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是安定》 分卷阅读1 《最难是安定》作者:Moffo 文案: 一个差点被生父踹掉,跟母亲相依为命;一个生下来就没了妈,又被扔出家门。墓地相遇的苦命姐弟相互照顾相互搀扶着长大,却不想长大了之后命运的考验仍旧没有停止。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坎坷,他们会如何抉择?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三教九流 市井生活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岑安,赫定 ┃ 配角:沙松涛,沙松浪,马影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没爹没娘,自立自强。 立意:勤劳致富,健康成长。 第1章 孤家寡人 “我就是要嫁给他!这辈子我谁也不嫁,谁劝也没用!”岑雪红着一张脸,隔着茶几跟沙发上的父母叫嚣。 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岑雪因为那个男人而跟自己父母吵架。 岑雪的父亲突然起身,一个巴掌扇到了那张因为生气而有点泛红扭曲的脸上。 岑雪捂着脸慢慢转过头来,眼睛里写满了愤怒和难以置信。 “你打死我也没用!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了,这辈子我就跟定他了!”岑雪微怔过后,眼圈渐渐泛上了泪。 “小雪啊,你是,是想逼死爸妈吗?你,你怎么能这样啊… …”岑雪的母亲哽咽地说不完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给我滚!从此以后这个家再也没有你这个人!给我滚!滚!!!”岑雪的父亲脸红脖子粗地吼道,因为生气,他脖子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一条一条延伸着这个男人的怒意。 岑雪红着眼眶捂着脸,头也不回地奔出了门。 此时外面正飘着鹅毛大雪,隆冬的风吹刮着红肿的脸。这一巴掌打得十分狠,下个楼的功夫,岑雪的脸已经肿了起来。 她随意捧起地上一把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雪,压了压扁,贴在了脸侧那火辣辣的地方。 充血红肿的脸颊本就烧着疼,现下再加上雪的冰冷,直疼得岑雪呲牙咧嘴。 她从小就主意正,谁说什么她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也“嗯啊”答应着,但心里还是会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不过父母的话她大多还是听的,也算孝顺。但唯独在这件事上,她就像着魔一样,半个字儿的劝也听不进去。 那是个长相斯文的男人,对她很好,说话总是轻声细语,俩人在一起时,会给她做饭,会给她按摩,除了有几次俩人发生口角、那男人动手打了她之外,这男人简直是个完美的对象。 她父母也正是因为女儿挨了打,所以坚决不同意岑雪继续跟他来往。 但是岑雪仿佛走入了迷魂阵,这男人总是三言两语间就能让她丢盔卸甲。每次打完岑雪,他都会更温柔地认错,说自己很爱她,太怕失去才会这样,极尽温存。 年少的女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做了甜言蜜语的阶下囚,一次一次,岑雪都选择了原谅。 脸颊上的雪化开流了下来,冰冷的液体把岑雪拉回了现实,她“嘶嘶”抽着气往那个男人家走去。 “小雪,你这脸是怎么了?”男人开了门把岑雪迎进来。 岑雪没说话,眼泪先下来了。 “你别哭啊,到底怎么回事?今早回去不还好好的吗?”男人关切地伸手轻轻碰着岑雪已经肿起来了的脸。 “我爸打的,我没家了,他们把我赶出来了。”岑雪抽噎着说。 “没事啊,别哭了,”男人把岑雪拉进怀里搂着,“我去给你找点冰来敷着,好吗?” 岑雪点了点头,坐在了沙发上。 男人拿了毛巾包住冰块过来,坐在沙发上小心地帮岑雪敷着红肿的脸颊。 “都是我不好,”男人说着揽过了岑雪的肩头,“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跟家里闹成这样,对不起,小雪。” “不怪你,我爱你,我想跟你在一起,虽然你什么都没有,但你对我好,我心甘情愿跟着你,而且我相信,我们以后会好的,什么都会有的,对吗?”岑雪看着男人,眼里满满的情愫。 “嗯,我一定会对你好的。”男人亲了亲岑雪的额头。 俩人吃过晚饭,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男人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岑雪借着要倒水的由头起身去了厨房,她端了水回来,坐在了沙发的另一侧。 “小雪,你坐那么远干嘛?”男人笑着又凑了过来,悉悉索索动手动脚。 “亲爱的,我,我怀孕了。”岑雪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同时又有着即将为人母的期待和幸福。 男人脸上的表情闪过一瞬间的阴沉,很快又恢复如常。 “你想留着吗?小雪?”男人摸着岑雪的脸说。 “这是我们的孩子,你不想吗?”岑雪有点惊讶。 “可是,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啊,拿什么养孩子?” 男人的手还在岑雪的身上游走,弄得岑雪有点不自在。 岑雪稍微往旁边挪了挪,说:“等孩子出生了我可以去找 分卷阅读2 工作,没关系的。” 可男人不依不饶,像是今天一定要做点什么。 “你干嘛?”岑雪说,“医生说头三个月很脆弱,不能,不能那个的。” 男人的脸终于再也挂不住,掉了下来,说:“那就去打掉。”语气平淡如水,但又有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感。 岑雪惊讶地盯着他。面前这个男人有着姣好的容貌,看上去文质彬彬,对她也很好,说不上百依百顺,但也是基本有求必应。岑雪实在想不出,这样的人,自己爱的人,怎么会,又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男人不紧不慢地重复:“打掉。” 岑雪扬手就是一巴掌! 男人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 岑雪惊讶地看着他,又颤抖着想收回自己的手,但是却在半道被对面人有力的手截在了空中。 “你敢打我?”男人用拇指擦了擦嘴角渗出来的血,往地上“呸”地吐了一口血沫。脸上淡漠的表情完全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看得岑雪想要缩起身来。 下一刻,男人一扬手就把岑雪拉到了地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妈的,敢打我!” 他骑到岑雪身上,拳头和巴掌雨点般往岑雪脸上身上招呼。岑雪被他打得嘴角见了血;男人似乎还嫌不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抬起一脚踹向岑雪的小腹。 岑雪吓得立刻用手挡了一下,但是还是被踢得不清,她觉得自己的手和肚子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男人接着又抡起脚,往岑雪的后腰和腿上连踢带踹。 岑雪觉得自己快死了。 她趁男人蹲下来的间隙,抓起茶几上的水杯,想也不想使劲儿往男人后脑砸了上去。 “臭娘们儿!”男人被砸之后像是晕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岑雪趁着男人还没缓过劲儿来,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间屋子。 第2章 相依为命 阴沉沉的天压在头顶,雪花扑簌簌落下来,一点没有要停的意思。 没处躲,没处藏。 跑出楼道的岑雪不敢停,她怕一停下来,那个人就会追上来,她刚刚逃出来,不能让人再把她拉回去。 跌跌撞撞不知道跑了多久,岑雪实在没力气,终于停下了。她喘着粗气往前面的公交站挪。 今天下大雪,出门的人很少。岑雪就那么脱力地靠在公交站牌的杆子上,眼睛望着空旷的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为着自己好的父母,被自己一次次忤逆,到最后把自己赶出家门;自以为找到的真爱,不想担任何责任,为了自己快活居然要她把孩子打掉,还不止一次对自己拳脚相向。 失败啊!真失败! 街道开始扭曲,目光所及之处的楼诡异地跳了起来,鼻子有点酸。 岑雪狠狠掐了下自己的手心,你哭什么哭?有什么脸哭!自找的!都是你自找的!认人不明,自讨苦吃!该! 她粗暴地抹了把脸,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 车上没几个人,冬□□服颜色深,岑雪狼狈的痕迹基本上看不出。她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了。眼睛随着公交一圈圈儿的路线看着这个她生长的城市。 “终点到了啊!”司机师傅在前面喊。 岑雪没魂儿一样下了车。 火车站。 这车的终点是火车站。 走吧,离开这儿。心里有一个声音说。 “由本站开往兴市的K430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了,请各位乘客… …”火车站的广播里,平板的女声说道。 “你好,帮我打一张去兴市的票。”岑雪趴在窗口说。 “要几点的?”售票员大姐问。 “最近的是几点?” “现在检票这个还有座,要吗?” “要!” “那你得抓紧点儿啊,别赶不上车。”售票大姐细心地补了一句。 “哎,谢谢啊!” 岑雪拿过票和找的钱,逃也似的往检票口走。 直到车已经开了,岑雪脑子还是乱的,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她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自己,她甚至没脸再出现在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愧疚和耻辱撕扯着她的理智,她终于哭了今天的第四场,脸埋在手里,抽噎着。 南市和兴市离得不远,不到三个小时,她就到站了。 下了车,她发现这里也在下雪,而且好像比她家还冷几度。她把拉链拽了拽,裹着衣服往出站口走去。 “去哪啊美女?差一个人,上车就走。” “住店吗妹儿?咱家环境可好了。” “半夜下车饿了吧美女,咱家店拐弯就到了,吃个饭呗!” … … 下车的人少,目标就更明确,岑雪被火车站周边一圈的服务行业基本邀请了个遍。她也不说话,就往前走,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能去哪。 分卷阅读3 走了大概十分钟,脱离了火车站过于热情的商圈,岑雪找了家店,要了一碗面,没滋没味地吃了;之后又出门右转直接进了旁边的小旅馆。 岑雪做了一宿的梦:她走在雪地里,雪花飞了满天,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就在前面,却是怎么走也走不到,那栋楼就一直保持在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看似走几步就能到,却又怎么也到不了。 梦里那个男人还在追着她,一会儿是笑脸,一会儿是面无表情下一刻就要动手的样子,他过来要拉她的手,两人离得很近,两只手像是下一刻就会挨上,岑雪吓得一直跑,想回家却怎么也走不到,身后的人又锲而不舍地跟着。 一晚上跑下来,岑雪出了一身的汗,肌肉酸痛,简直比熬了个通宵还累。 而且她醒来后发现,自己肚子发凉,还有点疼。这把她吓坏了。 起床之后,她顾不上省钱,在早餐摊随便买了包子吃了,就打了车往妇幼医院去了。 好在医生说她只是情绪波动较大没休息好,加上是头胎,有点动了胎气,其他没什么大碍,只要注意休息和饮食营养就行了。 岑雪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有家不能回,没脸回,又眼瞎看上了一个人渣,这个孩子,现在是她唯一的希望,说是她盼着自己能有个伴也好,或者是出于母亲对孩子的爱也好,总之,她想要这个孩子好好地来到世上,好好地长大。 转眼间,女儿已经长到了六岁,小家伙生得十分可爱,相貌十足十遗传了岑雪,性格却是十分早熟。 岑雪这几年靠着帮人做洗衣服、织手套、打包装之类的零工,倒也把母女俩稍显清贫的生活料理得井井有条。 “安安,手套捆好了吗?”岑雪挺了挺酸痛的腰背,用手捶着。 “弄好了妈妈,我帮你捶捶。”小岑安把捆好的手套放到角落,懂事的挽起袖子过来给岑雪按摩腰背。 岑雪月子没坐好,一个是没人照顾,二个是条件不好,所以落下很多病根,加之又要一个人赚钱养家带孩子,所以这几年小病小灾从没断过。 岑安人虽小,手却很有力道。 “安安,你下半年就要上学了,我们去下坡那个回民小学好不好?”岑雪边低头搓衣服边说,“松涛、松浪和马影也都跟你一起上学。” 沙松涛和沙松浪是一对双胞胎兄弟,跟他们一样,住在这个马家大院里,院里除了岑雪和岑安母女,其余都是回族。 马影也住在大院里,其实大院不是马家的,可能只是因为之前住在这的人姓马的比较多,索性就叫了马家大院了。 马影还有一个姐姐,叫马琼,大马影四岁,学习不好,也不爱上学,家里打算让马琼上完初中就留在家里帮忙养羊,等着嫁人。 “嗯,妈妈,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岑安接过岑雪洗好的衣服,踩着小板凳晾在了晾衣绳上,动作流畅老练,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安安,明天过生日想吃什么好吃的?妈妈给你做。”岑雪想站起来活动活动腰,坐了一个上午,感觉身体灌铅一样的沉。她刚站起身,就看到太阳、院门和晾衣绳下的小姑娘依次转着圈在眼前闪过,之后就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第3章 门里门外 “妈妈?”岑安愣住了,小声叫了一下。 “妈妈!沙婶!”岑安吓坏了,跑到沙家叫人。 救护车很快到了,医护人员和邻居们把岑雪折腾上车,又给岑家锁了门。 沙婶带着岑安上了车。 “安安哪,你别怕,妈妈可能是太累了,睡一下就好了,啊。”沙婶环抱着岑安小小的身体,一手拉着她的手,一手给这个孩子顺着后背,一下一下。 “嗯。”岑安颤抖着应了一声。 沙婶不知道的是,这不是岑雪第一次晕倒,只不过前两次岑雪只是晕了,扶着东西站了站,又缓过来了;这次却是倒了,再没起得来。 已经过了深夜,岑安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凳上,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沙婶回家照顾家里了,临走还买了饭。那饭就在长凳上那么放着,买来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深夜的医院苍白惨淡,头顶明晃晃的灯挣扎着想照亮远处幽深的走廊,却是徒劳。 医生满头汗走出来,却不见成年人,只看到一小团从凳子上跳下来,急着步子朝他走来。 “叔叔,我妈妈怎么样?”岑安仰着小脸问。 “孩子,你爸爸呢?家里大人呢?”怎么没个成年人在这守着,丢个孩子在这。 岑安手指绞了绞衣摆,“我家就我跟妈妈,没别人。”没有爸爸,没有其他成年人,只有我跟妈妈。 医生蹲下来,似是轻叹了口气。 “叔叔你说吧。”岑安直视着医生的眼睛,眼里是不属于她年龄的成熟和冷静。“妈妈她……她还能给我做好吃的吗?明天是我的生日。” 分卷阅读4 “急性脑溢血,虽然送得及时,但是病人身体底子虚亏,加上常年劳累过度,营养跟不上,又是突然站起身……”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沙叔沙婶都来了,沙婶搂着岑安的肩膀,企图给这个小小人儿注入点叫勇气或是安慰的东西。 岑安盯着手术室,那扇灭了灯的门,把她和妈妈隔开了。 门里门外,阴间人世,不复见。 开学的那天,沙婶带着马家大院的学龄儿童们去报道了。 岑安、马影、沙家的双胞胎兄弟沙松涛和沙松浪,都分在了一个班。 “王老师您好,您现在有空吗?我有点特殊情况想跟您说一下。”沙婶把孩子们带到教室门口,让他们自己进去之后,对班主任说。 “好,没问题。”王老师跟沙婶走到了走廊拐角的地方停了下来。 “您好老师,我是沙松涛和沙松浪的妈妈,我这俩儿子是双胞胎,比较调皮,以后您就多费心了,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请您一定告诉我们;那个,如果孩子不听话,您就揍,没事的。”沙婶有点紧张地搓着手。 “您放心,每个孩子我都会用心去带,但是我不会体罚学生的,这不合规定,不过有什么事情我还是会多跟您沟通。”王老师微笑着说。 “还有,就是岑安那孩子,”沙婶说着,眼眶突然有点红。 “岑安那孩子命太苦了,她妈妈上半年突然去世了,家里条件又不好,本就是母女俩相依为命的,现在这孩子真是无依无靠的,我们都住一个院子,虽然平时能照顾的都尽量照顾,但总也不及父母不是。” “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到哪都不愿意给人添麻烦,她在学校里要是有什么事,您跟我说就行,先谢谢您了王老师。”沙婶有点哽咽地说,末了还鞠了个躬。 王老师赶紧用双手扶住沙婶,拍了拍她的手臂,道:“放心吧,这孩子也是可怜,我会照顾她的。” 沙婶这才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老沙,”沙婶把草往喂马的石槽里放,“你说这小雪和安安咋都这么命苦呢!小雪吧,年纪轻轻就去了;安安呢,又小小年纪没了妈,你说这都啥事儿啊?唉。” “说这些干啥,听得人心里怪难受的,安安这闺女太可怜了,咱以后能帮就帮。”沙叔拿着刷子给马梳着鬃毛。 那是一批深棕色的公马,毛色油亮,体型健硕。沙叔家靠着拉马车跑活儿维持生计,什么都送,大到搬家挪院,小到理石建材,日子倒也富裕。 这天放了学,安安在小卖部买了一个馒头一包榨菜,放到书包里装好。 这是她的晚饭。 沙婶让她每天都过去吃饭,但是岑安不想、也不好意思总去,她不愿意给人添麻烦,况且岑雪也留了些钱给她,自己一个人省吃俭用的话,还是能挺个几年的。 进屋开了灯,岑安倒了杯开水,把自己简单的晚饭吃过了,开始做作业。 老师留的作业不多,没一会儿就写完了。 岑安收好东西,烧了水在浴桶里洗了澡,又把衣服一点点搓干净晾了出去。 这个房子的格局有点像是筒状。最外面是大门,进来之后是个小院,小院右手边是个仓房,放杂物;左边是住人的,进屋先是厨房,然后就是卧室了,没厅。 屋子不大,门开在正中间,左手边靠墙摆了张双人床,对着门是个双人旧沙发,虽然旧但是很干净;靠着门右手的墙摆了个电视柜,上面放着个黑白小电视,时不时还跳个雪花,得拍拍才能继续看。 电视柜旁边是张一米二见方的桌子,吃饭学习都用它,桌子上还铺着岑雪之前买的白底碎花的桌布;桌角处放了盏紫色的台灯,是岑雪在二手市场花五块钱高价淘来的,还跟老板要了个灯泡,据说是护眼的,为了岑安上学之后晚上学习能不那么费眼睛。 岑雪置办的一切都还在,可是她人却不在了。 岑安看着小小的房间,第一次觉得有点空。 很奇怪。 有时候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并不会有多么强烈的反应,但是往往在生活渐渐回归正轨之后,命运的警铃会突然大作,提醒你一切都相同,一切又都不同了。 打得人措手不及。 岑安捂着头,慢慢蹲了下来,这是岑雪死后第一次,她失声痛哭。 哭自己孤单的生活,未知的将来。 哭自己不再有,而别人都有的,妈妈。 第4章 墓地惊魂 深秋,叶子落了满地,刚扫出一片干净地儿,一回头又落了几片。 像是斑驳的生命执着地想要留下存在的痕迹。 岑安来到岑雪的墓地。 她拿着一束路边采的野花,黄色白色粉色都有,用扎头发的皮套捆成了一捆。 岑安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裤子,她看大人们去墓地或者火葬场都这么穿。岑安皮肤本就白,再加上黑色一衬,竟显得有点苍白了。 分卷阅读5 她的长相和皮肤都随了岑雪,半点没像她那个不知在哪的缺德爹。 她用手绢扫了扫墓上的薄灰,把花放了上去,自己就对着墓碑盘腿坐在了地上。 岑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也不知道来了这,对着一块大石头和一张照片能说些什么,但她还是来了,可能只是想看看妈妈。 许久,岑安才试探着开口:“妈妈,你能,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一阵风刮过,岑安觉得脸上冰凉,伸手一摸,是眼泪。 她就这么低头不知所措地淌了会儿眼泪,才继续道:“妈妈,我上学了,老师对我挺好的,我跟松涛、松浪、马影都在一个班,那个,我会努力学习,然后……” 然后怎么样?好好孝敬你? 岑安没再说。 她还是低着头,眼泪也风干了。她已经不知不觉在这坐了一下午,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天色都开始暗下来了。 “妈妈,我回去了。”岑安用手支着地,站起身来,对着岑雪举了个躬,“下次再来看你。” 她正转身准备往回走,余光看见岑雪的墓碑背面,像是有一团影子;岑安一个激灵,头发根都竖起来了。她赶紧往出走,却听到后面有悉悉索索的响动,就像有人在后面跟着她一样。 岑安越走越快,她不敢回头。 小孩大概都是怕鬼的。 岑安捏住衣角,企图通过那用力的手指转移一点点紧张和压力。可一个没注意,她被路上的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摔了下去。 这一摔不要紧,岑安倒是看清了后面一直悉悉索索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孩,眉目清秀,眼睛还是灰蓝色的,脸上蹭了几道泥印子,好像还有眼泪的痕迹,把那几道横在脸上的泥印子冲了两条沟出来,但依旧瑕不掩瑜;身上的衣服滚了好多叶子和灰,整个人有点瑟缩,像只可怜的小松鼠。 “你,你你,是谁?干嘛跟着我?!”岑安有点紧张地说。 小孩低着头,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地上的岑安。 岑安连忙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揉了揉摔疼了的屁股。 “你为什么跟着我?”岑安问。 “你,干嘛不说话?”见对方不吱声,岑安稍稍放低了声音。 “……” “我,我得回家了,你也快回家吧。”岑安说完就转过身去,继续往家走。 岑安边走边回头,看见那个好看的孩子居然还跟在自己身后,也许是同一条路吧,岑安想。 可事实证明,她错了。 一直到了家门口,小孩还跟着岑安,见到岑安拿钥匙开门,他就在旁边站着,也不说话,就还是那么看着岑安。 岑安被他跟了一路,虽然还是有点害怕,但这孩子看着就比她小,她也就没怎么太在意。 进了院子,岑安照旧关上了门,虽然她不怕,但也不能没有防备心,这是岑雪教的。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岑安淘米煮饭,准备把早上去菜市场买的白菜炒了,再煮个鸡蛋,就是晚饭了。 刚煮上饭,还没开始洗菜,外面就开始打雷。像是老天爷爷突然发难,一时间电闪雷鸣,很是吓人。 没几分钟,倾盆的雨就哗啦啦瓢泼一样落了下来。 “啊!我的衣服!”岑安突然想起自己的校服还晾在院里没收进来,赶紧放下手里的菜往外跑。 院子里连着卧房和仓房的房顶拉了几条线,一些用来晾衣服,一些用来让喇叭花顺着爬。以前母女俩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却很有生活气息。 岑安抢救了已经洗好的衣服,虽然速度已经够快了,但还是淋湿了,得重洗。 正当她抱着衣服往屋里跑,余光看见那个小小的影子还缩在门口,她家的大门上面有个小雨棚,但是只能暂时的避一点小雨,像现在这种倾盆大雨,一下子就把人打透了,想都不用想。 岑安站在门口,想了一会儿,小跑过去把院门打开,对着那个小孩说:“你先进来躲躲雨吧。” “给,先擦擦水吧。”岑安找来一条干毛巾,递给小孩。 “你应该是男孩吧,衣服先穿我的吧,把这身湿了的换下来。”岑安又转身找了一身干衣服,递了过去。 不怪岑安不确定。 眼前的小孩长得很是好看,头发也不是沙家两兄弟那种野小子的寸头,而是有点长,甚至挡了眼睛。 岑安递了毛巾和干衣服之后,就转身去洗菜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真的不会说话吗?那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岑安边洗菜边问。可回答她的依旧是无声无息。 把菜洗好切好,岑安准备去拿鸡蛋。一回身刚好看到小孩已经换好了衣服,正打量着这间屋子。 岑安拉过两张凳子,跟小孩面对面坐下。 “你真的不会说话?”岑安说着,还比了比自己的嘴巴和耳朵,摇了摇头。这是她自己理解的“不会说话”的 分卷阅读6 手语。 “会。”小孩说了第一个字。 岑安兴奋地看着面前这个洋娃娃一样的小孩,那感觉就仿佛自己养的小狗终于学会了坐下和握手。 “那你是男生吗?”岑安又问。 “嗯。”这孩子惜字如金,每次答话都跟蹦豆一样,不过相比起开始的不说话,岑安还是很满意的。 “你叫什么名字?” “赫定。” “赫定,赫定。”岑安念着这个名字,觉得还挺好听的。“那你为啥不回家?去墓地干嘛,你不害怕吗?” “我是被扔在那的,被坏人。” “坏人?” “嗯,他们在我的饭里放了吃了会睡觉的药,然后把我扔在了那里。我醒来就在那了。” 第5章 去还是留 岑安叹了口气,拍了拍赫定的肩头,转身去做饭了。 俩孩子沉默地吃了一顿饭。 岑安做饭的手艺还是岑雪在的时候教的。有时候岑雪要赶活空不下来,就会指导着岑安把饭做了,一来二去岑安就把这技能学下来了,还能做的挺好吃。 赫定饿坏了,吃了三碗饭,最后岑安又炒了几个鸡蛋,这才填饱了赫定的肚子。 “赫定,你这样不回去,家人会不会担心,你妈妈肯定很想你,要不我带你去小卖部打个电话回家吧?”岑安收拾完屋子,坐在了赫定对面。 “我没有妈妈,她生我的时候就去世了。”赫定面色如常,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可桌子下的拳头却攥得死紧。 “你……你也没有妈妈了?”岑安说着,感觉自己吸进去的空气都变成了针,顺着喉管刺得心脏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我也没有妈妈了,”岑安低下头,眼圈酸胀。 “我妈妈就睡在你靠的那块墓碑下面。” 时钟滴滴答答,窗外大雨滂沱。 好一会儿,赫定才说话。“姐姐,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嗯……啊?”岑安还没缓过神。 “我不敢回去,怕他们还会把我送走。”赫定无意识地捏着桌布的角,一下下抠着。 岑安犹豫了很久,盯着低下头的赫定的发旋儿出神。 “好吧。”岑安说。 赫定重重出了口气,端着的肩膀放松地垂了下来,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 岑安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她自己都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现在又捡了个比她还小的小孩,不过看到赫定期待又紧张的神情,她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就这样吧。 生活反正也不会再糟了。 磨磨蹭蹭到了睡觉的时间,家里只有一张床。岑安有心让赫定睡在沙发上,可那小孩滴溜溜的黑眼睛直盯着她,“姐姐,我不想一个人睡,我怕。” 岑安做出了今天的第三次妥协。 赫定躺在里面,他睡相很好,老老实实,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小鼾。 岑安听着小孩的呼吸声,这是自妈妈走后第一次不用自己睡觉,虽然她跟赫定认识时间短到不足一天,但她依旧觉得心脏的空白被填上了很多,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岑安就被一声尖叫吓醒了。 理智还没回笼,她就看到旁边的小孩煞白的脸上全是冷汗,岑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几秒之后,她才想起来,这是昨天自己路上捡的。 岑安坐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地顺着赫定的后背,像很多次别人安慰她那样。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岑安问。 赫定没说话,兀自喘着气,肩膀随着他一呼一吸间,抖得厉害。 岑安还待说什么,赫定却突然钻到了岑安的怀里,抱着岑安的腰,低声哭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岑安也被吓到了,她从见到赫定开始,这孩子都是一副寡言少语的淡定样子,这会儿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岑安见赫定不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继续帮他顺着背,企图能缓解一下赫定激动的情绪。 赫定哭了一会儿,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剩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慢慢的没了声息。 岑安轻声叫了一下他的名字,没反应。她这才发现,赫定哭着哭着,又睡着了。 岑安把人轻轻地从怀里放回枕头上,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上一大片的湿,叹了口气。 熟睡的时候被吓醒,又穿着这么身儿湿哒哒的衣服,睡肯定是睡不成了。 岑安下了地,换了件干衣服,把这件眼泪鼻涕泡着的衣服跟昨天赫定换下来的脏衣服泡在了一起,放了洗衣粉,搅合搅合,转身去做饭了。 这套洗衣服的动作岑安再熟悉不过了。 岑雪还在的时候,靠缝缝补补和给人洗衣服做零工之类杂七杂八的活贴补家用,岑安从小就在看,慢慢长大点就开始帮着做,到了现在,已经是熟能生巧,行云流水。b 分卷阅读7 r   岑安洗脸刷牙之后,在锅里煮了粥,又热了两个馒头——沙婶怕她自己吃不好饭,时不常的就会拿些自家做的馒头包子饺子之类的过来。 饭在锅里热着,岑安转身就去洗盆里的衣服。 她拿了个小凳子,从门后拎过搓衣板,用小手一下一下的搓了起来。 虽是小孩子的衣服,但岑安也还是小孩,洗起来难免吃力。 她这边衣服洗完了,赫定也起床了。 “你醒啦?”岑安随手擦了下额头溅的水。 “嗯,姐姐我来晾吧!”赫定揉揉眼睛。 今天天气很好,昨日秋雨荡涤了夏日的最后一丝热气,现下正是秋高气爽,云淡风轻。岑安把洗好的衣服抱到院子里,拉过那个她一贯踩着晾衣服的小板凳——现在换成了赫定站在上面——一件一件地往赫定手里递。 她光顾着往上递衣服,等到衣服递完了才抬头看。 一抬头岑安差点坐地上。 赫定这小祖宗是直接把衣服甩上绳子的,没展平不说,有一件的袖子还绕了绳子几圈,直接缠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爬山虎。 岑安哑口无言,只能让赫定下来,自己又抻着胳膊把那袖子一圈圈拆下来,重新把几件衣服晾好了。 “衣服得这样晾,干了才能穿,要像你那样都成咸菜干了。”岑安边把衣服展开来,边跟赫定说。 “嗯。”赫定仰着头认真的看着岑安,淡淡的阳光投进他灰蓝色的眼睛,像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宝石。 岑安从凳子上蹦下来,她比赫定高一点,就着身高优势,揉了揉赫定的头发,那头发软软的,还有点小卷毛,很是可爱。 “饿了没?咱吃饭呗!”岑安笑着说。 “好!”赫定眼睛直放光。 “哎等会!先刷牙洗脸去。”岑安把赫定的身体向边上一扭,又拿了一支新牙刷,就把人推到了洗脸盆边上。 趁着赫定收拾自己的间隙,岑安叠了被子,把早饭端上了桌。 第6章 我家有羊 “来,我看看洗干净了吗?”岑安在赫定的脸上看了一圈,末了还掐了掐赫定的小脸蛋。 “合格,吃饭。”岑安说。 赫定坐下,喝了一口粥。这粥岑安已经凉了一会儿了,现在刚好是好入口的温度,岑安又剥了一个鸡蛋放到赫定面前的空碟子上,这才开始吃自己的早饭。 岑安掰了一半馒头递给赫定,“能吃饱吗?” 赫定塞了满嘴的鸡蛋,正努着小嘴嚼着,嘴巴倒不出空来,就使劲儿点了点头。 岑安乐了。“喝点粥,我又不跟你抢,慢慢吃。” 多了一个人吃饭果然吃得香,岑安感觉自己好久没有吃这么多了。自从岑雪走了之后,她整个瘦了一大圈,沙婶都担心她饿坏了,但这不是她故意不吃,而是真的没有食欲。 可能小孩就是这样吧,他们的悲喜不如成年人来得凶猛集中,但却丝丝渗进生活,他们不会排解,只能由着它自愈。 “赫定,你几岁了?”岑安收了碗,放到厨房。 “六岁。”赫定紧跟着端了装鸡蛋壳的盘子出来,倒到了垃圾桶。 “那你比我小三岁,我今年八岁。”岑安边洗碗边说。 “姐姐桌子要擦吗?我去擦。” “嗯,用这个。”岑安递了块干净的抹布。 “我看过以前家里的佣人收拾餐桌,也是这么擦的。”赫定边擦边说。 岑安收拾好碗筷,进来看了一眼赫定的劳动成果,确实还可以。 岑安打开了窗户和门,流通着屋里的空气。一场秋雨一场寒,这风虽然不大,但吹到皮肤上确实是实打实的凉了。 “赫定,我们得说说你的事。”岑安坐在沙发上,“你说你是被坏人丢在这里的,那你还能回去吗?还有其他家人吗?你爸爸呢?” 赫定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小短腿离地还有一段距离,就那么悬着。 “我还有两个姐姐,我听她们说,就是爸爸的小老婆害死了妈妈,她现在又来害我,让人把我扔掉,她就是想要我们家的钱。”赫定说着说着,拳头攥了起来,小脸由于生气而微微泛红。 他的年纪还不会委婉地表达,只能有什么说什么,也正是这样,冲击力才特别大。 岑安虽然成熟得较同龄人都早,但这动辄害死这个扔掉那个的豪门恩怨戏码,跟她从小的生活没有一丝交集,着实让她震惊了一把,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姐姐,我很害怕,我怕那个坏女人会找到我。”赫定说这话时,尾音带了一丝哽咽。 岑安拉过赫定的手,“不会的,她找不到这里的,你就呆在这,没人会找到你来害你。” 其实岑安自己也害怕,害怕那个坏女人会找到赫定,虽然她不是很懂为什么那个女人要害赫定,但她能实实在在看出赫定的恐惧和愤怒。 “不过,我上学不在家的 分卷阅读8 时候,你要自己注意,不要给陌生人开门。记住了吗?”岑安望着赫定的眼睛。 “嗯,我记住了。”赫定用力点了点头,脑袋上的小卷毛也跟着颤了颤。 “安安!安安你在家吗?”有个小女孩在外面拍着门,“出来玩吗?要不要来我家看羊?” “来啦!”岑安跑出去开了门,一个扎着双马尾的残影风一样卷了进来,正是马影。 “哎?这小孩是谁?长得真好看。”马影一屁股拍在沙发上,把另一头的赫定都颠了一下。“他咋穿着你的衣服?” 马影是这个院子里马家的老二,十分开朗,跟岑安的关系很好。马影的爸妈都姓马,姐姐叫马琼,比她大四岁。 一家四口都姓马,却养了一圈的羊,有二十多只。姐俩从小喝羊奶长大,皮肤白嫩嫩的吹弹可破,但身上或多或少会沾上点羊膻味。 岑安是早就习惯了的,可赫定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少爷,一下子接受不了,就皱了皱鼻子。可马影却不以为然,只听她说道:“小孩儿,你别看羊膻味不好闻,但是小羊崽儿可可爱了,不信我带你去,你肯定没见过吧!” 男孩子仿佛天生就有股不服输的劲头,听着马影的话就想要去看羊。岑安还在刚刚的事情里没缓过来,不过两人都出去了,她也就跟着跑了出去。 马家的羊圈是往地下挖了一米半建的,离着几米就能闻到扑面而来的羊膻味,赫定下意识想躲,可碍于小男子汉的自尊,硬是没退。 