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路漫》 分卷阅读1 山重路漫作者:经琢 文案 那童年没有塑造好的性格,会让他获得什么,又会让他失去什么,童年没有经历的成长,在青年时经历,会有那么多的惆怅,和不知该缅怀还是该懊悔的回忆…… 内容标签: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文蚕,安琪,梁雪 ┃ 配角:文霜华,叶心芝,文涛 ┃ 其它:原生家庭,成长,爱情,校园,青春 一句话简介:关于成长和觉醒的故事 立意:环境、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严重,他觉醒和成长的过程就有多痛苦。 第一章:那山那人 2001年的除夕,对于一个在群山里打坐的小县城,没有什么值得人注意的响动,就像一个已经入定的僧人,默默无闻,不提过去,不问未来。 已经上了高中二年级的文蚕,难得从山呼海啸的作业、考题中暂时解脱出来,和父母、弟弟坐在老旧的沙发上,看着当时除夕唯一的娱乐节目《春节联欢晚会》。要原谅这个闭塞小县城的乏味,电视机上的频道数量,不超过一只手的指头。 屋子里不时传来四人参差不齐的笑声,是晚会上的节目引发的。其它,便只是晚会节目的声音,嗑瓜子的声音,文蚕的母亲起身去给炉子添煤的声音…… 当时的文蚕,不会觉得这里边少了些什么,毕竟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生活习惯,给文蚕很深的刻板印象。父母之间心平气和说话的时间,少于吵架拌嘴的时间,既然开口就有很大可能发生口角,那就不如闭上嘴巴。 作为儿子,为了不引起可能的战争,那也就闭嘴不谈了吧!其实,这是个很诡异的场景,如果把电视的声音隐去,坐在同一个屋子,同一张沙发上的四人,他们间的关系是夫妻、父子、母子、兄弟,像隔在四个单间里的陌生人,或旁若无物、或谨小慎微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互不影响。 当然,作为儿子,父亲在家的时候,无形的压力便扑面而来,文蚕作为长子,这种感受更甚,那么交谈这么轻松的事情,很不应景,就还是免了吧! 也许那个年代的父亲都是如此吧!文蚕常暗自想象,毕竟自己无法凭空想象别人父亲的模样。而自己的父亲,在家里沉着脸的姿态已经深入人心,像极了一位武林宗师,身未动却气势慑人,甚至连走路的声音,都能让人胆寒,内功深厚。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好好介绍一下这个家里的武林宗师,文蚕的父亲文霜华,一个吃铁路饭碗的小职工,但对于这个长期处于入定中的小县城,还是个让很多人仰望的存在。 文霜华在文蚕眼里,是个高大,不可超越,不能惹的角色。时常戴着茶色墨镜的他,往往给人一种高深莫测,不知何时出手的高人形象。那鼻子下方浓密而整齐的胡子,更增添了与众不同的神秘气息,反正文蚕是不敢,也不想探索他这种搭调的初衷。 文霜华在文蚕眼里,还是个“基建爱好者”。铁路单位在多年前,给已经组建家庭的职工分配住房,就是现在文蚕一家住的这一套,两室一厅一厨房无卫生间的标准大瓦房。大瓦房的前后都有一片不小的空地,于是文霜华自己设计房子构造,自己改水改电,找了两个小工,建了一套四室两厅一厨房一浴室无卫生间的平方、瓦房混搭房。由于家的纵深较长,不得不前后开了两扇大门。这应该是小县城里的首批违建房,当时并没有这个规定和说法,就算有,也就当没有……于是,旁边的邻居纷纷效仿,建起了小县城里的第二批违建房…… 这确实是文霜华自傲的资本,从他此时的坐姿就能窥探一二,沙发里占据了最大的位置,翘着二郎腿一动不动,脸色冷峻,有种不怒自怒的气场,连晚会上的节目都很难牵动他的嘴角。 距文霜华较远距离,坐着文蚕的母亲叶心芝,也许他们坐的距离并不远,只是文蚕觉得他们离的很远。叶心芝在文蚕的心里,是个比父亲的形象还要高大,可以让自己无限信任,无限亲近的人。毕竟从小到大,见到父亲条件反射般躲之不及,而母亲,便成了他唯一的依赖,双份依赖的叠加,可见其重。 叶心芝是一名乡村教师,对于一个蝉联多年贫困县头衔的山间小县城,其下的乡村学校,条件可见一般。文蚕曾有幸随叶心芝去过那所乡村小学,骑着自行车,伴随着一条缓缓的小溪,溯源头而上,由破旧的柏油马路,骑上坑坑包包的土石路,再由土石路骑上田间地头的田埂,眼看田埂就要插入两座大山之间,五栋残破瓦房围成的大院赫然出现在眼前,矗立在山坳之中,这就是叶心芝教学的地方。每当饭点,山坳里袅袅炊烟升起,又随着鸡鸣缓缓消散于峦山之巅。 如此说来,这是一个标准的双职工家庭,按当时的社会条件来说,本应吃喝不愁,甚至可以有一定程度的调节。但在文蚕的记忆里,咸菜疙瘩是饭桌上出现频率最高的食材,时而出现嫩嫩的豆腐,炖个白菜,都要兴奋得多吃那么两碗干饭。如果恰逢其会,蹭了别家一顿馆子,不吃得走不动道是绝不会下桌的,大不了吃得太难受,回去躺床上睡一觉,也 分卷阅读2 就撑过去了…… 文蚕对初中时的记忆,多是如此,可又怎会如此?不得不说,还是拜贫困县这个头衔所赐。叶心芝所在的那间学校,虽带着些酸涩的诗情画意,却有过连续七八个月发不出工资的骄人历史,发工资这么光荣的事情,学校是负担不起的,全由县里政府负责,可县政府竟然穷得也发不出工资,不得不说,贫困县名副其实。 可就算叶心芝发不出工资,不是还有文霜华?只是,文霜华作为家里的武林宗师,还是要保持其神秘特性的,一周七天,五天时间以坐班为由不回家,周末看心情是不是要回家……就在叶心芝断断续续发不出工资的那段岁月里,文霜华基本不出现在文蚕的视线里。周末的厨房里会出现些新买的粮油蔬菜,是文霜华给这个妻子和两个儿子,下星期的伙食取材……至于生活费,文霜华和叶心芝两人保持着独立的经济储蓄,直到退休,直到现在。 文霜华不着家,在文蚕看来,是极好的,哪怕吃得不好,哪怕咸菜疙瘩。文霜华不在家的时候,家里的氛围反而平和了许多,反而增添了许多温暖柔和的色调,反而更像个舒适的家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两年,用叶心芝的话说,是熬了一两年。也不知是熬的饭菜不齐,还是熬的家庭成员不齐。终于,很多乡村教师都熬不住了,尤其夫妻都在乡村教学的家庭,很难想象这一两年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于是,县里的乡村教师集体罢课,到稍有破旧却干净肃穆的县政府请愿,毕竟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只能找政府帮忙,而到目前为止,集体请愿是最有效的解决方式。据说县里其他单位发不出工资,都用这种方式,解决了工资问题…… 政府就算再没钱,再无力,也要紧着迫在眉睫的事情办,而乡村教师的集体罢课和集体请愿,就是最最迫在眉睫的事情,不论是拆东墙补西墙,还是向上求助,终于补齐了教师们半年的工资,以后的工资也基本可以按时发放,虽然还有那么一两个月的工资没有落实到位,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也可见,集体请愿这个办法,在当时确实管用! 乡村教师们又按时出现在学校,站立在了三尺讲台之上。破旧的学校上空,再次回荡起朗朗读书之声,是这空旷的乡村野地,唯一响彻云霄的人声。 就这样,虽然文霜华用砖头水泥建起了一栋不小的家,可在文蚕眼里,是叶心芝撑起了这个家的一切。文霜华只是这个家里的一个过客,不时冷着脸回这栋房子里视察一圈,再冷着脸出去找自己一个人的生活乐趣。 当然,在文蚕的回忆里,也不全是这样的伪单亲模式。有两次,叶心芝得了比较严重的病,文霜华回到家里,和颜悦色地照顾着叶心芝,也顺便和颜悦色地照顾一下文蚕和弟弟文焱这两个半大小子。期间,还会带着文蚕和文焱开些小荤,感觉生活水平竟会有些许的提高。之后,文蚕想得明白,文霜华和叶心芝的工资是分开来用的,所以,叶心芝支撑这个家的时候,文蚕和文焱享受的是母亲叶心芝的生活水平。而文霜华支撑这个家的短暂时间里,文蚕和文焱可以短暂享用到文霜华的生活水平。 不过,叶心芝病好之后,文霜华就再次消失在了这个家里,文蚕和文焱守着叶心芝,像往常一样,过着白菜豆腐的美好日子。或者说,文蚕和文焱牢牢箍住了叶心芝,把她牢牢箍在了这个文霜华一手搭建的家里。 文蚕和文焱之间相差了七岁,已经高中的文蚕和还在上小学的文焱,实在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不过文蚕觉得文焱要比自己幸福得多,虽然家里的气氛依然高压,可文焱的小学生涯至少没有被文霜华用鞋底、巴掌、棍棒教训过。不至于见到文霜华就从心底冒出一种寒意,肝胆俱颤。 于是,作为哥哥的文蚕,在年龄和心理优势的催动下,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捉弄一下文焱。文焱会第一时间向母亲叶心芝告状,叶心芝会把情况通报给丈夫文霜华,文霜华和叶心芝会在心里更偏向弱者文焱,而相对冷落了文蚕。于是文蚕在心里落差加剧的情况下继续欺负弟弟……多年以后,文蚕才恍然大悟,貌似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是这种连环无限砸的悲催情形。 虽然文蚕会欺负弟弟文焱,不过,如果文焱在外边被别人家孩子欺负,文蚕是一定会替他出头的。在文蚕的记忆中,他修理过一个叫“胖东”的邻居家小孩,不下十次,每次修理得可狠了。直到多年以后,文蚕和文焱都长大成人,两人也终于有了共同话题,文焱才向文蚕抱怨:“你打了胖东替我出气,胖东再见到我会变本加厉再打回来,然后你又去打他……最后我发现,最受伤的人其实始终是我!”唉!原来这又是个循环事件…… 2001年的春节联欢晚会终于结束了,最后几个节目,四人已经昏昏欲睡,《难忘今宵》的曲子从电视里飘了出来,似乎让每个人都都松了一口气,还带着些缅怀和惆怅。 “睡觉!”在文霜华简单明了的一声号令下,文蚕起身关了电视,叶心芝给炉子填了厚厚一层煤渣,俗称压炉子,让炉火可以支持到天明。文霜华和叶心芝回了他们的卧室,大瓦房里的一间,温暖如斯。文蚕和文焱也回了他们的卧室,文霜华所建平方中的一 分卷阅读3 间。 文蚕和文焱打开自己卧室的房门,一股肃冷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寒冬腊月积攒的寒气在除夕这几天累积到了顶点,卧室的墙壁、房顶,挂了薄薄的一层白霜,玻璃的下沿结了厚厚的一坨冰,这层冰会贯穿县城的整个冬天,越积越厚,直到与地面相接。文蚕和文焱习以为常地钻进了厚厚的被窝…… 好歹也是个房,房里也有水暖设备,又怎会如此?毕竟这自建平房是文霜华的作品,他知道房子里该有什么,也知道基本设备的运行理论,但建出来后是否管用,那就另说了。夏天前房水帘洞,冬天后房水晶宫,就是文霜华自建房的特性之一。由于房子与两座大山相邻,蛇鼠不时出没在两间平房里,更是给这套四室两厅一厨房一浴室无卫生间的混搭房,增添了些许欣喜和乐趣。 文蚕缩在被窝里,关上了越来越重的眼皮,隐约能听到、感觉到外边簌簌的雪声,时而响起孤独且闷闷的鞭炮声。脑海中,一个绑着大大马尾的身影浅浅浮现,一个名字似在耳边鸣唱了一声:“安琪……”文蚕便沉沉睡去。 第二章:重山里的挣扎 安琪,是一个每当夜深人静之时,都能够让文蚕清晰想起的名字,随着名字的出现,那个熟悉也陌生的身影就会显现在他的眼前。白天时的纷纷扰扰,反而少了这份意境。 天一亮就是大年初一,文蚕是第一个起床的,且闲来无事拿起了书本和习题,坐在温暖的客厅里,开始习以为常地温习课本知识,这已经形成了一种生活作息的惯性。 文霜华和叶心芝卧室的房门还紧紧地关着,不时传来文霜华震耳的鼾声。文焱依然在那个冰窟窿般的卧室里,裹着被子呼呼大睡。 几声房门响动,竟有人这么早来串门。文蚕打开房门,是文蚕的老叔和二哥。老叔是文霜华这一辈的老幺,排行第四,名叫文涛,一张国字脸,眼睛有神且自带情绪渲染,能从他的眼神中,清晰地捕捉到他此时对此人或此事的看法,步伐沉稳中带着自信。文涛是文家第一个通过考学走出小县城的人,不单走了出去,还走到了上海这个大城市。 文涛已经在上海安了家,每年带着媳妇、孩子回小县城过年,会买一大堆小县城里没有的吃的、玩的、用的,分发给每一家的孩子们,包括已经高一的文蚕,这些东西也确实让文蚕感觉新奇。 文涛每次回家,都会给文蚕这些还在县城里坐井观天的小一辈儿灌输他的理念:“好好学习,考学,从这里走出去。我坐火车从上海一路看过来,就是一个从城市走向农村的过程,越往北走,越单调,越脏乱。再看看这个小县城,十多年了,可有什么变化?别干在这里耗着,努力走出去!” 当时的文蚕,对文涛高屋建瓴的建议很崇拜,也很信服。但脑袋里还是有很多的疑问,这个小县城为什么要有变化?又该怎么变化?再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变化,家旁边就新开了一个很大的饭店,占用了原来种子公司的整个一楼大厅,看饭菜很不错的样子,这算不算变化? 后来,文蚕才发现,这种不同维度的理念解读,隔着比这个县城还要厚的山,也只有真正凭借自己的经历走出去的那一刻,才明白这是一句多么通俗易懂的话。不过,当时文涛的话,成为文蚕想脱离这个小县城,脱离这个家的原始动力。 和文涛一块儿来的,还有文蚕的二堂哥文闯,一个同辈中标杆式的存在,从小就学习优秀,且处处透着灵气,对事事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也是紧随文涛的步伐走出了这个县城,正在上海的同济大学读大一。文闯这次回来,似比以前更自信,面对小县城里的人,也带了些文涛般的高维度气质。 文闯是文蚕二伯家的长子,说来唏嘘,文闯成长在一个重组家庭,在文闯很小的时候,其生母便与其父解除了婚约,其母远走他乡,直到后来,文闯与生母基本断了往来。离婚,在当时的小县城来说,是个了不得的大事,这里的阴霾、情非得已也可见一般,直到现在,这个话题依然是家里的禁忌,大人不提,学士不问。 也许,文闯的童年也经历过一番熬心的经历。但,其父给了他更多的关注和爱护,更精心呵护他的成长,甚至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也正是因为这些,让童年灰暗的经历变成了他成长中的一缕阳光,塑造了他的自立、自信和自强的信念。只不过,刚刚从小县城走出去的他,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考验在等着他。低维地域向高维地域晋级,怎么可能不经历一番崩塌和重塑? 