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发逆生长事件》 分卷阅读1 《偶发逆生长事件》作者:周井淮 文案: 任何事,若分丝解缕起始的本原模样。 必会使人失望。 一句话在流经存在的辗转反复中亦会面目全非,违愿本意。 纵使时间无动于衷未曾插手那机玄的起承转合,然而,正是因世事因缘无常。 唯有不断演进的表象和不可逆转的颓旧过往。 你不知道真相。 所谓的真相只是你愿意相信的事而已。 在选择信任之前,你一无所知。 沉寂多年无人问津。本以为所剩不多的大学生涯也会在一派祥和中圆满终结。 却意外被校园大佬们盯上。 随之而来的一系列人和事。 如果生长可逆。如果事件偶发。 知己、怨侣、眷属。 过去,是我们讲给自己的故事。终章,是自我选择的结果。 自我选择偏误预示着,请不要对‘有你存在’感到惊讶。 一切成长都是因为意外才发生的。 之所以成为现在的你,并不理所当然。 去看雪吧。即刻出发。 内容标签: 强强 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尹滢 ┃ 配角:周倞屾;田静;苏音;谢宏玘;陈瑜;乔允施;方济崇;夏明珞 ┃ 其它:大学校园文 一句话简介:她沉默了许多年 立意:成长就是自我说服 chapter 1 泰来1 尹滢察觉到异样的时候,教室已经被嗡嗡嘤嘤的低声议论营造地像一锅八十度的红油火锅,虽然还没沸腾,却已经开始小幅度冒泡儿了。 这种时候,本该提高嗓子提示‘请大家看黑板,极限马上就出来了’,的半秃头高数老师,尹滢相当好奇的抬起头,发现他居然无动于衷的自己在黑板上默默算他的‘马上就要出来的’极限,自动屏蔽掉台下的嘈杂议论声。 前排的女生频频回头朝后瞟,神色兴奋而激动,仿佛红牛喝多了,有用不完的能量。 这让坐在倒数第三排,可以轻易洞悉她们一举一动,一颦一蹙的尹滢很是莫名,最为莫名的是,那些目光好像约好似的不屈不挠硬是扭过半个脖子,以一个高难度的回眸模式瞄向——她所在的这一方。 莫非是她在上课的神圣时刻里,明目张胆的阅读限制级课外读物有关,引人异议。 “同学,能借我支笔吗?” 人,最重要的是不能以自身为参照物怀疑周遭的异动。 如果这个人一直一来就默默无闻。 “抱歉,我只有一支笔。” 那么主客观的优先次序显而易见,应该是客观因素造成了这股,含着三流偶像剧特有的玛丽苏甜香味儿。 而绝不可能是她的个人动向招致全员沸腾。 尹滢偏过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时候,自知自明地想。 周倞屾,计科学院校草(据说是,没确认过),校篮球队二中锋,校学生会组织部部长,校播音室周四晚间外文(主要是英语)主播,C大16级校形象大使。 为什么会出现在,法学院政治学国际政治专业的微积分课堂上? 还坐在,尹滢偏过头一定位,大神正坐在距她两个座位之隔直线距离精测为七十八厘米的地方? 气质坦然神色自若的跟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一见如故似的借笔? “是这样的,我只用一下,写十一个字就还你,不耽误你记笔记?”笑的亲和有礼,辞丰意雄,大有种要是不借给他,这种亲和会无休无止的稳健秉持趋势。 尹滢在时隔三天,脸上的巴掌印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间隙,再次感受到了,众目睽睽的感觉。 惊醒的考虑片刻,鉴于体现自己于此人毫不相关的清白事实,她象征性的点头,把笔推给他的同时,尹滢淡然而事不关己的重新把目光放到仍然在寻找分尸案凶手的《糖与香料》上,秉承了积分老师无动于衷的高贵经验。 然后,她看到左手边推过来一张土黄色的毛爷爷,美丽的漓江水面上还漂着一行数字。人民币上涂抹写划?这可是犯法啊! 1592626****?! 大神果然言出必行言行一致言的只写了十一个字啊? “为了公平起见,这个给你。” 周倞屾义正言辞的说完以上的话就起身,头也不回地从后门出了教室,留下尹滢哑然无语的低着头,顶住一切探寻的目光,匪夷所思的看着那一行,让人无法理解的数字。 “这种搭讪方式,本姑娘行走多年也没见过啊?!”苏音的一条腔以比常人高八度的音量表达了自己的不解。 “这当然不是搭讪。”当事人相当冷静,“应该是有什么预谋。” “哈?!预谋泡你呗,仍然是搭讪啊。” 分卷阅读2 这音量简直是在做广播。 尹滢把泡在脚盆里,红而长的脚掌倏地抬起,气势十足的指着口无遮拦的苏姑娘,“把功放给我调小点儿,上回替你挨的巴掌投下的心里阴影可还没消呢!” 笑得一脸欢腾的某人立刻噤声,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我只是困惑,为了公平起见指的是什么。八杆子搭不着的人,公什么平呢?至于电话号码,也有可能是瞎编的什么诈骗电话。我又不会拨过去,这个无关紧要。”尹滢径自推测的过程中,苏音做足了长篇大论的动作手舞足蹈,只是闭着的嘴像憋着似的,腮帮子鼓起,亟待表达的样子。 “放~!”尹滢撑着下巴,摆摆手,看她装的辛苦。 “怎么八杆子搭不着啊!人家都特意找到你们政治学的偏僻一隅,难不成是SCADA DMZ学麻痹了想找个没智力束缚的地方舒缓一下控制系统带给他的压力?”扬眉以示自己的逻辑合理。 “不排除这种可能,数控确实很烦人。他有可能是来散心的,和其他无关。” “大教室一百六十五个座位,偏偏坐你旁边?” “那儿靠近后门。” “向你借笔?!” “因为他没带。” “电话?!” “没说是他的啊。” ……“我还是闭嘴吧。”苏音有些挫败的重新拉了嘴上并不存在的拉链。 “乖~。”尹滢起身去倒洗脚水,连同意外收获的诡异的二十块钱。 伴着洗脚水,一起进了城市地下污水系统,开启下水道的奇幻漂流之旅。 三天前,C大发生了一起规模可观的乌龙事件。 事发当时,尹滢在逸夫楼人员异常稀少的流动书库三全神贯注的看《向日葵不开的夏天》,苦恼而惊讶的专注于道尾秀介异于常人的书写视角以及近乎变态的家庭观。 以至于身边有人来势汹汹的撑臂而立都没有察觉。 “你就是尹滢?” 尹滢这个名字是爷爷给取的,但每每被人说出来,总有种台湾偶像剧里称呼可爱小朋友叠名的代入感。 可是很明显,那天的那种直呼大名,一点也不可爱。 “是我,但是……”她礼貌的站起来。 啪—— 然后被人从正面,声色俱全的,狗血淋漓的抽了,臂力掌力俱佳的一巴掌。 作为条件反射以及必要的人身防卫,尹滢在触觉神经接收到疼痛的即刻,挥手还了对方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巴掌。 干净利落,人虽然少,但还是将少数几名在场的同学们看呆了。 “你……” “没错,是我。”尹滢在淡妆浓抹同学话未出口前自我介绍,“我就是尹滢。” “哈!!!”淡妆浓抹很气愤的语塞,翻着白眼对尹滢表示不屑。 “现在咱们互不冒犯,所以,我很好奇的是,我招惹到你了?” “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自己干得的,现在怕承认了啊!”仿佛却有其事的轻蔑表情。 “我,都干了什么呢?” 淡妆浓抹恼怒的偏了偏头,准备再次攻击,快速挥过左掌来。 却被尹滢恰到好处的钳住手腕,“别,我体育修的跆拳道。”她表情很坦诚的劝解道。 浓抹同学瞪大眼睛,惊诧的看着她。 “所以你说说看我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天理难容的事让你大动肝火毁灭自我的单挑来了?” “不要脸!” “哈?!”尹滢有些无语了,所以说情绪实在是仅次酒精的,消除理智的清洁剂,“我怎么就不要脸了?!” “你敢说那首诗不是你写的?!真是恬不知耻,居然敢对他写那种爱情诗?你还有没有羞耻心啊?”浓抹同学情绪起伏太大,手又被人制服了,仿佛受到重创,眼眶微红起来。 “同学,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写爱情诗就不要脸的话,戴望舒,徐志摩,艾青,冰心等等许多人岂不成了不知耻的典范,况且……” 等等!我写什么爱情诗啦? 再给我稍微等一下,尹滢愣了两秒,她好像确实写过什么类似爱情诗的东西来着。 “你是说‘我不会喜欢你’那个?” “哼!!”一个单音节算是默认了。 静——,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两秒。 “呃,我觉着吧,你可能误会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尹滢当刻明白,这浓抹很有可能是大前锋的正牌女友,“东西虽然是我写的,但是呢,昨天你可能不在现场所以不知道,拿它表白的另有其人呐。” 浓抹同学闻声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反应。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打听到我的,不过这事儿确实跟我有关。因为,表白的是我室友。所以冒犯到你,对不起了。”尹滢立正站好,诚敬的鞠了一恭。 浓抹同学依旧看着她,目光竟有几分真相大白后仍旧余怒未消的怨 分卷阅读3 怼。 “我之前不知道大前锋有女朋友,所以,我会劝导我室友让她看清现实。” 尹滢当然不会想到这一出居然会被抓拍并且被发到校园贴吧上。 时隔三天,尹滢再度点开被命名为《论承认错误的正确姿势》的,由她主演的情景短剧。 结尾处,正牌女友高傲的扬着头,睥睨着她,仿佛真有什么深仇大怨似的。 当时她自己诚心诚意鞠着躬低着头,并没有瞧见对方盛气凌人的表情,现在一对比,自己确实像是在承认错误。 热心的校友们为了深化人物形象,还特地作了她俩背景介绍。 至此,淡妆浓抹的身份明晰起来。 战娍(瞧瞧人家的名字多有攻击性),校篮球宝贝拉队队长(难怪精干有力呢),大一就携校篮球宝贝斩获全国大学生拉拉队团体一等奖,校篮球队队长谢宏玘标配女友,伊周校园版第89期封面模特。 尹滢看到这样的简介何其惊讶,优秀到如此的女生,苏音你是脑袋发热了要去表白跟人家挣一口粥吃,噎死你得了。 她在惊撼与期待中继续向下浏览,于是看到了自己的履历。 尹滢,C大法学院政治学国际政治专业学生,其他不详。 短小精悍到让人想笑,不详,是多么传神的表达啊,她神秘叵测的个人特质,简直让她崇尚的这门学科都大放溢彩啦。 事后苏音向她解释这件事的初衷,尹滢有种一巴掌拍死她的冲动。 “我说这是大冒险的结果你信吗?” 我,能不信?! “我们系大班郊游的时候闹的,任务是‘给校长讲笑话或找帅哥表白’,我想着,调戏老头子还不如侃侃咱男神,于是就接受挑战了。我苏音不是那种玩不起的人呢?你说是吧?”嬉皮笑脸。 “是你个大头鬼!你们疯,拉上我干嘛?!还写情诗,我怎么能信了你呢,暗恋很久?就您这神经大条不知情为何物的东西知道恋是几斤几两什么物理属性么?真是瞎了我的水汪汪大眼睛信了你。” “咱这不也是怕临场发挥不好,才让你准备的小抄么?”苏因说的情理相当。 尹滢竟然不知如何辩驳。 “不过,我拿着你写的‘绝爱诗’声势浩大念出来的时候。”苏因不怀好意的看着尹滢,“篮球场里的男神,除了谢宏玘。还有一个,就是——” “行了。我知道了!”尹滢有些不耐的扶扶额,表示不想继续扯淡。 “周倞屾喏。”苏因看着她,打趣道,“真没想到啊,苏姑娘我居然冥冥中给你引了条红线。” “你确定引得是红线不是导火线?”有缘人面无表情地回应,然后拿了政治学导论往文华楼赶。 尹滢,C大政治学在读,样貌平平,身材平平,家世平平,无个人鲜明特长。喜欢反问句式,擅长泼冷水,没有感情经历。喜欢松本清张、钱德勒、阿加莎、以及连环谋杀(的故事),尤其喜欢俊朗而精睿的男性凶手。 导论老师站在视线俯角约二十度的左下方喋喋不休强调‘实判断是做出理性决策的现实基础’,巨大阶梯教室的倒数第三排,尹滢由于无聊,在脑海里给自己的人物设定稍微地自我总结了一下。 然后,不免黯然的摇摇头。果然过于平庸,乏善可陈呐。 女生挑挑眉头自觉有些无聊的环顾四周。枯燥的理论课相当难熬,大家听的很艰辛,有少数人沉默的玩手机或是看课外书或是干脆睡觉,更多的同学像被抽干了血的千年干尸麻木无觉的听着课等下课。 再把目光调回政治学导论老师的身上,年轻的女老师声调没变地照着本宣着科,不算有激情但也算中气十足,目光撞上尹滢的视线她有些意外的停住,片刻后扶扶眼镜继续讲原理。 女生觉得莫名其妙,然后底下头看起自己的课外书——《小妹妹》——一宗因为一枚铸币引发的凶杀案。 下课铃声敲响后的四分钟内,所有人逃命一样不顾一切向前冲,迅疾程度让尹滢回想到高三中午的饭点。 她收了书一抬头发现老师居然也还没走,甚至还定定看着她用一种‘不用惊讶我就是在等大小姐你’的表情点着头示意她到讲台边上去。 “老师您有什么事么?” 日后回想起自己茫然诚恳不知洞深路远的凑上前去,问出上面那句话,尹滢有种天要炼她宁有择乎的幽怨感。 chapter 2 泰来 2 放学后,出了教学楼看到大批大批往校外走的同学们,逆向而行的尹同学才后知后觉的意会到,哦,明天是周末。 又一个当机立断,尹同学认为有必要为日后两天的足不出户深居闺阁备些必要的存粮,就随即转身跟着人流,打算在校外的惠乐购超市好好采购一番。 三十分钟后,自认为志得意满的买了生存所需的必备品准备打道回府地尹滢,站在惠乐购门口那被各类特 分卷阅读4 色小吃店围立而成的狭长出口通道上,有些迟疑的止住脚步。 就这么提这样一大堆东西回去,苏音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质问她,逛超市咋不约呢?买这么多都不说帮着带一点?还能不能真心诚意虚怀若谷的照顾彼此了哇? 虽然从来不觉得有要照顾苏姑娘的义务,但尹滢深刻地明白,料理好了她才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于是从容的拨通电话。 “哇~,小尹呐!都下课好一会儿了你咋还不回来?!”一开口就是一腔烫了脖子的激动劲儿,还有那声猥琐科长气十足的昵称‘小尹’。 尹滢忍着突突跳动的心脏阵痛,左手提着巨大购物袋,右手攥着黑色魅族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带微笑着说:“姑娘贵安,小的在外采购想着您是不是也有什么东西想要好让小的帮您往回捎?” 正常情况下,苏音会毫不犹豫地答欧了然后挂断电话,而尹滢则会在两分钟内收到一条内容为零食清单的短信。 但,“咦?你现在买那些干嘛?!明后两天咱又不在寝室待,买回来多遭人惦记呀!”苏音肯定是今天睡多了,现在八成脑子不清醒说梦话呢。 “你,说什么呢?” “咦,他不是说已经说好了的嘛?!”苏小姐有些困惑的反问,仿佛尹滢在装疯卖傻。 “谁说好了?” 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谁都说了什么她预感着不太好的事啊?! 女生疑惑不解的间隙,身后某个烤肉店里传来对话声。 “副队干嘛去,还没完呢可不许耍赖啊!” “马上就回来。”这音色清越沉着,透着股不易捉摸的悬疑气息,仿佛皎洁的月亮上蒙住一晕青云。隐了芒刺。 尹滢突地脊背一崩,霎时警觉起来。因为她对这声音,有印象。 “所以你是不用捎东西对吧。”没有理会电话那头的苏音,女生在身后的脚步临近的片刻匆忙挂断电话,提起大购物袋拔腿就走。 有目标的脚步声节奏感偏强,尹滢快步向前的时候脑海里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而此刻,身后的脚步声就那么沉着而从容。 她于是又加快步伐。 “喂!你再不停下,这颗橙子可就归我咯?!” 嘿诶?!橙——子——么?!!! 尹滢低下头去检查自己满满当当的购物袋,水果袋的标价签果然已经裂开了,难道是刚刚拿手机时不小心掉的? 尹滢转过身的时候讷讷地想,那可是三块多一个的大脐橙,新鲜的冒着泡呢!能给你? 但眼见来人,尹同学怔了怔不期然愣在原地,刚刚一阵奔命疾走她还真累着了,可眼前的人呐。 尹滢咽了咽口水,这生的眉骄眼俏挺拔修颀,穿着蓝白运动衫腿型笔直,角角眯着眼半张绛唇缓缓喘息着,像个时尚简报模特似的人儿哦。 可还真像魏晋时期的风流公子,突出的五官让她一个女生都自惭形秽。 “诶?!不会吧,真就为了一个橙子转身啦?”对方看到她停下并转身却惊讶的一愣,随即笑开。 尹滢相当无语,“但是你追上来难道不是要还我橙子的么?”那个笑绝对有蛊惑人心的效用,搁在平时,她一定会诚恳地说过‘那么这个给你好了’后心平气和的走掉,而不是执意把它要回。 难怪《六韬.文伐》里写,进美女淫声以惑之。原来声色这种东西果然有奇效。 闻声一愣,“不是哦。”周倞屾慢慢走到尹滢身旁,“追过来,只是要告诉你个事儿。”他开口说话的时候眼神定定看着她,没做任何回避。勾起的嘴角有个很好看的弧度。 什么鬼?完全不按常规出牌啊。 尹滢偏偏头,我除了借给过你一支笔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莫非是想要回那二十块钱? 吓!刚刚买东西好像已经没剩什么钱了。 “我们队这次全国联赛得了第一。” 要告诉我的事儿,就是这个?“哦。”尹滢松了口气,末了觉得不妥又补充:“很棒哒,太了不起了。”说罢还象征性的哈哈笑了两声以示欢呼。 周倞屾面色不改,依旧带着清和的笑:“学校外联拉的赞助商奖励我们车云山团体两日游。” “哦。”尹滢暗暗思忖着,这莫非是在向她炫耀,“你们为校争光这是要得的。”她笑着,心下暗嚎,快点说完我好回去吧,在校门口莫名其妙的和你言笑晏晏,人多嘴杂招弄是非啊,关键是——我可是拎着一大袋子东西呢?! “十人份。我们只有八个人,大家觉得正好可以见花献佛给你朋友一个难得的机会。” 车云山团体两日游?还有两个空缺?苏音? “难得的好机会?给我朋友?”你难道想让她这次死个明白。 尹滢从听到脚步声起就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在听到噩耗后认命的安定下来。 “她前几天不是在篮球场念诗来着么,喜欢宏玘这话我听的真真儿的。” 那是她大冒险的惩罚,不 分卷阅读5 能当真的。她就是完成任务,大家都是玩玩儿看的,当个乐子,没准备付诸行动的,她就是…… “啊?那个……”尹滢当然不能这么解释,除非苏音真想背个放浪形骸的骄纵声明在C大一炮而红永垂不朽,再者,当着谢前锋的队友兼朋友说她尹滢的死党不过是想调戏一下人队长,真是太不合适啦啊。 “她本人貌似欣然向往来着。”周倞屾见尹滢犹疑着就又缓缓开口,唇角微启,仿佛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预谋。 “是么?”原来是这样。 那就这样吧,可是,“既然她自己已经同意了的话。你们明天带上她就好了,不用特地来跟我说的。”她的右手被勒的发麻。 “咦?你不一起去的么?”他脸上出现少见的诧异,好像不和校队一起游玩是多大的损失。 什么,这是。“我,为什么要去呢?”八竿子够不着的关系,去了反而会很奇怪啊。 你为什么要去呢? 周倞屾看着眼前的女生,一副很诚恳的讨教表情反问着他,明明可以放在地上的超大塑料袋愣是拎着不放,刚刚转过身时的惊怯眼神也已经被满满的理智机警所取代,满脸‘我偏偏不让你牵着鼻子走’地故作矜持的倔强模样。 果然很无聊,他几不可察地皱皱眉,继而浅笑着说:“因为我希望你能够去。” 那笑,满含寓意。 一个石子会在湖面上连续滑跳,证明水是可以承重的。 尹滢最好的纪录是丢出八个水漂,咚咚咚咚,一圈一圈轻轻漾开。但那个纪录却是不经意丢出来的,她后来不论怎么认真调整姿势,都再也没有划出过连续的八个水漂。 丢石子的人随手一抛,那么漫不经心,可接的人却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石沉湖底。 虽然后来会意识到,这波澜不惊的湖面可以承重,但,她毕竟承重有限。 不是可浮的扁舟,意外而来的石子终究会和那溅起的涟漪一起,归于沉寂。 chapter 3 逗秋雨1 “你一看就是行动力和执行力一流的好学生。老师看好你啊。小尹。” 尹滢并不出众,二十一岁的生命里,为数不多的能让亲友拍手称赞的事甚至都包括足不出户喜好看书这一项。等到所有人都觉得外向开朗机俏水灵比较讨喜的时候,尹滢那屈指可数的能被亲友称赞的良好品质之一,也变成了内向木讷的典范代表。 好在她读书成绩不错。否则真就一无是处了。 而关于昨天放学后,她的年轻的国际关系导论老师,在新学期过半的时候突然找到她,对她做出了以上评价。 很有自知之明的尹同学不可避免的疑惑了。这疑惑不是因为从来不点名道姓的夏老师为什么会突然叫住她,也不是因为从来都记不清学生名字的夏老师为什么要称赞她。 她只是纳闷,什么叫——发了文件到你邮箱,整理下尽快回我哦。努力!!! 她跟那个小个子女老师真的一点都不熟的吧。肯定不熟的啊。 她噌地从床上挺起。然后翻身下床,下爬梯的时候用力过猛一下撞在护栏上,整个床铺都随之震颤了。 “哦靠,地震?!!”苏音在床上猛地痉挛一下,末了睁着她睡眼惺忪惊魂未卜又困意绵绵的双眼,挣扎着探过头朝下看。然后看到她力大如牛的室友正焦灼的捂着膝盖,眼巴巴盯着她家小黑(一台年久失修的黑色惠普)忽明忽暗的屏幕。如临大敌。 她刚把有气无力的把脑袋放回枕头上,就听到底下传来一阵幽幽的哀叹声—— “这种东西,所谓的整理难道不是全文重置。还是说,您是想考验我的专业水平。”晨起后特有的沙哑音色里含混了某种难明的轻声嗤笑,“如果是要磨练我的话,是在下输了。” 哐当—— 某个物体砸上桌面的顿重砰嗵声。 “妞儿,别跟咱们书桌过不去啊。撞坏了原价赔偿的哦。”苏音在床上翻了个身,懒洋洋安慰道,伴随着床板的吱呀声。 尹滢抬起头,幽怨的看着四仰八叉昏睡的人,带着笑说:“你要是还这么瞎风凉,我不介意再赔一张床。” 她看到某人耷拉在床沿的右脚突地一颤。 图书馆人满为患。 四六级的备考阵势已然倾起,有人宁可在图书馆睡觉,也要垫着往年考试真题。 作为一个四六级都高分过线的大三学姐,尹同学对他们的焦虑和过分慎重表示理解,借了专业书和词典后,很识时务的去了文泰楼的自习室。 居然空荡荡的,然后转念一想,毕竟是适合放浪形骸的周末。于是自认悠闲的坐下开始接受她亲爱的夏老师的实践考察。 两个小时前苏音问她:“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玩儿了?!”瞪着大大的黑亮眼睛,仿佛某种警示。 “如果你愿意帮我把这些东西在下午一点前翻译完。我还是愿意和你 分卷阅读6 们一起去的。”她看到苏音收了自己青蛙一样的大眼睛,一脸恬静的笑笑,然后安分的刷她的牙去了。 这安分一直保持到苏姑娘拖着她自己的棕色行李箱出门前。 “要是搞完了,再赶过来也ok的啊。反正有你一个名额的吧,不然来了还能叫你睡走廊?” “你这么惦念我,不如先坐下来帮我看看这两段?”尹滢话刚一出口,就看到门边的人逃也似的开门出去。然后隔着门喊,小尹——努力!!! 不用想都知道苏音对着门行了个轻佻不羁的军礼手势。 门内的人也肯定轻哧了一声,因为苏音听到一声无可奈何又中气十足的:“死开。” 虽然二十四节气是进入了秋分,但就W市跌宕起伏不按常理来的天气情况来看,想真正进入秋天恐怕还需半月之久。 方形教学楼围成的宽阔天井里种了很多树,高矮不一,有一团团形似蓖麻的植物,枝叶繁茂,墨色的叶面纹脉清晰,尹滢推推眼镜甚至可以看到叶子上的黏浆和细尘。 四季桂开的很旺盛,浓郁的馥郁馨香有些呛鼻。 她刚刚进门的时候因为郁热所以开了窗,但花粉刺的她鼻子发痒。一连好几个喷嚏出声,空旷的教室泛着清晰的回声。 她揉揉鼻子起身关窗,转身的时候,看到教室后门被人缓缓打开。 尹滢高中就读的学校是县重点。强调是县重点,而不是市重点的目的在于,尹滢本能的觉得,所谓男生事实上是一种与她并无多大干系的陌生物种。 市重点高中,十五中,按照苏音的描述,随便一个隔壁班的路人甲男生都是坂口健太郎级别的(有待考证)。但有理由相信,人才济济的十五中其巨大的在校人数以及居高不下的绝对升学率,确实是尹滢所在的县一中不可比拟的。 而对于所谓帅哥的认知,经过所处环境的资源匮乏导致的主观偏差,又由于本身审美的低层次,只要五官还算端正,在尹滢眼里都算好看。 要是头脑再灵光一点,那么即便不算好看,也是帅哥了。 基于这样的欣赏水准,背井离乡不远万里来到大学的尹同学终于在巧遇同乡不同校的苏音后,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以貌取人。也正是拜苏音以貌取人的个人习性所致,基本上沉默寡言不喜喧闹的尹滢不可避免的了解了学校诸多名人的喜好和韵事。这些名人的统一特征当然是清一色的,俊俏儿郎(苏音所言)。 于是,沈倞屾进门的时候,尹滢的第一反应是——哎呀,老三来了。 至于这莫名其妙的排行,苏大小姐自有一番解释:第一当然是教我们国际金融的方老师。好家伙,那潇洒凌人的贵气,那风声水起的眉眼,那不羁浪荡的身姿。简直了。至于谢宏玘为什么排第二,本姑娘看在他品相不错英勇过人是条汉子,排第二也还凑乎。倒是委屈了周倞屾,生的俊俏风流的,脑子也不错,后台还过硬,排第三的确有点那什么了。但,也没办法哟。 尹滢清楚地记得当时说这番话的苏音,拿着一把串串,一边辣的直嘬嘴,还一边悲戚慨叹的摇着头。仿佛排在第三的是她自己,于是需要扼腕叹息。 见来人从容关了门,尹滢心下疑惑,莫非这老三是特地找她来了。 “你室友说你被老师胁迫了,我过来稍微支援一下。”眉眼如画确实俊俏,语调悠扬尤其风流。 更何况—— “还好你在一楼,否则整个文泰楼几百间教室简直一顿好找。”他笑得云淡风轻亲切温冉。 居然是特地寻你而来。 尹滢受宠若惊的摇头婉拒:“我一个人完全没问题,你不用——” “现在赶我也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动身了。”周倞屾语气平淡,嘴角浅笑依旧,在尹滢旁边径自坐下。 从容自如的拿出只有小黑二分之一厚度的白色MAC,然后抬头看向呆站着的尹滢,一脸无奈的笑道:“要是觉得无所适从就快点坐下来把事情弄完。不然可就真赶不上第二趟班车咯。”他的眸光璨亮。 尹滢必须承认在与人交往方面,她时常后知后觉的略有停滞。而之所以停滞—— 她安静的坐下,打开有待编译的文档,询问了他的邮箱后发了一份原件文档。这个过程有些沉寂。 巨大的树叶阴影投在桌面上,把这沉默修饰的过分浓郁。 因为察觉到正常人忖度不了的异常。就像检查故障需要格外的精力与时间一样,独立思考与观察,于是才会造成与正常运转相违抗的突兀的停滞。 “有些专业术语我翻得不太准,你待会儿整理的时候再看看。我用红色标记了。” 尹滢几不可查的回应声在噼啪的键盘敲击声下难以辨别,周倞屾偏过头,看到她健指如飞,战斗力十足的不断输入,一脸心外无物的样子。 噙着笑的嘴角终于松懈。细致的薄唇微呡,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没有捱到下午,由于多了一双手,近万字的报告书在历时四个小时二十七分钟后被 分卷阅读7 成功翻译成英文版。尹滢对着电脑屏幕使劲眨了两下眼睛,觉得头昏眼花。 可能是因为工作时间过长,她的小黑居然开始闪屏,尹同学瞪大眼睛,眼疾手快把整合后的文档发到了沈倞屾邮箱。伴随MAC界面上弹出的新邮件提示的信息框,尹滢的小黑终于光荣的当机了。 “那个……” 没等她开口,周老三已经主动把他的电脑推过来了。“你抓紧时间,我先回宿舍去准备下,咱们两点在学校东门碰面。记得把东西都带齐。”他右手支着下巴,慢悠悠吩咐,“我跟他们说咱俩晚点到。” 咱俩?! 尹滢很想脱口而出,老三咱们真的不熟。但碍于此刻受惠与人不好辩驳,愣是咬牙点了点头。 伴君如伴虎。她上次写了几个酸句子就惹出那么一通事来,再堂而皇之的跟人出去玩,她尹滢心说自己不乐意,可谁信呢。 谁信她这过分谨慎的自知之明呢。 她把文档发送给夏老师,对方立刻回复:帮了大忙了,小尹你果然没有辜负老师的期望。下次有机会请你吃大餐。快休息休息吧。 尹滢看完冷汗直冒。大餐就免了,千万不要有下次了。不仅小黑受不了,饶是她身强体壮也不免吃力啊。 chapter 4 逗秋雨2 三点四十的时候,尹滢抬头逡巡,仍然不见周倞屾的踪影。 莫非是我听错了。女生相当怀疑的偏偏头,努力的回想,然后确信他说的的确是学校东门两点。所以—— 尹滢又不自觉得张望了一番,果然还是没来。除了来往的路人,并没有周同学的身影。 她大概要被放鸽子了 好在带的东西不多,双肩包里两套夏季换洗衣物极轻便,唯一有点重量的,大概要数他的MAC了。 尹滢从包里拿出一本书,在路边的石阶上坐下,看起她的推理小说来。 故事很简单,男主心脏手术之后性格大变,不似从前的自己,却变得和现有心脏的主人非常像,为此而困扰,情绪躁动失手杀掉了自己的女友。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她看完了她的小说。阖上书本,她又看看表,已经六点十七分,尹滢把书放回背包里。然后起身在原地徘徊走动了一会儿。 终于到了七点整。 她像完成什么使命似的自我肯定的点点头,然后往学校里面走。 后来她无数次的回想起这个下午,这个常人看来或忐忑、或惊悸、或沮丧、或懊恼的漫长等待。她惊讶于自己那不合时宜的敏锐洞察力。 如同放大镜一样让本该一晃而过的浮光掠影显像露形。而那光斑强劲,甚至有可能燃尽一切并不成形的幻象。 周倞屾没有再来找过尹滢。 苏音对此的理解是,“你差不多就得了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你有意思,你再这么,小心老三被别人抢走了。到时候有你后悔的。”留着利落短发的苏音,性格直爽口无遮拦,明明应该很洒脱冷酷才对,却出乎意料的喜欢对别人的八卦平头论足。 周六的上午,尹滢坐在书桌边上目不转睛的看她的书,《天使之眼.请勿弃物》,讲的一连串的巧合最终使杀人犯暴露。然后,苏音的碎碎念毫无悬念的成为了她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他那天明明可以一走了之的,还特地问我你咋没来。我还以为人瞎客气的问问——”苏音戴着她的低音环立体声耳机摇头晃脑的来到尹滢旁边,对着她的耳根说:“没想到他居然直接去找你了。我就纳闷了,周倞屾这么抢手的人物,为什么突然就对你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草根上心了呢?” 刚一语毕,苏音看到一直默不作声的她的室友终于合上书,以一种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得了演讲比赛一等奖的欣慰表情盯着自己,语重心长的说:“这样才对嘛,能问出这样的困惑好歹证明你的大脑属于理性的一部分并没有彻底退化。”她起身走到饮水机旁,按了热水键,“从一开始我疑惑的就是这一点。”咕咚咕咚的水声仿佛伴奏。 两个素未谋面的人,怎么可能突然熟络。除非其中一方动机不纯。 苏音翻了翻白眼,“被害妄想呢吧,你是腰缠万贯了还是名震四方了能让人周老三心怀不轨的刻意接近。嘁~,想的也太多了吧。” 希望是,希望是你说的那样。要不然还真是辜负了你这么多撮合我们的唇舌。尹滢看着苏音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傍晚的时候,苏音嚷嚷着肚子饿了,又懒得下楼,软磨硬泡让尹滢还书的时候去十食堂给她捎一碗酸辣粉并点名要一杯上善若水的名曰风中青茗的饮料。 尹滢得令,只能去了图书馆又折回十食堂,买饮料的时候,茶吧老板见她端着一碗酸辣粉有些惊讶的问:“同学你口味真独特,一碗酸辣粉下肚,再喝这个可就什么味儿都没有了啊。”他把一大杯风中青茗摇了摇,让绿色液体更均匀的分布。黝黑的脸庞竟然透着一股担忧的神色,仿 分卷阅读8 佛那碗酸辣粉能要了她的命。 “咦!你就是那个尹滢吧!!” 尹滢刚想跟老板解释什么,就被身旁的来人给打断了。 18号球衣,轮廓深邃,剑眉入髻,虽然在笑但英气不减,高大俊挺,少有的壮而不粗,高而不犷。 “我是尹滢,是不是‘那个尹滢’就不清楚了。” 男生闻言,愣了一愣,然后咧唇一笑,开朗和畅的挠挠后脑勺:“我不是那个意思,哦,我叫谢宏玘。” 吓?!谢二哥!!! 尹滢一抬头一瞪目。第一反应居然是后退一步然后开始搜寻站娍的身影。结果当然是没有瞧见那位女神,反倒瞅见是五米开外面无表情站着的周倞屾。 他没穿球衣,白衬黑裤得体而谨慎,像是刚干完什么大事然后身心俱疲懒得搭理任何人的面无表情站在那里,如果是一般人在路边呆杵着绝对撑不过几秒就会受不住路人的审度自我尴尬的走开。 但视线里的人,他怔怔站在那儿,身后的太阳余辉被高大的梧桐遮挡,巨大的阴影里,那人直勾勾也正看着她。某一瞬间,尹滢真的察觉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来自周倞屾目光中的怒气。但那眸光一转即逝。很容易被归结为一种恍惚的错觉。 “站那么远干嘛。不是你说口渴要喝东西的么?”谢宏玘顺着尹滢的视线,朝周倞屾喊。 后者闻声向他们走过来。 “抱歉,上次的事。”他脸上带着歉意,偏偏头,把视线落在尹滢的肩上。 “没。”尹滢摇摇头,自顾自的又点头道:“倒是谢谢你帮忙,否则还真有点误事。对了——” 女生想到什么似的放下手中的酸辣粉以及茶水。打开背包,居然从里面拿出了一台银白色MAC。 “喔~,这不是倞屾你的——”谢二哥相当吃惊的看向周倞屾。 周倞屾没有应声,只是敛了敛眉,偏了偏脑袋把视线调回到尹滢的脸上,就那么有些沉默的看着她。也不伸手接住。 谢宏玘察觉到异样,忙出声打圆场,“那个,我们待会儿还要练球呢,拿着这个还真不大方便。要不下次再还他吧。” 尹滢不自知的蹙了眉。然后把MAC小心的放回背包。 她提着已经被汤水泡涨了的酸辣粉快步撤离,要是真泡烂了,苏音肯定会让她一晚上都不得安生。 她快步向前没有回头,所以自然察觉不到身后的周倞屾,究竟是什么表情。 对于不会危及生命安全的难解问题,不一定非得刨根问底,尹滢曾经一本正经的问她爸爸什么木材最适合做方凳。她只不过是想确定自己的专属座椅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上乘原木做的。 她并不想详细了解那个方凳是怎么做出来的。 那个板凳已经在多次搬家的辗转中不知所踪,之前被她视作珍宝的板凳。 所以很多问题之所以要说出来,只是为了确定某种猜测。至于没能说出口,大概因为,没必要。 chapter 5 无非公子1 季节过渡的不太平稳。主要表现是昼夜温差大的离谱,情况恶劣一点还会碰上剧烈的秋雨,天气的跌宕起伏实在是让人无能为力的事。 尹滢对阴雨天倒没有极度的排斥,冷热交替的气温幅度她身强体壮也还能应付。只是她的室友,两天前还生龙活虎不知人间疾苦的苏音,这几天不知身体内循环怎么了,竟然神奇的感冒了。 共同生活的两年来,她还是头次见到这姑娘这么安静美好的待在寝室,不再聒噪的像只吃了兴奋剂的乌鸦。 尹滢进门后,果然闻到了一阵甜腻辛涩的感冒灵冲剂味儿。苏音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仿佛黑暗能让她混沌的头颅安稳一些。尹滢没敢开窗透气,唯恐近来日渐猖獗的冷风把苏同学吹成肺结核。 她匆匆在书柜上搜寻一番,然后抽出两本下午上课要用的书。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帮苏音把书桌整理了一下——各种药剂的纸袋,早上她买回来的黑米粥还剩了一半在碗里,感冒灵的褐色汁液在瓷杯的白色留有残渍。 理弄完毕她朝床上的人吩咐,“这个馒头要趁热吃,保温杯里的姜水是热的吃完了喝一点,喝完记得盖盖子。上午你们服务贸易的师太没点名,不过她留了个什么小组活动的课后实践,内容我拍下来发你QQ上了,脑子清醒了记得看。说是下个周要展示呢。下午我满课帮你联系你们部的师妹去答到了,你自己在寝室注意安全,有事打我电话哦。听见了吗?”女生一边背起自己的双肩包一边安排所有事宜,末了她看到头顶床铺上的人颤巍巍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信息传达完毕,尹滢安心的锁了门。上课去了。 大国战略课因为排在周四下午的缘故,很多做学生工作的同学一般都有会要开,免不了要请假的。加上年轻的夏老师人微言轻,不比教授级的老师们有权力压力,她本人有很好说话,但凡请假也都 分卷阅读9 予以批准,导致了许多同学并不重视这堂课。 尹滢由于不在任何社团或集体组织任职,现实以及精神层面的自由身让她在安心完成课业的同时,空出很多时间来。 然而近段时间,她忽然觉得,有很多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有一个很大的弊端。 她无法像某些同学那样,以参团活动或是学生工作等要事为由来底气十足又不卑不亢的拒绝来自夏老师施加的课外任务的请托。 她照例在倒数第三排的靠后门处坐下,拿出书本摊在课桌上,再抬头时便看到前段时间莫名熟络起来的小个子夏老师正一脸忧戚的看着她。然后郑重其事的朝她点了点头,双唇紧抿,仿佛做了什么难以抉择的决定。 这让本来就惶恐的尹滢更加焦虑不安起来。 不是吧。老师她不会又要拿她开涮给她的小黑算命哇。 因为深刻吸取了上次被她叫过去询问近况然后被拖上贼船的惨痛教训,这一次尹滢相当有先见之明在下课铃没响之前就麻利收拾东西,等到铃声一响,就迅疾逃出教室。 然而,她出门的时候有些沮丧的想,丫可是有你电话号码呢,想控制你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于是产生了一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挫败感。 下楼梯的时候她收到苏音的短信,说让她去药店买瓶川贝枇杷膏,醉人的是,苏同学头脑发胀相当草率的把‘枇杷’俩字敲成了‘琵琶’就发过来了。尹滢对着屏幕轻笑两声,然后往校医院去。 她没走大路,而是岔了文治楼侧面的一个夹道,只要爬几节台阶再走一段儿就能绕到校医院的后门。 尹滢生平没什么大优点,但自诩眼尖却并非浪得虚名。即便她视力不好戴着眼镜,却不妨碍她总能准确无误的从过往人群里觉察到自己认识的人,哪怕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人。 所以当她意识到台阶之上的窄道上正是周倞屾的时候,出于本能的回避心理她当机立断调了头。 “喂,你等一下。”可身后,斜上方的人显然也注意到她了。 尹滢很想装作没听到然后继续走,但周同学似乎有更突出的威慑力,“我有话要跟你说,所以上来吧。” 呃——,这种突然而来的被皇上钦点的错觉是什么情况。犹疑的抬头朝斜上方看了看,尹滢想着正好得还他MAC呢,于是果决的转身上了高处的窄道。 她很少往学校南苑逛,只是才进校那会儿听说这一带种的樱花很好看,才特地和苏音来过一次。 虽然仲夏已过,但渐凉的天气并不影响枝繁叶茂的关山樱继续以压的快要伏地的厚重枝桠展现勃勃生气,虽然已经没有花了。 尹滢刚一上得高台来,就被眼前的场景骇到了。貌似是周倞屾在拒绝一个女生给他送的毛衣,而这女生,尹滢相当吃惊的偏了偏头然后在心里肯定的确认,就是谢前锋的女朋友站娍无疑了。 站娍送周倞屾毛衣(也可能是围巾,但现在送可能有点早吧)。什么情况? 不会是她想的那种情况吧?! 提着精致礼品袋的女生偏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看着尹滢然后轻蔑一笑,又随即看向周倞屾说:“帮我把这个拿给宏玘,麻烦你了。”她笑得滴水不漏,仿佛刚刚两人的僵持只是某种时空错位的时滞产生的行为误差。与现实无关。 周倞屾显然被她突然地顾左右而言它跳转的有些无所适从,几不可查的皱眉然后点点头,接过装着毛衣的半透明手提袋。 然后自然从容的站到尹滢身旁,带着招牌式的微笑,半眯着眼睛说:“我后来又想了想。果然还是觉得上次的事很抱歉。”他轻轻拉着尹滢右臂的袖子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尹滢被拽着,顿时明白自己可能活生生的充当了一回救命稻草的角色。 但,他究竟有什么可抱歉的呢?要是觉得耽误了我的时间,那还真是有点了。待会儿医院关门买不着药,我才是万死不辞最该抱歉的那个。 尹滢没有应声,任由周倞屾不明所以的扯着往前走。到医院侧门的路口,她停住,有些困扰的指指挂号处的方向,示意自己配合出演的使命只能到这儿了。 周倞屾回头,看到的就是女生有些无奈还带点了然于心的谙熟表情。没有开口,只字不过问刚刚的意外状况。 然后见她又想起什么似的轻轻挣了他捏着的袖口,取过身后的背包,从里面变戏法一样故伎重演拿出了他的MAC。然后一脸释怀地看着他,终于开了口:“你这两个星期一定很不方便吧。耽搁这么久才还,真是不好意思。” 男生看着她手里的笔记本,沉默了片刻,“你一点都不好奇我那天为什么没去?”周倞屾敛了笑,精致的五官不再柔顺温煦,黑瞳一凌,变得严肃冷漠。 尹滢见状一愣,然后轻笑着回答:“你一定是临时有事。这种情况很常见的,谁都会遇到。”她的笑充满了诚恳的谅解,根本找不到任何强装而来的娇柔与造作。 周倞屾眯起细长的凤目,浓密的睫毛攒聚成一条黑线, 分卷阅读10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尹滢打死都不会相信男生的睫毛也能这么长,并且没涂睫毛膏(应该是没有吧)。 “我真得要好好感谢你这恰到好处的善解人意啊!”声音很轻,不知是真的想感谢她的体谅还是有意嘲讽。 尹滢看到他又恢复了那动人的微笑,像个温和的驯兽师。 周倞屾接过他的MAC,漫不经心的偏偏头,灰袖白襟的插肩衫出现随身形变动而来的细微褶皱。恰巧落在尹滢的可视范围内。 她不再抬头看他,只把视线安置在不会让人尴尬的他的肩部,然后等待时机好说再见。 “你这些天就这么一直把它背着?” 尹滢不太能揣摩他的语气,到底是惊讶还是可笑,亦或是—— “这么大费周章耗时耗力,干嘛不直接去找我!” 莫名其妙的愠怒。 不是吧,尹滢有些困惑的抬头,直接去找您?!给我十条命也不能擅自挥霍啊。想想看您那犹如明星巡演一般不容小觑的强大粉丝团。先别说咱们什么关系就让你借了电脑给我,单单是贸然接触您三少爷这事儿本身就显得很动机不纯好吧。 尹滢一向嫌人际麻烦,况且人言可畏。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哪天碰到了再还也不迟,反正他也没找她要不是? 但面对跟前的男生,他微颤的双瞳紧盯着自己,好像她尹滢做了多么天理难容的事,让周倞屾动怒到如此。 “真是太对不起了。”尹同学困扰却很识时务的低头认错,“是我的疏忽。对你造成的不便我很抱歉。”她甚至笨拙的学起了日漫里的女主角,给周倞屾深深的鞠了一躬,以表歉意。 噗—— 末了她听到少爷解气一样的轻笑声。 “觉得抱歉的话,下次请我吃饭吧。”恢复往常的轻快语调,听语气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尹滢有些吃惊的抬起头,张了张嘴,然后若有所思的点头道:“这样也好,毕竟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 然而她心说,周大少爷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这种千回百转的情绪演变她是真的难得揣测不好迎合呀。 苏音感冒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尹滢去学校后街的一家湘菜馆吃了回足以毁灭味蕾的大餐。 她说的好听,你看我生病的时候你忙前顾后的比我二舅老爷家的牛都任劳任怨,所以这顿是专门犒劳你的,尽管甩开膀子吃吧。 苏音解释的的时候,正在激动地啃一块辣子鸡。带油的嘴边嚼边说,显得有些繁忙。 “我时常在想,钢琴那种高雅艺术,你是怎么违背本性学会的呢?一定挨了不少打吧。”尹滢淡定的喝着她的酸汤,微笑的看着穷胸极恶的苏音,平静表达了自己的一直以来的困惑。 女生闻声一愣,脸上出现不合时宜的状如落寞的神情,不过很快她又咧嘴笑看着尹滢,不怀好意的说:“切~,说的好像你知道我的本性似的。”然后一挑眉笑容加深的说:“明明连我姨妈何时造访都一无所知。” ……尹滢无比庆幸还好她俩选在了最靠里的偏僻角落。否则她饱经风霜的老脸都要被她丢尽了。 “不是吧,真的分啦。”有些夸张的惊讶。 右隔间传来议论声。 “我男朋友亲眼看到的,说他俩在篮球场大吵了一架,我男朋友可是校队的正式候补球员。当时他就在场。”莫名的骄傲。 “呵~,就说嘛,像站娍那种趾高气扬的女的,谁受的了啊。真以为是校长侄女就不得了哦。”无法掩饰的鄙夷和似有若无的嫉妒。 “而且我听说,她跟谢宏玘在一起好像是因为想接近周倞屾哦,咦哟,真是矫情屁事多。”义正言辞仿佛真的确有其事。 尹滢苏音坐在隔壁桌,默默对视一眼。两秒后各自笑场。 “不过有一点没错”,苏音突然正色补充,“的确是因为他才会这样。”她夹了一撮凉拌甜瓜,嚼着咔咔脆响。 而对面的尹滢则露出了了然于心的坦然表情,仿佛并没有被惊到。 “咦~,真无趣。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可是上次谢老二掏心掏肺找我谈心才得知的重要内情咧。”那盘甜瓜味道应该不错,三言两语间已经被苏音夹的差不多了,“老二也真是的,居然心甘情愿当了这么久的垫脚石。” 还好都过去了不是。尹滢没有置评,只是看看桌上所剩无几的杯盘对苏音说:“差不多了吧,待会儿寝室的热水该停了。” “唉~,你还真是不解风情啊,爱妃。”苏音笑得一脸痞气,清爽的短发这样的灯光下看倒还真有几分小倜傥。 尹滢闻声一脸无奈,“没见你喝酒啊,怎么就开始胡言乱语了。再这样晚上大刑伺候哦。”她神貌俱全地说着,和苏音一起起了身。 然后看到她们旁边,一板之隔的餐桌旁坐着垫脚石老二以及作为原因而存在的周老三两脸懵逼的抬头看着她俩。很明显是对她们方才的对话处于难以消化的回味阶段。 毕竟无论是垫脚石 分卷阅读11 ,还是百合向都不太适合被这两个人听到。 “咦,好巧啊。我们已经吃好了,所以要先走一步咯。” 不得不说,苏音必要的时候很有做逃兵的潜质,在若无其事以及装疯卖傻这方面,尹滢真的觉得自愧不如。 这家菜馆的隔板装潢简直要人命啊! “卧槽,哥们儿可是当我自己人才说的,好家伙我这现行被抓的心服口服啊。以后真得好好积积口德哇。”出了门一路狂奔好远,苏姑娘还在惊魂未卜的自我疏导。“小尹子,我刚跟你爆料你那么平静是不是已经察觉他们在隔壁桌啊?!” “没有。” “那你——” “我只是碰巧撞到过周倞屾和站娍拉拉扯扯纠缠不清的实时现场。” 苏音闻声愣住,末了撇撇嘴,“怪不得。难怪丫这么平静。”她看着沉默向前走去的尹滢,一脸醍醐的嘀咕。 却不知道,她室友的沉默,其实另有其事。 “你当时对谢宏玘念我写的东西时没有昭告天下作者是我吧。”时隔数月,尹滢再次问起。 苏音跟上来,若有所思的回答:“没啊,我连自报家门都没有,速战速决念完就撤了。哪能四处招摇!”虽然周遭有些暗,她还是努力做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既然这样的话—— 站大小姐来教训我,原来是因为你咯。周倞屾。 尹滢有些无奈的苦笑一下,径自低语:“还真是风牛马不相及。居然也能扯到一起。” 漏洞百出的事从来都是因为人们选择不拘小节的忽略掉看似无足轻重的初始因由才导致的拙劣闹剧。 假如这个人固执己见。固持己见的抓住自己想要看清理透的那一点不放,不管多么有意思的情节都不可能肆意展开。 她无法说服自己坦然相信那天那个贸然坐到自己身旁的人是一番好意的想和她交朋友才大费周章的写下那一串电话号码。某些明目张胆的挑衅只有当事人才能看清楚。 那巨大的漏洞本身就是建立在不可言明的隐情之上,才因此让她格外在意。 尹滢并不悲观,只是相当自知的明白,关于周倞屾突如其来的热切关注与频繁接触。一定不是因为他喜欢她所致。 她非常肯定这一点,非常。至少在此时此刻无比肯定。 chapter 6 无非公子2 夜里秋雨淅沥。 他睁开眼发现天已经微亮。窗帘没拉上,玻璃窗上落了稀疏水滴,天色仍然有些阴晦。 昨天晚上他和谢宏玘在学校后街一家湘菜喝高了。 连怎么回的家都有些记不清。 “喂,小倞,还没起来啊。你今天上午还有课的吧。”夏明洛在门外嚷嚷,声音透着些不耐烦,“你要是再像昨天那样喝的不省人事,下次自己露宿街头吧。别怪我没提醒你,舅舅让我照顾你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可是担着责任呢——” 咔嚓—— 房间的门被打开了,开门的人黑发凌乱,双目半眯的盯着门前双手叉腰,一脸怨气的小个子女人。 “你说你啊,好歹也是咱们C大的风云人物之一,就不能好好维持你品学兼优优质少年年轻坦荡的个人形象么?学校近段时间差翘课差的紧着呢,你最好安分点,别再任性胡闹听到没?!”周倞屾睁着疲困的双眼,看着自己的表姐喋喋不休的数落着,为了节省力气,他斜靠在门棱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我听说你最近跟我一个学生走的很近呐?我告诉你人姑娘是个好孩子,你没事离人家远点啊!”夏明洛太了解自家表弟什么习性了。但凡兴起,非得玩出点什么花样才肯罢休。 抛开他在外人心目中为自己营造温和谦逊庄持有礼的君子形象,知道这家伙本性的,大都是从他身上受到过血之教训的人。 以夏明洛为例,自己好端端谈着的男朋友总是莫名其妙被他恐吓的从此消失。起初她也纳闷这小子莫非有恋姐倾向,后来才知道丫居然只是单纯无聊才弄得恶作剧。 “既然是好姑娘,为什么我却要远离?”