萧玉杏顿时就有些后怕。 是啊,她可不能生病呢! “知道了,是我的不是,这就回屋里去了。”萧玉杏含笑说道,表情温婉,神态温驯。 章氏与章含蕊顿觉刺眼。 章氏骂儿子,“你当你老娘是死了还是怎么滴?你咋不关心一下我老人家的死活?” 章含蕊也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大表哥”…… 奈何章氏的嗓门儿太大,完全将章含蕊的声音给盖住了。 萧玉杏没吭声。 谢承宣皱眉道:“来人,吩咐厨娘马上熬一锅姜汤给太太!” 就有人应下,跑去传话了。 章氏狠瞪了儿子一眼——她嗜甜,最恨姜,他居然还要让她喝姜汤? 只可惜,她儿子的眼睛长在萧氏身上,压根儿没看她、自然也就不知道她瞪了他一眼。章氏怒极,气呼呼地牵住了孙女儿的手跨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章氏的心情就变得更加不美好了,嘀咕道:“这么小的院子!还这么破……那就是正屋?这样小,怕是连转身都不够……这院子只得三进?这也忒寒酸了吧……就这么个破地儿……” 萧玉杏倒不以为意。 她这婆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早就知道了。 可牵着她手的谢承宣,似乎一句也不打算忍。 “不然呢?我和阿杏在这儿勒紧裤腰带捱苦受穷挣功名,原是为了让阿娘能在京都吃香的喝辣的!难道阿娘还以为是我们躲这儿来是自个儿吃香的 分卷阅读110 喝辣的?既然阿娘非要陪着儿子受苦,儿子自然不会见外……既然嫌这院子小,阿娘拿了钱出来,儿子给阿娘在外头再罩个院子如何?” 章氏被儿子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玉杏内心暗笑。 章含蕊怀里抱着个哇哇大哭的奶娃娃,正觉得万分窘迫……可她被所有的人给忽视了。 倒是谢承安过来了,指挥着一个婆子从她怀里接过阿棹,也板着脸儿进了院子。 那婆子抱着阿棹轻轻的摇,略哄了几句,奶娃娃就不哭了。婆子有些不忿,嘟嚷道:“不会带孩子又逞什么强啊!”遂抱着娃娃也进了院子。 章含蕊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咬牙暗道:如若不是在姑母面前打包票她可以照顾阿棹的,姑母也不会容许她跟了来南疆,又倘若她没跟着来,恐怕就被父兄给卖了! 她咬着唇儿,委委屈屈地也跟着进了院子。 院子里,章氏已经撒起了泼。 “谢承宣,我还是你娘吗?既然是、为何让我住西厢?那谁住东厢?我问你、谁住东厢?啊,这家里还有谁、比我还尊贵的?萧氏住东厢?她是你娘?” 谢承宣二话不说,便吩咐萧玉杏,“阿杏赶紧回屋收拾东西去……” 章氏叉着腰,看着萧玉杏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 不料却听到她儿子继续说道:“……阿杏把衣裳收拾好了,咱俩今晚上就搬出去,把这宅子留给阿娘,让阿娘想睡哪屋睡哪屋!” 萧玉杏含笑应了一声,转身进了东厢。 章氏笑不出来了,嚎道:“好你个谢承宣!你这是有了老婆忘了娘啊!你娘才第一天来,你就要赶了你娘走,你、你这……” “我住东厢,”谢承宣冷冷地说道,“是阿娘要赶了儿子走的,儿子还能不走?” 章氏怒道:“你——” 她向来跋扈,昔日丈夫还活着的时候就拿她没法子。后来丈夫死了,长子继承父业掌家主事,但后院还是她说了算,故此愈发纵容了她。 此刻章氏也不避着人,狠喘了两口气,压低了声音对谢承宣说道:“儿啊,你平时又不在家呆着,住什么东厢!这样,你呢就搬去前院住,让萧氏来服侍我……放心,为娘替你好好收拾收拾这个狐媚,省得教她把你迷得爷娘不认,倒误了你的前程!” 谢承宣被气得两眼通红! 他一向知道母亲是个不讲道理的。 但他没有料到,母亲居然当着这么多仆佣的面,如此轻贱他的妻子! 再想想…… 前世的阿杏,呆在谢府是怎样的举步维艰! 杜梅芝的从中作梗、令阿杏与他离了心;而他的亲娘,居然当着他的面、也是如此这般的为难阿杏,更是在仆佣面前半分情面也不留给阿杏…… 他真是不敢想—— 前世他不在阿杏身边护着的那些日子,阿杏是怎么过日子的? 哪怕阿杏就是再爱他,那些欢喜也会一点一点散去。 难怪前世到了最后,她要求去、她想和离呢! 谢承宣瞋目裂眦。 他冷冷地盯着章氏,突然伸手,“扶”住了章氏。 章氏愣住,疑惑地喊了一声,“阿宣?” 然后惊诧错愕地看到了儿子眼里滔天的恨意! 谢承宣托住章氏的胳膊,带着她往院子外边儿徐徐走去,又缓缓说道:“……阿娘,有些话,儿子只说一遍,阿娘要听清了——阿杏是我用三媒六聘的礼节娶回来的妻子,她对于我,就像阿娘对于爹那么重要……阿娘,你要听清楚,在这个家里,我是一家之主,阿杏……便是谢家主母!” “至于阿娘你么,你是我和阿杏的长辈,你若慈悲、我们便孝顺。若你不慈悲的,我……自然不会去孝顺一个对我妻子不好的长辈!今日阿娘既然不愿住在我们家的西厢房里,那便请自寻门路罢!” 说着,谢承宣已经拉着章氏、走到了院子门口。 他一把便将章氏推出院门,冷冷地说道:“我知道阿娘是个厉害人儿,对着自家人……就更厉害了。今日确实是我谢承宣把亲娘给赶出了家门的,我认。阿娘也可以自去向四邻哭诉。我那上峰名唤龚雷,就住在巷子口挂着四盏灯笼的那一家。” “阿娘也可问了人,去寻南疆驻军的程大将军的府邸。不用怕,只要你说你是谢承宣的母亲,会有人带了你去……你寻了我的上峰,将你是如何对你儿子儿媳的,又将你儿子怎么对你的,皆一五一十的说了……教他们给你做主。” 章氏傻傻的张大了嘴。 她不算聪明,却也晓得…… 她儿子这是真要将她扫地出门? 谢承宣看着母亲,面露讥讽之意,“然后阿娘就能如愿以偿地看到儿子丢了官……这曾经拿命换来的百夫长之位,也不算什么……再然后,阿娘就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罔顾了父亲的遗命,想来振兴谢家的重任,就要落在阿安的身上……” 说到这儿 分卷阅读111 ,谢承宣又笑了笑,对章氏说道:“……或者也要阿娘来完全成父亲的遗愿?” 章氏下意识说道:“那怎么可能啊!” 谢承宣冷冷地看着章氏,一字一句地说道:“等到儿子丢了官、一事无成的时候……大约儿子除了替阿娘侍疾之外,也再无其他的本事了。” 章氏道:“我又没有病,何须你服侍?你还是去忙你的事业罢,我、我……嗐,那我就不嫌弃西厢房了呗。” 谢承宣瞪视着章氏。 看着蠢笨到连威胁意味都听不出来的自家老娘,谢承宣真是被气得……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 偏生章氏还觉得自己亏得慌,兀自嘀咕道:“阿宣,还是让萧氏挪出东厢,腾给我住罢!要不然我多没面子啊!” 这下子,谢承宣可真是气被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嗓子眼儿都泛出了甜腥气,“阿娘还是在外边儿冷静几天再说!” 然后又扬声说道:“章含蕊何在?” 章含蕊被点了名,顿时又惊又喜!她终于当上了主角儿,不由得一颗芳心怦怦乱跳起来。便噙着泪、拎着裙子朝着她梦中的伟男子跑去,只是太过于慌乱,不小心左脚踩住了右脚…… 章含蕊眼珠子一转,索性朝着谢承宣扑去,又娇滴滴地惊呼了一声,“大表哥——” 谢承宣眼疾手快地退后一步,一脚踹向了章含蕊! 章含蕊惨叫了一声,被踹飞的身体换了个方向,朝着章氏扑去? 章氏反应不过来,与章含蕊撞了个满怀,两人“哎哟”、“哎哟”的惨叫着,滚到了府门外。 谢承宣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二人,对章氏说道:“阿娘一定不懂得,只身在外又无依无靠是什么滋味……” 说到这儿,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浮起了一幅画面: 一个纤瘦柔弱的女子总是孤零零地倚门等待,她在等着日思夜想的丈夫出现,也无比渴望丈夫的家人能接纳她。然而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不管她多努力、不管她对那些没心肝的人有多好……却始终不会有人珍惜她! 谢承宣眼眶微湿。 他双目赤红,声音哽咽,“所以,阿娘就自个儿在外头呆上三天罢!好好体会这三天以后,阿娘再回来……” 再想想他娘的猪脑子,恐怕他说得太含蓄了、她听不懂,遂又冷冷地说道:“但倘若阿娘还是不明白阿杏在儿子心中的地位的话,那么三日之后,就让阿安送了阿娘回京罢!” 顿了一顿,他盯着章含蕊看了一会儿,冷冷地说道:“据说章姑娘很会服侍人,就劳烦章姑娘好好服侍家母了。记着,你是家母身边唯一的人,在这三天里,无论家母言论如何,我皆视作是你的挑拨!可明白了?” 章含蕊咬着唇儿,震惊又失神地看着眼前这……恍若从地狱走出来的、如同恶魔一般的男人,额头上冒出了涔涔冷汗。 天,他真是那个温文儒雅的大表哥?明明只来了南疆大半年,怎么就变得这样可怕了? 章含蕊压根儿就没有勇气和他说话,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谢承宣又吩咐老吴,“吴叔听我的吩咐。” 老吴直接跪下了,“奴听家主的吩咐。” 谢承宣说道:“替我守好了这门户!在这三天之中,家中所有女眷,一概不许出入……就是我娘,也不能踏进这府里一步!后院女眷有何要事要出府的,一律都由男仆代办,三日之后才可解禁,可听明白了?” 老吴,“是,奴听家主的吩咐。” 章氏终于明白过来,她儿子是要赶她走啊! 她又急又怒,叉腰大骂:“谢承宣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吓得章含蕊两腿儿直打颤,看看左右,又看了看谢承宣的脸色,上前就捂住了章氏的嘴,央求道:“姑妈,求你了,别说了……别说了!” 章氏快气死了,想冲进府里去,奈何又被章含蕊抱住—— 就在两人扭打的时候,谢承宣转身回了院了,老吴则将大门关住。 章氏愣住,喃喃问道:“他、他……真把我赶出来了?” 章含蕊重重地挨了她几下子,身上痛得不行,又委屈得不行,但更加害怕如恶鬼疯魔一般的谢承宣,便哭着哀求章氏,“姑妈,别这样,你别这样……求求你了,咱们别得罪大表哥了好不好……” 话说谢承宣回到了院子里。 他兄弟谢承安一家、并章氏带来的婆子仆妇们尽数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全然不知所措。 谢承宣阴冷毒辣的眼神扫视过每一个人…… 他沉声说道:“那些人是侍候阿嫆、阿楠和阿棹的?” 三个仆妇战战兢兢的出列,“回大爷的话,我们是侍候哥儿姐儿的。” 谢承宣,“你们领着哥儿姐儿下去歇息,沈嬷嬷会照顾你们……去吧!” 那三个仆妇被吓够呛,分别牵着、抱着谢嫆、谢楠和谢棹,忙不迭地跟着候在一旁的沈嬷嬷走了。 分卷阅读112 谢承宣才又环视着众人,冷冷地说道:“……跪下。” 也不知为何,原本温和好说话的大爷,转眼就变成了一个不怒而威、杀意凛然的人。 他这么一发怒,七八个仆婢全都“哗啦啦”的齐齐跪了下来。 人人都不自觉的轻轻颤抖着,有的还牙齿打架,额前、背后处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谢承宣一字一句地说道:“从现在起,你们就一直跪在这儿,到明早大奶奶起身以后,她让你们起、你们才能起……可听懂了?” 仆婢们带着哭腔齐齐应了一声是。 谢承宣又交代他兄弟,“阿安去前边儿看看孩子们罢,你和孩子就在前头用饭。” 谢承安点头,颓然离开。 谢承宣深呼吸,无视跪满了一院子的仆婢,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进了东厢房。 萧玉杏神色安祥,正在收拾衣裳。 见他进来了,她甚至还朝他笑了笑,却并没有说话。 ——这幢小三进的院子又有多大呢! 所以他方才在外头和章氏说的那些话、他训斥奴仆们的话…… 她全都听到了。 谢承宣默默地走到她身后,负气似的抽走被她拿在手里的衣裳、又随手一扔! 他抱住了她…… 紧紧抱住。 “阿杏,对不起。”他低声说道。 萧玉杏笑了笑。 其实她并不在意。 ——她都已经准备好离开了,还在意章氏对她好不好? 但萧玉杏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他是看不到她的表情的。 于是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将心爱的女人抱个满怀,是件幸福的事。 却也因为幸福过…… 所以很介意失去。 谢承宣紧紧地抱住了萧玉杏,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半晌,他带着泣音问了一句,“阿杏,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萧玉杏咬住了唇儿。 作者有话要说:  章含蕊不是大爷的亲表妹,谢母与章父同族而已。 (今天更了一万字了,没有了。明天继续QAQ) . 感谢在20200815 11:49:32~20200815 16:4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为老母亲擦掉泪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6 章 萧玉杏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头一天晚上, 谢承宣就给那些跟着章氏来到太平城的仆妇们来了个下马威……除去帮看孩子的之外,其他人全都在院子里跪了一夜! 除此之外,谢承宣还教陆九庭拿着根鞭子坐在庭院里,又命厨娘给了他十斤卤猪头肉、一埕酒…… 陆九庭满意极了。 一整夜, 他都抓着那卤猪头在慢慢的啃, 还时不时喝口酒。若有哪个仆妇打起了磕睡、或是跪得不规矩的, 他就狠狠一鞭子甩过去! 这回跟着章氏从京都赶来的,几乎都是章氏的亲信。前世亦是她们, 仗着章氏狐假虎威的, 明里暗里欺侮了萧玉杏不少。 所以当谢承宣惩诫这些人的时候,萧玉杏不置可否。 她没有办法同情这些前世欺负过她的人,甚至……其实她自己也已经准备好,要狠狠教训这些人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 谢承宣的惩诫简单又粗暴, 远比她设想好的钝刀子割肉要来得痛快。 大约唯一让她感到有些遗憾的, 就是没能亲自出手。 相较于这莫名的舒畅,另外一件让萧玉杏感到特别沮丧的事情就是—— 她来月信了。 好吧。 她已经预想过即将承受的、最好或最坏的后果。 只没想到的是…… 她的运气竟然这样背! 萧玉杏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但她不想在谢承宣面前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便压抑着, 含笑去沐浴更衣, 又上床歇息。 谢承宣也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他能看得出来, 阿杏扮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儿…… 但她不快活。 他无地自容,且感到十万分的愧疚。 向她说对不起? 说了…… 可她并不在乎。 想想也对,摊上这样的不讲理的母亲……他又能怎么办? 谢承宣叹气。 他亦只能紧紧地抱住她。 萧玉杏因为月信已至,身子难受得很,又被他紧紧抱住,心里更觉得烦躁,就不停地推开他、翻身, 再推开他、再翻身…… 谢承宣好脾气的任由她折腾。 分卷阅读113 理智告诉他,既然阿杏的心情这么不好,他理应暂时离开,给她一点独处的空间;但从情感上来说……他再也不能失去她。 前世,他错过了她所有的喜怒哀乐。 今生,他必须参与。 于是他紧紧地抱住她,她要翻身、他松手,然后再次紧紧抱住……她再翻身、他就再松手,跟着再一次紧紧抱住…… 最终,萧玉杏把自个儿折腾得够呛,累着了。且他的体温高于她,他紧紧地贴住她的后背,温暖的大手还搁放在她的腰间,等于后腰和小腹都被他暖住。 萧玉杏终于窝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三天以后,阿安奉兄长之命,去接了流落在外的章氏和章含蕊回来。 谢承宣并没有不管母亲。 他管了,却是施以小惩。 他让几个侍卫抄近路出去,花钱将太平城里所有客栈里的房间全部包下。 章氏与章含蕊没地方住,其他不相干的旅人也没地方住,大家骂骂咧咧的,最后抱团去了城隍庙,大家将就着挤了一夜。 出门在外的、多数是男人,而且还都是些三教九流之人,看起来就没一个像好人。 再加上同行的行脚商人的货物、男人们数天不洗澡身上的酸臭气、还有人内急直接就在附近方便了、驮货物的马匹驴骡拉的粪便、甚至还有人露天烤肉煮饭…… 那气味、那喧闹,吓得章氏和章含蕊压一整晚都没敢合眼! 当然,她们也并不知道,其实谢承宣是有派侍卫跟着、暗中保护她们的。 到了第二天,谢承宣还是使了银子,将城里所有客栈的上房全都包下。 章氏与章含蕊也只好……就委委屈屈的要了一间数人合住的房间,既简陋、看起来又不安全,最重要的是脏兮兮的,只把二人给吓够呛! 章氏哭了一夜,骂了章含蕊一夜。 第三天,谢承宣没再花钱包房了,章氏与章含蕊总算住进了客栈里的上房。 然而两人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还觉得客栈上房里的床、怎么也比不上自己家,外头的饭菜也都是垃圾,更加因为身边无仆妇服侍、简直连走一步也难! 等到谢承安奉兄长之命前来接她们的时候…… 章氏气哭了,跳着脚狠狠地把阿安打骂了一通,当然也骂她的大儿和大儿媳,骂得要多难听就有难听。 自从杜梅芝死了以后,谢承安就像具行尸走肉一般,似乎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母亲骂他、他像没听到似的;母亲辱骂兄嫂、他也完全无所谓。 等到母亲骂累了,他才麻木不仁的带着母亲和章含蕊走了。 回到谢宅,章氏看着站在门口迎接她的萧玉杏,恨得牙痒痒的! “贱妇!就是你,撺掇着我儿忤逆的吧!”章氏怒道,“……你怎么还有脸面在我谢家呆下去?你、你给我滚!给我滚出去!” 萧玉杏斯斯文文地说道:“太太,我究竟犯了什么错,太太要赶了我走?” ——想让谢承宣休了我,是需要理由的。你倒是找个理由出来啊! 萧玉杏自认为已经暗示得很清楚了…… 章氏却叉腰骂道:“这是我儿的家,我看不上你,你就得给我走!马上走!” 萧玉杏只好循循善诱,“太太,我是大爷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室,大爷都没发话,太太要我走到哪儿去?再说了,是我对太太不好、还是对大爷不好,又或是犯了什么错,太太非要赶了我走?” ——我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私离是罪,真想赶我走的,你便让谢承宣写休书给我啊!要不你再仔细想想,给我安个什么样儿的罪名? 说罢,萧玉杏笑盈盈地看向了章氏。 她温柔和气,与章氏的跋扈形成了鲜明对比。 章氏哑口无言。 急智之下,章氏觉得自己终于捉住了萧玉杏的把柄——对啊!我是婆母,萧氏是儿媳,她侍候我是天经地义的!哼哼,看我不好好收拾她! 章氏冷笑,“你倒是个嘴乖的,会把人哄得团团转!既是这样,你便来我跟前立规矩罢!”说着,她大步流星的走进了院子。 萧玉杏摇头。 真想不到,章氏居然这样蠢笨。想来,前世章氏偶尔的小聪明,多半是杜梅芝怂恿的? 萧玉杏哂笑,也跟在章氏身后进了屋。 章氏一进院子就想起了东西厢之争,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心想那日这贱妇有阿宣护着,今儿阿宣不在,先把她赶出东厢再说,到时候阿宣回来了她便说是萧氏自愿搬出去的…… 打定了主意,章氏叉腰,“萧氏,你这就从东屋腾出来罢!” 又骂,“你是个没爹没娘的,一看就是个没教养的!哪有自个儿霸住东厢、叫婆母去住西屋的!这我也是为了你好,省得咱们谢家被人笑话!” 要是章氏骂别的倒还好,偏要拿萧玉杏的身世来说事儿? 萧玉杏攥紧了拳头,却点头笑 分卷阅读114 道:“太太说得是。” 章氏大喜! 萧玉杏吩咐瓶儿,“快去屋里把我和大爷的东西全都收拾好,也不必搬去西屋,就直接搬到外院去放着,省得夜里大爷回来了又让再收拾一次。” 章氏一愣,突然想起就是因为她和萧氏争东屋、她才被儿子给赶了出去的? “你、你……哼,那也是你自个儿要搬的……我、我可没让你搬!”章氏吱吱唔唔地说道。 萧玉杏一笑,挥手示意瓶儿去东屋收拾东西。 章氏有些心虚,可看看左右俱是她从京都带来的心腹婆子仆妇等,胆子又大了些。遂将那事儿放在一旁,进了堂屋、坐下,又装模作样的对萧玉杏说道:“萧氏,快奉了茶来给我吃!” 于是萧玉杏温驯地奉了茶盏上来。 章氏只喝了一口,就“噗”的一声喷了出来,怒目圆睁,“萧氏,这茶水怎么这样烫?!你是想害死我还是怎么着?你这毒妇!快去外头给我跪着!我不叫起、你就不许起来!” 萧玉杏一笑,“是,儿媳听太太的吩咐。” 便果真出去、在院子里跪下了。 章氏还有点称愣,心想这萧氏也太好欺负了吧?于是就问立于一旁的章含蕊,“……要是我写了休书给她,能赶走她吗?” 章含蕊也有点儿烦她了,“姑妈,您都不识字儿,写甚休书?再说了,她是表哥的妻,只有表哥亲手写下休书,再去官府文证,这事儿才算能成。” 章氏又生气了,“还是阿宣不好,当初我怎么就同意了这门婚事呢?” 章含蕊,“当初姑妈也没同意这门婚事,是大表哥一意孤行非要娶了她的……” 章氏更是生气,“你这嘴怎么这么臭!要是阿芝还在……阿芝可不会这样和我说话!”一说起这个臭字,章氏突然想起来,她被儿子赶出去三天,真真儿身无分文!还是当了章含蕊的一根钗子,两人才能过下去…… 她身上这套衣裳就没换过,已经隐约透出了酸臭味儿! “来人啊!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洗头。”章氏大喝道,然后又嘀咕,“阿芝还在的时候,可是把这些都给我准备得妥妥当当的……这萧氏,不及阿芝万一!” 等了一会儿,居然无人应答? 章氏大怒,“人呢?服侍我的人呢?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一把童稚清脆的声音响起,“阿奶,大伯娘被您罚了跪……就不会再有人来侍候您了。” 章氏一愣,转头一看,才发现了被她忽略多时的孙女儿谢嫆。 “这是为何?”章氏奇道,“……难道她们都背了主?” 谢嫆道:“阿奶,您不在的这三天,齐嬷嬷傅嬷嬷她们就在这院子里跪足了三天……人人都被大伯吓得肝裂胆震。且大伯还说了,只要伯娘一跪,就所有的仆妇全都要陪跪。如今您让伯娘去外头跪着,其他人也全都陪着……” 章氏不信这个邪,冲出去一看—— 好嘛,院子里黑压压的跪满了人! 章氏怒道:“阿齐、阿傅,你们给我起来!”那是她的两个心腹。 不料二仆妇却拼命摇头,“不敢、不敢!太太,大奶奶还跪着,我、我们哪儿敢起来啊!” 有其他的仆妇小小声说道:“太太饶了大奶奶罢,我们都已经连跪了三天三夜,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变成残废了!” 章氏被气得鼻冒青烟! 她习惯性要转头、想寻找杜梅芝的身影……却想起杜梅芝已经死了? 章氏无计可施,只得说道:“你们都给我起来!” 萧玉杏跪得笔直的,纹丝不动,其他人便也不敢动。 齐嬷嬷小小声提醒章氏,“劳烦太太请大奶奶起身罢……” 章氏只好又气急败坏地说了声,“萧氏,你给我起来!” 萧玉杏微微一笑,起来了,又和气地对众人说道:“嬷嬷们请起罢!” 结果章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婆子仆妇们齐齐朝着萧氏说了声“奴多谢大奶奶的恩典”,然后稀哩哗啦的相互搀扶着都起来了…… 且人人都是半死不活的,景况凄惨。 章氏又惊又怒:明明是我让你们起来的! 只是,这口气憋在心里,似无论怎么也化解不了……最后只好憋着,作罢! 眼下最最重要的事,就是赶紧洗个澡、再吃顿好的。 “来人,给我准备热水,服侍我沐浴洗头!再整点儿好吃的!”章氏吩咐道。 齐嬷嬷等人应下。 章氏眼珠子一转,“萧氏,你来服侍我……”哼,不让跪是吧?那她可以使唤萧氏干活呀! 萧玉杏再次温驯地应了一声。 等到热水到了,萧玉杏果然亲自服侍章氏沐浴。只还没服侍章氏除完衣呢,齐嬷嬷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启禀太太、大奶奶,大爷回来了,有急事儿要请了大奶奶出去呢!” 章氏慢悠悠地说道:“凭他 分卷阅读115 有什么急事儿,也等我洗完澡再说!”又命令萧玉杏,“萧氏,拿了那丝瓜囊子来给我搓背,要是侍候我侍候得不妥当,看我怎么整死你!” 说罢,自己解下了小衣,坐进了浴桶里。 萧玉杏笑着应了一声“是”,先是拿起了一旁的束带,将自己宽松的袖子绑成贴身模样,以防止袖子湿了水。 在这过程中,她借着整理束带的功夫,下暗劲儿狠狠地掐了几把自己的胳膊,然后才拿起了丝瓜囊…… 突然—— 谢承宣的声音很突兀的响起,“阿杏?阿杏何在?” 他的声音十分清晰,听起来像是已经进了西屋? 坐在浴桶里的章氏被吓了一跳,“啊”的尖叫了起来! ——这个逆子! 只是章氏一尖叫,门外的谢承宣就更着急了!他也分不清是不是阿杏在叫,急吼道:“阿杏?阿杏快开门……阿杏!你怎样了?” 跟着他还“砰砰砰”的砸起了门…… 章氏被吓得尖叫! 萧玉杏赶紧走到门边,温温柔柔地喊了一声“大爷”,又道:“大爷莫要吓坏了太太,我无事,正在服侍太太沐浴呢!” 谢承宣安静了下来,隔着门说道:“阿杏你出来。” 萧玉杏回头看了章氏一眼,一脸的为难,“这……” 章氏被吓得脸儿煞白,急忙说道:“萧氏你快出去!快出去!” 萧玉杏心下好笑,却也怕失了礼数,便先对着章氏说了声“是,儿媳听太太的吩咐”,然后又隔着门对门外的谢承宣说道:“大爷先退出屋子,去堂屋里候着罢,我这就出来。” 她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这才拉开门,出去了。 谢承宣果然候在堂屋里,一见她,立刻焦急地上前捉住她的手,“她可有苛待你?” 萧玉杏笑着摇头。 ——其实就算章氏苛待她也没关系,只要能离开他,她被他娘欺负、受点儿委屈也是值得的。 萧玉杏又问,“大爷今日不用当差么?” 谢承宣听得懂她的言外之意:你总是要当差的,难道还能因为你担心你娘会欺负我,所以以后都不去军营了么? 他叹气,“我总是心里不安的很,所以今日向上峰告假三日……阿杏,我是这么想的,在这三日之中,我哪儿也不去、什么也不干,就和你、和阿娘在一块儿。我把规矩立起来,以后你们相处……就不会有太多的矛盾了。” 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若是有愿意、或是不愿意做的事,只管和我说,你是我的妻……我自然是偏着你的。” 萧玉杏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倘若前世的他也有这样的态度与这样的决心,想必她和章氏的关系也不会走到那一步。 可命运就是这么阴差阳错。 当她还喜欢他的时候,就……一直都得不到他的回应。到她累了、倦了、绝望了,不再爱了……他又一直在勉强。 萧玉杏心情复杂。 偏这时,章氏还打发齐嬷嬷出来看看大爷和萧氏说完话了没有,说让萧氏赶紧回去服侍她沐浴…… 谢承宣一见齐嬷嬷畏缩猥琐的模样儿,心中不喜,便喝问:“何事?” 齐嬷嬷只得如实禀告。 谢承宣一听,大怒! “你们大奶奶是我的妻室,是谢家的掌家奶奶,如何能做那服侍人的活计?还是说,你们都死绝了,太太手里无人使唤?还有你这老货,原我敬着你,毕竟你也是看着我们兄弟长大的,怎么临到老了反而变蠢了?太太使小性儿耍脾气的,你们竟也不劝一句?” 说着,他恨恨地说道:“从今儿起,无论太太指使你们大奶奶做任何活计,你们都跟着一块儿做!” 齐嬷嬷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谢承宣见她不动,更是恼怒,“怎的,我说话你也不听了?” 齐嬷嬷被吓了一跳,“奴、奴听大爷的吩咐!” “那还不快快把所有人全都叫上,进去服侍太太沐浴?”谢承宣怒骂道,“要是你们服侍得不好,教太太沐浴得不快活,明儿就发卖了你们!” 顿了一顿,又道:“定要服侍太太洗完澡才能出来!” 齐嬷嬷目瞪口呆。 ——把所有的人都叫上,去服侍太太沐浴? 这、这…… 可她又不敢违抗家主的命令,只好去喊人去了。 没一会儿,十来个仆妇排着队儿,战战兢兢地去了西屋里的角房。 顷刻,西屋里爆出了章氏愤怒的咆哮声,“……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然后就传来了仆婢们的哭喊声—— “太太,我们真不是来看您的身子的……” “大爷吩咐我们来侍候太太的” “大爷发话了,太太吩咐大奶奶做的活计,我们也要干……” “我们不能走呀 分卷阅读116 ,得一直看着,要等到太太洗完了澡我们才能走……” 萧玉杏死命地忍着,才没有笑出声音来。 作者有话要说:  得出门了,这章还没来得及修,先放出来给大家看吧。 晚上发新章的时候,会再把这章精修一下(非改文) . 感谢在20200815 16:47:22~20200816 12:1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山烟酒批发 20瓶;hJ 5瓶;44674582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7 章 谢承宣对萧玉杏说道:“阿杏, 我还请了郎中来给你看诊,大约呆会子就能到了。你先回屋里去准备一下。” “给我看诊?”萧玉杏一脸的诧异。 谢承宣怜惜地看着她,“你的身子就像一块冰,昨晚上抱着你捂了一晚, 就是暖不了……我担心你是不是体寒, 还是趁年轻把身子调理好罢!” 萧玉杏咬着唇儿点点头。 在调理身体这一方面, 她一向是积极配合的,遂转身进了屋。 结果一进屋就看到瓶儿领着碗儿正在收拾屋子? 二婢朝她行过礼, 瓶儿压低了声音说道:“启禀大奶奶, 方才大奶奶让我等收拾东西……结果大爷回来了,问了奴前因后果,又叫奴把东西全都放回去……” 萧玉杏点头,叫她俩先停下收拾屋子, 先让把屏风支起来, 将拔步床给遮住, 又让抬了太师椅去外头的胡床那儿等等。 没一会儿,谢承宣就领着个老郎中来了。 老郎中给萧玉杏看完诊,对谢承宣说道:“大奶奶身子无大恙, 就有些脾虚肾亏。这是富贵命, 府上有燕窝花胶的, 隔三岔五的吃一些,若没有,赤小豆炖白鸽、黄精乌鸡汤、红枣黄芪炖羊肉也可……补上二三个月便能改善。啊,再一个,让大奶奶多运动运动、打打五禽戏也是好的。” 谢承宣正要送了老郎中出去—— 章氏终于沐浴过换好了衣裳,也一脚跨出了西屋。见了那老郎中,少不得问了句这位是?听说是郎中, 谢承宣请了来给萧氏看诊的? 章氏不依,“给我也看一个!” 于是谢承宣又请老郎中给章氏也问了个平安诊。 老郎中说:“令堂肝旺胆滞……嗐,说白了就是平时肥甘之物吃得太多,于身体无益!再这么胡吃海喝下去啊,容易偏瘫!最好吃点儿清淡的,或是每日晚饭不食,坚持三五天,等到觉得腹不涨胃不撑了,晚饭就能吃点儿清淡的了……” 章氏一愣,直接开骂了,“呸!你这庸医!我看你才该饿着呢!” 谢承宣铁青着脸,送了老郎中出去,又命人去通知厨娘,让熬一锅稀粥。 跟着他就回了屋。 萧玉杏正在屋里看着瓶儿碗儿收拾东西…… 见他进来了,二婢明显变得害怕,也不敢说话、快手快脚的收拾好剩下的几样东西,又低头向二位主子请了安,便逃命似的跑了。 萧玉杏也挺不自在的。 当然谢承宣也有休浴轮换的时候,但每逢他换休,要么就是带着她出门逛一逛、去游玩,又或是天一亮就去了前院,鲜少在白天的时候回后院…… 就连谢承宣自己也挺不自在的。 但是,他还是很乐意了解阿杏的生活。 为避免尴尬,他随手拿起了一本书,坐到了窗下的矮榻上,胡乱翻了几页,又问:“平时阿杏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萧玉杏想了想,说道:“每天啊……大约要花两刻钟的时间来料理一下家务,然后就练练字,按着自己排的顺序,依次上别人家串门子去……午饭前回到家,用过午饭就歇个觉,再做些针线活……要是腿脚还有力气,就去铺子里看看有没有什么事儿,大约就是这样罢。” 谢承宣来了兴致,“去串门子也要排先后么?” “嗯,怕自个儿忘了,排个计划还是稳妥些。不过,也会常常这样或那样的事儿,使得临时改变计划。”萧玉杏答道。 谢承宣点点头。 想了想,他问道:“方才郎中说,让阿杏平时多运动运动……阿杏可会打五禽戏?” 萧玉杏摇头,“改日让沈嬷嬷去外头学了,回来教一教我就是。” 谢承宣道:“我教你。” 说着便站起身,走到屋里空旷之处,将长袍的一角系在腰带处,一个起势,开始了打拳。 不得不说,谢承宣人高腿长的,兼之气质冷俊,丰神俊朗的,随便一个伸手托举、转身踢腿,握拳、扎马步的动作,都打得那叫一个如行云流水,使人赏心悦目! 他一共使了两遍五禽戏,一遍正常速度的,一遍十分缓慢的。 然后又去拉了萧玉 分卷阅读117 杏过来,一招一招的教她。 萧玉杏就是个十足十的花架子了。 能勉强跟上他的动作已是不易,但想要有他那样的爆发力? 那就别想了。 谢承宣不厌其烦地带着她练了十几遍……她才强行记住了招式,更是已经被累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 只不知为何,谢承宣却笑了起来。 初时萧玉杏还不知他为何发笑,后来自以为有些明白了,便红着脸儿说道:“定是大爷觉得我蠢笨,教了十几次还会忘动作。” 然而谢承宣想的却是:阿杏身子孱弱,手脚都无力,一套五禽戏打起来就和跳舞似的,该有的英武全然没有,却增添了无数风情……且她的腰身那样柔软,还真让人有些……想入菲菲。 只这话不能说与她听。 若她知道了,怕是要恼了他。 “阿杏歇一歇罢,呆会子就要用饭了。”谢承宣劝道。 萧玉杏便去洗了把脸。 然后一大家子一块儿用饭。 今儿这顿饭…… 不,应该说,未来几天的饭菜,其实萧玉杏已经有吩咐厨娘了,硬菜、大菜选用的食材、烹饪手法皆完美的避开了章氏的喜好。 而章氏在外头流浪了三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的……虽然这会子仍然还在唠叨着西屋太小、床铺不够柔软,但她对这顿饭还是抱有莫大的期待的。 结果,桌上摆着的黄酒炖鸭块、香菇焖豆腐、胡椒鱼块、虾干红烧肉,醋拌茄子和蒸豆芽…… 竟然没有一样是她爱吃的? 章氏怒了,“萧氏!你故意的是不是?” 众人面面相觑。 谢承宣叹气——得亏他今儿呆在家里了,看看,他这个娘啊……折腾出多少事儿了? “阿娘把话说清楚罢,阿杏又怎么了?” 章氏气愤地说道:“我不吃鸭子!也讨厌香菇!虾干有腥味儿我才不吃!我也不要醋……不要芽菜!不要胡椒!不要拌香菜!!!” 谢承宣皱眉,“那阿娘还能吃什么?” 小谢嫆插嘴了,“大伯、伯娘,阿奶只爱吃卤蹄膀、卤鸡和卤鹅这三样……且是不要配菜的。” 谢承宣道:“从今儿起,阿娘就改了罢!方才郎中不也说了,阿娘再这么吃下去,当心偏瘫了!”遂又吩咐仆婢,“把太太面前布好的菜给撤了,上清粥和咸鸭蛋!” 章氏瞪大了眼睛,“什么?” 已经有仆婢过来收走了方才给她布好的肉菜,另有人递了一碗清得看不见米粒儿的稀粥过来,又放下一只被对剖开的带壳红心咸鸭蛋…… 章氏呆住。 萧玉杏已经转过头去关心谢承安了,“往后阿安是跟着我们吃、还是自个儿在前院吃?” 谢承安眼神空洞,低头说道:“多谢嫂子还惦记着我,从今天晚上起,我就在前院自个儿吃罢。” 萧玉杏点点头,又吩咐沈嬷嬷,“嬷嬷把二爷面前的菜给撤了,另布一份罢!” 沈嬷嬷应下,撤去方才为阿安布下的肉菜,另外布了一份且素的。 萧玉杏才向谢承宣解释道:“毕竟二奶奶去了,到如今还没超过三个月哪,孩子们又太小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依我看,就阿安一个人守够三个月罢!” 谢承宣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谢嫆沉默了一会儿,吩咐照顾自己的仆妇,“嬷嬷也给我撤了罢,另布一份全素的给我。弟弟们还小,可我却是家中长女,理应懂事了。” 萧玉杏没吭声。 谢承宣却点点头,“阿嫆确实是个懂事的。”说罢便拿起筷子,将筷子头顿在桌上,敲击了两下,示意家人用饭。 一家子老小开了饭。 小一点儿的谢楠吃得满面油光,赞道:“伯娘家里的饭菜真是好吃极了!往日在家顿顿吃蹄膀,吃到令人生厌……到今日我才知道,原来黄酒炖鸭子这么好吃!香菇也是这么美味!” 谢承宣看到虎头虎脑的小侄儿,也是喜欢得不行,“喜欢那就多吃点!” 谢嫆也赞道:“我也是头一回吃到这样好吃的素菜,伯娘家的伙食开得是真好!” 萧玉杏一笑,“喜欢就多吃些。” 谢嫆仰着脸儿看着萧玉杏笑,认真点头。 章氏看看儿孙们面前的布菜盘子里,不是鱼肉就是鸭肉的,再不济也有块香菇或者豆腐什么的。可她呢?她面前就一碗清粥、外加一只咸蛋?! 章氏就想掀桌子! 可谢承宣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章氏忍不住想起了这大儿的手段,只得悲悲戚戚地吃起了粥。又心想:难道你还能呆在这院子里寸步不离不成?哼,呆会子我先使了人偷偷出去买蹄膀,等你走了我再好好教训萧氏就是! 这么一想,章氏心里又舒泰了,恶狠狠地就着咸鸭蛋吃完了一大碗粥。 用了午饭以后,章氏回西屋数了钱出 分卷阅读118 来交给齐嬷嬷,“去外头买只卤蹄膀来!” 齐嬷嬷去了,又哭丧着脸回来了,“太太,门房说,大爷的吩咐,女眷一律不许出门子。奴将钱交与他、教他去帮着买蹄膀也不成……说是大爷说的,家里有饭有菜的,谁也不许上外头吃去。还说这是咱们头一回犯,就不没收银钱了。下次再犯的,要罚没三倍!” 章氏惊呆了。 半晌,她才哭天抢地的嚎了起来,“这日子没法过了哟……” 西厢的章氏被气个半死,东厢的谢承宣也怒不可遏! ——饭前他教阿杏打了拳,饭后阿杏说热得不行,就去沐浴更衣了。岂料她穿着睡衣出来,准备上床歇个午觉的时候……他竟看到她那双如白玉雕就的莲臂上,赫然印着几道被狠掐出来的红印子! 偏生她还不自知,打了个呵欠就要睡。 谢承宣沉默半晌,低声问道:“阿杏,我阿娘可有为难你?她……打你骂你了?” “没有。”萧玉杏断然否认。 然而她心里却冷冷地笑了。想来,他看到了她手臂上的掐痕了?是,她是故意的。而且还拿捏好了时间。若是等到晚上再让他看到,她还担心那两道印子已不复存在了呢! 谁知他突然跑了回来! 所以她找了个借口去沐浴,好让他在“无意”间看到她胳膊上的掐痕。 谢承宣红了眼,“真没有?” “真没有!”萧玉杏嗔怪道,“……太太前脚回、大爷后脚就到,我能受什么委屈?倒是大爷,今儿当着外人的面,我也不好说什么,这会子避着人,我是要说一说大爷的……” “毕竟太太远道而来,又是长辈,大爷待太太就不能客气一点儿?至少避开仆妇和孩子们呀!”萧玉杏唠唠叨叨了起来。 谢承宣没说话,只紧紧地抱住了她,一个又一个吻,浓浓地落在她的额头…… 萧玉杏笑笑,又打了个呵欠,在他温暖的体温烘烤中沉沉睡去。 谢承宣紧紧地抱住她,陷入沉默。 ☆、第 48 章 家里人一多呢, 事情就多。 若是住在一起的、相亲相爱的一大家子呢,那就是和气热闹。 倘若不是? 那便是一地鸡毛了。 萧玉杏是将章氏区别对待的。 对待弟弟谢承安一家,又另当别论。 因为在前世,阿安是唯一一个曾经向萧玉杏释放过善意的人。就冲着这一点, 她也愿意多照顾他几分。 阿安的孩子们还是太小了, 往近处说、孩子们需要得到照顾和抚养;往远了说, 以后孩子们大了也需要教养。阿安是喜欢杜梅芝的,杜梅芝死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再续娶。但无论他续娶与否, 指望男人养孩子、或是指望继母养孩子都是不靠谱的。 于是萧玉杏依着先前谢承宣的吩咐, 写信给几位她信得过的、从宫里退出来的嬷嬷们。 这几位全是因为在宫里当差当得好,被贵人们多留了几年,以至于出宫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快四十岁了,嫁人已是没可能, 原本她们为自己安排的退路又不是那么可靠的…… 收到了萧玉杏的信, 几位嬷嬷们大喜过望, 连夜收拾一番就赶了过来。 萧玉杏将这三位嬷嬷介绍给阿安,阿安十分感激。 在他看来,自家嫂嫂已经很厉害了, 她介绍的这几位嬷嬷、看起来年轻稍长, 理应比嫂嫂还厉害……今后无论他是否再娶, 有这几位从宫里退出来的嬷嬷帮着照看着孩子们,恐怕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谢承安真心实意地谢过了嫂子。 在萧玉杏看来,在解决了阿安的三个孩子的教养问题之后,就应该只需要对付章氏了。 可章氏也…… 实在太废柴了。 对于章氏来说,身边没了阿芝那个女中诸葛,章含蕊又是个不中用的,她也觉得这日子越过越不得劲儿。 何况她的大儿还为了萧氏那个贱妇、竟给她立下了种种规矩! ——譬如说, 萧氏对她只能行福礼!他不在的时候、萧氏不能跪她,无论任何理由都不可以。 ——譬如说,她不能指使萧氏做活计,但她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萧氏,让萧氏吩咐仆妇去做。 ——譬如说,一切家务皆由萧氏做主,她就只管自己的吃喝拉撒就好。 ——譬如说…… 章氏真觉得窝囊透了! 她恨不得立时就回京都算了!在京都的时候,偌大的府第就由她一人说了算,何必来这鸟都不拉|屎的穷乡僻壤的受什么鸟气! 但想想,她还不能走。 当初来的时候,就趾高气昂的和京都那边的亲友说过,说这次拖儿携孙的非要过去住上一年半载的不可…… 如今一个月都还没到,她就回去了? 岂不与人徒增笑柄! 分卷阅读119 于是章氏也就只好忍着。 谢承宣在家里呆了三天没出门,专门观察他娘和阿杏之间的互动。 不得不说,阿杏就是温婉端庄的,且又和气;他的娘呢,就是个找茬儿的。所以他根据自己的观察,针对他娘的行动,制定出一套家规……在最大程度上保护了阿杏。 三天以后,谢承宣去了军营,从此早出晚归。 老实讲,章氏确实还想着兴风作浪,好好收拾一回萧玉杏的。 奈何身边的仆妇们全被谢承宣给吓破了胆,但凡章氏想要作怪的,还不等萧玉杏出声,便有七八个婆子仆妇战战兢兢地跪在章氏跟前,哭着、抱着腿儿的求她不要这么做…… 章氏被气得半死,也只得作罢,就好出门玩去。 如今谢承宣是军中新贵,颇受程大将军的青睐。愿意与谢家来往的边将军的女眷们多如牛芒,章氏出门去玩,总会被人请到家里去吃点心聊天。 章氏自觉在家无人敬重她,出了门倒被人捧着,心里舒服,就见天的在外头玩儿。 萧玉杏很清楚,依着章氏的性子,十有八九会闯祸。 但她故意纵容章氏。 ——她激了章氏来到南疆,原是为了混水摸鱼,想利用婆媳矛盾、逼谢承宣休妻的。没想到谢承宣动用雷霆手段,倒把章氏镇压得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局,认真说来,是章氏败在萧玉杏手里、萧玉杏却输给了谢承宣。 但如果一直这么胶着下去,对萧玉杏完全没有好处。 得有一个破局的机会。 果然,就在萧玉杏的刻意纵容之下,章氏捅了个大娄子。 这天夜里,谢承宣回来得很晚。他板着脸儿先去了东厢,隐忍怒意和萧玉杏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匆匆去了西厢。 其实章氏已经歇下了。 但谢承宣强令仆妇进去传话,硬是把已经睡着了的章氏给喊了起来、还穿好了衣裳。 谢承宣这才踏进了西厢房。 跟着,坐在东厢房里的萧玉杏,听到了从西厢房里传来的、属于谢承宣怒意滔天的喝问—— “宋晓的老婆找你了?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 “所以你就去找了程夫人?” “……” “你没有脑子吗?宋晓的老婆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去找程夫人之前不会来问我一句,或是问阿杏一句?” “……” “你以为宋晓是什么人?他是我的仇人!宋晓的老婆心心念念的恨不得杀了我!你还去和她推心置腹?你说,你究竟都和她说了些什么?” “……” “你知不知道,今天军营里的人全都来笑话我!为着你亲自出面去求程夫人、且还是为了给宋晓追封的事儿,程将军已经允了,且还呈了折子去兵部为宋晓讨要追封去了!” “……” “之前程将军一直压着这事儿不理会,皆因我不同意!结果你还跑去为我的仇人说话?你以为宋晓的老婆会感激你?人家在背地里指着你笑骂你傻子呢!” “……” “你就不会想一想,为何阿杏死活不理会宋晓的老婆?也不答应她的任何要求?你就这样能干,比阿杏能干!宋晓的老婆来求你几句,你就当自个儿是观世音菩萨?随随便便的就把你儿子拿命换来的殊荣拱手于人?” “……” 听得出来,章氏应该也是有辩解、有说话的。 可谢承宣太生气了,声音大得吓人,直接把章氏的话给盖了过去。 最后他怒吼道—— “来人!去和大奶奶说一声,让把老爷的牌位请来,放在西屋里,让太太跪一夜牌位,好好反省!明儿一早就给我滚蛋!统统给我滚回京都去!” 仆妇们被吓得屁尿齐流,哭着从屋里逃了出来,哆哆嗦嗦地去寻萧玉杏。 萧玉杏叹气。 她亲去请来了公爹的牌位,又亲自捧着送去了西屋。 西屋里也不知是谁被吓得失了禁,一股子骚味儿。 章氏披头散发地跌坐在地上,面色惨白,两眼发直;谢承宣立于一旁,面色铁青,目含怒火。 萧玉杏捧着牌位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公爹的牌位放在供桌上。 章氏呜呜地哭了起来,“我不走!就不走!来时才和亲戚说了、要来南疆整一年才回的,如今才个把月,你就要送我回去……我回去要怎么说?说你把我赶走的?呜呜既然你没把我当娘,连应有的敬重一分也无,不若我今天就死在这儿……” 说着,她便作势要触壁—— 谢承宣冷笑,“你不回去也可,我就在太平城寻个庵堂,你去庵堂剃发出家罢!” 萧玉杏连忙拦着,“大爷可不能这样!” 她休书还没拿到手呢! 章氏嚎啕大哭了起来,“瞧瞧,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还不如个没爹没娘的丧门星!” 分卷阅读120 萧玉杏一听,怒瞪了章氏一眼,索性也不管她了,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谢承宣怒愤的咆哮,“你再敢说阿杏一句试试?” 章氏哭得撕心裂肺。 谢承宣一向言出必行,且还雷厉风行。 当晚,他便把兄弟找来了,让他赶紧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走。 谢承安心里十分犹豫。 他考虑到的,是这一来一回的,实在是过于劳累。孩子们都太小了,他怕他们经不起折腾。 但孩子们的教养嬷嬷又建议他,说孩子们最好还在呆在京都。因为人在哪儿,关系网就在哪儿,虽然谢家大爷在南疆打拼,可京中不能无人……少不得还得靠二爷打点。 谢承安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便同意了。 于是,谢府又忙乱了起来。仆婢们慌慌张张的打点行装,收拾干粮什么的。 萧玉杏去交代那几个照看孩子们的嬷嬷们去了…… 只是,阿楠阿棹都在,倒是谢嫆没了踪迹? 照看谢嫆的嬷嬷说,谢嫆担心章氏出状况,特意过去陪伴章氏,还特意交代别让嬷嬷着,就怕章氏觉得面上无光…… 于是萧玉杏也就没再追问。 但其实—— 谢嫆是去求见大伯父谢承宣了。 “……大伯父,阿嫆求求您了,就让阿嫆留下,可好?”她苦苦哀求谢承宣。 很久之前,当谢承宣意识到阿杏很喜欢孩子的时候,曾经问过她、要不要收养谢嫆。 阿杏的答复很坚定:不要。 谢承宣牢记着阿右的话。 于是他说道:“阿嫆,你已没了母亲,怎能再离开父亲?且你在你阿奶膝下长大,原也是她最看重的孙女儿,你还是跟着一块儿回京都去罢!从此以后好好尊老爱幼,可明白了?” 听了这番话,谢嫆呆住。 ——这一个月以来,她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大伯父和伯娘。本来她的目标是伯娘,因为她看得出来,伯娘是喜欢小孩子的,她一看到小孩子就会不由自主的笑起来,眼里还闪着明亮的光。 只不知为何,伯娘对她有些冷淡。 所以谢嫆只好时刻引起大伯父的注意,只要她有机会见到大伯父、一定会找机会和大伯父聊上几句,露露脸…… 可惜的是,大伯父实在太忙了。 但不管怎么说,谢嫆都不想跟着祖母一块儿回京都去。 她慢慢大了,能从族人的言行里看出大家对祖母的憎恶,还能听到族人们指着她笑话,说她是祖母教养出来的,以后会成为一个像祖母一样粗鄙不堪的人。 谢嫆不想那样。 所以她想成为大伯父的养女。 在这个家里,明显大伯父才是个厉害人物,且伯娘膝下又无孩子,为什么不能收养她?她跟着有权有势的大伯父,被美丽温柔的伯娘教养着长大,以后会就成为一个……至少在礼仪规矩上和伯娘一样的端庄女子!更会因为大伯父的权势而相中一门好婚事! 留在祖母和亲爹身边又有什么好处? 若她阿爹不再续弦,那她就是“丧母长女不可娶”;可若是阿爹续了弦,谁知道他会娶个什么样的后母?后母会对前妻的孩子好?后母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呢? 于是—— 谢嫆哭了起来,“大伯父,正因为阿嫆没了娘,才来求大伯父垂怜,让阿嫆留下来吧!阿嫆不是三岁小儿,毋须伯娘看顾吃喝拉撒,也不敢求伯娘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的疼爱,就是拿我当个丫鬟使唤也可……” “只求伯娘得了闲的、能教我些德言容功,再让我学些规矩礼就好!” “求大伯父替阿嫆想一想,若我跟着阿爹阿奶回了京都的,身边哪有端方淑仪的女子长辈约束管教?大伯父,阿嫆也想成为望门淑女,日后也像大伯父似的,能为谢家出一把力呀……” 说着,谢嫆悲悲戚戚地哭了起来。 谢承宣皱眉盯着才止五六岁大的侄女儿,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过,他大约明白过来,为何阿杏不喜欢阿嫆了。 ——阿嫆这孩子也太早熟了。这番话、她倒是说得头头是道,且还情真意切的。但她一个小小孩子才几岁大呢,就想到了以后?也实在是太功利了! 若是身边有个有心人教导她的,倒还无可厚非…… 倘若不是? 谢承宣仔细回想了一下,记起照顾阿嫆的保姆似是个大字也不识一个的烧火婆子? 所以就…… 谢承宣柔声说道:“阿嫆不必担心太多,如今你亲娘新丧,你不留在家中为她守孝,日后只怕徒招人话柄!” “且你伯娘不已经为你们姐弟寻来了教引嬷嬷么?阿嫆就安心回京都罢,以后跟着教引嬷嬷好好学!啊,还有,得了闲儿也要看顾好你的弟弟们。”谢承宣一锤定音。 谢嫆大急! 可谢承宣已经转身走了。 分卷阅读121 谢嫆不敢得罪大伯父,毕竟她也很清楚,自家大伯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就是觉得很不甘心。 明明就能享受到家里最最最好的一切,为何偏不让她拥有? 谢嫆恨恨地咬住了唇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16 19:04:32~20200816 21:4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06610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了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9 章 谢承宣是个果断狠绝之人。 他既然开了口, 让章氏第二天一早就走…… 那便是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在亡夫的牌位前跪了一整夜的章氏还打着瞌睡呢,就被仆妇们给架着、塞进了马车,然后如同被追杀的亡命之徒一般, 飞快的逃了。 前一天晚上谢承宣和兄弟说了一晚上的话, 萧玉杏一个人歇下, 因她体寒、又没了谢承宣的体温烘烤……她半夜被生生的冷醒了,爬起来给自己加了一床被子以后, 才又睡着。 然后凌晨时间又被侍女叫起, 主持一大家子的早饭什么的。 跟着章氏一众人离开,又是一场鸡飞蛋打、人仰马翻的混乱…… 等到谢承宣护送着章氏一众出了城,萧玉杏这才慢吞吞的回到屋里,扶着胡床的扶手, 坐上去, 歇着。 小丫鬟碗儿跑了进来, “大奶奶,沈嬷嬷说,您早起也没正经用饭, 这会子用些可好?” 萧玉杏没胃口, 便说道:“我什么也不想吃!碗儿去里屋给我张小毯子来盖着腿儿, 再把你瓶儿姐姐喊了来,让给我揉揉脑袋。” 碗儿应了一声,先进了里屋去拿了小毯子出来盖住萧玉杏的腿儿,又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瓶儿就匆匆过来了,小小声问道:“大奶奶又头痛了?” 萧玉杏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瓶儿除了鞋,从胡床的那一边儿爬上去, 绕到萧玉杏身后跪坐好,又用帕子拭净了手,替她按摩起太阳穴来。 萧玉杏就依偎在瓶儿怀里补了个觉。 她是被食物的香气吵醒的。 睁眼一看—— 果然,面前的小几上放着套了棉套的粥钵,且还有几碟子精致的佐粥小菜。 萧玉杏笑了,直起身子回头看了瓶儿一眼,问道:“我睡了多久?” 瓶儿笑道:“不到两刻钟。”说着就想起来。只大约是跪坐得久了、腿儿麻了,行动有些迟缓。 萧玉杏道:“你歇着罢。” 守在门口的沈嬷嬷听到了里头的动静,连忙进来了。果见主子已经醒了,又劝,“大奶奶醒了?趁着这粥还热乎,吃点子润一润肠胃罢!” 其实萧玉杏还是没胃口。 只沈嬷嬷眼中的关切之情过于厚重,她便笑着应了一声,又道:“那嬷嬷和瓶儿都陪着我吃一点儿。” 见沈嬷嬷要推辞,她又说道:“我一个人吃着不香。” 沈嬷嬷叹气,只得应了。 主仆三人就捧着粥碗慢慢的吃粥。 沈嬷嬷见萧玉杏只吃了半碗粥就不肯吃了,又开始担心,嘀咕道:“大奶奶还得多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唉,眼看着这天气一天暖过一天的,大奶奶却一天比一天怕冷。奴是真怕呀……” 萧玉杏默然,不自觉又紧了紧小毯子。 瓶儿是后头来的,不晓得前边儿的故事,便好奇地问道:“嬷嬷怕什么?” 萧玉杏苦笑,“嬷嬷怕我犯病呢!” 沈嬷嬷解释道:“我跟着大奶奶,到如今是第三年了。前头的两年……一入秋冬,大奶奶就下不来床,轮着番儿的咳嗽、发热、畏寒……真真儿药石无医,非得等到第二年开春,才能慢慢的好起来。” “这一回大奶奶跟着大爷来了南疆,这儿天气暖和得紧,大奶奶才安安心心地过了个冬,我也跟着放下心来。只如今天气愈发暖和了起来,我看大奶奶像是一天比一天吃得少,也一天比一天怕冷似的。”说着,沈嬷嬷愁肠百结起来。 萧玉杏笑道:“恐怕是晒太阳晒少了的缘故。” 瓶儿说道:“嬷嬷莫要忧心,前些天大爷还请了郎中过来给大奶奶看诊呢!啊,对了,好像郎中有说,让大奶奶每日得了闲儿就打打五禽戏,活动活动的,不若呆会子我们一块儿去院子里晒晒太阳,打打拳?” 萧玉杏笑着直点头。 可她一句“好”字还没说出口呢,突然脸色一变,飞快地拿过帕子遮住口鼻,“啊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沈嬷嬷顿时变了脸色,“大奶奶……” 萧玉杏强笑,“我无事。” 然而她的一颗心儿却沉到了谷底。 她自己的身体、 分卷阅读122 当然自己的感受是最清楚的。 怔怔地坐了半日,萧玉杏强令自己不要多想,先静下心来料理家务事,然后去院子里晒着太阳散了一会儿的步,又觉得好像强了许多。 闲来无事,她便又翻出自己定制好的串门计划看了看,去找军眷们串门子聊天去了,甚至还在别人家里用了顿午饭。 只是在回家时突然想起已经多日不见文殷氏,萧玉杏便又去敲门问好。 前一回文殷氏意外诊出有孕,夫妻俩商议过后还是决定拿掉这个孩子。所以这会子文殷氏正在家里坐小月子。按着本地风俗,坐小月子要坐够十五天,可文七爷心疼老婆,非要让她坐足月。其实文殷氏早好了,就是被困在家里百般无聊。 萧玉杏来串门子,文殷氏高兴还来不及,连忙让婆子快快请进里屋。 一进门,萧玉杏就看到了文家院子里设着香案、摆着供果什么的? 她也没问什么,跟着婆子进了屋。 文殷氏半坐在床上,身上还披了件衣裳,一见萧玉杏穿着出门做客才穿的衣裳,连忙问道:“你今儿出门了?去了哪儿,可有什么新鲜事儿?快随便说几件给我听听……哎哟我被困了这些天,可被憋坏了!” 萧玉杏含笑说了几桩事,当然也说了自家的事儿。 她今天一出门就能感觉到风向不对,在路上遇到几个亲近宋大奶奶的女眷,昔日里夹着尾巴做人,如今却挺直了腰杆儿朝她冷嘲热讽的。想来也是仗着宋大奶奶即将升任为从六品诰命的底气…… 同理,当萧玉杏去了亲近自家这一派的女眷家中时,也是人人都义愤填膺的声伐宋大奶奶。只大伙儿也顾虑她的身份,不敢在她面前说章氏愚笨。 文家亦属谢党,文殷氏将来总会知道这些的。 从别人口中听说、便不如由萧玉杏亲自告诉文殷氏。 文殷氏听了,直叹气,劝萧玉杏道:“……好啦,府上的太太回去了就好,以后还是你们小两口过日子!唉,这些天也没认真看到你,猛的一见,怎么瘦了那么多?你啊,也别多想,家里不还有个爷们儿么,天塌下来他也得先给你扛着!你就安安心心地养好自个儿的身子……” 说到这儿,文殷氏又问她:“有信儿了吗?” 萧玉杏一愣,笑着摇头。 章氏在家的这些天,她不好出门去问诊,也不好过来打扰文殷氏,怎么知道自己有信儿没信儿! 文殷氏道:“正好今儿有郎中会过来给我复诊,不若你也一会儿看看?” 萧玉杏含笑点头,谢过了文殷氏,又问她院子里的供桌是供奉谁的。 文殷氏叹气,面染愁容,“是我让婆子供的,给我那……没缘分见一眼世面的孩子超度。日后我好了,能出门了,再去寺院为孩儿做场法事罢,总归是我们对不起孩子!” 萧玉杏默然。 不多时,果然来了个郎中,来为文殷氏复诊。 萧玉杏依旧拿了文殷氏的斗篷和帷帽穿戴上,坐在一旁等着。 郎中先给文殷氏看诊,说文殷氏恢复得不错,可以停药了,且也不宜过度进补、反而对身体无益。 然后文殷氏又请郎中给她“表妹”看看,能不能诊出喜脉来。 这一次,郎中扣着萧玉杏的脉门,半天没说话。 良久,又让萧玉杏换一只手,又凝神细听了半晌…… 原本并不抱希望的萧玉杏突然就激动了起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郎中才收回手,斟酌了半日,又细问萧玉杏行经的时间。 萧玉杏颤着嗓子答了。 郎中踌躇犹豫,显然觉得这是件棘手的事儿。 文殷氏说道:“就请您就直说罢,我这表妹也不是外人。” 郎中这才答道:“不瞒您说,我确实给这位奶奶……像是诊到了滑脉,只时日甚浅,我不敢断言。不若再等多十天半个月的,待脉象壮实些,才能确诊。” 萧玉杏的心儿顿时提到了半空中! 文殷氏喜道,“多谢,多谢先生!”然后喊了婆子过来,让拿了上等封来给交给郎中,又命婆子送了郎中出去。 萧玉杏兀自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完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直到文殷氏激动地喊了一声,“妹妹,可要恭喜你了!” 萧玉杏被吓住,“啊?” 文殷氏是真心为她感到高兴,笑道:“妹妹,你不知道……这位吕郎中是新从罗定县迁过来的,在我们太平城还不太出名,我就是罗定人,所以我知道,他其实是个妇科圣手!” 又笑:“你别看他刚才半遮半掩的说可能是滑脉什么的……但只要他说了,就是十拿九稳的事儿!妹妹,这一次可真是如了你的愿啦!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恭喜……恭喜啊!” 萧玉杏这才倒抽了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这、这…… 这是真的吗? 要知道,在前一个月里,几乎她的 分卷阅读123 每一次承欢,都在想着孩子孩子!可越抱有希望、就…… 在这个月里,因章氏的存在,大约谢承宣也没什么心思,再加上她这个月也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出了点儿毛病,所以两人行房的次数也不多。 就没想到—— 她居然怀上孩子了? 萧玉杏抚着自己平坦坦的小腹,完全反应不过来。 倒是文殷氏笑道:“妹妹还是赶紧回去,和你家大爷说上一声罢!想来大爷也会欢喜得紧!” 萧玉杏下意识地说道:“不!姐姐……求你了,这事儿你千万和任何人说!” 说到后来,她已是带上了哭腔。 文殷氏愣住。 ——上个月她意外怀孕时,也是这般交代谢大奶奶的。但那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不会要那个孩子的。可谢大奶奶不是一直都期盼着要个孩子吗?怎么…… 萧玉杏已经冷静了下来。 她伸手摘下帷帽,又除去了斗篷,温婉地对文殷氏说道:“姐姐,这事儿还得劳烦你给我保密。不为别的……实在是这些年以来,我和大爷一样,总盼着孩子、却又……到最后总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想着,吕郎中说的也是实话。不若再等上三五天,到时候再我请了吕郎中上门替我诊脉,再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家大爷,岂不妥当些?” 文殷氏明白了。 ——这对小两口啊,怕是想要孩子、又出过什么岔子吧? 文殷氏表示理解,“成!你放心,我保证给你保密!不过啊,我还得劝你,从今儿起就得好好小心自个儿的身子了!粗活重活一律别做,不开心不快活的事儿一概别想,总之就是要好好吃喝、休息足够……知道吗?” 萧玉杏含笑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新情节了哈 ☆、第 50 章 回到家中, 萧玉杏沉默着,连饭也不想吃。 沈嬷嬷愁坏了。 可劝了三五回,见主子始终愁眉不展也一副无甚胃口的模样儿,沈嬷嬷没法子, 只得守在了二门处。 一真等到半夜谢承宣回来的时候, 沈嬷嬷急忙上前、向他行礼问安, 又说了今儿一整天大奶奶都茶饭不思的事儿。 谢承宣皱着眉头一进屋,看到阿杏歪在矮榻上、拿着本书看, 身上还盖着张小毯子。 “阿杏?” 他低唤了她一声。 她恍若不觉。 谢承宣朝她走去。 一直走到她跟前、抽走了她拿在手里的书本…… 嗯, 是《九章算术》? 这样晦涩难明的书,也值得她看得这样入谜? 萧玉杏也才回过神来,“啊”了一声,说道:“大爷回来了, 可曾用了晚饭?”说着, 她掀开了小毯子、就想下地儿。 谢承宣顺手扶了她一把。 他握住了她的手, 皱眉道:“怎么手儿这样冷?” 萧玉杏挣脱了被他握住的手,朝门口走去,扬声说道:“……瓶儿摆饭!” 谢承宣将手里的书扔在矮榻上, 然后左右看看, 拿了件掸在椅背上的她的斗篷, 追了出来,然后亲手替她系好。 他看了她半晌,突然问道:“你哭了?” 萧玉杏一怔,断然否认,“没有的事儿!” 谢承宣定定地看着她,突然捧起她的脸儿,作势吻去—— 萧玉杏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他看似霸道的进攻、其实很温柔。 萧玉杏感受他温暖湿润的唇印在她冰冰凉的眼窝下,且贴合甚紧。 他甚至还轻轻地舔了一下? 那一片柔软的温暖突然急速散去—— 他松了手,却依旧捧着她的脸,仔细地看,很肯定地说道:“阿杏哭了。” ——她面颊之上、眼窝之下泛着淡淡的咸苦,分明就是眼泪的滋味。且她还为了掩饰,扫扫地淡了一层脂粉。 萧玉杏瞠目结舌。 她完全没有意料到,他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拆穿她! 一时间,萧玉杏也没想好要怎么办,便咬着唇儿不说话。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谢承宣问道。 萧玉杏垂眸。 他却不允许她逃避,扳正了她的脸、强迫她看着他,又说道:“阿杏,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萧玉杏终是有些心虚,不敢看他。 虽然脸儿被迫正对着他,但她可以选择自己的视线…… 于是她索性闭上了眼。 谢承宣笑了。 她半阖着眼的模样儿,像极了…… 他垂下头,温柔的吻上了她。 萧玉杏陡然睁大了眼,恼羞成怒地举起瘦得可怜的纤细拳头,狠狠地砸了他几下。 这毕竟不是在床上。 分卷阅读124 谢承宣怕把她给惹恼了,只得意犹未尽地匆匆结束。 再看向她时,她面上染着淡淡的红晕,两瓣唇儿也被他吮得略有些红肿,竟又是一副妩丽模样儿…… 他有心挑逗,便故意说道:“阿杏究竟为什么哭?若不说实话的,呆会子就看我的手段罢!” 萧玉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得胡乱寻了个理由,“今天出门子的时候,听到李四奶奶编排我们家呢!明明前些天也算客气的……” 谢承宣明白了。 李四奶奶的丈夫,便是宋晓的心腹下属,自然是迎合着宋大奶奶和马辉的。如今宋大奶奶得了势,势必是想在阿杏面前扬眉吐气。 谢承宣不屑地嗤笑道:“阿杏何必与那些短命鬼一般见识!” 短命鬼? 萧玉杏愣住,一脸的震惊! 她不由得看向谢承宣,只见他面上笑容依旧,甚至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儿? 正好这时瓶儿碗儿拎了食盒进来,在堂屋里摆起了饭。 谢承宣便拥着她,朝堂屋走去,又皱眉,“明明这天气也不冷,怎么手儿就冰成了这样?” 萧玉杏还没说话呢…… 瓶儿大着胆子说道:“大爷,您不在家的时候,大奶奶连饭也不吃了……今儿早饭就吃了两口粥!实实在在只吃了两口,再没吃第三口了!夜里嬷嬷劝大奶奶就,就算要等大爷回来再用饭的,好歹也先吃几口填填肚子罢,结果也是一口不吃……” “好了怎么这么多嘴呢!快下去吧!”萧玉杏嗔怪道。 瓶儿只得委委屈屈地朝着萧玉杏行礼,布好菜以后就领着碗儿退下了。 谢承宣关切地问道:“阿杏身子不适?” 萧玉杏摇头,“大爷用饭罢。” 其实谢承宣已经在军营里用过了,并不饿。但一来是家里的饭菜色香味俱全、二来也有心陪着阿杏再吃一点儿…… 于是他拿起了筷子,挟了一块焖鱼放进萧玉杏的碗里。 “阿杏又瘦了……”谢承宣说道,“过年才养肥了些的,这些天又瘦了回去。可是因为家里人太多、太闹了的缘故?” 萧玉杏,“也不是。”然后盯着碗里那块油腻腻的焖鱼,皱起了眉头。 谢承宣,“我就挺烦的……要在呆在京都老家,也没这么烦。大约是人太多、屋子太小的缘故,阿杏多吃点……”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 萧玉杏没来由的就是一阵恶心,然后飞快地掏出了帕子、掩住自己的口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她突然觉得鼻腔一酸、又是一痒? “啊嚏!” 萧玉杏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谢承宣愣住。 萧玉杏连忙站起身,快步走到门边,看似是为了不让自己打喷嚏的时候、把唾沫星子喷到饭菜里;实则是为了避开那些油腻饭菜的气味儿…… “大爷自用些罢,我也不饿,就、就先回房了。”说着,她逃似的进了屋。 谢承宣追了进来,“这是怎么了?着凉了?” 萧玉杏怕他看出端倪,连忙说道:“我无事!” 他人高腿长,三步两步追上来,直接把她提溜了起来、抱住,走到矮榻那儿,坐下了。 他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这么一来,萧玉杏几乎是避无可避的对上了他的脸。 谢承宣已然生疑,皱眉问道:“阿杏究竟怎么了?” 萧玉杏把心一横,一头撞进他怀里,“……没什么,就、就不想生病。我以为我跟着大爷来了南疆……这边儿气候好、暖和,就不那么容易生病了,结果还……” 她鲜少这样主动。 且还娇着嗓子说这样可怜兮兮的话! 谢承宣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简直就要化掉了…… 他紧紧地抱住她,低声哄道:“阿杏别怕,我去寻了郎中来,好好为阿杏调理身子,可好?” 萧玉杏怕他真去寻了郎中来,便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我不要看郎中!” 她的嗓子本来就娇,一着急、还带上了泣音,颇有几分撒娇的意昧。 谢承宣简直受宠若惊! 他亦紧紧抱住她,“好、好好好……”才说了几个好字,又突然意识到身体健康可不是儿戏,岂能由着她畏医拒治? 当下,他便又抱着她慢慢的摇,轻轻的哄,“……我们今儿不请郎中来,过得几日等我休沐了,再请来名医为阿杏诊治。放心……定然不教阿杏喝那苦得像胆汁一般的汤药,或者我去寻了上好的黑糖蜜枣来,好不好?” 男人的体温本就高过女子。 萧玉杏被他抱着这么一摇一晃的,又觉得他暖得就像个大炉子似的,眼皮子一阖上、就不想睁开了。 “……你都买了多少回黑糖蜜枣了!早、早就……吃厌了!”她闭着眼睛趴在他怀里嘟嚷着说道。 谢承宣一愣,问 分卷阅读125 道:“那阿杏现在想吃什么?” 她已经快要睡着了。 结果他又问了这么一句? 她有些不高兴,“谁知道呢!哪个晓得什么好吃……总、总得去试了才知道吧……” 看着怀中的人儿已经合上了眼睛,谢承宣不再说话,就抱着她继续轻轻的摇着。 没一会儿,怀中的美人就发出了均匀的微息声。 他仔细地打量着她,果然觉得她清减了好些。过年的时候她面上还养出了微微鼓起的苹果颊,如今全都瘦了回去,下巴尖得能戳人…… 而她一瘦,本就纤细的手儿脚儿就愈发弱的可怜。 谢承宣没来由就是一阵心疼。 要是可以的话,他真愿意将他的健康全都转嫁给她! 谢承宣什么也不干,就抱着妻子安安静静的在矮榻上坐了大半个时辰。等到夜已深,他才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起来了,又缓缓地将大床边走去,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在床上、拉过了被子给她盖上。 阿杏爱干净。 若他不洗澡不更衣的,她都不允许他上床。 谢承宣去拿了换洗的衣裳,去角房沐浴了。 躺在床上的萧玉杏感到余温渐散,睁开了眼。 角房响起了拨弄水花的声音。 想来,他正在沐浴。 萧玉杏默默地盯着帐子顶,手儿不由自主地抚住了小腹。 大约…… 是时候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敲黑板! ——本文是古早风哈~ 所以大家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第 51 章 萧玉杏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那就是—— 她究竟该何去何从。 她经历过前世,被利用过、被忽视过、也被背叛过。 萧玉杏并不介意被别人利用。只有有能耐的人,才会能被别人利用。且她还是大将军谢承宣的妻子,别人利用过她这个将军夫人、她同样也利用过别人。 萧玉杏也被谢承宣忽视过。 一直被忽视。 就是到了后来…… 她一直等不到他的回应, 从失望、到绝望, 她这局中人便突然省悟了。 她开始明白过来, 既然她为他做得再多,他对她也不俱有丈夫对妻子的感情。大约他是把她当成了幕僚? 其实她也可以离开。 但衡量过后, 她还是决定继续留在谢府。 ——因为在那个时候, 她的身体一年差过一年,留在谢府,她至少还能以将军夫人的身份,请来名医为她医治调理身子…… 萧玉杏还遭受过背叛。 前世她亲历了谢嫆的背叛, 今生又体会到春明的背叛…… 于这人世冷暖, 萧玉杏早已看透。 她并非没有好友, 林诗兰、芳蕙等人都是她的知心好友。但最终她们都有丈夫、孩子和家人的陪伴与保护,日子过得锦上添花,并不需要她为之出力。 她孓然一身、孤苦伶仃, 没有亲人没有孩子, 也无欲无求。 她是个没有未来、也没有希望的女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 萧玉杏微微地笑着, 抚住了自己的小腹。 她有孩子啦。 那总得为孩子筹划些。 谢承宣此人冷血又冷情,今生突然这般宠着她,大约是怕她不肯出力了。若是知道她有了孩子……大约会以孩子要挟,说甚“为了孩儿”之类的话 萧玉杏有前世的经历,洞悉先机,确实可以更加不费吹灰之力的助他直上青云。 可她已对权力追逐场感到厌倦。 她不想拼博了。 靠着卖字画她也能活,置个庄园再添些田产, 就守着孩子快快活活的过日子。她也不指望孩子多有出息,将来有能力谋生就成。 萧玉杏抚着小腹,嘴角边慢慢绽出了笑容。 她精神充沛、神采奕奕。并且头一回觉得,拥有自己的梦想是那样的热血沸腾! 侍女瓶儿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奶奶,大爷让人传话回来,说今晚上军营有要事,他就不回来了……大奶奶,要不您先用饭吧!” 萧玉杏看了看窗外—— 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 没有想到,她就这么胡思乱想的,居然……一整天就过去了? 既然他今天不回来,那…… 就择日不如撞日吧! 萧玉杏说道:“天天在家里呆着,怪没有胃口的,今儿晚饭我去外头吃。” 瓶儿吃了一惊,“现在?” 萧玉杏知道侍女在担心宵禁,便道:“没事儿,咱们不去远,就在巷子口的栖春居用晚饭,吃完了回来也够不着宵禁,你去外头候着,我换身衣裳就来。” 瓶儿只得应下,退了出去。 分卷阅读126 萧玉杏快手快脚的换好了衣裳,深呼吸…… 她毅然转身走出了房间。 栖春居就在巷子口,平时萧玉杏也常去,再加上沈嬷嬷已经让老吴去栖春居要了萧玉杏常用的那间雅室……所以萧玉杏一到,便径直入了雅室,点了菜。 是的,太平城也实施宵禁。 宵禁的时间是夜里亥时一刻。 从亥时正起,商铺开始打烊,城门守卫开始驱赶要出入城门的人……到了亥时一刻,仍然还在街上游荡的人会被捉入县衙大牢,城门也会关闭。 此时是戌时三刻,距离亥时正、预备宵禁还有大半个时辰。 按说,一顿饭的功夫是足够的了。 当然也够她从容不迫的离开。 萧玉杏转头看向了瓶儿。 瓶儿正站在桌前,小心地把小包袱打开,从里头拿出了萧玉杏在家里惯用的碗筷,又忙着沏茶、涮碗…… 萧玉杏并不打算带走任何一个侍女或者嬷嬷。 经历过春明的背叛,萧玉杏已经没办法再相信身边人了。 她走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热闹景像,沉默了一会儿,吩咐道:“瓶儿,去刘记饼铺看一看还有什么好吃的,嗯,霜糖乌梅要一些,盐渍金桔也要,外加糯米雪花糕、奶黄卷这几样也要一些。” 瓶儿知道自家主子一向欢喜吃零嘴儿的。 听了这话,侍女不疑有它,恭敬应下便出去了。 雅室里只剩下了萧玉杏一人。 萧玉杏深呼吸—— 她坐着没动,直到小二过来上菜。 等到酒菜上齐了,她又走到了窗前看了看。 大约瓶儿已经买齐了零嘴儿,正离开铺子准备回到酒楼来? 萧玉杏知道,是时候了。 她出了门,对站在门口服侍的酒楼侍女说道:“呆会子我的侍女回来了,你只让她在这儿等一等,我去更了衣就回来。” 女眷在外头更衣,便是要解手的意思。 酒楼侍女连忙朝萧玉杏行礼、称是。 萧玉杏立刻从酒楼的另外一道楼梯下了楼。 此时非年非节的,酒楼里的雅室也并没有满。萧玉杏从三楼奔到了二楼,随便进入一间空着的雅室,站在门后、将身上的衣裙除下。 ——她一共穿了三层外头穿的衣裙。 将换下来的衣裙打成小包袱挎在手里,又用纱巾遮去面容。萧玉杏匆匆下了楼,直奔城门。 到了城门处,她又隐在无人之处细细观察了一番,终于看中了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的主人看起来是一对年轻夫妇,马车看着挺朴素的,丈夫像个读书人,斯斯文文的;妻子很瘦弱,衣着略有些单薄,看起来一脸的温柔……且妻子的怀里还抱着个正在襁褓之中呼呼大睡的小婴孩。 此刻,这对年轻夫妇似乎要出城? 那年轻的丈夫离开了马车,去和守城的卫兵说什么去了。 萧玉杏大着胆子过去,叫住了坐在马车上的那位年轻妇人,小小声说道:“夫人!求求您了,您……您能帮帮我么?” 年轻妇人吃惊地看着蒙着面纱、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的萧玉杏。 萧玉杏垂下头,十分窘迫的说道:“求求您,买下我这套衣裳可好?”说着,她亮了亮手中的小包袱,又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瞒您说,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我丈夫去年死在了沙场上,家里只剩下病重的婆母,我、我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活呐……”说着,萧玉杏眼圈儿一红,泪水就吧嗒吧嗒的顺着面庞淌下。 萧玉杏貌美,兼之气质出众,此刻扮出可怜模样儿,将一个痛失家中顶梁柱的体面妇人给演绎得活灵活现。 因她唱念功夫俱佳,教那年轻妇人见了,顿时心生恻隐。 萧玉杏又道:“求您……赏赐五百钱就好,容我抓副药给我那久病的婆母,再给孩子们买几个馒头吃吃吧!” 说罢,她将小包袱塞进年轻妇人手里。 年轻妇人打开一看—— 乖乖!竟然是件九成新的云锦裙裳?就是这充作包袱皮的、竟然是张细羊绒的披帛!这样的一件裙裳和一件披帛,拿去当铺典个死当、至少也值十几两银子,怎么…… 萧玉杏看出了年轻妇人眼里的疑惑,轻声说道:“不瞒您说,也是看在您是外地人、不认得我的份上,我才……” 妇人明白了。 ——想来这位美貌贵妇在太平城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没好意思去当铺典当贴身之物。 妇人点点头,“五百钱太少了,我给您……”说到这儿,妇人想了想,掂量着自己的荷包,说道,“我给您三两银子罢!回去好好照顾老小!” 说罢,她从贴身的荷包里取出银两、认真数了几锭,交与萧玉杏。 萧玉杏接过银子,掩面低泣,“多谢夫人了,夫人好人有好报!”低低地啜泣了几声,朝那妇人行了一 分卷阅读127 礼,迅速离开。 那妇人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她丈夫过来了,问道:“那是何人?” 妇人便将原委一一告知。 丈夫皱眉道:“何必花三两银子买件衣裳呢,我们也不宽裕。” 妇人叹道:“她可比我们艰难多了!” 丈夫心中虽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只交代道:“既然花钱买了衣裳、还有这细羊绒的披帛……不若你现在就披着,也用那披帛给孩子盖上,也暖和些。” 妇人应了一声,打开那小包袱,取出衣裳披在身上、又把披帛叠好了,小心翼翼地盖在正呼呼大睡的小婴孩身上。 丈夫赶着马车出了城。 萧玉杏躲在一旁的阴暗角落里,亲眼看着那年轻妇人穿上了她的衣裳,又坐上马车出了城,这才松了一口气。 是的,她没打算要出城。 至少现在不能。 她身体不甚康健、却又怀着孩子。长途奔波对她、对她腹中的孩子都没好处。 眼下她施了这么一个障眼法,先教谢承宣误以为她出了城,追出去以后……他自然是追不到她的。或者久而久之的,他放弃了就好。 最可惜的,就是她始终没能拿到那一纸休书。 但也没关系,她先躲起来,再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等过几年谢承宣忘了她,她再想法子离开太平城,从此改名换姓的重新开始新生活。 萧玉杏开始疾行。 这段时间以来,她在太平城里已经秘密安置了几幢小宅子。 出于小心,就连她身边最亲近的沈嬷嬷……也不知她背着人买下了几幢小宅子。 不过,当初萧玉杏置办宅子的时候,并不想距离谢宅很近。 谢宅在城东,她的新宅子在城西。 所以她现在必须要动作快一些…… 得赶在宵禁之前,跑到她的新宅子那儿去。 萧玉杏疾行了一会儿,开始了小跑。 清凉劲徐的夜风柔柔地扑打在她面上,每呼吸一口、都让她感觉到畅快淋漓的自由! 从今往后,她再不必顾虑任何人了…… 她可以只在乎她自己和孩子。 她为她自己、为孩子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她心甘情愿、并且甘之若饴的! 萧玉杏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脚步轻盈,快步钻进了巷子,朝着记忆中的小宅子跑去,而且还时不时看看左右与身后,以确定…… 并没有人跟踪她。 终于—— 萧玉杏站在一所宅子门前,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锁进屋…… 突然有道熟悉到了极点的低沉男声很突兀地响起—— “你究竟想做什么?” 萧玉杏顿住。 半晌,她才猛然转头,惊恐地看着眼前人。 此人生得粗犷而又强壮,一双雪亮但不怀好意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嘴边还泄出了冷冷的讥笑。 萧玉杏的额头上泌出了涔涔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17 20:12:06~20200818 14:0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孟夏 2瓶;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2 章 萧玉杏看着眼前的雄壮汉子, 失声惊呼,“陆九庭?” 他怎么会在这儿! 萧玉杏之所以敢在这大晚上的独自一个人外出……皆因这时机、这路线、这环境,她已经琢磨过许久,且几乎可以确定万无一失。 太平城是个边陲小城。城东大多是驻军家眷集聚地、别名武家巷;城西大多是县衙、以及州设边陲署官员们的府邸, 又叫文家巷。 武家巷那边呢, 因为有的武将他就是不识字儿, 从兵卒爬上去的,前来投靠的亲戚朋友也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物, 所以治安反而不如文家巷这边儿。 萧玉杏乃军中新贵谢承宣之妻, 武家巷那边没人不认识她! 文家巷这边儿认得她的人也有,但不多…… 且萧玉杏是有人接应的。 她原本的打算是:先到这幢小宅子里把衣裳换下,稍微易一下容,然后就离开这里, 摸到距离此处仅一巷之隔的另外一幢宅子里去。 在那一幢宅子里, 住着一对不明真相的外地中老年夫妇。是萧玉杏在过年前暗中救治过的一对乞丐夫妇, 他们听从萧玉杏的吩咐,日夜等待着她…… 萧玉杏算计过,如她在这一路上被人认出她是谢大奶奶的话, 那她就大大方方的承认, 最多也就是这一次的逃离计划失败了而已, 但她的这些布局还可以继续保留,直到下一次再找到机会。 且就算她孤身一人到 分卷阅读128 了这不太熟悉的文家巷,又遇上了危险的,只要她大喊一声接头暗号,那对夫妇就会立刻出来接应她。 只是,萧玉杏万万没有想到,陆九庭居然会跟踪她! 看着陆九庭的身板儿…… 萧玉杏知道, 就算那对夫妇再加上她一共三个人,恐怕也不会是陆九庭的对手! 她尽快让自己冷静下来,冷冷地说道:“你来此做甚?” 陆九庭亦冷笑,“这大晚上的,都已经宵禁了,大奶奶避着人、来此做甚?” 萧玉杏“啊”了一声,奇道:“已过亥时了?我还说来曹大人家串串门呢!好罢,既然已经宵禁了,那就回罢!” ——曹大人乃是太平城的县令。 说着,萧玉杏便准备朝着城东而去。 那就放弃这一次罢! 只她才走了两步…… 陆九庭便冷着一张脸,用他那巨大的身板堵了上来。 萧玉杏皱眉,想冲出他的围堵,从旁边跑出去…… 陆九庭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揪住了她的手腕! 萧玉杏大怒,“陆九庭,你敢犯上?” 陆九庭冷冷地盯着她,眼里闪着莫名的光,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想逃!” 萧玉杏震惊地咬住了唇儿。 陆九庭,“我看得清楚明白,你把你的衣裳卖给了一个身段儿和你差不多的妇人……那妇人穿着你的衣裳出了城,到时候只会误导大爷、让他以为你已经出了城……呵呵,好一招金蝉脱窍啊!” 萧玉杏打定主意不认,“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啊!” 被他扣住的手腕儿断得就快要断掉似的,她不禁痛呼了起来。 陆九庭见她泪眼盈盈的,并不是装模作样? 他犹豫片刻,松了手。 萧玉杏的左手一旦获得了自由,便怒不可遏,抬起右手就赏他一记耳光! 他连眼睛都没眨,生受了。 只是,他皮糙肉厚的,她并没有憾动他半分。 倒是萧玉杏的右手由于太过于用力,掌心变得通红,且整只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要控制住因为过度的疼痛而不自觉跌出眼眶的泪水……并且想要逃离此处,哪怕是被巡城的官兵看到,也比跟她一块儿呆在这里的强。 “你因何要逃?”陆九庭追问道。 萧玉杏不理他,飞快地朝着路口走去。 她的身体腾了空??? 陆九庭已经抱住了她! 萧玉杏大怒,“你疯了!你知不知道只要我喊一声救命,你就是死罪!” “你不会喊的,”陆九庭冷冷地说道,“……因为你背叛了他。” 萧玉杏怒极反笑,“笑话!我怎么可能背叛他?分明就是你把我掳到这儿来的!教他知道了……你觉得他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她的语气里饱含着浓浓的威胁! 陆九庭沉默了一会儿,从她身上摸出了钥匙,打开了这宅子门,把萧玉杏抱进了院子里,还反手栓上了门。 萧玉杏大急,“救命——” 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儿。 “看来大奶奶还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儿的人。”陆九庭冷冷地说道。 萧玉杏怒视着他。 ——陆九庭是个什么样的人?据说他本是北方武将,因妻子红杏出墙,他一怒之下砍死了奸夫,又亲自将妻子沉了塘……由此犯下了罪过,被流放到南疆为奴。 萧玉杏冷静了下来。 陆九庭道:“你为何要逃?你也养了个奸夫?” 说到“奸夫”二字时,他眼里陡然绽出了滔天的恨意! 萧玉杏亦怒视着他。 他的手仍然覆盖在她的脸上,他掌心及指腹处的粗茧磨搓着她简直难受! 于是她拼尽全力用双手掰住他的大手,想把他的手给掰下来…… 然而却是徒劳无功,还累得她呼呼地直喘粗气。 陆九庭突然轻笑了一声。 气得萧玉杏“唔唔”直哼唧! 陆九庭的表情渐渐凝固。 他盯着萧玉杏,有些失神。 在清凉的月辉之下,眼前的女人简直美得光彩夺目!尤其是她那双被月光映衬得如同宝石一般熠熠生辉的眼睛,浓密的翘楚睫毛就像羽毛扇子那样一眨一眨…… 还有她微凉却又细腻柔滑得好似嫩豆腐一样的脸蛋,以及因为受了惊吓而猛喘粗气,那尽数扑打在他手背上的喘息。 直到这时,陆九庭才惊觉—— 他和她、实在离得太近! 近到他嗅到了从她身上传来的幽幽暖香,还有那如兰草一般芳芬的气息。 陆九庭陷入了怔忡。 看着美艳不可方物又柔弱纤细的她,他的身体里、心里……都有酥麻的异样感觉生出。 如春芽破土,如春花绽放。 分卷阅读129 心脏更是传来了莫名的悸动感…… 凝思片刻,他突然醒悟,对萧玉杏说道:“你不爱谢承宣。” 萧玉杏陡然睁大了眼。 这是…… 这是她头一回被人看穿了心思,且直接被拆穿。一时间,她有些慌乱,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显然心乱如麻,也不知如何是好。 陆九庭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不爱他,所以……即便没有奸夫的存在,你也要离开他?”他尝试着继续猜测。 萧玉杏浑身颤抖了起来。 她想哭。 因她万万没有想到,她隐藏至深的心思居然被一个男仆……无情拆穿。 但她不愿意在无关之人的面前伤心落泪,便努力睁大了眼,死命逼退已经含在眼眶里的泪水。 陆九庭盯着她姣美的面庞看了半日,冷笑道:“无知妇人!” 他松了手。 萧玉杏立刻逃得远远的,不敢再靠近他。 陆九庭沉声说道:“你太不了解你的男人……他太聪明了!且他的势力早已渗透了这太平城,就你那三脚猫的伎俩,大约也就只能迷惑他一时,然后他很快就能猜中你的歇脚之处……我跟你打赌,明天天亮时分,他就可以找到你,你信不信?” 萧玉杏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谢承宣的能力、若真如陆九庭所言,她当然感到十分惊讶——前世的谢承宣也厉害,但并没有厉害到这程度。 但是,萧玉杏隐约听出——陆九庭仿佛也并没有想要立刻押解她回府的意思。 “如果我……还是要走呢?”她低声问道。 陆九庭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你要找死的,与我何干!” 萧玉杏咬着唇儿说道:“那你假装不知道我在这儿,你走……现在就走!若我能离开此处、便是我的本事。若我逃不掉的,我便……认命了。” 陆九庭没说话。 他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又问:“难道女子不是嫁夫从夫的吗?喜欢和不喜欢,就这么重要?” 萧玉杏摇摇头,低声说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半晌,陆九庭嗤笑,“就是矫情!若是让你嫁个大老粗,白日里当骡子当马做生做死,夜里折腾你一整夜,再教你生七八个娃……保准你再也没力气想甚喜欢不喜欢的!” 萧玉杏叹气,不再理会他。 陆九庭却一直看着她。 月光下,她微蹙着眉、轻阖着眼,浓密的睫毛上挂着细碎晶莹的泪珠;她略微侧过脸去,露出面上瓷白如玉的肌肤、与那一点樱红的唇瓣…… 美人月下垂泪,似有无限哀愁。 良久,陆九庭才吞了口唾沫,微喘了两口气,哑着嗓子对她说道:“你就呆在此处,不许离开。”说罢,他又看了她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院子。 萧玉杏的一颗心儿突然就怦怦狂跳了起来! ——他走了? 可没一会儿,她就听到、他好像从外头上了锁? 萧玉杏咬住了唇儿。 不管怎么说,只要他走了,她就觉得自在了。 她等了一会儿,见外头始终没有动静……这才大着胆子开始在这院子里转悠。 当然她先去推了推门—— 果然,门被从外头锁上了。 萧玉杏又在这小院子里里里外外的查看。当初她想买这幢小宅子时,就里里外外地看过这宅子,她知道这宅子的院墙外头,就是另外一条巷子。 且她也知道,这小宅子里该有的东西全都有…… 但问题是,她没什么力气,也搬不动重物。最后吭哧吭哧的搬了几长凳过来,稳稳当当地搭好了,想要攀踩着翻墙出去时—— 萧玉杏又不敢了。 ——她肚里有个娃娃呢! 且扒着墙头再一看,远处走来了一队官兵,看起来像是巡城的? 萧玉杏不敢勉强,只好又扶着墙、慢慢下来了。 世界渐渐寂静下来。 只有来回走动的巡城官兵的脚步声、以及他们带着的狗时不时吠上几声的声音,在这静谥的黑夜里被无限放大。 萧玉杏有些焦急。 她脑海时总跳出陆九庭说的那句—— “你信不信明天天一亮,他就能找到你?” 就在一筹莫展之时,她突然听到有些轻微的异声响起? 有衣料纷飞的声音—— 很快,一样物事被人从院外高高抛进院内,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伴之而来的,是一个女子的低呼声—— “啊……” 遂再也没了声息。 萧玉杏睁大了眼睛。 这女子虽然只低呼了一声…… 但萧玉杏还是认出,她是侍女瓶儿?! 又有一个矫健而又雄壮的黑影跃入了院子。 分卷阅读130 萧玉杏看清了他之后,立刻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戒备地看着他,手里拿着一把防身用的扫帚。 陆九庭盯着她看了半晌,又看了看她手里的扫帚,神色莫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道:“就你这弱鸡样儿,还想着一个人逃?我把你的侍女掳了来,让她服侍你罢!” “我这就去给你收拾手尾、助你一臂之力。但你能不能逃出去,还得看他是不是有心想放你走……等着瞧罢,三天之内便能见分晓。要么是他来接你,要么是我来接你。” 萧玉杏咬着唇儿问他,“你……你为何要帮我?” 陆九庭又打量了她一番,冷冷地笑了。 他也不说话,只一个起跃,长臂攀住墙头、便轻而易举地跃出了院子。 萧玉杏呆了半晌,突然想明白了。 她渐生怒意。 但她强行压下了怒火,心想:现在她有瓶儿了,至少离开这院子是没有问题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18 14:04:00~20200818 20:2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3 章 谢承宣正在军营里忙碌。 与大雍朝临界的交趾国一向不太平。听说最近又改朝换代了?这新王初一登基, 交趾国内连年战乱,真真儿一穷二白的,想来又会率众前来犯境掠夺。 程大将军很器重谢承宣,便将这次布防的重任交给了谢承宣。 忙得差不多了, 谢承宣这才略松了口气, 走出了营帐。 此时已然夜深。 谢承宣站在小山坡上, 心中惦记着身娇体弱的妻子。 ——也不知怎的,如今天气愈发暖和了, 可阿杏却一天比一天怕冷。以往每天夜里有他抱着、她还能勉强合眼, 今儿他不在家,她睡得着吗? 这么一想,脑海里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她那又好看得就像莲瓣一般,且冷得像冰、又瘦得可怜的秀足, 不由得万分怜惜。又心想:等忙完了这一波, 他得费点儿心思去寻几个好郎中来给她诊治一番才是。 前世他也寻过几位久负盛名的大夫, 请他们去给阿杏看诊。 得到的答复全都是:大奶奶体虚成疾,忧思过虑,除去好生将养别无他法矣! 谢承宣叹气。 不过, 前世她几乎都在秋冬季节发病, 只有今年跟着他来了南疆, 秋冬倒无事。谁知竟然在开春以后,她隐隐的,似又有了犯病的迹像? 难道说…… 他心中升起一个让人觉得惊悚到了极点、又不可思议的想法。 嘶—— 突然,太阳穴的位置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这突如其来的疼痛,竟令谢承宣一时踉跄……他差点儿没站稳,得亏长腿一跨,踩了个马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似有一枚铜针深插入他的太阳穴—— 一时间竟疼得他头痛难忍, 当即矮下身子,慢慢坐在了草坪上。猛喘了几口粗气,才渐觉疼痛消散。 寂静的军营里,其实还有着无数声响。 有夜风刮过山破的呼呼声、有兵卒打呼说梦话的声音、有哨兵聊天的声音、还有巡夜的士兵们排队拖踏着步子走来走去的声音。 但谢承宣的脑子里却更加轰鸣,有莫的名男子怒吼声、女子惊惧的尖叫声、还有悲悲戚戚也不知是谁在哭泣…… 纷扰得他烦恼不已,偏生又一句都听不清。 半晌,他才慢慢缓过来,坐在矮山坡上,愣愣的。 直觉告诉他,他好像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很重要…… 非常非常重要。 是什么事呢? 谢承宣仔细回想起头疼之前……他好像正想着阿杏? 对,他惦记着她的身体…… 啊啊啊啊啊—— 太阳穴处再一次剧烈的疼痛起来!!! 谢承宣一时间竟忍不得这痛楚,低声惨呼,然后整个人都倒在柔软的草坪上,喘了好半天的气才慢慢缓过来。 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已从军十数载,受过伤、流过血……无数次差点儿死了。小伤小痛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可这头痛之症? 这突如其来的头痛之症…… 怎的如此厉害??? 有轻微的脚步声音响起。 谢承宣十分警觉,强忍住头痛,喘着粗气慢慢坐起身。 来人却是文薜? 他走了过来,与谢承宣并排而坐,也没看出谢承宣惨白的脸色,只笑嘻嘻地问道:“……怎么,想你家大奶奶了?” 谢承宣一默,笑了。 是啊,他可不正在想阿杏 分卷阅读131 么! 文薜挠了挠头,正色说道:“有个事儿,我想来想去……还是不能瞒着你。” 谢承宣转头看向他—— 文薜说道:“你家大奶奶有了!” 谢承宣愣住。 文薜,“我跟你说哈,这女人啊……都是口是心非的!她要是嘴里见天的说着‘男主外、女主内,家里事儿你别管’,你要是真听了你就惨了!她记仇得不得了!所以这女人说的话呀,你得反着听!也确实女人见天的呆在家里,外人看着都觉得她在享福,但其实家里家外的都是她……我们男人有时候也得心疼一下媳妇儿……” “有时候呢,她做活计做累了,还要逞强说‘你别动、我来做,我歇会儿就来’,那其实就是已经累得不行了!要是看到好吃的她说‘我不爱吃’,其实她爱吃,是舍不得吃罢了……嘿嘿嘿嘿要是她夜里说‘不要’的,那肯定就是……想要,又不好意思!” 谢承宣皱眉问道:“刚你说什么……我、我家大奶奶她,她怎么了?” 文薜,“看看!我就知道你不知道!” 然后将妻子转述的话说了,又道:“其实呢,你俩一直没孩子,你家大奶奶应该是最惶恐不安的,所以才会瞒着你。不过,我提前告诉了你,也是因为我媳妇儿和我商量了许久……觉着你家大奶奶身子弱,这有孕一事啊,还得早些准备。” “这妇人养头一胎啊,可受罪了!且你家大奶奶又生得与别人不同,她太弱了,你可得好好的……” 文薜一句话还没说完,谢承宣已经去得远了! 文薜瞧着,他像是朝着军营大门的方向走去?他不由得急了,冲着谢承宣的背影喊道:“哎!都关城门了你还上哪儿去?” 谢承宣咬着牙,先是去寻程大将军要了特赦令,然后又急急地往回赶。 他面色铁青,满脑子想着文薜的话…… 文薜说,阿杏怀孕了?! 而且还是昨天的事儿?! 昨天? 昨天她为何不告诉他??? 他突然又想起了昨天她还曾小心翼翼地掩饰过面上的泪痕! 养孩子不是好事儿吗? 她因何而泣? 谢承宣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 他领着虎生等人骑了快马往家赶,不料却在半路上遇见拎着灯笼、骑着小毛驴儿匆匆赶军营赶的老吴。 老吴一见他就直接哭上了,“大爷,大奶奶走失了!” 谢承宣顿时又惊又怒,“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吴抹了把眼泪,说道:“晚饭时分大奶奶说没胃口用饭,想去栖春居用晚饭。结果就、就走失了……瓶儿被大奶奶差去买东西,回来以后就不见了人,直等了大半个时辰,都快宵禁了也不见大奶奶,瓶儿就差了栖春居的小二回来传话……问问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我们都着急了,跑去外头找。可家里附近的十弯八巷全都找遍,也悄悄地打听过……可一直到了宵禁时分,硬是没找着大奶奶。老奴心里慌,这才想着赶紧过来和大爷说上一声……” 谢承宣骑在马上,就像被泼了一桶冰水似的,整个人都冷得打颤! 在这太平城里,就冲着他谢承宣的名号,没人得罪阿杏。 且武家巷谁人不识阿杏? 她又怎会无故失踪??? 她、她…… 除非是她自己走的。 认知到这现实,谢承宣只觉得似有柄铜锤重重地砸中了他的心口。 他心中血气翻涌,嗓子眼腾地泛起甜腥的铁锈味儿……堵得他一口气上不来,却又拼命咬牙忍住,就怕没忍住、一口血就喷出来! 谢承宣咬牙、深呼吸—— 他稳住身形,吩咐道:“虎生带着吴叔去城门处,让把大奶奶的穿着说给守城卫兵听,看看大奶奶是不是出了城。鹿生回去调人手,将整个太平城给我守稳了!其他人跟着我……” 众侍卫应下,各行其事。 谢承宣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策马径直来到了栖春居。 白日里繁华热闹的酒家,此刻安静立于黑暗之中,低眉敛眉的,如同一只生吞了美人的妖兽。 谢承宣定定地站着,犹如一座石雕像。 此时已是凌晨时分。 他腰间系有特赦令牌,虽有巡城兵来回巡,却无人阻止、盘问他。 谢承宣面色阴冷,目光沉沉。 连他也不知道,他站在这里……到底在坚持什么。 ——昨天她还主动伸出双臂揽住他的颈脖,娇着嗓子哭着说她不要看郎中……他闭上眼,几乎还能感受到她温柔的触碰、那似嗔似泣的娇语言犹在耳。他还在窃喜她的改变,以为他守得云开见月明,总算等到她回心转意了…… 结果她今天就跑了! 他是洪水猛兽吗?