说到了二堂哥文闯,就不得不提一提文蚕的大堂哥文渊,他和文闯的成长经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文渊的原生家庭没有什么裂痕,但文蚕的大伯,也就是文渊的父亲,脾气比文霜华还要爆裂,撕文渊书包,抄起凳子砸文渊的头,诸如此类的事情层出不穷,有时候打得文渊不敢回家,野外过夜、离家出走的桥段都出现过。连邻居都不禁唏嘘,从没见过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儿子有这么大的仇恨。 文蚕长大后都不禁在想,文霜华在教育子女方面,是不是在全盘效仿大伯,用最简单、粗暴、直接的方式在教育子女,他心里可能还在自得:教育如此简单。直到文蚕小学毕业,上了初中 分卷阅读4 ,文霜华的教育手段才有所收敛。 不过文渊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从小到大一直处于大伯的否定之中,轻则训斥,重则打骂,没有一件事能够得到肯定,更别说得到赞同。于是,文渊的自卑、自我否定、甚至深度的自我怀疑,都到了令人震惊的地步。 文渊在这样的家庭压力下,学习成绩自不必说,年年垫底,于是初中毕业就辍了学。家里开始为文渊安排出路,不论是学厨艺还是泥瓦匠,都要从小工干起,就算如此,还要托人托关系送礼,毕竟,不是谁都愿意把这项技艺教授给你。但偏偏这小工的活儿,也被文渊干得七零八落,用教文渊技艺师傅的话说,他眼里没有活儿,师傅让干什么才干什么,否则,纹丝不动,也许师傅一个人很快就能干好的事情,如果让文渊来帮忙,反而要耗更多的时间……文渊似乎没有丝毫年轻人该有的锐气,或者说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蛮气,也对,怎么可能还有? 于是,教文渊技艺的师傅,无一例外把文渊赶了回来,也把自己曾经收的礼原封不动奉还。文渊到外边讨生活的路,就基本被堵死了。不过还好,大伯家还有个卖杂货的商店,由文渊的母亲打理,文渊就帮着给客人拿货,都没敢让他给人结钱,就算如此,还经常出现找不到货,拿错货的情形,文渊的母亲终于体会了文渊师傅们的苦衷…… 这种情况之下,文蚕的大伯对文渊更加没有好脸色,打骂已经无法改变什么,那便冷漠的无视吧!训斥、冷嘲、冷漠,是伴随文渊慢慢长大成人的主旋律。 文渊终于到了适婚的年龄,给他找个踏实人家的姑娘结婚,会给文渊一些正面的鼓励和激励吧!这只是文蚕潜意识里美好的想象。真实情形是,家里人觉得他该找个媳妇了,便开始给他寻找合适的对象,仅此而已。在当时那个闭塞的小县城里,哪有那么明智和强烈的意愿,多是靠着生活的惯性在支撑着每一天罢了。 别说,还真找到了那么一个合适的农村姑娘,姑娘虽然文凭也不高,但从别人那里了解到,是个吃苦耐劳,能够踏实过日子的人。姑娘的家人初一接触文渊,也还觉得不错,人很老实,没有什么邪的歪的做派和想法,且还有个小商店,日子应该也能过得比较滋润。很快,两人就定了婚,只差最后那一道手续和一桌婚宴。文渊的父亲也终于收起了他的冷眼和冷漠,毕竟,自己的儿子马上就要成家了,还是很欣慰,且带着很大欣喜的,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但也许,事情就坏在了这里。文渊在其父的高压下成长了二十多年,突然喜事降临,这高压骤然烟消云散,再加上姑娘的家里人对他也是热情相待,不时叫到家里吃个便饭。文渊突然间迷茫了,不知所措,开始进退失据,甚至多年积攒的委屈和愤懑,在自己都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向外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文渊可以在和姑娘家里人吃饭的时候,只顾自己闷头猛吃,且一顿饭下来,毫不顾忌地跑上好几趟厕所。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责怪姑娘的家里太热了,导致他中暑头疼,别人给他拿来了解暑的药,他又声称药太苦太恶心自己不想吃。他在姑娘的家人面前,像没骨头般暴露着他的懒散,用剩菜剩饭和随心所欲的浪费暴露着他的幼稚,用不过脑子的言语暴露着他的毫无担当。 但文蚕认为这些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文渊不止一次在文蚕面前,做出百思不得其解,眉头紧锁的样子,不住地重复着这句话:“她对我真好,可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她为什么要对我好呢?” …… 这句话不但可怕,还可悲,这是有多自卑?自卑到骨头里都不为过吧?!二十多年的压力下,他觉得自己不配别人对自己好,他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他不但质疑自己,也质疑别人的好!一切,都已回天乏术。 其实,如果给文渊时间,足够多的时间,也许他能从这突然失衡的生活中,再次找到新的平衡,到那时,也许一切都可以向好的方向发展。但,这只是如果,况且,凭什么让人家姑娘来修正这个成长的谬误?女方果断断绝了和文渊的往来,所谓的婚约,一并作废。 一个从小就缺少温情的人,却遭遇了情感上的大起大落,这种伤害,文蚕自认无法体会,也无法想象。文渊彻底沉默了,他离另一条人生轨迹只有一臂之遥,这一臂之遥瞬间成为天堑鸿沟。 这时,远在上海的老叔文涛,觉得文渊不但经历了事业的坎坷,还经历了爱情的坎坷,应该有所成长了吧,便在自己工作的化工厂,为文渊安排了一个组装塑料管道的装配工作,每月工资五千左右,如果加班,还会另有补助,并为文渊在上海安排了一个很不错的住处。这样的工作条件,在九几年的时候,是被人争破头的机会,很多大学毕业生,对这种工作都趋之若鹜。不得不说,又一条大道在文渊的面前缓缓铺开…… 但问题是,这是文渊第一次独立生活,且没有任何的过渡,一个从没什么自主权利的环境,突然变换到完全自主的环境,考验文渊自立和自律的时候到了。 没有了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管束,也没有自我管理的经历,全靠文渊自身的约束力和自己对未来的可行性规划,来支撑他此时的生活,而不巧的是,这 分卷阅读5 些都是他二十多年的成长经历中,没有碰触的领域,甚至是被狠狠打压的部分。那后果可想而知,得过且过、浑浑噩噩,住的地方从不打扫,被子不叠,锅碗不刷。文渊开始学会了抽烟,甚至学会了嫖妓……像极了这个闭塞的小县城,不提过去,不问未来。 文渊所在的工厂是外资公司,技术革新速度很快,哪怕是装配工都在向自动化、半自动化过渡,一大堆的资料需要学习,且大部分是英文资料。需要文渊用极大的勇气去克服这一切,而从文渊过往的生活就能轻易得出结论,他必然不行。生活是平铺直叙的因果关系,前前后后的一切如连环锁般,一环扣一环,根本不用奢望奇迹。 文渊用特属于他的方式,面对和逃避这份来之不易工作的压力。他在去车间的路上,嚎啕大哭,见人就骂,甚至见人就打,他在路中央胡言乱语、疯疯癫癫。也许文渊是在装疯,也许他只是在发泄,也许,他真的疯了…… 文涛也没有了任何办法,本是一片好心,怎知会发展成这样。文涛便像曾经文渊的技艺师傅一般,把文渊遣回了家。文渊又回到了这个闭塞的小县城,再次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的折返。据说大伯一家开始为文渊治病,文渊也渐渐淡出了大家的视线,似乎慢慢消失了一般。 直到过年前,文蚕去大伯家的杂货店拿些东西,才在杂货店二楼一个闭塞昏暗的小单间里,再次看见了消失已久的大堂哥文渊。只见文渊像一条狗般被锁在了床上,脖子、手、脚上都戴上了铁链,说是怕他伤害自己,也怕他伤害别人,文渊看到文蚕,似认识他般,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个憨直的微笑…… 文闯和文渊,真真是两个条件互斥的鲜明对比。也由此看来,家才是一个孩子生长的土壤,家提供了什么样的养料,孩子就汲取什么样的能力和性格。至于婚姻,那只是夫妻间的事,跟孩子的关系微不足道。 文蚕的面前,就摆放着文闯和文渊两人的成长轨迹,文蚕左看看,右看看,似乎自己属于居中的位置,父亲文霜华虽然在文蚕的童年也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但随着文蚕的学习成绩渐好,文霜华这个家长也在慢慢成长,家里冰冷的气氛有了缓和的趋向,文霜华和叶心芝间也有了些冰雪消融的迹象。文蚕知道自己要什么,他知道走出这个重山包裹小县城的唯一办法就是考学,他知道要自觉、自律,方有可能脱离这里。 是的,似乎该知道的文蚕都知道,但他不会料到,那童年没有塑造好的性格,会让他获得什么,又会让他失去什么,童年没有经历的成长,在青年时经历,会有那么多的惆怅,和不知该缅怀还是该懊悔的回忆…… 第三章:东边日出西边雨 文涛和文闯一进门就看到文蚕正在学习,文涛的眼睛里瞬间带上了些笑意和欣慰的赞赏,指了指文霜华和叶心芝卧室的门,轻声问:“还没起?” 文蚕作势要去敲门,用更轻的声音回道:“我去叫醒他们。” 文涛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都是些从上海和途经北京带回来的年货。“不用了,你继续,我们先回了。” 说罢,文涛和文闯出门而去,回了文蚕的二伯家,文蚕的奶奶在二伯家生活,因此,文涛回老家,都住在二伯家里。文闯在出门的时候,还回头对文蚕眨了眨眼,笑了笑。 文蚕等他们出了门,就再次坐了回去,继续拿起课本和习题,没有丝毫要叫醒父母的意思,其实,家里只一个人的时光,虽无聊,却很好,文蚕极不愿意被别人打破这种宁静,他就更不会自己断送这种宁静,家里这种近乎只有自己存在的宁静,才是他觉得最舒适的时候。 可惜,没过多久,文霜华、叶心芝和文焱就相继起床,家里开始恢复一些嘈杂和烟火气,把除夕晚上准备好的饺子下了锅,文霜华和叶心芝在桌前坐好,文蚕和文焱先后揖手对父母拜了年。文霜华和叶心芝也各给了他们一百元钱,根据往年的惯例,这钱是文蚕和文焱可以自由支配的部分。紧接着,叶心芝会补充一句:“把今天拜年的钱,晚上带回来。”文蚕和文焱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也是老黄历了,年年如此。 大年初一的饺子,文霜华和叶心芝会在唯一的饺子里,包上一角钱硬币,谁能吃到,代表着一种福气,而文蚕基本上每年都能吃到这个幸运饺。只是这个福气,文蚕暂时还没有深切体会。 吃完了早饭,一大家子起身去二伯家拜年,文家的所有人都会在那里汇集,那里有文家的家魂,文蚕的奶奶。和很多大家庭一样,一个精明老人的凝聚力是十分强大的。 大家围坐在一起,聊一些有的没的,文蚕大伯、文蚕二伯和文霜华聊的多是些家长里短、附近八卦,再带上些不能验证的个人意见。真正让人耳目一新的,还是文涛的见闻和观点,当然,最后他会把话题再扯到走出小县城的主题上,不得不说,潜移默化中,还是让人产生了不小的动力。 文蚕的奶奶,除了腿脚稍有不便,精气神都出奇的好。她也会回忆自己的过去,会谈到自己年轻时作为**去北京被**接见的场景,会谈到当时刚生下一个女孩没多久,由于去北京见**,就托付给娘家人照顾,结果 分卷阅读6 娘家人重男轻女,没怎么照顾,她从北京回来,女孩就基本没什么生气了……导致她现在只有四个儿子的状况。 很默契的,所有人都没有去问为什么是托付给娘家人,而不是给丈夫照顾,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原因般。于是,文蚕的二伯没什么顾忌地说道:“那个时候,爸(文蚕的爷爷)根本就不着家,一天天往外边跑。”文蚕的大伯和文霜华都会附和,表示如果没有文蚕奶奶的照拂,家里不会过得那么好。文蚕听罢,悄悄看了一眼文霜华,心里吐槽:“原来这也是有家族传承的。” 文蚕还是很佩服自己奶奶的,那个时候的中国,那个时候的小县城,一个六口之家能吃饱饭已经实属不易,在文蚕爷爷基本不管事的情况下,文蚕的奶奶拉扯大了四个大小伙子,且四人的生活,在当时看来,已经相当不错。精明且很有算计,是文蚕对奶奶的评价。至于文蚕的爷爷,去逝已有将近八年的时间,那个时候,老叔文涛还没有成婚,还没在上海安家,那时,大堂哥文渊的行动坐卧还像个正常的孩子,那时,二堂哥文闯还在为走出小县城而努力奋斗之中,那时,文蚕还会时而被文霜华拳打脚踢一通。爷爷已经在文蚕的脑海里影像模糊了,只记得他也很喜欢拉着脸,也很喜欢瞪眼、发脾气,于是,文蚕不禁又偷偷看了一眼文霜华…… 从大年初二开始,文蚕的大伯、二伯和文霜华会分别大摆筵席,请全家人吃饭。饭桌上,觥筹交错之余,有个老黄历的传统,从文闯开始,直到文焱,每人来一段类似演讲的阐述,说什么都可以,大人们一致觉得,这是个难得锻炼小辈的机会。文蚕虽然觉得这很无聊,但也没有反驳的权利,只能硬着头皮说些个吉祥话,心里极不情愿。这里边,文闯聊得最有思考性,文焱作为最小的发言者,也最能获得大人们的赞赏。 由于小一辈都在上学,文蚕的奶奶也不适宜喝太多酒和凉的东西,大人们便想了个办法,把可乐放锅里煮沸,再放些姜丝,别说,用了这种办法,没有了丝毫喝可乐的快感,瞬间有了一种品尝养生饮料的感觉。直到过了好些年,那时文蚕已经参加了工作,并有了女朋友,文蚕尝了尝女朋友沏了热水的姜红糖,发现和那个时候大人们自制的可乐煮沸加姜丝的味道差不多。为什么大人们就没有考虑考虑红糖煮沸加姜丝的策略呢?那可是省钱得多,且是真真正正的养生饮料…… 大人们自制的饮料中,还有一款也是让文蚕难忘的,就是茶水加白糖,那绵绵的甜味,确实掩盖了茶的涩味,口感好了很多。又是很多年以后,文蚕尝了尝随处可见的绿茶、红茶饮料……原来这个套路是可以用来赚钱的! 等各家的宴请完毕,年也就过得差不多了,热闹的景象渐渐归于平淡,小县城遍地铺满了红彤彤的鞭炮屑,大概需要大年初六或初七才会有人稍微打扫一下。且打扫也是随意往墙根或阴暗的角落一堆,全靠自然降解。 小县城慢慢回归机械性的运转,文蚕也继续了规律性的生活,且心里对开学的期盼越来越强烈。毕竟,那里有自己想闻的空气,想做的事情,和,想见的人。 随着文涛带着一大家子回上海工作,文闯重拾心情回上海学习,不属于这个县城的人和事也逐渐、再次被剥离了出去,只给这个县城留下了些话题和谈资。 当一切都归于正轨,开学的日子也随之到来了。对于开学,文蚕还是很欣喜的。因为在学校的文蚕,和假期居家的文蚕,简直判若两人。 文蚕喜欢踢足球,他所在的班里,会踢足球的人凤毛麟角,而能如文蚕般踢出赏心悦目感觉的,就他一人。