周倞屾半眯着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往日的清明邃亮,不着情绪的反问。 “你根本就没想过要正儿八经跟人姑娘谈恋爱吧?”夏明洛把他看得真真儿的,这家伙那双随意勾起的唇饱含了让人痛恨的轻蔑和毫不掩饰的不屑。 他听罢只是稍微站直了一些,然后面无表情的对着夏明洛耸耸肩道:“那种事情,谁知道呢。” 谁知道呢。 苏音这几天老往篮球场跑。 尹滢用脚趾头都能把原因想个七七八八来,等到苏同学一脸谄媚凑到她旁边想解释什么的时候,尹滢主动开口替她言简意赅地总结陈词:“谢站二人闹僵,作为原校队经理的站娍肯定呆不下去,谢二哥那么信任你,这种时候对你委以重任实在是情有可原,何况在全队眼里,你也是对他芳心暗的人 分卷阅读12 。不给你一个机会简直天理难容啊。” 一番话说下来,苏音颤动这双唇不知如何感激她室友的明察秋毫,半晌只憋了一句:“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赏你一枚本姑娘的香吻吧。”然后真的作势要亲她。 好在尹滢洁身自好眼疾手快给挡了回去。 “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 尹滢听到苏音说这个,蹭的从凳子上站起,跳离苏音两米远后双臂交叉做格挡状,颤抖着声儿拒绝:“能力有限,恕难从命。” “别啊,你都没听我让你干什么就就拒绝,未免太狠心哦。”她居然对尹滢装出小鸟依人状,一脸委屈的瘪瘪嘴。 尹滢心说快给我够了,简直丑哭了都。 “我一个人真忙不过来啊。你稍微搭把手吧。”苏音仍旧不放弃,“而且呀——”她故意停顿一下卖足了关子。 尹滢双手交叠,以一种‘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让我眼前一亮’的从容表情俯视着凳子上的苏音,点着头示意她可以亮出底牌了。 “听他们说校队篮球经理要是做得好,学期末会有奖金哦。数量可观哦。十有八九哦。”苏音两眼冒光,盯着尹滢不为所动的脸。有种即将石沉大海的预感。 一阵让人揪心的沉默。“究竟有多少,奖金。”尹滢问。 苏音闻声激动的站起来,手舞足蹈的比划,“至少过千吧。我翻他们的账目粗算的。也许更多也说不定。” “咱们还有两个月就放假了吧。”尹同学向苏音确定,自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这么算来一个月至少五百,比她在香香肥牛(学校后街的一家快餐店)做兼职的工资还要多呢。 是个好买卖。吧?!反正大不了撒手不干了,又不倒贴钱。所以应该有的赚。吧?! 贪小便宜的人难免会吃大亏。奶奶时常这么告诫尹滢。 如果权衡一下是在快餐店收拾碗碟、擦桌子、拖地、端菜以及客人的不耐烦呵斥和收拾篮球处理各种内部纠纷必要时成为转移争论焦点的活靶子。 单从字面意思看,不太能权衡对比得出奶奶时常告诫尹滢的话所具有的真伪。 而尹滢作为亲身实践者,在体验过上述两种职务之后终于在心底赞同了她奶奶的话。 做人要脚踏实地不能投机取巧,否则得不偿失入不敷出。 表面上她做校队经理只用安排日常训练和处理相关外联事宜应该会比每周末的快餐店纯体力兼职要轻松。 可事实却是—— “你的意思是,你因为导师的儿子语文考了128而不是130及其以上所以在写总结于是今天整理器材室要我一个人完成,是这样吗?”坐在破了洞的皮面条凳上,女生面带微笑着把手机放在右颊旁,看似声色平和的询问着。 已经八点多了。九点半篮球馆会闭馆熄灯。 关于器材的缺损及添补的登记表,本该三天前就上交给校社联的,能够拖到最后一天还差点无人知晓。 尹滢简直怀疑苏音找她来就是为了填坑的。 她环顾四周积尘飞扬,蛛网遍布。在略微昏暗的白炽灯光下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完全就是个天坑。 “你别生气啊,我这儿还憋屈着呢,妈个鸡说的好听让我传授传授学习经验,帮小兔崽子看看怎么重点突破,哼,完全是越权压榨啊。你知道我现在看到‘请翻译诗句的后两节’内心有多崩溃吗?我简直开始怀疑自己的国籍啦,关键是小兔崽子居然还一脸不屑的看着我啊!!!” 听筒里,苏音压着嗓子以一种抑扬顿挫的奇怪腔调描述自己水深火热的处境。 尹滢拂拂额,稍微把手机拿开了一点然后挫败又无奈的对着传声筒声如止水的说了两个字:“该的。” 尹滢很困惑,校篮球队的器材室里为什么还会有半损的网球拍、瘪掉的足球、堆成小山的哑铃、生了锈的撑衣杆以及极有可能藏着老鼠或蟑螂的丁底鞋?!这根本就是杂物间并且根本不是校队经理需要照料盘点的职责所在吧?况且登记这些旧物的意义究竟何在,莫非准备以旧换新,又或者是要修缮之后重新投入使用? 女生对着浑浊的空气眨眨眼,放弃无意义的思考,继而投身到伟大的整理杂物间的工作当中。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密室杀人事件。封闭的篮球馆,孤身一人的沉默少女,是意外失足还是受人威吓?校园悬疑,真相只有一个!丰富的脑内剧场支配下,她甚至脑子一抽学着柯南每回破案后的傲娇又幼稚之极的抬眼神情,朝着一堆霉臭味十足的体育器材表演了一番不可一世和盛气凌人。 完全没有察觉到,某个因为捡球无意间路过的,被称她和她的室友冠名老三的人恰巧目睹了她这中二又莫名其妙的举动后,从微愣又转为不自知的淡笑表情。 低处的整理完之后,尹滢开始着手收拾铁质货架上的重物。一向自诩为身强体壮的尹同学想着,就算是苏音来了恐怕也不能给她多大帮助,人家那双手,可是用来弹琴的。怎能 分卷阅读13 用来做此等粗鄙无益之事呢(当时指的是清洗洗漱台)! 眼看即将大功告成,尹滢好歹松了口气,踮着脚拿货架上的红色锦旗时,她自得的想,待会或许可以买一杯红豆奶茶舒缓一下劳累疲惫的身心,于是心里就不断念叨着,红豆奶茶红豆奶茶红豆奶茶。所以铁质货架朝她以气势磅礴的姿势横压过来时,尹滢脑海里也还是——红豆奶茶——这四个跟险情毫不相关的字。 尹滢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校医院过夜。 她恢复意识的第一件事是抬起右手看看时间,但发现手表表盘竟然碎裂,只得放弃了对红豆奶茶的执念。开始好好回忆事发当时,除了红豆奶茶之外的事。 那个红铁架底部因为阴湿受蚀,她拿锦旗的时候稍微用力扯了扯,故而架子也朝她发力了?嗯,应该是这样。只能是这样。 但,她是怎么到医院的呢? 吱呀—— 苏音打开病房古旧的门时无比惊讶的发现额头上还打着绷带的室友已经恢复了意识并且坐了起来,只是神情有些怔忪迷蒙,见了她也不知道打招呼。这情状让本来就内心惶恐不安的苏音更加不安,当即大叫出声:“小尹啊——” 尹滢转过头,看到自己尤其喜好大惊小怪的室友长着血盆大口,抱着一床棉被朝自己快步走来,不知她在恐惧什么。 “《阿伽门农》、《安提戈涅》、《麦克佩斯》,它们——”,苏同学在离尹滢两步远的地方稍作停留,意图不明的突然提问,“有什么共同特征?”神色诡异,像在求证什么恐怖的猜想。 “我怎么到医院的?”尹滢懒得揣摩这室友又在整什么幺蛾子,只想知道救命恩人是谁,顺便把挂号费医疗费什么的给人家结一下。 却见苏音抿着嘴,双唇一瘪,哭了!!! 哭了?!平日里以言谈攻击她为乐外带适当又不失风范的等她出糗的恶俗乐趣的苏大小姐,哭了啊!就因为她没回答那所谓的——共同特征? 手臂疼的厉害,尹滢咬着牙看着呜咽地一抽一抽的苏音,有点心力不济。这么个点儿,好在没什么别人,不知道以为她怎么了呢。 “小尹呐——!!!你……呜啊——,你真的不记得……不记得……了吗啊啊啊啊啊啊啊——”涕泪交加。“又不是……啊啊啊……言情剧啊啊,怎么能……失忆呢——” 失忆?!谁?!!! 尹滢在她嚎啕的碎碎念里捕捉到不得了的惊人信息,震惊之余不经感叹网文小言果然磨人心智使人迷惘,然后以不无幽怨的眼神看着自己跟前哭的万分投入,拒绝睁眼与她对视的苏音,淡定又不乏鄙视的说:“悲剧。” 嘎?! “最显著的共同特征是悲剧。当然,也都是外国的,都是历史剧,都是你没读过的外国悲情历史剧!” 呜哇声戛然而止,立竿见影的答题效果让门外随同前来,正拎着尹滢生活用品的谢宏玘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临场调节的力量。他此前只在周倞屾脸上体会过,今天有幸能再次体会一把他者的情绪跳跃,简直大开眼界了。 以至于他进门的时候,脸上噙着的笑都难以克制的得以保持,转念又觉得,人家都躺病床了这么笑着不太好,又硬生生咬了下嘴唇恢复了以往的严肃正直表情,对平静无比的伤患表以慰问道:“好些了吗?” 尹滢纵览了大队长的表情扭转,自知她室友惊天动地堪比琼瑶女主的哭腔已然完全暴露,认了命的不再试图搭理她,只礼貌回应:“没什么大碍。”只是手臂疼的很,头也确实顿顿的。看来有些脑洞还是不能乱开。 她这其实属于被害妄想,吧? 犹疑一阵,她又想到什么似的跟队长确认:“所以,是队长你仗义搭救对吧?”还事无巨细的做了善后工作。 队长随着尹滢的视线也看了看自己手里拎着的东西,“啊!其实——”开了口又想到什么似的欲言又止,话锋一转说:“医生说你这脚掌伤了,手臂得等明天CT室上班才能确诊。额角那儿有些擦伤,还有点轻微脑震荡,这几天出行要格外注意些!” 嗯,这么一听还有点严重的说。尹滢了然的点点头,然后以孔明讯王朗的严厉口吻对着已经平复下来的室友语重心长的说:“你刚刚哭的如此肝胆相照声声泣血我见尤哀,不会是怕我脑子不好了会殃及到你的个人前途吧?”她声色平和,“苏音小贼?!” 一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正在喉口,但见这小贼苏音抹了把脸,实诚的像村口二娃一样欺身到她床边,声情并茂的说:“怎么可能啊,我就是担心你好嘛!听到你晕倒了,我可是吓到腿都软了哇——,纯度浓度饱和度极高的心系于你的担忧啊,小尹同志!!!” 真是,要不是胳膊疼,真想捂住她的嘴。外人还在,就不能避避嫌正常一点保持保持适格女大学生该有的行为举止和精神风貌吗? “那个,费用是多少,我转帐给你吧。支付宝可以吗?”不能再和苏音言语纠缠,尹滢把交流对象转向门口的大队长。 分卷阅读14 可能还没能从两人的生动的言谈表达中缓过神来,队长硬朗俊逸的脸上竟然泛着诡异的红?黑和红的混合色是——嗯,棕红色! “不用,你这算工伤,队里给你报?” “我不是校队的成员,报不了的。” “报的了。”信誓旦旦的。 很不可信。 “明天我就让他们均摊你的医药费,外加出行陪护服务。保你满意。”笑得跟二娃一个德行,很容易被误解为是二娃的好朋友,狗蛋。 简直,太不可信了。 chapter 7 焉知非福,非福1 尹滢平生所厌之事有三,麻烦,被人麻烦,以及给人添麻烦。 这三件事的严重程度是逞指数递增的趋势被她排的序。 像现在这样,失去自理能力只能由自己的室友伙同着——不知正以什么立场而对她神色严厉行动强硬的——谢宏玘,把她夹挟到校医院外。就属于第三种情况。 两人具是一脸正色的看着被强制转移到室外的尹滢,女生因为单脚站立有些失衡,却一脸顽强声色俱厉的拒绝道:“我可以自己去上课。真不用人接送。” 苏音这厢不乐意了:“你可别掘了,要再摔一跤,我可真不知道怎么跟志衡姐交待了。”她可不想被一个172的大姐面对面解释由于自己的疏忽,把她宝贵的堂妹伤成了二级残?她会被一个来自身高压制的俯瞰眼神灼伤的好么! “是啊,你好歹是因为帮部里整理内务伤着了,我们总得上点心出点力聊表团体诚意啊!”谢宏玘也还心有余悸,想想看昨晚听闻篮球场里有人被铁架砸了,他就是再沉溺于他的詹姆斯的直播,也不免因为某人那不同寻常的,略微慌乱的声色败掉兴致。 严重事件,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严重事件本来是她苏音的分内之事,严重事件本来是他谢宏玘的前女友早该完成的分内之事。 却让尹滢兜了底受了灾,这俩人之所以这么热心帮助尹同学,其实是良心不安而不是互通友爱。在二人面前势微的尹滢别无他法,郑重的看了一眼推着自行车的一名有过一面之缘的师弟表达了自己无力解脱他的歉意,而后在苏谢二人关切又热烈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师姐你下课了就打给我,随叫随到。”多实诚的小伙儿啊。 “不用了不用了。”文泰楼前的尹滢真是不自在极了,“你别听你们队长的,我真没什么事儿。行走完全没问题——”为证明自己所言其实,她特意笨拙的跺了跺那只绑着石膏打了绷带的右脚,“所以,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待会儿下课你就别过来了。” 完全不想再有下课及以后。 “啊?!”挺拔如劲竹的师弟面露难色,“谢老大可是特地嘱咐我要好好协助师姐你出行呢!” “没事没事,我行动还算利索,就不麻烦你了。” “可是——” “要是你们队长逼问你,你就说我有关系很好朋友照顾,谢谢他考虑这么周到。”尹滢实力劝退竹师弟,要彻底为他的精神解负:“我朋友很可靠,所以你们真的不用特地费时费力大费周章接送我。如果谢队长真的唯你是问的话,你就说,你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师姐朋友也不喜欢外人插手她的事。他要是不信,让他尽管找我对峙!” 语毕但见这小师弟一脸讶议,回过味儿后孩子不免惆怅的问道:“师姐,我,真就这么没用?” 尹滢再次习惯性的抬手腕想看看时间,她那肿胀的右臂生生让她了解到为什么大家这么谨小慎微唯恐她病情恶化。 毕竟这伤势确实是有些严重。 意识到快要敲预备铃了,她不打算和这小孩儿继续讨论个人能力限度以及自我效能的话题,只义正言辞的吩咐:“对我而言,你大概是发挥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了。”语罢她又觉得这么说很不仁道于是又淡定的补充:“你们上午还有练习吧,快点过去吧,打球不才是你施展才能与智慧的正事儿嘛。” 呼—— 好歹招呼完了这一大清早的一众麻烦事儿,上课却又遇到了她难以克服的困难,就尹滢那肿的像大力水手前臂似的胳膊,别说记笔记了,就是动一动都扎心。左手无能,她有些筋疲力尽的看着她的不准拍照留档的安全研究的晓红老师,心下有些后悔。 她可能真的不该贪图一点小利小惠,否则她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窘迫无助困顿无能呢? 贪小便宜吃大亏,她怎么能屡试不爽的屡教不改呢? 自诩诸事坦然的尹滢难免心生幽怨与悔恨。 好容易挨到11:35下课。尹滢在下课铃敲响后人头耸动的放学时刻平静的拿出了她的书——夏目漱石的《梦十夜》——鉴于这几日的诡异经历,她觉得不该再看悬疑惊悚,有失风雅。 等到将近十二点,她估摸着大部队们已经大风过境不再人多嘴杂了,这才拖着自己残破的右脚和右臂缓慢的出了教学楼 分卷阅读15 ,往食堂去。 尹滢从前多欣赏文泰楼跟希贤岭之间的这条S形夹道因势利导的构造啊,素净又庄持的柏油路虽然不宽阔但右有文泰一楼的玻璃长廊书韵悠悠左有岭上树木阴翳零零,简直是个散步的好条道。 然而腿脚不便的尹同学,多少有些怨邑的觉得咋就长的走不到头呢呢? 嘀——嘀——嘀—— 本来心情略有焦灼,加之身后的车在禁止鸣笛的教学区嚣张无比的嘎嘎咤鸣了几声,尹滢不无忧愤的轻叹一声,往里挪了挪,继续迈着心酸而艰辛的步伐往前走。 嘀——嘀——嘀——!!! 还走不下吗?小尹同学觉得或许这条夹道除了禁止鸣笛,还应该禁止通行,当然,指的是车辆。虽然无奈,她还是谨慎又有些艰难的单脚蹦跶一下跳到排水道上,心想着这下该直行无碍了吧? 却不想,嘀——嘀——嘀——?!!! 这莫非是要她往绿化带里让? 直觉让她怀疑身后的车很有可能是恶意找茬儿,不然就是车喇叭坏了?再不就是,要跟她问路? 自诩方向感还不错的尹滢早在两年半前报完到后的三个小时内就已经特地熟悉了这所占地三千亩的临湖大学的边边角角,大到东西南北四个大门及其通车状况,小到掩藏在留学生宿舍楼里的连正门都没有的国教学院办公楼。怀着日行一善也算是为自己早日康复积点福,思及此,她平静的转过头来准备为迷路的人指点迷津。 嗯?貌似不是校外人员,司机师傅看起来还有点眼熟,戴着副黑框眼镜神色清冷的也正看着她,还在车里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应该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人相识别五六秒之久尹滢认出来这位司机师傅不是别人正是戴了眼镜的周倞屾,竟由先前迷茫的神情转而成了难以理解的困惑。 仿佛见到他是件多么匪夷所思难以置信让人费解困惑的事?! “有个东西要送。”周倞屾两个小时前从他二哥(表的)单位借车时如是解释道。 一个小时前在逸夫楼旁的雪松下停车静候第四节课下课,十分钟前看到昨晚被他背去医院的昏厥人员亦即他所谓的‘要送的东西’行动拖沓举步维艰的出了教学楼往环湖宿舍楼走。 戴着顶浅灰色渔夫帽,绷带还是露了边角出来。被包扎了的硕大脚掌罩着一次性鞋套,大概是为方便之故穿了秋款呢绒长裙和宽松米白毛衣,条纹书包看起来沉甸甸的,还真是喜欢负重前行呢! 他忽然想到她拎着购物袋不肯放下那次,她的防备又警觉的面孔。 和现在简直如出一辙。 一副不屈不挠仿佛要负隅顽抗的样子,不知道是要对谁。 于是两分钟前的恻隐之心,突然在把车停到女生跟前并打开副驾车门的此时此刻,化为了一股隐忍克制的不耐烦。 “你自己,上得来吗?” 他眉头耸动的幅度小而迅捷。尹滢根本察觉不到。但是能感觉得到他的情绪——事出有因的不悦情绪——声色沉郁,看着她的时候很是无奈般微偏着头,见她不答话于是嗤笑一下不耐的扶了扶额。 “有什么事吗?”她忍了一上午觉得还是有必要去市医院看看被校医院诊骨科大夫确无大碍的右臂,她很饿所以还是吃过饭再去也不迟,况且正午时分民族大道一定堵得让人窒息。下午没课,她并不着急。以上是尹滢礼貌性的问过周倞屾后的一系列内心活动。 尹滢的确不喜麻烦人,但仅限于诚心助她的人。关于她不想欠的人情,她其实并不会很在意。而之所以会开口询问,沉默以待有时候代表一种怯却、一种退让、一种不战自败的迷茫,尤其在你的对手气势雄浑,盛气凌人。 所以,她的反问是出于礼貌,也仅仅出于礼貌。 “咱们校医院的误诊率高的惊人,并且有逐年上升的趋势。保险起见去省军区总院确诊一下比较妥当。你室友下午有课不能陪你让我务必对你严阵以待负责到底,否则要我吃不了兜着走让我好看?” 对手似乎也感受到尹滢语气中的疏离与搪塞,调整了语态解释此番举动。原来是苏音这不让人省心的斯敦促所致。 可盛气凌人骄矜自傲如你,为什么不拒绝她的无礼要求呢!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不是吗。尹滢心中悲苦难解。 “我本人也的确很在意,不太放心你的情况。所以——” 所以?! 尹滢听闻有人说在意她的伤势第一反应自然是有些意外,而后觉得,这副队长真是负责的过了头让她觉得受之有愧了都。她自己失误遭了点嗑碰,反倒让本来不熟的大伙平白无故摊上麻烦,简直太让她汗颜了。 这件事本该由她自己小事化了悄悄解决就了,却不想,惊动了最不该惊动的人。 战娍谢宏玘分手事件已经让她清楚的认识到,自己莫名其妙成了被攻击对象绝对不是因为大小姐想练练拳脚才无意间找到了名不见经传的她头上,究竟是谁在祸水东引,单凭跟她八杆子搭不上边的周少爷 分卷阅读16 突然出现在她们那堂高数课上,其嫌疑人的身份就已经不证自明了。 可究竟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针对她呢? 她甚至都不认识他们啊!!! 两个只存在于校园论坛和寝室卧谈中的牛人。 “我这假也请了,车也开了,你不配合可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无事献殷勤,事必有因。如果仅仅是少爷一个一时兴起的恶作剧。那她可真是倒了血霉了。 “其实,我一直很困惑——”她的表情也的确是很困惑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就算积极调动情绪想要建立正常对话气氛的周倞屾也不免被女生这声色当中的犹疑妄忖弄得有些语塞,于是只能看着她点着头,示意她发问。 “我,得罪过你?”她问的其实很平静,但因为主谓之间停顿突兀,让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拘谨慎重,仿佛一个自知出言不逊的老臣顶着会触怒圣上的风险所表现的恭谨谦卑。 驾驶座上的圣上闻声果然一愣,偏着的头稍微往后挪了挪又把本就明亮的双眸睁大些,隔着眼镜都想表达一种目瞪的惊讶来给尹滢看。 “哈——,你怎么?” 果然是在暗自与他较着劲。周倞屾端着身子调整了目光到车前定了定神似的沉默了片刻,然后双手握在大切诺基的方向盘上,平静的说:“事实表明,急功近利和墨守成规的假定总能胜过长远考虑和周密分析,否则历史上不会出现那么多衰败的王朝,于是历史也难以前进。” 他的声色很从容,说出的话尹滢听来耳熟。但依旧不明就里,直觉让她觉得这人不是在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给她设置新的困惑。 而再度转过头来的周同学果然不负所望的给了她一个——丫果然驽钝——的轻佻耸眉,“法律不是信任的产物,如果充分信任,这世界是不需要法律的,同理与一切规则、规范、原则以及决策程序。国家交往就是机制协调的结果!” 这个!??!!! “还没意会过来啊?”复述的人已经失去耐性,“我有点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你写的啦!”相当不善意的对尹滢憋着嘴,摇着脑袋,好像人孩子是一路蒙骗进了他们C大似的。 “你——”震惊已经为时晚矣,尹滢惊惑的是:“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西方国关理论研究,结课论文她写的米尔斯海默进攻性现实主义理论的相关阐释与应用,一字一句呕心沥血的绝对原创,除了她自己和老师,是不该被任何无关人员知晓的。 “我给老师修电脑的时候被一个彪悍的论文题目吸引了,然后顺便记住了作者叠词一样的姓名,再然后,你知道的——”说话的人耸耸肩,一副如你所知的样子。 她知道什么啊? 尹滢看似平静的点点头,淡定思考的外表下,翻腾奔涌的内心不比被苏音的夺命歌喉刺激之后好多少。她努力回忆着,期末写论文,《只有生存者最适合生存》or《履行它就是为了证明它无法履行》这两个标题是如何苏音不含任何专业性思考的建议下,她受到蛊惑于是选了后者。 当时就觉得或许还是应该用朴素规范的论文题比较妥当,毕竟不是写时事评论或者解读国际动态,这么招摇又情绪十足的标题真的太不克制太过放纵了。 然而竟然得了很高的分数,实在意外。 然而,竟然会被他恰巧看到,这简直不是意外,而是意外事故了。 “后来被战娍逼问拒绝她的理由,我就直接说了你的名字咯。”很无关紧要的语气,他说话的时候是全神贯注的盯着一语不发的尹滢的, “反正是不认识的人,也不会有人知道。随便说说搪塞过去应该无所谓吧。喜欢的人的名字,什么的——”然后看到女生终于挑了眉,回视他,平缓的呼吸,平静的眨眼。然后又平和的朝他,点了点头? “我也很惊讶——”他的嘴角难得一瘪地以致歉意,“她竟然会不辞劳苦到亲自找到你并有意单挑,所以,抱歉。” 比起刚刚的不耐与不屑,这个歉,实在是诚恳之至笃信明辨了啊! 可,搪塞拒绝,你直接拿谢二哥当挡箭牌就妥妥的说得通讲得明,干什么要提她。虽然心下有些气恼,尹同学自知不该再在这些细节性问题上多作纠缠,否则难免有故意附会惹他注意之嫌。 况且既然事已至此,她也难得坦荡了,审时度势考量了片刻,尹同学却之不恭的也就乖乖上了车。 毕竟,她伤的真的不轻。 开车的人也好歹安下心来,急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只在心里咋叹。得亏哥们儿记性好,逻辑推理能力强,临场发挥完成度高。否则—— 周倞屾轻轻叹气,他这真假参半的解释,真就圆不了个慌了还。 chapter 8 焉知非福,非福2 “你这胳膊——”面容冷峻,神色清寂的男医生推了推眼镜,“昨天撞的。干什么拖到今天?” 分卷阅读17 “本来以为没事的,结果发现有点肿。” 医生先生闻言不置可否的挑挑眉。 在审视了尹滢红肿如同大力水手臂膀的伤肢后,这医生以毫无笑意的冷清语气说:“无论是多要紧的事,也不必要这样螳臂当车啊。”转过头看了一眼周倞屾,不知是在苛责还是只是为了缓解气氛:“当肉盾的明明有更合适的人!” 被意指的‘合适人选’闻声只白了他一眼,表示无语。 嗯——,好吧,尹滢觉出味儿了,这两人关系不一般。 医生先生确诊的口吻严肃的很:“红,是由于炎症病灶内充血所致,初期由于动脉性充血,局部氧合血红蛋白增多,故呈鲜红色。随着炎症的发展,血流缓慢、淤血和停滞,局部组织含还原血红蛋白增多,故呈暗红色。肿则是由于渗出物,特别是炎性水肿所致。慢性炎症时,组织和细胞的增生也可引起局部肿胀。” 所,所以呢?虽然点着头,伤患尹滢并不太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医生先生意识到自己的言辞可能过于严肃与专业,于是停顿一下看着面前的女生语气平和的问:“有无高血压、血栓症、胃与十二指肠溃疡、精神病、电解质代谢异常、心肌梗塞、内脏手术、青光眼等情形。” 但见女生闻声反应一下,继而自信笃定的摇摇头。 “有无糖尿病、骨质疏松症、肝硬化、肾功能不良、甲状腺功能低下等既往病历?” 突然听到这么多绝对跟自身联系不上的病理词汇,绕是尹同学内心强健也觉得这医生莫非是在耍宝炫技,她伤的地方可是胳膊啊,关肝肾什么事。但抬头却见男医生面色平静的等着她作答,没有任何开玩笑的迹象,只配合着讪讪摇了摇头。 “那么,结核病、急性细菌性或病毒性感染呢?有感染过吗?”医生拿出一张药物清单,看来是准备给她下药了。 病毒性感染!被问的尹滢终于纳了闷儿,她只是胳膊有些肿,想消肿止痛而已,突然被问及这么多严重病症,实在有些吃不消。 察觉到她的犹疑,男医生抬起头来推推眼镜适当解释道:“因为就医不及时,手臂伤情无法冷敷消肿,虽然没有骨裂、骨折、扭伤等情况,但机体因撞击导致的瘀血炎症也不小,所以打算对你采取热敷外加腱鞘内注射地塞米松,而地塞米松注射液对肾上腺皮质激素类药物有过敏史患者禁用。也就是说如果存在刚刚所说的第一序列病症的是不能使用的,若存在第二序列病症则需谨慎使用,出现过第三序列病症的,需要对你进行抗感染治疗后在使用。” 还真是相当严格的治疗计划啊。尹滢了然的点点头刚要开口回答,就听到身后的周倞屾不嫌事大的说:“最怕跟你们这种冥顽不化的医生说话,一股脑的甩这么多炎症出来,我还以为她这回是要凶多吉少了呢?”说完还不忘朝回过头来的尹滢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惊恐神情,“吓得我大气都没敢出一声!”不知话里是三分真还是七分假。 “你管严谨唯实叫冥顽不化我无话可说,但凶多吉少是不是有点口不择言了呢?”医生遇着揶揄只挑挑眉,不置可否的反问后并没有给尹周二人开口的机会,只速速写完问诊单却交给了周倞屾,“这几天忌食酒精、淀粉类及咸食,注意创口清洁以防感染,尽量活动手臂保持血液畅通,最后,多喝牛奶补足钙质。”话,当然也是对着周倞屾说的。 额,听完医嘱的尹滢此时此刻,除了表示无可奈何的感谢与难以抑制的困扰外,其实也说不出话来了。 “所以,总的来说只要打完消炎针拿些消炎药,做好后期的饮食监督和炎症管理工作,她这胳膊算是没什么大碍的对吧?肖医生?”而听完医嘱的周倞屾似乎很爱说话。 一直声色平和不苟言笑的医生先生在听闻这自然而然的询问后,相当不自然的沉下脸来(很细微,毕竟从一进门起这人几乎都是沉着脸的),“看来你的脚踝是好透了,还是说你真打算放弃这回的冬季赛了啊!”伴随着清嗤一声,尹滢看到那张平静沉和的脸上竟然露出与面部表情极为不搭的微笑。 给人一种喜怒无常的亚兹忽然勾唇冶笑的精神分裂之感。 真是让人匪夷所思的情绪转变,临出门,尹滢有些后知后觉的惊厥回头,于是看到医生先生办公桌上的铭牌上赫赫写着——骨科主任:肖严——六个重如泰山的华文楷体初号大字。 “医学博士都说没事了,那应该是真的没什么问题了吧!”上车后,看一眼副驾上的女生以及她已经被热敷和注射过抗炎药的右臂,周倞屾情绪良好的对尹滢说。 后者却表现得相当平静。 平静的让他有些心虚。 他原本因为拒绝战娍不合时宜及情理的表白导致的她出走,需要自行处理因为这出走而遗留的诸多琐事。马上入冬,训练计划要调整,时间表要对照大家的课表整理出最合理的排练安排;篮球馆东区的篮筐因为李旭灌篮太激动被掰掉,向校后勤部申报检修需要校社联开具的公损证明;社团推优的名额只下来了三个,如何决定内部评优程序他还 分卷阅读18 没来得及和谢宏玘商量。 这么多当务之急,他当然地忘记了整理杂物室的事。因为要给冬季运动会提供公共物资,校学生会外联拉赞助失败才想出了的所谓开源节流物尽其用的损招儿。对外声称要统计各部的既存器材,让大家做好盘查。对内则叮嘱着让他们做好安排,全副回收。 周倞屾作为校学生会组织部部长,兼校篮球队副队长,在器材整理再利用这件事上,刚好内外兼修了。 他无意从篮球场杂物室经过时见到里面的人手脚并用着翻箱倒柜的忙活,直觉得困惑不已于她竟然会出现在篮球馆,到听闻一声顿重的撞击声从屋子里传出来,眼见被大货架压着的人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是的啊,明天要交表来着。 “那个,方便的话把你支付宝账号发给我,医药费我转账给你。”那张物资清单细致到连小小的乒乓球破损状况都不遗余力的加以记录,末尾还分别总结了一下有效器材和待修补器材以及报废器材们的具体数量,看来数学学的很好,“是127.3对吧?”不仅数学好,记忆力和洞察力似乎也不错,他明明都没让她看到医药单来着。 “不对!”车子出军区总医院大门后并没有按照预想穿过马路往光谷方向去,而是顺着武珞路往中山路方向直走,“沾我小舅舅的光,亲属看病有30%的优惠政策所以——”完全是和学校背道而驰的方向,不知开着车的人是何用意。 尹滢迅速在脑海里换算一下。“好的,89块一毛一。那么你的——”支付宝账号是? “大家凑得两百块愣是余下一大半还多。”却被开着车目不斜视的人直接打断迅疾回应,男生以有些侥幸的和畅声色不无余庆的声色说着,没有在意尹滢的问题。 广埠屯的交通状况还是一如既往的繁杂且拥堵。从创意城出来的人一波接一波,红绿灯频繁跳动。周倞屾不得不停车静候。 被打断询问的尹滢几不可察的皱了眉头。她觉得一下子牵扯到这么多人,因为她,实在是种不必要的麻烦,对于她自己,以及因撞击事件而被波及到的无辜众人们。 今天之后她会好好让苏音量力而行,能做得了这经理大小姐想抛头颅洒热血都可以,至于让她也鼎力相助这种事,尹滢自认只是个才能不及中人的小角色,真的耗不起。 抑突的沉默在周倞屾接过一个电话后被打破。开口的当然是尹滢:“你还是先忙你的事吧,我在宝通寺下车,搭538能直接到学校北门。抱歉,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她听到他在电话里说现在就过去,觉得托辞下车的时机正好,于是开口有些仓促。说完见开车的人完全没反应,只得示意性的又说了声:“谢谢!”仿佛很迫切。 抱歉,谢谢?这是什么鬼问候,“不麻烦,反正也是顺路。”周倞屾依旧目不斜视,声色虽然平静无澜,脚底却倏的发力,把油门当出气筒一样使劲一踩。感觉到身边的人紧张的一僵,身体受惯性所致倾靠在椅背上,男生静静敛了敛黑框眼镜后的清寂眉目。 如果校园生活是如苏音所说的,上课学习为辅,道听途说主,穷尽学生生涯刺探有趣校园情报为己任,发挥全部精力挖掘各院娱乐周边为信条,外加隔三岔五整出一点正常人绝对不会触发的,不大不小的,不违反学生守则的,非常规乱子。才是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的至上典范。 那么,拖着一条残破的腿,抬着一只红肿不堪的臂膀的尹滢,在质疑了周倞屾‘咱们这是要去哪儿?’之后,但见少爷脸上一副——还能卖了你——的调笑。她终于承认,自己或许真的是正在经历苏音所谓的,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 导致她提出质疑的恐怖事件不是别的,正是之前苏音所说的,周倞屾过硬的神秘后台确有其事。毕竟,谁没事开着车能往省军区大门进,而且还真进去了。 “这车是我二哥的,本来是要送到他单位。但刚刚来电话说出完外勤直接回家,所以只能给他送这儿了。”周倞屾看到一贯面色沉静不苟言笑的尹滢露出类似遭受劫持的惶惑表情,正好顺着她的忧虑解释一番,“正好吃过午饭,咱们再一起回学校。”继而表达自己所谓的‘顺路’所为何故。 吃午饭?咱们?! 尹滢有些难以消解他的语义,只能转过头,看向正踩了制动,也偏过头来拉手刹的人。好跟他以眼神交流确认一下,刚刚的话,或许是在开玩笑也不一定。 周倞屾停完车,看到尹滢以怀疑审度的目光盯着自己,满面的警惕与不信任让他忽然觉得很没意思。但面上仍旧温声蔼语跟她解释:“扛到现在,你还不饿?” 被问的人很有骨气的摇摇头,但大概是因为听到‘饿’这个敏感词汇,原本没觉得饿的尹滢的肚子竟然不受控制的咕噜一响,猝不及防响的一下,让尹滢后脊背噌的起了一层汗,她本想自我催眠说这人没注意到的。 “咕噜——”熄了火,发动机停止转动的封闭车厢内,阒静的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的档口,肚子里像蹲了个调皮的青蛙一样再次叱剌剌叫一声。 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分卷阅读19 。 “哈哈哈哈哈哈——”周倞屾可不就笑了,“你这也太那什么,口嫌体正直了吧!”外加不遗余力的调侃。 刚刚的败兴无趣瞬间一扫而空,男生很是给面子的轻启红唇笑得直抽抽。末了朝一声不吭的尹滢挑着眉劝慰道:“行了行了,我开玩笑的。我哥家可没饭吃要吃饭得到我姥爷家,咱这不年不节又空着个手,不好去蹭饭。” 说着下车给她开门,伸出手来要扶她下车,“可别指着我抱你,我反正是抱不动的。”义正言辞的告诫尹滢,大手却已经覆上她的左胳膊要把她往外领了。 面带笑意还是,虚情假意?真是让人真假莫辨。女生下车时想,陪不起陪不起。 这种级别的大神,十个她都不够被人当猴耍的直蹦跶的。 chapter 9 焉知非福,非福3 “你确定不让我送?”说话的人以近乎苛刻的工艺标准将刚换下的军装捋平摆正了挂到屋子侧边的排勾上,充分将齐整威严的肃穆军容发挥到极致。转过头来看向门口站着的人时,却是带着相当温厚的笑,“我看那孩子腿脚不利索呢,你确定要蹬着个自行车回学校?两个人?”硬朗凌厉的五官因为笑容的缘故倒也不那么拿人。 陈铭其实也是碰巧开窗通风才瞧见自己五个小时前借出的车已经停在楼下,里面正好坐着一双人,他从军区大院老式干部楼二楼窗边往下俯瞰,将将把两人的一举一动瞧得真真的。但看到他那形迹可疑的表弟不知搞什么鬼竟然从后备箱搬出那辆土拨鼠(MARMOT,27.6寸/650B自行车的始祖)时,一向沉稳老练的陈铭还是有些诧异的敛了敛眉目,心下暗叹,那小子竟然丧心病狂到给那辆土拨鼠加了副后座。 这要搁五年前,可不得要了他年轻表弟的宝贵生命。好好的山地车加什么后座,那不焚琴煮鹤暴殄天物呢嘛,打死不装——话是当年周倞屾自己口口声声声色俱全说出来的。 听出陈铭话里有话,周倞屾也坦然的很:“你多虑了,我可没打算拿它驮人。待会儿肯定是要打车回的。”他没想坐下,在玄关处稍作停留就打算走人的样子,“我借你车的事别跟我爸说啊!”末了警示性的提醒一声这比他大四岁的表哥。 “怎么,有情况?!”表哥清嗤一声,“你这个年纪,姨父是万不得以早恋为由从中阻挠的!”据他所知,周倞屾可不是个没谈过女朋友的善茬儿。 本以为他会立即矢口否认据理反驳,却不想男生只是站在一进屋就不愿挪步的玄关口,平静淡泊的兀自发笑。 他跟尹滢?呵! 周倞屾真想告诉他,想告诉一脸谙熟了然的陈铭,一个男生会主动去接近一个女生,有除了想和那个女生成为男女朋友以外的成千上万的诸多其他原因跟动机。他的原因与动机即在那成千上万个之中。 跟尹滢成为男女朋友? 男生无声的咧嘴笑笑,最终保持了不置可否的沉默。简直就是个笑话呀,在他看来。 况且他也隐约觉察到,她心有芥蒂,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平易近人,甚至有些生人勿近的意思。他要是现在对她说咱们交往吧或者我喜欢你,对方可能会比他本人更觉得事态荒唐不稽到让人发笑。 毕竟,突然而来的事,哪一件没有荒诞不经的理由。 PUMA或AJ的系列运动鞋、AKG耳机(BEATS更常见,苏音就有一个)、CASIO或SEIKO电子手表、BOILING或SWITCH滑板、SPALDING或WITESS篮球,NIKE的全运动系列产品—— 以及,尹滢静静端详着面前这辆看起来有些旧的MARMOT自行车,是叫土拨鼠吗,这辆车? 目前能想到的男生们喜闻乐见的物品及其品牌就这么多,而之所以能够知道这些,时尚狂人苏音当然功不可没——相信品牌的力量——CCTV7的国家品牌计划宣传语不知被她言传身教的念叨过多少次。但唯一受众,朴素勤俭的苦行僧(苏音所言,确有夸张)尹滢同学,从未想过要去切身感受那份宏伟壮观的力量,只秉承实用原则,所有用品物尽其用到如今。 名牌很好。但当然也贵。而她不喜欢也承担不起昂贵。 车身主轴上的漆印字母有轻微的刮痕,但单凭车身支架疏利大气的外形构造就知道这车绝非俗常。如果此刻有苏音在身旁,她一定会当即拿出手机实时百度一下这辆车的确切价格再以兴致盎然的激动神色普及给尹滢。继而在她惊讶的神情下由衷赞叹车主的雄伟气魄和铺张财力。 物质满足感真的那么刺激,以致让人奋不顾身? 女生挑挑眉,脸上有掩藏不了的寂落。正下午的时刻,秋气清爽,周遭绿植遍布,阳光澄澈丰沛,巨大枇杷树投下的浓密阴影里有鲜明的森森凉气。不知是桂花的富裕芳香中透出的甜,还是大枇杷树上盈熟果实溢出的清甜气味。 她仰起头,墨绿的枇杷叶密密实实挡着阳光,只有疏漏处透出 分卷阅读20 细微的斑驳光点。厚实沉静的树冠,以及压弯了枝的杏黄果子。满载时光流逝的丰盛印迹,随习习秋风招摇晃荡。 她走时,她也种一棵就好了。说不定,今也已亭亭如盖矣。 苦笑一下,尹滢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心知肚明重要的并不是树,而是种树的那个人。那之后的第三年她才在课本上看到归有光那篇通篇无华,唯独末尾让她记忆尤甚的《项脊轩志》——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大多数人,言说他人时清晰透彻头头是道,常常令人信服却难以使人感动,只有讲起自己,哪怕只言片语三五短句,藏着掖着也掩不住的真情实感才叫人动容。尹滢想,让她印象深刻的大概也正是归有光那点题外话一样,与全文主题毫无关联的,悼念亡妻昔人不复的浅薄思念。 别人的,她自己却没有的,无往思念。 裹挟馨香的风起时,女生端正脑袋,收回视线,并在看到不远处从单元楼朝这边走来的人时,恢复以往的平和神色。 “怎么,想吃?”周倞屾笑得很自然,站定在那辆土拨鼠旁,微微扬头看着那棵被尹滢端望了好一会儿的枇杷树不无揶揄的说:“眼巴巴瞅半天,要不是腿脚不利索早动手了吧?”他很高,尹滢坐在花坛上,得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浓荫不化。林间有不知名的杂鸟尖利凄鸣。 荫外青阳明耀,他背着那清光微微低头也看着她,笑得熟络又亲近,仿佛跟她交往已深,没有半点不适的在伴以关怀。 真是个好看的人啊,尹滢由衷在心底咋叹。精俏眉目,挺拔长身,活脱脱就是浪漫古言里丰神俊朗英彦毕集的千金公子呢。 如果她愿意妥协自欺,这会是一个史诗级的暧昧及日后向人吹嘘自擂的绝佳对象——品相良好,家境优渥,举止风雅,德馨双修——他摆明了是在搭讪你,对你有意,苏音也都几次三番给她灌过迷魂汤了。只要她愿意铤而走险的话。 一定会有某个结果的。 “如果是因为之前战娍那件事情惹的麻烦让你觉得抱歉所以特地关照我的话,嗯——”深思熟虑般,“事情都已经解决以及解释清楚了,我决定原谅你的无心之举。所以,请不必再为我费心了。”她郑重其事的说着。 但一定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非常感谢你之前给予的所有帮助。不过请真的不必再耗时耗力搭理我。”相当严阵以待的态势,她缓缓说着,很像是在念什么攸关生死的陈情状,“即时即刻起。”四下除了他俩别无它人,除了几百米以外的训练场有依稀可闻的喊号子的声音和偶而的鸟鸣,寂静无声。 她看着他,确定他都听清并且听懂了,她的话。 一列猛士军用越野车队毫无征兆着隆隆驶过时,站着的周倞屾似乎说了什么。嘈杂的汽车轰鸣声太大,尹滢没有听清。只看着他眸色清亮,一副若有所思讳莫如深的神情。 等到最后一辆车子也驶离、走远。 尹滢才终于听到他说:“你倒是想的美!” 径自走过来,单手把她从花坛边沿捞起,男生有些恨恨的说:“加上上回,你可是欠我好几顿饭呢!即时即刻起退避三舍?那我这岂不是吃力不讨好亏大发了!”扶着土拨鼠的人摆正车身,对身边满腹犹疑踌躇不动的人傲娇地扬扬头,示意她坐到后座上去。 细细斟酌片刻,“好的,你选好时间地点,我请。”女生却神情肃穆,相当诚恳的对着他作出承诺。并不打算按要求行事地拢了拢背包肩带,准备提步转身,自行离开。 周倞屾兀自轻哼一声,然后对着神色清寂的尹滢笑得温文尔雅。 “友情提示,现在可是快四点了,不赶紧在晚高峰前打车回学校,民族大道绝对有本事让你叹人生之多艰。另外,你一个人在这儿瞎溜达,要是被当成可疑人员抓起来,可别怪我送佛不送到西有意害你。而且肖严让你活动的是胳膊,别到时候把腿再活动出个什么毛病,我可担待不起。”话说的云淡风轻的于情于理都无懈可击。 尹滢不是个喜好逞能,不自量力的人。知难而退是她深以为信的为人准则。 听完第一条提示时就已经把徒步出军区大院的想法作罢的尹同学,在等周倞屾语毕看着她时,别无他言,只心悦诚服的郑重致歉又致谢:“真的很抱歉这么麻烦你。可以的话就请快点出发吧,时间不早了。谢谢。” 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女生诚恳朴素的催促语气和彬彬有礼的谢意,让周倞屾忽然有种自己是个黄包车夫在被人提醒快点出发的错觉。 搞什么鬼呢?她在。这让人琢磨不透的抱歉跟谢谢。 不明所以的摇摇脑袋,等后座的人坐好后,男生奋力一蹬脚踏板,俩人儿便堪堪出了树荫。秋阳灿灿照在他们身上,鲜亮无度。 车子缓缓移动,并慢慢消失在干部楼前的条道尽头。等到彻底看不见他们的身影,陈铭才收了视线,带着笑转身,以不大不小的低喃口吻自言自语道:“嘴那么硬不还是载了人!” 分卷阅读21 而窗外秋阳尚暖,馥香流溢,天高云轻,佳期将近。 chapter 10 良辰美景1 苏音下课前收到尹滢的短信——下课来一下校医院!——相当简单明了的几个字,那个感叹号打的有些微妙。让心理线本就多于旁人的苏音自然而然有了几分忌惮,一时间她不仅想到了樱满集还瞬间脑补了她家小尹装上艾尔克利的机械臂的情形,使劲摇摇脑袋,她在心里默念千万别是下午去医院查出什么不好的情况啊! 秒回的短信没有收到尹滢的回复,让心怀忐忑的苏音心里更加没底,一下课就直奔校医院。 她今天早上见着那手臂可还好着呢,没什么大问题的样子,怎么去了趟省军区医院就恶化了呢?蹬了辆小黄车骑得飞快,苏音边匆忙赶路边心里犯着嘀咕,并事实上在脑海里把尹滢发短信的缘由定性为她伤势惨重需要同自己好好商量一下后事的严重情形。 等进了校医院的病房,但见自己平日沉静平和的室友依旧是一副恬静安详的模样,并没有预想中的死生契阔要跟她兴师讨伐的凝重忧惶,苏音愣在门口,久久无法挪动因骑车而酸痛顿重的双腿。 “看着我干嘛?”病床侧沿的尹滢以为这苏姑娘会夸张的说点什么,“不会又要我帮你做录入吧?”不说话的苏音,肯定是异常的,这点毋庸置疑。 “你没事?!”苏音好像有些生气。 因为她没事?瞧见她脸色不太好,尹滢想她肯定是国际金融课又被虐了,所以才语出愠怒。看了看自己确无大碍胳膊,她朝苏音点点头,“嗯,医生说就是有点炎症,已经打过针拿了消炎药。没什么大问题的。” “那你还吓我!” 吓她?尹滢端正目光,平静的盯着卸下心防的她的生龙活虎的室友。 “好好的搞这么严肃,平常打字都不用标点的人,突然用什么感叹号啊!”说着,迈开腿往尹滢身边走,“把我惊了不小的一吓!后半堂课愣是没心思听,下了课就往这儿赶,骑着自行车险些要超速啊!你说说,我要是——”声音开始出现缓和与松弛时,苏音发现一直默不作声看着她的尹滢微微偏一下脑袋,露出了‘你尽管说,我认真听着呢’的似笑非笑的可怕神情。 许多年后,面对行刑队,雷奥良诺.布恩地亚上校会回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看着尹滢的笑,苏音脑海里忽然回闪起这段的话来。 “你拜托周倞屾带我去医院的?” “也没有拜托,就——” “你给他我的课表了?” “是他找我要的,说是——” “你让他对我负责否则让他好看?” “我说的让他对你负责否——”(⊙o⊙)负责?什么鬼,问的太快她都来不及思考了,“这话我可没说,你从哪儿听来的,危言耸听,绝对的危言耸听!”她就是听周倞屾说要做新的训练时间表和值勤排班,需要大家的课表以便对照课余时间做安排。至于周大佬带她家小尹去医院的事,她也是担心尹滢的午饭和午休问题,特地问了负责接送她的马笠嘉才意外得知的——“我看是副队亲自接的师姐,开着辆普拉多就没好意思再去凑热闹”——本来想着要等妞回来好好问问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间被老三谦恭以待豪车接送了呢? 简直是惊悍人心的消息啊。 不成想,她还没问什么呢,反倒被人先发制人的训问了! (︶^︶)不甘心,“我可是半点闲话没说,知道他带你去医院我也还纳闷这日理万机的人咋有闲功夫搭理你了呢?” 求生欲,充斥满整间病房的求生欲,尹滢看着苏音一脸的乖巧纯良模样,那种再逼问一句就会以死明志的清醒决绝啊,可真是生动极了。 “我知道。” (⊙o⊙)?她知道什么?这突然温和的语调,怎么总觉得跟不上这妞的话头儿了,“周倞屾怎么你了吗?”肯定是被那位老哥刺激了,否则平和善良的小尹怎么舍得这么严厉的质问她。 “没。”谁都没有怎么我。是我自己夷人千虑,正中下怀了而已,“你能把我拉进他们篮球队的微信群吧?”那就刚好以其人之道还给其人吧。 当天的晚些时候周倞屾收到一个名叫Ursus arctos的陌生人发来的127.3元红包,配了简短一句话——这几天谢谢你了,请把分摊的钱还给大家吧——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发的。 他看着系统‘该用户与群成员都不是好友,谨防诈骗’的提示字样,觉得莫名有些搞笑。 等他要去确认Ursus arctos的用户信息时,这人居然已经迅速退了群。而群内聊天信息显示上,拉她进群的人,正是苏音。 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周倞屾点开了红包。能把一堆废物整理的井井有条规整有致的人,你必须承认她肯定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并且已经意识到所谓的均摊医药费不过是他的临时搪塞。否则,她肯定会不拘小节而不 分卷阅读22 会不识趣到拐着弯的也要把钱再还给他。 深吸一口气,男生有些漠然的想,他果然还是受不了别人的斤斤计较。尤其在这种小钱上的故作聪明顾命清高的斤斤计较。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尹滢已经因为发出去的红包被接收而稍微松了口气的在整理自己的床铺,她觉得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等到过几天脚踝稍好些可以爬上宿舍床铺的竖梯,她就能不作任何留恋的卷铺盖远离校医院的普通病房,并发誓再也不会重蹈覆辙委身在此。 美好愿景所致,尹滢接通电话时也难免心情好转,一派随和闲适,“我想好了,明天中午吃食堂。你请!”却在听完一声指令式的告知后觉得头皮发麻。 “我的支付宝账号就是这个手机号,我专门给过你。”就在那堂无比随常安稳的高数课上。 低淳男声从手机听筒传出来,有点失真。尹滢拿着她的手机,左手掌心的痛感依旧鲜明,她闻声有些泄气的垂下脑袋,一号病房里两个床位只有她一个人。苏音十三分钟回的宿舍,留下一盒皇冠的香草布丁以及黑森林慕斯放床边的储物柜上。说是怕她晚上饿。 “这回能劳烦存一下吗?”她看着那些她并不喜欢的甜腻糕点有些出神,“撩完就跑的棕熊小姐!” 尹滢八岁时曾收到过一件现在想来还倍觉震撼的礼物,一架门德尔松90AA钢琴,黑胡桃木琴身在灯光下有典雅沉静的哑光,像她二叔家的黑陶茶具一样的暗哑清光。只不过它的要更中正大气。当时的尹滢并不知道那是价值四万元的昂贵物品也从没有想过要学弹钢琴的念头,只是单纯为那架钢琴作为一个器件本身所流溢的温愈气质所着迷。 却在隔日不知所踪,那架突然出现的门德尔松。 她怀着惊悸又期待的心下学回家,非常不满的问妈妈琴去哪儿了,然后被告知让爸爸送走了。说是没地方放,也没什么用处。 尹滢为此大哭一场。原本沉默的父母也因为她的哭闹大吵了一架。 她哭累了停歇时,父母仍然在激烈的与彼此辩驳,内容涉及爸爸的工资以及许多与钢琴毫无关联的琐事。尹滢在一股怅然若失的巨大愁怨中沉默了好一阵儿,选择了与妈妈为伍,说着讨厌爸爸。 每一件不劳而获的东西,都有它不可言明的隐情。 