她要这样、无数次的拒他于千里之外……他已经穷尽心思的对她好了,究竟要怎样,她才可以明白他的 分卷阅读132 心意??? 所以她没有拒绝他的求欢,其实就是奔着孩子去的?要不怎么刚怀上孩子,就先死死地瞒着他、然后转身就逃?! 谢承宣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要逃是吗? 那他还……真不能让她如愿以偿。 今生今世,生生世世…… 她萧玉杏只能属于他谢承宣一人! 虎生匆匆赶了过来,“爷,守卫说,似乎是看到一个穿着大奶奶衣裳的妇人出了城,只想不起那妇人的容貌了……” 谢承宣冷冷地说道:“她没有出城。” ——她费尽心机才从他这儿偷走了一个孩子,又自知体弱,怎会冒险连夜出城,长途奔波? 这必是她的金蝉脱壳之计。 想来,她已经筹划好了,等着他率众追出城去,她想再法子混出城,在附近的三县十七乡里寻个可靠之处隐居。 “先让人把这城里所有的巷子口全都守住,然后咱们连夜一家一户的搜寻……切记,此事不可声张,咱们悄悄的进行。” 虎生有点儿懵。 ——大半夜的挨家挨户的搜寻,但又不可声张? 这要怎么搞?! 这时,老吴又跑了来,焦急地说道:“大爷!瓶儿也不见了……明、明明宵禁之前,这丫头也哭得不行,和我们一块儿到处找人的……” 闻言,谢承宣眼中顿时精光四射! 沉思片刻,他意识到了什么,嘴角泄出了残酷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敲黑板! 再强调一下这是古早风小言哈~ (注意:前方高能!) . . 感谢在20200818 20:21:52~20200819 11:1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为老母亲擦掉泪水 10瓶;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4 章 话说萧玉杏被反锁在小宅子里…… 她蹲下身子, 轻轻地摇了摇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瓶儿。 半晌,瓶儿迷迷糊糊的醒来,“是谁?” 萧玉杏低声说道:“瓶儿起来。” 瓶儿茫然地睁开眼,顿了一顿, “啊?大奶奶???” 萧玉杏连忙伸出手, 轻掩住瓶儿的嘴。 瓶儿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夜的光线, 并且趁着微凉的月光看清了眼前人。她一脸惊喜,点点头, 又挣扎着坐起身…… 萧玉杏还想扶她一把来着。 可她试了试…… 瓶儿看着也瘦, 但骨架重、肉又结实,萧玉杏扶不动她, 最后还是瓶儿自个儿爬了起来的。 “大奶奶,您也是被人掳来的吗?”瓶儿惊恐地说道, “……奴记得奴正在家里, 突然被人打晕, 然后就、就……啊,大奶奶,这是哪儿?” 萧玉杏垂下眼睑, “瓶儿, 你身上可有不适?” 瓶儿活动了一下身子, 确实觉得身上、脑后疼痛得厉害,但也不至于行动受阻,便道:“谢大奶奶的关心,奴无事。” 跟着,侍女看看这小院,又小小声问道:“大奶奶,咱们是被困在这儿了吗?” 说着, 她去推了推门。见门是从外头锁着的,侍女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连忙回头对萧玉杏道:“大奶奶莫怕,咱家大爷威名赫赫,这等宵小想要加害于我们、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待奴这就呼救,喊了人来大奶奶就能脱困了……” “瓶儿!” 萧玉杏喝止了侍女,然后咬着唇儿推门进屋,又站定,回头低喝,“瓶儿进来!” 瓶儿有些诧异,但还是乖乖地跟了过来。 这宅子极小。 只得一幢正屋,推门而入便是一间不大的堂屋,也分左右两厢…… 萧玉杏犹豫了一会儿,进了西屋。 屋里黑漆漆的。 但这宅子无人居住,屋里除了一床一桌一柜之外,什么也没有。 萧玉杏趁着朦胧的月光,扶着墙,慢慢走到了屋子的角落处。在床角与书桌之间,有个不大的空位。 萧玉杏轻唤了一声“瓶儿过来”,然后率先坐在了角落里。 瓶儿虽然疑惑,却也乖乖过来了,和主子一块儿挤着坐在角落处。 “大奶奶,咱们为什么不回去呢?” “……” “大奶奶,究竟是什么人掳了咱们?” “……” “大奶奶,这是哪儿呀?” “……” “大奶奶……” “……” 小心翼翼地问了几句话以后,瓶儿觉得自己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完全不明白。 分卷阅读133 萧玉杏不想说话。 她曲膝坐在地上,又将自己的脸儿搁在膝头…… 黑暗中,一切细微的声响全被放大。 巷子里有成群的人正在急切地奔跑的声音,还隐隐传来了狗吠的声音、饲主喝骂犬只不让乱叫的声音…… 萧玉杏用双手抚了抚自己冰冷的双臂。 然而半宿过去,这些热闹的声响居然一直在延续? 平时的夜晚也不见太平城有这般热闹。 是因为…… 他知道她已经逃了? 所以,正如同陆九庭所说的那样,谢承宣竟如此聪明绝顶到……这么快就拆穿了她的小伎俩? 那,他会找到这儿来吗? 萧玉杏忍不住又想起了陆九庭离开时说的那句话—— “若不是他来接你,便是我来接你。” 一想到这个,萧玉杏就止不住的生气。 谢承宣也就罢了…… 那陆九庭还以为他是谁?他来接她?然后呢?将她视作禁|脔? 不过,眼下也不是生气的时候。 目前最最希望的,就是谢承宣找不到她。 最好永远都找不到…… = = 而此刻,谢承宣正与侍卫、随从们,挨家挨户的查看。 其实主要还是谢承宣在查看。 他揣摩着阿杏的心思,想像着若他是阿杏,又有心想要避开的话,又会怎么做。 是了,她明知城东是他的权势范围,就定会往城西去。她经历过春明背主,应该不会带上侍女、也不会太相信接应她的人,所以她一定是狡兔三窟的,且接应她的人、也肯定是相互钳制的。 那么她的栖身之地,也定然是位于路口关窍之处。不能太偏僻,太偏僻了不安全;也不能在太热闹的地方,要不然肯定会被人认出来…… 好一个聪慧美人啊! 谢承宣内心赞叹。 只可惜,她所有的聪明都用来对付他了…… 这么一想,他心里又和刀割似的痛。 ——他挖心掏肺的对她好,她却避他如恶魔! 谢承宣率众来到了城西。 他带着,一个巷子一个巷子的细细巡视,不放过任何一户人家。 突然,他站定,指向其中一户。 立即便有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翻墙入户去查看。他们动作矫健,悄无声息,很快就潜了出来,朝着谢承宣摇摇头。 谢承宣也不气馁。 他继续一个巷子一个巷子的细细巡视…… 终于,他在一户小门小院的宅子前站定。 只这宅子看起来,像是无人居住? 大门上还挂着把大锁。 想来—— 突然有人赶来禀报,“启禀大行!城南发现了女子行踪……” 又有人匆匆从另外一个方向赶来,“大行,城东也发现有女子踪迹,像是要出城……” 谢承宣恍若不闻。 他只是怔怔地盯着那门上的挂锁,看了半晌,突然上前,双手一用力,便直接连着那锁、带着锁挂一块儿扯去了! 众随从面面相觑。 谢承宣径直走进了院子。 小院里有些凌乱。 还…… 还隐约透出了令他熟悉到了极点、又为之神魂颠倒的女子体香。 “阿杏。”谢承宣低声唤道。 虎生见状,立刻招手,示意众人尽快退出这院子。 院子里只剩下了谢承宣一人。 然而此时正躲在西屋角落里的萧玉杏与瓶儿却是悲喜交加! 瓶儿亦听到了自家男主人在院子低唤的那一声“阿杏”…… 侍女大喜过望,就想要站起身,迎出去,再大声喊一句“大爷、我们在这儿”…… 然而—— 萧玉杏却紧紧地抓住了瓶儿的手。 瓶儿愣住。 转头看向女主人…… 在微弱月光的映照之下,侍女看到了女主人面上的绝望与悲伤。 火光电石之间,瓶儿突然明白了——根本就没有人掳走大奶奶!是、是大奶奶自己要走!大奶奶想要离开大爷!!! 瓶儿倒抽了一口凉气! “阿杏——” 谢承宣已经朝着这边来了。 萧玉杏狠狠咬住了下唇,闭了闭眼,心道还是走不了…… 谢承宣已在西屋门口站定。 他武艺高强、耳聪目明,虽然站在这漆黑一片的屋子里,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清。但他却敏锐地捕捉到有细微的女子喘息,以及……属于阿杏的幽幽暖香愈发浓重了。 此刻,她就在这屋子里。 且从这动静来看…… 那失踪的侍女也在。 “瓶儿何在?”谢承宣低声问道。 侍女 分卷阅读134 被吓了一跳,“啊”了一声。 萧玉杏闭了闭眼。 她的行踪终是被他识破—— 再躲下去也是无益。 她松开了抓住了侍女的手。 谢承宣吩咐道:“瓶儿去外头候着。” 侍女应了一声是,站起身、又想扶起萧玉杏…… 萧玉杏的两条腿儿早就麻了,根本就站不起来。 谢承宣按压住心中难言的愤怒与悲伤,低喝,“瓶儿出去!” 侍女被吓得浑身一颤。 萧玉杏低声说道:“瓶儿出去罢……” 侍女哭着应了一声是,逃命似的奔出了屋子。 谢承宣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角落。 黯淡的月光透进屋子…… 他看到了瘦弱纤细的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可怜兮兮地挤在墙角处。 谢承宣居高临下的看着萧玉杏。 萧玉杏却努力将头扭到一旁,不愿意看他。 两人对峙许久…… 谢承宣突然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抱住她—— 萧玉杏道:“你写了休书,放我走。” 谢承宣沉默着,将她抱了起来…… “谢承宣!我不喜欢你,也不想再呆在你身边……你写了休书、放我走好不好?”萧玉杏低吼道。 谢承宣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她美丽精致又莹白如玉的脸上,有几道脏污了的印子。 “谢承宣,我不想恨你,你不要逼我恨你!”萧玉杏一字一句地说道。 谢承宣痴痴地看着她,突然一笑,“阿杏,你别痴心妄想了。我不会放手……永远也不会!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永永远远,生生世世。” 萧玉杏,“将来你总会位极人臣!到时候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你何苦……” 他低下头,直接咬住了她的唇瓣,以阻止她再说这些剜心肝的话! 萧玉杏怒了,拼命挣扎,又抓又咬! “嘶——” 谢承宣终于停下。 萧玉杏则怒瞪双目,气喘吁吁地瞪视着他。 ——他的嘴角被她狠心咬破,嘴角处已经渗出了淡淡的鲜血;就连他的脸上,也多出了三道被她的指甲抓挠出来的血印子! 可谢承宣却看着她,突然一笑,“阿杏,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属性:狗 . 感谢在20200819 11:14:26~20200819 14:5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铭月 2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5 章 谢承宣抱着萧玉杏出了屋子。 见瓶儿站在门口, 他低声吩咐道:“瓶儿去外头找虎生,让拿件披风来给我系上。” 瓶儿行礼,急急地去了,片刻又拿了披风过来。 但看起来, 大爷像是完全没有想要把大奶奶放下的意思? 且大爷还走到了台阶下—— 瓶儿醒悟过来, 立刻站到了台阶上, 为大爷系上披风。 谢承宣又吩咐道:“反着系,把你大奶奶遮住, 她吹不得冷风。” 瓶儿应了一声, 果然又除下了披风、重新系了一回,将披风的开口处移到了大爷的身后。 萧玉杏被他抱在怀中、又被披风给遮得严严实实。 谢承宣就这样抱着她,花了两刻钟的时候,一步一步地从城西回到了城东。 侍卫与心腹随从们也战战兢兢地跟在谢承宣身后, 心中虽有万千疑惑、却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谢承宣也一直沉默着。 萧玉杏更加不想开口说话。 就这样, 谢承宣带着萧玉杏回到了城东家中。 沈嬷嬷简直喜极而泣, 张罗着备下热水让大奶奶沐浴,又让厨娘置了热汤饭送过来…… 萧玉杏默默沐浴过,虽然没什么胃口, 可还是勉强自己吃下一碗热汤面。 她也不理会谢承宣, 去漱了口、就上床睡觉。 谢承宣也沉默着走到了床边…… 犹豫半晌, 他也上了床,轻轻地将她拥在怀中,大手揽住了她的纤腰。 萧玉杏并没有反对,甚至没有推开他。 她一直安安静静的。 谢承宣却有些忍不住…… 他的手,抚上了她平坦坦的小腹,动作轻柔到了极点。 逃跑未遂、而且只过了三个时辰不到就被他给抓住……要说萧玉杏心里不恼怒,那是不可能的。但为了腹中的孩儿, 她也要好好的吃、好好的睡。 不得不说,一碗美味的热汤面落了肚,心情慢慢变得不那么糟糕透顶。 谢承宣要过来抱住 分卷阅读135 她睡? 她也不反对。 近来她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有了他的体温烘烤,她确实可以睡得踏实一点。 可是—— 他却一直轻抚着她的小腹? 萧玉杏闭了闭眼。 所以…… 他终究还是知道了。 虽然心情难以言喻,可她整夜未眠也是事实,这会子被他抱在怀里,暖暖和和的,她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良久,谢承宣看向了枕边美人。 他叹气。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 亏他还…… 谢承宣又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本来已经睡熟的她突然动了动,然后发出了不甚满意的嘤咛声? 谢承宣定睛一看—— 原来是他压住了她的头发? 他连忙让了一让。 结果他一让,她就顺势躺平了……他被逼到了方寸之地,只差一点儿就要跌下床去。 谢承宣苦笑,轻手轻脚地越过她,躺到了大床里侧,只是他刚刚才躺下—— 她便又皱起眉头,无意识往他这边挤了挤? 谢承宣有些受宠若惊。 直到他再次抱住她时,突然明白了……她为何会在睡梦之中一直追着他了。 原来她这半边的身体简直阴凉如冰! 感情是把他给当成暖炉了啊! 谢承宣卑微又无奈的笑了。 ——把他当成暖炉也好,好过她……完全不需要他。 说来也怪。 她要从他身边逃走的…… 他竟然不生气。 有的只是惶恐不安。 到这时他才醒悟过来——除去那一纸婚书之外,他居然没有可以留住她的依仗! 现在她怀了孩子,倒也是一桩美事,日后等她诞下孩儿,他亦当用心教养。希望孩子能成为她和他之间的羁绊罢! 他半撑起身子,细细地打量着她。 也不知怎的,阿杏的竟然惨白到一丝血色也无,就连平时泛着微红的莹润唇儿、此时也是瓷白色的。 看着纤弱的她,谢承宣心中莫名有些疼痛。 他心想,怕不是…… 脑海里似有些什么消息儿一闪—— 突然就有剧烈的疼痛涌向了他的太阳穴!那突如其来的汹涌感觉,像是要把他的脑子撑破似的! 谢承宣疼得闷哼了一声。 他捂住心口,转头看向躺在身畔的阿杏一眼…… 也不知由何处源起的巨大疼痛如无数厉鬼一般叫嚣着、张牙舞爪地将他尽数吞没! 谢承宣再也忍不住,呕出一口腥热的鲜血,昏厥了过去。 很快,萧玉杏就醒了。 她是被压在她胸口处的谢承宣给吵醒的。 都快要喘不过气了! “谢、谢宣承!你走开……走开!”萧玉杏拼命地推搡他。 他像是睡熟了,完全没有回应。 且他的身子重得紧,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喘着粗气一点点的挪到了床边。 正要下床时—— 一只大手突然捉住了她的胳膊。 “你……要去哪儿?”谢承宣虚弱地说道。 萧玉杏突然意识到—— 一向强壮、而且睡觉意是很警醒的他居然趴在她身上睡着了?刚才她推他、喊他的名字他也没醒?且此刻他说话的声音又是这样微弱? 她转头,然后惊诧地发现——他竟然面如金纸?且他的嘴角、他的衣裳前襟,以及她的锦被上全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萧玉杏错愕,“你……” 瞧这架式,他竟像是吐了血的样子?他身子这样强壮,怎么…… “你别想着再逃走,永远都别想!”谢承宣低吼道。然后他一个发力,紧地捉住她胳脯的大手便将她拖上了大床。 萧玉杏急了,“谢承宣,你……” 谢承宣却微喘了两口气,突然扬声说道:“来人!” 瓶儿急急地进来了,眼睛也不敢乱瞟,只看着地下,低声说道:“奴听大爷、大奶奶的吩咐!” “去唤了虎生和老吴进来,让在窗下回话。”谢承宣说道。 瓶儿看了萧玉杏一眼,等了一会儿才行礼,“是,奴听大爷的吩咐。”遂匆匆出去了。 没一会儿,虎生和老吴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大爷,虎生听您的吩咐!” “老奴听大爷的吩咐!” 谢承宣已经渐渐缓了过来,声音洪亮了一些,“……传我之令,从此刻起,家中女眷不许踏出二门一步!就是你们大奶奶……也不成!” 虎生和老吴在窗外应了一声,离开了。 萧玉杏被气得! 她举起拳头就狠狠砸向他的胸大肌! 亏她还想着他吐了血,要 分卷阅读136 不要去找郎中来看看呢,结果他…… 结果他看似虚弱,然而大手一包抄,便紧紧包住了她纤弱的拳头,再一扯……她整个人都俯在了他的身上。 “阿杏,你和孩儿……都是我的,从今往后,你再别想着从我身边逃走……”他喘着粗气说道,“……你要走,除非我……死了,否则,否则……” 说罢,他睁眼看向阿杏,不知怎的又想到了前世阿杏去世以后、静静躺在冰棺之中的安详模样儿…… 谢承宣脸色惨白。 心中似有一尖萌芽即将破土而出—— 然而伴之而来的,却是再一次的剧烈头痛! 如同钝刀重击向他的太阳穴,疼得他皮开肉绽! 谢承宣惨叫一声,又喷了一口血,昏死了过去。 萧玉杏呆呆地看着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为什么会吐血?她带着腹中的孩子跑掉……他真的这么生气? 可是,他明明就…… 虽说今生与前世不同,她到底跟着他来了南疆,可两人好好相处的时光也就只得这大半年。 就这大半年的相处,他就对她……情根深种到这个地步了? 再想想前世他的冷漠…… 萧玉杏摇摇头。 她可不认为谢承宣是这样的人。 但她还是唤了瓶儿进来,让去请郎中来、给谢承宣诊治。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郎中给谢承宣施了针,谢承宣这才悠悠醒转。 他直接问郎中,“……世上可有顽疾,是一想起某件忘记了的事、就头痛难忍的?” 郎中一愣,想了想才答道:“大爷说的可是心病?这心病无药可医啊!俗话不都说了么,心病还须心药医!” 又道,“大爷最近肝火旺盛,还得静心养一养,可别真的憋出什么病来了。”说罢,开了方子又交代了一下饮食,离开了。 谢承宣坐在床上发呆。 萧玉杏则坐在窗下的矮榻上看书,理也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谢承宣怔怔地看向了萧玉杏。 半晌,他站起身,抚着心口低声说道:“阿杏,我出去一趟。” 萧玉杏不理他。 他黯然离开。 去到前院,谢承宣愣愣地坐了半日,突然想起什么,直接找来了陆九庭,两人骑马去到城郊…… 二人一下马,谢承宣当即挥起拳头就冲着陆九庭一拳打了过去,怒道:“你明知她跑了,还帮着她躲开我?” 陆九庭也不吭声,就直挺挺地站着,任他打。 谢承宣大吼,“还手!” 陆九庭这才一拳挥了过去—— 两人恶战一场,三局皆是谢承宣取胜! 陆九庭被揍得鼻青脸肿,还糊了一脸的鼻血。 谢承宣一脚踹了过去,骂道:“我踏马拿你当兄弟,你居然肖想我老婆???还闹出那许多乌龙,助她一臂之力?要是我没把她找回来,你待怎滴?” ——陆九庭的那些围魏救赵的计谋,其实是败笔。 当然也因为是谢承宣太了解阿杏。 可一想到他如此器重陆九庭、陆九庭居然还敢肖想阿杏? 要不是留着陆九庭、日后还有重用,他恨不得现在就宰了他! 陆九庭抹了把汗,喘着粗气说道:“是你自个儿留不住她!怨我何用?再说了,像她那样的女人,就是不看她的脸,只看一眼她的手……哪个男人不心痒痒的终日惦记着?马辉已讨了六房小妾,个个都取名叫阿杏!你怎么不去撕了他?” “我早晚有撕了他的那一天!!!” 陆九庭又冷笑,“那又如何,她长了脚,自己会走。”他表情复杂,顿了一顿,又道,“你何苦要留一个……心思根本不在你身上的女人!” 谢承宣怒极,又是一拳挥了过去,“那又怎样!她是我老婆,一辈子都是!” 陆九庭生生的捱了他一拳,“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你留不住她的,”他嗡声嗡气地说道,“……女人都是无情又记仇的,无论你对她多好,她都看不见、还觉得你烦……没用的,你留不住她。” 谢承宣怒吼,“我偏要留住她!偏要留住她!” 两人又是一场恶战! 打到后来,陆九庭累得动不了,躺在山坡上直喘粗气。 谢承宣也擦了把鼻血,冲着陆九庭说了个地名和一个人名,又从马鞍旁摘下一个褡裢,“啪”的一声扔在陆九庭身边,“……去把此人带回来见我!” 说着,他翻身上马,回去了。 陆九庭吭哧了半天才慢慢坐直身,苦笑。 ——也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谢承宣这么厉害。亏他还在萧玉杏面前说,能拖上三日!不曾想,三个时辰不到,谢承宣就找到了萧玉杏。 固然是因为谢承宣太了解萧玉杏…… 却也说明了,谢承宣此人简直聪 分卷阅读137 明得可怕! 陆九庭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膛和心口处,然后猛烈咳嗽了几声,呕出了几口鲜血。 且谢承宣这人也真是武艺高强!瞧着竟还像是没出全力……这样聪明到可怕,体力强壮到可怕,武艺还如此高强的人…… 全天下能找出几个来! 他挣扎着站起身,拾起方才谢承宣扔过来的褡裢,打开一看,里头有几锭银子。 陆九庭苦笑着摇头,又咽下一口从嗓子眼里涌出来的甜腥血气,翻身上马,朝着谢承宣所说的那地名疾驰而去。 在接下来的好几天…… 谢承宣一直没有回后院。 陆九庭的话,让他生出了警觉之心。 前世的阿杏一直呆在京都,因受他阿娘的钳制,除去在年节下的、必须去权贵家串串门之外,她几乎足不出户。 所以她的美貌带来的麻烦…… 远不像现在这样明显。 且她如今还生出了这样的心思——她竟然想从他身边逃走? 固然阿杏是个聪慧的女子,若是遇上了不讲道理的粗鄙歹人,难免会吃亏。 谢承宣绝不能让她冒这样的险。 不,不能!这样凶险的事,让他想一想也是不能的! 其实他已经在着手安排训练暗卫了,但这么短的时间里,想要培养出忠心耿耿又武艺高强的女暗卫来保护阿杏,恐怕有些困难。 谢承宣仔细盘算了一番,心下有了成算。 他刻意地让自己忙碌起来,以避开与阿杏的相见。 当然他也做不到不见她。 他夜夜都在院子守着,直到她熄灯就寝、又估摸着她已经睡熟了,他才悄悄地摸进屋里去,轻手轻脚的沐浴过,上床给她当烘炉……也才能仔细地看看她、摸摸她平坦坦的小腹,感受一下孩儿的存在。 只是,谢承宣还没想好,到底要怎样才能面对……醒着的时候、那样恨他的阿杏。 = = 几天后,陆九庭带着一个样貌普通的中年男子来到了太平城。 男子名叫陈思居,个子黑瘦,一双大手十分粗糙,看起来像个木匠、或篾匠这样的手艺人。 谢承宣摒退了所有人,盯着陈思居看了许久,缓缓说道:“听闻先生有绝技,能使人遗忘不愿意想起来的事,不知是真是假?” 陈思居摇头,“我听不懂大爷的话,我就是个木匠……” 谢承宣打断了他的话,“既然先生有妙手回春之术,能令人忘掉过往……就必定能让解了这禁制,让人重新想起……那被封住了的回忆。” 陈思居的表情凝固了。 半晌,他才颤声问道:“大爷从何处得知此事?” 谢承宣微微一笑,双手举起、互叠,正儿八经地朝着北边儿作了一个揖。 陈思居脸色惨白,“是、是皇上……” “还请先生费心了。”谢承宣低声说道。 陈思居犹豫半晌,点头,亦低声说道:“某当尽力一试!” ☆、第 56 章 陈思居在谢家呆了三天。 第四天, 他便离开了。 然而在这三天之中,谢承宣一直没有离开过书房。 陈思居乃是钱江陈氏的后人。本朝太|祖皇帝开国时,经人举贤,拜方士陈知危为国师。这陈知危没有安|邦定国的学问, 却上知天文、下晓地理, 还懂不少奇怪的方术。他凭着渊博的天文地理知识, 屡助太|祖借助天气、地势与地貌打了不少胜仗。 开国以后,陈知危被封为国师, 永袭制。 但在三十年前, 陈知危的后人、陈思居的堂兄卷入了后宫丑闻,先帝一怒之下抄没了陈家。当时陈思居是今上(那时的太子)的伴读,今上怜惜他,网开一面让陈思居逃了。 其实谢承宣已经不记得陈思居此人。 但自从突发了头痛症之后…… 他把前世阿杏离开以后的事儿原原本本的细想了一回。 越想、他就越发觉得……他好像缺失了一段回忆? ——自打阿杏去世以后, 他的记忆便不复存在。后来他的记忆, 始于皇宫。他浑身伤痕累累, 并且一睁眼就看到了皇上。 皇上对他很和气,还面带难色的告诉他,说阿杏去世的那天晚上, 有匪徒冲进谢宅, 企图抢走他为阿杏准备的各式殉葬宝贝, 结果谢承宣率众屠了那些匪徒,却也在打斗中受了重伤,眼看着就活不下去了。 皇上得知此事,立刻命人将谢承宣带入宫中,又让御医替他治好了病。皇上还亲口告诉谢承宣,说他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苏醒了,但每回醒来、都会忘了以前的事儿。 谢承宣惦记阿杏的后事、也惦记着家里人。 皇上就告诉他, 说阿杏已经葬在云黛山,谢承安已经出家了,章氏搬去了谢承安出家的寺院附近结庐而居;阿安 分卷阅读138 的三个孩子,皇上也已经安顿好了。谢嫆被许给宗室平郡王世子做侧妃,远嫁福建;谢楠、谢棹去了远在昌州的苏皖书院念书…… 谢承宣谢过皇上,心中好生感激。 在那段日子里,大约是阿杏的离开给了谢承宣太大的打击,他确实总忘事儿。只要一睡着,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后来他想了个办法,每次睡觉前,先自个儿写个纸条,把能想得起来的事儿记下…… 再后来,他再醒来的时候,看着自己亲手写的纸条,才能慢慢回忆起来。 等到他身体大好了,再回谢宅去的时候……谢宅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阿杏已经下葬了,也是皇上派人去办的事儿。谢承宣去看过,那坟茔挺好的,依山傍水,他去了就不想走。还是皇上派人三催四请的,谢承宣才又回到了宫里。 谢承宣成为了禁卫军统领,近身服侍皇上。 其实呢,他堂堂正二品的戍边大将军,被调到皇上身边担任正四品的禁卫军统领…… 显然是大材小用。 可谢承宣并不在乎。 阿杏在的时候,他还有个奋斗的目标。 阿杏走了…… 他也没孩子,是真正的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那时候的皇上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谢承宣近身服侍过他,时间久了,知道他是个慈祥的老人,因此渐渐忘却了他是个君王,潜意识里把皇上当成了长辈。 皇上显然也把谢承宣看成了自己的孩子。 他常常亲昵又嗔怪地冲着谢承宣说“你这孩子”…… 要知道,当时的谢承宣已经三十六七岁,就快要四十了! 皇上六十多了,还迟迟不愿立太子,德妃与一众大臣十分着急,见天的明里说暗中催的;与废太子一块儿被圈禁在皇陵守墓的齐妃娘娘也不甘寂寞,甚至还托过谢承宣,想尽了法子要见皇上一面…… 谢承宣知道,皇上迟迟不愿立储的原因是—— 废太子姬瑜元十之八|九不是皇上的亲生骨肉! 这是阿杏还活着的时候猜出来的。 但依着谢承宣之见,皇上不愿意立陈王为储,大约也是因为有废太子“珠玉在前”,陈王又是在行宫出生的……所以皇上也疑心陈王的来历? 谢承宣懂得皇上的心思。 皇上想立胞弟之子慎王为储。 然而慎王却突然暴毙了?! 皇上的身体本就一天不如一天,闻此噩耗,更是一病不起。 谢承宣日夜服侍在皇上的病榻前,前头的一两个月,他是被皇上教导着、耳提面授的帮着批改奏章、处理政务。后来皇上日渐沉疴时,谢承宣直接替皇上处理国事政务、只等他醒来时禀报一声即可,倒也安安稳稳地过了一年多。 有一日皇上从昏睡中醒来,看着谢承宣,突然哭得涕泪横流。 他让心腹太监召来了保皇党首领,并当着众人和谢承宣的面,亲手写下诏书、要传位给谢承宣。 谢承宣错愕万分! 当然保皇党们也不能接受。 皇上却指着谢承宣,对保皇党们说道:“这一年来,朕万事不理,皆是承宣以朕之名治国……可你们瞧着,他治国、与朕治国可有分上下?” 保皇党们沉默了。 皇上说道:“承宣治国的本事,是朕手把手教出来的!如何……是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良久,一位大臣轻声说道:“皇上三思啊,谢大人确实文武双全,亦为我辈之典范。可这大雍国是姬氏的江山,谢大人他……不姓姬啊!” “是啊皇上,您这么做,置陈王于何地?且谢大人也……名不正、言不顺哪!” “皇上,微臣说句难听一点儿的话……纵使我们遵圣命,拼得这一身剐、扶了谢大人为储。可谢大人弦断未续、膝下又无孩儿,难道将来又要再禅让一次?” “皇上,这可是乱朝祸国的根本,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还有一位大臣仇视着谢承宣,对皇上说道:“皇上,谢大人他残酷暴戾!若让他得继大统,岂不是陷天下于水深火热之中……” 皇上狠狠地瞪了那位大臣一眼! 那位大臣只得讪讪地闭了嘴,却满含敌意的看了谢承宣一眼。 谢承宣有些莫名其妙。 他残酷暴戾? 此话怎讲??? 不过,谢承宣觉得可能这位大臣的言外之意,可能是指他当了十年的戍边将军,上过无数次战场、当然双手沾满了交趾兵的鲜血。 他不以为意,甚至和这些大臣们一样,觉得皇上的提议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皇上,大人们说得对,我真不适合……且我已经想好了,要是您真的……那我就去云黛山守着阿杏……当然有空也去看看您……”谢承宣说道。 衰老病弱的皇上哭得像个小孩儿,骂谢承宣道:“你这个孩子怎么总说这样的话!你 分卷阅读139 这是想气死朕啊!” 这一次的密会,君臣之间并没能达成一致协议。 但有可能走露了风声。 陈王一党开始攻击谢承宣,说他操纵皇上、架空王权……虽然屡屡被皇上打压下去,但朝中大臣对谢承宣已经颇有微词。 没过多久,皇上病重,陈王调兵逼宫…… 幸得谢承宣孤勇,单枪马匹杀得陈王一众落花流水! 眼看五百精兵都对付不了一个谢承宣…… 德妃娘娘突然披头散发、貌若厉鬼一般冲到谢承宣跟前,大声说道:“……谢承宣!你以为你妻子是怎么死的?!” 阿杏是怎么死的? 谢承宣愣住。 阿杏不是病重去世的么? 此刻德妃提起…… 难道说,阿杏的死,竟有什么隐秘不成? 谢承宣怔怔的想起了阿杏在他怀里咽气的那一刻…… 固然是心痛万分,然而更让他疼痛万分的,却是太阳穴!是脑子! 一时间,谢承宣“卟”的喷了一口血! 德妃趁谢承宣分神,狠狠一刀捅进他腹中!!! 谢承宣忍痛手刃了德妃,一直撑到禁卫军的援军抵达……他才昏迷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他似乎听到皇上焦急万分地说道:“来人!快去把钱江山小汤镇上的陈思居找来!要快……” 跟着,谢承宣又听到自己的副手疑惑地说道:“皇上,谢大人伤势过重,那陈思居又不懂医术,咱们找了他来……又有何用?” 皇上沉默半晌,颓然道:“你们不懂。” 再后来,陈王领兵围住了皇宫,再次逼宫;废太子得此机会,以勤王的名义亦率兵攻入皇宫…… 两方人马在宫里打斗起来,皇上亦被气得吐血! 本就身负重伤的谢承宣为了保护皇上,强撑着再次拿起了他的长|枪,在奋力杀敌百十个之后,最终死于流矢。 这便是谢承宣的前世。 此刻,他坐在书房的书案前…… 已经长时间的保持着这个姿势,久久没有动过。 要不是他觉得蹊跷,要不是他绞尽脑汁才想起这么一段往事,忆起了陈思居这个名字…… 恐怕这段记忆会被永远的封存下去。 是的,在三天前,陈思居已经替他“医治”过了。 那是一场极其特殊的治疗。 ——说起来,就是陈思居让他在最最疲惫不堪的时候,问了他好多好多问题。大部分他不记得了,小部分还有印象。他在极其疲倦的时候努力回忆,不自觉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然后他就看到了…… 前世阿杏死去的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就在春明触壁死在阿杏棺前、杜梅芝亦被他和阿安当场处罚后…… 那安静躺在冰棺之中的阿杏的尸身,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苍老、干瘪! 霎时间红颜枯骨、青丝白发! 棺中美人顿变成了一具丑陋的骷髅! 谢承宣瞋目裂眦! 短暂的错愕过后,他当即知道不对劲,连忙检查她的身子…… 这不看不要紧,细看之下—— 她牙齿泛着异样的青蓝色,全身上下所有的关节连接处全都由内向外透出妖异的青紫色?! 谢承宣恨得撕心裂肺! 他亦非良善之辈,秘密惩治背叛者与屡次陷害他的对手时,也动用过酷刑。 所以他一眼就看出…… 阿杏中了毒! 不但是很厉害的毒,且她中毒时日颇久,以至于剧毒已经侵入她的骨骼关节?! 且瞧着这毒,还像是从西域波斯那边传过来的! 难怪她一直生病! 难怪…… 谢承宣急怒攻心,呕出了一口血! 偏生此时章氏听说杜梅芝被休,气不过,赶了过来质问两个儿子…… 恨到失心疯,气到失去理智的谢承宣发了狂! 他—— 他没能控制好力度,狂怒之下,他觉得自己只是轻轻一推,可章氏却被甩到了半空中,落地时额头磕在阿杏的冰棺上、破了个洞,淌出了汨汨的鲜血…… 接下来,谢宅遭受了一场浩劫。 谢承宣赤红着眼、陷入癫狂! 他几乎将的章氏与杜梅芝身边的仆妇赶尽杀绝!!! 就连杜梅芝也…… 也被他活生生的拧下了头颅! 幸好阿安带着三个孩子逃得快,幸免于难。 收到消息的官府派出了十人前来察看,被他撕了;后来又增援五十人、二百人、五百人……最终惊动了皇上,派出精锐的禁卫军,才堪堪捉拿住他,让他下了大狱。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谢承宣就被皇上特赦了,还让他进宫去当了禁卫军首领。 想起前世那 分卷阅读140 段被遗忘的回忆,谢承宣突然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原来是这样? 难怪!难怪了…… 难怪时常有人说他残酷暴戾! 只那时的他,根本不在乎一切。 阿杏死了,他的心也死了。要不是皇上待他亲如子侄,他早就……追随阿杏而去! 他哪还会在乎别人是怎么看待他的。 而今生,谢承宣无数次隐约感觉到——阿杏的身体不好,会不会是另有蹊跷? 她明明很爱惜身体,甚至有些过度小心。按说,在饮食上讲究药膳滋补、平时也注重合适的锻炼的年轻女子,若非先天疾病,怎会频繁无故生病? 可只要他一怀疑这个,就头痛欲裂! 他思来想去,才找出了前世只在皇上嘴里听过一次的“陈思居”此人。再细想陈思居的来历,他决定把陈思居找来试试。 谢承宣万万没有想到,他的猜测居然是真的! 一番诈胡—— 陈思居果然通晓这样的奇术! 前世,皇上就是让陈思居封存了他的记忆的吧? 但是…… 为什么呢? 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上为什么要救他谢承宣?不但大费周章的抹去他的记忆,还对他那么好? ——阿杏为什么会中毒,是谁下的毒,皇上知情吗? ——皇上没有调查阿杏中毒的事儿,甚至还瞒着他谢承宣!是皇上觉得阿杏不重要,还是阿杏已经去世所以觉得没必要再调查,抑或是……其实皇上也在保护下毒的人? ——皇上又为什么不愿意立陈王为储?太子果真不是皇嗣? 谢承宣咬紧牙关,赤红了双眼,两只大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心中有无法宣泄的恶气抑结于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0 10:54:16~20200820 23:0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719977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唔西迪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7 章 谢承宣咬紧牙关, 狠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匆匆去了后院。 他和阿杏的家并不大。 院子小小的,却被阿杏打理得奇巧精致,令这方寸之地如若仙境。 青石板路干净得纤尘不染, 有细小好看的野花从整齐的石缝里钻出来。时值春末夏初时分, 园子里有百花盛绽, 花香盈盈、苍翠郁郁。 见了这一派岁月静好,令谢承宣沉重的步子不自觉变得轻快起来—— 他看到了他的美人…… 此刻她正一脸轻松惬意的坐在廊下的摇椅上, 一边晒太阳、一边往嘴里塞零食? 谢承宣心里的怒火莫名消失。 他站定, 痴痴地看着她,眼里盛着柔柔的光。 阿杏还挺会享受的。 瞧,她的摇椅,方位摆得刚刚好。 除去头和脸正好可以隐在廊下的阴影里, 她的身体则完全沐浴在阳光下。方便她晒太阳, 又至于太刺眼。 她蹬着摇椅, 轻轻的摇…… 小丫鬟碗儿则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手里捧着个话本子,正慢慢的念。 谢承宣微微地笑了。 倒是萧玉杏发现了他, 从摇椅上坐起身。 碗儿猛然见到大爷, 大惊失色, 战战兢兢地站起身,一时间竟害怕的连请安也忘了。 萧玉杏摇头,“碗儿下去吧!” 小丫鬟飞似的逃了。 萧玉杏晒太阳的兴致被打断,也觉得无趣,正准备回屋里去—— 谢承宣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搂住了她。 他坐在了她方才坐过的摇椅上,又抱住她、让她半躺在他的怀里。 萧玉杏怒道:“这像什么样子!” 谢承宣没吭声。 他紧紧地抱住她…… 想了想, 又怕她不舒服,略微松开,却还是牢牢地禁锢住她。 萧玉杏挣扎了一会儿,放弃了。 何必呢!反正她也憾不动他。 且她也不能再用力了,以免伤到了腹中的孩儿。 在这春光明媚的午后,赏着这园中美景,怀里抱住香香软软的娇妻,沐浴着这温暖和煦的阳光…… 人生何其美好! 可是—— 谢承宣紧紧拥着萧玉杏,泪流满面。 他想起了前世。 前世,到了最后那两年时光,倒像是……他和皇上相依为命似的。 谢承宣生平唯一的恨事、唯一的憾事,全和阿杏有关。 太孤寂、太想念她的时候,他就总 分卷阅读141 和皇上说起阿杏。 但他又无甚可说。 毕竟阿杏活着的时候,他没有好好珍惜。 于是每每跟皇上念叨的,是昨儿吃到一道梅子炙鱼时觉得味道尚可、想来阿杏定然喜欢;今儿天气极好,若他能领着阿杏去骑马游玩,想必也是一桩美事;明儿是中秋,阿杏心灵手巧,肯定会备下各种美味的月饼…… 他念叨得多了,皇上有时候也会说起阿杏小时候的事。 “……阿杏真小,小宫女儿都是五岁入宫,可朕头一回看到她的时候,觉得她只得三岁。连说话都还带着奶音……” “聪明!她从小就聪明!还敏感……那么小的人儿,想来不知在谁手上吃过亏,一眼就能看出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 “对她好的人,她也不敢太接近了,但是遇到麻烦和困难的时候,总会悄悄捱过去,大约也是想求人护着……对她不好的人,那就诚惶诚恐的避开,有时实在避不开了,那副要哭又不敢哭的模样儿,教人看了实在心疼。” “朕见她可怜,人又聪明,就让她在御书房侍候。有一年夏天,御书房后头的杏树结满了果子,杏子金黄金黄的,可好看不好吃,酸得很。那一日朕听到后窗那儿有动静,走过去一看……才知道那孩子爬上了杏树,却下不来了!” “朕觉着好笑,过去抱了她下来……小小的人儿塞了一枚甜沁沁的杏子进朕的嘴里……可真甜呐!她还冲着我直笑,朕就给她改了名儿,叫甜杏了。” “后来朕才知道,她为了给朕寻那一枚最最最甜的杏子,也不知试吃了多少个!吃到牙酸牙软、吃到痾肚,才知道杏子要怎么挑……你说说,那孩子傻不傻!” “不知不觉的,甜杏就在朕的身边长大啦!看着她从那么小一点点、慢慢长成一个大姑娘,朕也动了心思,想给她寻个好婆家。可朕还没相好呢,齐妃就说,想让甜杏去给瑜元(太子)当试婚宫女儿?” “朕没同意……” “没曾想,齐妃倒和我说了好几回……还说瑜元肯听甜杏的管教?我冷眼看着,瑜元像是很听甜杏的话,最后犹豫再三,还是让甜杏去了东宫。” “结果后来有人上太后那儿去告状,说甜杏勾引瑜元。朕是不信的,这俩孩子什么性子,朕是一清二楚的,可听说甜杏被太后责罚了,朕连忙赶了去……堪堪救回她一条小命!” “朕自知后宫险恶,索性放了甜杏出宫,心想将她推离得远远的……或许能保住她的命,谁知道啊……真真儿造化弄人!” 谢承宣抱着阿杏,思绪却沉浸在前世、他和皇上聊起阿杏的那些话语之中。 前世的他,最喜欢听皇上说起阿杏小时候的事儿。 皇上脾气也好,清醒着的时候,愿意一遍又一遍的和他说起阿杏小时候的事儿。 通过皇上的叙述,谢承宣仿佛看到了一个美丽灵动、又可爱慧黠的小小女孩儿慢慢长大。 他从皇上的述说里感受到阿杏的喜怒哀乐、阿杏的逐渐成长……她开心的时候、他跟着笑;她被人欺负了,他同仇敌忾;她受到伤害、他怒不可遏…… 可现在想来,他竟是忽略了皇上的感受。 堂堂九五之尊、真龙天子,为何对一个小小的宫女儿如此上心?且他谢承宣可是个十恶不赦、弑母犯上的恶人,皇上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又及—— 皇上只要一说起阿杏,话匣就关不住,到了最后总要以“造化弄人”这几个字来结尾…… 这又是几个意思?! 这些疑点,前世的谢承宣缺失了部分记忆、又满心沉浸在失去妻子的悲伤与沉痛之中,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觉得一切都没有必要…… 直到现在,他抱住温软馨香的阿杏,一颗心儿幸福满满、又酸涩苦楚,还隐藏着滔天的愤怒! 因为他已经明白了! ——前世的皇上那样厚爱他谢承宣,其实是因为、是因为…… 是因为阿杏才是皇上的亲生孩子啊! 皇上是爱屋及乌,才会费尽心机为谢承宣做了那么多的! 皇上喜欢和他聊起阿杏,不仅仅因为阿杏是他谢承宣的妻……最最重要的,是阿杏本来就是皇上的孩子! 阿杏打小儿起就在皇上身边长大,或许皇上也是真心喜爱过她几分,但当阿杏还呆在皇上身边时,皇上何曾不是把她当成了一个……稍微有些特别的小宫女儿? 就正如同谢承宣娶了阿杏之后、又没有好好珍惜……是同样的道理! 一个为人夫、一个为人父,都是在拥有的时候不曾好好对待过她、珍惜过她,等她死了以后才意识到她存在的价值…… 所以皇上才会频繁地将“造化弄人”挂在嘴边! 想明白了这一点,谢承宣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萧玉杏,低声呜咽了起来。 萧玉杏愣住。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 还为着前几天,她要偷偷逃走的事情 分卷阅读142 而生气? 可她毕竟被他找了回来,不是吗? 萧玉杏已经想得很明白,如今她怀着身孕,如果在最开始的这段日子里没能顺利离开的话,大约也就走不了了。 光是她的容貌,就能让孤身在外的她、寸步难行! 再说了,她身体还不太好。无人照应的话,说不定哪天就一尸两命了。 所以她也认了命,觉得万事都应该先置之脑后,眼下最最重要的事儿,就是好好调养身子,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儿。 可是,谢承宣的反应这么大的吗? 而且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他还在为了这事儿……哭泣? 有句话叫“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谢承宣此人绝顶聪明又腹黑,且内心十分强大…… 能让他哭泣,必定是……让他难受到了极点的事儿! 所以? 他真的…… 这么在意她? 但萧玉杏不认为她在谢承宣的心里有这么重要。 犹豫半晌,她终是低声说道:“大爷究竟怎么了?” 谢承宣也不说话,只紧紧地抱住她,哆哆嗦噎地用自己的唇、贴上了她的后颈。 他感受着她温热细嫩的肌肤,嗅到她身上熟悉的甜馨幽香……情绪终于慢慢稳定下来。 “阿杏,不要离开我,”他低声乞求,“……相信我,这世上,只有我一人……能护你周全。” 萧玉杏默然。 半晌,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谢承宣终于得了她的允诺 然而他心里却愈发悲伤起来。 他抱住她,恨声呢喃,“阿杏,今生今世……就算我化为厉鬼,化邪堕魔,也定要护你周全!阿杏,从今往后……再也没人能伤害你!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 萧玉杏愣住。 ☆、第 58 章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 萧玉杏觉得谢承宣有点儿怪怪的。 他白日里要去军营,夜里回来胡乱用过饭、沐浴过,就要牢牢地抱住她,抱一整夜。 有几次萧玉杏半夜醒来, 都发觉他也是醒着, 还不愿意说话。她问他话、他就用最简洁的方式回答。所以她听出来了……他说话都带着浓浓的鼻音, 像是哭了? 并不是只有一天是这样…… 他是天天如此! 萧玉杏很是震惊,也问过他好几次、到底怎么了。 他不说。 他不说就算了! 又因谢承宣夜里不眠不休地一直抱着萧玉杏, 直烤得她浑身都舒舒服服的, 所以这几天她夜里睡得香,白天吃得好,不过三五日就养得丰润水嫩了好些。 她日子过得舒畅,又如愿怀了孩儿, 在面对谢承宣的时候, 总会不由自主的带着点儿笑意。 然而她的笑奤…… 却令谢承宣心如刀绞。 五天以后, 被谢承宣差出去办事的陆九庭回来了。 陆九庭形容憔悴,衣衫褴褛,整个人因为过度的疲惫与劳累而严重脱水。以至于他那原本雄壮的身材都缩了一圈儿。 陆九庭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带回了一个……长着络腮胡子, 生得红发碧眼、目深鼻钩的波斯老头儿。 闻讯, 谢承宣匆匆从军营赶了回来, 先是和那名叫欧萨的波斯老头聊了一会儿的天。 欧萨是波斯人,精通医术,他跟着波斯商人来到大雍传播新月|教,以医术博取人们的好感。算起来,他在大雍国已经呆了七八年了,汉语十分流利。 谢承宣是因为拥有前世的记忆,才知晓此人, 特命陆九庭去找了来的。 欧萨听了谢承宣的话,沉吟许久,说道:“听您说起尊夫人的病情,确实让我想起了一件事。在我们波斯……一百多年以前,年轻的格兰庭王去世,可小王子才出生,于是就由奥美王后当了女王。后来王子成年了,女王却不愿意退位。” “王子去求蒂斯女巫赐了一剂毒药,悄悄放在奥美女王的美酒里。从那时起,女王的身体变得虚弱多病。当时格兰王庭里也有医术极好的神医,却无一人觉察到女王是中了毒。第二年的冬天,女王去世,王子如愿登上了王位。” “只是王子也没能当太久的王,他被他的弟弟所谋害,用的也是这种慢性毒|药。王在临终之前突然醒悟,派人杀了那女巫。但这名叫‘冬日之吻’的毒方却已经流传开来。” “只要您让我为尊夫人看一看……嗯,我需要听一听她的心跳和肺音,看一看她的舌笞和眼睑,如果有她咳嗽时吐出来的痰,也给我看一看……我可以马上诊出是、或不是。” 谢承宣颤着嗓子问道:“倘若是……能治吗?” 欧萨答道:“患病一年之内是可以治的,不必过于惊慌。” 谢承宣的脸庞瞬间惨白。 分卷阅读143 ——阿杏在嫁他之前就是这样,怕是……至少已经两三年了! 欧萨又道:“一般中了这种毒的,第二年就死了……也没必要治了,对不对?” 谢承宣愣住。 仿佛有些似是而非?! 不管怎么说,还是为阿杏诊治一番的好。 他先让人准备饭菜,请欧萨用饭,然后匆匆来了后院。 萧玉杏正在院子里歇午觉。 是的,这天气渐渐变得炎热,她却只要在屋子里呆久了,就还是觉得冷。 所以午觉也在外头歇。 阳光太刺眼? 没关系,先用丝巾遮住眼,再把冬天穿的观音兜上的帽兜拆下来,戴着睡。 这么一来,她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睡,也能暖和舒服。 唯一的缺点就是怕吵。 所以这会子萧玉杏在院子里歇午觉,瓶儿碗儿和沈嬷嬷便如临大敌。二门处坐着一个,院门处坐着一个,萧玉杏的矮榻前坐着一个。 谢承宣进了后院,用手势阻止众仆婢向他请安,一直走到了榻前。 他身材高大,不过略在榻前站了一会儿…… 萧玉杏便觉得有些冷了。 ——他的影子遮去了阳光,故此令她感到了寒冷。 想来是…… 她睡得久了,日头偏西了? 萧玉杏懒洋洋地问了句,“瓶儿……什么时辰了?”打了个呵欠,又说,“让厨娘先把饼炕上,要是面发过头了,炕出来的饼子不好……” 说话之间,她扯去了头上的观音兜与丝巾,撑起身子看到了谢承宣。 萧玉杏愣住。 “啊,大爷今儿怎么回来得这样早?”她疑惑地问道。 谢承宣低声说道:“我请了个波斯大夫来给阿杏诊病。如今他已经到了……阿杏,咱们收拾收拾,让他来看看可好?” 萧玉杏皱眉问道:“为何要看波斯郎中?” 谢承宣犹豫了一会儿,答道:“……总是稳妥些。” 萧玉杏明白了。 ——他的意思是,她身子弱、还怀着孩儿,多看些郎中还是好的。尤其波斯郎中见多识广,可能是要比本地郎中的经验更足些。 她点点头。 在他的吩咐之下,她换了身衣裳,然后坐到了院子里。 谢承宣命人把欧萨请了来。 欧萨一见萧玉杏,顿时眼睛一亮,“尊夫人真美丽!” 萧玉杏有些面红红的。 谢承宣笑着和他寒喧了几句,便请他开始看诊。 欧萨先是拿出了一对银碗似的东西,中间还连着一条金属线。他向谢承宣解释了一下这东西要怎么用,先在谢承宣的身上比划了一下…… 谢承宣明白了,将其中一只银碗罩在妻子的心房处。 萧玉杏怪不好意思的。 可转念一想…… 这总是为了她和孩儿好,便也忍了。 欧萨将另外一只银碗扣在自己的耳朵处,凝神细听了一会儿,吃惊地说道:“夫人怀孕了?” 谢承宣说了声:“是”。 欧萨没说话,听了一会儿,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接下来,欧萨又听了萧玉杏的肺音,教谢承宣动手、掀了她的眼皮子,他细细地看了一番她的眼睑,又让她伸出舌头来看,最后又请她当场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痰让盛在一片叶子上,仔细的观察…… 欧萨沉默了许久。 萧玉杏敏锐的觉察到…… 是不是她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她不安地看向了谢承宣。 谢承宣温柔地搂住她的肩膀,朝她一笑。 虽说平时她挺讨厌他这般亲近…… 但是,此刻他的笑容却实实在在的给她带来了一丝安全感。 就…… 不会有什么事儿罢? 谢承宣站起身,对萧玉杏说道:“欧萨大夫会在咱家住上几天,呆会儿阿杏给管一管起居罢!” 萧玉杏连连点头。 欧萨在中土呆得久了,也能看懂人情世故,连忙也站起身,对萧玉杏说道:“很抱歉给夫人添麻烦了……” “哪里,您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呢!”萧玉杏也说了几句客气话。 然后她就看着谢承宣带着欧萨走了。 ——欧萨的表情不太好,谢承宣面上又带着刻意的安抚与温柔…… 难道说,她的身体…… 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吗? 萧玉杏隐约生出些不详的预感。 而此时,谢承宣只有比她更焦虑的。 因为欧萨给了他一个十分震惊的答案—— “大人,尊夫人确实中了毒,中的就是‘冬日之吻’!但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中了这种毒……至少已经三年了!为什么她还活着?” 闻言,谢承宣胆裂心 分卷阅读144 碎! 欧萨又道:“……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大人,从尊夫人的体表来看,我觉得她应该还中了另外一种毒素!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是一种植物毒素。你们中原人士是比较喜欢使用植物毒素的……” “我在想,中了冬日之吻的,很少有人能捱过第二年冬天。会不会是这种植物毒素,与冬日之吻相生相克呢?” 谢承宣瞠目结舌。 阿杏体内有两种毒? 欧萨兀自喋喋不休,“冬日之吻的毒素来自于炼金废水,它侵入人体血液骨骼,使人四肢无力、慵懒,无论冬夏都十分畏寒,如果不医治的话,哪怕是酷暑六月,病人也是死于寒冷。” “冬日之吻是可以医治的,这个我有把握。但麻烦的是,尊夫人还怀着孕……我从未遇到过中了冬日之吻的怀孕女病人,所以我又没有把握了……” 谢承宣道:“先生能认出我夫人中的是哪种植物之毒吗?” 欧萨想了想,摇头说道:“那可没法子一眼认出,如果在波斯,我有仪器的话,取一点儿尊夫人的血,再取来所有素丽科植物的毒素,一一试过,说不定能测出来……” 谢承宣敏锐地抓住了重点,“素丽科是什么?” 欧萨道:“这是按波斯药属来分的八十七种有毒植物……不过据我的观察,中原最多也就只有五十多种。” 谢承宣,“劳烦先生将这八十七种有毒植物统统写明,我会命人一一试过。” 欧萨点头。 谢承宣又问,“先生,想问问……我妻子腹中的胎儿……” 欧萨面露难色,“我正想劝说您,这胎儿还是别要了吧。一是解冬日之吻的法子连大人都扛不住,尊夫人中毒时日已久,自己能不能扛过去还难说……二是母婴血脉相通,胎儿说不定已经染上了冬日之吻。再说了,那素丽之毒……说不定比冬日之吻还麻烦呢!” 谢承宣,“这冬日之吻要如何解毒?” 欧萨答道:“药浴、高温蒸,然后用放血疗法,而且来回需要三个月。” 谢承宣倒抽了一口凉气。 欧萨又道:“我的建议,就是趁着现在胎儿月份还小,先用药引掉,再调理一下尊夫人的身体。在这过程中,咱们把素丽毒素找出来……然后双管齐下。否则,我也是不敢给她解冬日之吻的,万一在治疗冬日之吻的时候,引得她体内的素丽毒发了可怎么好。” 谢承宣默然。 欧萨看出了谢承宣面上的惨痛,小声劝道:“大人和夫人都还年轻,把身体调理好了,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谢承宣沉默了许久,说道:“我会再请几位我们大雍国的良医前来,到时候还请先生与那几位大夫一块儿研究一下我夫人的病情。” 这对欧萨来说是件好事儿,于是他连连点头,“好极,好极!” = = 夜里,谢承宣回到了后院。 萧玉杏已经等了他一整个下午。 她从未如此焦虑过。 见他回来了,她连忙迎上前,“大爷,那个波斯郎中怎么说?” 谢承宣笑了笑,低声说道:“无事。” “真无事?”萧玉杏睁大了眼。 谢承宣笑道:“难道你肚里的孩儿不是我的?阿杏,我不会让你们有事儿的。” ——他已派了陆九庭去请名医王之振、安庆松和裴致中了。 王之振是妇科圣手,安庆松是炼丹术士,裴致中么,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不是郎中、而是一个很会用毒的人。 谢承宣当然不会只听欧萨一个的意见。 到时候请来各路良医,再为她好好汇诊。 其实谢承宣也已经预料到,恐怕她肚里的孩儿是不能留的。 可是,阿杏有多喜欢孩子…… 他看在眼里。 且阿杏自从有了孩子以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以前的她,对什么都是冷冷淡淡,不怎么感兴趣。就算偶尔表露出感兴露的模样儿、也多半都是装的。 可自打她怀孕以后,她倒是想要极力掩饰,并不想让自己的喜悦浮于表面。 但他看得出来,她的笑容源自内心。 她是真的很高兴。 谢承宣从未见过这样的阿杏,生机勃勃、又朝气活泼的阿杏。 他不敢说出真相。 ——其他的名医还没到呢,欧萨一个人的说法,他不会完全相信。那既然还没定下来的,又何必提前告诉她,让她徒增烦恼呢? 果然,萧玉杏听他这么一说,面上又浮起了笑容,“那那个老大夫那个模样儿,我还以为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呢!” 谢承宣心如刀绞,面上却努力扮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儿,“他是波斯人嘛,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是有些可怕。” 萧玉杏看了他一眼,想起家里的仆婢们见了他,也是一副鼠儿见了猫、除了等死之外别无他法的模样儿…… 分卷阅读145 她嫣然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慎入 . 感谢在20200821 11:34:07~20200821 23:0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200163、大悲揭叶 10瓶;孟夏 5瓶;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9 章 又过了几日, 陆九庭陆续将三位杏林圣手带到了太平城。 这三人都已不年轻了,毒师裴致中已经快七十、只因保养得当,看着还和五十多的人似的。因此谢承宣也不避嫌,请他们给妻子看了诊。 接下来, 几位大拿便在谢承宣的书房里不眠不休地“讨论”了一天一夜—— 最终得出了结论。 ——除去被欧萨诊出的“冬日之吻”外, 欧萨所说的“素丽毒素”、其实就是中原的上古秘方“九味火”。 九味火由十九种味名贵草药提炼而成, 最大的毒性,就是令人哮喘、过敏;副作用就是提热, 这是一昧热药, 并不致命,但剂量大了、对身体的损害也不小。 大拿们商议,觉着冬日之吻的极寒、可能与九味火的极热达成了微妙的平衡……才能让萧玉杏苟延残喘了这么几年。 但不一样的是,冬日之吻应该是一次下毒…… 而九味火的功效, 是会慢慢被身体吸收、又排除。 也就是说, 至少在三年前, 有人用冬日之吻暗害了萧玉杏;但也有另外一拨人,每年给萧玉杏下点儿九味火。 谢承宣陷入沉思。 照这么看,前世阿杏的真正死因、说不定是某人再没给阿杏吃九味火了, 于是阿杏体内的冬日之吻便控制不住, 这才…… 几位大拿们争议许久, 最终给出了一个方案: ——得先拿下萧玉杏腹中的胎儿,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好生疗养身体,然后开始同步解毒。 冬日之吻与九昧火并不是无药可医的,只是比较不常见;麻烦的是,萧玉杏身中两种毒、且时日已久……解毒不在话下,主要是解了毒以后,身子能不能恢复到与常人一样, 那就很难说了。 谢承宣沉默了许久,再一次带着几分渴求,卑微地问道:“我那孩儿……真不能留吗?” 众人齐齐摇头。 妇科圣手王之振劝说道:“你媳妇儿身中一热一寒两种奇毒,她应该是靠着平时的仔细保养才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实际上身子太弱了,她是养不了孩子的……” “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她腹中的胎儿是受不得这极寒极热之夹攻的,凭她如何小心,最多也只能养到三个月左右便会胎死腹中。到那时胎儿大了、她自个儿身子又弱,十之八|九是一尸两命。” 谢承宣脸色惨白。 半晌,他木着脸说道:“容我先去和内子商议商议罢。” 几位大拿们离开了。 没一会儿,毒师裴致中却又回来找他,“小子,你媳妇儿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谢承宣愣住。 他盯着裴致中,思量片刻,将阿杏是个孤女的身份全盘托出。 然后又问:“先生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裴致中沉默良久,叹气,“除去冬日之吻和九昧火,你媳妇儿体内还携着一种毒……” 谢承宣大吃一惊,“请先生明言。” 裴致中又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道:“这种毒,还是当初……我尚未出师时,亲手配制的。被人取名作……良人香。” 谢承宣目瞪口呆。 半晌,他失声惊呼,“先生……” 裴致中看着谢承宣,笑了笑,和声说道:“别担心,良人香并不具有恶意,它最大的功效就是……让人身上总是香香的,并不会损害了她的身子。” 顿了一顿,他又解释道:“良人香对男子无效,妇人服用后终身有效。尤其是……与男子行房过后,体香尤其明显。如若是处子、则体味与常人无异。” 谢承宣“啊”了一声,面色有些古怪。 难怪了,难怪阿杏身上总是萦绕着淡淡香气,使人着迷。 可是—— 谢承宣心里浮起了奇怪的感觉。 难道是阿杏自己寻的药? 可是这什么良人香、连他都闻所未闻,阿杏又上哪儿找到的这种药?她冷心冷情的,又为何要用这种药?且裴致中又为何突然跑回来找他说这个? 正心念神动时,裴致中又叹道:“良人香,当初我配制的时候只得一剂,后来再无成品。前一日在给你媳妇儿看诊的时候,我就觉察到了……我估摸着,这良人香哪,应该是她从娘胎里带来的!” 谢承宣瞪大了眼睛。 半晌,他激动万分地说道:“既然如此!当初使了那良人香的究竟是哪一位,能否劳 分卷阅读146 烦先生说一说……阿杏她、她果真还有亲人在世吗?” 裴致中却沉默半晌,突然冷冷地说道:“小子,此事休要提起!记着,我可是用毒的老祖宗!不该你知道的、你就别打听。我知道你是个能耐人,要不然你也找不着我。若是你从我嘴里套问到本不该知道的……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顿了一顿,又道:“再带我去见一见你媳妇儿。” 谢承宣看着裴致中,心情复杂。 ——看来,裴致中应该是知道阿杏的身世的。 但眼下最最重要的,是先保重阿杏的性命。 家人身世什么的,以后再说罢! 于是谢承宣又带着裴致中去了后院。 此时萧玉杏正坐在庭院里的一丛芍药花旁发着呆。 她面色惨白、眼圈微红,衬映着身旁鲜艳怒放的灿烂花儿…… 教人看了心生怜惜。 是的,萧玉杏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谢承宣找了那么多年老的大夫到家里来给她看诊? 还用问吗? 定然是她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会有什么问题呢? 是,她是身子弱了些,可不过也就是畏寒怕冷罢了,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的四处找人来看诊? 可转念一想…… 谢承宣自己也不小了,自打她跟着他来了南疆,他也一直在念叨着孩子孩子,可见得他也是想要孩子的。想必他也是出于小心,才会请来名医为她看诊的。 但有什么理由请了一个波斯大夫来给她看了诊以后,又请来三个老大夫?且那三个老大夫一看起来就是非同凡响的人! 难道说,她的身子…… 正当萧玉杏心乱如麻、又忍不住胡思乱想的时候—— 谢承宣又领了个鬓发斑白的老人进来了? 萧玉杏被吓了一跳,心中想难道他又去请了什么高人来? 定睛一看,哦哦,原来还是前天给她看过诊的其中一位。 萧玉杏连忙站起身,迎了过去,向二人见礼。 谢承宣对她说道:“……方才我和裴先生论及茶道,说起阿杏烹茶的手艺十分了得。裴先生也想一试……只好劳动阿杏了。” 萧玉杏笑道:“这算什么。”请先二人坐下,又让侍女去取了她烹茶的用具来。 裴致中没说话,一直紧紧地盯着她。 谢承宣是心情奇差,也不想说话。 一时间,三人皆尽沉默着。 只有萧玉杏素手翩纤,用心烹茶。 而那裴致中也是个人物。 说了只是想来看看萧玉杏的,他便真的只是……看着,死死地盯着。 然后默默地饮了三杯萧玉杏烹的清幽茶水之后,裴致中便一言不发的走了。 萧玉杏莫名其妙。 谢承宣也有些无语。 只是,见裴致中走了、谢承宣却还坐着? 萧玉杏连忙问道:“大爷,是不是我的身子……” 谢承宣听不得她问这个,便也起身,“夜里再说,眼下我还有事。” 遂匆匆离开。 萧玉杏看着他逃似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虽然阳光明媚可爱,但她的心却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她抚住了小腹,只觉得浑身冰寒刺骨。 默默的独自坐到天黑时分…… 瓶儿过来请她用饭,又说大爷吩咐了,他在前院宴客,请大奶奶自个儿用饭。 萧玉杏点头,去堂屋里用饭。可看着满桌子的丰盛饭菜,她实在没有胃口……怔怔地发了一会儿的呆,然后让侍女去找厨娘,让做一碗汤面过来。 片刻,热气腾腾又香气四溢的汤面被送了过来。 萧玉杏依旧没有胃口。 但她还是一口一口的,吃了小半碗汤面。 饱足过后,身子略微暖和了些。 她走到矮榻那儿,拉过小薄毯盖在身上……也说不好她到底在担心什么。就是……情绪特别低落。 迷迷糊糊的,她就睡了过去。 梦境里也是一团糟。 她好像……梦到了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 幼小纤弱的她,躲在桌子底下哭得伤心极了;有个身材高大、面貌凶恶的人,手里拿着鸡毛掸子正狠狠地抽打着她…… 真、真疼啊! 恍惚间,也不知怎么的就突然闹了起来? 四面八方的到处都是燃烧着火、是叮叮当当金属互击的声音、是络绎不绝的惨叫声…… 有人歇斯底里地骂她是丧门星,害死了这一大家子的人…… 有人死死地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出任何声音…… 有人背着她拼命的跑,她被布带牢牢缚在那人身上,不知为何、她满心的惊惧,想哭又不敢哭出声。 风儿在她耳边呼呼的吹,像刀子一般割着她的面颊 分卷阅读147 。背着她的那人跑得太快,颠得她好像快要死掉了…… 似乎还有人抱着她放声大哭,用悲怆哀伤到了极点的哭声,一遍又一遍的说——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啊……” 萧玉杏猛然睁开了眼睛。 “阿杏——” 谢承宣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萧玉杏怔怔地看着他。 啊,明明就是天天都和他见面,但不知为什么…… 她又觉得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他本是个狠心的人。 一瞪眼,那眼神简直锐利得可以杀死人!所以家下仆婢都惧怕他。 可眼前的他,为何如此憔悴、神情还这样哀恸?就连那双可以杀死人的眼睛,此刻也明明白白的盛满了悲伤。 他—— 他手里还端着一碗浓如墨汁般的汤药? 萧玉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咬着唇儿看向他,浑身颤抖。 豆大的晶莹泪珠迅速凝结在眼眶之中,颤颤巍巍的…… “吧嗒”一声—— 那泪珠儿义无反顾地跃出了她的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1 23:08:32~20200822 17:2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总会好的 10瓶;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0 章 萧玉杏含泪看向谢承宣。 他如同一座刀斧雕就的石山, 冷漠、刚毅而又绝情地站在她面前,屹立不动。 “谢承宣,这也是你的孩子!”她抚着小腹低吼道。 他好像听不见她说的话。 看看被他端手里的那碗汤药,她哭着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谢承宣强行忍住悲伤, 冷冷地说道:“阿杏, 我不能让你生下这个孩子。” 萧玉杏拼命摇头, “不,不要!”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连忙跪坐起身, 噙着眼泪看向他,卑微地说道:“……你要我的心,你便拿去!从此以后你是我的天、是我的主子!我,我保证一切皆以你为主, 谢承宣, 求求你……让我留下这个孩儿!” 谢承宣心如刀绞, 不由得虎目蕴泪。 可一想到几位大拿的话…… 他狠下心肠,伸手捉住她,将那碗落子汤凑到她嘴边—— “快快饮下罢!” 萧玉杏怒极, 闭着眼睛用双手乱拍乱打…… “咣当”一声! 那碗汤药砸在了地上, 瓷碗碎成了万万片!!! 谢承宣咬牙说道:“来人!再上一碗落子汤!” 然而却无人应答。 他缓缓回头一看—— 只见瓶儿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 哭着说道:“大、大爷……求大爷……饶了大奶奶罢!” 谢承宣大吼一声,“来人!” 候在门外的沈嬷嬷也只得进来了。 “快去端了落子汤来!”他扬声说道。 沈嬷嬷呆愣住。 半晌,沈嬷嬷也跪了下来,哀声乞求,“求大爷开恩!大奶奶肚里怀着的、也是大爷的血脉啊……有什么事儿是不能说清楚的呢,大爷要拿掉这个孩儿,好歹也和大奶奶说个道理呀……” 谢承宣闭了闭眼。 这可真是……字字诛心啊! 他深呼吸, 用上了几分内力低吼道:“虎生进来!” 不大一会儿,侍卫虎生进来了。 “把仆婢带出去,然后再端一碗落子汤来。”谢承宣淡淡地说道。 虎生红着眼,一手拎起沈嬷嬷、一手拎起瓶儿出去了,片刻又端了一碗汤药过来。 萧玉杏见他这般坚决,知道自己大约是躲不过去了…… 但她依旧期盼着可以说服他—— “谢承宣,求求你放过我和孩子!如果你这么讨厌我,不想让我怀上你的孩子的……那你放我走,我、我保证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我也永远也不会打扰你……” “又或者,你留下这个孩儿,我不劳动你半分……我自己养大他!只占你嫡妻嫡子的名份,我会好好教导孩儿,对你感恩戴德……以后孩儿大了,也会好好孝顺你……” “除此之外,我还可以助你飞黄腾达……十年!不,三年!三年之内我就能让你位极人臣……好不好,我求你,求求你,让我留住这个孩儿罢……” 她声声泣血、令他心痛如绞。 ——阿杏是有风骨的,无论遇到什么困苦,她总是挺直了腰杆,从容不迫,温柔又和气。 她什么时候这么低三下四过! 然而—— 他陷入怔忡 分卷阅读148 ,低声问道:“……阿杏,你会不会恨我?” 还不待她回答—— 他突然又回过神来,冷冷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就算你恨我……你也是我的妻。今生今生、永生永世……你都是我的女人。无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都是你的天,你永永远远也不可能逃离我身边……” 萧玉杏怔怔地看着他,眼里渐渐浮出恨意。 “究竟要我怎样做,你才满意?”她轻声说道。 谢承宣垂眸,“我要你……只是你而已。” “连孩子也容不下吗?”她又怔怔地问道。 谢承宣狠下心肠,残酷冷笑,“若让你有了孩子,你眼里还能有我?”顿了一顿,他又说道:“你一怀孕就想着要逃走……我在你眼里,就是个配种的?” 他根本不敢看向她。 他很清楚,阿杏根本不爱他。 但若是可以的话,他希望……她能恨他也好。 因为阿杏太冷心冷情了。 大约她所有对生活的向往与期待、都寄托在这孩子身上。 ——他也就只在这几天里,看到过阿杏那发自内心的笑容。 一旦失去这个孩子…… 他笃定阿杏会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他不要她死。 所以—— 如果她不能因为爱而活着…… 那么,就……为了仇恨而活下去吧! 她恨他也无所谓。 谢承宣一狠心,端起那碗落子汤,自己先灌了一大口,然后大手托住她的后脑,强压着吻上了她的唇—— 他渡了一口汤药给她。 萧玉杏死命挣扎…… 却架不住他又渡了一口汤药给她。 一连被他强行灌了几大口…… 她被呛得直咳嗽,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脸色惨白,浑身都在颤抖。 谢承宣直接砸了那碗汤药,颤声问道:“……阿杏可是肚子疼?” 她恨恨地看着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怒吼道:“——滚!” 谢承宣却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 萧玉杏恨得两眼通红,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狠狠地用指甲抓他的手背、抓他的脸……抓一切她能抓到的他的部位。 很快,谢承宣面上就起了一道一道的血印子! 她本就体力不济,此刻被他紧紧抱住,她还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去抓挠他…… 萧玉杏再也没了力气,软趴趴地倒在他怀里。 他慌了神,抱着她拼命地喊,“阿杏,阿杏!可是腹痛?” 他飞快的把她抱到了床上,跟着他也上了床,依旧紧紧抱住了她,还拉过被子……将他和她一块儿盖住。 谢承宣焦急万分、又心疼万分! 可他又不能替代她来遭受这痛苦。 他只知道,他唯一对她有用的、也是她唯一能需要他的…… 就是他的体温。 除了紧紧地抱住她、用自己的身体暖着她之外,他不知道他还能为她做些什么。 倒是萧玉杏渐渐冷静下来。 她已经被他灌了几口落子汤,眼看着……此事已成定局。 其实这些天以来,他一直不停地折腾着,今天请这个神医、明天请那个神医的,萧玉杏已经有些明白了。 但她就是…… 总抱有一丝侥幸。 直到现在—— 直到…… 他在灌她药时,那故意做作的残酷冷漠…… 再看看他这会儿惊慌失措的模样儿??? 他若是真狠心要灌她药、不让她生下他的孩子的话……只需要闷声不响的让人把她每天的安胎药换成落子汤即可。 或者也有其他的一百种法子! 还犯得着像现在这样,他当面逼着她饮下落子汤? 又及—— 此刻他紧紧地拥着她、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且他还浑身都在发抖! 再想想这些天以来他的反常表现…… 萧玉杏明白了。 ——大约是,此事本与他无关,是这个孩儿和她没有缘分罢? 她不再费力气挣扎,乖乖窝在他怀里。 可她的乖巧,却更令谢承宣心疼。他牢牢抱住她,想把全身的热气全都过给她,又控制不住全身的颤抖,眼泪也忍不住的流…… 萧玉杏冷冷地说道:“究竟是谁想害死我?” 她不过诈胡而已。 ——如若只是她身子太弱,不适合养育孩儿的,他为何不明说?既然他遮遮掩掩的,就肯定有他说不出口的理由。 闻言,谢承宣一僵。 他喃喃说道:“阿杏别怕……别害怕,有我在,再也没人能害你!若是有人敢欺你一分……让他从我的尸身上踏过去!” 萧玉杏再一次愣住。 这样的话 分卷阅读149 儿,他不是第一次说了。 可是—— 她一个孤女,会有什么人来害她?怎么会有人来害她?如果真有人来害她,也该是冲着她是谢承宣的妻子……这重身份来吧? 如是这样,他直接打击他的政敌不就好了!再说了,能与他为敌的,基本上敌我势力都是半斤八两,且祸不及妻儿…… 对家的目标也只有可能是他谢承宣、不可能冲着她萧玉杏来。 只有可能专门是冲着她来的,才会让他防不胜防。 他的沉默,让萧玉杏觉得不可思议。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决定继续诈胡—— “我中的是什么毒?” 反正是诈胡,那她就往最最最坏处想就好了! ——他突然请了个波斯大夫来给她看病,这就挺奇怪的。正常说来,她怀了孕、要调整身子要养胎的,难道他不应该去请个御医之类的来给她看看……为何另僻蹊跷的要请波斯大夫?波斯大夫怎会通晓中土妇人坐胎的习俗! 这就证明着,谢承宣认为她的身体、或是她的病是有问题的。甚至有可能……他认为这是中土的郎中、神医无法解决的问题。 在波斯大夫来了以后,谢承宣又加请了三位年老的大夫过来,一共四个人同时为她诊治? 这就证明着,她的身体是真的有事儿。 很有可能就是中了毒。 她的猜测,再一次令谢承宣撕心裂肺! 阿杏为何如此聪慧! 这要让他如何回答才好? 若教她知道了这残酷的事实……她会不会、会不会更恨这世道?毕竟皇上的后宫、拢共也没几个妃子。如阿杏真是皇上的孩子,不可能是皇后,皇后逝世太早了。所以其母不是齐妃就是德妃……然而这两位妃嫔都不是省油的灯,阿杏身中两种奇毒,说不定就跟二妃有关! 阿杏极度渴望亲情。 她喜欢孩子、其实也是渴望亲情的一种表现。 如若让她知道了真相,知道她的母族可能想让她去死…… 她能接受吗? 谢承宣发指眦裂。 然而此时,萧玉杏也已经无心再问。 小腹处传来隐约的疼痛…… 慌得她用手捂着,颤声喊了声,“孩儿……” 谢承宣亦明白过来,大约药性已经发作了! 他的心肝儿碎成万万片…… 他只能用力紧紧地抱住她,用唇抵住她的额头,哑着嗓子一声又一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阿杏!阿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2 17:29:54~20200822 21:0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1 章 萧玉杏腹痛了一天一夜。 她一声不吭, 只咬牙死忍。 直到小腹处的那钝痛渐渐散失…… 直到体会到那如行经一般的泄滑感觉…… 萧玉杏这才停止了粗重喘息。 她像艳尸一般躺在谢承宣怀里,微睁着眼,一动也不动。 眼泪早就已经流干。 心,也已经是空落落的了。 她的变化, 谢承宣自然全都体会到。 她疼了一天一夜, 他就抱了她一天一夜。 一刻也没有撒过手。 直到她的身体不再因为强行忍受痛苦而拼死紧绷, 直到她不再呜咽,直到她粗重的喘息渐渐变得虚无飘渺…… 谢承宣的心仿佛也跟着死了。 他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 “阿杏, 你是不是疼得紧?” 这句话,他亦呼唤了一整夜,嗓子已经完全嘶哑。 萧玉杏没理会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谢承宣深深地看着她, 用力亲吻她的额角。他触到了她身上的汗意、也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不禁难过万分。 良久, 他才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先是去唤了扑婢们进来收拾残局、准备好药浴, 他则把阿杏抱了起来,先去了角房,为她除尽衣衫, 先擦洗干净, 然后才她把放在盛了药水的浴桶里…… 萧玉杏又猛然惊醒, 身子一颤,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老大! 谢承宣连忙说道:“阿杏莫怕……有我在此。” 她抬起眼皮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弱弱地将自己的头搁在浴桶边沿,又闭上了眼睛。 谢承宣黯然。 他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先让侍女送了饭菜过来,自己飞快的吃了,又回到角房里去, 见水温渐凉,才又将她从浴桶里抱起,拿布巾小心的擦干她的身子,再抱回房间里,亲自为她换好衣裳…… 接下来, 分卷阅读150 他又亲手喂她吃药膳。 萧玉杏没有理会他。 他要服侍她? 那就一切都随他…… 现在,她必须要好好休息、好好调理身子。 有人想要她死? 前世教那人如了愿,今生可就未必了! 且她倒要睁大了眼睛看一看,究竟是谁这么狠心,又与她有怎样的深仇大恨,竟给她下了这样的毒,教她在病痛折磨中过了十来年! 谢承宣开始喂她吃药膳粥。 萧玉杏完全没有胃口,但也努力吞咽。 吃完粥,他还要抱着她睡觉? 那就让他抱着…… 于是,萧玉杏便又在他的拥抱之下,睡了一个温暖又舒服的觉。 接下来的几天,她的日子一直这样过。 那位妇科圣手、老大夫王之振每天都过来给萧玉杏诊脉,说她恢复得比他想像中更快。不过十几日,萧玉杏便完全恢复,同时也因为足够的休息与药膳的滋补,她还胖了一小圈儿。 王之振便告辞了。 隔了一日,谢承宣也告诉萧玉杏说,他也要出一趟远门。 萧玉杏定定地看着他。 他只看了她一眼,便将视线转移到一旁去了。 ——在他逼她饮下落子汤的那一日,她便猜测出,恐怕她遭人陷害中了害、且还有人暗中想对她不利。 可后来她想要追问他的时候…… 他就一直闪烁其辞,或是顾左右而言其他、或者直接逃遁。 这让萧玉杏有些忿恨。 既然对方是冲着她来的,他为何要对她藏着掖着的? 这会儿也一样。 大约是他亦猜出,她又要逼问他那两个问题了……于是他有些局促不安,看起来准备随时避开? 萧玉杏想了想,柔声问道:“大爷究竟要去哪儿?” 谢承宣松了口气,心想她总算不再逼问他那两件事了。 可转念一想—— 这个问题也不好回答她! 萧玉杏看出了他的纠结犹豫,轻声说道:“大爷要我交心,我待交与了,却原来大爷根本就是在哄我的。” 这番话,教谢承宣有些无地自容。 且他还见不得她双目微红、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儿,连忙上前拥住她,答道:“我去一趟冀州,来回最多耽误十天。阿杏放心……那波斯大夫还要为你解那冬日之吻的毒,我务必会及时赶回。” 萧玉杏愣住。 ——他要去冀州? 如今他还是南疆驻将,主要的官场关系都在南疆、最多映射到岭南郡。冀州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专程跑一趟? 萧玉杏想了半日,直把冀州上上下下的官吏全都细想了一遍…… 她突然呆住。 ——冀州有座行宫,废妃德嫔就住在行宫里! 这一世,德嫔尚末发迹。 但在前世,德嫔将于三年以后因“机缘凑巧”,带着皇子回到京都,博得皇上龙颜大悦,册那皇子为陈王,德嫔复宠、升为德妃! 接下来的两年,就是德妃、齐妃斗法…… 最后太子被废、与齐妃一块儿被圈禁;德妃一派坐大,隐有结党联众逼皇上立储的意思。 前世么,或者是因为萧玉杏于幼时与太子、齐妃亲近的原故,所以她不太喜欢陈王此人。 当然也有更多的因素——陈王横空出世,却在最短的时间里打得太子一党落花流水,固然是因为太子不思进取、令朝臣失望,但难道陈王与德妃一点儿也没经营? 会经营,在萧玉杏眼里倒也不算什么。 谢承宣混迹军营十年,就从一个小小的、默默无闻的什夫长升任至正二品的大将军,若不是萧玉杏替他打点人情、攀裙带关系,既要自然而然的适时捧、还要不动声色的及时踩…… 要不然,他的官阶能升得这么快? 十年,也就是三任多一年,大多数普通官员能升三阶就已经不错了! 当然也因为谢承宣自己很厉害,虽人在千里之外,却一直能够很及时的配合她的缘故。 但陈王的经营,实在让人有些心惊胆战。 ——不过一两年的功夫,朝中几大世家全都站了陈王一党!就连清流派、保皇党也有一部分人投到陈党一派! 萧玉杏隐约听到消息,像是不少人都被陈王拿捏住把柄? 她十分警觉,且心中忧虑——她没有娘家,倒不需要防范什么;就是杜梅芝的娘家有点儿危险,毕竟杜大人“家大业大”的,就怕惹人口舌。于是她写了信去给谢承宣,谢承宣一收到信,便立刻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陈党硬是揪不到谢家的一丁点儿毛病,最后只好拿着谢家婆媳之间有点儿不和睦的事儿、来说萧玉杏不堪为儿妇。 当然萧玉杏后来也布置了一番,做了几出与章氏、杜梅芝之间婆媳相亲相爱的戏 分卷阅读151 码,这才堵住了陈党的嘴。 谢承宣手里有兵权,又是大雍王朝最年轻的实力战将,陈王一党踩不了萧玉杏,便想着法子的来拉拢,然而却被萧玉杏巧妙的婉拒…… 陈王自然是恨萧玉杏的。 嗯,当然了,他要恨也是恨谢承宣,只谢承宣远在千里之外,陈王一党就只能恨萧玉杏了。 萧玉杏也没少在陈王手里吃过亏。 譬如说,在太子犯事的时候,德妃还翻出“谢萧氏勾引太子”的陈年旧账,企图将萧玉杏谢承宣一网打尽呢! 幸亏皇上对她还算照拂,陈王与德妃才没能得手。 想到这儿…… 萧玉杏心里一紧! ——难道说,是陈王恨她不肯臣服,才给她下了毒的? 可转念一想—— 不对呀,前世陈王崛起的戏码,至少得到五六年以后才上演呢!现在陈王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怎么下毒给她? 突然,萧玉杏脑子里灵光一现! ——谢承宣突然要去冀州,难道说,他想去刺探德嫔与陈王的消息? 这…… 倘若是真的,谢承宣又如何得知德嫔偷偷养育了陈王的? 萧玉杏看向了谢承宣。 难道说,他……也经历过陈王崛起的时代?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再想想,他第一回上战场就弄死了宋晓、自己也伤重到差点儿死去……结果回到家中,醒过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变得颠狂、变得六亲不认,还必须时刻看到她,仿佛她是什么失而复得、且只要一个不留心就会消失不见的珍宝! 萧玉杏紧紧地盯着谢承宣,一字一句地问道:“大爷……” 然而此刻谢承宣正有些不安。 阿杏正在坐小月子,他却要离开。她心里不快活也是肯定的。 可一想到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里,阿杏要解冬日之吻的毒,他不可能再有时间去办这事…… 这冀州之行不可避免。 于是他正在打腹稿,心里想着要怎样好好哄一哄她,谁料阿杏突然开口问道—— “……前世我死了以后,陈王与太子,究竟是谁得继大统了?” 谢承宣顿时如遭雷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2 21:00:52~20200823 14:1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晏宁 10瓶;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2 章 谢承宣目瞪口呆地看着萧玉杏。 萧玉杏微微一笑, 朱唇轻启—— “在那十年之中,幸得大爷平步青云,成为戍边武将,阿杏也才托了大爷的福……被朝庭封为二品诰命夫人呢, 日子自然也过得风光无限。” 说到这儿, 萧玉杏已经明白了—— 倘若“谢承宣也经历过重生”的猜测是成立的话, 就能够解释为何这大半年以来,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般小心翼翼地对待她了。 “只是, 大爷好狠的心哪!”萧玉杏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定定地看着谢承宣,一字一句地说道—— “大爷是封疆大吏、手握兵权, 膝下又没有孩儿。我既是大爷的嫡妻……未得圣谕, 我是一步也离不得京都的!我去不了南疆, 难道大爷就能狠心到……十年间不踏入京城一步?在大爷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若是大爷恨极了阿杏,何不索性一封休书寄来……你我好聚好散呢?” 萧玉杏字字泣血。 谢承宣双唇哆嗦得厉害。 半晌, 他艰难开口, “我……” 然而他又无话可说。 萧玉杏厉声说道:“到如今, 大爷还想怎么瞒着我?依旧将我当成外人么?既然如此,不若咱们就和离了!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谢承宣一听到“和离”二字,便觉心痛如绞。 他上前抱住她…… 哪怕她努力挣扎,他也不撒手。 “和离你是别想了!这辈子都别想!我告诉你萧玉杏,你要再跟我说一次‘和离’,你信不信我弄根链子把你捆在我身边?去他娘的平步青云、见鬼的飞黄腾达罢……不若我现在就辞了去,回老家弄二亩薄田, 天天守着你,种地过活罢!” 他一鼓作气的说道。 萧玉杏冷笑,“……大爷舍得?” 谢承宣正要说有何不舍…… 可一想到阿杏的身世、与接下来可能会遇上的麻烦,他便又犹豫了。 萧玉杏浅笑,“别说是大爷了,就是我……也舍不得那正二品的通威大将军的封号。” 谢承宣自然听得懂她话语中的讥讽,心里十分 分卷阅读152 难过。 他情绪低落,萧玉杏是可以感受到的。 但她并不打算轻轻放过。 要不然,依着他什么都想自己扛的性子,又想将她蒙在鼓里了。 萧玉杏道:“你我都是死后重生之人,若大爷还像前世那样,什么都瞒着我的……难道大爷也还是想让我和前世一样,继续远着大爷?” 顿了一顿,她似乎明白了他的顾虑,又说道:“我只是身子弱、并不是性子弱,大爷也别把我想成了温室里的花儿……大爷抿心自问,那正二品通威大将军的品阶,全是大爷一人挣回来的?” 闻言,谢承宣先是一愣,继而释然。 阿杏说得对。 她有多么聪慧,他早就知道。 倒是他,前世错失了她、今生又失而复得,再加上她本就生得娇气……倒令他心疼万分,舍不得教她吃一丁点苦,确实是有些过了。 现在得了阿杏的提点…… 谢承宣不禁有些期待——前世两人只是坐在一条船上、并不同心,却依旧能让他位极人臣。今生若他夫妻二人同心协力的,站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就是陈王与太子,又岂能奈何? 不以为惧! 但是,若他真的将她的身世揭露的话…… 她能接受吗? 想了想,谢承宣决定全盘托出。 ——阿杏说得对,冷漠与欺瞒只会将她越推越远。如今重活一世,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于是他说道:“呆会子用晚饭的时候,若阿杏能吃下两碗饭的,我就一五一十说了。” 萧玉杏愣住。 她看向他,从他眼里看到如蜜糖一般浓稠的宠溺。 她便低下头去,轻轻地“嗯”了一声。 谢承宣很是高兴,连忙扬声让侍女布菜。 弦月夜,夫妻二人对坐而食。 萧玉杏满腹心事,忧心忡忡;谢承宣则爱意满满的一直看着她,时不时挟些菜、堆在她碗里。 只是,她到底吃不完两碗饭。 第二碗饭勉强吃到一半儿,就实在吃不下了。 但谢承宣已经很满意了。 他含笑,端过她没吃完的那半碗米饭,倒进自己碗里,三口两口扒完了,还冲着她直乐。 萧玉杏有些无语。 待到二人用完了晚饭,谢承宣摒退了侍女、又掩上了房门,这才从前世他觉察到不对、急急从南疆赶回京城,堪堪见了她最后一面开始……一直讲到了最后他死于陈王与太子之间的夺嫡之战时。 等到他一点一点讲完的时候…… 已是凌晨时分。 萧玉杏窝在他怀里,久久一言不发。 谢承宣的嗓子已经有些哑了。 见她乖乖不动、还一直沉默着……他几乎要疑心她是不是睡着了。 这时,萧玉杏往旁边让了让,说道:“大爷去倒杯茶水来给我吃罢!” 谢承宣很乐意被她差遣,因此下了床,走到小几那儿,刚倒了杯茶水……就猛然意识到,其实不是阿杏想喝茶水,是她听出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了,才教他过来吃杯茶水的。 他笑了,咕咚咕咚连灌了五六杯茶水,这才又重新倒了杯温茶,走到床边去递给她。 果然,阿杏接过茶杯只浅浅的抿了一小口,就摇头表示不再喝了。 谢承宣把杯子放回原处,又上了床,再次将阿杏拥在怀中。 萧玉杏幽幽说道:“……皇上他,时常提起我吗?” 谢承宣低声说“是”。 萧玉杏没吭声。 半晌,她又轻声问道:“那他……对太子怎样,对陈王又怎样?” 谢承宣认真说道:“太子被拘禁在皇陵,陈王是自由身,但我瞧着,皇上心里还是惦记着太子一些。逢年过节的,内务府送去给太子和齐妃娘娘的东西,皇上总要看了又看……一会儿删减、一会儿又添些的,定要纠结到最后一天,才让人送去。” “至于皇上对着陈王的时候么,多半是喝斥,一会儿嫌他读书不够仔细、一会儿又嫌他没办好差……但也很难说,毕竟太子打小儿起就在皇上身边长大。不管怎么说,也还是有些真感情在的。” 萧玉杏点头,又细细地问了他一些其他的细节。 谢承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渐渐的,天亮了。 萧玉杏打了个呵欠,又问谢承宣,“大爷今儿还去冀州吗?” 谢承宣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是去试探陈王的虚实么?”萧玉杏追问。 谢承宣有些为难。 他是个行动派,心里有了主意就直接动手做了,不太喜欢拿出来细细商量。 但是—— 跟阿杏有商有量的感觉…… 也确实挺好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妥协了,低声说道:“……我想趁着他还没起来,直接剁了 分卷阅读153 他。” 萧玉杏吃了一惊! 谢承宣连忙说道:“阿杏放心,我办事、肯定会办得好看。我已让陆九庭过去打前战,替死鬼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等着我过去、选中了时机就下手……” 萧玉杏心乱如麻。 ——如谢承宣所言属实,那她……确实很有可能是皇上的孩子。可若她真是皇上的孩子,虽不知道她和太子是不是兄妹或者姐弟,但肯定和陈王有血缘关系。 她孤苦了两辈子才知道自己其实是有家人的…… 结果谢承宣就想直接剁了陈王? 这…… 萧玉杏咬住了嘴唇。 但是,谢承宣的主张也有他的道理。 前世那场夺嫡之争,势必已经影响到大雍国的国运……谢承宣又战死了,只剩下又病又老的皇上,也不知他后来怎么样了。 能阻止陈王当然是最好的。 毕竟陈王不是善茬。 且于前世,陈王更是三番四次的找过她的麻烦。她死得早、又不知隐秘,但陈王却有可能是知情的。如果陈王知晓,还要暗害于她的,她还要顾虑那虚无飘渺到有可能并不存在的亲情吗? 萧玉杏在心里细细思量了一番,又打量了谢承宣一番…… 她在心中对他生出了几分钦佩之情。 ——这个男人果真是智勇双全,反应奇敏迅捷!之前第一次上战场,就敢直接剁了上峰宋晓……由此可见,他确实腹黑聪明、且心狠手辣! 良久,萧玉杏低声说道:“那你去罢!” 谢承宣“嗯”了一声,亦打量着她的神色,低声说道:“阿杏,这些天我不在太平城……你也别出去了,就要家里好好呆着,把身体调量好。等我回来替你解了冬日之吻的毒,以后咱们……会越来越好的。” 萧玉杏瞪视着他。 她又岂会不知他的意外之意? 他的意思不就是: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别想着逃跑了,反正我会吩咐下去、不让你离开家半步。 她又不是傻子。 从前是不知道她的身世居然这样曲折。 现在知道了…… 她还能不帮着他筹划升官儿? ——就算陈王真被弄死了,还有个德妃呢!且也不知道齐妃与太子是怎么看待她的。 既然与这些人沾上了关联,若身无倚仗、那便是一只蝼蚁。 她当然不会再逃。 萧玉杏没好声气地说了声,“知道了。” 谢承宣满心歉意,但对他来说……也是没法子的事。他再也不能承受某天外出一回来,老婆就跑了的事实。 他抱住她,想要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却被她避开了。 “既然大爷要出远门的,还是赶早罢!”萧玉杏冷冷地说道。 看着冷漠的阿杏,谢承宣有些失落。 一时间,连他也说不清,他用一片真心换来的眼前这个看似愈发冷心冷情的阿杏,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以前的那个阿杏,至少会在面上维系住与他的和睦关系,虽然是公式化的假笑、和标准化尽妻子之责,却也让他觉得如糖如蜜。 眼前这个阿杏……就太冷情了。 但真要论得失的,恐怕还是这个冷情的阿杏更好。 ——虽然冷冷淡淡,但她也并没有戴着假面具来敷衍他、骗他不是? 谢承宣苦笑,只得黯然离开了。 话说谢承宣离开以后,萧玉杏又想了一会儿心事。 侍女突然来报,说裴先生求见? 萧玉杏顿觉有些纳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3 14:19:55~20200823 20:4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3 章 裴先生要见她? 萧玉杏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这裴先生的来历, 谢承宣也和她说过——老先生看着年轻,其实已经快七十了。且此人一生玩弄毒物,是驭毒的行家,不可轻易得罪。 那么, 裴先生要见她这个内宅妇人、且还是趁着谢承宣不在的时候…… 又是为何? 想了想, 萧玉杏对侍女说道:“先请老先生去院子里, 说我这就来……哎、等等!你再去拿了我的茶具茶叶过来。” 侍女点头,匆匆去了。 萧玉杏换了身见客穿的衣裳, 这才出来了。 裴致中坐在庭院里的石桌石椅那儿, 远远看见她过来了,便扭头看着她。 直到萧玉杏走到他跟前…… 裴致中还在痴痴傻傻地看着她,眼圈微红,嘴角含笑。 萧玉杏朝他行礼, “先 分卷阅读154 生万安。” “你……终于来了。”裴致中哽咽着说道。 萧玉杏愣住。 “先生?”她皱着眉头轻唤了裴致中一声。 裴致中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啊?啊……你、你来了!坐、坐啊!”裴致中略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萧玉杏一笑, 坐下。 因见侍女送了烹茶的器物过来, 她便问裴致中,“敢问先生爱吃什么茶?” 裴致中沉思片刻,答道:“可有凤凰单枞?” 萧玉杏含笑点头, “那就凤凰单枞。” 她开始沏茶。 裴致中就怔怔地看着。 萧玉杏烹茶的手法, 还是年少时跟着太后宫里的一位老嬷嬷学的。老嬷嬷精于茶道, 不但对烹饪的水、小泥壶等有要求,且沏不同的茶叶要配不同的茶具。 凤凰单枞是乌龙系茶叶,用配官窑产的荷叶青瓷套盏,沸水晾至九成四分左右可洗茶,亮茶需置五至七息,点茶、晒香也各有不同的讲究…… 最后,萧玉杏沏出了一盏色泽清亮又馥郁浓香的茶水。 只不过, 凤凰单枞浓香而极苦。 每一口茶水能把人给苦哭了,但那浓郁的茶香却又是其他的茶叶所不能媲美的。 萧玉杏只会在心情极苦闷的时候沏一杯凤凰单枞来吃。 ——苦到极点,又香到极致,那么坏到极点的心情就没那么难处。 但眼下,萧玉杏刚刚才小产不久,吃不得这茶。 她喝的是侍女呈上来的桂圆红枣水儿。 裴致中端着茶盏,只抿了一口茶水,便如同石化一般愣住。 他沉思着,似乎陷入了回忆? 萧玉杏觉得这位老先生有些怪怪的。 她也不说话,就捧着茶盅慢慢的啜饮甜沁沁的桂圆红枣水儿,陪坐在一旁。 许久—— 裴致中点点头,又啜饮了一口茶,这才转头看向了萧玉杏,说道,“听说你是个孤女?” 萧玉杏就想起了昨儿夜里谢承宣和她说的那些。 她垂下了眸子。 裴致中的声音放得柔柔的,“孩子,别难过。我……也是一个人。” 萧玉杏诧异地抬起头,看向了他。 裴致中的眼睛红通通的? 犹豫了一会儿,萧玉杏轻声说道:“不难过……我都已经习惯了。” 裴致中连连点头,“是啊,我也一样呢,我……也早就已经习惯了。” 一时间,一老一少皆沉默住。 似无话可说。 半晌,裴致中问道:“你叫什么?” “萧氏玉杏。” 裴致中一愣,“你姓萧?” 萧玉杏睁大了眼睛,“先生觉得我应该姓什么?” 不曾想,裴致中比她还诧异,“你也觉得你有可能不姓萧?” 萧玉杏张大了嘴。 一时间,她竟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 不过,这位老先生给她的感觉……是完全没有恶意的。 甚至看起来—— 他好像知道她的来历? 萧玉杏解释,“我打小儿起就生长在宫里……管教我的嬷嬷们说,我小时候生过重病,好了以后就忘了自个儿的名字和籍贯。后来嬷嬷们是从花名册上查到我的名字的……不过,名册上只写了‘岷州萧氏小女、年五岁’的字样。” 顿了一顿,她继续解释,“先前在宫里,皇上叫我甜杏儿,出宫的时候齐妃娘娘赐了一个玉字给我,才改了名儿叫做玉杏的。” 裴致中皱眉看着她,久久不发一言。 萧玉杏,“先生?” “好!”裴致中突然点头,“好啊!出来了好哇!皇宫会吃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还不如在外头,自由自在的!” 闻言,萧玉杏心里突突一跳! 她震惊地看向了裴致中,心想连她都是昨晚上谢承宣告诉她实情了、她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怎么裴致中这么一个无关的外人,像是也知道她身世的秘密似的? 萧玉杏,“先生……” 裴致中将杯盏里苦涩悠香的茶水一口饮尽,站起身,大步朝外走去,又道:“日后有谁欺负了你,你只管来告诉我!” 说罢,竟去得远了。 