不过,别的班级却都喜欢挑战一下文蚕所在的班级,文蚕便会恬不知耻地想,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自恋是青春期男生的通病。 说来也怪,高二上学期,文蚕和其他班几场球踢下来,最差的战绩也是平局,还经常能赢一两个球,而文蚕基本场场有进球,被同学们无限信赖,有时候文蚕在前锋的表现差强人意,同学们还是会无条件地支持他,让他待在前锋的位置,给他塞球,这种被信任的感觉对文蚕来说很是美妙,进球的刹那心情也是激动的,但文蚕总会表现得尽量平淡,甚至会表现出做错事孩子般的羞涩,踢进球反而会觉得不好意思,文蚕一直对自己的这种心里活动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时候,高二的语文还不像高三般紧张而无趣,语文老师会留出三到五分钟的时间,给同学们做自由演讲,每节课指定一个人,让其提前做准备。文蚕很喜欢这个环节,他会把这三到五分钟充分利用起来,他喜欢看着下边坐着的同学们,因为自己设计的语言或开怀、或会心的微笑,这也会给他带来巨大的满足和成就感。很难想象,文蚕在家里,对着长辈们,捏着鼻子不想说话,但在教室里,却喜欢这种并不令人生厌的张扬,为什么在家就张扬不起来呢?文蚕沉默着想了想,确实张扬不起来…… 文蚕高中这一年半,喜欢仿照当时流行的小说写些自己觉得好玩的东西,且,竟然在年级组里,有着那么几个喜欢传看的读者,于是文蚕的这种劲头就更足了,他欣喜自己手写的东西在年级里被传阅,甚至上课的时候,也被争相阅览的感觉,也许这里包含着肯定, 分卷阅读7 而当时的文蚕,缺的就是肯定。 文蚕还喜欢把语文老师留的作文写得出人意表,思路迥异,他喜欢老师拿着他的作文,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咂舌:“这样的作文,放在高考,不是六十分,就是十六分。”看着同学们好奇的眼神投过来,文蚕腼腆中带着激荡,于是,只要有可以让自己过度发挥的作文题目,就绝不放过。可能老师后来也发现,自己的警告或是赞誉刺激到了文蚕,便不再评论文蚕写的作文,顶多读一读比较好的语句……毕竟班里那么多的学生,真被这么个不知轻重的货带偏了得不偿失。 总之,文蚕在学校,有着令其身心愉悦甚至激荡的事情可以做,他喜欢被人瞩目的感觉,也对,青春期的男女,又有谁会甘于平淡和平凡?大多喜欢被人肯定、或赞誉、或好奇的虚荣。 开学的第一天,青涩男女们会面带笑容审视着身边这些一假期未见的稍感陌生的同学。当然,有一半以上的人进了教室便趴在课桌上看书学习,不说一句话,而这样的同学基本都来自于小县城所辖的乡村,贫困县下的乡村,条件可想而知,没人知道他们将面对怎样的境况,考学,似也是他们脱离这里的一条捷径。 而另一边,谈论着绿肥红瘦的同学们,会聊些有的没的毫无营养的话。那些一假期未见的情侣们,抓紧时间聊些神秘的事情,反正在文蚕看来,很神秘的事情。 当时的高中,早恋这件事实属少数,一个班里,六十来人,能有三四对情侣的规模,且早恋的同学基本来自生活较宽裕的家庭,家大多都安在县城。当时觉得早恋的同学,是不同于其他同学的存在,经常玩一些,把鞋带相互系在桌角的幼稚游戏,让文蚕对情侣间的兴趣点,产生了诸多不解的联想,难道恋爱真的让人年轻了许多? 有的情侣,初中时就已经在一起,当然,凤毛麟角得很。文蚕想了想自己的初中,虽对女孩子也有懵懂的好奇和莫名的吸引,甚至有着一个固定身影,存在于脑海深处的幻想。但,把这变成现实,文蚕从没有想过,甚至于假设的情景都没有幻想过。他很佩服这种初中就能志同道合走到一起的男女同学,且到了高中依旧关系稳定……直到后来,文蚕才发现,这些从高中甚至从初中就开始的情侣,经历了大学,依然在一起的比例很高,且结婚后关系十分稳定,志趣相投得很,让文蚕十分羡慕。这也许是闭塞小县城的一个特例,如果在相对开放的地方,早恋的结果会如何,还真不好说。 文蚕把视线透过教室的窗户,投向了校门口,这个时间,她也该进校了吧!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安琪就推着她初中时就骑着的,依然保养完好的蓝绿色自行车,踩着预备上课的铃声,进了校门,她,还是文蚕脑海中那个熟知的她的模样…… 第四章:朝阳暖照来时路 安琪,一个安静透亮的女孩子,如朝阳般,以一种纯粹的明亮,透进了文蚕的心房。粗粗的马尾束于脑后,随着微有些外八字却在文蚕看来优美的步伐,左右摇摆。她马尾的摆动幅度,往往清晰描绘着她的内心世界,心情越好,那马尾摆动的幅度越大。而如果随着她的走动,马尾一动不动,文蚕就会心里一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文蚕自认掌握着可能连安琪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小细节,却到现在为止,没有和安琪说过一句话,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罢了。而安琪,在遇见文蚕的时候,也只是目视前方,似看到了他,也似没有看到他。但文蚕能注意到,她走路时,马尾一动不动,虽然她当时的心情应该不差。 两人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认识过,很难想象对文蚕的影响竟如此之深,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暗恋吧!事情要从初中说起,且是初中一年级…… 刚上初中的文蚕,就已经在写作文这件事上,体现出不一般的酸腐,文蚕曾拿出自己初中一年级的作文看了看,实在没有别的词语可以形容当时的遣词造句。 当时年级的语文组老师,集合了初中一年级各班中,写作文同样酸腐的同学,组成了一个名叫《萌芽》的编辑社,各班分别选出一个编辑,负责采集班里好的作文,并交上来组成一刊自娱自乐的杂志。而文蚕,作为本班的酸腐担当,被语文老师任命为编辑。 年级组里的语文老师们,可能觉得编辑社还不够有仪式感,便让各班代表选一个社长候选,然后各班的社长候选人再来一把演讲竞选,很别开生面,但文蚕不禁腹诽:是不是成年人都喜欢这个调调,动不动就来个演讲,以考验这帮手无寸铁的小孩,来寻找一点儿无聊生活的乐趣。当然,也有很大的可能是,文蚕对这种形式的一种心理阴影…… 安琪就是在这样情况下,跃然于文蚕的眼前,她是一个候选社长,她的开篇全部用,我是社长之后,我将如何做的排比句。缓缓的语调中,带着耀眼的自信和光芒,使文蚕的眼前一亮一亮的。文蚕对这种自信和笃定的气质,从心里欣赏,这种气质,也是那个时候的文蚕,最缺乏的。于是从那时起,文蚕的心里就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缝隙里全部是安琪发光的影子。而安琪,也毫无疑问成了《萌芽》编辑社的社长。 这只是个开始,没过多久,文蚕所 分卷阅读8 在的班里,开始传起了谣言,文蚕都不知这谣言起于何处,谣言是关于文蚕和安琪的,是两人关系密切的谣言。文蚕可以肯定自己心里虽然很欣赏,但不至于蠢到口无遮拦,有些事情,埋在心底才能酝酿出股股醇香。况且,到现在为止,文蚕依然无法理解,那个时候的初一学生,竟然会传这样的谣言,还能传得有模有样…… 这谣言初时给文蚕的困扰,远远大于那小小的一丝窃喜,毕竟一直徘徊在男女大防之外的男生,突然遭遇了自己都无法解释和想象的事情,茫然和不安占据了大部分心房。 且这谣言没过多久,也传到了安琪所在的班级,估计她也在遭受着和文蚕一般的困扰,可能心里还在询问:“这个文蚕是谁?我见过吗?”毕竟,那个时候,文蚕只是坐在下边,欣赏她无限光彩观众中的一员而已。 《萌芽》编辑社存活了不到半年,就偃旗息鼓,没了声息,好像这个所谓的编辑社,就是为了制造文蚕和安琪的谣言而诞生的。谣言已成,它便功成身退。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概是一两年的时间,这谣言已经渡过了它的爆发期,进入了衰退期,但还是会不时跳出来施下威,但文蚕已经可以傲慢地面对这些,且心里有潺潺暖流淌过,他已经开始无耻地享受着这种谣言带来的美妙幻想。 而安琪呢,依然像假装不知道谁是文蚕般,走自己的路,甩自己的马尾辫,只是,从那时起,她那飞扬的马尾,在匆匆路过的文蚕面前,往往拘谨得驻足不动。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但又假装彼此都不存在。这样隐晦的期盼,慢慢撑起了文蚕懵懂青春时期青涩的美妙。 转眼就上了高中,他们依然是同年级不同班里,装作互不知道的同学,只是这四年的初中生涯,给文蚕心里注入了太多佳酿,来源于期盼,来源于想象,虽缥缈,却由单纯的烂漫变得醇香,至少文蚕是这样的感受。这懵懂中透着期盼的暗恋,竟没有丝毫的煎熬,反而让文蚕乐享其中,甚至滋养其中…… 文蚕和安琪上了高中,谣言也似一缕透明的细线,装饰着两人共通的那一点儿联系。只是高中时候的谣言,变了些别的意味。 初中升高中,在当时的小山城,是一个比较大的分水岭,文蚕所在的班级,有一半以上的人,另谋它路,或者去了技校,或者直接出去工作。曾经一个和文蚕不对付、打过不止一次架的男生,初中期间也是个叱咤风云的小混混,毕业后,直接去县里唯一一家打铁皮的师傅那里做学徒,用铁皮打制铁桶、烟囱、煤炉子等生活用具。文蚕每次上学的路上,都会经过他做学徒的那个地方,只见一个十六、七的男孩,弓腰低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一张张银亮的铁皮上,沉默而专注。再后来,文蚕上了大学,工厂流水线制品,也占领了这个闭塞的小县城,没有什么特色的个人手工业被大幅淘汰,那个初中毕业走上打铁皮之路的同学,在经过几年的学徒生涯正要出师之际,不得不再次另谋它路…… 因此,随着文蚕和安琪升上高中的初中同班同学,少了许多,且和文蚕同一个班级的男生就更加少了,这些男生中,能够跟文蚕讨论他和安琪谣言的,简直凤毛麟角。当只有少数人开始“传谣”的时候,这反而成了一种暧昧的暗示,就是媒婆般的八卦和撮合…… 反观安琪那边,也是同样的规律,能够跟安琪讨论谣言的女生,也是凤毛麟角,大部分还不屑于谈,只有一个她的闺蜜,愿意跟她谈。只是,这个闺蜜明显不是损友,且正义感爆棚。她教育了文蚕这边做媒婆的男生,让这些男生信服地向文蚕道歉,并声称以后不再传文蚕和安琪的谣言了。文蚕不得不向安琪的这位闺蜜偷偷束起大拇指,一般人可真做不到。不得不承认,同年龄段的女生,要比男生在事情的处理方面成熟许多,在文蚕以后所经历的一次次事件中,此观点不断被证明,且,越是开放、富裕的地方,越是如此。男生一般是经历一次次碰壁、熬心、低谷后,瞬间成长起来,当然,这些碰壁、熬心和低谷,也是成长必付的代价。 这样也好,文蚕也觉得,两人已经过了,需要别人的瞎搀和,来蹭热度的阶段,这只会让事情更尴尬,安静地感受自己的内心会让一切都更加真实,这种隔着一层窗户纸的状态,挺好。起码文蚕觉得,这只是一层窗户纸。 可是,当有个诱惑的声音在文蚕耳边响起:“要不然,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立刻便有另一个声音在文蚕耳边响起:“开什么玩笑!别干傻事!” 每当此时,那要捅破窗户纸的手指头,竟有千斤重的感觉,像顶着一座山的压力。安琪在文蚕的眼里,依然是那个初次心动时,几句话就能震慑人心的女孩;依然是那个不论学习还是什么,都出类拔萃而自信的女孩;依然是那个,自己只能安静坐在台下,仔细欣赏的女孩。虽然文蚕也曾享受踢足球时众星捧月的感觉,也曾窃喜课堂上妙语连珠的乐趣,作文里纵情百合的抒发,但在面对安琪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是个平庸的看客。多年后的文蚕,百思不得其解这矛盾的内心由何而来。直到经过了一团乱麻而煎熬的生活后,才隐约看清了些那时的自己。 不论是踢足球,还是语不惊人死 分卷阅读9 不休的言辞,无非是寻找出风头时的快感,而这种快感,便是多年来文蚕都不曾体验过的自信,当然,这自信来源于别人的反应。但在他面对安琪的时候,文蚕更接近于真实的自己,那个自卑不已的自己。于是,哪怕只是向前一步,似都隔了万水千山。 其实,仔细想来,文蚕和安琪能走到现在这种有些尴尬,且在外人看来有些暧昧的状态,完全是流言蜚语的推动,文蚕没有做任何或积极、或消极的回应,只是在随波逐流,且暗自窃喜这随波逐流。 日子就这么推着文蚕向前走,文蚕在学习之余,看看同班男女朋友的幼稚游戏,应邀他班的足球队踢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写一写持续更新的仿造小说,然后被其他班的同学借去传阅,当语文老师督促学生写日记并要求交作业的时候,文蚕就甩一大堆小说文稿给语文老师,语文老师十分无语地把这些非常肤浅的小说文稿退了回来,不知该说些什么…… 文蚕在同班同学的眼里,一直是个另类的存在,就像他写的作文一样,要么被判为满分,要么只判个辛苦分。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文蚕也只是个比较另类的同学,他们最多的时间依然是在那里埋头苦读,足球、小说,这些哪里是高中生该干的事情? 当然,也会有些同学觉得文蚕有点儿意思,会一起讨论问题,一起课间活动,甚至周末时一起郊游玩耍,这里边,男同学、女同学都有。而这些和文蚕走得比较近的同学,无一例外,来自县城里生活条件比较优渥的家庭,且不论男同学、女同学,待人接物的距离刚刚好,这是多年后,文蚕走上工作岗位回想起来得出的结论,当时,他只是觉得相处下来很舒服。 甚至有一次,文霜华和叶心芝郑重其事地把文蚕叫到了家里的小单间,且严肃地关上了房门,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文蚕,文蚕觉得莫名其妙且胆战心惊,心想这是什么情况? 叶心芝便拿出了两张照片,是文蚕和一个女生的合影,文蚕看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几个月前和几个同学郊游的时候拍的,且拍完照拿回来,就随手扔到了相册里。 文霜华用尽量和蔼的口吻问:“这个女生是谁?” 文蚕很想翻个白眼,但没敢,便有些无奈地说道:“这就是个同学,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拍的,我们所有人都两两拍过照。” 叶心芝跟着问:“就只是同学?” 文蚕觉得这个时候的语言,都是苍白的,便起身把当时拍的所有照片都拿了来,摊在桌上,一一把照片里的同学介绍个便,且还有当时文蚕和另一个女生的合影,也一并拿了出来。 