她那时还太小,根本不懂也不想懂,克制隐忍对日常生活的重要意义,什么都想要的人,会什么都得不到。 爸爸不久后拿着一把民谣吉他送给她时,那种欣喜过望的喜悦情绪瞬间将那架钢琴带给她的伤心遗憾顷刻填补。小孩子真是容易被取悦被安慰,前提是让她先接受某种痛心的无望。 退而求其次是人类生存的本能。可尹滢想,她对她的失望,大约就是是从那时开始的。 在誓死抗争和妥协折中时,她总懦弱的选择后者。 “你想吃哪个食堂?”看着苏音给她准备的夜宵,尹滢忽然有些难过,但失落情绪转瞬即逝,她想,上回她生病自己不也是鞍前马后的奔走忙碌,付出良多劳苦,现在受她一报,不算什么的。 这不是什么过分的求取,是很理所当然无需挂碍的,不必给它赋予什么深刻的意义。也无需感动不已。 “就你平时吃哪个就哪个咯!” 那么他呢?他的贸然举动,究竟匿藏着什么隐情。是不是也同样无需感动不必期待呢? 隔天清早,尹滢早早起床,提前半个小时往教学楼去,途经梅教时恰巧被骑着车往校医院去的李旭(掰断篮筐的那位伟人)撞见。 “啊!是尹滢吧,我这正要去校医院接你呢!我李旭。”对方率先认出她来。 突然有人朝自己喊,尹滢不免疑惑,但看到他骑的土拨鼠后当即明白过来,“不用了,还有几步路,我自己走就行。刚好也能活动一下腿脚。” 跟之前精干可爱的竹师弟马笠嘉不同,这位小李身量高大穿一身鲜艳的白蓝红阿迪运动套装站在她跟前,扶着那辆土拨鼠,有些严肃的审视了她一番,思索片刻后,也不执意要让她上车,只默默点点头。 竹师弟和小李哥,这俩一个是谢宏玘的副手,另一个,尹滢再次扫视一下那辆土拨鼠,知道这人肯定是周倞屾派来的。 眼看李旭没之前那位那么难缠认死理,自认省了些唇舌的尹滢朝他点了点心下安生,准备提步走时,却被他眼疾手快抓了臂膀给恰恰止住。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盒350毫升的光明鲜奶和一块仟吉芝士三明治? “师兄说务必监督你吃完喝完,包装袋和牛奶盒带回去给他过目!” 把东西放到她手中的男生在她一脸费解的神情中,看了一眼食物又看一眼有些呆愣的人,眨着他流光四溢的桃花眼点着头示意尹滢,可以开吃了。 “边走边吃,还是我载着你?” 随你说话就是了的成竹在胸的表情,一大清早看着就让尹滢有些恼火。 他为什么要广而告之的让这么多人都知悉,有这么个被砸的尹滢,受他照顾被 分卷阅读23 他体护,造成一种两人关系不菲让人误会的无中生有的奇怪情境呢? 她也想将此归结为他出于同学友爱才给予的互助帮协,但,没见过这么帮协扶持的吧?监督吃早餐这种事,尹滢看着手里的东西,抿抿嘴闭起双眼微蹙了下眉,“替我谢谢他的好意,不过我已经吃过了。你要是还没吃早饭的话,就拿着吧。”再抬头时,她的面色静默的有些凌厉,她是真的有些受不了这种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桥段了。 “这么早,食堂都还没开张。你确定已经吃过早点了?”李旭不愧是周倞屾选的得力助手,在唯命必达这一点上,简直如出一辙的固执。他也平静看着尹滢,没有要接过递来的牛奶和三明治的打算。 “我室友怕我行动不便,昨晚就买了蛋糕和布丁让我今早吃,所以出门前就已经吃过了。你要是还没吃早饭的话,不妨拿着吧。免得浪费了可惜。” 话已经说的再清楚不过。 尹滢不想浪费时间按和他继续口舌相绊,直接把东西放到自行车后座上——昨天因为坐在上面没有着力点,她只能抓着座位架的细巧铁杆,用力过大,指甲壳陷进掌心里头,现在还有三个不太明显的月形剜痕。 真是自讨苦吃。 所以她才不喜欢坐陌生人的自行车。不喜欢突如其来的无关牵扯。 chapter 11 良辰美景2 和周倞屾约在随园一楼门口碰头。 为防止人多没有桌位,尹滢在第二节课下课后的大课间特地打了预定电话,然后被告知外间的桌位已经满员,只剩几个包间还空着,欲订从速。 餐位费大包80一间,小包60。 每月按计划有效使用生活费的尹滢在考量了未来五天自己的吃穿用度以及医药费等额外支出后谨慎的拒绝了餐厅前台‘在校生消费满三百元可凭校园一卡通享九折优惠’的微薄利诱,决定到时再见机行事。 万一放学后人不是很多正好有空位呢? 等到真正到了午饭时间,行动缓慢的尹滢在前往食堂的大部队末尾蹒跚向前的过程中警醒的意识到,根本没那么多万一,尤其在食堂这种普渡众生的地方。 C大的食堂颇具文学气息,早在入学的当天中午首次站在离她们宿舍一个篮球场之隔的随园大楼前,看到临路的红赤赤两个‘随园’大字,涉猎甚广的尹滢当即便知,这楼的名字铁定是借鉴了袁枚的《随园食单》。于是在听闻室友苏音说‘随园谐音随缘诶!可以叫情人餐厅的嘛!’,她也没有出言道破,只觉得因为这个名字,它在她心目中就是全C大十来个食堂兼餐厅中,妥妥排名第一的头号种子食堂。 但这个美好的排位却在她初次体验过随园的就餐详情后有些受损,倒不是因为菜品食味不佳,究其根本,还是价格不亲民。能把一盘炒青菜卖到18块还只有一小撮的天价,尹滢感受到了这间校园餐厅的深深恶意。 一盘68的凉调牛肉只有十三片,一头牛怕是要卖一年吧!我看还是别叫什么随园餐厅了,干脆叫随便餐厅,这么草率的定价和草莽的分量,确定不是要鱼肉学生?苏音的反应与其说是给随园定了性,不如说是让这餐厅在尹滢心中成为了象征性的存在——若非情况特殊,尽量保持清醒,敬而远之,理性消费。 它背后的十食堂(C大食堂一般都是一个食堂配一个餐厅)于是就成了尹苏二人的就餐首选,当然,有重大喜事(苏音考过CFA or尹滢得了奖学金)或者班级聚餐这种需要庆祝的事由,随园还是相当好的去处。 而现时现刻站在随园大楼前,再次扬头重新审度‘随园’二字,女生有些不得不尔的想,这回权当破费解噩了吧。 有些事情的了结,是需要某种仪式感极厚重的具体程式来昭彰的,辞旧迎新要吃年夜饭,喜添新丁得喝满月酒,离别辞谢会有饯别筵,把一段时间的彼此经历转化成无需诸多闲杂言语,而满含在一餐具体有料的食物当中,彼此再心知肚明的吞咽入腹,于是这过往与人情也因此融入骨血,不言自明就此了结。 尹滢由衷为世界上首个懂得举着野物生肉向一起追狩的同族表达欣慰愉悦之情的史前智慧人抱以无上尊崇与万千敬意,因为从那起,以食为祭的人类传统才开始初具雏形。 并在千万年后的今天,让她有幸不必对某人的施助大费周章而以一餐午饭就能圆满作结。 贡献给那个智慧人生肉的史前猛兽,尹滢心怀感恩的觉得,实在是可歌可泣。 周倞屾到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四十五,也就是说尹滢等了他五十五分钟。在人来人往的食堂大门前。 这事儿要是搁苏音身上,被等的人会遭受来自苏音因单纯的无谓等待而导致的愤怒言辞和不悦目光的鞭笞,并在接下来的相处中体会到不守时的惨痛代价。 然后我在试衣间里打了一盘儿王者荣耀,出来的时候,他脸都绿了。这是苏音对尹滢亲自透露的整治不尊重她宝贵时间的某个不幸男生的案例 分卷阅读24 实情。在都市丽人里头哦!尹滢无法忘记苏音当时脸上疾恶如仇又快意恩仇的生动表情。 “抱歉,等很久吧!” 然而她不会,不论是因等待而引起的无名愤怒还是其后的恶意报复,她都不会有。 尹滢从手机屏幕上转移视线,看到声音的主人时平静的眨了眨眼,没有展露一丝不悦与气恼,连见到久等之人后该有的本能诧讶都没有。她熄了手机屏幕,对周倞屾点头示意一下,便往餐厅的电梯间走,平和温煦的不像个二十一岁的人该有的沉静。 篮球场边缘的拐角处,成排的柏树以及香樟树交错的薄荫下,她拿着手机看了近一个小时的李刚雅思真词?在这人来人往的交叉路口? 也都没想过给他打电话询问一下情况。 女生右脚踝受损之故行走谨慎而缓慢,她的头发大概因为手臂不能抬起于是没有用头绳绑起,软塌塌被帽檐压着伏在肩头有些杂乱;右手手腕上的手表已经被卸下,那晚被砸碎的粉碎,同样碎掉的原来还有她手机的钢化膜,裂痕清晰如龟裂河床;条纹书包底部磨损严重,布料的毛絮微微翘起不仔细看会以为那是商家特意缝制的花边;直筒牛仔裤以及毫无美感的回力黑色球鞋是周倞屾最不喜欢的女生着装搭配之一,和品牌无关,他只是觉得太晦暗单调。 站在树下没有挪动脚步,周倞屾神色冷清的审视这从刚刚起,就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的人的举动和神情,这种平和的沉默—— 李旭说,师姐早上吃过早点了,就没要这个。递过来的三明治和鲜奶被原封不动的还回到他手中,并在例会结束众人都离开后由他亲手丢进垃圾桶。因为要赶早去W大参加辩论赛(上届冠军组学生代表),食堂六点没开门他专程到时尚城的TODAY(24小时便利店)买的。 却被人弃之如敝履。 同样被无视的当然还有他自己。周倞屾忽然觉得自己有意招惹的人,可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惹。 站在树下,看着那令他五味杂陈的人的普通却又执拗背影。他蓦地想就此转身离开。 已经两次了。他故意让她等很久。如果说第一次是想试试她的主动性,那这一次,他考验的或许是他自己的主动性了。 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牵强附会的臆测,单凭一个模糊的印象和差点要被他抛诸脑后的浅薄记忆,他甚至连是不是真的看到过潜藏在脑海中的那情景都不很确定,时至今日。 “你莫非是要带我下馆子?” 尹滢回头的时候看到的是身着深蓝外套,神色同这深沉外套相呼应的周倞屾,以满面的沉郁不悦朝自己放声询问,不知在不满什么,可明明在不满着什么,却仍要在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以表谦逊得体。 “我昨天说了吧,你平常最喜欢吃的那家。别跟我说你天天吃餐馆儿,我可不信!” 他不跟她走,隔着宽宽一条马路,从容自若地站着跟她说,引来少数路人的侧目。秋阳清耀,女生有些不得要领的转身回望着他。负曝而立,普通的五官传达的索然表情,帽檐投落的阴影里,某种淡漠的清寂在尹滢的双瞳中蕴起。 而后却像冰融雪消的冷气流散般,归复于无形。她面不改色,点了点头又朝树荫里的人走。 人与人之间横亘洪流巨浪,狂风猛进,举步维艰。她不喜欢也不乐意耗费太多精力跟勇气去迎合试探。 这也是她整个高中时期,一个朋友都没有的原因。 “你真的只是想吃午饭吗?” “不然呢?一大清早到现在,就指着这顿饭呢!” 女生明白了什么似的,严肃的点点头。 “老板,要两份鸡排饭。少放辣椒不要土豆。一份加米饭,谢谢。” 过了午餐饭点的高峰,食堂各个窗口的人明显少了很多,不用等就能拿到饭,周倞屾站在尹滢身后看她问过他的喜好后言简意赅的点餐。伴随一卡通在电子读卡器上嘀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被掷地有声的坐实了。 周倞屾住中区宿舍,平常就算上课也不会就近来十食堂。为数不多的几次来这边还是因为桥楼餐厅客满,只好到随园聚餐,而没有真正吃过十食堂的饭。 “你要沙拉酱还是番茄酱?” 尹滢回过头来询问,发现周倞屾正满脸好奇的四处张望,闻声只说跟你一样。 尹滢点点头,没有给他加任何酱,便准备端起餐盘。 “咋不加了呢?” “我从不加任何酱。”你又说要跟我一样。 …… “坐那边吧。”靠里的窗边位置。 周倞屾端着两盘什么酱都没加的鸡排饭,朝那边扬扬头,又怕尹滢没听见似的回过头来跟她指,用端着的饭盘。没看路,差点撞了迎面而来的一个女生,好在长的高,胳膊直接越过女生的头顶,以一个相当灵活迅疾的踮脚扭身跟人错开。避免了一场冲撞。 末了还朝尹滢笑,满脸‘哥们儿就是这么好的身手’的骄傲自得。 终于坐定,周倞屾却 分卷阅读25 并没有立马动筷,他看到对面的尹滢想到什么似的又嚯的起身。见他在窗口张望了一下,然后拿着一柄一次性勺子回来,尹滢觉得有些不明所以。 想到平地餐盘用勺子舀饭确实会方便许多,她了然的点点头,准备动筷子开吃。 可他却把勺子递给了她。 “你这段时间吃饭一定很不方便吧?” 尹滢有些木讷的抬头时,恰巧迎上周倞屾一脸体恤的关切目光,他看着她绑着隔菌纱带的右臂,虽然被棕色卫衣长袖遮挡,但鼓愣愣的一圈一看便知肢体抱恙。 所以,吃饭肯定是受影响的!至少拿筷子就是个难题。 尹滢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眨眨眼,最终接过那柄她从来都不会主动使用的食堂一次性塑料软勺并说了谢谢。 等到尹滢用左手拿着筷子无比娴熟的夹起一块卷芯菜放进嘴里,对面的男生终于脸上挂不住的惊呼。 “你左撇子?”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不过不是。看到周倞屾肉眼可见的讶异,她平静的摇摇头否认。 尹滢高中住校,一日三餐都吃食堂。别人吃饭总成群结伴抢占食堂座椅,她却是打完饭就迅速离开,特地跑到食堂旁边的操场侧沿看台上吃。 并不是同学们所谓的孤高自傲故作清高想特立独行。 她只是觉得吃饭时间是她难得能腾出的一点空闲时间,可以发发呆,跑跑神,什么都不想。机会难得,当然要找个好地方细细打发。 打发难得的吃饭时间的日常活动即包括,训练左手吃饭。不仅吃饭排忧两不误,还相当有效的让她频闭掉一些不愿想的琐事。毕竟想用不受控制的反手成功吃到饭,不全神贯注是很难办到的。 这个自娱游戏后来以她能毫无障碍的应用左手而告终。当然,更直接的原因是临近高考,她根本没时间再往那个看台上跑了。 “小时候觉得左手拿筷子的人很特别。人们都说左撇子比较聪明,所以信以为真特意练习了一下。” 但她不会对周倞屾讲述这些,自己在空旷无人的看台上咀嚼食堂那味同木渣食难下咽的饭菜,独自审视咫尺之地的草木荣枯,独自默数方寸穹顶的飞鸟游蝇,再独自穿过破败的足球场回到拥挤的教室,这些,陈年旧事。 “只能左手拿筷子,并不算是纯正的左撇子。” 而是左撇子的,也另有其人。她后来放弃左手执筷自娱,现在想想,或许也是不想自己留下与她有关的印迹吧。 周倞屾似乎对随园一楼的便餐非常满意的样子,尹滢说话的间隙,他已经三下五除二把鸡排吃了好几口,特意嘱咐让师傅加了米饭的餐盘,在几筷子之后也见了底。 “所以说,你是想哗众取宠,让人们觉得你很聪明,才练就的咯?” 女生闻言郑重的放下筷子想了想,又故作深沉的点点头,“也不排除这种可能。”目视周倞屾,“毕竟当时年少无知嘛。”说着看似玩笑的话。 吃完饭将出食堂大门时有人叫了周倞屾,他转身即看到是马笠嘉和另外几名二年级的队员。 尹滢却没转身,只想着饭吃完,她是不是可以名正言顺跟他后会无期了。 却不想,微微侧身朝身后来人招呼着的周倞屾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样,抓住她的书包压着声音吩咐,“先等一下。” “师兄,刚刚例会有说招新经理的事——” 马笠嘉上午有课没去开球队例会,听说要重新招经理觉得有些意外,他倒是觉得苏音师姐以及她的室友尹师姐工作能力都还不错,换掉有些可惜,况且期中考在即,又逢冬季赛预热,让他再临时组织应付招新的事,无论如何都有些力不从心和多此一举。 看到酷肖周倞屾的身影他就立马追上来,没想到还真是。本来还纳闷他们遥住中区的副队竟然会来十食堂,留意到她身旁的女生就更让他困惑了。 还被他拉着书包手提带以一个相当别扭的姿势相邻而立。 “这不会是,尹师姐吧?你们刚一起吃过饭?” 好端端问出的正事突然急转成略微诧讶的身份确认,尹滢暗自叹气,面上却得体从容转过身来,朝身如劲竹的男生点了点头:“嗯。” 单音节一个字,算是回答了他的两个问题,“你们有事的话就慢慢聊吧,我先走一步?”又正式提议道,看着马笠嘉,话却是对周倞屾说的。 后者闻声没有说什么,只不明所以的笑了一下,然后真的识趣的松了抓着她书包背带的手并叮嘱她,“那你自己小心,到了跟我说一声。” 众人……(⊙_⊙;)……什么情况,这明显有情况啊!不会是他们想的那种情况吧?! 尹滢没有应声径自离开,等她慢悠悠走到艺体中心大楼前,居然收到了周倞屾的短信,内容很奇怪,‘七十公斤的我由什么构成?’这么个不知是科学疑惑还是哲学思辨的,看起来很恶搞的问题。 正当尹滢犹疑不解的盯着自己有明显裂痕的手机屏幕,揣摩文意时,又一条短信接踵 分卷阅读26 至—— “今天吃的很满足,让你破费了,作为回报,下次我请!” chapter 12 良辰美景3 为避免撞见谢宏玘和周倞屾安插的接送人员,尹滢很自我为难的走了无法通车的医院后花园途径六食堂旁的校友林再从逸夫楼后的隐蔽小路直进希贤岭下的涵洞,右转后从侧门进文泰。 路线着实崎岖,但人流量小,也好避人耳目。 至于为什么要避人耳目。进教室的时候,她看到虽然同班但从未说过话的女生在打量她,目光中透着相当程度的探寻与忖度。 虽然不太清楚是不是跟之前周倞屾贸然出现在她们的高数课上有关,但,这种突然而来的引人注目的苗头是很不好的。 人们彼此间请托帮协或刺探伤害,目前她感受不到前者,为避免后者—— 明哲保身,对于像她这样普通又没有远大抱负的人来说,是安稳生活的充要条件。 她不想陷入任何人事纠纷,从不参加可能引起他人注意的表演活动,聚餐也都是只吃不说,从不麻烦别人当然也不会主动帮人,除非被特意请求或指派。 你这是在虚耗蓬勃多彩的大学时光,苏音之所以会这么说,大概是因为她不与人交往联络,一直都是自做自事,独来独往。 然而,究竟是不是在虚耗,暂且不予置评,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至少这两年来她的学校生活平稳踏实,未曾有过巨大波折。 大一上学期过四级下学期过六级和计算机二级;大二修完所有辅修课,又因为一时兴起自学日语,利用每天睡觉前的一小时按照过英语单词的招数,差不多记完了一本标准日本语的课后词,于是能讲还不赖的日语;利用每周六的时间做兼职存钱,寒暑独自一人去了包括赤坎、西塘、周庄、黄姚在内的中国古镇,虽然写的游记只是被安静的保存在电脑D盘中无人知晓,但也乐在其中;到大三上学期的前不久,也终于如愿以偿的把高中时就异常想看却没时间看的系列小说和读本依靠学校图书馆强大的纸质及电子资源看了大部分,沉默且充实的平稳生活日常。 她此前从未这么内心舒适,自娱自足过。 加上她的虽然伶牙利嘴闹腾聒噪但很有眼力见的室友苏音,听音乐戴耳机,打游戏去网吧,打扫寝室的日子不避不闪一起劳动,虽然对她不事社交的校园生活有所指摘但从不干涉,不远不近的姑且能称之为最佳室友的人。 一切都比她想象中要好一万倍都不止。 如果按照这个趋势走下去,她不仅能看完目前想看的书还能有充足的时间做兼职并在今年寒假去一趟平遥,可能的话,下学期或许还有机会攒下考雅思的钱,当然,这件事她只是在脑海里想想而已。从未对人提及,连现在闲暇时看雅思词汇都有意避免让人察觉。 要出国吗? 不,当然没那个打算。 她怎么可能出国,怎么可能也离开祖国呢! 她只是觉得有必要再做点什么而已,至于费心费力的在高分通过CET6之后还要背负雅思这门重担,连她自己也并不清楚这种动机由来的潜在因由是什么。 只是觉得有必要。 冷战史的宋老师因为年事已高的缘故,上课时会手扶着讲台,让尹滢想到高中时的政治老师严肃的像在开坦克一样——撑着讲台俯瞰全班。课上正说到波兰十月事件前后的国际局势——过度干涉他国内政,即便出于好意也难免有欺压牵制之嫌——老太太说的是苏联的外交策略不健全之处。 尹滢在略微出神的回神间隙听了一耳朵后,思索了片刻。 觉得有些感同身受。 她想,周倞屾乃至与他有关的一众人事突然横梗她的生活,某种程度上,就让她倍感欺压钳制。她出于情谊和礼貌的躬身自保被完全无视。 身不由己的感觉也让她尤其烦躁。 明明是两种不同层次的人,当然,她不是在妄自菲薄,从综合素质上讲,名不见经传的她本人,就是层次低。 那么,为什么还要自寻烦恼自取其辱自相矛盾的与他们交往呢,哪怕是被迫?!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她没有勇气和魄力,没有拿出一句狠话的胆识和经验。简单来讲就是,太follow heart了,怂。 轻轻叹口气。 伴随着这叹息,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一条短信。 “你出来一下。后门这里。”点开来看,伴随下课铃声的铃铃利响,尹滢转过头,于是看到后门玻璃窗外,也有人正在往里张望。虽然只露出一双眉眼,却可以肯定那就是发件人,周倞屾。 “喏,刚在罗森买的。现在喝正好!” 又是一盒350ml光明鲜奶,跟上次不同的是,这回它被撕开,还插上了吸管。 他究竟想干什么,目前为止! 尹滢径自拧着眉,看着那盒牛奶,仿佛看着一剂能要了她的 分卷阅读27 命的□□。 “肖严说要多喝牛奶,谨遵医嘱吧!” 二楼楼梯转角处,自动贩售机旁,周倞屾见尹滢无动于衷,又把牛奶往她跟前更靠近的杵了杵。他站在外沿,将面无表情的女生与外界隔离的挡在墙和贩售机之间,微微低着头,面上一副乐善好施的蔼然微笑。 他没有贸然跑到她们到教室,堂而皇之又引人注目的给她送牛奶就已经是在保守行事了。 有些哑然的笑了笑。 尹滢痛定思痛的蹙了下眉,低着头又有帽檐遮挡,高出她一个头的周倞屾当然看不到这苦笑不得的无奈表情。 下一秒,牛奶被她接过,拿出里面的吸管,尹滢相当豪放又速战速决的直接对着盒子一饮而尽。末了,抿抿嘴对有些不明所以的男生说谢谢。 见男生昂昂不动,她礼貌的询问:“还有事吗?” “我下午有课,晚上要集训,晚饭你自己吃。” 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吃过晚餐吗?很想质问出声,但尹滢并不想在这种仓促又不合时宜的情况下和他讨论这些。只点点头。 眼镜的镜片随之一闪一闪的反着薄弱微光。 没有任何拒绝与抵触? 周倞屾看着她微微仰着头看他,神情坦然,没有之前那种较着劲想和他一决高下的,想方设法也要在言辞上把他们俩‘不熟’的相互关系表达给他听的,晦涩执拗。 故作疏离的怪异冷漠。 “有什么想吃的零食吗?完事儿去找你,顺便带过来。” 会拒绝的吧?!他笑得很从容,仿佛从她的隐忍焦躁的反应中能得到某种安慰似的,周倞屾温声询问。 楼梯口的风大,猎猎往这边灌,被他挡下,尹滢倒没吹着什么风。只是风中裹挟的经由他的衣物而来的,清淡的洗衣液香味以及温热的气息,让她忽然心烦意乱。 尹滢只后退了一步就发现退无可退了,听到头顶上的人轻声嗤笑,对方还寓意难明的轻拍了一下她的帽檐。 “那就买你喜欢的零食吧。今天请务必来见我。” 她在那声浅笑里忽然对自己的惊怯不安感到羞耻。她也忽然清醒的认识到,如果不好好讲清楚,这种猝不及防的无谓情形还会出现很多次的,一定。 虽然她自己没有半点要跟他欲擒故纵的想法,但,以令她为难寻乐的少爷或许并不这样想。 “快上课了,还有事吗?” 然而,他究竟作何打算怎样设想,并不是她要忧虑探查的事。 这样决计着,尹滢抬起头来,扶了扶自己被他刚刚拍低的帽檐,声色中俱是显而易见的温和冷漠。 这一夜的月亮真皎洁。 从文治楼侧边的檐廊往上,台口处两簇豆科紫荆的枝叶仍旧茂密,没有路灯,他一踏踏拾级而上,终于站到两树间的高台上,月光下自己的影子竟然清晰的犹如日照浓影,只是没那么深重。 也或许是因为四下魆黑一片,不如白天明暗对比鲜明。 树影在朴素无华的月光下洋洋洒洒的投落,风起,有窸窸窣窣的啪嚓声,周倞屾有些意外,前不久还在开花的紫荆居然已经结了形如豌豆的果实,并且豆荚由于连日阴雨浸润又经交错的秋阳曝晒,焦黑风化,外壳破裂,那啪嚓声就是脆朽的壳遇风相撞,脱枝坠地的声音吧。 前不久,战娍跟他说‘我喜欢你,谢宏玘他其实也知道’的前不久;这个傲慢女生被他唆使着向尹滢找茬儿之后的前不久;他无意间帮老姐收邮件而发现一个名叫尹滢的人并认真核实过该人身份之后的前不久。 时间过的还真快。 他忽然因为几枚平日里不会注意到的植物败落体会到了时光的无痕流转,所带来的萧茫寂落。 只有诸事顺利的人才会觉得时间过的快,对有些人,无时无刻不在忍耐。 周倞屾有些唏嘘自己这究竟是母亲所说的万事如意以致日月流逝无觉,还是分秒苦捱,一叶知秋才猛觉到时间朝前,浩荡无期。 他想,她当时肯定是疼的不行了才这样跟他说的。说时间难耐这样的话,对一个七岁不到的男孩儿。 沉沉夜幕下,他轻轻的摇摇头,不愿深想。 有些东西需要隔离不是因为神圣,只是不想触碰而已。他不刻意想起母亲的事,已经很久了。 往三楼病房所在的地方去,快到二楼时,周倞屾瞧见几级台阶以上,自己要探望的人竟然正在搭扶一个大胖子上楼梯,之所以称之为大胖子,周倞屾觉得这简直就是大棕熊才能拥有的形体特征,大长胳膊大粗腿,浑圆的肚子厚厚的腚,简直了! 貌似是扭伤了,小腿肚上贴着膏药。被尹滢扛着,一支左臂?!去三楼。俩伤残人士? 瞎折腾什么呢? 尹滢哼哧哼哧扶着南星北往上,忽然觉得肩头一轻,蓦地抬头发现是周少爷在仗义出手,来不及思考,女生本能的报以惭愧又感激的微笑,虽然只是一眨眼功夫。 “还真的是尤其喜欢负重 分卷阅读28 前行啊,但能不能请你下次乐于助人的时候稍微思考一下再量力而行呢!” 他右手托着熊同学的左臂,左手递过承诺要买的零食到尹滢跟前,两个大男生之间的尹滢即使有169也难显身姿,又因为刚刚楼梯拐角处稍微走快了几步,脚踝真的疼的有些厉害,难得驯服的接过袋子。 “同学你介意我搂你腰吗?” 熊同学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正诚恳跟他提议的周倞屾,扑棱扑棱俩同样浑圆黑亮的大眼睛,圆圆的脸蛋子跟一般的胖子不同,非但没有半点因油脂过剩导致的油斑暗痘反而柔白细腻吹弹可破的样子,近距离这么一看着,五官也还挺开朗,姑且是个好看的熊,周倞屾挑挑眉,偏过头看了眼拎着零食袋子跟在后面的尹滢。 不屑、无奈、苛责、懊恼、愤恨?尹滢微微仰着头看他究竟能不能搂得动这南星北,心下正有些忧虑,贸然受了这一眼,有点懵。还有点不知所措。 这位南同学可是点着她的名字朝她寻求帮助的啊!虽然是在乐于助人不假,但她还真没乱揽瓷器活儿,她只是,不晓得怎么拒绝罢了。 “师姐是叫尹滢吧?我上楼有些不方便,能麻烦搭把手吗?我叫南星北,室友都有事,所以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刚刚住院登记时,看到你是唯一一个住院的,那以后咱俩也相互有个照应吧!” 就住隔壁屋,不帮忙说不过去。她没多想就答应了,顺带还对这孩子敏锐的洞察力表以欣慰,竟然能在她动身上楼的间隙断定她的身份,聪明孩子确实值得帮助。 “她可是脚伤还没好呢!下次要帮忙别再折腾她,叫一下护工老师也行啊!” 周倞屾长臂从后面环住熊同学的宽阔身躯,缓慢向上,憋着气说话,听起来有几分咬牙切齿的顿挫。 尹滢也一步步跟上,她看到周倞屾的小手臂肌肉突楞,抓着南星北腰侧的大手,手腕微曲,指节分明,力感十足的样子。同样力感十足的还有他的小腿肚,紧实坚硬的,一用力会有一条明显的月牙形细线在小腿中央浮现,都已经入秋,还依旧穿着的夏款训练服,看起来竟然又很自然,仿佛这人自体发热,着装并不需要因天气转变而迅速迎合,从而随心穿搭也不会让人有怪异之感。 尹滢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纳。 她思绪恍惚的一步步往上,低下头,她看到零食袋里竟然又有一盒光明,埋藏在一堆良品铺子之中,沉在袋子底部,微微突楞着。 “不是说了我晚上会过来嘛!你乐善好施,我倒是不介意鼎力相助。可你那怕打个电话也行啊,有必要瞎逞能?!” 好不容易把熊同学送到病房,周倞屾有些无可奈何的训斥已经在病床上坐下的尹滢,双手叉腰,仿佛刚跑完八百米半累不累的杵在床边。 “不过,你该不会是还没把我的手机号存上吧!” 见她低着头沉默不语,男生有些气急败坏的大声揣测。末了,又担心是不是自己数落的过了头,才把她弄无语了。 “那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这身残志坚的,还是要先自足,再助人。” 声势弱下来,周倞屾有些顾虑的看看一直低着头的人,这女的不会就这么被他这么说哭了吧!的想法让他犹疑着靠近尹滢,然后小心翼翼的取下了她的渔夫帽。 嗯?睡,睡着了? “啊,你还在——”尹滢有些迟钝的抬起头来,双眼略微有些迷蒙的眨了眨,“今天真是谢谢你!” 可能是真的太疲惫,她的平日里沉静无澜的双目竟然有些发红。 “那不打扰你休息了。我这就走。” 周倞屾见状也退的利落。临走时又转过头来嘱咐她,记得存号码!然后拨通了她的电话,确定手机铃响后挂断。 等到门落锁,脚步声渐远。 重新陷入沉寂的病房内,病床上的人看着被她以简称棕熊命名的手机号,忽然以几不可察的声音说道:“已经存了。” 不是困倦不已不想不愿不能抬头,当时情境下,她只是忽然不敢了。 chapter 13 花木灼灼(1) 周倞屾在追尹滢,每天早晚各一瓶牛奶的往人那儿送,殷切程度简直赶得上他看NBA直播的劲头。 心照不宣的目睹自家副队沉浸恋爱的漩涡当中,无法自拔,校队众人觉得由衷欣慰。 自从谢宏玘战娍俩人闹掰以来,整个篮球队的女生缘都处于低迷不振的颓丧状态,仔细想想,大概还是因为队长突然不用陪女友,腾出来的时间尽折腾他们了,每天训练累的要死,谁还有余暇兼顾找女朋友的事。 现在好了,副队主动出击,正好能转移一下他因冬季联赛而不住整治众人的注意力,大魔王出现的时间少一点,无论如何都该轻松一点吧。 这种侥幸心理导致的直接后果是,尹滢被爱屋及乌(这么说并不准确,他们其实并不爱周倞屾)的尊奉为周倞屾的准女友,于是大家极尽可能的对她施以敬意,并 分卷阅读29 有意无意,从多方说及周倞屾非比寻常的过人之处。 “啊,对了,师姐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副队可是七校联合辩论赛的最佳辩手啊,前几天刚参加了今年的联合辩论赛,当的评委哦!另外——”但尹滢对此事却是不知其实的,她只会以为这本该好好练传球的师弟仅仅是出于礼貌缘于话多,才会拉着她闲话周倞屾近十分钟之久,而不会想到这孩子是在跟她推销人气显赫的周某人,“他还相当有责任心的啊!” 苏音说要她在篮球场等她下自习,她待会儿过来有点事要处理,然后俩人再一起去校医院整理东西回寝室。 时至今日,她的胳膊算是好的差不多了。大致是可以爬上宿舍的床。 目光牢牢盯着门口的方向,尹滢生怕第一眼把她翘首以待的苏姑娘看漏了似的,全神贯注盯着门口。左耳听喋喋不休的男孩子口若悬河述说发生在他们队的,他认为的‘趣事’,并时不时点点头作为回应;右耳朵却被身后篮球场东区的争执声甚嚣尘上的夺了注意力。 她回头的时候,五米开外的两拨人已经以一种剑拔弩张的两军对垒气势准备朝彼此进攻。 “你们做什么?” 情况看起来有些紧急,一向保守的尹滢竟行动先理智一步地走到两拨人之间,谨防情况恶化得询问起来,他们似乎是在因为篮球馆场地的使用权在争执不休。 挑事的是金融学院篮球队的人。队服上的金色大字很扎眼。 “干你屁事!”为首的男生面目有些狰狞,在尹滢出声靠近的当即便叱了她一嗓子,有股遇佛杀佛的不灭狠气。 主场作战,能叫几个院队的人欺负咯!李旭当即回喝:“屁话说谁呢!” 偌大的篮球场,在两人的暴喝中瞬间躁动起来,金融学院的人士气很足(主要是大院嚣张),当即有人嘀咕一句,“废什么话,弄他们!” 尹滢没来得及避让,就让人高马大的暴躁男生一个挥臂推搡,撞翻了。 事情发突然,离她最近的马笠嘉也没反应过来,才刚伸出手去,尹滢这厢都已经摔实在了了(liaoliao)了。推她的人似乎也没想到她会这么不经推,微微看着尹滢愣了一下表示惊讶。 众人愕然的刹那功夫,李旭已经抓了一个男生的衣领准备挥拳开揍,却在听到地上的人冷着声音说的话后有些犹疑的止住。 “校内斗殴可是要记过的。你们不打算参加七校联赛了吗?” 她觉得很诡异,偏偏在这个点上找茬儿,而且时间地点也让人匪夷所思。金融学院就是再人多示众也不至于耀武扬威到想跟校篮球队一决高下啊!还在人家的大本营一决雌雄,偏向虎山行的自杀式踢馆吗? “篮球馆可是装着监视器呢!”她半蹲在地上捂着脚踝,抬头看看东北角和西南角的两个监视器,不无警示意味的说着,“学生守则上说,超过四人的聚众挑衅滋事属于校园暴力,可以交校警卫事报区公安局作刑事案件处理。你们刚刚可是动手了的!” 说话的时候,她看一眼已经讪讪松开某男生衣领的李旭。 “你少吓唬人!”对方队伍中有人并不以此为怵,“真要闹到公安局去,你们也休想脱身。大家一起玩儿完。” “不。我们目前为止都没有动手,只有你们在出手行凶而已。” “这种事情,到时候谁先谁后又没个准,警察叔叔不可能信你的一面之辞!” “同学,你不知道馆里有监视器的吗?” “我当然知道,但是同学你又知道吗,那两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早坏了。这种事情你们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争执声止,对方的口气可以说得上是极其嚣张了。与尹滢对峙的男生有一张瘦刮精明的脸,紧凑细小的五官不像是一个打篮球的男生该有的面容,没有一点开阔之气,怎么灌篮呢? 见尹滢忽然不说话,马笠嘉也顿觉败事将近,作为最清楚球场设施的他也心知肚明,这两个监视器的确是坏的,毕竟南湖体育馆年久失修,连看台都朽化不堪无人打理,对于没什么大用的监视器当然也就放任其损毁破败咯。 而金融院队的人,仗着自己的队长那层校体育部部长的身份的确跟球场管理员申请过场地。现在想要通过口头劝退—— “呵——” 正想着口头劝退是不可能的男生,居然听到仍旧蹲在地上的尹滢有些轻蔑又有些嘲讽的清嗤出声。 “之前的确是这样,不过啊——”她笑得很笃定,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一位位运动健将们,以相当切实的口吻闲话家常似的说:“你们不常来所以不清楚,监视器已经修好将近一个星期之久了呢!”蹲在地上,她没有抬头看大家作何表情。 “学生会说要各部报一下器材清单,我顺便把物损概况也报上去了。不成想竟然会有人来整修,真是不可思议!”她自顾自说着,“一直没跟你们说,因为你们队长说这样便于观察你们无防备状态下的训练情况。” 她虽然没有抬头,但校队众人知道后面 分卷阅读30 的话是对他们说的。于是全都了然的点点头。 “你说修了就真——” “你还别不信,有胆子暴露身份的话,你尽可以凑近去检查检查。据说咱们学校的监视器的拍出面部特写还挺清楚的呢!” 沉默。 她咬着牙,缓缓吸气。 “大家都是同学,也都有为校争光的决心,作为C大的学生,不应该做出与C大人身份不符的举动。” 暴躁的金融院队在这平和语态中集体陷入沉思。同时无语观望的还有校队众人。这沉静的氛围很稳固,以致让企图给队长打电话求助的马笠嘉也陷入凝神的思考中,甚至忘了要把蹲在地上五分钟之久的尹滢扶起来。 “我相信你们双方的实力,要是在赛场上对峙的话肯定会是场很精彩的赛事。至少要比现在这样的对峙光彩。” 她说完后的几秒钟都没人搭话应腔。 捱过一阵揪心的寂静无声。 “看后天不秒了你们!”不知是院队里的谁终于说了句话。 而后他们便在一股不卑不亢而又浩浩荡荡的自我标榜中全员撤退。 “还真敢说呢!去年连决赛都没进——”马笠嘉见状暗自嘀咕着,看地上的人仍旧蹲着,忙俯下身想去拉她一把。 “抱歉,我脚好像扭到了。自己恐怕去不了校医院。” 女生抬头的时候,他看到她双目猩红,帽檐下汗湿了的额角处,正有一粒明显的汗水正顺颊滑落。 周倞屾翌日接到肖严的电话才得知尹滢又去了医院并且伤的比上次还严重。 “你同学似乎很忌惮我,这回可是挂了别人的号呢!人还没走,我看她行动有些不便,你要不过来一趟?” 他挂断电话,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篮球场上,从早上传球练习开始就对他欲言又止的李旭,也在有意无意的回看他。 米九的人对上他的质询目光后,竟然企图再次回避,所表现出的畏畏缩缩反常模样,就是把手里的篮球当脑袋,也能想到,肯定是昨晚纪律检查之前他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事故。 昨晚陪着学工部的党委老师们一进篮球场,他就发觉气氛很诡异。 肃清的馆内照明灯下,平时训练动静那么大的一群人竟然个个都不发一语,苦大仇深的挨个儿做投篮联系,看到检查组的众老师也都是支吾犹豫,神情拘谨士气低沉,小气巴拉的样子都不像是校男篮了! “李旭!!!” 周倞屾喊了一嗓子,早练的众人闻声全都停下,有人在这声喝止中抛出球,在大家把惊厥的目光投向被点名的人时,篮球砸框未中,弹了一下,坠落的弧度可以说是很大了。 嘭嗵——嘭嗵—— 看台檐下的一堆旧折叠椅旁,周倞屾拧紧眉头,看着篮球朝自己不偏不倚的蹦跶过来,偌大球场寂静无声,六七米高的环场格子窗外,风吹榆树叶的哗哗声清晰可闻。 “说——,昨天谁带头惹的事?!” 周倞屾压低嗓门,但声色中的肃杀情绪还是让被点名的李旭一激灵。 “孙传越跟校办申请以后南湖馆他们也要一起用!还没批呢,昨儿晚上他们的人就来踢馆了。口口声声嚷嚷着让我们挪窝!” “是啊,撒野撒到咱们大本营来了!!!” “是他们先动手的!!!” “专门挑检查的人要来的时候来闹事!” 李旭一说完,大家顿时又愤愤然仿佛回到昨天那一触即发的分庭抗礼状态中,你一言我一语的,愤慨卓然情绪激动,和前一秒的惶惑难安龃龉踌躇相去甚远。 “我们没动手。是争执了几嘴,但后来他们自己撤了!没惹出什么麻烦!” 李旭四两拨千斤的把昨天的悍事去粗取精说了一下,面上不卑不亢坦然自若,他相信他们队长不会不明就里责备他们的。他们并没有错。 “就这些?” 却不想,周倞屾双目一凌,猝不及防把手里的球抛给李旭。好在反应够快,李旭一个弓背接球受住了,没被砸到。 老大这是要了结他吗?下这么重的手! “还有呢?” 专门挑事的人,会主动息事宁人自行撤出。金融院队是些什么货色他又不是不清楚,没点让他们引以为戒心生忌惮的事,那群仗势佬会乖乖败走? “马笠嘉,说!” “师姐被他们出手误伤了!于是以此为由,又说了学生守则的处罚条例,对方理亏,才被劝退的。” 哈——,周倞屾闻言偏偏脑袋,冷笑一声。 “她一个外行都知道不能记过否则没有参赛资格,你们一个个进队这么久了,都不兴动手前先拎拎轻重缓急?!怎么着,她要不拦一下,你们还真打算动手迎敌,正面跟他们交锋咯!” 还差点在纪律检查的关键时刻被别人诱战!究竟有没有脑子! “孙传越都没出现,来的都是不上场的候补,你们中锋后卫就头脑一热的跟人刚 分卷阅读31 ,真要被记过或是伤了磕了,要我和谢宏玘后天对着他们唱双簧吗!他们这是在使损招儿看不出来吗!看不出来,知道形势不对了不会叫我们过来吗!还让一个女生给你们挡刀,不觉得脸臊的慌吗!” 被他训斥的男生们,原本觉得自己在理的很,听完周老大的剖析后,全都低下悔恨的头颅,准备听从发落。 可听完他最后一句话,幡然醒悟的大家好像忽然有点明白老大暴怒的真正原因了。 “晚课结束后全体加练一小时。外加一篇不少于三千字的学生守则学习心得!明天比赛前交给我。” 然后,不出所料的,周老大果然没对他们手软。 chapter 14 花木灼灼(2) 人的痛苦在同一时刻,是心理的,还是生理的,会更能抢夺大脑的痛觉意识,以致忽略另一个的存在呢? 一个悲痛欲绝的人忽然被人刺了痛彻心扉的一刀,大脑作出痛觉反应的当刻,按照人脑的垂直单一性运转路径,疼的时候,也就忘记悲伤了。 所以抑郁的人,才会自残? 尹滢在医院综合门诊部楼边的花园长椅上坐着,有些不着边际的想。 太剧烈的疼痛她没有体会过,太沉重的悲愤她也没经历过,于是不太确定,假如二者同时发生时,自己的大脑会作何反应。 盯着终于被打上厚实绷带的右脚脚踝,女生的脸上露出与肃清眼神不符的无明困惑。仿佛刚刚的思虑是件值得探寻并得出答案的要紧事。 “坐这里干什么?” 尹滢抬头时正好迎上肖严递过来的一个桔子,青的,还挺大。 穿白大褂儿的人,身量颀长,神色浅淡,拿着大青桔的右手,指节栉比有序,修长素净,但中指指侧上却有一行不易察觉的黛青纹字,大概是一行外文字母。 如果不是离得近,根本发现不了。 尹滢看了一眼面色静深的人,说了谢谢,然后接过那枚青桔。 肖严见她略有吃惊,以为那是对自己这贸然出现表以的顾虑和防范,便主动解释:“我听到小贺喊尹滢,没想到真的是你。” 尹滢闻言有些不自在的抿抿嘴,‘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啊’的溃散神色再明显不过,“挂您号的人太多了,我下午还有课,所以——” 说话的时候,尹滢脑海中仍在回想刚刚看到的异凸又避匿的指纹,并好奇,那铭纹到底有什么隐情。 肖严静立不语。 尹滢觉得这位周身煞白无暇的男医生,淡漠得体,肃清儒雅的样子,实在和纹身这回事不搭边。不是纹身不好,而是给定的人的气质是不该有纹身的。 现在的事实却是,他的纹身,非常富有故事性与悬疑气息。像是潜藏着些难以启齿的不堪秘密一样。外露又隐蔽,模糊又具体。 好奇之心也只是片刻兴起,想到自己也还在这样明艳清亮的秋日下漫想创痛与自残,这种阴郁突兀的不应景事由,实在不该胡乱揣摩别人的前情往事。 人皆有不忍、不达、不为。不外露的非也之事,也不一定都不怀好意。 或许还是她对纹身的理解太狭隘了,才会有觉得意外的惊厥之感吧。 郑重的抿抿嘴,尹滢下意识的朝肖严有些愧疚的颔首致歉,心想着,人家上次还尽心尽力给你治病了呢,就瞎猜忌人家! “你跟小倞是同一级的吧?” 医生先生自然不可能知道短短的几十秒内,女生对他的暗忖经历了怎样的跌宕转变,只看着她慢慢开口问,问的也当然只是无关痛痒的问题。 好像没话找话,故意要拖延时间一样。 “对,是同一级。“ 中午打车的人太多了,她叫的车早在二十分钟前就距医院9公里了,一直到此时此刻,滴滴的界面还是显示出租车距当前位置9公里。 “我听他说是社团活动认识的吧,你们?“ 社团活动?尹滢思索了两秒,苏音参加社团活动整出了幺蛾子牵涉到她,从而让她卷入到与周谢战马李等一大众人有关的事件当中。嗯! “对,可以这么说吧。” 尹滢觉得,周倞屾的这位亲戚医生在这样来之不易的午休时间,本该抓紧时间好好休息一下才是,站在这里和她这么个不相干的人闲话家常,情理上还是事实上,都很怪异。 “那你喜欢他吗?目前为止。“ 问出的问题也是相当怪异了。 “目前为止,并不。“ 广玉兰的芭蕉形树叶倏忽坠落,轻轻的,咔啪一声,正好落在尹滢坐着的长椅上,在她坚定又平和的回答完肖严的问题后。 如同一个偶得天成的加重尾音。 女生坐在长凳上,静静扬头以略微诚恳的目光看着他,不羞耻也不故作清高。只是很平和地抬眸,很随常的回应着。 有一瞬间,肖严觉得自己在杞人忧天,多此一举。但想 分卷阅读32 到有些话已经说出来了,干脆一口气说完的好。 “小倞他比较积极外放,有时候,做的事都是一时兴起,假如无意间使你为难或是不自在——”他说的相当委婉,“希望你多担待些。不要怪他,他没有恶意。” 希望你不要会错意。 只要不自作多情,很多事就可以避免的。他要传达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尹滢闻言觉得好笑。不是对他的话或是他的误会及其导致的奉劝,而是这件事,一个青年才俊的骨科主任,跟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患者,神色凝重语重心长探讨感情管理这件事本身,简直太诡异了! 这就好比宿管阿姨嘱咐她一定要励精图治专注学业争取在个人评优时成为优秀个人一样,不着调地让人觉得佶屈聱牙。 尹滢于是就笑了,好在笑得很克制。 在由衷的微笑中,她理解并表以相当的认同似的,点头应允。 周倞屾叫陈铭开车到医院,陈铭听他口气审慎,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大中午的,二话没说开了车就往医院赶。 到了一见,便认出脚上打了绷带的女生,还是上回那个。于是不免惊异又欣慰。 惊异于这姑娘还真是招祸的很,欣慰于他的表弟居然也知道紧张人了! 等二人上车,本想询问下人姑娘情况的如何的陈铭发现,那两人俱是默不作声, 气氛很不好。不好到,开口说话都可能是在破坏本就不好的气氛。 “他刚跟你说什么了?“ 半晌,周倞屾才主动开口。 他赶到时发现肖严办公室没人,然后打他电话被告知到前院花园!让他帮忙先稳住她,把人稳到花园里去了!?! 再然后,他就看到一见他就笑得很无可奈何的尹滢。以及肖严那张一尘不变的肃清脸庞上,意味深长的审视目光。 让他很不舒服。 有什么超出控制限度以外的事情发生了,自己却状况外没能辩驳,有些恼怒的,不舒服。 “肖医生吗?”她似乎没什么介怀的样子,“他跟我说你行事积极勇进,还乐于实践并且往往有所成就。说起来,这点的确值得我学习啊!”却一直看着车外,从刚刚见他时的那一记无可奈何的笑起,她没再多看他一眼。 虽然口头上还在说着,要向他学习。 “积极勇进?!“ 听闻后座上两人的对话(是的,周倞屾也陪着尹滢坐在后面),沦为车夫的陈铭以一个不乏调笑的反问表达了自己对肖严的话所抱持的怀疑态度。 “怎么,有意见?” “没意见。不可能的事,根本不需要任何意见。” 周倞屾行事积极?肖严果然还是跟他们有隔阂啊!能对连高考都消极以待的周倞屾作出如此评价,亏他还是他小表叔呢! 那小子何等怠惰散漫,身为亲表兄,自小一起长大,他简直太清楚了。 “昨晚的事,你干嘛掺和进去?“ 但出乎意料的,对于自己的调侃,从来都会反唇相讥的周倞屾居然选择充耳不闻的忽视掉,太反常。 “不算掺和吧。也就,发挥专业特长的去稍微斡旋调停了一下。还好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 打上绷带了还没什么事! 周倞屾看着她的右脚,绑扎厚实的一大只,能没事儿?想着自己早上还为此起邪火,在队里发了一通脾气,现在居然被当事人归结为没什么事! 男生有些难耐的启了启唇,又不好发作,只轻轻撇了撇嘴,而后息了声。 自己这究竟是在焦猝些什么,这烦躁不安的感觉! 反观一直平和沉静,目视窗外的尹滢,他实在弄不懂珞狮路积尘横飞的路面有什么可看的,能叫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头都懒得偏一下,朝他这边。 相形见绌下,瞬起的骄矜自恃,让周倞屾忽然恢复了一贯的淡然神色,半敛眉目着有些自嘲的笑了。 车子一直开到尹滢们宿舍楼下,她昨天已经把东西都收了,准备回寝室住,即便是打地铺也不想再和校医院有任何瓜葛。 同样不想有任何瓜葛的,当然还包括此刻正帮她开车门,伸出手来要扶协她下车的,周倞屾。 没伸手,尹滢拿单腿探下地面,双臂撑着车门框下了车,她没有看周倞屾的表情,只蹦跶着稍稍往后退,然后有些艰难的关了车门。 苏音一刻钟以前就按照吩咐(尹滢在树下等车时给她打的电话)候在宿舍大楼前,她要不是上午有师太的服务贸易课,一定会陪着她家小尹去医院的,现在可不得好好迎接一下她家室友重回宿舍。 见一辆黑色普拉多进来,蹲在楼前台阶上的苏音心有所感的觉着,这八成就是马笠嘉上次说的那辆‘不想上去凑热闹’的大车了吧,不出所料,周倞屾还真从里头出来了,只是不是从主驾上下来的。 而主驾上下来的人,生性耽于美色的苏音定睛一看,倒真是开了眼,那一身笔 分卷阅读33 挺有致的军装,看的她要窒息了,关键是人还眉目坚毅,五官有种只可意会的阳刚俊逸,能把板寸都驾驭妥贴了,可不就人中龙凤呢嘛! 只见那人得闲定定站着,就那么站着,已然激发了苏同学脑海中各种限制级画面的自发代入了。 尹滢看到她室友急匆匆往这边走,脸上有种抑制不住的预备生吞活剥了谁的激动神色,忽然生出一种始料未及的后怕,当机立断连忙跟车主(这位表哥见气氛不好愣是一路都没敢做自我介绍)致谢以礼,好及时撤退。 陈铭本就只是在一旁没事人一样站着,见人家居然扶着车门先给自己鞠了一躬,“这样麻烦您真是很过意不去!无论如何,谢谢您!”还义正言辞跟他说谢谢,俩‘您’把他叫的头皮直发麻。 遇上不知从何而来的一个短发女孩子,上来就搀着这姑娘,和着她一起跟他说谢谢,“是啊首长,真是太感谢您了!” 盯着他,像要把他瞧出个洞来! 来不及换衣服而已,犯得着被叫首长吗?还您?他明明只有二十七的好吗?! 也就比她们大个五六岁嘛! 微微颔首看着俩姑娘,‘首长’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却如常客套道:“不耽误事儿。”见两人没反应又补充:“初次见面,我叫陈铭,是小倞他哥。” “快一点半啦,下午有课呢!” 一直不发一语的周倞屾终于开口,含糊其辞的催促着,也不知是说他自己有课还是知会尹滢时候不早了,让她们麻溜上楼! “那你们上去吧,我们这就走了。” 首长也发话,尹苏二人听话的点点头,又听话的转身准备上楼去。 “你等一下!“ 却被催促她们的人给叫住了,周倞屾两三步走到她们身边从背包里拿出这段时间以来,让尹滢喝的无比幽怨的光明鲜奶。外加一份仟吉的蔬菜三明治。 苏音见状像是洞破了什么天机似的,以一种醍醐灌顶的开悟口吻不无惊惶的说道:“感情这么多天,是你在学习雷锋啊!难怪——“ 她每次去看她亲爱的室友,都发现一个光明的白盒子妥帖有致放在小储物柜上,原来出自周老三之手!好嘛,这绝对是在有所预谋,绝对的! “上回问你的那个问题——” 周倞屾没理会苏音的大惊小怪,只自说自话跟谁解释着。这个谁,苏音噤声时想,肯定是她家尹滢咯。 “体重七十公斤的我,由四十五升水、做成两千二百根火柴需要的磷、七十块肥皂用的脂肪、打二英寸钉子所需的铁、九千根笔芯的碳、一勺镁以及,足够染白一个鸡棚的钙构成。“ 什么东西,他说的是。 见周老三晃晃手里的光明奶盒子,不无警示的说:“可想而知,钙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 苏音闻言噗嗤一声笑了!随即眼明手快帮尹滢接过那盒奶,推波助澜帮衬道:“你倒是有心了!我先替她谢谢七十公斤的你吧!“ 虽然不知道小尹同学在别扭什么,但,吃的东西怎么可以拒绝。 “那我们先上去咯!” 周倞屾看着从始至终沉默以待的尹滢,低着头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到他说完话后好一阵,才忽然回神了似的,接过她室友手里的牛奶和三明治。 