留下萧玉杏一人目瞪口呆的,她倒是想追上去问个清楚明白……可一来她还在坐小月子,不宜劳动,二来谢承宣又软禁了她。瞧瞧,裴致中一走,老吴就过来把二门给锁上了。 如今她连二门也出不得! 再说了,就是追了出去,她又要怎么问? 她来就心乱如麻。 ——昨晚上谢承宣和她说的那些,她都还没想明白呢。 果然,沈嬷嬷见裴先生走了,便立刻过来向她请安,“虽外边儿日头好,可大奶奶才伤了身子,还是 分卷阅读155 早些回屋里去歇着罢!” 萧玉杏只得起身,朝屋里走去。 她又突然想起一事,吩咐沈嬷嬷,“嬷嬷替我在院子里设个香案,添些香烛给我那没有缘分出世的孩儿罢……” 一语未了,她眼圈一红,连忙用手帕子摁住眼角,快步进了屋。 沈嬷嬷叹气,张罗此事去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萧玉杏一直窝在屋里想心事。 裴致中几乎每天都进来看她一次,也不多说话,就盯着她沏茶,然后喝完就走……凭萧玉杏怎样旁敲侧击着想问一问他、是不是知道她的身世,他也闭口不谈。 萧玉杏又勉强不了他,只得作罢。 大约是她白天里想得太多,夜里就总是做梦。 还大多都是噩梦。 在她的梦里,总是恍惚见到几个年轻、面容秀丽的女子。她们一直在激烈的争吵,可她们到底说了些什么,萧玉杏又完全听不清。 虽然完全听不清这些女子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但萧玉杏可以判断出——她们可能是想遗弃她。 只有一个生着鹅蛋脸、淡柳眉的年轻女子总是噙着泪,不论其他人怎么吵怎么闹,她都很坚定的把幼小的萧玉杏紧紧抱在怀里。 然后就一直是杀人放火的场面…… 更多的,是她被人抱着、背着、藏在箩筐里、夹在马背上……一直不停的逃命的场面。 这些可怕的梦境,萧玉杏全都默默接受。 她总觉得那不是梦。 很有可能就是她在极小的时候经历过的现实…… 她甚至希望自己可以多做一点儿这样的梦,好助她找回真实的身份。 但她做的,也不全是噩梦。 就比如这天晚上,萧玉杏梦到了一个光|溜着屁股的胖娃娃! 是个肥肥白白的男娃娃,生得健康可爱,面容和谢承宣倒有九分相似。 娃娃奶声奶气地说道—— “阿娘,你能不能别东想西想的了?这几日我为阿娘斩梦魇已经斩到精疲力竭……总算撑到阿爹回来。阿娘,我这就走了。” “阿娘也不必伤心,这一次我和阿娘无缘,只因为阿娘还没有准备好当娘,我还没准备好出世的缘故……许是不久之将来,我和阿娘便要见面了……阿娘好生保重自个儿的身体罢。” 那样肥嫩可爱的娃娃,喜得萧玉杏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他—— 然而她倒是拼命地伸手想去抱娃娃,那娃娃却咯咯笑着,跑远了…… 突然,她的双手被人捉住。 耳畔响起了谢承宣低沉的声音,“阿杏可是被梦魇着了?快快醒来。” 萧玉杏微喘了两口气,睁开了眼睛。 果然—— 屋里亮着小夜灯,光线虽然黯淡,但她还是看到了谢承宣。 他风尘仆仆,面容憔悴,下巴上的胡子茬儿泛着青……身上的衣裳也有些褴褛,且还透着重重的汗臭味儿! 萧玉杏坐起身,从他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立刻掩住口鼻,一脸嫌恶,“快去沐浴更衣!” 谢承宣先是一愣,又笑了。 好罢,没在她脸上看到他想要的温柔与关切…… 好歹她也没假惺惺堆出那些表情来哄他。 就当是,他和她已经重新开始了罢! 当下,谢承宣就喜滋滋地拿了换洗衣物去了角房。 萧玉杏也不耐烦起来,又拉了系在床头处的绳子——绳子的另外一端系在廊下、挂着个铜铃,在茶水房里值夜的侍女听到了,会过来服侍的。 果然,瓶儿匆匆过来了,“奴听大奶奶的吩咐。” “去厨房看看还剩下什么,整点儿来给你大爷垫垫肚子。”萧玉杏吩咐道。 瓶儿去了。 很快,谢承宣就从角房里出来了。 见他就要上床—— 萧玉杏连忙指挥他,“我让侍女给大爷备宵夜去了,呆会子大爷去外头接一接,就在矮榻那边用了罢。” 谢承宣听了,又听到外头有侍女的脚步声响起,便去门口接了食盒,掩了门,回到矮榻旁坐下、揭开食盒盖子一看,是碗菜汤泡饭,上边儿卧着两个鸡蛋。 他正饿得慌,两口三口连汤带饭的扒完,又突然想起一事,问道:“院子里那个香案是怎么一回事?” 萧玉杏顿时想起了方才梦里的那个胖乎乎又机灵可爱的男娃娃。 摸摸自己平坦坦的小腹,又想了想—— 自她设香案起、到今日正好七天呢! 她叹气,“为孩儿摆的香案……过几日等我好了,再去寺院里给孩儿做场法事罢!” 谢承宣一愣。 “阿杏莫要太伤心了,等你好了,咱们再养一个娃娃就是了。”他低声安慰。 想了想,又纠正,“二儿一女最好!” 萧玉杏瞪视了他一眼,转移了话话,问道:“……大爷去了冀州、 分卷阅读156 可还顺利?” 不曾想,谢承宣听了这话,却沉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3 20:45:49~20200824 13:2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煜?尼、希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4 章 见谢承宣陷入沉思, 久久不语…… 萧玉杏有些诧异。 “大爷,冀州之行可还顺利?”她又追问了一句。 谢承宣转头看她,不答反问,“阿杏, 昔日德妃待陈王如何?” 闻言, 萧玉杏陷入了沉思。 ——德妃待陈王如何? 萧玉杏敏感又聪慧, 她能在少数几次与德妃、与陈王的接触中看出,德妃对陈王真不怎么样……客气疏离是不消说的, 最重要的是, 德妃似乎一直防备着陈王。 按说,德妃与陈王母子相依为命二十载,应该感情十分深厚才对。 现在仔细想来,好像是有点儿不对劲。 这德妃出身低微, 是先太子妃楚氏身边的宫女儿。她无意间得了帝宠、才被封为德嫔, 却又因为得罪了齐太后, 最后被发落到行宫。 十几年来,德嫔的存在感一直很低。 直到后来“机缘凑巧”么,皇上才知道德嫔还为他养育了一个皇子, 不由得十分欢喜, 遂命他母子入了宫。 这“机缘”么, 当时连萧玉杏听说了、都觉得奇巧,后来省悟过来才觉得扯淡—— 那一年太子病着,皇上便独自一人在朝臣的陪伴之下,于大年初一前往祖庙祭坛。当时他从礼部官员手里接过供品,正要往供桌上放……突然从大大张开的猪嘴里跌落出一件物事。 是一副牛角制成的八卦。 皇上大奇,让随行的钦天监官员去查看…… 钦天监的官员仔细一看,推算出西南方向有紫气漫延, 乃是百年不至的祥兆。再用罗盘一测,查出原来是冀州行宫方向溢出了龙气? 皇上听了,索性于年初二那日去了冀州行宫,当天就在那儿认回了失散多年的儿子。据说父子俩当场抱头痛哭,皇上当场便封德嫔之子为陈王。 病重、不思进取的太子,与聪颖、身体健康的陈王…… 皇上看重陈王,这在情理之中。 但不久以后,当初陪同皇上祭祖的那几个礼部官员、钦天监官员全都销声匿迹了……也不知是皇上的手笔呢,还是定国公沈兴南的手笔。 是的,本朝分为四大势力: 以安国公为首的皇族外戚,代表人物是齐太后。 定国公沈兴南与齐家是死对头。 另外就是保皇党与清流一派…… 这四方势力相互拉扯,皇上控制了保皇党和清流派,再加上安、定两位国公一向不和,这三方势力就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关系。 所以太子与陈王之争,其实就是安国公与定国公之争。 如今谢承宣问起德妃与陈王的关系? 萧玉杏沉吟道:“皇家的亲情一向淡漠,譬如太后与皇上、譬如齐妃娘娘与太子……”刚说到这儿,她便顿住。 谢承宣说道:“太后本就不是皇上的亲娘,齐妃与太子么……咱们不是一早就猜到,恐怕她二人也并非母子么?” 方才萧玉杏顿住,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会子听到谢承宣这么一说,她咬着唇儿幽幽说道:“难道说……” 还不待她说完,谢承宣便点点头。 萧玉杏倒抽一口凉气! “陈王真的……也不是德妃生的?”她失声惊呼。 前世她死之前倒没有发现这个,但从后来谢承宣的述说中,她知道皇上到最后也不愿立陈王为储…… 除去萧玉杏直觉此人过于阴险之外,他还是很受群臣拥戴的,皇上一共俩儿子,当时太子已经被废,皇上又年老、为何迟迟不立陈王为太子? 萧玉杏越想、就越觉得谢承宣的猜测也有几分道理。 这时,谢承宣已经说起了自己在冀州的遭遇。 ——他快马加鞭赶到冀州时,部下们已经按着他的吩咐,将行宫、与冀州附近沈氏宗族的聚集地的情况给摸了个透。 谢承宣原本的计划是—— 先弄死陈王,然后把陈王之死栽赃到沈家去! 沈家和德妃的关系十分密切。 当年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先帝待为他选太子妃。当时的齐皇后为儿子看上了娘家侄女儿齐氏、可今上却自个儿看中了没落贵女楚氏。 楚氏乃是沈家的姻亲,打小儿父母双亡,靠依傍沈家过活。 可沈家与齐家是死对头,齐皇后哪里肯让儿子娶仇家之女为正妃! 但今上就是铁了心。 分卷阅读157 最终先帝首肯了,今上才欢欢喜喜的立楚氏为太子正妃,又册齐氏为侧妃。 后来楚妃去世,今上悲痛欲绝,消沉了许久。 那德嫔本是当年楚妃身边的侍女。 楚妃去世以后,她凭借着模仿楚妃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最终爬上龙床,也颇得了一段时日的圣宠…… 说白了,这德嫔本是沈家的世奴。 也正因为是这样,沈家才会扶助德妃与陈王;他们也才有资格和齐妃、太子斗。 于是谢承宣打算把陈王之死赖到沈家……只要他手尾处理得干净,那么沈家人就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凭借前世的经验—— 谢承宣很快就查到,三年以后即将出现的“陈王”,如今名叫沈昀亭,乃是沈家的一个庶子?这庶子还是个有爹有嫡母、有亲生姨娘,甚至已经娶了妻、生了子的人! 且这人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根本就是个混混。 这就奇怪了。 如果沈昀亭真是陈王的话,那么他的婚姻就是最大的助力。 沈家和德嫔是绝不可能让他随随便便娶个乡下妇人为妻的! 谢承宣是个狠戾果断之人,他一早就怀疑陈王并不是皇上的亲生孩子。 既然陈王是个冒牌货,杀了又如何? 再说了,就算陈王是皇上的亲生孩子又如何? 只要陈王曾经害过阿杏…… 那么他就该死。 最最重要的,是这一世陈王很有可能会和阿杏争夺资源。 任何有可能危害到阿杏安全的人,都该死。 于是谢承宣没犹豫,让部下按原定计划挑起了沈氏族人之间的纷争,然后伺机在一旁暗算了沈昀亭。 沈昀亭在与族人打斗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摔得头破血流。 被人抬回家中去以后…… 谢承宣也跟着潜进了沈昀亭家。 他伏击到半夜,终于得了手,又悄悄潜了出来。 第二日,沈昀亭的死讯便传得人尽皆知。 这便是让谢承宣感到蹊跷的另外一个问题:如沈昀亭真是陈王,难道不应该被沈家好好保护起来?就这么当个废人随便养着、再随便给他娶个老婆,他与人打斗、死人,沈家的处理方式也是随随便便的? 谢承宣看向了妻子。 萧玉杏还在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呢! 顿一顿,见他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她才诧异万分地问道:“那陈王……不,沈昀亭就这么死了?” 谢承宣点头,“是,他就这么死了。” 萧玉杏仍是不敢相信,“沈家是何反应?” 谢承宣,“沈家没有任何反应。” 萧玉杏呆了半晌,喃喃说道:“或许是沈家不想走露了消息?” 谢承宣道:“从前可不是这样。” 萧玉杏默然。 ——前世德嫔与沈家都说,陈王自幼生长于行宫,又天资聪颖,仅靠着德嫔弄来的一些书,便自学成才,有了治国理政的本事! 前世并不曾听说过陈王在认归宗之前已有过父母妻儿…… 但在陈王认祖归宗之后,皇上在德妃与安国公沈兴南的建议下,为陈王择定了一妻二妾!还都是名门贵女。 为此,萧玉杏内心复杂。 如果这沈昀亭在成为陈王之前是个娶了妻又生了子的,那他后来的妻妾们得有多怄啊! 但更怄的,恐怕还是冯昀亭假冒皇嗣一事! 萧玉杏艰难开口说道:“难道德妃凭空杜撰出来一个儿子?她怎么就这样大胆!” 谢承宣则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今生还会不会有第二个陈王站出来!” 话虽如此,但他对此事已经彻底生出了疑心。 于是,他安插了人手、混入沈氏宗族里去,从即刻起开始收集一切与沈氏族人有关的消息,尤其是最近两三年来沈氏族中最最最优秀的青年男子们的近况。 谢承宣笃定,若前世的陈王真的只是一个冒牌货的话? 那么沈昀亭都当得陈王、其他人也当得!?轻吻喵喵独 家整理 但出于沈家家主沈兴南的考量,“陈王”这人选,必须要心向沈家、又守得住秘密才行。所以多半还是会从宗族之中挑选出年纪、样貌合适的男子。 若陈王将于三年面世的话,从现在起就该要开始接受各种训练了。 所以他们族里肯定会“死掉”一些特别优秀的青年男子。 说完了冀州的事儿,谢承宣又问萧玉杏,“我不在家中的日子……阿杏可还好?” 萧玉杏点头。 其实她并不想和他说这些。 这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她想方设法的要避开他、从他身边逃走。但这危机袭来,她却一步也离不得他。她需要得到他的保护,更要想法子助他尽快得势,否则这一世恐怕还是会被暗算。 分卷阅读158 大约唯一能让萧玉杏感到有些期盼的,就是皇上。 可是—— 她心里还是透着淡淡的难过。 因为萧玉杏很清楚,皇上看起来对齐妃挺和气,其实挺讨厌她,不过是看在她是太后的亲侄女儿、又是太子生母的份上,才额外容忍。 萧玉杏还在宫里当差的时候,就知道皇上不好女色,十几年不曾召过妃嫔宫女侍寝。除去德嫔这个例外,宫中再无其他妃嫔宫女有孕。 若萧玉杏真是皇上的孩子,那她的生母真会是齐妃吗? 如果真是—— 齐妃是怎么做到眼睁睁地看着她为奴为婢,任人轻贱的? 想到这儿,萧玉杏的眼泪忍不住就夺眶而出。 慌得谢承宣连忙将她拥在怀中。 “是我的不是……以后不会再出门这么长的时间了!”想了想,他又改了口,“这回是阿杏身子不好,等以后养好了身子、再养个娃娃……无论我去哪儿,都带上阿杏和孩儿。” “以前是我不好,太功利、又没勇气面对阿杏……如今我全改了。等手头事一了,我带着阿杏和孩儿到处去看看可好?听说南涯极热,冬日也赤炎如夏,到时候咱们租一艘大船出海,去看海鸟海兽可好?” “……又闻漠北极寒,九月十月就开始下雪,那景致又别具一格。咱们去漠北猎鹿,现烤着鹿肉吃……” 不得不说,情绪低落到了极点的时候,有一个强壮有力的怀抱可容依靠的感觉,是暖融融的。 萧玉杏噙着眼泪,听着谢承宣喃喃低语,又被他的体温给烤着…… 她慢慢闭了眼,陷入梦乡。 谢承宣痴痴地看着她…… 良久,他轻轻地吻去了她的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的时间进度会有点快,宝宝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哈。 . 感谢在20200824 13:23:20~20200824 23:2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5 章 转眼间, 三个月过去了。 在这一百天里,萧玉杏简直生不如死! 为解那冬日之吻的寒毒,她经历了整整三个月每隔三天就经历一次高温药蒸的日子。 波斯大夫欧萨用各种古怪的东西配成的药包熬制成药水,将药水倒进底部包了铁皮的特制浴桶里、再在浴桶底部用特制的小炉不停加热浴桶里的药水…… 萧玉杏就坐在这样的浴桶里做药蒸, 每次至少要小半个时辰左右。 每当她被热到几近昏厥的时候, 谢承宣就要用小刀将她全身的关节处割开小口, 挤出明显带着奇特颜色的毒血。 高温过后导致的眩晕、放血过后的虚弱……直把萧玉杏折腾得不成人样。而她还必须要在两三天之内尽快恢复,以承受下一次的药蒸。所以萧玉杏必须强行吃下各种各样的药膳、补气血的食物, 哪怕她完全没有胃口。 在最初的一个月里, 她几乎整个月都处于昏迷状态,大多数食物都是谢承宣渡给她的。 第二个月稍好一些了,她能自个儿睁开眼睛吃…… 到了第三个月,萧玉杏终于能下地, 扶着侍女在院子里走一走了。 三个月以后, 虽然她的身体还是极度虚弱, 可萧玉杏却感到确实有些不一般。 那时正好是夏末时分,南疆还热得很。 萧玉杏很少出汗。 以前的她总是病怏怏的,天气再热, 她最多也就觉得有点儿闷;要是天气实在太热的, 还等不到她出汗、会先觉得眩晕。 后来她喜欢和小丫鬟碗儿在庭院玩绣球, 玩法倒也简单——就是一人抛球、另一人用手掌于半空中击打绣球、使之落进一个竹筐里。 就这么个简单的玩法,玩得久了,也能让萧玉杏出一身大汗。 出过汗、又沐浴过以后的那种淋漓尽致的舒畅感觉,是以往她从未体验过的。 玩了个把月的绣球,谢承宣见她的身子日益强健了些,很是高兴,有空的时候会带她去郊外骑马、游湖、登山什么的…… 当初被谢承宣请来为萧玉杏诊治的那几大拿, 妇科圣手早已辞去,波斯大夫欧萨见萧玉杏已经好了,便也想告辞。 谢承宣找他密谈了一夜,欧萨便同意回老家波斯去。而那位中原方士,也想跟着欧萨一块儿去波斯看看……于是谢承宣赠与二人丰厚的盘缠,又命人亲自送了他们去到边境,这才折返。 只有老毒师裴振中,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萧玉杏直觉——谢承宣可能与裴振中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谢承宣就在太平城的乡下置办了一幢宅子,平时裴振中就住在那幢宅子里,隔三岔五的过来蹭顿饭、再吃上几杯萧玉杏 分卷阅读159 沏的茶就离开…… 时光便如小河流水一般,哗啦啦地不停的淌。 萧玉杏的身体大好了以后,她开始努力做生意挣钱。 主要是因为南疆这边的人情走动并不费神,且她想着谢承宣的事业必须要壮大,将来才有资格与齐沈两家抗衡。 而无论谢承宣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养探子、培训暗卫,万事离不得钱。 萧玉杏主要做珍宝舶来品的生意。她共有两条线,一是陆运线,由回了波斯的欧萨做接应,解决商队在波斯境内的吃住、以及行进的路线等等;一是海运线,广州港就是南边儿最大的港口,她派人日夜守在码头,只要一有商队回航,立刻购下所有的各式珍宝。 抢购得来的珍宝,再以高价转手卖出去。 这是一桩极暴利的生意。 但很快,就有人争相竞争与模仿。总有商人守在港口,大伙儿哄抢回航的船只带来的各种珠宝首饰…… 珠宝的价格被抬高,挣的钱越来越少,萧玉杏渐渐放弃了海运线,转向了直接向波斯首饰匠人下订单的法子:即由萧玉杏安排人直接在波斯境内收购各种宝石,再交与匠人去打造首饰,最后集中运回大雍。 这么一来,虽然海运珠宝的价格被压低,可萧玉杏因为成本低、售价高,又挣了个盆满钵满! 萧玉杏很努力,但看起来,谢承宣的本事比起她来只大不小。 他来到南疆一年有余,如今已是程大将军的左臂右膀,麾下共辖五百兵卒、并升任正六品武官;日前连萧玉杏的诰命都已经受封了下来。 依着谢承宣的计划,他希望能靠着军功、明年能再升一阶。这样的话,他就能在明年年底回京述职…… ——不回去,又怎么解开阿杏的身世之谜? 躲在南疆不是办法。 萧玉杏心里也很清楚,所以她拼命赚钱,做高端衣饰、珠宝定制,或是在广州城里开豪华酒楼什么的;只每每看着谢承宣的部下送来的开销账本,她就直皱眉……诶,她赚回来数以万计的银两,几乎就是个转手没?! 不过,看起来谢承宣自己也是有想法子捞钱的。 只他捞钱的手段…… 未必像她一样,是堂堂正正的。 只萧玉杏视作不见。 有了目标以后,萧玉杏觉得这日子过得更快了。 一转眼,就到了年底。 南疆的冬天并不冷。 但今年的冬天显得特别可爱,大约是因为她不再畏寒了? 这一日又是个晴朗天,且还是谢承宣的轮换日。一大早,他就带着萧玉杏出了城,夫妻俩去乡下探望裴致中去了。 裴致中对待萧玉杏的态度有点奇怪。 他几乎每隔一天就会过来蹭饭蹭茶,但每次就真的只是认真吃饭喝茶,又不吭声,最多就是看她几眼,喝完茶就拍屁股走人…… 但又是雷打不动的每隔一天来家一次。 萧玉杏想,可能老先生是天生冷漠,真不爱开口说话罢? 再一个就是,老先生和谢承宣之间像是有着某种默契、或是两人之间好像有什么秘密? 就比如今天吧,裴致中给了萧玉杏一只兔子,然后就和谢承宣去了后巷——两人还不让她跟着去。 想想老先生号称“毒师”,萧玉杏心里有点儿发怵,唯恐跟了去、看到些毒虫什么的就不好了。于是她抱着兔子去了厨房转了一圈儿,把午饭给安排好了。 然后她和碗儿在院子里和小白兔玩了一会儿…… 谢承宣与裴致中有说有笑、满脸春风的回来了。 开饭。 有萧玉杏管饭,午饭就显得特别丰盛。谢裴二人的兴致很高,还开了一埕酒,对坐而饮。 裴致中突然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给你的方子要记得用!”然后看了萧玉杏一眼,继续对谢承宣说,“阿杏用不得那个,就还是再小心一点儿罢!” 萧玉杏莫名其妙。 谢承宣笑嘻嘻地说了声“知道了”,又道:“过几日先生去一趟我们府上罢!阿杏攒了好多年货,先生过去挑一挑,有什么看得上眼的,只管拿了来。” 裴致中淡淡的“嗯”了一声。 吃过饭不久,谢承宣就带着萧玉杏告辞了。 看着时间还早,萧玉杏本来还想去骑马的,但谢承宣不让,最后他带着她去爬了一会儿山就回去了。 萧玉杏有些不高兴。 ——到如今他都还软禁着她、不让她单独出门!对外只称她身子不好需要静养,谢绝了一切人情走动,凡事都是礼到人不到。好不容易等到他今儿轮值了、有空了,可她想出去透透气也是不能! 谢承恩却只是笑。 回到家中,她也不想理他,吃过晚饭管了一回家务,见时辰差不多了就洗漱过,上床歇着了。 他也追了来,要将她拥进怀中。 她一会儿嫌他胳膊太重压得她难受、一 分卷阅读160 会儿嫌他压了她的头发……总是就是想方设法的,最后把他逼到了床边! 然后她又紧紧地靠着墙…… 直到两人之间的空位足够让一个五岁小儿横着躺了,萧玉杏这才不折腾了,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睡觉。 殊不知,谢承宣正在心里暗笑呢。 等到她半梦半醒时,他又悄然凑了过来,大手也慢慢搭上她的纤腰……然而他还是害怕他的胳膊太重了、直接搁着会让她觉得不舒服,就一直轻轻的护着,还时不时地抚一抚她的小腹,动作轻柔到了极点。 结果被他抚了两下,萧玉杏醒了。 “大爷明儿不用去军营?”她怒道,“……就是大爷明儿无事,我也多的是事情做!扰人歇息做甚?要是睡不着的,自去榻上歇着罢!” 闻言,谢承宣就老老实实地不动了。 但他那只大手还是温柔而又坚决地护在她的小腹处。 又过了一日,谢承宣仍然小心翼翼地对待她,虽然夜里不闹她、却固执地非要抚着她的小腹? 萧玉杏突然醒悟了过来—— 她是不是……又怀孕了? 追着谢承宣问了几句—— 他果然笑嘻嘻地说了实话,“……再等两日,倘若还不行经,就请郎中来看看。” 萧玉杏愣住。 “距离上一回小产才只过去了八个月……这么快就又有了吗?”她简直疑心自己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好运,当然也认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有孕,似乎有些不太可能。 谢承宣笑道:“有老先生给咱们坐阵,你还怕他看走眼?” 萧玉杏奇道:“不是说他是毒师么?原来也懂医术?”顿了一顿,又问,“老先生也没给我把过脉,怎么就诊出我……有孕了?” 说着,她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 谢承宣道:“医毒本是一家,原我只知道有这么个神仙一样的人存在,不想竟有这样好的运气,真真儿请到了他,他又和咱们这样投缘的……要早知他本事这样大,也不必大费周章的请波斯大夫了。” 萧玉杏想了想,说道:“老先生似乎知道我的身世……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知道的我父族呢,还是知道我的母族。” 谢承宣道:“我猜他应该是知道你的母族,否则他也不会特意为了你留下来。且我已问了他好几回了,始终是什么都不肯说……问多几句就骂人。” 说罢,他摇头苦笑。 然后又交代妻子,“总之你只要知道,他对你是有善意的。他年岁已大,性格孤僻又是孤身一人……你呢,没有娘家却又盼着亲人,且以后就算你寻回了娘家,只怕也是靠不住的。不若就将老先生认做是你的娘家人罢!” 萧玉杏陷入了怔忡。 ——原来老先生真是因为她才留下来的? 其实她也猜测过。 可老先生的性子实在清冷,脸上没有表情、又不爱说话…… 萧玉杏就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此刻得了谢承宣的提点,萧玉杏点点头,眼中泪光浮现。 前世的她,屡屡向人释放出善意、却每每遭人践踏,以至于今生她已经不太愿意付出真心,就怕又……被人轻贱。 但是,她马上就有亲人了! 皇上有可能是她的亲人,但皇家亲情一向淡薄;两相比较……恐怕还是她和老先生之间纯粹一些,至少彼此之间都无所求。 萧玉杏郑重点头。 谢承宣又交代道:“这些天亲戚朋友送来的年礼,你一概别动,只管按着是谁家送来的东西,分好堆在库房里,等东西收齐了以后,再请老先生过来看看……” 说到这儿,谢承宣的声音有些冷,“我必须要知道,究竟是谁给你下了‘九昧火’!” 萧玉杏咬着唇儿点点头。 她低下头,抚住自己平坦结实的小腹,心乱如麻。 一时间欢欣雀跃,心想她是不是真的又怀上了孩子;一时间又忧心忧忧,直害怕老先生真从某一位至亲送来的年礼里查出了九昧火……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和下一章的时间跨度会有点大哈,毕竟咱们还是要走点儿剧情的。要是太磨叽的话,后面的情节就一直拖着…… 另外,今天是七夕呀,大家悄悄留个评吧,好让我发个小红包^_^,爱你们么么哒 . ☆、第 66 章 第二年夏初, 萧玉杏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她怀孩子的过程就很不顺利。 ——由于她怀的是双胎,三个月时便已经腹涨如鼓,和六七个月的孕妇似的!到她怀孕六七个月的时候,腹大如盆, 就和临盆孕妇一样。 等到快足月的时候……萧玉杏已经走不动路了。 她人瘦, 个子又不高, 肚子却又圆又大又翘。她想走?光是控制住平衡就已经很辛苦了!沈嬷嬷挖空心思给她做了一条连裤带托布巾的奇怪裤子 分卷阅读161 ,才堪堪托得起她那硕大惊人的肚子。 到了她快要生产的那一个月, 真真儿是走不动路、吃不下饭、又睡不着觉, 日子就更难捱了。 萧玉杏生孩子的过程就更凶险了。 她头一胎就怀了双胞胎,先钻出来的男娃娃又是个大个头…… 分娩时她就遇上了大血崩! 急得谢承宣请回了四五个郎中,七八个稳婆娘,可人人都束手无策。谢承宣急怒攻心, 气得喷了一口血, 一头栽在地上就晕死了过去! 幸得老先生裴致中闯入产房, 用金针封穴的法子,才止住了血流。然后又日夜不休地照看了她五六天,终于捡回了萧玉杏的一条命。 老先生年岁大了, 跟着她捱了好几天, 也是吃不消, 据说后来卧床养了大半个月才缓过来。 用金针刺穴的法子止住血、虽然救回萧玉杏一命,但后遗症就是浑身气血不通,以至于萧玉杏的恢复期比其他的产妇长了许多,至少卧床了大半年…… 一直到年底,她才慢慢好起来,能下地儿走了。 萧玉杏生的这对龙凤胎…… 十分的不可思议。 主要是看着不太像…… 男娃娃肥肥白白的,个头也大, 接生的稳婆说,哥儿出世时足有六斤重! 萧玉杏看着,总觉得儿子像极了当初她小产时在梦里见到的那个胖娃娃——肥嫩可爱,又健康壮实,面容十分酷似谢承宣,但是咧嘴笑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儿。 女娃娃刚出世的时候小小的一团,简直瘦得可怜。接生的稳婆说,姐儿出世时还不到四斤重,只得三斤多一点儿……又说俩娃娃在娘胎里时,怕是哥哥会抢食一些,所以妹妹的身子就弱得多。 兄妹俩的性子也完全不一样。 哥儿生性活泼爱热闹,醒着也不哭,一双大眼睛滴溜滴溜的转,看这个看那个……只要有人看他一眼,他就笑、就依哦出声,定要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为止。 姐儿安静斯文,大多数时间都在睡,醒着的时候也安安静静的,吃饱了舒服了她就抿嘴,露出嘴角边的浅浅梨涡;不舒服的时候就皱眉、眼睛水汪汪的惹人怜爱。 谢承宣给儿子取名为谢铮,给女儿取名为谢婠。 因想着裴致中是他妻儿的救命恩人,谢承宣便又央裴致中一双儿女取个小名儿。 裴致中想了几天几夜,最后给男娃娃取了个小名儿叫“无渡”,又喊女娃娃做“喜喜”…… 萧玉杏聪慧,知道谢承宣没让儿子从“木”字辈儿,皆因她名字里有个“杏”字,就不想让儿子的名字冲撞了她,故此改了金字旁的铮。 而老先生为女儿取名叫喜喜?这名儿乍一听、觉得有些俗气,但静下心来一想,小女儿体弱,取这样寓言极俗极好的名字,也是最最质朴的祝福。 可老先生却给儿子取了“无渡”这样的小名儿? 颇有几分桀骜不驯、铁马金戈的意昧。 萧玉杏陷入沉默。 转念一想:谢承宣本身就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教养出来的儿子,根本不可能是个泛泛之辈。再加上她这身世……若是孩子太软弱了反倒是件祸事。 她便也由衷的接受了一双孩儿的名字。 等到萧玉杏休养好身体、完全恢复了的时候…… 已经到了年底。 年底的事儿可真多! 一双儿女已经半岁大了,谢铮生得虎头虎脑,不但爬得飞快、还隐约露出想要行走的意思,只要奶娘没看住,小人儿就会踉踉跄跄的走上几步、然后卟嗵一声跌坐在地上,冲着人直乐。且他看到爹娘时,会“娘娘娘”、或“呆呆呆”的喊了…… 喜喜就弱一些,目前还在努力学习翻身。 谢承宣如愿在官场上又升一阶,马上就要跟着程大将军入京述职去。 这天夜里,萧玉杏为他打点行装,夫妻俩相互交代着一些琐事。 萧玉杏道:“……大爷回了京,要在那边府上住几日的,记得要给弟妇撑个腰。这一年来,难为她一边应付着太太、一边帮着咱们走人情往来……我托大爷捎给弟妇的东西,大爷要亲手交给阿安,别教太太截了去、也别随随便便给了阿嫆。” ——三年前杜梅芝死了以后,肃州杜大人大约是怕谢承宣把当年他贪污官银的事情给抖了出来,便铁了心的要再与谢家再续姻缘。 原本杜大人的意思是,想让继妻所出的嫡女、即杜梅芝的继妹,十六岁的杜灵芝嫁给谢承安为续弦。可杜灵芝死活不肯,上吊、割腕……不知闹出了多少事情出来。 谢承安也挺不高兴的,就写信问兄长。 谢承宣让兄弟自个儿拿主意,于是谢承安就拒绝了。 杜大人急了,三番四次的登门、要与谢承安联络感情;又频繁接了谢嫆回去,百般想要挽回…… 最终,谢承安看上了杜氏宗族里的一个外嫁女。 既有杜梅芝在前,便称这位为 分卷阅读162 小杜氏罢。 小杜氏是杜大人的侄女儿,出嫁五年生了三个闺女,前头两个都被婆母给溺死了,生到第三个闺女时,小杜氏紧紧护住,说什么也不愿意把女儿交与婆母。她婆母大怒,遂让儿子出妇,于是小杜氏与小闺女只得离了婆家,前来投靠娘家。 只娘家也容不得她。 小杜氏只得带着小女儿寄居在家庙之中艰苦渡日。 谢承安送女儿谢嫆回外祖家中时,找小杜氏讨过水喝,两人原来也认识,互聊了几句,惊觉两人都是天涯沦落人,但一个需要妻子打点家务,一个需要丈夫撑起一片天…… 不如就凑和着过日子罢! 于是谢承安写信给兄长,问过了兄长的意思,然后请了媒婆去杜大人家中提亲,求娶的是带着孩子的下堂妇小杜氏。 谢承安的决定,震惊了整个杜氏宗族。 结果杜灵芝又不肯了,哭着闹着要嫁给姐夫谢承安,还发动章氏和谢嫆当说客,企图能说服谢承安…… 最后边连杜大人也觍着脸来寻谢承安,问他能不能续娶杜灵芝,至于小杜氏……倒是可以让她当成媵妾陪嫁过去。 谢承安坚决反对,并且执意要娶小杜氏。 就这样—— 不能说谢承安风光大娶了小杜氏吧,但也算是走完了三媒六聘,以明媒正娶的礼节,正儿八经的用十六抬大轿将小杜氏娶回了谢家。 后来谢承安又给小杜氏那只有三岁的女儿改了姓名,叫谢媺。并且交代,以后大小姐谢嫆能享受到的、所拥有的,谢媺也全部都有。 小杜氏知道谢承安对她并没有感情,两人就是搭伙过日子而已。但谢承安如此光明磊落的娶了她过门、又对谢媺视若已出…… 她十分感激。 从此,小杜氏勤勤恳恳管家、耐心细致的照顾家人,还按着兄嫂谢承宣夫妇的意思,与京中世家殷勤走动。 在她看来,婆母章氏确实刁钻,可最多也就是嘴里说得难听些、不会像她的前婆婆那样,直接下手溺毙了她的孩儿;两个继子对她倒还算认可,就是继女谢嫆有些阴阳怪气的……但她毕竟是掌家少奶奶,谢嫆既为难不了她、也无法撼动她。 远在南疆的萧玉杏还不曾见过新弟妇。 但这位新弟妇很会做人:一应节日、或年节下的,礼物与书信不绝;她做人八面玲珑,领悟力又极强。有时候萧玉杏写信托她去办事……不但事情给办得漂亮利落,回信过来也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清楚楚的。 所以这次谢承宣要回去,萧玉杏便准备了不少上等的细软让带回去。 ——如今谢承宣再次高升,往来的权贵较之从前会更甚一等,要是手里没点儿压箱底的好东西,小杜氏在外头走动的时候就挺不直腰杆儿。 谢承宣连连点头。 他又交代妻子,“要是今年宋嬷嬷和奉大奶奶(林诗兰)若再送年礼来,你可千万别吃用,还让老先生过来看看,有问题的统统全都毁掉……也别转手送人,咱们不能害人。” 萧玉杏也默默的点头。 ——去年年底的时候,老先生就从宋嬷嬷送来的年礼之中,翻找出精制的黑枣、黄精,及上好的大红袍、龙井茶叶,并烟薰的笋干这五样东西,全都查出含有九昧火的成分。 萧玉杏体弱,黑枣与黄精这样滋补养身的药材,她几乎全年都在吃;同时她又好茶,宋嬷嬷送来的大红袍与龙井的品相,虽略次贡茶一等,却也是市面上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了。 以及去年林诗兰送来的年礼里,也有一包大红袍的茶叶……老先生说,也同样淬过九昧火的。 知道这个真相,萧玉杏难过了许久。 她不愿意怀疑林诗兰。 想着各家的当家主母在为亲友准备年节礼的时候,同时也会收到其他亲友送来的年礼……出于经济实惠的角度,一般会留下自己适用的或喜欢的,然后将重复的、或明显适合其他亲友的礼物拣出来,转赠给其他的亲友。 林诗兰知道萧玉杏爱茶。 没准儿那包大红袍是宋嬷嬷赚与林诗兰的,林诗兰觉得这个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因此转赠给她了? 所以今年过年的时候,萧玉杏也在等。 她想等着看看、林诗兰会不会再赠送些淬过九昧火的年货过来。 林诗兰还只在年货里夹杂了一包淬了九昧火的茶叶。 可宋嬷嬷就—— 宋嬷嬷托人送来的年礼一共就两箱,一箱是各种衣料、京都流行的手帕子和荷包香囊什么的;一箱是药材干货和茶叶等吃食,有十二味,其中就有五味是淬了九昧火的! 这让萧玉杏怎么好想? 当年萧玉杏在御书房里当差的时候,宋嬷嬷是她的教引嬷嬷。后来两人先后出宫,萧玉杏离宫的时候伤得半死不活,还是宋嬷嬷收留了她、不遗余力的亲自照顾她,等她病好了又帮着置办田地宅子什么的…… 这样心善又热心的长辈,怎么也是个想害人的呢?b 分卷阅读163 r   按说宋嬷嬷既然在御书房里当差,那她就应该忠于皇上才对。 ——难道说,给萧玉杏下毒的人竟然是皇上? 这绝无可能! 考虑到宫里水太深,宋嬷嬷虽然在御书房当了近二十年的差……可谁又知道她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 萧玉杏只好按捺住,静待谢承宣的消息——他说目前不能打草惊蛇,且他已经安排了人去盯梢、并调查宋嬷嬷去了。 夫妻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 忽然听到隔壁西厢传来了仆妇进进出出的声音? 东屋住着夫妻俩,西屋住着兄妹俩。 萧玉杏关心孩子们,听到了动静就过去查看了一番,又回来了。 谢承宣不甚在意地说道:“其实你也不必过去……孩子们又乖,就是要吃奶,不也有奶娘照顾吗?且他们吃饱了就睡了,一向都不闹腾。” 萧玉杏发愁道:“喜喜睡眠浅,阿铮不过小小声哼唧几下,她就被吵醒。依我看,恐怕咱们得换个大一点儿的宅子,早些让他兄妹分房睡罢!” ——她喜欢喜喜的小名儿,却嫌“无渡”听着太像佛谒了,所以还是喊儿子做阿铮。 谢承宣却笑道:“不换!就这么将就着罢……这回我上京去,怎么也得在皇上跟前好好露个脸,要能是进禁卫军最好,再不济……京西大营也成!阿杏放心,程大将军已经愿意替我作保了!且我想着,如今与往日不同,这近水楼台易摘月不是?” 萧玉杏转头看向他。 他亦笑嘻嘻地抱住她,在她耳边呢喃,“阿杏,明儿我走了……你可别带着孩儿们又逃了啊!为了上回那事儿,我这两年还总时不时的做噩梦……” 他的手有些不老实。 她咬住唇儿,死命地扳住他的手。 谢承宣不在乎她那点儿力气,胡乱上下其手,又凑近她的衣领处,着迷的嗅着她身上甜淡芳幽的暖香,轻笑—— “所以这一回阿杏也别怪我,回头我安排两个侍女进来,贴身服侍阿杏。阿杏就把她俩当成寻常婢女使唤就好……就是一点,她俩是近身服侍阿杏的,尤其是阿杏出门子的时候,哪怕是去净房,也是一刻也不能与她们分开,可明白了?” 萧玉杏狠狠地挠了一下他那只不甚老实的手,恼怒道:“做什么!” 谢承宣委屈地说道:“我这一去……少说也要一个半月才能回来,阿杏就这么狠心?自从阿铮和喜喜出世,阿杏就鲜少与我亲热了……难道在阿杏心里,我真就只配生娃用?你夫君身子强健,多用一用也不怕坏……” 这话太露骨了。 萧玉杏被他拆穿了心思,有些恼羞成怒。 可她推他推不动、挣又挣不脱……最后憋得满面通红、花鬓散乱,一副娇喘微微、星泪点点的动人模样儿,愈发惹得谢承宣口干舌燥。 他抱着她软语央求了一万遍,又殷勤服侍、万般撩拨,直教萧玉杏进退两难。 最终—— 这冬月夜化成阳春三月的春雨霏霏、芳草萋萋,实在教人流连忘眠。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7 章 第二日, 谢承宣便带着几个心腹侍卫赶往京都。 萧玉杏便稳坐家中料理家务事。 侍卫羚生送了两个十三四岁的侍女进来,说是大爷的吩咐、让她们随侍在大奶奶身边。 萧玉杏冷眼看着,觉得这两个侍女生得样貌清秀、个子不高,和寻常侍女也没什么不同, 就是走起路来是虎虎生风的、两只手还抡得高高的……就像是要赶着去打架似的! 她尝试着考量她们识字、算术, 都还算不错, 反应也机灵;她指挥这两个侍女搬桌子搬矮榻什么,然后发现——连瓶儿和碗儿合力也抬不动的桌子和矮榻, 这两侍女居然一人一个扛着就走, 而且动作利落着哪! 萧玉杏想了半日,给她二人取名为芙蓉和芍药,以时刻提醒她们、就算会武艺也要学会掩饰和收敛。又教二婢随侍在自己身边,时刻严格教养她们各种礼仪规矩。 至于瓶儿碗儿么…… 如今新添了两个小家伙, 家里的人手已经不够用了。萧玉杏便从外头聘了四个奶娘过来, 每两人照看一个孩子。 孩子就是阿杏的命根子, 当然不能掉以轻心。于是她就让瓶儿碗儿帮着照看孩子。年纪大一些的瓶儿守着体弱娇气的喜喜;让年纪小但更活泼的碗儿照看同样活泼好动的阿铮…… 当然了,白天的时候,萧玉杏自个儿也是随时都看着孩子们的。 又过了几天, 京都小杜氏送年礼的车队赶到了。 这次, 宋嬷嬷与林诗兰送来的年礼也在其中。 随之而来的, 还有林诗兰捎来的一封信。 萧玉杏拿着信笺仔细的看。 但见信中说:林诗兰本来得了两包上好的茶叶想捎给甜杏的,但考虑到甜杏今年养了孩子、正在哺 分卷阅读164 乳的时候不宜吃茶,所以就改送了四只专产乳的活岩羊过来,教甜杏自个儿多喝些羊乳。或是让孩子的奶娘多喝些羊乳、以便下奶。 林诗兰还在信中说,前儿她和她丈夫病了一场。不知怎的,两人一块儿头疼,奉家大爷天天流鼻血、林诗兰就咳嗽得厉害, 直到咳出血来。 她二人也曾看过郎中、郎中却说无碍。林诗兰还说,虽她生了病身体难受,可孩子们听话又乖巧,尤其是她八岁大的长女,已经可以帮着她管事、处理家务了,儿子们也体贴她,这既让她感到既欣慰又感慨,觉得孩子们长大了懂事了。最后,林诗兰还在信笺中细细地嘱咐了萧玉杏许许多多的育儿经…… 看完了这封信,萧玉杏立刻让人去请裴致中过来。 她则开始翻看小杜氏、与其他亲友们一块儿捎来的信。 当然也要看宋嬷嬷托人写的信。 宋嬷嬷不大识字儿。 这信纸上的字迹稚嫩而又笨拙,想来应该是她的孙子写的? 信上只有寥寥数字:黑枣、笋干、菌干、赤小豆都是自家的,小被子也是收的自家棉花做的,两个娃娃一人一张。你好好带娃娃,我甚好,勿念。 若萧玉杏完全不知九昧火的,会被这质朴的情谊感动的掉眼泪。 但是—— 这会子她再不敢轻易相信了。 再拿过弟妇小杜氏的信件一看…… 小杜氏在信里问了好些问题,全都是关于世家之前的人情走动、礼节如何的问题。 萧玉杏见了,让芙蓉去研了墨,她当即写了一封回信给小杜氏,又让人即刻送去镖局…… 这时,裴致中赶到了。 看到堆满了院子的东西,老先生明白了。 萧玉杏又引着他去看了宋嬷嬷和林诗兰捎来的东西。 老先生细细察看半日,最终从宋嬷嬷送来的年礼里拣出了几样物事,皱眉说道:“这几件别吃用。” 萧玉杏定睛一看—— 是黑枣、黄精、党参、菌干,两包茶叶和一包茯苓粉。 她的心顿时冰凉一片。 ——就在宋嬷嬷捎来的信件里,还白纸黑字的写着黑枣、菌干是她家自做的! 所以? 那一边,老先生已经翻看了林诗兰捎来的年货,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这才站起身,说道:“这些都无事。” 萧玉杏高悬着的心,终于安放了下来。 想必诗兰待她还是真心的…… 就是去年她捎来的年货,那两包茶叶恐怕有些问题。若是谢承宣一直都查不到什么消息儿的话,应该可以去问问林诗兰。 裴致中大约是看出了萧玉杏面上的恻然与难过,很是不悦,说道:“值得为这种人伤什么心!日后别教我见着她,要不然……哼,保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说罢,袖袍一甩,正准备出去—— “啊吧啊吧啊吧!嘻嘻!” 一阵婴孩的欢笑声响起,裴致中转头一看,只见奶娘抱着肥肥白白又虎头虎脑的阿铮站在台阶下,正往这边瞅呢! 裴致中见了阿铮就挪不动步子了。 “小子!过来……” 抱住胖小子的奶娘打量着萧玉杏的脸色,见之首肯,才抱了娃娃过来,又把娃娃递给了裴致中。 阿铮看着摊满了一地的各色年货,林林总总的,睁大了眼睛十分惊喜。 裴致中哈哈笑着,把阿铮放下了地。 小家伙立刻灵活的爬动了起来,这边看看、那边看看…… 奶娘正要阻止—— 萧玉杏却提早出声阻止了她,“奶娘牵着那几头羊去找吴叔,让他找人去后巷砌个羊圈儿,再去外头雇几个孩子、让天天割了草来喂养。” 奶娘应下,牵着山羊下去了。 萧玉杏再转头看时—— 老先生已经蹲在地上,和阿铮一块儿愉快地研钻起了满地的年货。 “你喜欢这个?” “啊吧啊吧!” “那这个呢?” “啊吧啊吧……” “这个!这个好,我老人家喜欢呐!” “啊吧啊吧!” “你又喜欢?你咋什么都喜欢涅?” “啊吧啊吧!” 萧玉杏含笑看着这一老一小像模像样的聊天…… 她转头,吩咐侍女去厨下传话,让做几道老先生爱吃的菜肴。 谢承宣今年是要在京都过年的,所以南疆这边,今年就只有萧玉杏带着孩子们、和裴致中一块儿过年。 看得出来,裴致中也是喜欢小孩子的。 这点跟萧玉杏很像。 ——性格很清冷、有一半儿的因素是环境造就的。其实心中还是向往着人情味与烟火气。 所以萧玉杏很能理解老先生。 不过,老先生看起来……有点儿害怕喜喜。小女婴因为先天孱 分卷阅读165 弱,六个月大的婴孩,到现在就像才出个把月似的,小小的个头,一直安安静静的睡着。小女婴肌肤莹润如白玉,睫毛又翘楚浓密,唇儿更是小到可怜,只剩下一点点…… 但老先生对喜喜显然有着不一样的情怀。 他就着萧玉杏的怀抱,只看了一眼睡得安安静静的喜喜,顿时陷入了怔忡。 也不知他究竟想起了什么,眼圈突然就红了。 萧玉杏发现了。 但她假装不知,只是抱着喜喜,温柔地对刚刚不小心一跤跌倒、正瘪着嘴儿准备大嚎的儿子说道:“阿铮是个男子汉,跌倒了算什么?不疼的,自己吹吹手可好?” 小阿铮听懂了,瘪着嘴儿努力把就快要跌出眼眶的眼泪给憋了回去,然后伸出自己的一双小脏手,先是笨拙地“呸呸”的用力吹了两下,然后自然而然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 萧玉杏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儿子变成了一只小花猫。 奶娘连忙抱了他下去洗漱、更衣。 没一会儿,一只被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胖团子就被送到了萧玉杏和裴致中的身边。 小家伙精力旺盛的很,顿时又把裴致中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老先生盯着阿铮看了许久,对萧玉杏说道:“从明天起,让阿铮跟着我去小住几日。” 萧玉杏一愣。 阿铮还在吃奶呢,这…… 老先生冷冷地说道:“阿铮的基本功可得扎扎实实的!别和你似的,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来踩一脚……哼,那一味又一味的毒,和喂你吃糖丸一样,还都是些亲近的人给的。” 萧玉杏满面绯红,咬着唇儿不说话。 想着今儿宋嬷嬷那事,她心里十分难过。 老先生大约也看出了她的难受,犹豫了一下,说道:“好了以后也不必怕了,我大约还能再活二三十年……我会替你看着这两个娃娃的。我要是死了,也还有承宣……嗯,以后阿铮再大一点儿,也跟我学上几年,就再不怕人玩弄那几味笑掉人大牙的‘奇毒’了!你、你……其实我也是……” 说到后来,老先生也有些忸怩了。 萧玉杏抿嘴一笑。 她又怎会不知,对于性格清冷又不擅表达的老先生来说,这番话其实也是在心疼她,且他对她表露出这样的关心已经是很难得了。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年就兴说些吉祥的话儿,那些不好听的您就别说了。”萧玉杏低声嘱咐道。 顿了一顿,她又说道:“那明儿我带着阿铮和喜喜一块儿过去。” 老先生笑着点头,两人约好时间,便一块儿用起了午饭。 又过了小半个月—— 除夕到了。 前世每到除夕,总是萧玉杏最最最难熬的日子。一是因为总卧床不起、身体难受;二是年年都盼着谢承宣能回来,可年年都盼不到。 这双重折磨,再加上章氏与杜氏的兴风作浪…… 她还要强打起精神来,打点一切人情往来。 真真儿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今生可就不一样了。 萧玉杏的身体越来越健康…… 身体一好,做什么都有劲儿!且今年家里又添了丁……现在她有一幢宅子,想吃什么、想穿什么、想玩什么完全可以自己做主。身边既有孩子承欢膝下、又有长辈陪伴在旁,萧玉杏心里畅快得很。 谢承宣在、或不在,她都无所谓。 大约不在还更好一些。 她落得个自在。 到了除夕夜,萧玉杏带着孩子们、与裴致中一块儿过的年。 热热闹闹的吃完年夜饭,老先生去外头看着巷子里的小孩儿们放炮仗了…… 萧玉杏就带着仆婢们在后院讲古、吃零嘴儿,守夜。 她瓶儿去拿了年前特意去定做的一匣子首饰出来,和仆婢们玩起了击碗传簪的游戏。 先由碗儿蒙住双眼来清唱一曲小调儿,一边唱一边击盏伴奏;其他人则从萧玉杏的手里拿过一枝簪、或钗,开始传送。 由碗儿决定何时停顿。 只要她歌声一停,簪子落在谁手上,谁就讲个古。 当然,那簪子落在谁手里就是谁的了。 得了簪子的人讲完古,眼上蒙了手帕子随意唱个小调儿,歌声顿住,便是下一轮游戏。 仆婢们看着主子捧着的匣子里那几十根银晃晃的簪钗,人人都兴奋得不得了! 当下,大伙儿就玩起了游戏。 只有萧玉杏和沈嬷嬷是京城人士,其他的仆婢们全都来自四面八方。 大伙儿热热闹闹的,一首曲儿一首曲儿的唱、一个故事一个故事的讲…… 直到夜深—— 外头突然响起了震天的炮仗声! 所以,除夕即将过去。 就是四个奶娘慌得要命,分别抱起了两个小主子就往西屋跑……唯恐迟一步、就会惊醒了小主子。 分卷阅读166 负责洒打的几个婆子也飞快地收拾起庭院里的残局——大年初一不能扫地,所以她们要抢在这一刻钟里将家里家外的再打扫一遍…… 几个侍女则凑到一旁去,笑嘻嘻的比较自己今儿得了几根簪子、说了什么故事去了。 萧玉杏笑了笑,先去西屋看了看孩子们。 ——阿铮睡得香喷喷的,压根儿不知道什么炮仗不炮仗的;喜喜倒是被闹醒了,但因为有了奶娘的温柔安慰,小女婴皱着眉头闭眼睡着,时不时娇滴滴的嘤咛几声。 萧玉杏给几个奶娘发了红包就出来了,又把沈嬷嬷唤了过来,将一迭红包交给她,让她去给府里人代发红包。 折腾了这许久…… 萧玉杏累了。 她回到屋里收拾了一下,等到震天响的炮仗声渐渐歇止了,她正准备歇下时,却突然听到院子里响起了一些动静? 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出去查看呢—— 只见门帘子一晃,一个身材高大、气势威凛,穿着玄色紧身短打的男人疾步走了进来。 “阿杏!”风尘仆仆的谢承宣唤了她一声,满面喜色。 萧玉杏一愣。 因为他不在而感到更自在的喜悦感顿时减半。 不过,她还是笑盈盈地迎了上去,“大爷怎么回来了?” 男人看着她,眼里泛着浓浓的爱恋,“见不着你和孩子,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便想着还是骑了快马回来看看你……” 说着,谢承宣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萧玉杏瞪大眼睛看着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大爷是……骑了快马来的?” 要知道,京都与南疆相距千里。当初她跟着他来南疆的时候,可是足足走了小半个月呢! 果然—— 他身上冷得像冰。 不过,就拥了这么一会儿,她又感受到了他的体温。 谢承宣“嗯”了一声,笑道:“一天一夜没合过眼、也没停过。阿杏……”他低下头,又狠又凶地重重吻上她的额头,低声说说,“阿杏,我只能呆上两个时辰,年初二我得回去祭祖……” 说罢,他的吻愈发浓密凶狠,眸色也愈来愈深,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萧玉杏咬牙受着。 …… 约摸一个时辰过去,他才畅快淋漓地低吼着、意犹未尽地停下。 萧玉杏闭了闭眼,无力虚弱地窝在谢承宣怀里。 他熟练地去给打了水来服侍她,给她穿上衣裳,拉过棉被盖在她身上,又飞快地穿好了自己的衣裳,坐在床边和她说话。 谢承宣将京中发生的事情说与萧玉杏听—— 程大将军述职时,有向皇上和兵部举荐了谢承宣;又因谢承宣一早已经活动好了关系,想来兵部是不会有意见的,最重要的就是皇上的意见。 但皇上也已经召见过他,两人谈了半个时辰的话,至少有一刻钟的时间,皇上一直问着甜杏甜杏的……甜杏过得可还好哇?是嘛甜杏生娃娃了?好好好一下子就儿女双全喽!孩子们可还好哇? 谢承宣觉得着大约在年初十之前,就能知道皇上是否同意他调入京城的意见。 正月十八那天他会离京,于二月初一之前赶回南疆。 如果顺利的话,他的调令将在三月初、由兵部统一安排下来,在八月初之前完成交接,大约九月,他就能带着她和孩子们离开南疆回到京都去了。 萧玉杏缩在被子里,心情有些茫然。 前世,她简直恨透了自己见天的被拘在京都里头,哪儿也去不了……她心心念念的就是离开那儿,去外头看一看这大好河山。 今生,却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要回到那个她一直逃避的深渊地狱之中。 皇上…… 真是她的父亲吗?她的生母究竟是谁? 如果有一天真相大白,那么她的存在,是否能得到……父亲的祝福? 萧玉杏心情复杂。 突然响起了有人轻叩窗棂的声音。 虎生在外头轻声说道:“大爷,咱们得启程了。” 谢承宣弯下腰去,深深地吻了她一会儿,遂又站起身,“阿杏歇着罢,我去看看孩子们就走。” 萧玉杏半撑起身子,“哎”了一声。 他立时站定,回过头笑吟吟地看着她。 萧玉杏习惯性的交代道:“初一不生灶,所以厨房里准备了好些吃的,大爷和虎生他们吃饱了再走,能带着路上吃的、就在路上吃,不必考虑我们。再不济,我们还能上馆子吃去呢!然后 ……替我发个红包给虎生他们罢!” 谢承宣深深地看着她,含笑应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谢天谢地,过渡章终于写完了。 咱们明天就回京都,开始新篇章了QAQ . 感谢在20200826 11:24:04~20200826 22: 分卷阅读167 5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希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8 章 又是一年春去秋来。 九月间, 阿铮和喜喜已经一岁三个月大。 兄妹俩都已经会说简单的叠字话儿、也能扶着走路了。只不过,喜喜身体弱一些,只能勉强走上几步、也不太愿意走,总要奶娘抱着;阿铮呢就虎头虎脑的, 已经会跑会跳了。 谢承宣的调令是三月下来的, 再按部就班带新手、交接, 九月完成所有的防务,便到了一大家子回京的时候。 满打满算的, 谢承宣来到南疆三年……因有前世的经历, 再加上今生他是有计划、有目的性的经营,虽然官衔没达到二品,但势力和影响力已经打下了基础。且他还将心腹鹿生留在了南疆…… 接下来,萧玉杏就开始了忙碌。收拾东西、与各家女眷摆宴饯别什么的。 又是一场人仰马翻。 九月底的时候, 一大家子便又浩浩荡荡地往京都赶。 十月中, 夫妻俩带着孩子终于回到了京都。 裴致中不愿意住进谢府。 萧玉杏便将他安排在她未嫁之前住的那幢小宅子里, 又让仆妇好生服侍。 夫妻俩回到谢府时—— 章氏依旧还是那副看不上萧玉杏的模样儿。 只那一回她办砸了事儿,被谢承宣毫不留情面的给驱逐了,所以当着大儿的面, 她不敢造次。再加上看到了虎头虎脑的阿铮、才一岁多就已经明显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的喜喜…… 直把章氏给喜坏了! 她把三分敷衍化成了七分真心, 一会儿拉拉阿铮结实有力的小手, 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抱一抱喜喜……高兴得不得了! 萧玉杏礼节性的向章氏请了安以后,就看向了与她素未谋面的新弟妇小杜氏。 小杜氏连忙带着孩子们上前向谢承宣与萧玉杏见礼。 谢承宣拉着阿安出去说话去了…… 堂屋里便只剩下了妇孺们。 面对着温柔沉静又端方有仪的萧玉杏,小杜氏殷勤服侍,又隐约带着一丝忐忑不安,眼睛不敢随便瞟、话也不敢随便说,很是拘谨。 萧玉杏笑了。 她就只和小杜氏说些育儿经。 谢嫆已经八岁、谢楠六岁,姐弟俩已经上了族学;谢棹四岁不到, 被小杜氏带在身边,这倒也罢了,怎么小杜氏带来的女儿谢媺居然也随侍在小杜氏身边?她不去上族学吗? 好像谢媺今年满六岁了。 萧玉杏便打量着小杜氏与谢媺。 这小杜氏与杜梅芝是堂姐妹,容貌皆不俗。但小杜氏的妆扮清雅些,看着就是个脾气好的女人。谢媺今年六岁,也是个俏丽的小姑娘。且言谈举止看起来……还是很得体、端庄的。 “阿媺今儿没去上学?”萧玉杏问道。 小杜氏面上顿时有些难堪。 谢媺更是眼圈儿一红。 章氏正抱着喜喜,听了这话,“哼”了一声,说道:“她又不是我们谢家的种!凭甚么进我们谢家的族学去上学?” 萧玉杏没理章氏,问小杜氏,“二爷怎么说?” 小杜氏还没来得及回答—— 章氏又抢着说道:“阿安听我的!” 谢媺咬唇说道:“启禀伯娘,我、我原也不爱读书……” 萧玉杏定定地看着这个小姑娘。 她仿佛看到了前世……怎么也融不进谢家的自己。 “阿媺和伯娘说实话,想上学想念书么?”萧玉杏问道。 谢媺猛然抬起头,满怀期盼地看向了萧玉杏…… 小杜氏却在一旁摇了摇头。 谢媺已含在嘴里的那声“想”就说不出口了。 半晌,谢媺委屈地低下头,弱弱地说道:“不、不了……多谢伯娘。” 小杜氏亦觉得心里口里苦涩得很。 ——眼看着大伯官运亨通的样子,谢家会越来越好,崛起是迟早的事。阿媺是她的女儿,也蒙二爷开恩、让改了姓儿姓谢。她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就是为了这番恩情,她也要好好报答他,顾着他的孩子们、孝顺他的亲娘…… 阿媺想识字念书,她这个做娘的又怎会反对? 可阿嫆却十分不喜她们母女,上回为着二爷说、让阿媺也去族学念书的事儿,阿嫆气得绝食好几日……隐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意思。 小杜氏没法子,只得让阿媺呆在家里,由她亲自教导罢了。 如今虽然长嫂问起此事…… 可小杜氏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何况阿媺还小,她至少还能教她几年。 萧玉杏是过来人,还能看不懂小杜氏母女的作派? 一时间,她忍不住 分卷阅读168 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前的她,也和小杜氏一样。不同的是,小杜氏是感念阿安的恩典,才愿意委屈自己。而萧玉杏是为了拥有亲人、才愿意委屈自己的。 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最终都是委屈了自己也没落得个好。 萧玉杏和小杜氏书信往来已经快两年了,大致能够摸得透小杜氏的性情。 她更加不能看着愿意上学的谢媺上不了学。 她有心想助谢媺一臂之力,只这会儿不便表露,就不再揪着这事儿了。 没一会儿,谢嫆和谢楠姐弟下了学、匆匆赶来。 近三年不见,谢嫆已经长成了半大的姑娘,亭亭玉立的;谢楠没啥心机,看到了肥肥白白的阿铮,很是喜欢,上前弟弟弟弟的喊…… 没一会儿,阿楠就带着他弟弟和阿棹和阿铮,三个男孩子去庭院里玩了。 阿铮的奶娘和碗儿寸步不离的跟着。 最让谢嫆不高兴的事,就是伯娘生了个女儿,且家里还多了个谢媺。 ——以前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儿,那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所以她对喜喜完全不感兴趣,只是勉强过去打了个招呼,一见喜喜虽还只是个小女婴,却已经隐约可见将来雪肤花容的模样儿…… 谢嫆就更不高兴了。 她转头看向萧玉杏,朝她行礼。 可等到谢嫆看清了这位美貌伯娘时,又不禁心下惊叹——这位伯娘本来就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尤其是那孱弱纤瘦又风骨铮铮的韵味儿,使人见了既怜惜又心疼…… 谢嫆立志要成为伯娘那样的美人儿,所以一直在节食。她也瘦,却是骨瘦如柴的那种,全然没有伯娘瘦起来的那种病弱美。 如今再见伯娘,她却又不是三年前的模样儿了。 ——她较之从前丰腴了好些,但也不胖。素净的脸儿白皙娇嫩,面颊上透出了健康的淡粉色红晕。她只抿了一点子口脂,然而那双杏眼之中像是秘密藏着星星点点的宝石似的,一眨眼,浓密的睫毛就像羽毛扇子似的眨了眨,露出眼里的波光潋滟。 萧玉杏好笑地看着谢嫆,心道这孩子究竟怎么了,难道不认得自己了?怎么喊了她三四遍也没反应? 萧玉杏第五次喊她,“阿嫆?阿嫆!” 谢嫆终于回过神来,“啊,伯娘说什么?” “马上就要开饭了!”萧玉杏笑道,“阿嫆爱吃什么?” 谢嫆想了想,反问:“伯娘平时爱吃什么?” 方才章氏在逗弄喜喜、谢嫆姐弟还没回来的时候,萧玉杏和小杜氏聊了一会儿的天。 她听到小杜氏抱怨,说谢嫆挑剔、什么都不肯吃,二爷倒是没有怪小杜氏,只说阿嫆不想吃就别勉强,可章氏却揪着这一点,见天的说小杜氏虐待谢嫆,又说后母心狠什么的……小杜氏说的时候眼圈儿都发红。 这回谢嫆问起,萧玉杏便装模作样的认真答道:“吃米饭呀。” 谢嫆愣住。 萧玉杏又道:“嗯,不过我更爱吃粥,粥水可是天下第一滋补之圣品……” 谢嫆不傻,“伯娘生得这样好看,难道不是靠吃燕窝花胶养着的?” 她看向萧玉杏的眼神里透出了一丝玩味,颇有“反正以后你也是要在府里住下来的,我不相信你不吃燕窝花胶。如今你这么说,定是哄我的”这意思…… 萧玉杏一笑,“燕窝花胶么,我当然也是吃的。” 谢嫆得意了,转头对小杜氏说道:“那就劳烦二奶奶了,以后我也和伯娘一样,每日一盏上好的官燕炖花胶罢。啊,阿奶也是一样!” 说着,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又瞥了立于在一旁的谢媺一眼,面上现出了几分高傲,“不相干的人就别想什么燕窝花胶了……” 谢媺垂下了头。 萧玉杏笑道:“阿媺本也不适合吃燕窝。” 谢嫆才多大! 萧玉杏再怎么心地纯良,也是从打小儿起就在宫里当差,被迫和人玩过心眼子的。 所以谢嫆心里在想些什么,她能不知道? 萧玉杏也没理会谢嫆,只笑盈盈地对小杜氏说道:“这时候是长身体的时候,让多吃点儿羊乳、鸡蛋就好,个子才高!当年丰阳郡主家的两位小县主……瞧瞧,郡主的个头并不高,也就和我差不多,可她养出来的两位县主,身材高挑腿儿又长,真是令人羡慕。” ——谢媺比谢嫆小了快两岁,但两人一般高矮,且谢媺还有隐约高出谢嫆一指的意思。 谢嫆一滞。 萧玉杏又道:“……唐家的四姑娘也是命好,永州的陆太太为了相她,前前后后的求娶了三年,这婚事儿才成……皆因唐四姑娘生得好、福气重的缘故。” 顿了一顿,萧玉杏继续说道:“唐四姑娘的外祖家是皇商,唐四姑娘出嫁的时候,听说带了几百斤的燕窝花胶什么的去……” 小杜氏有点儿明白了。 她就顺着萧 分卷阅读169 玉杏的意思往下说:“……唐四姑娘家里不差钱,想必是打小儿起就把燕窝花胶当成水来吃,才会那么胖……呃,才会那么有福气的罢?” 萧玉杏一笑,“大约陆太太和陆三爷就爱这样的。” 谢嫆也听明白了。 她犹豫半晌,说道:“二奶奶,不若我就……不吃燕窝了罢?”想了想,索性卖个乖,“就劳烦二奶奶从我的月银里扣下钱来,为阿奶每日熬一盏燕窝罢!” ——反正她的月钱也承担不起一天一盅燕窝的钱,且小杜氏也肯定不好意思克扣她的。若是真的扣了她的,那还是好事呢!就坐实了后母虐待继女的口实! 这下子,真是又讨好了阿奶、又给小杜氏添了堵! 谢嫆高兴了。 没得燕窝吃,她也没兴趣了,便娇声问向萧玉杏,“伯娘,我大伯父呢?” 唉,她阿爹无官无职的……再怎么讨好也无用,倒是大伯父,当初在南疆的时候,大伯父就挺喜欢她的,她得去大伯父面前露露脸。 谢嫆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立个flag,今晚加更! . 感谢在20200826 22:51:21~20200828 18:2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豌豆花 12瓶;45918715、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9 章 萧玉杏正在屋里和小杜氏聊天说话呢—— 孩子们突然匆匆跑了进来? 为首的是谢嫆, 还咬着唇儿、眼圈赤红? 阿楠追在她后头关切地问道:“阿姐,你哭了?” “要你管!”谢嫆带着泣音吼了他一声。 萧玉杏与小杜氏交换了一个眼神,俱都心想:不是说去找她大伯父了么?这是从哪儿受了委屈来? 被谢嫆吼了一声的阿楠讪讪地退到一旁,一脸的委屈。 这时, 阿棹和阿铮也跟着进来了。 阿铮调皮, 摇头晃脑地学舌, “……要你管!” 阿棹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学着阿铮的模样儿捏着嗓子, “要你管!” “要你管!要你管……” “哈哈哈要你管要你管!” 孩童们叽叽喳喳地欢笑了起来。 谢嫆气苦, 捏着帕子就朝章氏奔去,泣道:“阿奶!你看他们!” 见谢嫆有些不知轻重,萧玉杏立即朝着喜喜的奶娘使了个眼色。 奶娘会意,抢上前去把喜喜从章氏怀里抱了过来…… 正好这时谢承宣兄弟进来了。 谢承宣正要说什么—— 抱着喜喜的奶娘突然失声惊呼, “喜喜怎么了?” 一时间, 众人皆尽寂静。 喜喜个子小, 容貌与其母有八分相似,但更精致些。她的脸儿只得她爹的半个巴掌大,面庞上的肌肤白皙细嫩到几近透明。然而此刻她抿着红红的小嘴儿, 一双杏眼噙满了眼泪, 还半跌不跌的…… 顿了一顿, 豆大的晶莹泪珠忽然“吧嗒”一声,顺着喜喜那秀气的面庞滚落下来。 萧玉杏心里一紧! 只她刚站起来—— 谢承宣已经抢先一步,上前从奶娘手里接过了小女儿,沉声问道:“……喜喜怎么了?” ——对谢承宣来说,他生平最最最心疼之人,就是妻子阿杏。毕竟阿杏只得他一人怜惜,当然以后孩子们大了, 也会孝顺阿杏的,但孩子们还没长大不是? 他第二心疼的就是喜喜。 原因无它。 女儿其实是太弱小了。刚出生的时候还没有猫崽儿大,弱得连哭都不会,吃奶也无力吸吮,全靠奶娘用根极细的小玉匙,舀了奶水一点一点的喂与她吃。 喜喜现在都已经一岁三四个大了,却还是瘦瘦小小的…… 不过,喜喜平时安安静静的、并不爱哭。既然哭了,就一定是不知哪儿实在是不舒服的紧了。 谢承宣能不心疼吗? 这会儿他将小女儿抱在怀里,觉察到女儿小小的、柔弱的身体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发抖? 他不自觉抱着女儿轻轻摇晃了几下,又将声音放得无比轻柔,唯恐吓坏了女儿,“喜喜究竟怎么了?快些说与阿爹听听。” 除去萧玉杏母子,屋里众人皆尽呆住。 ——大爷是个什么人,家里还有谁人不知?那样凶神恶煞的男人……居然还有这样柔情的一面? 依偎在章氏身边的谢嫆也呆住。 一时间,她又妒又恨,简直恨极了喜喜! 嫉妒的是,凭什么喜喜就能拥有那样顶天立地的英雄爹?她不就是命好、才托生在伯娘肚里的么!且这大伯父看着凶巴巴的,居然还有这样 分卷阅读170 柔情慈爱的一面。 忿恨的是,明明大伯父这样优秀,可她的阿爹怎么就是废物一个呢?明明就是亲兄弟,这差距也太大了吗?她怎么就没那个命、能托生在伯娘的肚里? 做大伯父的女儿,感觉一定很好吧? 就在谢嫆失魂落魄地做着白日梦的时候…… 被阿爹抱在怀里的喜喜抽抽噎噎地哭泣道:“……阿爹,喜喜疼,阿姐掐了喜喜,呜呜。” 稚嫩甜润的小奶音萌得众人心头发颤。 何况小小女童还是带着哭腔说的。 大伙儿顿时心疼了起来。 谢承宣听了,连忙把女儿抱到了妻子身边。 萧玉杏接过了女儿,见女儿捂着手臂一直哭,连忙解了喜喜的外裳、又捋起袖子一看—— 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喜喜幼细得可怜、又雪白得耀眼的短短手臂上,一道新鲜的红色掐痕赫然跃入众人的眼帘! 细一看,应该是指甲掐的? 红痕正中有细细的半月型深凹,周边的嫩肉已经开始红肿了。 萧玉杏顿时心疼了,连忙吩咐奶娘,“快去取了热水热帕子过来给喜喜热敷!” 奶娘也心疼得不行,呜咽的哭着,跑去要热水和帕子了。 章氏方才抱着喜喜逗弄了一会儿,但觉得小姑娘漂亮得紧、又乖巧得不像话,让她爱得不行……这会儿听说喜喜被阿姐掐了? 章氏急忙跑过来一看,果见喜喜幼嫩雪白的手臂上老大一团红肿? 章氏大怒,叉腰大骂谢媺,“你个丧门星!我家喜喜得罪你了还是怎么滴,你要下这样的狠手!喜喜才多大,你就容不得她了?你这扫把星、扫把星……” 众人再一次呆住。 这、这…… 这也太蛮不讲理了吧? 分明刚才是章氏抱着喜喜的,而谢媺一直都站在小杜氏和萧玉杏身边,压根儿没往章氏身边凑!倒是谢嫆,刚才就没管章氏手里还抱着喜喜,不管不顾的扑进章氏怀里…… 喜喜说的阿姐,分明就是谢嫆啊! 小姑娘窝在阿娘怀里,用细细尖尖的手指头指向谢嫆,抽抽泣泣地说道:“阿姐掐喜喜……喜喜疼,呜呜。” 谢嫆张了张嘴,辩无可辩。 谢媺则被章氏骂得泫然欲泣,也不敢争辩。 小杜氏也是一副又委屈又心疼,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的模样儿。 偏生章氏骂完了谢媺以后,还想从萧玉杏怀里抱走喜喜,嘴里说道:“喜喜莫哭啊,看到没有,以后谁敢欺负喜喜的,阿奶替你出气!” 萧玉杏冷着脸,没撒手。 喜喜也把脸埋在阿娘怀里,不愿意搭理章氏。 章氏的手就僵在半空中,愣住。 谢承宣冷冷地说道:“刚才是谁掐了喜喜的,自个承认了,我看在自首的份上,从轻处置……若是不认的,那你们这一辈儿的,全都连坐!” 阿楠、阿棹,连着谢媺……都看向了谢嫆。 谢嫆咬住了嘴唇。 她又怎会不知,大伯父这话是说与她听的? 可是—— 她扫了一眼谢媺。 谢媺正在啜泣,还咬着唇儿看着她…… 谢嫆只犹豫了一会儿,就打定了主意! ——她在谢媺面前一贯要强,如今大伯父要她当着谢媺的面承认她做错了事、欺负了那么小的喜喜?那怎么行!太没面子了吧! 谢嫆倔犟地咬着唇儿,垂眸说道:“我不知道,不是我。” 众人面面相觑。 谢承宣怒极,“你才多大,就敢说慌?” 谢嫆索性破罐子破摔,“大伯这话好没道理!凭什么就是我掐的妹妹?方才妹妹被阿奶抱着,妹妹的奶娘也有过来……难道就不能是阿奶掐的、或是奶娘掐的?” 章氏一呆,怒道:“你——” 谢嫆继续说道:“再说了,妹妹这样小,连人也没认全、话也说不清,她说是阿姐掐的,大伯父就觉得是我?难道我阿爹只有我一个女儿?” 谢承宣怒极反笑,先是骂兄弟谢承安,“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自从杜梅芝死后,谢承安就一直很消沉。 此刻见了女儿的作派,他也只是微微地摇头,满脸满眼都盛满了失望。 谢承宣则又上下打量着谢嫆,一字一句地说道:“方才你在外头怎么和我说的,如今当着你伯娘的面,再说一遍!” 萧玉杏睁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地看向了谢嫆。 谢嫆咬着嘴唇涨红了脸,不吭声。 萧玉杏便又看向了谢承宣。 谢承宣道:“她说……是你说的,想把她过继到咱们膝下做女儿。” 众人再次惊呆。 萧玉杏怒视着谢嫆。 谢承宣当然不会相信谢嫆的鬼话,而且十分反感——谢承宣自己有女儿, 分卷阅读171 还用得着过继兄弟的女儿?且阿杏一向不喜谢嫆,又怎会提出这种要求? 最最让谢承宣感到愤怒的,是谢嫆这孩子压根没把她亲爹放在眼里! 一个为了攀高枝儿可以罔顾亲情伦常、连爹都不认的人,活在这世上根本就是浪费米粮! 谢嫆被大伯爷当面拆穿了小把戏,难堪得不行。 ——好了,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想要攀高枝的心思了! 她毕竟年纪还小,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索性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阿娘你得好惨!你这一死……我和弟弟们还怎么过日子呀!阿娘你在地下睁眼看看我们啊!” 她的两个弟弟,阿楠稍大些,有点懂事了,就把头扭到一旁去、不理她。 阿棹小些,听到阿姐哭亲娘,就扁着嘴儿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阿铮却兴高采烈地说道:“……要你管!要你管!” 阿棹顿时不想哭了,又跟着学舌,“要你管!要你管……” 谢嫆拉不到同情,更觉难堪。 谢承宣打量了她一会儿,冷冷地说道:“你认是不认?” “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认?”谢嫆咬牙说道。 谢承宣冷笑,“那好,方才在这屋里的女眷,全都把手伸出来,看一看指甲罢!” 女眷们听了,都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甲。 谢嫆顿时变了面色。 谢承宣吩咐道:“阿楠,你去看看,选出三个指甲最长最尖的人出来。” 谢楠领命,果然一个一个的去查看她们的指甲。 谢承宣又吩咐阿棹,“阿棹去找厨娘要几块要发馒头的面团来。记着,是要面团、不是要馒头。” 阿棹应了一声,牵着阿铮的手走了。 谢嫆浑身颤抖了起来。 阿楠看了一圈儿—— 今天在屋子里的,主子里只有章氏留着指甲,萧玉杏与小杜氏、谢媺的指甲都是修剪得只剩一点点、且十分光滑的。仆婢大多都是萧玉杏的人,主要是阿铮和喜喜的奶娘,但无论是奶娘和侍女,无一例外全都没有蓄指甲。 因为萧玉杏不允许她们留指甲,一是为了干净卫生、一是不让她们的指甲伤了阿铮和喜喜。 谢嫆不让阿楠看她的手。 阿楠没法子,回去向谢承宣复命,“大伯父,我挑不出三个人来……只看到阿奶的两只大拇指留了指甲……再就是阿姐不让我看她的手,我不晓得她有没有留指甲咧!” 谢承宣摸了摸他的头,“乖,是个实忱的好孩子。” 阿楠突然得了表扬,努力将胸脯挺得高高的。 不多时,阿棹和阿铮各捧了一团和好的生面跑进了屋里,也向谢承宣邀功。 谢承宣吩咐道:“芙蓉、芍药,你们去侍候太太和姑娘,让在面团上留个指甲印儿!” 二婢应下,笑嘻嘻地接过阿棹和阿铮手里的生面团,分别走向章氏和谢嫆。 章氏是有点生气的。 她没想到她一直宠爱着的孙女儿居然污蔑她掐了喜喜?怎么可能呢!明明她就是喜欢喜喜的,怎么可能掐她? 所以当侍女捧着面团过来的时候,她也没说啥,就用两只拇指在面团上戳了一下。 但谢嫆就没那么配合了。 她敌视着芍药,将自己的手儿藏在身后—— 结果芍药笑嘻嘻的刚走到她身边就回头“啊”了一句,语气里十分诧异! 谢嫆一愣。 然后不知怎么的,芍药突然就得了手。 谢嫆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有想明白……这个侍女是怎么做到、捉住了她的手又在面团上戳了几下的! 她甚至都来不及反抗! 可这时侍女都已经走到了大伯父的身边?! 谢嫆急了,连忙追上来,指着芍药对谢承宣说道:“大伯父好没道理,欺我是个没娘的孩子,叫这些阿猫阿狗的也来欺我……” 谢承宣盯着她,点头,“既然你连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口的,我便也无话可说!今天这事查下去也是于事无补,哪怕是办成了一桩铁案,你也是不认。” “算啦!来人……传我的号令,让管家即刻将谢嫆送入家庙,着她落发、出家、受诫,让她呆在家庙里替她死去的可怜亲娘诵经超度罢!” 侍女芙蓉应了一声,飞快地跑去传话了。 众人皆目瞪口呆。 谢嫆尤其。 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大伯父要逼她出家? 这怎么可能?! 谢嫆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直到管家带着几个粗壮的婆子来了,婆子们的手里还拿着绳索??? 谢嫆慌了,“大伯父,你不能这样……” 见之不为所动的模样儿,她只得又哀求着看向了章氏,“阿奶……” 章氏正在气头上,又暗恨她陷害自己呢,哪里愿意帮她? 分卷阅读172 最终,谢嫆哭哭啼啼地被那几个婆子用绳索给绑走了。 接风宴也就这么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8 18:21:11~20200828 22:1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啦啦啦 5瓶;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0 章 一家子还是在一块儿用了顿饭。 只没人有心思吃饭, 个个都战战兢兢的。 谢承宣味同嚼蜡一般吃着酒菜,心中却想道:此番回京,阿杏的事才是大事儿。但凡他夫妻有一个不小心的,就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且最坏的结果就是诛连九族。而家里人口多, 搅事精也多, 他和阿杏不可能把大多数精力放在家里。 最好的办法, 就是—— 谢承宣看了他娘一眼。 章氏正为了谢嫆被送去家庙而觉得不爽快。 刚才她确实被阿嫆给气着了,那样被她捧在心尖上宠着的孙女儿, 居然还陷害起她来了? 所以阿宣派人送了谢嫆去家庙的时候, 章氏心里还挺痛快的。 这会子…… 章氏就咂摸出不对劲儿来。 ——阿宣一家子才回来,就把阿嫆给逼走了?这怕不是萧氏的主意罢? 章氏忿恨地盯着萧玉杏,心道:我儿是个好的,定然是这个狐媚看不惯我心疼阿嫆, 才唆使着我儿把阿嫆送去出家了! 又见小杜氏都站在一旁服侍她、立规矩, 萧氏身为长媳却大大剌剌的坐在席上慢条斯理的用饭? 章氏更觉心中添堵, 便喝道:“萧氏,你眼瞎了?身为儿媳,怎么一点儿规矩也没有?看看你弟妹!你再看看你自己……真是没爹没娘养出来的孩子, 既不懂规矩, 且一点教养没有!” 谢承宣怒视着他娘。 萧玉杏放下筷子, 含笑看向章氏,眼神如冰。 “太太说得极是,这府里也确实太没规矩了。既然太太开了口,要整治这府里的规矩的,不若……” 谢承宣突然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开口说话。 萧玉杏当然闭了嘴。 ——也对,她是儿媳章氏是婆母, 由谢承宣出面当恶人才是最合适的。 谢承宣果然开了口,却问向小杜氏,“弟妹也别立什么规矩了,你婆母还没老到挟不了菜的地步……你坐下,大伙儿一块儿用饭,我还有话要问你。” 小杜氏好生为难。 大伯是一家之主,可婆母却是个不好相与的,这…… 她看向了丈夫。 谢承安点头,示意她听兄长的。 小杜氏这才朝着章氏行了一礼,归位坐好。 章氏觉得很不爽,怒视着谢承宣。 谢承宣懒得理她,只问小杜氏,“弟妹,这两年来,家中有多少田产、铺子,一年能多少进项,开销又如何?” 小杜氏已当了两年的掌家奶奶,对于谢府的家底、心里是有数的。 当下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萧玉杏没吭声。 但她大约知道谢承宣会从哪一方面发难了。 ——自开国以来,谢家迄今经营了百年有余,是个大家族。当年萧玉杏初嫁他时,也知道谢家的家底。至少良田十余顷,店铺十来个。而当初她跟着谢承宣离开南疆的时候,两人几乎没有带走谢家的任何家产。甚至连盘缠,也是靠萧玉杏买了一幅字才筹到的银钱。 这就是谢承宣的坚持。 在他看来,祖产是整个家族最后的保障,他宁愿自个儿在外头捱穷受苦也不愿意动用。 然而从小杜氏的汇报看来…… 当初谢家的十余顷良田与十来个店铺,如今只剩下了十之二三??? 还不如这两年萧玉杏在南疆挣的钱多呢! 她看向了谢承宣。 果然,谢承宣被气得面色铁青。 “啪”一声,他将筷子重重啪在了桌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萧玉杏挥手,示意奶娘们把阿铮和喜喜先带离,然后又看了小杜氏一眼。小杜氏突然明白过来,招手喊来了谢媺,让她把弟弟们全都带走。又让侍女将席面上的几碗还没动过的菜肴用食盒装好,让人分别送到东西二院去给孩子们吃…… 屋里便只剩下章氏与谢承宣夫妇、谢承安夫妇。 谢承宣盯着章氏,问道:“娘,阿爹留下的祖产呢?十二顷良田……怎么就只剩三顷了?大前年我去南疆时,家里的铺子也还有十几间,如今只得六间?” 章氏已经觉得有些不妙。 “我、我哪儿知道!”她磕磕巴巴地说道,“……原、原来是阿芝管家,现在是阿夭(小杜氏)管家,我,我又没管过一天!” 分卷阅读173 谢承宣便又看向了小杜氏。 小杜氏被吓得站起身,连忙说道:“大伯明鉴,我接手府里的账簿时,就已经是这样了。这两年多亏二爷帮着想了不少开源节流的法子,堪堪才让这进项与开销抵平了,我、我也是……” 说到这儿,小杜氏是真委屈了。 ——这么一大家子,就靠着庄子上的产出与铺子的经营过生活,还要维护谢家的体面。天知道她有多为难!要不是靠长嫂萧玉杏三不五时的送点儿首饰花用过来贴补,那定是月月亏空的! 婆婆刁钻,继女的为难,再就是这掌家的难处…… 就是压在小杜氏头上的三座大山,真真儿令她没有哪一天能畅快的呼吸。 谢承宣听了小杜氏的解释,也不说话,只盯着章氏。 章氏兀自嘴犟,“我不知!许是被阿芝还活着的时候,拿回她娘去了?” 谢承宣,“刚才阿嫆糊弄我,得了个什么下场,阿娘没看清?” 章氏打了个冷颤。 “念在你是长辈的份上,我给你留几分体面,”谢承宣冷冷地说道,“……要么你回章家去,把原属于我谢家的家产全都一分不少的拿回来。” “要么你就自个儿想法子挣钱,当初给了章家多少,你就挣回多少,挣不回的,就去家庙里和阿嫆做伴罢!” 章氏呆住,喃喃问道:“阿宣,你、你是认真的?” 谢承宣冷笑,“阿爹去世前是怎么交代你的?” 章氏垂下了头。 ——亡夫去世前曾千万交代,说章家人贪得无厌,他知她是章氏女,若娘家来求、势必拉不下脸来。所以给她立下了规矩,但凡章家人来借银钱的,无论是何理由,每月不过超过二十两,田产店铺等阿宣娶妻之后,皆由长媳掌管,才可决定卖或不卖。 再想想这些年以来,明明她家才是谢氏嫡系,可宗族里的人明里暗里的就是看不上她。 章氏也只能在娘家兄嫂那儿找到些存在感与优越感了。 也正因被章家人给哄着,杜梅芝一死,小杜氏还没进门的时候,掌家权回到了章氏手里,她趁机偷偷变卖了好些田产店铺,将现钱紧紧抓在手里。 这两年,章家人哄得她高兴,也就一点一点的把她手里的钱给挥霍得七七八八了。 如今听到大儿说,要她去把那些银钱全都追回来? 章氏期期艾艾地说道:“我、我已年老……如何还会挣钱?” 谢承宣听懂了。 ——这意思就是钱拿不回来了? 他冷笑,“既然如此,那阿娘就自去外头挣钱罢,卖馒头包子也好,种菜种粮也好。” 说着,他又看了萧玉杏一眼。 萧玉杏看懂了他的暗示。 她本来都懒得理! 可是…… 既然他都已经把顺水的人情给送了过来,那她就勉为其难的收下罢。 萧玉杏看向章氏,露出怜悯的眼神,又朝着谢承宣喊了一声,“大爷……” 谢承宣“哼”了一声,对章氏说道:“既然阿杏为娘求情,那我是要网开一面的!这样罢,阿娘去庄子上监产,看着咱家的庄子一年能产出多少……什么时候产出凑够了阿娘的亏空,儿子什么时候去接了你回来!” 章氏不想去庄子上。 偶而去住一住,就当图个新鲜还好,若是天天住在乡下?那才烦呢!没啥好吃的、又没啥好玩的,来往都是老农村妇,连个会说奉承话聪明人都没有! 章氏,“我——” 谢承宣,“要不就去家庙!” 章氏蔫巴了。 好罢!去乡下总好过去家庙,至少还能吃上肉、喝点儿小酒。 可是—— “那让我过完了这个年再去!” “三天之内必须离开。” 章氏央求道:“阿宣!你就这么让你娘没面子嘛?你和你媳妇儿才回来,就要赶了我走,别人看着也不好看呐……” 谢承宣怒道:“阿娘这会子倒想起面子来了!章家从你手里骗到钱的时候,一早儿已经把我们谢家当成了蠢蛋!我谢家的面子里子早就已经没了!别以为章家跟你一条心……你要知道你是谁!你知道你是谁吗?” 章氏糊涂了,“我、我是谁……” 我、我是全家最厉害的人……啊。 谢承宣一看她那副蠢样儿就来气儿,“你是谁?你是谢章氏!先为谢家妇、然后才是章氏女!你的心要先向着谢家!谢家好了,章家才能跟着享福!你败光了谢家,若章家能起来的……还算他们有造化!也算你有眼光!要不然呢?谢家章家一起倒,你能捞着什么好?” 章氏被骂得低下了头,“那、那……好歹让我过了腊八再说!” 谢承宣越说越来气儿,“明儿就走。” “啊?哎,那三天以后再说吧……家里还有一只肘子,明儿我吃了再走。” “吃完 分卷阅读174 这顿饭就走!”谢承宣是真生气了。 章氏是一早就知道会东窗事发的,只她仗着自己是谢承宣的亲娘、又想着可以把亏空的账赖到已经死了的杜梅芝头上…… 阿宣他又能拿她怎样? 可今儿有谢嫆的事情珠玉在前—— 章氏隐约感觉到,儿子的精明能干并不是她有本事能糊弄过去的。 就…… 先服个软儿,依了他,她去庄子上小住几天,到时候就说身子不舒服啥的,再逼着他接她回来就是了。 千万不能来硬的。 否则就像谢嫆似的,被直接扭送到家庙里落了发就完蛋了! 章氏抽泣了两声,看着满桌子的丰盛菜肴,想起自己去了庄子上可就吃不到这么多好菜了,不由得怒从中来,大骂小杜氏,“还坐着干什么?没听见么……吃了这顿我就要去庄子上了!快给我布菜呀,把那只蹄膀拿了来我吃!鸡、鸡也要!炖扣肉也要!” 旁观的萧玉杏觉得有些无语。 她站起身,“大爷,我先回屋去了。” ——也不知道阿铮和喜喜吃上了没有。 谢承宣点头。 突然又叫住了她,“阿杏等一等。” 萧玉杏便又站定了,转头看他。 谢承宣想了想,才说道:“还要劳烦阿杏,过完晌午就带着弟妹去一趟章家,好歹让他们把昧了我谢家的银钱给要回来。” 萧玉杏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夫妻二人回京,就是来“参战”的。要打有准备的仗,首先自家就得门儿清,否则家中若出些什么败类的,被对家捉住了小辫子……说不定就因小失大了。 ——所以各姻亲家要肃清、要惩诫,想来谢承宣还会在本家宗族里掀起一系列的彻查,该发现的问题要及早发现、处理好。 ——他要她带上小杜氏去谢家,用意就是要她把小杜氏给扶起来。这是对的,自家人越能干越得力,当家的就越轻松。小杜氏人品不错,就是性子软和了些。当然这也是因为她在谢氏宗族里不得倚仗的缘故。只要让小杜氏知道,长房是她坚实的后盾,想必腰杆儿也就能挺起来的。 萧玉杏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又笑着对小杜氏说道:“我回屋里去看看孩子们,申时一刻过去找你,咱们一块儿去章家。” 小杜氏连忙应下。 章氏不干了。 这俩儿媳结伴儿去章家要钱?那让章家人会怎么看她? “别别别!”章氏急了,嚷嚷道:“我都要去庄子上挣钱了……怎么还去章家要这个钱?你们又凭什么去?连个借条都没有!” 萧玉杏懒得理她,转身走了。 ☆、第 71 章 萧玉杏离了正院, 朝着杏院走去。 嗯,其实她住的院子叫东院。前世的时候,远在南疆的谢承宣每年送东西回来、凡是要给萧玉杏的东西,一律指定“送去杏院”…… 这院子便由此得名。 院子里并没有杏树, 却有几株玉兰。 ——还是三年前萧玉杏跟着谢承宣去南疆前种下的。 玉兰树并不高, 却生得枝繁叶茂的。虽是深秋天气, 却依旧不显败相,郁郁葱葱, 看着极养眼。 萧玉杏站在院子门口, 只看了一眼院子里那几株玉兰树,笑了。想来到了来年二月间,就能欣赏到似红霞粉雾一般的繁花美景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吩咐了侍女几句。 侍女领命, 匆匆的去了。 萧玉杏这才跨进院子, 看到了她的一双儿女。 阿铮正在院子里跳来跳去, 手里拿着个雪白的东西;喜喜被奶娘抱着、坐在小杌上。 她一进院子,阿铮就发现了,喜道:“阿娘回来了!”然后就朝她跑了过去。 喜喜也抿嘴笑了, 挣脱了奶娘的手, 要下地儿自己跑过去。 只她还跑不稳, 踉踉跄跄的。奶娘急忙跟了上去,牵住小主子的手,带着小女孩儿走到了萧玉杏的身边。 这时,阿铮已经抱住了萧玉杏的腿,“阿娘,你肥来了!阿爹呢?阿铮饿了,要吃饭饭!要大鸡腿!” 萧玉杏看清了儿子手里拿着的雪白东西, 原来是个馒头? 阿铮向来不爱吃馒头,怎么—— 阿铮的奶娘在一旁说道:“启禀大奶奶,我们劝了二位小主子许久,让先用饭,小主子们不肯。我们便拿了馒头先哄他们吃上一点儿,垫垫肚子。” 听了奶娘的话,萧玉杏更心疼了,嗔怪阿铮道:“你阿爹还有事……你们二婶子不是让人送了饭菜过来么,怎不先吃?” “一起吃!”阿铮说道。 喜喜也堪堪赶到,娇滴滴地唤了一声“阿娘”…… 女儿瘦小,也轻巧些,萧玉杏就把喜喜抱了起来(主要是抱不动 分卷阅读175 阿铮),却发现喜喜嘴里还含着一口馒头? 萧玉杏又埋怨喜喜的奶娘,“明知道孩子们还小,饿不得,怎么不让他们先吃呢?” 奶娘讪讪的,“小主子们的主意可大呢,奴可拗不过……” 萧玉杏叹气,抱住女儿,对儿子说道:“那我们先吃,给你阿爹留一份就是。” 娘儿仨好好的吃了顿饭。 阿铮和喜喜年岁幼小,有午饭后要歇午觉的习惯。 于是娘儿仨又一块儿歪在胡床上,一边聊天一边准备睡觉。 喜喜体弱,于行动上输给哥哥一大截,但于语言思维方面又胜出一筹。当下小姑娘就闷闷不乐地说道:“阿娘,喜喜不喜欢这里……想太平(城)。” 阿铮亦道:“想太平。” 萧玉杏笑笑,侧过身子轻轻摸了摸喜喜的手臂,柔声问道:“喜喜可还疼呢?” 喜喜细声细气地说道:“奶娘给喜喜敷过了,热热的、舒服……不疼了。” 阿铮从萧玉杏的另外一边儿爬起来,趴在阿娘身上、看着妹妹,又对阿娘说:“掐人,不好!”小人儿似乎还有话说,只苦于不知如何表达,抓耳挠腮的十分着急。 萧玉杏知道儿子的意思。 毕竟是她养大的不是? “那位阿姐不好,你们阿爹已经罚她了,以后她再不能欺负你们了。”萧玉杏柔声解释道。 阿铮好奇地问道:“也是……不许动吗?” ——他太调皮了,总是不安生,一会儿没留心摔碎了碗、或是不小心推倒了花瓶……基本就没有哪天没闯过祸的。 有时候阿爹就罚他,让他乖乖坐在小杌子上不许动。 哎呀,不让动可真惨呀!总要是动一动才好玩嘛。 萧玉杏忍住了笑。 想了想,她说道:“比不许动还要惨些……以后她不能吃肉了。” “不吃大鸡腿?”阿铮问道。 萧玉杏点头。 阿铮想了想,又问:“那她吃什么?” 萧玉杏道:“大约只能吃馒头了。”她的孩子们还太小,要是说得太深奥了他们听不懂。 果然,阿铮一脸的惊恐,“只吃馒头?让,让夹肉肉吗?” 小家伙遗传了谢承宣的胃口,恨不得顿顿有肉、顿顿只吃肉。若要让他吃些主食,就非得蘸点儿肉酱肉汁,淡而无味的白米饭白馒头他是不吃的。 萧玉杏摇头。 阿铮又问:“蘸蘸肉汤?” 萧玉杏忍住了笑,严肃的摇头。 “哇!”阿铮瞪圆了眼睛,心有余悸。 喜喜也问道:“是早饭吃馒头、午饭吃馒头、晚饭吃馒头吗?” 萧玉杏又点了点头。 喜喜和阿铮同时“哇”了一声,替那位掐人的阿姐感到十分悲伤。 萧玉杏笑了。 她哄了一双儿女睡觉,自个儿也闭上了眼睛。 ——今儿才回来就闹了这么一出,不光身体累、精神上也累。下午她还得带着小杜氏去章家呢,这会子能好好歇着、就好好歇着罢! 睡得迷迷糊糊的,萧玉杏突然身子凌了空? 她一睁眼就看到了谢承宣。 他朝她一笑,抱着她朝里屋走去。 萧玉杏又侧头看了看正睡在胡床上的孩子们…… 很好,孩子们还睡得香香的。 且守在门口的奶娘们已经探了个头进来看了看孩子们,又小心翼翼地退出门去。 萧玉杏放下了心。 谢承宣抱着她、一直走到大床边,才将她放在了床上。 躺在床上,萧玉杏又懒了一会儿,这才坐起身,问道:“什么时辰了?” 谢承宣去看了一眼水漏钟,答道:“还早,差一刻钟到申时。” “太太已经出发了?”她又问。 他“嗯”了一声,开始解衣。 萧玉杏看着,觉着他好像是出门的样子,又问:“大爷也要出门去?” 谢承宣道:“趁着刚回来、也没人注意……能多办点儿事就多办一点儿,日后树大招风时,再想悄悄出门办点儿事就没那么容易了。” 顿了一顿,又道:“你要去章家,有什么事儿只管交代弟妇去做,也别耽搁太久,家里没人守着阿铮和喜喜,我心里慌。” 萧玉杏看了他一眼。 两年多以前,他还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的他把她当成一朵经不得风雨的娇花,什么都想瞒着她、什么都要自己扛……就连她的身世、她遭人下了毒,他也一句话不说。 到如今,他倒是自然而然的能把心中所想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与她听了。 既然如此,那她也愿意和他说些心里话。 “单留两个孩儿在家,又是初来乍到的,不只是大爷心里慌,我心里也慌。所以我已经派人去请了老先生过来坐阵……大约人也快到了。”萧玉 分卷阅读176 杏说道。 谢承宣赞道:“还是阿杏想得周到。” 当下,夫妻俩便各自打点。 没一会儿收拾好了,外头的娃娃们醒了,侍女也来报,说裴老先生到了。 萧玉杏知道,老先生是肯定不愿意进她的屋的。所以就让侍女去收拾西屋,她则迎了出去。 裴致中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不过,当他看到一双孩童笑着从屋里奔了出来,又齐齐伸着手儿跑向他时…… 老先生笑了。 一弯腰,将一胖一瘦两只团子抱在怀里,这才笑道:“想太爷爷了没?” “想!” “想呀太爷爷!” 两只团子齐声说道。 在南疆时,有时候萧玉杏要出门又不方便带孩子的时候,几乎全都是拜托老先生。 孩子也一早就把老先生当成了家里人,一点儿也不认生。 虽然这里是个新环境,阿爹阿娘又要出门,却因为即将有太爷爷的陪伴而感到万分兴奋! 萧玉杏笑盈盈地看着老的少的笑成了一团。 这时,裴致中已经向两只团子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出现的原因:因为你俩的阿爹阿娘要出门办事儿,所以太爷爷过来和你们玩一会儿好不好呀。 ——阿爹很疼他们,但也很厉害;阿娘很温柔,但在教导他们的时候态度很坚决。只有太爷爷,爱笑爱玩还会变“戏法”,更会一万种完全不可能重复的游戏…… 当下,两只团子就高兴得拍起了手—— “好鸭好鸭!” “好鹅好鹅!” 萧玉杏与谢承宣安心出门,各办各的事儿去了。 她与小杜氏上了马车,一块儿去了章家。 章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听说谢大奶奶刚回京就过来了……章大太太带着两位妯娌忙不迭的过来接待。 结果一听,谢大奶奶是过来讨要前两年章氏赠予章家的银钱? 章大太太一翻白眼,“外甥媳妇儿也忒不知羞耻了!你要说你婆婆借了钱给我们的,那你拿出借条来呀!我们见字给钱!借条都没有,还有脸让我们还钱?我问你,你要我们还什么钱、还多少?” 萧玉杏和和气气地说道:“大舅母说得对极了,我们大爷的意思也正是这样——” 小杜氏呆呆地看向萧玉杏。 萧玉杏一脸的温柔,笑容端庄又得体,“我们大爷说,正是念着谢家章家是亲戚,闹僵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还望大舅母能看在亲戚一场的情分上,行个方便。” 章二太太也翻了个白眼,“瞧大奶奶这话说的,你们家不见了钱就说你婆母把钱拿到我们家来了?凭什么!就凭你红口白牙的胡说一通?哼,证据也没一个!要这么着的,岂不我们家的钱不见了,我也能说是被你们家拿了去,然后上门去你们家要债?!” 章三太太,“我们家没钱,哼!” 萧玉杏也不纠缠,站起身笑盈盈地说道:“许是几位舅母记岔了,这样罢,那我们也回去了……等过些时日舅母们想起来了,咱们再来谈。” 说着,她便带着小杜氏离开了章家。 坐在马车上,萧玉杏问小杜氏,“阿夭可曾觉得憋屈?” 小杜氏犹豫了一会儿,答道:“说实话……我想像当中的遭遇,要比这个难堪一万倍,但刚才……也不觉得特别难堪。想来还是嫂子稳得住的缘故。” 萧玉杏笑了。 她细心指点小杜氏,“或许你说得对,但你可知道,我之所以能‘稳住’,却是为何?” 不待小杜氏回答,萧玉杏自顾自地说道:“我心里不慌,是因我知道,这些钱咱们迟早能要到手。” 小杜氏吃了一惊,“真能要回来?” 萧玉杏点头,却掀开了车窗帘子,吩咐侍卫,“……去找个茶馆,我和二奶奶要去吃杯茶。” 侍卫领命去前头打点了。 萧玉杏才细细地与小杜氏分析了一番。 小杜氏这才恍然大悟,一颗心儿落到了实处。 萧玉杏的意思是: 谢家有谢承宣撑着,谢承宣已是官身,且前途无量;章家却是白衣,而且还是个破落户儿。谢承宣的性子,自家人还有谁不知道?得罪了他,章家迟早得完蛋!章家想拿着是谢承宣的娘舅来说话?先看看章氏的下场罢,那可是他亲娘! 再者,上章家来讨账,这是个慢活儿。只要谢家的奶奶们时不时的总来章家要个说法……左邻右居、亲朋好友总会问一句为什么。谢家怎样、章家怎样,众人心里总有一杆秤。日子久了,章家是扛不住的。 小杜氏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小杜氏由衷地说道,“……我总算知道,大伯为何能在短短三年之前,就从草阶升至从五品的武将了!原来是因为大伯和嫂子能想到更远、更多……” 然后又叹气,“唉,也怨我目光短浅,只能在被找麻烦的时候才晓 分卷阅读177 得应付一下!” 萧玉杏谆谆教导,“以后哪怕是我不在的时候,差你去办事儿,你于一时之间不得不受气的,先忍一忍,过后可千万别委屈自己。买点儿喜欢的首饰、吃点儿好吃的……总之就是要让自己开开心心的才是。” “你得想明白、这女人嫁给男人,并不是男人拯救我们于水火之中。他敬重你、宠爱你,这是他的本分,正如同为他操持家务、扶老携幼也是我们女人的本分一样,夫妻之间并没有谁天生矮谁一等。” “他们让我们出来办事,你有想过这是什么原因?因为他们代表着说一不二,他们得唱白脸儿,我们女人更容易、也更适合出面斡旋……我们唱的是红脸儿。” “其实于一进一退之间,爷们儿也参与了、只他们并不露面。如果我们能谈成事儿的,那就万事大吉。要是办不成的,才由爷们儿出面。” “可你想想,由着爷们儿出面,就证明这事儿其实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除了硬碰硬、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了……所以你要相信,今天我们在章家受到的委屈,家里的爷们儿必会以十数倍的利息全部讨还回来!” “……就拿今儿这事儿来说,将来等章家还钱的时候,你再算一算,看看今儿咱们在章家受的气,值得不值得。” 听了她的话,小杜氏连连点头。 萧玉杏又笑笑,说道:“如今晓得了你自个儿处境了,今后你就再不必惶恐了。要做什么就放开手脚去做,记着,家里人会给你撑腰的。瞧瞧,今天我俩还是受了委屈的,所以呆会儿我们去茶馆里吃点儿好的,再让人找个女先生过来说一出书给我们听听……” “……真没必要把所有的委屈都自个儿避着人默默的咽下去。要知道,你是阿安娶回来的媳妇儿,可不是来给他当老妈子的!你替他操持家务了,管了孩子和老人也照顾了他,那你就有资格好好享受!” 萧玉杏说道。 话虽如此,她却陷入了怔忡。 ——这样的话,前世并没有人告诉过她。 是因为现在的她已经看开了、不再在乎了,所以才瞬间领悟了、豁达了么? 良久,萧玉杏微微叹息。 想不到小杜氏也久久不语。 萧玉杏看向了她,但见她一副满面愁容的模样儿,且突然间就泪眼迷蒙? 萧玉杏突然心里一动。 难道说,小杜氏已经爱上了阿安? 可看着阿安那副憔悴阴郁的模样儿,大约还没能从杜梅芝的那段感情里走出来…… 诶,这男女间的情|事啊,想来都是谁先动心谁就输。 前世萧玉杏先动心,结果落了个凄惨下场。这一世她的心都已经死掉了……没曾想,谢承宣却又动了心。 萧玉杏再次叹气。 她能感受到这一世他对她的好。 就是…… 她的心,已经没办法再回应他。 所以无论他如何用力爱、如何挖空心思对她好,敬着她、爱着她、宠着她,她也无法再动心,甚至有时候她会想,或许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会过得更开心。 是的,除了孩子,她对一切都无所谓。 在哪儿过日子不是过日子? 只恐去了别处,还不如留在谢承宣身边更安全。 一时间,萧玉杏幽幽叹气。 小杜氏亦暗自垂泪。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修改了最后阿杏妯娌聊天的这一段。 (无情节变动,主要是说话的内容没加主语,可能大家看起来会比较吃力) . 感谢在20200828 23:32:12~20200829 21:2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啦啦啦 10瓶;希望 2瓶;煜?尼、Yi大vo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2 章 后来萧玉杏又带着小杜氏去了几趟章家。 再后来, 萧玉杏没空的时候,小杜氏自个儿也去了几趟章家…… 接下来的事,就如同当初萧玉杏分析给小杜氏的那样,谢家的奶奶们总往章家跑, 这给章家造成了莫大的压力。诸多亲友纷纷来问, 小杜氏便哭哭啼啼、半遮半掩的说了。 自然会有热心肠的、或是想要奉承巴结谢家的亲眷轮番登上章家的门, 为谢家说情。 再加上章氏被打发到庄子上去了、谢承宣被皇上亲自委任为禁卫军副统领的消息儿也传得尽人皆知…… 章家受不了这压力,一咬牙, 只得将这些年、他们从章氏手里昧走的钱凑了出来。当然有一小半儿都被他们挥霍了, 又只好卖了房子田产,凑了个七七八八,一大家子亲自捧着财物,去了谢家。 谢承宣是避而不见的。 依旧是萧玉杏领着小杜氏收下了东西, 然后温 分卷阅读178 言宽慰了章家人几句…… 后来阿安“正好”回来了, 遇上了章家人, 板着面孔狠狠地训斥了他们一番,就让他们走了。 当小杜氏跟着萧玉杏收拾、清点章家人送来的财物时,实在惊叹不已! ——虽说章家还回来的东西, 论价值、还是略输于当初被婆母送出去的那些。可章家能吐出来十之八|九已属不易。要知道, 那可是个雁过拔毛的人家呀! 萧玉杏笑着解释, “想必大爷已经让人教训过他们了。” 小杜氏恍然大悟。 ——瞧瞧这男主外、女主内的双打,真真儿配合得天|衣无缝! 由此,小杜氏难免和谢承安多念叨了些这事儿。 谢承安也并非完全冷心冷情,只因小杜氏总默默的一个人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打理得好好的,教谢承安主无话可说而已。 