可是,文霜华和叶心芝依然一眨不眨地盯着文蚕和他们手里照片中的那个女生,等了片刻才说:“明显你和这张照片里的女生挨得更近。” ……文蚕实在没控制住,翻了个白眼,他知道自己的辩解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也知道自己的父母一厢情愿认为是真的,就很难做出改变,只有时间能证明一切。更说明了,虽然男女同学一起拍照,这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让一切都那么自然,没有丝毫尴尬和不妥之处,也就是给父母带来些尴尬罢了。 只是,多年后的文蚕,在一次次的经历之后,才发现,自己其实非常处理不好这种距离感,如果再有个同样处理不好距离感的女生……好吧,文蚕很快就会体验到了…… 第五章:蓦然回首,意兴阑珊 文霜华和叶心芝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对文蚕进行了相当细致的观察,发现文蚕貌似真的与那个女生没有什么瓜葛,才彻底放下心来,当然也不全是,还有那么一点点沮丧的轻叹。 紧接着,传来了有关文闯的一些消息,文闯追求高中时喜欢的姑娘,但未得结果。在大学里,文闯学习太过刻苦,导致头疼,需要吃药缓解头痛。一直以来,对什么都无往而不利的文闯,也遇到了些不可预见的坎坷。从小学到高中,文闯一直是家里的标榜人物,心气一直很高,也确实没有什么可以阻碍他前进的步伐,也许只是微微一笑,那些所谓的困难便都烟消云散了。 可是,到了大学,闭塞小县城里的见闻、思想的维度,便显得非常单调了,大学里的人来自四面八方,上海这个城市海乃百川,一直以来,被重点关照的文闯,到了大学,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平平无奇。这种心里落差让文闯想拼命学习,再次占据高点,可大学的进阶,已不是单单努力学习就可以解决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闪光点,独特的魅力。文闯便在这眼花缭乱的世界里渐渐迷失了,他要慢慢磨掉身上的棱角,寻找新的平衡,而这个过程会非常痛苦,以前越特立独行,越被家里、学校重视,这个磨砺的过程便越痛苦。平衡,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尤其自己心里的天平已经被抬得老高。 文闯的问题只能他自己去解决,他要把自己打碎在尘埃里,再重新粘起来。当时的文蚕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他自己也遇到了首轮考验。 高中对于文蚕来说,并不枯燥,有自己引以为傲的运动,有自己认为与众不同的闪光点,有谣言塑造的甜美暗恋,有暗恋中朦胧倩影与现实中那束着马尾身影的契合,有与她心贴心的幻想,却 分卷阅读10 实际上隔着万水千山的憧憬。 文蚕就在这多重精神力的影响下,不断建设着自己的精神家园,那里已经水榭楼阁、小桥尖亭。当然,不止这些,还有不断膨胀的自我,装潢得金碧辉煌却只是金玉其外的虚荣,进入青年的文蚕,有着高于自己的自我认知,他还拿捏不好自大和自信之间的微妙差距。 升上高三的文蚕,依然在自己的节奏里,充实得过着自己的每一天,一切都井井有条,虽有艰苦,但也妙趣横生。直到金秋十月的前夕,每年一度、历时两天半的校园运动会如期举行,运动会结束,直接放十一长假。这是个难得可以暂时休整,不需要闷头苦读的时光。很多一年似都不曾抬过头的同学,终于抬起了头,投入到还算热烈的比赛氛围之中,也难得有如此闲暇的时光,可以拿些课外书读一读。 文蚕一边看着操场上如火如荼进行的比赛,手里拿了本缩减版的中英文对照读本《飘—Gone With The Wind》,无趣的时候看两眼,时而瞟向安琪所在的班级,看能不能发现那道让自己心血暖流的身影。 班里的同学也都露出轻松的一面,不时走动、串位,就在这么随意却并不杂乱的环境里,不知何时,文蚕身边坐了一个女生,她平时在班里属于闷头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典型,家不在这个县城,而在乡下,平时住校,只能在学校每月放一次大周末的时候回趟家。 女生名叫梁雪,人如其名,肤白胜雪,带着些营养不良的瘦弱,没有让文蚕偏爱的马尾,而是一头墨黑的披肩发。她就那么安静地坐在文蚕旁边,也不知过了多久,文蚕意识到有人坐在自己身边,是被一种渐渐温暖起来的气氛所影响,而这似有似无的温韵,好像是从梁雪的身上淡淡飘出,轻飘飘落在了文蚕的身上。 文蚕被这慢慢暧昧起来的气氛所影响,和梁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聊了些什么,只是觉得和一个女生近距离的聊天,是件很享受的事情,竟渐渐身心愉悦,心房似有个草尖在撩动。 两人聊着毫无营养的话,却完全不影响两人聊天的兴致。直到最后,梁雪看着文蚕手里的书,问了句:“这本书怎么样?” 文蚕把书递给了梁雪,“还可以。”并把书翻到了最后一页,这本书可能是为了吸引读者,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并用英文进行了翻译:Looking for her in the crowd, suddenly looking back, the man is in the lamp languishing place. 文蚕继续说:“把这首诗改了个字,放在这个位置,很有些意思。”说完,文蚕还轻读了一遍,并回味地说了一句:“嗯!很不错!” 文蚕发现旁边突然静了下来,梁雪把目光停留在了最后这一页的句诗上,久久不语,且白皙的脸庞染上了一抹红润。 文蚕这才恍然大悟,这句话似乎有些太暧昧了,且在文蚕看来很露骨的暧昧。这之后,梁雪的话变得很少,文蚕也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已经有些乱了起来。 “是不是该解释解释?”一个念头从文蚕心底冒出,但很快被他自己否决,自我麻痹地想:“应该不需要吧!这只是一句话而已!”其实,文蚕发现这个偏差后,他知道不解释会继续和平地发展下去,而如果解释,那他所假想的后果,是不能预想和控制的,况且,这要怎么解释?于是,文蚕选择了不作为,起码,当下不会出什么岔子,不会让自己面临尴尬和无措。 直到运动会彻底结束,梁雪一直沉浸在一种微秒的心理反应中,连放假回家的脚步似都轻快了许多。 而文蚕在梁雪离开后,立刻陷入了严重的心里矛盾中,或者说,一种内疚和不甘的煎熬之中。文蚕很确信,他对梁雪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而他的这种做法,既不是发于心,也不是不可挽回的,可事情还是莫名其妙发生了,这种不甘,是对自己做法的极度不满,却完全不知该如何挽回的无奈。这种内疚,既有对梁雪的,也有对安琪的,安琪在文蚕心中近乎完美,而文蚕觉得自己的做法,太差强人意。十一假期结束后,他该如何面对梁雪和安琪,让文蚕进一步陷入了举足无措的无奈情绪中。这是生活对文蚕的第一次考验,但缺乏成长和经验的文蚕处理得一塌糊涂,甚至连自我情绪的管理都不知该如何处理,暴露了他的诸多短板,可文蚕却依然意识不到…… 马上到来的十一小长假,文蚕觉得十分无趣和无聊,百无聊赖。文霜华和叶心芝也发现了文蚕情绪的不对头,却没有再多想,只以为是学习压力太大造成的。 自从文蚕进入高三,家里的气氛已经缓和了很多,一切以文蚕准备高考为重心,文霜华和叶心芝间剑拔弩张的情势也缓和了很多。文霜华为了平息文蚕突然到来的暴躁情绪,提议小长假带文蚕和文焱去北京玩一圈。 文蚕点头答应,觉得自己确实需要出去放空一下自己,文焱则欣然应允。多年后的文蚕,回想当时的心情,都不知自己究竟在纠结些什么,只能说既没吃过,也没见过,便乱 分卷阅读11 了分寸。也或者,是自己的能力无法应付眼前这种事情的焦虑感,造成的。 于是文霜华带着文蚕和文焱,天还没亮,便坐上了从县城到北京的唯一一趟过路火车。十月初的县城,已经寒意盎然,火车上,已经坐了很多去北京游玩的青年男女,他们梳理着时髦的头发,有些人的头发上还镶了亮片,画着精致的装束,里边穿着时尚的单衣,外边套着厚重的绿色军大衣,东倒西歪或坐、或躺在车座上,打瞌睡。这个反差对文蚕来说很奇妙,但文蚕没兴趣去欣赏这些,他和文焱都穿着毫无特色,且稍有些丑陋的学校校服,匆匆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趴在小桌子上融入了睡觉的行列,虽然,文蚕和文焱只是在装睡,但做别人都在做的事情,多少会获得些难得的安全感。 绿皮火车晃晃悠悠开了六个半小时,文蚕已经记不清中间停了多少站,钻了多少重山洞。终于在十点左右,火车停在了北京北站,一个破落得有些古色的火车站。这个火车站,将在之后的岁月里,承载文蚕很多微妙的回忆,而现在,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文霜华带着文蚕和文焱,随着人流出了火车站,而这人流里,已经看不到一件绿色军大衣,每个人都展现着自己独特的风貌,只有文蚕和文焱,依然、还是那件学校校服。 文霜华问文蚕和文焱想去哪里,**还是长安街?文蚕和文焱完全一副不知所措模样,这都是哪跟哪?文霜华也意识到问不出个结果,就先出站再说。 出了火车站,外边有一堆人在人声鼎沸地宣传:“去世界公园,有没有去世界公园的?上车就走!” 于是文霜华看向了文蚕和文焱,文蚕和文焱确实不知道自己想去哪,文蚕便不确定地问:“要不就世界公园?” 文霜华二话不说,领着文蚕和文焱上了车,很快,一车人坐满,便出发直奔世界公园。文蚕只觉得车开了好久,久到已经开进了村,开进了一片野地之中,终于看到了一个宽大的门庭,赫然写着:世界公园。文蚕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到了,没被人给卖了。 后来文蚕了解到,世界公园在北京的西南四环外,而北京北站在西北二环,哪怕不去**,选择去颐和园,也要比去世界公园合算很多。文霜华、文蚕和文焱,只是选择了最不需要操心的选项罢了。 文霜华给文蚕和文焱买了票,让两人进去游玩,他为了省钱没有去,告诉文蚕两人,在出口等他们。 文蚕和文焱在世界公园里四处照相,虽然里边很多都是微缩的景观,甚至有的地方还在施工,但对于本来就没什么见识的两人来说,还是逛得很开心。文蚕也终于把心里的那些纠结抛到了九霄云外。 两人在世界公园里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地方,逛了个便,文蚕觉得必须如此,要让已经花了的钱价值最大化。 两人刚从出口走出,就被一家贴画照相吸引了,因为照相馆门口很多工作人员在宣传:“拿世界公园门票,免费照相!” 文蚕便理所当然领着文焱进了照相馆,他认为这是世界公园门票的另一项服务,两人都照了相。很快,就有工作人员拿了两张黑白贴画相片过来,告诉文蚕,一张十元。 文蚕有点儿懵,不是不要钱吗?但文蚕却没有问,乖乖拿出了二十元钱给了工作人员,文蚕拿着两张相片出了照相馆,才发现照相馆外边的玻璃上,挂满了这样的黑白相片,是那些照了相却没买的人留下的,所有照片看上去,表情都十分木讷,像极了遗像。 工作人员又追了出来,塞给了文蚕两张小小的纸片,纸片上,是文蚕和文焱的小照片,文蚕明白了,所谓免费,是这两个小纸片免费。瞬间,文蚕被一种很憋屈的情绪填满了内心,欺骗来得猝不及防。 很快,文霜华找倒了文蚕和文焱,并听了文蚕照相的经历,脸上没有丝毫的异样,也没有做任何的评论,只是问他们饿了没有,要不要找个地方吃饭。从始至终,直到回了家,文霜华都没有提过这件事。这是第一次让文蚕感觉到,文霜华一种别样的温柔。 文霜华领着文蚕和文焱匆匆吃了个饭,就又回北京北站,坐那趟火车回家,下午四点半发车,到家已经夜里十一点。整个旅游过程,路途占了十四、五个小时,真正世界公园里玩的时间,不到四个小时…… 但旅游的效果还是很显著的,文蚕已经笃定内心的防线,告诉自己,再开学,就如以往般,就如没有和梁雪产生过任何交集般,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这旅游过程所暴露出的种种问题,揭示着文蚕性格中的种种短板,预示着事情,绝不会向他所幻想的方向发展。 第六章: 自寻烦恼的牵绊 十一小长假一晃即过,高三的课程又很紧,会提前两天开学。文蚕已经心情平静地坐在了教室里,一反常态,没有和相熟的人聊什么多余的话题,而是趴在桌子上闷头苦读,加入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行列。 文蚕能感觉到,有个人一进教室就向自己的方向看来,能感觉到,她眼神坚定却带着疑问,能感觉到,她虽然落座在自己的位子上,却心绪不宁,不时向自己看来,能感觉到,她的情绪慢慢低落,直到全身似被一层灰黑 分卷阅读12 的暮色所笼罩。但文蚕从始至终纹丝不动干着自己的事情,没有抬头,没有看她一眼。他心里虽也有异样的波澜,但还是坚定地对自己说:就这样吧! 时间是抚平一切的苦口良药,虽然这个事情在别人看来没那么严重,却在文蚕和梁雪这两个青年男女的心里,翻起了滔天骇浪,这也是年轻的烦恼。尤其梁雪,本就少言寡语的她变得越加深沉,甚至孤僻。 文蚕渐渐恢复了自己的生活节奏。在校园里和安琪偶遇,昂首挺胸在她面前走过,看着她一动不动的马尾,心里甜蜜的微笑。学习之余和旁边的同学、损友逗个闷,撩个闲。没事和其他班约场球,享受球场上肆意奔跑的自由、挥汗如雨的畅快,和寥寥无几观众的鼓劲儿。写作文的时候再刻意语出惊人地跑偏一些,让语文老师无可奈何一下,生活似乎又惬意了起来。只是,文蚕不经意目光的边角,总会有个默落的身影,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把头深深埋在束起的课本之后…… 除了目光不经意划过梁雪时的那一黯,文蚕的一切已经回归了正常,一切均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文蚕不久便发现,这只是他的自欺欺人罢了。 一日上晚自习,文蚕照常学习,并和坐在后排的同学不时悄声讨论一下,当然,讨论的内容有时并不是学习内容。一张蓝色带着香气的信纸,便不知什么时候传到了文蚕的桌上。 文蚕愣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梁雪的方向,只见她笔直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后背紧张得绷了起来,像等待着什么重大的判决。 