在他以为她又要拒绝的当刻,抬起头来,说了谢谢,“没吃午饭呢,现在去食堂肯定来不及了,还好你想的周到。”把东西对他晃了晃,“谢谢,真的很谢谢你,这些天以来!”笑得由衷感激的样子。 那个笑和以往平和沉静不温不火的淡然表情出入太大,夸张的有些失真。 周倞屾敛了敛眉目,在宿舍楼前人来人往的路口处看着尹滢无懈可击的笑容,忽然觉得很疲倦,按理说他的确乐于看这女生的生动表情变化才做的这些事,但,也不单隅于此,至少今天不是。 他有些败兴的摇了摇头,用最简明的肢体语言诠释了‘无语’。而后深吸一口气,稍微缓和后又如常的给了尹滢一个温和有礼的微笑,“不用谢。礼尚往来嘛!” 等车子驶出好一会儿,陈铭才忽然朝副驾上的周倞屾说:“我看你这回够呛!” 后者则不以为然的偏偏头,不置可否地往椅靠上斜斜一躺,没理会他哥的话,只自顾自拿着手机飞速输入什么,眉头紧皱。 尹滢进屋还没坐下,手机就嘀一声进了一条短信,不等点开,另一条又来了。 分别这样写: “谢谢,昨晚的事。但其实你本该冷眼旁观的。“ “我讨厌你的逆否命题是?” chapter 15 花木灼灼(3) 天气预报难得的准了一回。说阴天还真是阴天。 好在没下雨,原定的室外赛能照常举行。 李旭收完大家的心得总结后,回过身搜寻被人群挡住的周倞屾,见他在绿网围栏边背向众人站着,拿着手机,看的 分卷阅读34 入神到整个人都静止了。 团簇在他周围的一众女生不停地唧唧歪歪,场面有些嘈杂。谢宏玘在一旁招架众人的询问,脸上没什么表情,战娍事件后,这两人的气场忽然变得有些微妙,就他不全面的观察来看,最明显的标志莫过于他们队长很少再和副队出双入对。 站在人群外沿,李旭有些事不关己的想,战娍左右逢源的事他是懒得深究的。他唯一在意的是周谢二人这的奇怪匹配,论技术,应该是他的周老大更过硬才对,为什么要让各方面都不如他的谢宏玘当队长呢? 让人费解! 男生轻轻摇头又几不可察的蹙了眉,为进队以来就尤其不赞同的职权分配表示无力和无可奈何!毕竟当事人都没说什么,他又有什么可抱怨不满的呢! 周倞屾转过身时,但见人群外的球场边沿处,他的直系师弟正一脸沉郁的看着自己,察觉到他的目光后,那家伙又忽然恢复以往的悠闲懒散样,晃晃长臂,将手里的A4信纸扑棱的哗哗作响。 “清场,点数。“ 他朝李旭隔空吩咐,那边马笠嘉却已经开始拿考勤表准备点名了。李旭见状撇撇嘴,朝他老大不无嘲讽的耸耸肩。 但收到的却是对方的一记眦目怒视以示警告。 这是什么韬光养晦的良好习性啊!再次摇摇头,男生这次表现出了相当明显的无可奈何。他老大的交友之道他反正是不可能懂了,对谢宏玘谦恭礼让不尚算,还突然对那么个女生照料有加,究竟是什么审美能有这么大容忍度!服了他! 关键是她竟然还敢拒绝,想到上回她冷硬的逼人姿态,李旭不觉又要替他老大不值。逡巡一下球场四周,除了金融院的人和校队的围观者,完全不见那个女生的身影。 朝周倞屾走时,李旭有些偏激的想,这可是弹跳一下就能一掌拍掉他自信满满预备灌篮的篮球的人啊!怎么可以配那么个的乏善可陈的女生呢! 所以,她不来,实在是很有自知之明。 苏音一进寝室门就声势浩荡的朝尹滢宣布比赛战果。 “42:13啊!尹滢!!!你能想象孙传越最后拿到球有些不知所措的绝望神情吗?!啧啧啧——,简直就是大型群殴现场哇!!!“ 虽然作为校队现经理,苏音确实有理由为此振奋不已,但她另一方面也是金融学院的人吧,这么吃里扒外,真的不怕被本院的人手刃了吗? 尹滢表示有些担忧。 “竟然敢动我家小尹,简直是其罪当诛。“ 闻言,一直低头盯着手机的尹滢略有异样的抬起头来,看了眼自己的室友,那一脸义愤填膺的泄愤表情。 “周老三这回是真给力,临上场没喊口号也没给他们打气助威,只说了句‘今天都给我使点劲儿’,那腔调简直燃爆了。就推你那小子,他们愣是让他连球儿都没碰着!要我说,今天这场打的,得劲儿!!!“ 苏音说的激动,进门就接的一杯水,半天也没来得及喝一口,正要喝—— “刚刚比完” 她那本是一脸无感的室友竟然难得的表现出了对比赛的一丝丝耐人寻味的兴趣。 “嗯啊!”难得她发问,苏姑娘当即放下凑到嘴边的杯子,又情绪高昂的说起来,“一般都是中午比啊!虽然是阴天,但却相当火热啊,现场的气氛。都说了让你一起去你又不肯!”末了撇撇嘴,表示不满。 尹滢了然的点点头,没再追问什么。 “对了,你问了吗?老谢他看没看到那个坠子?“ 昨晚回到寝室,尹滢说她单肩包上那个木制的‘滢’字吊坠不见了,被砸那晚背的这个包,想着会不会是磕碰之下掉在杂物室,打算问一下谢宏玘发现她时有没有留意到什么!于是特地跟苏音要了队长电话号码。 ——那个我不太清楚。还有啊,上次发现你又送你去医院的人是倞屾,不是我。 ——我是接到他电话才赶过去的。他说尽量别告诉你,呵!可能是怕你觉得有负担吧。 ——不过既然有东西不见了,你还是问问他本人看看。说不定会有线索。 尹滢听谢队长的口气,似乎的确是有什么隐情等着她去探查一样,平和中透着些怂恿。真让人疑窦丛生难以平定。 等她审慎考虑良久终于给周倞屾发了个短信,“你在没在储物室看到一个木制的坠子“,却一直到现在都没收到回复。 “还没问呢。” 尹滢神色恹恹蹙了下眉,对苏音说着,心里自我安慰,他可能是正在比赛所以没看到短信。再等等,应该会有答复的。 应该不会不见的。她的名字制成的木坠。 明显的人为扯拽导致的细链变形的痕迹,她抬头看看墙上挂着的背包上,残剩的扣环和三节链圈,真的太明显了,简直拙劣到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奇妙。 “我从办公室把它拿回来时真没注意这事儿啊!“苏音有些自责的解释,因为看到一向心外无物的尹滢竟然露出忧戚的落寞神情,明白那个坠 分卷阅读35 子肯定对她来说很重要。 “别别别,和你可没关系,别擅自担责。“见刚刚还情绪良好的苏姑娘也忽然面露难色,尹滢适时恢复如常的淡然,又不无笃信的补充道:”应该不会不见的。“ 见她说的确切又实在,苏音也觉放下心来,顺势朝她兴致勃勃的发出邀请:“小尹啊,今天晚上他们聚餐,你来不?“ “行动不便,不宜外出!“ 就知道会拒绝,苏音噘着嘴皱紧眉头开始嘟囔:“哎呀~,你不去就只有我一个女生诶!那多不好意思啊!“声色神情真是既做作又欠扁。 “这就是你见外了,从心理性别上讲,你跟他们其实是一个属性。所以不用不好意思。” “喂,小尹子,你这话可就过分了啊!“苏姑娘佯装愠怒,挑起眉头瞪她室友,“不过我喜欢!”却又猝尔挑眉自乐,忽然神情自得。 晚上下了雨。秋雨急骤,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寝室里就自己一个人,尹滢没有开灯,她坐在桌前撑着脑袋回想着近三个星期以来的事。才只有三个星期而已,她却觉得自己已经要把一学期的交际情绪都耗费光了。 为什么忽然有这么多原本不该同她有交集的人一下子全都涌现到她身边,她无法理解也无法适应。 黑暗中,女生蹙紧眉头,蓦地又忽然伏案趴下,仿佛受重拳而倒的拳击手被人从后面突然袭击了一样。 轻轻用食指敲击桌面。尹滢重重叹出一口气来。 她喜欢阴天,却尤其厌恶下雨。最难以忍受的,则是雨滴坠落的声音和雨幕下那种阴冷不可避匿的潮湿感。 滴滴答答——,连绵不断,无穷无尽,铺天盖地的—— 总让她想到某人离开时的情景。 窗外的风吹得宿舍楼前的巨大香樟树枝叶翻飞,哗哗作响。雨势渐大,水滴落到玻璃窗上发出的声音终于让平日里人声鼎沸下也能心气安定的尹滢,毫无来由的烦躁不安起来。 她有些不耐的起身,想把阳台到寝室的隔间落地窗关上,但桌上的手机却非常不合时宜的乍然响起。 来电显示,周倞屾。 新生军训时,有次晚上拉完歌回寝室途中突然下雨,倾盆而至,猝不及防,雨水打到脸上甚至有痛感。 别人都中途折返跑回东体育馆,准备等雨小些或者让人送伞再回。彼时的尹滢也有过片刻的犹豫,但等雨停的想法在脑海里稍一略过,她也就认命的冒雨继续往前走。 当时的雨势真摄人,泊油路面上来不及排泄的雨水漫进军用球鞋鞋口,水沁进双眼迷的她看不清前路,然而一下都没犹疑,她步履不停,在漫漫雨幕里跟自己较劲。 不会有人来接你。所以没什么好等的。 初二以后你就应该习惯了自己每天揣把伞才对,今天稍一懈怠就遭报应了吧,你自找的,所以怪得了谁呢。 过青云桥时她哭了,殚精竭虑才考进的大学;煞费苦心才获得的新生活;不必遭受任何含沙射影的评价而取得的新身份,而她却在瞬起的暴雨里哭的心潮澎湃酣畅淋漓,并在这耗费心力的哭泣中自责又自我警醒的暗下毒誓,她不会依靠任何人,她能独自走完所有路,风雨不惧。 在接到苏音的求助电话给她送伞时,她也郑重果决的告诉当时还并不熟识的她的室友,仅此一次,她再不会给她送伞。 她不会给任何人送伞了。听起来多么刻薄寡恩蛮不讲理呀,可她凭什么要在自己最讨厌的天气里去与人为善助人为乐呢! 她哭的时候,可是连张干的卫生纸都没有啊! ——下雨了。我在你们楼下。没带伞。 ——木坠的事,我可以解释。 上天总有办法把一个个励心明志的毒誓都一一打破,再以反讽者的姿态回过身来嘲笑发誓的人,那点自不量力的绵薄气势。 尹滢撑着一把伞站在宿舍楼前的台阶上时有些无奈的想,自己恐怕是个很凶悍的人,愣是把苏音丢三落四的毛病都治好了,自那以后她出门都自觉拿上雨伞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尹滢也就只有一把伞,能凑合着给五米开外站在树下的人遮个雨,好听听他要怎么解释,拿她木坠的事。 “走吧!” 行动非常缓慢,尹滢把周倞屾领到宿舍楼后的花园边,奋力举着她为便于携带特地买的稍小的折叠伞,路灯昏黄,加上夜雨隔挡,本就不亮的老旧灯泡发出的光更显暗淡了。 “那天谢谢你及时发现我,把我送去校医院。” 她高举着伞,仰着头看周倞屾,即便已经最大限度把伞往他那边挪,但尹滢相信,他的衣服后襟肯定也湿的差不多了。 “你讨厌我的逆否命题是,如果有人不讨厌我,那么那个人不是你。你不说我也能感觉得到原命题为真,则逆否命题也为真。让你讨厌,我很抱歉。” 周倞屾看着平静说话的人,她说她能感觉得到。她说她很抱歉,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的让他讨厌这件事,向他说,她 分卷阅读36 很抱歉。 她究竟在自以为是自说自话些什么啊! “你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点?“ “我只是有自知之明。” “我给过你我的联系方式。“ 到目前为止,她仍旧没想过要给他拨通一次电话。中午谢宏玘接完电话后无故看了他一眼,随后就收到她的短信,周倞屾不用想就知道那是谁打的。 哪怕她无比迫切的想要知道,那个木坠的下落,也坚决不想拨通他的电话。当然,她也从没回过他的短信。 多么自以为是。 周倞屾看着昏黄白炽灯下尹滢略有疲倦的面庞,没有情绪起伏,没有表情变化。只淡淡看着他。 “我也给过你时间。” 第一次在东门等他近六个小时,第二次在随园等他近两个小时,第三次呢,对,就是刚刚为止的这一下午,她等他整整八个小时十七分钟,从中午那个消息发送出去开始。直到刚刚。 尹滢的声音有些沙哑,声色中的疲惫困倦昭然若揭,已经九点多近十点了,她真的很想早点休息。 听着雨滴落在伞面上的滴答声,尹滢只觉得头昏脑胀,心中郁卒。 “请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现在,她只想要回自己的东西,对她来说意义深重的东西。 “被砸碎了。” “那就请把碎片还给我。“ 雨势忽大忽小,尹滢的脚痛已经不那么明显了,但举着雨伞的右臂却忽然有些麻木,以及她的后脑勺、脸、额头、脖子,所有与湿冷水汽接触的地方,都是僵麻一片。 她看着他的脸,用余光瞥见周遭的矮灌木,雨打枝叶,噼噼啪啪,真热闹。日本槭树的玲玲红叶在暗沉的灯光下闪出红光。比在明灿灿的阳光下还耀眼,红叶翻飞。有种凄切的妖艳。 桂花的香气仿佛溶在淫淫秋雨里,淡淡的,冷冷的,不再甜腻,但依旧馥郁盈满。 多好的一派花木灼灼啊。 花木灼灼,本该人心艳艳。 “扔了。“ 周倞屾淡淡冷冷吐出两个字,伴随这声回应,他感觉到尹滢举着伞的手应声无故的晃动一下。 ——不是你的错,我只是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那一刻她心里确实涌起一阵惊涛骇浪,但她没有声张,只默默闭上眼,没让任何人知道。 chapter 16 刺猬(1) 尹滢没有再去过南湖体育馆。 连到学校北门都刻意绕过整个中区,穿越西苑那条她尤其不喜欢的喧闹小吃街绕过去。不得不去图书馆时,她也尽量从后门进入。 事实上,她也根本没怎么四处走动过。因为脚伤。 等她脚伤好的差不多了,苏音提议去逛光谷,看看秋款的衣服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可以添两件。想着确实该买双新球鞋了,去逛逛也无妨,尹滢欣然应允。 为了避开购物人流峰值期,尹滢提议还是周二趁两人下午都没课去。中午吃了饭出发正好又避开午高峰,一路畅行无阻,简直甚合苏尹二人的意。 是日一下公交,苏音带尹滢过了步行街的天桥就径直往大洋百货去。 她先在一楼的悦诗风吟专柜买了一盒熔岩海水组合套装,以及一盒散粉(剪着短发的苏音可是个美妆爱好者哦),询问过她的室友是不是考虑也来一套时,站在每间悦诗风吟专卖店必备的植物绿壁边的尹滢淡淡摇头。 尹滢曾猜测过苏音的家境,至少是康裕之家。她本人虽然大大咧咧不拘一格,但生活品质其实很高,洗漱用具,衣帽鞋袜,都是尹滢认知范围内的奢侈品。 大一时曾发生过一件神奇又非比寻常的事件。 苏音晾在天台上的一件风衣不见了,然后半个小时以内她竟然又找出了拿衣服的‘凶手’——住五楼南面第三间寝室的一个女生。整个事件发生的迅疾,结束的突然,在发现衣服不见的当刻,她跑去清水源的商业街户外用品店买了两副望远镜,然后吩咐尹滢去二栋的楼顶观察三栋北边的五六层寝室内的动向,她自己则跑到四栋楼顶看三栋南面的五六层相关寝室。 据她称,还没激起全部斗志呢,就瞄见拿她衣服的姑娘在寝室的穿衣镜前配着那件风衣试穿旧有的各种打底衫。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落网了。 这件事真正让尹滢觉得神奇惊讶的并不是苏音的逻辑推断——喜好晾衣服在楼顶的肯定是高楼层的姑娘们,排除没人的寝室,有人的寝室重点看一下,只要离案发时间不算太久,肯定会看到作案者事成之后难以自抑的成果展示的,也不是她的绝对执行力——察觉实情后不仅没有傻乎乎跑去楼下公告栏上写失物声明,反而心思缜密有板有眼的玩起侦探游戏。 真正叫尹滢觉得不可思议的,其实是那件衣服的价格——那几乎是只吃食堂的尹滢两个月的生活费了! 她的那件衣服,恐怕是金丝制成的,当时她跟在苏 分卷阅读37 音身后,眼见室友神色俱厉的对那个倒霉姑娘说要么给钱要么还衣服,原价1299,旧损去掉零头,收你1000衣服想要给你好了,苏音这么说着的时候手里拿着望远镜,右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很社会,很不良,很狷狂,很嚣张。 尹滢只觉得价值观受到了挑战和凌迟。 所以,一直以来,生活水准差别如此之大的她们俩,在同一屋檐下竟也能相安无事到现在,除了自己无意于此之外,尹滢想,苏音不特意显炫招展,并刻意弱化用度方面将与她产生的对比所做的努力,有相当重要的关联。 她很直爽,虽然有时脱线还怠于整理内务,但却是个善良又明事理的人。尹滢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 “好啦,下一站,二楼ONLY走起。” 付完帐的苏姑娘看她室友一脸平淡,毫无购物激情,特意夸张的喊出声,带着砸场子的昂扬兴致拉着尹滢去了二楼。 苏音挑了几件衣服进了试衣间。 尹滢站在店里环顾一周后,便无所事事站在一个环形衣架旁凝神静思,她想,自己对这么多款式各异、昂贵别致的衣服所报以的无感状态,究竟是因为软囊羞涩的望而却步,还是审美不合的本能抗拒呢?亦或是,她从一开始就没作在此购物的预想于是从动机到行动地,导致了面对这么多让苏音莫名兴奋的秋季新款的服装的无动于衷? 不过,无论如何,在稍稍自我剖析之后她下了定论,不管想不想,她确实是不会下手买的?尽管她兜里的钱也还能买一件外套。 周二的人是真的少,偌大的商场二楼,居然都没几个人。 尹滢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又看到自苏音进试衣间后就不再卖力表现而同样无所事事站着的导购员忽然摆起笑脸迎过去,心中突然涌起些不悦。 这不悦不是因为她不买衣服而招致的导购的坏脸色,而是,从她身边经过时对方说了声‘麻烦让让’。在宽的可以通过三个人的走道上。 来了一双男女,男生看起来很不情愿,都没往里进,只在门边站着神色略有焦灼,女生则在导购小姐的陪同下兴致勃勃的进了店,满心欢喜的四处搜寻起来。 恰逢苏音从试衣间出来,穿着一条藕色细镂纹长袖连身裙,显得娴静温婉了许多。 要不是短发凌厉,简直可以匹敌战娍的端庄姿貌了。然而好看是好看,侧眼看着还是有几分别扭,尹滢也说不好究竟是哪别扭。 “我要试试她身上那款长裙!” 小姑娘指着正在照镜子臭美的苏音,言谈举止有几分跋扈,仿佛那件衣服被苏音夺人所好的试穿了,让人不满了。 苏姑娘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懒得理会,只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显得专注又心无旁骛。没有一丝要偏过头看一下,点名要穿她身上长裙的人长什么样儿。 这种情况下,导购在眼见顾客的无理要求后竟然没有进行引导劝解,还火上浇油的说:“那款长裙只剩那一件了。” 巴不得俩人能争起来似的。 让一旁不发一语的尹滢觉得有些不语气恼。 “我不管,反正我要试那件,她身上穿着的。” 听到这边的争执声(其实也没争执,就是小丫头稍微提了声嗓子),一直站在门口处的高个男生终于无法保持事不关己的姿态,只得进来一探详情。 尹滢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服务员,买单!!!” 果然。又冲动了不是! 她亲爱的室友朝这边的导购吼了一声,挥挥细长的手臂,那件搭在手臂上的杏黄色细绒线卫衣居然像古代帝王的长衣水袖一样摆出一个弧度,挺起范的。 一连四个人,导购,男生,女生,包括尹滢,见势都有些怔住。 “你想清楚哦!虽然说不上这件衣服哪里怪,但我觉得还是再试试别的衣服比较好!” 尹滢率先作出反应。她觉得自己真的不想再像上次一样,因为苏音的一时冲动买了不想买的东西,而后听她追悔怨愤的唉声叹气。 上次是一盒近五百的面膜。这次换成一条近七百的裙子,后果她不敢想象,对于这么个不太喜欢穿裙子的苏音。 “其实吧,咱俩都不是豁达通透不拘小节的人,要是因为莫名奇妙的原因做了不想做的事,到头来还只能怨自己,感觉好像不太好。所以呢,权衡购物满足感,外加上次买面膜的经验,我认为你还是有必要先想想再做决定,理性消费嘛。” 尹滢试着让她的室友保持清醒,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苏音闻言转过身来,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尹滢,撇撇嘴,脸色不太好的样子。稍作考量后,“不太好看吗?”她竟然真的也对自己身上的裙子产生了合适与否的怀疑。 那么有主见以及主观审美的苏姑娘啊。 “也不是不好看——”尹同学被她那么犹疑一问,也忽然间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必要劝她不买,或许她只是看惯了苏音先前的着装风格,形成了思维 分卷阅读38 定式才先入为主的觉得这身衣服不合眼缘,可是,等苏音正正面对着她,四平八稳站直后,尹滢又忽然发现了‘奇怪’的所在:“好像太素了!” 生性开朗外放的苏音,穿这么素净无华的衣服总给她一种抹杀天性,混淆视听的拧巴感。 当然,会这么觉得也还是出于平日的固化印象所致。 “是吧!” 但当事人居然在听完她的意见后,也由衷赞同般突然露出了难得的喜庆神色。像个突然启智的迷途行者一样,两眼发光。 别说是没有交际的陌生人,就算是一起生活长达两年半之久的尹滢面对着苏大小姐这急转直下的态度及神色甚至包括购物意向的变化,都有些难以适应。 苏小姐于是当即提步又进了试衣间,尹滢则回过头来观察其余人的反应,只见那小姑娘有些不明所以的蹙着眉,同样觉得莫名其妙的还有闻讯前来站在她身旁的高个儿男生,那一脸的心有余悸的迷茫,仿佛在不解那个几分钟前还声势浩荡要买单的女生为什么几分钟后又忽然主动放弃了那件衣服。 然而,从他转而舒展的眉头来看,似乎又是着实为没起什么争执而欣慰,于是,他也转过头来看尹滢时,脸上是带着些不自知的笑意的。 相当淡薄的笑意,男生朝着尹滢微微点一下头,黑亮的头发理得干脆又利落,加上同样黑亮的瞳眸,显示出一种别开生面的真诚,不动声色地。 尹滢暗叹,自己恐怕真是阻隔了一场难以想象的争斗,否则也不会收到别人由衷的感激,心下汗颜自己室友易冲动大手笔的习性,她也淡淡地对他礼貌一笑以示无碍。 对方却在她的笑容归复后的半分多钟之后突然向她走近,让不明所以的尹滢忽然有些焦躁不安。 总觉得又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不好意思,请问你有时间吗?可以的话,能带着她一起逛逛,买些适合她的衣服吗?我今天时间比较赶,这个是给她买衣服的卡,密码她知道,你替我监督一下她,别由着她的性子买,尽量做到,嗯,理性消费?” 偏偏头,男生竟然真的唐突又贸然的从黑牛仔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尹滢。 骗子,现在都这么直白果断了吗?主动给银行卡什么的,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啊。 “啊!那个——”似乎是察觉的尹滢的震惊,男生相当后知后觉的解释:“我叫田静,不是田径比赛的那个田径,是安静的静。我不是骗子啊!” 说着,他为了自证其身又拿出一张驾驶证,上面果然写着,田静,九七年的,跟她同岁呢! 尹滢看看他的脸又认真看看驾照上的残照(俯角拍摄的问题,小伙子微微抬着眼眸,表情有点苦)。 照片没真人好看。 对方也意识到自己的丑照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暴露在了初次见面的女生眼前,似乎是件很蠢的事,然后迅疾收了手。 “呃——”瞬起的尴尬氛围在俩人之间流窜,“照片是我一发小手残给拍成这样的。但是,确实是我本人。我真不是骗子。”他有些无措的挠挠头,又指着身边的小丫头,口气不耐的解释:“我妹被她小男朋友甩了,今天旷课出来玩儿的。但我是真有急事,又不放心她一个人。所以——” “老田,你这搭讪的措辞真是拙劣死了。竟然还捎上我!” 小姑娘在俩人说话的时候就揣摩着老哥这回难得主动搭理人家,是不是别有用意准备开窍要恋爱了,不成想一股脑儿把她的糗事全倒了。 “虽然很莫名其妙,但还是请你捎带她一下,别让她乱来就行。”没理会小丫头的冷嘲热讽,田静仍然很诚恳的跟尹滢商量着。 “你再说一遍,捎上谁?!” 苏音刚一从试衣间出来,就听到高个子的无理提议,于是以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虚张声势又不讲情面的口吻高调反问了一声。 “没问题。” 尹同学则为避免又一场不必要的争执,果断把所有不安定因子扼杀在了无法发散的初始阶段。 看着苏音瞪着她那骨碌碌的大眼睛,只淡定又不失风范的跟她解释:“替人解噩,胜于修德。再说,人多热闹,你不是最喜欢热闹吗?” 她又转而回过头看田静,发现男生满面的纳闷犹疑,好像她说了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愣是让好好的人怀疑人生了。 “解噩!”但见他回味似的轻声重复一遍,然后噗嗤一声笑了。 尹滢反应一下,“啊,我不是说——”带你妹妹逛街是不好的噩耗啊! “了解了解。那么接下来辛苦你了!”田静没让她解释,只点着头表示由衷认同,毕竟身为亲哥哥,他也着实觉得他家的妹妹难以招架,何况是偶然相识的陌生人呢! 见这边的田静对着尹滢笑得毫无芥蒂,跟她们两个陈列架之隔的苏音以及田静他妹则站在原地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不清楚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的茫然,让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两人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彼此后,也莫名其妙的 分卷阅读39 笑了。 一行人于是其乐融融的出了ONLY的专卖店,尹滢转身时看到导购小姐目露凶光的朝自己恶瞪两眼。 她想那大概是因为,到头来,谁也没买那件连衣裙吧。 收获颇丰。苏音买了jucyjudy的一款新出的球季湖绿色长衣,是类似风衣的长外套,但没有风衣的规整厚重,看起来清爽又有型。 田静的妹妹则在苏音的指导以及尹滢的监督下买了一个宝石蓝的绣花外套,靓丽又不失灵气。她本人也相当满意。 选购途中,尹滢不仅得知这个初三在读的妹妹名叫田苗,还得知了田静原来是地大大三学生。刚好和她堂姐尹志衡一个学校啊。 “我哥可是有很多人追哦!” 小姑娘其实还是很稀罕她哥的,谈论到关于田静的一切话题,她都表现出一种骄矜自得的雀跃劲儿。显然是个无敌兄控。 “你们二位要是想下手可要趁早啊!” 嗯,也可能是个坑兄能手。 不过,无论如何,是个相当可爱的小姑娘。笑起来真是好看,连苏音都承认‘干嘛笑得一脸软萌可爱,哪有那么多好笑的事’,不难猜测,这姑娘也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只有被家人护如至宝,才可能这么无忧又灵动。 “你知道广濑铃吧?” 尹滢不自觉就问出口,然后见田苗面部表情摇了摇头,表示不解,扎着的马尾悠悠晃动。 “是很有名的人吗?” “是很干净很可爱的女生,我觉得你跟她挺像。” “咦……你怎么跟我哥一样,夸人都要拐弯抹角这样!”小姑娘闻言撇撇着嘴,白白嫩嫩的脸蛋看起来很Q弹,像软软的糯米糍一样细腻,透亮,“不过呢,我接受的的夸奖。” 一副佯装的傲娇模样,看起来很讨喜。尹滢见了也觉得心情变得莫名其妙的轻盈美好。 购物结束要跟她分别时,苏尹二人有些放心不下,坚持要送她上了公交再走。 临上车,田苗猝不及防悄悄塞给尹滢一个小熊吊坠,是水晶质地的熊吊坠。 她上车后隔着车窗又向她们笑盈盈挥手,柔顺的马尾也随之轻轻飘动。明快又活泼。 你的头像是个熊欸!!![苦恼][问号]所以这个给你咯[可爱]要好好保存哦[可爱][严厉]今天跟你们一起逛街很开心呀!!![可爱][可爱][可爱]。 几分钟前交换的QQ号,在公车驶出好一段后,传来了这样一条布满表情的消息。尹滢看着手机屏幕,不自觉就笑了。 现在的小孩儿,也太可爱了吧。 chapter 17 刺猬(2) 尹滢听到风吹玻璃窗的砰砰声。然后忽然惊醒。 凌晨三点五十七,她等手机屏熄灭后,闭上眼睛尝试再次入睡。 苏音的呼吸声绵长又平缓,非常熟实,四下阒静,这呼吸声让再次睁眼,目视着黑魆魆天花板的尹滢,稍感踏实一些。 在这有节奏的真切呼吸声中。 心脏仍旧在嘭嗵嘭嗵,如擂鼓奇击后,不受控制地惊跳着。 她其实是先被梦惊醒,才听到了玻璃由风吹得吱吱作响的晃动声。 生生的黑暗情境让她在转醒的当刻发出了本能呼喊声,短促且有意止住。尹滢清醒后的数秒内,也对自己这午夜梦回的无意识举动感到羞赧和意外。 心悸的再次翻身,她看不清对面床上的苏音是什么睡姿,但她的呼吸声平缓无恙,显然是对自己刚刚的低声惊呼毫无察觉。 还好,尹滢有些余幸的想,还好她没听到。 尹滢做了个梦。 她梦到自己又扬着头问,可不可以不要走呢,以可耻的哀求口吻。 却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那个人居然带着微笑,站在跟她记忆里的厨房有极大出入的类似厨房的屋子里,以不可思议的蔼然目光俯视她。带笑看着她的时候手上还在忙活着,似乎是在择菜,她手里的西芹青翠饱满,被折断的咔嚓声如此清晰又真实,剥离的茎丝像绿绸线一样细亮。 不知从何而来的浓烈阳光,把一切照耀的如同曝光过度照片一样,动静虚实难以分辨,“说什么呢,妈为什么要走!再说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走了,你怎么办? 尹滢忽然就醒了。 黑暗中,玻璃窗呼呼作响,窗外大香樟树的枝叶哗啦声,簌簌的风声,所形成的急切压迫感。她觉得难以呼吸。 所以,那个惊呼大概只是她难耐的呜咽声而已。 眼泪顺眼角汩汩径流而下,滴在耳廓上有痒痒的感觉。像谁在轻轻触碰一样。 她深深的呼吸数十次才从梦境的惨烈明亮中回过神。 别啊。明天可是会肿的——,僵直地躺在床上不敢动弹,她有些自我戏谑的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能流眼泪。对眼睛不好。 苏音的呼吸声依旧平缓 分卷阅读40 和畅,尹滢再次翻了身,吸了吸有些发塞的鼻子,然后面对墙,背对着睡的一无所知的苏音。把头埋进柔软的枕头上,抹净满面湿泞的双眼。 努力克制的闭上了眼。 对于生活,有人仰仗思考,有人依赖情感。 她觉得,自己该属于前者。 尹滢再次醒来时苏音已经起床在洗漱了,穿着她们上周一起买的湖绿长衣,见她扑棱一下坐起身来,苏同学不无意外的朝她招呼:“少见啊小尹!专门逮着过节睡懒觉是吧?” 尹滢看着她的室友从阳台进来,坐在桌子前预备要化妆打扮了,不禁偏了偏头表示困惑,“过节?” “你不是吧!”听到如梦初醒的尹滢的反问,苏音扭着头看向背后高床上一脸不解的人,不无哀怨的解释:“月饼节好歹也是个有三天假期的法定节日啊,您这敏感度和关注度,嫦娥妹子会伤心的哟!” “今天几号?!” 什么情况,见尹滢突然面露惊惶,苏音有些愕然的瞟一眼桌上上回买六级备考资料时送的台历,惴惴作答:“二十四号啊,咋啦?” 尹滢新近刚找到一份兼职——一点点(台湾连锁奶茶店)的收银员。但也不仅限收银,遇到忙不开身的时候,她作为手脚利索的后备人员,也需行云流水配各种奶茶饮料并压盖打包,面带微笑欢迎客人下次光临。 中秋节期间,店里会比平常更忙,你能上全班吗,那几天?店长大前天这么问的时候,她不作推脱的点头应允了,当时还想着不着急,还有些时日呢? 没想到,突然间就佳节已至了都。 “啊!你这几天有兼职是吧?!”苏同学也后知后觉的意会过来,对着化妆镜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后又想到什么似的叮嘱尹滢,“我今天出门会晚些回来,小尹子你,千万不要太想我哟。”娇昵的语气透露出一种毫不掩饰的做作。 给尹滢鸡皮疙瘩都惹出来了,“谨遵教诲。完全不想对你有任何思念之感。”她边梳头边平静的予以回应道。 “啊,你个薄情寡义的女人呀,同居一室这么长时间,竟然对我这么一标准大美人心如止水,冷漠是罪你知道吗?对这么动人的我冷漠,简直罪无可恕啊!”小心翼翼描着眉,还依旧不忘喋喋不休耍嘴皮子。 到尹滢出门落锁前,扑了散粉,喷着Avene EAU THERMALE 定妆水的苏音扯着嗓子跟尹滢喊:“小尹子,月饼节快乐哇!” 尹滢回过头朝美美的苏姑娘也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普天同乐。饼子节快乐!” 然后落了锁。 然后她笑了。 虽然她真的不喜欢这个节日。 时尚城整个上午的人流量都异常巨大,尹滢觉得尤其不解的是,为什么大家过节都不回家或者在寝室好好休息休息,非得跑到外面瞎晃悠呢? 而且她觉得,时尚城真的没什么可逛。另外,口渴的话,怡宝解渴应该比甜度过高的奶茶要有用且经济实惠的多。 一想到上次在满脑子的红豆奶茶的情况下被砸,她可能会很久都对这东西敬而远之,虽然二者之间没什么因果联系。但她还是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强加因果的主观认知。 觉得红豆奶茶很不祥。 中午时人终于少了一些,店里另外两个全职女生见势说肚子饿了要去吃饭,尹滢主动提议留守看店。拒绝了她们帮忙带饭的好意,她决定午休时自己回学校食堂吃,顺便回寝室换双鞋子。 俩人走后,没有客人的得闲空挡,尹滢低头看看脚上的黑色回力。 旧旧的,鞋梆子上有裂痕,上回准备去买双球鞋的,但苏音田苗根本不往平价鞋店里去,动辄就推荐她买匡威或者VANS,再不就是阿迪耐克。而且两人各忙各的,又非得让尹滢全程陪同,她于是也就没提议分开行动继而没能买成球鞋。 没能买成,合适的球鞋。 合适她的,平价到不会让她觉得压力备至的一般球鞋。抿抿嘴,她挪了挪脚看着几近被磨平的鞋子后跟,觉得这双鞋也算是物尽其用不辱使命了。于是有些自得的对自己点点头。 “你在这里做兼职?” 再抬头时,她看到柜台前站着体形高大,眉目清朗的李旭正挑着眉,以不无诧讶外加不可思议的神情,对着自己发问。 语义难明。 做家教很辛苦吧? 大一下学期时有个师姐得知她在做家教,找她聊天时特意这样问起,当时的她还不懂得,在遇到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时如何保持得体安静的沉默,只晓得言不由衷的说不会啊,带的小孩子很听话,所以还好。 听起来像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辩解。 师姐笑笑说是吗,然后一针见血的指出,可我觉得做家教蛮累的,必要的时候,还会被要求帮忙解决他们的家务事,遛狗接孩子之类的,好像跟保姆也没什么区别吧。 她没有恶意。闻言尹滢在心底告诫自己,她虽然很想反驳师姐,自己从没有接送过孩子,也没 分卷阅读41 溜过狗,更没有顺带扔过垃圾。 但,跟那家小孩儿相处时的一种鲜明具体的卑躬屈膝之感,七岁的小孩子会对着她颐指气使的说我妈妈说她有付你钱,所以你要好好陪我玩哦,相形见绌之下的可悲事实,最终令她哑口无言。 家教确实能拿到不错的薪酬,只要人际关系处理得当。 会比一般兼职轻松许多,却,无法做到不卑不亢。比如在被要求做鬼脸办小狗时,你就不能因为不喜欢而义正言辞的加以拒绝。因为她们付了钱了。 大人不这么说,小孩子是不会这样要挟的。 尹滢后来没再投机取巧地做家教,而是老老实实在学校附近打小时工。这让她稍微觉得脚踏实地,至少不必察言观色受人指摘。把自己弄得像个见利忘义的骗钱的人。 见利忘义,忘义,于己,有伤自尊,她轻薄了她自己。所以她不想再体会那样的变相要挟。 “是你同学吗?” 李旭身边的女生闻言也反问道,几不可察的戒备,在尹滢看来实在有些多余且不必要。 男生则看着沉默不语的尹滢,淡笑着摇摇头,“高我们一级,是认识的师姐。”然后抬头看了一下价目表,要了一杯芒果冰。 “那我也要一杯芒果冰。” 随行的女生也赶忙说,眼神巴巴看着面容慵懒的男生,迎合的举动实在太明显了。 尹滢动作很快,几乎在他们话音刚落就打好价目标签,然后抬头询问。 “一共十六元,现金、支付宝还是微信?” 李旭微微愣住,随即笑了一下,摇摇头拿出手机,扫了支付码。伴随电子提示音,收款二十四元,的提示语。 尹滢有些不解的抬头。 “要三杯,谢谢。” 然后在男生意味难明的微笑中,了然的点头,背过身开始用破冰机现做碎冰装进杯子里,再舀一些芒果冰激凌和果酱往上淋撒,最后盖上奶油,缀一枚樱桃。三杯都做好后又利索的拿杯袋装好,并分别放上吸管和长勺。从料理台转过身到柜台,她将芒果冰放到他们面前。 “三杯芒果冰好了,今天月饼节,祝你们节日快乐。” 李旭闻声还是笑一下,拿一杯给随行的女生,自己又拎一杯,剩下一杯在柜台上。 “这一杯请师姐的。也祝你节日快乐。” 男生笑的很客气,让尹滢觉得不明所以。因为那张俊逸的脸上分明展露着百无聊赖的兴味索然。某种特质的传达,尹滢觉得,他的笑和周倞屾的笑,有异曲同工之妙,总能看似不经意的让人措手不及对他们产生亏欠,再以尽了宾主之仪的高傲姿态得体从容地笑着对你说,不必挂碍。 他们太有主见,以至于从来不问别人的意见。 尹滢忽然想到之前拒绝他递来的那盒牛奶时,他的表情。 但这一次没有拒绝,她看着不知是在对刚刚的话抱以歉意还是一时兴起才给她芒果冰的高大男生,极尽可能的挤出一个宽厚的笑,说了谢谢。 “没有,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啊!对了,师姐你可能不知道——” 呲啦——。说着,他把吸管插进碎冰里,然后嘬了一口。 “我们副队他,好像有女朋友了。” 他没有恶意。他刚刚的惊讶只是因为见到你有些意外,而不是在讥讽你鄙事求利;他现在语出有意的谢谢也不是反讽,而只是在好心告诉你一个与你无关的事实而已。 他们的言谈举止只是来自不同人生经历的人会展露的不同方面而已,只是一种无心的自然举动,你要相信,他没有恶意的。 即便有恶意,假如是无关痛痒的,视而不见着一笑而过,对你而言又有什么损失。 李碧华不也说过,敬酒当然要喝,罚酒若推不掉也就笑着喝了吧。 所以,千万不要太计较言语在心中激起的无用波澜。 “这样啊,那,恭喜他?” 尹滢笑的时候想,这种事,究竟是不是值得或者需要被恭喜,对周倞屾而言。 但转念又想,反正也不是说给他听的,所以无所谓。 晚上十点下班,尹滢出了时尚城的步行街,从西苑小吃街走,然后进了西门。映眼的文泰楼灯火通明,像个水晶城堡一样透亮。 这么看来,大家中秋都没怎么回家啊,节日里还在自习的孩子们真是让尹滢无比欣慰,至于自己在节日里上了一天班,反而像是在不务正业。不过这也只是她的自谦之辞,毕竟因为住院费用和医药费的意外支出,她着实需要加紧打工,以弥补生活费会艰涩难捱的窘境。 快进宿舍楼的大院,尹滢看到苏音从一辆车上下来,刚准备开口叫她,却见一个男人也从车上下来,然后附在她耳边说些什么,再然后又偏过头看着她,举止有超乎寻常的亲密暧昧。 这种排除外人的亲密举动愣是让尹滢有种非礼勿视的羞怯感,行动快于思绪地,她当即就扭头躲到了一棵桂花树后。以免被发现。 俩人 分卷阅读42 又耳语细聊了一会儿,等那辆车从尹滢身旁夹道上驶过之后很久,她才跳出花坛,从桂花树后走了出来。 一进寝室她就看到自己桌子上放着一个铁质礼品盒,上面写了法文字母。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是手工曲奇。没有月饼但是有曲奇哟!怎么样,这爱你的心意没说得吧!” 苏音还是平日的苏音,声调悠扬情绪饱满,和尹滢刚刚在黑暗处看到的那个同异性耳鬓厮磨娇羞不语的人相去甚远。 “其心可叹啊。不枉我平时那么呵护你。喏,这个给你的。” 可虽然看到那一幕,也的确让她有些在意,但却完全没有要向苏音问清楚那人底细的打算,因为,尹滢真心觉得自己无权过问别人的私事。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加班了吗?” 苏音无意地问起,她接过拿杯已经融化成奶昔的芒果冰,用吸管喝了起来。尹滢把它放在冷藏柜里,应该还是凉的,所以苏因喝过之后爽快的哈了口气。 “嗯——,稍微晚了半个小时吧毕竟是节假日嘛。” 她怎么可能说自己故意在树阴下硬蹲了二十多分钟呢,搞得好像为了避嫌似的。但,她为什么会作出那种举动呢?躲起来? 尹滢偏偏头,自己也觉得莫名奇妙。 就算不知所措,也不该是她该做的呀!恋爱什么的,很正常啊,苏音现在的年纪。 为什么要扭头回避呢? 苏音静静看着她。 “你还真是任劳任怨啊,小尹。” 然后笑,声音显然没有刚刚那么高亢有力。仿佛突然有了芥蒂。收声敛息。 尹滢后来觉得,人的举动,是比言语更本能的昭彰。没有任何掺假造作的成分,特定情境下难于深思熟虑后再予以行动。所以肢体会先于语言挑明真相。 而人之所以会有对话,只是为了对某些行动进行辩驳,亦或是,确认。 她没有做到前者,于是给了苏音机会,来执行后者。 chapter 18 刺猬(3) 中秋假期最后一日临近午休,许游巡店时意外发现自己早前招的这名兼职生如此厉害,一个人同时做五杯果饮都兼顾得当有条不紊——另外两个全职的女生倒是会躲懒,没到午休呢。 意外的同时也觉得难得的节假日,愣是让人姑娘干了几天的满班实在不人道,于是心生恻隐的提议。 “尹滢你今天下午不用过来了。” 他确定自己是出于体恤与关怀才口出此言,但见女生脸上难以置信的惊愕,那若同遭到难以理解的非议与曲解后的哑然神色,让好心提议的许游觉得自己是不是说话的口吻有问题,才导致了往日平和温静的尹同学的异凸表情。 “能问一下原因吗?”她的神色在顷刻间得到有效控制,“是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吗?”问问题时的色声已经恢复了以往的镇静与诚恳。 眼镜镜片后的双瞳透着些坚毅的恳切亮光。 做的,不够好的地方,吗?“啊,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让你之后也不用来了。”果然还是他的表达有误,“我是觉得难得节假日,你应该也想休息一下四处逛逛的吧,今天下午就放你半天假这样。” 点点头,听完他的解释的女生,并没有表示出多么大的惊喜与热切,反而有些为难的低下头,抿了抿嘴,再抬头时又是一脸的坚毅不阿:“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没有想逛的地方,所以还是善始善终的做满这三天比较有满足感。而且——” 这个女生有种莫名奇妙的坦诚。 “比起如何消费自足,我更在意怎样劳动增收。” 不是玩笑,她说的很中肯,仿佛真的很缺钱,于是毫不掩饰自己的赚钱意愿。 “嗯。我只是提议一下,你自己决定。既然不需要休息的话,那今天下午也麻烦你了。” 许游觉得这个非典型C大女生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才如此坚韧于事,严苛于己。 他一点也不信,一个正当年的女生,会对光鲜亮丽的假日行程不作安排,不存望想。 等到晚上七点多时,接到尹滢的请假电话,许游不免觉得,这小丫头难得还是有点年轻人该有的事情要做的,向来不喜欢员工请假的他也不免有些欣慰的批准了她的早退,并宅心仁厚的告诉她:“今天算你全勤。所以可劲儿玩儿去吧。” 尹滢不喜欢接电话。 不喜欢的意思就是,每每接到电话她都会本能地觉得郁闷。好心情就像鼓足了腮帮子吹好的气球,一通电话则是一根猝不及防的针。 能把人的良好情绪瞬间搅扰的急转直下。 而大多数的电话所要传达的信息,都事与愿违跟厄运有关。尹滢觉得。 她永远忘不了自己的父亲在接过那那通电话后,满面的沉默隐忍又愧疚难安的表情。像个不争气的懦夫,被人霸凌要挟,掠劫一空后却敢怒不敢言,啊,不对,他没有愤 分卷阅读43 怒,他连捍卫自尊心的恼怒都没有,而只是无比悲悯的看着同样身陷沉默的,尚且年幼的她。 多么居高临下的俯瞰姿态啊,打电话的人动动手指头,就能让接电话的人片刻之中接受突然而来的不可估量的情报信息。 是好的,便须表以欢欣雀跃的喜出望外;是坏的,除了无言以对,还得在一声‘我知道了’的回复中被动接受那个你并不想知道的事实。 所以,无论如何,还是延时沟通的文字交流,更能让危机的极度厌恶者尹滢觉得自在,觉得不那么咄咄逼人从而不至打消回复意愿。 她于是很少打电话或接到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尹滢吗?有位叫苏音的女士,她喝醉了,能请您过来一下吗?这里是群光广场MUYE CLUB。” 尹滢的手机电话簿里,为数不多的联系人包括,爸爸、尹志衡、苏音、王老师(她的辅导员)、夏老师(给她安排课后任务的那位),以及犹豫很久要不要删掉最终以‘编外人员一号’命名的,周倞屾。 而接到疑似酒吧服务生电话的尹滢有些不着调的想,就是这么个通讯设备,居然能让两个本质上不可能有交集的人产生对话继而产生行动指令,并且让她无条件就得按照该指令动作。 苏音,真是随时都能给她惊喜。 尹滢到达群光,在一楼绕了不小的一圈才终于发现通往四楼的电梯,也许是找人心切,又或者陌生环境导致的自我防卫与保护,她只顾一路疾进,不与周身来往的人作任何眼神交流,于是很旁若无人的就和对面走来的陈铭擦肩而过。 都快十点了,这丫头跑四楼来干什么。陈铭见她行迹略有焦灼,可能是遇到什么紧急情况来不及收拾自己,印有某奶茶店商标的围裙也没来得及脱,就急赤白脸过来了。背个白黑条纹的书包,让站定脚步转身看着她背影的男人想到了他对门那家的小孩儿——她妈妈怕她把衣服弄脏就给她围了个护襟,背书包去幼儿园时总要耍一番脾气。 MUYE CLUB?但很显然,这个女生的去向很让人不安,有一瞬间,陈铭心想,她这莫不是有什么想不开或者受人诓骗要误入歧途。 “我手机好像落在吧台上了,我回去找找看,你们先回吧。” 他不自觉扭头转身时不免惊厥,自己不是个喜好多管闲事的人,干什么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凑热闹啊! 有一个成语叫做,震耳欲聋。人耳的听觉频率是2020KHz。尹滢对这个词的精准理解是,在特意营造的非稳态噪声环境中,就算音频没达到人类听觉可承受的峰值,也能聋。 一进MUYE,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迎着脑门儿被人敲了一下,有种即将晕厥的混沌感。有些难耐的在门边的一个盆栽边,扶着消防栓的槽框站住。尹滢稳了稳心神,才又迈开脚步往里走。 她越往里走,越觉着自己像是进入了异世界的外来人。 她闻到浓重的烟酒浊气,一种难以抑制的开窗透气的想法顿然而生。迎面来了个行走趔趄的女人,在有节奏且动感极强的声响中依旧不忘左摇右晃的耸肩动臂,尹滢在心里默念,千万要好好走路,可别摔着了,不成想下一秒就见这女人往她身上倒过来。 嘿——,好在她眼疾手快伸手扶正了女人的肩,与此同时,对方感受到被这股力量,有些诧讶的回神偏着头看了她一眼。 也不知清没清醒,只见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对尹滢点点头,尹滢也回应似的点了点头。 多么令人不安的环境啊!女人走远后,尹滢暗自长舒一口气。再次放定目光搜查苏音的身影,终于在吧台的尽头,看到了她那醉的不省人事的室友。 小尹,我今天要借酒消愁,你不要拦我。 苏同学曾经无数次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犯抽的说,她要像言情剧的失意女主那样,体会一下醉后的痛彻心扉之感,并相当严肃又正经的告诫尹滢不要劝阻她。 她是不会听的。 然后在尹滢对她的无聊行径所表现出视若无睹的毫不在意中,神情恹恹的撇撇嘴,自我开解的说,哎呀,喝酒多伤身体,像我这么自爱的人,一醉方休这种事,当然只是说着玩儿的咯! 当然只能是说说而已了!喝一杯果啤都嚷嚷要倒的人! 尹滢站在光线、空气、声音、旁观者以及所面对的任务对象都俱不适合冥思静想的嘈杂环境中,有些自省地惊觉,原来自己真的真的这么胆小啊。 从进MUYE起到刚刚与那个喝醉的女人接触再到眼见已经睡的不知身处何处的苏音。看到了她,她惊慌恐惧的情绪以及咚咚捣鼓的心脏,居然突然安定了下来。 只要一个熟悉的人存在,哪怕无法对处境的改善发挥任何有益的实效,都能让她稍微觉得不是一个人在盲目行进。这种带有自欺性质的自我安慰,竟然能让她觉得倍感镇静,这种自知带来的震惊从而让恢复冷静平和的尹滢有些不甘的看向正在吧台上趴着的人。 她,不是亲人,不是朋友,不是能促膝长谈的 分卷阅读44 知己,也绝非患难与共的同好。 只是恰逢后勤编排之故,刚巧被安排到了一个寝室而已。她甚至连后勤部作出这种安排的依据都不得而知。也就是说,这种交情,出自偶然,也仅仅是偶然而已。 毕业之后,她们俩大概也会走出这偶然。 那她,为什么能在刚刚那一刻,搜寻到她身影的那一刻,被归抚到呢?因为确定了室友没事所以觉得尽到职责,还是有了同伴所以有了底气? 尹滢有些不耐的咬了一下嘴唇。 昨晚苏音进浴室洗澡,期间她的手机响了三次,苏音让她帮忙接听,她觉得不合适。于是任由手机响了以后自行挂断,反复三次。 最后,她拿着手机觉得终于消停的时候,进了一条短信。 ——钱打给你了,以后别再来找我。 短短十几个字,甚至不用点开就能一览无余。 尹滢自行反应了片刻,便烫手山芋一样把苏音的手机放回她的书桌,又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平静的坐回自己的书桌前,全神贯注的看起李玫瑾的犯罪心理教程。 之后的几分钟,她听到苏音从浴室出来,她放好了洗漱用具,她拿起了手机并点开来看,她沉默的维持同一个姿势没有挪动一寸,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长达上十分钟之久,寝室里都是一片让人不适的沉默。 末了,她听到苏音问她,尹滢,你喝醉过没有?不省人事那种。 没有。她当时平静的回答着,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过头来,看看她的室友是什么表情。 生命是一种孤独的存在。 忘了在那本书里看到的,这么一个空泛无谓的定义,对生命。但事实上乃至行动上,尹滢都觉得,这话不错,并以此为戒。 尹滢大二时选修过一门社会学概论,第一天上课,老师就很不负责任的生猛说着,人是社会的动物。没有解释具体内涵。却让听到这样一个定义的尹滢,瞬间觉得耳目一新。 她自行理解后觉得,人的社会性代表着规则、理性与掺杂其间的道德人伦,而人的动物性则是霍布斯式的自然状态下,自利、自助和无时无刻的自私。 没有谁能永远陪着谁,但也没有谁永远不陪谁。 界限在于,有些事,旁人是不便插手过问,指点迷津的。 距离感与私人领域必须要有。 