马影带着两个人往关小羊崽子那边走,正巧这时候马琼正在喂羊,回头看见马影,就说:“你来这干嘛,怪脏的,你不是找安安去了吗?” “马琼姐,我在这!”站在最后的岑安高高挥着手跟马琼打招呼。 “哎,这小孩是谁?”马琼放下手里的草,带着三个人走出羊圈。 “这是……这是,我在路……路上捡的弟弟,啊不,小乞丐。”岑安磕巴了半天,说了自己平生第一个谎话。 “这小乞丐长得真好看,像洋娃娃一样。”马琼笑着打量赫定,“安安,我给你拿两袋奶去,你等会儿啊!” “妈,给安安拿两袋奶。”马琼边进屋边喊。 眨眼功夫,马琼和马影的妈从里屋出来了。 这是一个有些干瘪的妇女,常年的家务活压得她的背略微弯了下去;从五官能看出来,这个女人年轻时一定很漂亮,一双眼睛虽有皱纹,但依旧能看出流转其间的神采。 “安安,这个奶你拿回去加点水煮,要不太浓了你喝不惯。”马姑递了羊奶的袋子给岑安,“这孩子是谁家的?真像咱回民的孩子,这眼睛多漂亮。” “马姑,这是我弟弟。”岑安接过羊奶,回头对着赫定挤了挤眼睛。 “马姑好,我叫赫定。”赫定说着,还恭恭敬敬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大院里都是粗人,哪里见过这么规矩的孩子,岑雪和岑安刚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当年院子里的另类了,现在这孩子见到长辈居然还带鞠躬的。 马姑赶紧扶了一下赫定,嘴里还说着:“哎呦,这孩子行这么大礼呢!可真是你弟弟,第一次见到我反应都一样。” 岑安也没想到赫定会是这么个反应,她就拉着赫定对着马姑呲着小牙笑。 “妈,我们去玩啦!”马影显摆完自己家的小羊崽,早就想去外边疯跑了。 “去吧去吧,别上大道啊,有车。”马姑对着几个孩子的背影笑着说。 第7章 沙大沙二 马琼是一向不跟他们一起掺合的,见到三个人出去了,她就继续回到羊圈去喂养了。 大院很大,住了几户人家。进院正对着的是老刘家,是院里最有钱的人家,在旁边胡同口开了家食杂店;左手边一排连住房带仓房都算上,是老沙家,沙家要养马,所以地方占得也最大;右手边第一户就是老岑家了,岑雪当时怀着岑安过来,在院子里找了这间大小中等的房子租了下来。 刘家和岑家的中间,有一个伸进去的拐角,里面住的就是马家,地方不大又有羊,所以总是显得局促又不干净。 不过马家的两个女儿倒是都善良可爱,马琼内敛,马影开朗。院子里的孩子年纪都差不多大,除了刘家的娇娇女不稀罕跟他们一起玩,其余几个孩子都是泥堆里打滚的情分。 三个人正在院子里围了一圈儿,一边用树枝给泥巴雕花儿一边小声嘀咕着,就听到沙家的大门“哐哐”响了两声,里面冲出两个人。 第一个人出来没什么奇怪,除了疯点儿;第二个人再出来的时候,赫定愣住了—— 俩人长得一模一样。 沙家两兄弟颠颠儿跑过来,挨着他们,几个人蹲成了一大点的圈儿。 “整啥呢?给我看看!”其中一个说。 岑安看了眼赫定,赫定的眼睛像是黏在了沙家两兄弟身上,她就知道这小孩肯定是没见过双胞胎。 “这是我弟弟,叫赫定。”岑安对着沙家两兄弟 分卷阅读9 说,然后又转向赫定,“这两个是沙家的,双胞胎,一个叫沙松涛,一个叫沙松浪。” 赫定眼睛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又一圈,“你们好,我叫赫定。” “你好你好!”沙家两兄弟同时说。 “他是老大,沙松涛;我是老二,沙松浪。”沙松浪说,“我告诉你怎么分清我俩谁是谁啊,我是两个眼睛都双眼皮,他左眼睛是单眼皮,右眼睛双眼皮,哈哈哈,俗称二五眼。” 沙松浪说着,抓了把小石子儿就往他哥腿上丢,丢完转身开跑。 “沙老二,你给我站那!”沙松涛“腾”地起身,就要去追他弟弟。不过还没等步子迈开,他转头面无表情地对赫定说:“你以后可以叫他‘二沙’、‘二傻’,我们都这么叫他。” 说完,他端着那张平静的脸,轮着胳膊就去追沙老二。 一旁的马影看着沙家两个活宝,咯咯地笑。 院子里被这俩兄弟折腾得沙飞石走,最后沙老二怪叫着跑到岑安背后躲起来,这才免了他哥对他的“屠杀”。 虽是深秋,正午大太阳也挺烤人的,几个小孩这会儿都被叫回去吃午饭睡午觉了。 几个人折腾了一上午,泥巴沙土裹了一身。赫定更是觉得新鲜,以前家里人从来不让小少爷玩泥巴,他就像是发现新世界一样,满手满脸蹭了个痛快。 岑安看着眼前的泥猴子哭笑不得。 岑安不太会给小孩洗澡,她自己都还是小孩,可是赫定实在把自己折腾得太热闹,不洗干净没法让他上桌吃饭。 兑好稍烫的水,把在自家小院里杵着的赫定叫进来;岑安关上了门窗,省得赫定洗澡着凉。 “把衣服脱了,然后去浴盆里坐着。”岑安小大人一样一边发号施令一边翻找着毛巾和干净衣服。 赫定笑嘻嘻光溜溜地进了浴盆。这浴盆是半大孩子的尺寸,赫定坐进去还有挺大的余份儿,他看着岑安帮他找衣服,自己就坐在浴盆里撩水花玩儿。要是从前在家,可能浴缸里还会有很多他喜欢的玩具,可就算现在没有,他也很开心。 岑安拿齐东西,丢了一个小毛巾进浴盆,后又拖来小板凳,坐在边上准备学着岑雪给自己洗澡的样子,来给眼前这个泥猴儿洗澡。 “先把脸打湿,你看那泥巴,都干了,你不觉得脸绷得慌吗?”岑安把湿毛巾在赫定的脸上细细擦了几圈,不敢太使劲儿,怕弄疼他。 “手,抬手。” 赫定把脚趾头勾着浴盆沿儿,手也扒着,企图让自己浮在水上。岑安说话他就跟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在那较劲。 “你饿不饿?”岑安见赫定根本不打算好好洗,只想着玩,就抱着胳膊看着赫定。 赫定像是突然被放气的皮球一样“啪嚓”摔回水里,说了声“饿。” “那就好好洗,要不水凉了该感冒了。”岑安手脚很快,不一会儿就把泥猴子洗出了本色。又给他擦干,看着他穿好了衣服,才转身去做午饭。 赫定干干净净缩在沙发上,岑安把电视打开,给他放着动画片。 “姐姐,”赫定对着厨房。 “咋了?”岑安伸了个脑袋进来。 “这动画片太幼稚了。”赫定那仿佛从嗓子眼里哼出来的声音充分表达了他对电视里现下播放的内容的鄙夷。 “那你自己换换台。”岑安缩回脑袋,继续炒菜。 桌上摆好了冒着热气的白米饭,芹菜炒肉丝,柿子鸡蛋汤。 “姐姐,你怎么做饭那么好吃?”赫定抹了抹吃的一嘴的油。 “我很小就会做饭了,做得多了就好吃了呗!”岑安给两个人各舀了一碗汤,“吃完睡一会儿吧,疯淘了一上午了。” 午休过后,岑安刚收拾好被褥,准备开窗开门通通风,又有人敲门。 “安安,在家呢吗?”是沙婶的声音。 “来了,沙婶儿。”岑安刚要去,赫定先跑过去开了门。 “呦!你就是赫定吧?”沙婶看着开门的小孩,“我是松涛和松浪的妈。” “阿姨好。”赫定又鞠了个躬。 “嘿呀,真有礼貌这孩子。”沙婶说着进了屋,岑安已经开好了窗。“安安,我听说这是你弟弟?” “啊,是。”岑安有点心虚,发生在赫定身上的事让她害怕不敢实话实说,但她也相信面前这个对她无微不至关心着的婶婶。于是只能开口说:“他是我在我妈墓地捡的,他,他也没有家人,没有家。” 这两句话听到沙婶耳朵里就像一把锉子,差点磨出了她的眼泪,“哦哦,挺好挺好,那个安安哪,今晚你俩上家吃饺子吧,婶儿给你包牛肉萝卜馅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求关注求收藏~~~ 第8章 周薪五块 吃完饺子,赫定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躺在沙发上。 “赫定,明天我得去上学,你自己在家可以吗?”岑安坐在窗边装书包。 “上学 分卷阅读10 ?我可以去吗?”赫定微微歪着脑袋。 “可以,但不是现在,你还没到年纪,得要八岁才可以上一年级,你还差两年。”岑安收拾完明天的书,坐到了沙发上。 “可是,我想跟姐姐一起上学。”赫定说着扁起了嘴,忽闪忽闪的眼睛被睫毛盖着垂了下去,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行啊,等你上了学我们就天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啦,好不好?”岑安摸着赫定毛茸茸的脑袋,“还撑吗?要不要睡觉了?” 以前的岑安上学总是背着书包,拎着饭盒,脖子上还栓个绳儿,上面挂着家门钥匙。不过从今天开始不同了,家里有个小家伙等着她,可以给她开门。这种“有奔头儿”一样的感觉让脖子上那以往坠着的重量忽而就没了,让岑安走起路来脖子都挺得直直的。 我又有家人了。 纵然这个家人打乱了岑安以往的生活规律,比如早上要做双份的早餐,中午不能带饭在学校吃,要赶回来给这张嘴巴填点吃的——她也依旧高兴。 这天中午放学,岑安准备去学校对面的小卖部买点鸡蛋和榨菜。她跟老板娘阿姨已经很熟了,就在结账的时候聊了几句。 “唉,我这老骨头也不行啦,看这么个小店有时候都累,还得照顾我那傻儿子,有时候啊,真想不干了。”老板娘说。 “别啊姨,你不干了我上哪买东西啊?”岑安笑呵呵地听着阿姨抱怨。 “这小嘴儿这甜,咋的全市就我一家小卖部啦?”阿姨嗔怪着捏了捏岑安的脸蛋,“其实要是能找着人,帮我看着也行,别的倒没啥,图个省事儿。” “那要雇人的话,平时都干点啥呀?”岑安问。 “这小店能有啥忙的,就是平时摆摆货、点点货、收收钱呗。” “姨,那你看我行吗?”岑安看着老板娘,“我能吃苦,理货没问题,我学习还好,收钱就是算数学嘛,我可厉害了。”说完还加了一句:“真的。我学习班里第一。” “呦,这巧不巧呢?你真能干?”老板娘问。 “真的,姨,你考察我两天,合格了我再上岗,咋样?” “行,行!” 两天后,老板娘大手一挥,岑安人生第一份工敲定了,周薪五块钱。 在这个馒头一个两毛钱的物价水平下,这些钱对于岑安来说,无疑是不小的收入了。 当天,她买了两包方便面两根火腿肠回家煮了,还各卧了个荷包蛋,以表庆祝。 “我找到一个工作,”岑安看着赫定冬天里也吃出一脑门儿汗的样子,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好吃吗?” “嗯,好吃!”赫定眼睛里绽着细碎的光亮。 “姐姐有了工作,可以赚一点钱了,以后你想吃咱们就能吃。好不好?”岑安用勺子舀起自己碗里的荷包蛋,放到了赫定碗里。 “姐姐,你怎么不吃?”赫定看着岑安。 “我吃不下那么多,你吃吧。”岑安温柔地笑着。 岑安的生活轨迹在家和学校之间又加了个看店的小卖部,老板娘阿姨人很好,给钱从来不拖沓,再加上岑安从小就会把钱用在刀刃上,到了年底,竟也攒了不少钱。 期末考试,岑安不出意外的又是全班第一,班主任说,如果成绩保持得好,二年级就可以给岑安申请减免学费,岑安很开心,她想,就算不为别的,钱也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放了寒假,岑安基本时间都耗在店里,平时上学只能课余时间看店,现在放假了倒是可以看全天了,只不过要把赫定一起带着,小东西不愿意自己在家,嚷嚷着要跟姐姐一起去。好在老板娘也没反对,多双眼睛又不用钱,不亏。 所以整个寒假基本就是岑安看店,来人的时候收收钱,没人的时候拢拢货,闲暇看看书;赫定就在一边看岑安的课本,遇到不会的地方会要岑安讲给他听。 赫定很聪明,岑安的课本他看的很透,就算偶尔有不懂的,也是稍微点一点就明白了。 过了小年,老板娘给岑安放了假,俩孩子破天荒去了趟百货大楼,光是看着几层楼的东西,就让人眼睛忙不过来了,更别提在里面挑自己想要买的了。岑安第一次来,赫定也是。前者是因为没机会来,后者是不用亲自来。 这一趟,俩人在里面呆了整整一上午。 回到家里,两个人又累又兴奋,倒在沙发上还喋喋不休。 “我记得以前过年,爸爸会让人把家里好好打扫一遍,会买很多好吃的和玩具给我,还会给我包大大的红包,让我自己去买糖吃。”赫定拆了一个果冻,边吃边说。 “我和我妈会把家里里里外外彻底打扫一遍,在门口贴上对联和福字,还会去买新的碗筷,钱多就多买点,钱少就少买点,反正每年都添新的。”岑安没吃东西,愣愣地看着窗户,“还会给我买新衣服,不过我妈从来没买过,我问她为啥不买,她就只说自己有衣服穿。” 天有点阴,可能要下雪了。 “赫定,一会儿陪我去看看我妈 分卷阅读11 吧?”岑安依旧看着窗户出神。 “好。” 干燥冷冽的北风呼呼地刮到脸上,刀割一样疼。天色不复上午的天高云阔,反倒灰沉沉压了下来。 岑安在路边买了点纸钱元宝,老板送了盒火柴,这些赫定拎着,又买了些水果和蛋糕,在路边捡了根树枝。 之后两人就上了去墓地的公交车。 血色的残阳被灰突突的天掩了大半,只留下一片土黄的光晕。墓地离市区不近,又是过年,鲜少人烟。 岑安走到岑雪的墓前,依旧用手扫了墓碑上的雪和灰,把从家里拿来的一个好看的碟子摆在碑前,细细摆上买来的吃食。 “妈妈,快过年了,我来看看你。”岑安划着火柴,点着了一个元宝,接着是纸钱。 火渐渐烧了起来,一股小小的旋风卷了卷纸灰。 第9章 相依为命 岑安盯了一阵那股打旋儿的风,接着用树枝拨了拨纸堆,让火能更旺一些。 赫定就站在岑安身后,看着他姐单薄的背影。 “妈妈,我今天还带了一个人来。”岑安回过头看了看赫定,“上次我来看你的时候,他就躲在你身后,当时吓死我了。”岑安自顾自笑了一下,“那次之后他就跟着我回咱家了,现在我俩是一家人了。” 赫定走过来,对着岑雪的墓碑鞠了个躬,“阿姨你好,我叫赫定。” 之后,他就在岑安旁边蹲下了,嘴里还念叨着:“阿姨,姐姐对我特别好,还特别让着我,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给我;而且姐姐读书特别厉害,她是我的榜样,我以后也要好好学习,好好报答姐姐。”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通,也不知道小小的孩子哪来那么多话,听得岑安微微笑了一下。 其实岑安每次来到岑雪这里,心情都是很低落的,没想到这孩子叨叨一通,倒让自己郁结的心气顺了一些。 “你啊,那么多说的,我妈要是有你这么个儿子,耳朵都得起茧子了。”岑安往旁边歪着撞了撞赫定。 两人说着,又刮过一阵风,卷起了地上烧完了的纸灰,又“呼”地散了。 岑安盯着火,确定灭了之后,干脆往旁边挪了挪,吹了吹地下的灰,盘腿坐下了。 赫定没说话,也学着岑安,坐在了地上。 刚坐了一会,居然真的就开始飘雪。开始只是寥寥几片,没过几分钟就变成了中雪,而且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岑安想多呆一会儿,愣是挨到鹅毛大雪才起身往回走。上了公交车岑安就开始打喷嚏,她拿着手帕捂住口鼻,发现自己开始淌清鼻涕了。 完蛋,着凉了。 当晚回家岑安就觉得头昏脑胀,吃了饭收拾好之后,她就那么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赫定开始还在一边看岑安的书,他以为他姐只是累了或者困了。他怕岑安这么睡着着凉,就起身去柜子里拿了毯子准备给他姐盖上。 帮岑安掖毯子的时候,赫定的手碰到了岑安的侧脸。 怎么好像有点热? 赫定没有什么照顾人的经验,对生病也没什么概念。 他又摸了摸岑安的脸,接着是额头。 真的有点烫。 他觉得他姐可能是发烧了,但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跑出去找了沙婶。 几乎是立刻,沙婶就带着体温计和药回来了,跟来的还有三个尾巴:赫定,沙老大,沙老二。 沙婶拿着体温计,对着光转了几下,“这孩子,怎么快烧到三十九度了?”然后又对赫定说:“你们姐俩今天出去了?” “嗯,”赫定点点头,“去看岑雪姨了。” 沙婶责怪的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来,转而叹了口气,起身去烧水。 沙老大坐在凳子上,看着岑安因发烧而微红的脸;沙老二尾巴一样跟着沙婶到厨房,刻意压低声音,“妈,岑安发烧了?为啥?那她啥时候能好?” “吃了药好好睡一觉就能好了,你躲开,一会儿烫着你!”沙婶绕开这尾巴,兑了温水准备给岑安喂药。 赫定接过沙婶手里的水,又拿来沙婶带过的药,一脸焦急站在岑安边上。 “没事,安安就是有点受凉了,本来今天下雪就不应该出去,”沙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吃了药就能好点了,你别担心,你姐没事。” 沙婶给岑安喂了药,又把人抱到床上,嘱咐了赫定有事再叫她,这才带着两个儿子回了家。 可就算是沙婶再三说过岑安没事,赫定也是害怕的。 他自从认识岑安之后就没见过他姐生病,他印象里的姐姐总是温柔却坚定的,像一道温暖耀目的光,给人安全感;但现在躺在床上烧得浑身滚烫脸蛋透红、偶尔还会说胡话的人,也是同一个人。 原来她也不是永远坚韧,也是会累会生病的。 赫定觉得心脏疼,胸口还有点闷。 回想他自己到了这个家的几个月时间,几乎都是衣来伸手饭 分卷阅读12 来张口,岑安什么都不要他做,也不用他做;她总是能把一切料理得井井有条。 他以前是个少爷,在父亲和姐姐们的庇荫下不用操心任何事;但现在他只是个普通的小孩,跟另一个比自己虚长了三岁的小孩同在一个屋檐下艰难生活,没理由还像以前一样不事生产,甚至连最基本的家务都不做。 对,没有道理。 赫定暗暗告诉自己:就算不能撑起这个家,也要做到能跟他姐并肩而行,不能再任由自己做那个不懂事的小孩了。 赫定在床边守了一夜,开始还时不时地摸一下他姐的脸和额头,看看还热不热,尽管他也不知道人的正常体温手感该是什么样;后来实在顶不住,就那么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岑安的手。 岑安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恍惚中,梦里却是夏天。 “安安,晾完衣服就来吃饭,妈妈做了好多好吃的。”厨房传来岑雪温柔清亮的声音。岑安站在小板凳上熟门熟路地晾着衣服,一件件展平,微风吹着轻薄的夏衣,五彩斑斓像是迎风招展的旗子。 岑安把小板凳放回原位,洗干净手,坐到了桌前。 桌上摆的都是岑安爱吃的:应节的粽子,配了一小碟白砂糖,嫩绿的青菜,焦香的排骨,糖醋口的鱼,切片摆了一圆盘的红肠,擀得根根分明还配着荷包蛋和青菜的长寿面……甚至还有一大瓶饮料。 岑雪笑盈盈望着岑安:“安安,宝贝,生日快乐!妈妈之前走得急,也没来得及做给你吃,真是对不起。”岑雪的眼光微闪,像是开心,又像是蓄了泪。 阳光从窗子洒进来,正午的日头耀眼灿烂,让人仿佛不能直视。 “妈妈,你说什么呢,我现在也可以吃啊,我这就吃。”岑安说着就准备拿筷子。 “不能吃了,这些东西你不能吃了。”岑雪轻轻压下了岑安执箸的手,“这辈子,总归是妈妈欠着你的了;把你带来,却又没好好陪你长大。” “你今天说的话,妈妈都听见了。你跟赫定都是苦命的孩子,以后好好作伴,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妈妈陪着你们。”岑雪说着,再也忍不住,透明的泪水大颗滚落;随着眼泪落下,她的身体也越来越透明,最后一抹光影也融进了阳光里。 “别,妈!别走……你别走!” 岑安反手攥住了岑雪的手。 第10章 第一个年 “嘶……” 赫定的手突然被用力攥住,直接痛得醒了。 “姐,你醒了?”赫定看着半坐起的岑安和她婆娑迷蒙的泪眼,“你咋哭了呀?” 岑安像是才回过神,看着自己拉着赫定的手,因为自己太用力,赫定的手指都已经白了。 “姐?你咋了?”赫定看岑安没反应,晃了晃岑安的胳膊,又探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没事,弄疼你了吧?”岑安叹了口气,转而松了力道,给赫定揉了揉手。“我没事,刚刚做梦了。” “你没事就好,姐,你发烧了,沙婶儿说你快三十九度了,你现在还难受吗?想喝水不?我给你倒啊,你等会儿。“赫定说完站起身去桌边,给岑安兑了杯温水。 装满了水的暖壶很重,赫定拿起来还有点费劲,但他还是稳稳地倒好水放了回去。 年三十儿。 这天一早,岑安给赫定找了之前买的新衣服换上了,从里到外能红则红,她自己也换了一身较新的衣服,不过颜色却是素。 吃了午饭,岑安开始收拾晚上要用的菜。沙婶和马姑都来叫过了,让他们去自己家过年,但岑安还是想在自己这间小屋子跨过这个艰难和意外并存的年。 她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择菜,赫定就也拿了个小板凳坐在对面帮忙;她在案板上和面发面,赫定就在旁边一会儿递面粉一会儿端温水,忙着打下手。 “你进屋去吧,我来弄就行。”岑安头也没抬地说,像是这一切本就理所应当。 “我也想帮忙,不能都让你做了,累。”赫定说。 岑安有点意外。 她回过头,发现赫定灼灼的目光正望着自己。只见他本是端了个认真严肃的表情,但脸颊上不知什么时候蹭上去的面粉,把一脸的赤诚都化成了懵懂可爱。 岑安轻笑着用没有沾到面粉的手背给他擦了擦脸颊,“你这没和面的倒比我这和面的还挂像儿了呢!” “来,把面盆端屋里去发一会儿,咱俩也进去喝口水。”岑安把和好的面放在了盆里,盖上布,由着赫定端着进了屋。 天色终于眼瞧着擦黑了,沙老大和沙老二拿了一堆炮仗呲花过来找赫定和岑安,迫不及待要去放。 几个人把自己带的宝贝都一起横码在大院墙根儿的大长水泥墩子那,差点从这头排到了那头。有千响的小鞭,小蜜蜂,万花筒,长筒花,二踢脚,手榴/弹等等,架势很是足。 他们把小鞭拆开,一个一个塞到沙家仓房的砖缝儿里,拿着火柴哆哆嗦嗦点火 分卷阅读13 ,点完就跑,跑到对面的岑安家墙根下面,耳朵捂着,眼睛却瞪得大大的,等着几秒过后的一声炮响。三个男孩子轮流放炮仗,没几分钟,院子里的动静就把马琼马影也给召出来了。 “有花!”马影乐颠颠跑过来,“安安,咱仨放花。” 这时候,沙老二点了一个小蜜蜂,正在院子正中转着,一圈一圈,还喷着火发着亮,看得马影直鼓掌。 “小花有啥好放的?咱放这个!”沙老二拿起三根足有一米的长筒花,给马家姐妹和岑安各塞了一根到手里。“拿好了啊!准备点了。” “你小心点儿!”沙老大说。 随着引信呲呲烧到了头,几声“嘭嘭”的响动后,他们斜上方炸开了数朵绚丽的烟花,五彩斑斓,璀璨夺目。 “啊啊啊!再放再放!”马影很兴奋。 “咱再放个刺激的!”沙老二说着,拿起一个长得很像手榴/弹的东西放到了他哥和赫定的手里。“你仨就看着就行了,女生放这个太危险了。”他转头对三个女孩说。 “这是啥?”赫定问。 “这个啊,手榴/弹啊!可厉害了!”沙老二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安全吗?”赫定又说。 “安全安全,咱把这点了,然后扔出去就行了,扔远点儿。”沙老二答道,然后又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对着赫定说:“你不是害怕吧?” “我才不怕呢。”男孩子像是不管多大都会有这种莫名的胜负欲。 这个手榴/弹的引信很长,几个人摸出火柴点着了之后,就赶紧往外丢去,基本都丢到了大院外面的路上。 只听“轰轰轰”三声,伴随着脚下轻微的震颤——手榴/弹爆炸了。 好在这时候没什么行人,不然可要吓到人了。 几个孩子立在院里,有点吓到。 “整啥呢你们几个?”沙婶出来了,边走还边在围裙上擦着手,“问你们话呢!” “放,放炮仗。”沙老大说,嘴里吐着哈气。 “那咋那么大动静?放的是地雷啊你们!” “手榴/弹。”赫定的语气没什么波澜,像是在说“今晚想喝葡萄汁”一样波澜不惊。 “你爸买的?”沙婶听完赫定的话,脸色微微变了变,问自己的两个儿子。 儿子不吱声,只是点了点头。 沙婶扭身进了自家院子。 “你不说没买吗?那玩意儿多危险哪!真是老没正经的你,赶紧把你儿子拎进来去,吃饭了!”沙婶的声音屋门院门都没隔住。 不一会儿,沙叔笑嘻嘻出来了,佯装生气地轻拍着三个男孩子的头,“也不知道去远点儿的地方去放,净给我找事儿你们,走吧,回家吃饭了。” 电视上倪萍赵忠祥满面春光地说着吉祥的祝词,桌前岑安和赫定吃着年夜饭。 他们也是不吃猪肉的,因着从小在回民区长大,岑安的好些习惯都随了回民,虽然她自己是满族。比如不吃大肉,不喝酒,过年不贴春联等等。 吃着零食看着春晚,快到午夜。 岑安把一个个白胖白胖的牛肉大葱饺子下到锅里,让赫定去放一挂鞭炮,回来刚好饺子也出锅了。 热乎乎的饺子下肚,跟着电视一起新年倒数,这个注定艰难的新年,岑安忙里忙外竟也就这么过去了。 睁眼就是大年初一。 俩孩子昨晚非要闹着守夜,最后一个趴桌上、一个歪沙发里,就这么过了农历年。 对岑安,这个年是热乎乎的饺子,冒着烟的鞭炮,弟弟脸上的面粉,甚至守夜时沙发里歪着的小小身影;对赫定,这个年是姐姐买的新衣,不再陌生的大院,姐姐塞的红包,更是那天姐姐发高烧时,从被紧握着的手传到心里的那份叫相依为命的感觉。 第11章 忍不了就干 俯仰之间,时光已跑过五个年头。 自从那次岑安发烧,追上岑安的脚步、甚至保护姐姐,就仿佛成了赫定的执念。 所以自从上学起,赫定就拼命学习,在学校学,在家学,在店里学。 二年级,跳了第一次级。 又一年后,再跳了一次。 所以到五年级时,他终于赶上了他姐的脚步,虽然小着班上同学三岁,学习却是丝毫不含糊,在班里依旧能排进前五。 他姐第一。 也因着赫定接连跳级,他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家长嘴里别人家的孩子,老师嘴里的好学生,同学嘴里的奇人、学神。 当然,福祸相依,好坏共生。 这天放学,赫定作为值日生要留下打扫,岑安就在走廊上边看书边等他一起回家。 这时,从隔壁班走过来几个吊儿郎当的小男孩,走路也不好好走,好好一个挺宽的走廊,愣是被这几个边走边闹的人走得有点挤。 眼看几个人走了过来,岑安有意往边上挪,想离他们远一点。但那几个人像是故意的一 分卷阅读14 样,一直往岑安那边挤过去,其中一个人还被其他几个人推着往岑安身上撞。 岑安不想惹事,转身就走。 可去路被拦住了。 “有事儿吗?”岑安把书抱在胸前。 “没事啊,这么横干嘛?”拦路的那个流里流气说。 “没事我就走了。”岑安换了个方向,准备赶紧离开这。 赫定搞好卫生,刚刚在关窗子关门,没留意到这边的动静,等他锁好班级门出来一看,才发现岑安被四个男生堵着不让走。 赫定怒气瞬时翻腾道:“干嘛你们?”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的好学生乖宝宝赫定吗?”刚刚撞了岑安的那个吊着一根书包带,歪着个肩膀从牙缝里把话挤了出来。“怎么还不回家啊?哦对,回什么家呢,没有家啊!” “哈哈哈哈哈……”几个小流氓学足了街上混混那一套做派,用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赫定攥紧了拳头。 但是他没有动。岑安告诉过他,遇事尽量忍让,要三思而后行。 “我们走吧。”岑安对赫定说。 “哎!”挨着赫定的一个看着发育不良的说:“哪儿去啊?这就走了啊,最近手头有点儿紧,请哥几个吃个饭吧!”说着就去揽赫定的肩膀。 赫定强压着恶心和怒气:“把你的爪子拿下去。”他因为压着情绪,虽然还没变声,但隐约已经有点沙哑。 “哎呦,可吓死我了!”发育不良像是仗着人多势众,更放肆地拍了拍赫定的后脑勺,“这没爹没妈就是不行哈,看这小子那有娘养没娘教的样儿,真他妈欠扁。” 其余几个人或是挑衅地看着,或是咧着嘴叉子笑着,面目稚嫩却又可憎。 “道歉。”一直安静的岑安说话了。 “唬谁呢你?个臭丫头片子!”拦路的说着还推搡了一下岑安。 “给他道歉。”岑安加重了语气。 “咋的,没爹没妈的小野种,仗着学习好老师给撑腰,你还想骑到我们头上是……” 啪! 话没说完,岑安的耳光已经甩到了拦路狗的脸上。安静的走廊回荡着这脆生生的响动,像是破了壳的种子终于顶破了土,那一声冲破禁锢的响动,格外动听。 “你打我?!你他妈敢打我!”拦路狗成了狂犬,上来就要打岑安。 闪念之间,赫定想起他姐说过的下一句——忍不了就干! 赫定怎么还能看着? 他先是一胳膊肘怼到那个发育不良的胸口,挥开他,然后一脚踹向了拦路疯狗,在那疯狗手还没够到岑安之前,就把对方踹趴下了。 岑安卷了手里的书,把书脊对着疯狗脑袋一顿毫无章法的乱砸;边砸还边说:“你才没爹没娘,王八蛋!臭狗/屎!”只见那个疯狗被砸得眼泪流出来,淌在吹出来的鼻涕泡上,又一起破掉,直是狼狈好笑又活该。 另两个看着这战况,决定一起上。岑安砸完这个,转过身对着刚刚撞她的那个男生又是一个耳光,而后又是狠狠一脚跺在对方的脚上,趁着对方抱脚痛叫的时候,轮着书又开始砸。 赫定在一边差点看笑了,他姐这上下齐攻出其不意的招数,倒像是个打架老手,就是武器让人有点出戏。 男孩子打架总是狠的,何况赫定已经忍了很久。对方见他走神,准备偷袭,赫定抬手挡了一下,另一只手顺势给了对方肚子一拳,那小流氓可能是被打到了胃,顿时蹲下不住干呕。 “你也觉得自己恶心是吧?”赫定狠踢了一脚那人的后背,对方直接趴在了地上。 架打了,气出了,赫定受了点伤,岑安头发散了。 但两个人都觉得前所未有的舒服,通体舒畅。 这不是第一次他们被人说,以前两个人都没当回事,毕竟没丢到明面上来说,何况也是事实。但拿这个来没事找事,甚至羞辱,就没人能忍得了。 岑安回家路上买了个跌打药膏,回家给赫定涂了。“你咋也不小心点儿?看看,青了!”岑安又心疼又生气。 “姐你知道这是咋弄的吗?”赫定忍着笑说,“我看你来着,你出招好狠,还带连招的。”赫定没说完,就已经笑开了,“是不偷偷去游戏厅学的?” 岑安阴笑着按了一下赫定手臂上的青紫,“笑!让你笑!打架有用就行,能把对方打疼才最重要,过程不重要。” “嘶……疼啊姐!”赫定刚刚还笑着的脸因为疼而有点扭曲,看起来十分滑稽。不过下一刻,他却换了副认真的面孔,说道:“姐,以后我保护你。” “行,你保护我。”岑安控着力道替赫定揉着伤处,“涂完药去把作业写了吧,咱家大英雄,晚上想吃啥?” “想吃西红柿鸡蛋打卤面。”赫定笑嘻嘻看着岑安,“再配两块卤牛肉!” “行!你去写作业吧,我的在学校就写完了,这就去弄吃的了。”岑安说着脱了外套系上围裙就出了厨房。 熟练的把鸡 分卷阅读15 蛋打散,西红柿切小块,炒卤烧水煮面。 岑安手上做着这些,心里却在叹气。那些人讨厌,嘴贱,但说的没一句假话。那些话像长着倒刺的钩子,扎进心里,疼,想拔/出来,也疼。 第12章 我给你撑腰 这天早上刚进校门,就看见迎面走过来昨天找茬的四个人,脸上身上挂着不同的彩,有鼻青脸肿的,还有一瘸一拐的。但眼里却有着不同于昨天的挑衅和轻蔑,取而代之的是愤恨和畏惧。 岑安和赫定虽然不怕事,但并不想找事,尤其是又看见教导主任刚好从教学楼里走了过来,看样子是准备去门口抓迟到的了。 两人就打算绕开。 谁知这时,那个鼻青脸肿的疯狗却往前趔趄了一步,像是被人推了一把或是干脆踹了一脚。 赫定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把岑安拉到了身后护起来。 “去啊!”疯狗身后响起了一个有点不耐却依旧透着稚气的声音。 “老/二?”赫定迟疑着出声。 “说了别那么叫我!”沙松浪“啧”了一声,吊儿郎当从人后走了出来。走到疯狗旁边,还不忘伸手掐住他的后脖颈子,拎崽子一样把人甩到岑安赫定二人跟前,“道歉去!还要我说第二次吗!” 昨天挑头欺负人的疯狗已经不复昨日雄风,倒是成了个“狗怂”。 只见他不住地点头哈腰,跟二人说着“对不起、抱歉,以后再也不敢了”之类,无关痛痒的话。 无端的挑衅,汹涌的恶意,狠毒的言语,做过的事就像在人心上开了个窟窿,纵是事后认错道歉,伤口也在了,无关大小。冒血也好,结疤也罢。在了,就是在了。 赫定和岑安看了一眼,没做过多的理会,拉上沙老二还有站在另外三个人旁边的沙老大,四人一起往教学楼走去。 “你们怎么知道的?”岑安转头向沙老大,“昨天你们不是先回去了?” 沙老大还没张嘴,沙老二就抢先道:“哎,这不重要。安安你出气了没?没出气今晚在后门堵他们一次,再揍一顿,我给你找点趁手的东西。” “得了,跟他们计较那些没意思,瞅那一个个的熊样儿吧。”赫定颇是鄙夷的口气。 “长了教训就行了。”岑安淡淡地说。 “嗯,谅以后他们也不敢了。”沙老大终于插上话。 眼前的沙家两兄弟已经不是几年前疯淘疯闹的小不点儿,随着年岁渐长,身量也开始抽长,倒比同龄的孩子都高出不少。 “倒是你俩,这事儿怎么不说?”沙松涛看着赫定。 “有啥好说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赫定揽了揽沙松涛的肩膀,“再说我俩也没吃亏。” 沙松涛没再说什么,只是回揽了赫定的胳膊,重重拍了两下。 烈日高悬,吸进去呼出来的都是热气。 放学后,岑安照例去小超市看店,赫定、沙家两兄弟和马影就坐在小超市门口的台阶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吹着干热的风。岑安在冰柜里拿了两根棒棒冰,对半拧了,一人半根,分给店门口坐着的四个人。 赫定看岑安只拿了两个,就问道:“姐你不吃吗?” “不吃了,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东西,这肚子今天总是一阵一阵地搅着疼。”岑安回身盖上冰柜。 “不过咱后天可就考试了,你要不买点药吃吃吧,别耽误了。”马影一边“咔嚓咔嚓”嚼着冰一边扭头对岑安说。 “这你就甭操心了,人家岑安闭着眼睛都能考满分,有这功夫你倒不如担心担心自己,这倒第一的宝座啥时候让出来,啊?小马哥。”沙松浪嘴贱地接道。 马影斜了沙老二一眼,又看看自己手里吃了一半的棒冰,眼里似是有不舍和眷恋,但这不舍和眷恋一闪即逝。 下一秒,这半截棒冰就出现在了沙老二的后脖颈子里。 “啊!啊啊啊……凉凉凉凉凉!”沙老二从台阶上直接窜了起来,拽着衣服的后腰边跳边抖,想把那半截棒冰从衣服里抖出来。 本来就出了汗,衣服湿哒哒贴在身上,那棒冰又是外面蒙着一层水汽的,哪是那么好弄出来的。折腾了好一会儿,那半截棒冰才“啪嗒”一声掉地上了。 “我去,马老二你杀/人是吧!想冰死我吗?”沙松浪呲牙咧嘴地叫道。 “把你冻窜稀了,我的宝座就有继承人了。”马影不咸不淡地说,转身又去冰柜里拿了根可乐味儿的棒冰,对半拧了,另一半给了沙松涛。 “你说都一个妈生的,怎么你就这么欠儿,你哥就这么好,越看越招人稀罕。”马影接着说,“唉,这就是差距啊!” 赫定自从上了五年级后,就跟着岑安也在老板娘这里谋了份工,岑安看店,赫定就管送货拉货。老板娘乐得清闲,多了打牌时间的她,更是在小升初的暑假,大手一挥,给姐弟二人涨了薪。 这天赫定刚拉完货回来,停好车就叫了岑安帮他开门。 岑安 分卷阅读16 今早有点不舒服,肚子凉凉的发疼;到了店里更是难受,一上午除了摆货收钱基本没怎么挪窝。这会儿赫定回来了,她才准备起身,把自己坐着的凳子搬去倚着门,好让赫定往屋里搬货。 她昏昏沉沉,搬了凳子挡好门,就去掀门帘。 赫定手里抱着两箱摞在一起的饮料,先是放在了门口。从停车的地方到店门脸还得上个十几级楼梯,他打算先都搬上来,再一起往屋里摆。 “有水吗姐?”赫定随手抹了一把脸,“太热了这天儿!” 岑安拿起柜台上一早晾好的凉白开递给赫定,又拿了一块毛巾,折了几折,给赫定细细擦着脸。赫定这些日子跑货晒了不少太阳,肤色已经是健康的小麦色。 岑安笑了笑,道:“老弟,你快成块儿碳了,晒得这黑劲儿的。你小时候可是比现在白多了。” 赫定喝完水,接过毛巾自己这儿一下那儿一下地随便胡撸着:“黑点儿健康,你看好多明星都特意晒太阳,都还晒不成我这个色儿呢!”说完,呲着小白牙笑了。 赫定小时候卷卷毛儿,肤色瓷白,眸色灰蓝,十分可爱。现在长大了,小卷毛儿成了大点的卷毛儿,肤色稍深,眼窝微陷,笑起来右边脸还有个酒窝,很是好看。 喝了水,擦了汗,赫定感觉歇得差不多了,就又要下楼梯去搬货。他刚准备把水杯随手放在靠门的凳子上,就愣住了。 “姐你受伤了吗?”赫定回过脸,没头没尾地问道。 “啊?受什么伤?”岑安一头雾水。 “你没受伤吗?那你涂指甲油了?”赫定又不着头尾地问了一次,然后指了指凳子,“那这红的是啥?” “腾”地一下,像是蒸熟了的螃蟹——岑安的脸红了。 第13章 我来照顾你 那两个字像是火山喷发的热浪,席卷了岑安的身心,让她忍不住紧张。 她赶紧打发了赫定,让他去搬货,自己则拿了张沾了水的纸,慌忙擦了凳子上的一点猩红,然后又换了一张凳子抵在了门口。 “你先搬货,我去找老板娘。”岑安对着台阶下的赫定说。 她往后屋走的时候,还不放心似的把衣服下摆又往下拉了拉。 老板娘正在后屋看电视吃西瓜。 “姨。”岑安叫道。 “咋了孩儿?”老板娘的眼睛没从电视里挪开。 “那个,”岑安有点害羞,“我好像来月经了。弄,弄凳子上了。” “啊?转过去我看看。”老板娘终于放下手里的西瓜皮,看了看岑安的裤子背面,“你等会儿,姨给你找条裤子你先换上,完了再给你拿个卫生/巾垫上。” 老板娘在衣柜里翻翻找找,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岑安能穿上的裤子,又去前屋拿了包卫生/巾给岑安,前后屋往返的当口还烧了壶热水。 “过来孩儿,”老板娘拆开包装,拿了一片卫生/巾出来,“你把这个撕开之后,有胶那面冲下,贴到内裤上,得贴中间点儿,别太前或者太后了,该漏了。” 说完,她又拿了杯子,倒了热水冲了红糖,在岑安从厕所回来之后递给了她,“去吧,上前屋歇会儿,我把饭焖上就过来替你,今天你回家歇着。” “姨,我没事,不用回去。”岑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听话,这会儿肚子肯定疼着呢,不差这一天,去吧。”老板娘怜爱地拍了拍岑安的肩膀,把人送了出去。 老板娘也是个可怜人,爹不疼娘不管,年纪不大就跟了男人,那男人过了新鲜劲儿就把她踹了。本来她也想得开,分就分嘛,再找就是了。可谁知道她却怀了孕。 年纪小,不懂得保养身子,熬夜抽烟喝酒也没怎么停过。结果孩子生出来,身体是健康,但脑子却先天不足,智力有障碍。 