也确实他一直都陷在杜梅芝的感情之中走不出来。 而小杜氏与他也有婚前协议——互不过问对方的心思与行事。 所以小杜氏从不敢越雷池一步,只一心掌管家务,照看孩子们, 也把谢承安的生活起居打理得妥妥当当。 如今兄嫂归来,府里便是一副新颜新气象,且大伯官运亨通、嫂子更有通身的气派,一言一行之间教人莫名心生好感又为之折服…… 小杜氏心里快活,不免日夜唠叨了些。 不想,谢承安听了她的唠叨,竟有十万分的兴趣。 ——杜梅芝还活着的时候,从未关注过他,哪怕她为他生下了三个孩子!她不愿意和他说话、不愿意多看他一眼、也懒得打理他的起居…… 他把他深深爱着的女人、给宠成了一个陌生人。 然而他和小杜氏之间的相处、却是完全相反。 小杜氏温柔可亲,对他、对孩子们体贴入微。她心细照料他,听到他说话时嗓子有些沙哑、便立时让人煮了咸金桔的水儿让他喝…… 他的衣裳永远都被浆洗得干净、又烫熨得平整如新,且一季八套、从不落空,里头的衣裳全是用细棉布制成,柔软而吸汗,外裳的料子低调而奢华,连着配套的头冠、发簪、腰带、压襟用的玉配、荷包、折扇等等,也是她用心搭配过的…… 就更不用说,每天三顿饭菜之中,总有一两样是他爱吃的…… 谢承安有些心动了。 可瞧着小杜氏的模样儿,似乎她……对他只有感恩? 她教导女儿的时候,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 “……阿媺,你要念着你阿爹的好。要不是他,我们娘俩还在庙里乞食呢!虽然阿娘拼死也会养大你,可出身贫贱的女孩子……将来会怎样,连阿娘也不敢想。可阿娘也没法子啊,若是让我继续留在马家(前夫),我就得眼睁睁的看着你死,我要留下你的命的,就得我们娘儿俩一块儿捱穷……” “幸好你阿爹娶了我,还允我将你带进谢家……如今你也是谢家记谱的女儿,虽不知将来你的姻缘落在何处,但至少没人敢小看你了。阿媺,以前我们吃过很多苦,你应该还记得的……所以你要更懂得感恩,所有对你好过的人,你都要记在心里。” 谢承安简直想要感谢上苍,终教自己遇到了一个善良的好女人。 却也苦恼于…… 似乎他与阿夭(小杜氏的闺名)的关系也无法再进一步! 该死的他,怎么当初就那样跟她约法三章了呢? 谢承安悔不当初。 事情的转机,来自于一场谢氏兄弟间的谈话。 谢承宣问兄弟,“……你俩成亲也两年多了吧?怎么没孩子呢?” ——他其实是想问问兄弟,到底是怎么避孕的。为了让阿杏修养身子,他都不敢放开了、畅快淋漓的要她,只能算计着她的信期来行事。 但这样下去,他都快憋死了。 阿杏生得那样好看,还天天躺在他身畔!抱着美到勾人魂魄的媳妇儿却不能动,太痛苦了。 不曾想—— 谢承安涨红了脸,半晌才吭哧吭哧地说了句,“……我、我们分房睡。” 谢承宣愣住。 追问了许久,知道原委之后,谢承宣恨得直把兄弟骂成了狗! ——真踏马气人啊! 前世的他,也是因为在婚前与阿杏约法三章了,他又好面子,最后令神交的两人失之交臂。 这一世阿安又要步他前世的后尘? 谢承宣骂道:“你若不爱她的,娶她回来作甚?人家风骨铮铮的,为了救女儿宁愿捱苦受穷,这样的好女人,她嫁给你、其实是被你给耽误了!你若娶了她,就该好好对她……” “如今她能为了女儿,尽心尽力照顾你,日后等她的女儿大了、出嫁了,她再无所求了,你觉得她会怎么做?到那时,她也照顾了你和你孩子十来年,你和她之间,是不是两清了?万一她要走的,你拦得住?” 兄长的话,如醍醐灌顶一般,彻底让谢承安 分卷阅读179 清醒了过来。 可是—— 谢承宣教他,“今晚上你就去睡了她!从今往后,你把心交给她!再把她的心要过来……让她对你死心塌地!” 谢承安面红耳赤,“可、可是……” ——可是她有一个前夫,那人才是她的结发丈夫,她会不会仍然爱着那个人? 谢承宣还能不懂兄弟的心思? 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要是她那个前夫真爱她的,岂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婆母溺死了她前头的两个女儿?又岂能容她和离了、还带走了阿媺?” 谢承安恍然大悟。 当天夜里,他就……忐忑不安的闯进了小杜氏的屋里。 小杜氏被他吓得半死! 不过…… 在她嫁给阿安的这两年里,她已经……悄悄的爱上了他。 主要是,阿安和她的前夫是个鲜明的对比。 阿夭与前夫的婚姻乃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盲婚哑嫁。婚前,阿夭只见过那人两次,见是个样貌周正的人,仅此而已。 阿夭也曾憧憬过未来的婚姻日子。马家并不大富大贵,却也是殷实的小富之家,以后她努力操持家务、教他一点儿不担心后顾之忧,将来待他科举得名,她与他夫妻恩爱,再养几个儿女,岂不和美? 可是—— 嫁过去以后阿夭才知道,原来那人根本不爱她。 他与夫子的女儿相爱,两人甚至私奔过,可惜被捉了回来……夫子一怒之下,将女儿逐出门庭、断绝了关系,连着那人的前程也完蛋了! 他倒也重情义,纳了那夫子家的女儿做贵妾,甚至还在阿夭进门之前,那贵妾就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就在阿夭和他的洞房花烛夜,他也是守着当时身怀二胎的贵妾。 婆母恨极了那贵妾,怨贵妾阻断了儿子的升迁之路,便见天的怂恿阿夭与那贵妾斗法。 阿夭性子纯良,贵妾却是个心眼儿成了精的、又能笼络住男人的心……阿夭不是她的对手,婆母也因此十分不喜。 阿夭怀孕了,生下了一个女儿。 贵妾沾沾自喜——她已为男人生下了两个儿子啦,如今肚里的这一个,想必又是个儿子! 婆母气不过,把阿夭的女儿扔进桶里溺毙了。 阿夭如遭雷劈!她找到丈夫,只来得及哭诉了两句……丈夫就被贵妾派人叫走了?! 她回娘家去求助,可娘家人只让她忍,同时也怨她肚皮不争气。当然她的娘家也不会坐视不理,她的父兄都出面调停,于是丈夫又重新踏进了她屋里…… 阿夭又怀上了孩子。 这次依旧……还是个女儿。 她十分警觉,唯恐婆母又害了她的女儿,所以她日夜不眠,紧紧地抱着女儿……只可惜,婆母趁着疲惫不堪的她打了个盹儿,悄悄偷走孩子……那幼小的生命再一次溺毙! 阿夭崩溃了。 这一次,她拿刀逼着婆母,要和婆母同归于尽。 事实闹大了。娘家来了人,虽然也维持了她的体面,令婆母向她道歉了。但转过身、避着人,娘家人还是怨她肚皮不争气,说那贵妾都已经生了三个儿子了,你怎么……最后恨铁不成钢的离开。 也不知是怎么了。 丈夫似乎回心转意,不再理会贵妾,见天的守着阿夭、歇在她屋里。 心如死灰的阿夭心想,如果挣不脱这笼牢,那她只求……得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好,她也不要这男人了,就守着孩子好好的过。 她再一次怀孕…… 可这次生下来的,依旧是个女儿。 这一次,阿夭没有犹豫。 还没出月子的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以前男人哄她的时候写下的和离书,毅然去了官府,非要把和离的事儿给办了。 闻讯,男人震惊了,匆匆赶去县衙…… 他似乎对她有了几分真情意? 他苦苦乞求她不要离开。 他甚至还说,可以让贵妾带着那三个孩子去乡下的田庄里,以后他就守着阿夭母女过日子。 奈何阿夭已经做出了决定,她告诉男人,如今只有两条路——要么和离,她带着孩子离开;要么她和孩子一块儿去死! 男人只得……失魂落魄的同意了。 就这样,阿夭带着女儿回了娘家,可娘家人却嫌她丢脸。没法子,最后她只能在家庙栖身,靠变卖绣品、做点儿小生意渡日。 单身女人带着孩子过日子是极苦的。 三年下来,阿夭疲惫不堪。 有一日她遇到了阿安。 因为是亲戚,两人认识……再聊了几句,顿觉同为天涯沦落人。 后来阿安又来找了她几次,说了不如两人搭伙过日子算了。 阿夭思前想后,同意了。 ——她是为了孩子才和那人和离的,只有这样,她才能保住孩子的性命。但很显然,以她个人 分卷阅读180 的微薄之力、是没有办法给孩子一个敞亮的未来的。 和阿安过日子…… 阿安的娘是个什么样的人,阿夭很清楚。 但是,为了能让孩子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她还是同意了。 不曾想,她嫁给他两年…… 其实她已经悄悄爱上了他。 ——日夜以对的,就是这么一个男人。且他虽没什么出息,但也没有任何毛病啊。他忠厚实忱,对所有的人都好,大约就是……闷了点,不爱说话。 只她面皮薄,当初他要求娶她时,正儿八经的提出了那几桩“互不干涉”的约定,教她……完全不敢有什么心思。 直到今日,阿安突然闯进她屋里? 他涨得通红的脸、紧张兮兮又前言不搭后语的混乱思维……似乎令阿夭明白了什么。 她涨红了脸,并没有把他赶出去…… 那一夜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但谢二爷和谢二奶奶的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这是众人共认的事实。 谢家也好像越来越好了。 大爷官运亨通,二爷对庶务方面……也越来越上心。 然而大奶奶萧玉杏却越来越焦虑了。 原因无它。 过年了。 她作为从五品武将之妻,受封为诰命夫人,过年的时候是要进宫朝贺,拜见太后娘娘、皇上与齐妃娘娘的! 眼看着入宫面圣的日子越来越近,萧玉杏开始莫名焦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9 21:23:07~20200830 00:1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希望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3 章 依着朝庭的礼仪规矩, 腊八的时候宫里会赏赐腊八粥给各级官员。 六品以上的官家女眷须在腊月初十那日,入宫谢赏。 谢承宣是从五品武将,又是今年才新调入京都的,萧玉杏必须要入宫谢恩。 到了腊月初十这日, 萧玉或者早早起来换上了诰命朝服,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谢承宣交代她, “……记着,到了宫里什么也别吃。这本来也是不成文的规矩, 你要真吃了别人还笑话你村, 要万一太后、齐妃真要赏你吃什么,实在避不过去的,那就吃。只千万记着,得避着人马上服下灵汇丹……” “就算是有人要害你的, 也不会真蠢到马上给你吃砒|霜、立刻要了你的命不是?总要等你回到家里才毒发, 才能不教人生出疑心。那灵汇丹是老先生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研制出来的避毒丹药……总之, 无论你在宫里吃了东西、还是没吃,到时候我在宫门处接到了你、咱们一块儿去老先生那儿……” 本来萧玉杏还忧心忡忡的。 但有人比她还紧张—— 她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只谢承宣还在喋喋不休地说道:“……阿杏进宫若能见到皇上的,千万别表露出来。就是见了齐妃娘娘也是一样, 总之咱们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也确实一切都是咱们猜的……” “……如今我已经安插了一些人手在宫里了, 这次会全部出手护在你左右……但是阿杏,你是从宫里出来的,你应该知道,宫里的那些祖宗们已经经营了多久、我们经营了多久……我们的力量是不如她们的……” “……今儿本来该我轮换,我给调了班儿,今儿也在当差,所以阿杏别怕。若是齐妃、太后要为难你的, 我会想法子请了皇上为你做主……” 萧玉杏垂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谢承宣看着妻子,眼里盛满了浓浓的担忧,“我说了那么多,阿杏真的全都记下了?阿杏别怨我啰嗦,不如我再说一遍……” 闻言,萧玉杏抬起头,突然朝他一笑,认真答道:“好。” 谢承宣一愣。 半晌,他也笑了。 他果然又细细地说了一遍。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谢承宣陪伴着萧玉杏上了马车。 一双儿女也捎上。 夫妻俩先绕路去小宅,将阿铮和喜喜交给裴致中看顾,这才匆匆往宫里赶。 距离宫门还有三条街远的地方,已经被各家官眷的马车给堵得严严实实。 夫妻俩等了许久,马车才慢慢挪到了宫门处。有宫人过来问了谢承宣的官职、又请了萧玉杏下车,引着她往五品诰命的女眷队伍里引…… 萧玉杏跟着宫人走了几步,突然心生感应,回头一看—— 谢承宣正紧紧地盯着她,还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萧玉杏朝他微微一笑,回过头来,跟着宫人离开了。 她并不惧怕宫里的规矩与礼仪,且因为有了前世的经历,身边的的官夫人们、大多都是眼熟的。她很清楚每一位 分卷阅读181 贵夫人的出身来历、性格爱好,在娘家在婆家的地位如何…… 但是—— 萧玉杏有种奇特的感觉。 她不喜欢宫里。 一点儿也不喜欢。 打小儿起,看着一个二个的小伙伴心心念念的就是想熬到了年岁就出宫回家去…… 萧玉杏只是羡慕。 但她不记得她的家在哪儿了。 等了一年又一年,也始终没能等来与她相认的家人。 半大不大的萧玉杏开始忿恨家里人:哼,你们不认我,日后我出去了也不认你们!话虽如此,她还是一年又一年的盼望着,希望家里会来人、会捎东西给她…… 到后来她去了东宫,又“犯了事”被驱逐出东宫,家人始终没有出现过。 萧玉杏是怨恨家人的。 她也怨恨这后宫。 ——若不是后宫需要宫女儿,她的家里人也不会为了钱把她送到这里来。 相较之下,萧玉杏更讨厌这皇宫。虽然建造得宏大雄伟,气势壮阔,却从来都是阴沉沉的、冷冰冰的,犹如一只长着慈悲面孔的吃人怪兽。 如果谢承宣的猜测是真的…… 所以她的家,其实就是这个她一直想要逃离的地方吗? “啊,这位就是谢大奶奶?”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萧玉杏回头,看到了同样穿着五品诰命礼服的……沈兴南的三儿媳孙氏。 ——前世萧玉杏在御书房呆到了整二十岁,然后才被调去东宫的。前朝后宫里有名有姓的男人她都认识;后来谢承宣出息了,她也每年跟着好几次入宫向帝妃太后请安,基本认识所有的贵夫人,当然也认得孙氏。 只是,今生还没到那一步。 所以目前她还能不认识孙氏,毕竟孙氏并不是京都闺秀、且还是去年才嫁进沈家的。 幸好旁边站着个贵妇人,前些天萧玉杏还和此人打过交道。 那贵妇人连忙为二人引见。 孙氏上下打量着萧玉杏,赞道:“听说新任禁卫军副首领谢大人龙章凤彩、风姿特秀,我早想和大奶奶交往了,只没这个机遇,今日得见,真是幸会!” 萧玉杏也笑盈盈的向孙氏说道:“沈三奶奶才是冰魂雪魄、兰熏桂馥呢!幸会、幸会……” 说着,二人相互见过了礼。 孙氏亲亲热热的挽上了萧玉杏的胳膊,两人边走边聊。 大多数都是孙氏在问萧玉杏的情况: ——听说大奶奶以往也在皇上跟前当差?这可真是缘分呢!大奶奶嫁了人,就轮到谢大人在皇上跟前当差啦!这可是殊荣哪! ——大奶奶是哪一年的、属什么?家里孩子多大了、属什么的?哎哟是双龙凤胎呀,真羡慕哪!我家二嫂子的小儿子也和大奶奶家的哥儿姐儿一样大,到时候多走动呀! ——大奶奶平时爱些什么消遣?下个月我们家要办赏梅宴,不知大奶奶能否能个脸…… 萧玉杏含笑一一作答。 不大一会儿,两人俨然已经很熟悉了。 命妇们入宫谢恩,齐妃娘娘是要赐宴的。 沈三奶奶听说萧玉杏是头一回以命妇的身份进宫,待她就更热情了,无论去哪儿都带着她,还把自己认识的一些贵妇人介绍给她…… 萧玉杏不动声色,只笑盈盈地与这些贵妇人们斡旋。 其实她很清楚沈三奶奶的用意——萧玉杏在出宫之前是太子身边的女官,在外人眼前,她萧玉杏当属齐党。所以沈三奶奶就故意想要拉拢她,目的就是为了恶心齐妃。 若是前世,萧玉杏会想法子和沈三奶奶保持距离,因为她和谢承宣其实是保皇党。 但这会子她并没有避开。 ——整个后宫之中,为皇上诞下皇嗣的只有齐妃一人,所以她必须要试探齐妃的态度。 齐妃接见众命妇,是按品阶高低来分批接见的。 等到命妇们全都到齐了,按品衔高低排好了队,这才由宫人领着,浩浩荡荡地朝着齐妃的关雎宫而去。 萧玉杏是从五品的诰命,沈三奶奶是正五品的诰命……两人都挤在五品命妇的队伍里,等到前头的高品阶命妇进入大殿之后,她们才跟前排队进入了大殿。 沈三奶奶还特意捱着萧玉杏一块儿进的大殿。 萧玉杏与众命妇一同向齐妃娘娘见礼问安。 齐妃娘娘春风和煦的与众人聊天、赐座,说了些场面话,然后就是赐宴。 筵席是单人席制。 所有的命妇全都席地坐在蒲团上,由宫人一道一道的将各式菜肴呈在自己面前的小几上。 萧玉杏当然知道宫里的筵席大多是不能吃的。要准备这么一场筵席,御膳房一般都是提前几天准备……放到今天,菜肴是冷的、说不定还已经馊了。 但是呢,命妇之中年纪大的长辈占了多数,不可能让人真饿着。 所以不成文的规 分卷阅读182 矩就是——筵席里的菜肴都用成套的盘子装,但会有几道菜,是用不成套的盘子装的。那些全是现成烹饪好的食物,是可以吃的,但味道怎么样,就……一言难尽了。 沈三奶奶就坐在萧玉杏身边。 虽她一脸的热情、又带着十二万分的亲切…… 她却并没有告诉萧玉杏这个。 萧玉杏只作不知,待坐在主位上的齐妃开箸之后,她便也跟着谢了恩,然后一手拿筷子、另一手攥着帕子以作掩饰,虚挟了好几口并不存在的菜肴送入口中,还装模作样的咀嚼、然后不住地含笑点头。 仿佛吃到了这辈子都没有吃过的美食一般。 沈三奶奶:…… 虽然也想笑话萧玉杏,可萧玉杏面上的表情太惟妙惟肖了。沈三奶奶不由得陷入了疑惑,心想自打她嫁了沈三,跟着婆母妯娌出入宫庭以来,就被教导着“入宫赴宴时绝对不能真吃”这样的规矩。 但此刻萧玉杏面上的享受…… 似乎不是假装? 难道说,其实宫里的筵席是真的好吃,只是婆母和妯娌们不想让她失礼而已??? 沈三奶奶按捺不住,便从成套描金边的盘子里挟了块红烧鹿肉,塞进了嘴里。 她愣住。 那块鹿肉一入口,沈三奶奶就知道——坏了! 鹿肉是冷的,而且还发臭。 可是——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从嘴里吐出菜肴是多么的失礼! 沈三奶奶含着那块隐隐发臭的鹿肉,不敢吐、更不敢吞……然后犹豫半晌,为了她和沈家的面子,闭了闭眼,狠下心来一仰脖子,将那块鹿肉吞了。 又被噎个半死! 跪坐在沈三奶奶身边的萧玉杏当然也看到了。 她忍住笑,假作不知。 待到齐妃与众命妇用过筵席过后,就到了散席的时候。 皇上虽不重女色,但后宫之中还是有几个妃嫔的。沈家也有女儿入宫为妃,只是屡遭齐太后打压,又不为皇上所喜,就只是个四品婕妤。其他权贵也有女儿也在宫中为妃,品阶更低。 但这些妃嫔们也就靠着每年的几场宴会,能见一见家里人了。 当下,就有宫人穿梭于众命妇之间传话,凡是被点了名的命妇,在筵席结束以后都要留下来。 萧玉杏赫然被齐妃娘娘点了名。 沈三奶奶也要跟着她的婆母、妯娌们去见沈婕妤。 于是二人依旧作伴,跟着宫人去偏殿等候。 沈三奶奶对待萧玉杏已不复先前的亲热,且有些面色惨白,人还有些恍惚。她勉强笑着和萧玉杏打了声招呼,就去跟她的婆母妯娌汇合了。 萧玉杏耳边再无人呱噪,终于落了个清静。 渐渐的,等候在偏殿的命妇们跟着宫人们一个一个的走了…… 就连沈三奶奶也跟着走了。 空落落的偏殿之中,只剩下萧玉杏一人。 一个年老的嬷嬷拎着铜壶进来了,看样子是要为萧玉杏续茶。 她走到萧玉杏面前,行了个礼,口称,“奴婢为夫人续……” 猛然看清萧玉杏的老嬷嬷突然愣住。 她手一软,拎着的铜壶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清脆的巨响! 铜壶顿时被打翻,开水溅满了老嬷嬷的裙角,还洒了一地,翻腾起浓白的水雾汽…… 萧玉杏愣住。 老嬷嬷也盯着她、呆若木鸡。 半晌,老嬷嬷瞪大了眼睛,“你,你……” 外头有宫人听到了动静,连忙跑进来一看,被吓了一跳,“夫人莫怪,老嬷嬷年纪大了拿不稳水壶,奴婢这就让人来收拾,请夫人静待片刻!” 说着,宫人急急地推着老嬷嬷离开了偏殿。 只那老嬷嬷直到被迫离开偏殿,眼神也没有离开过萧玉杏。 萧玉杏看得清楚明白:老嬷嬷的眼神是震惊的、不敢置信的!仿佛看到了什么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儿…… 萧玉杏不由自主地抚住了自己的脸儿。 作者有话要说:  沈三奶奶的公爹沈兴南,是德妃的靠山,也是齐妃和齐太后的死对头。 . 感谢在20200830 00:10:27~20200830 21:0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 20瓶;晏宁 5瓶;Yi大von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4 章 萧玉杏怔怔地盯着那位老嬷嬷。 ——前世在她二十二岁之前, 她一直呆在宫里;二十二岁以后、一直到三十一岁病重之前,她亦时不时入宫走动。 可以说,整个后宫里的人,主子们就不消说了, 萧玉杏全都认得。就是主子们身边有头有脸的宫女们, 萧玉杏也 分卷阅读183 全都认得。 更甚者, 只要是上了年纪的宫人宫婢,就算萧玉杏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也能混个脸熟。 但她确确实实没有见过刚才的那个老嬷嬷。 有人匆匆进来了, 还喊了她一声—— “甜杏!” 萧玉杏定睛一看,是昔日她的小伙伴,齐妃身边的心腹宫女芳蕙。 萧玉杏连忙站起身—— 芳蕙先是一眼看到了地上的这滩水迹,奇道:“这是怎么了?” “不妨事。”萧玉杏含笑答道。 芳蕙也不揪着这个不放, 只紧张兮兮地看看左右, 见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今儿你进来的时候怎么和沈家人一块儿了?为了这个, 主子都不高兴了。” 萧玉杏知道芳蕙所说的“主子”,正是齐妃。 她没回答,却暗中塞了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在芳蕙手里, 又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出宫的事儿成了没?” 芳蕙被塞了个荷包, 一惊。又看了看左右, 这才小小心的收好了。 收下荷包,再听了萧玉杏的话,芳蕙眼圈儿一红,轻声说道:“说是想让我去东宫呢,太子妃和两位侧妃一直没信儿,我……” 萧玉杏亦是一惊。 ——是的,前世太子娶了一正妃二侧妃、更有姬妾无数, 却一直没孩子。当然满东宫的妃妾也不是没人怀孕,一正妃二侧妃都怀过孩子,却没一个能留住孩子的。甚至有一个姬妾,听说怀胎都已经七个月了最后还是胎死腹中,最后连着那姬妾也丢了性命。 眼下芳蕙这样的态度,想必是不愿意去东宫的。 不过,前世芳蕙也并没有去成东宫。她在一年后顺利离开,和她兄嫂回老家去了。 “不会有事儿的。”萧玉杏小小声说道。 芳蕙深呼吸,迅速调理表情,又道:“好了你快跟了我去罢,娘娘已经念叨了你许久了。”说着便在前头引路。 萧玉杏跟了上去,却问芳蕙道:“对了,方才穿灰衣戴绒花过来给我添茶水的老嬷嬷是谁?仿佛以前不曾见过。” 芳蕙想了想,“不记得有这人了……不过,因今儿来的人多,我们这边的人手不够用,又不敢调用杂役处的人,怕她们不懂礼数的、失了皇家体面就不好了。所以福嬷嬷调用的是北三宫那边的人儿……” 萧玉杏眼睛一亮! 北三宫? 这北三宫其实就是冷宫,住着一些不受宠的妃子。有侍奉过今上的娘娘们、也有侍奉过先帝的太妃们。 萧玉杏确实很少去冷宫,难怪不认得。 芳蕙问道:“刚才那个老婆婆得罪了你么?可要我替你出气?” 萧玉杏连忙说道:“别别别!没有的事儿,就是她觉着面善,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走进了大殿。 芳蕙引着萧玉杏进入了内室。 齐妃已经换下了大礼服,穿着日常的衣裳歪在矮榻上。一个才留了头的小宫女儿跪在她脚边,拿着个美人锤、正轻轻地捶打着她的大腿。 萧玉杏朝齐妃行礼,“甜杏见过齐妃娘娘。” 她莫名有些激动,也忘了礼数,还曲着膝呢,已忍不住抬眼看向了齐妃。 齐妃生得俏丽端庄,兼之保养得好,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看着还像是三十出头的模样儿。 萧玉杏从记事起,就知道齐妃娘娘是宫里最美的女人,天天看着也觉得不腻……如今再见,只觉得她仍是记忆中的模样儿,倒看不出自个儿是不是齐妃长得像。 倒是齐妃看了萧玉杏一眼,便愣住了。 “起罢!”齐妃冲着萧玉杏说了一声,然后坐起身,摒退了那个小宫女儿,又吩咐芳蕙,“去沏一壶大红袍来!甜杏爱那个……另外,甜杏蜜桃糕也拿了来。” 芳蕙应下,去了。 齐妃含笑朝着萧玉杏召手,“来,甜杏到我这儿来。” 萧玉杏站直了身子,走到齐妃跟前。 齐妃道:“过来捱着我坐着。” ——这便逾越了。 但萧玉杏咬着唇儿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小心翼翼地坐在了矮榻上。 齐妃柔声问道:“怎么哭了,外头有人欺负你?” 萧玉杏一怔,才知道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并没有……” 她不好意思地说道。 齐妃嗔怪道:“你和芳蕙、诗兰……你们几个都在我跟前长大的,你和诗兰已经出去嫁人了,但是诗兰还进不得宫,独你还能进来,这就是我们的缘分!且你又是个没有倚仗的人,就当我是你的娘家人罢!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说,我给你做主!” 萧玉杏的眼泪又哗啦啦地淌。 “谢承宣欺负你了?”齐妃问道。 萧玉杏拼命摇头。 “你婆母对你不好?”齐妃继续猜测。 萧玉杏还是摇头。 分卷阅读184 齐妃皱眉,“那究竟怎么了?” 萧玉杏没能忍住,带着泣音低声说道:“无事,就是……就是太想您了。” 齐妃愣住。 她的眼圈瞬间一红,然后飞快地别过脸去。 芳蕙送了茶点过来。 齐妃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招呼萧玉杏吃点心、喝茶水。 “这几年,你可还过得好哇?瞧瞧,你这小脸儿啊,黄黄的!是不是跟着你们家的去南疆受了苦?我早说了让你别去别去……你就是不听!” “听说你生了对龙凤胎?哎哟那可真好!出世的时候孩子几斤几两重?属什么的?男孩儿叫什么……女孩儿呢?调不调皮?好带吗?” 齐妃唠唠叨叨地问了许多的问题。 萧玉杏一一作答。 齐妃又殷勤劝食。 萧玉杏实在避不过,吃了一块甜杏蜜桃糕。 ——这是她整个童年记忆里……最最最甜蜜、最最最好吃的点心了。 只吃了一口,她就忍不住再次泪流满面。 齐妃诧异道:“难不成还真受委屈了?甜杏儿别怕,你在皇上跟前也听了几年的使唤,皇上也隔三岔五的说起你的,要真有人和你过不去,我治不了的,难道皇上也治不了?” 萧玉杏拼命摇头,“我,我就是太高兴了……皇上和娘娘就像我的长辈一样,我一去三年,也无缘觐见,今儿得见了,我、我心里头太快活了呜呜……” 齐妃这才松了口气,嗔怪道:“你这傻孩子!” 到底又一次红了眼圈儿。 萧玉杏当然还记谢承宣的嘱咐。 他说,不要随意吃宫里的东西。 可眼前这样和气亲切的齐妃……实在叫她无法设防。她拈着那块甜杏蜜桃糕,慢慢吃了,吃净了,还要小小心地舔一舔纤细修长的手指。 齐妃笑了,“还和你小时候一样!跟你说了多少回,要用帕子擦手的,怎么,连那一点儿甜味儿也舍不得?” 萧玉杏抿嘴笑了。 齐妃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吩咐芳蕙,“……去我卧室里的多宝阁上,拿那个莲苞青瓷的罐子里的紫叶茶,再沏了两杯过来,我和甜杏儿一人一杯。” 芳蕙领命而去。 内室里就只剩下了齐妃和萧玉杏二人。 齐妃的脸色有些凝重,“……今儿我看着,你和沈三媳妇挺要好的?” 萧玉杏垂下了头,“我是头一回入宫随大流,不晓得规矩也不大认得人,沈三奶奶好心带一带我我罢了。” “以后别和她玩!都是些兴风作怪的东西!”齐妃十分的不高兴。 萧玉杏只得应了一声是。 不多时,芳蕙捧了两盏茶水过来。 齐妃接过,又示意萧玉杏也接过,说道:“你身子弱,吃一盅这个,对你身子有好处。” 萧玉杏捧着茶盏有些迟疑。 齐妃轻啜了一口茶水,然后催促她,“快喝呀!” 萧玉杏只得装模作样的也啜了一口。 这什么紫叶茶的味道怪极了。 她想起来当年她和谢承宣即将离开南疆时,曾去了一趟玉镜湖,竟然在玉镜湖附近遇上了帝妃。后来承蒙皇上召见时,齐妃也赏她饮了一盏这种紫叶茶…… 结果齐妃还看了一眼萧玉杏的茶盏,皱眉说道:“这是对你的身体有益的好东西,别嫌它苦,快喝了!你瞧,我也喝!” 说着,齐妃又啜饮了一大口。 没法子,萧玉杏只好真喝了一口。 最后她被齐妃给盯着,直饮了大半盅…… 齐妃这才放过了她。 “好啦!以后得了闲儿,你还进宫里来,我们好好说说话!今儿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赏赐给你的东西也已经准备好了,就叫芳蕙送你到宫门处去……回罢!” 齐妃说道。 萧玉杏点头,起身朝齐妃行了个大礼。 “你总是这样多礼的!在我跟前,用不着那样小心!”齐妃嗔怪道。 萧玉杏浅笑,“今儿已经逾越了。” 齐妃陷入怔忡,半晌才点头,“你去罢!” 萧玉杏深深地看了齐妃一眼,又行了个福礼,这才慢慢退了出去。 走到殿外,芳蕙让萧玉杏等一等,然后去拿了个包袱过来,又喊了个婆子、让背着那个包袱,两人就朝着宫门处走去。 芳蕙叹道:“主子确实待你格外不同一些,就是给你的这些赏赐,也是几天前就已经收拾好了,然后不停的添一些……就和过家家似的!” 萧玉杏心乱如麻,垂了头不说话。 二人沿着石子路走了一会儿,芳蕙突然“啊”了一声,低声说道:“婢子见过太子妃!太子妃万安!” 萧玉杏抬起头,看到了一个容貌甚美、眼神却十分凌厉的宫装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 感谢在20200830 21 分卷阅读185 :09:22~20200831 18:0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花城 15瓶;Yi大von、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5 章 “臣妇见过太子妃, 太子妃殿下万安。” 萧玉杏朝着太子妃秦蔚雪盈盈下拜。 秦蔚雪打量着眼前温婉美丽的萧玉杏——她微垂着头,所以就只能看到她发心处的美人尖,那两弯淡如黛烟的柳眉,翘楚浓密的睫毛, 再衬着她那如玉般细腻的肌肤, 以及修长优美的雪白颈子……饶是看不清她的容貌, 也能知道她就是个美人儿! 秦蔚雪恨得暗中咬牙。 她乃保皇党首秦济之嫡女,自恃貌美肤白、尤其因为名字里带着个“雪”字, 便以自己的雪白肌肤为傲, 暗地里使了人在街头巷尾的传唱她秦蔚雪乃京都第一美人。 有不少酸秀才为附风雅,为她谱了不少赞美的诗篇。 她便有些飘飘然了。 想不到,自从五年前在东宫看到了女官甜杏以后…… 秦蔚雪才知道古诗经里为什么描写美人会用手如柔荑、肤若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样的绝美诗句! 那会儿正是太后、帝妃为太子选妃的重要时刻。 一共有秦、李、张三家的贵女涿鹿太子妃的宝座。 秦蔚雪虽得了太后的青睐, 但胜算并不大。 她只得小心经营。 不久, 秦蔚雪发现, 太子并不喜欢她,也不喜欢李、张家的贵女,倒是十分信服他身边的女官甜杏的话…… 秦蔚雪立刻去调查了甜杏的来历, 知道甜杏五岁入宫, 在齐妃身边呆到了七岁、然后去了御前, 一呆就是十二年! 据说,帝妃都挺喜欢这个宫女儿的。 最最重要的是,太子和甜杏一块儿长大……秦蔚雪见识过这两人私下呆在一起的相处方式:太子并没有把自个儿当成主子,甜杏也完全不像奴才。 甜杏甚至还使唤太子干活,而太子居然也甘之若饴! 誓要登上太子妃宝座的秦蔚雪当然容不得这甜杏。 但她还不能亲自出手。 要知道,皇上看好李家贵女、齐妃看好张家贵女……虽她有太后这个倚仗,但若亲自出手算计甜杏, 恐怕为帝妃所不喜。 于是秦蔚雪费尽心思编排了许多流言蜚语,直把甜杏说成了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更是分别让人编造谎言,在李、张家的两位贵女那儿造谣,说甜杏还怂恿着太子远着她们、不要她们! 李、张两位贵女怒了。 她二人结伴算计好,抢在太子去给太后请安前抵达慈安宫、伴在太后娘娘身边。当太子赶到时,一人“不动声色”的称赞太子身上的饰物好看,另一人唱双簧似的,“认出”太子佩戴的那块白玉珏,居然是当初齐妃赏甜杏的! 然后二女又将外头的那些流言说与太后听。 太后震怒! 当即命人拿了甜杏来,让人活活打死她! 后来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 皇上和齐妃火速赶来救下已经奄奄一息的甜杏。 据说皇上还因此大发雷霆,不但冲撞了太后、还重重地责罚了太子。 甜杏被逐出宫墙;齐妃奉旨彻查流言的起因……但秦蔚雪聪明得很,一早就已经收拾干净手尾,所以齐妃查出来的,是李、张二贵女从中作梗! 皇帝十分生气,撤掉了李、张二女的选妃资格,但后来又被群臣劝谏着,最终令李、张两家再送了其他的女儿入宫待选。 但是,李、张家其他的贵女可不是秦蔚雪的对手。 最终秦蔚雪成功当选太子妃,李、张家的女孩儿被封为太子良媛与太子良娣。 先别管秦蔚雪当上了太子妃以后觉得滋味如何……单就凭她使出这样的手段与计谋,竟连太后、帝妃也瞒了过去,最后稳稳的坐上了太子妃的宝座…… 秦蔚雪心中便十分得意。 直到听说甜杏突然变成了官夫人??? 秦蔚雪便觉不痛快了。 她是太子的枕边人,焉能不知太子的心思? ——早年间甜杏被逐出宫墙时,太子便一日三次的打发人去悄悄看她。后来听说甜杏决意要嫁人的时候,他消沉了。他整夜不睡、抱着酒埕独自喝一晚上的酒,白天无心学业、在朝堂上无精打采了,受了不少帝训。再后来,到了甜杏嫁人的那一天,他像发疯似的把东宫全给砸了……第二天又若无其事的去上朝…… 要是他对甜杏没意思,她把她头拧下来! 若要问太子对妃妾们的情意? 呵呵—— 她刚嫁他时,他简直把她当成仇人看待! 不,应该说,东宫里所有的妃妾都是他的仇人…… 分卷阅读186 他硬是一整年都没碰过她们!后来太后问起“东宫为何一直没信儿”的时候,秦蔚雪才委委屈屈、半遮半掩的说了。 太后当然非常生气,立刻宣了太子进宫、就是一顿狠训! 当天夜里,太子就赤红着红、咬着牙睡了秦蔚雪。 秦蔚雪被痛得不行,但她也还忍着,觉得只要迈出了这一步,他就能觉察到她的好了……不曾想,接下来他就开始接连不断的睡女人?! 太子最辉煌的“战迹”,便是在那个月里,他一共睡了四十个女人…… 第二个月,就有十来个妃妾传出了喜讯。 秦蔚雪又被气个半死! ——她无孕。 于是她祭出了旧法宝,制造流言,说太子沉溺女色、无心朝政,不堪为储君。与此同时,她暗中使了手段,让那十来个侧妃姬妾通通流产…… 皇上很注重民望,听说了关于太子沉溺女色的传言,很是生气,训斥了太子好几次。 再加上那十来个有孕的妃妾全都莫名流产,整个东宫人心惶惶。 但这么一来,至少太子也不再睡别的女人了。 秦蔚雪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没想到几年过去,甜杏的丈夫谢承宣出息了,居然凭着军功一路升任五品武将,最近还从南疆被调入京中任禁卫军副首领?! 要知道,禁卫军可是负责保卫皇城的,是皇上的嫡系呢。 当然谢承宣回来了,甜杏也就跟着一块儿回来了。 秦蔚雪也觉察到,最近几个月,太子一直很兴奋、心情很好的样子。 ——虽然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太子已经和甜杏见过面了,但是不是也可以说,只要甜杏离他近一点儿,就能让他高兴了? 秦蔚雪觉得心里燃着一把熊熊妒火,还越烧越旺!!! 她岂能容得了有潜在威胁的甜杏?哪怕甜杏已经嫁人生子了,那也不行! 所以她今天是故意在宫里磨磨叽叽的。 目前就是为了看一眼甜杏…… 如今见着了,秦蔚雪心里的恨意又更甚! ——甜杏较之当年更美了!虽举手投足之间仍如当年一般优雅从空,可眼眉间却带着少妇独有的妩媚风情。 这样的红颜祸水来到了京都,岂不是把太子的魂都勾走了?! 这个甜杏…… 她怎么就不去死呢? 秦蔚雪心中泛起了滔天的杀意。 不过,她面上却笑盈盈的,不但上前亲自扶起了萧玉杏,而且还亲热地说道:“哟,原来是甜杏呀!我当是谁呢……怨我眼神不好,刚才都没认出来,哎,几年不见,甜杏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殿下谬赞了。”萧玉杏客气而又疏离地说道。 秦蔚雪又温柔和气地嗔怪道:“甜杏是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么也不去找你太子哥哥?就是不去找他,也该来找我呀,当年你和太子哥哥好成了那样儿……后来你跟着谢大人离了京、也不来说一声,倒把你哥哥愁得和什么似的!” 这话落在萧玉杏耳里,却觉得无比别扭。 首先,这声“太子哥哥”就怪怪的,因为她比太子年长两岁。 其次,秦蔚雪把萧玉杏和太子的关系给说得……太“要好”了。 确实她小时候常和太子一块儿玩耍,太子小时候性格憨厚实忱,因她稍长两岁、他便愿意听她的……但后来两人大了,萧玉杏便执意要守礼,两人才又成为了主仆关系的。 萧玉杏还是很了解太子的——他并不聪明,而且执拗、容易钻牛角尖。但他心地善良实忱、愿意妥协,很有大局观。 而她,只是服侍过他的众多女官中的一个。 “当年你和太子哥哥好成了那样儿”这样的的话,她是受不起的。 萧玉杏便又朝着秦蔚雪行了一礼,“臣妇惶恐。” 正好此时,一阵寒风杂夹着刮面的水凌汽袭来—— 萧玉杏只觉得喉头发痒,连忙朝着秦蔚雪又行了一礼,说了声“抱歉、臣妇失礼了”,然后避过身去,拿住帕子遮住了嘴儿,轻轻地嗽了几声。 微叹了几口,萧玉杏才又向秦蔚雪行礼,“臣妇冲撞了殿下,还请勿怪。” 秦蔚雪眼睛一亮! 但她又飞快地垂下了眼睑,迅速隐去眼中的狂喜,默了一默,才又换了一副关切的面孔,对萧玉杏说道:“京都的冬天可不比南疆,甜杏可要注意身子呀!” 萧玉杏又朝秦蔚雪行了一礼,“臣妇多谢殿下的关心。” 秦蔚雪打量着萧玉杏,见她唇色青白、肌肤虽然也白皙,却隐约透出了些腊黄……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不太健康的样子? 秦蔚雪笑了。 她心情传舒畅得很,眉梢都带着笑意,“哎哟你怎么这样多礼的!也太见外了!好了你也赶紧回去吧,看这天气呀,像是快要下雪了,可别冷着了。” 萧玉杏本来就不想跟秦蔚雪打交道,听了这话,便 分卷阅读187 点头,“那臣妇告退了。” 说完,她便和芳蕙一块儿朝着宫门处走去—— 因觉着冷,萧玉杏还用双手互搓了一下冰冷的手臂…… 秦蔚雪眯着眼睛盯着萧玉杏的背影,自然也将萧玉杏搓臂取暖的动作看到了。 她微微一笑,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31 18:08:11~20200831 23:0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悲揭叶 10瓶;晏宁 6瓶;Yi大von、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6 章 萧玉杏在芳蕙的护送下, 步行至宫门处。 芳蕙道:“你就好好去罢,我……回去了。” 萧玉杏问道:“我在外头行走方便些,你可有什么事,是要我替你去办的?” 芳蕙黯然摇头。 但犹豫了一会儿, 她还是低声报了个地址, 对萧玉杏说道:“这是我哥哥嫂子家, 你让人去传个话,让他们先递了帖子去内务府, 年初三的时候来见我一面罢!” 然后又压低了声音咬唇说道:“……怕是出不去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哽咽。 萧玉杏安慰她道:“也不一定就……” 去了东宫。 芳蕙吸吸鼻子, 轻声说道:“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是已经出去了,她对你才客气。往日她也……” 萧玉杏明白,芳蕙说的是齐妃娘娘。 说到这儿,芳蕙不敢再说下去, 就伸出二指比划了一下, 道:“你再看看她那副样子……” 萧玉杏也明白, 芳蕙意指秦蔚雪——秦蔚雪行二,上头还有个夭折了的嫡长姐。 “被这几尊菩萨给压着,我大约是没活路了, 如今趁着还热乎、还苟延残喘的, 再见兄嫂一面罢。”芳蕙再也忍不住, 低声啜泣起来。 萧玉杏安慰道:“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相信我!” 芳蕙只当她是在安慰,颓然点点头。 芳蕙没有出宫令牌,踏不出宫门一步,但谢承宣的侍卫虎生已经在外头迎着了。萧玉杏与芳蕙挥手作别,从随行婆子的手里接过了装着齐妃赏赐的东西, 出了宫门。 那包袱还挺沉的。 虎生上前接过包袱,对萧玉杏说道:“请大奶奶稍候,大爷还在圣前,呆会子等大爷到了咱们再走。” 萧玉杏点头,在侍女芙蓉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今儿瞧着像是要下雪的样子。”萧玉杏说道。 芙蓉也跟在后头上了马车。 听到主子说了这一句,芙蓉立刻下了马车,喊了虎生一声,让把放在车夫座上的小泥炉、连着煮水的小铜炉给一块儿端进了车厢里。 既然车厢里生着炉子,萧玉杏就把车窗帘子掀了起来。 但车厢里还是慢慢变得暖和。 萧玉杏看到芙蓉要沏茶,连忙阻止了她,“给我倒杯热水就好。”顿了一顿,又解释,“你们大爷不教我在宫里吃东西,可到底还是吃了些……” 芙蓉连忙放下了茶叶罐子,只倒了杯热水。 因怕茶盏太烫,她取过自己的帕子,叠好了、隔住茶盏,这才递给了萧玉杏。 萧玉杏捧住了杯子。 源源不绝的热量,顺着手慢慢沿袭到全身,终于让她感受到些许温暖。 她从荷包里拿出了灵汇丹,和水服下。 直到捧在手心里的茶盏渐渐凉了…… 谢承宣才匆匆赶到。 见了她,他头一句话就是:“可在宫里吃了东西?” 萧玉杏点头,“在齐妃娘娘那儿吃了半杯茶,一块点心……她还盯着我喝了一杯什么紫叶茶。” 谢承宣顿时脸色凝重,“我们马上去老先生那儿!” 然后又问,“灵汇丹可服下了?” 萧玉杏又点点头。 她咬着唇儿,带着几分憧憬与期许看向了谢承宣。 没想到谢承宣却吩咐虎生等人准备离开。 萧玉杏眼里的希望渐渐消失。 她失落的让芙蓉放下了车门处的帘子。 谢承宣心生不忍,又掀了帘子解释道:“如今他还不知道呢!以前,也是出了事以后,他才知道的……” 萧玉杏听得懂他的意思。 ——前世,她“病逝”以后,谢承宣失了理智、变成杀人恶魔,这才惊动了皇上。大约是那时起,皇上才开始彻查,最终发现了真相的。 要不然,他也不必爱屋及乌的治好谢承宣、免了他的死罪,还要煞费心思的封存住他的记忆,更要让谢承宣呆在他的身边…… 这其实也是保护谢承宣的一个办法。 所以,现在的皇上还完 分卷阅读188 全不知道。 萧玉杏含笑点头。 谢承宣这才放下了帘子。 萧玉杏安安静静地垂着头,良久,一颗眼泪“吧嗒”一声,从她酸涩发热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这么近呢! 到底也没能见上一面。 马车启动。 不大一会儿就抵达了裴致中所居住的地方。 谢承宣心急如焚。 马车刚停稳,他甚至等不及让萧玉杏下车,索性直接抱了她就往小宅子里闯! 天空已经下起了雪砂子。 老先生正带着穿了棉衣的两只团子,一老俩小……手里都拿着个碗,正在接从天下降下来的雪砂子玩儿。 见谢承宣抱着萧玉杏冲了进来? 老先生被吓一跳,“怎么了?” 这架式—— 现在宫里的人都这么不含蓄的吗?直接给阿杏这孩子下了毒?就不怕她毒发身亡死在宫里然后引祸上身? 老先生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侍女看住了两只团子,然后匆匆在前头引路,带着谢承宣往里屋走。 被忽略了的两只团子—— 阿铮瞪大了眼睛,“阿娘?”他也想跟着去看看。 喜喜拦住他,“大人有事,咱们不添乱。” 阿铮显然很担心,“就看看。” 喜喜摇头,“阿娘会告诉我们的。” 阿铮失落的看着手里的碗,只零星接了几粒小小的雪粒子。 “算了,我吃饭去!”阿铮赌气道,“……多吃饭饭,长高高!以后我保护阿娘!”然后看了看瘦小的妹妹,豪气万丈地说道:“也保护喜喜!” 喜喜白了他一眼,“就知道吃!”然后又小小声嘀咕,“这次说了好多字啊!是吃多了饭饭嘛?那、那喜喜也去吃饭饭……长壮壮。” 两只团子手牵着手儿,吵着要侍女给他们弄吃的。 而此时在里屋的萧玉杏,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在宫里吃过的东西,说给谢承宣和老先生听。 老先生就随便给她把了个脉,皱眉,“得,又中招了。” 萧玉杏瞪大了眼睛,与谢承宣交换了一个眼神。 “还是九昧火!不过九昧火本来就不是啥毒……”老先生淡淡地说道,又吩咐萧玉杏,“先去洗把脸,将那一脸的脂粉给洗了。” ——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人知道萧玉杏身上的冬日之吻已经解了,老先生便为她特意制作了几盒香膏。涂在脸上可以遮去原本白皙的脸色,透出淡淡的腊黄、看着就像是个病人似的,且还带着些药气,能遮去身上的体香。 萧玉杏应了一声,出去洗了把脸又回来了。 老先生指着她的眼睛、人中与耳后的位置,现场教学谢承宣,“看到了没?刚服下九昧火的人,这三个部位就会发红……过上一两日就会消,但体内的郁热就上来了。” 谢承宣想了想,又问了几句。 老先生一一作答。 萧玉杏有些诧异,心想这场面,倒颇像是老先生在授徒似的。难道说,谢承宣正跟着老先生学习毒术? 她默默地听了一会儿,等到二人说完了话,她才说道:“不单是我吃了那些东西,齐妃娘娘也吃了……她要下毒害我的,又何必以身试毒呢?” 老先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说道:“不是一早就跟你说了,九昧火不是毒吗?恰相反,九昧火是已经失传了的上古良方,只十分性热,不适合大多数人……” 萧玉杏忍不住问道:“究竟什么人会用九昧火?” 老先生解释道:“几朝以前,文人贵人喜食五石散,那药初发时狂热、药醒后虚冷……不少人因此死了,九昧火就是他们在药醒以后保命的法宝。只后来五石散被禁了,这九昧火也就没了存在的价值。” 萧玉杏恍然大悟。 这时,谢承宣沉吟道:“会不会是齐妃知道阿杏中了寒毒,才想着法子的让阿杏服下九昧火的?毕竟这极热之物、正好相克极寒的冬日之吻。她是不是把九昧火当成解冬日之吻的解药了?” 萧玉杏睁大了眼睛。 ——对呀,她怎么就没往这方面想? 老先生听了,“呸”了一声,骂道:“以毒攻毒也不是这样折腾的!” 谢承宣道:“也不是人人都有老先生这样的本事啊!” 老先生呆住。 他想了半日,点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怕是她不知从哪个庸医的嘴里听到了这样的说法,才会想出这么个奇葩法子出来……” 谢承宣道:“既然齐妃和阿杏同时吃下了那些东西……也就证明着,齐妃自个儿也中了九昧火,且她对阿杏是没有恶意的。” ——不过,齐妃可没中冬日之吻,却依旧陪着阿杏服下了九昧火? 这又是为什么? 萧玉杏已经陷入了怔忡。 她努力回想今儿齐妃和她说过的那些话。 分卷阅读189 抿心自问,若将来喜喜大了、出了阁,又回到娘家来,想必她也是既欢喜又担忧的。欢喜的是,女儿大了,终是成了家,有夫君有孩子有自己的家啦;担忧的是,既怕女婿对女儿不好,又怕亲家母对女儿不好…… 她想问喜喜的话,大约也和齐妃娘娘问她的一样。 再者—— 她萧玉杏的身份只是前宫庭女官、现如今的低阶命妇,齐妃娘娘又何须这样关怀她? 谢承宣喃喃说道:“如今便证据确凿了。这九昧火就是齐妃下的,阿杏说过,当年在玉镜湖的时候,齐妃也赏了一盅紫叶茶,是吧?” 萧玉杏点头。 谢承宣继续分析,“那会子是六月份。所以阿杏初去南疆的那一年,冬天并没有发病,便是因为六月间才服下了九昧火的缘故。要按着齐妃的作派,她总是把九昧火混在当年当季的新茶大红袍里,托宋嬷嬷把东西捎给你,还怕你收不到,就有时也赏给林诗兰。她二人得了好茶叶,心里也惦记着你,就给你捎了来……如此也是煞费苦心。” 萧玉杏含泪说道:“只是,我得了上好的秋茶以后,往往舍不得喝,总要等到过年的时候才拿出来待客、或自饮。所以就总是错过、总是在冬天发病!” 谢承宣怜惜她,只得低声劝道:“这是造化啊!” 萧玉杏摇头,“原来她……早就知道我已经中了毒!” 老先生道:“事不宜迟,我这就给阿杏把九昧火给解了罢!要不然,明儿就开始咳嗽喉咙痛,怕是非要咯血才能好的。” 谢承宣点头。 萧玉杏便也做好了准备。 只这时,突然有人来报—— “启禀大爷大奶奶,刚才有个黄衣宫人去咱家传太后娘娘的口谕,说要宣大奶奶入宫觐见!是二爷二奶奶接待的,如今那宫人还在咱家等着大奶奶,说要接了大奶奶去宫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31 23:07:19~20200901 08:4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檬 13瓶;poetic 5瓶;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7 章 太后遣来的黄门小太监似乎来势汹汹? 恐怕绝非善意。 所以裴致中想先为萧玉杏解了九昧火之药效的主意…… 已是不能。 想了想, 老先生说了声“等等”,便急步进入内室,拿了个小木匣子出来,走到萧玉杏跟前, 揭开了盖子。 萧玉杏一看, 小木匣里有几个用油纸包好的东西, 看起来像药丸? “阿宣倒一盅温水,阿杏拈一粒药丸, 将药丸化在水里饮下。”老先生吩咐道。 夫妻二人依言行事。 老先生又道:“这是隔阻丸, 化开以后像油脂一样,你吃了它,它就会包住你的脾胃,哪怕你就是吃下了砒|霜, 也不会侵入你的五脏六腑。等你回来了, 我给你催吐、再化掉这层隔阻丸罢。” 说罢, 又怜惜地看了萧玉杏一眼,叹道:“只催吐的法子有些难受,阿杏要受苦了。” 这时谢承宣已经将那药丸化开, 果然看起来黑漆漆、油腻腻还有些酸臭? 萧玉杏皱眉, 赶快扭过头去。 谢承宣端着碗儿去追…… 萧玉杏闭了闭眼, 用手捏住自己的鼻子、就着谢承宣的服侍,一仰头就将那碗又臭又腥的汤药给饮下。 结果刚一饮下,她的脸儿就是一白,抚着心口要呕—— 谢承宣眼疾手快地掐住她的虎口,揉了半日,萧玉杏这才慢慢缓了过来,喘着气儿说道:“这……也太臭太腥了, 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先生可千万别告诉我是什么!” 裴致中一笑,果然背负着双手,一言不发。 萧玉杏站起身,“那阿铮和喜喜还得继续劳烦老先生了,我、我这就入宫去。” 谢承宣,“我和你一块儿去。” 萧玉杏摇头,“你一个外男,无召如何能入后宫?” 谢承宣道:“我去见皇上……阿杏别怕,我会让人盯着你,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的,我立刻就请了皇上过去。” 萧玉杏,“其实……” 他突然捉住了她的手。 纵使他什么也没说,但她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萧玉杏含笑点头,“好。” 突然想起一事,她又交代谢承宣,“今儿在齐妃娘娘那儿等候召见时,有个老嬷嬷来给我添茶水,她看清我的模样儿以后,被吓得连水壶都洒了。” “我在宫里呆的时间长,但凡是上了点年纪的宫人我都认识,却唯独不认得她……后来才知道,那位老嬷嬷是北三宫的人,难怪我从未见过。” “可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既然我从未见 分卷阅读190 过这位嬷嬷,那她又是怎么认得我的呢?想来此事……恐怕和我的身世有关,劳烦大爷查一查了。” 谢承宣点头,又细问那位老嬷嬷的长相、衣着等等。 萧玉杏一一回答,然后向老先生告别,款款走出了屋子,准备先去看看孩子们,然后再进宫去。 谢承宣也跟了出去。 夫妻二人离开后,裴致中兀自静静站立着,仿若石化。 良久,他才喃喃自言自语,“北三宫……有个老嬷嬷……她、她认出了阿杏?可是阿杏的容貌……根本就和当年的阿栀……一模一样啊!” 裴致中老泪纵横。 “阿栀,阿栀……”他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突然双手捂脸,失声痛哭起来。 两只粉团子手牵着手儿从外头跑了进来。 “太爷爷,你怎么哭了鸭?” “太鸭鸭不哭,阿铮给太鸭鸭吹吹!” 有了两只可爱粉团子的陪伴,裴致中强行忍住悲伤,面上强颜欢笑,暗中却咬牙切齿! = = 话说萧玉杏再一次进了宫,心里十分忐忑。 只因宣她觐见的齐太后,是个很难相与之人。 在她的慈安宫里,年年都有被杖毙的宫女,多则七八个、少则一两个……宫娥宫人们捱骂受罚更是家常便饭,但凡宫人们一听说要被调去慈安宫的,几乎无异于听到了自己的死讯! 以前还在宫里当差的萧玉杏也怵齐太后。 但后来她成了外命妇,谢承宣又争气,太后也不会无故为难一个外臣之妻。 萧玉杏才慢慢战胜了对齐太后的恐惧。 不想今日—— 她于幼时最深处的恐惧记忆突然全都涌现。 萧玉杏有了不好的猜想。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引路的宫人身后,双手互掐,脑子里飞快地运转着…… 但她想不出,不知道为什么太后要召见她。 直到—— 萧玉杏被宫人引进了慈安宫时,看到陪坐在齐太后身边的是太子妃秦蔚雪? 她明白了。 ——想来就是秦蔚雪搞的鬼罢?! 萧玉杏朝着齐太后拜倒、行礼,口称:“臣妇谢萧氏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安。” 齐太后看也没看萧玉杏一眼,笑着问秦蔚雪,“后来呢?” 秦蔚雪笑道:“……后来我也觉着挺没意思的,索性去听戏了。哎呀呀您可不知道,我呀真是运气好,正好星游班排了出新戏,还挺新鲜的!说的是一对表姐妹同一天出嫁,结果上错了花轿的故事……” 太后奇道,“哟,还有这样的事?后来呢……” 两人亲亲热热的讨论着戏文,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 萧玉杏就在汉白玉地板上跪了小半个时辰。 天气越来越冷了。 殿外已经下起了鹅毛飞雪。 萧玉杏只觉得自己的一双膝盖又冷又痛,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直到齐太后和秦蔚雪聊完了戏文…… 齐太后这才看向了萧玉杏,一声冷笑,却道:“哎哟!来人是谁?” 萧玉杏便又行了个垂头平揖礼,口称:“臣妇谢萧氏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安。” 齐太后傲慢地说道:“……放肆!是谁让你进殿来的?私闯哀家的禁地,形同谋逆!其罪当诛,且还要诛连九族!说,你究竟是谁?又是谁让你进来的?” 萧玉杏心想:这齐太后横行霸道这么些年,真真儿一点儿没变!还真是遗臭千年。 但太后毕竟是大雍王朝最最尊贵的人,没有之一。 她还是不能硬碰硬。 正要解释—— 秦蔚雪笑着开了口,“阿奶,她就是甜杏呀!” 齐太后,“我怎么听着这个名儿……觉得好像有点儿熟悉?” 秦蔚雪但笑不语。 旁边有个宫人低语,“就是五年前意图勾引太子,后来被太后娘娘逐出宫去的那个甜杏。” 萧玉杏咬住了下唇。 齐太后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那一个臭不要脸的狐媚!”顿了一顿,又问萧玉杏,“你说你叫谢萧氏?难道你还嫁了人?” “启禀太后,外子谢承宣,如今是禁卫军副统领,正在皇上身边当差。”萧玉杏不卑不亢地说道。 齐太后嗤笑,“能看上你这破鞋的,想必也是个娶不起老婆的破落户,怎滴教他混进了禁卫军?!皇上真是在瞎搞!” 她想了想,突然又问秦蔚雪,“这贱人勾引阿元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来着?” 秦蔚雪笑答:“那会子我还没嫁给阿元呢!算起来……也有五年了。” 闻言,齐太后面上的表情就有些精彩了。 她上下打量着萧玉杏,突然一惊。 “你、你……” 齐太后瞪圆了眼睛,说道:“你……你说你叫什么来 分卷阅读191 着?” 萧玉杏紧抿着嘴。 她真是受够了这无理取闹的老妖婆! 可架不住人家是太后。 萧玉杏只得淡淡地说道:“启禀太后娘娘,臣妇乃是谢萧氏,是个孤女。幼时在宫里当差的时候,承蒙皇上的恩典、取名为甜杏。后来出宫时,又蒙齐妃娘娘赠了个‘玉’字,臣妇的闺名就唤作玉杏二字。” “你胡说!”齐太后突然尖叫起来! 萧玉杏有些惊讶。 秦蔚雪也被暴怒的齐太后给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站起身。 齐太后死死地盯着萧玉杏,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渚州明家的人,是也不是?” 萧玉杏张大了嘴。 渚州明家? 不…… 纵使她两世为人,也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人家。 萧玉杏摇头,“回太后娘娘的话,当年内务府应该还保留着臣妇的名册。臣妇姓萧,乃岷州人士,只因家中……” “不可能!”齐太后愤怒地尖叫起来,一个箭步冲到萧玉杏跟前,看清了她的容貌之后,更是生气,就高高扬起了巴掌 ,看样子就想掌掴萧玉杏? 萧玉杏知道,她是不能躲的。 齐太后这人就像疯子一样,偏激不说,还不讲道理,身份又尊贵…… 理智告诉萧玉杏,此刻她最好逆来顺受。只有让齐太后发泄完怒火,心情变好了,她萧玉杏才能保住小命。 但是—— 萧玉杏不想忍了。 眼看着齐太后的巴掌就要落下来? 她高举双手架住,甚至还借了一把力,忍着膝盖处的麻痹与僵硬,费劲的站起身,嘴里还叫着:“还请太后娘娘仔细身子……” 齐太后瘦瘦的,被萧玉杏这么一拉、一借力,险些摔倒。 她又惊又怒,想要摔开萧玉杏的手却又摔不开,便口无遮拦的大骂起来,“你这表子养的……”一连串恶臭到了极点、又粗鄙污秽的绝骂从齐太后的嘴里吐出—— 莫说萧玉杏被惊吓住,就连站在一旁、向来被齐太后捧在手心里的太子妃秦蔚雪也被吓得六神无主、摇摇欲坠。 天! 眼前这个面貌丑陋、表情狰狞扭曲到可怕的、如地狱恶鬼一般的老太婆,真是印象中端庄文雅又慈爱的太后? 这时—— 一道威仪又低沉的熟悉声音突然响起,“……够了!” 萧玉杏一怔。 她缓缓转过头,果然看到了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皇上,以及伴在皇上身边、穿着将军服饰的谢承宣。 ☆、第 78 章 太后喘着粗气, 定定地看着皇上。 皇上亦皱眉看向齐太后。 良久,齐太后冷静了。 她猛然从萧玉杏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萧玉杏立刻往后退了好几步。 齐太后又冷冷地盯住萧玉杏,上上下下的看了许久,眼里流露出厌恶、痛恨的神情。 她转过身, 朝着上座走去, 闲闲地说道:“皇帝今天很闲吗?” 皇上, “倒也不是,就是听说太子妃在母后这儿, 这才特意赶了来, 想嘱咐太子妃几句话。” 齐太后一愣,转头看向了秦蔚雪。 秦蔚雪当即有些诚惶诚恐的,赶紧出列,“是, 儿媳听皇上的吩咐。” 皇上深深地看了秦蔚雪一眼, 问道:“阿元上哪儿去了?” 秦蔚雪心里一紧, 硬着头发说道:“这、这……启禀皇上,儿媳……不知。” 太后又是一愣,问道:“是啊, 阿元上哪儿去了?” 皇上淡淡地说道:“这几天我见阿元茶饭不思的, 问了他身边的宫人才知道, 他已茹素十天了。且在这十天之中,他一下朝就去金华寺听住持辩经,夜里还宿在金华寺里!” 说罢,皇上紧紧地看着秦蔚雪,说道:“朕很想知道,难道金华寺比东宫还香?” 秦蔚雪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齐太后为她辩解, “也不知东宫里的哪个狐媚在兴风作浪,怕是惹恼了阿元,阿元才想着去寺院里躲个清静的……” 皇上皱眉,“凭是什么人兴风作浪,难道东宫不归太子妃辖管?如今太子妃连家事都理不清,将来怎么辅佐太子治国?日后朕大行了,阿元登基、太子妃升任做了皇后的,还整天想着治这个狐媚、那个狐媚的?” 秦蔚雪的一张脸儿顿时涨得通红! 齐太后不乐意了。 当初秦、李、张家的三位贵女竞争太子妃之位—— 齐太后力推秦蔚雪,是因为秦蔚雪是她的侄孙女;皇上主张选李氏女为太子妃,是因为李氏女是清流派党首之女;齐妃举荐张氏贵女,也是因为张氏女是齐妃的侄女儿…… 最后秦蔚雪胜出了。 这也代表着齐太 分卷阅读192 后的胜利。 如今秦蔚雪被皇上训斥,齐太后不高兴了。 “皇上说的是,可民间有句话,叫做‘成家立业’,可见得是要先把家事理清了,才能考虑治国理政的。如今阿元还小呢,需要皇上好生教导,蔚雪也需要时间慢慢的学当一国之母啊!” 皇上冷笑,“母后,民间还有一句话,叫做‘妻贤夫祸少’。但凡太子妃能把一半儿的心思放在治家、照顾丈夫上,太子也不会想着要出家!朕只问一句,若太子执意要出家的,朕又允了,太子妃该当如何?” 秦蔚雪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齐太后嗔怪道:“这怎么可能!皇上快不要乱想了。” “慎王的学问、资历与人缘……可比太子强太多了!”皇上淡淡地说道。 齐太后与秦蔚雪齐齐呆住。 皇上说道:“请母后安,儿子这就告退了。”然后看了萧玉杏一眼,又道:“甜杏儿进宫了?” 萧玉杏连忙向他行礼,“臣妇谢萧氏见过吾皇万岁!” “起吧,跟朕一块儿走,朕还有事儿要问你呢!”说罢,皇上转身离开。 萧玉杏亦步亦趋地跟上了。 谢承宣脚步一顿,堪堪落后她半步。 一行人刚出了慈安宫,迎面就撞上了急急赶来的齐妃。 齐妃见了皇上,一愣,连忙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然后猛的看到萧玉杏跟在皇上身后? 齐妃松了口气,面上浮起了笑容。 萧玉杏也笑了笑,正准备朝她行礼—— 皇上却“哼”了一声,面露不悦,“阿元的事儿你可听说了?” 萧玉杏不敢吭声了,连忙侧过身站到一旁去。 齐妃又一愣,面露疑惑之色,小心翼翼地问皇上,“这……臣妾不知,还望皇上明示。” “你怎么当娘的?你儿子要出家你也不知道?”皇上面若寒霜的说道,“你瞧瞧东宫吧!一个犟、一个狠的……但凡秦蔚雪有半分太子妃该有的样子,朕便偏着她!可你看看,那一年东宫十来个姬妾怀了孕,最后全都流了产!不是她做的是谁做的?偏你们一个二个都护着她……这下好了,整整五年,东宫也没孵出一个蛋来!” 齐妃捱了一通骂,似的些不服气,小小声说道:“我可没护着她!倒是太后娘娘、您的母后护着她!” 皇上怒极,“那不是你姑母?” 齐妃一噎。 半晌,她幽幽地说道,“皇上说这话……好没意思。臣妾倒是想替皇上分忧、母仪天下来着。可惜啊,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且皇上也该知道,太子妃是凭什么上位的。不就是……臣妾向着皇上、没向着她,她才放弃了我这个侄女儿,改去扶秦氏那个侄孙女儿的吗?” 皇上沉默了。 齐妃叹气,朝他行了一礼,“好啦,多谢皇上提点,臣妾现已明白了。呆会子就宣秦氏去关雎宫受训,到时候再劝导阿元回心转意罢。” 皇上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一甩宽袖,走了。 齐妃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萧玉杏抓紧时间朝着齐妃行了一礼。 齐妃这才回过神来,小小声问她,“在里头吃亏了吧?” 萧玉杏摇头。 因见齐妃的面颊上还有枕头的压痕、且发髻还塌了半边儿……也不知道是急着赶过来呢、还是路上走得太快以至于发髻散乱了的缘故。 萧玉杏心想,是不是齐妃得了信儿、知道她被太后召入宫中,所以才火急火燎的赶来救场? 齐妃笑着说道:“好了没事儿了,你快跟着去罢!” 她确实是赶过来救场子的,但看这架势、应该是谢承宣去请动了皇上,所以皇上赶在她之前把甜杏儿给捞了出来。 齐妃放下了心。 又见萧玉杏朝她使了个眼色,又盯着她的发髻看了半天? 齐妃伸手摸了摸发髻。 ——哎,发髻塌了?! 算了算了,反正她过来也是为了给甜杏撑腰,既然不需要了……就还是回去吧,今儿宴请朝中命妇,她已经累得不行了。 于是齐妃挥挥手,示意萧玉杏先走,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懒懒地朝着她的关雎宫走去。 已经跟着皇上走远了的萧玉杏回头看了一眼。 见齐妃娘娘果然没有踏进慈安宫,而是转身走了? 萧玉杏证实了自己心中所想。 一时间,她心中五味杂陈。 ——难道连齐妃娘娘自己也没觉察到,她对她的关心已经超出了一位娘娘与前宫女的之间的关系了吗? 萧玉杏咬住了唇儿。 倘若她和谢承宣的猜测是真的…… 那她应该是要恨齐妃?还是感激齐妃? 萧玉杏突然隐约记起,她是先服侍了齐妃一段时间的。那时齐妃逼她学习研墨,还拿着支竹箫亲自监督,研墨手速快了不行、慢了不行,不够平稳 分卷阅读193 不行,水儿加多了、加少了也不行……只要做得不满齐妃的意,一支竹箫就重重的打下来…… 一个小小女童,见天的被拘在屋子里,磨秃了不知多少墨条,摔破了不知多少砚台,更不知道敲坏了几支竹箫…… 萧玉杏整整花了两年的时间,才将研墨这活计做到了极致。 当然在这过程中,齐妃还拿出了几十册字帖让萧玉杏临摹。萧玉杏需要把自己每天研出来的墨汁全都写干!要不然就还是会被齐妃用竹箫打。 那时候,连太子都觉得她可怜,还偷偷的帮她临摹过不少字帖。而齐妃是真会一张字帖一张字帖的翻阅检查的!有时候被她查了出来、是人代写的,萧玉杏就会捱罚,要加抄字帖;当然有时候也能混过去…… 所以萧玉杏可不喜欢齐妃了。 就是藏在心里不敢说。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她就去了御前。 现在想来,大约也是齐妃安排的。 到了御前以后,萧玉杏的日子就好过多啦!皇上脾气温和,对身边的宫女太监们很宽容。萧玉杏年纪小但极聪慧,又下过苦功夫,一手研墨的本事……就是跟了先帝数十年、后来又在皇上跟前当差的陈公公也自叹不如。 “阿杏?” 谢承宣的声音突然响起。 萧玉杏回过神来。 她看向他,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用眼神告诉她,“你快些,皇上都已经走远了。” 萧玉杏连忙跟了上去。 她怔怔地看着皇上的背影。 皇上其实是个很温柔和气的人。 萧玉杏想起小时候她刚到御书房当差不久,有一次皇上在御书房里发脾气,骂几个大臣,连书桌上的纸镇、文房四宝,还有一些摆饰什么的全给砸了。 萧玉杏和其他几个小宫女儿一块儿收拾…… 后来就误了饭时。 跟着又轮到她上值,只好饿着肚子当差。后宫不知哪位娘娘送了糕点过来,皇上没兴趣,让放下糕点就打发人走了。萧玉杏就一直盯着那盘子桂花糕,一直盯着……还悄悄的咽口水。 皇上终于发现了,笑着让她吃。萧玉杏不敢,后来皇上就拈了一块桂花糕、放在她手心里。实在饿极了的萧玉杏就吃了。当时她觉着……桂花糕可真好吃呀! 再后来呢,就皇上只要一见到桂花糕,总会说上一声“这个留着,甜杏儿那丫头爱吃”…… 其实桂花糕也不怎么好吃,只那时她被饿狠了,吃什么都觉得香甜。 但萧玉杏还是很感念皇上的恩典。 小的时候她不喜欢“只要一不如意”会拿着竹箫痛打她的手心、还“心狠手辣”的齐妃;却很喜欢温和心善,总惦着甜杏爱吃桂花糕的皇上…… 她还常常会看着皇上发呆。 她想—— 她也就只比太子殿下大两岁呢!所以她的爹爹也应该比皇上大两岁,她的阿娘就比齐妃娘娘大两岁。嗯,差不多嘛。也许她的爹娘就像皇上和齐妃那样,大多数时候和和气气,偶尔也会吵架,吵完架冷上一阵子就会像原来那样…… 这时,皇上已经走到了御花园里,走进一个凉亭,坐了下来。 萧玉杏与谢承宣跟了过去。 皇上打量了萧玉杏一番,笑道:“甜杏儿好像长胖了……是不是?” 要是别人说她胖了,萧玉杏会不高兴的。 但这话是皇上说的…… 萧玉杏又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小时候生得特别矮小,皇上见了她总叹气,会说“甜杏儿什么时候才长大”、“甜杏儿得多吃点儿饭菜才行”诸如此类的话。 不过,此刻她说不出话来。 因她看到……三年前还显得英俊儒雅的皇上,如今两鬓已经凭添了不少华发,额间也多了几道川字纹,显见得这几年为了朝政国事十分操劳。 萧玉杏不敢说话。 她眼里含着满满的热泪…… 害怕一开口,就会直接哭出来。 谢承宣看了她一眼,笑嘻嘻地对皇上说道:“回皇上的话,如今四海昇平,是个繁华盛世,吃胖点不挺好的么!” 皇上笑骂,“想跟你们小夫妻拉拉家常,还要拐着弯儿的来拍马屁!” 谢承宣心中也十分敬仰皇上,毕竟前世他多出来的那三年时光,全是他与皇上相依为命。 “没有没有!”谢承宣正色说道,“臣都没说皇上是万古贤君、尧舜禹汤……哪儿能算是阿谀奉承!” 皇上哈哈大笑,又和谢承宣开了几句玩笑。 萧玉杏就站一边儿看着。 她有点羡慕谢承宣与皇上之间的亲密、自然,却不敢加入,唯恐被人觉察出不妥。 所以她就一直默默地看着。 皇上也不十分有空。 和谢承宣聊了几句以后,就准备打发夫妻俩走了,“天色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儿回去,娃娃还 分卷阅读194 在家里等着吧?” 然后又对萧玉杏说道:“别往心里去,你如今是外命妇,只要承宣没有行差踏错,她就拿你没法子。不过,以后少来宫里,来了也别落单,要不就去齐妃宫里……让齐妃照顾你,懂?” 萧玉杏死死地咬住唇儿,点头称是。 眼泪到底没能忍住,顺着面庞哗啦啦地淌了下来。 皇上叹气,“好啦,朕知道你受了委屈,回头就让人送了桂花糕去你家,成了吧?” 萧玉杏明明想笑,可眼泪却淌得更欢。 她吸吸鼻子,又行礼,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低声说道:“臣妇谢主隆恩。” 谢承宣领着萧玉杏向皇上行礼告辞,夫妻俩出了宫。 这会子已下起了鹅毛飞雪,且天气渐沉。 萧玉杏被冻得鼻头发红。 这一回,谢承宣没有骑马,而是与她一共挤在马车里。 他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用体温供着她。 萧玉杏的眼泪一直哗啦啦的流…… 半晌,她含泪低声问道:“他们真是我的爹娘么?” 谢承宣抿紧唇儿,久久不语。 = = 此刻,齐太后正在慈安宫里大发雷霆! 她喘着粗气,将内室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每砸一样东西,她就怒骂一声,试图将浮现在脑海里的那张清雅美丽的脸给压下去! 最终,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恨恨地说道:“贱人!贱人!!!呵呵……还是我太慈悲了,没教你这贱人当场去死!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1 21:57:05~20200902 12:4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9 章 萧玉杏与谢承宣直接去了老先生那儿。 安顿好孩子们以后, 裴致中就说要给萧玉杏解那阻隔丸与九昧火了。 据老先生说,阻隔丸对身体的伤害还大些,得先解毒才行。 然而解毒的法子却是—— 让她生吞一只活虫? 萧玉杏被吓得花容失色,哪怕后来老先生只是吓唬吓唬的她的, 并没有真让她生吞了虫子, 但她还是呕了个昏天暗地, 不但将先前她饮下的那碗像油汁似的药汤给呕了出来,甚至连苦胆水都给吐了个干净! 跟着, 老先生又在她的几个穴位上扎了几针…… 萧玉杏又忙不迭的跑净房痾肚。 就这样, 她一会儿呕吐、一会儿痾肚的,直折腾到了半夜,才筋疲力尽的止住吐痾,病怏怏的睡着了。 老先生把谢宣承叫到外头, 问道:“北三宫在哪儿?” 谢宣承一愣, 想起当时阿杏和他说那个洒了茶水的老嬷嬷时, 好像老先生也在一旁? 他暗自思忖:明明老先生也是知道阿杏的身世的,却偏生隐瞒得这样紧。都已经和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多了,居然一句口风也不曾露过。 这证明着——想必阿杏的身世, 恐怕还不仅仅只是公主这么简单? 天, 阿杏的身世, 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谢宣承一直没吭声,老先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便说道:“不想说就算了,我自个儿去找……只你最好和你那些虾兵蟹将说上一声,要是那个不长眼看到了我老头子,就假装没看到罢!要不然……哼哼,我老头子可是要杀人灭口的!” 说罢, 他掀了袍子就要走—— 谢宣承连忙一把拉住老先生,“……阿爷要去宫里做甚?我陪着阿爷去!” 这声阿爷,教裴致中陷入了怔忡。半晌,他才说道:“我要去找那个洒了茶水的老嬷嬷……她兴许知道阿栀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还活着。” 谢宣承盯着老先生,追问,“阿栀是阿杏的什么人?” 裴致中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只他的嘴唇哆嗦得厉害…… 最终,他还是黯然闭了嘴。 但在萤萤雪光的照耀下,谢承宣看得分明,老先已是泪流满面。 这是他头一看到老先生那么痛苦的模样。 想来,他再不会说了。 谢承宣揣摩着老先生的心思,低声说道:“阿爷,阿杏就是我的命……我宁愿我死了,也不她伤了一根手指头。今儿阿爷要入宫去那那旧人,我当然要跟了阿爷去。一是我熟门熟路的,好替阿爷打点琐事——” “这二来呢,我晓得阿爷瞒了我们这许多年、只字未提,定是为了我们好。可阿杏毕竟是局中人,阿爷能瞒她一辈子么?倘若将来走漏了风声、教她知晓了呢?她会不会怪阿爷?” 老先生再次陷入怔忡。 分卷阅读195 半晌,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走吧!你要去、那便一块儿去!又不是个娘们儿,怎么有这许多废话!” 说罢,老先生一马当先的朝门外走去。 看着老先生精瘦但笔直的背影,谢承宣摇头苦笑。他终于体会到……当年阿杏恨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要瞒着的那番滋味了。 但还得跟着去看看。 一来是怕老先生出事,二来呢、他也想多知道一点儿真相。 于是二人去了皇宫。 谢承宣就是守卫皇城的禁卫军统领,且他一回来、就开始了经营,手下也有心腹。当下,他就先带着裴致中混进了皇城。只是,这天一黑,后宫就要关闭,禁卫军也进不了后宫。 二人便又等到了凌晨时分,这才换上了夜行衣,悄悄潜入了后宫。 北三宫占地极广。 大雍王朝的皇宫直接袭用旧朝的皇宫,未代旧皇荒|淫无度,拥有真正的后宫三千佳丽。但从本朝太|祖开始,虽也有后妃,不过三五个而已,多数是为了平衡群臣势力而纳的妃。 所以面积极大的后宫,其实妃嫔极少。 又因有三座宫殿在前朝战火中损毁了,本朝妃嫔拢共也没几个,索性就让荒废着、不再修葺了;后来呢,犯了错的宫妃宫人们被陆续迁到这附近…… 最后这荒废地带越来越宽广了。 一时间,是不可能找得到那位老嬷嬷的。 裴致中在谢承宣的陪伴下,来这北三宫看了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恐怕还得你来找。”老先生失望地说道。 谢承宣故意说道:“阿杏只说那老嬷嬷今儿穿了灰衣、戴绒花的……那宫里哪个老嬷嬷不是这么打扮的?又万一明儿她换了衣裳、不戴绒花的,教我怎么找?是吧阿爷?” 裴致中看了他一眼,“小子,别想套我的话!” 谢承宣被他拆穿,只得嘿嘿干笑了两声。 裴致中想了想,问谢承宣,“白天的时候,阿杏被老妖婆给欺负了是吗?” 谢承宣一听到“老妖婆”仨字,顿觉痛快淋漓,忙不迭的点头,“可不就是那老妖婆!为老不尊,见天的作妖……这么多年了,死在她手里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九……” 顿了一顿,谢承宣惊觉自己只顾着骂得解气,却忽略了老先生是位江湖人士,于“官府”、“皇宫”、“身份”、“地位”等根本不看重,很多时候只顾自己快意恩仇,鲜少考虑后果。 ——万一老先生一生气,把太后给弄死了??? 嗐,其实谢承宣也恨不得直接弄死那个老妖婆,省得她一天到晚就像个疯子一样…… 但太后若真死了,而且还是非正常死亡的话,轻辄会引起朝中各方权势更迭,重辄有可能撼动江山! 又万一有什么手尾没处理好的、他被人顺藤摸瓜一窝端了可怎么好,家里的两个娃娃才一岁多呢! 谢承宣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连忙说道:“阿爷,恶人自有老天收,咱别跟这败类一般见识……就是想动手脚的,也让做好了准备再说。” 裴致中又不傻,岂会不明白谢承宣的言外之意? “我就去看看,认个脸儿,”老先生说道,“……我保证不杀她,还保证绝对不会让她看到我,我真就去看看,成了吧?” 说着,老先生想了想,“要是让她看到了我的,我就……戒七天酒肉罢。” 谢承宣有些动容。 赌面这么大的吗?! 要知道,老先生可必须是餐餐得有肉、顿顿必有酒的,就连早餐也不例外! 谢承宣就带着老先生摸到了慈安宫。 不料此刻都已经近凌晨了,慈安宫居然还灯火通明的样子?且宫门处还站着不少宫人。 谢承宣略认得几个人。 他压低了声音对老先生说道:“……是齐妃的人。”又期盼着说不定他把他知道的告诉了老先生,或者老先生会和他交换情报? 于是谢承宣说道:“齐妃娘娘恐是阿杏的生母。” 说完他紧紧地盯住了老先生的脸,想要仔细捕捉老先生面上的表情。 不曾想老先生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谢承宣一愣。 想了想,谢承宣说道:“阿爷,阿杏的体香……是传承自齐妃娘娘的吗?” 裴致中一愣,“什么?” 看到了老先生面上的惊诧表情,谢承宣傻了眼,喃喃说道:“不、不是说……那良人香,阿杏她、她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吗?” 裴致中瞪了谢承宣一眼,低骂,“蠢物!” 然后又说道,“来都来了,咱们绕到后头去,跳上房梁、看看她们在里头说什么!” 说着,老先生将身子隐藏在暗处,慢慢地绕远了。 谢承宣只得跟了上去。 谢承宣功夫了得,但老先生的功夫也只有比他更厉害的。 分卷阅读196 当下,二人便绕到了慈安宫的后边儿,跃上院墙,又轻巧地攀住房梁……然后在谢承宣的带领下,二人慢慢挪到了齐太后的寝宫处。 果然,齐太后与齐妃正在一块儿—— 吵架? 齐妃看起来好像还能克制得住,“……姑妈,甜杏究竟哪儿得罪您了,您要这么揪着她不放?” 太后冷笑,“她意图勾引阿元,我处置她,难道不该?” 齐妃压根儿不信,“甜杏打小儿起就服侍阿元,若她二人真有什么,一早就已经好上了……还用等到那个时候?” 太后亦看穿了齐妃的真面目,“呵呵,那还不是你想给甜杏一个名份的缘故!你说,当初是不是你想让甜杏当阿元的试婚宫女儿?” 一提起这事儿,齐妃就便气急,懊恼道:“我倒宁愿那会子教我如了愿,如今阿元身边也能有朵解语花!” 太后斜睨着她,“哟,这么说,你对蔚雪很不满意?这个孙媳妇儿是我挑的,所以你对我也不满意啰?” 齐妃咬着唇儿说道:“姑妈你别胡说,蔚雪也是不错的,就是……您不该太惯着她的,想想那一年,东宫十来个妃妾都怀了孕,偿若她不是那么心黑手辣的,怎么也留下一两个也好呀!如今您再看看,这几年来东宫再无消息了……” 太后梗着脖子吼道:“不是从自个儿的肚皮里爬出来的,生再多也是别人的孩子!养大了以后全都是白眼狼!” 齐妃急了,“你——” 太后恨得直喘粗气,“他难道不是白眼狼?哼,原来我还以为你是个好的,结果呢,你不也是白眼狼一只?当初他死活要娶楚氏,还说要和楚氏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以死相逼才让他册了你为妃,原我想着我指望不了他吧、至少还能指望你!可你呢?” “你明明答应过我,为了齐家、可以牺牲自己的,你又做了什么?你明知道他心里只有楚氏,可你还要对他动心!齐芃芃,你知不知道你求着他来爱你的模样儿真的很下贱?” “你要是中用的,我何必越过了你去,辛苦再扶蔚雪起来?你、你就是个白眼狼!今儿还要为了个宫女来得罪我,你给我滚!快滚!” 太后咆哮了起来。 齐妃气苦,啜泣道:“我倒宁愿……当初姑母没有以死相逼皇上册我为妃,宁愿我没有因为心软而答应了姑母的那些要求……姑母,我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女人哪!我承认一开始我不喜欢他,可这么多年以来,我只能看到他,我能不爱上他?可我却被困在一个永远也不会爱上我的男人身边……真是太残忍了!” 说罢,她掩面大哭,转身匆匆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齐妃又哭着跑了回来,破罐子破摔似的朝着太后大吼,“……反正以后您再也不能伤害甜杏了!要不然,我也会不高兴的!” 她呜呜地哭着,跑了。 齐太后被气得浑身哆嗦! “反了!反了!”她厉声喝骂,“……真是、真是白眼狼啊!一个二个的,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齐太后在屋里走来走去—— 半晌,她冷笑着自言自语道:“……我再也不能伤害甜杏了?呵呵呵……我倒要看看,这个甜杏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让皇上和芃芃都这么护着她!” 听到这老妖婆口出恶言,伏在房梁上的谢承宣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恨不得现在就下去宰了她! 可是—— 伏在他身边的老先生做了个类似于洒米粒儿喂鸡似的动作? 谢承宣被吓了一跳,正要阻止,却又惊觉……老先生又好像没有洒出任何有实质性的东西? 此刻齐太后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也不想自个儿呆在内室里,便随手抓过一只瓷樽,怒气冲冲地跑到了殿外,大吼,“来人啊!” 一个宫人匆匆跑来,“婢子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安……” 结果一句话还没说完—— “啊啊啊啊!!!” “噗!” “砰——咣当当当!” “太、太后娘娘饶命啊……” 宫人的惨叫声音、与瓷樽敲击人骨的沉闷声响、瓷樽落地摔得粉碎的声音、其他宫人惊恐求饶的声音霎时间响彻了慈安宫。 谢承宣与裴致中趁乱溜走。 在回家的路上,谢承宣问裴致中,“阿爷,您出手惩治了老妖婆了?” 裴致中“嗯”了一声,不高兴地说道:“我说我直接弄死她吧,你就一副怂样儿!所以我就退了一步,让她吃点儿亏罢!先让她做七七四十九天的噩梦,然后在噩梦中猝死。” 顿了一顿,又道:“……前提条件是,她不要去找那些庸医来搞甚以毒攻毒的愚蠢法子,不然死得更快!” 谢承宣大喜,“真的?” “阿爷!你可真是我的亲阿爷啊!”谢承宣高兴的说道。 老先生冷哼了一声,傲骄地别过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分卷阅读197 在20200902 12:42:46~20200902 22:0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0 章 后来谢承宣和裴致中回到家里, 只字未提夜探慈安宫一事。 而第二天,萧玉杏就因为九昧火的原因,开始了喉咙痛、眼热、头痛、咳嗽、咯血等症状,老先生给她开了方子, 让静养了几天才慢慢好转。 萧玉杏每每想起那天太后的疯狂举动, 与看向她时那怨忿痛恨的目光, 就觉得不寒而栗。 她开始担心,太后会不会安排了人来暗算她或谢承宣?那她的孩子们又会不会受牵连? 不曾想—— 日子一天天过去, 竟然一直风平浪静的? 萧玉杏忍不住问了谢承宣。 谢承宣内心暗笑, 表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她没空管你!正忙着呢!” “太后在忙什么?”萧玉杏奇道。 ——齐妃娘娘虽不是皇后,却代掌凤印已不知多少年了。一应年节年下的打赏外戚臣子、主持宫务什么的,全由齐妃出面。齐太后养尊处优了数十年,难道从今年开始要夺了凤印重新奋发图强了? 结果她听到了谢承宣爽朗的笑声。 “她正忙着请了各路巫师来宫里跳大神给她驱邪呢!”说着, 他似乎还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 笑得见牙不见眼。 萧玉杏睁大了眼睛。 跳、跳大神??? 那可是本朝律法所禁止的呀! 谢承宣大笑了一会儿, 才实话实说,“据说太后娘娘夜里一睡着就做噩梦!” 萧玉杏一怔。 就为了这个? 她淡淡地说道:“那怕是平时亏心事儿做太多了罢!” 谢承宣“嗯”了一声,错开话题, “过年我有四日春假, 阿杏想去哪儿玩玩?” 萧玉杏想了想, 说道:“去一趟冀州?” 谢承宣看着萧玉杏,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知道,她这是在怨他。 怨他不告诉她冀州行宫里的德嫔的近况、以及沈家的风向。 谢承宣握住了她的手—— 萧玉杏想挣脱来着。 可她挣不脱。 算了,就让他握住。 谢承宣和声说道:“就是阿杏不问,我也会说……只如今看来、局势还不明朗。咱们就是去了冀州,也是无用。” 说着便向她解释: 谢承宣已经派人紧紧盯住了行宫里的德嫔,同时也可以确定德嫔身边是没有年轻的、或者是年纪合适的男子;谢承宣还命人从三年前起、就开始收集沈氏宗族之中莫名或者不正常死亡的年轻男子…… 这两年以来, 谢承宣还扩大了监视范围,将居住在京城、蔚州、涿州的沈氏家族也纳入。 不如不说,还是有点儿成绩的。 他从“死亡名单”中筛选出七八个非常优秀的、也是年纪十分适合的沈氏儿郎,发现他们的近亲属在短期内都有些十分频繁的迁徙和移居? 这就有意思了。 不过,谢承宣一直按兵不动的真正原因,还在于今年他和阿杏刚从南疆回来……要搬到沈家,首先得自个儿站住了脚不是? 但是—— 现在谢承宣又有了新的想法。 他用粗糙的大手将她纤细娇嫩、柔若无骨又冷得发僵的手儿夹在其中,一边揉搓一边说道: “……如今我是这么想的……其实与我们在京都站没站住脚,根本不重要!你想想,沈家在京都经营了多长时间了?且人家还只手遮天的,我们再怎么比也比不过他们!” “但这么一来,咱们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在沈兴南眼里,唯一能跟他抗衡的就是齐太后和齐咏林,只要出了针对沈家的事儿,势必与齐家有关!阿杏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谢承宣问道。 萧玉杏的手儿被他搓到发痛,使劲儿才抽了出来,然后皱眉看着已经被他揉得通红的手儿。 不得不说,虽然有点儿痛,但被他搓了一会儿……她的手热乎乎的,也变得更灵巧了。 谢承宣笑着将她的另外一只手给捉住,像刚才那样揉搓了起来。 萧玉杏盯着自己的手,问他:“大爷的意思是——拿齐家的枪、戳沈家的马?” 谢承宣哈哈大笑,赞道:“阿杏太聪明了!” 顿了一顿,他又继续说道:“我想着,不如就直接把‘当初德嫔被赶到行宫时已有孕、如今为皇上养育了皇子’一事给捅破了算了!” “我很肯定,沈家一定还没准备好!此时暴露出来,他们肯定手忙脚乱的会出乱子!这一出乱子呢就容易露馅儿!再一个是,这 分卷阅读198 事儿一出呢,齐家和齐太后就会紧张,也就不会再把注意力放在阿杏身上了。” 跟着谢承宣又道:“所以接下来,沈家齐家会斗法,我要做的、就是争取再升一阶,成为禁卫军四大统领之一,阿杏呢、就要多去宫里走动……别管愿不愿意,也要和齐妃、和皇上打点好关系,将来才能……” 萧玉杏咬住了唇儿。 半晌,她才低声说道:“我、我怕我忍不住。” 那日在宫里见到皇上,她忍了许久,终是忍不住,最后泪如雨下。 倘若一直这么下去,皇上势必会怀疑。 到时候引起反感就不好了。 谢承宣叹气,将她拥入怀中,温言宽慰,“好,好……那咱们就先不往宫里凑了,自然一点,年二十九、年初三还有上元节那日各入宫一次去见见他们也够了。” 萧玉杏静静伏在他怀里,心中默记皇上的模样儿,眼眶又是一红。 转眼就到了除夕。 今年过年,谢氏兄弟带着妻子孩子们去了乡下的庄子里,和章氏一块儿过。 章氏满心以为这次总算可以跟着回京都了—— 可一听俩儿媳去了章家无数趟、讨要银两,居然还将当初她洒出去的近四万两银子……给追回来三万多? 章氏又不高兴了,觉得回了京都去,怕是娘家又要来人找她、且还会让她丢脸的,只好歇了这心思;然而心里实在不爽快得很,就想把俩儿媳往死里整治,好出出气。 萧玉杏向来被谢承宣护成了眼珠子一般。 章氏自知够不着长媳,只好去整治小杜氏。 但小杜氏与谢承安的关系早已今非昔比——本来阿安也不太会处理婆媳关系,但有兄长在前头当榜样,他就有样学样。 章氏要给儿媳们立规矩? 谢承宣就说,他好歹也是从五品官儿了,是该整治一下全家,把规矩都给立起来了。尤其是这年夜饭,就得按着规矩来。 然后—— 身为继室的章氏,便委屈巴巴地捧着谢父的发妻、那位因分娩难产而母子双亡的连氏夫人的牌位,立在一旁从妾礼,还哭唧唧地看着儿子儿媳和孙子们热热闹闹地吃起了筵席。 等到大伙儿吃完了以后,章氏终于放下了前头发妻的牌位,坐下开吃。 谢承宣让妻子领着弟妇和孩子们去外头,他则带着兄弟一块儿服侍章氏用饭。 章氏的饮食习惯也和谢氏兄弟一样,无肉不欢。但从谢承宣看来,自他娘来了庄子上,不过短短三个月,就目测至少肥了二十来斤,脸上的肉全都堆了起来! 所以他亲自给章氏布菜,挟的全是斋菜。 谢承安虽然不知道兄长为啥总给阿娘挟素菜——明明阿娘很喜欢吃肉的。 但既然哥哥这么干了,那他也这么干,准不会错。 章氏老大不乐意的,但又怵长子那张冷冰冰的脸,最后闷闷不乐地吃完了一大盘子斋菜,气呼呼地回屋里躺着流眼泪去了。 除夕就这么过了。 第二天是初一,谢承宣就张罗着要回去,因年初三他和阿杏要入宫朝拜。 章氏竭力想让他们留下—— 甚至热情得不像话! 谢承宣闭着眼用小指尾去想、也知道他娘是为了什么。 果然,中午时分,谢嫆赶到了庄子上。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单薄衣裳,一头青丝果然已经被剃了个干净,光头用白布包住,外头再罩上一屋绣了白梅的轻纱,软软的垂下来…… 不得不说,这大过年的,别人都是穿红着绿,独她从头到腿俱被一身雪白的单衣包裹住,在这下雪天里瑟瑟发抖的,还愈发衬得小脸儿雪白,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动人模样。 只谢承宣心里有些不爽,心想这个侄女儿也太不会做人了,大过年的穿一身丧服回来? 这是想克死谁? 是了,他才这是家里的一家之主。 想必谢嫆是想克死他? 这小小孩子,怎么心思这么恶毒? 谢承宣的目光就变得不那么亲切善良了。 谢嫆一进门,就径直跪在萧玉杏跟前,软软地哭泣,“阿嫆来给伯娘和喜喜妹妹赔不是了……” “曾经伯娘也教导过阿嫆‘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注)……” “过去阿嫆年纪小,还不能体会,如今在庙里呆了这许久,阿嫆日夜反省,如今已经想得很清楚,也终于明白了这做人的道理,还求伯娘看在我死去娘亲的份上,让我……回去了罢!” 说罢,谢嫆哀哀欲绝的啜泣起来。 萧玉杏沉默不语。 方才谢嫆引用的那一段,乃是圣贤孟子的语录,劝诫君王治国为民的。 萧玉杏确信自己从未教导过谢嫆这样的话,哪怕是前世。 ——谢嫆年纪小,又是个女孩 分卷阅读199 儿。前世萧玉杏教养幼年的谢嫆时,多会用寓教于乐的方式来教导。她会针对谢嫆的性格里不好的一面,用各种方式反复磨搓纠正;再引导着谢嫆性格里好的一面、将之发扬光大。 所以? 这谢嫆真是越来越有心计了。 站在一旁的谢楠却是个毫无心机的,听了长姊的话,便摇头晃脑地说道—— “……‘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亦然。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注)……” “哈哈,原来阿姊还记着这一段啊,这是岑夫子最喜欢念叨的一段,原来阿姊怎么也背不下来的,现在背得这么溜啊,我都快忘光了!” 谢楠兴奋地说道。 萧玉杏看着这姐弟俩,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谢嫆被亲兄弟给拆了台,气得满面通红! 萧玉杏起身离开。 谢嫆急了,伸出手就想去抓萧玉杏的裙摆,“伯娘……” 谢承宣冷冷地说道:“阿嫆,可还是没想明白何为规矩?” 谢嫆一愣,手儿停顿在半空中。 她直觉有些不妙,但又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急出了眼泪,咬牙仰头看向谢承宣,“大伯父,阿嫆不想呆在庙里……族里的女孩子们都在家中、为何我不能?我犯了错,难道不该由长辈教导指正,就这么把我扔进了家庙里,大伯父你……好狠的心!” 这话惹怒了她的父亲谢承安。 “阿嫆,所以你在家庙里呆了近三个月,只悟出了‘晚辈犯错由长辈担责’这一个道理?且今天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自个儿偷偷的跑了出来的?你……你可是个女孩子家,能随意自个儿一个人跑出来?”谢承安问道。 谢嫆冷笑,“二爷还是先管好自个儿吧!但凡你有点儿用、能护得住女儿的,我至于落得如此境地么?再说了,我哪里有说错?过了年我也才十岁,我难道不是个孩子?我说错了话、做错了事……难道不应该被长辈给护着?现如今我还小,你不护着我的,日后我大了你老了,你还指望我护着你?” 谢承安怒极! ——好,好哇!连声阿爹也不肯喊了,直接叫上了二爷?且听听这话啊!她非但不认错,还怪亲爹无用?犯了错没关系,改了就好。可谢嫆分明就是死不悔改、油盐不进的模样儿! 谢承安被气得不轻,奈何他一向性子温和,想发作也不知要怎么发作…… 当下就被气得面色铁青,只得一甩长袖就气冲冲地走出了屋子。 小杜氏更加不愿意趟这浑水。 自打知道谢嫆来了,她立刻使了眼色让谢媺避了出去。此时见谢承安也走了,小杜氏连忙也跟着离开。 而那一边,章氏却趁机在一旁劝谢承宣,“阿宣呀,阿嫆还小,你把她关在家庙里干啥!到时候还惹下口舌,说你欺负侄女儿!” 谢承宣早将刚才那出戏看了个分明。 再听他娘说的这番蠢话,他冷笑,“我不怕被人笑话以大欺小,可我怕……这祸害将来会让我谢氏满门诛连!” 说罢,他又吩咐谢楠,“阿楠,将‘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句话的意思告诉你阿奶。” 谢楠应了一声,磕磕绊绊地解释了起来。 谢承宣命人将哭哭啼啼的谢嫆送回家庙去,又命虎生亲自押送,再好生敲打一下家庙的住持。 谢嫆凄凄怨怨的走了。 = = 正如谢承宣所说,到了年二十九和年初二,萧玉杏都要跟着其他的外命妇一块儿去宫里朝拜。 上一回她见到齐妃与皇上的时候,还有些失态;但这两回见得勤了,略减思亲之情,也慢慢变得正常了。 哪怕是帝妃因为过于忙碌而无暇顾及萧玉杏,她只能远远的看上一眼…… 也满足了。 不过,今年这个年,不光是帝妃过得不愉快,就是内外命妇们也全都战战兢兢的。 ——因为齐太后很是不妥。 据说是犯了煞,夜里一合眼就做噩梦,天亮以后又不认得人了,颠颠狂狂的骂天骂地骂神仙,还说出许许多多可怕至极的陈年旧事。 所以只要她略清醒些,就慌着找巫师来跳大神…… 但依着本朝律法,佛道才是正宗,其余一切都是歪门邪道。这是太|祖立下的国法,只因前朝灭亡,便因巫医、妖妃、炼丹、宦官涉政而起。 不过,皇上虽然很生气,但看在太后年老且病弱的份上,忍了。 只齐太后找了好几个巫师入宫给她驱邪,就没一个是顶用的。她就只好委托齐家人、或是亲近的一些其他贵妇人们代为寻找其他的巫师。 那几个贵妇人们就帮着找了、又给带进宫里来…… 皇上看在太后的面上,也忍了。 但当这些巫师做完法事,跟着贵妇人们出宫以后? 皇上立刻让人捉拿了那些巫师,不问情由统统绞死!又下令将捉 分卷阅读200 拿那些贵妇人们、将她们关进大理寺女牢里去好好反省…… 这么一来,再也无人敢帮着齐太后寻巫师了。 萧玉杏可不想关心齐太后的事儿。 不过,看起来齐太后再也没空为难她了,这也让她感到松了口气。 年初五这日,趁着谢承宣有假期,夫妻俩带着一双儿女、又叫上了老先生,一家五口去了京郊的玉镜湖游玩。 这几日又下了雪,景色极优美,又兼之是在春假里,所以来玉镜湖游玩的人特别多。 萧玉杏带着俩只人小腿短、还对一切都感到好奇的小团子,总是啰嗦又麻烦的;后来谢承宣提议,不如去附近的苦严寺稍作休息。苦严寺乃禅宗修士的清修静地,并不接待外客,但也对熟识的人开放。谢承宣就与方丈相熟,可以去赏赏雪景、吃顿斋饭。 萧玉杏欣然应允。 只是,当一家子老小刚刚才踏进苦严寺…… 萧玉杏猛然看到庭院中站着一个熟悉到了极点的人。 “啊?” 她不由得低呼了一声。 那人亦听到女子的惊呼,便转头来看—— 两人四目相对,皆尽愣住。 作者有话要说:  注:谢嫆和谢楠说的那两句是孟子语录 . 感谢在20200902 22:05:36~20200903 11:5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1 章 眼前的男子身材中等, 样貌清俊,穿一身寺院里修士们穿着的长袍,又将一头墨色长发放下、随意散于身后…… 活脱脱一位世外谪仙。 只他并无居士应有的淡然与从容。 他虽面露愁容,看向萧玉杏的目光是激动的、震惊的, 似乎还带着一丝不能十分辨明的狂喜。他的嘴唇微微颤动, 却迟迟说不出话来。 倒是萧玉杏失声惊呼, “……阿元?” 顿了一顿,她又觉得不妥, 连忙朝着男子曲膝行礼, 口称,“臣妇谢萧氏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安!” 谢承宣亦朝着太子行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老先生假装没看见, 将双手负在身后, 扭头走了。 太子连忙摆手, “起、起!不必多礼。” 这时,萧玉杏的一双儿女则好奇地打量着阿爹阿娘。 团子们还太小,萧玉杏还没开始教他们规矩。 但喜喜先学着阿娘的动作, 像模像样的曲膝、侧身、压掌, 朝着太子行礼, 还奶声奶气地说道:“喜喜见过殿下!” 阿铮就学喜喜,也朝太子行福礼,“阿灯……” 结果的动作没能掌握好,曲膝的时候左脚踩右脚了,“哎哟”一声就摔地上了! 所幸这几日一直在下大雪,地上铺满了厚厚一层雪,胖团子一头栽进松柔的雪面上, 整个人深陷进去—— 萧玉杏被吓一跳,正准备把儿子拎起来;结果胖团子挣扎了几下就自个儿蹦跶了起来。 只这么一来,阿铮忘了要怎么行礼了。 情急之下,他给太子鞠了个躬,“阿灯见过……踮下!” 诶,险些连“踮下”也忘了。 太子忍俊不禁,又见阿铮白胖可爱、虎头虎脑的,心里更是欢喜,问萧玉杏,“……早听说了阿杏的一双龙凤胎了,这个是哥哥,叫阿灯?” 萧玉杏笑着解释,“他有些吐词不清,其实他叫谢铮,铮铮傲骨的铮,小字无渡;女儿叫谢婠、小字喜喜,皆因她出世时太过于赢弱,故此外子为其取婠妠之意。” 太子含笑摸子摸阿铮的头顶,视线又转向了喜喜。 其实乍一看,两只团子是一般大小的。 但仔细看来,就知道阿铮要健康得多,他脸蛋儿圆鼓鼓的、还泛着健康的红晕,身上就穿了件棉衣、外头罩着防风防水的儿狼皮小袄。 喜喜就不同了,因为瘦弱,她的小脸儿细细尖尖的,那双酷似萧玉杏的美丽眼睛就显得特别大;而她的肌肤又如上等无瑕的白玉雕就、竟无一丝血色。 但她的身形看起来和胖墩墩的阿铮差不离儿,是因为穿得多。 ——罩在最外头的是件轻巧又密实的白狐披风,披风之下是大红锦缎镶灰鼠皮棉袄。另外脚下蹬着麂皮小靴,手里还拢着白狐皮的袖筒…… 竟是个十足十的小美人胚子。 太子看看阿铮、又看看喜喜,实在是越看越喜欢。 “好!好极……”说着,太子习惯性的伸手摸向了腰间。 ——他想打赏。 奈何他穿着宽松的修士袍子,连条腰带都没有。 太子有些尴尬,“今儿……” 萧玉杏适时解围,转移了 分卷阅读201 话题,“殿下今儿怎么在这儿?” 老先生站在远处唤着阿铮和喜喜,谢承宣亦对太子说道:“殿下,请恕微臣失陪。” 说罢,他便带着孩子们离开。 