文蚕轻叹了口气,慢慢打开了折好的信纸,一行行娟秀的小字映入眼帘。时间在一些时候是苦口良药,抚平苦闷。一些时候,却是一口风吹日晒雨淋下的粗瓷深底大缸。如果风调雨顺,缸里的水半满不满,缸身半干不干,平静而安稳。那如果遇到阴雨连绵或连日曝晒呢? 梁雪这近一个月的时光就是阴雨连绵,那缸里的水已经满得溢了出来,汇成了溪。明明很诗意的开端,放了个假却如做了个梦般戛然而止,她实在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 信里,虽然极力控制,但文蚕依然读出了那如白莲花般纯纯的心意,在信的最后,是那首在《飘》中做了改动的诗句: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文蚕的心不由自主再次乱了起来,比第一次给梁雪读这首诗后还要乱。文蚕毫无疑问被梁雪这封信、这股劲儿感动了,他从没有被人如此揪心地追求过,执拗中带着些热切,这种被承认、被需要的感觉,让他心动,心里的不愿和不承认,让他不甘,愿还是不愿的矛盾,让他惭愧并内疚。 内心的煎熬再次向文蚕袭来,一波高过一波,摧残着文蚕的理智、情感和防线。脑海中不时闪过安琪的身影,那个在心底珍藏了六年多,给自己带来无限遐想和憧憬的美丽女孩,唯有想起她时,那激烈的情绪才能稍稍缓和。不时又闪过这一个月来,梁雪孤僻中带着些凄凉的身影,那如油煎般熬心的情绪便又一波波摧残着文蚕的理智。这是文蚕生来面对的首个真正意义上的选择。 而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选择权利和选择机会的他,没有自己的标准,不知道自己真正的需求,更分不清自己内心的真实所想,一片混沌。于是文蚕唉声叹气、坐立不安,他依然处理不好自己的情绪,这抓心挠肺的心境全部被外放了出去。 文蚕周边的同学很快就发现了他的暴躁和低落,当然,大部分同学不会关心和好奇文蚕的状态,他们只会关心自己课桌和讲台黑板范围内所出现的文字。还是有少部分同学向文蚕投来诧异和询问的眼神,很快,半个班级的人都知道文蚕似乎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事情,正在自己的座位上乒乒乓乓地抽风。 而梁雪是第一个接收到反馈的人,她本来因为紧张和期待而挺得笔直的脊背瞬间塌了下来,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稍稍缓解了下情绪,就双眼通红、脸色刷白地出了教室…… 坐在文蚕身后的男同学,闲暇时会和文蚕聊些有的没的,这时轻轻捅了捅文蚕的后背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文蚕豁然回头,紧皱眉头、苦大仇深的样子把男同学也吓了一跳。而此时的文蚕已经六神无主,心里似装了个火山般马上就要爆发焚了自己,急需要有人可以灭了这团火,于是,文蚕做了件极其幼稚和不负责任的事情,他把梁雪的情书给这个男同学看,他现在急需别人的意见,为自己的选择和情绪找个出路。 还好,当时梁雪已经不在教室里,也还好,当时高中的学生没那么多八卦的心思,也没什么长舌妇,从始至终,梁雪都不知道乘载自己拳全心意的情书,被一个文蚕以外的男生看了个通透。 文蚕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救命的人,紧张兮兮地看着男同学,男同学一边一脸挑剔地看完了情书,一边嗤笑着说:“就为了这?不至于吧你!你看她那么长的脸,你到底看中了她哪一点?让你纠结成这样?!” 这就是普遍男生宽慰人的方式,贬损加藐视。而此时的文蚕,不需要理智,不需要缜密的推演和安排,只需要一个简单粗暴的结论,让自己的情绪可以简单粗暴的发泄,男同学的话正中靶心。 “她 分卷阅读13 根本没有吸引过我,这之前,我甚至连话都没跟她说过。我从没有正眼瞧过她!”文蚕如心理暗示般,不断重复着男同学的话和自己所想,那心里就要喷发的火山竟真的渐渐平息,悄无声息了。文蚕再次扎入到了书海之中,平心静气地干着自己的事情,只是,眼角时而瞟向梁雪所在的位置,她,好像出去很久都没有回来,也不知去了哪里…… 多年后的文蚕,已经结婚,并有了女儿,时而想起当年的蠢事并复盘,每一想起,都是懊悔和极不满意的叹息。有些事情是必须自己扛的,这是对别人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没有自己扛,只能暴露文蚕当年的不自信和没主见,在情绪失控的当口,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但自己的心情真的处理好了吗?不见得! 如果当时的文蚕不在意那么多的规矩,心情杂乱就选择个安静的角落随意地自我发泄和自我问询,也许能找到宣泄的途径,可他没有。当时文蚕的表现,和梁雪相比相差甚远,在当时的情形下,竟然还想着遵守所谓的课堂纪律,继续呆在教室里上晚自习,在位子上懦弱的坐立不安。形式上遵守着条条框框,却完全不知内心的真正需要。 或许,如果当时文蚕悄悄去安琪所在的班级窗外,偷偷她看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许一切的心烦意乱都会戛然而止。眼睛看到,比想象更有温度,让心灵更有触感。他只知暗恋和憧憬,却不知如何让这些来武装自己的内心,让自己更强大。 可惜,生活没有如果,这些,也不是当时得过且过的文蚕所能想象和做到的。看看当时的文蚕,处理这件事情的经过,只能用得过且过来形容! 文蚕认为,这件事的波折已经过去了,起码梁雪不会再用一封情书来撬动自己心里的火山了。也确实,哪会有女生去写一篇注定没有结果的情书呢?如果写了,只会变成她自己的日记吧! 但,从那以后,文蚕的注意力正逐渐被梁雪的近况所牵扯。梁雪似乎没有了自己的社交,虽然她本来就很少和人沟通,但她现在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从那天起,她没有再抬过头,一直闷头走路;没有了笑容甚至其它神色,一天到晚的愁眉苦脸、眉头紧锁;连穿着都变得单调和沉闷,只有那一身灰色的校服整天披在身上。 梁雪似乎突然失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了灰白色,当然,文蚕也没去关注过她以前生活的色彩,也许是五彩斑斓的吧,文蚕如是想着,起码不会这么单调。 文蚕把现在梁雪所遭遇的一切全部归咎于自己,甚至脑补她被同寝室的人孤立,脑补她暗自神伤,脑补她身形消瘦,脑补她寝食不安…… 慢慢的,这种一厢情愿的牵连变成了日复一日的负罪感,一个花季女孩,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都是拜自己所赐,且负罪感随着时间的推移日趋加重。 日积月累,文蚕对梁雪的关注越来越多,随着关注的增多,梁雪在文蚕心里的位置竟越占越大,也不知是被梁雪黯然伤神的背影所感动,还是被自己的内疚所牵动。 也许文蚕当时能够区别喜欢还是不喜欢的情愫,却无法分辨这种让心脏日益增加重量的力量是什么。这种力量让文蚕不知所措,也不能自拔,看着梁雪一日日沉闷的情绪,文蚕的心境也日渐沉闷起来。而一旦一个人的心境受另一个人情绪和遭遇的影响越来越大,那他离沦陷便也不远了。 这天,是一个无比寻常的晚自习,教室里只有书本翻动的声音。这也是个不寻常的晚自习,文蚕已经被梁雪的背影折磨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当然,这种折磨不同于之前两次的突发事件,让文蚕的情绪骤然大起大落。而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情绪叠加,这种日渐沉重的叠加,把文蚕的心封得死死的。文蚕无法理解这种牵绊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就好像他无法理解,自己是如何一步步把自己逼迫到这样一个境地,让他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心。 文蚕给梁雪写了一封回信情书,抒发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日益牵绊的心境,最后,再次用了《飘》那本书里盗用的诗句: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文蚕在晚自习的间隙,偷偷把情书传给了梁雪,等梁雪看完了情书,文蚕似乎觉得,梁雪身上的色彩瞬间丰富了起来。 晚自习结束,文蚕和梁雪很默契地最后出了教室。时值深冬,空气中似飘着一层薄冰,冰冷得沁人肺腑,一轮明月,悬挂当空,如雪的月光飘飘洒洒,铺满了大地。文蚕送梁雪回她的宿舍,两人并肩走着,都没有说话,整个世界安静下来,文蚕的心境也很平和,是很长一段时间来,最安静平和的一晚。 快要分别的时候,文蚕叹了口气,看着满目耀眼的月光轻轻说道:“月光如雪,雪中有你!” 梁雪红着眼扑在了文蚕的怀里,竟默默哭了起来,似有欣喜,似有委屈。文蚕心中轻叹了一声,随着这声叹息,心中那个梳着马尾的身影,也被这如雪的月光掩盖,模糊了模样…… 第七章: 昙花一现 经历了一番周折后,文蚕进入了一个花团锦簇的全新领域,里面有天南海北的遐想,有直探心底的倾诉,有青春靓丽的笑脸,有丝丝暖意的秋水瞳眸。 分卷阅读14 恋爱的初始,都是那么的让人心神摇曳,更何况是中学时代,第一次经历着这一切的文蚕和梁雪。 只是,对于一个闭塞的县城,和两个没什么经验的少男少女,便也只能一起吃吃饭,一起遛遛弯,一起讨论讨论问题罢了。他们虽也在无人时牵手、拥抱,却恪守着底线。 那个时候的男生、女生,如果一不小心坠入了恋爱的漩涡,女生在男生的心里占的分量越重,男生反而越在意女生的感受,越珍视他们每一步的进展,越恪守谨理。男生在女生的心里占的分量越重,女生越对这个男生不设防,越愿意让男生更进一步了解自己。恋爱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单纯,带着些功利,只是在那个青葱岁月里的恋爱,功利得很单纯罢了。 而当时的文蚕和梁雪相处,文蚕会更肆意一些,会任由情绪主导两人的关系。相反,梁雪会更谨慎理智一些,会谨守防线,绝不会让稍微出格的事情发生。当时,他们都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男生、女生在一起的感觉如此新奇和美妙。 任何恋爱的初始都是甜美的,不论这恋爱是怎样促成的。当然,文蚕和梁雪的生活也突然发生了变化,两人被真正孤立了。 在当时的高中,谈恋爱这件事情虽然普遍,却不多见,可以认为是班级里的另类。那些以前和文蚕聊男生专属话题的同学,大都不会再主动找文蚕聊些什么,就算聊,也不会再有让人窃笑的话题。尤其坐在文蚕后边,给文蚕疏导过情感问题的那个男生,基本不再理睬文蚕。毕竟,他也不知道那些比较出格的话,会不会通过文蚕传到梁雪耳朵里,文蚕和梁雪竟然真的在一起了,那置他于何地?这也算给他上了一课,就算是一片好心,也不要背后说坏话,山水轮流转,也许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搅进去了。 也是受恋爱的影响,从那以后,文蚕所在班级与其他班约足球赛,没有再赢一场,究其原因,文蚕作为主力,却已经不被同伴信任。文蚕课余写小说的笔也停了下来,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进行这项比较熬人的爱好。文蚕在语文课堂上的演讲也不会得到太多的反馈,同学们似乎封闭了感知文蚕语言中趣味性的一面。随着恋爱的开始,一切的变化都潜移默化。也对,世事公平,既然得到了些什么,便会跟着失去些什么,全凭个人选择。 我们不妨翻过头来复盘一下文蚕所做选择的整个过程。文蚕的选择虽然也是发之于心,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可究竟哪里不对呢?似乎情绪化主导了整个选择过程,没有一丝理智,没有理智,代表着选择没有标准,这就是文蚕此次选择过程的最大问题。可以冲动,但要保持部分理性。 当然,这个问题只能让文蚕自己去总结、发现,这个过程崎岖、坎坷,奈何,这就是剔除青春里暗藏的幼稚,所要付出的代价。 从那以后,文蚕尽量避免和安琪照面,甚至是怕和安琪碰面。如果不小心碰到,且实在躲不过去,他只能硬着头皮从安琪旁边小心翼翼地走过,这过程中,文蚕会觉得尴尬、不好意思,还有那么一丝的心痛……而安琪,还如以往般,自信的眼神目视着前方,马尾一动不动,从文蚕身边走过,安琪还不知道文蚕已经有女朋友的事情。 文蚕希望安琪永远也不要知道,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背叛了六年多将近七年的纯洁期盼,背叛了两人的一个共同守候,当然,这些都是文蚕一厢情愿的想象,曾经让文蚕樱红绿水的想象。 可往往,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都会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发生。高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行一次模拟考试,为了让模考更逼真,学校会把高三年级所有学生的顺序打乱,随机安插到不同教室进行模拟考试。 而当天,文蚕和梁雪刚刚闹了些小矛盾,正在轻声讨论着,试图能够通过讨论解决矛盾。当然,这样解决矛盾的效率非常低,毕竟,男人、女人的生理、心里构造,脑回路都天差地别,尤其陷入恋爱中的男女,完全是两种生物体的存活状态,况且,那个时候的文蚕和梁雪,还都未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男人、女人。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闪身而入,那个身影的出现,让文蚕的大脑瞬间宕机,处于一片空白状态,不单停下了言语,连身体似都僵硬了,不能移动分毫。 安琪径直走到了自己的考试座位,就在文蚕和梁雪身后的两个位置。文蚕虽然没有和梁雪说过有关安琪的只言片语,但梁雪想必也听说过文蚕和安琪之间的谣言,所以马上停止了当时的话题,面无表情地说:“你赶紧走!走!走!走!” 此时的文蚕,已如行尸走肉般,早没了主见,有个声音跟他说些什么,他便照办行事。