就这么着,娘儿俩凑合着过日子,开了个小店。老板娘本想再找一个,有几个都挺满意老板娘的条件,可一听说她带着这么个拖油瓶,最后全都黄了。老板娘自知亏欠儿子的,就再也没动过找伴儿的心思。 可她心里总还是想要个健健康康的孩子,聪明的、健全的,就当是自己死后能有个人照应自己的傻儿子也是好的。 岑安回了前屋,赫定已经搬好货,在往货架上摆。 “姐,你穿的谁的裤子?”赫定瞄了一眼问。 岑安没想到赫定一下子就发现了,就说:“啊,刚刚蹭脏了,就让姨给找了一条临时换着。货摆咋样了?” “差不多了,要冻的都先放进冰柜了,天太热。”赫定又拆了一箱饮料,边往货架上摆边说。 岑安准备去拢一下今天的账,弄完了再回家。这时候赫定又说话了:“姐,刚刚凳子上那个到底是啥?” 岑安差点一屁股坐歪摔地上,“啥也没有,别问了。好奇心那么重呢。” 拢好账,摆好货,老板娘从后屋出来了。 “安安,你跟小赫先回去吧,回去记得多喝点热水,对,你 分卷阅读17 拿袋红糖回去。”老板娘拿了个塑料袋,装了一包红糖,还有一包……卫生/巾。 赫定还在货架那,拿眼睛瞥了一眼老板娘拿的东西,一下子就懂了。至于凳子上的东西,也不用问了,生理课谁没上过?就算不好意思听,也总能灌进一些进耳朵里。 回家一路上,岑安都没怎么说话。 “姐,你是不是来月经了?”赫定淡定道。 像是晴天巨雷当头劈下,岑安愣住了,僵硬地转头望着自己弟弟那张淡定的脸。他说什么?他怎么那么淡定?他难道不觉得难为情或者不好意思吗?居然就这么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姐?” “啊,啊!啥?”岑安脑子停转了。 “我问你是不是来……”赫定“来”什么还没说出口,就被岑安捂了嘴。而后,岑安微皱着眉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岑安听见自己的声音虚得像是一脚踩在了棉花上。 “这不是很正常吗?咱们不是上过课吗?”赫定依旧很平静。“而且你有什么好瞒的?难道我会发现不了?” 岑安被自己弟弟的淡然气场震慑到了,不,或许可以说是厚脸皮。 “那你也不用在大街上……”岑安左右瞟了瞟。 赫定没说话,俩人继续往家走。 进了院,开了门,赫定第一件事就是接水烧水,然后把岑安手中袋子里的红糖翻了出来,舀了两勺放杯子里。 赫定转身进了房间,从柜子里拿了个薄毯放在床头。“姐,上/床。” “啊?”岑安正在厨房想着晚上吃点什么,一下子没听清赫定说话。 “上/床躺着,歇着去。”赫定走出来,把岑安拉到屋里,按在床沿儿上,“今天晚上我做饭,你甭操心了。歇着吧,我给你拿本书。” “真是长大了,虽然脸皮厚了,但心思也细了,知道心疼姐姐了。”岑安心里很宽慰。 “嗯。”赫定把书给了岑安就去了厨房,头也没回地应道。 不久,赫定手脚麻利地往桌上摆了热腾腾的米饭,辣椒炒干豆腐,切盘的酱牛肉,还有紫菜蛋花汤。 他刚转身准备叫岑安吃饭,发现他姐睡着了。 岑安还保持着半坐的姿势,后背靠着立起的枕头,由胸到脚盖着米黄色的薄毯,书还摊开着在膝盖上,头略歪着向着厨房的方向。额上有几绺碎头发搭下来,看起来睡得很沉。 岑安生的弯眉杏目,却不似普通意义上的浓眉大眼。她眼睛也大,但却极柔和;低眉垂目时眼尾细细拉长,仿佛一幅静默的水墨画。 赫定轻轻拍了拍岑安,“姐,吃饭了。” 岑安揉了揉眼睛,“哎呀,我怎么睡着了。” “肚子还疼吗?”赫定问,“要不再睡会儿?” “不用了,没那么娇贵,”说着岑安起了身,看到桌上摆的是荤素搭配、有菜有汤,随即感慨道:“老弟真是长大了,自己都能操持一桌饭菜了。” “嗯,尝尝呗,给点儿意见。”赫定笑着拉了凳子给岑安,然后转身去了厨房,把冲好的红糖水拿了进来,放到了岑安手边。 第14章 咱们不干了 真好啊,被人照顾着,被爱笼罩着的感觉。 今天岑安刚好需要,赫定也刚好做到了。 岑安拿起手边的红糖水,喝了一口,水温刚刚好,应该是特意提前晾好的,刚好吃饭的时候就能喝。 “喔,好甜。”岑安不是太爱吃甜食,喝了一大口红糖水,顿时有点儿顶住了。 “可能是放得糖有点多,那先吃饭吧,一会儿再喝。”赫定说着夹了两片牛肉到岑安的碗里,还装了一碗紫菜汤,“要是那个太甜就先喝汤吧姐。” 牛肉切的薄厚均匀,调了蘸料,撒了香菜末,紫菜汤上飘着点点葱花,辣椒和干豆腐规规矩矩地切了菱形块,还勾了芡。光看着绝对想不到,这一桌像样的饭菜会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做出来的。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更何况上面连长辈都没有的岑安和赫定,更是要逼着自己长大,急切地想要成为彼此的依靠。 赫定和岑安依旧过着看店、送货、看书的日子。 这天赫定去拉货了,还没回来,岑安在店里看书,老板娘约了几个姐妹去打牌。下午两三点的太阳毒辣辣的挂在天上,烤着地下为了吃口饱饭而奔波劳碌的人。 赫定这趟货要跑到火车站那边的站前市场去拉,中午吃了饭歇了会儿就出发了,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候,他却在返程路上蹬着车。 他脖子上挂了条毛巾,出门时候特意打湿了的,现在都快烤干了;相反他脸上的汗却是越出越多,有的汗还顺着光洁的额头淌进眼睛里,辣得人眼睛难受。 顶着大太阳,驮着一车货,饶是赫定人小力气多,也是累了个够呛。 刚到门口,他还没放开嗓子喊他姐,就听到了岑安的叫声。 赫定赶 分卷阅读18 紧下了车,在旁边停好就往楼梯上奔过去。进到屋里赫定看到的一幕让他头皮立刻炸了起来! 老板娘家的傻儿子柱子正把岑安堵在收银台的角落里。 要亲她! 岑安力气其实不小,对付个同龄的男生还是能势均力敌的。但无奈老板娘的儿子是个快二十岁的人,而且智力有缺陷的人往往有着一股子拙劲儿,力气大得很。岑安就这样被他堵在角落里,尖叫着连蹬带踹却挣脱不得。 赫定瞪红了眼睛,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冲过去就把柱子拉了个趔趄摔在了地上,紧跟着往对方肚子上蹬了一脚,疼得柱子“嗷嗷”直叫。 “傻柱子,我/操/你大爷!你他妈干嘛你!”赫定一边说一边把拳脚往傻柱子的身上招呼,看样子使了十足十的劲儿。 这是岑安第一次听到赫定骂人。 岑安怕他把人打坏了,赶忙去拉他。这一拉不要紧,岑安发现他根本拉不住自己的弟弟。这小子明明刚拉了一车货回来,顶着日头蹬了一个钟头,回来连歇也没歇一下,水都没喝一口。 岑安急了,“赫定!”她喊道。 赫定顿了动作,缓缓回过头来。 岑安看见一张陌生的、愤怒的脸,充血的眼睛里迸射的怒火还未散去。 “赫定……”岑安愣愣的,刚刚的恐惧已经被自己弟弟带来的更大的恐惧所取代。“别打了,再打打坏了。” “姐……”赫定慢慢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着,地上渐渐出现了两小滩液体,肯定不是赫定刚刚蹬车流的汗。 傻柱子已经趁着岑安把赫定叫住的空当跑到后屋去了,他智力是有缺陷,但还没有傻到等着别人反过味儿来再把他暴捶一顿的份儿上。 赫定像是隐忍着什么,片刻后抬起头,却只剩一双通红的眼睛。 “姐,咱不干了,咱们不干了……”他十分委屈地走过来,像小时候无数次撒娇那样,想要靠到岑安的怀里,但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比岑安还要高出一小截了。他现在能做的,是揽过岑安那曾为他扛起一切的肩膀,把自己的下巴抵了上去。 “嗯。”岑安应了一句。 他从没见过赫定这样。 隐忍的,愤怒的,委屈的,无助的。 岑安依旧能感觉到赫定细微的颤抖。她由他揽着、靠着自己的肩膀,伸出一只手,给他顺着后背,安抚的,宽慰的,一下一下。 “好了好了,姐没事。”过了一会儿,岑安小声说。 赫定慢慢松开他姐,垂着眼睛点了点头。“我去把货弄一下,你就在这里坐着,哪也别去,”赫定转身准备出门,又回头补了一遍:“哪也别去。” 小伙子一身使不完的力气,没几趟就把车上的货折腾到了台阶上的超市门口,就像是急着确认他姐在自己眼皮底下一样。 “赫定,过来喝点水,一会儿中暑了。”岑安看着赫定汗流浃背的样子,想到他从出门之后就没再喝过水,不由得有点担心。 赫定没吱声,过来闷着头把水喝了,接着又去搬货。 岑安想着帮个忙,两个人一起摆货能更快。谁料她从收银台那刚走出来,赫定就条件反射一样的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过来把岑安推回去。 “姐,你就在这,别动地方。”赫定看着岑安的眼睛,像是小孩子想把自己最喜爱的玩具珍惜的收好,生怕一个不注意磕了碰了摔坏了。 “咱俩一起弄,你拉货累坏了。”岑安说着就又要站起来。 “我自己弄就行了,你别动。”不知是不是岑安的错觉,赫定仿佛加重了语气。 岑安没再试图起来了,她觉得赫定有点怪,可能是因为刚刚受了刺激。虽然她自己也还害怕着,没缓过来,但她觉得赫定的状态比自己更重要——她也一向是这样——所以就依着他的意思,坐在那看着赫定忙里忙外的折腾。 天擦黑的时候,老板娘回来了。 “姨,”岑安说,“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嗯,说吧孩儿。”老板娘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可能是打牌赢了。 “我跟赫定马上开学就要上初中了,学校离的也远了点儿,往后再过来看店可能没那么方便了。”岑安吞了吞口水,继续道:“所以我想着再过几天,你找着能接我俩班的人,我俩就不干了。” 老板娘对她和赫定都很好,岑安是不会把今天自己差点儿被傻柱子欺负了的事儿告诉她的。这个智力有缺陷儿子本就是她的一块心病,现在要是再让她知道这事儿,她心里指不定怎么难受呢。 岑安这边说完了忐忑着,那厢老板娘想了一会儿,说道:“行吧,那你们再帮我盯两天,我再找找人。”老板娘说着拉过岑安的手,“我真挺舍不得你俩的,你俩要是我的……唉,不说这个了。你俩以后有时间多回来看看姨,啊!”老板娘说着眼圈有点儿泛红。 “嗯,放心吧姨,肯定回来看你。”岑安用力点了点头。 第15章 晨练上 分卷阅读19 日程 从超市辞了工,姐弟俩先是理了理家里的钱。这些年打工攒下的,加上俩人惯常的节省简素,他们已经攒下了一笔不算小的钱,这至少能让初中的日子不再那么紧巴巴了。 小时候奉为美味的鸡蛋加火腿煮的方便面,虽然爱吃得不行但是由于太贵一个月只敢买一次的酱牛肉,以后都能在饭桌上出现的频率高一些了。 这天,在沙家吃饭。 “安安哪,你俩这才几天没来家里吃饭啊,婶儿咋就看你俩好像又长个儿了呢?”沙婶把一大盘刚出锅的孜然羊肉端上桌,一边装着米饭一边说:“老大,叫你爸吃饭了。” “明天开学了,你们几个还是在一个班,记得相互照应照应。”沙婶把几个孩子的饭碗装满,接着道,“我家这俩野娃子野了一个假期了,这回开学可好了,我耳根子可清静清静。” “妈,我俩以后考上大学走了,我看你还嫌我俩闹腾,到时候可别哭天抹泪的。”沙松浪嘴里嚼着羊肉,嘿嘿嘿地笑着说。 沙婶笑着拿筷子抽了一下他的手,“你慢点吃,谁跟你抢了?” “小赫啊,你多吃点儿,婶儿看你都瘦了,再吃点肉。”沙婶说着,又给赫定夹了一大筷子羊肉,又夹了一筷子菠菜,嘴里念叨着:“叶菜也多吃点,营养得齐全。” 席间,沙婶几乎没停过给岑安和赫定夹菜的手,一会添饭,一会夹菜,一会又添汤。等岑安和赫定回到家,俩人感觉吃的饭都快塞到胸口了,实在是饱得不行了。 可能是每天见面,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今天沙婶一提,回到家岑安就仔细地端详赫定,发现赫定好像是瘦了些。 自从辞了工,赫定不用成日里晒太阳,肤色也白回来不少,看着倒有点文弱书生的感觉了。 “老弟,咱明天开始跑步吧?”岑安随手叠着收进来的衣服。 “为啥?咋突然要跑步?”赫定坐在沙发另一头看着他姐忙活。 “嗯……锻炼身体啊,你确实瘦了,看着可怜巴巴的。”岑安拿着叠好的衣服放进柜子里,“然后呢,从明天开始,咱家每天早上都要喝羊奶,吃鸡蛋。” 岑安关上柜门。“营养得跟上,再加上跑步锻炼,我老弟以后肯定能长个大个儿,多漂亮!多好!一会儿我就跟马姑订奶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岑安就起了床。 先是收拾了自己和赫定的书包,把锅里烧上了水,煮了鸡蛋,把馒头也架上了,又去马姑家取了羊奶。然后叫了赫定起床。 俩人出门,一路去到了离家不远的公园。 简单热了身,姐弟俩就绕着公园跑了起来。 早上公园人不多,基本都是觉少睡不着的大爷大妈。要么推着个小车,里面拉着自己的孙子孙女;要么也推个小车,里面装的是去菜市场或者早市买的瓜果蔬菜。 聊天的内容也基本就那些:不是今天哪的菜新鲜又便宜啊、哪个超市的鸡蛋在打折啊,就是谁家的闺女都快三十了还没找对象啊、昨天谁谁又看见路口那家的小伙子上了一台大奔啊。 朝阳初上,晨露未晞。 入目尽是花鲜草嫩,入耳皆是闲话家常。 跑完了步回到家里,虽已是初秋,俩人却都出了很多汗。运动过后亢奋的神经和情绪,大大打开了赫定的食欲。三个馒头两个水煮蛋外加一大海碗羊奶,就这样进了赫定的肚子。 岑安看着大快朵颐的弟弟,想着不过是简单的早饭,怎么也能吃得这么香。 见着赫定终于放下筷子,“吃饱了吗?”岑安问。 “吃饱了。”赫定摸了摸肚子,“我怎么吃这么多?!” “问谁呢?”岑安浅笑着收拾碗筷,“你把书包再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了的,然后咱准备出发了。” “好!”赫定离开饭桌,把自己和他姐的书包又检查了一遍,确定该带的都带了,扫了地,闩了窗,背着俩人的书包站在门口等岑安。 时光急急徐徐,抽芽的嫩苗已长成苍劲挺拔的青松翠柏。 “姐,今天还喝昨天那种奶呗,你咋做的?”赫定微微低头对岑安说。他随意撩起衣摆,擦着头上脸上的汗。 昔日只比岑安高出个脑袋尖儿的娃娃,如今却已是窜了好高出去,岑安站直都只到他的下巴了。 俩人其实都长高了不少,只不过岑安是正常速度在长高,赫定却像是催了肥一样的猛长。都说长个有早有晚,估计赫定就是早长的那一类了。 “就是把羊奶加点水煮开了之后,把打散的鸡蛋倒进去,然后加勺糖,再滚一下子就行了啊,你不是看着的嘛?”岑安用手扇着风,额上沁着细细的汗珠。 “啊,那我还想喝,姐你给我煮呗!”赫定笑嘻嘻地看向岑安,朝阳斜倾在他脸上,像是把脸侧的酒窝都装满了,一时间竟不知照到人心底的究竟是和暖的朝阳还是灿烂的少年。 “煮煮煮,都多大人了还撒娇!”岑安无不宠溺地撸了一把赫定的头毛, 分卷阅读20 但这个动作她做起来已经有点够不着了,于是赫定居然微微低下头,像个小狗求摸一样的让他姐胡撸了一把。 跑完步回去,姐弟俩顺道在早市买了点油炸糕、小笼包之类的早饭回去,到家又煮了赫定心心念念的羊奶煮蛋,吃完就收拾收拾去了学校。 还有半个月中考。 不像小升初的按学区划分,初升高是要考试的,考得越高,去到的学校越好。 岑安和赫定延续了小学以来的学习成绩,几乎一直在班里霸占着前三的位置,哦对,另外一个人是马家二姑娘——马影。 不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马影自从上了初中开始就像变了一个人,人还是嘻嘻哈哈,但学习也是真的卯足了劲儿。 沙老二总调侃人家:马老二,你是不是下雨的时候被雷劈了,怎么脑瓜子突然开窍了?还是你是居里夫人穿越过来的?不过每每这样,回应他的都是雷劈一样力道的马影的拳头。马老二追,沙老二跑,沙老大就坐在一边翻着白眼看着自己弟弟被人“追杀”。 第16章 找啥啥没有 为着劳逸结合,临近中考的半个月,班主任居然还给他们安排了一节体活课,让这些久坐教室学习的孩子出去疯跑跑,给身体活动一下,也顺便放松放松精神。 男生乌泱泱都奔着篮球场和足球场去了,女生要么就是沿着操场跑步散步,要么就是坐在一边看男生踢球打球。 岑安和马影沿着操场一圈圈地走,走累了就坐在篮球场边的树荫下乘凉,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闲天。 “哎,那谁啊?是咱们学校的吗?” 岑安顺着马影的手指着的方向,看到一个背着个工具包样式的斜挎包、戴着棒球帽的男性——帽子挡了大半张脸,也看不出个年纪。 “不知道,应该不是吧,咱学校的学生要是不穿校服早被主任逮去了,而且这么热的天谁还戴帽子啊?估计是修什么的,你没看他背那包吗?”岑安边说着边多看了那个人两眼。 “哦,那也是。”马影嘴里嘬着她钟爱的可乐味棒冰,“安安,我看你来了那个之后都不怎么吃凉的了,你是不是痛经?” “嗯,会痛,有时候还挺……” “姐!”赫定跑过来,岑安赶紧止住了话头。 “看看你,跑了一头的汗!”岑安站在台阶上,拿着手帕给赫定擦了擦额上的汗。然后又把水壶递了过去,“喝点水。” “哎呦呦,这母慈子孝的。”马影在旁边嘻嘻笑着说。 赫定听了作势要把嘴里的水往马影身上喷,马影立马怪叫着跳开了。 “我姐这么青春貌美,什么母慈子孝,找削呢你!”赫定用手指隔空点了点马影的方向。然后转过头来,对岑安说:“姐,你等我一下,我去拿外套。”说着就往对面的篮筐底下走过去。 “哎?老/二,看着我校服外套没?”赫定在那一堆衣服里翻翻找找,没找见写着自己名字的那一件。 “你才老二!赫老二!岑老二!”沙松浪抱着球走过来,手上在衣服堆里翻着,嘴上也没闲着:“你啥玩意就乱扔,找不着了吧!要是没有安安给你收拾着,我看你指不定哪天就光腚了。” “放你的屁!”赫定撞了一下沙松浪,“不是,我衣服脱下来就搁这了,真没了!” “可能谁拿错了吧,回去再问问。”沙松浪说。 最近快考试了,要补充营养。放学姐弟俩去了趟菜市场,买了点牛肉、蔬菜和鸡蛋。 “妹儿,再添点儿凑个二斤呗,你看咱家这牛肉多好,都是从内蒙那边进的。”牛肉铺老板说着手起刀落就要去割牛肉。 “哎哎哎,老板,别添了就这么多,家里没冰箱,买多了该坏了,白瞎了,吃完再买。”岑安赶紧伸出手,阻了老板割肉的刀。 老板打量了两眼眼前的俩孩子,又看了看牛肉,最后还是没加。 回到大院,沙叔正在给马梳毛,那皮毛油光水滑,在太阳底下都反着光似的。 “沙叔!” “沙叔!” 岑安和赫定异口同声。 “哎,哎,回来啦孩子!上菜市场买啥好吃的了?这几天快考试了,别自己做了,来家里吃,让你们婶儿做。” “行,叔,等俺俩把买的菜吃完了就上你家蹭去,我跟你说,赫定现在的饭量能把你跟我婶儿吃哭!哈哈哈哈……”岑安笑着和沙叔说话,赫定就在书包里掏钥匙。 “姐……” 岑安脸上还挂着笑,以为是赫定被说的不好意思了,便道:“哎呀,不说你了,脸皮还挺薄……” 话还没说完,她看见了赫定脸上的表情。 家门是关着的,锁也还在,但是锁头开了了。 “咋了?咱俩走时候没锁门吗?”岑安走过来。 “锁了,我记得清楚着呢!我还特意把带图案那面冲外呢!”赫定翻来覆去地研究着那把锁头。 锁头和大门都没 分卷阅读21 什么暴力破坏的痕迹,“别真是忘了锁门吧,先进去看看。”岑安说。 开了院门,小院里东西没少也没动,再进到屋子里,俩人检查了一遍,几乎是没找出家里少了什么东西,就连藏在柜子深处放钱的盒子都没有动。 “家里好像啥也没少啊,别真是走时候忘了锁门吧,或者你以为锁了,实际锁头没推上去?”岑安把装钱的盒子放回原处。 “不应该啊……”赫定皱着眉低头想了半天,“我明明记得锁了的……” “没事,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没丢,要是贼也是个蠢贼。”岑安绷着的气终于舒缓下来,“晚上吃葱爆牛肉吧?你不是今早说想吃?” “好!那我洗菜。”赫定嘴上应着,可眉头还是蹙在一起。 “老弟,咱家梳子呢?”岑安洗完澡擦着头发走进来。 进小院门右手边的仓房被岑安和赫定改成了卫生间,随着年纪的增长,再是姐弟洗澡的时候也要稍微避一避,所以俩人一商量,就把仓房改成了卫生间,本来仓房也是基本空着的了。 仓房里放了个百货市场淘来的通顶的架子,把原本在这放着的东西都摞在了上头;窗户的地方挂了一层纱帘一层布帘,屋中央放了个同样批发市场淘来的大个浴桶。虽然简单,倒也干净整洁。 “没在仓房吗?”赫定从桌前抬起头,“或者电视旁边?” “都没有,不知道扔哪去了。”岑安没在意,又胡乱擦了几下湿发,就坐下准备看书。“你去洗吧,水给你放好了,衣服在床头。” “老弟,商量个事儿。”关了灯,岑安仰躺在床上,“等考完试咱再去买个床,你可别跟我挤了。你说你小时候怕黑,我带着你睡,可以;现在你都这么大了,还怕黑啊?” “姐,你嫌我占地方是不是?”赫定噼里噗隆地翻过身对着岑安,“我就是怕黑!我不管,你就得带着我睡!” “你可得了吧!你是不是忘了你上次睡觉不老实,把我一脚踹地下去了?!我缓了几天才能直起腰走路?个臭小子!”岑安拍了一把赫定的胳膊,“再说你自己挤着不难受啊?就说咱家床再大吧,你看你这都多高了?” “那,”赫定想了一下,好像很为难地说:“那你睡里边,下次换你踹我。”说完又气势磅礴地翻了个身,平躺着,“反正我不,我就怕黑,就不走!” 第17章 沙老大中奖 闷了半个月的天儿,终于在中考出榜这天,下了一场淋漓的大雨。荡涤了烟尘,洗去了燥热。 大院靠墙的长条水泥墩子上,在背阴里缩着一排五个身影。 沙松浪上身一件白背心,下/身一条花短裤,趿拉着个拖鞋,手里拿着一瓶冰汽水,整个人吊儿郎当挂在他哥身上。“我跟我哥要不是少数民族加分,估计就跟你们江湖再见了。” “你哥比你分高,谢谢,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马影把手里的棒冰“咔吧”掰断了,递了一半给岑安。 “我姐这几天不能吃凉的,”赫定半路截下了那半根棒冰,“我替她吃。” “替吃就替吃,别说得跟挡酒似的行不?”沙松浪灌了一口饮料,转身对沙松涛说:“哥,你啥时候不能吃凉的,给弟弟个机会,帮你挡一下马老二的棒冰呗!” 沙松涛白了他弟一眼,“就你有嘴是吧,叭叭叭的一天。” “哈哈哈哈,老大你说出了我的心声,这人嘴这么欠就该还回去。”马影笑得整个人靠在了墙上。 “老/二,你这话要让沙婶听见了,耳朵都给你揪下来!”岑安笑着说。 “哎我说,你们几个合伙是吧?欺负我孤家寡人呢!”说完贱兮兮地看着赫定,“赫老/二,以后咱俩一伙,我非常看好你。看这个颜值就跟我是一条船上的人。” “滚边儿去,谁跟你一伙,”赫定对着沙松浪竖了根中指,“我跟我姐一伙。”说完还把他姐用手臂护住,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我靠你太恶心了你,看你那护食的样儿!谁跟你抢你姐啊,我也有哥!哥我……” 沙松浪还没说完,沙松涛就指着他鼻子说:“你敢搂我我就揍你!” “行了老弟,别闹了。”岑安拍开赫定的手,“不过我倒是有个打算,九中后面不是弄了个‘腐/败’一条街嘛,我想去那找找工作,那边什么饭店歌厅酒店开了一堆,应该挺缺人的现在。” “嗯,据说刚开没多久就火得不行,有一家算一家的。”沙松涛说,“你想找个啥工作?” “利用课余时间打打零工呗,前台啊、收银员啊、跑堂啊、洗碗工,都行。”岑安掰着手指头数着自己能做的事,“闲着也是闲着,给我老弟攒点老婆本儿。” “不过那种地方,赚得多是多,人也杂啊,会不会不安全?”马影满眼担忧。 “没事,我跟我姐一起去。”赫定说。 “哎呀,饿了饿了,咱几个吃手拉面去吧?”马影眼神空洞地目视前方。 “再烤一堆 分卷阅读22 羊肉串,加多多的辣!走走走。”沙松浪说完就把身边的人往起薅,像是去晚了手拉面能长腿跑了一样。 几个人来到一家清真饭店,名字起的很有宗教特色——□□堡。 “老板,五碗手拉面,俩中条,俩二细,一个韭菜叶,再加五十个羊肉串,多辣多孜然,烤焦点儿。快点儿上啊,饿的不行了!”沙老二仿佛饿死鬼投胎,撩开饭店的门帘就开始吆喝。 “好嘞小老弟儿,稍等啊!”老板头戴小白帽,穿着件白色汗衫,露出的臂膊上蒙着一层薄汗,肩膀搭了条毛巾,闻言咧嘴笑着应和道。 “姐,你吹得冷不冷?”五个人坐的桌边刚好墙上安了个风扇,赫定知道岑安怕冷,他说完还往岑安身边挪了挪凳子,伸手感受了一下吹过来的风。 “不冷,哪那么娇气了。”岑安伸手拦下赫定伸在半空摸风的手。 “那你要冷就跟我说啊,咱俩换地方。”赫定好像还是不放心。 “嗯,行。”岑安拉了拉长声,无奈地笑了。 抻得柔韧劲道的面端了上来,上面切了薄薄的七八片牛肉,还撒了香菜末和葱花;烤得滋滋冒油花的烤串周身沾满了辣椒粉、孜然和芝麻,让人见之胃口大开。 吃饱喝足,一行人散步回家。由于吃得太饱,沙松涛建议稍微绕点远路,走一走他们小学上学必经的那个大坡,说来也是很久没走了。 上坡的路边有很多郁郁葱葱的树,很多年了,颇有点遮天蔽日的感觉。 然而,有树就有鸟;有鸟,就有鸟屎。 走着走着,沙松涛就觉得肩膀好像砸了个什么东西,“啪嚓”一声,又不重。他扭头一看,不得了了,他“中奖”了——有一只鸟在他肩膀上做了个黑白相间的记号。 “啊啊啊啊!!!”沙松涛崩溃地大叫。 “干嘛了老大?” “咋了你!” “我去啥玩意儿?” “咋了咋了哥?!” 几个人被他这么一喊吓了一跳,七嘴八舌问道。 不过还没等沙松涛开口,几个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肩膀上那一滩东西,顿时连憋的过程都省了,直接捂着肚子笑作了一团。 “我靠!你们有没有同情心?!”沙松涛气得满脸通红,“谁兜里有纸啊?”夏□□服薄,跟这么一滩东西亲密接触搁谁也接受不了。 岑安弓着腰从兜里掏了两张纸出来,“给……给你老大,赶紧擦擦……哎呦,我的肚子。”她笑得快脱力了。 “草!你们还笑!”沙松涛气急败坏地擦着肩膀上的鸟屎,“赫老二,沙老二,咱把这鸟窝捅下来,回去煮鸟蛋!妈的!”沙老大很少说脏话。但凡他骂了,肯定是气得不行了。“啊啊啊!恶心死了草!” “行行行,给你报仇!”赫定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在旁边转悠了一圈,找到了一个一米多长两指粗的树杈,拿在手里掂了掂,“就用这个了。” 沙松浪也不笑了,专心找起鸟窝来。不一会儿,就在他们后边那棵树上发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鸟窝的东西。“赫老二,棍儿呢?捅这儿捅这儿!” 赫定拿着树杈,照准了那个窝状物,使劲儿一戳,窝没动;攒足了劲儿,又来了几下,那个窝“啪嗒”掉了下来。 不过窝里没掉出鸟蛋来,倒是有几只蜜蜂飞了出来,大个儿,黄褐色的,“嗡嗡”地绕着圈儿飞。接着,更多只这样的蜜蜂飞了出来,而且仿佛冲着他们来了。 几个人一看这架势好像不对,不会要挨蛰了吧? 正想着,只听岑安叫了一句:“马蜂!快跑!” 几个人撩开了腿,撒丫子就跑。这会儿也顾不上是刚吃饱饭了,岔气不岔气的已经不重要了,小命要紧啊! 他们足下生风,背后扬尘,仿佛五道风,快速掠过整个大坡;身后是乌泱泱几十只愤怒的马蜂,上下翻飞,紧追不舍。 眼看着大院就在眼前了,岑安赫定最先到家,推开院门就往仓房钻;马影也丝毫没减速地拐进了自家巷子;沙家兄弟绕过马车,直冲自己家开着门的仓房,进去之后“嘭”地一声甩上了门! 沙叔刚刚给马喂了草料,想在仓房里拿一下刷子,给马梳梳毛呢,就见着自己的两个倒霉儿子火烧屁股一样地飞奔进来。 “你俩干啥?被狗追了还是让鬼撵了!”沙叔手里拎着梳毛刷,回身问两个儿子。 “爸爸爸……有,有马蜂!追,追我们!”沙松浪吓得磕磕巴巴,话都说不了一个囫囵句。 “什么玩意儿?你们捅人家马蜂窝了?那你们都进来了,咱家马……”沙叔还没说完,他的猜想就应验了——他听到了马受惊后的嘶鸣! 沙叔赶紧套上长袖,把身上都遮严实了,又带了顶帽子,用毛巾裹住头脸,只露出了俩眼睛,愤怒的火光就“噌噌噌”从那两只眼睛里喷涌而出。 “等着你们两个狗崽子,看我一会儿不扒了你俩的皮!”说完,沙叔在门后抓了一大把艾草,点着了,顶着浓 分卷阅读23 烟出了仓房。 沙叔把马蜂熏跑了之后,又拉着马缰绳,不断安抚着受惊的马,好一会儿才让马安静了下来。 “滚出来!”沙叔一脚踹开了仓房的门,隔空狠狠指着兄弟俩,“给我滚进屋来!” 第18章 查到什么了 兄弟俩夹着尾巴从仓房溜了出来。沙叔累得一屁股坐在马车上,手还不忘一下下地安抚着受惊的马,“你俩,给我滚进去!” 兄弟俩滚了进去。 沙叔坐在马车上喘匀了气,才慢悠悠往屋里走,临进门还把立在墙根的扫帚拎了进去。 他面上仍有愠色,但看着俩倒霉儿子全须全尾的,没被马蜂蛰到,心里禁不住庆幸。他粗略问了一下情况,得知原委之后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是没忍住把兄弟俩揍了一顿,毕竟如果被马蜂蛰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甚至有可能会丧命。 大夏天吃了拉面烤串,而且刚吃完饭就一路狂奔,跑得岑安胃难受。俩人躲进仓房里,确认安全了之后,这股难受劲儿就上来了。 岑安干呕了好几声,但什么都没吐出来。夏□□服薄,呼哧呼哧跑了一路,更是全都贴在了身上。不过就算是难受,也挡不住岑安的好奇心。 仓房的门上有扇玻璃,平时都是有帘子遮住的,这会儿岑安半侧身靠在紧闭的门旁边,一手撩开帘子,正往门外张望着。只见沙叔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手里拿着一大把冒烟的艾草,正轰着乌泱泱往马身上招呼的马蜂。 岑安紧张地看着,她怕马蜂蛰了沙叔,不由得身体也跟着神经越绷越紧。 赫定坐在靠里的凳子上,耳朵听着动静,眼睛盯着门,也盯着他姐。 岑安很瘦,但并不是弱不禁风的干瘦,从小吃牛羊肉再加上长期的跑步锻炼,造就了岑安虽瘦却有着流畅肌肉线条的身体。女孩的身体已经开始发育,这样半侧着身看上去就尤其明显。 肩平背直胸挺腰盈,还有一双细直的长腿。 赫定看着,感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姐这么好看呢。 看到沙叔把马蜂赶走,又声势浩大地一脚踹开仓房门,岑安就赶紧招手叫了叫赫定,邀请他一起看两兄弟的热闹。 赫定听到他姐叫他,也顾不得正跟火烧一样的喉咙了,赶紧来看这不看白不看的好戏。 俩人看到兄弟俩夹着尾巴进了屋,又看到沙叔在门口顺便拿了“武器”——于是,便决定去听墙根儿。 沙叔的怒骂,兄弟俩的惨叫,叽里呱啦灌了一耳朵。 沙家两兄弟像小时候无数次一样,被罚睡了仓房。然而他们两个也同样像之前无数次一样,偷偷溜到了岑家,去找岑安和赫定了。 “他爸,你说咱家这俩崽子咋这么大胆儿,马蜂窝也敢捅。”沙婶坐在小板凳上给俩儿子刷着书包,快开学了,很多东西也该准备了。 “谁知道这两个小犊子了,狗胆包天。”沙叔盘腿坐在床上,一口一口抽着卷烟,“你说咱要是有个姑娘就好了,天天拿那甜甜的小声儿叫着爸爸妈妈,不比那两个玩意儿强?成天把自己造得跟灰驴子一样。” 沙叔说完还“哼”了一声,“你看看安安,多好的孩子,学习好性格又好,长得还漂亮,真是咋看咋比那俩臭小子顺眼。”说着沙叔跳下床,掐了烟,走到自己媳妇跟前儿蹲下,“媳妇,要个闺女不?” “要个屁!如果再来俩儿子你是要我命是吧?!”沙婶嗔怪着弹了沙叔一脸的水。沙叔却没恼,笑嘻嘻把沙婶拽了起来,打开水龙头冲了手,从后面环住沙婶的腰,说:“不能,放心吧媳妇。” 夜色掩盖下,两个高大却佝偻得虾米一样的身影闪进了岑家。 轻轻的踢门声传来。 “安安,赫老二,开门!”沙松浪压低了声音叫着。过了一会儿都没有人开门,沙松浪又叫:“安安,赫老……”他的“二”字还没说出来,就被门板拍了鼻子。 “下次再叫我赫老二,我就把你爸喊过来。”赫定打开了门,在沙松浪后背掴了一巴掌。沙家兄弟俩进了门,把身子站了站直,终于觉得舒服了。 “哗啦”一下,俩人把从自家仓房拿的口粮一股脑扔在了桌子上——这是他们的保留节目,俩兄弟受罚之后,一定会带上一堆吃的喝的,偷偷来岑家避难,也就是聊天,然后一起挤在沙发上睡觉。 与此同时,南市一栋灯火通明的别墅内。 “夫人,这是您要的东西。”说话的人是个穿着简单却很考究的管家,他身后跟着个一身黑衣黑帽低头不语的男子。随后管家接过黑衣人手中的资料袋放在了桌子上。 桌前坐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一身高定配一套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翡翠珠饰,整个人本该是低调且华贵的,却偏偏涂了个艳红的大嘴唇,跟脖子上的翡翠珠子相呼应,显得十分热闹。 “嗯,”女人慵懒略尖的声音响起,“说说吧,都查到什么了。” 四个人围坐到桌前,每次兄弟俩挨揍都会被罚睡仓房, 分卷阅读24 而岑安和赫定这里就是他们的避风港。岑安看着挂彩的俩人,脸上的笑总是忍不住。 “哎呀,笑吧笑吧,别憋坏了。”沙松涛自暴自弃地说。 话音刚落,岑安“扑哧”一声乐了出来,赫定更是直接捂着肚子拍桌大笑。 “不是,你俩有没有同情心啊?”沙松浪眼角瞥了一眼姐弟俩,把四个杯子一字排开,开始倒饮料,“笑这么开心有没有必要,嗯?”说完泄愤一样把饮料墩到二人面前。 “我看啊,沙叔这次还手下留情了呢!”岑安笑得累,仰起脖子干了一杯饮料,把空杯子放到沙松浪面前,“满上!” “是——安姐——”沙松浪拉着长声。他被人看了笑话,却不敢炸毛,谁让他还要睡人家沙发呢,所谓拿人手短就是他了。 赫定正笑得前仰后合,突然“卧槽”一声,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几个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有一团东西蹲在窗根,正抬了手准备敲窗。 来人并没注意到几个人的反应,只是往后张望着,像是怕被人发现一样,只留给了几个人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笃笃笃—— 那截雪白的胳膊节奏均匀地敲着窗户。 忽然窗户被从里面拉开,外面的人差点掉了进来。 “马老/二你怎么从这进来了?!”赫定拦了一下差点滚下来的马影。 第19章 谋杀亲夫吧 “哎呦我去……”马影稳了稳身形,一手撑着窗台一手抓着赫定的胳膊借力,从上面跳了下来。“赫老二你干嘛突然开窗,差点摔死我!”马影刚落地就回手给了赫定一肘子。 “不是,我刚刚还接了你一下你怎么不说呢?”赫定呲牙咧嘴地揉着肋骨,“姐,你看看她是不是有暴力倾向,成天打人。” 赫定走到岑安旁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呦!哥几个挨揍啦?”马影嘻嘻笑着给自己倒饮料。 “嗯,脸上这配色不错吧?”一直没说话的沙松涛说,“青红交替的,好看不?” “可以啊老大,自嘲是种优良品德,哈哈哈。”岑安开了个果冻递到赫定嘴边,后者“啊呜”一口吞了。 “你没长手啊?”马影白了赫定一眼,“成天让我们家安安伺候你。” “我乐意,管得着么你!”赫定趁马影不注意,拿了一颗瓜子放在中指指甲盖上,用大拇指压住,使劲儿往她脸上弹过去。 “嘿!你还敢放暗箭赫老二!看我今天不掐死你!”马影说着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追着赫定围着桌子转圈跑。 “小马,真看不出你还有拉磨的潜质啊!”沙松涛嘴贱地对着正转圈跑的马影说。 马影刚好跑到沙松浪身边,一巴掌呼到了沙松浪的背上,“啪”地一声脆响。 “卧槽,谋杀亲爹了!”沙松浪被拍得咳了几声。 岑安笑着拦住马影,“行啦,等会儿马姑听着动静该逮你回去了。”说完还把马影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给她揉了揉手,“打得手疼了吧,他那皮糙肉厚的,锥子都扎不透,咱快吃个牛肉干补补。” 沙松浪:“……” “原话应该是谋杀亲夫吧?”被追杀了几圈坐在马影对角线的赫定幽幽地说道。 一口饮料还没咽下去就全被沙松浪咳了出来,“亲夫你大爷亲夫,我又不是受虐狂!” “姐,我有点饿了,”赫定在桌上一堆吃的中间翻来翻去,像是也没翻到什么满意的来填肚子。“想吃面,方便面,加鸡蛋和火腿肠那种。” “啊?晚上没少吃啊,又饿了?”岑安诧异道。 “嗯,跑的。”赫定可怜兮兮地摸了摸肚子,他那肚子还刚好应景地长长“咕”了一声。 “你这肚子,咋总饿,别是长虫了吧!”岑安笑了笑,转向另几个人,说:“来来来,还有谁饿了的,我一起煮了。” 看着举起来的四只爪子,岑安无奈的笑着拐进了厨房。 隔着厨房和卧室的门玻璃上,不一会儿就漫上了氤氲水汽,随着撕包装和磕鸡蛋的声响,香味也顺着门缝飘了进来。 “哎,我家安安太贤惠了,我要是个男的我一定娶她回去。”马影嘴里还塞着个果冻,鼓起一边的腮帮子说。 “是啊,也不知道哪个有命的能娶到咱安安这么贤惠的媳妇儿。”沙松涛附和道。“不过你小子可是有福气啊,你看你姐,把你照顾得这么好,富家大少爷也就这待遇了。” “可不!”马影嘴巴里的果冻咽了下去,说话也利索多了。“不过赫老二,你来咱院儿的时候才几岁,你还记得以前的家吗?” 赫定愣了一下,没接马影的话茬子。“我姐嫁人还早着呢!” “说啥呢?这么热闹,”岑安端了一碗面进来,放到马影面前,“我看这饿得还是不到位啊各位。”然后又对赫定说,“去把面端进来,小心点儿别烫着啊!” 装在海碗里的面根根分明地弯曲着,火腿肠切了厚 分卷阅读25 片,碗边列着几根青菜,荷包蛋蛋白包着蛋黄,圆圆嫩嫩的,上面还撒了小葱花段,看上去十分有食欲。 “这是宵夜吗?”沙松浪夸张地挥舞着手,“不!它不是!它是一件艺术品!” 岑安被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吃面还堵不上你的嘴!” 