而尹滢觉得,与内心世界相关的一切事件,都在应该产生距离与间隔的,外人不应当踏入的,私人领域当中。 于是,她从不过问苏音的校园生活以外的事。除非她自愿开口透露。 而感情是内心世界最为深刻诡谲的内容。她完全不想在别人的感□□件中充当任何角色,聆听者或者开导者,这些都不要有。她自知能力有限,不想做无用功。 不想做无用功。 “您好,我要买单。” 尹滢看到本该精神奕奕活脱自在的苏音趴在吧台上,忽然有些不确定,她自己所认定的严明界限,到底是不是足够严明,又是不是正在被拨开。 “这位小姐一共消费了740元。” “什么?” “啊,是这样,这位小姐喝了一杯Romane Conti。” 所以呢?尹滢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真是被这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的嘈杂声响震聋了,蹙紧眉头表示相当的不可思议。一杯酒而已,敢要这么贵,琼浆玉露吗? “Romane Conti市值一瓶大概在1500美元左右,每瓶一点五升。一毫升大约要一美元,我们这边一杯的量大概一百毫升,除去运输、贮存、人工、汇率、税费以及零头,这个定价,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吧台的小哥面带微笑又一脸正色着跟尹滢解释着,仿佛一杯只收740,是她们捡了便宜。 审慎的皱了皱眉,尹滢取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了钱包。 有的时候,是不是在做无用功,做功的人本身是不得而知的,有没有用,要被做工的人说了算。 认栽似的抿抿嘴,尹滢慎重的将揣着她全部身家的借记卡递给吧台小哥,全然不知,自己的为难以及自我疏导的欣慰神色,已然被紧随其后的陈铭洞览无遗。 chapter 19 刺猬4 二十七块七毛钱,将如何度过一个星期,尹滢看着嘀一声刷掉她一块二的食堂读卡器,接过阿姨递过来的馒头时觉得有些费神地摇了摇头。 每顿如果只吃一个白馍馍的话,她勉勉强强倒是能撑到月底发工资。但,其他的额外支出,她想了想自己前天晚上被刷的只剩四块三的借记卡,冷静而清晰的知道自己是连一瓶营养快线都买不起的人。 所以,为什么开不了口跟苏音提垫付巨款的事? 她还特地要收银小哥给了她发票以及消费明细,却开不了口,跟苏音要钱。然后,连续吃了两天的馒头,开水也没舍得打宿舍楼里的净水机里 分卷阅读45 的水,而是特地带了大杯子去教学楼公共水房接水。 每一次付出都是人性的试炼。 尹滢觉得这句话太对了,人与人的交互,布施与受禄,回馈和后悟,因为全都不可控,所以才格外能够使人在无准备的自然状态中看到自己所不了解的对方。 她本以为苏音会主动询问此事,并把垫付的巨款(或许对她来说只是蝇头之资)还给自己。尹滢在带苏音回寝室的次日清晨,突然想到自己即将要面对的难以为继的口腹之安,正常生活无法保证的恐慌让她有以上的危机感。 相当迫切的想法。她需要苏音主动提及此事。 然而,那天全天,她的室友赖在床上,还让她帮忙捎回午饭和晚饭。她想,或许因为情感遭遇变故,才导致了苏音无心此事的举动,她又想,她需要给苏音时间平复调节以免伤了和气,她还想,一切都是她自作主张并且心甘情愿的。 可她没想到苏音会对此表现出一种置之度外的无知无觉。 “咦?又吃馒头吗?怎么,这是要减肥的节奏?!” 好像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在那天晚上就已经完全了结。连同与此相关的,失恋事件。 不过,究竟是不是失恋,尹滢没敢定夺。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跟苏音问及实情始末。只按照自己的理解,做了力所能及的事。 尹滢回头的时候,她的室友,两天前还沉默抑郁乃至反常神伤的苏音,正在心神安闲看一部泰剧,斜斜倚在单人床的护栏上,下面垫着一个葱头形状的抱枕,也许是因为躺的太久了,脊背发酸,她特地坐起身来,朝下面正吃着白馒头的尹滢表达了自己的一腔惊诧与不解。 眨着童心未泯的炯炯双瞳,仿佛见了奇人奇事。 尹滢没有出声。 只是扬着头看着床上的人,那随常自然,心无芥蒂的自在脸庞。 寝室里弥漫着康师傅红油爆椒泡面的味道,她刚刚一进门就闻到了,紧闭的门窗最大限度的保留着这浓烈的酱料味道,原汁原味一点都没有泄露。 含混在温热的室内空气中,让人有种进了人机混杂又通风不畅的小吃店的错觉。 苏音上午其实给她发过短信,要求捎饭,被她以时间来不及为由拒绝了。真正的原因却是,她的饭卡里,因为前几次带饭之故,刷的只剩三块儿毛钱。 时至今日,根本买不了一份杏鲍菇肉丝煲仔饭了。 于是她就拒绝自己出门,干脆泡了一包不知什么时候囤的泡面?尹滢看着苏音,呼吸间全是盈满呛人的泡面酱包余味。 她扬着头不发一语。 寝室的电灯开着,灯管老化或者她意识过剩的缘故,耳边总能听到微弱又尖利的,电流流窜的嗞喇声。她的余光瞥见吊扇的淡紫色叶片,上面积结了很多焦黑色丝状杂尘,看起来脏而不祥。 但她知道,这是自己能力限度内清理不到的领域。况且就算她愿意费力去清洗,学校也明确禁止过,不能随意动寝室里的基础设施。 所以,这腌臜污渍不是因为她怠于打扫疏于自洁所致。 摇了摇头,尹滢重重舒一口气。最终收回目光,低下头,转回书桌。把刚刚脑海里翻腾奔涌的许多话悄悄又吞回到喉口,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居然作了个吞咽的动作。 仿佛不吞咽,会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从嘴中喷薄而出一样。 等她错愕的回神,身后的人已经再次自在放任的窝回了绵软的床褥中,完全没有感知到任何情绪异样。 生活是个自我说服的过程。 只要让自己相信事情的合理性,再不可思议的,经由他者看来匪夷所思的事,也能够化得了,容得下。 尹滢在自我疏导的道路上频频回望,总不免惊觉,一旦她心生恻隐掉以轻心,现实就会以比高中班主任还敏锐的洞察力回馈给你触目惊心的一记耳光,提醒你,独善其身的重要性。 哪有什么人能相安无事的一味兼顾和迁就他人呢? 人本来就应该是自利为先的嘛。 但这种想法总是出现在别人的自利行为使自己受创后的自我开解当中。她不是自利行为的主体,而是指示对象。 尹滢高一伊始时曾交到过一个朋友,虽然持续时间不长。 今时今日的她也已经记不清她的名字和相貌,但这个女生曾使懵懂温软的尹滢深刻体会过无知无责这个道理,让她学着以利己为先的思想推人及己的进行思考。 真是她成长道路上不可多得的启智明理的又一件大事。 尹滢被约一起打开水,当时的学校开水房只在每天早上开三十分钟。住校生要打够一天所需的热水以便晚上洗漱用。很寻常,很普通的一件事。 被约的尹滢那天却没打到水。 她若无其事的在自己的课桌上等,想着人家都诚心诚意约你了,等等没什么。反而一意孤行的径自跑去打了水才显得不识时务和不近人情。等啊等的,她看到那个女生和别人一起进了教室,并 分卷阅读46 且在看到她时突然展露出一种,后知后觉的愧疚难安的神色。 她彻底忘记了。 “啊!等了你一会儿,没见着人,我就自己去了。” 在被人疏忽遗漏后即将面对尴尬窘迫的对峙时,尹滢当机立断率先开口,自圆其说的展现了一番心平气和的泰然自若。 晚上拿冰凉的冷水洗脚时她想,如果当面指责一下会怎么样呢?然后很克制自明的摇摇头。 没有那种如果。 她不喜欢撕破脸皮的开诚布公,她喜欢见微知著的云山互明。 做不到分庭抗礼的互憎敌视,就最好选择息事宁人的敬而远之。 察言观色是人类特有的技能。 那个女生后来再也没有约过她,那段友谊没有除此之外的任何内容。 她无比确信人类对不利情境的判断和及时止损的行动力。她也确信,苏音绝不在一般人的水平之下。 尹滢很少在寝室待了。 没课的时候都选择去人比较少的文寰楼自习。兼职时她会主动要求加班并且不推辞别人的换班。尽可能多的做事。因为餐补比较可观。 用之前买的蜂蜜泡水外加店长遗忘在吧台上的一包海苔味饼干撑过临发薪水的最后一天,等她打算用最后的七毛钱去买一个只有五食堂才有售的五毛钱荞麦馒头时,竟意外发现自己的一卡通居然有整整一百元的新进账。 已然山穷水尽,饿的有些虚软的尹滢震惊之余不禁热泪盈眶,忽然要泫然欲泣了都。 会是谁能这么洞破天机的给她施以援手? 在这种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 大概不是苏音,她没理由这样做。她根本不知道她的生活现状和工作实情。她连她的有意回避都毫无察觉。 尹滢实想不出是谁会这么做——查她的学号和初始密码,再通过微校园的缴费程序给账户充钱——莫非是暗中观察她的某个她的恋慕者?! 这个人得是有多在意她才能出此举动呀! 别说尹滢想不通,饶是费尽周折往卡里充钱的周倞屾自己都难以解释此番举动。 陈铭某天晚上特意打电话向他询问尹滢的近况,并让他留意一下尹滢是不是有什么事,据说是看到她出入某酒吧,神色苦闷的样子。 “她的借记卡在MUYE刷爆了,要不是我跟老谢使眼色,她可真下不来台。” 陈铭所谓的‘老谢’周倞屾有过几面之缘,据说他本职是某传媒公司的高管,MUYE是他余暇消遣时为了有个去处才投建的,偶尔会扮成吧台服务生的样子与客人交流,说是缓解压力,但依周倞屾看来,无非是换着花样的哗众取宠,玩乐儿郎罢了。 然而,她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那里可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女生该快意恩仇释放自我的地方。 本来没太在意的,毕竟他跟尹滢没有任何关系。那个雨夜之后,她也神奇的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再出现过,至少没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前段时间李旭倒是特意提起过她,好像是在时尚城的某家奶茶店做兼职,但依照周倞屾的行事风格,她就算是沿街乞讨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虽然自己这沿街乞讨的设想确实有些恶毒和不着调。 却不成想竟能被他一语成谶——吊坠事件过后的十一天之久,陈铭给他打电话询问情况的次日,周倞屾居然在五食堂的白案窗口看到了买馒头的尹滢——忧心忡忡的样子,相当谨慎的拿着一个荞麦馒头,神情肃穆。 当时的他没有多想,只是意外她竟然放着就近的十食堂不去,千里迢迢跑来中区。 直到他不只一次看到她拿着大水瓶子喝水,总也喝不够似的使劲喝,站在文泰楼公共水房侧面走廊上的周倞屾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想,她会不会是饿。 chapter 20 刺猬5 周倞屾曾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去一个地级市的初中念过一年中学,当时的他除了不适于当地落后的教育模式以外,同班一个男生因处境艰难造就的怪异举动也给他留下过不可磨灭的阴影。 那也是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除了母亲疾症之外的人间疾苦所引起的悲哀与无奈,发自心底的。 那个男生的双亲都是残疾,无法正常行动的那种,所以他需要自理生活并照顾父母以及小他两岁多的妹妹 ,他们没有收入来源,依靠城市低保过活。 他的身上总有一股需要被阳光曝晒杀菌才能使人安心的霉腐气味,他总是悄无声息的独自一人端坐在最后一排靠近垃圾桶的一侧,总是一脸谨慎的坚韧神情仿佛在咬紧牙关对抗这什么,他从不缴纳饮用水费——却喝起水来不知魇足一样无休无止,咕咚——咕咚——,一声一声的。 明明平时无声无息的,喝水时,却发出异常清晰的声音来,咕咚——咕咚—— 老师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接饮水机里的水喝着,咕咚——咕咚——,巨大的水泡在 分卷阅读47 透明的蓝色桶中缓缓上涌,饮水机也一声一声的响。 周倞屾无法理解桶装纯净水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人发了狂似的痛饮不断。 某一天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于是得到了‘我饿’这么个简短、空洞的,如同咕咚——咕咚——一样,冰冷纯粹的回答。 饥饿啊!竟然是这样一种富有节奏和动感的声音。 那个男生的眼神,总让他想起希望工程宣传照里的眼神特写。 多年之后,当他站在无法被人察觉到的过道转角处,看着尹滢咕咚——咕咚——,克制却终究无法满足的吞咽时,忽然心脏发紧。 他不敢相信在可视的表象之下竟然还有如此不可视的隐情,并且是近在身边的人。转眼而来的痛楚。 周倞屾觉得是小时候的阴影,才导致了自己旋即大费周章,辗转多方去搜寻尹滢的学号和身份证号(C大学号登录密码是身份证后六位数),并毫不犹豫给她充了一百元钱。 余额0.7元? 她何必,要这样一意孤行破釜沉舟到伤身虐己?家人呢,没有朋友,总有室友可以紧急求助啊! ——“你同学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做些普通大学生该做的事情。 ——“我饿。” 真正让他觉得难以理解的是她竟然和那个男生一样,看似不卑不亢地无言无语的兀自忍耐。 生活费超支,食不果腹,向父母开口求助难到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她可是有父母的啊!不是还在做兼职吗!再不济可以向苏音开口的! 然而为什么要悄无声息的站在学校教学楼天井边,若无其事,佯装无恙的吞咽不足裹腹的无谓白水呢? 周倞屾忽然觉得,他从来没有认识过她,她不是他同学,过去不是,现在不是,未来,更加不可能。 他在心底告诉自己,自己这是出自人皆有之的恻隐之心才解囊相助的,就像后来他告诉了爸爸那个男生的事情,并让他匿名给予帮助一样。 他只是想让自己好受些而已。 他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他反复这样告诫自己。 尹滢进寝室时,苏音正在里间的洗漱台边忙活,见她进门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她说话,于是使她免去了不想应付的对答。 寝室非常安静。 除了苏音的银色MAC在发出声响,寂静如同一条流动的河流在空气中穿行。 尹滢用余光看了一眼,屏幕上播放的是今敏的《千年□□》,翻飞的凌凌白雪中,千代子在迎着风,奋力奔跑。结局是她最终也没追上那个给她钥匙的男人。 尹滢放下书包,拿出书和水杯摆好,把桌子上的电脑线绾起,又从书架上拿了明天要用的书放进书包。 视线落到桌面右侧的一叠英语六级考试真题册子时,她微微愣了愣。 苏音从洗漱台拧干了毛巾走过来。没看尹滢。只径自坐下,很放松的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把热毛巾敷在脸上。 尹滢把真题册子拿起来捋了捋,纸张敲击桌面的声音异常清脆。 “你也觉得那个男的不是什么正经人吧?” 苏音恰恰在此时忽然开口问了个没头没脑的,似乎是在发表观影反思一样的问题。 她的脸被严实遮住的缘故,看不到表情。 尹滢闻声转身时转幅过大,外套衣摆把那叠真题扫了出去,啪嗒啪嗒铺散在脚边,落了一地。 她立马去捡册子,没急着去回答苏音的问题。 “也是,能对在校女大学生出手的,确实坦荡不到哪去是吧?” 捡东西的尹滢适时停下,有些迷茫的抬起头。意会到她似乎不是在说电影。 “你觉得我跟校外人士交往,对方是年长七八岁之多的男性,很可耻对吗?”苏音以不无调侃的语气自言自语着,“否则我真的想不通,你那天晚上为什么要躲起来。过来跟我自然的打个招呼很为难吗?难为你在草栅子里蹲那么久!” 不是自言自语,她确实是在调侃尹滢。 “你看到那条短信了吧。那个叫我别再去找他的短信。应该也自然而然的联想过‘钱我给你打过去’的具体含义了吧!” 苏音早上在尹滢的垃圾桶里发现MUYE的□□,撕碎的。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天来的努力即将付诸东流。 她不会开口了。 “对不起。” 看吧,宽宏大量的尹同学,小尹,尹滢啊—— “不用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是我让你帮忙接电话的,看到短信也是无心之举,完全没必要对我说对不起呐!” 坐着的人,隔着一块厚重湿毛巾,说话的语气竟然是哀其不争似的叹惋。仿佛是尹滢给她造成了多大的困扰一样。 被叹息的人则平静的点点头,捡起所有习题,站起身来。 你帮我把重点都划出来,我好去粗取精的重点对待 分卷阅读48 ,有大神指导,这次肯定过得了。最好能多写些心得,给我也沾沾你的睿智之气。 不久前在她的陪同下苏音买了这套真题以应对她屡战屡败三次之多的CET6考试时,让她帮忙整理要点来着。 把题目重新排序之后捋整齐,尹滢越过苏音把它放在了她的书桌上。 随即看到苏音突然起身,掀掉热毛巾嚯一声抓起那叠册子,毫无防备的头顶一抛,哗啦啦撒一地。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到让愣在原地的尹滢觉得惊愕。 有一卷17年的正好砸在尹滢怀里,被她下意识地接住了,上面由她用红笔写的生词释义,清晰又醒目。 “你在意吗?你真的在意我考试过不过得了吗?” 她根本不在意,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屈尊俯就开口提及那七百块钱,今天一过,等明天她拿到兼职的工资。 就更不可能开口了。还真的是坚韧不拔啊。 “你要是真在意,见着我处对象能不打破砂锅八卦到底,你要是真关心我,能对我失恋的事不闻不问?送你的鞋,你会一直放着吧?因为几百块的匡威比不上你自劳自得买的回力穿着踏实是吧?还是你觉得我的钱来的很龌龊所以不愿苟同?” 苏音的声色中俱是一腔嗤冷的呵责。 “是啊,你勤俭节约吃苦耐劳节假日都做兼职!七百多块钱帮我垫着,忍饥挨饿也不提这茬儿,真是伟大又励志啊?就这样被我欠着是不是特别自豪?” 明明难得的吃了一碗卤肉饭,为什么还是觉得眼前发黑,有种即将昏聩的眩晕感。 尹滢有些难耐的闭上眼,以缓解混乱的头脑。她现在说不出话来。 组织不了词句的原因不是情绪失控,而是体能不足。她觉得自己现在很无力。 “之前李旭说你自恃清高自以为是我还据理反驳他不是这样,现在来看——” 无力到连看苏音的表情都觉得倦怠不已。 “你就是自我的很,在一己之见的狭隘认知里给所有人判刑。的确自以为是。” 她不是她的朋友,只是偶然被分到一个房屋才不得已一起生活的人而已。她礼数周全的做了所有该做的事,一派和气的跟你相安无事着。 却从未想过要和你深交。 她从来不会对你不主动说的事表露一丝想要探询的意向;她从不袒露任何有关她自己的所思所想;她会巧妙而又自然无声的把非礼勿视勿言贯彻到极致;她对你也的确挺好却始终是随时做两不相欠打算的好;她永远不会也不愿意和你成为朋友。 所以她最终也没有因为你歇斯底里的控诉有任何波动,只这么宽厚祥和的听着你的怒吼,不温不火平静无声。 哪怕你败光了自己在她心里的所有好印象,也换不来一点点抓心挠肝的言语相争作回应。 别说是反唇相讥,她连表情都没有变。 真是失败啊,苏音觉得。 这失败不在于她没能彻底激发尹滢的真实情绪。只在于,她无比确切的知晓了原来自己一开始就被她归为了不愿深交的那一类。 她确实做的礼数周全,又适可而止。 她从来没想过要和你剑拔弩张,于是也就不可能跟你仗剑天涯。 尹滢睡得很沉,这种睡前头重如铅醒后恍若隔世的感觉,自从进入大学以来从未有过。 以至于回想起昨晚突然暴怒的苏音,其言其语,其声其事时都让她有种,那会不会是个错综混乱的梦。 坐在床上怔怵一会儿,她四下扫了一眼寝室,苏音已经出门了。 尹滢想着,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所以不用有任何不良情绪。 摇摇脑袋,尹滢还是觉得心下有些无奈。 她忽然想到了《刺猬的优雅》里那个一直默默无闻的女门房荷妮,在终于要敞开心扉面对世界时,忽然出车祸而亡。 电影是大二时看的。图书馆学术报告厅每周五晚上七点到九点会播放电影。 因为好奇,才跑去看。没想到能给她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 现在想来,真正叫她觉得哑然的或许不是荷妮的死,而是所有人都茫然无助的那种孤独感。 她们努力的靠近彼此,却又被彼此刺痛。 就像刺猬一样。想要相互取暖,却不得不保持安全距离。 让尹滢觉得忧伤又动容。 然而,人就是不可能彼此感知和理解的,什么事都相互分享的人们,反目成仇时会成为彼此最大的威胁。在日本志怪小说中,往往是最亲密的人,最后成为了彼此的怨灵。 所以呀。 所以苏音实在没必要费尽心思找她的破绽。来使她敞开心扉吐露心声。 争吵与怨怼是耗费感情的事,是剖析自我的事,是在最无备的情况下的伤心之事。 而她,是不会和任何人交心的。 因为没有刺的刺猬根本就活不了。 chapter 21 分卷阅读49 一个人的好天气1 学校里的柚子树已经结出了个头不小的柚子。 时值深秋。看起来真是一派丰充和满、结实累累的殷荣之气。 目光所及的西柚果皮,在明媚的阳光下呈鲜亮的柠檬黄和橄榄绿的混合色。挂在几米高的梢头。实在让人动容不已。 尹滢在路边的绿化带边停住,抬着头看了一会儿,心无旁骛地。 阳光暖融融的,刚刚在学院党政办坐着她总觉得有股冷风,被这么一晒,忽然有种横跨春冬两季的温差体验。 扬着头,尹滢目不转睛看着一树的果实。 迷蒙心境也忽然明朗起来。 ——你这个样子,以后会很吃亏的呀! ——为什么不能积极一点呢? 十几分钟前辅导员王老师坐在她面前,关切又有些哀其不争对她反问道。 因为在老师再三提点与规劝下,固持己见的尹滢仍然拒绝申请这学年的贫困生助学金。跟之前的两个学期一样的理由。 还是把名额留给更需要的同学吧。 她这么跟老师说着的时候,对方露出了‘你确定你不是全学院最需要助学金的人’的无奈表情,并跟她严肃补充道:“陈主任说之前评出来的同学光她见着的就有好几个不那么符合受助气质,哪有拿着助学金穿耐克的啊!让我好好严查大家的生活作风,把好学院筛选这道关。” 受助气质? 真是精妙的表达啊,对贫穷与寒酸的。 所以,在王老师心里,她是绝佳人选,以至于为了说服她交申请,要特地抽时间跟她做思想工作。 “而且主任问了我两回了呢,说名额优先给单亲家庭和身体有缺陷的同学。你的情况,几乎就是定额的。为什么总不交申请?” 为什么不呢? 尹滢看着年轻的辅导员老师露出的,确实困扰且不明所以的苦恼表情,抿了抿嘴后,在心底同样问了自己一声,为什么。 她四肢健全,所以当然不是有缺陷而被视为绝佳的受助对象。 她属于被扶贫的优待对象只是因为—— 双亲离异,这么个她从来都不愿主动提及的,有意回避事由。 那天下了大雨。 尹滢下自习冒雨回家,开了门看到爸爸坐在旧沙发上,点着一支烟,低着头沉默不语。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向她,满目的不忍与悲悯。垂怯着脖颈,靠在沙发上,看着她。 尹滢一整天的躁郁难安,在那一记无望又颓丧的目光中彻底爆发。 “我妈妈呢?!我妈妈她在哪儿?!!!”她朝他怒吼,仿佛真的期待他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仿佛他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尹滢找遍了整个屋子,然后在难消的郁愤中冲出门,去找她。 她早上还摸着她的头跟她说着,“不是你的错,我只是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扮以当时的尹滢还无法立刻理解的苦笑。 她就知道。她其实知道,她妈妈在说些什么,那一天的很多个时刻她都鼓起勇气打算冲出教室,冲出学校,冲回家,好做点什么。 她能做什么呢?他们的争执内容带着她无法参透的奥秘,她连劝架都做不到,最多只能以还不差的成绩让她稍感欣慰。 尹滢后来才发现,这种努力杯水车薪,无济于事。缘木求鱼的努力,就是没努力。 她在大雨里哭的悲天悯人,好像天塌了。 扑面的雨水让她窒息,一种无以名状的对未来的不确定感让她觉得,自己会被吞没。被随便什么东西。 然而第二天,她既没有因为淋雨而发烧感冒,也没有因为情绪抱恙而请假缺课。 她依照往日的作息时间起床,洗漱,吃爸爸做的不算好吃的早餐,然后独自上学。 尹滢想,假如当时不是有学校要去,满满的课业要完成,独自一个人待着的话。 很可能就疯了。 然而她没有。 真是万幸。 她的父母都还在,只是他们不相爱。 这真是一件对她而言,无能为力的事。 她的母亲在她十四岁时的雨夜里,彻底和她走失。没有告别。没有嘱咐。 就那样,走失。与她之后的人生。 到初三毕业前填写学籍信息,她写到家庭成员概况的时候犹豫一下,不清楚要不要写上她的概况。然后轻轻叹息。 已经没有瓜葛了。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 人们彼此间的舍弃。这种关系的内部证成其实只需一方意见即可。被抛弃的一方根本没有发言权。 她抬头间看到大家都在奋笔疾书地写。 写他们的父亲、母亲、写他们的兄弟姊妹。满怀温情与眷恋。 可她的母亲的名字,即便因为她而被写在了表格里,也无论如何都和她本人无关了。 分卷阅读50 所谓的名存实亡。尹滢以那张概况表上清清楚楚的白纸黑字得以切身体会。 为什么不能积极一点呢? 尹滢何尝没有积极过呢。她学了六年吉他以向她证明自己是个文艺双馨的可塑之才;她自知数学不好主动要求上枯燥无味的暑假班;她分班考时费了老鼻子劲才挤进了重点班。 然而,该走的还是走了,她的表现如何并不影响她铁心离开的决议;该丢的还是丢了,吉他最终被放在仓库房里从此无人问津;该舍弃的还是舍弃了,高中为了避免寄宿在二伯家她去了县高中。 尹滢也曾张扬冒进,不畏惧任何人事,什么都要争一争,抢一抢,比一比,犟一犟。不得个输赢高下誓不罢休。 可较量耗时耗力,不仅无法得偿所愿,严重的时候还会败坏现有的处境。 法院把他们市里的房子判给了妈妈,把她判给了爸爸。 她当时只以为她离开也就罢了。完全没有想到在拥有房屋所有权后,这个她本该称为母亲的人竟然随即把房子给了舅舅一家居住。 搬家那一天二伯来学校接她,说以后去他家住,尹滢想,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去别人家住呢?然后得知,自己已经无家可归了。 爸爸回了乡下老家,她忽然间得寄人篱下。 不是看电视或者读小说,变故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短短一个月之内。剧烈又迅疾,尹滢从前看新闻里放海啸来临淹死很多人时不禁想,总有时间跑啊,再不济也能找个地方躲躲。 可类似的事情延及到她时,她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更别说窜逃了。 家庭解构是比海啸还大的灾难,她无力搏击,难于较量。 积极过呢,后来失败了。 当然也就没有积极过望,不知天高地厚的锐意进取和不畏山高路远的奋勇向前。 尹滢摇摇头。完全不为老师的反问有半分触动。 她一点也不想站到讲台上向一群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人阐述关于父母离异给她带来的艰辛与困苦,以获得并不能让她此后都衣食无忧的一比助学金。 她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对她的处境做出评估。 她不稀罕这种施舍。 她不需要于此相关的任何侧目,叹息乃至怜悯。 她很好,她自己一个人就很好。 深深吸一口气,尹滢把视线从那棵柚子树收回,她想,再好看也吃不到,况且根本不能吃。 这是观赏用的园林柚树,果实是苦的。前年秋天她惊讶无比看着同一棵柚子树上的果子时,苏音从旁这样解释着。 尹滢低下头,自己的影子斜斜扫在地上,形式和本质上的形单影只啊。 还真是。 苏音走了。那天之后,她再也没回过寝室。 于是,终于只剩她一个人,彻底不被打扰的一个人。 真好。 “咦?是尹滢师姐?好巧!” 她在路边站着,扬着头看了好一阵那棵柚子树,露出比上次看枇杷树时还有苍怆的哀切表情,听到有人叫便瞬间恢复他熟知的沉静平和。 朝他们一行点了点头,说大家好。 周倞屾刚刚一过桥就看到路边站着的人了,本以为她会从侧路避开,没想到这次竟然站着一动不动,连他们走近都毫无察觉。 看来是很重的心事。 “啊!师姐今天上午也没课吗?” “嗯,周五上午没课。” “这样,那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看预决赛呀。今天是刑司对会计哟!” 马笠嘉相当热情的朝她发出邀约,他身边,周倞屾不发一语和一个女生并肩而立,他拎着一个女士双肩背包和一大袋子貌似是零食的东西,左臂被挽着。 “不了,下午有课。” 尹滢专注的和马笠嘉说话。视线余光里是马笠嘉斜后方,两个都穿着呢子长衣的人,他们一红一蓝的衣服扎眼的颜色片段。 自古红蓝出CP。嗯,挺般配的。 “这么说师姐你这是要回寝室楼咯。那可不可以麻烦你顺路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呢?我们一路拎过去的话还蛮麻烦的诶。” 红这样说着。 “师姐你是住三栋的吧,我住四栋呢,就你们后面那栋。不远的,放宿管阿姨那儿就好。” 红继续补充。 “谢谢哦。” 红总结陈词。 助人为乐,也算是好的品德吧。虽然真的很讨厌被人麻烦。 但,“不用谢。”能让她摆脱嫌疑,尹滢觉得挺感激这姑娘的。 于是很诚恳的准备要接过被她称为麻烦的重担。 “但是师姐你的伤好了吗?要不——” 马笠嘉有些为难的看一眼周倞屾。 “没关系,给我吧。” 事实上,快点给她吧,别再磨蹭了。尹滢内心焦促。 她不看他。 周倞 分卷阅读51 屾看她把视线固定在斜下方,平静如水的维持一个客气的微笑,仿佛真的没关系。 乔允施从他手里拿过袋子递给她,再次说了谢谢。 “不用谢。” 尹滢接过零食袋,然后觉得这姑娘是比屯粮成性的苏音更有能耐的主,一下子买这么多零食。也算是厉害了。 跟他们分开,尹滢拎着东西往前走,苏音这几天有联络你吗,她刚刚差点向马笠嘉问出口。但意识到场合跟立场都不合适于是作罢。 另外,她没有看一眼周倞屾的脸。她怕她会忍不住给他白眼,为了她的不知所踪的木坠。 尹滢上了青云桥,然后有些愣愣的想,她已经又有一个新的小熊吊坠了啊! 有些戚然的笑笑,还真的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呢! “你认识她,跟她很熟吗?” 周倞屾乍然在她身旁开口,然后欠一下身,从她手里夺过袋子。 尹滢无比震惊的转过头看他。 然后有些忧虑的又转过身,于是看到也正朝她望着的红姑娘。站在一棵叶子快要落光的丁香树下,满面幽怨。和她对视将近五秒钟,最终带着些怒气转身走掉。 “或者你跟我很熟吗?” 周倞屾真是厌恶透了这女的总是一副与人为善,躬身自退的谦和模样。 处境比谁都堪忧,还一脸宽厚祥和的要助人为乐,生怕触怒任何人。 还真是有够伪善的。 明明是饿死都不会求助于人的冷漠。 现在又在客套给谁看。 “所以,我应该怎么做?” 尹滢想,他女朋友的面子,是被他自己摔碎了,还要赖在她身上啊。 “什么都别做,咱们不熟。” 周倞屾从充完那一百块钱就下定决心,决定不会再搭理她哪怕一句话。 但,很显然决心没用。他突然不想给她任何机会扮演局外人,故作清高和他擦肩而过。 半途而废的事,他不想做。 “好的。” 尹滢点点头,然后自行朝前走。她想,是的,他们不熟。 之前即便他的某些举动,给大家带来俩人关系暧昧的感觉,经由这样一个清晰明辨的确认也该不攻自破了。 她于是根本不必杞人忧天,避尤不及的自证清白,觉得红姑娘的存在解决了她的窘境,并以此跟他划清界限。 他什么都清楚,比谁都清。 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那么,为什么还要制造那样的错觉与假象呢? 肖严劝她说这是性格所致——积极外放,可再外放开朗也不用这样充满恶意的去营造一个人的处境,搅扰别人的声名吧。 当然,只是她这么觉得罢了。毕竟,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做。之所以让她觉得苦恼不堪,因为她自身心理强度不够而已。 尹滢一开始就没有期待什么,也就无所谓对期望落空而倍感沮丧以致恼羞成怒。 她只是有点看不惯他这么嚣张跋扈罢了。随随便便走近她的日常,随随便便横加指责,再随随便便以一句不熟全身而退。 他以为,他是谁。 尹滢快步朝前。 周倞屾竟然也跟上来。 尹滢随即止住脚步,想让他自己往前走。他却也停下。转身看着她。拎着他女朋友的一袋子零食。一副有恃无恐的风凉模样。长身挺拔,仿佛不可战胜。 两人在桥侧台僵持了一会儿,尹滢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真傻。 他们不熟,她也就没必要顾及什么情面吧。于是毅然决然直接转身往相反方向走,将把他抛在身后。回寝室的路也不只有这一条。 走出几步,她却听到身后的人以近似挑衅的口吻跟她喊:“你以为你一卡通里的钱是谁充的?” 女生转过身再看向他时的表情,周倞屾可以对天发誓,那绝对是他目前为止在她脸上看到的最生动的表情了。 chapter 22 一个人的好天气2 周倞屾他,到底,想怎么样? 人对于穷途末路时的援手看得重于平日的鼎力相助,更甚,所有人都不知你穷途末路,处境艰难,那份恰如其分的布施却如期而至。 很难不让人多想。 生活之外,居然有那样一个人在默默关注着,给你以解燃眉的切肤之助。 尹滢用那份不知来源的钱打了一份盖浇饭时想,她感谢他/她,不含奇怪的怨怼——她不喜欢接受任何人事出无因的给予,发自真心,并愿意郑重又确切的跟那个人道谢。 要是能知道那个人知道是谁,就好了。 ——你以为你一卡通里的钱是谁充的? 她以为是谁。 尹滢也认真又紧密的想过,结果很明确。 没有人会为她那样做。没有那样一个人,能体察到她的窘境 分卷阅读52 ,并着心来解除这窘境。为她。 在她的认知里,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 尹滢站在吹起寂寥秋风的青云桥上看着周倞屾静默又略带嘲讽的脸,他穿的深蓝色长呢外套让尹滢想到古代贵胄富子的垂绦长襟。 上位者偶尔施展仁心,受让者就有结草衔环也还不了的无尽人情要背负。 和爸爸离婚后的第一个月,妈妈去了美国,据说是跟一个做生意的老板。 尹滢之所以能得知这个消息,是拜收到了她寄回礼物的舅舅的女儿,沈丛珊表姐所赐。 小姑姑给我寄了好多衣服哦,让我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就跟她讲。 她穿着一件耐克的颜色鲜亮的棒球外套,衣服确实很好看。只是她太胖。 那个“对号”尖锐的端角在尹滢看来,充满恶意。 能刺伤人的恶意。 从那一刻起,美国在尹滢心中开始以一种不可一世的浮夸形象被定位。有钱人、高级知识分子和想要成为这些人的人们的聚集地。 电视剧、电影、小说、时尚快报、新闻,都在围绕这个国家铺展话题。 而让她产生这种对某个未达的国家类似戒备与抵制想法的。 除了沈丛珊那件棒球外套上的刺眼对勾符号,她思索了很久,虽然当时有些羞于承认,但事实就是因为她的弃她而去的母亲也去到那里。 太遥远也太过难以企及,她可能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像电视剧里的主角们一样煞有介事的冲到那个人面前谴责她的不负责任和没有良心。 因为,她们之间隔着个浩淼又壮阔的太平洋。 因为,她从一开始就亲自扼杀了她们之间除了血缘之外的一切关联。 还因为,尹滢觉得悲壮的很,她似乎也失去了那份情绪亢奋的怨怼与批驳,开始从心底里彻底舍弃她了。 尹滢随即决定,高中绝对不要跟与她有关的这个人同校。 有一瞬间,她甚至想咆哮着告诉她的表姐沈丛珊,穿着你姑姑给你买的好看却不合身的衣服,有多远滚多远。千万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她再也不想知道一星半点跟那个女人有关的任何事。一丝一毫也不。 却在不久后回到乡下老家眼见爸爸沉默的接受了那个女人接济的一笔钱款后觉得,人,根本就不可能永远傲骨凌凌,永不亏欠。彻底清算什么。 “你怎么可以要她的钱。你怎么可以要那些脏钱!你就这么不要脸吗?!” 你老婆是跟人跑了啊! 尹滢在这个懦弱男人离婚一个多月后指着他的鼻头歇斯底里的骂了他。 “你这样和卖妻求财有什么差啊!” 然后得到了痛彻心扉的一巴掌。 这个男人,她的爸爸,某人的丈夫,从未打过她的,会给她买吉他安慰她的,她父亲,差点一巴掌把她扇晕。 断臂剖腹,剜肠剔骨。还于父母。 尹滢一直觉得这种从根由上铲除亲缘的做法让她畏惧又着迷。 该是多么巨大意志让一个人舍身化别,以放弃□□为代价,只为不再和亲人有任何牵连啊。 真的太厉害了。 疼得要倒地,尹滢却在心底赞美哪咤。 然而她做不到,因为她的世界不会有一个太乙真人为这种不可逆的严重行为兜底,况且,她没有任何错。 当然不该由她来为不够好的生活现实负责。 只是她再也无法和爸爸亲近了。 连看到他的脸都让她觉得无法容忍。那张脸,沉默隐忍,低落的如同一个郁积了污水快要爆炸的生锈水管,时刻想要提醒她,一个可悲又晦涩的隐情。 她在那一巴掌中感受到一股力量,来自她自己内心的,力量。 她要彻底摈弃、剔除乃至清理,这两个人,与自己的关系。 她不再和爸爸说话。奶奶总说不要惹他生气,要快点长大,长大了就能明白他的苦衷。 尹滢后来才懂,不是长大了才能明白,而是明白了,才会长大。 生而为人,不可能有固比金石的陪伴与守望,生命是孤舟,你驶向前方,根本没有同行之人。 她从那天起,开始一个人。走自己的路。 高中时期的所有费用,他给她的,都被她记录在一个册子上,大学入学以来,尹滢拼命做兼职一方面是要磨砺自己,最重要的,她终于可以凭一己之力,摆脱他们的接济了。 摆脱她的接济。 尹滢不清楚父亲给他的钱跟那个人有没有关系,但,她不想跟她再有任何关系。在她终于能主动拒绝,主动说不的时候。 她绝对不要给她机会,日后说什么‘当时那样做都是为了你好’之类的屁话。她不会给她这样胡诌狡辩的机会。 从她走失于那个雨夜,她就跟她彻底告别了。 至于爸爸的钱,她也会努力奉还。 然后带奶奶离开。如果到时候她还在并且愿意 分卷阅读53 跟着她而不是她儿子的话。 ——你以为你一卡通里的钱是谁充的? 我以为,是主司运气的神。 反正不会是哪个人。 还有什么是比接受你最不愿意却不得不接受的馈赠,更让人恶心的呢? 嗟来之食要表达的是,人们期望中的自尊自强,只是一种理想品质。现实中,并不适用。 尹滢初一时还信誓旦旦回答老师说自己愿意为捍卫尊严而死,做个有骨气的人。拒绝接受黔敖的施舍。 可事到如今知道,人不吃饭,真的会死。盗泉之水,血肉之躯,不能光凭想象。 尹滢觉得自己其实也就是个只会想当然的虚伪家伙。 并不能表里如一的对别人援助表以真心诚意的感谢。要知道,在吃到那口热饭时,她是真的感恩戴德的啊,对给她充钱的那个人。 就像她妈妈在离开前,也真的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最记挂和牵念的人。 时境真可怕,隐情真可怕,人还是那个人,事还是那件事,却无论如何都完全触动不了她了。真可怕,她是说她自己。 偶尔泛起的温情,真的都是浮花水月。连想一想,都要让人冷冷发笑。 尹滢次日把钱转给了周倞屾。对方几乎是秒回,就像等着羞辱你的人,不愿意错过一点点揶揄你的机会那样紧凑回复——我还在想,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删了。 然后,尹滢把通讯录里名为“编外人员一号”的联系人删除。跟上次不一样,这一次她没有任何犹豫或迟疑。只用了三秒钟就清理干净了。 像删除一个移动发来的垃圾短信一样平静和理所当然。 曾经,在她还犹豫要不要在家庭成员表上写下她的名字的曾经,尹滢总觉得‘删除’是个严重事件。 但现在却觉得,连源文件也一并删除的清理,带着一种心无杂念一意向佛般的超脱归化,让她觉得安心。 手机屏幕渐渐熄灭。 她从翻译材料上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只心中清明知晓,没有什么编外人员,只有她自己而已。 这样,就很好。能独自一人顺利度过青春期的,现在的她,已经很好了。 『爸爸和妈妈在我五岁的时候离了婚。 从那以后,我一直是跟妈妈两个人过的。 我觉得自己没有爸爸,很可怜,一度想当不良少女。 可不知道怎么当,只好放弃了。 我想把自己的不快乐归咎于父母,又觉得跟他们什么也说不清,怕烦。 于是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度过了青春期。』 ——青山七惠《一个人的好天气》 chapter 23 壁虎漫步1 嘀嘀嘀嘀——,QQ提示音乍然响起。 对话框弹出来,是一封邮件,发件人叫,‘剥了皮的草莓酱’。 尹滢把附件点开,是一个471M的压缩包。 邮件正文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孩子们要吃糖,你自己看着办吧。 p.s.木木子这周貌似有事,嵌字也劳驾了。 再p.s.泽夜大人说对你有信心哟。 复又p.s.白泉组全体赞美你。 安装包解压完毕,尹滢挑了一个文件夹点开,嗯,《花野井同学的恋爱病》。虽然有些意外,不过这次确实是一部主题很鲜明的少女漫画。 尹滢浏览了一下具体内容发现,真的挺甜。 尹滢上学期加入的“羽鸟汉化组”,一个线上日语同好会,主要做日剧以及漫画的翻译和推广工作,非营利组织,成员大都是在校大学生。 当时是突发奇想网申了一下,没想到不仅合格还被委以重任。 实际上,按照招募标准——等级考试N2合格证书,她只考了N3,所以应该会被pass掉才对。 为什么会被破格接纳,尹滢最开始觉得,肯定是这个汉化组急着招人所以才放宽了招新标准。 ——入组原因。 ——希望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文末鸣谢上。 后来群聊看到草莓酱揣摩她的真实背景时才得知,申请表上她写的这个既敷衍又草率的理由竟然是导致自己被破格收受的直接原因。 泽夜大人笑了哦。说很有意思。 有意思,是个实在很中性的词,尹滢不太能理解这位主事老大的脑回路,不过能予以批准的结果对当时她来说,无疑是好的。 个人经历乃至日语能力提升意义上的好。 ——棕熊同学是哪个学校的呀? ——是日语专业的么? ——是女生吧,应该是女生吧? 虽然知道在网上因为相同的兴趣聚到一起并发展成现实中的朋友,这种事在如今是很平常的,但,草莓酱、泽夜、木木子以及白泉组的其他人,尹滢从来没见过她们本人 分卷阅读54 ,与她们的接触只限交接要处理的文件时不可避免的简短问候。 虽然加入了内部群,却从来没说过一句话,在群里。 相处长达九个月之久,除了一个自称Ursus arctos(棕熊)的名号,没有透露一丝一毫个人信息,真实的。 于是导致了,所有人对于她真实身份的大讨论。 这种讨论,呈不规则、突发性、不定人员等多种形式在群里无终结、间歇性,爆发: 吉田小姐要奋起:反正我觉得熊仔是男孩子,昨天的翻译很显然质量差了很多。 团子饱了:木子同学罢工了,熊姐一晚上弄了一章,完成度已经够可以的啦! 吉田小姐要奋起:我没说完成度,我的意思是,针对少女漫,熊仔果然还是更喜欢更擅长机甲战斗和悬疑推理那种少年热血题材的,所以,一定是男孩子呀! 木木子:同感!!! 团子饱了:你不是病了吗?[惊讶] 木木子:已经好了(●°u°●)」 团子饱了:完事了你好了。好的怪挑时候的呢。 剥了皮的草莓酱:她是真病了。有图为证。 蛇精病.jpg,别点开,会传染哟。 木木子:你们有毒…… 吉田小姐要奋起:所以,熊仔一定是男孩子。 团子饱了:无fu*k说,熊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男的,男的见到我们这么聊早就退群了。 剥了皮的草莓酱:不许你这么侮辱我泽大,他可是比健太郎还要刚的男人。 团子饱了:据我所知,老大虽然还在群里,但从来都是屏蔽群消息的哦。 吉田小姐要奋起:反正熊仔是男的。 团子饱了:…… 剥了皮的草莓酱:…… 木木子:…… 团子饱了:就算熊是男生又怎样? 吉田小姐要奋起:又怎样?他是男生,我的终身大事就解决一半了哇⊙ω⊙!!! 木木子:啥???你的啥???!!! 吉田小姐要奋起:本小姐会主动追他并以身相许啊! 啪嚓—— 尹滢手机没拿稳,掉到桌子上。 大阅览室安静的室内,尹滢对面的女生抬起头来,显然是被她打搅到了。 尹滢对自己制造的噪声扰人致以抱歉的颔首,然后讪讪的把手机摆好。 难以置信的看着让她本人吃惊不已的聊天内容,关于她的性别的讨论,自她入群以来已经讨论过不下十次,这一次竟然得到了如此惊人的结论与回复。 被间接表白的尹滢有些哭笑不得觉得世事难料。 以身相许这样的话,她是做了什么让吉田小姐很触动的事了吗? 她对她一无所知不是么。又有什么勇气说出那样的话来呢。 出了图书馆,尹滢没有直接回寝室,而是转去惠乐购打算买些零食,晚上乃至明天都不下楼。刚借的书也足够周末消磨了。 电话铃声响的时候她正在蹲在超市货架前踌躇着,买哪个口味的喀吱脆,烧烤还是香辣呢? “你没在寝室?” 唉,C大的宿舍管理真的越来越松懈了,什么人都敢往楼里放。 “你等等,我马上就回。” 她猜今天晚上是不可能不下楼了。 “行吧。那你快点。” 尹志衡,是尹滢的堂姐。名字很男性化,总让她想到造地动仪的张衡,但,她确实是女生。 并且有一个跟尹滢同级同校的,名叫蔡思远的男朋友。 尹滢大一入校报到那天,尹志衡特地过来帮忙,她与其说是意外不如说是不适。 她不喜欢她。尹滢不喜欢她堂姐尹志衡。 初二下学期以及整个初三,她都无奈且屈辱的生活在二叔二婶家,也就是尹志衡她们家。 生活的很平静,却也很无望。 你一无所有还得寄人篱下,受制于人的同时还要经受无时无刻的对比与指摘。 尹滢那个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一个人生活。 不用从二叔那里拿生活费然后听二婶别有用意的嘱咐——你爸是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每个月只给五百,我们只能给你再多贴一点,免得你饿肚子呀。你晓得不。 尹滢到现在晚上起夜去卫生间也习惯不开灯,因为堂姐们家的卫生间是磨砂玻璃门,会透光。她曾经因为晚上开了卫生间的灯被指打搅到姐姐睡觉——当时尹志衡高二,据说次日有分班考。 尹滢一件衣服会穿很多天,实在不能将就才在晚上偷偷洗——被发现会被二婶说浪费水和洗衣液,她不想听二婶洗衣服时碎碎念一样说她衣服的坏话,也不想让自己的衣服被区别对待——她的衣服会被单拎出来直接机洗,而没有手洗去渍这一项。 尹志衡确实聪明,考去了市重点高中并且进的实验班。尹滢数学考106分得到了这位聪 分卷阅读55 明的堂姐以及她的母亲‘怎么只考了这么一点’的反问。 尹滢当即便决定,再也不会问她任何问题。 这个骄傲自大的,年长她三岁的女生,根本给不了她任何有益的解答,她连她的错误是什么都没看就直接数落,这么简单你都能做错。 她来月经弄脏了床单,佯装不知情推说是尹滢弄的,自己的妈妈训斥尹滢时冷眼旁观,事后只没事人一样朝着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尹滢不甚了了的笑一笑以示答复。 二叔给的零用钱,会在分发完毕后被他的女儿以各种名义回收。你反正也用不上吧,给姐姐有效利用呗。 是我大伯的女儿,现在借住在我家,她们家房子被收了,没地儿住。向别人介绍她的时候总是要露骨的表达些什么。 想要,表达些什么呢?这个该称作堂姐的人。 确实挺阴郁的,也不喜欢说话,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怎么她了呢。我妈她们对我都没对她好。 对我好,吗? 真的,是这样吗? 啊,小滢那个酸菜鱼给你姐姐留着,那是她爱吃的菜呀。 我看你的胸衣都没松紧了,你姐姐的旧的你拿去穿吧,我再给她买新的。 我觉得,还是咱们自己一家去吧,家里有饭,她饿了总有办法。 总有办法的,只要你不逾矩地符合预期,说出她期待的答案,别让她佯装的一番好意摔到地上碎成一片空泛不依的玻璃渣。 就还是有办法容忍你,不把你扫地出门的。 她要是高中还在咱们家耗着,你就自己找保姆伺候,我反正是担待不起。你哥倒是会躲懒,一下子躲去乡下那么远,把这种麻烦精甩给别人。 隐忍是对自身处境无能为力的人,阻止情况恶化的最佳手段。在现代国际关系中,这种手段也被称为,守成国的维持现状。 维持现状。 尹滢在十五岁那年的某个夏天傍晚去了十五中——那所某人心心念念要她务必就读的,被二婶夸作正经名校的,她本来要去能去却最终不会去的,重点高中。 “衡姐姐,怎么现在过来了?” 打破现状。是任何一个挑战国在自身综合实力累积叠成后都要采取的对外战略选择。 “蔡思远今天过生。我又刚好今天有事,只能抽空过来,结果他没在。” 那天她打破了现状,她想,所有舍弃的东西她都会以自己的方式慢慢找回,可期的未来与可敬的决心,她会不动声色的独自一人,全部找回。 “啊,这样啊。真可惜。” 尹滢笑。笑的安静平和。 一如当年她在二婶以及面前这位堂姐看似叹惋实则蔑然的嘲弄眼神中,所表现的随和谦逊一样。 那时,她把分数条紧紧捏在手心,然后朝她们带着笑说自己没过线无法就读十五中。 真可惜啊。二婶哀怨的说着,并松了口气似的朝她笑的不加修饰。 是啊,确实挺可惜的。 尹滢考了571分,而那年十五中的分数线只要534。 她当然知道有多可惜。 “这个是给他的生日礼物,你晚点给他送过去。” “其实可以放到宿舍楼管那儿。” “拜托,生日礼物诶,又不是快递外卖,自取太不像话了吧。” “嗯,我知道了。没办法亲手送给他,挺可惜的。” “唉——”高挑骄傲的尹志衡看着面前朴素清冷的堂妹,无可奈何的叹口气,“没办法嘛!” 没办法,有舍才有得。 人们做出选择,谈及什么事情可惜,述说什么情形无能为力的时候,大都是因为一个选择而放弃了另一个。 太贪婪、都想要,舍弃时才会叹息不已,觉得难受。 尹滢作出抉择后,从来不愿回想放弃及其所失去的,她更愿意设想,选择与之具得的。 曾经,她好心主动地用洗的足够干净的手,帮她拿一个鲜肉包都要被嫌弃;现在,她要她帮忙递交一份满含心意的生日礼物,以比快递员更崇高更值得信赖的妹妹的身份。 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必要的时候做了取舍。 她知道生活的真相。 必须对得起你所放弃的。 然后独自面对,不避不逃。 宛如漫步壁虎,绝壁而上。 chapter 24 壁虎漫步2 尹滢在中区四栋男寝楼边的广玉兰树下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也没等到尹志衡所说的,马上就到的蔡思远。 好在她把手机拿着。点开了还没翻完的,那本甜到掉牙的少女漫文本素材,打算抓紧时间赶赶进度。这次要好好翻,翻细致些,免得再被怀疑是男生。 尹滢挽着装礼物的纸袋——放在地上总归不太好,就算她再怎么不喜欢礼物的主人。 等到九点多 分卷阅读56 还不见人来,她忽然有些气恼。 收礼和送礼的人,都没所谓,她一个局外人却莫名其妙要在这里耗时间。何其可笑。 然而,考虑到已经累积的时间成本以及自己确实作出帮忙转交的承诺,尹滢关了手机,站在树下调整情绪后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站的腿疼,她选择蹲下。 “所以说,你干嘛要传给他,直接投都比传给他的得分几率大啊!” 李旭还在为刚刚马笠嘉的错误传球愤愤不平,身后的师弟们也都点头附和。被指责的人则因为确实失误丢分保持着相当的谦恭,虚心听着教。 均高米八的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宿舍楼大院。 周倞屾一进大门就看到蹲在树下的人了。 抱着个大纸袋,不知道什么情况,居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 男寝楼门口儿思考人生? “等人?” 他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这一众人还没进院子尹滢就留意到李旭的声音了,本来打算起身站到大雪松后面去的。 想想又觉得没必要。就没动。 现下也没抬头,纹丝不动的蹲着,闭上眼,抱着大纸袋。像个固执的犬儒智者,拒绝回答皇帝的问话。 李旭见这个阴魂不散的女生居然无视自己老大的问候,觉得更加愤愤不平了,砰砰砰——就砸着篮球凑过来,“哟,师姐跟这儿等人呢!等很久了吗?要不跟宿管大叔说说,去里面坐着慢慢等啊?” 嘭——嘭——嘭—— 他把球拍的哐哐响,空气在球里震荡的声音很像细腻的金属撞击声。球身带起的灰尘,尹滢屏息凝神,再吸气时还是不可避免的吸到了。 她低着头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然后起身,后退一步什么也没说,从两人身旁错开,走到对面寝室楼下的台阶边,重新蹲下。 马笠嘉在这位师姐异常的沉默中,嗅到了某种敌对态度。和上次的照面有关,和他们副队周倞屾有关。 李旭不知道这茬儿,本来就因为输球很不爽,现在不仅他老大,连他自己也被无视,总觉得邪火只蹭蹭。 于是不知死活竟然运着球跟到对面楼下,尹滢的面前,对闭着眼睛蹲着的人说,“师姐,一直在这儿候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要不我帮你转送吧,这袋子。” 人的脑子,决定了他的行为。 “不过这里头装的是什么啊?”李旭停止拍球,收球入怀,并弯下腰俯下身作势要去拿纸袋子,打算硬碰硬地,好一探究竟。 马笠嘉见势不对急忙上前准备制止,同时移步的还有周倞屾。 刚靠近就听到尹滢以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别,你千万别弯腰。”短促的断句,与其说是因为慌措,不如说是说话的人有些冷漠的在调侃什么。 “校园环境还是有必要好好保护的。”她紧紧捂住袋子,看也没看李旭一眼,只以清冽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让弯着腰的李旭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滞助。佝偻着腰,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弓在尹滢面前,不得要领的端着。 “倒出来水还好,要是还有其他东西,真是有碍观瞻败坏公共环境。你说呢?” 什么啊,这女的! 周倞屾反应了两秒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蹲在地上,正扬着头直视着并不清楚自己遭受了什么侮辱的李旭,的尹滢。 她因为对方理解不了自己的话有些兴味索然的敛了敛目,冷冷地轻嗤一声然后拎着大纸袋子起身。 实际上不只李旭,连马笠嘉也还没会过意,只愣愣站着,看这与往日温和有礼的师姐大有出入的人,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看热闹的其他队员见师姐往他们这边来则有些无所适从地,该进楼的进楼,该退散的退散。 尹滢其实是看到蔡思远那可憎的身影才起的身,拜这家伙所赐,她今天骂了人。 快步走到他面前,尹滢情绪非常不好的黑着脸朝他说,“生日快乐。同时希望你快乐的不要造成别人的不快乐。” 省了称谓,叫她哥哥让此时此刻的尹滢觉得羞耻。 为了传达尹志衡的心意和手工编织围巾的不易,她勉为其难又言简意赅的说:“织了四个月,耗费几百块棉线,等菩萨一样等了这么长时间让我一定要亲手送给你,请你至少别辜负别人的心意成吗?” 对方在她话还没说完的当刻就拿出了里面的深蓝色线织围巾,不知是拿的人漫不经心还是围巾真的过长,她不惜以骂人为代价守护的东西耷拉到地上,像个破败的貂裘等着被丢弃一样拖沓着,在布满灰尘的宿舍楼院子的地面与这个没所谓的人之间。 叹了口气,尹滢有些疲惫的摇摇头,然后提步离开。 她什么都懒得说了。 她果然是真的非常讨厌这个男生。无时无刻展现的那种,缺乏常识和基本礼貌的自认直率实则粗鲁浅薄拙劣至极的行为表现。 真是,太糟糕了,见到尹志衡以及见 分卷阅读57 她之后的这些事。 这些闲杂人等的面容和声音,她不想看也不想听。多待一刻,她就会抑制不住要开口尖叫。 周倞屾看尹滢快步离开的身影,那种类似竞走的焦躁步伐,简直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她究竟,在愤怒什么呢?这沉默的,让人触目惊心的愤怒。 李旭和他一起目送尹滢离开并看着收到礼物的男生上了楼。 末了,李旭问他:“她什么意思啊?刚刚。” 周倞屾朝自己的直系师弟眨眨眼,“没什么,就是让你端正头颅。别做不必要的事。” 身旁的马笠嘉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李旭,然后指着李旭笑的像个丧失理智的七尺巨婴。 他第一次知道,脑子有屎,原来还可以这样表达的啊! 另外,被骂的人直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真是太滑稽了。 次日周末,尹滢没出门,一整天窝在寝室,上午把那本新借的凑佳苗《往复书简》看完。中午啃了两个面包,下午搜了周三国关史要用的资料。 傍晚突然有人敲宿舍门,让正全神贯注调字体的尹滢一激灵,问了声‘谁啊’,听到外面答,苏音在吗? 尹滢有些后知后觉的愣了愣。 是啊,苏音已经连续五天都没回寝室了。 “她旷课好几天,电话也打不通。我们辅导员问什么情况,说要是请假让交请假条呢。” 她,竟然旷课! “你让她尽快上课吧,明天老谭的课无论如何要来,不然就去跟老师或者辅导员请假!” 自称是她们班团支书的女生有些仓促的说完情况,没等尹滢答复就撤了,全程冷脸。 似乎是跟苏音有什么隔阂于是态度才这么不温和。 尹滢有些犹疑要不要打电话问问看,但想到她连辅导员的电话都不接,肯定也更不会理她才对,于是就没自讨没趣。 至次日周一上课,尹滢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去给苏音凑人头,帮她答到。 一门投资分析与管理课,愣是把尹滢听的如坐针毡,门外汉的她生怕提问环节出岔子。 好在整堂课听下来,谭教授点了十三个人都没点到苏音,对一堂只有四十三个人的小班课堂来说,这简直是人品爆发的走运。 临下课前,有人特地叫住尹滢,并单方面给她通知了一个让她原本愉快的心情忽然不那么愉快的消息。 “那个,你是苏音的朋友吧?之前的投资讨论组,因为人数超了,麻烦你跟她说一声,另外再找别组吧!” 跟那位团支书一样的麻木不仁语气。什么仇什么怨,要趁着当事人不在来除名。 “新学期都快过半了,投资管理这门课又没有新同学加入,之前定好了的组员人数,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随意变动的。” “其他组有愿意进我们组的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 尹滢在被反问的当刻提高了嗓音给出肯定答复,教室有还没走完的其他人闻声看过来。 “总之你——” “对不起,要不要跟那个同学换组或者自动退出你们组这种事情,你还是跟苏音本人说让她自己来决定吧。我和她的关系还不到同仇敌忾那一步。”她轻轻的降低了声音,“而且,你可能也发现了,她根本不在学校。可她为什么要旷课离校呢?”看着面前的苏音的同学,并对她进行了视觉逼迫。 “你是她朋友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晓得。”教室里的其他人都稀稀疏疏走的差不多了,只剩尹滢和苏音的同学。 “你们很讨厌她。” 尹滢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陈述。刚刚上课点名,她替苏音答完到后,很多人都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是厌恶还是不屑她估摸不准,但肯定不怀好意。 “她这个人的某些行为的确欠妥,但也不至于被这么多人同时冷眼相待,你们对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 她再次放低声音,表以相当随和的谦恭淡笑,看着面前的女生。对方在她冷不丁说完‘你们很讨厌她’后就已然恢复正常面色——不再全副武装扮演嫉恶如仇的正义使者。 “是因为什么争执吗?跟大家。”尹滢一点都不怀疑苏音具有以一敌百,且不屑于被百千夫所指,的能力跟勇气。 “唉~,不是跟谁起争执。就是她自己品行不端,班上女生不想和她有接触,想稍微避避嫌而已。” “排挤?” “当然没到那种程度啦!”使者同学连连晃着脑袋,“就是不跟她说话而已啦。也没有要故意为难她或者怎么样。更何况,她平时那么目中无人谁也瞧不上的,大概也不会放在心上吧。” 不会放在心上么? “不是跟一个男性来往过甚吗?她?”使者同学试探性看看尹滢。 尹滢没有搭话。 “好多人都看到那个男的接送她上下课诶!”突然提高的尾音忽然让尹滢觉得很不适。 “ 分卷阅读58 关键是,不只一个男的哦。” “就因为这些吗?” 使者同学本以为这个女生会和自己八卦一下苏音品行不端的具体内幕,突然被冷冷的反问,瞬间认清了敌我。 “也不需要有别的了吧!在校大学生和不同的校外成年男□□往,意图不是再明显不过的吗?一般大学生根本不是高端女装的消费群,但苏音穿的可都是单品过千的衣服啊。她一个普通双职工家庭,怎么可能负担得起。” 啊,双职工家庭。尹滢到现在才知道。 “总之,你说不说都无所谓,反正她其实也不在乎去哪个组。一个人一组她也应付得来。不顾全组意见,自己一个人做presentation的事她又不是没干过。” 使者同学撇撇嘴,不知是苏音让她不悦还是尹滢让她觉得烦恼,叹了口气又抿抿嘴,她欲言又止的看尹甘滢一眼,朝她偏偏头后离开。 她真的,不会在意吗? 尹滢高中去了县一中,和十五中比是差了些,但升学率也算可观。 她是在入学一个月后才得知,自己竟然是以最高分被录取的。当时她们班的语文课代表高声在班上说571分确实有资格担任班长的职位。 各科课代表通过自荐产生,在开学第一天就定下来了。尹滢记得这个女生,语文课代表同学,当时很骄傲的在黑板上写了自己的语文中考成绩116(语数外满分为120),老师问有没有其它同学有竞选意向时,这个女生在大家的沉默中志得意满的走过课桌间的夹道,气势昂扬的拉了一下自己的椅子,然后坐下。 那道尖利刺耳的嗞喇声,椅子的铁质横杆与瓷砖地面剧烈摩擦,如同一记惊堂木的利响般,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按照这个标准,其余课代表相继通过考试成绩的分数,所作的简单比大小,依次产生。 当时的尹滢全程低头背英语必修一的课后单词,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她关于高中生涯第一堂课的全部记忆,除了老师最后‘班长等后期大家彼此了解了再决定’的保留手段外,就是那声让所有人都自动闭嘴保持沉默的,刺耳利响。 到那个女生以不负责任的口吻随意透露她的成绩,并声势浩大的推选她为班长时,尹滢的冷眼旁观和不置一词终于成了恃才傲物的故作清高。 “我拒绝。” 她在众人交错目光中走上讲台,说了三个折损众人期待的字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也对,以她的成绩,除了英语要和蒋灿pk一下,其它各科全都能直接当课代表了。最让人无语的是,她语文比我还要多一分呢!她要是想当,还能有我们的份儿?! 课间休息时,语文课代表看似开明的这样替她解着围。 无语吗?确实,挺无语的。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她根本用不着跟我们一起过去,老师都单独跟她讲过了呀!反正成绩那么好,老师也不会说什么的。 ——她才不屑于和我们争名额呢!更何况,竞赛名次她根本就不感兴趣!初赛连参都没参加呢! ——她一个人也无所谓的吧,反正她不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做的嘛! 孤独,主动选择和被动赋予,对承受它的人来说,结果会很不一样。 一个人也无所谓这种话,必须是她本人说才有效。 尹滢站在空旷的文泰437有些怔忡的想,会不会是她,而不是刚刚的众人,导致了苏音的出走。 虽然她真的什么都没做。 但有时候,什么都不做才是最伤人的。 她自己或许是选择了独自漫步,但苏音却很可能是要百战成双。 然后在挑选她为战友时,败了阵。负了伤。 chapter 25 壁虎漫步3 由俭入奢容易,反之不然。 高中时住校,早上六点半学校打起床铃。七点上早自习。半个小时洗漱并到达教室。 晚上九点下自习,九点四十熄灯。一天大概有至少十二个小时都在学习或者做与学习有关的事情。 那个时候也没觉得殚精竭虑,难以为继,反而因为每天都按部就班的完成该完成的学习计划而心平气和心满意足。 呼——,好累。 尹滢一下课就疾步出了教室,从文泰楼往文澴楼赶,虽然不是很远,但大课间只有二十分钟,要赶在别人之前去教室占据有利位置。 尹滢只能一路小跑。于是导致了刚刚发自心底的,劳累唏嘘之感。 她这学期每周其实只有七堂课,课业压力甚微。 这有赖于她很有先见之明的,在大一大二就将自己的公共选修课都早早修完。 于是后期时间充裕,可随意安排。不受任何学习任务的掣肘。 当然,只顾及她自己的话。 尹滢放下书包,在文澴大阶梯教室,第 分卷阅读59 三阶靠后的位子上。 然后拿出水杯,打算去开水房接点水喝,刚刚一路小跑,把她折腾的口干舌燥。 为了苏音的选修课。 她本来一开始就提醒过苏音,要不要跟她一样,早点把该修的学分都修完,免得日后课程变动或者时间冲突给选修课带来麻烦。 慌什么,等大三专业课少了再修也不迟啊!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分身乏术忙碌不迭的。 新环境,要从容一点嘛,小尹同学! 嘶—— 太不从容了,她这也。 开水房的饮水机,出水口流水不畅,每次接水稍有不慎就会被溅到,一百度的水滴,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呢。 撇撇嘴,看着右手虎口处的红印子,尹滢开始有些钦佩的觉得,苏音那种节奏舒缓,洒脱自在的学习和生活方式,以及她开阔豁达,不拘小节的行事姿态,真的很值得自她学习啊。 拎着水杯,尹滢穿过文澴楼大楼中庭的井形长廊,从玻璃穹顶投下的微弱青光,映在地上,给搪瓷的地面砖也度了一层恬静的浅青色。 像是切割齐整的抹茶麻薯,那一块块的地砖。温润的色彩让人悦目心喜。 对啊,要从容一点嘛! 深深呼吸,她再次进了教室。 打一杯开水的间隙,人已经坐了一大半。尹滢正正神,把杯子拧紧放好后从书包拿出小黑。 这门课是苏音所有选修课中最乐意上的一门。至少没让我心疼我宝贵的时间,她曾这样解释过。但另一方面,这门课也是让她最为难的一门课。 课后作业要求全英文完成,对于CET6考了两遍没过,至今仍在备考攻坚的苏音来说,确实有些吃力。 尹滢打开电脑,她之前一个人完成了翻译兼嵌字的任务,得到了羽鸟汉化组官网的通告表扬,基于此,组织决定让她不仅主事翻译还身兼修图嵌字的职责。 尽管工作量并不算大,按照三个小时一节的进度,每周双更还是不在话下的。 但,因为自作主张要替苏音上课,尹滢几乎没什么时间料理组里安排的任务。一连三天她都没机会点开素材来整理。 于是想趁着选修课人多好摸鱼,特地选了靠后的位子,好借机把新漫画的编译工作推进一下。 说干就干,没留意周围环境,她就开始一门心思的敲敲打打起来。 等身边的人坐下并看了她近一分多钟之久,她也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全神贯注于电脑屏幕。 对方在意会到这个心无旁骛做着输入工作的女生,不可能会主动转过头来跟他打招呼的当刻,便轻轻却又确实干扰意图明十足地敲了敲桌面,让正被词句的语序问题困扰的尹滢分散了注意力,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看向旁边一人占了两个座的—— “谢,队长?” 对方见她一副如梦初醒的懵懂神色,很是畅然地一笑。 “替苏音来的吧?” 他笑的很诚恳,有些黑的脸庞看起来非常随和。让尹滢想到自己小学三年级的一个同学——纯朴憨厚愿意为班上的同学做力所能及的事的,好人。 “她玩的挺嗨,我当怎么了呢!原来是你在给她做后援啊!” 玩什么?“她上上周走的。”大概只有他知道。 “难怪敢往尼泊尔那么远的地方跑。看来计划地很周密呀。”谢宏玘笑起来眉眼和煦和与不笑时给人的坚毅冷峻之感产生极大反差,“所以她是怎么说服你的,帮人上课这种高危过劳的苦差事?” 说服?尹滢摇摇头,“并没有。”说话间她看一眼门口,又倏而垂下眼眸,“我也是前天才知道她旷课了。” 语气中有不明所以的缺憾与感慨在。突然而起的。不哀怨,只是有些无奈。 谢宏玘随即以余光也瞥了一眼门口处。 “我不知道她的动向也没和她约定什么。所以——”尹滢很是温冉清浅的笑了一下,“本质上,我不是在替她上课。只是自己无聊所以才过来的!”大概是想让谢宏玘不必因此挂碍。 因为无聊?察觉到女生的异样,“你们,吵架啦?”男生问得小心翼翼。 “她这么跟你说的?” 尹滢很是正色的反问着,迫切中又有几分不愿俯就的矜持。 “那倒没有,我们也没那么熟吧。她犯不着跟我说你们的事。毕竟我也不是什么知心哥哥妇女之友,不具备开导当代女大学生的特殊能力。”谢宏玘连连摇头,自我揶揄着,“就是看她朋友圈才知道的,她出去玩儿的事。” 啊,朋友圈,么? 尹滢有些幡然地挑挑眉,径自点了点头。 果然,被屏蔽了啊。 自顾自的笑了笑。尹滢不自知的掐紧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可以,这个做法很苏音。 讨厌就是讨厌,排斥就是排斥,鲜明利落。没有一点矫揉造作的拖沓累犊,关于人情与旧念的。 让尹滢很欣赏。 她由衷 分卷阅读60 钦佩这种不留情面的雷厉风行。实在是,真实而透彻。 “我不是补救,顶多只是想止损。至于跟她吵架与否——”审慎明辨的思考一番似的,“单方面听人发牢骚也算的话,那么,我们吵架了。” 她沉默一小会儿后,这样说着。 周倞屾进教室前完全没想到谢宏玘今天会来上课,他因为跟战娍分手之故,避免课上跟她碰面尴尬而有意旷课长达一个多月之久。 所以说,情侣最好不要选相同的课程,万一分手耽误学业。 可他今天贸然来上课,还坐在一个女生旁边,周倞屾站在门口微微定住,有些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确定那个女生就是尹滢后,他不自知的皱了皱眉头。 很显然,那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深入的在讨论着什么,神色肃穆。根本没有余暇顾及到他。 没有余暇?笑话! 尹滢和谢宏玘怎么可能忽视得了门口忽然传来的异样!只不过这两人都各自对他心怀芥蒂,于是没有对那骚动作过多的表示,眼神或者言语。 尹滢本以为谢队长会招呼他的好队友兼好朋友过来一同端坐的。毕竟占了两个位子。 视而不见,这个面容坚毅俊朗的男生指点着她如何选择PS的文件保存路径,却对门口的人表以让她也觉得匪夷所思的置之不理。 虽然免除了要跟周倞屾一同端坐的听课危机让她庆幸,但谢周二人的不和传闻终于被她眼见为实的确认。 尹滢忽然因此觉得可惜。 某些关系的破裂,亲情或友情,无法顺利发展于是形同陌路的处置和应对彼此。真的,很可惜。 可悲,又令人惋惜。 尹滢认真的埋头做翻译,沉默且郁丧,她听到讲台上,那个男老师,以一口字正腔圆的美式英语在噼噼啪啪说着什么。 让人烦躁。 于是按照那让她烦躁难安的语速同样噼噼啪啪的敲着键盘。在安静的教室里。 咵——咵——咵—— 谢宏玘看看讲台上的老师,又有些不明所以看看旁边的女生。 从刚刚听闻苏音的近况后,她就表现出一种让他难以理解的郁愤来。 叫他怪忐忑的。 除了担心她的笔记本空格键会被敲断外,谢宏玘也格外在意,她这莫非是要正面无视老师? 不怕被当堂点名吗? 谢宏玘本来只是在心里稍稍吐槽一下,下一秒竟然真的有些幻灭地听到老师,亦即讲台上那个穿着笔挺西装仿佛刚参加完一场重要商务会议来不及换便服的男人,用一口高级又迫人的美式英语问道:“So, I want a explanation for your paper, suyin” 连读的缘故,这声苏音被他叫成了,swing——秋千! 尹滢听到那声标准又怪异的“swing”瞬间很是不着调的想,啊,总算是停了! 这个论点明确的1.25倍速VOA原声音频输出。 三周前这位特聘教授——高盛投资CEO方济崇,布置了名为“国际投资的成本与道德考量”的课后反思,并四两拨千斤的给出惜字如金的提示——可从国别及其国内概况加以阐述。 要求全英文论述,不少于三千字。 会死人的哇,小尹。当时的苏音这样哀嚎着,坐在书桌前,头发都快揪掉一把,却仍旧毫无头绪,觉得人生艰险,任重道远。 尹滢心生恻隐,于是结合自己的专业所学——现实主义视角下的权力政治原则——建议性给出了,所谓互信以及于此相关的道德推崇与人道主义宣扬只不过是利益既得者的自我意淫,这样偏激又直白的结论。 在利益与情谊,成本与道德之间,她自认有理可依,有据可循地选了前者。 却在时隔三周之后为自己的直言贾祸买单时,忽然深刻体会到一种无法遁逃的,祸从口出的悔悟。 这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现世报。 “What do you mean ‘morality is an expression of psychosexuality for success by the winner ’” 道德是成功者对成功的一种心理□□的表达 尹滢某一瞬间的确为苏音采纳了她的意见而由衷欣慰,但这片刻动容之后,却是难抑难解的无限悔意。 她站起来接受质询的漫长答辩过程中,反复扪心自问,她想,苏音究竟是真的脑子不够用导致理解能力有限不懂变通,还是巧夺天机的知道她会来替她上课于是早早埋雷伏爆。 ‘意淫’这种词,真的有必要直译吗 她就不怕玩火自焚原地自爆吗 她难道真的不明白,有些字词的引用,是书者无心,阅者有意吗 这种歧义深重的表达。 尹滢站起来,教室第三阶所在的高处,给了她一个宛如53 分卷阅读61 8公交车后车厢的俯瞰视角。她像一个被司机严令逼迫往后站朝后走,继而陷入无法立足的窘境的局促乘客。 更残酷的是,整个大教室因为老师的低声训问,一时间陷入针尖对麦芒的肃静。根本没有公交车上以解尴尬的嘈杂。 拇指和食指来回掐蹭,她听得到自己的指甲壳相互摩擦产生的侧侧细响。 鉴于苏音的措辞在语法上并没有大纰漏,句式也不存在歧义。 尹滢觉得,这个状似严肃,口口声声让她给出合理解释的男人,其实看懂了文章所要表达的,之所以会提问—— “这句话要表达的,当然就是它字面上想要表达的意思。” 果然还是觉得被挑衅到啊。文章的检阅者,讲台上拿着苏音论文的男老师。 于是想当众让文章的写作者接受带有集体审判意味的质询。 “in English,please” 深秋时节,下午最后一节课的大阶梯教室靠西的玻璃窗,照进的耀眼夕阳余晖。 一直延伸到讲台上,与那张亮度相近的PPT页面融为一体,不知所踪。 投影布前的人,尹滢拿有些涣散的眼神盯着他看了能有三秒。 苏音曾跟她说过很多遍这个男人有多牛,多强悍。无论是教育背景还是职业经历。他曾经当着全班137号人的面用一个多小时,赚了两百多万。间或讲着投资分析。 简直是成功人士和精英阶层的典型代表啊! 然而在他面色清冷责令她in English,使她陷入难熬的三秒沉默后,尹滢看着自己右手上刚刚被烫的红色印记,忽然有些无谓的想,管他是谁,随便怎么应付吧。 反正—— “抱歉,我口语很烂。in不了English。” 她现在就是苏音。谁也不会追究她身为尹滢的责任。 即便是苏音也不可以。因为—— 苏音的口语本来就很烂。不堪入耳的烂。 谢宏玘有些错愕的抬头,看到的即是他觉得的那个老实巴交的女生,竟然睨着双眸,松散且面色不恭在正视,不,应该是俯视才对。 她睥睨着讲台上没怎么搞清状况的美籍华裔特聘投资学教授。以略带不屑的爱谁谁姿态,口口声声打破了开课第一天即约定俗成的课堂秩序——全英语对答——说着,in 不了 English这种相当不记后果的话。 谢宏玘终于有点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会那么忐忑了。 剧烈的情绪波动。那样无声无息却意图鲜明。 他总觉得今天的尹滢要在这堂课上放大招。但不知道是以什么形式又是什么时候以什么契机触发。 未知造成的惊心揣测。 现在真的发生了,他居然安了心。 安心之余,见她那么成竹在胸的恣意神态,谢宏玘又忽然有些兴奋的期待,想着,会有什么更刺激的事发生。 不只他,周倞屾其实也是刚闹明白尹滢为什么出现在这堂课上,回神的瞬间听到她竟然说着让他不禁要回头确认的话。 正常情况下,她根本不会说的话。 以她一贯的处事不惊的防守风格,保持沉默就好吧! 跟上次在他们楼下一样保持沉默,她不是深谙此道并屡试不爽的么 周倞屾微微侧过身,朝斜后方的尹滢看去。 然后确确实实的感受到她的气场种传递出的,让他记忆犹新的愤怒。她静默在一众凝神等待下文的人当中。 安静且固执的愤怒着。 尹滢的英语很好。 很好的意思是,她高考英语141分,CET4 683分,CET6 647分。单从成绩来看,真的很不错了。 前不久她甚至脑子一抽,准备考一次雅思好看看自己的口语水平。 却在那本李刚真词看了将近一半之际,忽然做了关于她母亲的梦。 梦里她对她说着,妈妈走了你怎么办呢,这样的体己话。 呵,简直可笑。但她竟然哭了。 午夜梦回,不是关于她的事,她的话让她伤心。 尹滢哭,因为她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心底仍旧企图靠近和追寻母亲的念想,是如此可耻又可悲地滋长着,隐秘且自愚自欺。 让她沮丧不已。 在英语已经足够好的情况下,有必要考雅思吗。她这样朝自己发问。 不,没有。然后作出裁决。 尹滢透过一个梦意识到自己对雅思所寄予的真正意图后,自嘲又适可而止的把手机里的词汇表乃至特地买的练习册,包括从图书馆借的写作技巧特训资料,所有这些与雅思备考有关的东西都清理掉。 她英语成绩不错,不是因为喜欢或天赋异禀于此。 而仅仅是为了应付考试才勉为其难刻苦艰深学了这么多年,本来打算登峰造极以雅思考试作结的。 却因为突然缺失的现实意义 分卷阅读62 以及骤然迸发的个人情结作祟,让她瞬间倾泄了对这门无辜语言郁积的深彻怨念。 那个人在异国他乡就是以这门语言与人对答并彼此知悉的吧。 尹滢中考时英语考的不够好,现在想来,大概也是因为当时太偏狭,为了难以疏解的怨怼而视与美国相关的一切为精神禁忌,英语作为它的官方语言当然也划归在禁忌之列被她剧烈抵制。 于是被消极对待了。 至于高考为什么能绝地反杀,考出那样的好成绩。她认清形势是一方面,不愿日后在某人面前难于启齿言表大约是另一方面。 可是日后? 尹滢看着讲台上面色肃清乖僻,也正看着自己的,据说是听不懂中文的美籍老师。他作为整个课堂威权的终极代表,对她的发言语种作了让她深恶痛绝的限制。 何其高傲自大。 她还看到第二阶第三排靠边坐着的周倞屾,转过头来,朝她投来的大约是想要看好戏的讶异目光。 多么置身事外又幸灾乐祸。 收回目光,她觉得心中怆悃。 没有那样的,日后。 她不会出国,不会再见到异国他乡的她,大学生英语课业乃至四六级考试也都通过,连这门课程本身也并非双语课哈! 所以,目前为止,没有任何非主动的客观因素能迫使她使用,曾经以及此时此刻都令她抗拒不已的这门外语,来声色犬马的与人对答。 除非她想。否则她真的不会再使用这门语言了。 尹滢低下头,为自己百转千回的思绪终于理清挑明倍感释然。 她一直紧攥的指头也随即松开。 一种洒脱恣意的情绪在她心底徜徉升腾。她可以如实并毫无后顾之忧的贯彻自己的意志了。 真好。 平复一下呼吸,在她准备继续态度坚决地开口时,谢宏玘举动不明地推过来一张纸条。尹滢看到上面写了两个字。 息怒。吗 大概是,字太丑了。她不是很确定。 对方见她过了目又连忙把纸条翻了面。 伟人说过,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要实行退却呀!!!!!! 怎么可以把字写成这个丑样子。还打了那么多感叹号。生怕被殃及到么尹滢费神的看完那行字蹙着眉腹诽。 却在偏过头看到男生囧着脸又故作高深的面部表情后,不解缘由的笑了。 无声,且平静如水的。 “then you can ask someone to be your interpreter .” 漫长的沉默促使等待尹滢作出反应的男老师自动给出指示。声色俱厉的样子。 倒也不像是生气,却也谈不上有多开心。 被学生忤逆,问的问题遭到拒答,还不太听得懂对方的真实语义。 的确不是能让人开心的事由。 “maybe your deskmate could give you another hand。(也许你的同桌能再帮你一把。)” another? 视力这么好吗隔这么远都能看到谢宏玘的小动作? 尹滢抿抿嘴,她其实有些想笑,因为那个词用的实在太传神。 于是由衷的点着头。 见尹滢点着头,谢宏玘居然也相当配合的站起来,小声嘀咕一句,杀伤半径范围内啊! “sorry sir,my oral english is so poor.and i gotta have no more hand to give her.after all, I\\\039;m not nezha.(对不起先生,我的英语口语很差。我不能再给她任何帮助了。毕竟我不是哪吒)”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的人低下头,很是给面子的小声嗤笑起来,于是也受到感染似的颔首讪笑。 这个战略退却也真是—— 谢尹二人并肩而立,相继以英语太差为由拒绝回答问题。 有够调皮的。 “someone else?” 老师却不为所动。坚持进行有效对答。 “could give them a hand volunteers?” them。嗯,很反讽。很有格调。 周倞屾站起来的时候,尹滢和谢宏玘俱是一愣,他们朝彼此眨了眨眼,然后又心照不宣的向对方耸耸肩。 老师见到主动站起来的那名volunteer后很是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以义正言辞的声色再次问道:“so What is your main point about the paper,besides,did you come up with all these ideas on your own” 分卷阅读63 “所以说你文章的主要观点是什么,另外,这些观点都是你自己一个人想出来的吗?” “主要观点就是,在纯粹的商业活动中发扬道德与仁义就跟酒足饭饱的人非要把自己吃剩残羹冷炙加以施舍一样滑稽且毫无必要。施舍者自娱自乐地获得一种自以为的仁物爱民心理体验,这种自我满足,对于施舍者本人,属于物质满足之后的精神意淫。被施舍者则很可能成为道德的附庸或者实践工具。而不是受益者。以上是我的主要观点,完全个人的想法。还有就是我只是口语不好,谢谢。最后这句不用翻译,谢谢。” 我只是懒得说英语,听力还是没问题的。 请不要乱给自己加戏! 周倞屾从那两声谢谢里解读出这样的弦外之音。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抬头看了一眼尹滢,对方却只是目不斜视看着老师,在对他说了两次谢谢后。 她的身旁,谢宏玘相当碍眼的也继续站着。 “The main point is that the promotion of morality and benevolence in purely commercial activities is as comical and unnecessary as the distribution of leftovers by the wellfed. The alm□□an amuses himself to obtain a psychological experience of benevolence, material and people. This selfsatisfaction belongs to the spiritual psychosexuality of the alm□□an after material satisfaction.The charity is likely to become a moral appendage or practical tool. Not the beneficiary . These are my main ideas, which are totally personal. ” 周倞屾的口音很难不让人惊艳,他说完,连讲台上一直冷着脸的老师也不自觉聊表赞肯地朝他点点头。面色出现缓和。 “Therefore, in the process of business communication, can we ignore secular morality and benevolence(因此,在商业交往的过程中,我们可以忽略世俗的道德和仁爱吗)” “对双方达成的合意规则的遵守和执行就是无伤仁义道德的最佳方式。不是不管道德问题,而是注重主次。” 尹滢知道他在质疑什么,他或许觉得身为一个思想合格三观健全的适格大学生,看待事物的眼光中应当包含某些品质,诚信、宽厚、无损仁义、兼顾人情,必要的时候能普惠大多数人。 但,大前提可是国际投资啊,典型的商业信用交往。个人层面的道德品质根本毫无意义。 规则与规范才是避免纠纷,减少交易成本,使事情得以解决的必要前提。 也因此,只有在这场商事博弈中真正获益的人,才有余暇去考虑自身对他人,乃至对社会的助益,亦即,所谓的道德层面的社会影响。 所以她说,是成功者,而不是低位劣势的一方,更在意所谓的道德标榜。 他们成功了。于是想更成功罢了。 “就事论事,国际投资中的道德与成本,当然还是成本考量为重。得先有大蛋糕,才有资质去谈及怎么施舍啊!” 尹滢说完看到许多人回头看她。她不想剖析此中深意。只是觉得,苏音这次可能真的被她害惨了。 她不仅出言不逊的挑拨了老师,还大放厥词说了有违核心价值观的话。真是,吃错药啦。 轻叹一声。 尹滢看了看身边自从站起来后就一直没坐下的谢队长,他也正偏着头,似乎是在考量她刚刚发言的合理性。 见她看过来,就又小声嘀咕,你还帮她写论文啦?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看到了不忍直视惨状一样,看着她。 谢宏玘原本以为自己搪塞一下,正好能让尹滢免于被老师盘问。可眼见周倞屾站起来,他心说这家伙果然是敌不是友。 由此而内心焦灼生怕下不来台,却没想到,她竟然什么都考虑好了。 还特地对他淡然一笑,耸了耸肩。仿佛要安慰他似的。 让他忽然有信心以同样的气定神闲、有违常规的磅礴气势站在众目睽睽之中,站在周倞屾的视线里。 在战娍甩了他转而表白周倞屾却惨遭拒绝的一个多月后,他终于又跟他对视了。 前女友 分卷阅读64 喜欢的人。呵,他的朋友,周倞屾。 讲台上的人,在听完周倞屾的复述后不发一语的看着尹滢,离得太远,尹滢不太看得清楚他细致的面部表情。只知道,肯定是不悦的。 看来苏音这次只能自求多福了。 良久,“good。”她却听到‘不悦’的人用很中肯的语调给出让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评议结果。 good教室出现低烈度的小声议论。 “That\\\039;s why I chose this topic.Rule consciousness is everything. Moral sentiment is also important, but only if it\\\039;s a business activity. Value judgment must be give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benefit. Unprofitable investment would make damage to capital. no matter What noble and universal the purpose of the investment. (这就是我布置这个选题的目的,规则意识是重于一切的,道德情操当然也重要,但前提是这是商事活动。必须从效益角度出发给出价值判断。不获利的投资,是对资本的损伤。哪怕这个投资的目的有多崇高。多普世。) ” “ In your class, except for the 21students who did not hand in the paper,she was the only one who chose the cost clearly. Most of the others wanted to balance the cost and morality. Or stand in the highest point of humanity chose the moral .(你们班,137个人除了没交作业的21人外,就只有她一个人鲜明的选了成本,其他人大都想要成本与道德兼顾。或者站在人性的制高点上选了道德。)” “But what I\\\039;m trying to say is that this is a sorting problem and not a personality review. It is reasonable and oroper that the most important things should be done first. Do not violate the rules is the moral integrity of the law of investors to set the yardstick. The abandonment of the recipient who is nable to perform the contract does not violate the integrity emphasized in the moral system. Acting on the basis of contractual elements, rather than worldly sentiments, will keep practitioners reasonably sober. This is essential for effective investment planning to protect existing assets. (可我想说的是,这是个排序问题而不是人格审查。最重要的事情先完成,是合理且应当的。不违规就是道德中诚信法则对投资人设立的准绳。对无法履约的受资方的舍弃,也当然的,并不违反道德体系中所强调的诚信。以合同要件作为行为指导,而不是世俗情谊,会让从业者保持适度的清醒。这对保护既有资产,制定有实际效益的投资计划是必须和必要的。)” “you know,you cannot have your cake and eat it.(你们都懂得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so just make a certain choice and do it.(所以只用做一个选择就行了)” 他语毕后的很多秒,大家都保持一种英语考试中听力播放完毕后,素材回忆以及语义归纳的自我消解状态。 尹滢也还在回味他所说的,you cannot have your cake and eat it,这地道表达给她带来的冲击与震撼。 人,一次只能做 分卷阅读65 一个选择。她完全赞同。 看着自始至终声色不变的人,她忽然有些明白苏音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门课了。 他不是要当众羞辱她,让她难堪。只是要她发表观点,点明主旨而已。 是她自己思想狭隘起了小人之心。 good啊!呼—— 心脏发紧。尹滢愣愣站着,又有些难于自抑地鼓了掌。 掌声这种东西,在人多的地方就像传染病,一经触发便能迅速绵延。 尹滢不知道别人,只清楚,她之所以率先鼓了掌,是因为真的被感触和启智到。 到下课,天色已晚。 出教学楼后的一段路,谢宏玘走在她身旁很是激动的问她:“你口语真的很烂啊!” 看着情绪异常高亢的谢队长,尹滢暗想,估计是刚刚挫败了周倞屾觉得开心吧,“苏音的口语很烂。” 嘎?“那你的呢?” “我从不说英语。” “啊!” 谢宏玘显然无法理解尹滢的意思。但因为刚刚课堂上产生的莫名其妙的革命友谊,他也没所谓的点点头,表以了道义上的理解。 临到分岔路口,他忽然语义谙详的对尹滢说:“壁虎精神,就是平常好像懒洋洋、慢吞吞的,但只要碰上了喜欢的事物,就会变得非常积极迅速的那种。” 指了指右边的岔道,他们宿舍楼在临湖那边。 “我觉得,你就是这样。” 谢宏玘转身时这样对她下着定义。 让自己也这样认定自己的尹滢颇为意外地定在原地。 不知所措起来。 这是第一次有人,能在一节课的时间限度内,把她的本质特性准确而静炼的言明。 关键是,这个人,看起来并不那么心思细腻,敏锐入微! chapter 26 旁观者视角1 鸡排不新鲜。 尹滢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头。把那块看似喷香,外表焦黄酥脆的鸡排夹到餐盘边沿,直到午饭结束都没有再碰一下。 这个点,本不该来吃饭的。 “你不是吧,这把年纪了还挑食?” 谢宏玘吃的自助餐,选了很多菜,荤素搭配,还自顾自地盛了一大盘饭,于是输给了尹滢。 在吃饭速度上。 尹滢实在想不通挑食和年龄有什么必然联系。实际上,如果不是面前这位胃口很好的仁兄提议。 她会选择晚半个小时再来吃饭。 太早,就正好赶上昨天的剩菜重售。就像她现在这样。 这种把隔日的剩菜销完再上新菜的做法。尹滢抬头,越过正心满意足享用丰盛午餐的谢宏玘的头颅,把视线投放到鸡排饭的窗口。 大高个儿师傅果然拿出了新腌制的鸡胸肉,炙热铁板上传来的色香剧烈的嗞喇声。 真是让人不甘又无可非议。 总不能直接把好好的东西扔掉吧。看看自己餐盘里的大鸡排,她撇撇嘴,想着,总有人要沦为市场卖出期乃至下降期的无辜受众啊。 “你真不吃啦?!” 谢宏玘才不管尹滢的市场理论呢?见不得那么大一块鸡排被无情搁置,他拒绝浪费。 “你这干脆是吃葡萄不吃葡萄瓤儿!” 坦然又无比自作主张的在尹滢平静的注目中贸然夹起那块鸡排。谢宏玘咬了一口。那块鸡排。咯嘣咯嘣地。 这家伙这么多说辞,根本就只是在觊觎这个排啊! 尹滢原本平静的面部表情在但见谢老兄酣畅朵颐着她的鸡排后,转为毫不掩饰的厌嫌。 面带笑容。 长辈对没皮没脸的后生的,宽厚纵容的厌嫌。 他们,已经熟到这种地步了么? 才短短三天而已。 周倞屾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女生毫无防备的柔和笑脸。很意外。同时又有点心脏兀突,觉得不适。 “怎么了,没位子了么?” 乔允施见周倞屾愣愣站着,端着餐盘没去找地儿坐下,只以为是人满没空位。 谁知顺着他的目光却看到了那个女生,以及她对面的谢宏玘。俩人似乎是聊到什么开心事了,她神情朗阔明媚,面色欣悦,看着正在大口吃饭的男生。 给他递了饮料。 “是队长诶!” “嗯。” “那咱们过去吧,我正好有事要问他呢。” 乔允施没等周倞屾反应就径直往尹滢们那边去。脊背崩的很直。像个精神的机警山猫一样,向他们靠近。 “师姐,好巧啊。你们也来吃饭!” 一点都不巧。 谢宏玘刚刚例会结束打了个电话。 你帮我拿一下苏音整理的资料,我大概十五分钟后到你们楼下。 不用猜就知道是打给谁的。 分卷阅读66 乔允施说有个大件快递要取,自己搬不动,问他能不能帮忙。 没问题,周倞屾不假思索的这么应下之后才想到自己其实还要去学工部交个材料的。 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闲。 所以,一点都不巧。他猜这个点儿那两个人也该吃饭了。鸡排饭嘛,她最喜欢的那家。 然后果然碰到并不可避免地看到。谢宏玘夹过她没吃的鸡排后,她佯装鄙弃,看似无奈却发自真心的闲适神情。 对着不知怎么就搭上线的谢宏玘。 “师兄,校刊在催了哦!” 乔允施在尹滢身旁坐下,周身有淡淡的西柚果香。尹滢觉得挺好闻的。 “我听说了。下周才交稿,不着急。” “但是就是不知道苏音师姐到底写的怎么样了,又联系不到她。师姐也没交待什么,让我很难办啊!” 她轻轻叹了口气,却并不哀怨,语调很悠扬的缘故,让埋怨的话有了俏皮的撒娇成分。不过不忸怩,很自然,自然到让人觉得很可爱。 “不必为难。这个事情我会处理的。” 两厢一比,谢宏玘的语气倒显得很不近人情了。 周围吃饭的同学们嗡嗡嘤嘤的交谈声中,尹滢看着刀削面窗口的师傅行云流水的在削面、下面、控水、起面、装碗。一套动作下来只需要一分多钟,娴熟不紊到具有可观赏性了。 她静静看着。像观看冗长连续剧时忽然插播的创意广告一样,专注而不发一语。 同样不发一语的还有刚刚一坐下就闷声吃饭的周倞屾。 余光里,他似乎是一直低着头的。 “你已经那么忙了,还要兼顾这些琐事。”声音很小,“苏音师姐也真是,突然撒手不管,也不知会一声就把烂摊子撂给别人。如果办不到,就应该早做打算啊。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师兄你——” “那个,她貌似做完了呢。” 尹滢收回视线,不假思索就插了话。 声音也不大。 但周倞屾和谢宏玘,以及被打断的乔允施都看着她。仿佛这平静的声音里潜藏着什么有待考证的隐情一样。值得他们这样为之吃惊不已。 苏音她,本来就做的差不多了啊! 谢宏玘让她拿一下篮球队记事本,她就发扬听党指挥的好风格,听从吩咐地只拿了那个笔记本。 特地把夹在里面的许多文稿以及整理的资料撇下来。 可原来那是校报月刊专栏要交的材料。 所以—— “你说要笔记本,我就只拿了笔记本。” 尹滢正襟威色的看了一眼谢宏玘,抿了抿嘴,终于找到借口,“你们慢慢吃,我先去拿。” 然后不由分说起身。 