文蚕起身,向教室外走去,冰冷和热辣的两股气息在身体里乱窜,让文蚕通体寒颤的同时,却又窒闷焦躁。 在文蚕出门的刹那,稍稍回过了些神,向安琪望去。她还一如既往静若莲花,色彩中就透着淡淡清香,阳光懒洋洋投在她身上,映出柔和的光晕,她依然自信地昂着头,马尾安静地束于脑后,只是,这次,她目视前方的眼睛却定位在文蚕的身上,那眼神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文蚕走出了教室,割断了文蚕和安琪间的眼神,一阵“轰隆 分卷阅读15 隆”的雷声在文蚕心中响起,瞬间,便暴雨滂沱……一切,已成定局。 文蚕在疾风骤雨中参加了这次的模拟考试,连试卷里的题目似都飘飘摇摇,看不清楚。可此时的文蚕,却忽略了一个人,梁雪。她轻易就捕捉到文蚕内心的撼动,并眼看着文蚕僵硬地走过教室,并在门口慕然回首,可惜,阑珊处的却不是自己,不知她在文蚕的眼里看到了些什么,也不知,那时的她作何感想…… 所有事情大白了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文蚕和梁雪依然时而一起学习,一起吃饭,难得的闲暇时光一起在校外溜达。而文蚕和安琪,从那以后,似乎很难再有擦肩而过的机会。以前那些神奇的偶遇,似突然间不再眷顾两人,所以,哪来那么多神奇的偶遇…… 可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状况,其实,还是有一些的。春暖花开又绿荫渐起,随着温度一天天升高,高考一天天临近,学习和应考的气氛一天比一天热烈。文蚕和梁雪从短暂的蜜月期瞬间进入了磨合期,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却又相互不能割舍的微妙阶段。 文蚕很羡慕那些整个高中都处于蜜月期的情侣,而他和梁雪却不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也许从两人的开始,就注定了他们的过程和结局,两人开始于一句既牵强附会,又虚无缥缈的诗句。 文蚕日渐觉得梁雪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她为何沉默,不知她为何生气。甚至文蚕有时根本不知道梁雪在生气,因为她正在沉默,且在文蚕面前,越来越沉默,有时候可能沉默得太憋屈了,便对文蚕低吼一句:“你就不能大方一点儿?!” 大方?文蚕当时不能完全理会其中含义。文霜华曾在叶心芝没有收入的岁月里,只给家里放一个星期的菜,而自己一个星期不见人影,这算不算不大方?文霜华曾带着文蚕和文焱去北京世界公园游览,出公园被强行消费了每人十元的照片钱,而文霜华却只字不提,这算不算大方? 文蚕对一些当时无法理解的事情,只有向记忆中的父母索取,而被文蚕植入骨子里的认识便是,如果家里风平浪静、有条不紊,文霜华和叶心芝必定沉默寡言、互不理睬,两人之间心平气和、柔声细语的交流,在文蚕的记忆里微乎其微。于是这个经验被文蚕沿用过来,沉默,其实是文蚕一种潜意识的自我保护。他看着梁雪沉默,便也用沉默应对。其实不止,他看出梁雪在生气,依然用沉默应对……难道因为沉默,所以不大方? 同样,巨大的困惑也在困扰着梁雪。曾经足球场上肆意奔跑的少年,曾经妙语连珠有趣的灵魂,曾经角度怪异标新立异的想法,却在一起恋爱后没多久,都归于单调粗鄙的生活。哪有什么热血,哪有什么有趣,又哪有什么想法?现在的文蚕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敏感,自大,没承诺也没计划,谈恋爱到了快高考,没有一丝涉及未来的话题。好似每天都在随波逐流、得过且过。 这其实就是文蚕的经历,不论是学习、暗恋还是恋爱,都有着缥缈的幻想,且被事情推动着他漫无目的地向前,没有丝毫想要抓住主动权的动力,让自己反过来推动事情的进展。主动出击这样简单的事情,文蚕竟然也要重新学起。 文蚕和梁雪就是在这样裂痕日渐加大的情势下,走向了高考。高考前夕,文蚕把钱包里一摞一角钱硬币拿出来向梁雪炫耀,这些硬币是文蚕记事以来,过年吃饺子吃出来的,且每年基本都是他吃到那唯一的一颗硬币,也不知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梁雪听罢,便伸出手问道:“那给我行吗?” 文蚕其实百般不愿,但 “不会拒绝”的毛病又上了头,乖乖交出了珍藏十多年的积累。 不难看出,此时的梁雪已经能淡定地对待这份感情和恋爱,而文蚕,依然情绪化,依然不知进退。从那以后,文蚕在大年初一,再也没有吃到过包着硬币的饺子。似乎生活中再大的巧合,也存在着一份必然的联系,不珍惜,那便夺了吧! 接着,高考结束,文蚕勉强考上了一个本科。梁雪凭借稳定的发挥,考上了一个河北省比较有名的大学,也算跳过了高考的龙门,展现了新的曙光。 安琪则凭借其强大的自信和能力,顺利考上了北京一所知名的大学,虽值得庆贺,但其实顺理成章,也众望所归。 文蚕怀着一点儿小小的失落,走过了自己经历了三年的高中,这里的一切已经成为回忆,不再属于自己。看到学校公布的红榜中,依然梳着马尾辫,安琪的照片,那眼神依然笃定且自信。陪护着自己七年的暗恋,似乎也随着高中的落幕离自己远去。 文蚕转身出了校园,远远看到了梁雪的身影,她也远远地看见了文蚕。于是梁雪便转身进了一个胡同,不与文蚕照面。从那以后,文蚕和梁雪便再也没有见过面。文蚕心里有愤恨、无奈,还有一丝自我感觉的凄凉,高中的恋爱,便也在那个转角,和梁雪的身影一起消失掉了…… 第八章: 再见山城 高考后的文蚕陷入了前所未有过的低潮,对勉强能上的大学没兴趣,没兴趣是因为对自己的不满意。文蚕的高三班主任示意文蚕再复读一年,认为文蚕在高三的最后阶段 分卷阅读16 荒废了,再复习一年是明智的选择。 可文蚕对高中的回忆,只剩下恋爱的失败,同学的孤立,和老师的另眼相加。那大部分高中生涯的放飞自我,那因为自卑而拼命想自大的乖张行为和思想,那特立独行带给文蚕的自我充实和自我满足,那些幻想深处的美丽期盼,都随着高中生涯最后的黯然而混沌无光。都说生活的过程最重要,但阶段性的结果,往往决定了过程在回忆中的色彩,或缤纷绚丽,或昏暗颓然。 文蚕从心底不想回高中再复读一年,那里只剩下苦涩的回忆,可不复读,对自己就这样上了一所大学又十分不满意。又一项选择题在文蚕面前缓缓展开,文蚕再次举棋不定、犹豫彷徨,于是,文蚕举步不前,不做任何选择,不知在等待谁的裁决。 文蚕的老叔文涛,认为多复读一年是对时间的浪费,不如早上大学,早出来工作或读研。文涛的意见,一般很容易被采纳,毕竟身在上海,闭塞小县城里的人只能望其项背。文蚕便坦然顺从了文涛的意见,也是全家人的意见。一切水到渠成,可文蚕再次被别人推着,坦然迈向了一个不知所措的选项。什么高考失利,什么暗恋颓然,什么恋爱沉没,都是表象,不做选择、不会选择、才是文蚕最大的问题,一切可叹的根源。 无论如何,文蚕还是被半推半就着,翻开了生活崭新的一页。文蚕的大学在天津,需要先到北京中转。文霜华带着文蚕再次登上了去往北京的绿皮火车,上一次乘坐,还是高三时期的那个十一长假,因为那首诗、那个人而烦躁不堪。 这次乘坐,心境平和,甚至稍显低沉,但,随着火车缓缓启动,随着破旧的山城如一张老照片般,慢慢向后淡去,最后随着火车消失在了前进的隧道里,文蚕的心境慢慢舒展开来,慢慢对未来充满了期待,无论如何,自己正在远离这个生活了十八年的闭塞山城,远离那个满是暗淡回忆的高中,和,那个正在渐渐温暖起来的家…… 大学,扑面而来的,是自由的味道,开放式的校园大门不足一人高,用镂空铁栅栏围的校园外墙毫不碍眼,一眼望去,里面的一切尽收眼底。古朴和崭新的教学楼错落有致,哪怕层次分明的绿植,在文蚕看来也分外养眼和新奇。终于,眼前不再是那重重的山,和老老的城,而是新鲜的一切,且文蚕将在这里度过四年的大学时光,青春的延续和高潮。 也终于,文蚕见识到了外边世界的层次。只看文蚕的同学,就已经不是学习好、学习坏、闷头读书和不闷头读书可以简单划分的。当然,也许只是高中时的过大压力,把学生的层次压缩得只剩下薄薄的四层,而到了大学,压力撤去,那一层层的性格和个性,才如层层花瓣般,缓缓绽放。 大学期间的同学,贫富差距很小,或者说看起来很小,大家吃喝用度基本持平。就算家里富裕的人,也不觉得自己在同学中间,占有什么优势,反而是大学毕业之后,这种优势才突然体现出来。 2002、2003年的大学食堂,普通一顿饭的花销,一般不超过四元钱,如果花销到了六元钱,可以吃一顿较有特色的小吃,如果花销到了十多元钱,那就是几个同学慷慨激昂地下了顿馆子,分摊了饭费。 让文蚕受到冲击的,却是其它方面。他不理解一件二、三十就能解决的服装,为什么要花费十倍的价钱买件差不多样式的衣服,虽然贵的穿上身确实养眼,也许确实舒服。可在文蚕的价值观里,那多出九倍的价钱只是为了养眼和舒服,无法理喻,有这个余钱,下馆子不是更合算?这种品味的差距,文蚕用了近十年的时光来弥补。衣服也需要层次,二、三十可以有,二、三百也是需要的,它们会在生活中不同的境况下出现,毫不违和。 文蚕初到大学,就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人,有的吝啬,有的高傲,有的阴鸠,有的火爆,有个同学,这四样全沾。在文蚕以往的接触中,能碰到这四样性格中的一种,实属不易。四样齐全,且还如此明目张胆地展现,此同学的大众口碑可见一斑,是被集体孤立的典型。 但不知文蚕出于什么样的心里,或许,出于一种自我证明的期望,便如救世主般,信誓旦旦地说:“我要了解他,我要改变他!”文蚕带着丝丝好奇,故意接近他。当然,结果可想而知,光接近就已经困难重重,还想着改变?多年后的文蚕才意识到,要改变一个人,是多么的困难,而当时的想法,又是多么的幼稚,所谓的救世主,在大多数情况下,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觉。 大一时的文蚕,也有机会在同学面前做简短的讲演,可景象已经和高中时完全不一样。高中时,同学们或响应、或沉默,思想和行动似有个统一的频率和步调。可大学的同学,每个人都做着自己的事情,有着自己的想法,思想和行动再难统一。再后来,文蚕接触到大学里的社团,学生会,甚至授课老师。在很多情况下,都是开放性的,没有人过多去干涉你的想法和做法,多是提议和建议。 这是文蚕很多年都无法完全体会的一种思潮,文蚕心里有着一条明确的、自认黑白分明的判断标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有着明确的区分,甚至对一些问题,有着愤青般的执着。这是文蚕闭塞的家乡、以 分卷阅读17 及文蚕的家,给他塑造的一种错觉,对事一刀切的判断手法。文蚕又用了十多年的时光,才完全学会了包容,对各种思想、做派从心底坦然的接受和包容。这也是一种对执着的释然,存在即有理。 初到大学的文蚕,跳出了那个山城,来到了这个不算大的大城市,已经出现了维度衔接的断层。当然,当时的文蚕是注意不到的,虽有疑惑,却也不会多想。 受高中生活作息惯性的影响,文蚕依然每天晚上去自习,预习、复习课本内容。可渐渐的,这种惯性没有了初始动力,便有些迷茫地停滞不前,于是,开始模仿、学习别人的生活模式和节奏。 文蚕开始跟着宿舍里最爱凑热闹、最新潮的舍友,参加学校里的各种晚会、文娱活动。这些晚会、活动的结尾,都会有个蹦迪环节,文蚕便也邯郸学步,摇头摆尾,乐此不彼。 文蚕和他的同学们,无师自通开始寻觅和研究各种流行游戏,并选择了能让大家产生共鸣的几款,开始有组织的网吧组团论战,网吧组团刷夜。每到周末,这盛况让学校周围的网吧人满为患。 文蚕和固定的几个同学,时常聚餐,白酒、啤酒轮番上阵,天南地北、山呼海啸的神侃,有时,一顿烧烤能从晚上七点吃到宿舍熄灯前的晚上十一点。然后,一个个喝得迷迷瞪瞪的人,就着昏暗的路灯,勾肩搭背地走回宿舍睡觉。一觉醒来,昨天聊了一晚上的话题,一个也想不起来。而大学时期自由形成的小团体,一直维系到毕业、工作、结婚、生子,以及可见的未来。 踢球、打篮球、歌房唱歌,各种活动似把文蚕的课余生活填得满满的,可文蚕还是觉得空虚和迷茫,以前只想着走出家门,脱离山城,这个信念坚持了好久,之后的事情却从来没想过。结果现在终于走出来了,却不知之后该干什么。 宿舍里的恋爱大师,在高中时期就有过多重恋爱经历,且现在依然能够招蜂引蝶、长袖善舞的舍友,一语道破:“你缺个女朋友!” 女朋友?文蚕脑海里最先闪现的,是安琪素美的脸庞和夜空般沉静的双眸,可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交流的他们,此刻更似海角天涯,终不得见。接着,一个浅浅且模糊不清的身影从文蚕的心里一闪而过,文蚕不愿看清那是谁,也不愿再多想。 文蚕自认为在谈恋爱这件事上,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典型代表。自认为有着一段以诗为始,却凄美终结的恋爱。人,尤其底蕴不厚的青年人,多喜欢给自己的经历贴上各种如诗如画的标签,来突显自己的丰富阅历,可也许在别人看来,是如此的平淡无奇。 反而,真正让文蚕珍视的情感,那段无法诉说的暗恋,他不愿拿出来当做自己阅历的筹码,会让她安静地待在自己内心深处一个柔软的角落,时而叨扰聊聊天。 虽然文蚕的情感经历,和当时的同龄人相比,也算丰富。可在文蚕的脑海里,没有一条成型的恋爱方法论可供参考,他所经历的恋爱,都是被动式的,如果“守株待兔”算是恋爱技巧,那文蚕一直都在采取这个策略。 但到了大学,一切都丰富起来,不论是遇到的事,还是遇到的人。多元的一切让文蚕应接不暇,便也让他平平无奇。潜意识里的守株待兔,就等于结束了自己恋爱的可能。 当然,恋爱对大一的文蚕来说,只能算附加品。反而,去品味别人的恋爱特色,让文蚕开了眼界。 文蚕看着一个比他大两岁的舍友,直来直往、横冲直撞地去追求一个女生,女生似半推半就着同意了交往,又半推半就着拒绝了交往,投入了别人的怀抱,于是文蚕的舍友用刀戳破了自己的肚子,住了院。文蚕无法理解舍友的无奈和纠结,但这种毫无委婉,一往向前的爱情追求,似乎太惨烈了些。 文蚕也见识了暧昧之间的男女,可以上课时邻座,不言一语,在一张纸上用笔对话。可以在校园里并排走路,相互之间没有语言交流,低头用短信互通。两人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又不过如此,两人似有着牵绊,又似相互不受影响。这种模棱两可的状态,也一度让文蚕迷惑,原来情感经历丰富的人都这么有分寸感,跟闹着玩似的。 文蚕看着眼前纷乱的恋爱境况,颠覆了他以往对恋爱的认知,便心生胆怯,轻易不敢涉足,这很符合文蚕的性格。直到有一天,文蚕去网吧上网,像平时一样,首先打开了聊天工具QQ,在QQ上,收到一条好友申请,申请上写着:时常会想起你。 