晚上天虽凉了,但终究还是夏天,关着门煮了碗面,岑安的脸被热气蒸得有点红,这么一说一笑,竟有说不出的灵动。 赫定看了看面,又看了看他姐,无知无觉间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姐,辛苦啦。” “这有啥辛苦的,不就煮个面,快吃吧,一会儿坨了。”岑安说完给几个人的杯里又添上了饮料。 “哎对了,刚问你的事儿你还没说呢。”马影吃饱喝足,又想起刚刚那茬。 “什么事儿?”岑安拿了个牛肉干在嚼。 “她问赫定以前的家的事儿呢。”沙松涛也吃完了,擦了擦嘴接道。 “怎么突然问这个?”岑安知道赫定不愿意提,这么多年了,他俩只是偶尔提过几次,而且也都几句话就带过了。“他来的时候太小了,能记得啥啊?” 赫定没吱声,看几个人都吃完了,站起来默默地收了碗,端去厨房洗。 马影的话像是一个开关,一瞬间那些早已模糊的记忆像是开闸泄洪一样朝着赫定奔涌过来——妈妈,爸爸,姐姐,把他遗弃了的保姆,还有那个第三者…… 被这些一直不敢细想的记忆包围,滋味着实不好受,不过也该面对了,总不能一直这样躲着企图麻痹自己。 岑安使了个眼色给马影,低声说:“他很少提,估计是不愿意说,你别问啦!乖!” 马影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哦”了一声,然后重重点了下头。 赫定这样想着,整理了心情回到屋里。 “其实吧,也不是不能说,”赫定从厨房洗完碗出来,拿过毛巾擦了擦手,“只是觉得没必要,提起来反而心烦。” “没事没事,”马影伸出两只手疯狂地摆着,“你不想说就不说,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而已,你就当没听见啊!” “切,你紧张啥?”赫定被她这么一弄,反而轻轻笑了,“我又不是什么黑/社会的太子爷,或者什么大人物的私生子之类的,”赫定放好毛巾,“我之前的家庭比较复杂,说起来挺麻烦的,不过你们要是愿意听我啰嗦,我自然愿意说。” 得到了八卦许可的马影和沙家兄弟像一只只长脖子呆鹌鹑,乖乖地伸着脖子等着赫定的下文。 赫定挪了挪凳子,坐到了岑安身边。 第20章 我的少爷啊 岑安实在拗不过赫定,只能由着他跟着自己一起去了市里最繁华的一条街上,开始寻觅合适的工作。 他们路过一个正在招工的酒楼,走进去问了问岗位和薪资待遇那些,其实都还不错。不过赫定死活不同意,就因为老板是个看起来有点色眯眯的油腻男。 俩人又去到一家酒店,这里装潢高档,环境好,待遇也不错,各方面条件都很诱人。但坏就坏在,面试的时候老板娘过来了,看到岑安,觉得眼前的女孩长得盘亮条顺,肤白貌美,就似乎有意无意地问岑安有没有意向赚点工作之外的零花钱。 赫定差点儿把这老板娘连带着酒店一起炸了,拉起岑安就走。 不知道是不是岑安的错觉,好像赫定现在越来越护着自己,不是普通的回护,而是有点像小猫小狗护食一样的感觉。可能是童年被抛弃的阴影加上之前傻柱子的事情给赫定的刺激太大了吧。岑安这样想着,越发觉得赫定是个敏感又细腻的孩子,不由心泛酸楚。 他们兜兜转转又来到一家KTV,其实赫定是不愿意来的,但没办法,实在没有什么合适的店在招人了。 前台领着他们进了办公室。 老板椅里面坐着一个长头发的女人,正侧背对着门口抽着烟。“盛总,有两个想打工的小孩。” “嗯,知道了。”女人头也没回。 前台把岑安和赫定安排在门口的沙发上坐下,之后就退出去了。两个人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女人抽完了手里的烟,才转了过来。 这个女人留着长卷发,身形高挑丰腴,面容姣好,眉眼之间皆是风情。朝着两人走过来时,脚上步子的大小和腰肢扭动的幅度都好像压着风尘和风情的边丈量过的,美艳却不俗气。 “你俩想找工作?”这个被叫盛总的女人问,“都会干嘛?” “我俩什么兼职都能做,前台,招待,收银,洗碗,清洁工,都行。”岑安真诚地望进盛总眼里。 “多大了?” “马上高一了,在九中读,我俩都是。”说完又看向赫定,“对了,这是我弟弟。” “哦?九中,不错啊,还是重点呢!”盛总颇感兴趣地打量了一下两人,“为什么出来找工作?家里困难?” “嗯,算是吧。”岑安说。 分卷阅读26 “算是?” “家里没大人,就我俩。”岑安说完微微低下了头。 “什么叫没大人?”盛总接着问道。 这回岑安还没开口,赫定先说话了:“盛总,我们家庭情况比较特殊,也不是特别方便说,您看我们俩的条件还合适吗?”怎么找个工作还问东问西的,查户口呢?! 盛总听着眼前的少年稍显生硬的语气,愣了须臾,笑了。“行啊,这样吧,下楼去前台登个记,留个名字和地址,然后跟前台沟通一下上班时间。女孩收银,男孩接待,月薪一千五,怎么样?” “谢谢盛总!” “姐,咱俩又有工作了!”出了KTV,赫定走在路上扭过头,两眼放光地看着岑安。 “是啊,等开学了看看能不能跟学校申请个特困,减免点学费什么的,现在啥玩意儿都死贵的。”岑安想着越来越高的物价,只觉得肉疼。 “岑安,你出来一下。”班主任李老师站在班级门口,招手叫岑安出去。 李老师是一个娇小的女人,五官都不算很出挑,但合在一起意外的和谐好看,她身上还有一股子能让人觉得安心的淡定,就像夏天空调房里的檀香,让人静心也安心。 “岑安,最近学习怎么样?还跟得上吧?”李老师让岑安坐下,回身去倒了杯水。 “还挺好的老师,没啥问题。”岑安有些拘谨。 “你别紧张,老师今天找你来呢没什么其他的事,”李老师拉了张凳子在岑安对面坐下,“你们初中的班主任是我的好朋友,我多多少少从她那里了解了一些你和赫定的家庭情况,知道你们是很优秀的孩子。” “不仅学习很刻苦,生活上也十分成熟。”李老师喝了口水继续道:“所以呢,从你们入学的时候我就向学校打了申请,给你们特批了特困补助和学杂费减免,以后你们的负担会轻很多。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学习上吧,好好努力。” 李老师轻轻拉起岑安的手:“一定好好加油。” 岑安用力点了点头,拉着自己的这双温柔却有着坚定力量的手,给了她坚定的勇气,让她能够继续走下去。 这一天是开斋的日子,院子里的人都去了清真寺,岑安和赫定也去在寺外边瞎逛。仪式结束之后,闹哄哄的人群走出来,放眼望去都是回族特有的服饰配饰,十分壮观。 岑安赫定就在街对面,边看热闹边等大院里的伙伴们。 “你看啥呢?一会一转头的?”岑安看到赫定一会往右边瞟一眼,一会往右边瞟一眼,很是奇怪。 “没啥,就是总觉得有人看我。”赫定在又一次的转头后说。 “这有啥奇怪的,我老弟长这么帅,有人看你很奇怪吗?今天这么多人,有几个人看你更是正常了。”岑安不以为意道。 终于,赫定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转头之后,捕捉到了那道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那是个一身回族节庆打扮的男人,混在人群里,穿着袍子,戴了顶礼拜帽,正放了目光往这边瞧。 撞到了赫定的目光,也丝毫不惧,竟就直直看过来。 没过一会儿,那男人居然朝他们走了过来。 赫定看着面前这个气质沉稳得有些压抑的人,下意识地把岑安往身后揽了揽。 “你好,请问你是赫定吗?”男人开口,是一把低沉的男声。 赫定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您是哪位?” “我是谁不重要,我们可以聊聊吗?”男人笑了一下,“单独。” 赫定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岑安,本想拒绝,却看到了岑安温和肯定的眼神。“去吧,我在这等你。”说完,岑安还安慰似的捏了捏赫定的胳膊。 男人带着赫定走到一个僻静少人的拐角,还没转身就开口叫道: “少爷。” 第21章 我家 赫定的脚步顿住了。 快十年没有人叫过的称呼,突然又被唤了出来。 男人转过头,“少爷,我终于找到你了!”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和兴奋。 “我是德叔啊!管家德叔,你不记得了吗?” 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唤起了赫定久远的回忆。 那是一年初夏,三四岁的赫定在花园里玩,绕着修剪树木的小工跑,看着那人手里的大剪刀咔嚓咔嚓地挥舞着,不出几下就神奇地给树木重新造了型。 然后他又跑去浇花的女佣那里,非跟人家抢水管,要来浇花。“少爷,您别抢了,一会身上该淋湿了,要感冒的。”女佣有点担心地说。 “不嘛,给我玩嘛,给我玩嘛。”小赫定也不撒泼不打滚,就是软软地求着人。 那佣人磨不过,调小了水流,把水管递给了小少爷。赫定拿着水管滋天浇地,终于把自己扑腾了一身的水。 当时就已经是管家的德叔一直跟在小少爷身后,拎起湿淋淋的小少爷,抱着回到房里,给他重新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分卷阅读27 “少爷,”德叔看着站在床上的小人儿,仔细地为他整理着衣服,“下次可不能把自己弄得一身水了,搞不好要感冒的,大小姐该生气了哦!” “我不怕,德叔、德叔会帮我换衣服呀,还会护着我,有德叔在,赫定不会感冒也不会挨骂的,对吗?”小赫定奶声奶气道。 德叔笑眯眯地抱起了床上的少爷,“对,德叔护着我们少爷呢!走了,我们吃点心去咯!” “德叔……”赫定喃喃道,“你是,德叔?”赫定一直低垂的视线终于抬了起来,在对上那双略有些沧桑的眼时,一切问题都有了答案。 “我的少爷啊!”德叔激动得眼圈含泪,一把拉住了赫定的手,放在手心里摩挲着,仿佛在反复确认面前的人是真的存在着一样。“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啊,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 “德叔,”赫定虽然也很意外,但他还能保持一定的清醒,“你说你们,是姐姐她们吗?” “是啊,大小姐和二小姐一直都在打听你的下落,老爷也一直在找你。”德叔的情绪依旧没有平复下来。 “爸爸?”赫定本来动容的脸瞬间像结了层冰,“他找我?他现在肯定很快活吧,我妈去了,刚好给那个狐狸精腾位置了。”他不屑的语气像是字字含着冰碴,让人冷彻骨髓。 “少爷,你误会老爷了,他没有让那个女人进门啊!”德叔听到赫定的话,忙解释道。 赫定的表情松动了一瞬。 “而且,老爷他,现在很不好。” “怎么不好?” “赫老二!”眼尖的沙松浪不知怎么瞥到了角落里的赫定,叫着他的名字就跑了过来,到了跟前还一把揽住赫定的肩膀拍了拍。 “你在这干嘛呢?安安呢?”沙松浪问。 “我说点儿事,我姐在那。”赫定用下巴点了点岑安的方向。 “哎?这是?”沙松浪看着赫定对面这个气质不凡的男人问道。 “你好,你是少爷的朋友吧?我是他家的……” “他是我叔。”赫定抢道。“你先去找我姐,我一会儿就过来,”赫定推了推足下生根的沙松浪,“哎呀快去,回头跟你说。” “哎你别推,好好,啊叔你好啊!”沙松浪不情不愿地被赫定推走了。 “德叔,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去我家吧。”赫定看了看寺门口还在涌出的人,转头对德叔说。 “你家?你现在住的地方吗?”德叔的眼神里有心疼也有隐隐的期待。 “嗯,我家。”赫定肯定道。 赫定整理了一下情绪,带着德叔去找岑安,一行人一起回到了马家大院,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进了院子,德叔就禁不住左右张望,在他的认知里,是绝对不会把自己家的独苗少爷跟这样的居民大院联系在一起的。 没有铺着鹅卵石的精致甬道,两边也不见精心修剪培育的树木花草;有的只是沙土路面,院里停着的一辆马车,还有随着风吹过而隐隐飘来的羊膻味。唯独与那口老井相伴多年的老枫树,纷纷扬扬落下或红或黄的叶子,浓厚了小院的生活气。 岑安拿出钥匙开了大门,接着又开了屋门。德叔看着这个虽小但却收拾得干净温馨的小院,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进到屋子里,映入眼的是同样不大却干干净净又温馨的房间。 “少爷,你就住这里吗?”德叔终于没忍住。 “要不叫我名字吧,德叔,这么多年没人叫我少爷,冷不丁的听起来怪别扭的。”赫定偷偷看了看正在一旁倒水的岑安,“我的确一直住这里,而且我也很喜欢这里。” 赫定的确是很喜欢这间小小的屋子,不大,却有他在乎的一切。 “您坐,喝点水吧。”一直没说话的岑安让了让德叔。 “坐吧德叔。”赫定加了一句。 “好。”德叔这才坐下,“谢谢你啊,小姑娘。” 岑安微笑着点了点头,拿了一本书坐在沙发上去看了。 “德叔,这个是我姐,叫岑安,我当初被扔到一个荒郊野岭,我沿着路一直走,走了很久才到了一个墓地,”赫定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太累了,就靠着一个墓碑睡着了。是她捡到了我,把我带回来,给我饭吃,给我买新衣服,照顾我。如果没有她,我估计早就饿死或者被野狗叼走了。” 回顾着自己这些年走过的点滴,赫定觉得自己像是在慢慢揭开一道道伤疤,又像是把被风吹散的纸一张张捡回来再捋顺,心里被复杂的情绪满满地充盈着,又甘又涩。 他看了看岑安,虽然岑安没抬头,但他就是知道,他姐一定在认真听他说话。 岑安眼睛盯着书页,半天没动地方,她听着赫定一字一句地说着,心中尽是酸楚。这是她弟弟从来不曾开口说出的话,尽管不说,他却一样也没忘记。 “我们这些年,过得其实挺不容易的,两个没了妈的孩子,互相搀扶互相照顾才活到了今天。我们从小就要自己 分卷阅读28 赚钱,打杂看店,跑腿送货。我还小的时候,都是我姐打工,一个人挣两个人花。” 赫定顿了顿,看向岑安,刚好遇见了岑安抬起的眼,他定定地望进岑安眼里,“所以,在我心里,她就是我最亲的人。我现在的生命,大半辈子都是跟她在一起,被她照顾着。” 第22章 伤口 自从开斋节德叔来过之后,日子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走;但又像是开了快进的录像带,岑安总觉得每天很多事,时间不够用,又觉得好像还没做什么一天就过去了。 高一第一个学期转眼就到了尾巴,岑安和赫定不出意外地霸占了班里的前两名,第三名是马影。 “马哥,您这倒第一的宝座怎么就这么让出来了呢?我这还没窜稀呢,就已经失去了继承权。”沙松浪佯装遗憾地扶了扶额。 马影盘着腿在沙发上看电视,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嘴里送着零食,用眼角瞥了一眼沙松浪,“我之前那叫保存实力,就你这资质,甭管窜不窜稀,都赶不上一口热乎屎,就别挣扎了啊,乖。” “我吃内……”沙松浪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味儿不对,“我靠,你才吃屎呢,马老二!跟谁学的牙尖嘴利的你!” “呦,真不容易。想不到你沙老二也有嘴架打输的一天啊!”岑安跟马影一人一边占了沙发,捡了个便宜笑话看。 “该!就你长嘴了一天,叭叭个没完。”沙松涛在一边跟赫定边下围棋边说。 赫定闷笑了一声。 到了岑安和赫定该去打工的时间,几个人各自散了。 “赫定,这次回去怎么样?”俩人走在上班的路上,岑安随口问道。 “就那样。” 上次德叔来了之后,没过多久又来了,第二次来还拿了一堆东西。什么吃的喝的用的,一应俱全,差点把仓房堆满了。 不过德叔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赫定跟他回去,毕竟他是赫家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是好说歹说赫定就是没答应,最后实在没办法,答应德叔两个月回去一次,而且不过夜,呆一天就回来。 饶是这样,德叔也开心的不知道怎么好,四十多岁的人,差点跳了起来。 赫定不是不愿意回去,对那个他出生的家,他是想的,是怀念的,可他也是在那里见识了人能有多贪婪。 而十多年跟岑安一起长大一起生活,让他把现在这里当作自己唯一的家,这里让他感到安全,只有在这,他才可以像小动物那样,露出他软软的肚皮。 “黄金海岸”四个淡金大字在夜幕初降的街上泛着朦胧又耀眼的光。 “姐,这字儿可太金了,闪得眼睛疼。”赫定望了望那兀自发光的大牌匾。 “可不嘛,这条街的风格就是这样。”岑安说着抬起头看了一圈,这整条街上不管起的名字是诗情画意还是简单粗暴,都逃不脱绚丽的灯光、打眼的配色,不由得笑了。 淡金色的灯,给岑安略显落寞的笑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赫定不小心瞥到了,心里忍不住泛起酸。 岑安话少,有事基本都埋在心里,这么多年赫定早就摸清了他姐的脾气。 “姐。” “嗯?对了,那个,你爸身体怎么样?”岑安抽回思绪。 “你怎么了?”赫定望进岑安眼里,那双往日水波一样温柔的眼睛,此时却好像是没有焦距一般。 “啊?没怎么啊。”岑安笑了一下,那笑容依旧好看,只是有点勉强。“干嘛这么问。” “你真没事吗?你今天有点奇怪。是哪里不舒服吗?”赫定扳过岑安的肩膀,让岑安对着自己。 岑安拍了拍赫定的胳膊:“真没事,可能就是中午没睡觉,有点没精神。快走吧,外面冷。” 现在正是晚饭的点,天刚刚擦黑,保洁阿姨在打扫卫生,安保还在休息。俩人进去跟见到的人打了招呼,就去大堂角落的沙发坐着去了。 “哎,小岑,”后厨张师傅从员工休息区那边走过来,“那个,刚刚盛总让我帮她煮碗面拿上去,我这有个急事得出去一趟,你帮我弄一下,然后给她拿上去,谢了啊!” 岑安应了一声,就准备去厨房煮面。 “我去吧姐,你坐这儿歇着吧。”赫定按住刚要站起来的岑安。 “没事,我煮就行了,你在这等我吧,记得一会把工作服换了。”岑安说完就往后厨走过去。 岑安手脚利索,不一会儿就煮好了一碗面,端上去准备给盛总。 笃笃笃。 岑安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 “盛总?你在吗?”岑安又用了点力敲门。 她听到里面踢踢踏踏响起了脚步声,那脚步声深一脚浅一脚,趿拉着地。 “呦,小岑啊,”盛总拉开门,“这老张又偷懒去了吧,来,进来吧。”盛总说着拉开了房门,侧身给岑安让出了道。 “你先坐,我……”盛总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整 分卷阅读29 个人往沙发上栽了下去。 “盛总!”岑安刚把面放下,就看见这一幕,她赶紧冲过去架了盛总一把。 “没事没事,我就是血糖有点低,”盛总虚弱地摆了摆手,“昨天喝太多,今儿又没吃饭。”她说着话,就着岑安的手坐在沙发上,视线里的一片黑才星星点点地恢复清明。 “你没事就好,快吃点东西吧!”岑安把面放到盛总面前,“吃了能好点儿。” “嗯,左右还没到上班的点儿,你坐这陪我吃完咱俩一起下去吧。”盛总端起碗,吃了一筷头面,“哎不错,你煮的?” “嗯,是。”岑安害羞地笑了笑。 “以后别盛总盛总的叫了,叫Anna姐或者姐吧,都可以。”盛总喝了口面汤,“你和赫定来了这么久,干得都挺好的,年后给你们涨工资。”她放下碗又换好衣服,“走吧,开工去!” “嗯!谢谢盛……谢谢Anna姐!”岑安带着加薪的喜悦跟着盛悦一起下楼去了。 刚下到楼梯拐角,就听到大堂里吵吵嚷嚷的,俩人赶紧加快了脚步往大堂走。 “怎么回事?”看着围在一起的人群,盛悦低喝了一声。她的声音不尖,但足够有威慑力。 “盛总!”人群自动分开了一个通道,通道这边是盛悦和岑安,另一边是刚刚吵闹声的来源——一个穿着黑色貂皮化着浓妆的中年妇女。 这个人气势汹汹,看到盛悦开口便骂:“呦,还盛总,你这小骚狐狸混得还挺人模狗样的啊,总什么总啊?总勾引有妇之夫吧!” 听着来人骂得难听,盛悦渐渐回忆起来,这不是别人,是她五年前谈恋爱的那个男人的老婆。 其实真不是她做了小三,她是被“小三”了。那个男人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直到快要跟自己谈婚论嫁了,那男人的老婆才找上门来,把盛悦大骂了一顿,从那以后,盛悦就离开了那个男人。 没想到,这个不依不饶的怨妇居然找到了这里。 “你们去忙自己的吧,”盛悦对着围着的人说,“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哼,你这么急着把人给支走,是不是怕别人知道你做过的那些恶心事儿,啊?”女人牙尖嘴利,步步紧逼。 “姐,事情你都知道了,我也是受害者,我根本不知道他有家庭。而且我知道之后也立刻跟他分手了,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不依不饶呢?”盛悦耐着性子说。 “我呸!”那女人狠狠啐了一口,岑安感觉那吐沫星子差点飞到她这边来,她皱着眉头侧了侧身。 “谁是你姐!什么受害者?你他妈少跟我装蒜!”女人往前跨了几步,走到盛悦面前,岑安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站在了盛悦旁边。 “你说你是不是还跟他藕断丝连呢?他最近又开始不回家,是不是都来找你了!”女人伸出手,隔空指着盛悦。 “我已经说过了,我跟他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要再这么闹,我就报警了。”盛悦今天很不舒服,脸色已经见白,但还是拼命压着一阵阵眩晕,好性儿地说道。 对方一听说要报警,立刻像被踩了尾巴,“你还报警!你他妈报啊你!看看警/察来了抓不抓你这个臭婊/子!”说着,张牙舞爪就要过来挠盛悦。 岑安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往前跨了一步就拦在了盛悦面前,伸出手护住了盛悦。可能只是因为她知道现在盛总有多虚弱,她怕她被打。 岑安穿着工作服,是一件白色的七分袖衬衫,那女人这么一伸手,直接挠到了岑安护着盛悦的胳膊内侧,一下子多出了三道血口子,岑安疼得低叫了一声,她没想到这女人下手这么狠,这要是直接挠盛总脸上,可就毁了容了,太毒了! 岑安抬起另一只手推了那个女人一下,对方却疯了一样,顺势抓住她的手臂直接要往脸上招呼。岑安侧过脸去躲,但想象中本该落到脸上的手却没落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那女人吃痛的叫声。 岑安扭过头,发现自己被一个高大的影子罩着。 那女人被赫定用力捉着手,想必是很疼,脸都白了。赫定用力把她往后一搡,那女人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索性扯开嗓子开始撒泼。“哎呀!杀人啦!还有没有王法啊!这个不要脸的第三者要杀了我啊!快来人哪,来评评理啊……” “过来几个人,扔出去!报警!”盛悦尽管吃了点东西,但人还是很不舒服,反应也特别迟缓。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叫了几个安保过来,把闹事的人处理了。 “岑安,我看看手!”盛悦紧张地拉过岑安的手臂,轻轻托起来,察看着岑安的伤势。“傻孩子,你替我挡什么!” 只见那条莹白的手臂上赫然是三条不浅的血道子,正往外渗着血。也不知道这女人的手爪子是什么做的,能用手挠出这么深的伤来。 “走走走,去我办公室,处理一下!”盛悦拉着岑安就要走。 “盛总,”一道冰冷的男声插/了进来,“我带她去医院吧。”赫定揽着岑安的肩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分卷阅读30 盛悦被惊了一下,明明是个高中小男生,此刻却有着跟他年龄不符的阴沉。 “不行,外边太冷了,先去我那简单处理一下,我打个电话叫个出诊的大夫过来。赶紧的。”短暂的怔愣过后,盛悦坚持道。 “我这是小伤,”岑安看着赫定僵冷的脸,她还没见过赫定这样,她的弟弟一直都是笑着的,灰蓝色的笑眼配上浅浅的酒窝,“没事的,嗯?”岑安试图安慰他。 “走吧,那先去处理一下。”赫定扫了岑安一眼,仿佛极度压抑着什么,拉着岑安的手往办公室走。 第23章 被窝 “你俩等会儿,我去拿药箱。”盛悦交待了一句就往里屋走了。 赫定和岑安双双坐在沙发上,都没说话。 “盛总,我来就行了,大堂那估计还有的闹呢,你去盯着吧。”赫定对盛悦说,后者把药箱放下,刚想从里面拿些纱布酒精之类的出来。 “你会吗?”盛悦应道,她确实也担心前面会再闹起来,毕竟她这是要开门做生意的,要是再闹起来估计今晚都不用开张了。“那我过去看看,有事你叫我。” 赫定点了点头,盛悦在岑安的脸上摸了一把,说了句“傻孩子”就下楼去了。 屋里只剩下俩人,岑安莫名觉得有点压抑,因为她弟面色实在不是很好。 “老弟,你咋了?”岑安试探着问。 “没事。”赫定拿出棉签,先倒了碘伏,拉过岑安的胳膊,轻轻涂了上去。其实碘伏涂着并不疼,只不过那女人挠得深,单纯是伤口被擦到的疼。 岑安小声抽了口气。 “疼是吗?”赫定眼皮也没抬一下。还没等岑安回答,他又说:“还知道疼?我去个厕所的功夫,你就能把自己搞成这样,你说你拦什么拦?那么多安保能看着盛总被打吗?拦也算了,怎么把自己伤成这样?” 赫定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像是责怪,也像是嗔怒。 岑安愣了愣,接着说道:“我真没事,盛总今天低血糖差点晕倒了,她很不舒服,我只是想着拦一下,没想到那女的下手那么狠,我也吓了一跳。不过我不是疤痕性皮肤,不会落疤的,没事啊。” “不落疤就能随便受伤吗?你这什么歪理!万一这一爪子呼了脸上,毁容了怎么整!”赫定越说越来劲儿,手上涂了碘伏的棉签丢掉了,换了干净的沾上酒精。“酒精有点疼,忍着点儿。” 他话说得重,手上动作却是异常轻柔,岑安没觉得多痛,因为赫定边给她涂酒精还边吹气,凉凉的还挺舒服。 伤口太长,要用创可贴得贴个十个二十个了,最后只能缠纱布,并不是很严重的伤看上去倒挺吓人。 赫定一手托着岑安的手臂,一手无意识地握着岑安的手。他突然低下头,“姐,你是不是心里不舒服了。” 岑安没说话,却好像轻轻叹了口气。 “姐,”赫定抬起头,“我不走。”我不会丢你一个人在这里,就像你当初没有丢下我一样。 这次赫定听清楚了,岑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尾音有点颤抖。 “我也没想什么,其实论一论,我早就是孤身一人了,这么多年的日子都是我赚的,我只是想这个梦晚点儿醒,再晚点儿醒。”岑安低着头,眼泪一滴滴打在地上,也打在赫定心里。 “我不走,我不走……”赫定伸长手臂,把岑安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对方的肩窝。他像是魇住了,只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其实自从德叔来后,岑安的心里就空了一块儿。她知道,赫定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弟弟,他是有家的,不像自己,一个人就是一个人。只是这么多年了,年纪越来越长,心思也越来越执,仿佛不去想不去面对,赫定总有一天会走这个事就不会发生。 直到德叔的出现,一脚踏碎了岑安美梦的脆壳。 岑安任赫定抱了一会儿,不禁想起赫定刚来的时候,还是个卷卷毛的小娃娃,现在却成了有着厚实肩膀,可以让自己依靠的大男孩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赫定的肩膀,又往上摸了摸赫定的脸。 “我们赫定长大了。”岑安坐直身子,从赫定怀里离开。 岑安的眼泪还没干,却突然扑哧一声笑了。伸手去够桌上的纸巾。 “姐你笑啥?”赫定还在咂摸岑安刚刚说的话,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 “我的鼻涕……”岑安憋着笑指了指赫定的肩膀,“不小心蹭你身上了,不好意思,哈哈哈,实在……” “岑!安!”赫定从小就爱干净,衣服上透明的大鼻涕简直让他不能忍,什么心疼、什么不舍全抛脑后去了,此刻他只想赶紧把衣服弄干净,哦不,换下来拿去洗最好! 俩人从小一起长大,说从来不打架是假的,不过赫定基本不敢喊岑安的大名,再生气也是很大声地叫一声“姐”,又凶又怂。 “你叫我什么?!”岑安刚要擦衣服的手堪堪停在半空。她挑起一边的眉毛斜看着赫定 分卷阅读31 ,“你小子胆儿越来越肥了啊!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岑安伸手用纸巾把鼻涕在赫定衣服上好好抹了个匀。 赫定头顶生烟,几乎是立刻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岑安起身追他,拿着沾了鼻涕的纸在他身后拼命晃,吓得赫定不敢停下。 班是上不成了,盛总开特例,给俩人放了几天带薪假。一个养伤,一个看护。 当天晚上回到家,俩人发现家里似乎格外得冷。岑安伸手摸了摸暖气片——坏了,忘交取暖费了。 这怎么办?现在黑灯瞎火的,缴费的地方早下班了,家里又不能生火烧木头或者碳,搞不好一氧化碳中毒就完蛋了。想了一圈,只能把电热毯拿出来,再把所有被子都铺上,能盖多少盖多少。 天儿冷,好在冬天的窗户是封好的,墙也够厚。但是要睡觉的话,这环境还是差了很多。 岑安本想铺床,被赫定以受伤为由阻止了,岑安只能站在一边指挥。床眼看铺好了,岑安却发现赫定好像只铺了一个被窝。 “老弟,你铺一个被窝咱俩咋睡?”岑安问。 “你自己睡床,我睡沙发。”赫定低着头吭哧吭哧铺着。 岑安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赫定,“说啥呢你?家里就一个电热毯,你还铺床上了,今天又忘了交取暖费,睡沙发你想感冒啊你!” “我睡觉不老实,你手疼着呢,我怕踢着你打着你的。”赫定把床那边忙活完,又抱了被子到沙发上开始铺。 岑安说不行,赫定非要睡,几个回合下来,岑安实在拗不过,又给赫定加了条垫被。 “放心吧姐,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旺。”说完还没心没肺地冲他姐飞了个眼儿。 第24章 跟踪 岑安正在早餐摊儿买肉包子,突然天降惊雷—— 阿嚏! 她那个昨晚称自己火力旺不怕睡凉炕的弟弟打了个无比响亮的喷嚏,恨不得把沙家的马都给惊得尥个蹶子。 岑安猛地支起身,揉揉惺忪的睡眼,才发现自己刚刚是做梦。转脸看向沙发,赫定一米八多的大个子缩成一团,看起来很冷,还不住地吸着鼻子。 岑安低念了句什么,翻身下床。 她蹲下,拍拍赫定的脸,“老弟,去床上睡。” 没反应。 加了力道,“赫定,起来了,去床上睡。” 赫定被搅了梦,手胡乱扒拉了一通,想把被子拉过头顶。巧也是巧,直接一拳头打在了岑安伤口上,岑安疼得“嘶”了一声。 沙发上那个立刻坐了起来,“咋了姐?” “没……没事,叫你去床上睡。”岑安捂着手站起来,缠手臂的纱布有点渗血。 岑安看了看赫定,小子睡得脸有点红,鼻尖也红——可能是冻得,头顶的头发还支起来一绺,特别傻。 “是不睡冷了?听着你打喷嚏了,去床上睡吧。”岑安顺着赫定的头毛,又摸摸冰凉的鼻尖。 “你睡醒了吗姐?昨晚冷了没?”赫定说话还带着一股浓浓的鼻音。 “我睡好了,你去睡吧。”岑安把赫定拽出来,塞到床上温暖的被子里,“你再睡会儿,我去买点早饭。” 赫定在被子里拱了拱,鼻子里都是熟悉好闻的味道;他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几乎是无缝衔接地又睡了过去。 冬天天短,黑得早亮得晚。 岑安穿好外套,又给赫定掖了掖被子,才出门去。 她决定买刚刚梦里的肉包子。 早餐摊菜市场一条街早已经就着蒙蒙亮的天色忙活了起来。下水道口的水蒸汽喷出之后又结成的冰坨子泛着乳白色的光,清洁工穿着厚重的衣服推着扫满了的推车,卖冻货的小贩拿了几个大纸箱子,把冻的鸡或者鱼放在里面,卖早餐的或是炸着油条、油炸糕,或是顶着呼呼的白汽蒸包子、玉米,煮好的热豆浆和豆腐脑放在棉被下盖着保暖。 岑安从街头溜达到街尾,手里已经多了一兜包子两份豆腐脑,半只鸡,还有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买的雪糕。家里没冰箱,雪糕冻在外面就可以,她这么想着。 岑安还挂念着打喷嚏的弟弟,她放慢了脚步直到天亮透了,街边那家药店才开了门。她进去买了驱寒的感冒冲剂和抗感冒的口服液,这才悠悠地往回走。 进了胡同,王家大院口子上新开了一家小卖部,最近正和刘家的小卖部搞竞争,两家比着赛着看谁开门更早。 快走到马家大院时,岑安隐约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却没看见有什么人,就以为可能是刚路上那几个疯跑着扔石头子的小孩儿。 又往前走,到了院里了,好像后面还是有脚步声。岑安又回头,看到一个男的,捂得挺严实,经过马家大院往前走了。 这人以前没见过,有点儿眼生。 回到屋里,赫定还没醒。岑安烧上热水,拿出碗筷摆早饭。刚摆好,赫定嘴里说着好香就醒了。 “你这是闻着味儿醒的,真是 分卷阅读32 落不下你。”岑安拿了热水进来,“醒了那就起来吧,吃点饭,然后把药吃了,等会儿该凉了。” 赫定“嗯嗯”答应着,却不见屁股挪地方。 “赶紧的,刷牙啊,一会儿该冷了。”岑安把赫定的衣服拿到床上放好。 “那个,姐,你先吃,我马上就下来。”赫定心里苦啊,他现在已经是起床之后需要时间“冷静”的年纪了,他也想赶紧下去拥抱他的包子和豆腐脑。 终于,赫定穿好衣服叠好被子下了床,刷了个牙赶紧坐到桌前。岑安用盘子把赫定的那份盖了起来,所以虽然过了挺久,掀开的时候还是冒着热气的。 “老弟,”岑安先吃完,拿了个杯子倒了开水准备给赫定冲药,“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人,挺眼生的,在咱这片儿都没见过。” 赫定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想起了德叔悄悄跟他说过的杨娟找人调查他的事。杨娟就是赫父的小老婆,这会儿在老爷子身体不好的时候调查赫定,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 “跟着你吗?”赫定仅剩的瞌睡瞬间烟消云散。 “好像不是吧。但我也没看见他从哪出来的,反正就一直往前走了,往小学那边。”岑安搅着杯里的感冒冲剂,“咋了?” “没啥事儿,”赫定继续吃,“德叔之前跟我说过,杨娟也在找人调查我,我估计她那种人要是找人跟踪我,也不是不可能。她做得出。” 岑安瞬间坐直,“那怎么办?要报警吗?” 赫定扑哧乐了,“姐你不要这么紧张,她不敢把我怎么样。” “那,那你以后要是单独出门,可得小心!”岑安下意识地攥紧了杯子,“不行,这样吧,我们一会儿去买个手机,有了手机万一有什么事,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对!买手机。” 赫定看着岑安,心脏像泡在一汪温水里,暖暖的发胀。她光顾着担心自己,可却忽略了那人是跟着她岑安的啊。 “好,买手机,咱俩一人一部。”赫定拍了拍岑安的手,接过杯子,“不过姐,你自己也得小心,答应我。” 俩人出门之后,先把家里的取暖费续上了,要不今天再睡下去肯定要感冒。之后就去了手机卖场。手机的花样层出不穷,折叠的、平板的、滑盖的。岑安早上受了刺激,下了决心,一定要买,而且要买好的。 逛了一大圈,他们看中了一款平板的,这个手机质量好,功能齐全又是大厂家,就有点想定了。售货员卖力推销开门的第一笔大单:美女,你看这个手机通话音质好,功能也齐全,但这都是次要的啊,主要这个拍照老好看了,我给你俩拍一个,来。 说着,这位售货员姐姐就按下了手机拍照键。 拍完举起手机:老弟,你看你俩多般配,这男才女貌的,就定这个了,啊!给姐开个张!姐再给你们送两张卡,弄个情侣靓号,你俩连挑手机卡的时间都省了。 就这样,俩人拿了手机,还弄了个莫名其妙的情侣号。 “情侣号啥啊,叫亲情号还差不多。”岑安拿着新手机把屏保设成了刚刚的照片。弄完还把照片传到了赫定手机上。 回到家,赫定拿出德叔先前留给他的纸条,上面写的是家里的电话。 “喂,我是赫定,德叔在吗?”赫定打通电话,对面听清来人之后是一声夸张的“少爷!”然后,电话换了德叔听。 “少爷,你过得好吗?”几天没见而已,德叔关切的语气已经藏都藏不住。 “我挺好的,德叔。不过最近好像有人跟踪我和我姐,”赫定直入正题,“岑安今早回来看到个眼生的人。” “什么?”对面压低了声音,“她好大的胆子!这样吧少爷,要不你回来家里,这样最起码能保证你的安全,那个女人现在知道你在哪,我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丢下我姐自己回去?可能吗德叔。” 第25章 自己 冬天天冷,伤口好得快。 休息了几天,岑安就开始闲不住了,这辈子都没这么清闲过,更何况只是皮/肉伤。左右还在放假,俩人挑了个好天儿,下午就过去KTV了。 刚拐过街角,就远远地看见盛悦在门口抽烟。裹着个水灵灵的粉貂,脚底下却趿拉了双棉拖鞋。 “哎,岑安!”盛悦看到两人走过来赶紧叫道。 