太子有些震惊,似乎没有预料到谢承宣居然这么大方,完全不在乎男女大防,就让阿杏留下来和他在一起? 萧玉杏能看懂太子的表情。 她笑了笑,低声说道:“殿下放心,我亦时常向他提起……往日我还在宫里时的际遇。”言外之意就是:他知道你曾经很照顾我。 闻言,太子突然陷入怔忡。 他想起了那些年,与甜杏儿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 究竟是什么时候见到甜杏、认识甜杏的,他已经记不清了。母妃的关雎宫里也有几个小宫女儿,但甜杏最好看、最聪明,又是体格最弱的,好像连母妃也特别关心甜杏。 他就日夜和甜杏呆在一起。 他吃什么、甜杏也跟着吃什么;他睡在哪儿、甜杏也睡在哪儿。 那时候母妃对甜杏很严厉,甚至比对他这个亲儿子还要更严厉。他既庆幸、又隐约觉得不对味儿。可看到甜杏被责骂惩罚得眼泪汪汪的模样儿……他又觉得,好像还是他更庆幸。 后来,甜杏不在母妃宫里了,她去御书房服侍父皇。 因为这样,他变得喜欢去御书房了。 他和甜杏一块儿长大,两人实在是太熟悉了。他知道她所有的心事,她也知道他所有的一切……两人像无话不谈的朋友、更像亲姐弟。 她生他的气、气极了,会像发了怒的兔子那样,挥起爪子就挠他!他生她的气时,也是丝毫不顾一国之储君的仪态,跺着脚、跳得老高的骂她…… 总不过一日,两人就能和好。 当然了,可能因为他是太子、她是宫女,也可能是她比他大两岁的缘故,她向他低头的次数要多一些。 而他,因为面子上抹不开,每次和她吵架……其实心里早后悔了,想服软、又拉不下脸来,所以在和好以后,他会加倍的对她好。 再后来,他大了。 母妃给他安排了两个贴身服侍的宫女,说以后他不必“憋着”??? 他莫名其妙。 直到身边的小太监低声提点了,他才恍然大悟!可看着那两个宫女儿……怎么看都不顺眼! 夜里自个儿睡在床上,他突然梦到了甜杏儿,然后—— 半夜起来换亵裤。 接下来,他故意好几天都冷着甜杏儿,就是见了她,也不理不睬。 他觉得甜杏会来找他。 但是…… 她没来。 过了几天,他忍不住了,主动跑去找她。 她却一切如常?! 他意识到,或许她…… 为了试探甜杏,他做了一件最最最愚蠢的事。 ——他邀约张家贵女去郊游,然后在郊外采摘了一篮杏子,回宫交给了甜杏。 甜杏一边吃杏子,一边好奇的问他:皇宫外边是什么样儿的?郊游究竟玩什么?外边儿的杏树和宫里的杏树有什么不一样…… 她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与兴趣,唯独没有问过一句:你为什么要和张家贵女去郊游? 他失望透顶。 张家贵女是母妃指定的未来太子妃的人选。他邀约了张姑娘去郊游,母妃十分高兴,特意来问他,对张姑娘怎么看…… 他一时冲动,告诉母妃说,他想娶甜杏为妻。 母妃沉默了许久。 正如他想像的那样,母妃喝斥了他,说甜杏身份低,哪配当太子正妃。 不过,倒是可以日后等册封了太子妃以后,再纳了甜杏。 在那一刻,他心中不知是悲是喜。 他太了解甜杏了。 甜杏心心念念的,就是出宫去、找到她的父母家人。她总说,他们一直不来找她,定是有什么为难之处……无论是什么原因,总要去问个清楚明白。 甜杏也绝不会委身为妾。她总说,等到她出宫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不能苛求太多,给人做继室也可、前头的原配留下了孩子也可,但对方不能有妾。 若她实在找不到家人……那就把以后丈夫的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那样,好好对待。看看,在宫里这个吃人的地方,不也有很多人对她很好么。只要她将心比心,总会遇到对她好的人。 他沉默了。 甜杏想要的,既不是天上的星星也不是什么龙凤麒麟这样可闻而不可见的东西,但他虽贵为当朝太子……却是一样也给不起。 日子就那样一天天的继续往下过。 他的婚事成为全后宫、整个王朝的最最最重要的事,这让他感到无比的焦虑与烦臊。再加上父皇对他越来越严苛,一桩又一桩的国事、朝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羡慕甜杏。 虽她只是个小宫女儿,但她还有梦。 分卷阅读202 她梦想着熬到二十五岁被放出宫,就能去做她想做的事。 而他呢? 恐怕一生都是煎熬。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自暴算弃。父皇为此大发雷霆,母妃终日劝说……好吧,道理他都懂,可只要一想起这辈子他都要这么一天又一天的重复,他就觉得生无可恋。 终有一回,他听到母妃和父皇吵架。母妃的意思是,想让甜杏给他做试婚宫女? 他又惊又喜,却又十分的惶恐不安。 ——如真是那样,他就……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留下她!从此在这冷冰冰的皇宫之中,总有属于他的温暖归处!可是,甜杏又曾说过她绝不为妾…… 他犹豫了。 然而让他感到更震惊的是,父皇居然拒绝了母妃的请求??? 这是不是也证明着,父皇其实也挺维护甜杏的? 他并不嫉妒。 其实还因为他的长辈疼爱甜杏而感到高兴。 不久,父皇就来找他谈话了。 父皇说:“阿元,你该知道……论聪明、论资质,朝中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强过你万倍。可你又是朕唯一的儿子,这就是朕为什么一直逼着你,早早要你帮着管理朝政与国事的缘故。朕只盼着能活到六十岁往上,最好能看着你的孩子出生……” 父皇鲜少这样与他推心置腹。 阿元没能忍住,小小声问道:“父皇,您只爱先皇后一人吗?” 父皇愣住。 阿元继续小小声说道:“您和母妃可瞒不了我……在人前,倒是一副和睦的样子,可自从我记事以来,您就没在母妃宫里歇过……您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为国操劳,究竟是为了什么?” 父皇陷入怔忡。 良久,他才哑着嗓子问,“阿元究竟喜欢谁?” 阿元亦沉默了许久。 “我……还是不说了吧,”他轻声说道,“连父皇也保不住自己心爱的女人……我和父皇比、差得更远,又靠什么来保护她?且我已命中注定,今后必会三妻四妾的……与其看着她慢慢死去,倒不如从一开始就给她一条活路。” 父皇大受触动,喃喃自语,“把她……留在身边,就是……看着她慢慢死去?” 阿元垂下了头,低声说道:“我不想像父皇这样,爱上了一个姑娘,就千方百计的得到她、可又没法子保护她……连我都敌不过那些妖魔鬼怪,又怎能把她推到那些妖魔鬼怪的利爪之下?难道这就是我给她的爱?” “如我强留住她,总有一天,我会眼睁睁看着她慢慢死去,说不定我还要为了这个王朝而延绵子嗣,和自己不爱的女人、甚至有可能是害死她的女人同床共枕……” 说到这儿,阿元哭了。 父皇静静在地陪着他坐了许久。 最后临走时,父皇对他说:“朕知道你喜欢甜杏,但你也要知道,甜杏不谙世事,她未必知道你的心思。只你毕竟是朕唯一的儿子,朕……始终是偏向你的。” “朕会让甜杏去东宫,从今后你有了她,就好好念书、处理政务罢……倘若你有本事能战胜那些妖魔鬼怪的,就是立她为皇后又如何?当年你的皇祖父不也让朕娶了楚皇后么?” “阿元,你要尽快强大起来,倘若你打不过那些妖魔鬼怪的,你就不能和甜杏在一块儿了……甜蜜杏今年十九了,到你大婚之前、甚至在她二十五岁之前,她可以一直呆在你身边。你,还有六年的时间。” 阿元含泪笑了。 他努力点头。 果然—— 第二天,甜杏就挎着个小包袱来到了东宫。 她不愿意在后院服侍他。 他就由着她,让她在前院的书房里服侍。 但因为有了她的陪伴,每天下朝以后,他愿意继续在书房里处理公务。 甜杏像个真正的贤内助,能帮着他把大多数政务给分拣得清清楚楚……这样他处理起来,速度又快又好。同时她记性极佳,往年在御书房服侍父皇的时候,哪年哪月哪日哪个地方官呈了什么折子报告了什么事儿……她全都张嘴就来。 但凡遇上他无法解决的事儿,甜杏就会告诉他,父皇于何时曾经处理过类似的事件,让他第二天去御书房查找资料,或者直接问父皇。 一段时间下来,他处理政务又快又好,父皇十分高兴,群臣也很明显的对他越来越臣服。 他有了甜杏的陪伴,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不知不觉就过了好几年。 在甜杏二十二岁那年,几家贵女为争夺太子妃之位开始了勾心斗角。这让他感到深恶痛绝,愈发的不想看到这些女人……但是,大约是他太冷落这些女人了?她们认为,是甜杏勾引了她。 无辜的甜杏被太后杖责。 他知道自己不能出面。 ——若他出面,便是甜杏的催死符! 他只得去求母妃、去求父皇……最终堪堪救下了甜杏。 分卷阅读203 然而甜杏也只剩下了半条命。 父皇再一次和他谈话,“可曾已想好了?” 他沉默许久,最终带着泣音说道:“让她走罢……走得远远的,别让我知道她在哪儿,也、也别告诉她……我的心思。” 父皇也红了眼圈儿,摇头轻叹,“痴儿,痴儿……” 后来甜杏出了宫。 他做不到完全不关心她…… 窥得她的下落,他让人一天三次的去看她,甚至还亲自悄悄去看过。知道她慢慢的好了,他也才慢慢放下心来。 不久,他就听说有位富绅家的公子想要求娶她? 阿元又嫉又恨。 但清醒过后,他亦明白……那些贵女根本不会放过甜杏,除非她真正另嫁生子。 他又细细考察过那人,知道也是功勋之后,且生得仪表堂堂,据说此人极善经营、又洁身自好。 阿元妥协了。 他在暗处,眼睁睁地看了一出烈女怕缠郎的戏码、又眼睁睁地看着她穿着大红嫁衣、含羞带怯地另嫁他人…… 他的心也跟着死了。 再后来,父皇赐婚、册太子妃的圣旨下来了。 呵呵,果然是一正妃二侧妃,再加上其他权臣们塞来的女人,他后院里足有十二三个有名有份的,再加上她们带来的媵妾与侍女,足足有五六十人! 那些女人整天为了些针头线脑的争个你死我活! 他痛恨这些女人,要么歇在父皇的御书房里,要么就歇在东宫前院的书房里,整整一年多没踏进过后院一步。 那些女人不死心,去太后跟前哭哭啼啼。 太后又将他一顿喝斥,言辞之间还提起了当年的甜杏…… 阿元又惊又怒! 太后是个什么人、她的真面目是怎么样的……他早已看透!甜杏都已经另嫁他人了,难道太后还不肯放过她? 一时间,他恨透了太后、也恨透了东宫后院的那些女人。 他尤其恨秦蔚雪。 她想得到他的宠爱、为他生养孩子? 呵呵。 那天晚上他睡了秦蔚雪…… 她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所以她并不知道,其实他根本没要她,只是命她趴着、背对着她,然后用一柄玉|势破了她的处。 从此以后,他每夜都召两三个女人侍寝,还让那些女人把她们的媵妾、侍女都叫上。 在一个月以内,他一共睡了四十几个女人。 第二个月,就传出有十来个女人怀了孕。 第三个月,东宫怀了孕的女人全都流产了……一个没落下! 他冷笑。 这事儿是谁做的,还用问吗? 所有的人全都心知肚明,包括太后在内。 但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居然没有一个人责怪秦蔚雪。 阿元也无所谓。 毕竟从此后,再没人敢逼他睡女人了。 又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年—— 去南疆从军的阿杏的丈夫谢承宣出息了,竟然得到了父皇的赏识,给调回到京城任禁卫军总统领??? 阿元也很是高兴。 虽然他已经有好些年没见着甜杏了…… 但他一直没能忘了她。 他一直在打听着她的消息,却又不敢打扰她……他只知道,在南疆的时候,她曾因体弱滑了一胎,后来休养了许久,才又怀上了孩子,还是一对龙凤胎。 他还知道,甜杏的丈夫对她很好,这些年以来,谢承宣并没有纳妾…… 且他见过谢承宣好几次了。老实讲,若他撇开太子的身份,真真儿无论是人才品貌还是文韬武略,他就没有一样能比过谢承宣去的! 甜杏嫁给这样的伟丈夫、是比跟着他这样的软脚虾强。 阿元心里既欣慰、又酸楚。 不过,他本来打算将这些心思深埋心底,以为无人知晓的……不曾想,甜杏的回归,令秦蔚雪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找他闹,毫不留情面地将他深藏着的心事血淋淋的公布于众! 这让他觉得烦闷得不行。 似乎只有来到寺院,过上如同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令身体受到极致的磨难,才能让他的心里好受一点儿。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苦严寺里遇到了…… 他朝思暮想着的甜杏?! “殿下?” 甜杏诧异的声音响起。 太子回过神来,才发觉……他看向甜杏的视线已经模糊得不像话了。 一个不留神—— 滚烫的眼泪从眼眶里跌下。 萧玉杏自然也看到了太子悲伤的模样儿。 她莫名有些难受。 “阿娘!阿娘——” “娘娘!娘娘!” 她的孩子们突然在不远处齐声叫喊了起来。 萧玉杏 分卷阅读204 转头看去—— 似乎是孩子们得到什么了不得的宝贝,欢欣雀跃地想让她过去,但被老先生和谢承宣一人一个的哄住了。 太子的视线显然也被吸引了过去。 他静静地看着那两只小团子…… 半晌,他轻声说道:“咱们小时候,是不是也是那样儿的?大多时候挺要好的,但有时候也吵、也闹……我记得我发过无数次誓、再也不和你好的。你也会在气狠了的时候骂我是笨驴……” 萧玉杏“卟哧”一声就笑了。 对于太子,她的情感很复杂。 ——萧玉杏与他情同姐弟。 两人一块儿在帝妃跟前长大……她又长他两岁,两人确实好得就像亲姐弟似的。齐妃惩罚她临摹字帖,太子暗中帮了着她抄了不知多少!皇上责怪太子不爱读书,她暗地里挖空心思帮着想法子助他背书写文章。 她相信齐妃也是对她好的,但当着大多数宫人的面,又必须“一碗水端平”,所以萧玉杏也没少捱过齐妃的责怪。 就只有太子…… 对她从来如一。 用皇上或众臣的眼光来看,太子他……有些愚笨,不太适合当一国之储君。 只有萧玉杏知道,这是因为太子具有至臻至善的品格的缘故。 他眼里容不得沙子、追求极致完美,相信人之初、性本善,他还十分在乎别人的感受。所以他不懂得圆滑、不明白也不理解“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容易钻牛角尖,也容易被别人的情绪带动。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但不适合当一国之君,少了些杀伐果断的气势与前瞻远瞩的目光。 ——萧玉杏对太子是抱有愧疚之情的。 前世,当太子被废、与齐妃一块儿被幽禁在皇陵的时候,她并没有给予他们太多的关怀。只因皇陵守备森严、她又是外臣武将之妻,代表着兵权在握的戍边将军谢承宣。 她的身份实在太敏感,不能前去探望。就只能借用宋嬷嬷的名义,私下常送些日常的吃用东西去给他们…… 然而送十次出去,倒有七八次被退回。萧玉杏心里清楚,肯定不是太子与齐妃不要,而是有人为难,故此退回。 不能在他们落难的时候帮上一把,萧玉杏心里有些难受。 再就是—— ——萧玉杏和太子的身份很有可能对调了。 这让她心里十分纠结。 可要问她恨齐妃吗?恨皇上吗?恨太子吗? 她也答不出来。 齐妃娘娘明明就很在意她…… 如果齐妃真是她的生母,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在她小时候,齐妃会对她那么“狠”,然后又把她弄到御书房去侍候皇上了。 ——留在后宫危险重重,因为有太后那个比疯子还颠狂的人在。 只有呆在前朝、且有了皇上的看护,她才能安然无恙。但是,如果没点儿真本事,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凭什么能去御前侍候? 所以她就被逼着学了一手极佳的研墨功夫。 到底恨不恨齐妃,这是困扰萧玉杏太久太久的问题…… 至今没有答案。 但要问她恨不恨皇上、恨不恨太子? 不恨的。 他们都是不知情的人。 而且…… 他们对她已经很好很好了。 如果她和谢承宣的猜测是真,那么萧玉杏庆幸自己拥有一个真正慈爱的父亲,与一个……虽然夺了她本该有的身份,却在不知情的前提下无比维护她的人。 她吸了吸鼻子,低声问道:“阿元,你呆在这里,是因为我吗?” ——要不然秦蔚雪针对她做什么! 太子愣住。 他转过头,震惊地看着她。 自她离宫以后,这声“阿元”便教他痴想了几年,如今终于亲耳听见! 就是此刻教他死去…… 也不枉了! 又及,她终于知晓了他的心思??? 可她的眼神如此清澈、态度又如此落落大方…… 萧玉杏又问,“你和太子妃……真不能好好的么?”顿了一顿,又道,“毕竟也是姻缘一场,你就不能开诚布公的和她谈一谈?万一她……” 太子黯然苦笑,“不必了,能将东宫后院四十多个女人一一赶尽杀绝的,我跟她有什么好谈的?” 他就知道,她根本不明白他的心思。 听了太子的话,萧玉杏默然。 她不知道要怎么劝他才好,只得说道:“或许日子长了,就……” “得了吧!”太子说道,“……父皇尚未登基时,先皇后还在东宫当太子妃呢,就殁了……就连她的先皇后之位,也是父皇登基以后追封的!” “你再看看,先皇后与父皇在一块儿最多也就三年……可到如今,父皇和母妃相处了快三十年啦,他到底也没爱上我母妃……” “日子 分卷阅读205 长了,连有情人都会变成怨偶,何况本来就是两看生厌的仇人呢!”太子无奈地说道。 萧玉杏咬住了唇儿。 “甜杏,你过得好吗?”他突然问道。 萧玉杏点点头。 太子笑了。 他也觉得她过得应该很好。 ——她面色红润,眼睛明亮,眉宇间一派温柔和气。且她身上的衣物、饰品皆不俗,气质又雍容华贵。只有生活富足,被娇养着、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惯着,才会拥有这样的从容气质。 那就好。 不枉费他的放手。 他看了看天,低声说道:“那就好……时候不早了,我该去做功课了,你……玩一玩就带着孩子们去用些斋饭罢!孩子太小了,不经饿。” 说着,他转身离开。 “阿元!”萧玉杏叫住了他,“……你、你呆在这儿,难道不管朝政与国事了吗?” 他转身,含笑看着她,“当然不是,我也只是偶尔过来放空……脑子里事儿太多了,一会儿盐引茶引,一会儿洪灾雪灾的,心里静不下来。” 萧玉杏放下心来。 一时间,她也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只得嘱咐道:“以后得了闲,也该常去宫里看看齐妃娘娘和皇上,我瞧着像是齐妃娘娘的腰疾犯了,皇上也总咳嗽……” 太子微笑,“好。” 他又等了一会儿,见她再无话说,便点点头,转身走了。 待他背过身去,便有豆大的泪珠从他眼眶里一颗接一颗的跃出……只他稳稳的、继续一步一步的走着,绝不允许任何人看穿他心底的悲伤。 泪水顺着面庞跌入风雪之中,瞬间凝成冰珠、又重重摔进雪地里;而他的鞋底磨擦着雪面,发出沙沙的轻响……似乎又将那凝冰的泪珠给碾得粉碎! = = 谢承宣去找了住持来,捐了香火钱,然后要了个雅舍、蹭了一顿饭,又带着孩子们在后山玩儿,替喜喜折了几枝梅花、又带着阿铮堆了个雪人儿,最后又陪着阿杏找僧人们买了些山货…… 一家子这才坐了马车往回赶。 两只团子被各自的奶娘给抱着,坐在后头的马车里呼呼大睡。 萧玉杏则坐在前头的马车里陷入沉思。 突然—— 有人尖叫了一声,“啊!救命!” 是个女子的声音?! 跟着,萧玉杏就听到了自家侍卫们的惊呼声: “……什么人?” “大胆!” “何人胆敢冒犯我家夫人!” 萧玉杏忍不住掀开了车窗帘子一看—— 原来,一个身姿曼妙、容貌姣美的年轻姑娘摔倒在萧玉杏的车架旁,手里拎着的一应物什也全都散乱一地,大多数全都散在车轮下。 大多都是纸元宝、纸屋、纸人、纸钱等……用来祭祀去世的人的东西。然而这些东西全都洒在她的车架之下? 这还是过年时候呢,遇上这种事,有种“死路一条”的意思。 难怪侍卫们这样生气呢! 萧玉杏紧紧地盯住了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 ——她认得这个女子。 且还知道此女来历不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3 11:58:01~20200905 11:3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2 章 萧玉杏看着跌坐在自家马车旁的美貌女子。 ——在这样下着大雪的天气里, 这女子居然穿了一身半旧的单衣?她穿得单薄又生得眼眉如画,再衬着面上惶恐不安的神情,愈发显得可怜兮兮、楚楚动人。 那女子亦一眼就看到了萧玉杏。 “大奶奶行行好!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女子坐在雪地里啜泣了起来,眼泪汪汪、鼻头还冻得通红。 谢承宣冷眼旁观着这女子, 早已心生怀疑, 正准备挥手命侍卫驱赶她—— 萧玉杏及时叫停, “大爷,且慢!” 然后吩咐了侍女芍药一番。 芍药得令, 下了马车去询问了那女子几句, 回来复命,“启禀大奶奶,那位姑娘说她姓贾、乃昌州人士,随亲戚来到京都本想替故去的祖父做法事的, 不想竟与亲人走散了, 如今不知如何是好。” 萧玉杏点头, “你去问问她,可愿意先跟了我回家去略作休养,过几日我再遣了人送她回家?” 芍药又去传话, 片刻即回, “启禀大奶奶, 贾姑娘同意了,还说想过来给您磕头。” “不必了,在这外头也不方便,先教她去后头和沈嬷嬷坐一辆车……记着,要告诉沈嬷嬷,不该说的不要说。”萧玉杏道。 分卷阅读206 芍药应下,领着那贾姑娘去了后头的马车那儿。 谢承宣是不大乐意的。 ——对方必毕竟是个年轻美貌的大姑娘!而他又举事在即, 既要避嫌、也不该再节外生枝,阿杏何必收留这种来历不明的人? 但是…… 好吧,既然阿杏这么做了,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众人回到了城西的谢家。 萧玉杏让沈嬷嬷把贾姑娘安置到客院里,又派芍药去和小杜氏说了一声,然后就换上了家常衣裳,又忙着照看孩子们,还不忘吩咐侍女们赶紧去熬红糖姜汤,让今儿出过门的人都能喝上一碗甜甜辣辣的姜汤暖暖身子。 谢承宣回来了。 萧玉杏刚刚才照看完孩子们,见他进来了,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替他解下大氅…… 谢承宣却先摸了摸她的手。 ——暖和着呢! 他这才放下了心,张开双臂、就着她的服侍把大氅脱了下来。 “有了老先生的照看,像是今年冬天又比往年强些,”谢承宣笑道,“那几味药膳再继续吃,我再去问问老先生,看看还能不能变出其他的花样出来。来来回回的总是那几样,怕你吃腻了……” 萧玉杏笑了笑,将他除下的黑熊皮大氅交给芙蓉,吩咐道:“拿去西屋挂着去,用干帕子拭干了上头的风雪湿气,记着,要来回擦拭三遍,再系几个驱虫除味的香包上去……” 芙蓉应下,抱着大氅出去了。 萧玉杏这才上了炕,拉住小薄被盖在自个儿的腿,又拿出茶叶茶具出来准备烹茶,说道:“我知道大爷想问我什么……我也知道,这年节下的,一个美貌的单身姑娘突然冲着咱们来……确实惹人生疑。” “只我还不能拒绝她!”说着,她一边洗茶具一边说道,“大爷以为她是谁?” 谢承宣愣住,“原来阿杏认得她?” 萧玉杏轻轻地“嗯”了一声,答道:“那位贾姑娘,以后会成为陈王的姬妾。” 谢承宣眼里顿时精光四射! ——前世他十年间都不曾踏足京都,虽然人脉和人际关系门儿清,但也有些人是不认得的。 太子与陈王的正妃侧妃,他倒是在后来任禁卫军统领的时候见过;但二王后院里没有名份的姬妾,他一个戍边武将如何认得! 萧玉杏沏了两杯热茶,一杯往谢承宣的方向推,又将另一杯捧在手心里慢慢啜饮,沉吟道:“……大爷不知道,这位贾姑娘……据说与德妃有旧,大约是因此才做了陈王的姬妾的。我猜,她一定是个很有手段的人。” 谢承宣也拿过茶盏,细品那清幽香远的雅茗,问道:“此话怎讲?” 萧玉杏努力回忆前世。 “这贾姑娘虽是未受册封的姬妾,但极受陈王宠爱,德妃也喜爱她,甚至越过了陈王妃与两位侧妃去!前世我常在德妃宫里见过她……想来,她竟能时常伴在德妃左右,且瞧她的神态,在德妃跟前似乎比陈王妃还要自在些似的。” “我也曾猜想过,德妃那样捧着贾姑娘,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还是那老一套?毕竟德妃出身世家奴,可陈王妃却是世家贵女……难道是为了打压陈王妃与那两位侧妃?这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当婆母的、都不希望儿媳样样儿都强过自个儿。” “但现在想来,倒是还有一个可能性,难道说,这贾姑娘对德妃来说,是个十分重要的人?又或是贾姑娘拿捏着德嫔或陈王的什么把柄?以至于德妃与陈王不得不捧着她?”萧玉杏猜测着说道。 谢承宣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才说道:“还得阿杏警觉。” 萧玉杏道:“想来贾姑娘会在咱们府上小住几天,大爷该安排几个可靠人近身服侍了。” 谢承宣认真点头。 侍女芙蓉站在门边儿回话,“启禀大爷大奶奶,贾姑娘说、想过来给大奶奶请安。” 萧玉杏道:“你好好和贾姑娘说,教她不必担心,只管安心吃喝。今儿我出门子一趟,觉得累得慌,歇好了明儿再去找她说话。” 芙蓉应了,去传话了。 谢承宣冷笑,“她倒着急了。” 萧玉杏却喃喃自言自语,“到底是为什么……她突然找上了我呢?前世贾姑娘可没有提前出现过,且与我也无甚来往,她究竟是什么人?会是沈家的人么?” 然后又摇头,“不、不像……如果贾姑娘是沈家的人,恐怕德妃对她就没这么贴心了。毕竟德妃的身份在沈家来说,是真的低到了尘埃里……” 谢承宣突然一凛。 “难道说,咱们露馅儿了?”他低声说道。 萧玉杏咬唇看向了谢承宣,“最最最奇怪的,就是……” 说到这儿,她抬头看向了谢承宣,问道:“大爷,你会让我亲自去冀州刺探沈家、或德妃的底细么?” 谢承宣久久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点头,沉声说道:“我势必是舍不得让阿杏出一点点意外的,又 分卷阅读207 怎会让你去冀州?所以阿杏说得对……德妃虽然倚仗贾姑娘,但这贾姑娘肯定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恐怕她背后还有更厉害的角色,甚至连德妃也不敢得罪?” 萧玉杏道:“贾姑娘摸到了咱们这儿来……怕是如大爷所猜测的那样,咱们已经露馅儿了。所以,我也应该要和这位贾姑娘打打交道,看一看……她到底想从我这儿知道些什么。” 顿了一顿,她又嘱咐谢承宣,“只这位贾姑娘胆敢孤身一人来查探我的底细,她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大爷安排人去近身服侍她的时候,切记不该问的千万不要问、以免露了马脚。” 谢承宣已经有些着急了。 ——正如他和阿杏所猜测的那样,贾姑娘突然出现,十之八九是阿杏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这可不妙。 谢承宣点点头,站起身说道:“那我这就去前院了……今儿晚饭不进来吃,阿杏好生看着孩子们罢!” 萧玉杏颌首:“大爷不必担心,啊,大爷要穿了大氅去么?” 他已经走到了门口,又摆手,“不必,并不出门。” 等到谢承宣走了…… 萧玉杏突然想起来—— 她好像还没来得及把今天在苦严寺里、她和太子之间的谈话说给谢承宣听? 不过,好像谢承宣本来也就不怎么在意这件事? 他是对她太放心了?还是对太子太放心了? 萧玉杏苦笑。 其实也没啥好说的……太子的心意,纵使她前世不懂,如今也懂了。 那又如何?从一开始,她和太子就是不可能的;到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但现在想想,当初皇上和齐妃让她去东宫…… 恐怕也存着想要搓和她与太子的心思? 皇上是被蒙在鼓里的,所以—— 大约齐妃才是这事件的推手,她还是不想让皇家的血脉流落在外。 萧玉杏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但想明白这件事以后,她不由得十分感激太子。 在那个时候,以她和阿元悬殊的身份……若他要强纳了她,她是无法拒绝的。 然而阿元并没有这么做。 他甚至……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了宫,又一直都安安静静的,从来也没有打扰过她。 要不是今天偶然看到他、又看到他那样惊喜、又那样伤心的模样儿……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思。 萧玉杏扶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5 11:37:04~20200906 15:1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希望 2瓶;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3 章 据说谢承宣当天就派了个女暗卫充作侍女, 去服侍那位贾姑娘去了。 第二天一早,贾姑娘就过来给萧玉杏请安。 小杜氏正在萧玉杏屋里,妯娌俩商量着家务。 贾姑娘一进来,便向谢氏妯娌行礼, “阿鲤见过大奶奶、二奶奶!” “姑娘别多礼, 快请坐。”萧玉杏温柔和气地说道。 贾姑娘不依, 依旧又朝萧玉杏行了个大礼,这才站起身, 被侍女引到一旁坐下, 恳切地对萧玉杏说道:“昨儿多谢大奶奶相助,阿鲤才有了这容身之处,还吃得饱、穿得暖的,要不然……” 萧玉杏笑了笑, 指着小杜氏、对贾姑娘说道:“姑娘可谢错人啦!我们家是二奶奶掌家, 姑娘的一应起居, 都是二奶奶让人打理的。” 贾姑娘一怔。 小杜氏打量着贾姑娘,问道:“敢问姑娘姓氏、家住何处?因何故来到京都、又怎么与家人失去联络的,好好说与我们听, 我们才能想法子帮着姑娘找到家里人。” 其实昨天贾姑娘已经说了一遍给谢承宣的侍卫们听了。 但这会子小杜氏问起, 贾姑娘便又说了一遍。 “回二奶奶的话, 我姓贾,名叫玉鲤,家住昌州。我随着家人老仆来到京都,原是为了给去世的祖父进香、祭拜的,不想与老仆走散,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说着,贾姑娘小小声啜泣了起来, “……其实前天下午就已经失散了,我、我典当了斗篷,才换了几个钱吃了些东西。只我单身一人、也不敢去住客栈,只敢在天黑以后捱在别人家门口对付了一宿……幸好昨儿遇上了大奶奶!要不然……” 萧玉杏不置可否。 昨儿她遇到贾姑娘的那地儿,便有金华寺与苦严寺两座寺院。金华寺是皇家寺院,苦严寺乃禅宗居士苦修之地,两座寺院一个热闹一个清静,都是佛门慈悲地,若有人上门求助的,定会施救。 好,就算贾姑娘嫌那两座寺院里的都是和尚? 苦严寺的山脚下,转个弯儿就是白衣 分卷阅读208 庵。那是庵堂,里头都是修行的姑子。 贾姑娘遭了难,不敢向男人求助、这是她的小心谨慎,本是好事儿。但她也可以询问往来的年长女香客们的,礼佛的长者们多半心善,就算家里有难处、不方便收留陌生女子的,想必也没人会瞒着她、不告诉她山脚下就有座白衣庵。 于是萧玉杏就只是客气的笑了笑。 小杜氏却经历过那种走投无路的贫寒穷困,因此感同身受,连诵佛号,“阿弥陀佛……真是佛祖保佑啊!” 感叹了一番,小杜氏又道:“那姑娘家里究竟在昌州何处?说个详细的地名儿来,我们也好派人送了姑娘回去。” 贾姑娘低声说道:“不瞒二奶奶,其实我……是和我母亲吵了架、才跑出来的。如果又与老仆走失了,怕是母亲会不高兴呢!能不能……求二奶奶行行好,先别送我回去,但替我寻回那老仆,我才好回去,要不然……” 小杜氏好奇地问了句,“那姑娘的父亲呢?” 贾姑娘的一张脸儿涨得通红,声如蚊蚋一般说道:“没、没有……阿鲤自幼就跟着阿娘过。” 小杜氏呆住。 萧玉杏也愣住。 妯娌俩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哪有正常人家只有母亲、没有父亲的?但既然贾姑娘说了“没有”二字,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的父亲已不在人世了,二是……她和她母亲的情况,可能有点像是还没嫁给谢承宣的小杜氏和谢媺。 即是下堂妇与弃女。 一时间,小杜氏顿时心生怜悯。 萧玉杏也在思量:虽然不知道贾姑娘所言是真是假,但毋庸置疑的是,这肯定是贾姑娘想要让她知道的。 所以? 如果正如昨天她和谢承宣所猜想的那样,那这位没有父亲的贾姑娘、又是以什么手段,让德妃如此看重的呢? 萧玉杏温柔地说道:“姑娘莫急,只管将你那位老仆的名字与长相报上,咱们这就使了人去外头寻找。” 贾姑娘这才含泪点头。 萧玉杏便又与小杜氏说起了几件家务事。 当然,要紧事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 所以妯娌俩讨论的是孩子们的事儿——正月初七是阿棹的生辰、小家伙满四岁了;正月初八是谢媺的生日,满九岁了。 小杜氏的意思是,孩子们还小、索性就明儿(初七)一块儿办了算了。 萧玉杏嗔怪道:“……各办各的!” 小杜氏推辞,“左右只差一天,何必这样麻烦?” 萧玉杏道:“知道你懂事,但也不能太偏着阿棹他们,阿媺是我们家记了谱的姑娘,难道连过个生辰也不能?再说了,本来也不大办,就是自家人乐呵罢了。” 然后又千万交代,“阿媺的生辰交给我来办,以后她再过生辰,你只按着这一回来就是。” ——小杜氏是后母,谢媺又是她从前夫家里带来的女儿,继子与亲女的生日宴只隔了一天,办得太好、不妥当;办得太寒碜、还不如不办;若是两场筵席办得一模一样儿孩子们肯定又觉得闷得无聊…… 萧玉杏是谢家长媳,由她来开个头,为谢媺办一次生日宴,以后小杜氏就能一直按着这个规矩办下去。 小杜氏心中好生感激,点头说道:“都听嫂子的。” 贾姑娘似乎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大奶奶,你们家里的姐儿……是不能像哥儿那样做生日的么?” 小杜氏解释道:“是这么一回事……我是二爷的继室,阿媺是我带过来的女儿。” 贾姑娘明白了,一脸的窘迫不安,“二奶奶,抱歉!我、我不知道……” “无事,”小杜氏笑道,“你也看到了,我们大奶奶可没把我和阿媺当成外人呢!” 贾姑娘见小杜氏落落大方的态度与自然又自信的笑容,知道此言属实。见谢氏妯娌友爱,贾姑娘眼里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萧玉杏则笑着对小杜氏说道:“你可别指望我,阿媺阿棹都是小孩子,且前头还有两层长辈,我也不会大办,就想着让孩子们快活些,毕竟这还过年呢!” 小杜氏含笑点头,“话是这么说,可规矩还得靠嫂子立起来。”她毕竟是掌家奶奶,手边的事儿多,说完了话,她便站起身朝萧玉杏行了半礼,又和贾姑娘打了声招呼,这才告辞了。 屋里就只剩下了萧玉杏与贾姑娘二人。 贾姑娘看起来,像是对萧玉杏很感兴趣的模样儿,一直在有意无意的问萧玉杏很多问题…… 萧玉杏昨天就已经知道此女来历不明,经过一晚上的心理准备,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她心里有数。 可贾姑娘问的,却都是些家常的问题。 ——大奶奶平时爱吃什么零嘴儿?爱看什么书?做何消遣?都去过哪儿玩? 既然也不是不能说的,萧玉杏就拣了几样无关紧在的说了。 贾姑娘听得津津有味,告诉萧玉杏说、她 分卷阅读209 这是头一回出远门…… 萧玉杏便也问了她一回,平时爱吃什么零嘴儿?爱看什么书?做何消遣? 贾姑娘叹气,“也没什么,因我自幼没了父亲,阿娘不爱让我出门,见天的把我关在屋子里,就是看书罢了。且正经的书也看不下去,话本子、各种鬼怪小说看了不计其数……” 说话之间,阿铮和喜喜回来了。 ——方才奶娘们抱了他们去谢府门口的不远处、和谢氏宗族里的其他小孩儿们一块儿玩。 这会子快到饭点了,奶娘们才抱了他们回来。 两只粉嫩嫩的团子被放在炕床上,直往萧玉杏身边爬,又拥着她、奶声奶气地说方才在外头玩什么了…… 贾姑娘看得一脸艳羡。 终于,喜喜发现了贾姑娘。 “阿娘,这里有个漂亮阿姊!”喜喜搂着阿娘的脖子,好奇地打量着贾姑娘。 阿铮学舌:“漂漂!亮亮!” 诶,好像有些不对? 小家伙赶紧改口,“亮亮、漂漂、姊姊……” 啊,好像还是不对! “漂亮阿姊!”喜喜教他。 阿铮认认真真学,“……要俩包子!” 众人一愣,皆尽大笑了起来。 阿铮也跟着傻乎乎的笑。 喜喜撅嘴儿,“就知道吃呀!” 阿铮点头,“阿灯饿了!要吃包子!要吃饭饭!” 萧玉杏被笑得不行,“好了好了快摆饭罢!” 于是母子仨和贾姑娘就一块儿用了午饭。 阿铮饭量大,就自个儿拿着小木勺吃饭,一会儿要鸡蛋、一会儿要羊棒骨什么的,吃得不亦乐乎。他奶娘就站在一旁照看着他别弄脏了衣裳、别打翻了杯碟什么的。 喜喜挑食,吃得慢,一口饭含在嘴里半天不咽,就两个奶娘一左一右的照看她、喂她吃饭,又不住地轻声催促她要细细嚼尽…… 没一会儿,阿铮就吃饱了。 他就不愿意在炕床上呆,指挥着他的奶娘给他穿鞋,下了地就拿着他阿爹给他做的木刀在堂屋里“嘿嘿哈哈”的乱舞了起来。 贾姑娘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这俩孩子。 倒是萧玉杏看不过眼,嗔怪道:“姑娘快吃吧!如今天气冷,不吃快些呀,这菜汁一会儿就冻上了。” 贾姑娘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扒饭,又赞,“大奶奶府上的饭菜也特别好吃!” 顿了一顿,又小小声说道:“喜喜和阿铮又这么可爱……大奶奶的日子过得真好。” 萧玉杏只抿嘴一笑。 一整天的时光…… 贾姑娘一直呆在萧玉杏跟前,要么就是和两只小团子玩儿,要么就和萧玉杏一块儿做些针线、聊聊天。真到天色渐沉了,她才辞过,去了客院。 夜里,谢承宣回来了。 一家四口热热闹闹的用了晚饭,他又和孩子们玩了一会儿,直到孩子们打起了呵欠,才教奶娘们带了孩子去洗漱歇息。 谢承宣去角房忙了一通,端着一盆子浸了药包的热水出来,服侍萧玉杏泡脚。 “……她在你身边呆足了一日?”他问道。 萧玉杏点头,答道:“是个有耐心的人。硬是拉了整整一天的家常,说的全是闲话,没一句要紧的。不过,她既沉得住气的,我便能奉陪到底。对了,大爷可曾寻到了她的老仆?” 谢承宣冷笑,“我倒也派了人去装装样子四处问一问、找一找,只让侍卫们不必太较真儿。毕竟人家是有心人……大约到了她想离开的时候,她那老仆就会出现了。” 萧玉杏陷入沉思,沉吟道:“这贾姑娘究竟是用意呢?” 谢承宣弯下腰,伸手试了试盆里的水温,觉得差不多了,便捉住她秀气的足儿,三下两下剥去了白绫袜,就直往热水里浸。 萧玉杏不曾防备,被烫得“啊”的低呼了一声,拼命地挣扎、想抢救自己的一双脚。 她又拗不过他。 最后怒骂,“谢承宣,你真是个坏了心肝的……” 谢承宣笑了。 半晌,他又落寞的说道:“究竟要到哪一天,阿杏才肯唤我一声阿宣?” 萧玉杏只觉得一双足儿被微热的水给烫得不行,但那源源不绝的热量又顺得腿儿蔓延到全身,最后连她的手儿也是暖暖的,浑身舒泰,俏面更是透出了淡淡的粉红色。 只听了他的感叹,她假装没听见,换了个话题,“大爷可曾查出那贾姑娘的底细了?” 谢承宣叹气,“大约明天能有信儿……” 说着,他突然又笑了,压低了声音说道:“阿杏,我把冀州行宫的事儿给捅破啦!如今就看沈家和齐妃怎么接招了!” 看着他得意的表情,萧玉杏也忍不住笑了。 顿了一顿,她又问道:“那么,咱们这边到底是怎么露了馅儿的?贾姑娘怎么就找到了我?” 谢承宣笑容一滞。 分卷阅读210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解释了起来。 ☆、第 84 章 萧玉杏凝神细听。 谢承宣说道:“先说沈家吧!” 他单膝跪在地上, 一双粗糙的大手浸在萧玉杏的沐足盆里,一边仔细地搓着她白嫩的脚丫,一边继续说道: “依我的猜测,沈家意识到太子的身世有问题, 应该是从两年前我把沈昀亭给……”说到这儿, 谢承宣抬起手刀挥了挥—— 萧玉杏嫌他手上沾着洗脚水, 就怕他把水给洒到她身上了,连忙往后一仰…… 谢承宣笑了, 继续摆弄她的足儿, 说道,“……以后的那会儿。之前,他们沈家是不知情的。” “也是从那会儿开始,我安排了人, 让日夜盯住了沈氏家族里年纪合适的男丁。不过那会儿我也还没经营起来, 手下实在人手不足, 就只能先盯住沈家,而忽略了齐家……嗯,齐家的事儿, 咱们呆会儿再说。” “阿杏, 我们在沈家那边儿还是挺有收获的, ”谢承宣笑道,“毕竟在沈家人意识到太子的身世有问题之前,咱们的暗卫就已经被安插了进去……” “所以啊,沈家那边儿,咱们是摸得清清楚楚!这两年以来,沈家人一共找了七个年纪合适的男丁,全关在一块儿读书做文章学君子六艺!咱们的暗卫甚至还摸到其中一人的身边、当了个亲信长随!也正因此……” 萧玉杏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她本就聪慧, 谢承宣点到为止,她就已经隐约猜到了。 不过,她虽然知道谢承宣手腕了得,却没料到,他居然这么厉害??? 这、这深入敌后也太…… 果然,谢承宣接下来的话,完全在她的预想之中。 “我索性把沈昀松的消息儿给放了出去!”谢承宣笑道,“……这沈昀松哪,算是沈氏旁支里比较出色的一个。沈兴南挺狠的,请了苗疆的摸骨师过来,天天给那七个人摸骨……” 然后他又问,“阿杏可知道什么叫摸骨?” 萧玉杏想了想,答道:“好像是眼瞎之人给人相面用的手段?” 谢承宣摇头,“那是另一种摸骨……苗疆的那种,虽然也叫摸骨大师,其实应该叫做拆骨师。就是将人的骨胳生生打断,再嫁接断骨,能将人的手改成脚、或将两只手移到一只手上……” 萧玉杏蹙起了烟眉。 谢承宣道:“就是给那七个人改变了容貌的意思。” 萧玉杏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把那七个人脸上的骨头给打碎,再重新塑?” 谢承宣点头,“阿杏聪慧。” 萧玉杏打了个寒颤。 那得有多痛苦?! “那,他们原来的家人还能认出他们来么?”她追问道。 谢承宣道:“容貌已经改了本八分了,配上衣饰、以及礼仪修养,势必与从前全然不同了。但十分亲近的人肯定是瞒不住的,毕竟动作、声音、性格、小习惯什么的……这些都是改不掉的。” 萧玉杏小小声说道:“所以说,只要沈兴南控制住这些人的近亲,基本不会露馅。” 谢承宣点头,又笑道:“接下来咱们就看戏……我已让人放了话出去,将那一年(前世)的歌谣原封不动的让人四处传唱。嗯,我用的是沈家的人,所以沈兴南肯定会先自查许久,然后被吓个半死,心想他还没有准备好呢,怎么外头的人就什么都知道了,哈哈哈哈——” 萧玉杏也笑了,接过话题,“然后沈兴南就会怀疑是乔家人干的,毕竟朝中除了乔家,也没人有底气有本事针对沈家了。” 谢承宣又笑了一阵子。 摸到盆中水有些凉了,他拿过布巾,替她擦干了脚,又端着盆子去角房…… 萧玉杏则赶紧扯过棉被盖在身上。 不得不说,冬天的棉被……还是挺冷的。 饶是她刚刚才烫过脚,捂了一会儿,被子没暖、她的脚反而凉了。 谢承宣回来了。 他已在角房洗漱过,掀了被子上床、抱住萧玉杏,又盖好了棉被…… 没一会儿,萧玉杏就觉得暖和了。 于是她就催他,“齐家那边呢?” 谢承宣道:“齐家那边么……我是从去年开始才调查的。毕竟齐家也是家大业大的,咱不可能把每一个人都调查到,所以也是从沈昀亭死了以后查起。主要看看有没有那些齐家是莫名失踪、或是死得蹊跷的。” “还别说,齐家那边儿……就这件事而言,还挺干净的,咱们一直找不出关联人物。直到后来,我把相关利害的人物全都搜罗了一遍,终于发现了几个可疑之人,其中一人的死,最为蹊跷!” 说着,谢承宣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人,就是齐妃娘娘的侍女。昔日齐妃娘娘还没被册封为太子良娣、尚在齐家当姑娘的时候,她身边有四个侍女,一个忠心耿耿的奶娘和一个管事嬷嬷。” 分卷阅读211 “后来她去了东宫,四个侍女跟着去了俩,奶娘没去,管事嬷嬷去了。我这边儿查出来的可疑人家,就是其中一个叫福英的侍女。当年她没跟着齐妃入宫,与另一个侍女福萃各自嫁人……” 谢承宣愈发压低声音,用气音在萧玉杏耳边说道:“福英当年与齐妃同时怀孕。不同的是,福英是怀第三胎,嗯,前两个都是儿子……但齐妃怀的是头一胎。” 萧玉杏的心儿开始怦怦乱跳。 谢承宣继续说道:“……蹊跷之处在于,据说福英的第三孩子也是个儿子,但就在她的小儿子出世后不久,福英家遭了火灾……” 萧玉杏倒抽一口凉气。 她不禁想起了那些支离破碎的噩梦。 啊,不对吧? 如果她和太子真被互换、太子真是福英的儿子,那太子刚出世不久,福英家就……一家子全没了?可萧玉杏明明做过噩梦,梦到小小的自己一直被追杀、一直在逃难! 这又怎么解释呢? 只听到谢承宣继续说道:“两年前有人认出了福英的丈夫与儿子!唉,咱们之所以错过了这个,是因为咱们一直把眼光放在齐家,却没有想到应该查一查所有跟齐家有过联姻的人家……” 萧玉杏安慰他道:“这怨不得你,谁也不会去怀疑一个可能已死了二十几年的人!” 顿了一顿,她又问道:“是怎么认出来的?” 谢承宣叹气,“据知情人说,福英的丈夫名叫郑奎,知情人去靖州做买卖,一眼看到担着担子的货郎像极了郑奎,被吓一跳,直接就喊出了郑奎的名字,结果郑奎也下意识地答应了他……” “后来郑奎大约是反应过来了,连忙抱起身边的一个小孩儿就跑,连货郎的担子都不要了!那知情人说,郑奎抱住的那个小孩儿,端的和当年郑奎的大儿生得一模一样,若不是听到那小孩儿喊郑奎做‘阿爷’的,还疑心就是当年他的大儿呢!” “再后来,线索就断了。” “于是我让人去靖州调查所有的货郎……终于查出,有个绰号叫做花胡子的货郎,很像是郑奎。他化名石十一,家里有个二十多岁的腿脚残疾的儿子,石十一花了不少钱给残疾儿子娶了个儿媳生了个孙子以后儿媳就跑了……那大孙子就一直是他在带,当然他的继室老婆也生养了几个孩子……” 说到这儿,谢承宣叹气,“只可惜,咱们去靖州调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据说石十一拖儿带女的跑路了,去了桐州。” 萧玉杏咬唇说道:“桐州临近翼州。” 谢承宣点头。 他继续说道:“无论是翼州还是桐州,都是沈家的地盘儿。但咱们在那儿也有人……只是,人海茫茫的,想找石十一的话……要怎么找?” “以前我是完全没有思路的,”谢承宣说道,“……后来我就在想,沈兴南为什么要安排苗疆摸骨师来给那七个或冒充皇嗣、或作后备用的皇嗣……给他们改变容貌?” “沈兴南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且他究竟是怎么猜出太子的身份的?阿杏你再想想,石十一是两年前才逃到的桐州的,你说……” 萧玉杏失声惊呼,“会不会是……沈兴南在桐州、或是在翼州看到了当货郎的石十一!石十一的容貌一定没怎么办,不会也不会被人认出他就是郑奎!这一家子一定都长得很像!如果阿元真是福英和郑奎的孩子,说不定郑奎其他的孩子也和阿元长得一个模样儿!” 谢承宣赞许的点头,“我就是这么猜测的。所以我让虎生告了假,亲自去了一趟翼州……虎生一直跟在我身边,他是见过太子的。” “如何?”萧玉杏紧张地问道。 谢承宣垂头看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萧玉杏顿时觉得一阵眩晕。 她和谢承宣一直在猜测——也许她和太子的身份被对调了。 如果能证明太子的身世就是她们猜测的那样? 那她的身份,岂不是也……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几天事情太多了所以更新得晚了QAQ . 感谢在20200906 22:31:24~20200908 17:0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华 2瓶;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5 章 这一夜, 萧玉杏无法入眠。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乱哄哄的。 一会儿想着阿元小时候、少年时期,以及长大以后的脸;一会儿想起齐妃拿着竹萧打她的手心、惩罚幼小的她学习研墨罚抄字帖什么的;一会儿又想起那支离破碎、不甚真实的噩梦梦境…… 萧玉杏低声叹气。 谢承宣像哄孩儿那样抱住她,用自己的体温烘烤着她…… 直到凌晨时分,她倦到了 分卷阅读212 极点, 才窝在他怀里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日悠悠醒转时, 天已大光。 屋里静悄悄的, 谢承宣不在。 萧玉杏打了个呵欠,起身看了看窗子——窗纱外头雪亮雪亮的, 想来已经不早了, 谢承宣定是已经去宫里当值去了。 冬天天冷,她不耐烦自个儿起来,拉了系在床柱边的绸绳。 屋外廊下的铜铃儿悠悠的响起—— 侍女们急忙赶来,“奴给大奶奶请安, 可是这会子起了?” 萧玉杏懒懒的“嗯”了一声, 突然盯住了被随便放在床头几上的一柄铜制的如意。 ——大冬天的, 谁还用那冷冰冰的如意? 定是谢承宣拿了来放在这儿的。 他的意思是:保你称心如意? 萧玉杏弯着嘴角笑了笑。 侍女们拿了烘热的衣裳过来,服侍她穿了衣、又服侍她洗漱。萧玉杏先去西屋看了看一双儿女,喜喜刚醒、阿铮还呼呼睡着…… 屋子外头又下起了大雪, 看来今儿不适合出门。 无事, 今天是阿棹的生日, 一家子在家里舒舒服服的烤火、吃筵席也是好的。 没一会儿,小杜氏匆匆过来找萧玉杏。 ——按京都的习俗,是不兴给小孩子做生日的。有老话说,这么做会冲撞了长辈、也折了小孩儿自己的福气。所以小孩子过生日,不能说做寿,要说长个儿啦。要一直到男孩儿及冠、女孩儿及笄,才能正儿八经的做生日。 家里的娃娃们“长个儿”, 那都是有例可循的。 只是小杜氏进门两年多,章氏总疑心她会虐待杜梅芝的孩子们,就不让小杜氏操持孩子们的生日宴。 今儿小杜氏翻出往年的账本,本想看看往年府是是怎么给孩子们过生日的。 可这么一翻看,就有些无语了。 ——往年杜梅芝还活着的时候,凭是哪一个孩子“长个儿”,都只得“一碗卧蛋汤面”。谢嫆算是得宠的,除了卧蛋汤面之外,还能再得“两块玫瑰松子糖”??? 问题是…… 谢家并不穷呀! 杜梅芝这作派……是亲妈么?! 而杜梅芝死了以后,就由章氏来打理孩子们的生日宴了。那账本上写着的生辰礼就更可笑了。 还拿谢嫆的生日来说吧,礼物居然是——“送一对小金马去章家”? 谢嫆过生日,为什么要送贵重的东西去章家? 这不过就是当初章氏趁着名目乱送东西到章家去、显摆她是谢家的掌舵人罢了! 当然了,谢嫆毕竟是章氏的心头肉,除去莫名其妙送贵重东西去章家之外,章氏还会治一桌肘子宴,来庆贺谢嫆的生日。 可是,谢嫆哪里爱吃肘子了?她为了保持纤瘦,只吃用清水烫熟的青菜,一点儿肉都不吃……明明就是章氏自己爱吃肘子好吧? 嗯,当然了,章氏还会给谢嫆制一身新衣什么的。 小杜氏哭笑不得,拿着账本来找萧玉杏。 萧玉杏也被逗笑了,与小杜氏仔细地研究了一番以后,觉得今儿又下了雪,不如定下火锅宴?另外又准备了几样礼物,皆是家中孩子们人手全都有的、但寿星公的会稍微隆重一些…… 贾姑娘也在捱在一旁听着。 等到谢氏妯娌商量好了,小杜氏有了主意,这才拿着账本风风火火的走了。 贾姑娘看着萧玉杏,若有所思地说道:“大奶奶好像对孩子们特别好。” 萧玉杏抿嘴笑道:“贾姑娘也一样呀!” ——昨儿她不还和喜喜、阿铮玩得不亦乐乎么! 贾姑娘一怔,笑了,嘴角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大奶奶说的是,竟连我自个儿也不曾觉察到……” 这时,睡到自然醒、又刚吃过早饭的两只团子过来了。 “阿娘早!大阿姊早!” “阿娘早早,漂亮阿姊早早!” 贾姑娘的眼睛就紧紧地盯住了两只团子。 “可不能叫我阿姊,”贾姑娘笑道,“……你们得叫我姨姨。” 喜喜瞪大了眼睛,一脸的疑惑。 阿铮倒是无所谓,立刻改了口,“姨姨早早!” 贾姑娘的目光就落在了喜喜的面上。 小姑娘皱着淡淡的眉毛,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小脸蛋上浮着疑惑。 萧玉杏笑着解释,“我们才从南疆回来不久……就连她们的奶娘,也多是南疆人氏。按着那边儿的习俗,只要女孩儿没成亲嫁人的,都叫姐姐。若是她们年纪大了,就加个敬称,叫‘姑姐’……” 贾姑娘饶有兴趣地问道:“可有女子终身不嫁的么?” 萧玉杏点头,“有,她们自称为自梳女,立志终身不嫁人。” 贾姑娘顿时陷入怔忡,喃喃自语,“啊,世间竟然还有……可以光明正大不嫁人的女子。” 萧玉杏解释了一下 分卷阅读213 。 自梳女其实就是变相的女户,只是称谓不同而已,岭南郡之所以还允许女子自梳,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地广人稀。女子一旦自梳、立户不嫁的,便要承担起和男人一样的责任。农忙时要下地种田、闲时要经商做点儿小买卖,还得像男人一样应征徭役、被征赋税…… 有钱人家绝对是不允许自家女儿立户的,觉得太苦了;穷人家的女儿也不想立户,毕竟下地耕种、应征徭役的重活,女人几乎都做不来。 所以岭南虽有自梳女,却很少见。 贾姑娘不胜唏嘘,“……都是双面刃!拿刀子割人家的时候,自个儿也疼!” 萧玉杏一怔,目露疑惑。 贾姑娘自知失言,笑着解释道:“我想说,无论是有钱、还是没钱的人家,女孩儿决意要自梳的,肯定也是看透了在娘家、或是在婆家的苦楚……要不然,谁愿意自梳呢?!伤了自己,其实也伤了最亲近、最疼爱她的人,对吧?” 这话,倒是令萧玉杏陷入了怔忡。 她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齐妃。 ——当齐妃去向皇上游说,要她去给太子当试婚宫女的时候……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前世的萧玉杏与贾姑娘并没有任何交集。 所以贾姑娘能说出这样的话,让萧玉杏觉得有些意外。 再看她时—— 她却已经快活的和喜喜、阿铮玩了起来。 小孩子至纯至真,直觉很灵。 尤其是喜喜。 小姑娘太敏感了,谁对她怀有善意、谁含恶意……总能第一时间觉察出。 萧玉杏看着女儿与贾姑娘之间的互动,不由得陷入沉思。 ——按说,贾姑娘是德妃(沈家)那边的人,而萧玉杏在目前被作为齐家一派的人,两人应该是对立的…… 要不然,贾姑娘贸贸然来到谢家做什么? 可看起来,贾姑娘又好像没有恶意? 那就奇怪了。 没一会儿,谢媺领着二房的孩子们过来给萧玉杏请安。 萧玉杏看到阿棹穿着一身新衣,脸儿还红扑扑的,很是高兴,招手把他叫了过来,揽在怀里说道:“阿棹是不是又长个子了?好像又高了些。” 阿棹本来很调皮的,被温柔的大伯娘抱住、顿时不敢动了,乖乖答道:“是高了些,我快追上二姐了。” ——谢媺足比他大了四岁,其实比他高了一个头不止。 “美得你!”谢媺嗔怪道。 谢嫆不在,没人刻意打压谢媺,谢媺大约是日子过得舒服,显得愈发白净漂亮,与两个继弟之间的关系也融洽了许多。 阿棹被她嗔怪了,也不生气,只是嘻嘻笑。 阿铮学舌,“美得你!” 阿棹涨红了脸,挣脱了萧玉杏的搂抱,脱鞋上炕、和阿铮在炕床上爬来爬去的你追我打。 萧玉杏索性把谢媺喊了过来,问她平时喜欢什么…… 谢媺心里明白,大伯娘是为了明天给她过生辰而要做准备呢!她头一回被萧玉杏看中,心情有些激荡,只红着脸儿什么也不说,被问急了、才微不可闻的说了几样萧玉杏爱吃的甜点和谢承宣爱吃的菜式。 萧玉杏叹气,正要开口—— 侍女突然匆匆来报,“启禀大奶奶,定国公府的沈三奶奶来了!” 萧玉杏愣住。 沈三奶奶与她不过是面子情,并无深交,她此番登门又是为了什么? 萧玉杏不由得看向了贾姑娘,心想:难道沈三奶奶是冲着贾姑娘来的? 可贾姑娘看起来却是一脸的天真懵懂。 萧玉杏笑了笑,站起身,吩咐奶娘们看着孩子们,又朝着沈嬷嬷和芙蓉芍药使了个眼色,才和贾姑娘说了一声,走出了屋子。 来到后院里的花厅,果然看到小杜氏正陪着沈三奶奶坐着聊天? 萧玉杏含笑上前,拉住了沈三奶奶的手,亲热地说道:“今儿到底刮了什么风?怎么把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给吹到了我们家?今儿来了就不许走!阿夭,一会儿把我们家庄子上自酿的百花酒拿出来,要是不喝个痛快的,就不许三奶奶走了!” 小杜氏笑着应下。 沈三奶奶却慌着摆手,“不不不……” 萧玉杏才回京三四个月,京都贵圈里便有传言,公认她的美色已盖过了昔日第一美人、如今已经外嫁的桑家姑娘。 得了京都第一美人的赞美,沈三奶奶眉开眼笑,反拉住她的手,急忙说道:“先不忙吃酒!我有事儿找你呢!” 萧玉杏笑道:“凭是什么要紧事儿,我们也一边吃酒一边吃!今儿下了雪,我们家里准备了热辣辣的火锅子,有新鲜的鹿肉和羊肉,再配上加了蜂蜜和醋果儿的百花酒……” 沈三奶奶吞了吞口水,却面露愁容,低声说道:“大奶奶,不瞒你说,我这一早上都已经跑了好几家了……我倒是想呆在你们家里,舒舒服服的吃热火锅子、饮百花酒呢 分卷阅读214 ,可我婆母派遣下来的差事儿,我还是要办的。” 萧玉杏这才收住了笑容,认真问道:“哦,什么要紧事儿?” 沈三奶奶拿出了一封请柬,面带难色,“是这样的,我们家的老封君这些日子不太好,请了无数良医来治,也是无益,倒是福寿庵的姑子说了,若能请来九十九位全福夫人为老封君去菩萨跟前上柱香,就能化了我家老封君的这道煞……” 说着,沈三奶奶又恳切地说道:“大奶奶,就求您了,明儿可否能移驾福寿庵,替我家老封君去菩萨跟前上一柱香呢?” 萧玉杏笑容不变,毫不犹豫地应下,“那我是非去不可的!” 然后又细细地追问:老封君怎么了?这年节下的要去拜菩萨,头一天要不要忌酒肉什么的?穿衣裳有讲究么,是不是要穿的素净些?不知都有谁去?大伙儿都什么时候去?怕不怕去的人太多了、车马无处摆放?还是说、去太晚了对菩萨不敬…… 沈三奶奶一一回答。 见沈三奶奶面上愁容未减,又一再表示不在府里用饭了、因还要去别处给其他的贵夫人送请柬…… 萧玉杏不再苦留,只让人送了一碗用红糖熬煮的热姜汤,教沈三奶奶饮下。 沈三奶奶万千感谢,饮完了姜汤便匆匆离开。 萧玉杏盯着手里的请柬,陷入沉思。 半晌,她让侍女芙蓉拿了那请柬去前院、让人想办法马上送到谢承宣手里去。 萧玉杏可以猜想得到,这庵堂之行,肯定有什么变数。 这是沈家出的招。 那么她去、或是不去,得取决于谢承宣决定怎么接招。 半晌,萧玉杏叹了口气。 她终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处。 ☆、第 86 章 谢棹的四岁“长个儿”宴虽然低调、却是一场正儿八经的筵席。 小家伙还是头一回被长辈们这样认真对待。 看看, 这一大桌子…… 全是继母为他张罗的好吃的! ——有热气腾腾的火锅,配的荤素菜式足有二三十种,还多是他和哥哥姐姐们爱吃的炸肉丸子、酸甜豆腐之类的,另外还有各式糖果、炒货不计其数! 另外还有继母为他和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准备的各种礼物。有衣裳鞋袜, 各种饰物, 还有一应小玩意儿。虽是人人都有, 但他的总是比别人的多一样。 也因为是他的生辰,兄弟姐妹们才跟着有了这些礼物, 所以人人都高兴、个个都来向阿棹道谢…… 甚至小杜氏还亲自下厨为他做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汤面! 阿棹抱着面碗, 怔怔地看着碗里清澈的面汤、雪白的面条、剥了壳以后依旧有三指粗且鲜红结实的大虾,更有煎得金黄的荷包蛋、翠绿的葱花…… 小人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 众人都被吓住,小杜氏尤其。 她看了阿棹半日,突然问道:“哎呀, 阿棹是不是不爱吃虾?” 小杜氏似乎想起了什么, 担忧又自责地说道, “我仿佛有一次看到他爱吃虾,就让厨下做了一次……却见他又不肯吃了,今儿我想着, 是不是他年纪小不会剥虾壳, 就帮着把虾壳剥了……” 她有些着急, 连忙哄谢棹,“阿棹莫哭,我这就去给你重新做一碗汤面可好?” 谢棹哭得惊天动地,“不要不要!我就要这个!阿娘我就要这个呜呜呜……” 他这一声“阿娘”叫出口,众人全都惊呆! 小杜氏呆愣住,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楠的眼睛也红通通的,低声喊了小杜氏一声“阿娘”, 然后小小声说道,“……其实我们都喜欢吃虾的,就是不大会剥壳。有一回去章家,阿棹不会吃虾,直接连壳吃了……被章家人笑话不说,嘴皮子还被虾须给戳破了,后来就……我们都不吃了,怕丢谢家的脸。” 小杜氏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谢棹一边哭、一边吃面,还抽抽噎噎地说道:“我、我我……我可喜欢吃虾了!不、不不不会剥……大姊的丫环碧芽会剥,可她要是给我剥多了大姊又不高兴……我喜欢吃虾、喜欢吃虾的……” 小杜氏伤感得红了眼圈儿。 萧玉杏却冷冷地看了一眼谢棹身边的侍女和婆子,又缓缓地看向谢楠身边的侍女婆子们。 ——别人不知道谢楠谢棹爱吃虾,这些近身服侍的人也不知道? 要么懒、要么坏! 到时候得把这些人全都换掉! 众仆婢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小杜氏有些震惊。老实讲,她是后娘,身份敏感,以前章氏护着这些孩子、还防她防得和什么似的,小杜氏也就不敢和孩子们亲近。 直到这会儿,听说孩子们爱吃虾、却因为不会剥虾而吃不上? 这算什么理由! 小杜氏心疼了,说道:“阿 分卷阅读215 棹喜欢吃什么,只管告诉我……放心,咱们家不穷,无论哥儿们爱吃什么,不敢说天天吃上的,时不时尝尝鲜是可以的。” 谢媺也柔声劝弟弟,“阿棹莫要哭了,瞧你那眼泪,都淌进碗里了。放心,我也不会剥虾壳呢,等咱们自个儿学会了,以后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阿棹含泪点头。 萧玉杏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服侍谢棹、谢楠兄弟俩的仆婢。 但孩子们已经快活的玩笑了起来。 这筵席是吃火锅子,小杜氏让孩子们自个儿想吃什么就烫什么,又吩咐照看孩子们的仆婢仔细看顾…… 一时间,这个喊“我的肉丸子不见了”,那个说“这羊肉究竟熟了没有要蘸什么酱啊”,还有的说“啊这是我的肉丸子你的和我的长得不一样”…… 孩童们嘻嘻哈哈,热热闹闹地吃起了筵席。 谢媺年长些,很是懂事,只让侍女替她烫菜,她则照看着弟弟妹妹们,尤其是年纪小又活跃的阿铮。喜喜对吃的不怎么感兴趣,却十分喜欢今天杜氏为大家准备的小礼物,拿在手里不住的翻来覆去的看…… 萧玉杏看着相亲相爱的孩子们,眼光柔柔的——她小时候几乎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如今看着孩子们又笑又闹又友爱,几乎感同身受。 只是—— 她很快就感觉到一股视线锁定。 转头看去……?轻吻喵喵 独家整理 贾姑娘正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神还亮晶晶的? 萧玉杏愣住。 贾姑娘抿着唇儿笑,挟起一块……也不知是什么,快快地放进了萧玉杏的碗里。 萧玉杏定睛一看—— 是一粒白白胖胖的鱼肉丸子??? 她抬头,诧异地看向贾姑娘。 贾姑娘抿嘴笑道:“大奶奶快试一试……我连吃了两个才把握住时间,是熟的。” 萧玉杏不怎么爱吃鱼。 刺多、还腥。 但鱼肉丸子不一样。 富有经验的渔娘们把鱼肉剔了骨,剁成泥,再按比例和上少许糯米粉、香米粉,再调味而生。吃起来有淡淡的鱼腥气,但味道更鲜美。 萧玉杏抬眼,看向了贾姑娘。 贾姑娘也看着萧玉杏,不但抿着嘴儿笑,眼里还盛满了期盼。 只是—— 大约是看到萧玉杏久久不吃那粒鱼肉丸子…… 贾姑娘面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淡了下来。 她垂下了头。 萧玉杏则在心中告诫自己:这贾姑娘来历不明,很有可能是德妃那边的探子,她得时刻防着才是…… 可看着贾姑娘面上渴望的表情? 也不知怎么的,萧玉杏好像无法拒绝。 想了想,萧玉杏说道:“我不大喜欢吃鱼丸子,但喜欢吃藕夹。” “真的?”贾姑娘惊喜的问道,眼里还迅速浮起了浓得快要滴出水的水雾汽。 大约连她自己觉得这样的表情有些不妥当,连忙低下头,眨了眨眼、逼退快要淌出眼眶的泪水,又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我……其实我也喜欢吃藕夹的!” 然后忙不迭地夹了两个藕夹,用铜制的小漏勺装着,投进锅子里,眼巴巴地看着。 看起来,贾姑娘应该很少吃火锅。 她和孩子们一样,总要时不时的捞起那铜漏勺看看…… 萧玉杏笑道:“这个可没那么快熟……你只要看着藕夹中间的那一层,如是白的,就还没熟。变成全透明的……就熟了,能吃了。” 贾姑娘“啊”了一声,奇道:“中间那层白色的不是糯米吗?怎么会变成透明的?” 萧玉杏解释,“中间夹着的那一层是藕粉。” “藕粉?可藕粉不是甜的么?”贾姑娘惊诧万分。 萧玉杏笑道:“藕粉本是无味的,你吃着甜、是因为在里头拌了霜糖粉或者蜜糖进去的缘故。这藕夹的做法,还是往年我从宫里学来的,中间夹着调过味道的肉泥,再涂抹上两层藕粉,味道很不错的,呆会儿你也试试。” 贾姑娘张着嘴,连连点头,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藕夹煮熟了。 在萧玉杏的提醒下,贾姑娘挟了一块给萧玉杏,另外一块放进自己碗里。 细细品来,藕块爽脆,藕粉软糯,中间夹着的肉泥里混着火腿,再配上莲藕自带的微甜…… 贾姑娘咬着藕夹,幸福的眯起了眼睛,含糊赞道:“这、这个可真好吃!” 萧玉杏一笑。 这顿饭,不仅拉近了小杜氏和阿楠阿棹之间的距离,似乎也悄然拉近了萧玉杏和贾姑娘之间的距离。 = = 夜里谢承宣回来的时候,萧玉杏问他,“沈家真请了连我在内的九十九位夫人,明儿一块儿去福寿庵替她们家老封君祈福?” 谢承宣皱眉,“怕是冲着咱们来的,我让人去打听过了, 分卷阅读216 大约是请了七八十位夫人……但以她们自己宗族里的人为多,其他的官夫人也有,但也多数是沈党。” 顿了一顿,谢承宣说道:“不若咱们找个借口,就说不去了?” 萧玉杏缓缓摇头,“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万年防贼的!既他们是冲着我来的,那我就去会一会。人家出了招,咱们不接招、倒露了怯。下一次,他们就会用更卑劣、更人让觉得难堪的手段……” 谢承宣皱眉,“可是阿杏——” 萧玉杏仍然摇头,低声解释道:“大爷不知,今儿贾姑娘和我说了,说明儿她也想跟着去看看热闹,我已经答应了她。” 谢承宣当即表示反对,“虽沈家十有八|九不怀好意,但就凭着芙蓉芍药两个,只要没有精通武艺的男人出面,就不会有人对阿杏怎么样。明天我再让虎生跟了阿杏去,我也暗中跟随的,就是龙潭虎穴的,也值得一探!” “可贾姑娘此人根本就不知是敌是友……哼,我还怕她是个武艺高强的女探子呢!阿杏明儿带了她去,万一她存着心思想害阿杏的,那可怎么办!” 谢承宣连连摇头。 萧玉杏沉默了许久,低声说道:“贾姑娘似乎对我并没有恶意。” 谢承宣急了,“阿杏!一个不知底细的单身女子突然找上门来……又遮遮掩掩的连自己的来历与身世也不愿多说!这种人,阿杏说她并无恶意?” 萧玉杏知道他担心自己。 虽然知道谢承宣也是一番好意,可萧玉杏凭直觉相信,这贾姑娘确实没有恶意。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起来看……错别字太多了,惨不忍睹,所以修文捉虫QAQ . 感谢在20200909 00:26:29~20200909 21:2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ris728999 10瓶;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7 章 第二天, 萧玉杏收拾好自个儿,带着贾姑娘出了门。 两人同乘一车。 贾姑娘一直咧着嘴儿笑。 也不知她在乐呵什么。 萧玉杏觉得她实在有趣,就问道:“姑娘在想什么呢?” 贾姑娘“啊”了一声,抬头看向萧玉杏, 就笑得愈发开心了。她眉梢带笑, 眼里有光, 一副娇憨懵懂的天真模样儿。小小声说道:“阿姊,我以前没出过门。” 萧玉杏看着贾姑娘面上的笑容, 原本烦闷的心情突然好转, 笑道:“那你不想知道马车外头是什么样儿的么?” 贾姑娘渴望的点点头。 萧玉杏便掀起了车窗帘子的一角,朝外头看了一眼。 贾姑娘立刻有样学样的撩起了她那一边儿的车窗帘子,也往外头瞅了一眼。 “好像……无论哪里的冬天都一样!” 贾姑娘说道,“可要依我说呢, 秋末才是个最真实的季节, 树上藤上的瓜儿果儿丰收了、离了枝头, 然后花儿谢了、草儿枯了、叶儿落了,大家都不再需要那些树儿藤儿了,就哪儿哪儿都是光秃秃的了。” “这就像男人们要修习的君子六艺、女子们要苦练的容德言功一样, 真要是除去了那些, 谁比谁厉害?谁又比谁好看?” “可那才是真正的人心哪!”贾姑娘叹道, “……如果人心就像这些冬天里光秃秃的树,谁好谁不好看,一目了然才好呢!” 萧玉杏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贾姑娘。 ——这小丫头片子,想得倒挺多的。 贾姑娘歪着头看向了萧玉杏,问道:“……阿姊笑什么?” 萧玉杏笑道:“我且问你,你嫌外头的树,每一棵都是光秃秃的、不好看?” “可不是么?”贾姑娘答道。 萧玉杏抿嘴一笑, “可我却觉得……全都好看。这世上从来也没有哪两个人生得一模一样儿、连性情也相同;更加没有两棵树长得一模一样、连枝桠也长得相同的。” “既然每一个人、每一棵树都是不一样的,就都有各自不同的个性。”说着,萧玉杏又指着远处的一棵枯树说道,“那棵树可好看?” 贾姑娘道:“也还成。” 其实挺丑的。 可看着萧玉杏洞悉的眼神,贾姑娘顿了一顿,改了口,老实说道:“其实我觉得它挺丑的。” 萧玉杏一笑,“你先好好看它一眼。” 贾姑娘就看了那棵树一眼。 “现在,你闭上眼睛,”萧玉杏轻声说道,“……然后在脑子里想一想,在一片茫茫雪原之中,这棵丑丑陋的树孤零零站着,它的枝桠不甚粗壮,看起来被满枝桠的雪给压得弯弯的……但它不会被折弯的?” 贾姑娘如她所言,闭上眼睛想像着那幅画卷。 萧玉杏轻轻一笑,“ 分卷阅读217 因为在秋天的时候,它绽出一树的花繁叶茂,还驮起了满枝肥壮的果实,那样重的东西,都没能把它压垮,区区风雪又何惧?” 贾姑娘忍不住反驳道:“也有果树在冬天里被冻死的了!” 萧玉杏道:“是,但那也是树儿有了‘心病’在前,连累到身子不结实,才会禁受不起严寒风雪的缘故……” 说着,萧玉杏继续说道:“无论是什么树,最最重要的,是它的内心、它的坚忍和它的精气神儿。站得稳、挺得直,是它与生俱来的品格,希望与梦想,是它内心的坚持,它相信它能捱过严冬的,就捱了过来……可若是被虫蛀坏了,伤到了它的内心,它或许才会心伤而死。” “人也是一样的,如你所说,世间的男子女子都会修习君子六艺、德言容功,这使我们不容易看透对方的内心。可谁不是戴着面具做人呢?” 贾姑娘仍然闭着眼睛,却长长的叹了口气。 萧玉杏转移了话题,笑道:“再说了,你说的好看和不好看,规矩究竟是谁定下的?你爱红、我爱绿……就有人讨厌红、也讨厌绿……你觉得那棵树不好看,可落在我眼里,却觉得它美得紧……” “因为它是一棵桑葚树,我们去年才过吃了它结的桑葚果儿,可好吃了!”萧玉杏笑道。 见贾姑娘还闭着眼睛半天没说话,萧玉杏便拿着帕子轻轻地打了她一下,“睡着了?” 贾姑娘舔舔嘴唇,“别吵,正吃桑葚呢!哎,真甜……明明去摘了一大筐回来,堆得和小山似的,可阿娘只让我吃一小碟!我气不过,趁阿娘不注意,狠狠的吃……” “后来阿娘要做果酱的时候,桑葚果全没了,她气得不行,跑来责骂我。我当然是不认的,可惜一开口就露馅。谁教我的嘴儿、牙齿、舌头全是黑紫黑紫的呢!好嘛,捱了一顿训不说,后来一整年都没得桑葚果酱吃……” 萧玉杏掩着嘴儿笑了,问道:“可是想你阿娘了?” 贾姑娘也笑了,睁开眼睛看看萧玉杏,眼神亮晶晶的,“阿姊,小时候可真好呀!病了、不舒服了,拉着阿娘的袖子摇一摇,就被能她抱着哄着大半天,要听她讲古,她能讲到口水干,想吃什么就能吃到什么……” 然后她眼里的光又慢慢黯淡下去,“后来呢,她就总说我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唉,明明我才是她唯一的女儿,可她总去忙别的,就好像……我对她来说,完全不重要似的!” 萧玉杏沉默了。 半晌,才说了句,“你好歹有娘呢!” 贾姑娘亦沉默了。 她再不言语,而是一直扒着窗子看着外头的风景。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转过头冲着萧玉杏莫名其妙的说了句,“阿姊,我好快活呀!” 萧玉杏侧头看着眼眉弯弯的贾姑娘。 马车辘辘前行。 终于抵达了京郊福寿庵。 萧玉杏被侍女扶下了马车。 看看前后左右…… 原来此处这样荒凉? 就是一座孤零零的庵堂,小小的、破旧的厉害,且目测在方圆三五里地的范围内,没有其他的住户。 只是,今儿来的贵夫人多,马车熙熙攘攘的、直将这小小的庵堂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贾姑娘也下了马车,好奇的东张西望。 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声—— “哟,谢大奶奶到了呀!” 萧玉杏转头,果然看到了沈三奶奶。 她露出了端庄温婉的笑容,迎了过去。 沈三奶奶上前,亲热地牵住了萧玉杏的手,说道:“……怎么才来!我家婆母正惦记着你呐,喏,还特意叫我在这儿等着,可怜我哟,等了你这许久,冻都快冻死了!” 萧玉杏抿着嘴儿笑,还压低了声音说道:“回头我再请你吃酒!” 沈三奶奶也笑,点头。 贾姑娘挤了过来,牵住萧玉杏的手、娇滴滴喊了声,“阿姊!”然后又好奇地打量着沈三奶奶。 萧玉杏便含笑介绍,“三奶奶,这位是我的好友贾姑娘,前几日有缘才遇上的。姑娘,这位是沈家的三奶奶。” 贾姑娘冲着沈三奶奶行礼,“阿鲤见过沈三奶奶!” 沈三奶奶看着贾姑娘,张大了嘴。 好半天,沈三奶奶才干笑着回了贾姑娘一礼,“姑、姑娘好!” 说话之间,沈二奶奶找了过来,嗔骂沈三奶奶,“婆母差你来办事儿,你倒好,尽顾着聊天!”然后看也没看贾姑娘一眼,只顾着拉着萧玉杏的手儿,带着她往庵堂里走,还说道:“谢大奶奶您可甭管我们家三奶奶了,她呀,太年轻了嘴儿碎!” 沈三奶奶被妯娌当着外人奚落,气得满面通红,又不好生气,只得拿着帕子摔了一下,还勉强陪起了笑脸。 瞧着萧玉杏已经被沈二奶奶给拉走了? 沈三奶奶眼珠子一眼,陪在了贾姑娘身边,亲切地说道:“姑娘当心地上雪滑……” 分卷阅读218 贾姑娘冲沈三奶奶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快完结了有点卡文。 这章发出以后可能更新会不定时,我需要找找思路,然后争取在两周之内完结,谢谢! . 感谢在20200909 21:27:45~20200910 23:1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石头花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ris728999 10瓶;煜?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8 章 萧玉杏跟着沈二奶奶进入了福寿庵。 庵堂不大, 人却多,显得十分逼庂。有无数人看到了沈二奶奶,纷纷让开了道路,于是萧玉杏跟着沈二奶奶很顺利的就走到了庵堂里头, 看到沈兴南的妻室艾氏正被一众贵夫人们簇拥在其中。 萧玉杏上前, 向沈艾氏请安。 沈艾氏乃是沈兴南的继室兼姨妹, 比沈兴南小了十来岁,今年大约四十出头, 因保养得当, 看起来像三十四五的年轻妇人。 沈艾氏上下打量着萧玉杏,和颜悦色地说道:“快快免礼!早听说了谢大奶奶的美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哪!来, 快到我这儿来……可怜见儿的, 下着这样大的雪, 还劳动你跑了出来,到这穷乡僻壤的斋堂里给我们家的老封君祈福,真是有劳了!” 萧玉杏笑道:“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能为老封君祈福, 这本也是我的福份。” 沈艾氏顿时双手合什, 低诵佛号, “阿弥陀佛!”然后又吩咐身边的长媳,“还不快请了大奶奶过去走个过场!” 跟着,她又亲切地对萧玉杏说道:“还请大奶奶赶紧过去了,在菩萨跟前拜上一拜……然后就赶紧过来烤烤火。” 萧玉杏含笑点头,跟着沈大奶奶走了。 “以往妹妹还在宫里当差的时候,也不及走动,后来妹妹嫁了总统领, 去了南疆……就更远啦!幸好如今又回来了,听说妹妹养了一对龙凤胎?哟,这可是天大的福份,以后咱们可以多走动走动,沾点儿福气给我呀!”沈大奶奶笑道。 萧玉杏笑道:“哪里哪里,我们家哪及大奶奶家里人丁兴旺,一团和气?” 说话之间,二人来到了佛堂处。 这庵堂不大,供奉的菩萨也不是金身,在庵堂修行的姑子也不多,佛堂前就只有一个中年女尼。 萧玉杏就着沈大奶奶的指点与服侍,默诵佛号,手持檀香,跪在蒲团上三叩九拜…… 这礼便成了。 沈大奶奶便又拉着萧玉杏往外走,还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对了甜杏儿妹妹,知道你打小儿起就在齐妃娘娘跟前长大、又和太子殿下要好,我正有事儿想问你呢……” 萧玉杏暗中皱眉。 沈大奶奶怎么突然喊她作甜杏? 只听到“咣当”一声—— 似乎有什么东西跌落在地? 萧玉杏回头一看,只见守在佛堂里的那个中年女尼正用震惊的眼神看向了自己? 而方才跌落的物事,是一柄敲木鱼的犍稚。 萧玉杏心里一动,不由得打量着那中年女尼。 沈大奶奶看看萧玉杏、又看看那尼姑,笑了笑,说道:“哎,也怨我,在菩萨跟前也不该乱说话的,瞧瞧,吓着这位师傅了不是?”于是她拉着萧玉杏就离开了。 而那中年女尼怔怔地看着萧玉杏的背影,连跌落在地的犍稚也忘了捡。她左手飞快地掐起了佛珠,速度却时快时慢,显然心乱如麻。 良久,她才眼含热泪,喃喃地说了一声,“……天哪!”又双手合什,看向了慈眉善目的菩萨,低诵佛号,虔诚说道:“救苦救难的菩萨啊,求您保佑了……” 萧玉杏跟着沈大奶奶往外头走,心里却想道: 沈家人不会无缘无把她往这儿带,肯定有目的。那么,刚才那个中年女尼,就是沈家人想让她看到的?或者说,沈家人想让那个女尼看到她? 那个女尼,会和她的身世有关? 虽然心生疑窦,但萧玉杏面上不显,只跟着沈大奶奶去到了沈艾氏的跟前。 然而这边儿也有稀奇事。 ——沈艾氏和贾姑娘居然坐在一块儿说话? 只一见萧玉杏回来了,二人当即停止了交谈。 贾姑娘站起身,让了个座儿出来。 沈艾氏笑盈盈地朝着萧玉杏伸出了手儿,说道:“有劳大奶奶了,冷坏了吧,快过来坐着烤一烤火!” 萧玉杏看了贾姑娘一眼。 贾姑娘大大方方的朝她笑了笑。 萧玉杏坐下,问沈艾氏,“夫人这是替贾姑娘找着姨母了?” 沈艾氏愣住,看了贾姑娘一眼,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是呢!见了贾姑娘,我还不敢认, 分卷阅读219 直以为是有人长得像,没想到聊了几句才发觉是熟人哈哈哈哈……” 然后又对萧玉杏说道:“回头我就让人告诉她姨母去!” 萧玉杏回头看了贾姑娘一眼,笑了。 ——不是说,你和老仆走失了?且从未听你说起过什么姨母的?不过信口胡诌出一个“姨母”,再一诈胡,就全蒙出来了? 贾姑娘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萧玉杏嘻嘻笑。 虽然萧玉杏心中已经百转千回了,但反应还算快,当下便应和着沈艾氏的话,笑问:“炒米茶是甚么?听着倒挺新鲜的。” 沈艾氏笑道:“是她们用煮熟了又晒干了的糯米,再混芝麻、核桃、红枣干、葡萄干、桂圆干等一应干果,碾得碎碎的,用盐巴炒得香香脆脆,最后用茶叶水一沏……饱腹又可口,倒是十分有风味。” 萧玉杏跟着谢承宣在南疆的时候,军眷们来自四面八方,其中就有荆楚人氏特别喜欢用这种类似的茶品来待客,只名唤“擂茶”。 萧玉杏很配合地扮出了惊诧的模样儿,“倒不曾见识过。” 沈艾氏便让人出去传炒米茶,又一直拉着萧玉杏、问齐妃问太子的喜好…… 萧玉杏面不改色,只含笑说已离宫多年,不太记得了。 不多时,果然有两三个姑子捧了托盘过来,说是炒米茶已经准备好了。 沈艾氏连忙热情的请萧玉杏与在场的另外几个贵夫人们吃茶。 萧玉杏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灰衣女尼,分明就是先前在佛堂那儿添香的那位?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那女尼。 那灰色女尼亦早已掩去了面上的异样,低眉敛目,捧了茶盘儿上前,却是将奉茶给主位的机会让给了另外一个蓝衣女尼。 沈艾氏却扬声说道:“净忆师傅,烦你送了茶过来!” 灰色女尼净忆的动作一滞。 她朝着面前的夫人行了一礼,然后端着托盘走到了沈艾氏跟前。 萧玉杏亦打量着这位净忆师傅。 ——中年女尼生得容貌秀丽,身材削瘦,看年纪大约四十来岁?她粉黛不施,额间、眼角都生出了皱纹,一看就知道长期生活在贫困的条件里。但她气质沉静温柔,让人见了心生好感。 净忆一直垂眸,并没有看向萧玉杏。 沈艾氏从净忆托着的木盘里取了一盏炒米茶,又招呼着萧玉杏,“大奶奶也取一盅来吃。” 顿了一顿,又对萧玉杏说道:“听说齐妃娘娘最喜用羊乳来煎大红袍茶、再外加些红片糖……是也不是?” 萧玉杏笑道:“要是沈夫人问我怎么研墨的,我倒是能说出一二,可齐妃娘娘爱哪样茶叶……沈夫人还真的难到我了!” 沈艾氏见萧玉杏滴水不露的,便笑了笑,自顾自地说道:“那许是我年纪大了,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齐妃娘娘爱喝那羊乳煎茶,配的红片糖……必须得是小区庄产的。” 然后沈艾氏又问端着木托盘的女尼净忆,“净忆师傅,听说你出家以前,就是小区庄的人?” 净忆师傅低诵佛号,“阿弥陀佛……好教施主得知,出家人四大皆空,贫尼早已不记得前尘俗事了。” 沈艾氏正准备开口说话—— 突然看到了坐在萧玉杏身后的贾姑娘的表情??? 沈艾氏只得闭了嘴、歇了心思,心中还蹿起了一簇小小的怒火。 然而萧玉杏却注意到——站在她面前的净忆虽然面色如常,可端着木托盘的手却狠狠攥紧。 也不能这么冷场下去。 于是沈艾氏看了身边的长媳一眼,端起茶盅,慢慢啜饮起炒米茶来。 沈大奶奶立刻嗔怪道:“哎哟,净忆师傅好小气!我们夫人不过是想问问小区庄的特产……要是那红片糖是个好东西的,我们也想去买点儿回来试试罢了,净忆师傅怎么……” 一个胖胖的白衣女尼连忙说道:“施主,不瞒您说,我们自己也做红片糖的,不如您捎点儿回去尝尝?” 沈大奶奶看了沈艾氏一眼,立刻对那白衣女尼说道:“那就多谢惠容师傅了!到底是住持,与那寻常姑子的眼界是要不同些。” 净忆没吭声,将托盘里的炒米茶送完了以后就退了出去。 白衣女尼惠容则嘿嘿陪笑了两声。 萧玉杏捧着茶盅,略试了一口这炒米茶。 果然就是荆楚人家的“擂茶”,只各家制作的干果稍有不同罢了。 也有其他前来为沈老封君祈福的贵夫人们,此刻也抓紧时间向沈艾氏请安问好。萧玉杏就只是捧着茶盅坐在一旁作陪,再不言语。 当然萧玉杏也注意到,其实沈家的三位奶奶们,一直偷眼看向她……嗯,也有可能是看向坐在她身边的贾姑娘? 萧玉杏也不动声色地打量过贾姑娘了。 只贾姑娘看起来似乎只对茶盅里的炒米茶感兴致,甚至还找女尼讨要了一根瓷匙,将沉在茶盅底的各式干果碎舀起来看…… 分卷阅读220 众夫人们吃过茶,便有人提出要离开。 沈艾氏也不强留,只牵住了萧玉杏的手,小小声说道:“听说小区庄的红片糖是个好东西,呆会子咱们绕路过去看看,若真的好,采买些回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何况沈家本就不怀好意。 既然这样想方设法的要她去?那必须是已经提前准备了什么。 萧玉杏沉吟片刻,含笑点头答应,“……好啊!” ——先应下来再说,呆会子再想其他的法子应付。 这时,一直站在萧玉杏身后的贾姑娘开了口,“阿姊,我们早些回家去,早上出门子的时候我听喜喜哭了,问过奶娘,说喜喜好像有些痾肚。” 萧玉杏“啊”了一声。 喜喜一向体弱,最令她担忧。虽然知道贾姑娘这么说、未必是真的……但她还是止不住的担忧。 “夫人,要不这次就算了罢!”萧玉杏忧心忡忡的说道,“家下小女一向体弱,我又出来了这许久,是该回去看看了。” 沈艾氏看了贾姑娘一眼,又看向了萧玉杏,面上的表情就有些精彩了。 “那……好罢!”沈艾氏咬牙切齿地说道,又努力挤出一副云淡风轻的笑脸,“那、那下一回再说吧!” 萧玉杏跟着众夫人们走出了福寿庵。 天阴沉沉的,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萧玉杏用双手搓了搓手臂,转头对侍女芙蓉说道:“这会子下了雪,从这儿回到家,路上怕是要走上个把时辰,你让他们生个小炉子放到我车里去。” 然后飞快地压低了声,如蚊蚋一般细语,“看住女尼净忆,赶紧去小区庄看看,但要小心别中了埋伏。” 芙蓉会意,匆匆去找侍卫们了。 沈艾氏过来找萧玉杏,“你家里有事儿,我就不留你了,你赶紧回去,我让我家大奶奶的马车跟着你,你们一块儿走。如今下着大雪呢,路上可别出什么事。” 萧玉杏还能不明白沈艾氏的言下之意? ——既然你不愿意去小区庄,那就别偷偷摸摸的去。 萧玉杏点头,面上露出了歉意的表情,“等小女好些了,再亲自去府上给您和老封君请安。” “那敢情好,”沈艾氏的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人人都羡慕你命好,一胎就儿女双全了!你呢又不爱出门子,等天气好些吧,咱们多走动!” 萧玉杏含笑点头。 沈艾氏又问贾姑娘,“姑娘是跟着我回去吗?” 贾姑娘露出俏皮的表情,摇头,“我要和我阿姊一块儿!” 萧玉杏看到了沈艾氏面上的表情…… 还真是一言难尽。 萧玉杏几乎可以感受到沈艾氏那被气得半死又不得不强行堆笑的崩溃情绪…… 只姜还是老的辣。 最终沈艾氏堆起了热情的笑脸,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几句笑话,就与萧贾二女别过。 没一会儿,萧玉杏与贾姑娘就上了马车、踏上归途。 只萧玉杏心里十分焦虑。 ——静忆的年纪,看起来和齐妃差不多。那她知道萧玉杏的身体吗?谢承宣会去调查静忆吗?沈艾氏设下了这样的局……是否静忆已经落入沈家的手里?谢承宣去找静忆的话,会暴露?还有那个小区庄,到底是什么地方? 又及—— 今天贾姑娘的表现,明明就是在帮着自己?! 萧玉杏看向了贾姑娘。 这贾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一直扒着车窗棂子的贾姑娘回头看了萧玉杏一眼,莞尔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0 23:12:26~20200911 16:1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4753248 20瓶;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9 章 萧玉杏与贾姑娘回到了城西谢宅。 下了马车, 萧玉杏问贾姑娘,“准备啥时候回呢?” 贾姑娘的眼圈儿瞬间红了,“阿姊不爱我了,要赶了我走。” 萧玉杏一怔, “你……” 贾姑娘扁了扁嘴, “我不走!就不走!我在这里还没住够!没和娃娃们玩够、也什么好吃的都没吃够……” 然后就悲悲戚戚地哭起了小曲儿, “小白菜呀,叶儿黄呀, 娘不疼呀、姐不爱呀……” 萧玉杏看了她一眼, 转身走了。 贾姑娘跟在萧玉杏后头,哼着小曲儿哭得声情并茂。 团子们听说阿娘回来了,高兴坏了,迈着小短腿儿从屋里跑了出来—— “阿娘你肥来了?姨姨好!” “阿娘肥, 姨姨肥!” 一时间, 团子们奶声奶气的可爱童稚声音响彻 分卷阅读221 小院, 令萧玉杏不由自主的就带上了笑容。 她一手牵住了阿铮、一手牵住喜喜…… 喜喜体弱,本就令萧玉杏更牵挂;兼之方才在外头庵堂里的时候,贾姑娘说早起听喜喜的奶娘说、喜喜不大舒服? 萧玉杏一手就抱起了喜喜, 细问, “乖儿在家里可好?” 喜喜抿着嘴儿笑, 嘴边现出两粒浅浅的梨涡,软软地答道:“好着呢,喜喜和哥哥一块儿背唐诗来着……” 见女儿无恙,萧玉杏松了口气。 而阿铮并不嫉妒阿娘抱住了妹妹,因为阿爹说,阿娘的力气小、抱不动他。 于是阿铮朝着贾姑娘张开了手—— 贾姑娘受宠若惊,非常配合的把阿铮抱了起来。 哟嚯, 这小子可真结实,好沉! 阿铮很有礼貌,“姨姨肥!” ——姨姨你回来了? 小家伙有些嘴笨,说话总咬舌头……他自个儿也知道这毛病,怕被人笑话,就不肯说长一些的句子,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免得教人听出他是个大舌头了。 贾姑娘瞪大了眼睛,“啊?” 阿铮面红了,“姨姨肥……” “你阿娘才肥!”贾姑娘嘀咕道。 阿铮,“姨姨也肥。” 贾姑娘,“……” 好吧,她是比阿姊肥一点。 就…… 还是气不过。 贾姑娘就冲着怀里的阿铮说道:“你也肥!” 阿铮伸出小胖手,捏住姨姨的下巴,认真纠正她,“阿灯不肥,阿灯结实……壮!姨姨肥,姨姨辛苦了,吃糖!” 贾姑娘嗅到了乳糖的甜蜜香气,看到阿铮小手里攥着的东西? 她沉默了一会儿,张嘴。 阿铮笑眯眯地投喂给她一块硬硬的、甜甜的饴糖。 贾姑娘的眼圈儿有些微微泛红。 嘴里的饴糖,与她以往吃过的不一样。是阿姊怕孩子们蛀牙,让人特意熬制的,材料以香米粉为多,饴糖较少,还掺上了薄荷和两面针的药汁,因怕药汁的味道太明显了孩子们会不喜欢,所以又添了羊乳进去…… 所以这饴糖啊,并不十分甜,但有着醇厚的米香与乳香,还混着淡淡的草药香气,十分别致。 饶是如此,阿姊也不允许孩子们吃太多。 好像一天最多只给两块……半截小指尾那么大的饴糖? 可阿铮就给了她一块。 贾姑娘含着糖块看向阿铮。 阿铮,“吃了糖糖,姨姨就不冷了!” 贾姑娘抱着胖团子,心里暖暖的。 ——孩子是最最最纯真的,根本不会说谎。 所以这孩子是真心心疼她从外头回来,怕她冷着了…… 萧玉杏抱着喜喜已经走到了堂屋里,见她二人没跟上来,便又回头唤了一声,“阿鲤,外头冷,快进屋里来!” 贾姑娘愣住。 ——哪怕她早就已经告诉阿姊、她的名字了,可阿姊却向来称呼她为“姑娘”,这是阿姊头一回喊她的名字! “哎!好咧!”贾姑娘含泪笑着,抱着胖团子急匆匆进了屋。 这一天是谢媺的生日。 且这会子马上就快要到午饭时候了,小杜氏听说萧玉杏回来了,连忙领着孩子们过来。 萧玉杏也不表露在外头遇上的糟心事儿,只招呼着让侍女婆子们准备筵席。 昨天有阿棹的生日宴在前,其实今天谢媺的生日宴也没差多少。只是昨天是吃火锅子,今天萧玉杏就张罗着给孩子们办一场烤肉宴。 ——孩子们还小,让正儿八经的办筵席,倒不如想法子让他们自个儿动手。 好不好吃、体不体面要放到后面去。 好不好玩,开不开心才是最最最重要的。 于是,当孩子们知道今天是烧烤宴,而且要他们自己全程动手的时候,全高兴坏了! 尤其当谢媺收到礼物的时候,更是感动得呜咽了起来。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昨儿阿棹过生日的时候小杜氏给家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各准备了两套新衣裳,所以今天萧玉杏就在佩饰上下功夫。 只她毕竟是伯娘,给准备的几样东西不显山不露水的,却也价值不菲。其中更有几条络子是她亲手织的。 谢媺满了八岁,已经知道爱美了。 以前有谢嫆的打压,她连件好料子的衣裳都空荡上,如今见了这些东西,哪有不喜欢的? 再说了,这还是她自出世到现在,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过生日。 且在大伯娘的关照下,她成为主角,被弟弟妹妹们簇拥在中间,头一回不用像小保姆似的帮忙照看弟弟妹妹们;头一回感受着弟弟妹妹们对她的照顾…… 这个说,“阿姊你喜欢粉红的络子还是鹅黄的?要是你两样都喜欢我就把我的送给你!” 分卷阅读222 那个说,“阿姊这对兔子发带是我在外头看到的,真好看,攒了钱买来送你,你要不要带起来看一看?” 还有的说,“阿姊你喜欢吃烤肉丸呢、还是喜欢吃烤面筋?” 又或者说,“阿姊阿姊你吃这个,好好吃呀!” 一时间,院子里孩童们的欢声笑语响彻天地。 萧玉杏递了个小挎包给贾姑娘。 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孩子们笑来跳去的贾姑娘有些诧异,“诶?” “拿着吧!”萧玉杏笑笑,“……要依着南疆那边儿的规则呀,只要还没成亲立业就还是小孩子,他们都有,你也有。” 今天她与阿鲤一块儿去了福寿庵,两人在马车上聊的那些;再加上这些天以来,阿鲤在谢家的表现…… 萧玉杏有些明白了。 就算阿鲤有娘,应该也是没被她娘重视过,很像谢楠谢棹兄弟俩。 所以萧玉杏也给她准备了一些礼物。 前世,她也对很多人好过,却被一一辜负。 今生么,可以的话,她还是会对别人好。 或许她一个小小的举动,就可以让……当初像她一样从未享受过温暖、或者得到过又失去了的人,感受到一点点的温暖呢? 换言之——只要不是存心想要伤害她的人,她都会毫不吝啬的对她(他)好。 贾姑娘则盯着萧玉杏递过来的小挎包,愣住了。 她久久地盯着,眼圈儿泛红。 好半天,她才哽咽着问道:“阿姊,这、这真是给我的吗?” 萧玉杏点头。 喜喜凑了过来,“哇!姨姨也有礼物!看看……” 贾姑娘接过了萧玉杏递过来的小挎包,牵着喜喜的手,走到了一旁的椅子旁坐下,贾姑娘把喜喜抱在怀里,两人一块儿拆看小挎包里的东西。 并不是多么珍贵的东西。 就是一些萧玉杏自己亲手做的络子,编织成扇坠儿的绳结、串珠儿的手链什么的。 有几样络子甚至还是贾姑娘帮着萧玉杏打的! 但这几样普普通通又不值钱的东西,却让贾姑娘泪眼婆娑。 她一整个童年都在梦想着的生辰礼物,竟然不是与她相依为命的阿娘给的……也直到今天,她都已经成年了,还要靠着别人的生辰,才得到她小时候梦寐以求的东西! 喜喜看到花花绿绿的小饰物,也高兴得不得了,“哇!姨姨的礼物真好看!”然后一转头就看到了姨姨噙在眼里颤颤巍巍的泪和哆哆嗦嗦的唇儿? 喜喜最是聪慧,想了想,小姑娘定要把她新得的一对小兔子的发绳,分一个给贾姑娘,还奶声奶气地说,“我和姨姨一人一个!” 跟着,喜喜还非要亲手为贾姑娘系上一只小兔子发带。 小团子的温馨体贴教贾姑娘哭得稀里哗啦。 其实小杜氏早看出贾姑娘的不妥之处。她有心想问一问,却被萧玉杏用眼神制止。于是小杜氏便与女儿谢媺交换了一个眼神。 谢媺已经是个小大人了,看得懂,大人之间可能有什么事。她便约束着弟弟妹妹们不去那边凑热闹。于是孩子们只在这边儿烤肉吃…… 热热闹闹的一场烤肉宴终于结束了。 二房孩子们被小杜氏带领着,回去歇午觉去了。 这时,有管家娘子来报,“启禀大奶奶,外头来了位夫人,自称是贾姑娘的姨母,想要求见大奶奶,说多谢大奶奶收留了贾姑娘几日,如今也不好再叨扰咱们家,要接了贾姑娘家去呢!” 萧玉杏看了贾姑娘一眼。 贾姑娘大大方方的站起身,朝萧玉杏行了一礼,“我姨母说的是,多谢这些天……阿姊收留了我,日后咱们……有缘再见罢!” 她什么也没拿,只将萧玉杏赠与她的那个小挎包挎着,便朝着外头走去…… 萧玉杏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 哪怕她已经预料到,今日贾姑娘主动泄露了行踪,其实也就到了要分开的时候。 但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也不知怎的,她还是有些莫名的伤感。 萧玉杏低低地“嗯”了一声,眼眶微湿。 贾姑娘已经走到院子门,突然又站定,回头看向萧玉杏。 她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1 16:17:51~20200912 11:4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夭 10瓶;云华 2瓶;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0 章 贾姑娘离开以后, 萧玉杏独坐在屋里、陷入怔忡。 是的…… 她已经猜到了贾姑娘的身份——她和自己一样,都是被放弃的人啊…… 也说不上谁好、谁更不好。 分卷阅读223 大约阿鲤好在——她至少还拥有过和母亲相依为命的童年,而萧玉杏并没有? 可是,就算萧玉杏自幼孤苦伶仃的, 好歹成年以后, 太子阿元并没有强迫她, 所以萧玉杏后来是凭着自己的意愿才嫁给了谢承宣的…… 就算谢承宣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好,也总归是当初她自己愿意嫁的。更何况, 后来前世的误会解除, 纵使他有五分错、她也不可避免的要负起另外一半儿的责任。 所以阿鲤接下来即将要面对和承受的…… 可能会更残酷、更让人感到难受。 想到这儿,萧玉杏闭了闭眼,又抚住了心口。 一整天下来,她都心神不宁的, 恨不得谢承宣可以早一点儿回来, 能早点儿告诉她福寿庵和小区庄里的秘密。 不料, 她一直等到了深夜,他才回来了。 谢承宣的脸色很差。 萧玉杏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但她还是按捺住心里的不安,唤了侍女进来、让赶紧去把一直温着的饭菜送上来。 谢承宣欲言又止。 他还是先去角房里洗漱了一番, 这才回到了堂屋里。 炕床上的小几子上, 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萧玉杏道:“大爷忙了一整天, 赶紧先吃些……垫垫肚子罢。” 谢承宣一笑。 ——她到底关心着他,也猜出他一直忙到这会儿,连口热饭也吃不上。 他低头扒饭,三口两口吃完了,然后说起了正事: 今天他从芙蓉那儿得到了阿杏的口信儿以后,便打定了主意要留下来。可福寿庵是个庵堂,男子不便进入, 而且附近又有沈家的暗卫守护着,想进入庵堂,实在很难。 不过,萧玉杏与其他女眷们要乘坐马车离开福寿庵时,因女眷多了,事儿也多,一会儿这个忘了东西,一会儿那个又想借用一下茅房,还有的想找女尼们买东西…… 谢承宣便趁乱潜进了庵堂里头,还找到了净忆的卧室。 他一直潜伏在房梁上,伺机想看看有没有单独和净忆师傅谈话的机会。 很快,机会便来了。 净忆匆匆回到了屋里。 从一进门开始,她就十分隐忍地哭泣,而且还浑身发抖。看得出来,她应该是在极力控制着别让自己哭出声音来,让外头的人听到了。 然后她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也不知道找到了什么,好像是个小瓶儿? 只见她打开小瓶儿,从里头倒了一粒丸药之类的东西出来,捧在手心里……怔怔地看了许久,她一仰头,将那丸药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谢承宣等不得了,从房梁上跃下来,吓了净忆一跳! 他伸手捂住了净忆的嘴,低声说道:“师傅莫怕,我不是坏人。” 净忆自然被吓了个半死。 哪有男子潜入庵堂还说自己是好人的? 但谢承宣在潜入安堂之前,就已经对净忆的真实身份进行了研判。 沈家人这么大费周章的要让阿杏来到福寿庵,想必就是要揭露阿杏的身份。但沈家也没那么蠢,当然不会堂而皇之的揭露……最好的办法就是拿齐家的枪、戳齐家的马。 所以揭露阿杏身份的,必须是个知情人。 倘若当初阿杏和太子的身份真的被对调了,知情人只能是齐妃身边的人。 那这知情人会是谁? ——往日齐妃娘娘共有四位侍女,福英、福萃没有跟着进宫;福莲、福茜两个跟着齐妃娘娘进了宫。 在这四个位侍女当中,福英很有可能是太子生母……若她真是,那必死无疑;福萃呢,是谢承宣花了大力气去寻找的人,却一直找不到,所以他猜测,福萃要么就已经死了、要么就……很有可能已经落入沈兴南手里。 福莲和福茜两人么,福茜至今仍在齐妃娘娘跟前当差,但福莲听说在十几二十年前犯了错,被齐妃娘娘给杖毙了。 所以这净忆,不是福萃、就是福莲。 此刻见净忆挣扎得厉害,谢承宣低喝,“福莲,你可知道我是谁?” 净忆顿时停止挣扎,浑身僵硬。 她看向谢承宣,眼神凌厉、秀丽的面庞上更是杀意顿显! 只见净忆狠狠地咬着牙,猛然伸出双手,就想掐住谢承宣的脖子…… 依着谢承宣的身手,当然不会吃这样的亏。 但他还是及时叫停—— “姑姑,我是甜杏的丈夫!” 净忆呆住。 半晌,她才喃喃说道:“你、你说什么?” 谢承宣将自己的身份全盘托出。 净忆显然心乱如麻。 ——她一直躲在这儿,并不知道甜杏已经长大成人、还嫁人生子了。对于谢承宣的自白,她也是抱有怀疑的。 好在平日里萧玉杏做了噩梦以后、总会述说给他听。 