出了食堂,她有些丧气的摇摇头,觉得自己又在急人之不急地瞎逞强。还觉得自己缺乏有效的与人为善的能力。 她受不了周谢二人之间形同陌路却偏偏要正面相向的无言对峙,受不了乔允施温声细语却无论如何也要对苏音的人品予以批判的恶意揣测,更受不了,混入其中与之产生牵连的她自己。 她忽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苏音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自己会这么好打抱不平。招惹是非。 去上专业课和她的同学辩驳;选修课上又和老师对峙;现在还因为毫无必要的恻隐之心得罪师妹。 每个人各司其职,就是对社会的最大回报。 爱管闲事,往往顾此失彼,谤至誉毁。 她平生管的最大的闲事是指摘她父亲的婚姻,一巴掌的教训那么鲜明具体,都无法让她保持此刻的清醒吗 再次摇摇头,尹滢重重叹了口气。跨下食堂大门前的最后一级台阶。 “队员信息都没来问我要呢!你确定她真的完成了?” 周倞屾在她起身后随即起身。一点也不为没吃完的鸡排可惜。 尹滢闻声转头,不可避免的总览了男生全貌。包括他手里的一串钥匙? 周倞屾似乎很喜欢穿深蓝色的衣服,长毛呢、风衣外套、T恤,以及,尹滢把头扬了扬,看清了他衣襟上的三叶草商标,运动服也是。 这个人的性情很躁。于是要外化降躁,从而选择看似稳静黯淡的衣服,以便调和内心。尹滢这样解释。 “这个你先拿着。” 对方忽然把一大串钥匙豪迈丢出。朝着她。 看着被华丽丽抛过来的钥匙,尹滢下意识伸手接住。等拿着有些微余温的钥匙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支配了。 不应该接的。 她不是事件相关人。就算刚刚谎称苏音完成任务了,那也只需要私下补完交给谢宏玘就行。 但现在不一样。 金属钥匙上的余温让她觉得烫手,这种出其不意的懊悔感让她了解到烫手山芋的真正含义是,烫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接手之后扔不得。 见女生蹙着眉, 分卷阅读67 周倞屾像恶作剧得逞似地轻嗤一下,咧开嘴角,两三步跨下台阶,一扫刚刚沉默午餐时的清僻乖戾,变得和往常一样。 和往常一样的从容淡定,一样的随和清明。 “你下午去办公室找找看,他们新做的个人专栏素材好像还不少,你挑几个中意的当这次冬季运动会男篮概况交给校报。他们要PDF格式的,图片规格就参照四六级报名登记照的规格,不糊就行。” 周倞屾微微颔首,吩咐着,尹滢则凝神点头,捏着钥匙忘记刚刚瞬起的懊恼情绪,临场速记他的话。 两人站在食堂门口,神情肃穆。 “文字尽量精炼,毕竟版面有限。人物最好可观,可能会上头版。” 嘎?! 周倞屾本来说的很认真,见尹滢忽然愣住了,有些不明所以的顿了顿。 “啊,不是——”有些抱歉,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挥挥手,“感觉,很有freestyle所以——”尹滢抿抿嘴,朝眉眼疏朗明俊的男生点了点头。你懂的。 周倞屾从她那自认表述清楚的肢体语言里迅速捕捉到戒备森严的刀剑在撤离。 “哦,这其实只是我浑然天成的个人灵感的冰山一角。本来还有开合度更大的mixstyle,现在不便表露。” 看着神色威仪的周倞屾,尹滢有些怀疑耳朵似的往近凑了一下,仿佛不太确定他会以正儿八百的姿态说出这种臭屁且有待考证的话。 “刚刚那确实是本人自吹自擂的自我表扬。” 嘎?! “目的是让你不用惊讶。” 周倞屾看着尹滢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审视自己,在不自觉的笑意中,相当自我满足的说:“不过惊讶也情有可原。毕竟惊世之才,才可惊人。” 天呐! 听出了男生语调里的调侃之意,尹滢瞬间恢复镇定。 点着头,“只有美貌和才华相得益彰才算不辜负优秀的遗传基因。毫无疑问,你做到了!才可惊人,当之无愧!” 真的对他的自吹予以首肯。相当由衷的。 倒让好不容易在她面前自在随常起来的周倞屾,忽然不自在,且不好意思起来。 她这是,夸人还是骂人! 美貌??? “总之,你尽量写吧。剩下的交给我。”没纠结于尹滢的话的真实用意,周倞屾找回话头,“我待会儿跟他们打声招呼,你有什么想问的,也可以直接去问他们本人。” 尹滢先是点点头,忽然又摇头。 “不不不,你不用跟他们打招呼。我——” “你不是要帮苏音善后吗” “只是写一篇总结稿而已。” “是吗?那你是真的对篮球队日常缺乏正确认识和了解啊。正好趁此机会找补找补。” 找补?!什么?! 没等女生开口驳斥,周倞屾就转身走开。 六七米开外,他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朝呆立原地的尹滢发问:“光的直射和折射,哪个用时短?” 什么?! 本来就有些懵懂的人,被这么没头绪的一问,更茫然了。于是很是费神的颦着眉,看着已经跟她隔了个大花坛的周倞屾。 对方却心情良好情绪饱满的耸耸肩,转身走掉。 俩人都陷入各自的情绪,于是没注意到后出来的谢宏玘和乔允施,眉眼里的沉郁与滞诌。 尹滢下午去了南湖体育馆。 时隔很久的,久违之举。距离吊坠找寻无果,周倞屾以漠然无谓的口吻跟她说,扔了,之后这样久的一段时间。她都有意远离这片禁区。 再次在馆前的一大簇山茶树下站定,尹滢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明明暗自发过誓要和他们撇清干系的呀。 她拎起手里的黑布袋,以刑侦人员审视作案证据一样的严肃态度端详着这被事主搁置的残卷。 轻轻舒出一口气来。 撇清关系么,尹滢歪着脑袋想,她这么做,也的确是来以绝后事的。 毕竟,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是她导致了苏音出走啊。 打开办公室的门,厚重的积灰扬尘随即铺面而来。 简直和之前收拾的储物室有得拼。这是攒了多少年的灰啊,被她一下子消受了。 尹滢有轻度鼻炎,对粉尘类物质有生理性抗拒。等她半屛呼吸,大致上把办公桌及其周边目光所到之处都整理干净,已经是下午第二节课上课了。 从文治楼传来的上课铃声有很强的警示作用,让她立时止住彻底清理的打算,好赶紧动手整理资料。 必须在下午放学前完成啊。 看一眼有待整理的杂物架,她摇摇头,暂留之地,何必在意。 反正也不会再来了吧,坐下打开小黑时,她想。 办公室的门竟然开着! ‘不会是谢宏玘吧’的疑虑让李旭还没进门就谨慎防备的敛起眉目,定了定神 分卷阅读68 之后才严阵以待往里进。 他对谢宏玘的不满是有缘由的。 当初进校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到校啦啦队迎新专场表演的诱拐。 确实是诱拐啊,那场快闪的BGM巧夺天工的选了高三时被他奉为醒脑神曲的《Genius》,本来就节奏感爆棚,再配上某人力量与冷艳兼具的动作神情。 初入C大的他可不就被当时凌厉飒爽的某人弄得五迷三道。还相当自我满足的觉得那个开场或许就是为了迎接他而准备的。 一箭穿心的蛊惑啊。 可之后才知道,所谓的某人名叫战娍,是队长的女朋友。 篮球队长和啦啦队长,这种让人挑不出刺的组合。让他尤其不甘心的却是,谢宏玘他根本就配不上。 不论是队长这个头衔,还是战娍其人。 所以,他们分手,在李旭看来就算不是得偿所愿,也至少是苍天可鉴。 你呀,充其量也就是个雷神吧。车云山夜宿那晚周倞屾喝完大半瓶脉动后欲言又止着说他,只打雷不下雨。 似有若无的青柠味在有些混浊的夏夜空气里让他蓦然清醒。 你瞧不起他什么呢他不惜惊动校警卫队也要在南湖边上放烟花;拿表白的话当七校联赛总冠军的获奖感言;刮妖风的隆冬天愣是候在考场外等两个半小时就为践行陪着她这句话;看不进任何小说的人把沧月全集给看完了还如数家珍的讲给别人听。 你凭什么瞧不起他。周倞屾说,就你这种外强中干光说不做的皮窜子,你要不是我亲师弟,我早捶你了。敢瞧不起谁! 瞧不起谁,呢 尹滢听到门口有声音,抬头就见李旭一脸烦闷杵在门边。和她对视的目光与其说是无感冷漠,不如说是不屑无视。 敌意和生人勿近的态度真的很明显,明显到,两秒的对视过后他径直往里来,带着气的用脚拨开她刚刚因为打扫而移动位置的凳子。 哧啦——,椅子与地面剧烈摩擦。 声音有些犀利。 两人相见,如果没有问候,那么这段相处过程中的其他任何声音都将传达出同一讯息,难以为继请远离。 想到自己此前确实出言不逊侮辱过他,尹滢有些自明的调回视线,光标在文档上闪动,一下一下地,像有生命的东西在呼吸。急促的。 光标的前面几个字恰恰是,优秀队员李旭简介。 犹豫片刻,在按下很多个enter键后,尹滢跳过李旭的简介,直接开始编辑优秀队员马笠嘉。 照着档案表做录入,尹滢十指飞快,键盘噼里啪啦的响声,实际上也表达了她焦灼将欲离开的心声。 “是苏音拜托的吧” 李旭忽然在身后出声。 尹滢被吓到。双臂痉挛似的骤颤一下,手指误触,本来要输入的赫尔曼黑塞变成了赫尔曼黑色。 “但是进出办公室的话,还是跟队长说一声比较好。这里虽然没什么贵重物品,有效资料还是需要好好保管的。外人随便进出总归不太好。” 比起容光焕发的笑脸,尹滢相信冷眼凝视才更真实。来自他人的。 只有伪装的和善,没有伪装的憎恶。 讨厌不需要伪装。否则就不是讨厌了。 “你应该也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还是避避嫌比较好!” 和之前一口一个师姐的叫她相比,现在这样严厉拒绝的利落排斥,反而让尹滢觉得心底踏实。 至少她不必鼓着莫大的勇气笑脸相迎,生怕有失体统。 李旭见尹滢没有应腔。只自顾自说。 “你知道干扰球吧这个规则是因为NBA乔治·麦肯而定的,因为他每次都能因此封盖对手的投篮。NBA于是规定,进攻方投篮,在球离开投篮队员的手后,下降之前,防守方如果碰到篮球,都属于盖帽;队员触及完全在篮圈水平面之上的球时,并且球已下落飞向篮圈或球已碰击篮板,无论这个人是进攻方球员还是防守方球员,都属于干扰球违例,但是判罚是不同的。进攻触碰对方获得球权,防守触碰直接进球得分。” 尹滢看着电脑显示屏上的文字,刚刚她机械敲击没怎么注意,现在仔细一看不免惊觉,马笠嘉他,居然是一枚妥妥的文青啊! 喜欢的全是诺奖外语作家呢! “总得说来,以球的至高点作为基准,上升期的任何干扰都不为过。可一旦开始下降,就应该保持克制。否则就会被判为非法干扰。” 尹滢忽然神智有些涣散。她总能在别人发表真知灼见的时候严重跑神,并且跑的毫无逻辑。思维延展度堪比伍尔芙。 “我们副队他啊,之前我就不说了,现在很明显已经越过至高点。他自己亲口问得乔允施愿不愿意交往,俩人现在好好的,实打实的在下降期并且即将安全进筐。” 海豹投篮其实也挺厉害的。脑海里突然蹦出的奇异想法。让尹滢对着自己的已经息屏的小黑轻嗤一下。 “ 分卷阅读69 就当我多管闲事。不管你有什么打算,周老大的事能别掺和吗算我恳请你了成吗” 喜欢吗好看吧是不是很精彩 收拾东西的间隙,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联想到海豹。 那是她们全家最后一次一起外出看的表演!原来如此。难怪她会有这样强烈的告别感啊! 母亲最后的三连问迫切的仿佛是要逼证什么一样,逼证什么呢,只不过是一只海豹参照人类的喜好作出的机械表演,为什么要以此横加自己的主观意识呢! 把表演本身都弄的变了味道。 但,她点了头。因为有人向她发了问。有问有答才是一个完整的沟通程序。才不枉费别人的一番唇舌。才产生某种结果。才能叫人安心。 尹滢点着头。尽管她这动作身后的人不一定看得见。 苏音的手稿装好,然后是她自己的小黑。绾电脑线时那串钥匙不慎被带到地上,她迅速捡起然后把它摆在了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动作很快,这收拾东西的速度绝对不亚于地震演习的逃命式撤离。 周倞屾下午就两节课。课一下就顺道从东门搭了校车往体院馆来。 到了之后,办公室门果然开着。馆内上体育课的女生们笨拙的在做运球训练,他只好靠边绕场一周走过去。 但一见里面的情景,周倞屾直觉气氛诡异。 尹滢似乎已经忙完了,正在收拾东西。她身后,李旭相当悠闲的拿着手机在窗边坐着。一副繁忙又百无聊赖的样子。脸色是他自己或者詹姆斯输球才能引发的郁丧。 和他相比,尹滢倒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有东西掉地上,她迅速弯腰捡起,然后放好。 “啊,老大你来啦!” 李旭先发现的他,蹭的起身朝他走,面部表情也变戏法一样生动起来。 让他不禁要为之感叹了都。 “你下午没课吗” “有,不过那门课挺没意思的。就翘了。” “你小子可仔细挂科啊!别回头重修。” “那不能够,也不看看咱这是跟谁学的。你不也是专捡感兴趣的上吗。上课随心,考试随缘。我考前会连着吃一个星期随园的。你放心。必过。” 没有抬头,他和李旭闲聊的间隙,尹滢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跟中午和他笑着说话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短短两个多小时而已。 “稿子我基本上写完发你邮箱了。你注意查收。剩下的你补充一下。或者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费心再改改。” 错觉吗?周倞屾看着正朝自己说话的尹滢。她目光平和。完全没有刚刚的那股凌冽肃杀之感。脸上甚至还带着欣慰的微笑。 “那我先走了。” 然后尹滢真的走了。绕过办公桌,拎着黑色手提袋,背着那个愈发旧蚀的条纹书包。 像个穷游的背包客。 脊背笔直,发梢活泛的翘起,步伐轻快。周倞屾不自觉的浅笑,姑且是个健康灵活的穷背包吧。 然而视线落回到桌面上,他忽然愣住。自己的钥匙被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被收拾过的,干净整洁的桌面。 看起来很零落。仿佛被谁有意遗弃。 晚些时候,尹滢收到了来自周倞屾的,具体内容为致歉的邮件。 很简短,写:李旭嘴欠,不管他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今天辛苦了。来日必有重谢。 尹滢看完直接删了。 她并不希望得到任何谢礼。她一点也不想被人判定为,非法干扰行为人。 看着苏音书桌上的东西,尹滢重重呼出一口气。 现在,她终于做到仁至义尽了。 稍感欣慰的间隙,又来了一封邮件。她由于惯性思维以为是周倞屾发的,却意外的不是。 小尹,明天周六有时间吗老师请你吃饭吧。 发件人:斯嘉丽.夏。 震惊不已的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尹滢的心脏直突突。自从上次翻译事件后,她把夏老师的备注改成了魔女嘉丽,没想到还是没能避得了邪,再次被盯上了。 能带上同学吗 急中生智的尹滢只能硬着头皮找救兵,直觉告诉她,这顿饭绝对不会简单。肯定不是她一个人能招架得了的。必须有战友陪同。 紧张的盯着屏幕,尹滢以等待彩票开奖的热忱期待着嘉丽的回信。 可以呀。哦对了,把你手机号发我。 什么,手机号!犹豫了好几秒,尹滢最终还是认命的交出了自己的手机号。 喏,这是地址。明晚六点半,别迟到哦。 下一秒就发来定位截屏,急忙急火的,让尹滢心里发慌。 老师她,究竟有什么意图啊。应该不是单纯为了感谢她吧。毕竟事情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啊。 看着手机屏上武德楼酒店,尹滢不免陷入沉思,谢宏玘他明天可千万要有时间啊。 c 分卷阅读70 hapter 27 旁观者视角2 “怎么可能嘞!” 女生的声音从一辆车身硕大的大众后面传来。 谢宏玘闻声几乎是本能的扭动了自己的身体,快而猝不及防的转进了雪松后的绿荫小经。 一套动作加上他反应声音的时间,没有超过五秒。 手里拿着的咬了半口的杂粮煎饼,因为他下意识的发力,面饼包着的丰富食料被愣生生挤出来。 很难再下口。 很难。他看看手里的饼。啧了一下嘴。 她的声音还是这么中气十足不乏精气活力啊。 让谢宏玘忽然没有勇气正面相迎。他怕自己脸色过于难看,那种为情所伤的沉黯。会让他倍觉屈辱,以致难堪。被她看到的话。 于是避开了。 很难。手里的杂粮饼被捏烂。但难的却是人们之间无法溯及前尘的微妙关系。难的是心怀叵测的相互寄托。难的还是她喜欢的那个人不是你,而你却耿耿于怀。 真是窝囊透了。 他把饼子重新拨弄一番,狠狠咬了一口。转过头,校车正巧发动。并不疾不徐驶离。 他只看到她上车前的一闪而过的侧脸。 撇撇嘴,谢宏玘慢条斯理咀嚼着用料丰富的杂粮饼,重新回到路口。 若无其事等下一班车。 六点四十八。 临秋的天空,晚霞从南望山徐徐铺散又淡淡隐没。东湖的水面平静而厚重。 这种厚重感来自湖面临岸处的浮萍,浓郁繁盛到让人觉得这是有人在养殖什么另类水产,从而培植的丰富饵料。 远处的湖面或许会波光粼粼,湖水漪漪。但是尹滢看不到。天色以及视力所致。于是只能看到近处的陋象。 伴着路边车尘瘴气的,腥臭湖水。 在晚霞消退,夜幕沉掣时,终于在路灯的映照中,显示出清一色的混重浩淼来。 从不可直视到恢宏大气,东湖夜景只用了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就实现了完美变装。 而她等在这里发呆放空,已经有近一个小时之久了。 距离夏老师约定的碰面时间,尹滢点亮手机屏看了一眼,嗯,已经过去四十九分钟。 有耐心是不是就擅长等待。尹滢曾就这个问题扪心自问过,答案很明显是肯定的。 然而她又觉得,假如这等待很无望,再有耐性,任凭你怎么执着忠贞,恐怕也等不到自己期待的人或事。 所以,耐心是其次,对结果的慎重对待或期盼,才是支撑人们固守此地,不为所动的根由。 而她的等待,大部分在于对结果的慎重,期盼的成分却很少。 没有拒绝,又不敢爽约。为了对应邀结果负责,才造成了苦等无果的窘境。 夏老师在微信里给她发了三遍“又堵车了”。以她这两年半以来途经光谷的经验,老师的言外之意真的再明显不过,都是民族大道的锅。 可让她想不通的是,今天周末,她为什么不可以早点出门呢? 为什么不。 听起来像是埋怨或指责,可发自心底的,尹滢对大多数人的不守时,表以难以理解的困惑。 这样一对比,早早等在目的地,做好充分准备的她自己,反而成了刻板和墨守陈规的典型。 就像半小时前,谢宏玘说可能会晚点到,她连忙回复说慢慢来不着急,老师也还没到。结果对方立马来了句,你不会又等很久了吧? 紧跟其后的掩面而泣的表情,在尹滢看来,多少带着些调侃嘲弄的意味。 灵活变通,无惧无畏当然很好,可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就注定木讷不仁吗?! 她是个很可靠的人。 可靠,吗? 虽然不清楚辅导员老师是怎么为她判评的,可靠,这一特质。 但,她不想被任何旁人依傍和倚靠。 早知道,就不要声张了,吃饭而已,还能是鸿门宴。 尹滢忽然有些后悔。 表情包或者颜文字,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可供解读和揣摩的重要素材。结合上下文,再掺杂一点个人情绪。很多表达都可能引起隔阂与误解。尽管发图人只是随手一点。 谢宏玘有预感,自己顺手发的那个掩面而泣的表情肯定被尹滢过度解读了。否则,从刚刚起到现在她不会一条消息也不回。 当然,不回消息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导致。 摇摇头,他不想也做一个事事忖度,处处揣测的戚戚之人。 至于对尹滢的定性。谢宏玘其实在刚进大学第二天就作出决断了。 两年半以前新生入学时,他到环湖二栋办理热水卡,时间不赶巧正好临近办理台窗口关闭。 值班老师往外看了一眼,可能觉得还有这么多人,就算加班也弄不完。于是吩咐,下午早点来,还牢骚满腹抱怨说,时间表都写得清 分卷阅读71 清楚楚的,怎么都喜欢临了过来。 窗口啪的就关了。不留一点人道情谊。 谢宏玘记得排在第一,也就是被老师拒绝办理的女生在那啪的一声中沉默转身,就地在窗口边的台阶上坐下了。虽然很不明所以,但当时的他只以为人是等累了想休息一下。 到队伍退散,他自己也打算回宿舍等下午再来时,却看到那个女生竟然拿出一本状似星火词汇表的小本子开始慢条斯理翻阅。仿佛要在那里开展一次沉心静气的研习活动。 她这莫非是要一直等下午开门咯? C大的学生事务办理,大到中原楼材料递交,小到后勤部生活琐碎,办公时间都卡的很精确。 本着你等他是应当,他等你是妄想的办公原则,很少有人能钻了踩点办事,投机省时的空子。 而像生活缴费这种既不正式又不机要的业务,除了办理流程不正式办理时间太刻板以外,最让谢宏玘想不通的就是,它竟然配合着食堂就餐时间开展业务,分别在早上七点,中午十一点,晚上六点这三个吃饭高峰期开窗半小时。 于是造成了要充水卡电卡就必须放弃去食堂就餐的无奈困境。 谢宏玘严重怀疑,缴费处的工作人员跟食堂的是同一拨人。学校后勤部一定是为了人事管理和职责简化才做出了这种精锐安排。 虽然在自动圈存机和网上缴费开通后的现在,排队充卡缴费的苦恼已经行将走远。 但,那是他们入学两年后的事情了。两年前,谢宏玘看见那个女生不发一语坐下,等他晚上提前一小时去排队,发现那个女生还在那里坐着。某种时间静止的错觉让他不禁对这种盲目守候的无为做法,嗤之以鼻又肃然起敬。 他不屑于女生毫无抵制的放任自流,又隐约觉得不出生息的放任本身,就是一种大气磅礴。于是陷入对这种举动——花了一下午坐在交费窗口的台阶下等开窗缴费——莫名的触动与深省。 人们的无畏,有时是因为无谓所致。 他当时就对那个女生,亦即后来识得其人的尹滢,报以一种,她是个心思沉重,溺于自我思缅的人。 就像现在这样,谢宏玘站在一大丛绿化带后,他只是试着在稍稍偏僻的酒店别苑找找看,于是果然找到了静静坐在大理石条凳上,眺看湖水的尹滢。 她在昏黄的临湖夜灯下坐着。没有离开,却似乎谁也没有等。漫不经心的看着耸动的湖面,看不出他刚刚所揣测的,女生可能因为自己的不当言论而恼怒的不悦情绪。 “晚是晚了点,但都是有原因的!” 尹滢被突然从身侧冒出来的人惊了一呆,颤栗只一瞬,随即就被她咬紧牙关,将那惊怵纹风不动的封在了体内。 “不用了。”她摇摇头,拒绝了谢宏玘递过来的一瓶真果粒。抑止心悸过于用力的缘故,她来不及作出平和的微笑表情,整个人都有点僵硬。“待会儿要吃饭。” 现在就还是保存实力为好! 蹩脚的借口。谢宏玘也不勉强,“都八点多了,你老师还没到吗?” “说是堵路上了。” “我就走的民族大道,没堵啊?” “她说堵住了。” 所以只能这样认为。 谢宏玘偏过头看向尹滢。女生仍然坐着,旁边放有她的白黑条纹书包。外套拉链紧阖,直到下巴头,头发扎的一丝不苟。脸上不卑不亢,平静稳持。 男生点点头。 “我觉得咱们作为年轻人,应该具有批判精神。对于自己不认同和不信任的提议或陈述,要敢于质疑。”谢宏玘义正言辞说着。 像个要当堂置辩的辩护人一样凌然正声,为了表现态度坚决,他甚至端直了脊背,以至于尹滢需要略微侧仰起头,才能让自己的视线捕捉到男生昏暗光影中的叠动嘴唇,而不至走神。 “明明知道别人是在搪塞或者说谎,不加以反问或者制止,就是在助长不正之风。就是在姑息个人陋习。就是在掩盖不该忽视的小恶。这样一来是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大恶的。” 湖风的腥涩开始泛滥。仿佛谁故意搅起了沉底的腐化淤泥与杂骸,由多种物体蓄积而来的。 浓烈臭气。 让尹滢闭上了眼睛,类似自我保护的抵触举动,就像撞击抱臂,跌倒护身的那种,身体的本能闭阖。 她无奈一笑。 想要质疑,想要批判,其实就是要树立自己的观点以求取别人的赞同与共识。 而为什么要和别人达成共识共通?以致要为此背负刻薄寡恩不近人情的骂名。更何况,她本来就没有笼络任何人的意图。 一句话被认可,需要十句话来讨巧铺垫。 于是有了人们浪费时间的对答。 就像现在这样。 很难想象,某个自己都逃避隐情的人,竟然在自认言出肺腑的给她做行动指导和心理建设。 但她笑的却是,闻到臭味的本能反应应该是屏住呼吸。 分卷阅读72 “我觉得你总是在避重就轻的忍耐一些事。很多时候都报持一种只要不是最坏的情况就坚决不做任何声张。这样其实一点都不坦率平和。或许你自己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心一些。可其实,你明明比谁都在意。在意某些常人根本就不会在意的细枝末节。” 还偏偏什么都不表达,比如不悦。比如愤怒。还比如,厌恶。 “你这样就给人一种特别孤僻,特别执拗,还特别不近人情的感觉。让人尤其有种想和你大吵一架后,才好把话说开的冲动。” 深不见底的无情沉默。 就像他质问战娍,“我呢?这两年我算什么?”得到的瘆人沉默一样。 什么都不是。 连最简单敷衍都懒得做了。她当时兴味索然的偏过头,留给他一个精致优雅如芭蕾舞演员的侧脸。 让谢宏玘沮丧不已。 人家连分手都是高傲和决绝的。人家,果然不再是名为队长女友的新闻系系花,而仅仅只是面对你时需要别过头去的,某个人家了。 “要是真的那么大度不争,又何必要跑到校篮球队搅扰一番?!说到底,也还是心意难平吧!没有所谓的风过无痕一说,就算有,也只是自我蒙蔽。你也不过就是第二个她!” 你也就是为了接近周倞屾而已。 谢宏玘提高音量,眉头紧锁,明明很生气却硬是想表现出旁观者事不关己的无碍形象,但显然破功了。 因为他的语速快的像是在和人争执。 虽然这个对象并不存在。 尹滢完全不想和他辩驳理清什么。因为没必要。他和她并不存在任何纷争。 但他情绪如此激动,她什么都不说确实有些不和情理。 “我是不是自我蒙蔽我也不确定。但因为一段不算完善的爱情而无端迁怒于一段诚如肝胆的友情,明知舍本逐末却缺乏开诚布公重修旧好勇气,不敢质疑和评断背信弃义者反而漠视乃至敌视无辜牵累者。这样的人,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他是在自我蒙蔽。” 尹滢站起来,“我是挺心意难平的。不过不是你理解的那样。” 不是大多数人揣测的那样。 尹滢想,她也许不必要提及那件事。与她无关的,他们的事。 不应该言辞过激的含沙射影说他。揭人伤疤的事,只有得知内情的人才能干。而之所以让你得知内情,难道不是出于一种信任吗? 却用这种信任作反唇相讥的筹码。和背后放冷箭有什么两样。 男生果然被她的话影响,右手紧攥着那瓶真果粒,并以同等力道蹙紧眉头,双唇紧阖,不知是在忍耐什么,还是在蓄积什么。 尹滢后腿了两步,忽然有些无措起来。 真是言多必失啊。 好在手机及时响起。 才缓解了兀自面对忽然沉默的谢宏玘的尴尬。 他的茫然困顿尹滢可以理解。 但瘪着嘴动辄欲泣的表情又是做什么。 训斥了她半天,结果自己却成了被教育的那个人?他的表情表达的,就是这样一种诡异委屈。 “对不起。” “对不起。” 她挂断电话。几乎是同时,谢宏玘也说了这三个字。 声音叠加传达的缘故,尹滢有一瞬间甚至惊愕的以为自己变声了。 “行吧。今晚这摊抵消,咱俩平局。”谢宏玘故作矜持的扯扯嘴角,他其实很想笑,因为被尹滢突如其来的道歉抚慰到。另外,对于勇于消解摩擦的甘于致歉的女生,没有男的会死磕到底冷脸相向的。 何况是自诩宽宏大量体贴周全的谢队长呢! 尹滢也不犹疑,“催着呢!”扬了扬手机,然后提步往酒店大门走。 尹滢并不擅长与人和解。不擅长的意思其实是,她从来都不会主动补救什么。 事情恶化是有原因的。 不遗余力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或者企图修整他人的看法以求理解。这样的事情,无异于对着一个失聪的人唱歌来博得认可一样,无意义和不切实际。 你可能真的很诚恳。但听得人却无法给出任何回应。 他假如真的愿意体量你,一定会给你充分的余地,开口说话。 追着说急话的,往往你说不清,他不想听。 她并不觉得自己今天和谢宏玘的对话产生了什么别开生面的交心效果。 之所以彼此给台阶下。 他们俩都选择了不相互为难,毕竟,他们本身就各有各的难处。 chapter 28 旁观者视角3 周倞屾看到夏明珞化了妆。 不是妆容,而是她化妆这件事给了他冲击。妆当然是悦目的,但所为何事,却值得仔细揣摩一番。 在他印象中,他的表姐加当前实质性管控人夏老师,非一般情况是不会粉饰面部以端正气势 分卷阅读73 的。 为数不多的需要化妆的场合,除了她的妈妈亦即周倞屾舅妈孙女士强逼其相亲之故,撑场面的举动真是少有。 化妆品又贵又伤皮肤,用起来还麻烦。夏老师如是说过很多次,但又像受世俗胁迫的老僧似的偶尔需要破解一下以迎合情势。 说是情势所逼,她其实应付起相亲这回事还是挺有一招。 学业为重,毕业要紧。这套说辞,她从硕士阶段起一直用到了博士毕业,然后终于不灵了。 这可能也是她目前必须端庄得体去应约的主要原因吧。然而看她一脸昂扬,周倞屾心里清楚,这次的相亲对象免不了被一位高龄女博士以探讨人生三大哲学问题自动迫退。 那张费心画出的妆容,与其说是给对方尊重,不如说是让其倍感压力以致自惭形秽知难而退。 这必然是一场精彩的大戏。 当事人也诚挚邀请他一同前往观摩了,小倞呀,要不要和姐姐一起去吃饭呀。她那故作镇定实则略显忐忑,仿佛难事当头的自我催眠般的端庄得体,周倞屾相信这次的相亲对象确实让她有些费神了。 要不然她不会这么严阵以待——哪怕是推辞。 明天周一例会,我的周报还没着落呢!虽然这么找着借口,但心底里,他还是觉得感情的事,不应该找帮手和陪护。 必须独自应对。 何况他看好他表姐的处事能力和心理素质。 最重要的是,他有自己的事要忙。那枚吊坠,他自己的那枚,果然还是想找找看。尽管他其实挺不愿意追根溯源觅及前由,做这种很不清爽的事情的。 但斟酌再三他觉得确实有必要。 好雍容啊!原来大红亮金配在一起的感觉这么美! 尹滢忽然有点能明白历代帝王偏爱金制装饰品的奢靡体验给视觉带来的满足感是怎么回事了。 赤之炙热,金之堂皇。猩烈灿亮,奔簇兴隆。 有够铺张大气的。 是能让人畏惧的场所。 让人畏惧。因为是生活常识之外的建筑风格及内饰。超出常目所能及景观,陌生又惊艳,可真正令她畏惧的却是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精美器物,巨大的景泰蓝对壶、雕有中国写意山水图案的屏风、檀木交椅和与之配套的方桌、蝴蝶兰开的温润又端庄走近看才发现花茎用支撑器细致的固定绑扎了,连造型都是一丝不苟的作了安排,每一根。 这么大的酒店,却很安静。深宫秘境的迷离感让尹滢觉得这吃饭的地方甚至没了饭馆该有的烟火气息,百般营造的庄持华贵,产生的庙堂之感,不可高攀。 自己不属于的,与身份不符的,别人的进食之地。 这恐怕就是她为什么会心有畏惧的根由。虽然不讨厌,但敬畏,也即疏离。 “这个级别的请客,你确定自己不是帮老师走上人生巅峰从此不再受物欲所困?国宾宴啊——”谢宏玘叹了口气,“得是我一个月天天吃烧鹅饭的生活费都绰绰有余了吧!” 原来他也觉得夸张啊! 尹滢兀自一笑,“不一定点很多菜呢!” 身旁提着眉毛玩手机的谢宏玘轻嗤一声,把手机送到尹滢面前,手机屏幕里,美团收录的武德楼预约界面上赤勒勒写着1099元,尹滢咋舌觉得略贵但可以接受。 “你看清楚了,这可只是订座位。不含其他费用诶。” 谢宏玘很贴心的补充,然后果然看到尹滢紧紧锁起眉头来。那种发自心底的忧惧,怕结不了账被人扣下的疑虑,话说这才是她叫上他一起的初衷吗? 万一被扣下好一起抵债?人多力量大? “你没得罪你老师吧。”谢宏玘也不淡定了。 “你不是大前锋吗?”尹滢却忽然恢复从容。 “哈啊?!”啥意思⊙_⊙?? “苦力换了环境继续充当苦力也未尝不可。” 万一事情有变,吃霸王餐被扣。以劳代偿底子好一点总没错。 叫你恶意揣测别人!该的! “小尹,这里这里。” 俩人正往里间踌躇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喊,于是双双回头。 至于,那么瞠目结舌吗? 虽然,不可否认的,他的确有点帅,气质也不错。可让一个男生表以惊诧难当的目光,实在不符合同性相斥之理了吧。 啊?夏明珞看了看自己身旁平静且不发一语的男人,又眯着眼瞅瞅尹滢身边的大高个子男生,他张着嘴瞪大眼睛仿佛看到班主任的惊悚神情。 甚至不止他,连本该温和恬淡礼貌得体的尹滢都跟着抓紧了双肩包的背带定住脚步,凝神不动的看着旁边的人。 旁边的,阴差阳错成为了相亲对象的,男人。 “就是他们要问你问题?” 夏明珞挑挑眉,不置可否的看一眼对面俩明显被震慑住的熊孩子。觉得自己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本来,本来她的表弟严正拒绝她的邀请后 分卷阅读74 ,自认成熟知性的夏老师是打算要自己单独赴宴的。 我在武德楼定了位子,你有时间过来一下! 当然原句是,I have a reservation in wudailou. Do you have time她自己理解了一下觉得就是上面那种语气。 单刀赴会的勇气忽然缺失,想到自己没什么知心朋友能陪同,才硬着头皮诓来尹滢。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居心不纯,小姑娘也要带人赴会,让她这么个老姑娘哭笑不得。 既惊讶于看似形单影只的尹同学竟然都有可供协同出行的人,又羞愧于自己心有杂念对人际关系难以坦诚于心。 于是整这么大场面。 至于为什么会为一顿晚饭费这么大周章,一方面夏明珞不敢得罪她们刘教授,另一方面,她确实答应要和他一起吃一次饭来着。当着大人(比她大几十岁的人)们的面应承了,也确实不好再推脱。 小夏你外语口语很好吧?上次的研讨会翻译做的不错。 不久前,她们院长忽然和她探讨起了以她的个人能力为关键词的非客观问题。 还行吧。 她自认很客观的给出了比较中肯的回答。针对以上两句话的。 哦,那正好啊!老沈他们院啊,刚好要聘一个外籍教授。我想着你比较合适。 夏明珞当时不明其意,不清楚她们教授所谓的“合适”指示对象究竟是什么。 直到她真的去参加了那场所谓的‘聘任考核会’。 小夏你对象处的怎么样啊? 这个问题,如果是亲戚朋友问出来,作为高知以及拥有正当职业的夏老师或许还能以工作和授课压力繁重为由进行搪塞。 但,提问的人是沈教授——她的直属领导的老公——以工作为借口会让教授认为她能力不行。会影响她在领导心中的个人质素,会妨碍她的科研项目审批,甚至会对未来的职称评级不利。 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目前还没有对象。 她于是只能如实客观的作答。既表达出自己并非刻意避免交往的合理性,又暗示了自己对交往对象是附有严格主观要求的。 把聘任的见面地点选在随园餐厅,单从这一点并不足以反映出这场见面会的异常。新聘任教师基本确定后,按照惯例都会有聚餐。但,沈教授和蔼并不失亲和的问出以上问题,可就绝对异常了。 夏明珞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所谓的特聘只是幌子。她们刘教授一定是伙同了她的老伴——金融学院沈教授,以协助翻译为名,给她安排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相亲。 后来的情形就是,夏明珞揣着明白装糊涂,严格把自己的身份定位在陪行工作人员阶位上。就算沈教授再三把临近Mr.Fang的座位让给她,她也毕恭毕敬坚持往教授右手边坐。 一般的受聘人员,哪怕是高级职称的,聘任聚餐会也不敢让沈教授等着。 那么能让沈教授等着,并且迟到后没有任何表示反而若无其事的平和落座,夏明珞当然也知道自称Fang ji chong的男人是比教授们还不好惹的人。 真让她头大。 那天晚上她喝了两杯美汁源,才解释清楚“四个全面”“创新驱动”“主要矛盾”“五位一体”等众多专用术语的具体含义,身为党员的她自己也深刻的认识到沈教授是真的贯彻我党的指导方针于工作生活当中。 当然,他贯彻落实指导思想所作的表述为她造成了不小的翻译困难。尤其向一个从未接触过伟大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人翻译,这种困难会更加厚重。 当这个人用深沉的瞳眸朝你表达求知欲是时候,你更会觉得自己无论在个人立场还是国家立场,都有责任和义务为他解惑,以明国本。 名叫Fang ji chong的男人连连点头,沈教授也欣慰的点头,夏明珞于是觉得自己的政治扫盲工作做的不错。 以至于在沈教授提议让俩人择日再交流的时候,洋洋得意的就也点点头同意了。 “Sir,she is my clas□□ate——” “Actually,he is my student——” “This girl is the one who want to ask me question——” “老师,他是我同学——” 走廊上的服务员途径尹滢一行人时,对她们错乱的沟通次序投来不解而异样的眼光。 他们是在表演什么舞台剧吗?并且还是台词和时机都没有事先沟通的那种。 尹滢停顿了一下,谢宏玘向方老师介绍她/方老师向夏老师介绍谢宏玘/夏老师向方老师介绍她要问问题???以及,她自己打算向夏老师介绍谢宏玘。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对话次序,吧? 谢洪玘当然也震惊,自己的投资学老师竟然会和尹滢的老师聚到一起,没有猜错的话 分卷阅读75 大概是他理解和感受到的那种近似交往的关系。 这种无意间的会面,他的意思是,假如不是尹滢偶然邀请他来,他是难得一见这神奇场景的呢。 不管是,巧遇高冷不事言语的方老师在处对象,还是,此时此刻由于他们四个人顾此失彼的相互介绍。 他们都在讲英语。他们可真是善待外国友人啊! 尹滢在这场混乱的会面介绍里充当了诡异的不协调者。不协调的感觉不仅仅来自使用语言的差异性,更重要的,她觉得昨晚料想到的危机情况,很可能就会在今晚应验。 因为他们三个都没有信任危机要面对,她却要为冒充苏音顶撞老师的行为买单。 她的停顿。是掺杂着警惕和惶恐的。而他们,则仅仅只是在调整语序。 “呃,老师好,我叫谢宏玘。” 谢宏玘采取了主动姿态。既避免老师尴尬,又显得恭敬得体。晚辈打招呼向来也符合我国礼仪之邦的交往程序。 遵从女士优先的原则,他先向初次见面的尹滢的老师作了自我介绍。 “and tis good to see you,professor Fang. ” 并向他自己的老师打招呼。 为什么呢? 尹滢头脑里除了不理解为什么苏音的选修课老师会出现在这里之外,还深深地不理解自己的老师为什么在听完谢宏玘的自我介绍后,没有作出回应,而是生搬硬套地向方老师介绍她?! “This is my student——” “Amy!!” 搞什么鬼,谢宏玘闻声有些错愕对偏过头。 “my name is Amy. ”然后看到尹滢摆起的从容不迫的笑脸。极其适合拍集体照的那种标准笑脸。 他觉得不明所以,然后忽然明白用意。 原来是不想暴露苏音啊!这家伙!但是她不是说口语烂的很吗?! “咦,你还有英文名字的哦?”夏老师闻声则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so its your requirent to be here to ask your teacher some questions.” 方济崇听闻夏明珞说晚上还有学生也一起过来,有问题需要解答。 见了俩人觉得还真是巧。偏偏也是他的学生呢! 甚至还曾跟他分庭抗礼的辩驳过。当然,用的是他无法理解的语言。 但直觉告诉他,那小丫头只是不想开口讲英语,什么原因他不知道,但她肯定会。 因为以他当天的语速,能对答的,绝对不会in 不了English。 但出乎意料的,她今天给人的感觉却又诡异的平和沉静,和那天的恣意张扬完全不一样的收声敛息。 和她的老师夏明珞一样的善于逢场作戏,精于言语,不识俱里。 人们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真实意愿,做一些并不从内心认可的事情呢?生命短暂,抓紧时间完成真实所想所欲,难道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吗? 方济崇无法理解的同时,又觉得很好奇。 好奇他回国之后接触的第一个适龄异性,深藏体内的漠然超视和言表之外的温吞维诺。 像个有巨大阴谋的人。意图不诡,又无声无息。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在一起了?!的奇巧组合吗! 虽然刚刚很是震惊,但现在坐下来仔细想想,这种事情真是太情有可原了。 男女之间,不过卿尔。 俩适龄青年之间的正常交往,对此表示支持才是身为旁众的本分之举。这一点上,谢宏玘显然表现的比她好。 从他自然而然和夏老师打招呼起,尹滢就相信,这家伙肯定用了极迅速精简的脑回路理清了所有事实,然后才开始了他推波助澜的攀谈。 基本上,落座到等菜期间就是谢宏玘在丢出话题,什么香港暴恐事件,中美贸易谈判的阶段性难题,“海绵城市”的建设对城市发展和居民生活的影响,夏老师接的很巧妙,谈完自己的看法后,又简洁明了的用英语说给方老师听。 从老师那张精致的妆容所折射的内情,尹滢觉得这俩人应该还处在彼此试探的阶段。 因为她每句话结尾都要恭敬的问一句,Whats your opinion,Mr.fang。 没有用Professor fang。表明不是在以同事身份交流。但询问观点又显得很学术。 男老师的敦刻恬然,尽管语言不通也还是认真听着俩人的谈话。等询问到他时,也是言简意赅的回答。立场很中立。 他的脸上始终带有,你们尽管畅所欲言我会认真听,的真诚友善。虽然他根本听不懂,接收信息全靠夏老师翻译。却没有表现出一丝索味与不耐。 相比较而言,尹滢这个听得懂且本专业的,专 分卷阅读76 门被老师叫来捧场的人反而寡言少语,真是太失职了。 还好带来了谢宏玘。 自责之余,她又无比庆幸自己的英明决断。 “But one thing I\039;m curious about is, if you are in my class on Thursday, how about your teacher\039;s class(但有一点我很好奇,周四上我的课的话,你们老师的课不用去吗)?” 来了来了,尹滢沉默了半天想着少说话,免得引起老师的怀疑。 “据我所知,她那天下午刚好也有课。”结果还是被质疑了。 不解释清楚会遭到一系列质问的怀疑。 “夏老师周四下午的那门课是给二年级的上,所以——”和她帮苏音答到不冲突,“我选了您的投资选修课。” 尹滢回答问题,越是情况紧急越能有条有理,口齿伶俐。 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压迫型人格很得力。 方老师在听完谢宏玘的翻译后,并没有被说服的偏了偏头。表示不置可否。 尹滢于是觉得,临危不惧或许真的很令人有恃无恐,可它会不会助长人们走进规避自我的歧途呢? 会找理由的人。通常,不都是巧言令色近于谄媚的嘛! 说谎,终究会让她心有不安。 夏老师似乎也意会到什么了,但她没点破。 没有指出自己周四下午的课并不是给二年级的上,而恰恰是给大三的尹滢们上。 逃课吗?小尹同学?!虽然有些意外,但强烈的护犊子心理让她选择默不作声,谨防方济崇为难她。 虽然她并不清楚,俩人究竟有什么前嫌。 看着这三个人彼此眼神示意,方济崇自知今天不可能听到什么实话了。 她们根本不可能知道。 不知道他其实认识苏音。 认识的意思是她课后特地向他请教过期货交易佣金和期货骗局之间的本质区别,她说正规的佣金费假如没有约定,和诈骗没有任何区别。 解释起来很难,所以他当时不假思索的没有否认她的说法。用才智和眼光获取收益,的确也是诈骗的手段。 却因此记住了她。第一个主动问他专业问题的学生。用蹩脚的口语。 方济崇笑了笑,不想继续追究“lair suyin”以及她的朋友谢宏玘,乃至帮着她们lying to him的夏明珞。 包庇与串通,往往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刻达到完美融合。 他有幸以全知视角看人们逢场作戏,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奇妙体验。 晚餐进展的很融洽。 方老师没有对她的身份进行刨根问底的盘查,他的忽然宽厚祥和的姿态,相较课堂上的冷僻乖张。 让尹滢这个撒谎的冒名顶替者觉得愧疚不安。但闭口不提真正的苏音为什么不来上课,在尹滢看来就是皆大欢喜的融洽。 方老师在最后一道菜还没上之前因为有事,提前离开了。 临走前他对尹滢他们致了歉。为提前离席。 夏老师很是恭谨的说没关系,有什么要紧事让他忙去,结果对方表示,要带她一起离开。 “I\039;m not familiar with this area.I need you to give me directions.我对这一带不熟。需要你帮我指路。” 尹滢看着她的老师为难又却之不恭的神情,心想,她的老师不久就会被撼动。 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冒充苏音的事肯定会被拎出来说个透彻;精心准备的二人晚餐被无关的人搅扰也能耐着性子维持风度;连邀约的口吻都诚恳以及给足人面子。 尹滢觉得这个男人是真的要好好和夏老师交往才会这样行事。 等俩人彻底离开——方老师结了帐,夏老师嘱咐谢宏玘照顾好尹滢——最后一道菜也终于粉墨登场。 “什么呀?这个?”谢宏玘也觉得好奇。盯着一盘平平无奇的状似冬笋丝的菜,“凉拌酸笋吗?”显示出了不加掩饰的失望。 尹滢也以为最后一道菜会是艳压全场的硬菜。比如红烧排骨,香辣抄手,黄金火方,再不济也得是个粉蒸五花。反正都得出自二师兄的各个有名部位才不算辜负他们,尤其是她自己,等了这么长时间。 然后看着一盘不知名的凉拌菜,虽然师傅用心的在菜上摆了几朵紫色的花做点缀。 但,仍然不足以显示出它作为主菜该有的丰厚浓烈。它甚至不是个荤。 俩人俱是沉默了片刻。但很快就又怀着一颗无论如何下了个高级的馆子,应该为此高兴的自我宽慰心理,满足而毫不浪费的,差不多吃完了所有的,除那盘凉拌菜以外的菜。 临了,服务员拿来消费小票。说凭票能兑礼品。尹滢看了一下菜单名目,目 分卷阅读77 光触及最后那道菜的菜名——给永远的你,忽然有些触动。 谢宏玘在一大摞纪念品里选了一个写着“情随事迁”四个大字的硬壳笔记本。 他本以为尹滢会不大高兴,没想到她接过本子看了那四个之后,竟然很满意似的,笑了。 “借你吉言。”她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很从容的给出回应。 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做不到王羲之的豁达,至少还能学学他的坦然。 但她的笑却是因为,桔梗这么苦,凉拌桔梗真的能传达某人想要表达的讯息吗? 真是难为身为外国人的方老师了。 “最后那道菜真是一言难尽啊。” “那么苦,简直有毒。” “夏老师她完全不知道有这道菜来着。” “…… ……”谢宏玘偏过头来,“听你这语气,没吃觉得可惜?” “有些东西,能见识一番也挺不错啊。那盘菜是凉拌桔梗呢。” 撇撇嘴,“哦!”不置可否。 虽然听到他赞同的应了一声哦,但尹滢知道,他并没有理解,他不知道。不知道其中深意。 她和他从刚刚起就一直在鸡同鸭讲,文不对题,跨越认知和心境的对着话。 他不知道桔梗花的花语是,永世不忘的爱。当然不会为此感到可惜。 某人心意无法传达的失落蒙蔽,以及,不相关的旁观者在得知实情后,为当事人惋惜,又无人叙臆的惆怅。 “你啊,没事可以看看《犬夜叉》。” 忽然这个语气。怎么像是对他失望至极的口气呢?如果是浪费可惜,她自己不也没怎么吃嘛! “哦(ω`)。”但也没问为什么突然推荐动漫。 这畏畏缩缩的一声哦?感觉怪怪的。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忽然给你安利这么旧且老的动漫?” “不问!” ⊙ω⊙。态度这么坚决的吗? “因为根本不会去看。回答你——”他拢了拢双肩包背带,“只是口头敷衍。” 想看看尹滢吃瘪是表情来着,结果她只是了然的点点头。 “言出必行。不错。”像个长者似的故作高深。 “啥呀?” “有人说‘作为年轻人,应该具有批判精神。对于自己不认同和不信任的提议或陈述,要敢于质疑’,这么直白的回绝和敷衍告知。我确实应该向你学习呢!” 怎么听都像是在调侃。 两人站在武德楼大门前等即将要到的出租车。借着互相调侃的言语戏谑,都展露出诚恳愉悦的微笑。满心自足与闲适。 浑然不觉有不明他者正在靠近。 chapter 29 旁观者视角4 人的表情变化真的能迅疾有效的改变他人对其固有印象的修正和更新。 尤其是那种经久不见,忽然看到的不经意笑脸。发自心底的且笑的对象并不是你本人。 田静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对那个身影有这么强的识别能力。 按道理讲,她并不算得上是他认识的人——有定期见面可能的存在某种相互关系的,人。 充其量,名叫尹滢的女生,只算得上是他萍水相逢的,帮过他的人。甚至不是帮他,而是帮他妹妹而已。 “滢姐姐!”他发愣的间隙,田苗已经朝着那边跑去了,“尹滢姐姐!” 叫她姐姐的人,在这个城市是并不存在的,吧?可是这个小丫头,看起来挺眼熟。 “田——苗?!” 她只是试探性的在嘴里嘟囔一声。根本不能算作是对突然朝她跑来的人打招呼。 “哇⊙ω⊙,真的是你啊!小尹姐姐!” 小丫头看起来非常兴奋。仿佛真的很喜欢她。这喜欢类似于,无意拿起了一本之前读过一点的并不算太有趣的书,但因为机缘重新翻阅,因为咋叹不期而遇的机缘而非书的内容才更加喜欢它。 那次一起逛完街。