待二人走得近了,她又说:“你手好了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给你俩批了带薪假吗?” “盛总,我已经好了,本来就是小伤,不碍事的。”岑安说。 “叫什么盛总?叫姐!”盛悦踩了烟,一把揽过岑安的肩膀,进了大堂。 “盛……”岑安下意识叫,不过在碰到盛悦目光的时候,从善如流改了口。“姐,你怎么没睡觉,挺冷的你在外边抽啥烟,在大堂抽不也一样?” “最近事儿特多,忙得我头昏脑涨的,出来吹吹风醒醒神儿。”说完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儿,“对了!我怎么把你俩忘了, 分卷阅读33 你俩不是在重点中学吗?” “啊,”岑安不知道盛悦要说什么,她看了看赫定,只能先应着。 “你俩学习那么好,肯定学啥都快啊!”盛悦眼睛在放光,“往后跟着我吧,别在前面干活了,跟姐转幕后。”盛悦仿佛捡到了宝,看着岑安和赫定的眼睛都透出一种难掩的渴望。“好吧?就这么定了,我是真不乐意看那堆各种各样的又数又字的,眼球疼!” “姐,可是我们也不懂这些啊。”岑安被这个天降的“升职”砸得晕晕乎乎。 “是啊盛总,不过我俩小时候在小卖部帮忙过,不知道算不算?”赫定说完,不知想起什么皱了皱眉头。 “你,”盛悦隔空点了点赫定的方向,“也叫姐。” “来,跟我上楼。”盛悦带着俩人一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储物柜,拿出一厚摞账本一样的东西,“来吧,开始熟悉工作,有不明白的问我。” 说完,她如释重负地把外套拖鞋甩掉,坐在沙发上看着两个人忙活。 自从上次想把赫定接回来被拒绝了之后,德叔再没敢联系过赫定,赫定也没再打电话回来。 这眼看着到年下了,赫家还等着赫定回来过年。眼瞧着德叔也不敢打电话过去,老大赫妍第一个坐不住了。 “喂,老弟,我是大姐。”赫定看了看身边正在看酒水进价单的岑安,反应过来是赫妍打了电话来。 “嗯,姐。”赫定说道。 岑安听到“姐”之后,“嗯?”了一声抬了个头,看到赫定在打电话,就又转头看账本去了。 “现在放寒假了吧?暑假作业多不多?”赫妍这边说,“我跟你二姐还有爸爸都很想你,你过年会回来的吧?” 如果赫妍直接张嘴要他回去,赫定可能会直接回绝,反倒是这样小心试探的语气,倒让赫定那根准备好的硬刺没有了用武之地。 小时候没有妈妈,大姐带他是最多的,二姐只比赫定大几岁,赫定丢了的时候老二也不太懂事,所以两个人差不多都是把这个大姐当做母亲的角色在看。 “大姐,那个,我考虑一下吧,我这边也挺多事的,等我考虑好了告诉你,好吗?”赫定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套一听就是拖延的说辞出来。 “行,那姐等你电话啊,老二昨天刚从德国回来,带了很多礼物,等你回来挑些喜欢的带回去,给你的朋友,也给小岑。”赫妍继续道。 “行,我知道了姐,我还有事先挂了啊。”赫定怕他再听他大姐絮叨下去就更不知道如何拒绝了,所以赶紧撂了电话。 “怎么了老弟?”岑安从一堆纸里抬起头。由于长时间低头看资料,一抬起头岑安的双眼皮变成了好几层,岑安本来眼睛不小,被这几层眼皮往起一拉,更显乌溜溜得大。 赫定愣了一下,道:“没什么,就是叫我回去呢。” “叫你回去过年是吧?”岑安看赫定那躲闪的眼神就知道这小子说话又吞了一半。 赫定低下头,整理着眼前那堆不怎么乱的资料,只“嗯”了一声。 “回去吧,过年也该是全家团圆的时候,不像以前你没找到家里人,那没得说的;现在你找到了,回去过年陪陪家里人是应该的。”岑安徐徐地说着,她太知道赫定的脾气,你硬逼着他,他是一定不会去做的,反倒是慢条斯理地讲,他每句都能听进去。 “可是,那如果我回去了,你怎么办?”赫定听是听进去了,但似乎不打算妥协。 太阳已经下山了,屋子里有点黑。 “我没事啊,我都这么大人了,还能丢了啊?”岑安笑了一下,伸手去开台灯,笑容就这样隐了一半在看不见的地方,有点涩。 “而且,有马影他们在呢,我不会孤单的,而且会很吵。”岑安说到这,笑出了声。 赫定一直盯着岑安的表情:“行吧,再说。”便没再说别的。 俩人看账看到天都黑了,直到岑安的肚子发出了一声“咕”的抗议,他们才反应过来饭点都已经过了。 沙发上的盛悦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这会儿也刚好醒了。 “哎呦,怎么睡着了。”盛悦看着两人还在看,便说:“行了歇会儿吧,咱张罗点儿东西吃吧,我让后厨做了送上来。” 岑安终于离开了那张凳子,整个人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她甚至能听见自己骨头伸展的咔嚓声。 吃饱喝足,准备下楼开工。 岑安就像老板的“小蜜”,跟前跟后记账盯账,不停地往脑子里塞着盛悦交代的东西,唯一不同的就是这老板是个女的,而且把她当自己妹子看;赫定就盯着帮着进货摆货。原来兜兜转转过了几年,他俩又回到了小时候帮着小卖部看店的样子。 假期的生意总比平时好很多,又加上快过年了,亲戚朋友之间的聚会也多了起来。这两个小学徒跟着老板忙得都快脚不沾地了。 这天还没到客流高峰的时间,店里只有几间包房有客人,里面是放寒假的学生,约着一起过来玩的。 分卷阅读34 左右没什么事,岑安在吧台归置酒,把商标都一顺水儿的对着一边。这时候,大堂旋转门前停了辆商务车,挺大挺长,岑安不认得,只觉得车挺气派。 然后,车上下来了三个人,一个年长的带着两个年轻的,岑安下巴差点合不上——走在前面那个年长的,不是德叔又是谁? 只见两个年轻些的利落地打开后备箱,大包小裹拿了约莫有七八个,德叔手里则提着一个不大的袋子,一行人正大步向里面走来。 盛悦在楼上还没下来,赫定去后面跟着点货,大堂除了保洁阿姨、几个安保和接待之外,就只有岑安。 “岑安小姐。”德叔走到吧台,礼节性地点了下头,“请问少爷在吗?” “德叔,”岑安微笑着打了招呼,“赫定在后面,我帮你叫一下。”说完,岑安拿了对讲机,就着不怎么地的通话质量把赫定叫了来。 赫定一到前面就轻皱了一下眉头。 “德叔,你们怎么到这来了?”赫定余光看见大堂里不多的几个人目光都或明或暗地往自己这边扫,于是拉了德叔一行人去到最边角的沙发那里坐下。 赫定穿了身西装,为了干活方便,外套脱了,袖子也还挽在手肘那没褪下来。虽然穿的是规整干净的好衣服,但怎么看也都没型没款的。 德叔三个人穿的都是一水儿的西装,剪裁和料子一看就都不是便宜货,站得还都笔挺的。 他让德叔坐,德叔坚持不坐,他也没法,只能一个人坐在那喝水。另外三个人站着。画面莫名有点滑稽。 盛悦终于舍得下楼。 一下楼就看见这么幅违和的画面。 “安安,啥情况?谁啊那是?赫定借高利贷了?”盛悦一连串地问。 “姐,你看谁家讨债这么客气的站着讨的?还那么规矩。”岑安想笑。“反正说来话长,一会你问赫定吧。” 岑安说完,低头开始擦杯子。 苦笑。 这个年说什么也得是自己过了。 第26章 违心 忙活到后半夜,终于能下班回家。 “老弟,等这边放假我们去买几桶涂料吧,把家里重新刷一下,那天我在厨房做饭,铲子一磕把墙皮都敲掉了。”岑安看得出赫定情绪不太好,故意跟他说点别的,“太多年了,也该重新刷刷了,都没样儿了。” “嗯,行,你想买什么颜色的?”赫定答道。 岑安想也没想,“肯定是白色的啊,咱那屋又不具备什么改成彩色的潜质。”完事又说:“仓房也刷一下,大门也买桶油漆刷一下。” “没事,以后咱换大房子,你想刷什么颜色都行。”赫定说这话是真心的,岑安爱折腾爱收拾,她总能把家里收拾的干净温馨。看着岑安憧憬的侧脸,仿佛重新收拾过的房子已经在眼前了,他感觉心脏被填得满满的。 黄金海岸这几天格外忙,晚上后半夜才能下班,白天俩人就买了涂料收拾房子。 马影用报纸折了几个刷墙戴的帽子,跟着岑安一起把屋里的东西都挪了,用布盖了起来;沙家两兄弟把院门又磨了一遍,省得刷漆的时候扎刺;赫定把仓房归置了一遍,重新打扫之后就去帮岑安的忙。 连着买材料再加收拾,两个白天的时间就搞定了。 寒冬腊月开窗开门,岑安心疼取暖费啊,但五个人也只能坐在院子里的水泥墩子上吹着冷风。 下班回来,通了一天风的房间已经没什么味道了。开了灯,屋里新得有点陌生。 黑了灯躺在床上,岑安说:“老弟,听姐的话,过年回去。” 赫定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岑安继续说:“血浓于水,他们想你,我没事的。” 赫定依旧安静着。 他不是不想回,但他更加不想把岑安一个人丢在这里。他不能想像他姐一个人在这间屋子里吃饭、睡觉、看书,甚至过年,全部人都在团聚的日子,她却孤身一个。 赫定觉得他光是想想,心就已经揪了起来。 但是他不能由着自己的想法来,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能;要平衡,就得取舍。 他暗暗握了握拳头,“好。” 赫定愣是拖到了年三十当天,一大早就被岑安拽起来,亲自送到了火车站。岑安提前买好了一堆年货、保健品给赫定的家人,让他提着回去。 送走了赫定,看着人来人往的车站,岑安觉得自己的胃空了。不是饿,是觉得胃那里少了点东西。 回到家,马影等在屋里。 “回来了?”马影问道。 “嗯。” “今天在我家吃呗,我妈说让你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没事,我在家过就行,沙婶也过来叫了,我也没去,大过年的都忙着呢。而且,我一会得去看看我妈,这阵子忙,小年都没去上,今天得去了,要不她该挑理啦。”岑安牵了牵嘴角,算是笑了。 分卷阅读35 马影见叫不动她,就也不再说。“要不我跟你一起去看岑雪姨吧?” “你得了啊,我真没事,你第一天认识我啊。”岑安抱着马影的肩膀晃着。 “哎呀,行行行,你最坚强,那你有事/后窗户叫我啊!” 岑安扑哧笑了,“行,后窗户约定你,我的‘罗密欧’!” 岑安拿了两只新买的盘子,白色骨瓷镶金边,带上一瓶好酒,拿了些吃的,路上买了元宝纸钱冥币,照例要老板一个打火机。还鬼使神差地买了包烟。 她今天不想坐公交,就打车去了墓地。司机一听目的地,还多看了她几眼,可能心想着这孩子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做事这么异于常人,大过年的上墓地呢。 可岑安根本不在乎,她想见她妈,什么时候不行。 岑安拿出帕子,擦了擦墓碑上的积雪和灰尘,又拿出事先准备的垫子,轻车熟路吹灰落座。 “妈,我来看你了。”她拿出盘子和吃的喝的,一样一样边摆边说,“最近忙了点儿,都没来看你,你别挑理啊!今天过年,姑娘给你带酒了,好酒。” “你还记得赫定吗?就我捡那小孩。他家里人找到他了。你看今天我这不自己来的吗,他回家了,我劝回去的。我总不能占着人家的儿子和弟弟。” “你说你啊,走那么早,也不说多陪我几年。”岑安说得有点难受,“哎呀,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了。” “我老板给我升职加薪了,现在我跟着她能学很多东西,她对我也很好,把我当亲妹妹。”岑安打开酒,倒了两杯,一杯洒在了墓碑前,“我这也没个头绪,就跟你瞎念叨了,想哪说哪。来,咱娘俩干一杯。”说完,仰头干了自己手里的酒。 今天天高云淡又没有风,在冬天里算是很好的天气了。 岑安仰头看着天,感觉太阳刺眼的很,晃得她想流泪。 她低头点了根烟。 一口下去,浓重的烟味充斥了整个口腔,她顺势吸了一口,烟无师自通地在口鼻转了一圈,随着岑安的一声轻叹,呼了出去。 “妈,你别生气我抽烟啊,我总看我们老板抽,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好,现在我也抽了,好像确实还不错。”大脑放了空,感觉身体也轻了。 “你也别担心我学坏,我还是年级第一呢,放心吧!” “妈,你过年买了新衣服吗?姑娘给你烧它几个亿,你先花着,不够告诉我。”岑安自己把自己逗笑了,“什么新衣服,名牌化妆品,奢侈品包包,都去买,咱不心疼钱。” 她念叨着,把一把一把的纸钱冥币投入火堆。 就这么念着念着,天都渐渐暗了下来。已经有等不及的孩子开始放烟花了。没黑透的天衬着绚烂的烟花,显得有点凄清。 岑安不想回去,回家了也没人等着,在这还能陪陪他妈。 “妈,我再在你这呆会儿,你别烦我啊。” 岑安又喝了点酒,感觉自己头重脚轻。她不是没喝过酒,这么长时间跟盛悦也练过很多次,不过喝酒醉与不醉虽跟酒量有关,跟状态更有关。 心情不好,绝对醉。 岑安接到了赫定的电话,给她拜年,问她在哪,吃了什么。岑安一次性撒了这辈子最多的谎。 酒瓶见了底,岑安瓶口朝下控了控,一滴都没了。 举着空瓶,岑安看到了远处的烟火,她摸摸瓶子,仿佛抓到了那朵盛开的有点变形的花,她不舍得放下瓶子了。 等到不管是远处的还是瓶里的烟花都消失了,岑安颓然垂下了手。 第27章 没凉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听筒里机械冰冷的女声,拽着赫定的心脏一点点往下沉。 年初一,赫定早早起了床。给父亲和两个姐姐拜了年,又给家里佣人发了红包。他做不来少主人的气派,反而佣人都很敬服。 父亲身体很不好,年轻时为了生意太拼,到老了什么毛病都找了上来。 “儿子啊,”赫父把赫定叫到跟前,“这么多年,是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和你们姐弟三个。” 赫父不想大过年的就说这些,但是他自觉亏欠儿女们太多,又觉得自己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怕这些话再没机会说。 “这么多年,爸爸一直欠你一句道歉,是我没照顾好你,让你这么多年在外面受苦。”赫父说着叹了口气。 赫定没说什么,低着头听着。 “你可能觉得没有用也好,不稀罕也罢,爸爸总是要跟你说句对不起的。”赫父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而且你放心,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了,我的东西也都是留给你们的,不会给别人。” “我这身子猫一天狗一天,指不定哪天睡了就没起来了。我已经立好遗嘱了,孩子,爸爸这么多年欠你的是怎么补也补不上了。”赫父一段话说得频频叹气。 “行了,大过年的别说这些了。”赫定回来这么多次,早就知道他 分卷阅读36 爸当年是受了引/诱,年轻又觉得自己有了钱,就一下子没管住自己,何况再追究也没意思,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在心里早就原谅了这个老头。 “我啊,没钱这不也活得挺好,不缺胳膊不少腿,个子也一点儿不比别人矮。你那些钱留着跟你那帮老哥们儿打球去吧,我不要。”赫定抬起头笑了,“你要真愿意往出掏钱,就留着给我姐当嫁妆吧,爸。” 赫定最后一个字说得极轻。陌生,却温暖。 音轻,落在赫父耳朵里却有千斤重。这一声,他等了十多年。 “行了,我一会儿得回去看看我姐,我打一早上电话了,都没人接,我得回去看看。”赫定起身,搀起赫父的手臂,“你先回房歇会儿吧,我叫德叔给你拿药。” 跟自己父亲之间的坚冰终于融了,但赫定并没有轻松很多。他还担心着岑安。 赫絮从外面晨练回来,正拿了毛巾擦汗。见着赫定在收拾东西,“老弟,你收拾东西要上哪儿去?” “二姐,我有点事儿回去一趟。”赫定头也没抬。 “不是,这大过年的,你折腾啥啊?”赫絮说着,见赫妍从楼上下来,便道:“大姐,老弟要走呢,说有事要回去一趟。” 赫定这会儿已经准备出门了,“大姐二姐,我先走了啊,有事给我打电话。” “等会儿。”赫妍说,“你别折腾了,还得去车站,我让司机送你。” “安安,安安?”马影端着一盘盖好的饺子在门口叫人。“诶?这么早就出去了?”马影又拍了几下门,一直没人应。 两个多小时的高速路,赫定在车上就没闲着,电话一直没离手,已经发烫了。 赫定眼见着找不到岑安,就开始给马影和沙家兄弟打电话。话不多说直奔主题,但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都是——没见着人。 岑安还从来没这样过,她去了哪里都会交代一声,至少手机不会联系不到人。赫定一开始是有点担心,现在是想马上见到人。 随着一道黑影闪过,一辆豪华商务车停在了马家大院口子上。赫定的头伸出车窗:“上车!”早等在院里的几个人利落地跳上车,往墓地开去。 马影最后知道岑安的去向,就是在那里。 今年虽是暖冬,但也禁不住在户外呆一晚上,不过这也只是最好的情况;墓地那边荒郊野岭,还靠着林子,保不齐有什么野狼野狗的出来找吃的;况且那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万一有个什么坏人…… 赫定不敢再想下去,不论哪个万一,都不是他想看到的,也不是他能承受的。 司机在赫定的催促下,地板油给了个彻底,终于到了地方。 赫定第一个跳了下去,他往墓地里跑着,风刀子割着他的脸,但他感觉不到疼,像是全身感官都调动在了眼睛上,寻找着熟悉的影子。 一定要没事,一定要没事…… 赫定不信神佛,却止不住地在心里祈祷着。 跌跌撞撞到了地方,入眼的是一地没扫的纸灰、烟头、一个空酒瓶、还有祭品。 可人不在。 赫定一脚踩空,差点跪下。 “姐!姐!岑安!”他站在原地转圈看着,没人,只有正赶过来的另外四个人。空地的回声把赫定的喊声传了很远又传回来,告诉他这里没有他要找的人。 啪嗒一声。 赫定紧绷的神经差点断弦,他循着声音望过去,那是在岑雪墓碑后面的一个打火机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他忙跨几大步绕到后面,看到的是闭着眼睛的岑安穿着长羽绒服扣着帽子靠在墓碑上。 手里还夹着根烟。 艹。赫定颤声低骂了一句。 他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岑安的脸,还好,没凉。 他半跪在地下,一手从岑安背后穿过,一手抄起岑安的膝窝,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马影和松涛、松浪看着这一地的狼藉都呆了。安安喝酒了?不对,还抽烟了?而且抽了一地的烟头?最后还在墓地睡了一觉?这还是那个话少爱笑温柔贤惠的岑安吗? “愣着干嘛呢?走啊!”赫定回头吼道。 三个人利落地收拾了残局,还得空给岑雪鞠了个躬,说下次来看她。然后就赶紧往车那边跑过去了。 “去医院。”赫定低声说。 赫定上了车就把岑安放到了最后排的座位上,替她绑好安全带,然后自己坐在了最边上的位子,让岑安能枕着他的腿。 沙松涛坐在副驾驶,沙松浪和马影坐在第二排。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都没敢回头看,司机更是不敢看。赫定脾气好,从来没人见过他发火,但今天有点吓人,他们感觉赫定头顶上像笼罩了一层乌云,而他本人就是一座随时会喷发的活火山。 赫定皱着眉头,车里暖气很足,他把岑安的帽子摘了下来,又帮岑安把羽绒服拉链拉开了一点。做着这些的时候,赫定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岑安的额头上—— 烫,很烫。 分卷阅读37 赫定攥紧了拳头。 换谁这深冬在户外呆一晚上都得冻坏,甭管穿多厚。何况岑安还喝了酒。没直接冻死都算命大了。 到了医院挂急诊,医生看过之后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冻着了,给开了药就让去打点滴了。 另一边马影和沙家兄弟都在给各自家里打电话报平安,说岑安人没事。这才让大院里牵肠挂肚的大人们放了心。 大年初一,医院急诊里除了值班的医生护士基本没什么人。 赫定让其他人回去,自己留下来守着岑安。岑安烧得脸颊通红,嘴巴却是青白色,由于呼吸困难而微蹙着眉头。 赫定弓着背坐在椅子里,把头埋进双手。医院光可鉴人的地砖映着外头的阳光,却照不亮这一隅。 他为什么就信了岑安说自己没事的鬼话,为什么就听了劝,回那个自己统共也没呆过多久的家去过年,怎么就转头忘了自己发的誓,把岑安一个人丢下了。 赫定觉得自己是个王/八蛋。 他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他不敢想象如果今天没找到岑安,或者岑安出了什么事,他会怎么样。日日都能看到的人,就在眼前的人,突然就变得无比珍贵。 他想像小时候那样靠在岑安的肩窝里,却发现自己现在根本不能了。他姐比他瘦弱很多,个子也矮很多,早不是那个为他遮风挡雨抗下一切的人了。 赫定低头看了看岑安的手,细长苍白,上面还插着针头,脆弱得不堪一碰。 就是这样一双手,从小到大不知道给他做了多少次饭,洗了多少件衣服,甚至小些的时候,还给自己洗过很久的澡。 他的心狠狠踉跄了一下,轻轻地握住了岑安冰凉的指尖。 第28章 吃药 日头偏西,岑安才转醒。 眼睛睁不开,眼眶子生疼,头也像楔了钉子一样动一下都疼。龇牙咧嘴了好半天,岑安才睁开眼睛—— 随即对上了一张有些阴沉的脸。 岑安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你怎么在这?”岑安脑子还没开始运转,“这是哪?” 岑安一说话,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不像话,感觉声带上有无数小孔在漏风,而且剧痛。 “医院。吃吗?”赫定惜字如金,举起手里剥好皮去好丝的桔子瓣。 “嗯,啊……”岑安嘴里淡得没滋没味的,桔子在嘴里爆汁的一瞬间,岑安觉得脑子里放起了烟花……烟花……烟……花…… 有了桔子汁的润滑,岑安生锈的大脑终于运转了起来—— 她去墓地看她妈,喝了酒,抽了烟,好像还吃了给她妈带的祭品,还隔着酒瓶子看了场烟花,最后好像还睡着了。 她转动剧痛的头,入目皆是白,发现自己在医院。 “想起来怎么回事了吗?”赫定灰蓝色的眼睛此刻像冷硬的宝石,直直盯进岑安眼里。“你大半夜不回家,跑岑雪姨那去干嘛?还跟我说你在家,又吃了什么东西,还看春晚,你逗谁呢你!结果一个人躲在墓地又抽烟又喝酒的,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跟谁学的……” 岑安刚想开口,突然一口气没接上就咳了起来。 赫定见状立刻住了嘴,也不唠叨了也不责问了,乖乖把岑安扶起来,一下一下给她拍着背,还把旁边柜子上的水拿了来,喂岑安喝了下去。 “怎么样?好点吗?”赫定问道。 岑安点了点头。本来就晕晕乎乎,这一阵咳嗽更是让她眼冒金星,她没骨头似的把头顶在赫定肩膀上,左手还抓着赫定的胳膊。 “再喝口水吧。”赫定偏过头对岑安说。 “嗯。”岑安有气无力地说。 护士来给岑安测了体温,还是发烧。岑安脱力地躺在被子里,发烧烧得她连睁开眼都累,她就那么缩着,说不出的可怜。 “饿了没有?”赫定伸手探了探岑安的额头,很烫。 岑安没说话,只是摇头。 “你先睡一会儿,我去买点吃的。”赫定说完还不放心似的给岑安掖了掖被子才出去。 虽然大过年没人喝粥,但岑安还烧着,也不能吃香喝辣,赫定就打包了两份蔬菜瘦肉粥,几个清淡小菜回去。 回到病房床是空的,然后就听到厕所里传来冲水的声音。岑安走出来,一张蜡黄蜡黄的脸,几天没好好吃饭已经瘦成了一条。还没走到病床,突然一个转头,又跑回了卫生间。 赫定不明所以,拍着卫生间的门,“姐,你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岑安惊天动地的呕吐声。 再出来,岑安眼泪汪汪。 “姐怎么回事?怎么还吐了?”赫定扶着岑安。 “大夫说着凉了,有点胃肠感冒。”岑安说着还吸了吸鼻子。 赫定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闭了嘴,把小餐桌支好,把打包回来的清粥小菜一一摆上,递了筷子到岑安手里。“吃点东 分卷阅读38 西。” 岑安刚刚接过筷子,还没握稳,就又冲到了厕所,关上门吐了起来。她哪里还有东西可吐,先前都是吐的胃酸,现在更是感觉胆汁都呕了出来,吐得她头昏眼花。 冲了水漱了口,握着门把的手滑了两下才打开了门。 开门之后还没待她反映过来,就被等在门口的赫定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往病床走去。赫定把她稳稳放下,转身出了病房。 过了快半个小时,赫定才回来。周身裹着寒气,眼眶泛着薄红。二话不说,把岑安搂进了怀里。“姐,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他的尾音有点哽咽,但还是极力稳住声调,“再有一次我真的会疯,真的。” 岑安没说什么,只是一下下顺着赫定的背。 赫定拥着岑安,此刻他感觉特别充实,从找到岑安开始,他的心就“噗通”落了地,摔得有点疼,但那也是因为里面揣着岑安的缘故。这个人不仅是他姐,更是他的全世界,是他把自己的世界折腾得变了样,现下小心翼翼地抱着,再不敢有个什么不小心,让岑安出一点的差错。 赫定松开了岑安,打开了装粥的保温盒,粥还冒着热气。盛出粥,摆了一碗到岑安面前,“喝点吧。” 岑安没说话。 赫定抬起眼用询问的目光望着岑安。 “好。”岑安说。 等岑安完全病愈,已经是正月十五了。赫妍打电话过来问赫定要不要回去过元宵,赫定推了。 他再也不会把岑安一个人丢下,甚至有一天他要带岑安一起回去过每一个年,每一个节。 赫定后来给家里买了两张新的单人床,俩人一人一张。 岑安病一场瘦了很多,从前还称得上匀称健康的身材现在成了瘦弱;赫定变着花样换好吃的做给岑安吃,可岑安不知是伤了胃还是怎么着,总也吃不多、吃不香。 这天晚上本来做得就少的菜又剩了,赫定很是担心,就拿出健胃消食的药来给岑安吃。岑安是真不想吃,她觉得那东西吃起来不是正经的酸,又有点像嚼石灰,所以很抗拒。 “姐,吃药。”好说歹说几次无果,赫定直接下令。 “哎呀我真没事,就是没什么胃口,不用吃药。”岑安负隅顽抗。 “没事没事你这一天天瘦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赫定有点急了。还没等岑安又一次的拒绝,他抓起外套出了门。 岑安看着紧闭的门,一愣。 不一会儿,赫定气势汹汹地回来了,还带了三个救兵。 “我的安安!”马影大着个嗓门就冲了进来,像是老妈妈看到自己多年不见的女儿一样,从脸到脚摸了个遍,“怎么回事啊,怎么瘦这么多啊!” 岑安难得的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早上才来过?又给自己加戏呢。” “哎呀不是,你看你这一天肯定又没好好吃饭,这到晚上就又瘦了不少!”马影坚持。 “行了行了,起开。”沙松浪嫌弃到。“安安,你真得好好吃东西了,瘦太多了。你看,你把这药吃了,咱们就来吃零食,咋样?” 岑安看着一屋子围着自己的人,感觉自己像个大熊猫。算了,吃就吃吧,也不是没吃过。岑安想着,就吞了药。 赫定立刻殷勤的拆了根鱼肉肠递过去,还回手拆了个奶,动作之娴熟完全是一个熟练工。赫定看着他姐吃东西,不自觉地流露出老父亲的欣慰。 几个人连玩带聊折腾了半夜,末了又在一个屋子挤着睡了。 “哎哎,干嘛呢不睡觉。”沙松涛听到赫定悉悉索索起床的声音,眼睛眯开一条缝,“大清早你换什么床单?” 第29章 床单 嘘—— 赫定用力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手底下加快速度换好了床单,紧接着把换下来的床单团成一团,转身去了仓房。 沙松涛半眯着眼躺了一会儿,怎么想都想去逗一下赫定,于是轻手轻脚起来,也跟着去了。 “哥们儿,啥情况?”沙松涛故意问,都是半大小子了,谁不知道什么情况。 赫定白了一眼,“还能啥情况,你没有过啊!” 沙松涛靠在门上嘻嘻笑。 “滚滚滚,不睡就买早饭去,少在这碍我眼。” 沙松涛临走之前还贱兮兮拍了拍赫定的肩膀,“洗干净点啊,赫老/二。”赫定作势想回手给他一拳,但沙松涛已经跑了。 太不冷静了太不冷静了,赫定心里念叨着,手下加重力道搓着可怜的床单。他越是这样不让自己想,脑中的影子反而愈加清晰。 “把书包再检查一下,东西都拿齐了啊。”岑安站在门口等着赫定。“不是你这衣服怎么穿的?领子都掖进去了。”岑安说着,一步上前把赫定的校服领子拉了出来,又给他把衣服抻了抻平,“行了,帅!走吧。” 刚刚岑安扯领子的时候,手指无意扫到了赫定,那冰凉的触感作孽一样停了很久,赫定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企图把这温度和 分卷阅读39 触感锁住。 “今天我要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班主任朝门外招了招手,走进来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生,“这位是郝楠同学。” 听到这个名字,底下叽叽咕咕议论起来: 姓挺好的,怎么叫郝楠呢?郝楠郝楠,有多难? 是啊,我觉得叫郝美不错,长得好看,配得起这名字。 …… “安静!”李老师转头对新同学说:“郝楠,介绍一下自己吧。” 后者微微一笑,开了腔:“各位同学大家好,我叫郝楠,赤字右边一个耳刀的‘郝’,金丝楠木的‘楠’,我妈生我的时候很不容易,”她边说边扫视着众人,不知是不是赫定的错觉,他觉得这个新来的女生好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时间过长了。 “而且她希望我以后做个栋梁,所以综合一下就取了‘楠’这个字给我做名字,希望大家不要笑我啦!” “嗨,我叫郝楠,你叫什么?” “赫定。” “很高兴认识你,你长得真帅。” “嗯,谢谢。” 下了课,郝楠很不见外地坐在了赫定前桌的位置,跟赫定攀谈着。赫定在看一本新从岑安那里抢的练习册,他得抓紧时间做,怕岑安什么时候抢回去。 赫定上了高中就有点近视,度数很轻,所以他基本只有学习的时候才会戴眼镜。细细的金色边框眼镜配上赫定蓝灰色的眼睛,有点冰冷不近人情,却也真是好看。 赫定几句话过后便不再搭腔,低下头专心做题。郝楠看着赫定的头顶,嘴角依旧是上扬,但眼里却没有笑意,眸色深且暗,看不出内里的翻涌。 “赫定!”岑安从教室外边进来,“你干嘛又拿我的书?你做就做,别乱画!” 一直低头做题的人抬起头,脸上的冰川早就消失不见,换了个憨态可掬,嘻嘻笑着看岑安。“岑安,这题你会吗?我不太会,你给我讲。” “你叫我什么?”岑安杏目圆睁。 “姐,叫你姐。”赫定从善如流改了口,“来来来,给我讲这个。” 赫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总是欠欠的,时不时就叫一下岑安的名字,把对方撩的炸了毛他又立马认怂,让岑安经常在炸与不炸的状态之间来回切换。渐渐的岑安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了。 “东西挪挪。”岑安坐在赫定旁边,“它这个题是考察你对于词组的掌握和区分,同样的词后面跟up和upon是完全不一样的意思……” 阳光打进来,照到岑安侧脸,俩人距离近得赫定都能看得到岑安白里透粉的脸上的小绒毛,像一颗水灵灵的蜜桃,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像两把小刷子挠着赫定的心脏表面。 “你看啥呢?讲的东西你听没听!”岑安一转头发现赫定在看自己,而且看那神情绝对不是听题的状态。 赫定被抓包,根本来不及掩饰,只能随口胡扯到:“姐,你长得像个桃儿。”说完还吞了一下口水。 “!!!”岑安忍住打人的冲动,好性儿地说:“你想吃桃了是吗?” 赫定没料到他姐居然接这话,磕巴道:“啊,啊是。” “想吃回家买就是了,这点儿出息。你才是桃。你是猴!” “姐,我前几天病着,这才来上班,不好意思啊。”岑安和赫定放了学就过来KTV上工。赫定进来就拿了单子钻库房去清点,岑安则在办公室跟盛悦对接。 “没事,好了吧现在?我看你瘦了挺多的,整的我也想病一场,要是能像你瘦这么多就好了,省得总减肥也减不下去。”盛悦一边说着,一边拿了这段时间的单子。“对了,安安,一会儿跟我去见个人,我要跟他谈一下合作,你也听听学一学。” “好。”岑安换下校服,穿上了放在盛悦这的工作服,跟着盛悦一起下楼去了。 “赵总你好。”盛悦伸出手跟对面的男人握了握手,“这位是我的助理,小岑。小岑,这位是赵总。” “赵总好。”岑安礼貌点头示意。 “辛苦您这么冷的天还亲自跑过来,那咱们就直入正题吧,谈谈那块地的事情?”盛悦一改平日里或懒散或嘻嘻哈哈的神情,谈正事的她终于有了一点女强人的影子。 盛悦和赵总在谈着,岑安就在一边听着记着,边记还边在心里感叹,自己实在懂得太少了,以后还得多多跟盛总学习。 事情谈毕,照旧是要喝喝酒唱唱歌的。几首暖场的唱下来,赵总非要跟岑安合唱,岑安就只能点了一首歌俩人一起唱。 唱歌就唱歌,赵总还有点不□□分,先是把手放在岑安后背上,岑安懒得理他;后来他又用手揽住了岑安的肩膀,就着这个姿势把人搂了过去。由于两个人都是站着,岑安才没倒到他怀里,但岑安心里也有点想打人了。 这时候盛悦刚巧抬头看到了这一幕,刚准备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被岑安用眼神阻止了。盛悦于是坐下,她倒也想看看岑安打算怎么处理。 分卷阅读40 岑安被搂着,并没挣脱,只是换了只手拿麦克风,另一只挨着赵总的手从他腋下穿了过去,也揽住了赵总的肩膀。原本有点暧昧的姿势此刻完全成了类似哥们儿之间的勾肩搭背。 盛悦正好整以暇地喝着杯里的酒,看见岑安的动作差点喷了。等这首歌唱完,岑安坐回了盛悦身边,盛悦在赵总看不见的地方给岑安竖了个大拇指。 第30章 又喝? 这个赵总看上去成熟男人、精英风范,其实生意场上的很多陋习他都有。眼见着便宜讨不到,就开始琢磨着灌酒了。为着能顺利签下合同,盛悦只能喝,岑安也跟着挡了不少。直到喝得三个人都打晃了,才由服务员扶着搀了出去。 赵总被司机接走了,盛悦被扶上了楼,岑安坚持要自己清醒一下。 岑安跟了盛悦这么段时间,酒量确实练出了不少,但也架不住一个劲儿的喝。况且不是有句话嘛,“喝酒就怕掺”。他们刚刚可是白的啤的一起上,最后还喝了点洋的。 岑安只觉得越坐头越晕,整个头像个吹气的气球一样不断胀大,眼皮也沉的不行,每次闭上再睁开都得费挺大的劲。 不行,得精神精神,还没下班呢。岑安想着,就起身要去卫生间洗把脸。她晃晃悠悠走到卫生间,手撑台面瞪着镜子。里面的人肤如凝脂,眉目如画,由于喝了酒而红润透亮的唇,都在极力诉说着这个女孩的美。 果然姑娘都长不过妈,我妈比我好看多了。岑安心想。 “姐?”赫定忙完自己那摊子事,又听说她们这边结束了,就过来找岑安。岑安还处在对自己容貌的否定之中,根本没听到赫定在叫她。 “岑安?”赫定在包房里没看见人,就转而推开了卫生间虚掩的门,看到了撑着洗手台正在对着镜子发呆的岑安。 “喝多啦?”赫定问。 “嗯?”岑安把自己清明的声音从混沌的大脑里拽出一丝,“没有啊。”说完之后,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事,居然嘻嘻地笑了起来。 “你笑啥呢?”赫定看着岑安一耸一耸的肩膀,很是不解。 “啊?我笑了吗?”岑安转了个身,后腰靠在洗手台上,歪歪扭扭站着看向赫定。“嘻嘻嘻嘻嘻,我也不知道我在笑什么。”岑安越说笑得越深,到最后直接停不下来了。 岑安喝酒不上脸,最多也就是脸有点透红。所以现在落在赫定眼里的就是一个面色红润、醉里带笑、眼神迷蒙、嘴唇透润的一个美人儿。 对,一个美人儿。 赫定清了清嗓子,走过去扶住岑安,“你这喝了多少啊?我给你弄点茶你喝了醒醒酒。”说罢他把岑安扶到大堂,让她坐到通风的地方,转身去沏茶。 “李哥,”赫定走了之后,岑安对着大门那边喊了一声,“来来来。” 应声走过来一个安保,“咋了小岑?” “有烟吗?给我来一根。”岑安说话倒是还算利索。 这小岑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安保李哥顿了顿,还是掏了根烟出来给岑安点上了。 赫定端了茶出来,就看到岑安翘着二郎腿坐沙发上,正吐了一口烟出来,几条散乱的发丝垂在了脸侧,神情说不上是迷茫还是落寞。 赫定心脏狠狠跳了一下,脚下险些踩了个空。他忙稳住身形,快步走过去,一把抽出岑安手中的烟,“抽什么烟!” 岑安手里骤然一空,怔愣了一下,叹了一口长气,问道:“几点了?” “还有半个小时下班。”赫定转身拿过茶,放到岑安手里。 两个人往家走的时候,岑安脚步还是虚浮,赫定就搂着她,两个人走几步就要撞一下,一路回到家,赫定已经出了一身汗。 岑安此时脑子已然成了一团浆糊,行动能力虽然还在,但已经基本告别思考了,只能顺着赫定的摆弄,或者是按部就班做一些自己平时会做的事。 赫定年前撤了仓房的大浴桶,换上了热水器和一个大浴缸,仓房空间有比较多富余,赶时间可以用淋浴,不着急也能泡澡,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比之前的大浴桶好得多了。 “姐,你自己洗个澡。” “我想泡在水里,我要去浴缸。”岑安说着就往浴缸里走,不脱衣服不脱鞋。 “哎哎,等一下!”赫定赶紧把人捞住。“得先脱/衣服脱鞋,才能进浴缸。” “哦。”“对。”岑安点了点头,紧接着就开始脱衣服。 “那个,等会儿!我先帮你放水,你先穿着衣服,别着凉了。”赫定突然有点臊得慌,明明不是自己脱衣服,他却先不好意思起来。 岑安就坐在浴缸边沿上,呆呆地看着水一点点蓄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了。”