两人坚持认为 分卷阅读224 ,这也是寻回她身世的一些细节。 这会子可不就派上了用场?! 谢承宣略说了几句阿杏的梦境…… 净忆当即失声痛哭,“天!天哪!小主子当时才那么小,她还记得吗?” “就是因为她当时太小了,自己不会说话,也听不懂大人说话,只能记得一些画面,”谢承宣低声说道,“我陪着她练习着说过无数句话,她听了都觉着不像。” 净忆摇头,“她为什么还要记得?为什么还要记住那些……就忘了吧!” 谢承宣道:“姑姑,你跟了我去,甜杏的身世是要大白于天下的,她需要一个证人。” 净忆吃了一惊,“什么?你们……不、不行啊……皇上只有一点血脉,可惜齐妃娘娘她又……若是太子不是太子,大雍王朝可就不稳了!” “沈德嫔也生了一个儿子。”谢承宣说道。 净忆大吃一惊! 半晌,她突然明白过来,“这就是今天……沈夫人突然率众前来福寿庵的原因?她、她想要我和甜杏当场相认?以拆穿甜杏儿和太子的身份?” 谢承宣点头。 净忆心乱如麻,又突然看向了谢承宣,“你、你为何还要让甜杏……的身份大白于天下?难道说……你全然不顾大局么?” 谢承宣笑了笑,“大局得由皇上来把控,我一个老百姓,想那多作甚!” “可是、可是……” 谢承宣又一字一句地说道:“姑姑,沈德嫔的儿子也是假的!” “什么?”净忆失声惊呼。 谢承宣想了想,用比较委婉的方式说道:“还请姑姑跟了我去,也别怕沈家人……姑姑和甜杏做伴,日后也好保住自己。” 顿了一顿,他又补充道:“甜杏心善,必定会待姑姑如亲人一般。” 净忆笑了,眼噙热泪。 然而她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没有那个福份……” 说罢,她皱着眉头捂住了肚子,身子一软就朝地上栽去! 谢承宣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又意识到什么,急忙问道:“姑姑刚才吃的是什么?” 净忆道:“封喉丹……唉,真疼啊。” 谢承宣大急,从怀里摸出一颗解毒丸,“姑姑快服下这个,可暂保姑姑的性命。” 净忆摇头,死死地抓住他的手,使那枚解毒丸被他的大手攥住—— 比丘尼轻声说道:“我快死啦,就拿大一回,喊你一声孩子吧……孩子,我、我再不能活下去啦!真是对不住,我不能站出来、为小主子证实什么……” “虽我一人的生死,不足为惧,我也不怕为了主子去死,可我爹娘、兄嫂、弟妹……足足几十口人的性命都握在太后手里……” 谢承宣一听,咬牙问道:“果然是太后?” 净忆点头,“太子其实是福英的儿子,当初娘娘生下了小主子,也是太后娘娘做的主,让把俩孩子给换了……太后的意思,原是想弄死了小主子,一了百了。娘娘到底舍不得自己的亲生骨肉,就让福苓带着小主子出宫了。” “福苓带着小主子在宫外住了两年多,对外一概称小主子是她捡来的孩子,惹得她嫂子十分不高兴——她那嫂子一直把福苓嫁给有钱的老头儿做继室,可福苓带着小主子,人都说她未婚先孕……不但没人愿意娶她、连带着她一家人的名声都坏了!” “……毕竟都是齐家的世仆,这事儿终教太后给知道了,她很是生气,就命人追杀福苓和小主子。可怜福苓满门七十三人,全都葬身于刀山火海之中。娘娘的奶哥哥阿保带着福苓和小主子一路逃……最后找到了我。” “虽然我们几个也还是一块儿过了几个月的安稳日子,可我们的行踪还是被太后的人给识破,最后我们仨……只好带着小主子亡命天涯。” “再后来,我们都觉得再这逃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我们仨蹲守在义庄半个多月,才等到了一具两岁多的女娃尸体,人家刚下葬,半夜我们就毁了那小小的坟墓……哎,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那天晚上,福苓和阿保对我说,我还不曾在那些追杀我们的人跟前露过脸,所以他们都不认得我。最好的法子,就是由我带着小主子走,福苓和阿保带着死婴留下来,这恐怕是唯一的法子了……我知道,他们这是想用自己的死,给小主子挣一条活路呀!” 说到这儿,净忆掩面痛哭。 哭了一会儿,她又继续说:“小主子可乖了,大约也知道在逃难,所以我让她别哭她就不哭,让她闭眼她就乖乖闭眼……那天夜里我带着她躲在一处坟坑里,亲耳听到福苓和阿保被追兵杀死……直到天亮了,我才抱着小主子过去看了一眼……” “福苓和阿保……死了,死无全尸。呜呜……太惨了!可我连为她们收尸也不敢,唯恐又暴露了行踪,只好带着小主子连夜逃回了京都。” “我思来想去,我一个单身女子带着小主子在外头……是,我可以不怕苦,也愿意养大了小主子。 分卷阅读225 可万一有一天,我和福苓一样,也被人识破了行踪呢?我死倒不要紧,就怕无人来救小主子。” “于是我就……想法子和福茜联系上了,把小主子的事儿说了。没过几天,福茜就出了宫,把小主子抱回了宫里去……我再也没敢跟任何人联系,就找了个偏僻地儿、在此出家。” “后来外出化缘的时候也曾遇见几个从宫里退出来的老嬷嬷,我倒并没有暴露行踪,但听她们说起宫里的事,说皇上和齐妃娘娘十分偏爱一个名叫甜杏儿的小宫女,我才想着,大约那就是小主子了……” 说到这儿,净忆捂着腹部面露痛苦。 谢承宣急道:“姑姑什么也别说了,快将这解药丹含住,晚了就……” 净忆摇头,愈发用力捉住了谢承宣的手,急促而又低声说道:“孩子,我苟且活下来,是为了替小主子祈福,也是为了……替福苓和阿保、以及那个死婴,与一切为此冤死的人超渡……” “别逼我活着,我、我也有……想要保护的人,”净忆面如金纸,声音也小了下来,“……你、你告诉小主子,让她别恨她娘……还有,好好活下去……死了那么多人,才换回了她的命,一定要好好活着……她能过得幸福、能过得好,我们这些人……才、才死得其所……” 谢承宣又喊了一声“姑姑”…… 净忆闭了眼。 有黑色的血迹从她的鼻腔里淌了出来。 谢承宣试了试净忆的颈脉。 已经停了。 他只得放下尸身,又悄悄潜了出来。 听了谢承宣的转述,萧玉杏已经呆住。 她闭了闭眼,颤声问道:“……所以我常在噩梦里看到的那个年轻女子,就是福苓了。” 谢承宣点头。 萧玉杏没说话,就是浑身都在颤抖。 谢承宣将她抱在怀内,轻声说道:“……阿杏,正如福莲姑姑说的那样,其实有很多人都对你好,你一点儿也不孤单!你想想,以前那么艰难的日子都挺了过来……以后还有什么是你过不去的?” 萧玉杏将脸儿深埋在他怀里,闷声哭了起来,“……为什么就想出这样害人的伎俩出来?害了我不说,还害了阿元,更害了那么多人……” 谢承宣叹道:“还不是为了皇位与权势。” 萧玉杏心中难受至尽。 但这也只是证实了她和谢承宣的猜想…… 只是没想过,这过程如此惨烈而已。 当下,萧玉杏就窝在谢承宣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又抽抽噎噎地说道:“我也是不方便出面……明儿我就让弟妹去寺院里做法事去。” 谢承宣附和道:“嗯,咱们做水陆法事……” 萧玉杏哭了一场,又把今天她和贾姑娘相处的点点滴滴一五一十的说了。 谢承宣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思考良久,他终是点头,“到现在我才明白……沈德嫔为何突然说她也生了个儿子。原来……是因为她确实为皇上生下了一个女儿。” “早先沈家不说,是因为齐妃得势,德嫔这个女儿的出生、只会为德嫔带来杀身之祸——齐妃完全可以说,德嫔离宫之后与外男苟合、才生下孩子的。” “但后来呢,沈家窥得了齐妃与太子的秘密,才想着也跟着依样画葫芦的也来一出狸猫换太子……就能解释为啥沈家是从三年前开始准备的。” 萧玉杏叹气。 阿鲤太可怜了…… 无论沈家扶了谁当上“陈王”,阿鲤都会屈居为妾罢? 明明是堂堂正正的公主,却要委身为妾,上边儿还有“陈王”的正妃侧女性们压着! 真是太屈辱了。 ☆、第 91 章 萧玉杏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其实也不怎么安心。 虽然朝野内外一直风平浪静的, 但她知道……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谢承宣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就算偶尔回来一次,也大多是半夜,回来沐浴更衣吃碗热汤面, 就急匆匆赶着要走。 不过, 他每次回来, 总要向萧玉杏求欢。 萧玉杏本来没什么兴趣…… 架不住他的撩拨,最后总是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一晃就过了半个多月。 突然有爆炸性的消息传来: 居于冀州行宫里的德嫔娘娘居然为皇上生养了一位皇子!且到如今, 那皇子已经年满二十岁了!皇上为此龙颜大悦, 亲自去了一趟冀州行宫…… 据说,皇上十分喜爱那位皇子,亲封其为“陈王”!要知道,当初皇上还没当上太子的时候, 封号就是陈王。 由此可见, 皇上对这位横空出世的皇子是多么的器重! 皇上还接了德嫔母子入宫, 又将德嫔升了三级为德妃,与齐妃平起平坐。 齐家当然 分卷阅读226 不干了。 一时间,朝野内外响起了各种质疑陈王的声音, 德妃也屡遭齐太后的打压……今儿齐党斗倒了沈党, 明儿沈党又斗倒了齐党, 真真儿一团乱。 然而就在这时,已升任至正四品武将的谢承宣花了大价钱,趁机给兄弟阿安捐了个从五品鸿胪寺员外郎,任了个闲差,连着小杜氏也当上了诰命夫人。 这本是喜事,萧玉杏却有些不妥当了。 她的身体似乎出了些问题。 ——终日沉睡不醒,就连醒着的时候也是呵欠连天。有时候正和人说话呢, 也能一垂头就睡了过去、还打起了小呼噜…… 不过,幸好小杜氏也新近得了诰命封赏,萧玉杏提点了弟妹不少。有了这位得力的左臂右膀,萧玉杏轻快了不少。 = = 这些日子以来,太子妃秦蔚雪很不快活。 太子一向冷待她,东宫的妃嫔们也无人敢得罪她、都躲她躲得远远的……最近太后也因为精神不佳,连她秦蔚雪也不见。 没人在乎她,没人将她放在心上。 她终日无所事事。 直到陈王横空出世,沈德嫔被升为了德妃…… 一时间,德妃母子风光无两,齐妃与太子倒像是失了宠。 连带着秦蔚雪这个太子妃,似乎也要靠边站了! 秦蔚雪心里很是不忿,不免在太子跟前啰嗦了几句“如今凭空冒出一个陈王,殿下再不用功的,被比了下去可如何是好?就是政绩经济不行的,好歹让我们养几个孩子,殿下也才能坐稳了这个位置不是”……诸如此类的话。 结果她愈发不受太子的待见。 他索性连东宫也不回了,每日下了朝就去庙里…… 秦蔚雪心情郁闷,却又无处可去,只得进了宫想去看看太后。 结果去到了慈安宫,女官又劝她:“殿下,太后娘娘一宿没睡着,好不容易这会子才睡下,还请殿下去别处逛逛,待会儿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罢!” 秦蔚雪没法子,只得又出来了。 沿着御花园走了一圈儿…… 秦蔚雪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妥当? 好像行经了? 再仔细一想—— 啊,是了,果然信期就是这几天! 她有些懊恼,便寻了一处凉亭坐下,又吩咐侍女,“快去关雎宫找齐妃娘娘借一件披风来,再借了软椅来接我最好。” 侍女应声而去。 秦蔚雪便呆坐在凉亭里,无事可做。 一道清越好听的男声突然响起—— “见过太子妃殿下。” 秦蔚雪一怔,转头看去—— 居然是皇上新认的陈王姬瑜成? 秦蔚雪顿时有些警觉。 “啊,原来是王爷。”她不便起身,便坐在石椅上朝陈王行了一礼。 秦蔚雪皱眉看着陈王。 陈王的目光温润、还含着笑意,“这样冷的天气,殿下在此作甚?” “我……在此看看风景。”秦蔚雪说道。 陈王想了想,走上了凉亭。 秦蔚雪有些紧张,这叔嫂相见、身边又没个侍女……实在很不妥当。 且看起来,陈王居然开始动手除衣了? 这、这…… 一时间,秦蔚雪心乱如麻,也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陈王也并没有真的除衣。 他只是解下了披风,然后将披风叠好,放在石桌上,又轻声说了句,“此处风大,殿下当仔细身子。” 说完,他便退出了凉亭。 秦蔚雪睁大了眼睛。 她的视线不禁紧紧地追随着他……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其实,秦蔚雪已经被冷得不行。 这凉亭地势颇高,于夏日倒是个纳凉的好处去,然而此时还在正月里,往来的寒风吹得她简直透骨的凉,又因正值信期,愈发觉得小腹处阴阴作疼…… 她揉搓了一下被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手臂,一咬牙,将陈王留下的披风展开,披在身上。 披风上还残留着属于陈王的体温…… 霎时间,他的体温便温暖了秦蔚雪的身躯,令她不自觉面红耳赤,心如撞鹿。 侍女去关雎宫借了披风和软椅过来,接了秦蔚雪过去。齐妃自然又是忧心忡忡的一顿说教,反正意思就是“阿元是太子事务繁忙,你当多体谅他,就服个软,好好服侍他,早些养个孩子是正经”之类的…… 齐妃是秦蔚雪的正经婆母,她自然不敢反驳,怄了一肚子的气。 可回到东宫,一直等到夜里,听说太子又没回来? 秦蔚雪十分恼火,命人去庙里请他。 可使者却回话说,太子的功课还没做完,请太子妃有何要事、直接让人传话就好。 秦蔚雪大怒,“你去告诉他,若他今儿不回来的,明儿给 分卷阅读227 我收尸罢!” 使者只得战战兢兢的去传话。 结果她等了一夜…… 只等到使者转述的三个字:知道了。 气得秦蔚雪哭了一夜。 第二天,她也不想再进宫了,就自个儿找乐子,带了侍女出去喝茶听戏,总算觉得心情畅快了…… 没想到在回东宫的路上,她又遇上了陈王。 陈王下马过来、隔着马车向秦蔚雪请安,“殿下这是要往何处去?” “正准备回去呢!”秦蔚雪懒洋洋地说道。 陈王道:“虽这会子停了雪,怕是夜里还会再下,还请殿下多仔细自己的身子——若是不舒服的,就别往外头跑了。啊对了,我这里新得了一盒点心,交与殿下当个零嘴儿罢!” 秦蔚雪没好声气地回答道:“王爷有心了,我并不缺点心。” 这人怎么管那么宽?! 陈王笑道:“殿下收着罢,总归是对身体有好处的。就算自个儿不爱吃,赏了人也好。我是不爱吃这类点心的,且我那王府里连个女眷也无,扔了也怪可惜的,想送人也不知送给谁。” 秦蔚雪心里一动——这么说,这点心还只适合女眷吃? 究竟是什么? 听起来像是挺名贵的样子。 “那就多谢王爷了。”秦蔚雪说着,又命侍女收下。 二人告别,各自离开。 结果她刚回到东宫,就听说太子回来了? 秦蔚雪大喜! 可再一打听……太子去了张良娣屋里? 秦蔚雪又被气够呛! 那个狐媚!真臭不要脸!大白天的勾引爷们儿去她屋里?呵呵,姬瑜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宠妾灭妻!他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陈王如此得圣宠,锋芒完全盖过了他去……他不想着如何夺回圣心,居然大白天的还和个小妾不清不楚? 昨儿她派人去请他、他就不回…… 今儿为了那张狐媚急吼吼的回来了? 气得秦蔚雪直接冲去了张良娣的院子里,却被太子的侍从们拦住? 秦蔚雪忍不住怒从中来,亲自出手,狠狠的掌掴了几个侍从官……然后非要硬闯。 却见太子阴沉着脸,从张氏的院子里出来了? 秦蔚雪冷笑,“太子殿下好兴致,昨儿妾身千请万请,也不见殿下垂怜,今日倒不请自来了?” 只见太子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记耳光??? “啪!” 秦蔚雪愣住。 直到四周响起了侍女、侍从官们抽气的声音…… 秦蔚雪才反应过来—— 太子的那一记耳光,居然扇在她的脸上? 她的半张脸火辣辣的,开始是痛、然后发麻,到最后右耳失聪…… 太子恨声说道:“你是怎么当太子妃的,怎么当的?” 秦蔚雪怒极反笑,“殿下这是在指责我?好,那我问一问殿下,殿下又何堪为人夫?连太子都没有把东宫当成家,有何脸面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我?” 太子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孤从未问过你,你究竟想怎样……如今当着这天地日月,你明明白白告诉孤,你究竟想怎样!” 秦蔚雪冷笑,“我想怎样?我还能怎样?不过是希望殿下给我几分脸面,多看我一眼、少管那些狐媚……我错了吗?我是殿下的正妻啊!” 太子道:“无论是以前、现在,还是以后,你都应该知道,嫁入皇家,根本不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且你应该很清楚,若不是你使了那些手段,太子妃之位能落到你头上?” 秦蔚雪一噎,面白如纸。 太子又道:“你如愿当上了太子妃……难道你忘了、身为皇子正妃最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安抚后宅,养育皇嗣么?那一年东宫十数个妃妾有孕、又尽数流产,难道不是你做的手脚?” 秦蔚雪心肝儿一颤,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不要胡说啊!” 太子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有胆做,没胆承认?你还以为,孤真没有证据?不过是看在太后的份上,才没有拆穿你罢了!” “且你以为,孤没有拆穿你,你就以为真不是你做的,完全与你无关?无知蠢妇!你可知,这东宫后院里的女人,凭是谁流了产、这账都是要算在你头上的?” “亏你还扮出一副无辜蠢样给所有的明眼人看!连孤看了你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儿,也觉得恶心透顶!” “你还有脸怨孤枉为人夫?秦氏,你还没想明白?”太子冷冷地说道,“……孤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丈夫!” 秦蔚雪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所以他知道她是凭手段才登上太子妃位的?也知道那一年东宫妃妾齐齐流产也是她干的?甚至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来,不仅仅他知道,就连皇上、齐妃……甚至有可能连太后也是知情的,只是无人拆穿她? 一时间,秦蔚雪 分卷阅读228 又羞又臊! 合着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小会俩,其实明眼人都看在眼里,拿她当猴儿看呢? 太子恨恨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秦氏,你以为孤今天回来是做什么的?是因为你这太子妃失职,孤才不得不过问后宅之事!” 顿了一顿,他低声说道:“张氏死了。” 秦蔚雪的心儿跳漏了一拍,失声惊呼道:“怎么可能?” 确实这几天,张良娣的侍女一直哭着来找她,说张良娣病了,一会儿这样不好、一会儿那样不好的,直把她给搞得很烦了,索性关了张氏禁闭,不允许张氏与其侍女离开她幽居的院子,没想到…… 太子脸色阴鸷,“张氏是生生病死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病,只是染了风寒而已!太医都已经开出了方子,只是其中一昧药买不到……可外头买不到这昧药的,你见天的在宫里闲逛,不会和母妃说一声、不会和太后说一声?说不定她们有呢?” “张氏今年才十九岁,就这么活活咳死了!秦氏,你、你……你可也曾做过噩梦,梦到过那十几个不曾有缘出世的孩子?但愿张氏死后显灵,日日夜夜和你说清这个道理!” 秦蔚雪惊慌失措地大哭,“你胡说八道什么!” 太子背负双手,朗声说道:“来人,传了李良媛来。” 侍从官领命而去。 片刻,太子良媛李氏匆匆赶来,朝他和秦蔚雪行礼,“妾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殿下。” 太子见她面有泪痕,声音和缓了几分,问道:“起吧,张氏的事……你可知道了?” 李氏站直了身子,垂眸呜咽道:“妾与张姐姐毗邻而居,先前隔着院墙听到了她侍女的哭诉,想来……” 太子道:“是,张氏已经去了。” 李氏用帕子遮住面,痛哭出声。 太子道:“李氏,太子妃身体不适,这些天要卧床静养。就由你代为掌管太子妃册令,为张氏处理后事,并主持一切宫务,可听明白了?” 秦蔚雪急了,“……这怎么行?”那以后她还做不做人了! 太子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 秦蔚雪又突然想起太子先前所说的那些事,只得偃旗息鼓。 李氏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是。 就这样,秦蔚雪被软禁了。 气得她砸碎了一整套描金翠彩的茶盏,但最终还是将她的册令交了出去。 若是不交、难道要等到他命人来夺? 秦蔚雪被气够呛,又怕得不行,更因为来了月事、有些行经不调而造成的腹痛、腰痛、全身发冷;且李氏又请了道士在西院那边日夜做法事,闹腾得厉害…… 秦蔚雪彻夜未眠。 也不能说,是她彻底未眠……只是,太子的诅咒好像应验了。 只要她一闭上眼,就看到十几个血肉模糊的小孩儿哭着朝她扑来,嘴里还长着獠牙;要不就梦到新死的张氏脸色惨白、凄凄怨怨朝她伸出了尖尖的指甲…… 秦蔚雪一宿没睡,第二天没什么精神,却突然看到了桌上放着一盒点心? 打开一看—— 也不知是什么点心,黑黑的,但散发出浓郁的甜香气。 秦蔚雪拈了一块吃了。 嗯,是用麦粉和红糖制成的,似乎还含有些药材香气?再一细品,应该有益母草、当归、茯苓、红参等名贵药材。 点心是烤制的,入口即化,全然无渣。而且不算太甜,吃着并不觉着腻。 秦蔚雪一口气吃了三四块。 结果才吃完没多久,她就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脑子也有些发昏。 一觉睡醒,已是下午时分,精神好了许多。 再看到这盒点心,秦蔚雪喊来了侍女,问这是从哪儿买的。 侍女道:“回殿下的话,这是昨儿咱们在外头遇到陈王的时候,王爷送的呀!” 秦蔚雪愣住。 原来是他啊! 她想起了那天在宫里时,陈王除下披风给了她、还说了那些暖人心的话;昨天他也暗示了这点心对她的身体是有好处的…… 诶,同为天家皇子,太子与陈王怎么就差了那么多?一个是冷冰冰的木头疙瘩,只知礼佛;一个却是温存体贴,风流倜傥。 秦蔚雪吃了些粥饭,然后又吃了几块点心。 夜里,她竟然睡了个安稳觉。 ☆、第 92 章 太子虽然禁了秦蔚雪的足…… 但到了上元节, 秦蔚雪作为太子妃,必须入宫赴宴庆贺的。 秦蔚雪又神气了起来。 一大早,她就起来描眉画唇的,把自己收拾得精神漂亮, 进宫去了。 只是, 今年的上元节与往日不同。往年呢, 所有的贵夫人都捧着她和齐妃娘娘;今年却因为有了德妃…… 至少有一半儿的贵夫人都在沈家女眷们的带领下,去 分卷阅读229 巴结讨好德妃去了。 虽然今年的上元宴还是齐妃打理的, 可这种感觉就像是——齐妃像个管家老嬷嬷、而德妃则容光焕发的坐享其成。 ……仿佛齐妃是奴、德妃是主似的! 当然秦蔚雪是不敢说这话的, 毕竟她和齐妃才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就是心里觉得憋屈。 秦蔚雪又去了一次慈安宫。 还好,这次太后醒着在,就是人已经憔悴得不像话、苍老得像只鬼。 秦蔚雪陪着太后聊了一会儿的天……惊觉太后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似乎完全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说不上三五句话, 就什么杀人啦, 下毒啦……说得活灵活现、维妙维肖,仿佛太后真的杀过人似的! 秦蔚雪被吓出一身冷汗。 最后太后无缘无故的暴怒起来,又要发狂! 老嬷嬷连忙示意秦蔚雪赶紧离开…… 秦蔚雪只得离开了。 出了慈安宫, 她又无处可去。 侍女提议, “殿下, 听说飞霞轩里的迎春花开了……不如去那儿赏赏花?” 如今已是上元节了,可前几天还下了雪,天地间看似万物萧条,听说有花可赏?无事可做的秦蔚雪同意了。 主仆二人去了飞霞轩。 这飞霞轩属北三宫(冷宫)中被保存得比较好的一座宫殿,因此人迹罕至。 秦蔚雪刚一走进飞霞轩,便看到了长满了一院子的新绿枝条与绽满了枝头的嫩黄色迎春花,真真儿院外断墙残垣, 院内一派春花繁华,好不热闹! 她郁闷的心情好了好些,正准备四处看看,折上几枝开得最艳的花儿…… 却猛然听到有人低吟诗句:“……相思何所谓,天寒人欲倦,唯恐雪来迟,终夜不敢眠。” 秦蔚雪愣住。 她是大家闺秀,当然听得出,这首小诗里暗藏着她的闺名谐音。 咦,会是谁?谁还在肖想着已经嫁了人、且嫁的还是当朝太子的她?这人这样大胆,是不要命了么? 偏她又已经听出了这人的声音! 一时间,秦蔚雪只觉得心儿狂跳,面上又烧得通红…… 她恨不得转身就走! 可一转身……原本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侍女哪儿去了? 还没等秦蔚雪想明白,一道熟悉的男声已经响起—— “阿雪?” 秦蔚雪的心儿跳漏了半拍。 从未有人这样亲热的唤过她…… 偏他却是—— 陈王。 “阿雪,真是你?”陈王惊诧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我怕不是在做梦罢?” 秦蔚雪臊得脸儿通红,也不敢回头,急急忙忙地想往外头跑。 只她忙不迭的想逃,并不知道陈王暗中朝她丢出了一颗小石子儿,“噗”的一声正好击中她的鞋底。 慌不择路的秦蔚雪只觉得脚儿一崴,“哎呀”了一声,整个人便朝着雪地里载倒! 陈王适时上前,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她。 秦蔚雪羞得面红耳赤,手忙脚乱的想从他怀里爬起来。偏生他却将她紧紧拥住,他还在她耳边说道:“你……真是阿雪?” 秦蔚雪从未与青年男子如何亲近过。 哪怕是太子偶尔与她几次行房,都不愿意看她、不愿意触碰她,只让她背过身子跪在床上,他草草了事…… 这会子被个面容英俊、身体强壮的青年男子紧紧抱住,她整个人都酥了。 “你、你你……快放快开!”秦蔚雪急得快要哭了。 陈王却道:“我不放,此刻的阿雪定然不是真的……我、我这会子是在做梦,一放手,阿雪不见了,我便要醒了……” 秦蔚雪呆住,转头看向陈王。 只见他面颊绯红,眼神迷离,说话之间还带着酒气…… 根本就是喝醉了酒。 那…… 他喝醉了酒,就能这样对她了吗? 陈王紧紧地抱住她,乞求道:“阿雪,你定然不知道……我见你第一眼,就、就喜欢上你了,可是,你……你为何不等我一等,便已嫁了人!” “你若嫁了旁人倒也罢了,我就是使尽了手段也要得到你!可你……为何你偏偏嫁的是他!阿雪!阿雪,你可晓得,我为了你日夜茶饭不思,夜里睁眼也想着你、闭眼也想着你……” 秦蔚雪震惊地看向了陈王。 陈王继续呢喃,“阿雪,他对你好不好?我、我好嫉妒他……为什么他可以娶到你这么好的女子?阿雪,你教我怎么做,是不是要忘了你,从此祝福你和他……” 然后他愈发将她抱紧,痛苦万分地说道:“不!我做不到……我一想他日夜与你欢|好,我就……嫉妒得发狂!阿雪,我的阿雪……我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秦蔚雪已经惊呆了。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伸手狠狠的 分卷阅读230 推开他,也不敢说话,踉踉跄跄的跑了。 这一次,陈王并没有去追。 他假装无力、被她推到在地上躺着,一动也不动的…… 直到秦蔚雪逃走了,他才坐起身,嘴边泄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邪魅笑容。 话说秦蔚雪慌慌张张地从飞霞轩里跑了出来…… 左右看看,并不曾见到她的侍女? 她有些恼怒,拎着裙子匆匆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跑去。 结果刚刚才跑到了拱花门处,迎面就撞上了萧玉杏??? 是了,今天是上元节,萧玉杏也要入宫赴宴、向贵人们请安。 秦蔚雪最恨的人就是萧玉杏,因为萧玉杏是她打压过的人,如今却起来了?这就证明了她秦蔚雪的失败!若是不能将萧玉杏打倒的,她岂能善罢甘休? 原她今天也打定了主意,要好好羞辱萧玉杏的…… 只陈王这事发生得太突然,教她乱了方寸。 秦蔚雪没心思再对付萧玉杏,只狠狠地瞪向了正自己躬身请安的萧玉杏一眼,便匆匆走了。 萧玉杏却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秦蔚雪的背影——只见秦蔚雪面红耳赤,发髻散乱,衣裳也是皱巴巴的,活脱脱一副……被人欺负了模样儿!可这秦蔚雪是太子妃,身份尊贵,谁敢欺负她? 她这副样子跑了出去? 要知道,今天可是所有的内外命妇全都入宫朝贺了呀! 不过,萧玉杏也打定了主意,不去管秦蔚雪的事儿。她奉召前去见齐妃娘娘,当下便目不斜视地跟着齐妃宫里的女官走了。 秦蔚雪也不傻。 走到无人处收拾好自个儿,再想一遍前因后果,她立刻就怀疑上了她的侍女。 秦蔚雪恨得直咬牙。 不大一会儿,秦蔚雪的侍女燕姬匆匆赶了来,“奴见过主子。” 秦蔚雪恨恨地盯着侍女,冷冷说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贱婢……”然后举着巴掌就要打下去,却见侍女燕姬的眼里含满了眼泪,一副悲怆生气又忿忿不平的模样儿? 那一巴掌,秦蔚雪就打不下去了。 她喝问道:“你因何缘故抛下我,一人走开了?” 燕姬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泣道:“姑娘容禀,原是家里托人捎了信儿来——” 秦蔚雪一呆。 ——什么?她的娘家秦家托人带了信儿? “呸!我才和我娘见了面,有什么话,她不会当面说与我听的?”秦蔚雪骂道。 燕姬泣道:“就是太太不好说与姑娘听,才叫奴代为传话……” 秦蔚雪皱起了眉头,“究竟是何事?” 燕姬轻声说道:“太太说,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皇上对太子本就不满意,如今又冒出出来一个皇子,且皇上还封他作‘陈王’,意思怎样,大家心里都清楚。” 说着,燕姬垂了头,遮去眼中的算计,小小声说道:“老爷和太太的意思是,无论如何姑娘也要怀个孩子……若是指望不上太子的,正好今儿是上元节,老爷已经安排了人,就、就在百香居的雅室里,让姑娘今晚上一定要去……” 秦蔚雪大吃一惊! ——这意思,是阿爹要她和野男人苟合? 再想想她娘刚才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儿,秦蔚雪愈发有些惊疑不定,“这、这……” 燕姬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太说了,这事儿办得极隐秘,不会有别人知道。” 秦蔚雪摇摇欲坠。 燕姬哭道:“姑娘,我们怎么办啊?!若是不去,惹恼了老爷太太可怎么好?若是去了……被人知道了又怎么办?” 秦蔚雪心乱如麻。 “姑娘,我们去不得!”燕姬哭道,“老爷和太太也太不体谅姑娘了,我们就不去!生不出孩子又怎么了,东宫那么多妃妾,不也没人怀孩子么?” 秦蔚雪咬着唇儿说道:“可我如果不怀孩子,他这太子之位便不保,我们秦家……既不是沈家的对手、也不是齐家的对手。” 说罢,她陷入了怔忡。 过了许久,秦蔚雪终是下定了决心,咬唇说道:“好罢,今晚上我们……就去一趟百香居。” 燕姬十分震惊,抬起头看向了秦蔚雪。 秦蔚雪别过了脸去。 她不傻,岂会不知与野男人苟合的事儿实在是太凶险了,简直就是忤逆大罪,她身为太子妃,当然不能做下这样的蠢事。 但她可以让燕姬去和野男人苟合。 只要燕姬怀了孕,她就立刻设计燕姬爬上太子的床……待将来燕姬生下了孩子,再去母留子就是,那孩子不也是由她来抚养? 这么一来,哪怕将来事败,只要把罪过推到燕姬身上就好。 于是,秦蔚雪便带着燕姬去向齐妃告辞。 殊不知,燕姬心中也有些小雀跃,心想贵人吩咐的事儿已经办妥了一半儿,那赏赐便已经妥妥到手了! 于 分卷阅读231 是,燕姬亦十分顺从的跟着秦蔚雪回了东宫。 秦蔚雪忐忑不安的等到了天黑时分。 这天虽是上元节,但太子依旧去了寺庙,夜里秦蔚雪只说要进宫去……李良媛也不敢真拦着她,只得由着她去。 秦蔚雪很顺利地就带着侍女燕姬离了东宫,去到了最最最繁华热闹的朱雀大街上。 上元节乃是一年一度的不设宵禁、男男女女皆可出游的日子。 朱雀大街上人山人海。 以往秦蔚雪未出嫁时,每年上元节也会跟随着父兄,一块儿来到繁华地,快快活活的逛街买,东西、吃好吃的、看杂耍、猜灯谜、放河灯等等…… 只可惜年岁渐长,后来她心思重了,又自恃是京都第一美人,不愿降低身份与庶民同乐,因此再没来朱雀大街逛过上元灯节了。 此时站在繁华热闹的街头,居然颇有几分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慨? 秦蔚雪咬住了唇儿。 她预感到,此刻她正站在一条……没有退路的悬崖之上,似乎除了闭眼跳下去之外,再无其他的选择。 跟着太子共沉沦?那她辛苦谋求来的太子妃身份岂不成了笑料! 唯今之计,就是尽快让燕姬怀上孩子,再栽赃到太子头上。到时候,就算皇上不喜太子,也会看在太子有后的份上,不会轻易动他的储君之位。 这才是她的活路。 这时燕姬轻声说了句,“娘娘……姑娘,咱们回家去吧!” 秦蔚雪转头看了燕姬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却率先朝着百香居的方向走去。 燕姬垂首,嘴角扯出了得逞的笑容,又飞快地收住,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 = 在朱雀大街上,萧玉杏一家也正在逛街。 裴致中抱着阿铮,谢承宣抱住喜喜,芙蓉芍药一边一个护住了萧玉杏……萧玉杏和一双儿女的手里则各拿着一根冰糖葫芦。 萧玉杏已经许久没有在京都过过上元节了。 这朱雀大街上的繁华与热闹,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就一边拿着冰糖葫芦咬着吃、一边碎碎念,“在这种日子里,皇上就该出来看看……看看老百姓过得多好……” 吃完一粒冰糖葫芦,她将之递给了谢承宣。 ——以往她极爱甜品,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一吃到甜、就觉得腻歪得不行。所以今儿吃的这这冰糖葫芦,也不是山果儿的,皆因她觉得山果儿的冰糖葫芦也太甜了。 所以谢承宣买给她的,是用一只只的小酸橘裹了糖衣制成,外头依旧裹了糖衣。 小酸橘够爽,就是外头一层糖衣太甜了不好吃。 所以萧玉杏让谢承宣将外头的糖衣吃去,吃到只剩里头的酸橘时、再给她。 其实谢承宣也不爱吃甜的…… 但他很乐意为阿杏做这件事。 结果正当他一手抱着喜喜、一边咬着糖衣时,突然听到阿杏说道—— “……咦,那个是不是太子妃?” 谢承宣顺着妻子的指点、往那边看了一眼…… 他三口两口咬掉了小酸橘外头的糖衣,将之还给妻子,然后大手一捞,揽住了妻子的纤腰,“阿杏咱们这边儿走,有一档馄饨铺子,比玉镜湖的那家馄饨铺的味道更好!” 说话之间,萧玉杏被谢承宣给带着,不由自主地朝一旁走去。 她回头又看了一眼…… ——已经不见秦蔚雪的踪迹了? 萧玉杏怀疑地看向了谢承宣,问道:“方才我仿佛只看到了秦蔚雪和她的侍女……她可是太子妃,就带了个侍女出门,安全吗?” “有什么不安全的!”谢承宣说道,“这可是在皇城里,天子脚下!” 萧玉杏总觉得有些不妥,“可是……” 谢承宣笑着打断了她,“没什么可是,你就好好逛街罢!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回头又是十月怀胎、再加坐月子抚育小婴儿,前后加起来至少也有两年的时间会被绊住! 不过,他还没有告诉阿杏她已经又怀上了孩子,毕竟日子还浅,距离她上次行经之时还不足三十天呢! 听到妻子又念叨了秦蔚雪几句…… 谢承宣很不以为然。 ——这么又蠢又坏的女人……讲真,要不是当初齐太后力排众议非要让秦蔚雪上位的话,恐怕东宫的局面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说起来,太子才是真可怜! 是,谢承宣一直派人盯着东宫、齐家、沈家、陈王和德妃。所以今天秦蔚雪即将要面临的事,谢承宣根本就是门儿清! 只他并不准备插手。 他也有自己的考量——任何对阿杏有利的事,他都会纵容。哪怕是太子和齐妃被问罪、被斩头……他也不会出手干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2 23:04:11~20200914 分卷阅读232 16:2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3 章 话说秦蔚雪带着侍女燕姬径自去了百香居。 这一次, 秦蔚雪一直盯着燕姬,以防着这贱婢又像在飞霞轩似的、不知不觉就溜了。 燕姬倒是老老实实地把秦蔚雪带到了雅间里,正准备引着秦蔚雪进入角房—— 秦蔚雪却道:“慢着。” 燕姬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立定,抬头看向了秦蔚雪。 “燕姬, 我待你如何?”秦蔚雪一字一句地问道。 燕姬呆住。 她也不傻, 岂会不知主子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她打感情牌究竟是几个意思。 ——这是要她去当替罪羊? 但她又不敢多想, 只能垂了头,低声说道:“主子待奴有如再生父母, 恩重如山。” 秦蔚雪满意地说道:“嗯, 你知道就好。” 顿了一顿,又道:“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燕姬震惊地张大了嘴。 秦蔚雪继续说道:“你从小就跟着我,我二人一块儿长大, 向来情同姐妹……日后你诞下了孩儿, 无论是男是女, 我都会给你一个名份,更会将孩儿视若己出。” 说着,秦蔚雪还握住了燕姬的手, 情真意切地说道:“燕姬, 让我们做一辈子的好姐妹罢!” 燕姬明白了, 额头上的冷汗就涔涔地往下淌…… “姑、姑娘!可、可使不得呀!”她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可是老爷太太的吩咐……说,说孩儿还是、还是您亲生的好。” 秦蔚雪冷笑,“他们没见识,不晓得这其中的厉害,可燕姬你跟了我这么久,岂会不知太子妃失贞的后果?根本就是抄家诛族的大罪!但是——燕姬, 你就不一样了……” 然后又哄燕姬,“你就忍这么一下子,过去了就好了。放心,以后我绝不会亏待你。” 燕姬拼命的摇头,“不、不……” 秦蔚雪瞬间变了脸色,“那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哼,可别忘了,你老子娘、连着你弟弟妹妹的身契可都在我手里,倘若你连这点子事都不肯替我分忧,我留你有何用?不若把你一家子都卖进窑子里去罢!” 燕姬顿时脸色惨白。 威胁恐吓过后,秦蔚雪又许她好处,“过了今晚,事成之后,我便赏你二百两银子,先让你爹娘去外头置些田产宅子。” “日后等你诞下了皇孙,我就给你一家子都放了籍!若生了女孩儿也不怕,我先给你阿弟放了籍……直等到你生出了男孩儿,你们家里的其他人也自由了!” “燕姬你放心!有我呢,只要你能怀上孩子、又顺顺利利的生下来,我便许你一个名份。日后殿下得继大统了,妃位是少不了你的……如何?” 看着秦蔚雪面上的笑容…… 燕姬心如死灰。 她很清楚,既然秦蔚雪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她根本是无法拒绝的。 于是燕姬也打定了主意——既然你无情、我也无义!今日必要拖了你下水不可!否则,若拿捏不了你的把柄的,日后你要想弄死我、就跟摁死只蝼蚁似的! 于是燕姬佯装乖巧的点头,“奴听主子的吩咐。” 秦蔚雪大喜,又问:“老爷太太怎么安排的?” 燕姬答道:“说让从角房出去,沿着小路去后头,看见一间院子就是了。那人……已在里头候着了。” 秦蔚雪道:“走,那咱们一块儿去。到了那地儿,我在门口等你,你进去,要快些出来。” 燕姬胡乱应了一声。 主仆二人进了角房,又从侧门出来,沿着一条小巷道走了百米步,果然看到尽头处有个独门的小院。 秦蔚雪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柄……也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匕首,在燕姬面前晃了晃,说道:“你进去罢,动作要快点!” 燕姬张大了嘴,看着秦蔚雪手里明晃晃的匕首,心中叫苦不迭——原本她还准备假装跌一跤什么的,把秦蔚雪也拉进屋里去…… 如今看来,竟是毫无机会? “快去啊!”秦蔚雪挥着匕首催促道。 燕姬没法子,磨磨叽叽地进了屋。 秦蔚雪站在她身后看了一眼,飞快地合上了门。 燕姬一进入这屋子,就觉得……屋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浓香。 有个男人的喘息声音若隐若现。 她有些害怕,就站在门口不敢过去…… “可、可是美人儿来了?”男人含混不清地问道。 燕姬没敢吭声。 男人方才已经听到了动静,便踉踉跄跄地从内室出来了。 燕姬被吓得不轻,正 分卷阅读233 要逃—— 万钧时刻,她却看到了男人的模样,不由得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啊?!太子殿下???” 燕姬诧异地喊了一声。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贵人不是说,会找个野男人来与太子妃苟合的么?可找来的“野男人”居然会是……太子??? 一时间,燕姬傻了眼。 男人只披了件坦露着的宽袍,且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还朝着燕姬大张开双臂,喊了一声“美人儿”就扑了过来! 天!一向清冷、视女人为粪土的太子会是这副急色模样儿? 燕姬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太子殿下,不要啊……”然后就逃到了一旁去。 那男人狞笑着朝她追去。 然而这时,站在门外手持匕首的秦蔚雪亦惊疑不定。 ——究竟怎么一回事?为何燕姬在屋里一连喊了两声“太子殿下”?莫非在屋里的男人,竟是太子? 这怎么可能?! “燕姬,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秦蔚雪急得直拍门。 最后她把心一横,拿着匕首推开门、闯进了屋里。 秦蔚雪刚一进门—— 陈王便与几个侍卫从距离小院不远处的阴暗地带走了出来。 “你们在此处候着。”陈王低声吩咐道。 众侍卫齐声称是。 其中一个侍卫说道:“殿下,清心丸不妨再服一粒。” 陈王点头,服下了侍卫递来的药丸,然后放轻了脚步,走到了屋门口候着。 此时在屋里,秦蔚雪也已经看清了那坦露着胸膛的男人了。 ——不是太子又是谁??? “好你个姬瑜元!”气得秦蔚雪大骂了一声就挥着匕首就上前去…… 但男人的眼里似乎只有美人燕姬,完全不畏惧秦蔚雪手里的匕首,还无耻地涎笑着、一直拉扯着燕姬。 秦蔚雪挥着匕首过去,动作却突然一滞。 她倒也与太子同床共枕过几次,见过他的身子。所以她知道,他的右臂上有道红色的疤痕。当时她好心好意地问过他,他却十分不耐烦回答。后来她去问了齐妃,才知道那是他小时候和宫人一块儿玩时,从树上跳下来摔伤了…… 只当时齐妃身边的老嬷嬷说漏了嘴,说太子就是和甜杏儿一块儿爬树玩、才会摔下来的。 秦蔚雪因此记忆深刻。 然而此时,眼前这男人虽然和太子长得一模一样,可他的手臂上……却是光光的,没有那道疤痕! 再一细看,此人虽然像足了太子,但许多细微之处与真太子全然不同。 秦蔚雪明白了,厉声喝道:“无耻宵小!你究竟是谁?居然冒充本朝太子殿下!” 躲在门外的陈王听到了秦蔚雪的这句话,便知道火候已到。他微微一笑,朝着候在不远处的侍卫们扬了扬手,然后撩起长袍,一脚踹向了大门! 秦蔚雪正紧张万分地盯着那不是太子、却酷似太子的疯男人看。 陈王的破门而入,倒把秦蔚雪给吓了一跳! 她回头看去—— 这时,疯男人已经捉住了燕姬,正胡乱亲吻着。燕姬又羞又气,心一狠,重重咬了一口疯男人的脸,那疯男人“啊”的呼痛,松了手。 燕姬得以喘息,心中恨极,便狠狠地将疯男人往秦蔚雪的方向一推! 秦蔚雪刚刚转过头,看清破门而入的男子是陈王…… 身后就传来一股怪力。 有人先是重重的撞上了她,然后将她拦腰抱住,高高抱起? 那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以及悄然袭来的男子浓烈体味……吓得秦蔚雪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 陈王适时上前英雄救美,伸出双臂抱紧了秦蔚雪,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只一推……那疯男人突然哀嚎了一声,就松开了抱住秦蔚雪的手,然后轰然倒地。 秦蔚雪被吓够呛,胡乱喊道:“疯子!疯子!杀了他、快杀了他……” 陈王抱住她轻声哄,“阿雪莫怕,莫怕。” 他似乎这时才看清那疯男人的模样儿,不由得一愣,惊诧万分地喊道:“太子殿下?” 秦蔚雪的心儿顿时紧紧地揪起。 ——也不知为什么,她下意识就感觉到,这疯男人长得和太子一模一样……这不是一件好事,且让陈王的人看到了,更加不好。 “不!不……你先出去,出去!”秦蔚雪拼命地推着陈王、想让他赶紧走。 岂料陈王却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还在她耳边低声问道:“阿雪,可是他欺侮了你?别管他是不是太子,只要是你不愿意的,我、我可以……” 说到这儿,陈王愈发压低了声音,“我可以为了你,杀了他!” 秦蔚雪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陈王垂睑看着怀里娇小的她,眸色沉深。 ——他正在 分卷阅读234 算计那助情香的发作时间。 没错,这屋子里燃了助情香,尤其是女子吸入之后,会浑身酥软。 他初将秦蔚雪揽入怀中时,能感觉到她是抗拒的、身体是僵直的;当她纤细又饱满的身子软下来以后,便知道时间和火候到了! 陈王突然低下头,含住了秦蔚雪那滚烫又颤抖的唇。 在这一瞬间,秦蔚雪被吓得几乎昏厥了过去! 可是—— 他是那样的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一件多么难得的珍宝似的;而他的唇又是那样的柔软,狂野但情深缠绵…… 再加上心底涌出了莫名的、陌生的、渴望的强烈情愫! 她好像…… 有一点想把自己交出去? 这是秦蔚雪从未有过的体验。 一时间,她忘了挣扎,任他予以予求…… 直到陈王的侍卫们全都冲进了屋子。 陈王这才停下了这个吻。 秦蔚雪无力依偎在陈王怀里,脑子逐渐清明。她涨红了脸,自知不妙,喘着粗气说道:“让他们都出去。” 陈王一挥手—— 那些侍卫便“哗啦”一声,全都退下了。 秦蔚雪定了定神,连忙推开陈王,又回头看看——那个疯男人已经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 陈王似乎回味刚才的那个吻,突然又捉住了她的手臂,激动地问道:“阿雪,其实你、你是愿意的,对吗?” 秦蔚雪摔开他的手臂,心肝儿怦怦乱跳,脑子里一团浆糊。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怎么好像…… 不,不能!她绝不能和陈王扯上什么干系! 于是秦蔚雪强迫自己的思绪回到现场。 ——啊,是了!为什么她爹娘找来的野男人,会跟太子长得一模一样? “阿雪,我没有猜错,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对不对?”陈王低声呢喃。 秦蔚雪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儿,然后努力扮出一副高冷的表情,冷冷地说道:“王爷想多了,王爷……请回罢!” “阿雪?”陈王不敢置信的低声说道。 秦蔚雪莫名有些心绞痛,却加重了语气,“请王爷速速离开!” 陈王沉默了许久。 半晌,他才低声说道:“阿雪,你要记着我刚才说过的话——只要你不愿意和他在一起,我便是……拼着一死,也要将你带离他的身边。记着,这句话对你说来,永远有效。” 说完他便离开了。 秦蔚雪陷入了怔忡。 燕姬大着胆子哆哆嗦嗦地捱了过来,“姑娘,这、这可如何是好?老爷太太明明……可为何弄来的男人却是太子殿下?” 她是真被吓坏了,不但身软腿软,且一颗心儿也跳得厉害! ——有心人买通了她、让她在上元节的时候把太子妃引到这儿来。但是,对方可没说在这儿等太子妃的,是太子啊! 既有这等能耐的,想必也不是普通人。 燕姬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圈套,差点儿吓得魂飞魄散,寻思着实在不行她就……逃命去罢! 结果就听到秦蔚雪冷冷地问道:“燕姬,这人果然是老爷太太找来的么?” 燕姬愣了一下,突然回过神来——这男人不是太子? 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疯男人…… 根本就和太子长得一模一样好不好! 可这…… 当务之急,也只能先顺着秦氏的话往下说了。 燕姬含泪摇头,“回姑娘的话,奴不知。” 说话之间,她的脑子拼命运转,试图将这事儿圆回来,便绞尽脑汁地说道,“怕是老爷太太也想找个……和太子长得很像的男人?这样的话,就算将来生出了孩子,也会很像太子,不容易被人识破。” 秦蔚雪亦觉得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打量了侍女一番,心想这贱婢一家子的身契都在自己手里捏着,想必也不敢有二心。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回娘家去问一问不就得了? “走!我们回去问问老爷太太去!”秦蔚雪说道。 燕姬心中大急,却也不敢违逆,只得应了一声“是”,又指着倒在地上人事不醒的男人,问秦蔚雪,“主子,那他……” 秦蔚雪道:“理他作甚?既然老爷太太已经安排好了,想必也会派人来收拾手尾,我们快走罢!” 燕姬只得跟着秦蔚雪走了。 只二人似乎被吓着了,没什么力气,走起路来也是踉踉跄呛的。 = = 直到秦蔚雪和燕姬离开,陈王才又领着侍卫们慢悠悠的过来了。 侍卫们忙着打扫、收拾现场、开窗通风散气,并将那面容酷似太子的男人给抬了下去。 陈王则站在一旁,回味着刚才的那个吻,不住的笑。 心腹侍卫问陈王道:“殿下, 分卷阅读235 太子妃看起来很聪明呢,她若真去秦家对质了,那可怎么好?燕姬会不会把我们给供出来?” 陈王嗤笑道:“她聪明?她要真聪明的话,就应该一早质疑‘借种’这件事了!至于她要去对质?哈哈哈哈放心,至少今晚上是对不了质的,秦大人和秦夫人已经被沈家的人拖住,根本分不开身。放心罢,咱们不用管,沈家会处理的。” 那心腹侍卫应了一声。 陈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涎笑道:“这太子妃长得还挺好看的,但要说起京都朝野内外的美人来,也只有谢承宣的老婆当得这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可那一位就是太清冷太循规蹈矩的了……平时不肯挪窝,就算见了人也绝不肯多看一眼、多笑一笑,远不如这太子妃会勾人。啧啧,亲热的时候明明还会回应我呢,却装得正儿八经的!女人就是口是心非!” 顿了一顿,他又有些心神向往,“倘若将来真能问鼎九五,定要试试那京都第一美人萧氏的滋味。你不懂,那样端庄的美人,在床上才最是好玩,到时候一对姐妹花共侍一夫……哈哈哈哈那是何等的艳|遇!” “如今先不想了、不想了!免得徒增烦恼哈哈哈哈。”陈王意犹未尽地说道。 那心腹侍卫嘿嘿陪笑了几句,暗地里却恨得咬牙、眼神如冰。 众人打扫好这屋子,离开了。 陈王自去寻乐子去—— 而那心腹侍卫便回了住所,先是乔装改扮还易了容,然后匆匆赶到一处秘密之境。 谢承宣已在此等了一会儿了。 陈王的心腹侍卫向谢承宣见过礼,便将今日陈王一整天的行踪与所作所为皆说与谢承宣听,仔仔细细的,一句也没落下。 末了,他还将陈王亵渎主母萧玉杏的事儿也说了。 谢承宣勃然大怒,“等着瞧!怕他到时候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4 16:24:26~20200915 14:5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l1123 6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4 章 秦蔚雪果然没能与父母对质。 ——秦老爷和秦太太出门去了, 直到夜深也没回府。 她只得失魂落魄地回到东宫,思绪澎湃,然而又心乱如麻,不住地抚着自己的唇。 陈王给她的那个吻, 实在让人心慌意乱得很, 总教人不由自主的回味…… 再想想—— 陈王怎么就知道她嫁给太子以后过得不快活呢? 一想到这个, 秦蔚雪就难过得想哭。 旁人只看着她身为太子妃,是未来的一国之母……实在是风光无两。 可谁又理解她的苦? 独守空闺穿活寡, 虽有太后撑腰、可正经婆母却压根儿不待见她, 太子对她也是冷冰冰的。想要个孩儿傍身,可太子却…… 这么一想,秦蔚雪就恨! 但凡太子多敬重她一些、多呵护她一些、多爱惜她一些……两个人的关系也走不到这一步。 心底忧思更甚,教她觉得喘不过扡来。 然而, 思绪一旦从陈王身上转移开—— 秦蔚雪便冷静了许多。 她开始怀疑起那天晚上的那个……面容酷似太子的男人。 那样像太子的男人, 她爹娘到底是上哪儿找出来的? 是, 就像燕姬说的那样,或者她爹娘找了个这么像太子的男人出来,原也是出于“日后孩儿长得像太子不易让人生出疑心”的考量。 可那样像太子的男人…… 根本就是个祸端啊! 一个稀奇古怪的念头突然冒出来:别是那个人、是太子的什么亲戚罢?否则哪有这般相像? 刚这么一想, 秦蔚雪又赶紧摇摇头。 她到底在乱想什么呢!和太子血缘最亲近的, 当属皇上、陈王, 以及皇上的侄儿慎王三人了。 可这父子叔侄几人却一人一个样儿。 皇上生得儒雅英俊;慎王一向病弱、瘦得和麻杆儿似的;太子浓眉大眼的、既然不大像齐妃也不怎么像皇上;陈王的五官全然不像皇上,身材倒是有点儿像皇上,都是瘦长型的…… 不过,前几年皇上生了病,几个月都没能好,人也瘦得厉害……那会儿的他,就和慎王一模一样了。 可见得, 这有其父就有其…… 咦,不对啊!慎王只是皇上的侄儿而已,又不是亲生儿子。有什么理由亲生父子长得不相像、反而叔侄俩却像极了? 秦蔚雪想起了她初为太子妃时,也曾和太后聊过天。听说慎王的父亲就是个身体不好的,才娶了妻半年不到就病逝了,所以慎王是个遗腹子。宫里还有不少老人都在感慨,说慎王与其父长得一模 分卷阅读236 一样,但愿不要像他父亲那样英年早逝。 秦蔚雪咬住了唇儿。 她强令自己不要再想这样荒谬的事情。 于是洗漱过、上床躺下了……却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总是想起陈王说过的那句“如果你不愿意跟他在一起,我可以为了你、杀死他”;然后又想起陈王紧紧搂住她、给她的那个吻…… 一时间心乱如麻,直到天将放白才睡去。 第二日,秦蔚雪急急地去了一趟秦府。 秦老爷上朝去了,秦太太在府里,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 秦蔚雪摒退了众侍女,问继母道:“太太究竟是从哪里找到的那人、竟与太子生得一样一样的?” 秦太太莫名其妙,“殿下说什么?谁和太子生得一模一样?” “就昨晚上,百香居那个。” 秦太太一头雾水,“百、百香居怎么了?” 秦蔚雪皱眉盯住了继母,问道:“难道是我阿爹吩咐人干的?” 秦太太茫然道:“什么?” 秦蔚雪站起身朝外头走去,“没什么。” 看来,她继母对昨天晚上的事儿一无所知。这是对的,太太毕竟是继室,这样隐秘的事,她阿爹谁也不告诉、只告诉了她……她阿爹还挺小心的嘛! 所以她准备去宫里堵人。 ——只要她阿爹一下朝,她就堵住他、问个清楚明白。要不然,这事儿搞不清楚的,她心里不安得很。 可去了宫里也无聊。 秦蔚雪只好先去太后那儿逛一逛,可太后的境况一天比一天差,也不耐烦见人,和秦蔚雪说了不过三五句话就赶人走了…… 秦蔚雪只好又去了齐妃那儿,却意外的发现东宫的李良媛也在? 且齐妃与李良媛还有说有笑的,看起来一副婆慈媳孝的亲热模样儿,端的是教秦蔚雪心里燃起了熊熊怒火! “太子妃来了呀!快过来坐,尝尝阿俏亲手做的烙饼合子!”齐妃笑道。 秦蔚雪咬住了下唇。 ——阿俏是李良媛的闺名。齐妃称她这个正经儿媳为太子妃,却喊着东宫侧妃的闺名?孰亲孰疏,一目了然。 李良媛倒是忙不迭的起身,向秦蔚雪行礼问安。 齐妃笑道:“要依我说啊……这烙饼合子的点睛之作,当属烙饼里头夹着的酸瓜条和椒麻豆芽了。吃着又清爽又解腻!阿俏,你是怎么想出这法子的?” 李良媛怯生生地说道:“回娘娘的话,原是妾身看着太子殿下一天比一天瘦,总觉得不大妥当,又想着他总往寺庙里去,若是去了金华寺倒还好,至少伙食无忧。可殿下又总去苦严寺,那可是禅宗寺院,伙食清苦得很……妾身就想着能不能自己做点儿吃食,送去苦严寺呢?” “可妾身也不大知道殿下的喜好,只好大着胆子送了些进宫里来,还求娘娘帮着把把关。若是不合太子殿下的口味的,那妾身再寻其他的法子。” 齐妃拿着手里吃了一半儿的烙饼合子,愣住。 半晌,她才欣慰地说道:“好,好啊!真是个有心的好孩子……你要记住了,阿元爱吃甜的,咸的也成,但这合子里的花椒,他是不吃的。另外就是,你可以弄点儿豆腐皮进去,有一年我记得他爱香菇吃豆腐皮的素馅包子,后来吃多了吃伤了就不吃了,但想来应该已经许多年没过吃,如今再做给他吃,应该也是喜欢的。” 李良媛连连点头,又道:“幸亏了今儿得了娘娘的指点,要不然……怕是又要好心办坏事儿了。” 齐妃笑道:“以后这种事儿啊,只管来问我!”然后看了秦蔚雪一眼,心里有些不痛快,又对李良媛说道,“阿元身边就是少了个知冷知热的人,才搞到现在这样心灰意冷的……唉!” 秦蔚雪火了。 她又不傻,岂会听不出齐妃话语中的不满? “母妃这话说的好没意思!”秦蔚雪没好声气地说道,“俗话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如今太子这样,难道全是我一个人的错?您是太子的亲娘,自然是心疼太子身边少了个知冷知热的人,可怜我是个后娘养大的,也没个亲娘来怜惜我是不是嫁了个知冷知热的夫君呢!” 见秦蔚雪公然敢与齐妃顶嘴,李良媛被吓得倒抽一口凉气,“蹭”的一声就站起身,诚惶诚恐地退到了一旁。 齐妃则斜睨着秦蔚雪,冷笑,“太子妃现在要后悔的,也还来得及。” 其实秦蔚雪也就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话一说出口,她就已经后悔了。 再听到齐妃的话…… 秦蔚雪悔得肠子也青,连忙胡乱换了个话题,“对了母妃,这世上会不会有两个长得完全一模一样、却又毫无血脉牵连的人呢?” 又怕齐妃揪着刚才的事儿不放,秦蔚雪又抛出了一记猛料,“昨晚上我和燕姬去朱雀大街逛灯市的时候,亲眼看到一个货郎,居然与太子长得一模一样呢!” 说着,秦蔚雪又冲着燕姬说了句 分卷阅读237 ,“……是吧燕姬?” 侍女燕姬畏畏缩缩的点点头。 ——给昨晚那疯男人安了个“货郎”的身份,原是秦蔚雪信口胡诌的。她总不能说、是她半夜幽会野男人、为了借种才遇见的吧? 没曾想,齐妃的脸色却一下子就变了?! “你说什么?”齐妃猛地站起身,瞪着一双大眼看向了秦蔚雪。 看着齐妃惊恐得有些狰狞的脸,秦蔚雪被吓着了。 这、这…… 站在一旁的李良媛见势不见,连忙解围,“想来这样的人也是有的。就好比大伙儿都说,前朝圣贤鲁太公的画像和本朝太宗皇帝的画像简直像极了呢!除去衣冠不同,面貌气魄无一不像……” 秦蔚雪白了李良媛一眼,怆道:“我说的是真人,不是画像!能有几个画师是真真儿能把人的画像给画得维妙维肖的!不过是给画师的银子够不够多罢了……啊,我不是说太宗皇帝,我是说鲁太公的画像……” 齐妃低喝道:“好了好了!你俩都散了罢,吵得我头晕!”说罢,她站起身朝外走去,又道,“我、我头晕得很,回屋里歇一歇去!” 秦蔚雪与李良媛齐齐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齐妃朝门口走去? ——不是,那个方向是出门去的啊! 齐妃身边的女官福茜姑姑连忙追上去、扶住齐妃,低声说道:“娘娘快随婢子来……”然后又吩咐左右宫女,“快送了太子妃和李良媛出去罢!” 秦蔚雪瞪了李良媛一眼,扭头走了。 李良媛则落后一步,战战兢兢地也跟着走了。 齐妃被福茜扶进了内室…… 她紧紧地攥住福茜的手,惊慌失措地说道:“福茜,你听到了没?她、她说……有个货郎,长得和阿元一模一样!” 福茜低喝,“娘娘冷静些!” 她将齐妃送到了矮榻上坐好,又匆匆赶过去合上了门,才重新回到齐妃身边。 齐妃急得一把抓住了福茜的手,说道:“福英的丈夫就是个货郎!” “可他们都已经死了!”福茜说道。 齐妃猛喘了几口粗气,喃喃说道:“他们……都死了?” 福茜闭了闭眼,点头,“是,他们死了,全都死了。” 齐妃突然扑籁籁地落泪,“我晓得!我晓得他们都死了……连着福英也、也死了!”说着,她用帕子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福茜也陷入怔忡,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良久,女官面露哀凄之色,低声说道:“日后娘娘可再不能这样失态了,要知道,这件事,可是太后娘娘亲自吩咐人去做的,绝不会有什么闪失……” 齐妃呜呜地哭,“我、我恨!我好恨啊……当初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个腌臜又不见天日的地方来?要换走我的亲骨肉、教她为奴为婢受人欺侮,还要令福英一家老小全都……” “娘娘!求您别说了!”福茜跪在齐妃跟前,小声说道,“……如果当初不这么做,齐家可怎么办?皇上与太后之间的关系根本就已经无法斡旋,事情若不能在您的手上终结,难道还想要葬送了整个齐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命么?” 齐妃用帕子掩着面儿,伤心地痛哭起来。 = = 上元节这节气就像一道分水岭。 之前天天下雪,节后就开始天晴,暖洋洋的薰得人好舒服! 似乎在一夜之间,京都各大街小巷上的各种树木都从严冬中渐渐苏醒,个个都站直了身子,退去了颓然的枯败,重新变得挺拔起来。又有一粒粒鲜嫩的绿芽接二连三的从光秃秃的树桠枝间钻出,一个个好奇的伸出脑袋、俯视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 不过三五天,京都变得郁郁葱葱起来。更有早醒的花儿开始争俏,又有暖风相伴,人们开始三三两两的结伴踏青,城里城外都热闹非常。 萧玉杏却一天比一天还慵懒困倦。 她终日呵欠连天,像永远也睡不够似的,有时候和人说着话、说着说着就打起了瞌睡……她也曾问过老先生,她是不是病了,可老先生只是笑着摇头说无事。 哎,好吧! 萧玉杏安慰自己,兴许是这些天被孩子们给闹的。 过了年,两只小团子就快满两岁啦。喜喜已经走得很稳当,阿铮也已经会说长句子了。 在大雍王朝的高门贵族里,几乎所有的嫡长子断奶后便都由父亲亲自教养;等长到七岁进了学、才会脱离父亲的管教,去官学、宗学或族学上学。 所以朝中带着小娃娃去上朝的大臣比比皆是,朝庭甚至还专门开辟了一间保康院,可以在大臣们上朝的时候临时照管一下小娃娃们。等到下了朝,大臣们会先去领孩子,再回到自个儿当值的各议院去工作。 当然了,小娃娃们是由长随们照顾,但必须要在自己父亲的言传身教之下,潜移默化地学习男儿间的礼仪与人际关系间的相处等等。 谢承宣也不例外,他天天带着阿铮去轮值。 分卷阅读238 但他对阿铮是十分严厉的,每日里给阿铮布置了功课,或是背练武练气的歌诀、或是背千字文,若完不成课业的就只让吃白米饭、连肉汁都不给浇,更加不让玩了…… 阿铮先是眼泪汪汪的闹了几日,后来知道了父亲的严厉,也只得认了。 小小的孩童,精力本就十分旺盛,却因为想吃肉肉、想和别的男孩儿一块儿玩,不得不正儿八经地背功课、学习…… 而喜喜却跟着萧玉杏天天呆在家里,两个孩子的差别很快就显示出来。 萧玉杏和谢承宣的育儿观念完全不同。 ——谢承宣打小儿起,就被他的父亲教导着、要复兴谢家、要出将入相、要光耀门楣。他确实这么做了,而且脚踏实地的引导着谢家慢慢壮大。所以他对嫡长子谢铮的要求也很高,甚至超过了当年他父亲对他的要求。 ——萧玉杏的童年不是在逃难躲避追杀、就是被奴役,于是她更希望孩子们能拥有一个轻松愉快的童年。礼仪和规矩是要打小儿学的,但习文识字可以不必那么着急……她更希望是用寓教于乐的方式来引导着孩子们,看他们喜欢什么、她就教他们什么。 可谢承宣对阿铮的严格教养,直接让萧玉杏感受到压力…… 准确说来,是喜喜感觉到了压力——哥哥好像在一夜之间就懂得了好多好多!会说一些她完全听不懂的话,而且哥哥说的话,连阿爹阿娘也重视? 喜喜不服输,便也缠着阿娘,非要阿娘教她识字儿什么的。 萧玉杏被纠缠得不行,只好先教喜喜研墨、练字。 结果—— 喜喜这孩子像是比她还有天赋一些,才两岁不到的人,却极有灵性,不过学了几天笔画,就写得撇是撇、钩是钩的,还真有点儿意思…… 喜喜得了称赞,愈发好强,天天写写画画的,有时候萧玉杏想让她出去玩一会儿,团子还不肯呢! 好嘛,这么一来,阿铮也不干了,也吵着要学写字儿! 萧玉杏本来就成日里昏昏沉沉的,如今白天辅导喜喜、夜里辅导阿铮的,愈发的觉得日子难过。 这一日,小杜氏吩咐了人、让请了外头的裁缝娘子进来给孩子们量身做新衣……萧玉杏便趁着奶娘带喜喜去外头量衣的功夫,窝在矮榻上打盹儿。 小杜氏突然风风火火地从外头跑了进来,“嫂子!你说太子怎么这样……以往听说他最是勤勉,怎么自打陈王回京之后,太子就见天的干坏事儿!不是欺侮老幼、就是当街调戏贵妇……有一回还把林尚书的独生子给打折了腿……这一次啊,他还强抢民女来着!” 萧玉杏被吓了一跳,睁开睡眼惺忪的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小杜氏,“……你说什么?” 小杜氏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外头都传遍啦,说太子这会儿就在朱雀大街上强抢民女,抢的还是定国公沈家的姑娘呢!嫂子你说他怎么这样啊,皇上虽然认回了陈王,可也没说要废太子啊,怎么他突然就自暴自弃了呢?” 萧玉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咬着唇儿直摇头,心想——阿元根本不是这种人! ☆、第 95 章 萧玉杏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太子会是这样的人。 如今传出了这样的消息? 萧玉杏相信这其中必有问题。 她和小杜氏聊了一会儿,打听了一下最近外头关于太子的各种流言…… 打发走了弟妇,萧玉杏凝神沉思,快速厘清了这其中的关窍。 她心里和明镜似的。 夜里谢承宣带着阿铮回来, 萧玉杏也不吭声, 就像往常那样管着阿铮练描红;谢承宣则因为一整天都没见着女儿了, 就带着喜喜玩了一回投壶的游戏,还猜了几个谜。 ——上元节那天晚上, 喜喜看到阿爹猜中了好些灯谜, 为阿娘和她、还有哥哥赢回来了好多好看的花灯……于是喜喜就爱上了猜谜。 但凡是可以让孩子们思考的兴趣和爱好,萧玉杏都是赞成的。于是她搜罗了不少的浅白易懂的谜语、或者干脆自己编一些有趣的小谜语出来,让喜喜猜。 白天里喜喜猜中了好几个谜语,还挺得意的, 这会子就拉着阿爹, 说要考考他。 谢承宣当然门儿清, 但很配合的露出为难的模样儿,摇头只说猜不出。 这倒勾起了阿铮的兴趣,认真描红几个笔画, 想一想、猜一个, 猜不中?那就继续思考、继续猜…… 一家子又说又笑, 和和美美,直到夜深,萧玉杏才催着孩子们跟着奶娘去歇下了。 这时,她才问谢承宣,“那个在外头招摇撞骗、冒充太子的究竟是谁?是石十一、还是石十一的儿子?” 谢承宣露出赞许的笑容,“我家阿杏才是真正的足不出户、也知天下事!那人可不就是石十一的儿子石二四么……嗯,后来跟填房生的。” “石二四?”萧玉杏沉吟道, 分卷阅读239 “石十一的第四个儿子?他给儿子取名儿倒是挺省心的。” 然后萧玉杏又问道:“这石二四和太子……长得很像?” 谢承宣点头,“像极了,但只限于不说话、不走动的时候,两人真真儿一模一样。不过,太子还是气派些,那西贝货太腌臜了,依我看……应该是被沈家给养废了。” 萧玉杏又问道:“他们是冲着秦蔚雪去的?” 谢承宣有些震惊,转过头,看向她的眼神亮晶晶的,“阿杏果然聪慧!是怎么猜到的?” 萧玉杏道:“既知他们是有心人了,前头几天教石二四为非作歹的,其实是要试探某人的底限……想来,某人一直没有反应,他们今儿才改了强抢民女的这一出。” 顿了一顿,她说道:“所以说,他们想算计的,就是秦蔚雪。” 谢承宣连连点头。 萧玉杏继续说道:“若我是沈家人,我也会算计秦蔚雪。一来是她足够愚蠢、却又自诩聪明,这种人最好利用;二来是……她是太子殿下的枕边人,由她来检举揭发,再合适不过了。” “且她还是齐太后指定的太子妃人选,沈家的这一招拿敌人的刀、戳敌人的马……可太厉害了,直把他们沈家给摘得干干净净的!” 谢承宣点头,“就是这样!” 萧玉杏看向他,咬唇问道:“那大爷是准备袖手旁观么?” 谢承宣垂眸轻问,“那阿杏想要我做什么?” 萧玉杏沉默了。 她又岂会不知谢承宣的心思? ——只有阿元那个假太子倒了,她这个真公主才能曝光于世。谢承宣是她的丈夫,他的身份地位也才能……跟着水涨船高。 他若是个狠的,就会落井下石、更有可能会助沈家一臂之力、来拆穿太子的真实身分;若他还有几分善心,就会看在当初阿元也曾放过她一马的份上,来“保护”太子与齐妃,唯一的办法就是袖手旁观。 谢承宣亦看出了萧玉杏面上的为难。 “难道阿杏愿意一直这瞒下去?”谢承宣轻声问道。 萧玉杏没说话。 ——皇上对她的善意,多数出于天性,是长者对后辈的爱护。唯有阿元是少有的,很纯粹的对她好的人。 哪怕阿元对她的好,其实并不那么的纯粹,也夹杂着男女之间的倾慕与占有。但他终究尊重了她的意愿……不仅放她走,后来也一直没有干涉过她的生活。 这样的阿元…… 她确实有些不忍心。 谢承宣上前拥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阿杏,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一切的后果当由始作俑者来承担……且还有皇上在呢,你不必想太多。” 萧玉杏点头。 不知不觉,她已经泪流满面。 = = 话说这一日,秦蔚雪终于拦截到她阿爹秦老爷了。 她也不多废话,径直问道:“阿爹,上元节的那天晚上,你让人找了个和太子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来给我?” 秦老爷被吓了一跳! 事情是这样的:上元节的头一天夜里,几个朋友邀他出去喝花酒,酒酣耳热之时,朋友们都戏称他为国丈,秦老爷便有些飘飘然了。可却有不识趣的人说:太子妃四年无所出,怕是秦老爷这国丈之位不稳哟!秦老爷大怒,与那人大吵一架,气冲冲的走了。 有个知心朋友见秦老爷醉得连路也走不稳,便好心送他一程。二人坐在马车里,这位朋友就给秦老爷出了个主意,说不如让太子妃借种?秦老爷被吓得酒都醒了一半儿,连忙摇手说不可不可。朋友却说不会有问题的,只要找个和太子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的男人就成,就算以后孩子生下来了,大伙儿一看……哟,和太子长得那么像?根本不会有人怀疑的! 秦老爷一个劲儿的说不敢不敢,奈何那朋友却十分热情,直说他就认识一个人,长得特别特别像太子,然后和秦老爷说了个酒家客栈的名字,又说好了时间,还说会让那个男人在那儿等什么的…… 秦老爷全当他在胡说,打了个哈哈就应付过去了。 没曾想,如今女儿居然来问? 他被吓出一身冷汗,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没有!” 秦蔚雪见老爹的神色实在可疑,便盯着他,一脸的不相信,“没有?” “那、那个……我、我就是随便说说的!”秦老爷连忙澄清。 秦蔚雪的脸色就更不好了,眯着眼睛问道:“随便说说?” 这种事岂能随便说说??? “阿爹,这事儿究竟是怎样的?”秦蔚雪追问。 秦老爷吱唔了半天,突然有点想不起来,那天晚上送他回家的“朋友”到底是谁了。 哎哟,难道中了圈套? 这么一想,秦老爷顿时面如白纸,急忙问道:“女儿啊,那天晚上你没真去百香居吧?” 秦蔚雪面一红,矢口否认,“没有!” 分卷阅读240 开玩笑,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承认啊! 秦老爷松了口气,女儿没去就好,没去就好。甭管是不是有人设了圈套给他,只要女儿没去,那不就设计不到吗? 只秦老爷还是有点儿心虚——他怕女儿问多了,又问出那天晚上他和狐朋狗友们喝花酒狎妓的丑事,要知道,那天的清倌儿才九岁呢!所以他转身就想走,“好了若无事我就走了……” 秦蔚雪急了! 最最重要的事儿还没问出来呢! “等等!阿爹还没说呢,那人是从哪儿找来的?”秦蔚雪问道。 秦老爷,“随便找的!”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太子妃问这个干嘛?难道你、你已经去过了,还见过那男人了?” 秦蔚雪一时语结,吱吱唔唔地说道:“没、没有啊!” “没有就好,以后你好生服侍太子罢!早些为皇家开枝散叶,那才是你的本分、也是你的福分!”说着,秦老爷脚底抹油,溜了。 秦蔚雪气得不轻。 不过,既然她阿爹这么说了,恐怕百香居里的那个面容酷似太子的疯男人还真有可能是她爹给安排的。 这是什么狗屁主意啊,还真是—— 秦蔚雪想骂人,可看着她爹逃得飞快的身影,也只得偃旗息鼓。 其实她还有许多疑问。 比如说,她一直想问陈王:那天晚上他亦见到了那个长得很像太子的疯男人,后来她和燕姬还先走了,陈王又是如何处置那个男人的呢? 那么像太子的男人落在陈王手里,陈王会不会利用那个人做点儿什么? 秦蔚雪想找陈王,问个清楚明白。 她并不是见不到陈王。 可陈王看向她的眼神过于缠绵缱绻,让她有些心惊胆战。 且这样的事儿又过于隐秘,若真要问他的、恐怕还是私下询问。 秦蔚雪又不敢和他单独相处。 这事儿就这么拖了下来。 直到—— 几天以后,秦蔚雪听说太子在外头为非作歹? 她自然是生气的,命人去苦严寺请太子回来、使者却说太子有吩咐,说:太子妃有何要事,直接传话就好…… 气得秦蔚雪又砸了一套描金甜白瓷的茶具! 于是又拖了几天。 这一天,秦蔚雪正在外头逛街,走得累了,便带着侍女走进一家茶楼,要了间雅室休息。 秦蔚雪正饮茶吃点心呢,却见侍女燕姬一直倚着窗子往下看? 且好像还传来了喧哗的声音,有女子的愤怒哭喊尖叫声、也有男子不堪入流的叫骂声……听起来还挺耳熟的? “外头怎么了?”秦蔚雪问道。 燕姬犹豫了一会儿,答道:“这、这奴可不好说……不若劳动主子过来看看?” 秦蔚雪狠狠地瞪了燕姬一眼。 燕姬垂下了头。 秦蔚雪慢条斯理的吃完了一块点心,这才站起身,施施然走到了窗子边,探了个头出去一看,顿时勃然大怒! ——太子姬瑜元正在茶楼门口,与一个锦衣少女拉拉扯扯的? 且那少女,秦蔚雪也是认得的。 分明就是定国公府沈家的七姑娘! 只见太子捉住了沈七姑娘的手,似乎想拖着她往一辆马车那儿走;沈七姑娘哭得梨花带雨,不停地说着“求求您了,您放了我吧”诸如此类的话…… 秦蔚雪火冒三丈,正准备下楼去找太子算账,却被燕姬拦住。 燕姬欲言又止,期期艾艾地说道:“主子,您、您可要想好了……那人究竟是不是、是不是太子殿下,还很难说呢!” 秦蔚雪先是一愣,突然反应了过来。 对呀,得先看看那人到底是太子呢,还是……根本就是上元节晚上的那个疯男人。 于是秦蔚雪再一次急急地奔走到窗子那儿,往下一看—— 只见那男子身穿宝蓝锦锻绣祥云图案,脚蹬厚底绒布官靴,头戴紫金冠,生得中等身材,浓眉大眼的,分明就是太子着便服时的打扮! 且他这会子倒不和沈七姑娘纠缠了,只将手背负在身后,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的随从正与沈七姑娘拉拉扯扯?! 可怜沈七姑娘哭得妆花了、发髻也散乱了,衣衫也十分不整…… 周围好多人都在指指点点的。 这场面,让秦蔚雪越看越生气。但她努力压下怒火,仔细打量着那像极了太子、又让她不敢相认的男人。 她看不到他手臂上是否有伤疤,是以根本认不出、他究竟是不是太子。她就只能从他的表情上辨认出—— 他不是太子姬瑜元又是谁? 尤其是,那个正拉扯着沈七姑娘的随从,赫然就是太子身边的宫人!秦蔚雪甚至还知道那宫人的名字叫做尤敬! 这下子可就证据确凿啦,秦蔚雪被气得浑身颤抖,差点儿咬碎一口银牙。 “太过分 分卷阅读241 了!太过分了!”她咬牙切齿地说道,然后转身就走! 燕姬及时拉住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咱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诶,她真的好怕这位主子不肯跟着贵人设计好的步骤来啊! 秦蔚雪冷笑,“我要去问问他,他这样当街调戏民女……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且他调戏的,还是沈家的姑娘!难道他不知道沈家和齐家的渊源?” 说着就拎着裙摆往下冲。 燕姬再一次拉住了她,战战兢兢地说道:“主子!容奴多嘴一句……您这是准备和太子殿下当街吵闹么?万一、万一太子殿下他依旧不把您放在眼里呢?主子,您又何必当着这些无关之人的面,自取其辱呢?” 秦蔚雪愣住。 燕姬小小声说道:“不若您现在就避开了太子殿下,进宫去找太后娘娘,求太后娘娘为您做主,太子殿下不听别人的,总要给太后几分面子……” 秦蔚雪一震,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说罢,她深呼吸,斩钉截铁地说道:“既然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哼!燕姬,我们走,这就进宫去!” 说完她转身就气冲冲地走了。 燕姬长长地松了口气,拎着裙摆匆匆赶了上去。 ☆、第 96 章 秦蔚雪憋着一口气, 想去齐太后那儿去讨个说法。 她气冲冲地进宫,径直去了慈安宫,抹着眼泪直接就往太后的卧室里闯。 太后身边的老嬷嬷及时拦住了秦蔚雪,不高兴地说道:“……婢子可要倚老卖老的说一句, 太后娘娘可是整个后宫里最最最尊贵的人儿, 是齐家的倚仗、也是太子妃殿下倚仗……” “如今既知道太后娘娘不太好了, 怎么殿下总是趁着太后娘娘睡熟了的时候来?若是叨扰了太后娘娘的休息,让她老人家玉体欠安的, 殿下又于心何忍?” “还请殿下去别处坐一坐罢!等太后娘娘睡醒了, 殿下再过来请安也不迟!”老嬷嬷冷冷地说道。 秦蔚雪被气坏了。 可是,正如老嬷嬷说的那样,太后可是她最大的靠山和倚仗。所以太后身边的阿猫阿狗当然也是不能得罪的了。 秦蔚雪只好忍气吞声地离开了。 可她又能去哪儿呢? 最后只好去了齐妃宫里。 齐妃正为了宫务而忙得焦头烂额。 ——沈家并不是没有正经的姑娘在宫里当妃嫔,只因皇上不近女色, 所以一向不受宠。而德妃抚育了陈王、令皇上龙颜大悦, 又因德妃当年受宠的原因就是扮楚皇后扮得像极了……如今一回来, 皇上便在她那儿连宿了好几夜。 一时间,德妃光芒四射,风光无限, 沈党一系的妃子们也开始兴风作浪。 今儿这个妃子少了个针头、明儿那个妃子少了个线脑的……全都一股脑的来找齐妃的麻烦, 直把她当成了个管家老嬷嬷使唤! 如今秦蔚雪过来了, 齐妃少不得又要挪开其实的事务,和她吃上两杯茶,问几句太子的事儿…… 秦蔚雪心里难受,就哭着把今儿在大街上看到太子强抢沈七姑娘的事儿说了。 就是留了一手,没说是自己亲眼所见的,就怕齐妃责怪她不务正业。 果然,齐妃听了, 面色一沉,“太子妃可上点儿心罢!这等听人挑拨离间的事儿就别拿来造谣了!太子主掌议政厅事务,恐怕这会子还正处理朝政呢,如何能去大街上强抢民女?” “再说了,阿元什么性子,你这枕边人还不知道!他缺女人吗?东宫有多少妃妾?就是一天睡一个的,一个月都轮不完!他要是有那闲心当街强抢民女的,还犯得着去苦严寺吃苦?” 秦蔚雪愣住。 不得不说,齐妃说得有道理。 于是她便开始疑心,在朱雀大街上看到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太子本人了。 正在这时,有人从内室施施然走了出来,柔声说道:“母妃,那些账本已经看完了,且已经……啊,太子妃?嫔妾见过殿下!” 秦蔚雪定睛一看,此人生得粉面桃腮的,不是李良媛是谁? 这、这…… 李良媛从齐妃的内室走了出来,还用这样亲热的语气和齐妃说话? 秦蔚雪顿觉醋意上涌。 齐妃笑着对李良媛说道:“好啦,今儿就辛苦你啦!嗯,时候也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李良媛含羞点头,“能为母妃解忧,是阿俏的荣幸。那些个账本,阿俏已经全都分好类了,宫里历年来、为四妃位的娘娘们的吃穿用度的记录,也用纸条子夹住。母妃要看的时候应该不费力了。” “那阿俏这就先回东宫去,回去打理好吃食、再让人送去苦严寺,想到了太子殿下的手里时,还是热乎的……”说到这儿,李良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就垂下头去,再不说话了。 秦蔚雪咬住了下唇。b 分卷阅读242 r   齐妃瞪了秦蔚雪一眼,转过头笑盈盈地对李良媛说道:“知道你最乖了!好,那你早点儿回去罢!要是明儿没别的事儿,再进来陪陪我。” 李良媛温驯应了一声,然后恭恭敬敬地朝齐妃与秦蔚雪行了礼,告退了。 齐妃收起了笑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秦蔚雪说道:“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太子妃既然有这个闲心说三道四的,还不如把心思放到正途上来。阿俏既要打理东宫,又要照顾阿元的起避,还要忙里偷闲的进宫里帮我……” “我倒不求太子妃多有能耐,只这种吃里扒外帮着外人来踩咱们自己人的事儿还是少干些罢!就当是为你自己、也多为秦家人攒点儿福份罢。” 秦蔚雪气得不轻,冷笑道:“娘娘的意思,不就是我这个正妻比上李雨俏那个侧妻么?!也对,毕竟李良媛就是娘娘的外甥女儿呢!娘娘可真是举贤不避亲呢!” “可若不是太子让她从我这儿拿去了册妃授令,主掌东宫事务,她哪儿来的冒头的机会?还让娘娘给发现了她的才干?显见得太子和李良媛才是娘娘公认的儿子儿媳了,哼!” 齐妃被气了个半死,啪的一声拍响了桌子,“我看你和姬瑜元才是真夫妻,单一个就能气死人,一对儿更能气死一窝人……滚,都给我滚!” 秦蔚雪也不知道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 好像很容易动肝火? 其实怆齐妃的这些话,放在以往,她就是恨极了,也是不敢说出口的。 怎么就—— 所以也是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这会子齐妃发怒赶人,秦蔚雪被吓坏了,用袖子遮着脸,匆匆跑出了关雎宫。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秦蔚雪站在关雎宫门口,一时间竟不知何去何从。 ——回东宫?呵呵,李雨俏俨然已成东宫主母。她这太子妃的吃穿用度,反而要李雨俏批示了、许可了,东宫府务官才会供给。 这真是天大的羞辱! 那她还能去哪儿? 一直紧紧跟随在她身边的侍女燕姬说道:“主子,或许真是我们看错了人呢?算了吧我们还是回去吧……” 秦蔚雪冷哼了一声。 燕姬又有意无意地说了句,“都这个点儿了,也不知道太后娘娘睡醒了没有。” 秦蔚雪正觉得心里憋屈得慌,听了这话,眼睛一亮! 呵,李雨俏是齐妃的外甥女儿?她秦蔚雪的亲祖母、还是太后娘娘的亲妹妹呢!且她才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谁又比谁金贵了? 齐妃捧着李雨俏,就欺负她秦蔚雪没人捧着? 秦蔚雪转身朝着慈安宫走去。 燕姬亦步亦趋地跟在秦蔚雪身后,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笑容。 这回再去慈安宫时,齐太后果然已经醒了。 齐太后虽然最近脑子浑噩得很,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见了秦蔚雪,奇道:“……都这个点儿了,快要关闭宫门了,你怎么还要宫里?” 秦蔚雪撒娇似的扑进齐太后怀里,伤心地嘤嘤哭了起来,将自己下午在朱雀大街上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了。 齐太后大怒,却骂道:“我早知沈家人没几个好东西!那个沈七姑娘,一看就獐眉鼠眼的,定是她在大街上当众勾引阿元了!这一家子都是臭不要脸的……来人!去把德妃给我叫来!” 宫娥忙不迭的去了。 秦蔚雪张大了嘴。 ——她想要的并不是这样啊。 她就想要太后狠狠地训斥一下太子,然后让太子别理会那些不正经的女人,好好和她过日子就好,怎么…… 但秦蔚雪也不笨。 她当然知道,太后让人去叫了德妃来,其实就是在打压沈家。 所以? 呵,这世上有谁是真心为了别人好的? 都是打着关心别人的旗帜,做对自己有利的事儿。 德妃倒是很快就赶了过来。 齐太后直接一碗热茶连着杯盏儿朝着她砸了过去! 德妃被吓了一跳,当即跪下了,“……太后娘娘请息怒,臣妾哪里做得不好了,还请太后娘娘明示。” 齐太后冷笑,“你们沈家养出来的好女儿!呸!都是贱胚子!一个二个的除了会爬床、还会什么?祸害了皇上不说、如今还想来祸害太子?真是臭不要脸……” 德妃也不辩解,就一直跪着,由着太后骂。 齐太后越骂越生气,又让人立刻却传了定国公沈兴南的夫人进宫,尤其说要让带着沈七姑娘来,她要见一见这臭不要脸、惯会勾引的狐媚…… 事情闹大了。 但这不是秦蔚雪想要的结果。 一着急,秦蔚雪说了真话,“太后娘娘,俗话说,一个巴掌也拍不响啊!要是太子心定,凭是谁勾引他呢,也不会成功的,您说,是也不是?” 太后一听,大怒。她虽然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孙子,但好歹也是看 分卷阅读243 着他长大的,又恨秦蔚雪辨识不清,便大骂,“呸!我好好的儿子孙子,就是被你们这些娼妇、扫帚星给祸害了的!我好心收了你们,如今你们还得寸进尺了?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污言秽语,竟是连秦蔚雪也骂了起来。 其实呢,秦蔚雪是知道齐太后跋扈蛮横的性子的。虽然有时候连她也责怪,但只要假装没听见,和和稀泥也就过去了,太后并不会真的和她置气,毕竟太后和她一样,宫里宫外的也没人待见……一老一少的才能相互抱团取暖。 可是,就连秦蔚雪自己也不明白,她最近是怎么了,好像肝火大得很,一点儿委屈也不能受。 刚刚才在关雎宫里顶了婆母齐妃的嘴,这会子也忍不住太后,梗着脖子应嘴儿,“……朝野内外还有哪个不晓得,他心里惦记着别人的老婆!怕是觉得沈七姑娘长得像他心坎儿上的那个有夫之妇,才行此下作之策的!若不是我亲眼得见,我还疑心他被人掉了包呢!” 齐太后的心儿突突跳了起来,脸色一沉,问道:“哪个被掉了包?” 秦蔚雪口无遮拦地说道:“太子啊!” ——她本意是指当街强抢大姑娘的那个人。 没想到齐太后却脸色铁青,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然后张牙舞爪的就挥了上来,“我今儿就撕烂了你这娼妇的嘴!让你编排……你他娘的才被掉了包呢我打死你……” 秦蔚雪被吓傻了,也不敢动,就被齐太后打了几巴掌,然后嘤嘤的哭了起来,“太后娘娘也太偏心,是太子品行不端,怎么来骂我?” 德妃跪在地上,急得直劝,“太后娘娘请息怒,太子妃殿下不过是心直口快罢了,娘娘莫要着恼……” 秦蔚雪得了劝慰,愈发觉得自己无辜,也就觉得更委屈了,戚戚怨怨哭个不停。 “够了!”有人大喝一声。 正在屋子里乱成一团的太后与秦蔚雪齐齐一滞,转头看去—— 竟是一脸铁青的齐妃站在门口,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儿。 齐太后年纪大了,最近身体又不好,打了秦蔚雪几下便没了力气。此刻见了齐妃,便喘了几口粗气,说道:“你来得正好!快,让人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众人又是一愣。 秦蔚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德妃,“哎哟可使不得呀太后娘娘,阿雪可是太子妃呢!” 齐太后冷笑,“当初我说过什么来着?但凡有人敢说一句闲话的……管他是甚天王老子,一律乱棍打死!”然后又骂左右,“你们都是死人?” 老嬷嬷一脸的为难,朝着秦蔚雪的方向走了几步,又有点儿害怕,不由得看向了齐妃。 齐妃扶额。 这时秦蔚雪带着哭腔开了口,“太后娘娘,孙媳不明白……到底孙媳犯了什么过错,您要让人打死我?明明、明明就是太子他……” “够了!”齐妃又吼了一声,“太子妃闭嘴罢!” 没曾想,齐太后比齐妃的嗓门儿还大,“……我让你们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你们聋了?还是说,你们也想跟着她一块儿去死?” 秦蔚雪尖叫,“不……” 齐妃先是深呼吸,然后发出一系列的号令,“来人,送太子妃去偏殿休息,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让出偏殿。德妃你先回去……”想了想,又道,“这是太后娘娘的吩咐,无令不得踏出迎春宫一步!” 跟着,齐妃扶住了齐太后,朝内室走去。 德妃显然十分不忿——这根本就是齐妃借着太后的名义打压她!但她也没法子,谁让齐妃是刘太后的侄女儿呢?且齐妃还是当着太后发号的施令,太后也没反对…… 德妃只得起来了,正准备离开,又见秦蔚雪哭得伤心极了,正被宫人扶着往偏殿而去? 德妃眼珠子一转,上前递了块帕子给秦蔚雪,“太子妃快不要伤心了,哭成了这样……哎哟,今儿夜里怕是眼睛要肿,明儿可就要受苦了哟!” 人在伤心的时候,最最听不得劝慰的话。 当下,秦蔚雪就哭得死去活来的,“……德妃娘娘您说说,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德妃叹气,“你什么也没做错,可谁让太子才是她们的孙子和儿子呢!” 秦蔚雪回头看着齐太后与齐妃的背影,冷笑道:“我看也未必吧!” 德妃吃惊地看着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由远而近…… 她心里突突跳,却自知正是时机,便有意引导着说道:“啊?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 秦蔚雪没好声气地说道:“一说起掉包二字就这么生气,连我也要被活活打死……可见得这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被掉了包!莫非是太子……啊?皇上!” 说到这儿,秦蔚雪猛然看到皇上,被吓一跳,连忙行礼,“儿媳见过皇上。” 德妃也泪眼盈盈地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皇上一向不喜秦蔚雪这个儿媳 分卷阅读244 ,又听到她胡言乱语的说甚“太子被掉了包”的,就更加厌恶她了。只是见到德妃如梨花带雨一般的模样儿,像足了当年他初见含泪寻找丢失的首饰的楚柔荷…… “可曾受了委屈?”皇上看着德妃,淡淡地问道。 德妃含泪摇头。 一不小心,一颗豆大的晶莹泪珠从她眼眶里跌落下来…… 慌得她不断的用手背去擦拭,还拼命地摇头,还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皇上叹气,“先回去歇着罢,朕呆会儿过来。” 德妃低声说了句“是”,转身离开。 皇上也不理会秦蔚雪,径直走进大殿,并且朝着太后的内室走去。 秦蔚雪完全被无视。 她傻了大半天才回过神,却又看到了受太后之命、押送她去偏殿的老嬷嬷面上讥讽的表情…… 秦蔚雪又羞又臊地哭了起来。 = = 夜里待哄睡了妻子以后,谢承宣换了衣裳出了门。 他先是去找了老先生裴致中,说上回那个灰衣嬷嬷找着了,问老先生要不要和他一块儿潜进宫里去问一问话? 老先生自然是要去的。 于是二人便又像上回那样,一块儿潜进了后宫。 谢承宣熟门熟路的领着老先生去了北三宫。 但当他们站在一所破旧废弃如鬼屋一般的残破院子前时,老先生停下了脚步,转头问向谢承宣,“你什么时候找到这个老太婆的?” 谢承宣面不改色,“今天啊!” 老先生冷笑,“也就阿杏那个小妮子才会相信你。” 谢承宣嘿嘿笑了两声,心里有苦说不出。 他有心想说,阿杏也聪慧得紧,虽然很多事情他都刻意隐瞒了,但想来还是骗不过她去。她其实也不怎么相信他,不过是看在一双孩儿的份上,才格外容忍他罢了。 见谢承宣不答,老先生也不追问,只是说,“时机到了?” 谢承宣深呼吸—— “是,时机已到,”他低声说道,“……就在今晚,阿杏和太子的身份即将揭晓。” 老先生沉默了半晌,问道:“你想要我做些什么?” 谢承宣坦率的回答道:“……阿杏的身世,包括昔日渚州明月栀所承受的苦难,全因齐太后而起,晚辈希望她不得好死,且是以最最最凄惨的方式死去!” 老先生一听“渚州明月栀”这五个字,顿时陷入怔忡。 谢承宣看得分明,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老先生的眼里已噙满了星星点点的泪光。 半晌,老先生紧抿着嘴,眯着眼,眼里浮起杀气,冷冷地应道:“……嗯。” ☆、第 97 章 谢承宣带着老先生进入了这间残破的小院, 又推开了一扇房门。 屋里亮着一盏极暗的油灯,大约是因为这屋子四面漏风,微弱的灯火被吹得忽现忽暗。灯前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嬷嬷,眯着眼睛正在吃力的缝补着一件衣裳。 看得出来, 老嬷嬷的眼神儿不太好, 就连屋里进来了两个男人, 她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抬起头, 呆滞的看了半日, 才问了句,“……谁?” 谢承宣低声说道:“杜鹃婆婆,有故人前来探望你了。” 老嬷嬷听出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这才大吃一惊, “你、你们是谁?” “杜鹃?”裴致中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 震惊地打量着眼前的老嬷嬷。 而老嬷嬷杜鹃一听这声音, 也呆住。 只她眼神儿不好,任凭怎么睁大眼睛,也无法在这昏暗的灯光之下, 看清眼前人。急得她带上了泣音, 问道:“你、你是谁?我、我怎么听着……你的声音这样熟悉, 莫非你是……” “裴致中。”老先生一字一句地答道。 杜鹃婆婆倒抽了一口凉气。 谢承宣并没有闲着。 来的时候,他就背了个包袱。此刻他打开了包袱,取出了用干净的白布装着的几只竹杯与茶叶、小茶壶等放在桌上,拿出了几支蜡烛、用桌上的油灯点着了,放在桌上,然后将那包袱皮抖开、竟是一件厚实的披风…… 谢承宣亲手替杜鹃婆婆披上披风,又轻声说道:“婆婆, 我有吩咐人好生照料您,怎么您还……” 杜鹃婆婆满眼是泪,一听这话,立刻捉住了谢承宣的手,哽咽着说道:“我说呢,这几月热饭热汤菜的,一顿也不曾落下,就连棉衣棉被和木炭也有人送来……原来是你在照顾我!” 此时屋里灯光大亮,她已看清了谢承宣的模样儿,只谢承宣身为禁卫军统领、等闲无召不能入后宫,所以她并不认得。 只这年轻男子生得俊美英挺,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 “你……大人,你究竟是谁,为何这样照顾我?”杜鹃婆婆含泪问道。 谢承宣温和地说道:“婆婆可还记得腊 分卷阅读245 八那天,曾在齐妃娘娘的宫里,见过一个模样儿像极了阿栀的年轻女子?” 一听到“阿栀”二字,杜鹃婆婆顿时陷入了怔忡。 谢承宣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乃禁卫军统领谢承宣,那日婆婆见到的女子,便是我的妻室萧氏玉杏,昔日也是皇上身边的宫女,小名儿叫做甜杏儿的。” 杜鹃婆婆失声惊呼,“她是甜杏儿?!” 谢承宣继续说道:“婆婆,甜杏不是外人……她真实的身份、是皇上的亲生女儿,是阿栀的亲孙女儿啊!” 杜鹃婆婆呆了一呆,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谢承宣再下一剂猛药,“五年前,齐太后给甜杏儿下了毒,要害她……多得裴老先生出手,才堪堪救下甜杏儿的性命。可如今,齐太后还不依不饶的要害阿杏……” “她害了阿栀还不够,又想害甜杏儿?”说着,杜鹃婆婆突然哭声一顿,目光缓缓地移到了裴致中的身上。 她终于看清了裴致中的模样儿。 一瞬间,她泪如雨下,顺手抄起了一把扫帚,劈头盖脸的朝着裴致中打去,嘴里又骂,“你怎么现在才来?怎么还有脸来?阿栀活着的时候日夜想着你,她全心全意的相信你,说你一定会带她离开……” “结果呢?结果一晃眼都四十余年、就快五十年了你才来!如今你还来……又有何用?恐怕她已经躺在皇陵里化成了白骨!你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伪君子!无情无义之人!” 裴致中直挺挺地站着,任她打。 谢承宣默默地退到了墙根处。 “我来过……阿栀还活着的时候,我就来过了。”说着,裴致中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谢承宣,低声说道,“……严格说来,我和杜鹃都是阿栀的家臣,阿栀对我来说,是主子、是玩伴……更是我恋慕着、却又不敢表白的人。” “但是阿栀比我勇敢,那一年我十六,阿栀十三,她……向我表白了。就是在那一年,我为阿栀调配了‘良人香’,跟着,我就闭关修炼了。” 说到这儿,裴致中解释道:“我自幼修习毒功,一闭关就是三年。等到我三年后出关时……才知道阿栀已经被召入宫中为妃,并且已经一年有余!” 杜鹃婆婆尖叫道:“那倘若你那时候来带了她走,她也不至于就丧了命!” 裴致中闭了闭眼,摇摇头,说道:“这事儿放在年轻时候,我是万万想不通的。如今已年老,说出来……也不怕丢脸了。杜鹃,那次闭关,我不慎走火入魔,虽然也好了,却留下了后遗症。我……是不可能娶妻生子、尽丈夫本分的……” 杜鹃婆婆呆住。 裴致中说道:“其实我一出关,就摸进宫里来找过阿栀。我……我知道阿栀被姬成凛封为湘妃,还看到阿栀怀了姬成凛的孩子,更加看到姬成凛是怎么宠爱阿栀的……甚至还看到阿栀总是抚着她的肚子笑,我想,大约阿栀也是喜欢姬成凛的。” “假的!都是假的!”杜鹃婆婆气愤地吼道,“先帝和阿栀差了近二十岁的年纪,阿栀怎么可能喜欢他?她根本就是被强迫的!” “阿栀一直觉得你早晚会来接了她走,甚至会一块儿带走她的孩子……她一直等了你四年!四年啊!你就是再闭关一次也该出来了,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来?裴致中,阿栀其实是被你害死的!” “你给了她活下来的希望,又无情的让她绝望!你知不知道阿栀遭了多少罪,有多可怜?裴致中,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 杜鹃婆婆再次大哭了起来。 裴致中握紧了双拳,低声问道:“杜鹃,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谢承宣收拾好桌上的杂物,又将燃着木炭的小炉拎到桌旁,准备动手烹茶,又去扶了杜鹃婆婆过来,让坐在桌边。 裴致中也过来,坐下。 杜鹃婆婆拼命地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接过谢承宣递来的热茶,慢慢啜饮了几口,才说起了往事。 ——也不知怎的,宫里突然来了人,要接了阿栀去。