2003年的中国,手机都还没有普及,当时文蚕的六人宿舍,只有一个人买了手机。大学生普遍的通信工具,是腾讯的QQ,风靡全国,且那时的上网环境,还算清洁,没那么多的诈骗、陷阱。 看着申请人的昵称、头像、地址和简介,文蚕就猜到了是谁,一个文蚕一直避免想起的人,梁雪。文蚕静静地坐了片刻,直到情绪没有了丝毫波澜,便通过了梁雪的好友验证,并在信息中回道:“你是安琪吗?”回完了信息,文蚕退出QQ,下了机器,出了网吧。路上,文蚕长吁了一口气,该过去的都过去了,这似是文蚕第一次直面心境,也是文蚕第一次不计后果的伤人,但也终如释重负…… 无论如何,文蚕在同学潜移默化的 分卷阅读18 影响下,有着一些变化,只是这种变化是好是坏,无从说起。而自从那以后,梁雪的QQ头像没有在文蚕的信息栏里亮起过,他们也真正成为了陌路人。 第九章: 从未消失的红线 大一的时光白驹过隙般匆匆而过,文蚕适应了纷繁多元,也平平无奇的生活。从小到大都美食匮乏的文蚕,在离开家独立生活的这一年里,发现怎么都吃不饱,天津又是个小吃发达的城市,结果可想而知,文蚕这一年吃成了球。 虽然那个闭塞的小县城,那个家,是文蚕一直想要逃离的地方,可真正走出了那里,却时常想念,每逢有个较长的假期,文蚕便迫不及待地回家,人的情感还真是难以捉摸,如此矛盾。 而文蚕回家必然经过北京,当时,从北京到文蚕的家乡,最方便的交通工具就是那辆慢悠悠的绿皮火车。这是文蚕回家顺理成章的选择,便也成了从县城走出去的学子们,顺理成章的选择。 于是,文蚕在北京北站那个破旧如古董般的候车室里,经常邂逅高中时期的同学。甚至火车开动后,文蚕在一节节车厢里转悠,每节车厢都能碰到可以坐下来聊上几句的人。往往文蚕在车厢里走个来回,六个小时的车程便已经过去,丝毫不显枯燥。 后来,随着小县城慢慢从闭塞变得开放,似亘古不变的山城开始有了日新月异的变化,到达县城的交通工具越来越丰富,用时也越来越短。这辆需要六个小时才能到家的绿皮火车逐渐被人们遗忘。可,外出读书的学子们,再难有不期而遇的邂逅,随心所欲的闲逛、浅谈。获得和失去,永远在不断的变化里出现,且有选择权的机会很少,只能被动地接受和适应。 于是,文蚕大一结束的这个暑假,便对这辆绿皮火车有了新的期盼,也不知能不能邂逅安琪,而这一年未见,她又有了怎样的变化。不过,期盼终归是期盼,生活也不是电影。 但,生活虽不是电影,却有其独到的因果律,给人不期而遇的惊喜。 首先,2003年夏天的闭塞山城,正如当时的知了般,聒噪地表达着自己的声音,它正在为觉醒蓄势待发。曾经单调的山城生活,有了些不一样的色彩,KTV和网吧如雨后春笋般,在县城的各个角落破土而出。县政府改造了南边的一座小矮山,建成了山城里的第一座,也是当时唯一的一座休闲公园,署名南山公园。每逢朝阳、落日,南山公园里人流如织,乒乓球、羽毛球、打篮球、跳舞、踢毽子等,从事各种运动的人聚在一起,挥洒汗水、不亦乐乎。 另外,文蚕在大一阶段,把自己吃成了不折不扣的胖子。文霜华和叶心芝看到放假回家的文蚕,像个被吹爆的气球,一脸的嫌弃。文蚕看着家里大落地镜前的自己,也是一脸的嫌弃。于是,紧急召开了家庭扩大会议,把正在读初中的文焱也囊括了进来,传达了两项重要指示:一、文蚕早上和晚上出去锻炼,总时长不得低于三个小时,运动强度自控。二、家里只提供两餐,不再有晚餐供应。 自从文蚕上了大学,家里的氛围便和谐了许多。文霜华不会总黑着一张脸,笑容越来越多,时而还会开些小玩笑。文霜华和叶心芝之间也终于可以心平气和的对话,两人时而的冷战,文蚕已经不能轻易察觉。文蚕在家的活动基本不受什么限制,这种轻松和自由,是以前的家,根本无法体会到的,文蚕第一次觉得,家是如此的安逸。不单文蚕在成长,家也在成长。 于是,南山公园便成了文蚕早起首选的运动场地,当然,也是当时唯一的选择。而刚刚上了大学的青年们,正值热血青春,无处燃烧的年龄。文蚕便又在这个新建的公园里,邂逅着一波波的高中同学,并从一天天的必然偶遇,慢慢变成了一种习惯,形成了一个五六人规模的运动团体,一起踢毽球,毽球已经渐渐成为这个县城的普及运动项目。 暑假转瞬就过去了一半,二十来天的运动和节食效果已经很见成效,文蚕臃肿的身材已经变得相当协调,不得不说,年轻的身体有着令人惊叹的可塑性。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可塑性呈现指数下降的趋势。 便是在这么一个时间节点上,文蚕的身体机能和身材都调整到了最佳,早起的山风清凉,并没有让文蚕运动后大汗淋漓,而微微的发汗,更让他显得活力满满。天空透亮,几抹白云映着随山风摆动的枝丫,晃晃摇摇。 文蚕像往常一样,和几个高中同学一起围了个圈踢毽球,边运动边说笑,随意又妙趣横生。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便慢慢从远方跃然于文蚕的眼前,文蚕的眼里那刻便不能再装下其他。 安琪,那粗粗的马尾束于脑后没有变,那透亮的双眸自信满满没有变,那微有些外八字的优美步伐也没有变。只是那光映到她的身上再反射回来,带了些温暖的色彩,她似乎比高中时,柔和了许多。当然,这也许只是文蚕的错觉,也许,是文蚕和安琪都经历了一年的山外生活,有着不同程度的妥协和变化。 同安琪一起来的,是高中时那个阻止谣言传播的闺蜜。而和文蚕一起踢毽球的人中,刚好有那个因传播谣言,而被安琪闺蜜教育的同学。两拨人很自然合成了一拨人,一起踢毽球。一切都 分卷阅读19 是最好的安排,如此的浑然天成,初、高中时的谣言,再次像条红色的纽带,把文蚕和安琪联系到了一起,且所有与此相关的人似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感召,也聚集在了一起。 这天早晨的文蚕,似一直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有力且极速。也有些恍恍惚惚,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但文蚕和安琪很自然地对上了话,文蚕已经忘了和安琪说的第一句话到底是什么,也许,只是一声“嗨”吧!但这声“嗨”,终于了却了文蚕八年来深藏心底的遗憾。 文蚕和安琪跟着大家的话题,聊着自己,也在了解别人,时间不知不觉竟已日照当空。明媚透亮的阳光越过山顶,普照山林灌木,也让公园里的一切暴露在他的曝晒之下。公园晨起锻炼的人流,只剩下文蚕这一组,他们便也不得不各回各家。直到各自分别,文蚕才从奇妙的感受中稍稍回神,仰头望日,心头暖意正浓。 接下来的暑假,文蚕便在殷勤的期盼中渡过每一天。期盼破晓的光辉照亮山城,期盼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汇集南山公园晨练,期盼安琪如朝阳般照亮心头的热火。 这个暑假的后半段,文蚕就怀着那心头的一团热火,匆匆渡过,那火烧得他夜不能寐,却早早起床还精力充沛。那火,在看不见安琪的大部分时间里,炙烤得文蚕坐立不安,思绪飞过重山,却找不到落脚之处。那火,也在能和安琪共处的短短时间里,让文蚕周身的暖流汩汩,生生不息,滋补着文蚕的心房和青春旺盛的生命。 在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文蚕已经可以和安琪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当然,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意,文蚕会把安琪的闺蜜捎带上,一起打趣。把“黑风双煞”的名头安在她们的身上,看到路上盛开的牡丹,便把她们两人比作盛开正艳的血色牡丹。而安琪会微笑着接受,她的闺蜜,会用同样的比喻作为反击。当然,文蚕这种可笑的掩饰,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觉得是有必要的吧?! 暑假的最后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这个早晨,应该是文蚕最后一次和安琪在南山公园“邂逅”,文蚕只觉得这个假期意犹未尽,却又不得不戛然而止。文蚕这天拿了纸和笔,大家运动结束,文蚕便迫不及待把所有人的QQ记录下来,包括安琪的,这种操作好像也是一种可笑的掩饰……当时,手机是个奢侈品,很少人能够配备,尤其在这个闭塞的小县城里。 当天,文蚕很想知道安琪什么时候返校,是不是可以同路,可安琪只说:“不急于这两天,也许要过几天吧。”文蚕有些小小的沮丧,但还好,已经有了安琪的QQ号,还是可以联系到她的。 次日,文蚕返校的时间到了,回想这个梦幻般的暑假,给了文蚕一个终生难忘的际遇。他对生活有了更新、更火热的期盼,那期盼时而让他亢奋,时而让他失落。文蚕不知自己是怎么来到火车站的,也不知自己在看什么、想什么。这个山城的火车站似乎在文蚕出生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现依然如故。 文蚕能看到火车站里有些熟悉的面孔,是高中认识的几个同学,可他兴致缺缺,敷衍地和他们聊着天。接着,文蚕突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上台阶,马尾飞扬,目不斜视,文蚕却看清了她嘴角挂着的微笑…… 曾经的安琪,是文蚕幻想中的缥缈仙子,而现在,落入凡尘,带着生动的俏皮,距离不远亦不近,却在这个合适的距离上,让一些东西慢慢升温。 这无疑是一段让文蚕陶醉的旅程,一伙人在火车上围着桌子聊天、打牌,六个小时的车程竟如此短暂,甚至文蚕来不及去感受更多的愉悦,大伙就又各奔东西了,文蚕亲眼看着安琪头也不回地上了一辆公交车,去了她北京所在的学校。 而文蚕的学校在天津,还要再坐一趟火车。和文蚕同路的朋友不禁问他:“你为什么不去送她回学校,你下了车为什么不和她吃个便饭?” 文蚕被问愣住了,因为这些,他从没有想过,很奇怪,他竟然没有想过这些…… 但,没有想到的,只是这些吗?回想暑假那梦幻般的后半段,文蚕和安琪邂逅并彼此认识,文蚕只固定地期盼着早晨的到来,却从没想过那漫长的白天,也是可以把安琪约出来的呀?!他用自己固定的思路和生活逻辑,去应对这难得的邂逅和机遇,文蚕依然没有主动性,他只是让机遇推着前行。 文蚕还自动过滤掉了一项十分有利的条件,安琪是当时为数不多的人里,拥有手机的那个人,而文蚕竟然只要了安琪的QQ号,文蚕觉得自己没有手机,就没必要留手机号,难道公共电话沟通,不是当时校园恋爱的主流聊天方式吗?手机号没要也就罢了,宿舍电话也没有要,文蚕只关注他熟悉和可把控的方式,思维没有一丝的创造性和跳跃性。 文蚕还需要继续成长,起码现在的表现,是那么的差强人意,而这不成熟的表现又将把文蚕推向何方呢?不管是何方,任何成长都要付出代价,且越到后来,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就越沉重…… 第十章:自酿苦果 文蚕回到了学校,一个假期的身材变化让同学们叹为观止。文蚕却在心里不屑的摇头,和心里的变化相比,这根本算不得什 分卷阅读20 么。 文蚕开始每天晚上固定时间去网吧,且望眼欲穿着这个时间点的到来。到了网吧,正襟危坐,像正在迎接一个神圣的仪式。如果安琪在线上,文蚕便使劲按捺住内心的澎湃,一本正经的打字聊天,可那手,会不由自主的颤抖,文蚕适应了很长的时间,才让自己可以平静地面对着电脑打字。只是表面上平静,内心依然热潮汹涌。 如果安琪不在线上,文蚕便意兴阑珊,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曾经让文蚕入迷的各种游戏,也没有丝毫想要打开的欲望。他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电脑屏幕上,单调的聊天软件,黑白的头像,百无聊赖。 他们一起聊大学的生活,一起聊些很抽象、偏哲学的生活感悟。有次,安琪得知文蚕的英语不好,便立刻切换了聊天模式,全程用英语对话,让本就全神贯注的文蚕,更加汗流浃背,可见,他英语确实很不好。在文蚕百般求饶的姿态下,安琪才收住了神通,却更让文蚕心神摇曳,为之迷恋。 文蚕听说安琪生活淡然,所谓生活淡然,就是基本不锻炼。文蚕便努力怂恿安琪去打羽毛球,美其名曰调节一下身体机能。于是第二天,安琪在线上和文蚕说,她全身疼了一天,且在可见的将来,会疼一个星期……以后,文蚕便再也没有和安琪提过锻炼的事,一个字都没再提过。 文蚕很珍惜,也很享受和安琪的这种沟通的状态,兴之所至,情之所往。似乎全凭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和默契,但,这又何尝不是对难得默契的消费? 再看安琪,在配合文蚕的同时,也潜移默化舒达了自己,让文蚕感到光亮和愉悦的同时,也在温柔地表达着自己,做着自己,且保持着和文蚕在一个舒适的距离上,让两人之间慢慢升温。这是一个女孩的睿智,这种智慧令人羡慕。 安琪这种待人的舒适感,又离不开她的成长环境。当时,手机还是稀罕物件的年代,安琪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手机。文蚕需要每天去网吧和安琪网上聊天,安琪已经有了自己的专属电脑,在宿舍就可以和文蚕聊天。这相对宽松的物质条件,无疑也是安琪情商颇高的辅助因素。在文蚕接触过的人里,能够处理好男女距离感的人很少,而具有这种素养的女生,往往家庭环境相对优渥……一切成长,都与家庭密不可分。 文蚕的大学同学,在经历了一年多的时光之后,有的人双双变成了情侣,有的人又双双从情侣变回了同学,且相处之泰然自若。更有人变回同学关系后,那平平无奇的不甘举动,让多年后的文蚕每一想起,便五味陈杂,不是因为这个同学,而是因为自己的选择,和与这个同学行动的比较…… 那是暑假之后第一个历时较长的假期,国庆节。文蚕和安琪约好,同坐那趟绿皮火车回家。文蚕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意和期盼,给安琪带了个小礼物,天津名小吃十八街麻花……可见,文蚕在追求女生这件事情上,实在是缺乏天分,更也许,还没激发出这方面的天分。而往往,能激发出男生追求天分的女生,也不会是安琪这般,恬适中带着睿智的性格。 像往常一样,文蚕再次体验了一次美妙的旅程。可惜,他依然没有和向安琪询问手机号码,更过分的是,文蚕把自己家的电话号码给了安琪,说可以打这个电话联系。唉!很难想象,这是男人能干出来的事,文蚕到了这个阶段,依然幼稚得不通人情世故。 国庆假期,如果文蚕想碰上安琪,只能靠缥缈的缘分了,也不知缘分还能不能眷顾到他们。 