赫定长出了口气,“你自己可以吗?小心别呛了水啊!” 岑安大剌剌摆了摆手,“去吧,我没事。” “有事叫我啊!”赫定关门时候又嘱咐了一句。 “我真喝多了啊你以为!”岑安不服 分卷阅读41 气的嘟囔了一句。 随着身体渐渐滑入水里,岑安只觉得酒精仿佛越来越上头,热气蒸得她整个人昏昏欲睡。不能睡不能睡,岑安想。然后她就趴着浴缸边沿,用一种自以为不会睡着的姿势—— 睡着了。 半个小时后人还没出来,赫定来敲门。敲了一遍,没动静;过了两秒又敲一遍,好像有小声的嘟囔声;赫定叫了几声姐,里面传来了一下不算大的水声,但依旧没人说话。赫定急了。 他推开门,见岑安一只手在浴缸边支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水里,正睡着。赫定一开门,带进来一股凉气,岑安一哆嗦,人直接滑到了水里。 赫定甩上门,冲过去一把捞住了岑安。他感觉自己今天一直在捞岑安。 岑安迷迷糊糊,几乎没了意识。 赫定抓住岑安之后,赶紧别过了脸去。浴缸里的泡泡随着俩人的动作涌动,好像还破了几个。他就那么僵着,不知道怎么办。直到手里的人开始挣扎——大概是赫定抓的太用力,或者一个姿势太久了,岑安觉得有点不舒服,于是她企图找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 赫定抓着岑安的胳膊,沾了水和泡沫的皮肤摸上去有点滑腻腻,柔软的手感下还有一层柔韧的肌肉,让那皮肤接触的地方像是火烧一样越来越热。 为了防止岑安晕乎着把自己淹到水里,赫定牙一咬心一横,闭着眼把她从水里拉出来,然后抓过边上的浴巾把人裹好,扛起来回了卧室。 当视觉关闭时,触觉和嗅觉就变得尤为敏锐。手指的触感像是通着电,鼻腔里也满满的都是对方的味道。 几步路而已,赫定却像是跑了个全马,心脏怦怦跳,脸皮发烫,连太阳穴都直突突。 他小心地托着岑安的腿和头,把人轻轻放在床上。然后直接非礼勿视地把被子盖在了岑安身上,捂了个严实。 岑安的头发还湿着,要是这么睡下去,铁定要感冒。赫定拿了毛巾先是给岑安擦了头发,又拿出吹风机仔细吹干。 眼看着岑安这边都收拾好了,赫定也决定去洗个澡睡觉。他把岑安露在外面的手臂塞回被子里,准备起身去洗澡。 而下一秒,他的手却被死死抓住。 第31章 终于出事了 “别走。”本应醉了的岑安此刻吐字却十分清晰。 赫定怔住了。直接憋了气不敢呼吸。 “再上两瓶来,挂我账上。”岑安含糊着说。 赫定大大松了一口气。要不这可怎么解释? 赫定试着扒开岑安的手,想要去洗澡,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心浮气躁,实在不适合再在这个屋里跟他姐继续呆下去。 奈何醉鬼力气都极大,赫定试了几次都掰不开,又不敢太使劲儿怕弄疼他姐。最后他只好认命一般拉了个小板凳坐了下来,被迫欣赏岑安的睡颜。 过了一会儿,岑安呼吸渐渐平稳,赫定试着活动了一下手,“姐,你先松手,我去洗澡,行吗。” …… 没声音,没反应。 赫定站起身,岑安却直接坐了起来,隔着被子抱住了赫定的胳膊,“你别走,你别走。”说到最后好像还带上了点哭腔。 “姐……”赫定小声唤了一声。 岑安被子下面只围了一条浴巾,本来赫定闭着眼睛就围得马马虎虎,这一下更是折腾得摇摇欲坠。 岑安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盖住了大半个背,只留了腰际露出一点白玉似的皮肤,其余被浴巾勉强盖住了,但即使这样,从赫定的角度也能看到隐约的腰窝。 赫定这下是真不敢动了,整个人像烧红的定海神针一样杵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当他脑子灌泥浆的时候,岑安又说话了。 “别走,赫定你别走,我只有你了。”岑安迷糊着含糊着,可就这么几个字却死死钉在了赫定心里。 赫定再没办法思考,低下头狠狠吻住了那两瓣还带着淡淡酒香的唇。直到岑安呼吸开始急促,两人才分开,岑安终于沉沉睡去,而赫定却觉得自己醉了。 当晚,赫定洗了半个多小时的冷水,才冷静下来。 躺回床上,赫定看着仅隔两步之外的岑安,眼神里是半分不掺假的专注。当眼睛游移到岑安略微红肿的嘴唇的时候,赫定的心又噔噔噔开始跳。他想伸手摸一摸,但看到岑安睡容沉静的脸,他甚至有点鄙视自己,伸出一半的手最后抽在了自己额头上。 可能是天冷,又洗了冷水澡,赫定缩进温暖的被窝没多久,就伴着若有似无的旖旎想法睡了过去。 赫定这一觉睡得不踏实,从半夜睡下去到生物钟六点把他叫醒,中间睡睡醒醒有四次。最后他也不睡了,索性起来准备早饭。 想着岑安昨天醉了酒,早饭应该吃不下什么东西,赫定就熬了点粥,又煮了鸡蛋,弄了几个小菜。 鸡蛋刚下锅,一声短促的尖叫钻到了赫定耳朵里。 赫定赶紧转身进屋。“咋了?” 分卷阅读42 岑安半靠在床头捂着被子,宿醉让她的脸有点浮肿,嘴巴也肿,头发也没拢顺,整个人都有些娇憨,看得赫定心猿意马。 “你干嘛呢?”赫定看着岑安呆愣愣的样子,没忍住问道。 “那个,”岑安不知道怎么开口,憋了好几个问题,比如自己昨天怎么回来的,比如自己身上这唯一一条浴巾是什么情况,最后开口却只是说:“有吃的吗?我饿了。” 赫定差点笑出来,“有,煮了粥。”然后又坐到自己床上不紧不慢地说:“昨天你自己非要泡澡,完事之后又只围了个浴巾跑出来,我怕你感冒让你穿睡衣,你死活不肯,拦都拦不住。” 岑安脸色青白交加,十分精彩。“那我,没做啥蠢事吧?” “没有,就是一直笑。”赫定没敢说实话,看来岑安这是喝断片了。不过岑安不记得没事,反正他是永远不会忘——那个抱着胳膊不让他走的岑安,呼吸散乱的,面颊绯红的,眼色迷离的。 既然赫定这么说,岑安也就压下了自己心里的疑问。因为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喝多了记忆出现混乱:恍惚中好像有赫定近在咫尺的脸,模样很专注,好像还闭着眼睛,如果,如果没记错,好像还…… 肯定是自己记错了!怎么可能发生那种事。那是她弟弟,就算没血缘,俩人也是一起长大这么多年姐弟叫过来的。况且赫定压根儿没提,所以一定是自己喝多记错了。 岑安脸红一阵白一阵,全落在了赫定眼里。赫定表面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想好了十万八千种说辞。索性最后岑安只是叫他帮忙拿了衣服。赫定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失望。 周末白天不用上班不用上课,俩人吃了饭就在家做卷子。重点中学课业忙,但他们就算再多事,也没把学习落下。 正写着,赫定的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赫定本想按掉,后来想想还是接了,直接按了免提。 电话里传出一个轻快的女声:“喂,赫定,你好,我是郝楠。” 赫定抬头看了看岑安,“嗯,你好。” “你今天忙吗?我刚转学过来,作业有些地方不会,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讲讲。”郝楠的声音很好听,哪怕是透过电波,也能听出说话的人正在笑。 “不好意思,我不太有空,你问下别人吧。” “哎,那,那周一吧,周一早上我请你吃早饭,你早点来帮我讲,可以吗?拜托你。”岑安听着声音眼前都能浮现出郝楠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一下。 “到时看一下吧,我还有事,先这样啊,再见。”赫定根本不擅于应付女孩子,像这种话密的更是避之不及,不过马影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除外,因为他早就练成了可以屏蔽马影叨叨叨的神功。 “你干嘛这么拒绝人家,讲个题而已嘛。”岑安笔下没停。 “懒得应付,”赫定把手机扔回床上,“要学找老师补课去,找我干啥。” “老弟。” 赫定下意识地坐直了。 “郝楠是不是喜欢你?” “不是,哪来的话,你听谁说的。”赫定赶紧否认,而后又加一句:“就算是,也跟我没关系。” “哇,你好绝情。”岑安说着还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郝楠长得挺好看的,人也还行,你怎么这么……唔!” 岑安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进了个什么东西。 “什么玩意儿?我差点咬嘴。” “绝情丹。” 第32章 抱了个满怀 “老弟,我怎么觉得你又长个了,比过年时候高了不少,等会儿让德叔给你量一下。”赫妍把赫定迎了进来。这是赫定过年之后第二次回来。 “爸。”赫定进屋先叫人,“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好点儿了吗?” “我挺好的,这人到了年纪了,不就那样呗!”赫父招招手,示意赫定坐到他身边去。“你们马上期末考试了,你准备得咋样?” “没问题,放心吧。” 赫定在南市的家里吃了晚饭,又伺候他爸吃了药,才坐火车回去。他基本每次来回都是自己坐火车,除了过年那次特殊。他爸和姐姐给的钱和银行卡,他也都没用到自己身上,基本都是给他和岑安的家添置些东西。当然,都是先斩后奏,因为岑安不让。 上了火车,赫定拿出手机准备给岑安发信息,就听到有人叫他。 赫定一抬头,看到了从车厢连接处走过来的人,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 “赫定,你怎么也在这?”郝楠脸上阳光明媚。 “哦,我来这边有事。你呢?” “我家在这边啊,我妈说咱们学校好,才让我转过去的。”郝楠说着,就坐在了赫定对面。“咱俩还挺有缘的啊,这样都能碰上。” “嗯,是啊。”可不是到哪都能碰上?赫定腹诽道。 还不等赫定说什么,郝楠又接到:“要不这样吧,你以后要是再过来, 分卷阅读43 就跟我说,咱们可以约着一起啊,怎么样?” 赫定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白眼,凭借着多年的涵养才从牙缝挤出个:“好,以后看看吧,我也不是经常来。” “哎对了,”郝楠像是看不出脸色,“你跟岑安是姐弟嘛?我听过几次你管她叫姐。” “嗯。”赫定为了少说话,拿起水灌了一口。 “那你有女朋友吗?或者有喜欢的女生吗?” 赫定那口水刚流过嗓子眼儿,闻言突然开始剧烈咳嗽。郝楠赶紧站起来,要帮赫定拍背,但被赫定抬手拒绝了。 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之后,赫定操着有点哑的嗓子说:“我没有女朋友,也不打算谈恋爱,而且也没有喜欢的人。”有也不会告诉你。 “快到站了,我先去门口了。”赫定说完就起了身,也没有给对方答话或继续发问的机会,径直往车厢连接处走过去了。 郝楠依旧坐在原地。她抱着手慢慢靠向椅背,盯着赫定背影的眼神像猎人看着猎物,有一刹那的阴冷,闭眼过后又恢复了澄澈,追着赫定的脚步过去了。 赫定回去的时候,岑安还没下班。他坐在空荡荡的家里,屋子很小,可孤独还是无孔不入;赫定不禁想起岑安自己在家时,会是什么感受,心里一阵阵地泛酸。 随着院门开启的吱呀一声,岑安下班回来了。 “回来啦!”赫定从沙发上站起来,“怎么样累不累?哎,怎么拿了这么多酒?” 岑安手里拎了大概十个盒子,什么酒都有。“今天来了个推广的,送了好多,盛总最近不舒服不能喝酒,就基本都拿来给我了。” 赫定赶紧伸手接过去,挨着电视柜底下摆了一排。 岑安脱力一般倒在床上,“累死我了,今天人好多!过来帮我捶一下,我要散架了。”说完就翻了个身,抱着枕头趴在床上。 “要不你先去洗个澡吧,洗完澡我给你按一下,再开个红酒,完事你就能好好睡一觉了,咋样?” “唉,好吧。”岑安挣扎着爬起来,“真不想动。” 赫定倒好了酒,岑安也擦着头发进来了。一身睡衣睡裤的样子倒是比刚回来的时候少了倦容。 俩人小酌了一会儿,岑安便叫着困,赫定就让她趴在床上,一下一下地帮她按着肩膀和后背。 开始俩人还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按着按着岑安就没了声音,呼吸渐渐均匀。赫定索性也不再出声,帮岑安拉好夏被,然后自己拉了个凳子坐在那看着岑安。 岑安是累得狠了,睡得很沉,红润的嘴巴被枕头挤得微微张着,像是有魔力般紧紧吸着赫定的目光。以至于赫定连人什么时候醒的都不知道。 赫定先是看到那嘴巴一开一合,而后岑安清明的声音才传入他的耳朵:“还看?你不用睡觉?” 赫定一下子僵住了,他不敢动不敢抬头,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就象只鸵鸟,只要看不见,就当不存在,他甚至想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偷看就算了,还被当场抓包。 “干嘛你,点穴了?”岑安没起身,只是转了一下身子,支着头侧躺着。 “嗯,没有。”赫定知道自己的脸现在肯定很红,因为他觉得自己很热,而且他感觉岑安的视线就像探照灯一样,直接照进了自己灵魂深处,所有的解释和遮掩都是多余的。 岑安眼睁睁看着赫定的皮肤从脖子开始,到整张脸,一直红到耳根,而且对方那个羞臊又不敢抬头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好笑。 “你干嘛啊,跟个小媳妇似的。”岑安憋着笑问,“你跟我说说,你看什么呢看这么久,我醒了你都不知道。” “没看啥,那个,我去洗澡了啊。”赫定想跑。 “坐着。”岑安坐起来,按住赫定的肩膀。“我知道你现在到年纪了,会对一些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产生兴趣,想去了解或者探索,可以,这没问题。” “但我是谁?咱俩是什么关系,这些你不能忘。”岑安慢声细语地说。 赫定一直没抬头,就那么听着岑安的话。他拿不准岑安什么时候醒的,听话里这个意思有可能上次的事岑安也知道,只是一直没说。 赫定心里没来由的难过起来,他们什么关系?姐弟。 但是,是没血缘的。 对,没血缘的!所以,这种关系人们通常称为——青梅竹马。 嗯,青梅竹马!赫定为自己的诡辩精神默默鼓掌,然而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岿然不动、甚至看起来有点后悔的模样,简直是我见犹怜。 差不多了,赫定心想。 他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里恰到好处的带了些许委屈,小声说:“姐,我去洗澡了。”说完就起身,去了仓房。 岑安手脚冰凉,刚刚说的那番话,完全是走的班主任剧本,她自己都没把握能发挥成什么样,但看到赫定的样子,又不免心疼。 刚刚她没完全睡实,只是赫定按得太舒服,加上酒精作用,渐渐有点睡过去了,但赫定帮 分卷阅读44 她盖被子的时候她就有点醒了。 后来岑安感觉到赫定坐在了床边,好像还一直看着自己,她就睁开了眼睛。但赫定完全没发现,看样子很像看着自己在发呆。过了很久,岑安才出声说话。 其实岑安也知道自己说这番话没什么重量,并不是赫定不听她的话,而是话的内容。她跟赫定什么关系?俩人只是从小一起长大,没血缘的姐弟而已。岑安这样说,只是害怕,她还没做好任何接受现状改变的准备,她不想失去赫定,仅此而已。 岑安盘腿坐在床边想得出神,赫定洗完澡进来都没发现。 “姐?”赫定看着呆坐的岑安,叫了她一声。 岑安被这一声吓了一跳,下意识想站起来,可腿还盘着,重心根本不稳,眼看着整个人就往地上扑下去。 赫定一把甩掉毛巾,往前冲了两步接住了岑安,就这样,岑安跟自己弟弟来了个拥抱,满怀的那种。岑安的脸正卡在赫定肩窝里,鼻子里都是对方的气息,手还攀着人家的肩膀。 岑安鲜少紧张,为数不多的几次几乎都跟赫定有关系。 “那个,谢谢啊!”岑安往后撤了撤,自己站起身来。 赫定的眼睛就没从岑安身上离开,看得岑安心里毛毛的,她觉得她弟越来越不正常了。忍不住开口问:“你看什么呢?我衣服上有洞吗?” “没有。”赫定轻笑了一下,“就觉得我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岑安又想说什么,却被赫定摆了摆手阻止了。赫定接着道:“姐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自己。”语气里的委屈和隐忍,听起来尤其招人心疼。 接着转身上/床,背过了身去,睡了。 岑安见状也关了灯,准备睡了。 赫定哪能睡得着,刚刚那个该死的拥抱,那种要命的触感,还有岑安身上的味道,都久久地散不去,撕扯着赫定的神智。 他讲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岑安有了这种想法的,只知道自己见不得岑安难受,受不了她孤独,更不能忍受她会被人欺负。 赫定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他浑身燥热,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了枕头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今天发期末成绩了,发完就是暑假。 这会儿老师还没来,教室里都是嗡嗡的说话声,有紧张成绩、害怕自己回家被男女混合双打的,有期待假期出去旅游的…… 这时,突然有一道清亮的声音撕开了杂乱低沉的嗡鸣:“同学们!”郝楠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讲台上,笑着说,“在暑假到来之前,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件事。” 底下的人都抬头看着她,等着下文。 郝楠的目光在班里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最后一排的赫定脸上。“赫定同学,我很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做我男朋友?” 第33章 斗殴 一、二、三—— “轰”地一声,底下沸腾了。惊呼,尖叫,拍手,起哄,而赫定的第一反应是看向岑安。岑安几秒钟前正拿着笔在做题,听到这番话之后,笔尖顿住,整个人都像是按了暂停键。 她缓缓抬起头,看了看讲台上笑得自信的郝楠,又回过头看了下不远处的赫定,她牵起嘴角笑了一下。 那笑说不上勉强,但也没有多好看,以至于赫定在当时直接理解成了“落寞。” 实际上班里所有人此时都在看着赫定,这种女追男,男主还被当众表白的戏码,是他们枯燥的学习生活里多大的一个调剂啊! 赫定站起身,屋里一下子安静得落针可闻。 “谢谢你,”赫定开了腔,“可我现在不打算谈恋爱,不好意思。” 安静。 接着底下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郝楠被当众拒绝,可她仿佛并不在意。“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改变主意的。”说完走下讲台,冲着赫定笑了笑,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走啊,晚上给咱前三甲开个庆功宴啊!”放学之后,几个人一起往家走,沙松涛勾着赫定肩膀说。 “行啊,撸串啊?”马影接到,“沙老二请。” “不是,我全程没说话,怎么就我请呢?再说了,我现在需要安慰,安慰懂吗?请你们不要压榨我。”沙松浪成绩又考了个吊车尾,此时正垂头丧气。 “没事,沙叔的扫把自会好好安慰你。”马影幸灾乐祸。 酒足饭饱,沙松浪起了雅兴非要唱歌,岑安就说那就去黄金海岸,直接她请了。 开了个大包,几个人在里面鬼哭狼嚎,唱得不是难听,是不好好唱,就像是非得吼出来才能把被学习压了半年的情绪给宣泄出来似的。 几个人点了酒,岑安难得今天不上工,纯来玩,盛悦给他们包间还送了不少零食果盘饮料什么的,让他们好好玩。 岑安正在包间门口跟人聊天,顺便透口气。这时候走过来三男两女,一看就是喝得醉醺醺的,走路一步三晃。 岑安和同事侧身给他们让开了位置。可这几个人走 分卷阅读45 路简直是拉着横排,一路磕磕碰碰,躲都躲不及,而且走到岑安他们身边的时候,还居然停下了。 其中两个男的上下打量着岑安,眼神里的轻浮让人十分恼火。那个同事就说:“先生,您的包厢是几号,我带您过去吧。” “去去去,起开!”其中一个男人伸手就推,把那个同事推了个趔趄。然后又说:“怎么样妹妹,哥几个正好差个人,一起玩玩儿?” 岑安伸手扶了一把她的同事,面无表情道:“没兴趣。”转身就要进包间。 去路却被那人一伸手拦住了,还借这个姿势把岑安圈在了手臂里。“几个意思?哥哥们不差钱。”说着还往岑安身上蹭。 岑安先是躲开,而后笑了笑,“那来吧,那咱也不差事儿。进来一起吧。”说着伸手为他们开了包间门。 三个男的笑得像见了油的耗子,搂着另外两个姑娘,几个醉鬼挤着撞着进了屋,岑安却在人都进来之后伸手在背后悄悄反锁了门。 “哥几个不差钱,咱也不能差事儿是吧,”岑安伸手拿起手边的酒瓶,“今天呢,咱们就好好玩,谁不玩谁他妈孙子!” 话音刚落,岑安就抡起瓶子往那个调戏她的人脑袋上呼过去。 屋里另外四个人还纳闷着呢,岑安怎么还带了五个不认识的人进来,还个个都喝醉了。他们这边还没纳闷完,就见岑安已经拿了瓶子上去了。 几个醉鬼虽然醉得一塌糊涂,但人的本能还在,岑安那酒瓶子没成功砸上那人的头,反倒是砸上了肩膀,那人被这猝不及防的一下砸得直咧嘴。 “你个逼崽子疯了是吧?”男的转身就要还手。另外两个他们带来的女的已经吓得尖叫着躲开缩到墙角去了。 男人的手挥到半空,被另外一只手攥住了。赫定拉住人之后,把对方狠狠往前一推,推到了他的同伴身上:“你敢碰她!” “我艹!”三个男的本来就酒精上脑,现在更是怒火噌的一下就蹿了起来。直接就抡着拳头冲上来了。 还没等捋顺怎么回事,两边人已经打了起来,沙家兄弟一看这形势也赶紧拿了身边趁手的东西,加入了战斗。马影本来在唱歌,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她还没来得及切歌。 不过她对于沙家兄弟和赫定的身手还是很有信心的,她相信有他们护着,岑安铁定没事。于是马影就大咧咧地拿着麦,躲着偶尔飞过来的“武器”,甚至还抽空看了一眼包间的门是不是上好了锁。 等她唱完了三首歌,这边的架也打完了。 地上躺了三个,坐了三个,还剩一个靠门蹲着。沙家兄弟累得气喘吁吁,但看表情好像还意犹未尽的样子,眼神都是疲惫里透着点兴奋的。 赫定坐地上喘着粗气,手上有点擦伤,还在流血;岑安靠着门蹲着,头垂着,手里还拎着个破了的酒瓶子,胳膊上溅着不知道是谁的血。 赫定先是把岑安拎起来,拽到沙发上,又从随身的包里拿了个信封出来;拆开来,里面是一沓钱。 “这是一万,把人弄走,这事儿就结了,愿意买药看病随便你们,但要敢报警这事就没完。”赫定把钱塞到缩在角落的那两个女的手里。 那是他二姐前两天从新加坡回来,过来看他时硬给他塞的,还没想好怎么用,正好今天消灾了。 见那两个女的不动,“走啊,还怎么着啊?”沙松浪嚷嚷着站了起来。 两个女的连拉带拽的,把那三个倒霉蛋架出去了。 “不是,怎么回事这是?”沙松涛起身坐到沙发上,看着岑安,“怎么突然就把人关屋里揍呢?” 岑安把酒瓶子放在桌上,“那人手不规矩,让我陪他玩玩。”说着抬头看了看其他人,“你们没事吧?是我冲动了。” “没事没事,他们都没事,皮糙肉厚的。安安,你没受伤吧?”马影绕过一地狼藉过来,把岑安从头到脚摸了一遍。 “我没事,都怪我,好好的出来玩搞成这样。”岑安有点低落。 “对啊,就是怪你,”马影说道,“怪你长得太好看,谁见了都想摸两把。”说完还挤眉弄眼的去拉岑安的手。 “我去跟盛总打声招呼。”赫定说了一句,就要往外走。 “不用了,我会跟姐说,一切损失都从我工资里扣。”岑安还是低着头。 “那你不用生活了?反正我这也有,你平时也不让我给家里花钱,我这直接给了就行了。” “我说了不用,我自己来。” “你犟什么呢?我都说了我来。”赫定有点急了。 “你能管我多久!我自己来!我一个人可以,谁也不能管谁一辈子!”岑安突然站起来,大声地说。 而她这一起身,所有人都看见她脸上已经爬满了的泪。 第34章 我不想再做你弟弟了 “安安?”马影被眼前的景象整懵了,“你怎么了?是哪疼吗?啊?”她边说还边在岑安的胳膊上捏捏、背上摸摸。 岑安说 分卷阅读46 完那句话之后,就像是被抽干了填充物的人偶,颓丧地瘫靠在沙发背上,把脸埋进了手心里。 她恨自己没骨气,小小一件事就能被刺激成这样,也恨自己没勇气,明明心里想的跟嘴上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却不敢认。 赫定呆立在门口,他看着他姐,一个从来不把自己的负面情绪显露人前的人,今天终于也绷不住了。 “我能。”良久,赫定缓慢却坚定地说。 “你能什么?”岑安抬起脸,深吸了一口气,眼底是一片荒凉。 “我管你一辈子。” 马影的嘴已经合不上了,女生的直觉让她嗅到了不寻常的八卦气息,但她现在还拿不准这个事到底是什么情况。 沙家兄弟则在一边暗暗地说,“这小子要上天造反了,还想管着他姐,还管一辈子,简直没谁的了。” 岑安不得不一直深呼吸才能止住哽咽,“你早晚有一天要走,要回去,你会有女朋友,以后还会结婚生子,你拿什么管我,别说气话了,成熟点吧。” “我说我能我就能!”赫定走了过来,马影自动让开到了一边,“我告诉你,我早就不想做你弟弟了!” 另外三个人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他们要目睹一场姐弟决裂的亲情伦/理大戏了吗? “我现在很冷静,也没说气话。岑安你听好了,你说的那些我是要经历,但每一件事都少不了你!我回家你要跟我一起回去,我结婚,嫁给我的必须是你,就连我的孩子,孩子的妈也必须是你,只有这样一切才有意义!你懂不懂!” “我不会跟什么郝楠郝北的在一起,从头到尾我心里只有你,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走,从小到大,都只有我担心你不要我的份儿,我不可能离开你,想都不要想。” 沙松涛拿在手里正准备吃的西瓜“啪嗒”掉在了地上,沙松浪刚喝的一口饮料忘了咽正顺着嘴角往下流,马影正伸向鸭脖的手堪堪僵在了半空…… 岑安愣住了。 “你发什么疯。”岑安在一段时间的怔愣之后转身要出去。但还没等她走到门口,就被赫定堵在了门边。 “不许走。”赫定一手按着门,一手圈住岑安不让她动。 “你……你让我出去。”岑安转过身想走。 “你去哪?”赫定不动。 岑安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末了憋出一句:“你别在这瞎说了,我,我就当没听见。” 赫定掰过岑安的肩膀,让岑安跟他面对面站着。他看着岑安还有些狼狈的脸,盯着那双有点肿了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岑安,我心里有你,装不下别人。” “别发疯了。我,我是你姐!” “对,但我们没有血缘,所以这种关系也叫‘青梅竹马’,就像沙老二和马影一样。”赫定微低着头,耐心地说。 一直专心看戏的马影突然被男主人公叫了名字,吓得一哆嗦,反应过来赫定说的话之后,嫌弃地看了一眼沙松浪;沙松浪也不甘人后,赶紧竖起了自己的中指,来证明他跟马影纯洁的友谊坚不可摧。 岑安被禁锢着动弹不得,赫定快一米九的个子把她笼罩在一片阴影里,而且如果不是赫定挡着,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红得番茄一样的脸。 岑安脑子现在一团乱麻,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跟赫定有着一样的感觉;她只知道,她不想赫定回原来的家,不想赫定跟别人在一起,甚至她对面前宽阔的胸膛,隐隐的也有一丝渴望。 还不待岑安理出头绪,赫定就像看透了岑安所想,把岑安的头一把按在了怀里 ,用下巴抵着岑安的头顶,而后在岑安耳边轻声说:“我不想再做你弟弟了。” 沙松涛把沙松浪早已经合不上的下巴推了回去,还让他弟差点咬了舌头。“我觉得挺好的,也没有谁能做到像赫老二一样这么护着安安了。” “内部消化了啊哥,这这这,就解决个人问题了,安安这就被抢走了?”沙松浪不可置信地环顾了一圈,在看到马影的时候,又想到自己说的“内部消化”这个词,不禁打了个冷战。 马影出落得很漂亮,细皮嫩肉性格又好,怎么看都很招人稀罕。但沙松浪就是怎么也忘不了从小到大他总被马影追着打的画面。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马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横穿“战场”又跑到了点歌器那边,点了一首梁静茹的《勇气》。 岑安被赫定抱着不敢动,她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嘛,她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摆件,最好永远不用动。但当这首歌放出来的时候,岑安心里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像是满身铠甲瞬间沙化,被风吹走。 她轻轻戳了戳赫定的肚子,“行了放开吧,”而后抬起头看着赫定,望向那双盛着化不开的浓情蜜意的灰蓝色眼眸,又加了一句,“赫定。” 岑安觉得自己简直能直接溺毙在那深情的眼神里。 分卷阅读47 几个人从KTV出来,才发现外面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湿漉漉的,混着点泥土和花香味儿,吹来的风也凉凉的,他们就在微凉的空气里慢慢悠悠晃着回了家。 岑安觉得自己的心满满的,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用,脚步有点虚浮,大脑好像飘在半空那么高,还忍不住总想笑。 终于到了家,五人各自散去,赫定和岑安在另外三个人意味深长的眼神中进了那个小院。再次推开那扇门,一切都一样,一切也都不一样了。 “你先洗澡吧,我歇一会儿。”赫定走进仓房,“淋浴还是泡澡?” “淋浴,就行。”岑安有点磕巴。 “那我帮你拿衣服。”赫定转身进了房间。 等到赫定也洗完了澡出来,发现岑安坐在沙发上发呆。 “岑安?”赫定唤。 “嗯,嗯?你叫我什么?”岑安眼神有点失焦。 “岑安。”赫定重复了一遍,看着岑安有些微红的脸,“你困了干嘛不睡觉?” “还行,不是很困,想看电视。”岑安回想起赫定为什么会叫自己的名字,不禁脸色又红了几分。 赫定擦完头发,随手打开了电视。崭新的液晶显示屏放的是午夜档没滋没味的电影,岑安兴趣缺缺地换了几个台,没发现有什么好看的。 正准备去睡觉,一转头,发现赫定正看着自己,眼睛里的情愫丝毫不加掩饰。岑安觉得自己的脸“轰”的一下烧了起来。 第35章 是不是我女朋友? “啊,那个,我困了,先睡觉去了啊。”岑安觉得自己在这样的眼神之下,简直没处逃,于是想赶紧躲避开。 谁料她刚准备起身,就被赫定按住了手。“你怕什么?”她听到赫定说。 “谁怕了,我没怕。”岑安屁股往沙发里挪了挪,想摆出一个镇定自若的姿势,但好像也不太成功。 岑安往后缩了缩,“你干嘛?” 下一秒,赫定倾身过来。 赫定没说话,只是伸手覆上了岑安的眼睛。 想像中的事情并没发生,岑安感觉到赫定只是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说:“在你准备好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干。” 眼睛上盖着的手慢慢拿开,岑安对上了那双漂亮的眼睛,赫定珍而重之地又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说了句“晚安。” “晚安。”岑安心里那根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她揣着一颗在温情里泡得酸软的心,沉沉睡了下去。 第二天岑安是被赫定接电话的声音吵醒的。 “不好意思,我不是特别有空……嗯,不了吧,以后再说吧……好,再见。”赫定接完电话回到房里,岑安正坐在床上发呆,看样子还没睡醒。 “是不是吵到你了?”赫定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六点,“郝楠刚刚打电话想今天约我出去,没想到她这么早打电话过来,以后我睡觉关机。” 岑安机械地点了点头,然后问赫定:“饿了吗?我去弄早饭。” 赫定按住作势要起身的岑安,“我去弄就好了,你要不要再睡会儿?”说完还伸手帮岑安抠了一小坨眼屎。 岑安看了一眼那坨眼屎,又抬头看了一眼赫定,突然低头捂脸笑了起来。 “你有毛病啊?干嘛抠我眼屎?” “怎么了?你养的?” “啊,我养的,你还我。”岑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下一秒,赫定猛地把岑安扑倒在床/上,岑安的双手投降一样被赫定反压着扣在头顶。岑安看着近在咫尺的赫定,臊得脸一下子红了。 赫定的另一只手一下下轻摸着岑安的脸,而后在岑安的脸上啄了一下,“早安,姐。”又在另一边脸上啄了一下,“早安,女朋友。” 赫定亲完也不走开,就那么盯着岑安看。岑安的脸红得仿佛能滴下血来。 岑安实在被盯得发毛,就问:“你看什么呢?我脸上还有东西吗?”其实岑安并不关心自己脸上有什么,只是她觉得这个气氛太诡异,不说点什么好尴尬。“还有,谁是你女朋友?你不是不打算谈恋爱吗。”岑安越说声音越小。 赫定听完略眯了眯眼睛,“谈不谈取决于对方是不是你。是你,不谈也谈,不是你,谈也不谈。” 岑安被绕得晕了,活动了一下手腕:“我手快不过血了。” “想让我放开啊?那也行,那你说你是不是我女朋友?是不是?”他每问一句“是不是”就在岑安的脸颊上亲一下。 然后他抬起脸,正对着岑安的脸,“是不是?” 赫定眉眼周正,就算是一早起来脑袋乱蓬蓬像鸡窝一样,也阻挡不了他的颜值。他嗓子变完声之后早没了之前清亮的童声影子,很是低沉,再加上刚起床,听着更是粗哑。 一声声问话钻进耳朵,磨得岑安耳膜和心一起痒痒。而且看这架势,自己如果还不开口,他可是真要亲下来的。 “嗯?”赫定出声,脸又凑近了几分。 分卷阅读48 “是!”岑安赶紧应声,然而情绪是很紧张,但声音小得可怜。 赫定笑了,快速在岑安嘴唇上偷了个吻,还没等岑安反应过来,他就把人搂进怀里,侧身躺在了岑安床上。 单人床虽然也不算很小,但躺两个人还是挺挤的,而且赫定那么高,还侧着身,岑安真担心他把自己摔下去。 狠了狠心,岑安终于把一直僵在自己胸前的右手搭上了赫定的腰间,并且把他往里拉了拉:“你往里挪点儿,别掉下去了。” 赫定感受着腰间的手,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正以那只手所在的地方为中心,向四周呈星火燎原之势烧了起来。 这么下去不行,照着自己不冷静的尿性,怕是要出问题。 赫定抓过腰间岑安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我去煮东西,你要是困就再睡一会儿,不睡就起来也行。” 替岑安掖好了被子,赫定就起身去了厨房。 岑安眼睛瞪着天花板,瞌睡虫早飞没了影。慢慢的,岑安嘴角开始上扬,越挑越高。“那你说你是不是我女朋友?是不是?”脑子里一直着魔一样回荡着赫定这句话,岑安感觉哪怕是现在,自己的脸都还很烫。 以前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孩去哪了?这赫定怎么长大了这么不要脸了?岑安心里想着不要脸的赫定,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深。 她浑身发烫,像有万千小虫子在爬,她想在屋中央疯狂地跳,想站起来出去跑一圈,想发疯似地大喊几声。 但最后她只是把自己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枕头,发出了小小的一声尖叫。叫完还怕被发现,偷偷从枕头里露出一只眼睛望向厨房的方向。 岑安起床收拾停当,赫定也端了早饭进来。自从岑安上次伤了胃,只要有条件,赫定就会煮粥给岑安喝。而且怕岑安喝腻了,他还学了好多种,换着样地做。 今早煮的是咸骨粥。据说这是广东那边的吃法,把排骨腌好放隔夜,第二天煮的时候先汆水,再放到米里一起煮成粥。出锅时放点香菜,既喝着好喝又补养身体。 赫定还煮了两个鸡蛋,切了点腌黄瓜。 “这个粥还可以吧?”赫定帮岑安又舀了半碗,“你说你不爱喝甜的,我就想着煮个咸的。” “嗯,这个挺好的,你辛苦了。” “这有什么……” 没等赫定说完,他的手机又震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是赫妍,赫定蹙着的眉头才松开了。“喂,大姐。” “嗯,怎么了,你慢点说……嗯,好,那我一会儿就过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岑安问。 “我爸,今天早上起来突然摔倒,现在人还没醒。我一会儿得过去一趟。” 岑安想也没想,“我跟你一起去。” “……嗯。” 第36章 一通电话 私立医院环境虽好,但冷白的灯还是照得一切都黯然失色。岑安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对于这个地方的恐惧,可当她再次踏进医院大门的时候,那种渗进毛孔里的无助和恐惧再次向她袭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赫定正在前台登记来访,刚填好就看到岑安的脸色发白,神情也不太对劲。 “我没事,你弄你的,不用管我。”岑安勉强扯了扯嘴角。她看着走廊的长凳,久远的记忆渐渐跟眼前的景象重合了,她仿佛看见小时候的自己缩在那里,等着一个再也不会出来的人。 “别紧张,我在这呢。”赫定揽过岑安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 岑安笑了。 “我没事,不紧张,陪你来看爸爸,还反倒让你安慰起我来了。”岑安捏了捏赫定的大手,“走吧,上去了。” 俩人跟着护士来到了特护病房楼层,赫妍已经等在了门口。 “老弟,这呢。”赫妍轻声唤了一下。 待到赫定和岑安走过去,赫妍才发现这两个人是一起的。“你就是岑安吧?”说完还跟岑安握了握手,“长得真漂亮。” “嗯,姐,你好,我是岑安。”岑安把手上拎着的果篮和鲜花递给了赫妍旁边的人。“我今早听赫定说叔叔病了,就想着一定要一起过来看看,希望没唐突了你们。赫叔叔现在怎么样了?” “刚刚醒了一会儿,医生说是中风,幸亏送来的及时,不然情况有可能很糟糕。”赫妍平静地说着,一言一行都是长女的稳重。 “家里的生意爸爸早就慢慢在放权,现在更是想管也管不了了。”赫妍叹了口气,“小絮是个自由主义者,家里根本一点帮不上忙。要是小定能回来,就最好不过了。” 这话看着是跟岑安说的,实际上句句都冲着赫定。 “大姐,这不现实。先不说我还在上学,就算我直接过来,我对自己的能力也没信心。”几乎每次回来,赫妍都会跟赫定说,要他回来帮忙。 “老弟啊,家里这些产业以后都是要你来管的,姐虽然现在管着,但终究不是个 分卷阅读49 事儿,总是要给你的。”赫妍忙活了一上午,神情憔悴,说话一句一叹气,让人忍不住心疼。 “我……”赫定是实在不知道怎样拒绝,说实话他也不能拒绝,爸爸、产业、姐姐都是他要考虑的因素,“考虑一下吧,我先去看看爸。” 岑安更是他要考虑的。 老爷子问题不大,就是这次之后必须得修身养性了,再不能操劳动气。 “小岑啊,你看你这第一次来,姐姐也没能好好招待一下你,真是对不住。这赶上我爸住院,等我爸身体好了,你和小定一起回来,咱好好热闹热闹。”饭桌上,赫妍十分抱歉地对岑安说。 看过人,又吃了饭,两个人回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一路上,赫定都没怎么说话,就那么拉着岑安的手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什么呢?”岑安见不得赫定这样一脸心事的样子,“跟我说说。”岑安捏了捏赫定的手。 赫定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黄金海岸去不了了,我周末也得回那边,要尽快把该学的东西学了。” 叹了口气,继续:“我不跟你一起工作的时候,你得保护好自己,绝对不能喝酒,不能抽烟,也不能打架。”想到上次的事,赫定到现在还没放下心。 赫定不会劝岑安不要去工作,他了解她,他知道岑安有多要强、多倔。他也不是没给过岑安钱,但没一次成功的。 “不能喝酒抽烟,知道吗?”赫定大手在岑安头上揉了一把,像是问岑安,又像是自己说给自己听,“怎么就抽上烟了呢。” 岑安也不是喜欢抽烟喝酒,她只是苦闷没处排解。 “嗯,”岑安被赫定按了头在肩膀上,“记住了。” 赫定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忙活着,赫定已经两头跑了一个学期,人都累瘦了。岑安看着心疼,换着花样给赫定补营养,可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效果。 这个周末,赫定照旧要赶在周日晚上回来。已入深冬,从傍晚开始又下起了雪,风夹杂着雪花吹到脸上,刮得人疼。 赫定下了火车,裹紧了羽绒服,太冷了,他准备打车回去。 他随便上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址之后就靠在后座补觉。这段时间太累了,要跟着赫妍把公司从里到外都了解个透,这跟他之前的“帮忙”是完全不一样的强度和性质,他现在所作的准备,是要挑大梁的了。 正迷迷糊糊睡着,突然赫定被一股大力狠狠掼在了副驾驶座的背面。 “我艹!”赫定心里骂了一句,而后晕了过去。 混乱中耳朵里是后车狂躁的喇叭声,然后好像还有警车救护车的声音。赫定的意识断断续续,但眼皮就象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喂,你好,请问是岑安吗?我们是市第一医院……”岑安正在厨房给赫定煮着汤,想着赫定冬夜回来喝口热乎汤能暖暖地睡一觉,没想等来的却是一通电话。 岑安什么也顾不上了,关了火抓起外套就奔出了门。半夜里路上的车也零零星星的,岑安一路走一路找车,到最后直接跑了起来,她顾不上打车了,现在只想马上看到赫定。 进了医院,她顾不得问,“病人现在昏迷,具体情况我们还要进一步观察,你先抓紧时间过来一趟吧”这句话一直在脑海里盘旋,她在医院偌大的急诊部奔走,仿佛她走慢一步,赫定就多一分危险。 “小姐,你找哪位?”岑安一间一间推门看,终于引起了一个巡房护士的注意。 “刚刚,刚刚车祸送来的,叫赫定的,请问,在哪间?”岑安说话声音都在颤抖,她需要不住的深呼吸才能让自己不哭出来。 “在那边,你跟我来吧。”今晚车祸送来的就一起,护士刚好要过去送药,就打算带岑安一起去。 到了地方,护士推开门进去了,可岑安却停在了门口。她有点不敢进去,她不知道门后等着她的是什么,那种对门后未知的恐惧,似乎正吞噬着眼前的路。 在门关上的一霎那,疯狂想见赫定的心情到最后还是战胜了胆怯,她推开门快步走了进去。 入目的景象,让岑安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第37章 心尖上 赫定面色苍白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一圈纱布,脸颊上有两个小块擦伤,嘴角也破了个大口子。 “你好,你是家属吗?”刚好帮赫定处理好伤口的医生见到岑安进来便问。 “是,是的。请问他怎么样?” “病人左侧眉骨软组织挫伤,右侧脸颊两处轻微擦伤,嘴角的伤应该是昏迷时在车里晃动由于牙齿的磕碰造成的。”医生翻着手里的报告,“这些伤比较轻微,但病人在无意识情况下被突然冲撞,造成了轻微脑震荡,颈椎也有一定程度的损伤。” 岑安越听心越凉,双脚简直支撑不了愈发下沉的心。“医生,那他的伤,头上的,严重吗?他怎么还昏迷着?” “哦,不严重,不用担心。 分卷阅读50 ”医生把档案夹在腋下,收了笔,“好好休养,不要劳累,不要做重活。头几天可能会头晕想吐,这些都是正常的。” “病人现在是打了针,所以睡着了,药劲儿过了就会醒。”医生说完后,转身出去了。 岑安看着医生的背影,仿佛力气被抽光了一样瘫坐在了病床边的凳子上。眼前是赫定插着针管吊水的手,这双手曾经牵过自己,抚摸过自己的脸颊、头发,但现在一根根清晰的血管却不让人觉得有力,反而衬得这手苍白孱弱。 岑安小心地把自己的手垫在了下面,反握住了赫定的手。另只手先是替赫定掖了被子,然后就一根根地摩挲着赫定圆润好看的手指。 看着看着,岑安眼前变得一片迷蒙,接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就落了下来,转眼就渗进了医院的床褥。 如果赫定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这次是后车疲劳驾驶追尾,索性只是轻伤,那下次呢。这样一直两头跑,赫定的辛苦肉眼可见,总是半夜赶着回来,自己不是没担心过安全问题,可赫定总安慰着说没事。可没事没事,事就来了。 岑安怪自己。 她止不住地懊悔。如果赫定出了什么意外,那结果绝对不是她能承受的。 第二天清晨赫定一睁眼,对上的便是岑安熬了一整宿拉满血丝的眼睛。赫定一动,感觉整个身体跟拆散了重新组装过一样,哪哪都疼,尤其是脖子和头,又疼又晕。 “唔……”赫定难受地哼了一声。 “你醒了?”岑安一晚上没怎么动过的眼睛生涩地转了转,“我给你拿水。”说完把病床摇起来,转身给赫定拧开了一瓶水,又扶着赫定喝了下去。 “我这是在医院呢?”赫定看了看四周,“我昨晚是不是出车祸了?” “嗯,后面车的司机疲劳驾驶,追尾了。”岑安渐渐找回了身体的感觉,慢慢活动了一下,“医生说你的外伤都是轻伤,就是有点轻微脑震荡,要好好养着,不能受累。” “是啊,我这脖子跟落枕了似的,头也晕得厉害。”赫定调整了个姿势,看向岑安:“你守了我一晚?” “嗯,”岑安应道,“你不知道,我吓死了。”随着这句话一出口,岑安感觉积攒了一晚上的担心和委屈都开闸泄洪一般奔了出来,眼泪一下就决了堤。 “哎哎哎,”赫定一看见岑安的眼泪就慌了,“你别哭啊!我这不是没事了吗?别哭别哭。”赫定一边说还一边伸手去擦岑安的眼泪,结果那眼泪却越擦越多。 岑安一把抓住赫定的手,抱在怀里,然后人趴到赫定胳膊上,就开始大哭。赫定被岑安这架势吓住了,只知道不停地用另一只手顺着岑安的后背。 过了好一会儿,岑安才抽抽嗒嗒停了下来。 赫定从旁边拿来纸巾,把岑安的脸捧起来,细心地帮她擦着脸。 “你干嘛啊哭成这样?”赫定柔声道,“我这都是小伤,没事的,你这哭得活跟要守寡了一样。” 岑安抬手抽了一下他的手背。“你再敢瞎说,我不理你了!” “好好好,不瞎说,不哭了好不好?”赫定顺了顺岑安的头发,然后可怜巴巴地摸着肚子说:“我有点饿了,想喝你炖的汤。” “昨晚炖了一半,估计要不成了,等你回家我再给你做吧。现在就先下楼买点早饭好不好?”岑安拢着头发,起身要出去。 “行,”赫定看着正要出门的岑安,“你衣服呢?你就穿这个来的?” 岑安往自己身上看了看,估计是昨晚着急,也没仔细看,她身上居然只穿了一件厚的毛衣开衫,医院有暖气也没觉得冷,现在差点又这样出去了。 “啊,可能是昨晚出门没看清。”岑安觉得有点尴尬。赫定一醒就抱着人家哭了一通已经够丢人的了,现在又这样。岑安站在那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烧了起来。 赫定欣赏着岑安有些窘迫的样子,心里泛着丝丝甜。 “过来,”赫定看岑安没动,又说:“过来一下嘛。” 岑安乖乖走了过来。 “亲一下。” “发什么神经,这是在医院。”岑安心虚地看向四周。这是一间双人病房,虽然只有赫定一个病人。亲一下可能也没什么,但万一有人进来看见怎么办…… “啊!啊啊……头。”赫定突然捂着头低叫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岑安慌张地扑过去看赫定,“你等着啊,我这就叫医……” “生”字还没说出口,岑安整个人就被赫定拉着胳膊揽到了怀里,接着温热干燥的双唇便贴了上来,把岑安下面要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赫定的嘴唇很干,甚至有点脱皮,但这个粗糙还有点急切的吻却让岑安感到十分安心,不为别的,就为她又能实实在在感觉到这个人。 好一会儿,赫定才放开了岑安。“甜的。”赫定笑着说。 “等你好了再收拾你!”岑安有些不好意思,“我先去买东西了,饿了还这么得瑟。穿一下你衣服啊。” 分卷阅读51 “哎,”赫定说。 “又干嘛?” “谢谢,谢谢你,把我放心上。”赫定说。 岑安笑了一下,转身出去之前说了一句:“心尖上。” 第38章 探病 赫定的情况还需要再观察一两天才能回家,岑安就跟老师请了假,在医院里陪着赫定。吃过早饭之后,赫定又开始有点头晕,岑安就请医生过来替他检查了一下,接着又让赫定再睡一会儿,多多休息。 “你早上醒得早,再睡一会儿吧,我去回家给你煮汤弄点吃的,你睡醒了我就回来了。”岑安帮赫定拨着额前的碎发,“刚刚马影给我发信息说他们中午要过来看你,你赶紧先睡好了中午好应付那群人,他们精力太旺盛。” “你一宿没睡,上来我搂你睡会儿吧,”赫定说,“我没什么感觉了,也不困,你别来回折腾了,我心疼。”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你睡吧,一会儿一睁眼我就回来了。”岑安在赫定额头亲了一口,“睡吧。” 岑安没听赫定的,穿上赫定的羽绒服就回了家。 到家洗菜做菜煮汤,弄的都是赫定爱吃的。做完之后拿了两个保温壶,一个装汤,一个装菜。忙活完这些,也到中午了。 出门之前,还接到了马影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岑安应着马上回,就出了门。 到了赫定病房门前,看见里面好几个人,都围着赫定的病床东一句西一句的,有沙家两兄弟、马影、班长、两个外班经常跟赫定一起打球的,还有郝楠。 岑安进门的脚步顿了一下,还是迈了进去。 沙松涛对着病房门,第一个看到岑安。“安安,你终于回来了,等你好半天了这。” “嗯,刚刚回家弄了点吃的。”岑安边说边把保温壶放到病床边的桌子上。“你们都吃了没?” “吃了,吃了。”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 “安安,做了什么好吃的?”马影走过来揽着岑安的肩,打开保温壶看了看,“嗯,东西是不错,不过不是按我口味来的。”说完还故意长叹了一声。 从岑安进门,赫定的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郝楠的眼睛则是一直长在了赫定身上,马影就一边偷偷瞪郝楠,一边用眼睛扫着赫定和岑安。 自从上次表白,赫定对于郝楠的拒绝是所有人都眼见着的:不私下见面,不单独吃饭,不过密接触。可这郝楠就跟中了邪一样,偏偏锲而不舍,今天下课送个巧克力,明天打球递个纸巾。 赫定上了高中眼睛就有点近视,但度数很低,所以他平时都不带眼镜,就上课要看黑板或者写作业的时候他才会拿出来带上。 那副眼镜是他跟岑安一起去配的,方圆的镜片配上金丝边,款式基础耐看,但赫定戴上却挺帅,可能是靠这张脸的颜值撑起来的。以至于每次赫定在对面写作业的时候,岑安都免不了多瞄两眼,在心里感叹几句“好帅”。 岑安把东西放好,就转去卫生间洗手,马影也跟了进来。 “安安,我不知道郝楠也要来,是咱班长带的,那傻子脑袋没沟,你别生气啊。”岑安和赫定的事其实对外是保密的,别人都以为两人是姐弟关系,但真正什么关系,只有马影和两兄弟知道。 “没事啊,过来看看也没什么的,同学之间关心一下嘛。”岑安一边洗手一边说。 两人从洗手间出来,外面的人还在聊,上了什么课,今天哪个老师又穿了什么很搞笑的衣服,反正都是些没营养的闲话。 “赫定,”谈话间隙郝楠突然出声,“我看岑安给你做了那么多吃的,你也饿了吧,要不你吃点吧。”说着就去把保温壶打开了,拉起病床上的小桌,摆了上去。 “我还不太饿,”赫定转头对岑安说,“你折腾一中午了,累不累?坐着歇会儿。”说完还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岑安坐过来。 “是啊,岑安累坏了,快坐着歇一下吧。”郝楠说着,拉了把椅子到岑安身后,而自己则坐在了刚刚赫定想让岑安坐的地方。 岑安看了看马影,没说话,拉着她一起坐下了。 “我看你这伤也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还是少动吧,”郝楠说着话,手底下没停,拿着碗舀了汤,盛出来晾着,还放到嘴边吹了吹。 “来,汤不烫了,喝一口。”郝楠把勺子递到赫定嘴边。 “呦!我靠!”几个不知情的起着哄,“虐狗啊这!” 郝楠适时低头娇羞一笑,活生生就是个害羞的小媳妇样。她这副样子,看得马影手痒,她刚想站起来,就被岑安按住了,用眼神示意她别动。 “我自己来,谢谢。”赫定没什么表情地看了郝楠一眼,拿过了碗,一口气干了一碗汤。 岑安熬的是鸡汤,用的是广东熬老火汤的办法,放了枸杞红枣什么的一些辅料,放到砂锅里小火慢煮,汤味浓香又不上火,用来补身最好。 “累坏了吧,昨晚你守着我就没怎么睡,还回去弄了 分卷阅读52 这么多吃的,”赫定喝完汤看着岑安说,最后还加了一句“辛苦你了,岑安。” 班长:“你一晚上都没睡啊?难怪我看你这眼睛底下一片乌青呢!” “没事,还年轻嘛,熬一熬夜也没什么的。”岑安轻笑了一下。 “啊,那要不我们回去了吧,下午还得上课,看也看过了,就不打扰他养病了。”马影赶紧接道,“你们好好休息啊,我们先回去了。” 郝楠的眼睛从赫定喝汤时候开始,就在他和岑安之间转悠,滴溜溜不知盘算着什么。听着几个人都说要回去了,郝楠也不好说自己想留下,她只好说:“那你好好休息啊,我会再来看你。” 说话的时候还伸手在赫定的胳膊上拍了拍。 赫定不着痕迹地闪了一下,除了郝楠没人感觉到。 两个跟赫定关系好的还有班长都冲着赫定挤眉弄眼,其中一个还在赫定大腿上抓了两把,那意思大概就是“你小子行啊!”之类的,赫定用几个“滚”送走了他们。 送走了探病的一行人,岑安从电梯口折了回来。到病房门口的时候,赫定正要下床,岑安赶紧走过去扶着他:“你干嘛?要上厕所吗?” “洗手。”赫定说,“最烦别人碰我。” 岑安立马撒了手,“那我也不碰了,省得你嫌弃我。” 赫定直接把岑安搂到怀里,大手在岑安头上一通揉,“你能一样吗?你是我女朋友。”说完还在岑安的额角亲了一口。 “就你事儿多一天天的,”岑安笑着去抓赫定的手,“赶紧去吧,我在门口等你。”岑安在门口等赫定,把被赫定揉散了的头发重新扎了一下。 一回头,发现郝楠站在门口。 第39章 人言 岑安愣了一瞬,“啊,那个,郝楠,你怎么回来了?东西忘了吗?” 郝楠没说话,往病房里踱了几步,“嗯,是,我手机好像忘了。”她走到病床边的桌子上,“啊,在这儿。” 这时候赫定从洗手间出来了,看到郝楠又回来了,视线在岑安和郝楠之间转了一圈,“落东西了?” 郝楠看到赫定,表情瞬间无缝切换晴天模式:“嗯,是啊,手机忘了。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养病啊。” 说完对赫定笑了一下,转身走了。转身之前还深深看了岑安一眼,那眼神幽深得不见底,笑容还在脸上挂着,但眼里已经没有了笑意。岑安皱了皱眉头,觉得很不舒服。 “怎么了?”郝楠走之后,赫定拉着岑安坐到床上。 “刚刚你进去洗手的时候,她就来了,不知道她是不是看见或者听见了什么,总觉得最后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随便她。来,咱们吃饭。”赫定往岑安手里塞了一双筷子,夹起一小坨煎羊排喂到了岑安嘴里。岑安嘴小,那一小坨羊排在腮帮子鼓起一个包,看得赫定心下软软的。 赫定为了不听他大姐啰嗦,吃完饭之后就打了电话回去,说最近马上期末了,得复习,等考完试再回去。即便这样,也还是听了一耳朵话,但赫定十分确定,这样也比让他大姐知道他受伤好得多。 医生又给赫定做了个检查,确定人没事了,俩人才收拾收拾回了家。家里几天没住人,有点缺人气,赫定就说把沙老二他们叫过来,一起吃个火锅。 买了菜回来,岑安和马影在厨房收拾食材,其他人在里面收拾屋子。 “安安,”沙松浪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个小板凳坐到了岑安身边,“你知不知道那个XXX出轨的事?” “就那明星吗?”岑安问。 “对,就他。” “啊,知道,网上不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嘛。”岑安把娃娃菜掰开,一片片洗好摆盘。 沙松浪神神秘秘地说:“嘿,你猜怎么着?”不等岑安回话,他又说:“假的!是他那个老婆为了离婚多分财产搞的事!先是找了什么狗仔啊媒体啊,挖好了坑给那男的跳,你说这人多坏!” “真的啊?”岑安回过头,“那这女的也太心机了!” “对啊,”马影搭腔,“要么说现在这些什么小道消息啊,都得是真假掺半着听,指不定事情真相是怎么样呢!” “人言可畏啊!”岑安叹了句,“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有可能就毁了一个人。” “对呗,所以这些传言什么的,就当耳旁风就得了,是吧,二沙?” 沙松浪赶紧狗腿地狂点头,点到一半发现好像哪不对,回过味儿来之后,就把剥了的蒜皮往马影脸上头上扔。 赫定说想吃番茄汤底,岑安就买了好几个汁水充沛的粉番茄,留了一个切片,剩下的都切块捣碎煮到了汤里。开了锅一掀盖,番茄酸甜鲜香的味道让在座的几个人都口水横流。 各种肉和菜在锅里沸腾,寒冬腊月里几个人也吃了一身的汗。买来的菜基本都吃完了,岑安关了火,加入到了床上和沙发上的东倒西歪大军。 电视里播着新闻,马影出了声:“安安 分卷阅读53 ,有件事我得跟你说,其实我不想说,但是我想你能有个准备。” 听着马影鲜少的正经语气,岑安放松的神经绷了起来。“嗯,你说。” “马老二!”沙松涛低声说了一句,听语气像是喝止。 “怎么的,这些话咱们不来说你指望谁说?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的,谁不等着看热闹,捡不要钱的笑话看呢。” 岑安此时已经坐了起来:“说吧。” “就是吧,上次从医院回来之后,郝……”马影还没说完,话头就被岑安接了过去:“郝楠说什么了是吧。她是说我喜欢赫定呢,还是说赫定喜欢我,还是干脆说我俩乱来。”岑安语气没什么波澜,但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她早该知道,郝楠肯定看到了。 “啊?你怎么知道?”马影有点磕巴。“她……说得还更过分一点。” “能多过分?乱/伦?” “也没有……” “岑安!”赫定“腾”一下站了起来,“说什么呢你,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吗?!” 只见岑安冷哼了一下,“只要她往外说了,这种词也就是早晚的事,有啥好稀奇的?既然想毁咱们就往恶心龌龊了说呗。这种事一个传一个的,早就变味儿了。” “艹!”赫定骂了一声。这几天的好心情全部因为这席话烟消云散。“妈的,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沙松涛夺过赫定的电话,“你打了过去说什么?骂她一顿?给她添素材?还是跟她讲道理?这种人会跟你讲道理?” 赫定气得脸色发红,拳头攥得咯吱响。岑安走过去,拉住赫定的手,一点点认真地把那泛白的拳头掰了开来。“别生气,其实我早就想过会有这天。” 几个人视线都集中了过来。 岑安拉着赫定坐回沙发上。“我们吧,做了十多年姐弟,虽说没有血缘,但咱自己知道,你也不能指望所有人都知道、都理解。那天咱俩的样子被郝楠撞到了,她又喜欢你,再加上我们现在知道她不是个磊落的人,也就难免在这事儿上做文章。” 赫定拉紧了岑安的手。 “人言何所畏惧啊,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谁知道自己哪天就没了,管那么多累不累,自己问心无愧就好。”岑安望进赫定眼里,“更何况,咱还有这么多朋友呢,他们不都在我们身边嘛。” 赫定叹了口气,揽过岑安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没事,你别怕,我会尽我能力保护你。” 马影拉过了凳子,坐在岑安面前,伸手拉过岑安的手,“安安,你能这么想我真的没想到。说实话,我听到这个的时候,我都想撕了那个傻/逼的嘴!” 岑安被马影恶狠狠的样子逗乐了:“我也想。不过就像老大说的,咱何苦给她添素材呢?好像我们真的做了什么一样。” “对对对,我们安安说得都对。”沙松浪接过话。 “滚,”赫定对着沙松浪,“我的!”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结伴去了学校。赫定和岑安踏进教室的一瞬间,原本还嗡嗡不止的屋子一下安静了下来,很多人都或有意或无意地往他们这边瞟。 “嘿艹,咱们这一进来比校长来了还好使啊!”沙松浪阴阳怪气地说了句。 赫定刚坐下,余光就看见个人影往自己这边来。抬头就撞见了郝楠那双眼睛,赫定可以说是厌恶地皱了皱眉。 但郝楠像是没看见一样。“赫定你回来了,恭喜你出院!”她放了一盒牛奶到赫定桌子上,“你身体刚好,要好好补充营养哦。” 第40章 小姐 “哇塞,这次考试又是岑安第一呢!可真厉害。”“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跟自己的弟弟在一起,咦……想想都那个。”“哎呦是啊,你说这两个人平时也看不出来哈,这学习好的人啊,脑回路就是清奇哈!”“别瞎说,人家又不是亲姐弟……”“你又知道了?” 年级公示板前,一阵阵悉悉索索的讨论传进岑安耳朵里,岑安听的分明。尽管她不在乎,她也不愿意赫定被人这样在背后说。 岑安不想再听,直穿过人群走了。 “哎呀,让你不要乱说了!说不定听见了。”“谁乱说了,都有人亲眼看见了好吧。再说,敢做就要敢当啊!”说话这人在最后几个字还特意拔高了音量,怕岑安听不见似的。 “瞎你妈的说什么呢?”沙家兄弟比岑安晚出来,把话全听进了耳朵里。“怎么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你们谁亲眼看见了,啊?就他妈跟这儿嚼嚼嚼,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沙松浪着实被气得不轻,嘴里没一句好话,丢下一句“一群傻/逼”就跟他哥走了。经过这群人的时候,沙松涛还狠狠地瞪了这些人一眼。 岑安掏出手机。 赫定,成绩出来了啊,我又比你高两分,哈哈,您又屈居第二名了,承让承让。 又来?又是哪道题!我疯了…… 等到时候看卷子就知道了,家务一周啊,老规矩。 分卷阅读54 我不行了,我心肝脾胃肾疼,需要安慰。 安慰什么,不准借口逃脱劳动啊,装什么柔弱。 啊啊啊,不行!就是需要安慰! 好好,那你说怎么安慰?想吃什么,还是想要什么? 要你,好好,亲亲我。我心情好了就可以做家务了。 你这不是撒娇,是耍无赖。 对啊,我就是无赖,回来就要你兑现。等我。 岑安收起手机,嘴角终于有了向上的弧度。赫定考完试就回南市了,已经呆了好几天,情况特殊岑安也十分理解,而且看样子似乎是赫定更舍不得。 岑安到了KTV,盛悦正坐在大堂。 “姐,”岑安叫道,“你怎么在这坐着?” “嗯,等你呢。”盛悦的脸色有点蜡黄,即使化了妆也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等我?咋了,有事是吗?”岑安坐下,帮盛悦裹了裹衣服,“你看起来不太好啊,是不舒服吗?” “我吧,身体出了点问题,”盛悦拉过岑安的手,“可能下半年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南半球,先把病治一治再顺带去疗养一下。” “这间店你也知道,是我自己的心血,我为什么开这个店你也知道,我是真不想把它盘了。”盛悦叹了口气,“所以,姐能不能拜托你,帮我照顾一下这个店。我还是会管,只是要你来挑大梁了。” 岑安一下子没理解,这是什么意思?要让她彻底接手管这个店吗? “姐,那个,我太小了,没这个能力啊!”岑安说,“这店里这么多人呢,都比我有资历。谁能服我一个小姑娘啊。” “店里这么多人,都是把这个当成一个干活挣钱的营生,只有你是把这个当作一个磨练自己的机会的,你想学东西,想变得更好。而且咱们的店员虽说都没啥上进心,但也都是好人,没人会为难你的。”盛悦说,“你要是还愿意叫我一声‘姐’,就回去好好考虑,除了你,交到谁手里我都不放心。” 岑安低头想了半天,“行吧姐,那我好好考虑一下。” 第二天岑安来上班的时候,直接去了办公室。 “姐,我考虑好了,这个事我也不能一下子应下来。这么着吧,你给我半年的考察期,就你走之前这段时间,我继续跟着你好好学,你也观察观察我,到底能不能胜任,然后再决定,好吗?” 岑安昨天很晚才睡,一直在琢磨这个事,她既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挑战,也怕自己不能做好,耽误了盛悦的生意。但人嘛,总得挑战点自己觉得遥远的东西。 “行,安安,好好做。” 夜幕下,南市车水马龙。 赫定还跟着赫妍在公司加班。公司原本筹备的新的分公司,由于赫父的突然发病,只能暂时搁置,但人员的纳新依旧在正常运转中。赫定这会儿正整理着经筛选后合格的各部门名单。 咚咚咚,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来。”赫妍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一同加班的秘书走了进来:“赫总,刚刚曹律师打了电话过来,他说您电话打不通。他让您抽空回个电话给他,说是董事长之前委托他办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赫妍说了声“知道了”,就让秘书先回去了。 “老头子身体真快不行了?”杨娟把玩着自己新做的指甲,懒洋洋道。 “是的夫人。”管家回答,“老爷的律师说,这套别墅留给您和小姐少爷,另外还会留一千万给您。” “还有呢?” “没有了。”管家答。 “没有了?”杨娟的声音分贝突然翻倍。管家没吱声,点了点头。 “哗啦”一声,杨娟把手边能扫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气急败坏道:“这个死老头子,我好歹也算给他生了孩子,他就拿这么点东西糊弄我!这点东西够干嘛,啊?够干嘛的,塞牙缝都不够!” “夫人,您担心别伤了自己。”站在一旁的管家上前就要来扶身形不稳的杨娟。 “妈妈,我回来了!”推门而进的是杨娟和赫父的女儿,“你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火?”这女孩长相甜美,眉宇之间跟杨娟的气质一模一样。 见到小姐回来了,管家连忙收了手,叫了人之后便退到一边。 “你爸,他说就留给我们这间破房子和一千万!”杨娟气得说话声音都在抖。“这么点儿钱以为我们是要饭的呢!” 女孩没说话,眼尾极细微地往管家的方向瞟了一眼,而后眼底似乎闪过一丝阴翳。 “妈,你还有我,还有弟弟,我相信爸爸不会那么狠心的。你别生气了啊。”女孩说完拍了拍妈妈的背,转身出去了。 女孩进了楼上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她拿出一个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一打照片和两份报告。 得抓紧了,她心里说。 第41章 岑安! 杏花春雨过去,是姣阳似火的夏,丹枫迎秋,银装素 分卷阅读55 裹。 踏着又一年新发的嫩绿,是高中最后一个学期。 盛悦远在南半球休养生息,偌大个店倒也在小岑总的带领下没有脱轨;开始还有个别不太服气不想被领导的,也都被岑安摆平了。 十九了,岑安想。自从岑雪过世,她再就没过过生日,尽管赫定明里暗里提过几次,也都被岑安打个哈哈带过去了。她不想过生日,那是她的痛。 赫定像是要赶在高中末尾赶紧再长点个子的意思,这么累居然还是蹿到了一米九。得亏平时他吃得多营养跟得上,再加上又运动,才不至于像个人形电线杆。 赫定自从回了原来的家之后,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元旦的生日。今年这也算是挣扎着成年了。 路灯还没亮,星星刚露了个头,晚风裹着丝丝凉意吹来,走在路上的两人十分惬意。 刚刚发了三模的成绩,综合三次模拟的成绩来看,岑安和赫定不出意外都能考到很好的学校,如果他们想,还能去一个城市,如果幸运的话还可能去到一个学校。想到这,岑安笑出了声。 “笑什么呢?考得好了这么开心啊?”赫定偏过头去。 “对啊,考得好了能不开心吗,一模的成绩是最真实的,二模太难,三模简单,不过综合起来咱俩的成绩都比较理想,考上个好学校不是问题。”岑安头头是道地分析。 赫定笑着看岑安在那说,“那你想去哪?” 岑安说她想过。这么多年都知道要往前冲,觉得冲到最前面就是好的。关于未来,她想过要做个医生,想通过自己能够减少一些人世的遗憾,虽然双手有限,但只要能挽回一些也是好的。然后问赫定“你呢?” 赫定的回答就简单得多——跟你在一起。 “好啊,那你一定要好好考,别被我落下了。”岑安笑着逗他。 “小岑总,小赫,来啦。”安保李哥跟岑安和赫定打招呼。 “叫小岑,说过多少次了李哥。” KTV已经陆陆续续有客人往里进了,灯火通明的大堂里,高级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让人轻易忘却初露端倪的闷热。 一个面色憔悴的女人进门后径直走到了吧台前,一声不吭把吧台上的杯子一股脑扫在了地上,然后还不忘拿了一个在手里,折回大堂正中间,使劲往地上一砸,开腔骂上了。 “这就是个狐狸窝啊!老板勾引别人老公,还开了这么个淫/窝子,真是不要脸啊!” 岑安正跟保洁大姐说着给卫生间换香薰的事,没想到灌了一耳朵这些话。她侧过头去,仔细看了几眼才分辨出,这不就是两年前来闹过的那个女人,不过她怎么变成这样了,之前泼是泼了些,可没这么形容枯槁啊。 “大姐,这是公共场所,你不要在这闹。”岑安走过去。 女人抬头看到终于有人理她了,索性闭上眼睛双手拍地开始哭号:“哎呦,我的天哪!快来看看吧,这的老板娘不要脸,勾引有妇之夫啊,害得我好好个家支离破碎啊!我不活了呀!”说着还想以头抢地。 安保刚想上去拉人,被岑安拦住了。这女人还没抢到地上的头半路来了个急刹车,余光贼眉鼠眼扫了一下岑安这边,突然站起身就往岑安身上撞。边冲边喊:“我不活了呀,我要跟你们同归于尽啊!” 岑安向旁边一闪身,躲过了气势汹汹撞过来的头。 “拉住她,”岑安说,“先拉到储物间去,你们俩看着,前台芳芳报警,”又对安保说:“小周你去调监控。”“周姐辛苦把这收拾一下,别扎着客人了。” 不多时,警/察过来了。 “警/察同志,辛苦你们了。这个人已经来我们店闹过几次了,而且都是无缘无故的过来就闹就砸,监控我们已经调出来了,您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让她以后都不要来闹了啊,不然我们这生意都没办法做了。”岑安说着给两位警/官倒了两杯茶,“辛苦你们大热天儿的还跑这么一趟。” “好,资料我们会看一下,我们回去会再了解情况,尽快解决这事。”两个警/察说完之后就把人带走了。 “小周,把监控里这人的照片调出来打印,在内部发下去,以后严禁她进来。如果硬闯,直接报警。”岑安说完捏了捏眉心,长出了口气。 在前台又交代了几句,岑安就去了办公室,拿出卷子跟赫定一起写。 “怎么了?累了吗?”赫定见岑安面有倦色。 “没什么,有点事耽误了一会,可能是中午没睡觉的事儿。”岑安起身准备去冲咖啡,转身问赫定,“来一杯吗?” “好。”赫定答。 岑安每写一个小时就要去前面转一圈,她都已经成了习惯。她基本都是穿校服,只不过会把外套脱掉,穿着里面的T恤和校服的裤子。 前些时候别人还会把她当小孩,偶尔会流露出不服管的情绪,但现在没一个人会有这种想法,因为他们看到了这个女孩的坚忍和能力。 总算到了下班时间,岑安收好东西,把校服叠了放到手里提着, 分卷阅读56 盯着都收拾好了才跟赫定一起回家。 走在路上岑安困得有点迷糊,就半靠在赫定身上,赫定揽着岑安的肩,亲了亲岑安的头顶说辛苦了。 “等下,我鞋带开了。”赫定走着突然蹲下来,不等他给自己系,他发现岑安的鞋带也松了。 他摇了摇头,先给岑安把鞋带绑好,又蹲回来绑自己的。 俩人站在人行道上,路灯投射/出两个斜斜的影子。人行道没有隔离带隔着,只是比机动车道高出一小截。赫定刚给岑安系完,准备给自己系的时候,岑安低头看着赫定的余光瞟到一辆车好像正往这边开,但这车怎么不开灯呢。 眨眼的功夫,她就发现,这车不止单单往这边开,而且是冲着他俩来的。 岑安情急之下根本没办法思考,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第一反应就是把蹲着的赫定拎着胳膊拽起来,直接往旁边的灌木丛里推了进去。 等赫定反应过来,只听到一阵刺耳的刹车和一声沉闷的撞击,接着他看到岑安飞进了他面前的灌木丛。 岑安拎在手里的书包掉在了刚刚他们系鞋带的地方,校服外套挂在矮灌木上,里面的T恤被蹭脏了,腰那里好像还塌下去了一块儿。 “岑安!”伴着那车轰然远去的引擎声,赫定终于吼了出来。 岑安动了一下,这么久了,还是不习惯他叫我的名字,真想让他叫声姐来听听——岑安最后的意识也沉了下去。 第42章 我在这呢 叫救护车,报警,赫定机械又颤抖地做着这一切,他既不敢离开岑安半步,也不敢靠近分毫。仿佛就这个距离,只要不打破,就不用面对接下来的事。 救护车终究还是来了,赫定看着医护人员把昏迷不醒的岑安抬起来放到担架上,接着他看见了岑安衣服上大片的血迹,那片红色带刺一般扎进了他眼睛,赫定的眼泪“唰”就下来了。 他定了定神,踉跄着上了救护车。 看着岑安被推进手术室,赫定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也都一并跟了进去,之所以人还在这杵着,是因为这□□凡胎脚下生了根,动弹不得。 