宗族里的几位长老想要阻止,却被禁卫军用铁链锁了,后来再也没了下落,想来……大约是死了?! 杜鹃作为阿栀的贴身侍女,也跟着一块儿进了宫。 当天晚上,先帝姬成凛就临幸了阿栀。 那时姬成凛三十二岁,阿栀却刚满十四岁…… 阿栀痛苦得想死,才满十三岁的杜鹃也很害怕,但两人都笃定,一定会有人来救她们的。就算别人不来,等裴致中出了关、也一定会来救她们的。 日子就在忍耐之中一天天的溜走。 姬成凛极度迷恋阿栀年轻稚嫩的躯体,尤其是……承宠之后的阿栀还带着迷人的体香。于是阿栀被封为湘妃,又在承宠半年后就怀上了孩子。 先帝太过于宠爱阿栀,教齐皇后十分嫉妒。 可齐皇后没有孩子,所以她扮出了一副友爱的面孔,对阿栀极好。 后来阿栀挣扎着生下了今上,还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 分卷阅读246 齐皇后就命人将孩子抱走了。 这时,阿栀遭遇到真正的第一次人生危机——她不指望别人来救她,但指望裴致中了。可问题就是,此时距离裴致中出关已经过去了小半年。 他…… 没来。 阿栀终日以泪洗面。 杜鹃没法子,只好杜撰了一个理由出来:或许裴致中还要再闭关三年才出来? 虽然知道这只是一个不靠谱的猜想,好歹也让阿栀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只是,阿栀没能等到裴致中,却等来了第二次怀孕。 她稚龄承欢,十五岁就生下第一个孩子,身子亏空得厉害;长子不满周岁就怀上了第二个孩子,整个人浮肿成不像样子,面色腊黄,身材走像,也没了昔日的美貌。 阿栀很快就失了宠。 但她松了口气。 她连路也走不动了,却还是日夜盼望着裴致中会来救她。可直到她十七岁那年生下次子以后,裴致中还是没来…… 阿栀苟延残喘了挣扎着,又活了一年。 期间,她和杜鹃还齐齐中了毒。 是,因为裴致中练的就是毒功,连着阿栀、杜鹃也对毒物有几分了解。甚至连下毒的人是谁,她们也一清二楚的——是齐皇后给她们下的毒,西域奇毒冬日之吻。 阿栀和杜鹃是有解毒的法子的。 可阿栀还是病重不治。 杜鹃明白,让阿栀失去活下去的信心的,不是齐皇后下的寒毒,而是……裴致中的绝情与背信弃义! 阿栀死了。 临死前,她一句话也不肯说…… 杜鹃几乎要哭死在她床前了,她才轻轻地说了句,“以后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别顾着那两个孩子……他们(先帝与齐皇后)会对他们好的,我、我只担心你……” 说罢,阿栀便溘然而逝。 杜鹃不想死,也不想一直在宫里呆下去。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带着阿栀的两个孩子逃出皇宫去。所以无论遇到了什么困难,她都咬牙挺着……当然因为她是个不起眼的宫女,齐皇后认为同样也中了冬日之吻的杜鹃也是活不长久的,也就没理她。 后来杜鹃也遇到了几个出宫的机会,却因为放心不下阿栀的孩子,她没有出宫。 然而最终,她也没有机会靠近阿栀的孩子,就只能远远的观望。后来她眼睁睁地看着先帝死了,阿栀的长子登基为帝;又眼睁睁地看着新皇为了已逝的结发妻子楚氏而不近女色…… 杜鹃心里百味杂陈。 直到二十几年前,杜鹃突然看到皇上跟前多了个小小的女孩子? 那个叫甜杏的小宫女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个幼年的阿栀! 杜鹃曾有过无数猜想,但最终认为这是个巧合。 直到这会儿谢承宣亲口告诉她,说甜杏是皇上的女儿、是阿栀的亲孙女儿? 杜鹃婆婆崩溃了! “凭什么我们渚州明家的女儿就这样命运多舛?难道这真是天咒?” 谢承宣心生疑惑。 其实,湘太妃明月栀的遭遇,他一早就已经查了出来。但无论如何,他都查不到渚州明家的来历。安国公、定国公与沈太后等老一辈的人,应该是知道渚州明家的,但一直讳莫如深。 谢承宣甚至曾经去过渚州好几次,却始终探不出明家的底细。 而且此刻听到杜鹃婆婆的述说…… 谢承宣虽然大致明白了湘太妃与杜鹃、裴致中的关系,但让他感到最最最奇怪的,还是明月栀、杜鹃和裴致中的关系。 ——按杜鹃婆婆所说,明月栀是主子,裴致中与杜鹃是奴?就连裴致中在刚开始的时候也说了,他和杜鹃算是明月栀的家臣。可看起来,他们之间的主仆关系也不十分等级森严、尊卑有别,否则明月栀也不会主动向裴致中表白。 所以? 明家很有可能不是中原人士??? 谢承宣突然想到了什么,失声惊呼,“……难道说,明、明家,其实是……是前朝皇族燕博尔氏的化名?” 闻言,裴致中与杜鹃先是交换了一个眼色。 “是。”裴致中爽快的答道。 因见杜鹃流露出不同意的表情,他又安慰她,“别痴心妄想了,阿栀本身就没有想要复朝的想法……且这些年以来,旧部已经七零八落,有复辟之心的人都已经作古啦!” 杜鹃婆婆黯然垂下了头。 然而谢承宣却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7 23:18:03~20200919 22:4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华 4瓶;煜?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8 章 谢承宣看向了杜鹃婆婆, 喃喃说道 分卷阅读247 :“难怪婆婆立志要带走湘太妃的孩子……” 然后他又看向了裴致中,继续叹道:“也难怪老先生总是三缄其口,明明心疼阿杏的紧,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杜鹃婆婆诧异地问道:“你们……” 裴致中点头, “我和甜杏儿住得近, 四五年前我就已经找到她了。” 谢承宣连忙对杜鹃婆婆说道:“日后婆婆也搬去和我们同住, 甜杏打小儿起就没有父母缘分,这是她的伤心事, 还望婆婆以后把我和甜杏当成自家后辈, 咱们一块儿搭伙过日子罢!” 杜鹃婆婆突然哽咽起来,“若是阿栀还活着……该有多好!” 裴致中顿时红了眼圈。 谢承宣哑口无言。 其实他想说,有齐太后在,明月栀是不可能存活的——齐太后能容得下先帝对明月栀的宠爱? 就不说这儿女情长的, 光凭着明月栀是燕博尔氏公主的身份, 不但拥有传说中的巨额财富, 而且还能让大雍王朝与胡族联姻! 若有了胡族的帮助,与大雍王朝三分天下的北荣国、北晋国,大约也能被收复! 先帝亦是野心勃勃, 曾三番四次派兵出征北荣、北晋……虽然胜多败少, 侵占了那两国不少的土地, 但最终还是因为各种的原因,无法一统中原。 这是先帝最大的遗憾。 再说了——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却那样宠幸一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当然了,老先生也说,阿杏与她的祖母生得十分相似,想必明月栀也是个极美貌的女子。 可十四岁的小姑娘,指不定身材就和门板儿似的, 有啥好的! 若先帝是真心喜欢明月栀的,养上几年等到她十八|九了再圆房,那才是真正心疼她、宠爱她呢。然而先帝却…… 明月栀死的时候才十七岁,却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 这叫喜欢? 这分明就是迫不及待! 谢承宣自己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在知晓了明月栀的真实身份以后,他几乎可以笃定,先帝对明月栀的感情,还远远没有达到“爱”这个程度。所以他才会在见到明月栀的第一眼,就宠幸了她。 但是,先帝肯定动过废了齐太后、扶明月栀为继皇后的念头。他想借着明月栀的身份,与胡族联姻,最终借兵攻下北荣北晋…… 然而先帝到底低估了齐太后的嫉妒心,以及恶毒与阴狠的性子,才会令明月栀中了毒的。 谢承宣心里门儿清,可裴致中和杜鹃婆婆这两人虽年纪大了,可一看就没啥政治见解……他们满脑子只有个人情仇,谢承宣就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俩还都算得上是阿杏的长辈。 于是谢承宣只得小心翼翼地问道:“二位,那当年祖母阿栀究竟是因何故突然入宫的?” 杜鹃婆婆摇头,“不知,那一日并无异常,只突然来了官兵,将我和阿栀捉走……当然了,他们说得很客气,说是皇后娘娘请我们去宫里做客……族中长老们自然不允,那些官兵也不动气,只是逼着我和阿栀上了马车。” “但后来我们悄悄的掀开了车窗帘子,看到官兵用铁链将他们锁了……想来是凶多吉少的。且冲着先帝对阿栀的态度,我总觉得,他应该是知道阿栀的真实身份的。” 谢承宣默然。 这其实就是最最最让他感到疑惑不解的地方。 ——究竟是先帝的人发现了明月栀的秘密?还是齐太后先发现的?若是先帝发现的,他势必会防着齐太后伤害明月栀才对。 但根据谢承宣的调查,当年湘太妃还活着的时候,先帝与齐太后的关系亦是相敬如宾,甚至可以说是……他们婚后感情最好的时候。 如今再听得杜鹃婆婆亲口所说? 原来还真是齐太后先发现了明月栀的真实身份与行踪,然后才捉拿了明月栀,将之献给先帝的? 谢承宣又有了新的猜测。 所以,说不定先帝与齐太后之间的感情也不怎么样,齐太后生不出孩子,大约就像姬瑜元与秦蔚雪一样?齐太后为了缓和夫妻关系,捉拿了明月栀、将之献给先帝,于是夫妻俩的感情变好了一些?先帝相信齐太后是顾全大局的,所以信任他,并没有过多的保护明月栀,最终导致明月栀也中了齐太后下的冬日之吻? 越想就越靠谱! 再说回明月栀的身份吧! 在本朝太|祖开国之前,中原曾经经历过很长时间的战乱,百年之内更朝换代了十几茬儿…… 其中,王练创建的大奉王朝倒也稳定了三四十年,最终因末帝昏|淫无耻、税赋苛严又后宫干政,且无子嗣,惹得各地藩王纷纷揭竿,不少人圈地自封,各自登基为帝。 后来胡族趁乱入侵中原,大王燕博尔毛贺打败了大奉王朝的各路藩王,入主中原,登基为帝,创国号为大燕。 燕族统治了中原十来年,大王毛贺病逝,其子哲新继位,听说皇族内部斗得厉害。 本朝太|祖起义 分卷阅读248 ,推翻了燕族才建立了大雍王朝的。 从此,时局终于变得稳定起来。 但皇族燕博尔的后代究竟是留在大雍了,还是回塞外去了……当时没人知道。 也有传闻说,当初皇城被攻破时,燕皇哲新将国库里的百万两黄金白银全都隐匿了,制成藏宝图让其子带走…… 算起来,大燕的灭亡至今已经有百年。 如果明月栀是大燕遗孤的话,应该是第四代、或第五代了。想必她已经完全汉化,对复辟不感兴趣、对塞外的生活也并不向往。 再听杜鹃婆婆的话—— 谢承宣忍不住说道:“怕是有人出卖了祖母吧?” 杜鹃婆婆撇嘴,“那是肯定的,就不知道是谁!倘若知道了……哼哼,那是万万不能再让他活在世上的!” 裴致中沉吟道:“我倒是查到一些蛛丝坚蚂迹,就是……” 他刚说到这儿,便突然打住了。 ——有人轻叩窗棂子,学了几句夜枭的叫声? 节奏还一长三短的。 谢承宣立刻站起身,“二位,我失陪一会儿。” 他匆匆走出了屋子,没一会儿又回来了,脸色冷峻,“二位,太后宫里会有大事发生,咱们最好这会儿就去……我和老先生上大梁探听去,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杜鹃婆婆就请在一旁先候着,等我们的信号……到时候再由婆婆出面,咱们将祖母之死的真相也告知皇上。” 杜鹃婆婆与老先生对视了一眼,缓缓点头。 当下,三人便急急地结伴出了北三宫,悄悄地朝着太后的慈安宫而去。 = = 话说齐妃打发走太子妃和德妃以后,便“搀扶”着齐太后进入了卧室。 齐太后仍然十分生气,冲着齐妃说道:“……你听到没有?秦蔚雪那个小贱胚竟敢说那样的话!她、她究竟是歪打正着的,还是、还是……” 齐妃紧蹙着眉头,没说话。 齐太后急道:“这可不是小事儿!若她真知道了什么,那就留不得了!留不得了……” 顿了一顿,齐太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她是因为什么才会怀疑阿元的?我听到她说,阿元看上了一个有夫之妇?是谁?是不是那个甜杏???” 一说起甜杏,齐太后就想起了甜杏那张清丽美艳的脸,与几十年前湘妃的脸简直一模一样! 她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摔开了齐妃扶住自己的手,指着齐妃,怒道:“当初我要弄死那个甜杏是你救了甜杏的罢?要不然,她也活不到现在!” 说罢,又道:“……那冬日之吻根本无药可解!且神不知鬼不觉的,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若不是我将那冬日之吻传了给你,又将那毒药的毒性告诉你的,你也找不出解毒的法子罢?” 齐妃咬住了唇儿,泪水迅速在眼眶里凝聚成珠。 齐太后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瞧瞧!你呀就是心慈手软……一点儿也没有我的果断!早了结那个甜杏,今儿也不至于就引出这样的祸端!” 齐太后微喘了几口气,眯着眼睛说道:“那甜杏再不能留了!还有这秦蔚雪,也是个自寻死路的蠢物!这俩都不能留……这回你可不能再违逆我了!” 然后又苦口婆心地对齐妃说道:“我年纪大了,还能看顾你几年哪!你瞧瞧……沈家把德妃又弄了回来,还冒出了一个陈王!谁知道那陈王是真皇嗣还是真杂|种!放心,我就一死,也要替你把这条路给铺平了,日后……” “姑妈,甜杏是我的女儿!”齐妃打断了齐太后的话。 齐太后继续说道:“……日后齐家就得指望着你了。” 内室中突然一片寂静。 半晌,齐太后才颤颤巍巍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齐妃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道:“甜杏是我的亲生女儿……求姑妈放她一条生路罢!” 齐太后震惊地瞪视着齐妃。 良久,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怎、怎么会?当初我不是已经派人……那,那他们带回来的那个女婴的尸体……” 齐妃掩着嘴儿哭,“姑妈要骂我妇人之仁也罢!我、我就是舍不得女儿,也舍不得陪伴了我十几年的福英!所以那一日,我知道姑妈要派人去烧杀福英一家,就早早让人报了信儿给福英。” “福英自知躲不过去,就把甜杏儿藏在地窖里,又托人送了信儿去给福苓。等到福苓赶到的时候,福英一家已经……她才带着甜杏开始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只福苓和甜杏儿的行踪还是姑妈知晓了……我知道您又要去追杀我的甜杏,我、我就让我的奶哥哥阿保去保护福苓。可是,您派去的追兵一直穷追不舍,福苓和阿保疲于奔命……” “为了救下甜杏儿,他们又去找了福莲,可还是无法摆脱追兵。最后,他们不得不寻找到了一具替代的女婴尸体,以命相拼,也一块儿死了!” “福莲拼死才带着甜杏逃回京城……姑妈,甜杏毕竟是我亲生骨肉 分卷阅读249 ,我舍不得,就、就把她带进宫,让她养在皇上跟前……姑妈,您一定要这样赶尽杀绝吗?甜杏是我的亲生骨肉,可您为了要杀死我的孩子,这都已经死了多少人、造了多少孽?就不能放下吗?” 说到这儿,齐妃已经哭得不成人样。 齐太后目瞪口呆。 她只觉得一阵眩晕,太阳穴突突的涨痛起来,教她心烦意乱! “那、那秦蔚雪又是如何得知……阿元是被换回来的?”齐太后按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问道。 齐妃抹了把眼泪,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了,不过,前些天她也跑来和我说,上元节的那天晚上,她看到一个货郎,长得和阿元一模一样儿!” “姑妈,当年福英的丈夫就是一个货郎,你说,会不会是当年的福英的丈夫并没有死,他隐姓埋名的逃去了别处,又或者是另外娶妻生子了,生下的孩儿和、和阿元长成了一个模样儿?” 这猜测有根有据。 齐太后大怒,“这些人是怎么办的事!我、我……” 说罢,大约是急怒攻心,脸色一白,捂住心口就“哇”的一声呕了血! 齐妃被吓得不轻,连忙上前扶住太后,又慌忙朝着门口的方向大喊,“快来人……” 一语未了,齐妃便吃惊地看向了怔怔站在门口的皇上。 天!皇上为什么会在这儿? 那…… 刚才她和太后说的那些惊天大秘密,皇上都听到了? “皇、皇上……”齐妃面色惨白,喃喃轻唤了几声“皇上”,便觉腿儿一软,缓缓跌坐于地。 齐太后本就体弱,这会子也看到了皇上。吃惊之下,她亦是浑身无力,跟着齐妃一块儿歪倒在地上。 只她并不像齐妃那样只知哭泣,而是用恶毒的目光看向了皇上。 ☆、第 99 章 此时, 谢承宣与老先生早已悄然潜入慈安宫,并且熟门熟路的跃上大梁,悄然爬到齐太后的内室里,先是将齐妃与齐太后的话听了个囫囵—— 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这俩女人发现了皇上就站在内室门口, 并且将她二人的对话也听了个囫囵。 趴在房梁之上的谢承宣感叹:真是论说大事要关门的重要性啊! 要么就像他和老先生这样, 练武练到极致, 耳聪目明到能觉察出一百步以内所有人的行踪…… 要么就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说这等隐秘之事。 虽心里吐槽,但谢承宣还是被齐太后的狠毒给气倒了。 身旁传来了老先生粗重的呼吸声—— 谢承宣知道, 怕是老先生也被气得不轻。 他转过头, 翻出手掌先朝老先生做了个“往下压”的动作,然后又挥了挥了拳头。意思是:您老消消气儿,先克制一下,然后再用最最最厉害的法子弄死她! 老先生深呼吸半天才克制住。 谢承宣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内室之中的三个人身上。 但见皇上愣愣地问齐妃, “……甜杏儿是朕的女儿?” 齐妃亦怔怔地看着皇上…… 齐太后急道:“不是!她瞎说的!” 齐妃闭了闭眼, 突然大吼一声, “是!是……甜杏儿是我的闺女儿,就是!” 这一声吼,似乎令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齐太后急得扬起胳膊, 重重一记掌掴就扇在了齐妃的面上, 又骂道:“废物!” 齐妃生受一记耳光, 嘴角边都泌出了血迹,却依旧不为所动,万念俱灰地冲着皇上说道:“皇上心里只有楚柔荷一人,那满后宫的妃嫔又算什么?您不愿意睡别的女人,那皇嗣从哪儿来?敢问皇上,将姬氏的江山置于何地?” “呵呵,大约我是全天下最愚蠢的女人, 连皇上都不着急这事儿,我急什么急!”说着,齐妃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表情凄楚,“这辈子令我最耻辱的事……就是当年听了姑妈的话,去求皇上赐我一个孩儿。也是我守不住本心,被娘家、被姑妈给逼着,才会……” “若我能守住本心的,不对皇上生情,也没怀上孩子的话……我何必忍受怀胎十月的痛苦,生下甜杏儿,又眼睁睁看着姑妈将我的亲骨肉给偷龙转凤,从此养着别人的孩子,却看着我的孩子为奴为婢?” 齐太后怒喝,“齐凤瑶,你疯了?!” 齐妃泣道:“没错,我疯了!我就是疯了……才会听你们的话嫁给他!我就是疯了,才会让你换走了我的孩子,是我疯、我才会这样眼睁睁看着你为了掩盖真相、杀了那么多的人!” “如今,够了!一切都到此为止罢!”说着,齐妃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含泪看了齐太后一眼,又看向了皇上,一字一句地说道,“……皇上,求您看在我多年来处理宫务夙夜不懈的份上,饶了齐家满门罢,毕竟这混淆皇嗣的大罪皆由我和姑妈做下,旁人并不知情。” “我,也无颜面 分卷阅读250 对这一切,尤其是甜杏儿和阿元,我也对不住皇上,让您的亲生女儿打小儿起就被追杀、被欺侮。抱歉了皇上,这烂摊子,怕是得劳您出面收拾,我、我……” 说到这儿,齐妃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头朝着宫柱撞去! 皇上失声惊呼,“凤瑶!” 他朝她急奔了过去…… 晚了。 “砰——” 一记骨骼重创木柱的闷响声传来…… 皇上固然伸手拉住了齐妃,然而齐妃的头还是重重地撞在了柱子上。 “凤瑶?阿瑶!” 他抱住齐妃,却看到鲜血汨汨的从齐妃额头淌下。 齐妃被他抱住,微睁着眼看向他,微不可闻地说道:“求皇上……告诉甜杏儿一声,阿娘……对不住她!还、还有阿元……他们都是好孩子,是、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说罢,齐妃突然张嘴,瞪大了眼睛! 皇上意识到什么,连忙大喊一声“来人,快传御医”,与此同时,他还用手重重捏住了齐妃的双颊…… 仍是晚了。 齐妃嘴里的鲜血如同涌泉一样朝外喷…… 齐太后被吓得尖叫起来! 趴在横梁之上的谢承宣也在心中暗叫不好。 齐妃触了柱、外加咬舌……这求死之心无比强烈。看来,她确实不想活了。 有宫人听到了皇上的大吼,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看—— 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齐太后被吓得不行,又急不可耐,连声问道:“凤瑶怎样了?” 皇上冷冷地看了齐太后一眼,将齐妃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外走去。 齐太后白着脸跌坐于地,瞪着一双死鱼眼,似狂怒、又似害怕,嘴里喃喃说道:“还真是个白眼狼啊!养不熟的白眼狼!不、不成!我可不能坐以待毙!呵呵……这大雍的江山,不仅仅只是姬氏的,也是我齐氏的!” 趴在房梁上的谢承宣攥紧了拳头。 他转头,朝身畔的老先生使了个眼色。 老先生手一挥,扔了个小小的、像虫子似的东西下去。 正好此时齐太后尖声叫道:“来人!给我传虎贲卫!” 于是谢承宣就眼睁睁地看着老先生扔出去的那只小虫子……不偏不倚的钻进了齐太后那张大了的嘴里! 齐太后自然也觉察到了,呸呸了几声,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吐出来。 侍候齐太后的老嬷嬷急匆匆赶了来,“奴听太后娘娘的吩咐!” 齐太后兀自呸呸了几声,才气急败坏地说道:“传虎贲卫!快给我传虎贲卫进来!” 老嬷嬷一愣,“回太后娘娘的话,这……天都已经黑了,宫门已经关闭了,想来……虎贲卫是进不来的。” 齐太后骂道:“胡说八道!虎贲卫是效忠于我的!你自让人去传话,他们一定会来的!” 老嬷嬷咬住下唇,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大着胆子问道:“太后娘娘,您……深夜让虎贲卫进入后宫,是、是想要……怎样?” ——后宫乃妃嫔居所,哪怕是禁卫军也不能等闲进入。 难道说…… 齐太后是想对皇上不利??? 意识到这个,老嬷嬷被吓得满面惨白。 齐太后则瞪视着老嬷嬷,目光阴狠而又毒辣,“兰姣,连你也不听我的了?” 老嬷嬷拼命摇头,“太后娘娘,不、不……” “你这……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齐太后怒骂,“若你不肯去的,那就去死罢!记着,你一人死了还不成,你两个兄弟两个妹子满门七十五人,全都去死!都去死!!!” 老嬷嬷哭着跑了。 趴在房梁上的老先生则转头看向了谢承宣,并朝他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这死老太婆要造反? 谢承宣回给老先生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放心,不会有事儿的。 ——谢承宣拥有前世记忆,当然知道齐太后的那点儿老底:也不知道她和先帝之间有什么交易还是怎么的,禁卫军中的一支精锐虎贲卫,约摸有二百人左右,调兵的虎符在齐太后手里。 所以谢承宣去年一回京,当上禁卫军副统领之后,向皇上提出来的第一个建议,就是要改革禁卫军。为了不引起怀疑,他用的是操练的借口,甚至连禁卫军的制服也提出要改……接下来,“虎贲卫的调兵虎符不在皇上手里”的这件事就被爆了出来。 其实皇上一早就知道此事。 但他不以为意。 是谢承宣三番四次的练兵,总故意拿虎贲卫搞事。 一次、两次、三次…… 次数多了,皇上终于意识到不妥。 最后他痛定思痛,索性来了个王朝军队大改革,趁着彻查全国军需、兵符大摸底与检查,将虎贲卫原来的虎符给废掉了,禁卫军的新虎符、尤其是虎贲卫的虎符全被皇上牢牢抓在手里。 分卷阅读251 皇上除此心腹大患,十分高兴。 谢承宣因此立功,再升一阶,由从五品武将升任至从四品武将,副统领也调任为总统领了。 只更换兵符的事儿发生时,齐太后刚刚开始“做噩梦”,大约是顾不上。 这便是谢承宣老神在在,压根不惧怕甚“后宫事变”的缘由。 不过,他凝神细思,站在皇上的立场代入思考……想必皇上知道阿元与阿杏是被对调的,恐怕第一时间就想见到阿杏! 于是谢承宣朝老先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在此继续听着,我去去就来。 老先生点头。 谢承宣便又沿着房梁,悄无声息的爬走了。 果然,他才溜回到宫门处,心腹虎生便来报,说皇上有令,命他和阿杏同时来见。 谢承宣不敢怠慢,先是交代了虎生几句,然后立刻自个儿骑了快马赶回家中,正要叫醒睡熟了的萧玉杏……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便俯下身子,深深地吻住了她。 萧玉杏生生被他闹醒。 过了好一会儿,她气喘吁吁地伸出纤秀的双臂,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 谢承宣也有些心猿意马,难以把持。 但他咬牙忍住,舔着她的耳垂,低声说道:“阿杏,皇上有召,让我二人即刻速速去见。” 萧玉杏呆了半晌—— 她突然明白过来,问道:“就在今天吗?” 谢承宣点头,“就是今天。” “现在?” “现在。” 萧玉杏咬着红润润的唇儿,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怒视着他。 ——既然今晚上事变,他为何还要这样闹她?闹得她春潮初生,怕是要换身衣裳才能走,恐怕要费不少时间! “我、我得去换身衣裳。”萧玉杏红着脸儿瞪了他一眼。 谢承宣笑了,“我去给阿杏准备热水。” 说罢,他转身先去了角房。 ——在给阿杏准备热水洗漱之前,他得先自个儿请动五和尚来,要不涨得难受,呆会子骑马也骑不成。 夫妻二人分头行事,很快就收拾好自个儿了。 不过,就在萧玉杏更衣的时候,谢承宣厚着脸皮凑过去毛手毛脚的,被她狠狠地打了几下,这才讪讪的走了。 当然了,并不是他色令智昏,而是为了确认……阿杏身上的体香是否更浓郁了。 她身上的体香确实愈发清幽了。 然而就在萧玉杏正准备出门的时候—— 谢承宣又过来,抱住了她。 萧玉杏想要推开他,但是推不开。 她有些着急了,“大爷,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还是……” 谢承宣低声说道:“阿杏,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时间还没到。但今儿这事紧急,那足月之事不得不提前告诉你——” 萧玉杏一怔。 “阿杏,咱们又有孩子啦!”谢承宣低下头,吻住了她的额角。 萧玉杏呆住。 什么?是、是又有了孩子? 她愣愣的,轻抚住自己的小腹…… 难怪这些天以来,她总觉得困倦无力。且最近半个月以来,谢承宣虽然有时也闹她,但不会真的要她,她还以为是他平时当差太累了。没想到,其实他是在体恤她又怀了孩子。 “阿杏,保护好我们的孩儿,可好?”谢承宣轻声问道。 萧玉杏下意识点头。 谢承宣却依旧紧紧地拥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阿杏,我要说个不好的消息儿给你听,你听了,可不能着急,要为了肚里的孩儿着想,可好?” 萧玉杏抬起头,看向了他。 ——她当然知道,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告诉她、她怀了孕,其实就是……告诉她,已经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同时他也是在提醒她,要为了肚里的孩子着想,不能轻易动怒、生气,或者过于伤心。 萧玉杏闭了闭眼,深呼吸—— “你说罢,我……心里已经有数了。”她低声说道。 谢承宣一字一句地说道:“今儿齐妃娘娘触了柱,恍惚瞧着……还像是咬了舌。嗯,这事儿是我是偷着瞧的,如今齐妃究竟怎么样了,并不清楚。” 萧玉杏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谢承宣很是担心,“阿杏,你可要好生保重自个儿的身子。齐妃娘娘她定然不愿意你会发生任何事……” 萧玉杏转过头,避开了他关切的眼神。 一时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舍?难受?好像有…… 怨恨?不甘?似乎也有。 萧玉杏咬着唇儿,喃喃问道:“那……皇上召了我去,我、我……我要说些什么吗?” 谢承宣道:“你什么也不知道。” 萧玉杏垂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谢 分卷阅读252 承宣叹了口气,替她整理了一下披在身上的斗篷,拥着她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的文,玄幻仙侠《这玛丽苏女主我不当了》,作者:温凉盏。文章ID:5152700 虽然字数有点少,但迫切的需要大家关爱一下,求个收藏么么哒^_^ . 以下是基友的文案: 游鲤鲤是个玛丽苏,24K,纯的。 幼稚园时幻想自己是小葵花班所有小男孩独一无二的小公举。 小学时幻想班草和班霸为争夺自己打得头破血流。 初中时幻想与年轻帅气男老师的旷世之恋。 平时走在路上,但凡哪个小哥哥多看她一眼,立刻幻想人家对她一见钟情。 上了高中,哦豁,不得了——她get到一个新技能,写小说! 游鲤鲤苦心孤诣、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写出一篇光设定就长达二十万字的仙侠虐恋巨制——《琅嬛一梦,红颜枯骨:天下男修都爱我》 文中: 她是整个琅嬛仙界的小公举! 魔尊和剑尊为争夺她打的头破血流! 仙人师尊与她谱写一曲逆天的旷世恋歌! 还有他、他、他…… 无数男人为她颠倒痴狂走火入魔! 她就是——罪恶而又惹人怜爱的女人,游鲤鲤! “如果被爱是一种罪,那么我已罪无可恕。” 世界因为这个罪孽深重的女人岌岌可危,为了爱与和平,为了那些爱她的男人们,最终,游鲤鲤纵身一跃,结束了纷争。 多么撕心裂肺荡气回肠的故事! 游鲤鲤都被自己感动哭了! ——个屁。 以上都是过去。 如今的游鲤鲤,母胎solo微社恐,日常高喊好想谈恋爱日常男人一撩躲到八丈远。 至于《天下男修都爱我》? 嗐,谁还没点黑历史! 过去的玛丽苏游鲤鲤已经被她亲手打死了,如今的游鲤鲤只想踏实做人。 游鲤鲤一脸正气地将黑历史小册子毁尸灭迹。 然后——就穿书了。 穿成了《天下男修都爱我》里的游鲤鲤。 看着未来注定会爱她爱的要死要活的魔尊剑尊师尊这尊那尊……游鲤鲤瞳孔地震—— 你们不要过来啊! 不想养鱼的玛丽苏和一堆非要往她身上跳的鱼。 表面修罗场,实则火葬场,男嘉宾们排队火化 一句话文案:她消失后,他们的余生即永夜。 ☆、第 100 章 萧玉杏的心情是忐忑不安的。 不多时, 她便赶到了宫里。 谢承宣直接带着她去了慈安宫。 慈安宫门口,一个宫人、宫娥都没有,倒是站着一溜儿穿着鲜明软甲、手持武器的禁卫军。 他们也没拦着谢承宣与萧玉杏。 于是谢承宣便带着萧玉杏踏进了慈安宫。 偏殿处传来了喧哗声。 萧玉杏站定,朝着偏殿看去—— 只见偏殿中灯火辉煌, 好几位御医正带着七八位医童、宫女等, 在里头忙来忙去。 萧玉杏看不到齐妃的身影, 也不知齐妃究竟是生是死。 她有心想进去看一看…… 可谢承宣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朝正殿走去。 仍是无人阻拦。 所以他们很轻易就走到了内室。 门口只立着一个灰衣老嬷嬷。 萧玉杏还没来得及打量这灰衣老嬷嬷, 便先听到了皇上略显得有些沙哑的声音—— “儿子敢问母亲一句, 昔日湘太妃究竟是怎么死的?” 太后尖锐的叫道:“你什么意思?!” 皇上道:“不过是想还母亲一个清白罢了。” “清白,什么清白?”太后竭斯底里的说道,“我是大雍王朝最最最尊贵的人!就是你父皇还活着的时候,也要敬我五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凭什么替我主持公道, 还管有没有人诬我的清白?” 遂又讥讽地说道:“这世上……能得罪我的人, 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哈哈哈哈!” 到这时,萧玉杏终于看清楚了,站在内室门口的那个灰衣老嬷嬷, 赫然就是腊八节那天, 她在齐妃宫里看到那个老嬷嬷! 杜鹃婆婆也打量着萧玉杏。 ——原本的萧玉杏因为体态纤瘦, 更愿意穿浅粉、藕荷、天青或葱绿这样浅色的衫子,好显得富态些。当然了,她会在外头再披一件或深紫、或驼灰、或靛蓝色的披帛,以符合她已婚的身份。至于发型么,她倒是一向随大流,将刘海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脑后再挽个发髻就是。 但今天萧玉杏的装扮, 是谢承宣刻意要求的。 她穿了一身五彩斑斓衣裳,下身是月白色纱裙,刘海垂在额前、遮去秀气浅淡的烟眉,还绑了条辫子,辫梢上系了大红色的发绳,耳下垂着两只小金铛… 分卷阅读253 … 十足十显出一副活泼热情的模样儿。 杜鹃婆婆恍惚觉得…… 好像又回到了五六十年前。 她的主子、和她要好的就像亲姐妹一样的主子明月栀此刻就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杜鹃婆婆淌着眼泪,上前握住了萧玉杏的手,含泪喊了一声,“阿栀……” 萧玉杏惊诧地看着杜鹃婆婆。 谢承宣低声解释道:“阿杏,这位是杜鹃婆婆,昔日服侍过湘太妃的。” 萧玉杏明白了。 ——皇上与他的胞弟慎王并非齐太后所出,而是昔日先帝最宠爱的妃子湘妃所生。 如果杜鹃婆婆以前是服侍湘太妃的,那么……想来是她和祖母长得太像,杜鹃婆婆才会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时失了态。 那么? 萧玉杏看向了谢承宣,心想:既然她和亲祖母生得相似,今天谢承宣又特意要她打扮成这个样子?听闻太后已经疯魔了许久了……难道说,谢承宣的意思,是要她扮成祖母的样子,去刺激齐太后么? 此刻,杜鹃婆婆依旧紧紧地攥着萧玉杏的手,泪如雨下。 萧玉杏反手握住老婆婆的手,柔声安慰,“婆婆,我是阿杏,日后你随了我出去可好?家下还有两个顽劣小童无人管教,我正头疼呢,若有人替我分忧就好了。” 杜鹃婆婆呜呜地哭着,用力点头。 皇上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扬声问道:“可是甜杏儿来了?” 萧玉杏与谢承宣对视了一眼。 谢承宣朗声应道:“回皇上的话,微臣与臣妻在此恭候圣命。” 说着,他朝她伸出手。 杜鹃婆婆当即松手,往后退了一步,站在萧玉杏身后。 萧玉杏牵住了谢承宣的手。 皇上说道:“进来吧!” 小夫妻俩再次对视了一眼,携手进入了内室。 齐太后呆愣愣地看向了萧玉杏。 皇上也张大了嘴。 他的生母湘妃去世时,他快三岁了,有一丁点很朦胧的记忆。记忆中,生母是个很矛盾的人。 她爱笑,可笑着笑着就哭了。满宫嫔妃多爱作素雅打扮,唯有阿娘,穿的衣裳不是大红配大绿、就是深紫配浅黄。按说这样的打扮落在贵女出身的后宫妃嫔们眼里,真是土得掉渣。但不可否认的是,阿娘就是那样的好看,盖过了宫里所有的女人。 眼前的甜杏儿令皇上于恍惚之间……仿佛又看到了记忆深处的阿娘。 当然,阿娘在世的时候,他实在太小了,不太记得她的模样儿。 只觉得甜杏儿的神韵实在是像极了他记忆深处的阿娘。 其实皇上也知道一点儿父母之间的事。 嗯,后来才知道的。 ——他父皇去世前,交给他一幅画。那便是他生母湘妃的画像了。画像中的少女巧笑倩兮,穿着一身五彩华丽的裙裳,绑了条辫子垂在胸前,艳光照人。 而眼前的甜杏儿,活脱脱就是那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先帝临逝世时,还曾对他说道:“朕直到三十多岁,才遇上了你的母妃。那时候,朕知道她不愿意,可朕还是……唉,说到底,还是朕居心叵测,为了一统中原罢了。可后来……” 说到这儿,先帝陷入了怔忡。 良久才说道:“后来,朕就爱上她了。因为她没有野心,不爱金玉赏赐又没有家人,她对朕……全无所求。在她身上,朕头一回感受到无可奈何。想对她好,宠着她,给她最好的一切,可她……却好像什么也不在乎。” 说着,先帝又苦笑,“也不,她还是有在乎的东西。就比如说,她心心念念想离开宫里……可朕又如何放得下?就这样,大约一切都是朕强求的。” “这就是为何你闹着要娶楚柔荷,朕也力排异议、依了你的缘故。是因为……朕知道求不得是怎样的滋味,爱别离又是怎样的痛苦。” “也是朕识人不清,才令你母妃丢了性命……这是朕终生追悔莫及之事,每每想起你母妃含笑死在朕的怀里,仿佛死去才是一件真正让她感到愉悦舒服的事……朕就心如刀绞!” “可是儿啊,齐氏虽然心狠,但要看在她抚养了你和你兄弟一场,且她满门六十七位父兄叔伯堂兄弟侄儿等……是为了替我们姬氏皇族守住江山而为国捐躯的,你也不能在面上不敬于她……你是一国之君,心胸前可不能只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儿女情长。你得顾着大局……” 不久,先帝便溘然长辞了。 皇上对齐太后的感情也是复杂的。 一方面,他和胞弟慎王确实由齐太后养大,记忆中也曾有过母慈子孝的场面。另一方面,父皇临终前说的那些话……已隐隐让他生出了疑心。 莫非他生母的死,与齐太后有关? 但为大局着想,也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定…… 他选择了不追究、不深思,装聋作哑。 然而到此时他 分卷阅读254 才知晓——原来甜杏儿才是他的女儿??? 齐太后谋害他生母的时候,他尚是三岁稚童,无能为力。如今他是一国之君,难道连自己的女儿也保护不了??? 而此时,齐太后先是一眼看到了身穿虎贲卫统领制服的谢承宣,不由得一笑。 跟着,齐太后的目光又轻飘飘地扫过了萧玉杏。 她一愣,然后紧紧地盯住萧玉杏,那张因瘦削而显得特别像骷髅的脸上顿时布满了惊恐的表情,还诧异地问道:“啊!!!你、你是……” 萧玉杏感觉到谢承宣捏了捏她的手? 她看向齐太后,抿唇一笑,轻声说道:“许久不见,您别来无恙啊。” 齐太后顿时变了脸色,喘着粗气问道:“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谢承宣微微侧过头,看向了跟在萧玉杏身后的杜鹃婆婆。 杜鹃婆婆明白了,上前一步挡在萧玉杏跟前,冲着齐太后说道:“你老糊涂了罢?连我主子是谁也忘了么?” 齐太后又看向了杜鹃婆婆,“你、你是谁?” 杜鹃婆婆傲然道:“我乃渚州明家的嫡大小姐明月栀跟前的侍女杜鹃。” 一听到“渚州明家”、“明月栀”这几个字,齐太后勃然变色! 她愈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摇头,又喃喃说道:“不、不可能!明月栀早死了!怎么、怎么可能活生生的还……还站在这儿?” 杜鹃婆婆冷笑,“明月栀当然没有死!怎么,你不相信眼前之人是明月栀?” 齐太后猛喘粗气,“不可能!不可能……她中了冬日之吻的奇异寒毒,不可能活得了!你们骗人,她根本就不是明月栀!” “她明明就是我的主子明月栀,不信,你靠近些,闻一闻她身上的香气。要知道,先帝封我家主子为湘妃,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固然因为渚州靠近湘水,也因我主子身上的体香……别致又动人,太后娘娘,是也不是?”杜鹃婆婆傲然说道。 齐太后显然慌乱极了。 这会子萧玉杏已在内室里站了一会儿,属于她清幽迷人的体香慢慢充盈着这间屋子。 齐太后也闻到了。 可不正是当年湘妃身上的香气一样?! 虽然眼前的女子体态青春婀娜,面容看着也是年轻漂亮……可怎么会可能有人和明月栀长得维妙给肖,甚至连体香这样的特征也是一模一样? 难道说…… 眼前人真是明月栀?! “这不可能!”齐太后惊慌失措的尖叫了起来。 之前谢承宣在回去接萧玉杏之前,就已经交代过虎生一些事,虎生也转达给杜鹃婆婆了。 所以杜鹃婆婆知道:多日以来,齐太后被噩梦所扰,情绪很不稳定。现在杜鹃婆婆要做的,就是用神怪之说来刺激齐太后,教她分不清现实与幻觉就好…… 于是杜鹃婆婆信口胡诌道:“太后娘娘,你可知你被人骗了?你以为你给我家主子下了毒,其实呢那冬日之吻根本就不是什么毒……” 齐太后摇摇欲坠了。 说真的,她心中也有些怀疑冬日之吻的药效。 虽然冬日之吻以前是真的好用,但凡中了这毒的人,就没一个能活到第二年的春天! ——可自打五年前甜杏儿也中了冬日之吻,却一直好好的活到现在、连孩子都生了俩也没一点儿事起,齐太后就开始怀疑起这药了。 此刻听到杜鹃婆婆这么一说,她更觉得像真的,不由得颤着声音问道:“那,那冬日之吻究竟是什么?” 杜鹃婆婆张口就来,“那本就是我们渚州明家女子用来养身的秘方!只可惜久已失传……” 说着,杜鹃婆婆指着萧玉杏,对齐太后说道:“看看,我主子用了冬日之吻以后,得以永葆青春了呢!” 齐太后吃惊地打量着萧玉杏,然后又看向了杜鹃婆婆,厉声问道:“那你呢?你不也中了冬日之毒么?为何你没有永葆青春?” 杜鹃婆婆装模作样地说道:“我又不是明家的主子,哪配享用那等名贵之物!” 齐太后往后退了几步,惊恐地看向了萧玉杏,问道:“你待怎样?” 萧玉杏只是定定地看着齐太后。 杜鹃婆婆说道:“那自然是来讨要公道的,这杀人要偿命,欠债要还钱呀……太后娘娘您说,是也不是?” 齐太后瞪着萧玉杏,怒道:“放屁!放屁!你、你要还活着,那、那我欠你什么了!” 杜鹃婆婆道:“难道当初不是你派人捉了我们来、又把我家主子献给了先帝的?若不是你说出了明家的秘密、先帝又岂会强行临幸了我家主子?然后你看到先帝宠爱我家主子,动摇了你的地位,你才起了杀心!且你还觊觎我家主子的孩子,才要对我家主子赶尽杀绝……” “所以我主子生下了皇上以后,你第一次下毒,想害死我家主子,结果被我们给躲了过去。你不甘心,想继续赶尽杀绝,可我主子又怀上了慎王,你为了得 分卷阅读255 到她腹里的孩子,才收了手……” “可也因为这样,我主子中了你第一次下的毒,又因为怀着孩子不能药解,最终毒害到腹里的胎儿!皇上的胞弟慎王才会先天不足……” “等到我主子生下了慎王以后,你看到先帝愈发宠爱她,甚至还起了废后的心思,所以你忍不得了、也等不得了!那次先帝遇刺,你扑了过去给他挡刀……其实是你们齐家安排的苦肉计罢?正因为这样,先帝没法子废后,只好改变主意想封我家主子成为贵妃,还准备让使者出使塞外、去胡族认亲……” “你还是害怕地位不保,索性再一次给我主子下了毒!是不是?是不是?”到了后来,杜鹃婆婆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大吼大叫了起来。 ——其实这些隐秘,她一个宫女如何得知?不过是靠着自己的猜想、而且是什么都往最坏的方面去想罢了…… 但杜鹃婆婆不知道的是,她的“信口胡诌”,距离真相已经不远了。 听了杜鹃婆婆的指控,齐太后发出了像哭声一般的狂笑! “是,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姬成凛他根本就不爱我,立我为后,不过是因为……大雍王朝的皇后不是姓齐、就必须姓沈罢了。而当年的沈灵茉没我聪明,不懂得韬光养晦,所以输了……我当上了皇后,她成了贤妃。”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选择秦蔚雪当太子妃的缘故。蔚雪的手段并不高明,但相对于之前的张家、李家那两个规规矩矩的姑娘……呵呵,强了不止一点半点!秦蔚雪虽然蠢了点,但胆子够大,有魄力!没有野心、就不思进取,怎么守得住大雍的江山?再说了,蔚雪愚蠢些……也不是坏事,才好让我掌控不是?!” “哎,本来呢,我想着就这么和先帝搭伙过日子罢,我并不嫉妒他宠幸别的妃子。我只在乎我名下必须要有儿子……可是,被他宠幸过的那些女人却都不是省油的灯,今儿这个怀了孩子、那个使了计谋让流了产;明儿又有另外一个怀了孕的、为了陷害对手不惜让自己流产!” “最最可笑的是,那些承了宠的,就没一个能怀上孩子、然后平平安安的把小皇子给生下来,却还一个二个的都想爬到我头上来作威作福?真是找死!” “那会儿沈灵茉不服输,一直在兴风作浪。我看着她烦,想弄死她呢可她又学乖了,一时间我竟然拿她没法子。正好这时,我们齐家的人找到了前朝余孽明月栀……我听说她的美貌无人能及,就让人捉了她进宫。一看,哟,确实长得好!” “正好沈灵茉又在那儿玩争宠的把戏,我一气之下,就把明月栀的身份告诉了先帝。还给他出主意,让他册封明月栀为贵妃……原意是想压沈灵茉一头!” 说到这儿,齐太后盯着萧玉杏看了一会儿,桀桀怪笑,“……明月栀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先帝看了她一眼,人都傻了!就那么呆愣愣地看了她两个时辰,一句话也不说,当天夜里……他就临幸了明月栀。” 萧玉杏皱起了眉头。 ——她毕竟打小儿起就在后宫之中,也曾听老人们说起先帝的宠妃湘太妃。据说湘太妃美貌无双,颇得先帝宠爱,以至于她稚龄承欢,最后生下慎王时,也才满刚十七岁…… 虽说先帝是她的祖父,但这行径实在让人无法苟同。 谢承宣也很愤怒。 但他更担心的是此刻还隐匿在房梁上的老先生。 齐太后再次陷入回忆之中,嘴边含着轻蔑的笑容,说道:“后来呀,我就趁着先帝宠爱明月栀,出手结果了沈灵茉……先帝得了明月栀,眼里哪儿还有别的女人!沈灵茉是中了冬日之吻死的,啧啧啧,她临死前就盼着皇上能去看她一眼,只可惜呀……” “本来我是无所谓明月栀的存在的,因为我和先帝是盟友,甚至先帝还很感激我——不是我把明月栀献给他,他又怎么得到那样的美人儿!哪怕是后来明月栀怀了先帝的孩子,我也不嫉妒。” “我想啊,当时明月栀还那么小,才十三四岁呢,胎儿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个问题……就是生下来了,她这个当娘的会不会受了损伤也很难说……再说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还是个小孩子呢,她斗得过我?我就没把她放在心上。” “但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先帝居然动了废后的念头???”说到这儿,齐太后的脸色陡然变得狰狞凌厉起来。 “凭什么!我一心为了他,我哪里得罪了他?我们齐家又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他,他要这样过河拆桥???呵呵,既然如此,那就让明月栀去死吧!” 皇上怔怔地看着齐太后,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对她,做了些什么?” 齐太后盯着皇上,一笑,“早在她刚生下你、还在坐月子的时候,我就给她下了毒,西域极寒之毒冬日之吻。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没死,又怀上了老二!” “她再次怀孕呢,先帝就更重视她了,日日歇在她宫里。我为了避嫌,就不好下手。所以我就忍到了她生下慎王,又再次下了一次毒……” 说到这儿,齐太后看着皇上, 分卷阅读256 嘿嘿冷笑了起来,“我第一次给她下冬日之吻,她扛了过去,第二次再下了一次冬日之吻……她就死了!” 皇上攥紧了拳头。 齐太后疯狂地哈哈大笑,然后又指着萧玉杏,“如今弄了个赝品来唬我?哈哈哈哈你倒也长进了!只不知……你有没有想过,若你生母在天有灵的,日夜看到着你认贼作母,她当如何?” 皇上气得咬紧了牙关。 齐太后又道:“儿子啊,你知不知道中了冬日之吻、又毒发身亡以后是何模样么?” 这一回,连萧玉杏都咬住了牙关。 齐太后嘻嘻笑道:“……凭是什么人中了冬日之吻,死后十二个时辰,青丝顷刻化成白发,血肉即时成为枯骨!明月栀死的时候才十七呢,还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死了以后啊……咽了气没多久,立刻就变成了白骨!” “哈哈哈哈哈……她不是自诩美貌吗?那就让她美!‘美’成那个鬼模样儿,再叫你父皇看看,他还敢不敢爱她!哈哈哈哈……” 屋里其他的人全都攥起了拳头,个个都恨得不行。 谢承宣更是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房梁—— 老先生肯定忍不得了! 谢承宣想了想,先上前把萧玉杏给带到一旁、坐下;然后又不顾君臣之礼,过去把皇上也拉了过来…… 这么一来,齐太后一个人站在一旁,应该方便老先生下手了。 皇上本来不想走,奈何谢承宣还用上了几分力气,把皇上给拉到了一边儿。 于是皇上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看着齐太后,又问她,“当年父皇在围场遇剌,你替他挡了一刀……可也是在做戏?” ——他记得很清楚,先帝尚在世时,十分容忍齐氏。有时候齐氏飞扬跋扈到人神共愤,可先帝依旧惯着齐氏。 于是他去问先帝,为何如此容忍齐氏。 先帝便将当年秋猎时在围场遇刺,齐氏拼死为他挡了一刀的事儿说了。又说在这世上,明月栀是他最对不起的女人,齐氏次之。 皇上还记得,先帝无数次对他说:纵使齐氏再有错,但倘若不是她,朕便遇不见你阿娘,这世上就没有你;倘若不是她替朕挡了一刀,那你便要失了双怙。你阿娘去了以后,也是齐氏将你和你兄弟抚养长大……所以你要念着她的好。 正因为这样,先帝去世以后,无论齐太后怎么作天作地,皇上都忍着。 直到这时,他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都想问的一句话。 殊不知,齐太后听了这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哈——” 她狂笑起来,“你以为当初是谁来刺杀他的?是明月栀的旧部!那些人想把明月栀抢回去!是我故意走漏消息,泄露你父皇的行踪,本意是想借明家的手,除去你父皇!反正他也想废了我不是?呵呵,他若死了,我立刻立你为帝,我便能垂帘听政了!” “唉,可惜啊……明家前来旧部,是几个老头儿,打不过先帝身边的侍卫……我见他们败定了,就想着这事儿绝不能就这么了了,否则只要先帝擒获了这些刺客,又知晓了他们的真实身份,说不定就会立刻废后,改立明月栀为后,再让这些老家伙出使西域……” “于是,我瞅准了机会,朝一个刺客扑了过去……是,我受了重伤,差点儿死了。可先帝身边的侍卫们见堂堂皇后被刺,人人都气愤填膺,一怒之下直将明月栀的旧部全都斩尽杀绝!啊哈哈哈哈真是痛快,痛快啊!” 杜鹃婆婆气得浑身颤抖! 她指着齐太后,怒喝,“我们、我们明家的人……全都死在你手里了?” 齐太后微微一笑,“并不是,也有漏网之鱼!比如说……你不就是么?不过,今儿既然你现了身,也就别想善了。你,还有你……”说着,她还指向了萧玉杏,又缓缓指向了皇上,最后疯狂地呐喊道,“你、你!你们都去死!统统去死!” 萧玉杏一怔,不敢置信地看了皇上一眼,忍不住问齐太后,“你真疯了?” 齐太后看着皇上,眼神如冰,“我知道你从来也看不上我,你以为……难道我看着你,我开心?你娘就是个臭不要脸的狐媚!我一看到你,就想起她!我、我简直恨不得……” “算了,既然你是扶不起的阿斗,就休怪我无情了!今儿你就去九泉之下找你的亲生母亲罢!我当效仿武周,成为大雍王朝的第一位女皇!哈哈哈哈……虎贲卫听令!” 说着,齐太后冷笑着看向了谢承宣,手里还高举起一样物什! 萧玉杏只觉得今天的这一幕简直就像在看戏似的。 直到—— 她看到齐太后手里拿着的物件儿,竟然是…… 兵符?! 她转头看向身畔的谢承宣。 穿着虎贲卫统领软甲的谢承宣只看了那兵符一眼,当即出列,朝齐太后跪倒行礼,“微臣听太后娘娘的吩咐!” 齐太后微微一笑,一字一句地说道:“虎贲卫,皇帝忤逆,竟敢弑母、以下 分卷阅读257 犯上,我命你……即刻拿了他,格杀无论!” 谢承宣毫不犹豫地说道:“微臣领旨!” 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0 21:30:23~20200921 17:1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1 章 见谢承宣如此爽快地朝着齐太后俯首称臣…… 屋里的皇上、萧玉杏与杜鹃婆婆等人全都心思各异。 不过, 皇上毕竟是皇上,早已经修炼得喜怒不形于色,所以他压根儿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神情依旧淡漠。 萧玉杏则十分诧异。 但她一向知根知底的, 当然晓得最近的军|改, 也丝毫不怀疑谢承宣对皇上的忠诚。让她感到难以置信的, 是齐太后的态度——齐太后要效仿武周,自立为女帝??? 这齐太后究竟是想太多、还是喝太多? 她平时的厉害全都建立在皇上的忍让之上, 又有何才干能效法武周? 虽萧玉杏嗤之以鼻, 却有人当了真。 ——毕竟杜鹃婆婆一直呆在后宫,又一惯知道齐太后的手段的,便开始听信齐太后、怀疑起谢承宣来。 “呸!你这臭不要脸的老妖婆!”杜鹃婆婆憋了一辈子的怒气、怨气,这会子再也忍不住了, 冲着齐太后大吼道:“就你这样儿还治国呢, 得了吧谁得罪了你谁就被喂毒|药, 不出三个月这大雍王朝的人全都死绝了!” 然后又骂谢承宣,“你这软骨头!她杀了你媳妇儿的祖母你还跪她!你要是个男人你就站起来,一刀抹了她的脖子好教她去见阿栀!” 跟着又骂皇上, “阿荣!就算你已经不记得你阿娘了, 可也不能认贼做母啊!我知道你是一国之君, 要讲究什么以孝治国,可你也要想一想什么才是正经的孝道!阿栀才是你的亲娘啊,老妖婆是害死你阿娘的凶手!你要为杀母凶手尽孝?是不是脑子坏了?” 见皇上和萧玉杏只是呆呆地站着,谢承宣又依旧还跪在齐太后跟前—— 杜鹃婆婆悲愤地说道:“好罢!既然你们都是糊涂蛋!那今儿就由我这个老婆子来替天道,好替我那可怜的主子报仇!!” 说罢,杜鹃婆婆左右看看,看到一旁的多宝阁上放着个三尺高的花瓶? 她上前抱住沉重的花瓶, 跌跌撞撞朝着齐太后扑去! 齐太后仰天大笑,“简直就是蚍蜉撼树!虎贲卫,替我拿下她……我要拿她来祭旗,让那些不听我话的人知道,背叛我都是怎样的下场。” 谢承宣大声答道:“虎贲卫听令!” 他迅速起身,一手轻巧夺过了杜鹃婆婆手里的花瓶,一手扯住杜鹃婆婆的手、将之反别在她身后…… 杜鹃婆婆再也动弹不得。 齐太后意气风发地看着皇上,满面鄙夷,傲慢地说道:“昔日太|祖皇帝是何等的英明神武!太宗皇帝也是厉害风流人物,就是先帝,也野心勃勃的想要统一中原……” “结果到了你,就成了个彻头彻尾的软蛋!成天就只知道算计着给乡下人减税赋……你也不想想,那些泥脚子交的税赋越少,这朝庭就越穷!你想要统一中原,养兵不要钱?粮草不是钱?置办武器、辎重、军服军需不要钱?” “哼,明月栀就是个只知小情小爱的女子,胸无大志!你是她的种,想必也是个不堪重用的!姬氏的江山尽早要毁在你手里!与其让你败坏了这大好山河,不若……” 皇上打断了齐太后的话,出声问道:“当年齐文兴与赵岭争地,结果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赵岭的姐夫曹容莫名死了,不出一个月,赵家曹家两家共计四十余口人,全都死了……是不是你安排的?” 齐太后一愣,傲然道:“是又怎样?敢跟我们齐家的人过不去,赵岭是活腻了!曹容也不是好东西,成日里叫嚣着后宫不可干政,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皇上闭了闭眼,面上被气到发红,又缓缓出声问道:“那张万其、董斯、王光卫、莫世新、许澜、江晰容、戴遇贤、封靖他们的死……也是你下的手?” 萧玉杏咬住了唇儿。 ——她曾在御书房当差,非常清楚皇上所说的这些人的名字,几乎全是当年先帝逝世前钦点出来辅佐皇上的大臣们。而这些大臣们多数都是清流派,能干、有才华,且对姬氏皇族忠心耿耿。 但从十几年前开始,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莫名死亡…… 实在让人感到心惊胆颤、又气愤填膺。 萧玉杏打小儿起就在御前走动,政治嗅觉十分灵敏,她知道这些大臣的死因,隐约都跟齐家有关。少数人是得罪了安国公齐家,大多数人是因为反对齐太后干政……才遭了毒 分卷阅读258 手的。 但也正是因为这些正直忠心的大臣无视生死,也坚持要让皇上亲政—— 最后连民间都对此十分怨忿,齐家人成了过街老鼠人人感打,再加上齐党也觉得不妙,纷纷苦劝,齐太后才不得不收了手,在明面上不再干政。 然而这代价也太大了。 ——先帝留下的十二能臣死了个干净!更有无数官员受牵连,连着被抄家、被诛连的家眷,恐有千余之多! 皇上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碍于孝道,也出于他仁厚的性格,他只能自欺欺人,万事不追究。 这么一来,却又愈发纵容了齐家和齐太后。 萧玉杏看向了齐太后。 只见齐太后紧抿着唇儿,嘴边的法令纹如沟壑一般,也不知藏了多少秘密。 沉默半晌,齐太后嗤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算他们是顾命大臣又如何?始终是蝼蚁,那就要为我所用!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他们不知好歹、根本看不清时势,还胆敢挡了我的道……我命人暗中取了他们的性命,实则顾及了他们的家小,还让他们体面的死去,也没遭什么罪,难道他们不该感激我?” 见齐太后如此强词夺理,皇上被气坏了。 萧玉杏也气得不轻。 齐太后藐视皇上,“怎么?他们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如今你才来替他们讨要公道?真真儿好笑!你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个小妇养的!” 顿了一顿,又骂道:“废物!明月栀就是个废物!你是她的儿子,你也是废物!” 然后大喝一声,“虎贲卫,还不快快给我拿下了姬睿荣!” 谢承宣朗声应道:“是!” 他松开了松松擒住杜鹃婆婆的手,然后毫不犹豫的上前一步……托住了皇上的手臂,恭敬说道:“皇上请后退些,莫被些疯婆子给惊扰了。” 齐太后愣住。 杜鹃婆婆一旦恢复了自由,就气不过、就要不依不饶地扑上前去和齐太后拼命—— 萧玉杏上前,拉住了杜鹃婆婆。 又见杜鹃婆婆想要挣脱她的手儿? 萧玉杏连忙一手扶住自己的后腰,一手拉住了杜鹃婆婆,说道:“婆婆,我累得慌、腰儿又酸得厉害,还求婆婆怜惜我,带我去那边坐一坐。” ——嗯,还是离远儿一点儿,万一呆会儿打起来了,误伤到谁就不好了。 杜鹃婆婆本来挺生气的,可一听到萧玉杏说身子不舒服?再加上萧玉杏今天的装扮……可与当年的阿栀一模一样! 杜鹃婆婆立刻紧张了,上下打量萧玉杏一番,似乎明白了,问道:“你……甜杏儿你可是有了?” 萧玉杏并不想瞒着人,便点了点头。 杜鹃婆婆“啊”了一声,又惊又喜,语无伦次地说道:“哎呀你们这些小年轻……办事儿真是不妥当!明知肚里有了娃娃,怎么还来这么乌烟瘴气的地方!快,咱们离远点儿!” 遂扶着萧玉杏去了一旁坐下。 这时,齐太后已经意识到有些不妙,便催促谢承宣道:“虎贲卫还不快快动手!” 谢承宣笑道:“劳烦太后娘娘再给我看一眼那虎符。” 齐太后又惊又怒,“鼠辈,你竟敢怀疑我,对我不敬?” 谢承宣笑道:“瞧太后娘娘这话说的,能调得动我虎贲卫的,唯有天寅虎符不可,但这么多年了,虎贲卫换了多少茬了,也没谁亲眼见过天寅虎符,微臣想验个真假,也是为了稳妥,难道有错?” 顿了一顿,又道:“莫不是太后娘娘手里根本没有天寅虎符,是随便雕了块萝卜来哄我的?” 齐太后大怒! 然而她能倚仗的,也只有虎贲卫而已。 只不过,她没想到谢承宣身为禁卫军统领、更兼虎贲卫首领,居然胆敢质疑她手里的虎符? 早先她还一直觉得,自己手里攥着天寅虎符,谢承宣做为虎贲卫首领……是非听她的不可。谢承宣是虎贲卫首领,是甜杏儿的丈夫、姬睿荣的女婿,却要听命于她! 到时候她用虎符逼着谢承宣杀了姬睿荣和甜杏儿,岂不是让这一家子自相残杀?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几十年前在明月栀那儿受到的窝囊气,今儿能连本带利的把仇报了……她就觉得开心得很。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谢承宣竟胆大包天到……他居然怀疑她手里的虎符??? 齐太后怒道:“你这人快去传了其他的虎贲卫首领来!” 谢承宣笑嘻嘻地说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微臣就是虎贲卫首领,有何吩咐直接说……不过,得先请太后娘娘出示了虎符,让微臣一辨真假才行。” 说到后来,他面如寒冰。 既知谢承宣公然抗命,齐太后紧紧地攥着虎符,当然不敢将之交与谢承宣。她被气得直喘粗气,又恨得不行,恶狠狠地盯着谢承宣,咬牙骂道:“竖子,你就不怕死?” 分卷阅读259 谢承宣冷冷地说道:“你还是担心你自个儿吧!做了那么多的亏心事,你就不怕半夜鬼敲门?” 齐太后勃然变色,“你——” 谢承宣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身后,说道:“咦,这不是寻梅姑姑么?寻梅姑姑的手……为何这般模样儿?” 齐太后吃了一惊,“你、你说什么?” ——寻梅是齐太后宫里的宫女儿,打小儿起就学着为齐太后捶腿、揉腰,手劲儿最好。齐太后爱她的手艺,寻了个由头留下了她、不许她出宫……寻梅难受得哭了几天几夜,前些天她精神恍惚,在给齐太后捶腿的时候劲儿大了些,又正好齐太后也因为连日做噩梦,心情极度不佳,就为了这么点儿事儿,她竟让人将寻梅的双手吊在房梁上整整三天…… 寻梅就这么死了。 谢承宣大呼小叫了起来,“啊?!寻梅姑姑你的手怎么这样长……老天爷,你的手就像两条……三尺白绫!啊啊啊寻梅姑姑,你这是……要勒住太后娘娘的脖子吗?” “啊?寻梅姑姑快住手!可不能勒死了太后娘娘,不、不行,快住手!”谢承宣急切又惊恐怖地叫喊了起来。 萧玉杏当然知道他是在装神弄鬼…… 可齐太后却相信了。 只因这些天,她一直被各路冤魂给纠缠住。有的是她认得的,有的却是她不认得的,还有她早就已经忘记了但最终还是又回忆起来……皆尽是当初死在她手里的男女老少。 这寻梅因为新死,齐太后当然记得,甚至还为此做了几回噩梦…… ——这谢承宣虽是虎贲卫,却无召不得入宫,他如何得知寻梅的死状?要知道官面上的说法,寻梅可是因病亡故的! 再加上谢承宣还说寻梅的双手很长? 齐太后也见了一眼寻梅的尸体,确实因为被吊得久了,双臂被拉长了不少…… 当下,齐太后就惊恐的往后一看—— 空无一人?! 她喘着粗气骂谢承宣,“你……” 结果谢承宣又大叫了一声,指着东面,“寻梅姑姑,你、你会飞?为何双腿悬于半空之中?” 齐太后愣住。 等她到缓缓转头看向了东面…… 谢承宣又惊恐万分地指住了西边儿,“寻、寻梅姑姑,你为什么……满面都是血?天哪!太后娘娘快逃!” 齐太后喘起了粗气。 她莫名觉得脖子被人卡住,难受得她喘不过气…… 谢承宣又惊呼,“天哪!这屋里为何全是恶鬼?有的无头、鲜血从脖子洞里哗哗的淌;有的缺胳膊断腿,还有的拖着长长的红舌头,你、你们这些恶鬼,怎么全都挤着太后娘娘!” 他一直这么乱嚷乱喊的,直将齐太后吓得心烦意乱……她愈发觉得一切都是真的! 似乎就如谢承宣所说,满屋子全被数不清的恶鬼给挤得满满当当?! 她认识的、死在她手里的,还有她不认识的、但也是被她命人弄死的……那些人的鬼魂全都找她索命来了! “啊啊啊啊啊——” 齐太后厉声尖叫了起来,“你们!你们这些恶鬼……成了鬼还想怎的?我、我乃齐太后,岂是你们能犯上的?玉皇齐律令!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你、你们不要过来啊……” 说着,她双手互抓乱挥,貌若癫狂。 很快她的发髻散了,衣裳也开了……且她本就已经瘦骨嶙峋、又憔悴苍老,此番披头散发的,倒是更像个披着华丽袍子的恶鬼! 她以为她见了鬼,殊不知,其实是裴老先生给她下的药虫引子起了效果。 在齐太后的幻觉里,无数恶鬼来找她索命;她拼命挥手想要赶走那些恶鬼,更加想要驱赶那些想夺她性命的恶鬼…… 顷刻间,她便将自己的脸、手抓得鲜血淋漓,嘴里还一直神神叨叨地大呼小叫! 谢承宣上前对皇上说道:“不若请皇上移步偏殿,微臣和德召公公在这儿守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何时安静下来,微臣再去请了皇上过来,如何?” ——王德召是皇上的心腹大太监。 皇上点头,“呆会子就让王德召进来。” 讲真,现在齐太后这副疯疯颠颠的样子,还真不适合说事儿。而且他也还没想要处理处置她,不若先冷一冷,等他想好了再处置。 这么一想,他准备离开,却又转头看向了萧玉杏。 皇上莫名有些激动,深呼吸一口气,对萧玉杏说道:“甜杏儿跟我来。”又看了一眼杜鹃婆婆,低声说道:“婆婆也一块儿来。” 萧玉杏与杜鹃婆婆对视了一眼,跟了上去。 只是,萧玉杏在临出门前,朝谢承宣投去了担忧的眼神:你守在这里,不会有什么事儿吧?别到时候老太婆死了,又怨是你下的手。 谢承宣笑了笑,还朝她投去了一个安抚又鼓励的眼神:无事,你快过去吧。 萧玉杏只得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 分卷阅读260 0921 17:14:39~20200923 22:5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华 2瓶;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2 章 萧玉杏忐忑不安的跟着皇上去了偏殿。 慈安宫有东西两间偏殿, 齐妃呆在东殿,太子妃秦蔚雪被关押在西殿。 ——皇上去了东殿。 萧玉杏自然也跟了去。 几个太医匆匆迎了上来,向皇上汇报齐妃的情况。 “皇上,微臣等已为娘娘止住了血, 娘娘的性命应是无忧。只是触柱时用力过猛, 恐怕于头脑有些损坏, 一时半会儿的醒不过来。且娘娘发力太狠,舌头被咬断了一半儿, 怕是短期内都说不了话了……” 听了这话, 萧玉杏的心儿就跳漏了一拍。 皇上也有些怔忡。 过了好半天,他才朝着太医们挥挥手,又转头对萧玉杏说道:“咱们进去看看她。” 萧玉杏低声说了声是。 皇上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吩咐宫人道:“即刻宣太子入宫。” 宫人小小声说道:“回皇上的话, 太子已在宫门处等候多时了, 只因今日城门处戒烟, 禁卫军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宫殿,太子殿下才没能进来……” 皇上点点头,说道:“那传朕旨意, 宣太子入宫吧……让他来慈安宫。” 宫人应下, 匆匆走了。 皇上又看向萧玉杏, 笑了笑,温和地说道:“咱们走。” 萧玉杏看到了皇上眼里的泪花。 她垂下头,不敢让父亲看到自己的眼泪…… “甜杏儿最近过得还好吗?”皇上看似随意的问道。 萧玉杏小小声说道:“回皇上的话……还、还成。” “刚才听到你和老婆婆说,你又怀了身子了?”皇上一边走、一边问。 萧玉杏道:“是。” 皇上的眼神有点儿飘,“朕还没见过你的小闺女,不过,因着承宣也带着阿铮来当过几次值, 朕见过阿铮……嗯,那孩子虎头虎脑的,肥壮又聪明,是你们养得好啊!” 萧玉杏,“谢、谢皇上夸奖。” 说话之间,二人已行至偏殿里头的内室。 满室都盈满了药膏味儿。 当然了,还混着淡淡的血腥气。 萧玉杏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躺在榻上、紧闭双目的齐妃给吸引住了。 皇上径自走到床榻前,将双手背负在身后,盯着齐妃,皱着眉头眼神茫然。萧玉杏却有些忍不住,上前去坐在了床榻旁,仔细地打量着齐妃。 ——齐妃娘娘的额头被白布巾包扎得严严实实,衬得脸儿只有巴掌大,苍白得不像话。她的耳下、颈部还埋着金针,大约是太医为了给她止血而动了针。且她嘴边隐约还淌出了些许混着鲜血的墨绿色药汁,想来是太医们为了帮她止住断舌处的流血而塞进去的药膏? 萧玉杏就想,齐妃触了柱、还咬了舌? 想来,齐妃娘娘是抱着求死的绝然罢! 有一丝混着血迹的药汁从齐妃嘴边淌下。 萧玉杏也没多想,直接从袖筒里抽出了自己的帕子,小心地替齐妃擦拭干净。 “你……已经知道了?”皇上问道。 萧玉杏转头看向皇上。 他看着她,目光里好像夹杂着不敢置信、怀疑、激动、恍然…… 总之,情愫复杂。 萧玉杏点头,“刚才听到了老婆婆和太后娘娘说的话,大约明白了。” 皇上低声说道:“是你母妃亲口说的,阿元是她侍女的儿子,你才是她的亲生女儿……亦是朕的女儿,二十余年前,太后做的主,将你和阿元对换了。” 萧玉杏目不转睛地看着皇上。 她想从亲生父亲的表情中……看出他的心情和想法。 ——他会嫌弃她是个女孩儿吗?会因为这是一桩皇室丑闻而竭力掩盖吗?会像齐太后那样、索性将错就错直接杀了她算了吗? 皇上缓缓地朝萧玉杏走了过来。 他站定,伸出手摩了摩萧玉杏的头顶,低声说道:“甜杏儿啊,怎么会这样呢?原来你才是朕的孩子……” 遂又低头看着她的脸,含泪说道:“其实朕早该知道的,就算猜不到甜杏儿才是朕的亲生女儿,也早该怀疑和朕完全不一样的的阿元了……只朕总念着先帝说的话,他说其实朕和慎王、与姬氏皇族中人的性格完全不同,大约是随了你祖母不争不抢的淡泊性子,朕也才觉得,大约这一点,阿元是随了朕的,没想到……” 说到这儿,皇上又叹气,“甜杏儿……真是对不住啊,在你的小时候,朕没把你当成亲生孩子看顾……虽然有时在心里,也把你和阿元相提并论……但始终是照顾不 分卷阅读261 周,教你……受尽了委屈,可怜哪!” 萧玉杏再也忍不得了,低声呜咽起来。 皇上心中难受至极——虽然甜杏儿打小儿就在他跟前长大,他也不算错过了孩子的童年。可在甜杏儿幼时,他并没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好好疼爱,现在甜杏儿大了,他就是想搂着孩子撒个欢儿也是不能,必须得要避讳了。 他只能抚摩着萧玉杏的头顶,苦笑道:“幸好这个秘密揭晓时……你尚年轻,朕也还没到行将就木的地步,总归是……不算太晚。” 这话简直是在剜萧玉杏的心肝儿! ——前世这个秘密便是在她死后、父亲才知晓的。天知道他有多么的难过!甚至到了最后,他只能通过和谢承宣聊天,才能慰藉悲伤…… 萧玉杏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抬起头,鼓起勇气冲着皇上喊了一声,“阿、阿爹……” 皇上愣住了。 半晌,他才含笑点头,“好,好啊!” 这时—— “父皇?” 太子姬瑜元的声音响了起来。 萧玉杏与皇上齐齐转头,看向了呆呆站在门口的阿元。 “阿元过来。”皇上和声说道。 阿元过来了,惊疑不定地看看皇上、看看萧玉杏、又看看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齐妃。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父、父皇,坊间谣言说、说……说我强抢民女,我没有,真没有……我、我有证人的,我一下朝就去了苦严寺,真的!” 皇上含笑点头,“朕知道,都知道……没你的事儿,真的。” 阿元愣住。 萧玉杏看着皇上疲倦的模样儿,便对太子和杜鹃婆婆说道:“阿元快去搬个椅子过来,放在这榻前。劳烦婆婆去开了柜子看看,若是有薄被小毯的,取一块来。” 太子和杜鹃婆婆听了她的吩咐,搬椅子拿小毯子去了。 不多时,皇上被安置在圈椅里坐下,身上盖着小毯,捂了半天才暖和了些,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 太子却还并不知道前因后果。 只是侍从告诉他,有人假冒他在外头招摇撞骗、强抢民女……而且抢的还是沈家的嫡出姑娘。他知道坏了,便赶进宫里来,想向父皇解释来着,没料到却被禁卫军给拦下? 这是他从未遭遇过的景况,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直到这会儿,父皇的心腹太监去接了他来…… 但为何母妃这副模样儿躺在太后宫中?父皇为何像抚摩小孩儿的头顶似的、摸着甜杏儿的头?父皇与太后向来水火不容,为何这会儿父皇母妃齐齐聚在慈安宫里?先前禁卫军又为了拦住了他、不让进宫? 究竟出了什么事?! 萧玉杏看得懂太子面上的疑惑表情。 但这样的事儿,她不适合说。 皇上也知道。 所以这事儿是皇上告诉阿元的。 萧玉杏就默默地坐在一旁,听着皇上一五一十的、一字不漏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 阿元呆呆的坐在皇上另外一侧,神情茫然地听皇上说着……如戏文一般的故事。 那根本就不像是真的。 可皇上这么认真的模样儿,怎么可能是在说笑呢? 所以? 阿元转过头,看向了萧玉杏。 ——啊,阿杏眼儿红红,神情哀伤,看向他的眼神里饱含着满满的怜悯与纠结?所以说……这是真的么? 是真的! 阿元如坠冰窟。 “我、我是假的?”阿元喃喃说道,“我、我本是奴仆之子,取代了真正的公主甜杏儿……我夺去了甜杏儿的身份和地位?我、我……” 萧玉杏低声说道:“阿元,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连你的亲生母亲也……” 皇上颓然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 有人急匆匆从外头跑来—— “皇上!启禀皇上!” 屋里的人们一惊。 再一看,来人是谢承宣? 只听到谢承宣朗声说道:“启禀皇上!请皇上节哀……太后娘娘薨了!” 除去萧玉杏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之外,皇上和阿元皆吃了一惊! 皇上不由自主就掀了薄毯、站起身朝外头疾步走去;阿元也跟了上去……萧玉杏想要跟上去的时候,却被谢承宣拦住。 “阿杏怀着身子,莫要过去,当心冲撞了。”谢承宣说道。 听了这话,皇上停下了脚步,吩咐谢承宣,“承宣带着甜杏儿先回去,无召不得入宫。” 谢承宣道:“微臣遵旨!” 萧玉杏也只得朝着皇上行了一礼。 阿元跟在皇上身后,深深地看了萧玉杏一眼,低头走了。 谢承宣这才握住了萧玉杏的手,摸了摸,说道:“倒还好,手不算凉……齐太后没了,呆会子就要忙碌起来,你也折腾了一夜没睡……这会 分卷阅读262 子已经天亮了,我先送你回去。” 萧玉杏犹豫了一下,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谢承宣压低了声音答道:“死得极惨,全是她自个儿作的,我和德昭公公就全程看着……德昭公公还被吓得失禁了。” 萧玉杏倒抽一口凉气。 “快走罢!”谢承宣连声催促,又对杜鹃婆婆说道:“婆婆也跟着一块儿走,北三宫里的东西就不要了罢,出去了让甜杏儿给你再重新置办……” 杜鹃婆婆最关心的问题却是—— “齐氏真死了?” 谢承宣点头,“回头老先生会说的……这会子赶紧走。” 萧玉杏又回头看了躺在榻上人事不省的齐妃一眼,被谢承宣带离了皇宫。 她和杜鹃婆婆刚回到家中不久—— 裴老先生也回来了。 杜鹃婆婆急忙问他、齐太后是怎么死的。 裴老先生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们跟着阿荣走了以后,她就陷入了幻境,她会看到每一个被她害死的人,感受那些人临死前的痛苦与怨忿。最后大约是连她自个儿也承受不住那样的痛苦,便也咬了舌、又自挖双目……最终自戕而死。” 杜鹃婆婆听了,喜道:“阿弥陀佛,恶人终有恶报!就是该让她也吃一剂冬日之吻,给阿栀报个仇才好。” 萧玉杏见裴老先生只是寥寥数语带过,可面上的兴奋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想来齐太后死得比他所说的更惨罢? 难怪谢承宣不愿意让她看呢! 萧玉杏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心想不去也好。她幼时遭受的追杀、虐待,全因齐太后而起;前世更是因为中了冬日之吻而缠绵病榻十年,最终油尽灯枯而死,也因齐太后心狠!今生虽因谢承宣警觉,她得以解了毒,身体才好转了……可她和阿元身份的调换,两人与至亲之间的痛苦,也是齐太后造成的! 如今齐太后死了,萧玉杏心里只觉得痛快极了!且不用假惺惺地去宫里吊唁,那就更好了! 她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皇宫方向就传来了三长两短的丧钟声响。 一时间满城哗然又人心惶惶! 过了晌午,便有禁卫军骑着快马绕行全城,将齐太后之薨报与百姓知。 满城百姓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原来是作恶多端的齐太后死了啊! 还好不是仁慈善良的皇上有事儿。 接下来,就进入了举国哀悼的日子。 依律,太后逝世,皇帝要休朝七日、服孝三个月,全国百姓服孝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全国百姓要禁一切歌舞宴会,达官贵人要特别遵守,如违了纪又被人检举了,轻则受罚降勋、重则夺爵流放。 萧玉杏身为外命妇,本来是要入宫去哭丧的,但皇上顾及她的身体,特别交代她让别去,又命黄门监亲去谢家传了口谕…… 萧玉杏这才心安理得的呆在家中。 在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萧玉杏哪儿也没去,自然也没进过宫,不曾见过皇上、不知道齐妃娘娘的景况、也不知道阿元怎么样了。 谢承宣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虽然他也坚持每天都回来吃饭、睡觉,可萧玉杏怀着孩子,总觉得不够睡。以至于谢承宣每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又还没醒…… 到了全国为齐太后除服的第二日,小杜氏慌慌张张地跑来找萧玉杏—— “嫂子!不好了不好了,刚才陈王派了个媒婆来,说要和咱家结亲呢,这可如何是好?” 萧玉杏愣住。 谢家到了谢承宣这一辈儿,统共只得兄弟两个,一个姑娘也无;到了阿铮这一辈儿,倒是有三位姑娘——可谢嫆虚岁才十一,谢媺刚满九岁,喜喜两岁不到……谢家根本没有适龄的女孩儿。 陈王究竟看上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的文《活色生仙》,作者:青丝着墨,ID:4049046 这是一篇玄幻修仙文,挺好看的,但收藏一直上不去,求大家收藏个呀!爱你们么么哒^_^ 以下是这篇文的文案: 宝瑟这条命是捡回来的,顶包牺牲前,混吃常乐,万事随缘。 授课的徒弟们倒数第一,随意。 父母之言的未婚夫当众退婚,成全。 豢养的珍奇灵兽要解除血契,可以。 仙道第一美人哭求成全,都行。 谁知道她一朝成仁,没有如期飞升,反而十年后借尸还魂。 此时,昔日的徒儿玉拂道君成了大宗师混得风生水起,豢养的灵兽成了魔尊尊主,昔日的未婚夫重回巅峰还娶了死对头,而无私牺牲的她,在坊间是人人厌弃的无双妖女……这,是不是搞错了? 魔尊尊主一脸惊喜:今天找到的这个同款,也是我喜欢的主人模样呢! 未婚夫双眸猩红:凭你,也配生出她的模样?也配学她笑? 而那位孤傲出尘憎魔厌妖的 分卷阅读263 大宗师、她的小徒儿,现在正忙着迎娶穿成魔族公主的她呢。 赵宝瑟:看来真的搞错了!他们不可能这么稀罕我! 玉拂道君封回轻轻拉住她的手,掌心红莲如火,垂眸吻上她嘴角酒窝和蝶翼浓睫,声音喑哑。 “师尊,早就说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小剧场: 赵宝瑟:……当初是我太年轻,是人是狗分不清,若得重来一次日,我…… 玉拂道君:继续。 赵宝瑟:别亲了,我错了。 一句话简介:我在修罗场认真走剧情 ☆、第 103 章 萧玉杏只应付官场人情, 小杜氏负责打理家务日常……这是谢家妯娌之间的默契。 于是,萧玉杏问道:“陈王派来的媒婆,是官媒还是私媒?” 小杜氏道:“不是官媒。” 萧玉杏陷入沉思。 ——既然来的不是官媒,所以就是陈王自己的意思了?想来也是, 皇上怎么可能让谢家和陈王结亲呢? 于是萧玉杏交代小杜氏, “你只管去应付, 就和对方打哈哈,什么也别答应, 就说这样的大事儿, 总得等大爷二爷回来了再说。让她明儿再来问信儿就是。” 小杜氏应下,急匆匆的去了。 萧玉杏就仔细回想这些天举国上下为了齐太后守孝以来,陈王和德妃的表现。 不得不说,沈家人还是挺聪明的。 ——他们派了石二四冒充太子, 在外头招摇撞骗、坏事做尽的, 就是为了激怒太子妃秦蔚雪, 让她来揭发真假太子一事,想必秦蔚雪身边是有沈家的眼线的,所以秦蔚雪那个蠢物完全被沈家牵着鼻子走, 太子的身世果然……被揭露。 只是, 大约皇上出手暂时性的镇住了这件事。 按说太子事发, 这本是沈家趁胜追击的好时候,但太后又逝世了…… 于是沈家果断放弃了趁胜追击,开始乖乖地为太后守孝。 就连石二四也不出来了。 看得出,沈国公是多么的低调隐忍! 可相对于沈家的低调,齐家的表现就……一言难尽了。 他们一会儿说太后怎么可能有事儿呢,定是沈德妃把齐太后给气死了的,吵着嚷着要皇上追究沈德妃之过。 一会儿又说, 定是太后身边的人服侍得不好,才出了这样的事,哭着喊着要让慈安宫里所有的宫人宫婢为太后殉葬! 齐家的老封君还数次哭晕在皇上跟前,明里暗里就是要皇上惦记着齐太后的养育之恩,最好再升几个齐家子孙们的官儿…… 别说皇上的亲娘是死在齐太后手里的,就算不是,齐太后已经死了,齐妃又伤重卧床,齐家人还敢这样咄咄逼人的对皇上??? 真是活腻了。 不过—— 萧玉杏把思绪拉回到自家的事情上。 陈王为什么想要娶谢家的姑娘呢?难道说,他想求娶的,并不是谢家本家的嫡出姑娘,而是旁支家的姑娘? 啊,不…… 陈王的正妻将由皇上赐婚,他想要的姑娘,只能是纳。皇子的女人们如果不被皇上所认可,那连名份、品阶都没有,只能算是皇子的屋里人,是婢妾。 萧玉杏突然想到一个人! 她咬住了唇儿,心想…… 莫非是陈王是冲着谢嫆来的?! 萧玉杏立刻吩咐芙蓉,“快传话去外院,让人速去探寻谢嫆的下落!” 芙蓉匆匆去了。 很快,小杜氏应付完了那个媒婆,急急地来了。 “嫂子!原来陈王看上了咱家的大姐儿!”小杜氏吃惊地说道,“且我听那媒婆话里话外的,竟像是已经吃准了这事儿?我说‘这事儿总要等爷们儿回来了再说’,那媒婆说‘哎哟这是多大的事儿呢?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嫂子你听听!” 萧玉杏皱起了眉头。 陈王要纳谢嫆??? 谢承宣肯定不会同意! 但是—— 今天是全国上下为齐太后除服的第二天,陈王就派了人来急吼吼的说亲? 难道说…… 萧玉杏顿时警觉了起来。 ——难道说,谢嫆已经从家庙里偷跑了出去,径直去了陈王府? 所以陈王并不在乎他和谢家能不能联姻,他想要告诉谢家的是——谢嫆在国孝期间与陈王苟合了,如今陈王府和谢家已经被绑在了一起? 萧玉杏皱起了眉头。 芙蓉跑来传话,“启禀大奶奶,羚生让人骑了快马来回家庙,问过了才知……原来嫆姐儿已经失踪个把月了!” 此时已在萧玉杏的预料之中,因此她并不惊讶。 小杜氏却倒抽了一口凉气,“天哪!阿嫆怎么不见了?那陈王要纳了她的,咱们可怎么办?” 萧玉杏莞尔一笑,“阿夭去收拾收拾,准备待客 分卷阅读264 罢!” 大约谢嫆很快就会到了。 小杜氏愣住,想问个清楚明白,可看着萧玉杏陷入沉默、且不大愿意说话的样子,只好半信半疑地走了。 果然,谢嫆很快就到了。 且还是陈王府的侍卫和一个嬷嬷送她来的。 小杜氏得了萧玉杏的提点,对于谢嫆的突然出现、并不十分惊讶慌张。当下便从从容容的招待谢嫆,又命人去请萧玉杏。 萧玉杏教乳母好生照顾喜喜,便去了花厅。 她和谢嫆打了个照面。 早被强行剃了个光头的谢嫆,如今看起来已经开始蓄发了,只头发短短的,堪堪覆盖住光头。她索性带了假发套……只她体骼纤秀、尚未长成,幼女的身段儿、头上却顶着硕大繁复的假发,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 谢嫆也打量着萧玉杏。 这两年来,萧玉杏衣食无忧,膝下又有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日子过得很是惬意。有了身孕后,她愈发丰腴了些,还怕累,神态慵懒了许多。再加上她生得好,面若桃花,眼波盈盈的,只抿嘴一笑,便让人觉得如置身繁花初绽的春光里,更有沁人心脾的幽香袭来,教人不自觉怦然心动。 谢嫆暗恨。 ——这人为何瘦也好看、胖也好看? 萧玉杏朝着陈王府的嬷嬷说道:“有贵客光临,是我们怠慢了,不知贵客可有何贵干呢?” 竟是无视谢嫆。 谢嫆气不过,说道:“王爷来咱家向我提亲,听说大伯娘让人打发走了来说亲的媒婆,可有此事?” 萧玉杏压根儿没有理会她。 小杜氏见谢嫆尴尬,连忙说道:“陈王确实派了媒婆来咱们家,想纳大姐儿为妾……可咱们家的嫡出姐儿,怎能轻易给人做妾?!那怕那是王爷呢,大姐儿给人做妾去了,后边几个姐儿的婚事可怎么……” 谢嫆打断了小杜氏的话,只责问萧玉杏,“大伯娘为何不允?” 萧玉杏好笑地说道:“允或不允,与姑娘又有什么相干?” 谢嫆愣住。 小杜氏在一旁打圆场,“呃,是啊,这婚姻大事、总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 谢嫆继续无视于小杜氏,冲着萧玉杏冷笑道:“怎么,大伯母仗着自己个儿曾是东宫婢,就不允我成为陈王妃妾?” 萧玉杏抿了抿嘴,含笑说道:“皇子妃妾需得皇上册封,王爷自个儿看上的民间女子,无论是自个儿愿意的,还是被强抢了去的,终是无名无份。嗯,大约也能在屋里当个通房姑娘罢!” 谢嫆怒极,“你——” 这时,跟着谢嫆的那位陈王府嬷嬷神色傲慢地开了口—— “还请谢大奶奶慎言!真当我们王爷和某人一样,当街强抢大姑娘的么?哼哼,要知道,有的人哪……可是自个儿倒贴着来的!” 说着,这嬷嬷还斜睨着谢嫆,满眼鄙夷。 谢嫆涨红了脸。 萧玉杏微微一笑,“嬷嬷说得对极了!只要我们大爷不同意这桩婚事的,王爷也不能强抢了我们家的大姐儿去,是也不是?” 嬷嬷被怆得说不出话来。 谢嫆急了,“萧氏!你为何不同意我嫁给王爷?我、我已怀了王爷的孩儿了呀!难道你要看我一个大姑娘未婚生子?然后给谢家蒙羞?” 什么? 谢嫆已经怀孕了??? 天,谢嫆才十一岁啊! 小杜氏倒抽了一口凉气,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萧玉杏心里也惊讶。但她能掩饰住,所以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的。 “姑娘胡说八道什么呢!”萧玉杏说道,“……我们家嫆姐儿的婚事,自由她的父母定夺,更有我们家大爷把关,轮到姑娘在这儿满口喷粪的?念在你是陈王府的人,这次我们不和姑娘计较了,下回再这么毁人清誉的,凭你是陈王府的阿猫还是阿狗,我们也是要打出去的!” 谢嫆瞪圆了眼睛,“你……” 她突然明白了,“你不认我?” 萧玉杏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们家的大姐儿一片孝心,正在家庙里为她祖母祈福呢!且她是个玉洁冰清的忠贞女子,怎会做出……在国孝期间未婚生子的丑事?” 遂又冷笑,“倘若是真的,那我猜,她定是被陈王所迫!如真是这样,我们谢家满门就是拼着一死,也要去圣前说个清楚,替她讨要公道!若她是自甘堕落的,这种人如何留得?浸猪笼罢!” 谢嫆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萧玉杏。 “萧氏!你、你……”谢嫆有些慌乱,说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谢家呀!太子失德,陈王有仪,我替谢家攀上了陈王,难道家里不该支持我?” 萧玉杏轻蔑地看了谢嫆一眼,“多谢姑娘心心念念地惦记着我们谢家了,不过……谢家将来要何去何从的,当由家主说了算。” 说着,她端起茶盏,虚抿了一口茶水。 侍女芙蓉扬声说道:“……送客! 分卷阅读265 ” 自有负责迎送的仆婢过来,要送了谢嫆和陈王府的嬷嬷出去—— 萧玉杏则站起身,离开。 小杜氏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谢嫆一眼,追上了萧玉杏,唠唠叨叨地感叹道:“嫂子!我的天哪……嫆姐儿才十一,她自个儿还是个孩子哪,怎么就怀了孩子?我从未听说十一岁的女孩儿能顺利分娩的……唉,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将来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嫆自然也听到了这话。 她怔怔的,隐约觉得有些不妙。 原本她还以为,只要她攀上了高枝儿以后,家里所有的人都会对她另眼相看。可如今看来,这事儿……好像不是她想像中的那样? 嬷嬷催促她,“姑娘快走罢!人家都赶人了……还呆在这儿作甚?哼,下回再有这种丢脸的事儿,快别再叫我来了!” 谢嫆失魂落魄地跟着嬷嬷走了。 萧玉杏回到了杏院。 她索性抱着喜喜好生歇了个午觉。 夜里谢承宣回来的时候—— 萧玉杏才不至于困倦得要死。 但让萧玉杏感到惊讶的是,阿铮居然没回来??? 谢承宣笑道:“……他趴皇上怀里睡着了,你儿子夜里睡着了什么德行你是知道,大约打雷也不会醒,我本想抱着他回来。可皇上又舍不得了,让阿铮今晚和他睡。你放心,皇上身边也有我的人,阿铮不会有事儿的。” 顿了一顿,又道:“让皇上和阿铮多相处总不是坏事儿。” 萧玉杏抿了抿嘴。 ——那倒是,可她就看不到阿铮了呀! “对了,怎么还不睡呢?”谢承宣又问她。 萧玉杏遂将今天陈王派了媒婆前来提亲一事说了,连谢嫆上门的事儿也说了。 谢承宣勃然大怒,“谢嫆居然蠢成这样……这是要逼我动手?” 又问,“她骂你是东宫婢?” 萧玉杏一笑,颌首说道:“也确实做了几年东宫婢。” 谢承宣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她,“别想着那些自寻死路的人了,不值得你惦记着!你只要知道,你是我的公主娘娘就成!” 她想要推开他—— 力气又不够。 谢承宣在她耳边低语,“阿杏可知道,皇上要升我的官儿了?” 萧玉杏转头了他一眼——他现在升官,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谢承宣笑道:“阿杏猜一猜,升的是个什么官儿?” 萧玉杏停止了挣扎。 “文官儿?”她迟疑问道。 谢承宣哈哈大笑,“阿杏就是聪明!可不就是个文官儿?紫薇阁大学士!” ——大学士共分六阶,紫薇阁算是最低一阶。能被加封为大学士,就证明着谢承宣已经进入保皇党的高层,成为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 萧玉杏想了想,又问,“那你的禁卫军统领之职呢?” 谢承宣笑道:“还留着呢!” 萧玉杏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也就是说,他文臣武将的官职全都留着?! 谢承宣叹道:“只怕日后有人要笑话我是吃软饭的……” 萧玉杏道:“不吃也可。” “那怎么行!”他不干了,吻向她的颈窝,喃喃细语,“就吃,要吃一辈子!”说着便压了过去。 后来的事儿,萧玉杏就没再管了。 谢承宣也不会让她管——他顾念她怀着孩儿,一律要动脑动身的事儿都不让她做。 于是萧玉杏就旁观着,看着谢承宣气势汹汹地去陈王府要人,可谢嫆却哭着喊着不肯回来?于是谢承宣又交代小杜氏,去沈德妃宫里跪求,哭着求沈德妃、让放了谢嫆回来…… 小杜氏胆儿小,被大伯逼着去办这事儿,战战兢兢的,在沈德妃的宫里被吓晕了好几次。 谢承宣就让人说,小杜氏是因为过于贞烈,才被气晕的…… 接下来,他又命人在京都的大街小巷里四处散布谣言,硬是生生将“谢嫆爬床”给扭转成了“陈王霸凌、强抢民女”! 这么一来,齐党趁机落井下石,陈王的声望顿时一落千丈,淡出众人视线的太子又被惦记起来。 沈国公被气得不行,要求陈王即刻将谢嫆送走;奈何谢嫆死活不肯,甚至还上演了一出自尽的戏码。陈王为此头痛得不行——要真把谢嫆给逼死了,就愈发坐实了他霸占谢嫆的“事实”,就只好忍着。 而谢承宣为避免夜长梦多,又逼着兄弟谢承安出面,与谢嫆划清界限,并将谢嫆逐出了谢家! 陈王大恨! 他收用了谢嫆,全因她是谢承宣的侄女儿,可与萧玉杏搭上关系。如今谢嫆被逐出谢家,那还有什么作用? 后来,谢嫆就被关进了陈王府后院的最偏远的院子里,混吃等死。 当然谢嫆是很不服气的。 她恨透了萧玉杏和谢承宣! ——她都 分卷阅读266 已经付出了清白和闺誉,为的就是成为齐太后那样的女人!只要陈王扳倒了太子、成为储君,将来她再为陈王诞下皇嗣……那她就有可能成为皇后、将来甚至有可能成为太后! 谢家不就跟着水涨船高了? 可他们为什么就是不愿意配合她、捧她攀高枝儿? 谢嫆恨极了。 转念一想,皇家最重视子嗣,东宫太子至今还无后,所以地址不稳。 所以? 若她能为陈王生下男孩儿,想必就会成为陈王的心尖宠了吧! 到时候,她可要看看萧氏那个东宫婢、以及那个赳赳武夫的大伯父……可还有脸面看不起她! 无人在意谢嫆的想法。 她似乎就这么销声匿迹在陈王府的后院里了。 又过了一个月,萧玉杏怀孕足三月,嗜睡晨吐的毛病消失,体格又比前几个月强了好些。 皇上很是想念她,会以齐妃召见的名义,三不五时的让萧玉杏带着喜喜入宫来见。 喜喜与萧玉杏生得有八分相似,但体弱得多,都两岁多了,还不如别人家一岁的娃娃重…… 把皇上给心疼得不行。 只要一看到喜喜,无论他在做什么,总要放下手头事,抱起喜喜聊聊天,又总和谢承宣说起往日萧玉杏小时候的事儿…… 萧玉杏到底放心不下齐妃,每次进宫都要去看齐妃。 齐妃苟活了下来,但因为咬舌的原因,至今说不出话、也不太愿意吃东西,人消瘦得厉害。一见到萧玉杏,她就摇头、就哭……当然齐妃身边的福茜姑姑是知她心意的,基本能替代齐妃,和萧玉杏说上几句话…… 只因为萧玉杏到底厘不清她和齐妃之间的是非。 每次只过来看看齐妃,亲手服侍齐妃吃点儿粥或药膳什么的,就默默离开了…… 这一日,萧玉杏带着喜喜从宫里出来,娘儿俩坐在马车上,眼看着就快到家里了,突然有个东西被人从车窗外头抛了进来? 伴之而来的,是谢家侍卫的喝斥,“何人竟敢冲撞我家夫人?” 喜喜拾起了跌落在车厢里的那东西,只看了一眼,便说道:“阿娘,是姨姨!” 萧玉杏定睛一看—— 其实是张被叠成了方胜的纸,被一根小兔子发带给缠绕了起来? ——喜喜曾经将一对小兔子发带拆开,一只她留着、一只给了贾玉鲤。 萧玉杏从女儿接过那东西,拆开发带,又打开了方胜。 纸条上就写了个地址:兰秀坊丁号楼甲辰字房。 兰秀坊是个大酒楼。 萧玉杏沉吟片刻,唤了侍卫过来,将那纸条递了过去,“你先派人去安排一下,咱们先回府,一刻钟以后我要去这儿赴宴。” 侍卫接过纸条,扫了一眼地址,立刻安排去了。 萧玉杏放下了车窗帘子,马车继续朝谢府驶去——她得先把喜喜送回去,然后才能去赴阿鲤之约。 诶,想必阿鲤的处境也很艰难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4 23:23:35~20200925 23:0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ans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4 章 萧玉杏坐着马车赶到了兰秀坊。 一进雅室, 她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阿姊!我好想你呀!” 萧玉杏转头一看,可不正是贾玉鲤么! 贾玉鲤嘻嘻笑,“阿姊!你想我没?”然后就扑了过来,将萧玉杏紧紧抱住。 侍女芙蓉与芍药急了, 上前就想将贾玉鲤拉开! ——大奶奶可怀着身子在呢, 哪儿能这样折腾! 芙蓉眼尖地看到大奶奶朝着她们做出的手势, 默默地拉了芍药一把;芍药顺势一看,这才止住了脚步。 二婢便去桌子那儿整理杯盏碗筷, 又找来了小二, 吩咐着要了些茶水点心什么的。 萧玉杏也不动,任由阿鲤抱住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阿鲤才放开了她,又左右看看, 问道:“阿灯和喜喜没来么?” “是阿铮!”萧玉杏嗔怪道, “他说话说不清楚, 你跟着起什么哄!” 然后又解释,“阿铮跟着他阿爹去了御前,喜喜才跟着我回来了, 见她倦得很了, 我先让她回去歇着了。” 阿鲤吐了吐舌头, 抿着嘴儿笑,眉宇间一派天真可爱,“其实阿灯也挺好听的。” 萧玉杏问道:“又是偷跑出来的?” 阿鲤面上的笑容稍减。 她“嗯”了一声,突然撩起了自己的袖子,将一截雪白|粉嫩的手臂递到萧玉杏眼前。 分卷阅读267 萧玉杏只看了一眼,随即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阿鲤的手臂上布满了青红於紫的伤痕,瞧着像是新旧不一的掐痕?! 萧玉杏急道:“芙蓉快去要了热水来!芍药去……”猛然想到这可不是在家里, 并没有现成的消玉膏可用,便改了口,“……芍药去他们说一声,让赶紧骑了快马回家里去取消玉膏来!” 二婢急急地去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萧玉杏和阿鲤二人。 阿鲤半天没说话…… 她突然扑进萧玉杏怀里,低声呜咽了起来。 萧玉杏有些心疼。便伸出手、抚了抚阿鲤的秀发,柔声问道:“可疼呢?” “疼,可疼了!”阿鲤呜呜地哭,“阿姊,你阿娘……比我阿娘可好多了,再怎么说,你也……算是打小儿在父母跟前长大,我阿娘可就……太狠了!” 萧玉杏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是你阿娘掐的?” 阿鲤泣道:“嗯,别看她表面风光,恩宠无限!可沈家还把她当成奴婢,谁让她没生个儿子出来呢!她在沈家那头受了气,心里不快活了,就只能拿我出气!” 萧玉杏一滞,问道:“你跟着她进宫了?” “嗯,可不是跟她一块儿呆在笼子里么!前几天我看到你了,但外人多,我没敢过去和你说话,就远远地看着你,心里想得不行……今儿趁她不注意,我就偷偷的从笼子里跑出来啦!”阿鲤说道。 萧玉杏十分不赞成,“如今外头可不太平,当心被齐家给逮着了,以后可别这么莽撞的一个人偷偷逃出来了……既然你能在宫里见到我,咱们以后在宫里见面也成。” ——她还真不知道阿鲤已经进宫了,当然也因为在过去的两个月里,皇上爱惜她怀孕不足三个月,就不让她进宫,怕劳动了她的身体。直到如今她怀孕已满三月,皇上想念她和喜喜了,才偶尔借齐妃之名召她入宫一次。 但萧玉杏是肯定不会往德妃跟前凑的。 所以她才一直没跟阿鲤打过照面? 阿鲤摇头,“我可不爱呆在笼子里,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儿。阿姊也别担心,我不是一个跑出来的,小欧和我一块儿呢,嗯,他是个小太监,我俩一块儿长大的,这次是他帮着我逃出来的。” “再说了,我也不去远,蹭阿姊一顿饭就回笼子里去。”说着,阿鲤又嘻嘻笑,“就是这次太匆忙了,其实还是想吃阿姊亲手做的甜杏蜜桃糕的!” 阿鲤坚持把“后宫”说成“笼子里”,教萧玉杏有些忍俊不禁。 但这说法还挺真实的。 阿鲤又笑道:“既然吃不上阿姊亲手做的点心,那么蹭顿热汤饭吃也是好的。” 萧玉杏白了她一眼,没好声气地说道:“想好好的吃顿热汤饭,来兰秀坊作甚!这里是喝茶吃点心的!” 阿鲤呆住,“啊?” 侍女芙蓉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个捧了一木盆热水的小二。 等到芙蓉把小二打发走了,萧玉杏才吩咐芙蓉,“去隔壁晓晴轩点几个菜让送过来,要八宝鸭子、甜酱螃蟹、莲子扣肉、老醋拌嫩藕尖、炝白菘和鲜茹老鸡葫芦瓜汤盅都来一份儿。” 芙蓉应声去了。 阿鲤笑得眼儿弯弯,“还是阿姊心疼我!” 萧玉杏叹气,从袖筒里抽出了帕子,浸在热水里、又拿起来拧干,敷在阿鲤的手臂上;然后又拿过了阿鲤的帕子,也浸在热水里、依样拧干了敷在阿鲤的另外一只手臂上。 