假期刚开始,就有个文蚕的同班同学来到这个县城,他是另一个宿舍的老幺,大家都称他“小六”,小六刚刚和他的女朋友闹掰,而小六女朋友的老家,恰巧就在文蚕所住的县城。小六孤身一人,跑到这个县城,寄宿在文蚕的家里,只为了和他的女朋友复合。文蚕只是以旁观者的心态看待小六的作为,却完全没有意识到,此时的他,缺的就是这种雷厉风行、不管不顾的行动力。 当天晚上,小六的女朋友,和她的家人,邀请小六吃个便饭。小六跋山涉水来追女朋友,心里上没有负担,不过要和他女朋友的家里人吃饭,负担不小,便央求文蚕和他同去。 文蚕心里也没有什么想去或不想去,既然邀请,便同去也无妨。其实,当时的文蚕还是涉世不深,思考太少。有些事情,帮到一定程度即可,太过深入,反而过犹不及,万事需要把握个度。小六和他女朋友,以及他女朋友家人间的事情,为什么文蚕要进去掺和一脚,很难想象,也很难理解。 当然,这些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处世哲学也不见得可以通用,去或不去,本也无妨。而接下来,文蚕和小六打了个黑车,前去小六女朋友家赴宴。 小六在车里一直讲述他女朋友为人如何的好,县城里的人如何淳朴,对文蚕如何的感激等等。文蚕本在迎合着,却突然静默下来。 文蚕在车里看到马路上有两个人在散步,安琪和她的闺蜜,两人慢悠悠在马路上走着,目视前方,似在等着什么出现般。 车很快从她们的旁边驶过,她们必然发现不了车里的文蚕,而文蚕却在车里陷入了矛盾之中。没想到“缘分”这个东西还是眷顾到了文蚕和安琪,只是这次,缘分的降临 分卷阅读21 需要伴随文蚕的选择。命运再次把文蚕推到了一个关口,主动权直接递到了文蚕的手里,不给他丝毫准备和抵赖的时间。似乎命运都想在关键时刻,推文蚕一把,让他破茧…… 文蚕只挣扎了一会儿,便任由小汽车载着自己远去,心里只留下叹息和无奈,以及,一晚上的魂不守舍。 文蚕再次选择了不作为,如果他当时,选择和司机喊停,选择和小六说:“对不起,你自己去吧!”选择打开车门,追向安琪。他也就知道了如何做选择,如何让自己把握主动权,也就冲破了一直以来不会选择、没有担当的桎梏,那冲破禁锢的成长将何其美妙?只可惜,这一切只是时过变迁后的忏悔,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本可追求的美好,从身边擦肩而过。他能做的,就是在一个个黑夜里,为自己的无所作为辗转反侧,且仅此而已…… 恋爱的萌芽,只是让文蚕迷失在了温暖的迷雾里,却没有给他冲破迷雾,迎接光明未来的动力。 不久之后,文蚕和安琪假期结束,安琪在北京,文蚕在天津,依然用QQ维持着联系和沟通,一切又如以前般,情况没有得到丝毫的改善。 世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没有进展的不温不火,其实已经在临界冷却的边缘徘徊,可惜,文蚕并不自知,他心里的美好,还存在于绚烂的幻想里。 又过了不久,时值深秋,秋风突起,落叶缤纷。文蚕如往常般,坐在了网吧的电脑前,而安琪的QQ也在差不多的时间点上了线,可在那边和文蚕聊天的,却不是安琪,而是安琪的闺蜜。 文蚕很诧异,便问发生了什么?安琪的闺蜜说:“安琪此时正躺在床上休养,安琪的学校组织献血,而她在今天上午献血的时候,晕血导致晕厥,此时还依然没有力气下床。” 文蚕听后,大为震惊,他第一次听说献血的事情,而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事情的结果。文蚕百感交集,却又无处发力,在网吧里坐立不安。 安琪的闺蜜突然打字对文蚕说道:“我觉得你这个时候应该过来这边。” 文蚕心里不住点头,“是了!是了!此时我应该在北京,在安琪的身边。”可文蚕心里也在打鼓,他没有独自去过陌生的地方,而安琪所在的大学,对文蚕来说,竟也是个陌生的地方…… 但不久,安琪的闺蜜又打字对文蚕说:“安琪的意思是,你还是不要过来了。你过来还要找住处,不方便。” 文蚕长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只打了两个字过去:“好吧!”文蚕竟然坦然接受、就坡下驴了…… 又过了几日,叶落无声,枝头荡荡。这是个看似平常的夜晚,文蚕和安琪依然在网上相见。他们聊了一会儿,安琪突然问道:“你之前谈过女朋友吗?” 文蚕看到这个问题,脑袋里一片轰鸣。他很确信,安琪知道他和梁雪的事情,高中那个模考的下午,文蚕依稀记得安琪当时的眼神。可文蚕接下来的行动,很好的解释了“一叶障目”这种自欺欺人的行径,用自己都无法被说服的语气回了句:“没有,真的没有!” 文蚕当天晚上走出网吧,回了宿舍,一直心神不宁,文蚕觉得自己做了件蠢事,很蠢的事,可当时的文蚕却依然无法给出最合适的答案。说真话吗?不合适,说了真话后边要怎么聊,文蚕已经和安琪说过,她是文蚕初中、高中的暗恋,却在高中最后阶段和别的女孩恋爱了?!那就只能说假话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安琪和文蚕再次网上相见,安琪便直截了当地说:“对不起,我们还是分开做朋友吧!真是对不起……” 那一晚,文蚕已经忘记他们还聊过些什么,他只记得,那一整个晚上,电脑屏幕都是模糊的,那一整个晚上,文蚕都在不停的落泪,那一整个晚上,安琪的影子不停在文蚕的心中闪过,初中时竞选《萌芽》编辑社社长的光耀,无数个和文蚕擦肩而过时的拘谨,南山公园里笑逐颜开、开朗俏皮的阳光……可那一整个晚上,文蚕竟然没有说出一句可能挽回的话。 多年后的文蚕,经历了高山低谷、风风雨雨的爱情,再捻起曾经那段闪烁着淡淡的柔光,由暗恋转变成半现实半虚幻的爱恋,文蚕轻轻抚摸着这段记忆,思绪漂浮。 任何突发事件,不论好坏,都是一个转机,而文蚕前前后后,浪费了三次转机。 第一次转机,文蚕得知安琪晕血而卧床休息,被安琪的闺蜜提醒,文蚕所作出的第一反应是对的,他要到安琪的身边去。这是一个突破半虚拟恋爱的转机,可一个男人的顾虑竟然是因为没去过而心生怯懦,不如说,那时的文蚕,性格里本就深深藏着懦弱。结果安琪只是稍稍拦了一下,文蚕便从善如流。懦弱如斯的文蚕,失去了打碎、突破懦弱的机会,更失去了和安琪更进一步发展的机会。这般情侣间稀松平常的事情,竟还需要安琪的闺蜜提醒,本就表现得很不及格,最后竟然连做都没做,这种表现只能打负分! 第二次转机,安琪询问文蚕之前是否有女朋友,这是一个回答是与不是都差强人意的问题。同时暴露了文蚕的又一性格弱点,在自认毫无办法的时候,自欺欺人。对于这样的送分题,连电话都可能沟通不清, 分卷阅读22 却要通过打字来回答,把字打出花来也无力回天。这是文蚕突破懦弱的第二次机会,他只需要打字告诉安琪:“我见面跟你说!”便径直去北京,去到安琪的身边,坦然告诉她初中、高中记忆里和安琪有关的一切,不需要有隐瞒和评判,一切都让睿智的安琪自己去体会,这何尝不是一个面对面沟通情感的绝佳时机? 第三次转机,安琪和文蚕说我们还是做朋友吧,文蚕的表现竟是默然的接受。不难看出,那刻的文蚕不单懦弱,也自卑,这种自卑只有打击真正来临的时候,才会体现得淋漓尽致,竟然连一句不舍和挽留的话都说不出。说到底,文蚕还是觉得安琪如此优秀,自己触碰不到。其实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安琪依然在网上和文蚕聊天,安抚文蚕。而这是文蚕的最后一次机会,他只需要去北京,面见安琪,去坦述自己的心境,去把那么多想说的话面对面告诉她,不论结果如何,起码没有遗憾,也让他沉闷的生活路径增添一些激进,让他摆脱懦弱和自卑的束缚。 只可惜构想的这一切,多年后都变成了如果的遐想。文蚕在生活里摸爬滚打,慢慢觉醒,回过头来看着当初的自己,只有苦笑着摇头,再摇着头咽下当年自酿的苦果…… 第十一章:山重路漫(终章) 严冬驶过,春暖拂来。文蚕也终于购买了一台手机,他拿着刚刚购买的手机,脑子却空白一片,他发现自己没有安琪的手机号码。文蚕不禁叹息,为什么这个手机来得如此之迟,为什么半年前没有想到买款手机?早买半年,也许世事便已不同。可文蚕这半年错过的机遇,又何止只是手机? 时光匆匆,又过了半年,文蚕辗转获得了安琪的手机号码,两人却已经没有了默契的言谈,对话就事论事,再难深入内心。曾经得过且过的时光和文蚕毫无创造的生活惯性,把两人本来浓厚的默契,消耗殆尽。 一天晨起,文蚕揉着酸涩的眼睛,怀着酸涩的心情醒来,环顾枕边,湿痕一片。一整个晚上,安琪在文蚕的梦里魂牵梦绕,醒来时,安琪似带着文蚕的青葱岁月和年少懵懂,一去不返了。那以后,文蚕和安琪再无交集……原来一个人在梦里近距离出现,她也便在现实生活中渐去渐远。 多年以后,文蚕已经有了妻子,有了家庭。一天清晨,妻子从睡梦中抽泣而醒,对着文蚕不住道歉,说梦到了大学时候的男朋友,想必也是她的初恋吧!文蚕看着妻子梨花带雨的模样,似曾相识。而文蚕的心里没有丝毫的波澜,他早在五年前,在大学的宿舍里,就经历了和此时妻子一模一样的情形。他知道,妻子梦里出现的那个人,从此以后,将和自己的妻子形同陌路。 文蚕脑子里只有一个疑问,是不是所有刻骨铭心、又无疾而终的爱恋,都会经历一番梦魇的洗礼。洗礼过后,那段爱恋便成了记忆里的一段文字或一个符号。 没人说得清,爱情最好的样子是什么,更没人说得清,婚姻最好的样子又是什么。就像《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安和田润叶,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大概是爱情最美好的一种类型了吧?可两人最终却未能走到一起,反而孙少安和贺秀莲,田润叶和李向前纷纷结为了夫妻,这两对夫妻各有各的悲喜,却让我们看到两段婚姻各自的美妙和感动。 只要用心去经历的爱情,和用心去浇筑的婚姻,便都是最好的爱情和最好的婚姻。 心路当是如此,但行为和行动,却是十分值得反思和剖析的部分。心里所想和身体力行不能达成一致,是文蚕每次的回忆,都黯然神伤的源泉。 文蚕已经慢慢在生活中,探寻到自己的弱点所在,性格弱势的惯性,一次次要把他拉向深渊,文蚕时刻提醒自己,要积极,要跳出惯性,要有创造力,要把握主动,要探寻自己真实的内心所想,再顺着这份真实去做选择。 文蚕深知抵御这些性格缺陷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和努力,同时又能获得怎样成长的喜悦和痛苦。 又过了几年,上天赐给了文蚕一个小公主,文蚕倍加爱护。他怕自己性格的弱势继续折磨闺女,便有意识地做着正向的引导。 他怕女儿不会做选择,便在生活中处处询问女儿的意见,尤其逛公园的时候,文蚕对女儿说:“今天爸爸妈妈继续听你的,你说往哪走,我们就往哪里走。”所以在公园里,闺女决定着游玩的路线。时而文蚕会问女儿这么选的原因,鼓励她说出自己的理由,并对她说出的合理理由赞赏有加,哪怕是天马行空的理由,文蚕也会微笑着点头,并束起大拇指。 文蚕怕闺女思维僵化,没有创造性,在闺女突然跳出一个想法或办法的时候,哪怕这个想法或办法在大人眼里多么的不切实际、幼稚可笑,文蚕都会配合着闺女完成整个想法的构建和验证。最终虽然失败,但文蚕会很吃惊地说:“呀!你这个办法其实挺好的!竟然不行,那就再想想其它办法吧!”就这样,闺女慢慢有了自己的口头禅:“我有一个办法……”、“我要做个……” 都说生活是最好的老师,文蚕深有体会,他在避免着生活带给自己的障碍,继续横在闺女成长的道路上,便有意识地调整着自己面对生活的态度。只是努力改变 分卷阅读23 的这一切,是否会让下一代又有了新的困惑,文蚕不得而知,成长,本就是一个伴随一生的未知命题。 人有了痛的经历,才会有反思自己的动力,痛得越狠,动力越强,文蚕和安琪这好似没有开始的爱恋,其实是文蚕真正意义上经历的痛,也是文蚕跳出自我,审视自我的开端。真正开始自我反省和试图改变,他还需要经历一番磨难,我们先按下不表(也或者有机会,以后再慢慢说来)。只说这成长的觉醒,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如果这成长和代价再早些到来,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但要相信,一个人他所遭遇的所有磨难,都已经是对他最好的安排…… 现如今,文蚕就定居在北京这个曾经想来却不敢来的城市,而这个城市在文蚕心里依然是熟悉着,又陌生着。 文蚕的家乡,那个曾经闭塞的山城,通了高速公路,往返北京,单程只需要两个半小时。那趟单程需要六个半小时才能往返北京的绿皮火车,逐渐被人们忘却、抛弃,现在的人们已经无法忍受如此之慢的交通工具。 随着高速公路的通车,闭塞的山城,鸡犬之声渐渐沉默,机车轰鸣、修路建楼喧嚣之声经久不息。山城周边,相继建起了一个个旅游胜地,供在北京繁忙工作的人们,周末闲暇之余前来度假。这一直沉睡中的山城,终于慵懒着觉醒,并睡眼惺忪着加入了向前奔跑的洪流之中,只是几年的时间,便以轻装素雅的面貌,展现在曾经的山里人面前…… 文蚕的老叔文涛、二堂哥文闯,时而从上海返回山城呆上几天,一反以前对老家的评价,看着一重重翠绿的青山,都不禁赞叹:“老家的空气可真好,在这里生活挺好!” 这前后评价的反差值得人思考,当快节奏成为生活的主旋律,那相对的平静便显得十分难得,随着城市进程的加快,这份平静又能保留多长时间呢?人总是对难以获得和即将失去的东西产生缅怀和珍视的情绪。 现如今的文蚕,已经走出山城将近二十年,山城也已经不是曾经文蚕脑海里的故乡,已经找不到曾经的痕迹和心境,甚至,已经找不到心里暗藏的那些瞬间。 虽然文蚕每一放假,都要回家乡去看一看,但他更像是个过客,不问过去,也不问未来的过客。 文蚕的女儿从小在北京长大,对山城里的一切都好奇不已,一说回老家便兴奋得觉都睡不着觉,在北京待得时间长了,还要问文蚕:“我们什么时候回老家?” 文蚕看着手里的书,不假思索地说:“可以啊!下次放假的时候。” 女儿有些失望地问:“那什么时候放假?” 文蚕继续头也不抬,不假思索地说:“怕是快了吧!再等一两个月吧!” 女儿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问:“爸爸,你从小就在老家长大?” 文蚕抬头看了一眼女儿,又把视线回归到手里的书上,点点头,“是呀!爸爸就是从那个山沟沟里走出来的。” 女儿瞪着大大的眼睛,眼睛里闪着不解的疑问,“老家多好呀!为啥你要走出来呢?” 文蚕合上了书,定定地看着女儿,女儿也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文蚕,文蚕思考良久才说:“山重路漫,迷雾累累,也许爸爸迷路了吧!” ……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