他就那么站着,从手术室的灯亮起,站到手术室的灯黑了下去。 护士推开门的一瞬间,赫定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谁拧了一把,咯噔一下子,一直没动过地方的腿想迈步,却直接软得跪了下去。 护士看到之后赶紧扶了赫定起来。病人刚刚抢救过来,暂时还未脱离危险,要继续留在重症病房进行观察…… 医生的话赫定听了没什么反应,只是机械地点头,道谢。他一直跟着岑安,直到到了ICU门口,被关在了门外,他都还是一副点了穴的表情。 病房里面的人单薄憔悴,脸色灰白,扣着呼吸机依然微弱的呼吸,让赫定的心也跟着那微弱的起伏颤动。 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赫定还保持着向里望的姿势;一颗蛋黄在天边的线后跳跃而出,强光闪了一下赫定的眼睛,像极了昨晚那辆驶过来的车突然亮起的车灯。 赫定兜里的手机开始响,是每天早上的起床闹铃,这个让人抓狂的声音终于把赫定从脱线的理智拉了回来。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关掉了闹钟,然后又晃动了一下身体的各个关节。浑身骨头噼噼啪啪发出了抗议,而赫定却丝毫不觉累。 他眼睛依旧看着岑安,但眼神却是跟昨晚完全不同的坚定。 赫定看时间差不多了,他先是给班主任打电话说了情况请了假,又发了信息给马影,顺便告诉她不要跟别人说,又给盛悦和他大姐去了电话,最后打给了警/察。 “大姐,”赫定语气平静,“岑安出车祸了。” “什么??”赫妍顿时睡意全无。 “昨晚的事。本来撞的应该是我,她把我推开了。”赫定像是在说跟自己无关的事。 “什么!!”赫妍感觉自己的魂儿都从毛孔飞了出去,她不由得把最近的事情串了起来。 不仅是她,赫定在这呆愣的一晚上,脑子也没闲着。他很清楚的知道,如果不是岑安推开了他,那车本来是应该撞在他身上的,躺在里面的人也应该是他。 但赫定自认没有得罪过谁,唯一的解释就是杨娟搞的鬼了。老爷子最近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遗嘱虽说早就立好了也做了公正,但具体内容没人知晓。赫定不在意,不代表杨娟跟他的儿子女儿也不在意。 赫定此刻正坐在警/察局,把实际情况和自己的推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警/察也说一定会好好调查,并且叮嘱他最近注意安全。 赫定抓紧时间回了趟家,放了东西换了身衣服,拿了银行卡,就又回了医院。他给自己肚子里塞了吃的喝的,他要好好的守着岑安,不能让自己有一点事。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掏出来一看是马影的信息。 !!!我艹安安现在怎么样,你有事没有!这都什么事儿! 是啊,这都 分卷阅读57 什么事儿。 赫定把十指插/进头发里,烦躁地扒了扒。他很火,但无处发泄,他只知道岑安为了他差点丢了命,如果岑安真的怎么样,那他一定会疯。 医生护士一行人进了病房,赫定在外面望眼欲穿。岑安身上插了数根管子,还夹着很多专业的测试仪器,手上吊着药水,整个人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就这样,一天,两天,五天过去了。岑安终于脱离了危险,由重症转到了特护。赫定几乎是长在了医院,每天放学沙松涛沙松浪和马影都会过来送当天的试卷,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没有新课再讲,几乎都是靠自己复习。 赫妍打发德叔来过两次,拿了很多贵价补品,还带了两张卡。要搁以前赫定是不会拿的,但现在赫定却没有推辞,他怕什么时候会突然用钱。 德叔同时带来的,还有四个保镖。这四个保镖都是退伍的特种/兵,他们负责全天候负责赫定和岑安的人身安全。 赫定依旧没有推辞,他需要在岑安不在眼皮底下时,保证岑安的绝对安全。 “医生,请问她恢复得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赫定在医生例行查房之后问。 “病人身体受伤的情况正在恢复,不过头部受到了不轻的撞击,可能慢慢会开始出现短暂的清醒,但不会很久,也不能太累。”医生又嘱咐了几句,转身出去了。 赫定拉着岑安的手,上面还插着一根滞留针。他只敢轻轻地握住,他怕稍一用力,会碰到针头,会弄疼岑安。 他出神地望着岑安,用眼睛描摹着岑安的五官。岑安瘦了很多,眼眶都微微凹陷下去了,天天吊着营养针,营养是够的,但依旧挡不住人这么瘦下去。 赫定心里一揪一揪地疼。 赫定还记得,岑安害羞的时候会闭上眼扭过脸去,装睡的时候睫毛还会一个劲儿地抖,就像现在这样—— 就像现在这样!!! 赫定差点喊了出来,他控制住自己差点捏住岑安的手劲儿,一个箭步冲到呼叫铃那开始狂按。 医生护士进来的同时,岑安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先是强烈的光照,然后她感觉到有只手覆了上来,替她挡住了阳光。那是一只修长略瘦显得骨节有点突出的手,她记得食指上的那颗小痣,是她的赫定。 她抬了抬手,却发现手很重很痛,抬不起来,费了好大力却只是抬起了手腕而已。赫定看出她的企图,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说:“我在这呢。” 第43章 好好考 医生护士一群人开始对岑安进行例行检查,赫定就在一边,看到哪里有缝隙,就从哪里望进去,一会儿踮脚,一会儿猫腰,企图多看岑安两眼。 一番检查做完,赫定觉得自己的脚踮得快抽筋了。他迫不及待地扑到病床前,握住岑安的手。“你醒了?”赫定明知故问。 岑安先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轻轻“嗯”了一声。她的脖子还被固定着,做不了大动作。赫定一听到岑安的声音,眼泪差点没控制住,瞬间眼眶就红了。 岑安看到赫定这样,手上用了点力气,“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你别动。”赫定赶紧安抚着拍拍岑安,“就是,太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他的语气有点委屈,岑安也没忍住湿了眼眶。 “赫定,”岑安顿了一会儿叫道,“我也想你了。” 赫定俯下/身,在岑安额头印下一个吻。“累不累,睡一下吧?”医生嘱咐过不能让岑安太累,一定要多休息,所以眼下尽管赫定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岑安说,他也只能憋着,相比起倾诉的欲望,他更希望岑安好好的,以后可以一直一直陪他说话。 岑安“嗯”了一声,闭上眼睡了下去。 赫定深深望了两眼,转头去了卫生间。这几天赫定一直以为自己情绪很稳定,但当他看见岑安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投了巨石的湖面终于从最底泛起深深的涟漪,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开了水龙头,把手埋在手心里,久久没有抬头。 等他再抬头,眼泪已经没有了,只剩下通红的眼睛。他怕岑安醒了看不见他,洗了把脸就出了洗手间。 岑安双目紧闭的样子就在眼前,可赫定根本想象不出,在这具身体里,现在,或者说从被车撞到的时候开始,她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痛楚。 走廊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接着马影和松涛松浪推门进来了。马影带了马姑给做的饭,赫定这几天的饭菜都是几个人轮流从家里带过来。 “怎么样今天?”马影把东西放下问道。 “之前醒了一下,然后又睡了。” “醒了啊?”沙松涛说,“状态怎么样?” “没啥精神,但是脑子挺清楚的,就是虚弱。” “行啊,只要醒了就问题不大了。”松浪说,“我妈在家急得一个劲儿抹眼泪。” “嗯,跟婶儿说,没事了,”赫定拍拍松浪的肩膀,“她还怀着妹妹,别让她着急上火的,这要再病一 分卷阅读58 个可咋整。” 几个人正说着话,赫定的手机在兜里开始震。接起来发现是警/局打来的,说是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让人过去一趟。 赫定拜托三个人帮着守一下岑安,自己准备去警/局,沙松浪说让他哥和马影守着就行,他跟着赫定去。 调查这么快就出了结果是赫定没有想到的。 “这个事情简单了说,就是有人雇凶杀人……” “雇雇雇雇……什么?”沙松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雇凶杀人??” “嗯。” 倒是一边的赫定显得出乎意料的冷静——果然跟自己估计得差不多。“那这凶是谁雇的,有查出来吗?” “查出来了,是一个叫赫楠的人。” “赫楠?”赫定问,怎么这么巧,也姓赫,还叫赫楠? 这时,警/察同志推过来一张照片,“看看,认识吗?” 沙松浪看见照片的时候,直接用一句高亢嘹亮的“我艹”说出了他和赫定的心声——照片上是不是赫楠不知道,但确确实实是他们认识的郝楠没错了。 “她妈妈是不是叫杨娟?”赫定问。 “嗯,是,这个你也知道?”警/察有点讶异于眼前这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异乎常人的冷静。 “她是我爸的情人。”赫定接着又补充,“血缘上,她算我半个妹妹吧,请问她家还有别的小孩吗?” “我艹!”沙松浪觉得自己今天这趟算是来着了,这要是放在高考作文里简直是悬疑伦理高分剧情的不二选材啊!随着沙老二价值观的土崩瓦解,他有气无力地说出了今天的第三个“我艹。” “警/察局呢,能不能注意点形象你。”赫定实在忍不住,旁边站着个一直艹来艹去的人实在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 接着,赫定把自己家的那笔帐配合着警/察同志理了理清,有助于警方的后续工作;一边的沙松浪听着听着就瘫在了椅子上,他简直觉得自己就是电视里麻烦缠身的富二代的朋友,这时候其实该是他上场做点什么为朋友解围的时刻了,但他却只会发出“我艹”的背景音。 赫定跟警/察说完,沙松浪一脸肾虚跟在后边出了警/局。 “你刚刚说得都是真的?”沙松浪问。 “是啊,我敢跟警/察撒谎吗?” “那郝楠其实不是郝楠,是赫楠?她是你半个妹妹?那她为什么要追你?那她干嘛后来又要杀你?”沙松浪一张嘴就秃噜了一堆问题,拦都拦不住。 “额,你理理?锻炼一下逻辑思维。” 赫定其实出来之后就觉得一身轻松,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该说的也说了,现在就剩岑安需要他记挂,哦对,还有即将到来的高考。 俩人回到医院,赫定让他们三个赶紧回去休息了,他自己吃了点东西就开始做题,他能从每天发下来的卷子推测出大概的复习进度,但推测归推测,人没有实实在在坐在教室里听着,怎么着也不踏实。 天色已经很晚了,他打算明天上午再打电话给他姐,告诉她这边的进展。 赫定还在纸上沙沙地写着算着,突然余光看到岑安动了一下,他赶紧站起身,正好岑安也睁开了眼睛。 “是不是吵着你了?”赫定怜惜地亲了亲岑安。 “没有,”岑安说,“几点了?你在做题呢?” “嗯,马影带过来的。” “几号了?”岑安又问。 “今天三十号了,现在是半夜十一点。”赫定看着岑安的眼睛一个一个问题回答。 顿了一会儿,岑安说:“赫定,好好考。” 第44章 确实甩不掉了 赫定愣了一下。是啊,好好考,岑安把安然上考场的机会留给了你。 他看着岑安平静的眼眸,里面带着笑意,像一湾清澈见底的湖,他坐到床边,伸手慢慢把岑安的头发捋了捋,露出光洁的额头,然后在上面吻了一下。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赫定搂着岑安,絮絮地念,“如果不是我,你一定会好好地坐在教室里复习,几天后信心满满地上考场;如果不是我,你一定是今年的市状元,甚至我都觉得省状元也有可能。” “可是,现在都没了。”赫定说完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他都处在一个自我怨怼的状态里不能自拔。 “哎,”岑安叹了一声,“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岑安现在手有点力气了,她拍了拍赫定,“帮我摇起来一点。” 随着病床角度的改变,岑安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在咔咔响,但是活动活动又的确让她舒服很多。 “我问你,如果当时地下蹲着的是我,你看见车过来了,你会不会跟我做一样的选择?” 赫定随着岑安的问题思考了一下,如果当时对方的目标是岑安,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保护岑安。 岑安看着他,“我说的对不对?”她拉过赫定的手,“所以你不用自责,也不要想其他的,你就负责好 分卷阅读59 好考试就行了。” “你还有爸爸姐姐,还有那么多人对你有期待,我光杆司令一个,考得好不好都没谁开心也没谁失望,只要你不嫌弃我。”岑安说着看着赫定一挑眉,乐了。 “给我拿个桔子,拿支笔。”岑安对赫定说。 赫定把桔子和笔递到岑安手里。 “脸转过去。”岑安说。赫定就听话地转过身去。 岑安一声不响地在那弄了一会儿,然后告诉赫定可以转过来了,不过要把眼睛闭起来,赫定也照做了。 “伸手。” 赫定听话地伸出双手,下一刻,手上多了个桔子。赫定仔细端详,这桔子不是普通桔子,岑安在上面写了“省状元”三个粗体字,又在上面化了个超大的皇冠。 “朕,将此殊荣,括号预支括回,现在正式传予你,望爱卿好自珍重,择日兑现。”岑安特意压了压嗓子,学着电视里皇上的腔调说。 赫定看了看手里的桔子,躬下/身做了个揖道:“臣,遵旨。” 看着如释重负的笑容出现在赫定脸上,岑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不要赫定为了这件事内疚或者烦心,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就算再来一次,或者再来几次,她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渴。”岑安笑着说。 赫定拿过一边的水杯,把吸管放到岑安嘴里,“慢点喝。” 岑安喝过水,赫定问她说了这么久话会不会累,想要让她休息。赫定慢慢把床又摇回到平躺状态。 闭眼前,岑安勾过赫定的脖子,在脸上亲了一下,说:“加油,男朋友。” 前一天刚下过雨,空气里的闷热终于散去了两分。 “老弟,放松考,好好发挥。”赫絮站在考场大门口拉着赫定嘱咐道。说完还细心地递了一瓶撕了包装的水,这才目送赫定进了考场。 考场窗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叶子绿油油,树上还间或传来蝉鸣,赫定一点都不觉得聒噪,反而觉得太真实了,一切都是。 背负着自己和岑安两个人的愿望,通过一只手写出来,他只感觉心脏胀得很满,力气也仿佛用不完。 发卷,写名,涂卡,答题,交卷。 赫定心无旁骛,笔下不停,将自己全身心都放在了眼前的卷子上。 高考结束,赫定就把岑安转到了南市最好的医院,白天打理公司,晚上就在医院陪着岑安。 岑安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年纪轻又常年锻炼,等到赫定的录取通知书下来的啥时候,岑安已经能下地走走了。 “医学院?”岑安拿着录取通知书翻来覆去地看。 “对啊,给咱俩报的。”赫定笑着看岑安。 “赫妍姐不是说想让你学金融的吗?你报这个跟她商量了没?”岑安话是这样说,但是眼里还是挡不住满溢的兴奋。 “大姐说随我,而且我打算申请双学位,”赫定说,“我查了资料,等开学就去弄,除了累点其他没什么的。我们学校的医学和金融都很牛。” “那身体能吃得消吗?”岑安手里还捧着通知书,不舍得放下。 “能。”赫定坚定地说。 “对了,”岑安手刚好摸到枕头底下的手机,“刚刚马影打电话来,说是要给你庆祝一下,他们打算过几天过来,好像他们的通知书也快到了。” “好啊,到时候让德叔去接他们。” “那,郝楠,赫楠那边怎么说了?”岑安问着,偷偷看赫定的脸色。 “该怎么判怎么判,大姐找了人打通了下关系,从重了点。”赫定提起这事脸上就浮起怒容,“反正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我爸的遗嘱做过公正的,只要杨娟那边做出什么危害我们安全的事,那她一个子儿都别想拿到。就像现在这样。” “而且,”赫定顿了顿,“她儿子跟我爸没有血缘关系,是她跟管家的。所以,她一点都不委屈。” 岑安听到这里,眼睛里的惊讶已经盛不下了。“就是那个赫宗?” “嗯。” “怎么知道的?” “警/察在调查的时候在郝、赫楠那里找到的报告。他们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 岑安拉过赫定的手,“都解决了就好了,等我再好一些,我们去看看你爸吧。” 天气已经微凉,赫父的身体断断续续一直不好,最近更是每况愈下。岑安已经能进行一些日常的活动了,就跟着赫定一起去看了老人家。 相比上一次见面,赫父这次又瘦了很多,已经有了点皮包骨的意思。 “爸,你好点没?”赫定坐在床边拉着他爸的手,“这是岑安,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看过照片的。” “记得,”赫父看了看岑安,“这姑娘比照片上还好看。” “我女朋友。”赫定抿嘴乐了。 “嘿,个臭小子。”赫父笑骂了一句,转头对着岑安说:“姑娘,你看你这捡了个什么玩意儿,甩不掉了还。”老爷子说完嘿嘿笑 分卷阅读60 着,脸上泛着红光。 岑安笑着看了一眼赫定,嗯,确实甩不掉了,不过也不想甩。 第45章 你有点不冷静啊 “就这个箱子吧,我觉得比那个厚实,价钱也差不太多。”岑安把箱子的拉杆也拉出来看了看,俩人正在街上闲逛,本来德叔说可以帮赫定置办这些东西,但赫定觉得岑安休养了这么久肯定很闷了,就带着她四处逛逛。 拖着新行李箱,拎着买的东西,赫定怕岑安逛太久累着了,就去了商场一楼的咖啡厅。挑了个窗边的位子坐了下来,岑安兴奋地拆着其中一个袋子,拿出来看了看,又在赫定皮肤上比了比。 那是一块她买给赫定的表,刚在商场逛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表好看,贵也不贵,也很适合年轻人带,总不能赫定一个刚上大学的男生,要带一块皮带或者钢带的手表,也太老气了。 赫定不愿意让她买,甚至最后付钱的时候赫定还想抢单,被岑安坚定地拒绝了。岑安说赫定考上了那么好的学校,她就是想送一个礼物给他,无关贵贱,能带在身边,看一眼就能想到她,就这样——虽然大学根本都没出本市。 赫定把表接过来,戴在了手腕上。那是一块运动手表,功能很全,还带了很多指南针和测温度之类的这种户外功能,表带是有些透明的灰色,表盘边上也是这种看似透明的质地,很有设计感。这款是今年的主推新款,小几千。 岑安这些年攒了不少钱,而且她自己一向节省,很少有花钱的地方,但每次给赫定买什么,她都很舍得。 看着赫定腕子上的表,岑安连连说“好看好看”。 “安安。” “嗯?” 赫定看了一会儿岑安,良久才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尾,岑安却听懂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 “你想不想继续上学?”赫定只要一想到这个,心就抽着疼。 岑安低下头搅着手指,“想是想,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想读就读,什么事情都不用你操心,学习你本来就是最厉害的,费用更不用你担心,你男朋友我,会帮你搞定。”赫定说道,岑安刚要张嘴说什么,赫定又赶紧打断:“哎,别说什么你有之类的话,我知道你有,但你有,跟我想给,是两回事。”赫定顿了顿,压着嗓子说:“你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呢,就肉/偿吧。” 岑安本来还沉浸在对自己未来的未知中情绪不高,冷不丁听到赫定这句不正经的调侃,差点把刚喝的咖啡喷出来,生生忍住咽了下去,憋得她咳嗽了好一会儿。 “你不至于吧?”赫定帮岑安拍着背,岑安这咳得山崩地裂飞沙走石,在本来就安静的咖啡厅里显得尤其突出。 “哎呦,好没好点?”赫定看岑安咳得眼泪快出来了,不由得心疼。他刚刚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岑安这么大反应。 “嗯,”岑安脸红红的,终于能喘上一口囫囵气儿,“没事了没事了,”说着还虚弱地摆摆手。 “你说话悠着点,这么多人呢,就什么什么的,不害臊啊你!”岑安嗔怪地看了赫定一眼,“想咳死我?” 赫定笑了。“怕什么?我不过是在提前行使我的正常权益,而已。”说着还挑了挑眉,“你安心读书,其他都有我,然后就是,要……”赫定故意拉长声,岑安脸都有点红了,“好好爱我。这总行了吧。” 岑安一下没绷住,笑了出来。“行,好好爱你。” 赫定被岑安这样看着,只觉得自己周身被岑安如水的柔情包裹,忍不住拉起岑安的手,在手背重重亲了一口带响的。 入了秋,赫定也要去报道了。他有意低调,只让德叔开着家里那台商务车拉上行李和生活用品什么的就去了。 岑安和赫定坐在后排,手互相拉着。 车子甫一开进大学城,就已经是一幅跟在市区里不一样的景象。柏油路宽阔,车辆稀少,显得有些寂寥;道路两边绿树成荫,三三两两步行或骑车的学生笑谈着经过。 岑安看着这青春洋溢的地方,心里充满着向往。 不一会儿到了赫定的学校,学校的正门是一个超大的长条石头,上面写着学校的名字,学校大门古朴气派,兼备着一个历史名校的沉淀和与时俱进。 车子开进学校又走了几分钟才到了赫定所在的学院。 “我去就好了,很快的,你在车里等我吧?”赫定手放在车门上看着岑安。 “我跟你一起吧!”岑安说。 “嗯,行,但你累了要跟我说。”赫定怕岑安坐了这么久的车又跟着他跑上跑下报道的太累,不过既然岑安愿意,他自然十万个乐意。 俩人就这么牵着手过去了报到处,赫定拿着自己的通知书和身份证等一堆证件,报到处的师姐们看着赫定眼睛都有点直。 赫定没戴眼镜,眼睛很是吸引人,头发前两天理了一下,十分利落,再加上一米九的身高,站在那里就 分卷阅读61 能把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但在顺着手往下一看,人家的手里还牵着另一个人,而且这女孩也是扔人堆里绝对扎眼的好看。 几个学姐学长毫不掩饰地摇摇头,表示自己突然间从恋爱就到了失恋。不过多看几眼还是好的,养养眼嘛。 所以,赫定的一切手续都办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快捷。岑安看在眼里,捏了捏赫定的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岑安的笑看在赫定眼里,怎么着都觉得撩人。手续都办完之后,赫定特意说:“我有个东西落车里了,咱俩回去拿一下。”说着就拉着岑安往车那走。 德叔跟家里另一个来帮忙的人正在车外聊天,看着身边来往的学生。赫定把岑安拉进车里之后就锁上了车门。 “你干嘛?不是拿东西吗,干嘛锁门?” 赫定没吱声,一手揽过岑安的腰,另一只手扣住岑安的后脑勺就吻了下去。赫定人高马大,岑安整个人都被困在椅子里,动弹不得。车里虽然开了空调,但岑安还是觉得热,从内而外的燥。 柔软的嘴唇,纠缠的舌头,炙热的气息,直抵最深的缠绵,岑安承受着,也回应着。她闭着眼睛,感觉自己的呼和吸已经快要接不上了,才终于轻轻推了推赫定。 赫定又亲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他把岑安揽在胸前,把脸埋进了岑安的头发里,深深嗅着清爽好闻的气息。 岑安其实感受到了赫定身体微妙的变化,良久才说,“你有点不冷静啊,弟弟。” 话音未落,赫定的唇再次覆了上来。 第46章 预谋 车上赫定一直没有松开拉着岑安的手。去宿舍放好东西,跟舍友打了招呼,赫定就准备回家。 “德叔,送我去一下郊区那公寓,我去拿点东西。”赫定从宿舍出来上了车,屁股还没坐稳就跟德叔说。 “好的少爷,那我是在那等您还是什么时候来接您?”德叔问道。 赫定顿了一下,“我得弄到很晚,一会儿顺便去超市买点东西吧,明天中午再过来接我就行。” 德叔应了声“好的”,便将车开了出去。 这个公寓平时没人住,但一直有阿姨在打扫,所以很整洁。不过干净归干净,始终缺了一丝人气儿。 赫定自己把买了的东西提上来,他一手拎着袋子,一手还拉着岑安,岑安几次想要帮他提,他都不肯。 赫定进屋之后,就让岑安去沙发上坐着,自己去厨房把买来的东西归置好放到冰箱。他拿了几罐可乐放到急冻,又拿了常温的饮料出来,把刚刚买的饼干水果那些带上饮料一起装在一个托盘里端了出来。 “呦,这干嘛呢?给老佛爷进贡啊?”岑安笑着看赫定忙活好一会儿了,现在他出来了,终于能调侃一下。 “是啊,给太后请安了,这点子心意还请您笑纳。”赫定端着盘子很狗腿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然后把东西放到茶几上,坐在了岑安旁边。 岑安随手拿起一个桔子开始剥,果皮里的汁水飞溅在空气中,酸酸甜甜,闻得赫定吞了吞口水。 剥好之后,岑安撕了一瓣下来,塞到赫定嘴里。“怎么今天想着来这了?不打算住宿舍跟同学培养一下感情吗?” 赫定没答。 “我上学了,你会不会想我?”赫定盯着岑安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后说。 “想你我就来找你了,就坐俩小时的车。”岑安扭过头看赫定,“怎么啦?你怕什么?” “我怕我一转头,你又出了什么意外,你不知道我有多怕你出事,怕得只要你不在我眼皮底下,我就心慌。”赫定搂过岑安的肩膀,把她按在自己胸膛里,不住地亲着岑安的发顶。 岑安觉得耳朵一阵酥麻,赫定的声音钻了进来:“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 赫定的声音有些低沉,此刻还添了些沙哑,岑安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麻酥酥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看得出赫定的患得患失,“不会的,现在都已经没事了,我这不也好好的在这儿呢么。”岑安扶着赫定的手臂,一下下顺着,希望能安抚他。 可赫定却抽了手,把岑安环在了臂弯里抱着。岑安不明所以地仰头看向他,还没看出什么,赫定温热的唇便贴了上来。 入秋了风多,此刻正吹着树叶沙沙作响,赫定渐渐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唇齿间的桔子清香让他想不停地攫取对方的味道。 皮质沙发咯吱的声响在风声里显得也不那么突兀了,赫定支撑起一只胳膊在岑安身侧,眼神描摹着身/下人的五官,另一只手则试探着触碰点燃自己每一根神经的线条,每下触碰对赫定来说都仿若罂/粟般欲罢不能。 衣衫渐落,但岑安不觉得冷,反而觉得燥热。赫定怕,怕岑安疼,但哪怕岑安咬破了嘴唇,也没说一声不。 赫定不住地吻着岑安,把她可怜的嘴唇解放出来,换成自己的。岑安忍着撕裂的疼痛慌乱回应,赫定抓过岑安的手放在自己的胳膊上,“抓这儿。” 岑安落了泪出了 分卷阅读62 汗,但她终究还是收起指甲,只在赫定的胳膊上留下了浅淡的红印。 赫定在温暖中释放,岑安也在余韵中颤抖。 赫定吻着岑安额角的汗,“我爱你,”他说,然后在岑安嘴唇上印下一个吻,只是唇瓣相贴,却满溢浓情蜜意。“我爱你,”赫定又说。 “我也爱你。”岑安双颊绯红,把脸埋进赫定的脖颈。 赫定起身披上衣服,又给岑安盖上薄毯,“去洗澡吧,现在天凉,一会儿该感冒了。” 岑安“嗯”了一声刚想起身,就被赫定打横抱了起来,吓得她尖叫了一声,赶紧搂上了赫定的脖子。 赫定笑着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抱着人去了浴室。 浴缸没有提前放好水,为了不感冒,俩人只能洗淋浴。岑安有些害羞,把自己尽量缩着,即便这样,也挡不住身上暧昧的痕迹。赫定其实也只是装得淡定,暗地里总控制不住往岑安身上瞟。 “阿嚏!” 岑安打了个又大又响的喷嚏。 赫定一把搂过人,把水又调热了点。“你看你都不淋水,躲什么,我能把你怎么样?要感冒了怎么办?!” 岑安抽了抽鼻子,“没事,就是刚刚有阵小风。” 赫定从鼻子眼里“哼”了一声,“嘴硬吧你就,感冒了难受的反正不是我。” “啪”地一声,岑安拍了一把赫定的肩膀,拍完之后她就后悔了,赫定常年锻炼,身上的肌肉线条很漂亮,而且摸上去,手感也是出奇的好。 以至于她居然还想再拍一下,或者说不是拍,是摸。 “干嘛?脸红什么?”赫定明知故问。他使坏一样把岑安的手拉起来放到自己肩头,“手感还不错吧,来,都是你的,随便摸。” “发什么神经你。”岑安臊得要命,赶紧转过身去。 赫定一伸手,把人环在了自己怀里低头亲着,在他把岑安身体转过来的时候,岑安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腿碰到了什么东西。 一个澡洗了两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岑安依旧享受着公主抱的待遇,而这次是因为她腿实在是软了。 赫定把人裹严实,放到了沙发上,打开电视。 “饿了吧?”赫定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问道。 “嗯,饿得咕咕叫了。”岑安着实被折腾的不轻,声音都有点有气无力。 赫定伸手拿了包零食,又拿了罐牛奶,“你先垫一下,我现在去弄点吃的。” 岑安接过吃的心情复杂,敢情这小子是早准备好的? 还没等她想明白,赫定已经起身,哼着小曲儿去做饭了。 真该多咬两口,岑安有点恨恨的想。 第47章 花开 风断断续续刮了一夜,后半夜又下起了雨。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第二天一出门,迎面吹来的风明显硬了很多。赫定给岑安把衣服拉链拉到了顶。 小区绿化做得很好,夏天郁郁葱葱,秋天就满地金黄了,深红色的枫叶像是调皮小孩子踩水的步调,一点点地落在成片的黄叶中。 俩人商量了好久,最终岑安还是决定回原来的学校复读,老师也熟,环境也熟。要硬说是哪里不够完美,也就是离赫定远了点——大概两个小时的车程吧。为此赫定还小闹了一下,非把岑安按着亲够本儿了才罢休。 生活渐渐回归了正轨,赫定军训结束后开始了新的学习,岑安又在繁重的课业中拼命苦读。 眼保健操开始,闭眼…… 高三很多班级为了争取学习时间,都把自己班里的广播关掉了。不过岑安复读班的班主任是个很养生的和蔼叔叔,硬是要他们跑操和眼保健操都不能落下。原因是:好的体魄才能实行可持续发展,健康的身心才能进行长足的学习活动。 道理也不差。 嗡嗡—— 岑安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 做完眼保健操,岑安就跑到厕所小隔间里拿出手机看信息: 中午准备吃什么?是赫定发来的。 嗯……饭堂吧,或者打个包回家吃,吃完顺便休息一下。 打包吧,得注意休息。 好。你下课了? 嗯,今天上午就一节课。你手机别被没收了啊,好好上课,亲亲。 嗯嗯,上课去了,亲亲。 岑安笑着把手机揣回兜里,上了个厕所之后赶紧跑回去上课了。 放学路上,岑安打包了一份葱爆牛肉,一份青菜,早上出门的时候煮了饭在锅里温着。她记得赫定最喜欢吃牛肉,有快一个月没见着赫定了,想他了,就吃一份他爱吃的菜吧。 岑安刚拐进大院,就看见一身运动装的赫定歪靠着门,眼里蓄满了笑意,正看着自己。正午的阳光打在赫定身上,给他周身镀了一层光晕,好看的有些晃眼。 岑安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一把扑到赫定怀里,“你怎么回来啦?不是有课吗?” 分卷阅读63 “对啊,早上就两节,上完就回来了。”赫定在岑安脑门上啵儿了一口,小声说:“想死我了,快进来让我好好亲亲。” 赫定有钥匙,但他特意没开门,就是想等着岑安回来,想回忆一下跟她一起进家门的感觉。 岑安刚进屋把东西放下,还没转过身,赫定就追了过来,两只大手从后面把岑安抱住,仔细到近乎贪婪的细嗅着岑安身上的味道。 岑安转过身,勾着赫定的脖子回抱着,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抱了很久才松开。 赫定在岑安嘴上亲了一下,“饿了吧,快吃饭吧,我觉得你好像瘦了。”他说着,打开自己带来的袋子,里面是他特意带给岑安的东西——有牛奶、参片、水果、深海鱼刺身,还有午饭。 “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嘛?我什么都不缺,我也不瘦,我都有小肚子。”岑安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感觉挺自豪。 “这些东西都是补的,你时不常地吃一点,要不我怕你身体顶不住,太累了会生病。你这都还没完全恢复好就回来上课,营养不跟上怎么行。”赫定把东西一样一样放进冰箱,边放还边絮叨。 “这个刺身晚上回来吃,不要过夜。”放完最后一样东西,赫定拎着午饭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在桌子上摆好,“来吃饭吧,吃完睡会儿。” “那你下午有课吗?”岑安边吃边问。 “今天下午没有,明天下午满课。”赫定夹了一筷子青菜,“今晚在家陪你。” 岑安眼睛放光,开心地连连点头。 这段时间她自己一个人住,不习惯,太不习惯了。 复读班第一学期晚自习依旧施行自愿原则,愿意在学校的就呆到十点,不愿意的下午放了学就可以回家复习。 岑安本来是到十点的,但今天赫定陪她,她就打算放学就回家。 刚一出校门,岑安就看到赫定在马路对面站着。赫定个子高,长得又帅,惹得这帮高中女生频频回头窃窃私语,还配以时不时的尖叫。 不过赫定不为所动。他眼里只有刚出校门的岑安。 岑安此时穿着校服,扎着马尾,皮肤白皙身材高挑,不笑不说话时自动会让人产生一种疏离感,可赫定知道岑安笑起来有多好看,这让他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感,就像自己有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珍宝一样的感觉。 “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赫定接到岑安之后先搂着亲了一口。 “家里不是有刺身?” “那玩意哪够啊?去菜市场转转吧?” “嗯,好。” 又一次一起去买菜,赫定拉着岑安的手,像是牵着个小朋友,一路走还一路嘻笑着说些什么,此时的两人倒是看着赫定比岑安大了。 俩人经过大院左拐,经过老刘家的小卖部,从门口望进去,货架上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再往前走,是后来开的老王家的超市,当初两家店抢生意抢得多厉害啊,现在也是差不多的光景了。 老板进去出来地收东西,见着岑安和赫定还打了个招呼,不过岑安更记得的是他家的儿子,高高帅帅,深得马影倾心。 再往前走是王家大院了,院口堆了一个大沙堆,几个小孩围着沙堆,有坐着玩沙子的,有用沙子堆碉堡的,还有在沙堆上翻跟头的。家长也不管,左右摔了也不疼。 走出胡同口,就是惯常买菜的地方了。 推车的,摆地摊的,开拖拉机的,占了整条街的两边。市场上热热闹闹,你来我往砍价的,唇枪舌战抢位置的,仿佛这景象一直在,以后也不会消失。 除了胡同口那个大大的“拆”字。 “哎,这怎么要拆了?”岑安只几个月没来买菜,不想这怎么就突然要拆迁了。 “哎呦姑娘,这字都写了个把月了,就快拆了。看着后面那打地基的没?这要建个小区,咱这菜市场也给划进去咯。”卖玉米的大哥随口应道。 “啊?那不是以后都不能来这买菜了?”岑安低声嘀咕了一句。 “咱们家出门右拐也有个菜市场,就是小了点儿,你坚持坚持,等考上大学了,咱俩去吃饭堂,就不用自己做了。”赫定摩挲着岑安的手背,岑安点了点头。 下午下了阵儿雨,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土气,混合着柏树微苦的气息和最后一茬桂花香,占据着岑安的呼吸。 她头尾走了两遍这个市场。该消失的总归留不住,不过还好,朋友们还在,赫定还在。 让她心安的人,都在。 安定长在,静待花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