萧玉杏又交代道:“以后记着,旧於痕要用热敷,才能散於。但新掐出来的於痕要用冷敷,才不至于扩散了……不过,你看你这两只手,斑痕交错的,今儿这么一热敷呀,旧痕倒是能散於,到了晚上,新痕就会显得特别难看!” “但你也别担心,我这不已经让人回去拿消玉膏了么?到时候用那个抹手臂,早晚各一次,也容易散於的……” 阿鲤笑道:“阿姊就是阿姊,确实懂得比别人多些。” 萧玉杏一笑,“你以为我是怎么懂得的?” 阿鲤面上的笑容渐渐散去。 半晌,她才迟疑地问道:“……也是以前在笼子里当奴才的时候,被虐打过吗?” 萧玉杏点头,手里动作不停,一次又一次的绞着热帕子、为阿鲤热敷。 阿鲤咬住了嘴唇,眼泪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淌,呜咽着说道:“我以为……阿姊好歹在父母跟前长大,是比我要强些的,没想到……” 萧玉杏的眼圈儿也红了,“其实我也……”有心想说其实她也不比阿鲤强到哪儿去,至少前世她就死于齐太后之手,幸得今生谢承宣警觉,才查出她中了毒,要不然再活一世也是个死。 可阿鲤这样难过…… 萧玉杏便说道:“我是比你要强些,再不好的事儿,都已经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也挺好的么,日后你也会、也会……” 一时间,她竟不知要怎么劝阿鲤才好。 阿鲤放声大哭,“ 分卷阅读268 阿姊,那是因为你阿娘虽然也自私、却是个心善之人。她再是不堪,总归是让你呆在皇上跟前了,如今你又嫁了个好夫君,有他护着你,你、你才有这翻身的本钱!可我……根本不可能啊!” 萧玉杏叹气,搂住阿鲤,轻抚她的后背。 阿鲤窝在萧玉杏怀里哭了个够。 芍药取了消玉膏来,芙蓉也带着小二将热汤饭送了来…… 阿鲤这才止住了哭泣,重新挂上笑脸,伸出两只胳膊,由着萧玉杏帮她涂抹上消玉膏。 芍药犹豫再三,说道:“大奶奶,还是让婢子来为贾姑娘抹药罢!” 芙蓉也劝,“是呀大奶奶,还请仔细身子,让我们来罢!” 萧玉杏嗔怪道:“一点子消玉膏打什么紧!” 阿鲤愣住,打量了萧玉杏一番,最后盯住了萧玉杏那略微隆起的小腹,诧异地问道:“阿姊,你、你这是……” 萧玉杏笑了笑,“嗯,又怀了一个,已经三个月了。” 阿鲤睁大了眼睛,问道:“我、我可以摸一摸么?” 萧玉杏笑着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又说道:“你可轻轻地按一按,别太用力就成。” 阿鲤小心翼翼地抚了抚萧玉杏的肚子,好像地问道:“这个硬硬的就是娃娃么?” 萧玉杏含笑点头。 “这么小!”阿鲤惊呼,“最多只有一个拳头大!天哪,真是神奇……不过十个月,一个小小的娃娃就从无到有!呀,要是再多一个白白胖胖的阿灯该多好!” 萧玉杏白了她一眼,“是阿铮!” 阿鲤嘻嘻笑,“好好好!阿铮就阿铮!要是再来个小喜喜也好呀……” 说着,她主动将双臂伸到了芍药面前。 芍药连忙将装着消玉膏的瓷盒交芙蓉手上,由着芙蓉揭开了盖子,芍药这才拿出小木勺、挖了一坨药膏,倒在自己的手心里,抹了抹,就开始为阿鲤涂沫起来。 芍药芙蓉都是武婢,力气大,推拿药膏很够力。 阿鲤被疼得眼泪汪汪的,咬着唇儿不吭声。 不多时,她就觉得双臂开始发热、酸软……但挺舒服的,而且这消玉膏是白色膏体,闻起来还有一股子花香,和寻常墨绿色的消玉膏完全不一样! 二婢为阿鲤上了药,就去洗了手,打开了食盒准备布菜。 阿鲤的注意力被满桌子的好吃的给吸引住,嘟着嘴儿说道:“好了这下子胳膊使不上力了,又有这么多好吃的……非得阿姊喂我吃不可了!” 突然想起阿姊怀了身子? 连忙改口,“方才芍药姐姐给我上了药,这回我就要芙蓉姐姐喂了我吃好吃的罢!需得有美人儿相伴,吃饭才香嘛!” 芙蓉掩嘴笑道:“那是婢子的荣幸了,这回非要多喂贾姑娘吃几口不可……以报答贾姑娘的知遇之恩!” 众人全都笑了。 阿鲤更是笑得前俯后仰。 萧玉杏亦笑得不行。 姐妹俩开开心心地吃了顿饭。 吃过饭,阿鲤就说要走—— 萧玉杏道:“不还有个小太监和你一块儿出来的?让再打包一份给他吃?” “不了,食盒怪大的,提着走不方便,”阿鲤说道。想了想,她又面露羞赧,“阿姊再借给我一些散钱呗,我请他去外头吃碗汤面。” 萧玉杏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吩咐芍药,“去外头和羚生说一声,让准备些散银和二两银子的交子来。” 芍药连忙去了。 阿鲤垂下头,“阿姊,我是不是……很没用呀?” “怎么会?”萧玉杏柔声说道,“下回还短了什么,只管和阿姊说!” 阿鲤便含泪笑了。 芍药跑了回来,将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交给萧玉杏。 ——是个包着东西的手帕子。 萧玉杏打开一看,是厚厚一叠小面积的银票,外加十来个一两重的小银锭,目测大约有个六七十两银子左右。 她重新将手帕子包好,塞在阿鲤手里。 阿鲤将之紧紧地攥在手里,含泪笑道:“我可是……心安理得拿了阿姊的,一点儿也不会不好意思,呜呜。” “小傻子!”萧玉杏含笑嗔怪了她一句。 阿鲤站起身,说道:“阿姊,那我就……去了。” 萧玉杏嗯了一声。 阿鲤果然走了。 萧玉杏走到了窗子边,居高临下的看。 没一会儿,阿鲤就和一个半大的清秀少年手牵着手儿从兰秀坊里跑了出来。她跑了几步,抬头看到了站在窗边的萧玉杏,还高兴的朝萧玉杏扬了扬手。 萧玉杏笑着朝阿鲤也挥了挥手里的帕子。 跟在阿鲤身边的清秀少年看起来有些犹豫,但最终,他也跟着阿鲤一块儿朝萧玉杏挥挥手。 萧玉杏也朝那少年笑了笑。 两人跑远了。 萧玉杏的笑容也 分卷阅读269 渐渐止住。 她看向远方,淡眉微微蹙起,陷入沉思。 前几天陈王派了个媒婆来家、向谢嫆提亲一事,就代表着——沈家的蛰伏期已经到底了。 对沈家来说,眼下最最最重要的,就是赶紧为陈王说亲。 至少得从现在开始预备,等满了三个月后、皇族也为太后除了服,就要正式将为陈王选妃的事情提上议程了。 阿鲤她…… 必须委身于陈王。 无论到底是谁当了陈王。 甚至沈家为了拉拢各大世家,与之联姻,恐怕一正二侧三夫人之位全都已经盘算好了,阿鲤的位份不可能高。如果目前阿鲤已经跟着德妃进了宫,那么很有可能……阿鲤将成为德妃赐给陈王的妾。 再想想这一世的陈王,连十一岁的谢嫆都睡? 怎么可能是个正人君子? 再想想阿鲤手臂上的斑斑於痕…… 萧玉杏的心儿紧紧地揪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5 23:07:04~20200927 09:3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杳杳月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煜?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5 章 夜里, 谢承宣带着阿铮回来了。 其实白天的时候,一家四口就在宫里打过照面,但总归是呆自己家里舒服自在些。 阿铮和喜喜就在炕床上疯玩,你追我、我追你的, 兴奋的尖叫。 谢承宣和萧玉杏也坐在炕床上, 只谢承宣将妻子护在了身后, 不让活泼好动的孩子们太靠萧玉杏,就怕有什么闪失。 萧玉杏冷眼看着阿铮, 总觉得儿子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嗯, 气质上很是不同。 以前是虎头虎头的可爱,也聪明,但透着一股子实忱的可靠。 现在呢? 多了些与年龄不相关的稳重气质。 如今看来,喜喜才是真天真。 萧玉杏莫名有些心疼, 就问谢承宣, “你在宫里怎么带孩子的呢?” 谢承宣道:“我可没管他, 全是皇上带在身边呢!” 萧玉杏语结。 好吧,这下子连埋怨他也是不能。 谢承宣懂得妻子的心思,便安慰道:“你也别舍不得, 阿铮是长子, 他有他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再说了,于他而言,未必不快活……就算不快活,也会慢慢学着自个儿找乐子的。” “你只管把喜喜带好就成,女孩儿不必像男孩儿那样……以后只要她得了你三分管家的功力,再练成一双慧眼,会识人就成。”谢承宣说道。 萧玉杏嗯了一声。 她心下盘算, 要怎样和他说照拂阿鲤的事儿呢—— 谢承宣却说道:“……太子一直闹着要出家,皇上已允了。” 萧玉杏“啊”了一声,呆住。 半晌,她才艰难地说道:“皇上……究竟做何打算?” “大约是要等到齐太后除了服以后再说罢!”谢承宣低声说道,“……依律,怕是齐妃娘娘逃不过一死,毕竟是混淆皇嗣之罪,等同于谋逆。就是齐家,大约也会被抄。” “如今皇上一直按兵不同,就是在暗中布置。依我看,他是想趁机端了齐家。而太子在这个节骨眼上闹着要出家,皇上允了,其实也是变相的保护了阿元。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总有几分感情在。” 听了这话,萧玉杏紧紧地攥住了手里的帕子。 ——所以皇上会保阿元? 那齐妃娘娘呢? 谢承宣突然抱住了萧玉杏,“阿杏,无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全都放下……趁她还在,对她好一点。若实在是恨她的,一样一样拿出来和她说清楚,将心结打开……” 顿了一顿,他轻声说道:“不要等到她不在了,你才患得患失,后悔有在当初机会的时候,该说的没有说,想做的来不及做。” 萧玉杏沉默了。 谢承宣也不住地叹气。 ——他是过来人,知道那种求而不得的痛苦。 哪怕是老天垂怜、让他和阿杏同时拥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但那又怎样? 已经发生过的事,就已经真真切切地发生过了……事情可以挽回,一切可以重来,但感情一旦受伤,就是实实在在的受了伤,再也回不去从前。 就像现在,无论他再怎么掏心窝子的对阿杏好,想捂热她…… 她始终浅浅淡淡的。 他心心念念想要回到前世她初嫁他时,再次看到她温柔羞怯地偷看他的眼神、享受到她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已经根本不可能。 当然,也不是说现在的阿 分卷阅读270 杏没有好好照顾他和家庭。 他可以感觉到,她根本就是把照顾他的起居,当成了一件必须要做的工作,件件精细、事事周到,就是少了些温度。 但她对待孩子们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样。 ——她看着孩子们的时候眼里有光,为孩子们准备吃食、衣裳什么的,从来都是一想到就去做,而且愿意亲力亲为的去做。 这跟按部就班的让仆妇帮着准备他的衣食起居……是完全不同的。 正是因为有了比较,谢承宣才能感觉得到,阿杏真心实意想去做一件事、和她只是敷衍的完成一件事,是怎样的天差地别。 他还没法子计较。 毕竟孩子也是他亲生的…… 半晌,萧玉杏淡淡的“嗯”了一声。 谢承宣看着她,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没有。 等到哄睡了孩子们,萧玉杏才把今天阿鲤约她出去吃点心的事儿说了,又埋怨道:“阿鲤跟着德妃娘娘进了宫,大爷也不和我说一声!” 谢承宣道:“德妃管她管得紧,等闲不让她出来……我想着那毕竟是她亲娘,怎么也会护着她的,没曾想……德妃是个比齐妃还狠心的!” “如今阿杏和我说了这事儿,那我少不得是要让咱们潜伏在迎春宫里的探子好生关注她的,以后阿杏莫要担心她了。” 然后又抚了抚萧玉杏的小腹,柔声问道:“今儿可还好?进了一趟宫、又出去赴了阿鲤的约,怕是累着了罢?” 萧玉杏不自觉打了个呵欠。 谢承宣笑着服侍她歇下。 在接下来的几天,萧玉杏一直在思考着谢承宣劝慰她的话。 道理她都懂,就是放不下。 她现在有多爱她的孩子们、就有多恨当初齐妃对她的放弃! 一个初出生的孩子是多么的孱弱幼小,当娘的怎么就那么狠心的遗弃了?就算后来她又回到了齐妃身边,但幼时经历被追杀的惊恐,那种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不安全感……伴随了她一世。 虽然长大以后再回想,也理解齐妃对她的严格要求,更数次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但当真相大白时,她依旧意难平。 那日得了谢承宣的提点后…… 她突然就悟了。 ——都已经是多活一世的人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日子总会一天天的过去…… 不教自己留遗憾,才是对自己的关爱。 更何况在这件事情上,她原不原谅齐妃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齐妃的自我折磨才是最要命的。大约她已经活在悔恨中,日夜难安了。 想通了以后,第二天萧玉杏就带着喜喜进了宫。 她先去看齐妃。 纵使是隔三岔五的就见上一次,但这次隔了几日,齐妃就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 昔日美艳如花的齐妃,如今两鬓斑白,瘦骨嶙峋,整个人失去了精气神儿,看着就像五六十的老妇人一般。 福茜姑站在一旁,看着这母女俩相对无言的样子,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喜喜虽然文静,毕竟是个孩童,被阿娘约束了一会儿以后,就有些不耐烦了,在屋里跑来跑去。 萧玉杏与齐妃的目光便追随着喜喜,看到小人儿站到一幅字画前,指着那篇字,奶声奶气地读道:“白日……山……人……千……” 那是一幅笔触尚稚嫩的字: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那是萧玉杏幼时练过的一幅字。 到现在萧玉杏都还记得,当年她为了练这一幅字,手都被齐妃给打肿了! 想不到,这幅字居然被裱了起来,挂在齐妃娘娘的卧室室? 齐妃突然说道:“……让我看看你的手。” 她咬过舌,虽然接驳了回来,但说话已经大不如前,有些含混不清。 萧玉杏将自己的手儿递了过去。 齐妃握住她的手,正准备细细的看…… 萧玉杏突然又将自己的手儿抽了回来! 齐妃的眼神黯了下来。 萧玉杏说道:“这屋里也不甚光亮,不若我们去外头的庭院里坐一坐,喜喜爱那个秋千,咱们看着她玩去。” 说着,她站起身,叫住了女儿,“喜喜,咱们上外头玩秋千去!” 喜喜高兴坏了,踩着内八字惊喜地问道:“真的吗?阿娘肯让喜喜玩那个秋千了?” 萧玉杏一笑,牵住了女儿的手,娘儿俩走出了内室。 齐妃呆住。 福茜姑姑连忙说道:“娘娘,咱们也出去吧!” 齐妃浑浑噩噩地 “嗯”了一声,也没管盖在自己身上的小毯子,站起身就想跟着走…… 要不是福茜姑姑眼疾手快地抽去小毯子,她一准儿被那小毯子给绊倒了。 在宫女的搀扶下,齐妃踉踉跄跄地追到了庭院 分卷阅读271 里,正好看到甜杏儿一脸温柔的抱起喜喜,让小人儿坐在秋千上,又仔细嘱咐娃娃一定要抓稳坐好……然后才开始推起了秋千。 一时间,喜喜稚嫩好听的欢笑声音如银铃一般盈满了庭院。 齐妃眼里似出现了幻觉。 她仿佛回到了二十余年前,小小的甜杏儿和阿元并排坐在这架秋千上,欢快的笑着。她也是如此这般的仔细叮咛他们要抓稳坐好,然后一边指挥宫人们推动秋千、一边吩咐宫女们准备点心水果。 当孩子们玩到累了、倦了,浑身大汗的时候,她佯装生气,藏着笑意骂他们玩到心儿野,又心满意足地看着他们大口吃着她精心为准备的点心水果…… 那时候的她,终日害怕东窗事发。 可孩子们的童稚天真,是她一切幸福快乐的源泉。 后来她实在害怕姑妈会对甜杏儿赶尽杀绝,只得狠着心肠逼甜杏儿学习研墨。 ——只因整个皇宫、王朝上下……只有皇上能与齐太后抗衡,只有皇上能救甜杏儿的命! 她如了愿。 甜杏儿终于去了皇上身边。 齐妃终于松了口气。 再后来,甜杏儿大了……她又开始考虑孩子的终身大事。 按说,甜杏儿嫁给阿元才是最两全其美的事儿,正好阿元也喜欢着甜杏儿。可冷眼看着,甜杏对阿元并无男女之情。她犹豫再三,终是出于……想把女儿留在身边的私心,去向皇上要人,说想让甜杏儿给阿元当试婚宫女。 没想到,皇上比她还心疼甜杏儿,直接一口回绝了。 她又难堪又欣慰。 尤其是,当她看到那样爱着甜杏儿的阿元也愿意放手,还甜杏儿自由的时候,她实在是羞愧极了。 那时秦蔚雪出于嫉妒,挑拨几个贵女去太后那里告状,说甜杏儿的种种不好,终于惹怒了太后!齐妃很清楚太后的手段,一番调查下来……太后果然给甜杏儿下了寒毒冬日之吻? 齐妃慌了。 她遍访名医,终于探访出一个解毒的法子:用上古药方九昧火来以毒攻毒! 就这样,她每年都要想法子托人给甜杏儿带点儿淬过九昧火的药材、茶叶、吃食等等,以确保甜杏儿年年都能服下“解药”。 其实她还是有些不甘心、也不希望甜杏儿离开。但阿元劝住了她,说—— “母妃,让甜杏儿走吧,强留下她……她会死的,且不说她对我根本没有男女之情,就是有,依着我的身份,也没法子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难道说,您想眼睁睁地看着……将来我和甜杏儿变成父皇和您那样,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吗?” 齐妃大恸。 最终,她听了阿元的话,放了手。 只在甜杏儿离京之前,她怂恿着皇上去了一趟玉镜湖体察民情,趁机见了甜杏儿一面,也看到了甜杏儿的夫君谢承宣。 就人才、品貌、家世而言,谢承宣和甜杏儿十分般配。 且齐妃一早就已经调查过谢承宣此人,知道他虽然野心勃勃,却并不沉溺于女色。相信只要甜杏儿会经营,两人还是可以过上好日子的。 从此,齐妃彻底放了手。 也放了心。 直到兜兜转转数年后,当年的秘密被无情揭开—— 齐妃自知大祸临头! 但在她内心深处,却松了口气。虽将来必是死路一条,然她却能从此坦荡荡,将一切的悔、恨、忆……光明正大、畅快淋漓的感受! 这时,萧玉杏招呼女儿,“好了喜喜下来歇一会儿罢!” 有宫人过去,抱了喜喜下来。 喜喜嚷着口渴,要喝水。 宫人又拿了茶盅过来,服侍喜喜喝水。 喜喜才喝了两口水,注意力就转移到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蝴蝶上。只见那只蓝色凤尾蝴蝶扑闪着绚丽的翅膀,朝着墙根儿下怒放的花儿飞了过去? 喜喜忙不迭的跟了过去—— 自有宫人亦步亦趋地跟上…… 萧玉杏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女儿。 直到她的手,被人握住。 转头一看,却是齐妃?! 只见齐妃捧住了萧玉杏的手,迎着光细细的看,终在左手掌腹处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一条淡淡的疤痕。 齐妃一下子就落了泪。 那是被她打的!只因幼小的甜杏儿一心想着玩儿,不肯安心练字练习研墨,她为此生气,用竹箫打了甜杏儿,没曾想那竹箫被打折了,锋利的断折处划伤了甜杏儿的掌腹,流了不少血…… “其实,二十年前我就想问你,你……到底疼是不疼啊?”齐妃含泪问道。 萧玉杏怔怔地看向齐妃,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她才轻轻地说了句,“那会儿太小了,也想不起来到底疼不疼了。想来也不大疼,要不然肯定一直惦记着。” 齐妃用帕子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萧玉杏抚住了 分卷阅读272 自己的掌腹。 其实她也不是没记住那一次捱打。但她打小儿就知道齐妃娘娘是对她好的,也知道是因为自己偷了懒才遭受处罚的,所以她认。 她所承受的苦难,主要是在皇上和齐妃娘娘看不到的时候。因为当时年纪小、她没少被年长的宫婢们欺负,捱过无数虐打、也被作弄过无数次…… 掌腹的伤疤与她受到的其他伤害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现在看到齐妃这么难过的模样儿,萧玉杏突然就释然了,轻声问道:“这些年来,您也受了不少苦罢?” 齐妃哭声一滞。 萧玉杏继续说道:“太后飞扬跋扈的,莫说她根本没把皇上放在眼里,恐怕就连齐家本家,她都已经不在乎了,她只在乎她自己……” “娘娘要严守秘密,要平衡齐家和齐太后之间的矛盾,还要凭一己之力撑起齐家,维持齐家的体面;更要处理宫务,维持皇家的体面……然而娘娘也并没有一个可靠的、能说说心里话的人……这些年来,纵使锦衣玉食的,想必娘娘心里也苦得很。”萧玉杏淡淡地说道。 齐妃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 她拉住了萧玉杏的手,含糊不清地说道:“甜杏儿,对不住……阿娘对不起你!教你在外头颠沛流离,四处遭人追杀……” 萧玉杏摇头,“娘娘对不起的,还有福英一家,以及数以百计的……被我连累而死的人。” 齐妃再次呜咽出声,“我、我……这些年来,我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日里不是担惊受怕、就是追悔莫及!甜杏儿,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我肯定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萧玉杏笑了,“那……” “甜杏儿?” 一道清越疏朗的男声突然响起。 萧玉杏尚未转头,就先听到齐妃娘娘“啊”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转头,定睛一看,不由得愣住。 有个穿着宽袍袈裟、手持禅杖的光头和尚站在关雎宫的门口? 再仔细一看…… 分明就是太子姬瑜元! 萧玉杏不由得想起了前几天谢承宣告诉她的说阿元执意要出家,且皇上也已经恩准了的事儿。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可萧玉杏还是觉得有些无法接受。 阿元含笑走进了庭院,说道:“听承宣说,甜杏儿今天进宫了,我便赶了来……就此道别也是便宜,倒不必走两趟了。” 齐妃娘娘身形微晃。 阿元伸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阿元,阿元……你为何如此模样儿?”齐妃含泪泣道,“……这事儿与你二人无关,全是我的错,我、我会去和皇上解释的。” 阿元笑着摇头,“这是我的夙愿,其实很久以前已经悟了,只为尘世事纷扰,一直在忍……”说着,他朝萧玉杏点头,“如今得以解脱,这是我的幸事。我想去远游,又想着我还欠甜杏儿一句‘对不起’,今天特意前来说一声。” “甜杏儿,对不起!”阿元朝着萧玉杏鞠了个躬。 莫名其妙的,萧玉杏的眼圈就红了,“根本不关你的事……你、你也是受害者,要知道,你的生母和家里人也……” “那是他们的劫,总有因果。”阿元温柔地说道。 齐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我害了你们,是我……” 阿元直叹气,“阿娘虽然做了错事,但也心善,会受惩罚、也有会拨云见日的一天。只日后阿娘多保重罢,我这一去,也不知何时能回……” 齐妃一手抓着阿元,一手抓着萧玉杏,然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哭得不成样子。 这时,自关雎宫宫门外传来了些许喧哗声? 像是有人打骂宫婢??? 不大一会儿,有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好哇姬瑜元!我只当别人是在胡说,没想到你还真剃了头?我问你,你若真要出家的,难道当父母妻子全都死绝了么?你,你可曾问过我秦蔚雪肯是不肯?” 秦蔚雪叉着腰,哭哭啼啼的吵闹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即将完结^_^ ☆、第 106 章 萧玉杏、阿元和齐妃齐齐看向了秦蔚雪。 阿元摇头叹气, 对萧玉杏说道:“……她什么也不知道。” 萧玉杏还没说话—— 秦蔚雪便冷笑了起来,“呵呵,还真是半缘修道半缘君,不负如来不负卿呢!姬瑜元我问你!既然你已决意要出家了, 怎的还与个有夫之妇纠缠不清?你将我这结发嫡妻往哪儿搁?” 萧玉杏皱起了眉头。 ——秦蔚雪咄咄逼人的样子可真讨厌! 阿元却一反常态, 和气地对秦蔚雪说道:“原我也是要去和你说一声的, 没想到你自个儿来了,也是便宜……” 顿了一顿, 他继续说道:“我已悟缘多时, 机缘凑巧,到今 分卷阅读273 日才能了心事,皇上已经答应了。太子妃也不必惊慌,皇上是位仁爱明君, 只要你无过错的, 就不会有事。” 秦蔚雪气得泪流满面, “我不会有事?这么说……你这太子出了家,我这太子妃之位还能稳稳的?” 阿元垂眸,低诵佛号, “阿弥陀佛, 施主着相了。” 秦蔚雪恨恨地说道:“你还当我不知道……你是个假冒的太子么?你、你怎能如此无耻!你简直害了我一辈子啊!我、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说着, 她上前就开始推搡阿元,“明明是个低贱至极的奴仆之子!居然敢冒充皇上太子!你这样的人……怎么就敢玷污了我?你、你这臭不要脸的……” 萧玉杏看不下去了,直接上前一步,想要推开秦蔚雪! 然而她一动—— 芙蓉芍药二婢就着急了。 大奶奶怀着孩子呢! 于是二婢很有默契的同时上前,一个把萧玉杏给护在了身后,另一个上前一推秦蔚雪…… 芍药是武婢,就是和谢承宣过招, 也能苟上三五招。对付寻常的侍卫基本可以一打三,所以秦蔚雪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被芍药这么一推,秦蔚雪直接摔倒在地,仿佛觉得屁股都摔成了两半儿! 一直在旁观的齐妃其实心里门儿清。 只她舌根剧痛,不大愿意说话。 这会儿见闹得不像话,她便忍痛对秦蔚雪说道:“……你待怎的?” ——怕是秦蔚雪已经想好了退路,才故意来闹事儿的。要不然,她这会儿不说,将来阿元远走他乡,她更加没有机会要求了。 果然,秦蔚雪哭喊道:“我还能怎的……既然你是假冒的,我岂能甘愿!你、你还我清白来!” 齐妃又问,“你想要他如何还你清白?” 秦蔚雪咬唇说道:“和离!” 众人全都一脸诧异地看向了秦蔚雪。 和离??? 秦蔚雪的脑子进水了吗? 萧玉杏皱眉看着秦蔚雪。 ——姬瑜元是假皇子的事儿,外头还不知道。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出家,皇上还允了?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皇上这是要保住姬瑜元! 既然是皇上要保他,就肯定会为他善后。 所以方才阿元才会很隐晦地对秦蔚雪说“只要你无过错,就不会出事”…… 但秦蔚雪居然要求要和离? 这世道,对和离的妇人本来就挺苛刻的。秦蔚雪是皇子妃妾,和离之后谁敢娶? 除非—— 萧玉杏突然明白了。 除非和离后的秦蔚雪,再嫁给一个皇子! 可大雍王朝哪儿来的其他的皇子? 陈王?! 萧玉杏看着秦蔚雪,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所以为什么会有这样愚蠢的人? 无论陈王以前对秦蔚雪说过什么……如今陈王(沈家)目的已经达成,秦蔚雪已经变成了弃子,他们之前的话不可能再奏效。 倘若秦蔚雪还是太子妃,皇上就是看在阿元的份上,也不会亏待她。 依着萧玉杏对皇上的了解,大约会封秦蔚雪为一品国夫人,只要她终身不嫁,她便能一辈子享用这殊荣。 当然东宫妃妾中,可能也有想要再嫁的。这些女子想要求去的,恐怕皇上也不会拦着。 问题就是,秦蔚雪是个愿意放弃权力的女人吗? 显然不是。 所以她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求和离,其实也是她的筹划—— 萧玉杏根本懒得理她了。 齐妃沉浸后宫多年,阿元帮着皇上打理朝政亦有多年……还能看不能秦蔚雪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一时间,众人全都厘清了秦蔚雪的心情,不由得摇头叹息。 齐妃口舌不舒服,不耐烦开口说话,便冲着宫人挥了挥手。 宫人会意,领命而去又匆匆取了文房四宝赶来。 萧玉杏笑了笑,自然而然地上前替阿元研墨。 阿元拿起笔,却陷入了沉思。 秦蔚雪怕他变卦,扶着侍女站起身,正想着不如再恶言相激几句…… 却听到阿元苦恼的说道:“并不知道这和离书要怎么写。” 萧玉杏一边研墨一边说道:“前朝李谨书立放妻书,有曰‘愿相离后重梳蝉鬓,美裙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注)’,阿元照着那个写个就好。” 秦蔚雪愣住。 阿元听了萧玉杏的话,点头。 凝思片刻,他提笔疾书。 萧玉杏侧头看着。 等到阿元写完了,她出声指点,“这个‘与’字的勾画极好,‘如’却是个败笔……若不是今儿秦姑娘急着要,势必是要你重写一张的。” 阿元失笑,“甜杏儿还和从前一样。” 顿了 分卷阅读274 顿,又道:“已许久不曾有这般荣幸。” 萧玉杏回头看了齐妃一眼,笑道:“我们已经写完字儿啦,不知娘娘今儿为我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齐妃呆住。 ——当年甜杏儿和阿元还小的时候,她对孩子们严格教养,但也恩威并施。学习了、练完了字儿,她就亲手给孩子们做甜杏蜜桃糕吃。 如今甜杏儿侧头含笑问她要吃的??? 在这一瞬间,齐妃泪如泉涌! 孩子原谅她了…… 齐妃点头,含糊说道:“有、有……只要你们乖乖儿的,我、我这就给你们做点心去!”说罢,她以手遮面,转身准备走—— 衣角却被人拉住? “娘娘!” 喜喜抓住了齐妃的衣角,奶声奶气的说道:“娘娘有什么好吃的鸭?” 小小女童只得一丁点儿大,还不及齐妃的腿长,看向齐妃时仰着小脸儿,那酷似幼似甜杏儿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可爱至极。 齐妃的心儿马上都要融化掉了…… “我们去做好吃的,好不好?”她垂眸看着女娃娃笑。 喜喜乖巧点头。 齐妃便牵着喜喜的手儿走了。 萧玉杏看着一老一小的背影,也笑了。 阿元看向她,笑道:“难得你想通了。” 萧玉杏抿嘴一笑。 “够了!你们就不要在这里打情骂俏了,”秦蔚雪阴阳怪气地说道,“休书拿来,我这就走了!” 阿元将放妻书交与秦蔚雪,笑道:“只此一份,你可要收好了。” 萧玉杏亦提点秦蔚雪道:“要拿着这个去御前,给皇上看一看。” 秦蔚雪:…… 为了这放妻书,她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撕逼撒泼的准备。 可谁知道,对方轻易就写了给她?难道这放妻书有什么猫腻? 秦蔚雪连忙拿过放妻书一看—— “……结缘六载,结怨六载。二心有异,难归其一。唯有一别,各相寻欢。勿思勿念,莫嗔莫怨……” 她翻来覆去的看,确定这就是一封放妻书。 秦蔚雪咬着唇儿看向了姬瑜元。 他剃了光头,穿着袈裟的模样儿,让她一时间……很不习惯。 但他对她的态度,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气。 在这一瞬间,秦蔚雪犹豫了。 她不知道这个选择是不是……太过于孤注一掷。 “快去罢!”阿元对秦蔚雪说道,“你拿着这个去求见皇上,趁我还在宫里,有什么要办的,我还能办……少时我便要离开,从此再不相见,若想再找我写这样的东西,可是不能了。” 说着,他还冲着秦蔚雪笑了笑。 秦蔚雪怔怔地看着他,攥紧手里的放妻书,转身走了。 她的侍女燕姬与鹊姬匆匆跟上。 走到无人处,秦蔚雪放缓了脚步。 鹊姬忧虑地说道:“殿下,您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嘛?” 燕姬白了鹊姬一眼,对秦蔚雪说道:“主子,咱们走快些!别理那些不知所谓的人!” 鹊姬急道:“殿下,皇上是明君,太子虽然……无建树,但他也不是一个狠心的人,想来他们也不是赶尽杀绝的人,不如……” 燕姬瞪着鹊姬,一双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不如什么?” 鹊姬咬牙,一鼓作气地说道:“殿下,您看李良娣吧,太子要剃度的消息儿她也知道,可她就是安安份份的……什么也不做,不如我们也……走一步、看一步吧?” 燕姬推了鹊姬一把,扶住了秦蔚雪,“主子,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一边儿……还在等着您哪!咱们快走吧!” 秦蔚雪心中一凛——是啊,陈王那边还在等着她的信儿呢! 可是…… 燕姬却亲热地牵住了秦蔚雪,兴冲冲地御书房走去。 秦蔚雪六神无主。 侍女鹊姬摇头叹气,慢吞吞的跟上。 = = 齐妃带着喜喜,亲手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她甚至还惦记着阿元要茹素,所以大多数吃食都是素斋。 萧玉杏道:“择日不如撞日,索性让人去请了皇上来,再把我家大爷和阿铮也一块儿叫来,咱们一块吃顿饭。” 齐妃愣住。 萧玉杏已经吩咐福茜姑姑了,“劳烦姑姑带着我的侍女去一趟御前。”遂又唤了芙蓉过来,一句一句地教导芙蓉要怎么向皇上请安、回话。 福茜姑姑就引着芙蓉去了。 齐妃紧张万分。 萧玉杏含笑说道:“阿娘不必紧张……”因见桌上有份晶莹剔透的甜杏蜜桃糕,喜道,“好久不曾试过阿娘的手艺了!” 齐妃张大了嘴。 ——阿娘? 甜杏儿肯喊她阿娘了? 阿元笑着打趣道:“阿娘今儿可要多 分卷阅读275 吃一碗饭了!” 齐妃突然转过身去,以双手遮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喜喜见了,费力的爬上椅子,又踮起脚尖抱住齐妃,用甜糯糯的声音问道:“娘娘怎么了?可是眼里进了砂子?快让喜喜帮着吹一吹,吹吹就不难受了!” 萧玉杏教女儿道:“喜喜叫错了,她是阿娘的阿娘,喜喜要叫她什么?” 喜喜仔细想了想,“阿娘的阿娘?嗯,那娘娘就是喜喜的阿婆了?” 阿元笑了,“喜喜真是聪明!” 萧玉杏也笑了,又指着阿元、问女儿道:“这是阿娘的兄长,喜喜要叫他什么?” “阿娘的哥哥呀?是、是……是舅舅!”喜喜奶声奶气地答道。 阿元看着喜喜,嘴角边噙着笑,眼眶有些发红。 萧玉杏笑道:“这就对啦!喜喜还真是聪慧呢!” 喜喜得了褒奖,高兴得面庞发红,愈发紧紧地抱住齐妃,娇滴滴地喊,“阿婆阿婆……阿……婆!” 齐妃亦紧紧抱住了外孙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萧玉杏笑了笑,目光再次投向桌上的那一盘子甜杏蜜桃糕。 她转头吩咐关雎宫的宫人,“劳烦姑姑寻个上好的盘子来,连着食盒也要,我要送些点心给人。” 能近身服侍齐妃的,全是齐妃的心腹。 听了这话,那宫人抹着眼泪应下,转身去了,很快就拿了个描金边的八瓣莲水晶碟,并一个食盒来了。 萧玉杏亲手分了一块甜杏蜜桃糕,装进水晶碟里,又放进了食盒,对那宫人说道:“劳烦姑姑引着我的侍女去一趟迎春宫。” 遂又交代芍药,“拿着这个去见贾二姑娘,就说我们都有,二姑娘也该有。” 芍药应下,跟着宫人去了。 齐妃抱着喜喜,问萧玉杏道:“贾二姑娘是哪一个?” 萧玉杏只道:“是德妃身边的一个宫女儿,我们在外头有过几面之缘。” 齐妃早已心灰意冷,知道皇上如今还没动手、只因还没做好扳倒齐家的准备……而她,不过是苟活一日是一日,也不想多管闲事了,当下就只是逗喜喜玩儿。 没一会儿,皇上果然牵着阿铮的手来了。 谢承宣跟在后头。 齐妃带着萧玉杏和阿元上前向皇上行礼。 皇上道:“平身。” 又问齐妃,“可好些了?” 齐妃面上犹有泪痕,也不看他,只将眼儿看向了地下,含糊答道:“好多了,多谢皇上惦记着。” 皇上点头,又看到桌上摆满了丰富吃食,说道:“以后甜杏儿多进宫来看看齐妃和朕!瞧瞧,你一进来啊,齐妃胃口也好了。” 阿铮挣脱了皇上的手,跑过来抱住母亲的腿,指着皇上、对母亲说道:“阿娘,皇上刚才生气了,有个女的,去吵架,哭、赖地、还摔东西……快给皇上唱曲儿,让不生气,不生气。” 萧玉杏一怔。 谢承宣小小声说道:“秦蔚雪拿着阿元的放妻书去闹事儿来着……” 萧玉杏嗔道:“和那起子颠狂无状之人计较什么!她不愿意当这家里的人,不还好些么,省得一天到晚的看着心烦!” 皇上听了这话,愣住。 半晌,他笑了,“是朕老糊涂了,竟连这个也没想通……甜杏儿说得对啊!” 顿了一顿,皇上又喃喃自语,“家?家啊……” 喜喜最是聪明,虽然依偎在齐妃怀里,却看着皇上,犹豫了半天,先是用细细的手指点了点齐妃的鼻尖,说道:“阿婆!”然后指了指皇上,“阿公?” 皇上愣住。 萧玉杏笑着称赞道:“喜喜真是太聪明啦!” 阿铮一听,也不甘示弱,冲着皇上喊道:“阿冬!” 小人儿愣住,连忙捂住自己的嘴,飞快地蹲下身子、低下头,小小声反复练习,“阿……更?阿多……阿冬、阿冬……” 哎呀好烦恼,怎么一说新字儿就大舌头涅? 喜喜教他,“是阿公,阿公!” 阿铮练习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他站起身走到皇上身边,哭丧着脸喊道:“阿……爷!阿爷!” 皇上被逗得不行,哈哈大笑起来。 就这样,萧玉杏唤沈妃为阿娘,唤皇上为阿爹,请他二人坐了上座,又招呼着让谢承宣和阿元入席…… 阿铮和喜喜自动自觉地爬上了皇上和齐妃娘娘的膝头。 萧玉杏见阿铮的动作相当之熟练、且皇上也十分配合,一老一少都很有默契的样子……想来阿铮爬皇上膝头的事儿没少干,她也就没说什么。 就是挺担心齐妃和喜喜的。 毕竟齐妃长卧病榻,身子弱得很还瘦得不像话,就怕被喜喜闹得不舒服。 不过喜喜也挺瘦小的。 再加上芙蓉寸步不离地站在喜喜身边…… 萧玉杏放下了心。 一家 分卷阅读276 子头一回齐齐整整的聚在一块儿用饭。 齐妃的眼泪一直含在眼眶里打转儿。 一个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此生最为愧疚之人;一个是她的养子,是她为之付出了最多心血的人;一个心里爱着别的女人,她本不该奢望、却又不由自主爱上了的男人;以及……比她更爱女儿的女婿和两个聪明伶俐的外孙…… 齐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忍不住泪流满面。 喜喜见她一直哭,索性抓过帕子擦了擦自己因为吃了鸡腿而油乎乎的嘴儿,然后抱住齐妃吧唧吧唧地亲了起来。 “阿婆乖哟,不哭不哭!喜喜给阿婆吹一吹,阿婆就……”说到这儿,小人儿突然迷惑了,歪着脑袋嗲嗲地问齐妃,“阿婆为什么哭呀?” 阿铮坐在皇上腿上,一边咬鸡腿,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喜喜把小鱼干吃完了!阿婆……没得吃!阿婆也爱吃小鱼干的!” “啊?”喜喜低头一看,真的诶!小鱼干太好吃了,被油炸得酥酥脆脆,再用梅子、老醋和蜂蜜腌过,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喜喜一个不留神就全吃完了! 听阿铮这么一说,喜喜很难过。 阿铮大方地说道:“我、我还有小鱼干,借给喜喜,喜喜拿给阿婆吃……夜里回到家,喜喜把饴糖分我半块呗!”因见喜喜连连点头表示同意,阿铮就把自己的小碗递了过去。 哎哟小短手够不着! 皇上笑着帮他把小碗递了过去…… 喜喜连忙点头,想要伸手过来接,奈何也是小短手够不着?! 齐妃含笑从皇上手里接过了小碗。 两人突然同时愣住。 四目相对—— 齐妃率先回过神来,垂下眼眸,接过小碗放在喜喜跟前。 喜喜认认真真地用木勺从小碗里舀起了小鱼干,送到齐妃嘴边,“阿婆吃……不哭不哭哟!” 齐妃含泪一笑,张嘴吃下外孙女儿喂她吃的小鱼干。 “好吃么?”喜喜眼巴巴地看着齐妃。 齐妃点头,“好吃着呢!” 皇上突然说道:“那小鱼干是油炸的发物,你舌根子上的伤还没好完呢,忍一忍罢,再别吃了。” 齐妃垂头,“是,臣妾听皇上的。” 皇上看了她半日,突然叹气。 一顿饭的功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等到一家子吃过饭,萧玉杏又亲手烹了茶给众人吃。 阿元这才站起身,说道:“是时候了。” 众人默然。 他走到皇上跟前、跪下,缓缓地磕了三个头,然后跪直了身子,将双手放在皇上的大腿上,含泪说道:“儿子鲁钝,从小到大……不知费了阿爹多少心血来管教,却始终不成材,也帮不了阿爹什么。到如今,也是没缘分再在阿爹跟前尽孝……是儿子不孝!” 皇上虎目蕴泪,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阿元站起身,行至齐妃跟前、跪下,也磕了三个头,依旧将自己的双手放在齐妃的膝头上,说道:“儿子最最亏欠的,就是阿娘了……由小到大,阿娘不知为儿子操了多少心,只今日……也是不能再侍奉阿娘,儿子要说一句往日阿娘最爱唠叨的话——天寒勤加衣……” 齐妃哭死过去,“教我死了罢!分明就是我造的孽,怎么就报应在孩子身上!” 阿元笑道:“也是我的福份与造化,否则也不会被阿娘当成了亲生孩子一般,养在膝下二十余年……” 说着,他又转身看向萧玉杏。 他朝她深深地鞠了个躬,“甜杏儿,我对不住你。” 萧玉杏转过身去,用帕子遮住了脸儿,细细密密地哭了一阵子,才哽咽着问道:“就不能留在京都么?你就是待在苦严寺……也好呀!” 阿元失笑,“我是出家人了。” 说着,他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看向了谢承宣。 “承宣,好好照顾甜杏儿,”阿元说道,“得了空儿,也多来宫里陪陪阿爹阿娘……你是个能干人儿,多替阿爹分忧罢!” 谢承宣点头。 阿元又向阿铮和喜喜辞别。 阿铮有些莫名其妙,“舅舅要去哪儿?” “去外头云游,替你阿爷看看他的大好江山。”阿元答道。 喜喜,“那舅舅为什么要剃光头吖?” “因为我是一个和尚,过了今天,就不能再叫我舅舅了,我的名字叫惠恕。”阿元说道。 阿铮和喜喜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 阿元摸了摸两只团子的头,又环视一周屋里的人们,笑了笑,说道:“我去也!” 遂提起禅杖,不疾不徐的走了。 齐妃踉踉跄跄地追到门口,看着阿元逐渐远去的背影,哭得不能自已。 = = 话说萧玉杏遣了芍药送了甜杏蜜桃糕去迎春宫,还指名道姓的要送给贾二姑娘? 分卷阅读277 德妃被吓一跳! 阿鲤听说了,高高兴兴地跑了出来,“芍药,你来了呀?” 芍药朝着阿鲤行礼,“回姑娘的话,我们大奶奶让婢子送些点心过来,说大伙儿都有了,二姑娘也该有才是。” 阿鲤惊喜地说道:“是什么好吃的?” “回姑娘的话,是齐妃娘娘亲手做的甜杏蜜桃糕。” 阿鲤接过了食盒,对芍药说道:“多谢芍药啦,回去和阿姊说一声,说我有机会再去多谢她……” 芍药走了。 阿鲤喜滋滋地打开了食盒,看到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碟子,碟子里放着一块极好看的点心,像上了颜色的冻子,粉红配嫩黄的,中间用乳白的冻子间隔开…… 且这食盒一打开,这屋子里立时便透出了浓郁的果香,简直沁人心脾! “哇!” 阿鲤赞叹了一声,用小银匙挖了一勺甜杏蜜桃糕送进嘴里—— 甜蜜微酸的糕点入口即化,且还带着清新的果香、馥郁的乳香! “阿娘,快来吃呀,这个……好好吃!”阿鲤连忙说道。 半晌,却得不到阿娘的回应? 再抬头一看—— 德妃阴沉着脸,恶狠狠地盯着她,眼神像毒蛇的信子! 阿鲤愣住,疑惑地喊了声,“阿娘?” 德妃一字一句地问道:“萧玉杏哪儿来的体面,敢把齐妃的点心送人?且还是指名道姓送给贾二姑娘?她怎么知道你行二?你又为何喊她阿姊?” 阿鲤面上的笑容减淡了好些,“这有什么离奇的?自打我知道她才是齐妃娘娘的亲生女儿以后,就去找她了……” 说着说着,阿鲤又高兴起来,“阿娘你知道嘛,阿姊她人好好呀!她对我是真的好,连着阿灯和喜喜也对我好,阿娘,我……” “啪——” “咣当!” “哗啦啦……” 一记清脆的掌掴声音突然响起—— 伴之而来的,是阿鲤捧在手里的水晶碟子被掀翻,以及食盒也被德妃给砸了…… 阿鲤呆愣愣地看着德妃。 德妃面容扭曲、两眼通红地盯着阿鲤,怒骂道:“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要跟齐党来往?你当我说的是耳边风?我是有多倒霉才生了你这个丧门星?!但凡你是个带把儿的,我至于到现在还被人看不起嘛?你这废物!还有脸去跟萧玉杏来往!我问你,你可是将我们的秘密也告诉了她?” 阿鲤捂着生疼的脸,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泣道:“连我都知道阿姊才是齐妃娘娘的亲生女儿,那阿姊知道我是你的女儿……又有什么出奇?” 德妃呆住。 一股冷风似乎从地狱里钻了出来,顺着她的腿脚钻入她的身体,吓得她浑身冰凉! 她气极了,举起巴掌就往阿鲤身上狠狠招呼,“你个败家女!你、你知不知道这事儿倘若被萧玉杏谢承宣知道了,我们就完了、就完了!姬玉鲤,你怎么这么蠢!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德妃身材高大,阿鲤矮了一个头,再加上又是晚辈……她不敢回手、不能还手,就只能生受。 半个时辰后,阿鲤已经失去了知觉,整个人软软的瘫倒在椅子上。 宫人小欧看不过眼了,大着胆子凑过来,跪在德妃面前,颤颤巍巍地说道:“还请德妃娘娘仔细自个儿的身子,当心手疼……” 又看了一眼已经滑瘫在椅子上、人事不省的阿鲤,小欧把心一横,小小声说道:“……娘娘,玉鲤已经……昏死了过去,可要请个太医来看看?” 德妃喘着粗气停止了殴打,却一脚踹向了小欧的心窝、令他趴倒在一旁,这才骂道:“你也失心疯了?她现在是我身边的宫女儿,你要我去请太医?是想把我虐打宫女的事儿给泄露出去、教沈婕妤来抓我的把柄?还是想把玉鲤的真实身份泄露出去?” 小欧拼命摇头,“奴才不敢!” 德妃鄙夷地瞪了小欧一眼,“我量你也不敢!”遂慢悠悠的离开了。 小欧揉了揉闷痛的心口,费力地爬起身,悄悄跟到门口,扒着门看了一会儿,确定德妃已经走了…… 他这才一瘸一拐地回到阿鲤身边,掐住她的人中。 顷刻,阿鲤睁开了眼睛。 “身上哪儿疼呀?”小欧着急地问道,“上回你阿姊送的消玉膏还剩了些,我去给你拿了来?” 阿鲤摇了摇头,面如死灰。 半晌,她才带着泣音问道:“小欧,要怎么死……才不痛呀?” 作者有话要说:  注:放妻书摘抄自百度。 . 感谢在20200927 16:45:17~20200928 08:2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煜?尼、云华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分卷阅读278 、第 107 章 没过几天, 太子姬瑜元落发出家为僧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据说太子已经云游去了,原太子妃秦氏自请和离,被褫夺品阶与封号;东宫诸妃妾求去的,一律恩准, 愿意留下的皆封为诰命, 移居京郊行宫。 其中太子良娣李氏雨俏被封为正三品的郡夫人, 原太子的另外两位不愿再嫁的低阶妃妾被封为了县夫人,其娘家父兄有官爵的升任一阶、无官爵的赐金一百两…… 一时间, 京都百姓皆十分震惊! 又因为皇上登基几十年, 一直在弄民生减赋的事儿,很得百姓爱戴……一时间,街头巷尾的都在为皇上的后人感到担忧。 ——太子大婚都已经五六年了,一直无后。无后就无后吧, 如今还出家了!以后皇上可怎么办哟!不过, 幸好皇上还有一个儿子陈王! 再加上如谢承宣这样的有心人刻意引导着舆论往陈王选妃的小道消息上靠…… 太子剃度出家一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再说起陈王选妃的事吧, 也是被“有心人”将舆论推向上了最高点,所以街头巷尾的,全是老百姓津津乐道的叙说着各种小道消息: 什么刘家的姑娘为了能见上陈王一面, 穿着轻透的薄纱衣站在雪地里被冻成了冰人儿;王家的姑娘因为相思陈王而咯了血;何家的姑娘又怎样、陈家的姑娘又怎样…… 简直宛若亲见! 沈家人死死地盯住了齐家人, 可齐家因为失去了齐太后这个主心骨、齐妃又不作为, 齐家的人心早就已经散了! 所以沈家人完全不知道,关于陈王的种种舆论,根本就是谢承宣在暗中推动。 他们还以为是百姓们是因为太子出了家、皇上只剩陈王一个孩子,因此对陈王爱屋及乌的缘故呢! 三月初的时候,皇上替陈王择了妃。 一正妃、二侧妃、三夫人等,皆是朝中名门贵女。 四月,陈王妃吕氏过门;五月, 两位侧妃周氏、宋氏过门;六月,德妃将自己身边的小宫女儿玉鲤,赏给陈王做妾。 萧玉杏得知这消息,心儿紧紧地揪了起来。 可此时她怀孕六个多月,谢承宣已经不允许她出门,她就是想进宫里去看一看阿鲤……也是不能。 萧玉杏简直急得不行! 此刻迎春宫里,德妃正一边吩咐着宫人替阿鲤收拾行李,一边唠唠叨叨地交代女儿,“去了陈王府,首要之事就是赶紧生下个一儿半女来,日后也好傍身……不必想着男人的宠爱,那些都是虚的……” 阿鲤歪坐在圈椅里,两条腿儿搁在椅子的扶手上,一前一后的晃悠;手里还拿着一个梨,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德妃皱眉,“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像什么话!规矩礼仪呢?” 阿鲤咬了一口梨子,不在乎地说道:“我不过就是一个奴才,难道娘娘还想要我展露出公主殿下的气度来?” “你——” 德妃怒极,下意识伸出手,就想给阿鲤一下子。 阿鲤一点儿也不在乎,说道:“娘娘要动手呢,就看准一点,直接往脸上来……可千万别打偏了!” 德妃咬住了唇儿,气得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骂道:“我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遇上了你这个丧门星?!” 阿鲤笑问,“娘娘,到底什么叫做丧门星呀?是不是一大家子被一个人连累的意思?” 德妃愣了一下,陡然瞪大了眼睛,“你、你什么意思?” 阿鲤“咔嚓”一声,又咬下了一口汁多清甜的梨子,笑道:“没什么,就问问。”然后又问,“娘娘,你都已经位列四妃之一啦,为什么还要害怕沈家和沈婕妤呢?” 德妃叹气,“你阿婆一家,舅舅姨母他们不用管啦?” 阿鲤,“也不见得他们对我们有多好!” 德妃愣住。 半晌,她才恼羞成怒地说道:“你懂什么!人活在世上哪有不依附家族生存的?尤其是在这宫里,要是没点儿倚仗的……你我早死了不知几百回了!” 阿鲤笑了笑,站起身,将吃剩的梨核递给德妃,说道:“好啦,知道了!那我这就去了……咱们相依为命二十年,我也没啥能给你的,这梨核就送给娘娘,留个念想罢!” 说着,她拿过宫人递来的小包袱,雄纠纠气昂昂地朝外头走去。 德妃看着手里的梨核,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跑了出去,冲着阿鲤大喊,“喂!你去了陈王府,可别给我惹祸啊!要知道那几个正妃侧妃的,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阿鲤回头看了德妃一眼,笑笑,转身继续朝前走。 德妃终是有些舍不得,便又扶着门框喊道:“……阿鲤,要是有人敢欺负你的,那你便回来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阿鲤又回头看了德妃一眼,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正好这 分卷阅读279 时,沈婕妤闲逛到了此处,见阿鲤一副没规没矩、又没心没肺的样子,还听到了沈德妃的“狂妄之言,”不由得皱起眉头,冷哼了一声,“灶下婢之女,低贱俗气!” 阿鲤嘻嘻一笑,上前冲着沈婕妤就一扬手臂! “啪啪!” 两记清脆的掌掴声音响起—— 阿鲤左右开弓,扇了沈婕妤两记耳光,又笑,“无子无宠的无盐老妇,有什么资格说我?” 说罢,回过头看了德妃一眼,投过去一个“不是说要给我出气么?就她了”的眼神,然后就哼着小曲儿,背着小包袱走了。 德妃扶额。 沈婕妤被气坏了! ——她可是正儿八经的沈家嫡女、定国公沈兴南的胞妹!德妃是什么人?沈家一灶下婢罢了,只因当初孤女楚柔荷投靠沈家,寄居别院,德妃才有机缘服侍楚柔荷,后来又跟着楚柔荷一块儿进了东宫,楚柔荷死了以后她才爬上龙床,因此被封妃的。 要是在沈家,德妃给沈婕妤提鞋也不配! 这会子阿鲤已经走远了…… 沈婕妤很清楚,打压阿鲤这个假公主毫无意义,只有打压德妃,才能彰显她的地位。于是她气冲冲地朝着德妃冲了过去,扬起手臂就要报抛—— 德妃才冲着阿鲤喊出那句“谁要是欺负了你、你就回来告诉我、我给你出气”,就遇上了事儿?且她手里还攥着个尚有些温热的梨核…… 又见沈婕妤来者不善—— 在这一刻,德妃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得来的勇气,竟冲着沈婕妤大吼一声,“沈婕妤,你敢冒犯本宫???” 沈婕妤愣住。 这么一顿—— 德妃突然也扬起了手臂,朝着沈婕妤“啪啪”的扇了两记耳光! 沈婕妤呆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德妃吩咐左右,“来人呀,去拿一套宫训来,教沈婕妤跪在迎春宫门口,将一整套宫训背完,背不完不许起来!” 左右有点儿懵,但主子吩咐的事儿又不敢不服从,于是就摁住了沈婕妤,逼着她跪了下来……沈婕妤直到已经跪在了青石板上,这才回过神,开始拼命挣扎、诅咒和辱骂德妃。 德妃在里头听着,心里的怒火无处消散,就就让宫人去掌嘴,直把沈婕妤打得人事不省,昏迷了过去这才命人将她又扛回了她自个儿的屋子里去。 当然了,后来这摊子乱七八糟的事儿,阿鲤并不知道,因为她已经去了陈王府。 到了陈王府,是陈王妃接待的阿鲤。 当时陈王妃正与陈王府的其他的妃妾们聊天,见了阿鲤,陈王妃亲热地拉住她的手,对其他的人说道:“瞧瞧!我们府里又多了一位美人儿!” 然后细细嘱咐,“妹妹来了,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我就是你的姐姐,你心里怎么想的,全都告诉我,短了什么想要什么也要和我说,要是和姐妹们闹得不愉快了,也要和我说……” 说着,又仔细打量阿鲤,赞道:“哟,可不是我说,阿鲤妹妹长得可真好看!” 有一位妃妾打量了阿鲤一番,说道:“是呢,阿鲤妹妹和紫微学士谢大人的夫人有几分相似,果然好颜色!” 另一位妃妾笑道:“阿鲤妹妹这样好看,怕是以后服侍王爷的活计……也没我等什么事了!” 众女眷嘻嘻笑了起来,然后看向阿鲤的眼神,就像一枝枝的箭。 陈王妃有些不高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好啦,德妃娘娘派了妹妹来和我们作伴,那当然是极好的!从今往后,我们又多了个伴儿呢!只是……如今院子里的姐妹们也多,大约阿鲤妹妹要和其他的妹妹挤一挤了。” 遂又吩咐人,“送阿鲤姑娘去和谢姑娘住罢!” 阿鲤本来就不想在这儿呆,“嗯”了一声,就背着小包袱跟着侍女走了。 众妃妾们齐齐愣住。 一个妃妾小小声说道:“这个阿鲤姑娘还挺会摆谱的。” 又有人说道:“不是说,她是德妃娘娘赏给王爷的么?按说已经在德妃娘娘身边呆了那许久,规矩礼仪应该过关才对吧,怎么……” “怎么让她去和谢嫆住?谢嫆惯会兴风作浪的,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阿鲤去了王府后院最最最偏远的一个小院子。 跟她同住的是位身怀六甲的姑娘,姓谢,叫谢嫆,乃禁卫军总统领、紫阁大学士谢承宣的侄女儿。 不过,当阿鲤看到谢嫆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 ——谢嫆身量未足、根本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幼女,然而却挺着个尖尖隆起的大肚子? 对于阿鲤的到来,谢嫆很不服气,也很不高兴。 其实在陈王府后院的生活并不算好,但至少可以独占一个小院。现在阿鲤来了……吃住不方便不说,而且也会分走王爷对她的宠爱! 于是,在两人打完照面之后,谢嫆就开始挺着肚子找阿鲤的麻烦了。 她怀着身子,所以要住正房,阿 分卷阅读280 鲤姐姐就住西屋罢!还有这西屋里的一应家具都是她用惯了的,她要全搬到正房去。又说府里配给的侍女不够用,她怀着身子呢……所以院子里的侍女全都服侍她,不如阿鲤再去和王妃说说,让再调几个侍女过来服侍阿鲤姐姐? 阿鲤笑嘻嘻的全都答应了。 然后—— 她就眼睁睁地看着谢嫆指挥着人,把西屋里所有的家具全都搬走了。 一件不剩!!! 阿鲤被乐得不行,问谢嫆,“你那屋到底有多大,放那么多家具,还能转身吗?” “要你管!”谢嫆瞪了她一眼。 阿鲤又问,“要不,我的饭菜也归你?” 谢嫆一时语塞。 阿鲤已经哼着曲儿进了西屋。 这陈王府后院里的女人们还挺有意思的! 看着这空荡荡、一件家具也无的西屋,阿鲤忍俊不禁,放声大笑。 然后她就在这空屋子里席地而坐,还打了个盹儿。 天渐渐黑了。 屋里什么也没有,黑得可怕,又安静得可怕。 但外头挺热闹的。 有灯光、有侍女说话走动的声音,还飘来饭菜的香气。 有侍女问道:“让我去把阿鲤姑娘的饭菜送过去吧!” 另外一人阻止她,“快别了!谢姑娘都说了,她怀着身子、一份饭菜吃不饱,需得吃了阿鲤姑娘的那一份儿才够……如今她怀着身子,可得罪不起。唉,咱们快进去服侍吧,到时候她心里不爽快了,还是我们遭殃。” 阿鲤抿嘴笑了笑。 她扶着墙根儿慢慢站起来,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走动了一下,活动活动筋骨……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院子里突然沸腾了。 有侍女慌乱地说道:“王爷来了!快、快准备!” 黑暗中,阿鲤的眼睛亮晶晶的! ——王爷来了呀? 她抿嘴一笑。 = = 话说陈王听说德妃赏了个宫女给他? 他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 下了朝回到王府,和王妃一块儿用晚饭时,他便千叮咛万嘱咐的、要王妃一定好好照顾阿鲤什么的。 王妃自然有些吃味。 陈王是享受这一套的,尤其是,王妃是贵女出身,容貌不俗、气质高雅,然而在床第间还能放低了腰身…… 陈王是很爱王妃的。 见王妃吃醋了,陈王便搂着王妃哄了一回,一时兴起,再来一盘颠龙倒凤……这才又换了身衣裳,去了阿鲤的院子。 只没想到,他一进院子,就被谢嫆给缠住了。 老实讲,陈王早忘了谢嫆这号人了!当初谢嫆自荐枕席时,他是觉得有趣,一是没试过幼女的滋味,二是为了恶心萧玉杏和谢承宣…… 后来,谢嫆失去了利用价值,陈王对她也就兴趣缺缺了。 直到这会儿又突然见到了谢嫆? 然而谢嫆却真心以为王爷是来看她的! 她高兴万分,扑进陈王怀里哭诉着她是多么的想他、她肚里的孩儿又是如何的想他,然后抓紧时间把最近得罪过她的所有人的名字全都说了一遍,包括陈王妃在内…… 陈王越来越烦躁,但看在谢嫆肚里怀着孩子的份上,只得忍着。 直到听到谢嫆说,欺负她的人还有陈王妃? 这下子,陈王是真的生气了。 他训斥了谢嫆一顿,然后转身去了阿鲤的屋里。 一进屋,陈王就愣住了。 屋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灯?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阿鲤姑娘已经睡下了? 可是,从窗外照进来的月辉清清楚楚地将这屋子照得纤毫毕现。 ——屋里根本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倒是有扇窗户开着,隐约可见有个人趴在窗户那儿。 “玉鲤?”陈王轻唤。 他当然在德妃宫里见过玉鲤姑娘,知道玉鲤姑娘容貌不俗,恐怕他后院里的所有女人,就没一个是比玉鲤还美的。 长得美艳,且他还占了她的身份地位,如今的她又一无所有…… 陈王一早就已经对她心生怜悯,并发誓要好好对她。 如今见这屋里空荡荡的? 陈王忍不住怒从中来,大吼道:“去把王妃给我叫来!” 顿了一顿,陈王又大吼,“去把谢嫆也叫来!” 侍女们战战兢兢的去了。 谢嫆隔得近,很快就过来了。 她心里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她也不怎么害怕——谁让她肚里怀着王爷的孩儿呢?且她还是整个王府里唯一身怀有孕的姬妾! 但一进西屋,看到黑漆漆又空荡荡的屋子…… 谢嫆还是止不住的心慌。 她抱住了自己的肚子,哭唧唧地说道:“王爷,我、我肚子痛!” 分卷阅读281 陈王深呼吸—— “来人,去点了灯盏过来!” 侍女跑了。 不一会儿就提着亮堂堂的灯笼进来了。 陈王又问侍女,“这屋里的家具呢?” 侍女看了谢嫆一眼。 谢嫆咬着唇儿不吭声。 侍女只得实话实说,“回王爷的话,谢姑娘说,她用惯了那些家具,因此才、才把西屋里的家具……全都搬到了东屋的。” 陈王大怒,“看你年纪小小,居然还会用这样下三滥的伎俩!东屋的家具还不够你用,你要把西屋的也搬了去?既然你这样爱家具的……来人!把谢嫆关进装家具的库房里,教她好好在里头歇上几日!” 谢嫆被吓了一跳,急忙捧着肚子说道:“王爷!我、我肚子疼呀!” 陈王冷冷地盯着她——这女人拿着她肚里的孩子来威胁他? 遂冷笑,“若总是肚子疼的,怕是你肚里的孩儿也是个有问题的,索性喝了落子汤,一了百了罢!” 谢嫆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陈王怒吼,“还不快快将她给我架了出去?” 侍女们鲜少见到王爷这么生气的样子,连忙上前架起了谢嫆,飞快地离开了。 谢嫆刚被拖了下去…… 陈王妃便匆匆赶了来。 她眉间还泛着一派春光,看向陈王的眼神也是如糖似蜜的。 见了眼前这一幕,陈王妃什么都明白了,只是笑着向陈王和阿鲤赔不是,然后又一迭声的唤了仆妇们来,给阿鲤姑娘置办家具,还嗔怪阿鲤,说出了这样的事儿为何不去找她云云…… 看着这样的王妃,陈王一肚子的火气突然就消了。 倒是阿鲤,一直用看热闹的态度,看看陈王、又看看陈王妃,还兴致勃勃的。 等到陈王妃替阿鲤收拾好屋子时…… 已是深夜。 见陈王丝毫没有要和自己回去的意思,陈王妃心里又恨又妒,却强行扮出一副大度的模样儿,看着陈王俏皮的笑,说道:“好啦,我再呆下去……也是讨人嫌的,这就走啦!” 阿鲤道:“你想歇在这里也是可以的。” 陈王妃一噎,面上的笑容差点儿维持不住了。 倒是陈王给了她一个台阶,“先回罢!明儿你的事情也多。” 陈王妃这才含情脉脉地看了他一眼,走了。 陈王这才对阿鲤说道:“玉鲤,这真是……苦了你了。” 阿鲤想了想,“嗯”了一声,用力点头。 陈王愣住。 一时间,他竟不知如何接下去。 倒是阿鲤打了个呵欠,说道:“我困啦,想要歇觉了,你去隔壁屋歇吗?” 陈王笑了,“你说呢?” 阿鲤又想了想,点头,“也对,今天夜里你是要在我这屋歇的……好,那你先去沐浴罢!” 陈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玉鲤今年整二十岁,她不可能不懂得德妃把她“赏”给了他,代表着什么。 按说,她应该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才对。 怎么一点儿羞赧之色都没有??轻吻喵喵独家整理 “你怎么还不去呀?”阿鲤好奇地问道。 陈王笑了,心想……大约玉鲤是打小儿起就被深藏于行宫之中,不懂得男女情|事也是有可能的,所以才会这样坦荡荡的。 也好,是个率真少女。 看着阿鲤秀丽美艳的面庞,陈王心里一荡,应了一声就去角房沐浴了。 阿鲤打量了一番这屋子…… 这屋子还被收拾得挺好的。 她从小到大,从来也没有单独一个人住过这么大、这么气派的屋子。 啊不,当初她在阿姊家里的时候,也住过客院的。 阿姊家的屋子比这里好多了!虽未必有这般富丽堂皇,但处处温暖,那是一个真正的家! 阿鲤笑了笑,慢慢走到一旁,拿起她的小包袱、打开,将几件随身的衣裳胡乱扔在一旁,然后拿起了一柄匕首。 除下刀套,她拿起匕首细细的看。 锃亮光滑的刀身照出了她的模样儿。 “猛的一看,我和阿姊长得好像是有点儿像。”阿鲤嘀咕了一声,拿着匕首朝角房走去。 角房里响起了不紧不慢的拨弄水花的声音。 想来,陈王正在浴桶里泡澡,心情相当之不错,所以拨打水花的节奏也是轻松惬意的? 阿鲤拿起匕首,再一次用刀身照了照自己的模样儿。 她仿佛看到了阿姊。 那个与她……相处时间并不多,却待她极好的阿姊。 阿鲤微微一笑,冲着刀身上模糊的人影说道:“阿姊,再见啦!” 她将匕首藏在身后,另一只手推开了角房的门。 “吱呀——” 赤|身坐在浴桶沐浴的陈 分卷阅读282 王被吓了一跳! 猛然看清是玉鲤时,他笑问,“玉鲤进来做什么?” “服侍王爷沐浴呀!”阿鲤天真的说道,“德妃娘娘说了,要我好好服侍王爷,还要让我早些怀上孩子呢!” 陈王一怔,笑了。 “我来帮王爷搓背。”阿鲤笑嘻嘻地说道。 她走到了陈王身后,扬起手里的匕首—— 陈王压根儿就没有防备。 等到他发现不妥的时候,颈间已经一片冰凉,疼痛的感觉倒迟了一步才传来…… 陈王又惊又怒,“玉鲤!你——” 阿鲤轻声说道:“王爷,你说……你死了以后,他们会不会再弄一个陈王回来?就说,你这王爷原是假的,被人中途调了包,真正的皇子不知受尽了多少折磨才回到皇上身边?然后呢,我会被我娘再一次送给新的陈王爷?” “你、你……救命!救命!” 阿鲤用手捂住了陈王的嘴,又说道:“胆小鬼,你怕什么呀!我会陪着你的,我杀了你……皇上是不会放过我的,然后他就会杀了我……” 说到这儿,她笑了,轻声说道:“王爷你说,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杀死,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陈王拼命挣扎,想挣脱她的手。 可颈间传来的剧痛,身体开始渐渐发凉,全身慢慢的没了力气…… 阿鲤兀自慢悠悠地说道:“我阿娘总说我是丧门星,看看,我总是没让她失望,我终于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丧门星啦!她要救我,就必须说出我的真实身份,下场就是整个沈家会被诛连九族,要不然呢,她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 她看着脸色越来越惨白的陈王,轻声问道:“你说,我阿娘会选择我呢,还是选择沈家?” 陈王缓缓垂下了头,再也不动了。 浴桶里盛满了一桶浓浓的红汁…… 阿鲤扶着浴桶边缘慢慢坐下,轻声说道:“也有可能……我阿娘会选择她自己,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再趁机扳倒了沈家,最后安安心心的当她的德妃……” 阿鲤戚然一笑。 ☆、第 108 章 自打听说德妃娘娘赐了个宫女儿给陈王? 萧玉杏就紧张了。 但这时她怀孕月份已大, 小腹已经高高隆起……谢承宣不允许她出门了。 萧玉杏被急得不行,如煎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直到夜里谢承宣回来了,她才闹着非要去一趟陈王府。 谢承宣没法子, 只好陪着她去了。 不过, 谢承宣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又在家和萧玉杏为了这事儿纠缠了许久……等到夫妻俩来到陈王府的时候,都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陈王妃被侍女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满脸的不高兴。 可谢承宣是皇上跟前的新起之秀, 圣宠无限。他既是内阁大学士、又是禁卫军统领…… 陈王府亦不能轻易得罪他。 于是陈王妃只好遣了人去阿鲤屋里寻陈王,然后又换了衣裳出来见客。 萧玉杏急得不得了,一见陈王妃便道:“劳驾王妃,今儿来到府上的那位阿鲤姑娘, 是我的旧友……我、我……啊, 我有一句很要紧的话, 要立时和她说,烦您这就去请了她来……” 陈王妃呆住。 ——这两口子大半夜的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和王爷的妾……说句话? 陈王妃的面色便有些不好了。 “哎哟这都什么时候了, 我们王爷一早就已经歇下了!阿鲤姑娘是新人, 这会子正在侍寝呢, 谢夫人有何贵干,还是明儿再来罢!” 萧玉杏一听说阿鲤正在侍寝? 她更着急了,挺着肚子就往后院的方向闯—— 谢承宣长手一捞,抱住了她。 陈王妃亦被吓了一跳,正准备说话时,突然有侍女惊慌失措地在外头叫嚷,“不得了啦!不得了啦!王爷他……殡天啦!” 啊??? 众人被吓住。 那侍女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腿儿一软、跪在地上大哭,“启禀王妃,王爷他、他……他在阿鲤姑娘的屋里,在、在浴桶里……死了!死了!满浴桶都是血……” “什么?”陈王妃大惊失色。 她也顾不上什么宾客不宾客的,急匆匆地就出了花厅,往后院里头走去。 萧玉杏连忙问那侍女,“阿鲤呢?那阿鲤怎么样了?” 那侍女被吓得面儿惨白,心慌意乱,连连摇头,然后追着陈王妃去了。 萧玉杏连忙飞快地跟了上去,并没有留意到她还牵着谢承宣的手。 本来谢承宣觉得,这要去的地儿是陈王府后院,他应该避嫌的,可转念一想,陈王死在阿鲤屋里?那想必阿鲤是脱不了干系的,而阿鲤和阿杏的关系…… 阿杏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既是这样 分卷阅读283 ,他是肯定不会放任的,便也一块儿跟了去。 谢承宣跟着去—— 陈王府作陪的几个小吏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浩浩荡荡的数十个人全都赶到了阿鲤住的院子里…… 此处已经被王府里的婆子们重重包围起来,且还隐约传来了妇人的惊呼声、尖叫声、哭声? 萧玉杏见这儿人山人海的,哪儿有阿鲤的行踪? 她一着急,索性放声大喊,“阿鲤?阿鲤……你在哪儿,阿鲤!” = = 阿鲤手刃了陈王之后,就一直坐在浴桶旁…… 偏生这会子,突然有王妃身边的侍女来寻陈王,说有贵客到访,需请陈王出去。 阿鲤恍若不觉。 侍女久喊、见无人应答,起了疑心,推门进来却不见人?再四处寻找,终于在角房里看到了坐在浴桶里、颈部血流成河、早已死去多时的陈王,以及坐在浴桶前的阿鲤? 侍女被吓坏了,高声尖叫,引来了无数人。 当即便有人去给王妃报信儿去了…… 在围观的仆妇们里,也有好些人恨透了阿鲤——这个丧门星才来陈王府一天,就弄死了陈王?陈王是什么人?自从太子出家以后,陈王就成为大雍王朝唯一的储君人选、唯一能为姬氏皇族延绵子嗣的人! 如今陈王死在阿鲤手里,万一皇上怪罪、要诛连的……恐怕整个陈王府都要为陈王殉葬! 一时间,仆婢们群情激奋,按住了阿鲤就开始对她拳打脚踢—— 阿鲤生受了,并不反抗。 直到她于恍惚之间,似乎听到了阿姊急切的呼唤??? 在这一瞬间,阿鲤爆发了! 原来在这世上,还有人惦记着她…… “阿姊!阿姊……我在这儿!阿姊救我!救我!”阿鲤拼命地尖叫了起来。 萧玉杏听到了阿鲤的呼救,忍不住心如刀割,就想冲进院子里去救人—— 谢承宣及时拦住了她,又朝芙蓉芍药使了个眼色。 二婢会意,冲进院子里一阵推搡和拳打脚踢的,最终将……已经被揍得披头散发、鼻青脸肿的阿鲤给扶了出来。 阿鲤一见萧玉杏,就下意识的想扑过去—— 可又看到了阿姊翘挺的小腹,脚步又顿住,只上前拉住了萧玉杏的手,呜呜的哭,“阿姊,阿姊……” 萧玉杏看着她的惨样儿,心疼万分,一把抱住她,“你这傻子!你究竟做了些什么呀!” 阿鲤又哭又笑,“我杀了他!我杀了陈王……我倒要看看,她们还会不会再弄一个陈王出来,哈哈哈……” 萧玉杏倒抽了一口凉气。 谢承宣当然也听到了。 他当即立断的对萧玉杏说道:“阿杏,此处非久留之地,咱们快走。” 萧玉杏点头,牵着阿鲤的手就走—— 一众人急急地走到王府门口,突然听到后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谢承宣急忙对虎生说道:“马上带阿鲤姑娘去大理寺找值夜寺丞,让咱们的人看护阿鲤姑娘,外人一律不让进出!我处理好这边的事儿就去……” 虎生点头。 谢承宣又对萧玉杏说道:“阿杏先回去等消息,放心,一切有我。” 萧玉杏正要反对—— 却见王府里的侍卫已经追了出来? 紧急之中,她应了一声“是”,便与阿鲤一块儿匆匆朝门外走去,飞快地上了谢家的马车。 谢承宣见怀孕的妻子已经离开,顿时松了口气,从从容容的上前与陈王府的侍卫交涉起来…… 却说虎生隔着车窗帘子和萧玉杏商量,“大奶奶,属下先送了您回府,再送阿鲤姑娘去大理寺罢?” 萧玉杏攥紧了阿鲤的手,沉声说道:“我和阿鲤一块儿去大理寺。” 阿鲤吃惊地抬起头,看向萧玉杏。 虎生急了,“大奶奶!您可要顾及您的身子啊!” 萧玉杏固执己见,“你们大爷也说了,一切有他……既然他能护得阿鲤周全,自然也能护得我周全,再不济的,你不也是禁卫军?若你也没把握能在大理寺里护得住我的,那你便进宫去讨要圣谕罢!” 虎生急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在萧玉杏的催促下,只得直接去了大理寺。 因萧玉杏也在,虎生不敢怠慢,虽去了大理寺、也将萧玉杏和阿鲤送入了监牢,却让人特意打扫整理过,还教芙蓉芍药二婢小心侍候。 萧玉杏便命二婢去要了热水来,教阿鲤洗漱过…… 其间,她们还听到牢笼外头有人怒骂、打斗的声音响起? 但因为有了芙蓉芍药二婢在旁,萧玉杏并不十分惧怕。萧玉杏淡定的情绪也让阿鲤冷静了下来…… 姐妹俩坐在硬板床上说话。 萧玉杏就埋怨她,“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想了想,又责怪自己,“哎,都是我不好,其实 分卷阅读284 已经想到会这样了……若是当初能想到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多好!” 阿鲤依偎在萧玉杏怀里,含泪摇头,“阿姊,不必了!我是逃不掉的。其实我、我也不想杀人……都是她逼我的呜呜……阿姊,你不知道,她杀了小欧!当着我的面,罚小欧庭杖八十!小欧他、他……我睁睁地看着他咽了气……” 她哭得死去活来。 萧玉杏愣住。 她依稀记得,小欧是个半大的清秀少年,个子不太高、很爱笑——那一回阿鲤约她去兰秀坊的时候,她还隔得老远的见了小欧一面。 阿鲤哭道:“因为我说……想要逃出去,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叫他们找到……还没出宫呢,我们就被抓了回来!她很生气,当着我的面杖毙了小欧……” “阿姊,我不想活了!真不想活了呜呜……既然我生下来就是一个错,又何必浪费粮食把我养大?如今我就把这条命还给她、还给她!” 萧玉杏紧紧地抱住了阿鲤。 没过多久,谢承宣就带着阿铮过来了,还带了不少例如棉被、衣物、小炉、茶具、各种吃食等东西。 阿铮看到了姨姨,很是热情,拉着她不住的问长问短。 萧玉杏则第一句话就问谢承宣,“喜喜呢?” 谢承宣答道:“我让弟妹出面,把喜喜送进宫里,请齐妃娘娘代为照顾了。” 萧玉杏松了口气,又问,“外边儿的景况怎么样?” 谢承宣看了阿鲤一眼,低声说道:“不大妙……陈王已经死透了,沈家倒还按兵不动,大约是忌惮着阿鲤的身份,但陈王妃吕氏的娘家最为恼火,叫嚣着‘王子犯法、以庶民同罪’,非要……” 萧玉杏懂了。 她说道:“我不管,那个陈王也不是什么好人!阿鲤杀了他,还算为民除害呢!反正……”说到这儿,她抬眼看向谢承宣,咬着唇儿说道,“反正我就不能让阿鲤眼睁睁去送死!” 谢承宣有些无奈,压低了声音说道:“阿杏,你要冷静一点……齐家还没倒呢,皇上迟迟没将你的身世大白于天下,就是因为还没完全准备好对付齐家……” “这会子如要保住阿鲤,她的身世就必须大白于天下,但皇上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倘若贸然揭露……难道是要逼反沈家?” 萧玉杏咬牙,“我不管,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妹妹丢了性命!再说了,若是皇上真斩了阿鲤,日后他知道了阿鲤的真实身份……他会不会怪你我瞒着他?” 谢承宣语结。 他沉思许久,说道:“先看看德妃会怎么办吧!想来,她不会束手旁观的。” 萧玉杏摇头,“你可别对她寄望太高,但凡阿鲤在她眼里有那么一丁点重要的,就不至于同意沈家的提议,让个冒牌货来顶替了阿鲤。” 谢承宣连连点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道:“我得带着阿铮去上朝了,既然你非要呆在这儿,那就呆在这儿,咱们的人已经安排妥当了……” 然后又细细嘱咐,“不过,我可丑话说前头,倘若你有半分不妥当、又要强撑的,我便立时过来绑了你回去,从去再也不管你妹子的事儿了。” 闻言,萧玉杏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将手儿放在自己鼓鼓囊囊的肚皮上,垂首说道:“这还用说?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 谢承宣满意的点点头,又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肚皮,这才唤了阿铮过来,父子俩急急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9 09:07:49~20200929 19:4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煜?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9 章 几天过去了, 形势对阿鲤越来越不利。 主要出自民间对皇上的爱戴——皇上一共俩儿子,太子出家了、陈王死了……那姬氏江山岂不后继无人。 于是群情激奋,都在叫嚣着,要把杀死陈王的人问个斩立决的死罪! 这些声音, 萧玉杏全都恍若不绝, 只一心陪着阿鲤住在大理寺的监牢里。 几天后, 皇上召见萧玉杏。 萧玉杏毅然带着阿鲤一块儿进了宫。 无论是大理寺、还是禁卫军……统统无人拦着? 可见得,这是皇上打过招呼了。 萧玉杏很顺利的就带着阿鲤来到了皇上跟前。 皇上打量了阿鲤许久, 问萧玉杏, “甜杏儿,你的理由是什么?给朕一个你不同意问她罪的理由。” 萧玉杏抬起头,看向了皇上。 ——不过短短几天,皇上更显老态了。 萧玉杏咬着唇儿说道:“阿爹仔细看看我和阿鲤罢!” 皇上愣住。 他惊疑不定地打量起阿鲤来…… 当然更让他感到有些蹊跷的, 分卷阅读285 还是甜杏儿说的话。 她的身世还没有公开, 却为何要当着阿鲤的面、直接喊他为“阿爹”? 再仔细一看阿鲤, 皇上的面庞于刹那间变得惨白! ——甜杏儿穿着一袭浅青色的衣裳,这阿鲤穿着的,也是一袭月白的裙裳。本来皇上已经记熟了甜杏儿的脸, 可此时阿鲤与甜杏儿并排站着, 那五官和气质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儿!险些叫他分不清谁是甜杏儿、谁是玉鲤! 皇上大吃一惊, 又对阿鲤说道:“你走到一旁去。” 阿鲤眼里噙着泪光,果然走到一旁去。 皇上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然后又看看甜杏儿…… 说来也怪。 其实甜杏儿和阿鲤的五官并不十分相像,但不知为何,两人的气质、韵味就是很相似。 皇上心里陡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萧玉杏低声说道:“阿爹要问我原因,我也不瞒着。那个陈王是假的,阿鲤才是我的亲妹子, 所以我不能让阿爹杀了阿鲤……因为阿鲤也是阿爹的女儿啊!” 皇上瞪大了眼睛! 半晌,他才喃喃说道:“天啊……这、这可是真的?” “阿爹心里已经有数了。”萧玉杏说道。 皇上无力的跌坐进椅子里,呆若木鸡。 谢承宣在一旁摇头叹气。 萧玉杏带着阿鲤去了关雎宫。 她已有好些天没见着齐妃和喜喜了。 齐妃见到了阿鲤,很是诧异,但人是甜杏儿带来的,所以齐妃一句话也不问,只是见甜杏儿和喜喜在一旁说起了话,阿鲤未免有些受冷遇,便让宫人拿出了点心给阿鲤吃。 阿鲤的态度落落大方,“谢齐妃娘娘的赏赐。” 态度中完全没有宫婢的低人一等,反而有些坦荡荡的实忱感。 齐妃冲着阿鲤一笑。 那边萧玉杏和喜喜玩了一会儿,终于解开想念女儿的相思之苦,便过来和齐妃说话。 阿鲤就和喜喜在一旁玩。 萧玉杏三言两语的就把阿鲤的身世给说了。 齐妃直点头,“我大约也猜着了……若陈王真是她的儿子,想必她早和人拼命去了。可她只是按兵不动,冷静得过了头。” 顿了一顿,又叹气,“想来,他们大约是先猜中了阿元的身份,才想着依葫芦画瓢的想捞点儿好处的……”遂又苦笑,“和我一样,也是个自寻死路的人。” “阿娘!”萧玉杏不爱听这个,就娇嗔了一声。 齐妃笑了,握住了她的手,小小声说道:“放心,我不会死……嗯,总要看着你平平安安的再生一个孩子,然后再亲力亲为的服侍你坐一回月子,我才能安心走……” 萧玉杏只觉得心惊胆战的,“阿娘!你要再说这个的话,我可就恼了……” 一语未了,有宫人急急地跑了进来,“启禀娘娘,德妃娘娘闯了进来!” 说话之间,德妃果然气势汹汹的带着一众宫人闯进了关雎宫! 齐妃皱着眉头正要上前阻止…… 萧玉杏却眼尖地看到了谢承宣的身影在关雎宫门口一晃而过? ——这大白天的,谢承宣可是外男,若无皇上的恩准,他不可能进入后宫。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皇上也来了。 德妃已经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阿鲤。 她气得不轻,冲着阿鲤大吼,“你这丧门星!怎么就闯了这么大的祸?你、你……你既然闯下这等诛九族的大罪,怎么不死在外头?” 说话之间,德妃伸出手,狠狠地打了阿鲤几下子。 阿鲤眼疾手快地将喜喜一推…… 小人儿被推到一旁,堪堪躲开了德妃的掌掴。 阿鲤单薄的身子被德妃的掌掴给打到全身颤抖,哭道:“不敢了,再不敢了……娘娘再信我一次……” 德妃大怒,“我还信你?我生你下来有何用?有何用?见天的给我惹事生非——” 这时,皇上愤怒地声音响了起来,“你生的?她是你生的???” 德妃呆住。 她万万没有想到,皇上居然会在大白天里回到后宫,而且正好听到了这一句……她在狂怒到失去理智时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不,不……皇上,您听我解释!”德妃急忙说道。 皇上被气得面色铁青,转身就走! 德妃飞快地追了上去…… = = 那一天皇上和德妃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没人知道。 就连谢承宣也不知道。 但从那天起,德妃就不见了,阿鲤就一直呆在宫里了。 后来谢承宣告诉萧玉杏,说阿鲤的“罪名”已经定下。毕竟“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嘛;且陈王妃吕氏娘家所言也有道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于是,杀死陈王的凶手贾玉鲤被问了个秋后问斩的罪名。 分卷阅读286 萧玉杏大胆猜测皇上的决定。 ——德妃至今没有下落。 所以? 皇上这是准备让德妃李代桃僵了??? 至于阿鲤的未来…… 皇上问过了阿鲤的意见,他是认她为义女呢,还是记谱在先慎王的名下,当他名义上的侄女儿? 阿鲤的未来,是让皇上最最最感到头疼的事儿。 甜杏儿的事他已经筹划了许久,想必将来真相大白于天下时,很有可能会引起江山社稷的不稳定。倘若再来一出真假公主的戏码,以后姬氏王朝还有什么威信力与脸面? 那怕是要灭国的。 所以,皇上认阿鲤为义女、或者记在慎王名下当个郡主……都是极好的。 但皇上提出的两种建议,阿鲤都不愿意。 她说道:“阿爹,无论我是成为您的义女还是侄女儿,将来总是要嫁人的呀!可我已经不想嫁人了……您就让我呆在您身边,当个小宫女儿好不好?” 皇上也不同意。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拖延了下来。 一转眼到了八月底,萧玉杏的临产期到了。 齐妃做好了一应准备,让萧玉杏住进了宫里。 八月二十八这天,萧玉杏发作了。 八月二十九,她又生下了一个漂亮健壮的男婴。 一个月后,皇上发诏昭告天下,将当年齐家偷天换日的事儿公之于众,封皇长女姬瑜幸为镇国公主,封其长子姬无渡为皇太孙,又封姬瑜幸之夫谢承宣为摄政王…… 昭令一下,朝野内外一片哗然! 然而就在这时,当初杀害了陈王的凶手也被问了斩。凶手伏法的那一天,百姓们恨得不行,都说要不是这凶手杀了陈王,皇上又何必过继外孙呢?! 所以大伙儿带了好多臭鸡蛋过去…… 刽子手还没动刀呢,就因为大家实在太生气了,几百几千个臭鸡蛋朝着那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女凶手砸了去! 最后—— 很难说,那“凶手”究竟是死于斩首呢、还是死于臭鸡蛋的投掷。 只这件事,皇上刻意瞒住了阿鲤。 如今皇上为阿鲤改了名字,叫做宝儿。又因为宝儿执意不愿意入皇族族谱,皇上也没法子,只好随了她,让她随侍在自己身边,充当个小宫女儿。 当宝儿知道“阿鲤的死讯”时,已经过了好几天。 她发了半天的呆,问皇上,“那、那……她的尸首呢?阿爹交给我罢,我、我去安葬了她。” 皇上道:“放心,我已派人去处理了。已给她安排了天葬,牌位供在苦严寺里,你想去上香就去罢!” 宝儿想了想,说道:“那我和阿姊一块儿去。” 皇上沉默了许久,说道:“你自个儿去罢,就怕甜杏儿心里也不爽快。” 宝儿直叹气。 萧玉杏不太高兴的原因是—— 齐家因为偷天换日、混淆皇嗣一罪,已满门被斩,同时连坐了九族。 这还是皇上仁慈的缘故,不然就诛九族了。 作为狸猫换太子的罪魁祸首——齐妃,她不可能逃得掉。 而皇上精心选择在这个时机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全是为了照顾甜杏儿的情绪。 ——萧玉杏又生下了一个男婴,所以将阿铮过继到皇族姬氏之后,谢承宣不至于无后。另一方面也全了萧玉杏与齐妃之间的母女情……萧玉杏渴望亲情,齐妃也想亲手照顾女儿坐月子。 所以萧玉杏一出月子,皇上立刻就办了这事儿。 但这也就到了……萧玉杏与齐妃分开的时候了。 这是真正的生离死别。 这会子萧玉杏就难过得要命。 齐妃倒挺豁达的。 她说道:“甜杏儿快不要伤心了,我是托你的福气,多活了大半年,知道阿元无恙,又亲手为你接生了孩子、照顾你坐了月子……我心里再无遗憾啦!” “再说了,我作恶多端……当年若不是我耳根子软,听了你姑祖母的话,把你和阿元给换了,也不至于有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去,是我活该呀!”齐妃叹道。 这时,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张德昭带着人过来了,“启禀齐妃娘娘,您上路的好日子到了,皇上特命奴才来送娘娘一程……您看,这鸠酒、白绫与匕首,您选哪一样呢?” 萧玉杏张大了嘴,震惊地看着站在张德昭身后、身穿太监服饰,手里还端着个托盘的“老太监”? ——他不是裴老先生吗? 怎么…… 电光火石之间,萧玉杏明白了。 这一定是谢承宣的筹划!且皇上也是默认的…… 大约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只有齐妃一人而已! 萧玉杏轻声唤道:“阿娘?” 齐妃红了眼圈,看了一回鸠酒、白绫与匕首…… 最后哆嗦着手,摸向了鸠酒。 “甜 分卷阅读287 杏儿!我的甜杏儿啊……以后你可要好好的!”说罢,齐妃一狠心,直接抓起酒壶,吨吨吨的灌了几口酒…… 她又抬起头,看向甜杏儿,急切地说道:“甜杏儿啊,你,你快出去吧!只怕我吃了鸠酒,死的样子不好看,你别看,千万别看啊……” 萧玉杏看了裴老爷子一眼。 裴老爷子一脸的不以为然…… 萧玉杏放下心来,却不敢破功,只得用帕子捂住了脸,走出了屋子。 关雎宫外,谢承宣正抱着刚出生的奶娃娃,站在一株杏树下看着阿铮和喜喜玩耍。 她走了过去,问道:“阿娘什么时候能醒来呢?” 谢承宣笑道:“有裴老爷子在,放心吧……不过三五天,外母就能跟着我们去外头了。” 萧玉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谢承宣也朝她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谢谢大家的陪伴^_^ . ☆、第 110 章 萧玉杏心急如焚。 她坐着马车上, 正准备赶往她名下的一幢小宅子那儿去。 马车却突然停下了? 出了什么事?! 萧玉杏撩起了车窗帘子朝外张望。 哎哟,这可是在集市最最最窄的过道上,好像是自家马车和几辆迎面驶来的马车堵上了? 谢承宣派了个侍卫过来报信儿,说前头遇上了黔兰郡夫人、及两位县夫人的车架, 请大奶奶下车与贵夫人们一叙述, 好让双方的侍卫们挪一下马。 虽然萧玉杏心里挺着急的, 但面上并不显露,她带着帷帽下了车, 过去和三位贵夫人说话去了。 ——黔兰郡夫人及两位县夫人, 便是阿元原来的几位妃妾。黔兰郡夫人就是原太子良媛李雨俏。 萧玉杏请了她们去一旁的茶楼里吃茶。 四人就聊了一会儿的天。 李雨俏她们住在京郊行宫,今儿进城里来是去金华寺听辩经、吃斋饭的。 萧玉杏打量了她们一番,见三人衣着光鲜、神采奕奕的模样儿,就知道她们过得挺好的。 李雨俏极会经营。她是齐妃的姨甥女, 与萧玉杏是嫡亲的表姐妹。这次齐家犯事儿, 也多亏了萧玉杏从中斡旋、再加上当初李雨俏愿意配合皇上的演戏, 发誓一辈子再不嫁人…… 所以这次,皇上念在萧玉杏为之求情的份上,放了李雨俏的娘家一马。 李雨俏因些对萧玉杏十分热情。 “也不知道表姐要把姨母葬到哪儿去, 得了表姐的准信儿, 我再去拜祭罢。”李雨俏说道。 萧玉杏道:“今儿就是要去办这事儿。” 李雨俏“啊”了一声, 问道:“可要我去帮个忙?” “这会子不必,如今还是低调些好。明年清明我再约表妹一块儿去罢!”萧玉杏说道。 李雨俏点头。 一把熟悉的女声音突然响起,“香脆的兰花蚕豆、佐酒佐茶最佳!五文钱一杯,有五香的、油炸的,夫人们,要不要来一杯……” 萧玉杏与李雨俏,并另外两个原东宫妃妾们齐齐盯住了一个作村姑打扮、前来叫卖蚕豆的女人! ——她是前太子妃秦蔚雪呀! 萧玉杏与李雨俏的涵养功夫了得, 虽然十分诧异,却藏住了表情。 另外两位夫人,当初怀过孕、又生生的被秦蔚雪喂下了落子汤……秦蔚雪害怕一剂药打不下胎儿,便用了猛药,害得她们不但落了子、且还被那狼虎之药永久性损坏了生育。 要不是这样,她二人也不会选择留下来枯守行宫。 此番见了秦蔚雪,又看到了秦蔚雪脏脏的旧衣、油腻腻的头发,以及粗糙的手指与指甲缝里藏着的污糟之物…… 一位夫人冷笑,“哟,这不是太子妃殿下嘛!怎么了,今天出来卖蚕豆?一天能挣多少钱?” 另一个夫人亦恨恨地说道:“你也有今天!” 秦蔚雪咬着唇儿看了看四人,尤其看向了萧玉杏——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但现时今日,她和萧玉杏已经达到一种完全不可能相提并论的地步。 她留在这里也只是给她们徒增笑柄罢了。 秦蔚雪掩面而逃。 隔壁桌的一个大汉突然扬声道:“喂,蚕豆西施……快过来让老子摸一摸,花五十文买你一杯蚕豆可好?” 有人起哄,“是五十文摸一下么?” 又有人说:“那你还不如花五百钱,她肯陪|睡的。” “当真?” “当真,她住后巷胡同里,你只管去问人,很容易找的。” 那大汉激动万分,“噌”的一下站起身,就朝着外头大步流星的走去。 李雨俏终于回过神来,“她、她怎么沦落至此?” 一个夫人说道:“不知道,只知道她娘家被抄了,父兄斩立决, 分卷阅读288 女眷一律流放充军。她怎么没跟着去充军呢?” 另一个夫人说道:“当初听说她去御前大闹,终于求得一个自由身,原来是想委身于陈王,没想到……” “真是偷鸡不成折把米!” “陪了夫人又折兵!” 众人嗤笑了起来。 说话之间,侍卫们已经疏导了交通,并且将两队对面而驰的车队赶开了…… 萧玉杏心里有事儿,便与贵夫人们打了声招呼,坐上马车离开了。 到了她的那幢小宅子以后,她仍然坐立不安,做什么都没心思,而且还一直不停地问谢承宣—— “还有多久才到呢?” 谢承宣耐心地说道:“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等她问到第一百零八遍以后…… 终于看到远方隐约传来了些许动静。 一辆马车朝着此处疾驰而来。 本来裴老先生住在这儿,但他嫌这儿小了,他养的些毒虫毒草什么的完全没地儿搁。于是谢承宣在更幽静的地方买下一块地,按着裴老先生的要求重新建了一幢宅子…… 如今这幢宅子空置了下来,正好可以给齐妃娘娘住。 嗯,那日皇上赐下“毒酒”,却被谢承宣安排着、教毒圣裴老先生给替换成假死药了。 三天过去,齐妃娘娘的“尸身”被运送出宫。 又因为她在“生前”已被废为庶人,连葬入皇陵的资格都没有…… 于是谢承宣为她在谢家的祖坟墓园旁立了个衣冠冢。 实际上,他却安排人把齐妃娘娘的“尸身”给拉到了这个庄子上。 等到马车进入了宅子,谢承宣和虎生小心翼翼地将沉睡中的齐妃从马车上抱了起来,又送入后院、直抵内室。 同行的裴老爷子拿出了解药,如此这般的交代了萧玉杏一番。 萧玉杏会意,一迭声的催了仆妇们去准备热水、汤粥等物,又上前去喂了齐妃服下解药。 半晌,齐妃幽幽醒转。 “阿娘,阿娘?”萧玉杏低声唤她。 齐妃愣了一下,疑惑地说道:“我、我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难道今儿是我的头七?” 萧玉杏抿着嘴儿笑,“阿娘快别胡说了,你好好的活着呢!” “不!不不不!”齐妃急了,“噌”的一下坐起身,拼命地推萧玉杏,“甜杏儿快走!快走!就算今儿是我的头七,我也不能见你!总是已经阴阳两隔了……以后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快走快走!” 萧玉杏笑着上前抱住了齐妃,“阿娘,你没死,真没死……不信你看看,我的身子是不是热的?”遂将皇上放水、谢承宣“偷天换日”一事说了。 齐妃怔忡了半日,突然落泪,“你们何必难为他,何况我本就是该死之人!” 萧玉杏嗔怪道:“从此以后再不许阿娘说这些个了!若是真心愧疚的,就多为那些冤死的亡魂办法事、超度罢!” “然后就好好和过日子,别忘了阿娘可是有三个外孙呢!且还有我……嗯,宝儿没了娘,她也是要把我的娘当成她的娘的……瞧瞧,阿娘有多少事情要做啊!” 齐妃含泪点头,“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善事,才得了你这样一个纯良的女儿……”说着,她呜呜地哭了起来,“甜杏儿你放心,我、我……” 萧玉杏为阿娘顺着气儿,为转移注意力,又笑问,“阿娘还得管着阿爹呢!” 齐妃一怔,摇摇头,“他是皇上,住在皇宫里,如今我是民妇,住在乡下……以后再不必有什么交集了。是我年轻的时候太傻,唉!” “阿娘,你对我阿爹……真的不爱了吗?”萧玉杏问道。 齐妃低声说道:“我一切的苦难,都来自于……爱上了他。而他心中,又一直都有着楚柔荷。倘若我对他无情的,可能我的日子会好过得多。” 萧玉杏有些好奇,问道:“阿爹究竟喜欢楚皇后什么?” 齐妃索性将往事说与女儿听,“这个……就真的不好说了,唉,都是阴差阴错。” ——当年齐妃是个心上人,叫做何靖州。何靖州是书圣晚英的关门弟子,极有才华,可惜他英年早逝,令齐妃心灰意冷,遂听从父兄之命去参加了选妃。 然后她却听说,皇上极爱楚柔荷的才情? 这就有点奇怪了。 对于楚柔荷此人…… 齐妃其实是不大看得上她的。 何靖州与楚柔荷曾是邻居。齐妃常去找何靖州、所以认识楚柔荷,知道此女出身小门小户、又幼失双怙,后来靠依傍远亲过生活……这样的姑娘,眼界、心胸都不会太宽广。 她有才情? 倒不曾见过。 不过,那时齐妃还沉在何靖州新死的悲痛之中,对什么都不在乎。她浑浑噩噩的成为太子良娣,并不嫉妒太子对楚柔荷的宠爱,只是,出于家族使命,她会与沈良媛为敌。 后来楚柔荷死了。b 分卷阅读289 r   在那个时候,齐妃已经慢慢从何靖州之死中走了出来…… 她惊诧地发现,被太子日夜拿在手里的楚柔荷的遗物,譬如说手稿啊、文集啊、字画啊等等,竟然全是她的旧物? 根本就是昔日齐妃赠予何靖州的! 齐妃隐约明白了什么…… 皇上爱慕楚柔荷的才情,其实是她的才对。 但此时楚柔荷已死,她说什么都是错。 就只好继续这样下去。 到后来,她慢慢对皇上生情……却一直眼睁睁的看着皇上陷在楚柔荷的感情里走不出来。 说到这儿,齐妃抹了抹眼泪,说道:“算啦,都过去了!我和他……算是冤家罢!倘若我没有爱上他的,大约我就能狠下心来,他早就已经变成了先帝啦!” “而他娶了我,我就闹了这么一出偷天换日的丑闻……到头来,他竟然还能饶了我,他也算是……仁至义尽啦!就这样罢!” 谢承宣的声音突然响起,“外父,您站在这儿做甚,进去啊!” 萧玉杏与齐妃齐齐转头,看到了身穿便服、却一脸尴尬的皇上,以及一脸“莫名其妙”的谢承宣…… 齐妃也有些尬尴,挣扎着要起来,“臣妾……不,民妇见过皇上。” 皇上,“呃,那个,那个……” 一向沉稳持重的皇上突然变得像个孩子,有些手足无措。 谢承宣对萧玉杏说道:“阿杏和我一块儿出去看看,不知为何阿锵一直闯腾得厉害。” ——谢锵便是萧玉杏的次子,如今才刚满月。 萧玉杏一听,不敢怠慢,连忙和父母打了声招呼,就急急地出来了。 谢承宣才说道:“其实并无事,阿锵睡得正好呢!我不过是让甜杏儿挪个位儿出来,让帝妃好好单独相处罢了。” 萧玉杏叹道:“刚才听我阿娘说的……我觉得我阿爹也好糊涂啊,有可能是爱错了人!诶,男人都是混账!” 谢承宣没敢吭声。 帝妃在内室里说了什么…… 没人知道。 但二人从内室里出来的时候,都是眼红红的,还肿得厉害,显见得是大哭过了一场了。 从那时起,帝妃的感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在刚开始的一两年里,皇上还把持着朝政;两三年以后,谢承宣这个摄政王显然忙碌了起来,而皇上却相对轻松,能每天按时下朝、然后溜出皇宫,跑来找齐妃…… 又过了三四年,皇上索性不问朝政了,那边儿萧玉杏的三个孩子也慢慢大了,皇上就直带上了齐妃、宝儿和喜喜,三世同堂一块儿出去云游,朝政就交给摄政王谢承宣和皇太孙、十一岁的阿铮,也就是姬无渡打理。 阿铮不是傻子,他哭丧着脸,隔三岔五的就会去和萧玉杏说,“阿娘,你可千万别丢下我不管啊……” 萧玉杏暗暗好笑。 ——就像皇上把朝政全都扔给了谢承宣,他带着老婆孩子孙子们出门游玩一样。谢承宣也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最好把朝政全部扔给阿铮,他就能带着她也四处去玩玩了。 其实萧玉杏挺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出去见世面、云游……那是锦上添花的事儿,呆在京都的家里也没啥不好。 但谢承宣一直很坚持,他必须要求所有的休沐日里,必须是他和她单独相处的日子。 一想起这个,萧玉杏就想叹气。 到如今,萧玉杏都已经三十五了,可谢承宣仍在步步紧逼着她…… 他要她一颗的心,要她全部的爱。 这怎么可能呢? 经历过前世,她真的已经没有能力再爱了。 他可以是她最亲的人,是她的合作搭档,最值得信赖的人。 但爱—— 早已经消耗殆尽。 “在想什么呢?”某人突然凑了过来,吓了萧玉杏一跳! 她侧过头,看向他成熟俊美的脸,忍不住一笑,“没什么,就觉着这几天家里的饭菜吃腻了……要不,去外头吃?” 谢承宣大喜,“后天休沐日,我带你去山上的那个小木屋?这会子天气热,你赶快把凫水学会了罢!” 萧玉杏面一红。 呸!他安的什么心,真当她不知道吗? 说的好听他教她凫水,其实呢,是哄了她下水,然后…… 一想起两人每次去山上小木屋住上两日,那没羞没臊的日子,萧玉杏就忍不住满面通红! 谢承宣笑了,将她搂进怀里,“那我就当阿杏允了……” 手儿开始不老实起来。 萧玉杏面红红的,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至此全部完结,谢谢大家的陪伴。 如果有小天使全订了本文的话,麻烦请帮忙在APP上打满分完结分,谢谢大家~ 另外,作者专栏求收藏么么哒! 下一本写古言《美人玉檀春》,大 分卷阅读290 约十月中或十月下旬开文,求个预收吧开文早知道^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