她除了和她聊过几次天,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聊天的内容也仅限于听小姑娘讲她们班上的女孩儿各种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感情走向。 铺垫到最后她才说,她喜欢的人现在和她的好朋友关系很好。 十几岁的女生,喜欢的具体内容包含什么呢?尹滢很难想象。 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甚至觉得安慰就是浪费时间。 她当时在看《在世界尽头相遇》,目光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只义无反顾离群而去的企鹅,于是抱着得不到回答的无所谓心理问,那你觉得不和他们往来可以忍受吗? But why? BBC的纪录片非常喜欢在动物的某些反常行为中嵌套正常的人类思考。 跨过海洋,到达新的冰原就能获得新的食物来源,与族群一起才有可能约过冬天。 分卷阅读78 那只企鹅却朝着大陆深处走去。 旁白说,迎接它的只有死亡,而后喟叹似的发出了上面的疑问。 尹滢想,只是容忍对象的改变而已。 容忍生命于是历经万险以求存活,容忍死亡所以忽然背身离去。 人之所以会觉得某些情境不如意,只是对事情的容忍度不够高。要是能充分专注自我,别人的事,几乎都能容忍。 不论是他喜欢你,还是钟意别人。那毕竟,都是他的事。 你不开心,不是心意难平,因爱生恨。而仅仅无所事事时闲出来的自我满足,情感上的。 顾影自怜。大概就是这样。 她的一个问题直接终止了小女孩找她聊此类话题的举动。 尹滢想,她大概被人视作冥顽不灵的怪大姐了。 “你好呀?请问你是小尹姐姐的男朋友吗?” 吓?!谁?!他??? 谢宏玘瞪大眼睛,拿食指指了指自己,偏着头看向尹滢,仿佛名誉受到损毁的良家少年向欺侮他的不良少女讨要说法。 尹滢则面不改色的开口,“我同学谢宏玘。”对着满脸看好戏的田苗。她怀疑这小姑娘之所以凑过来,八成就是来八卦一下的。 结果被她从根源上扼杀了。说闲话的由头。 “这位可爱的小妹妹是田苗,那位是他哥哥田静。” 突然被点名,田静有些意外。她居然记得他的名字。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再自我介绍一下 。 “尹滢姐姐你们也是刚吃完饭吗?”田苗的口吻很随常,但其中的惬意却透露出一丝,在这里吃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优越气息。 “我们是过来学习的。”谢宏玘直接对那股优越表现出让尹滢也意外的回绝,“这么贵的地儿,谁没事跟钱过不去啊!” 不过说的倒也是实话。 “现在是要回学校吗?”田静适时开口,“叫车了吗?”他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义务包容她妹妹的小脾气。 “叫了车,应该快要到了。”尹滢也及时回应。 毕竟谢宏玘表现的敌意太明显。不仅口气不友善,连言辞都带有鄙薄之意。 人家哥哥还在后面站着呢!跟你一样人高马大的! “那,你注意安全。我们先走了。”他对尹滢说着,然后看向谢宏玘,“冒昧问一下,同学你是C大校篮球队的吗?” “是的!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像。” 那是,就咱这身板,咱这体态,必须是校篮球队主力。谢宏玘觉得小丫头虽然没什么礼貌,她哥倒是挺有眼力见。 “那我们先走了。再见!” 田静笑了笑,他的笑绝对称得上是诚恳了,可尹滢觉得这诚恳包含着让她觉得难以捉摸的情绪。和表现出来的真诚无关的情绪。 “咦?!你们还要等很久吗?要不然让我哥送你们一下吧。小尹姐姐?” “不用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明天周一,你要上早自习的,回去早点休息。”尹滢笑,然后拿出制服当代初中生最有效的杀手锏来。 小姑娘果然沉默了。脸上露出了喝药的表情。 “快去吧。拜拜!”尹滢声音很轻。又像是懊悔自己言语杀伤力对小朋友造成的损害,又像是本来就有意□□小孩以柔化刚更能显示自己的威力。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我们先走了哦。” 苦着脸,她恶狠狠的瞪了谢宏玘一眼。 谢宏玘觉得很冤枉,给她造成伤害的明明不是他啊。却要充当敌视对象。 真是太没天理了。 而且这兄妹俩究竟什么情况,注意安全这种事,有他一路护行,尹同学足够安全了吧。 真是莫名其妙的很! “哥哥,我觉得那个男生跟小尹姐姐一点都不合适。” 车上,田苗仍然在对谢宏玘的反讽耿耿于怀。 “嗯。” “你才跟她比较合。” 两秒钟的沉默后。“你一个女生,不要老这么语不惊人的给人配对。” “那你刚刚停下来?!” 如果不是看他停下来张望,她根本就不会发现那个女生。 冷静深沉的让她有些难受的大她很多的女生。 田静面无表情,“我只是觉得有点眼熟。没别的意思。” “这样吗?” “就是这样!” 本来就是这样,他只是觉得那个女生的身影确实很眼熟。熟到和记忆中某个身影几乎重合的地步。 于是才挪不开脚步。 这和她本人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所以就因为买个衣服起了争执然后不打不相识地认识了?” 确实是没什么关系的关系,尹滢看谢宏玘拿看国产都市言情剧的表情审视自己,仿佛她做了什么不该出现在现实生活中的惊人举动。 “当时苏音也在。 分卷阅读79 ” 闻声,谢宏玘撇撇嘴表示了接受。“那还差不多。你自己一个人,才不会去结识别人呢!” 他说的很随意。 尹滢却忽然有种当头一棒的昏聩感。心脏和大脑的。 沉默良久她才自言自语似的问,“人,一定要结交很多人,才算是丰富积极的在生活吗?” “至少他们能给你的生活增加更多可能。从开拓自我的角度上讲,你受人影响的过程也是一个自我认知重构和发展的过程。就比如,你帮我带篮球队当校队助理,说不定就会发现你原本也挺喜欢篮球这项运动。或者接触到了某个队员,发展出一段感情,友谊或爱情都行。又或之后参加集体活动时你又发现其实和大家在一起才更能明确你自己的定位。性格、心理状态、忍耐限度、危机可控能力乃至对人和事物的看法。 “但有关经验事实的高度浓缩,专业书目的学习要比现实生活本身更丰富。” “但还是要回归生活现实啊!” “可日常生活的丰富所在,归根结底都会成为一个记忆、一种意识。甚至被遗忘。如果同样是为了体验生活的话,为什么不选更丰富的书本呢。” 谢宏玘闻声停顿了一下。他轻轻叹了口气。“可那是别人的。再丰富,再精彩,都不是你的。是都会成为记忆,但一个有画面,一个却只凭想象。” 尹滢不语。 只剩计程车的计时器在滴滴滴作响。 “你们说那么多,什么生活啊意识的,怎么舒坦怎么来就好了嘛。哪那么多讲究嘞!那有的人他就是善于到处闲聊,有的偏偏爱屈憋在自己的小房子里谁也不见。不都活的好好的。你那么做,谁会说你错呢!” 司机师傅跃跃欲试了半天,终于在这沉默里忍不住开口了。 然后让谢宏玘也不语了。 那天他们互相说了拜拜之后就各自往宿舍楼走。梧桐树叶已经开始掉落,在通往食堂的林荫道上由昏黄的灯光照着,有说不出的寥落。 所以里尔克才说没有胜利可言,生活就是挺住就好。至于挺下去的方式。 司机说的很对,怎么舒坦怎么来。 回归平寂。 苏音离开后的第三个周四,尹滢终于还是去帮她上了课。鉴于她自己的课也有任务要完成,她悄悄跟夏老师达成协议,只要课业不落下可以自由安排——记完考勤之后。 于是尹滢周四的下午会显的格外繁忙,答完自己的到再跑去文澴楼给苏音达到。好在不是每周都点名,所以基本上,她都是前两节听夏老师的课,后两节听方老师的课。一下午真的充实无比。 由于连周以来的顶替。方老师甚至对她的顶替出勤表以了见怪不怪的默许。谢宏玘也很有同学情怀的给她占着靠后的、方便进出的、临近门的座位。 轻车熟路,当她再次有条不紊的进门,照常往那个位子靠近却发现那里已经坐着人了。不是位子被坐,而是座位上的人让她觉得难以置信。 战娍她,也来上课啦! 她旁边的谢宏玘在尹滢靠近的间隙有些怯懦的抬起头来,没有说什么地抿了抿嘴。看起来是无奈,但总给人一种受宠若惊的窃喜之感。 尹滢从他身上看到了‘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体表达。面部和肢体共同的。 倒没有被背叛的愤愤不平,她只是怕两人当断不断的,会让谢大队长在未来更难受。 尹滢于是自己找了一排没人坐的更靠后的座位。落座后发现整个这一排座椅都是晃荡的,跟坐秋千一样,摇摇欲坠。 难怪没人坐呢,好在她自己一个人一排。只要不乱动,也不会怎么样。 倒也不会怎样?她的想法简直就是墨菲定律的隐喻。 尹滢不明白前面有这么多座位周倞屾不坐,非得在这排不堪重负的椅子上掺一脚。当然前面的位置太靠前,她自己都不愿意去所以这种埋怨有点过于不近人情了。 但,他前两节又不用跟她一样赶别的场,为什么就不能早点来占座位呢? 搞得她现在心惊胆战的。生怕椅子塌了。 吱嘎——吱嘎—— 排椅发出哀鸣,放下厚重运动背包的人却置若罔闻。他调整坐姿的态势给尹滢的感觉就像是唯恐这椅子不倒一样。 周倞屾坐在排椅中间,一举一动从椅子上传出来的震感到达尹滢所在的最左边都是泫然欲泣的剧烈晃动。她只有一只手死死抓住桌子,才能确保自己能坐稳甚或真要是椅子塌了不至于坐到地上。 下节课她果然还是要往前面坐了。真是前有方老师后有周倞屾。 “你要是不想椅子塌的话,最好往中间来点。” 她要是不想椅子塌? 所以椅子晃得这么厉害怪她咯?! “越往边上重心越分散。这个受力分析不用我解释吧。”周倞屾听闻战娍来上课了。总觉得有点担心,本来打算逃掉的课,还是来了。 一进门,发现某人一个儿委委屈屈 分卷阅读80 、孤孤零零的坐在那排破椅子上,还很高难度的坐在了最左边。 心下真是又好笑、又好气、还有一丝说不出的侥幸跟得意。 谢宏玘不是很贴心的么?所以就是这么给人留座的? “我晚上还要训练呢。待会塌了把我摔着,你自己去跟队里请罪!” 攥紧手里的笔,片刻后又松开。尹滢觉得这样如履薄冰的状态非常糟糕。 等不到下课了。 收拾笔记本和水杯,她把外套穿好后拎起书包,准备低伏着身悄悄猫到前面去。 然而她一起身,身边的人竟然开口说话,以不大不小刚好够她听到的声音说:“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他这是,闹哪出来的? “战娍突然跑过来,你难道真的觉得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周倞屾的语气像是在规劝,但规劝的目的是什么他自己恐怕也难得理清,“你们之前一起出去玩儿了吧?” 马笠嘉说上周天晚上看到俩人一起坐出租车回。说的时候一脸的嫉恶如仇,仿佛地里的瓜被猹偷了。 不是俩人关系进展的极速,而是这件事为什么要向他汇报让他费解。谢宏玘和尹滢晚上别说一起坐出租车回,就算是共坐火箭回都和他一点关系没有啊! 以她的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事风格。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这个女生忽冷忽热的态度。明明上次在食堂前面的感觉已经开始缓和了,忽然间又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变得疏远客套。 这种乖张的程度,如果不是她平日里寡言少语不与人结交,是很难避免人际关系恶劣的处境的。 但反过来一想,她是不是只这样对他也未可知。 毕竟,谢宏玘现在不是能够和她好好相处的嘛!还进展迅速! 尹滢闻声没有挪动脚步,她一方面思考着周倞屾所谓的“出去玩”的内涵,另一方面也确实觉得现在换位子过于冲动。 “你安分点坐着,对大家都好。尤其是对你自己。” 他担心战娍找她麻烦,特地过来看看情况。早前因为向战娍谎称自己喜欢的人是‘名叫尹滢的法学院的女生’,导致她被攻击,女生的行动能力和破坏能力真是不容小觑。 现在要给当时的恶劣行径买单,实在是他应该做的。不能再任由事态紧张扩大化了。 然而在周倞屾看来的义不容辞的事——保护她免收侵害,在当事人本人看来却像极了充满恶意的找茬儿。 真是,避尤不及的祸事。 在周倞屾旁边的位子上坐下之后尹滢深深吸了口气。她想有些事情,如果不摊开了说,只靠她一个人的小心翼翼很难达到期望的效果。 “我,和谢宏玘是朋友。也仅仅是朋友。” “你们的关系没必要跟我说。” “有必要!太有必要了!”她看着方老师,那位男老师正企图从百度里挑选张比较清晰的金融票据作展示,但即便是英文网页也搜不到他想要的——清洁、版式体现国别差距、票据额度体现利息基准——因为在他刚一输入monetary instrument,各种投资小广告就小萝卜头儿似的一个个全冒出来了。 真是手忙脚乱。在与自身所需不兼容的环境里。 “我对他没有任何超出偶尔碰面相互问好关系范畴的企图,简单讲就是,我不会喜欢他。当然,他应该也是。” “所以呢?我为什么要听你说你对他的感觉,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对你也是。” 哈——,可真敢说。 “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理解并传达。对你的队员,对乔允施,对战娍。甚至于,对你本人。” “你可真是——”周倞屾强忍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和无可奈何的丧气,硬是挤出一个笑脸好让自己能在开口说话时不至于咬牙切齿,“真的是毫无想象力和好奇心啊!” 周倞屾你可真贱! 他在心里鄙薄自己,然后调整一下呼吸说:“我招惹你的原因,你难道真就一点也不想知道吗?” 尹滢有些诧异的偏过头来。 吃错药了吗? 他的眼睛直视尹滢的,跟之前一样的剑眉星目,头发似乎剪短了额前没有碎发的遮挡显得朗阔又洁净,面庞微偏的缘故鼻梁的弧度突出且右下颚线很明显,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饮食克制的日本男明星精瘦苍白的脸。减肥? 皱了皱眉,尹滢对自己不着调的关注点报以自我鄙视。 “好奇。”她于是转回头来,看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但不想浪费时间。”上面空无一物。 “是吗?浪费时间——”周倞屾也转回头去,从刚刚落座起到已经上课一刻钟的现在,他都在观察她的动向,以至于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打开,“那做什么才不浪费时间呢?” 基本上,他从那天晚上帮夏明珞找文件时无意看到名叫尹滢的人的论文时,称为无名报复的情绪就已经应运而生了。和他同级的、 分卷阅读81 多才多艺的、聪颖大方的、一直以来很受他父亲青睐的一个女生。 但接触之后发现这个人跟他印象中那个会站在舞台上做吉他独奏的明丽女生相去甚远。或者说,分明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从性格到行为。后面的一系列确认甚至让他一度怀疑自己可能真的认错了人。 然而,没有。从篮球场送她去校医院的途中他终于无比确信,她就是当年那个女生。他以为的那个独一无二的父亲送的名字木雕,她也有。 可她完全不认得他。 连印象都没有。 也当然地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曾对他以及他的已经病逝的母亲造成的无端伤害。 他原本想捏碎那个红木雕刻的“滢”字。像磨灭心中事出无由的怒火般将它撵得粉碎,然后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的意思是,彻底忘了那家人的存在,忘记她的存在。 反正,真正怨愤此事的人也已经溘然长逝了。 可,她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他觉得就此善罢甘休恐怕过于宽厚。这个漠然冥顽的女生,她甚至不清楚自己犯过什么过错。 竟然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向他道歉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战娍说我应该挂眼科!”周倞屾打开书包的右侧包,“她说乔允施从人品到外貌都很糟糕。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考上了C大证明她头脑还不错。她还反问我怎么会看上她。她明明连你都不如!” 从右侧包拿出的东西被他紧紧握在手心,尹滢用余光可以看得到。 “我觉得啊!该挂眼科的是她自己,以及被她讥讽的跟她一样声称喜欢我的乔允施。” 尹滢不做声的盯着面前的空白页,上面,前一页的笔迹压痕让空白页带有某种无字天书的神秘特质。但是,内容其实很肤浅。全是名词解释。 “不过,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周倞屾的声色透露出闲适自得的慵懒,可能是他觉得对象不值得严阵以待,“所有人都觉得她是我女朋友的此时此刻为止,我甚至没有对她说过哪怕类似钟意她的话。”不需要严阵以待的对象——话语中的人和,听他说话的人。 所以,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你也别不耐烦了!”洞察到她的心思,周倞屾摊开手掌,“作为补偿,这个赔你!” “You\039;ve got so many words to talk!“方老师的声音忽然很有针对性和穿透力的从讲台一路飙来。他的面部表情或许就是他表达不满的表现形式。 ”I‘m sorry,sincerely!“当事人很识时务地站起来致歉,只是少了宾语。 说的很大声,仿佛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听到。 他的手因为起立稍微抬高了一点,于是手心里的东西正好端在了尹滢眼前。 那是她无比熟悉的红木吊坠,隶书字体圆润而饱满,古朴的红色木雕和清冷的银色挂环组合出的高级配搭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尹滢由种赞叹这样修饰它的那个人的审美。 只是,让她无法理解的是,那是”屾“而不是”滢“。 chapter 30 台风俱乐部1 环湖三栋楼下的枫叶槭叶子落光。 不久前它还招摇地发红发紫,结果一场秋雨就败落倾秃了。 早上起来,有些冷的仲秋露汽会让校园氤氲在一片雾霭当中。 季节变化带来的时间流动。 国庆的最后一天。尹滢早起后无所事事的在校园晃荡。 国庆节假期来的慢去的快。但尹滢不太能体会那种对假期极度依恋,以致产生节后综合症的心理落差。 七天假期她没回去。 打工的地方缺人,所以她又上了好几天全班。假期最后两天上全班的女生回来了,她才做回兼职。 不回去的原因她对奶奶声称是下个月有等级考试,要抓紧复习。 虽然是实话,但,不是解释拒绝回家的理由。 比起回去跟她本就寡言的父亲相对无言各自难受。不如不见。 省的奶奶夹在中间伤心。省的她自己于心不安。省的她成日黑着脸的父亲脸色更差。 为了大家好。 深吸一口气,枯草的腥甜混合着泥土的浓郁尘气,如果闭上眼,会有种站在她们家院子里的错觉。 她们家院子。 尹滢睁开眼睛,轻叹一声。 她不讨厌任何人。她的总是愁眉不展,表情凝重,从不跟她主动说些什么的父亲。她的勤劳和蔼,老来可爱的,让她感受亲人之爱的奶奶。 她只是不知如何自洽随常的面对她们。于是总是避免面对,于是远离。 在想象中填补温馨。 尹滢一路走一路回想,自从大学入校后她一共回过几次家呢?避不过得寒暑假她用兼职的钱旅行去了;年复一年的各种节日她用各种考试为由 分卷阅读82 全都无视了;特殊日子诸如奶奶的生日或者爷爷忌日她自我宽慰地觉得会有二叔记得并看着准备的。 至于她父亲,假如她都能度过无人问津的生日的话。她相信他更能。 文潭楼前的仲弘园里,秋月季在朦胧的水汽中颜色有些暗淡。往前,诚意路和博文路的林荫道也是一片深沉厚重。带着一股失落的静谧迷蒙。实在没有什么可观赏性。 尹滢继续往前走。 现在还太早,太阳没出来。等浓雾艳阳一对撞,天空会澄澈的像薄荷味的水果硬糖。这寂静也会被一院秋华和一校青菁所填补的。 这么想着,出门前的低迷情绪开始莫名其妙的好转。 她的脚步也因此变的轻快起来。 哈—— 等她走到齐家东路的路口,听到一声惊呼。其实也称不上惊呼,就是本能的一声啧叹。仿佛对反复出现的某种恶劣情形报以难以容忍的叹息。 于是那个单字尾音是上扬的,类似自嘲。 齐家东路往中原大道方向是个溜坡。尹滢于是看到四五个篮球像长了腿的顽皮小孩子一样一蹦一跳,蹭蹭往下滚去。 而发出那声寓意极深的叹息的人,尹滢站在她背后,不无怀疑的觉得她是故意的。 因为篮球越狱的过程中,她除了那声啧叹,没有付诸任何挽救措施。连脚步都没有挪动一下,只是静静看着。 有三个球脱离主道蹦跶到右边的草地里,还有一个让路障阻隔被迫停了下来。最后一个很顽强,一直不停往前,直到冲进中原大道路口撞上花坛才不甘心的停下来。 看着这一切的人,尹滢看向拽着拖车的女生。她跟她一样,只是事不关己的看着,无动于衷。 不一会儿,路的尽头就有穿着黑色运动服的人拿着最顽强的那个球往上面走。顺便捡起了路障那儿的一个。 离得远时尹滢看不清来人的面貌,等他捡完球再抬起头时,她看清了周倞屾面带宠溺的笑脸。 虽然不明显,但确实是笑着的。 果然是故意的啊。瘦弱娇柔的乔同学。 尹滢转身的时候想,没有什么无故偶遇。全都是精密计划而已。 从新体到南湖体育馆,图书馆侧道又近又平,何故要自我为难走这里呢。原来只是制造一点不经意的偶遇。 太阳出来了,阳光透过齐家东路道路两边的巨大香樟树,丁达尔效应在这样一个晨雾浓郁的清晨显得浪漫又缱绻。 她撤的很快。为了不打搅别人。也为了不辜负自己。她原本也是要来走这条林荫道感受感受温暖晨光来着。 可惜被人捷足先登了。 所以她选择折回去,往北门的绿道走。那里的树也不错。 “这种事情不用你来做。下次让马笠嘉他们弄就可以了。”男生把球装进拖车上的纸箱里,“我还要再跑两圈,你自己慢点。”没等女生开口就仓促的往上跑去。 周倞屾很确定刚刚看到那面画壁旁边有人。再抬头时居然不见了。 他往上一路小跑,以正常的晨练速度。仲弘园前,果然看到了那个可疑身影。 簌啦——簌啦—— 聚酯纤维面料的运动服自体摩擦的响声越来越近,尹滢心底涌起瞬间的警觉,但很快被事不关己的冷静平息。 她只是早起闲逛。无意目睹部分事件的路人。没有做错任何事。不必心虚。不必慌张。不必自恋的觉得人家就是来找你的。 你以为你是谁。 有人从她身侧一晃而过。脊背挺拔,步履不变,以稳健的慢跑速度。既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 尹滢为此感到欣慰。但这欣慰,在此后的一路上多次和这个晨跑的人擦肩而过,事情就变得有些恶搞了。 尹滢觉得他是故意的,因为在她看来,北门这条林荫道实在不适合晨跑。路边停满了职工楼的私家车,走路都闲窄,并排而行的时候很难磨开身。 而就在这样举步维艰的情况下,周同学竟然来回跑了两圈半,和她会了三次面。目不斜视的。 让尹滢有些哭笑不得。 最后一次周倞屾从她身旁擦身而过后,她终于失去耐性的直接改道去了足球场。然后一路快走回宿舍。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种若即若离的接触非常反感。尤其目睹了他刚刚对乔允施展露的那个亲密关怀的笑。 同时她也无比确信,不只是现在,连上次投资课上胁迫她接受那枚吊坠的行为,尹滢在心底冷笑,恐怕也属于她感受到的,若即若离的范畴。 招惹?细致周全的欺瞒固然令人不悦,但最令人讨厌的,果然还是明目张胆的调侃。 他不怀好意,她知道他不怀好意,他也知道她知道他不怀好意。但他仍旧不怀好意。 次日,尹滢一想到出了寝室就有偶遇某些人的可能,索性开始蛰居在宿舍,尽量减少外出次数。 没有课的时候,她要么看BBC新出的记录片,要么看图书馆 分卷阅读83 里被她看的所剩无几的悬疑小说,要么,虽然是不久前突然决定的,但她还是很积极在备考的日语N1考试。 想透透气的时候,她会去楼顶天台。尽管——,那上面毫无风景可言,但,至少还算开阔。 这当然是没有其他事情要做的时候,她的行动安排。 假如有其他事情—— “小尹现在有时间吗?帮我跑个腿吧。我的电脑里有篇论文,你去改一下然后发给我。要快!” 去,哪儿改呢?尹滢犹疑的片刻,地址信息就来了。 不是办公室,而是她家。 老师未免给予她太大的信任了吧。重要文件让她处理就算了,连家里的智能锁密码都诚恳交代。 让尹滢觉得又惶恐又荣幸。 以至于她不惜打了的,支付了一笔不算便宜的通勤费以不辜负老师的委任与亲睐。 魅力城十一栋703,再次确认门牌号后,尹滢点亮了密码锁的数字屏,冒蓝光的数字似乎和她的手指很不合,一直跳数。 第三遍重试后,终于看到数字变绿,电子锁像微波炉一样滴一声,示意可以打开了。 房子很大。至少比尹滢想象中要大。 至于她为什么会有事前预估,觉得自己的老师会住很小的房子。当然和其他的某些因素有关。 比如,她知道夏老师和她是老乡,都是随州人。这是她两年前给她们上第一节理论课时自我介绍时主动透露的。 又比如,她们夏老师来自农村,属于自立自强的学习成材型高知。这则是辅导员王老师在劝说她申请助学金时以她的老师为例向她透露的。 于是给她造成了一种,清贫坚韧的夏老师就算是住在魅力城,也不会租很大的房子,因为知苦而后忍,而后修,而后得。 以夏老师自己所说的,和她们同年入校的职业生涯起算,两三年应该不至于有能力承受这么重的住房压力。 尹滢环顾房屋四周,觉得这里的装潢也过于严肃古朴,即便她的老师是学政治的,也不至于端正肃穆到把自己家里的沙发也安排成厚重单调的黑色真皮沙发。 足够高级,但完全没有生活气息。 生活气息? 尹滢站在玄关处有些自嘲的鼓了鼓腮帮子。 一个连自己的私人空间都没有的人竟然有闲暇对别人的豪宅作不负责任的质疑和评价。还真是不自量啊! 停止瞎想,按照老师吩咐的去书房,她通过玄关,打开了一盏廊灯。明明是大上午的,却把厚厚的窗帘遮的严严实实这点,让尹滢觉得有些意外。 清早起床后嚯地拉开窗帘,感受阳光的洗礼难道不是每个人都应该抱有的起床夙愿吗?虽然她们寝室既没有厚窗帘,也没有清亮如瀑的大太阳(被巨大且四季常绿的香樟树所阻挡)。 于是,在没有人的夏老师的家里,她决定节能一点把灯关掉,然后使出了挥斥方遒的豪迈气魄,哗啦一声拉开了客厅的窗帘。 顿时锃亮如洗,整个室内。 女生有些自得地点了点头,而后又在眺望过窗外的风景后陷入难以自拔的沉思。 尹滢十二岁及以前也住这样的单元楼 ,当然,不是这样的高楼,室内陈设也不及它的百分之一,财力投入上的。但感觉却很像。 尹滢透过落地窗看向规划齐整的小区绿化,花坛里的迎春花虽然枝叶将尽却依然被修剪的妥帖又规矩;有老年人三三两两在空地上打桥牌或者看人打牌的间隙彼此闲聊;小婴儿被全职妈妈以及奶奶轮换着抱在怀里,之所以是奶奶,因为年轻的母亲对这位长者透出了目力可见的生疏与客套;但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新搬来的一对年轻男女吸引了,有人——刚刚还在认真观看打桥牌的一个大爷,上前询问了什么,两次对答后大家都露出了轻松又慨然自洽的笑脸。 生活的有序与和谐。 从花木到人们脸上的自在表情,也许是这一日的阳光太好淡化了阴影,又或者是她自己心情好于是看什么都顺眼,才会有种众民同乐的印象。 稳固不可撼动的阖乐生活。曾经,她以为这只是正常的每一天所能见到的景象。 而自己就在其中。 尹滢看到那个小婴儿哭了,她的妈妈有些焦急,奶奶则在埋怨着什么并急忙拿来小毛毯并接过孩子。年轻的妈妈在剧烈的秋日艳阳下,有些不知所措。 尹滢叹了口气后收回视线。觉得,一切美好都有期限。所以才难能可贵。 她自己也说了,曾经。 夏老师的电脑里的文章要改的并不多,十几分钟后她就高效而准确无误的转换文档格式用QQ发给了老师。然后得到了“干得漂亮”的表情包作为回复。虽然图很丑,但表达的意思很不错。 收拾完电脑,尹滢出了书房门。门是和沙发一样严肃顿重的深檀色,转轴零件好,开门关门没有一点噪音。 然后她开门。右边卧室的门也开了,被人。 静悄悄的, 分卷阅读84 她看着门边站的仍旧有些睡眼惺忪的人,高个,男生,揉着眼睛,有种要打个打呵欠舒缓肢体协调性的懒散困倦,会发出一种无意识的哼唧声,看着她的眼神是类似分不清梦与现实的混沌。最后,尹滢蹙着眉头想,光着膀子不冷吗? 鱼缸里的天堂鱼游得自由自在。完全不知道面前的两个人类在经历什么样的彼此审读与揣测。 周倞屾实际上是受到惊吓的。 他难得回一趟家,难得睡得很好。但一大早(并不早,已经上午十点多了)就听到客厅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不到影响休息的程度,像是家里进了松鼠的小吱啦声。等他睡饱了想出来一探究竟,一打开门,松鼠成了人。 之所以能维持平静无声的不动姿势,因为对方也没有轻举妄动。而且他是真的有点分不清松鼠的印象是他刚刚睡得迷糊想到的,还是刚刚做了梦。 现在松鼠变成了人。他觉得很吃惊。 更令他瞠目结舌的是—— “松鼠小姐”在警惕的和他对视两秒后,动作敏捷的逃了。 穿越客厅,趿上帆布鞋,打开门而后闪人。那种仓皇与矫捷,仿佛虎口逃亡的究极版人类奔跑,他只在詹姆士抢夺赛点时见到过。 门是自己自动回弹闭阖,咔嚓落了锁。落锁声让男生迅速清醒。 这家伙,她是怎么搞到他家密码的啊!后知后觉地一阵惊痴过后,醒过神的周倞屾终于想到了这么个事关私人财产神圣不受侵犯的问题来。 嘭嗵——嘭嗵—— 尹滢的心脏跳动幅度有点异常,她并不认为这是剧烈运动所致。虽然刚刚的一系列动作让她确有呼吸困难的压迫感,但不至于心跳不正常。 她在电梯里扶着横栏,有些艰难的闭着眼睛回想,回想刚刚看到的人究竟是不是周倞屾。 是的吧。 上周才确认的昨天早上又如实瞧见过的被剪短了的头发,鲜明的下颚线,脖子,脖子因为没有衣服的遮挡长的有些夸张了。当然,是好看的夸张。 可,他为什么会在夏老师家?他和夏老师什么关系啊?但是夏老师不是和方老师处的好好的吗? 电梯密闭的空间稳固感让尹滢在费解惊诧之余稍感踏实。然而电梯门叮咚一声欲开的瞬间,她又忽然间很害怕。 她怕刚刚看到的人会忽然间出现在电梯门口,威胁嘱咐她些什么,再度给她以惊吓。 习惯性要拢拢书包肩带以正气势时,尹滢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心有余悸,焦躁不安了。她的包落在了地板上。 就在夏老师的书房里,和一摞资料书和谐毗邻着,她刚刚只是想出来喝杯水。没想到会这么事出突然。 突然跑路。 真是麻烦啊! 尹滢讨厌秘密,秘密让人心灵受制,得知隐情和获晓秘密都是让人需要尤其费心经营,才可能使这些无意得知的东西不至于发展到危及自身信誉和人格的程度。 她猜测夏老师和周倞屾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否则不必要刻意隐瞒。他明明知道她是她的学生。 然而她完全没有想要深究的意思。 不管他是回绝战娍,还是周旋在乔允施身旁,亦或是和夏老师关系甚密。 这些都和她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就算是内心受到冲撞,也只是瞬间的事。瞬起于对世事轮转过快让她有些应接不暇的错愕。 被她得知了周倞屾和夏老师同居的事也并非她有意探知而使秘密泄露。 不严密、不慎重的,是他们。 这么想着,重新按过数字7,尹滢忽然间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chapter 31 台风俱乐部2 她没有再次输入密码,自助开门。这房子里有人,虽然之前也有。但认知上的差异,会让人作出与之相对应的行为举动。 你不能明知故犯。 所以尹滢敲了门。反复多次后。她看到旁边的附有监视功能以及对讲功能的门铃。 她按了一下。 门就开了。 尹滢有些愠怒的抿了抿嘴。是愠怒没错。他肯定就在门后用门前的镜头好整以暇的审视她的一举一动,然后自得的觉得她敲门的举动简直蠢到家了,迟迟不开门是一种惩罚。对她的贸然进入和猝然离开。好不容易她又故地重游,肯定得接受审判。 门铃的电信号是承认错误的示意。要以他认可的方式进入他的家。 呵! 她的鼻腔在门从里打开的同时,发出了不屑和羞愤的轻哧。 尹滢不常这样。这样轻易表现不满。不仅因为没人理会于是无意义。还因为这样显得很没有自制力。 他就在门后面,否则不会她一按门铃,门就打开。这种毫不掩饰的急速反应,敲半天门不理会,一按门铃就开门的处置。 就是在羞辱、在蔑视、在自以 分卷阅读85 为是。 她于是很不屑。她的情绪尽管不被人理会,但她维持平静的原因却是不想被人在眼观她的不悦表情后胡思乱想。 然而,他们怎么想,关她屁事! 黑丧着脸,她不再过度乔装温吞恭谨。快言快语,只说:“我拿书包。” 然后在玄关脱了鞋子。 周倞屾发现她不仅喜欢黑色鞋子。连袜子都是黑的。没有任何修饰的黑色,比他的袜子都要单调。他刚想开口提示她不必脱鞋了,就看到女生直接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夏明珞这些天比较忙,地板没拖过所以全是灰——一路直走,带着种卑微的不卑不亢。 脚掌踩在深色木地板上,有点凉,即便她穿着袜子。 从前,在她家有这样的惯例。 乡下的表叔们到家里来就是需要换了鞋才能进屋的。但老师不用;居委会妇联主任不用;电力局的核查员不用;爸爸的带班队长不用;她的某些同学不用。 根据是否换鞋以及换什么鞋,她发现妈妈对待他们的态度也是栉比有次,仿佛遵从着某种严格又规范的依据。然后将他们从热情洋溢到冷眼相向按照那个依据分别对待。 可她却觉得,换不换鞋其实都无所谓。本来就每天都要拖地。况且,她妈妈自己平日也会穿着鞋子而不是室内拖鞋在室内走动。 只是要昭示占有权以及作为女主人的崇高地位罢了。在这间房子里。 尹滢当时觉得她妈妈这么捍卫她们家的环境整洁度,这么擅长打点进出往来的人,这么热衷于表现各种情绪。真是厉害极了。 后来她学到一个词,能够精准概括这种厉害——虚与委蛇——假意相待,敷衍应酬。 因为太过厉害,所以自觉所有人都太好周旋没有挑战性,于是选择去往更高更广的舞台施展自己的才能? 然而,谁又是傻子呢! 尹滢刚刚进来就发现地板不是很干净了,但执意拖鞋,除了表现她对认可他的占有权的绝对诚恳外,她自认,这是她该做的。 人在屋檐下,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从来都是有迹可循的。她按了门铃,她同意俯就。 所谓惯例,是大家墨守成规后的心照不宣。 被欺压的、被区别对待的人们,他们从来都不是感官失灵于是对此一无所知,她的表叔绝对不是傻子,否则他后来考不上理工大。 抱歉又介怀的表情,或许她现在就是那样的表情,一如从前她寄居在二叔家时的常用表情,一如多年前被逼无奈以这个表情应对她无比厉害的母亲的她表叔。 但她没有镜子,所以无法确认。 “我好像总是不经意就能让你动怒啊?” 尹滢再次走出书房时,周倞屾正好整以暇坐在刚刚被她评价为庄严肃穆没有生活气息的真皮沙发上,闲适又自得。 阳光不吝惜光热般将他裹挟住,看起来真的温暖又惬意,已经临近正午,他在喝一杯味道很浓郁醇厚的咖啡,像个不为生活所困一心赞美生活的高宅贵子,发出的疑问也天真的让人觉得好笑。 但尹滢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她像个无法理解那些感叹世界美好的流浪者一样,没穿鞋站在地板上,面对一个赞叹世界美好的人,对他提出的事关自己情绪的揣测表以无端沉默。 受刚刚逃跑时的剧烈运动所致,尹滢的额前碎发耷拉下来。她的袜子上沾满灰尘,黑色袜子尤其明显,书包也一样,还有她的手,掸灰掸得有些脏。 尽管情绪上她能自控,但,略显寒酸的形容是她无法控制的。她旁边的大鱼缸里,水草造景营造出的盎溢生机,和问她问题的人表现的满面得宜,保持了高度一致。 都是这么从容淡然,轻松又充满意趣。 尹滢偏过头看向玻璃面上返照的自己,觉得又辛酸又好笑。因为逃跑和胡乱生气而有些发红的眼角和面颊,自认平静实则畏缩维诺的抿紧的嘴唇,敞开的外套,她实在不应该敞开的,因为里面的旧的有些炸线的红色毛衣实在有些刺眼,况且很不得体。她是说至少拉上拉链能显示一种严肃与自制。哪怕只是她自以为的。 而不致如此狼狈。 转过头,看到阳光下明俊的周倞屾,她又忽然觉得自己在意衣服拉链拉不拉的想法幼稚又无意义。 “夏老师告诉了我密码。不打招呼就进来很抱歉。而且,我没有动怒。”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甘,但又无力对抗,于是自我鞭笞以致神色失常。 “你不用解释,我又没说什么。” 还需要说什么吗? “嗯!”尹滢闻声点点头,然后往门口去,她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和义务,答应完成夏老师吩咐任务的责任和尊重忽然出现的周倞屾作为房屋主人的义务。现在,没她什么事了。 下一次,为避免尴尬与误会,她会拒绝老师的委任。 这不是什么值得沾沾自喜自觉荣幸的事,有没有可能老师她,只是被某人利用了,于是听从某人 分卷阅读86 的安排让她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以供调笑置评。 她知道这种想法很牵强,但却忍不住这么想。因为面前的男生,他俊逸明朗的面庞和姿态加之其刚刚对她训导般的所作所为,都让她觉得厌恶之极。于是无法单纯觉得他是无关他者。 “啊!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尹滢不打算回头,“不用了!”她再次趿上自己的黑色帆布鞋。出于爱惜鞋子的考虑,这回她沉着从容的拨正了后鞋帮,没有趿上就走。 “先别忙着说不,我觉得你应该还是挺在意的——”他进屋去拿了。端着那杯咖啡,捏着杯子的指节因为过分用力而有些颤抖。 她妈妈的照片。 他曾很多次耐住心中的忧愤和不甘才没有撕掉的,她妈妈的照片。本来想着要怎么处理最得宜。现在来看,果然还是交给她的女儿比较恰当。 周倞屾又咽下一口苦涩的咖啡,他父亲留下的他本人尤其讨厌的咖啡。但是为了鼓起勇气,他找寻支持一样,给自己泡了一杯,像壮胆的酒一样。用他留下的东西给自己鼓励,好去毁掉他珍惜的东西。 他这是,在报复了么? 尹滢在周倞屾自说自话,自顾自的转身当中有些犹疑。 她失去了某种坚决,尴尬或者自惭形秽的氛围随着周倞屾转身进屋得以缓解。让她有余暇考虑起男生刚刚提过的问,是他轻易使她动了怒,吗? 苏音某天晚上洗澡的时候摔倒了,然后抱怨她把厕所的地拖得太干净;尹志衡七夕节让她帮忙在随园订位子,结果无论是她本人还是她预备邀请的共度佳节的蔡思远都没到,100元预定费谁都没有过问;谢宏玘也许要跟战娍和好了,也许不,但有过几面之缘的同学们都对她投来异样的眼光,幸灾乐祸或者落井下石。 可她觉得这都没什么。 她不轻易动怒。在随园前等他很多个小时;在青云桥上听他戏谑又充满霸凌的反问;在被他的师弟冠以插足者名号轻蔑对待。甚至是,他满不在乎的说出扔了她的吊坠的时候,她都没有吭一声。 她没有发出任何不满的呼号与谩骂,甚至连一个表现自身语气的词都没有说出来。 然而愤怒真的需要表达吗。 是他使她轻易动怒。 她也许真的没有喜形于色的表现出来,但,现在回想,这段时间以来的羞愤、焦躁、忧虑、惊惧、克制的对抗乃至反常的冒进,几乎每一种情绪背后都跟他有关联。哪怕她已经最大程度予以回避了。 但是避不开。为什么不。尹滢站在玄关处,她的鞋子这些天疏于清理,有些脏。目光所及,是鞋柜里他的鞋子,每一双都造型新颖价值不菲,整齐的摆放在隔层里。不必因为轮换不过来而有失体面。 他们不一样。 尽管在同一个校园,有相同的同学。但他们却如此不同。 他的笑总是从容笃定没有任何迎合的成分;他的朋友乃至同学们以他为学习榜样,自发的;他很好看,不仅仅是外貌层面的好看,蠢货再帅也还是蠢货,但他好看。 她们的眼睛都没有问题。尹滢回想乔施允费力的拽住拖车看着流窜篮球的样子。 她一定经历了不只一次那样的等待,那声咋叹也许是在鄙薄自己,也可能只是本能的发声。但不管是什么导致的咋叹与艰难,这些在那个温暖善意的笑面前有了巨大意义。 她们的选择都是值得的。这就是那个笑所传达的讯息。付出能有回报。 喜欢这样的人。除了勇气和决心,剩下是就是长久而往复的等待了。她们相信你,胜过自己的眼睛。 尹滢有些失落的想,假如她真的和她们一样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自己的人生可就太悲惨了。因为她既没有勇气,也没有决心。甚至,她还是近视眼,不亲信于人的同时还真的眼睛有问题。 摇了摇头。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可理喻。 她是觉得,考虑和乔允施一样走上恋慕周倞屾这条不归路的这种想法以及这场思虑过程本身,都那么不可理喻。 人们扮演别人的时候,总是能应付自如。却往往做不好自己。 “喏~,你的笔记本。”周倞屾原本想的是直截了当的拿出那张足以让她脸色惊惑的照片来,但事到临头他改变主意,“你应该还挺在意的吧。别人的都是几张打印纸,就你是手写的。而且这么厚。” 他想,过早的揭露真相。对得知真相和不明真相的人来说都存在不公。 那是一个黑色皮面的笔记本,如果没有记错,是爸爸买的。为什么要买一个笔记本给她,在高三暑假。她不明白。也没有想要弄明白的打算。那个本子后来当了摘抄本。 大学入学前收拾东西,觉得还有很多页都没用放着可惜于是带着。后来夏老师说要做读书笔记正好用上。大二上学期交给老师后,就没有后续了。她本来以为老师检阅完会重新发给她们。 但是没有。 而她自己也没有主动去要。就像当年不愿意主 分卷阅读87 动询问爸爸给她买它的原因。 想到本来就来路不明,再去向不清,也算是混沌学意义上的善终。尹滢当时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2016年8月。正好是高三暑假吧。”周倞屾把本子递给她时带着和善又赞赏的笑,“看来你是真的喜欢看书呢!一个暑假看了四十七本!”语气也是真的很钦佩于是有些激昂。 “都是囫囵吞枣瞎看的!” “是吗?”男生表示惊讶,而后补充:“那你的枣可能和一般人的枣不一样,起码是和田大枣级别的吧!” 又,开始插科打诨了吗? 察觉到俩人之间的氛围转变,尹滢没有继续佯装冷漠,会心的笑了起来。 看着她自己的笔记本。失而复得的。承载了她一个暑假自由闲散的笔记本。那些标着具体日期的书摘,与其说是摘得别人的话,不如说是她安慰和鼓舞自己的话。 她再抬起头时发现周倞屾满面复杂,复杂之处在于,他似乎很开心东西能够物归原主,但又有些犹疑失落似的盯着那个笔记本,仿佛不该自做主张把它归还。于是,他的脸上就是那样一种不确定的笑,眼神飘忽,笑容局促。 他解释说:“别人都交了打印版的,你干嘛这么实诚交本子过来。要不是我留意到,早就被夏明珞处理了!” 是这样吗? 周倞屾攥紧拳头。他怕自己会中途泄气,抽掉本子里的照片。 他惊异于自己绝佳的表现力,说起谎来仿佛确有其事的本领这么多年来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 克制住挽回某种事端的冲动,他转移了话题:“夏明珞是我姐。之前一直没跟你们说,主要是怕你们觉得我瞎得瑟。” 语毕,他看到尹滢脸上从刚刚开始就舒缓的嘴角,开始彻底恢复自然了。不再用力抿紧。 “你的论文就是帮她整理文件时看到的。”他说的如此坦然,“对你的关注是从论文开始,之后是苏音念给谢宏玘的诗,后来——” “二十块钱。” “那天上午战娍跟我表白了。我用你当了令箭。”旧事重提他没有上次的散漫与轻佻,这次是郑重其事的,“发自心底的想到你。” 尹滢看着面前的男生,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或者,她不愿意弄清楚他要表达的。 “后来觉得你作为我言之有理的喜欢的人,想去主动跟你认识一下。于是有了毁坏人民币的行为。” 是这样吗? 尹滢看着他。他说话的语气和节奏足够诚恳。甚至带着她始料未及的谦恭与驯顺。让她觉得很不适应了都。 “可你讨厌我!”他说过,我讨厌你的逆否命题。 “因为你完全不理我!” “那是因为——”尹滢偏着头,忽然语塞。 因为你不是喜欢我。却作出了足以让人误会的举措。我除了自我保护,自欺欺人笑脸相迎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啊!这种道理,只要不是像田苗那种会因为几句暧昧不明的挑逗就晕头转向的小女生,但凡知道洁身自好的人都懂得的道理。遇人不淑,敬而远之。尤其女生。 “因为什么?”周倞屾忘了刚刚心中由于那张照片带来的焦躁与苦闷。 比起照片会对尹滢产生的影响,他现在更加好奇女生突然羞赧惊异的目光所传达的,他自己也无法确认的情绪。 “因为就像赖特说的一样。我接了钱。我并不需要这点钱。但是我接下了它。有的时候,你得到的并不是你想要的,但你必须接受。于是只能以自己能接受的方式接受。” 周倞屾后退了一步。仿佛反复回味了她的话一样不发一言,而后看着她说:“你怎么知道那不是你想要的呢?” 声色低沉,仿佛深思熟虑。 她好像知道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周倞屾从她那张没有亮点的朴素脸上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们似乎进行了某种深刻的交谈 。又好像什么也没说,只是在自我表达。像噫噫学语的幼童出自本能的发声。声音的内容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我说我是真的喜欢你呢?” 尹滢也无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仿佛为了活动一下肢体而不致呆若木鸡。现在他们之间隔了两步,“连你自己也说了,如果。”说话时,她脸上瞬起的震惊已经被清冷的语调隐没。 尹滢见周倞屾看着她,浓眉微蹙,仿佛心事沉重的样子,便主动疏导道:“不过呢,虽然那篇论文着实写的还行,但因此被你费心关注了这么久,想想我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这么一来的话。” 她又在笑了。让人熟悉的机警又平和客套的微笑:“以外表选朋友,以智慧选敌人。如果这两种条件为真的话,我们可能亦敌亦友。”尹滢表现出了某种自我调解过后的自在,在他的家里。 “前段时间你确实挺让我头疼的。不过——”她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笔记本,“情绪变动这种事情,果然还是自己的原因。和别人是没有本质干系的。”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分卷阅读88 “是这样吗?”周倞屾点点头,表示他听明白了,“我是说,你其实有考虑过我,然后放弃了。于是亦敌亦友!” 尹滢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考虑你什么?” “为什么要让大家误会。接近你的目的又是什么。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别人被我特殊对待。以及,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头脑风暴一样的逼问让尹滢觉得匪夷所思。她是说,非得把气氛弄僵吗。 屁!你想要什么气氛。 “回答!” “这是你的事。不是我该解答的问题。”她的声音陡然清厉起来。 “是吗?那要我现在告诉你答案吗?”但对方不以为怵,反而有些放肆起来。 天呐!她受不了了。 周倞屾没想到她会故技重施再次扭头就走,慌乱中,他伸手拽住尹滢外套的后颈衣领。 两人一个奋力往前,一个鼎力朝后。都尽力想达成自己的意图。 衣服可不就撕开了嘛!分裂成两道的,尹滢的年久脆弱的茶色混纺外套,她难以置信的回头时,眼角里甚至飘进了衣服纤维的小絮絮。让她本能的要去抹眼睛。 “什么仇什么怨,你下此狠手?” 她虽然抹着眼睛,但好像没哭也没生气。甚至带着想笑的颤抖。 “大不了,再赔你一件咯!”周倞屾见状有些不知所措的伸缩了一下右手五指,仿佛在回悟撕衣服的手感。 “呵——,你赔不起!”尹滢冷笑。 “我赔得起!”振振有词。 “你赔不起!”自以为是的家伙。 “我赔得起!”妈的! “你——” “我——”刺啦——,“呸!”他从正面手撕了自己的灰色T恤,“满意?!”手法暴力又果决。 劲儿是真大。 愣愣站在原地,尹滢闭了嘴。自觉比不起。也惹不起。 “我肚子饿了!” 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去换衣服,你看着做点吃的。待会儿一起去学校。” 倒是想得美。 看尹滢仍旧站着不动,周倞屾以流氓手法相逼,敞着光溜溜的胸膛向她靠近。她还是不动,周倞屾终于开口了:“你真想听我给你表白是吗?” 然后她就安分的动身去厨房。面无表情,干脆主动的。 “你别是真的讨厌我啊!” 他看到尹滢极不自然的逃离当场,自觉占了上风,甚至有些得意的耸了耸自己那可怜的T恤。 说起来,他挺喜欢这件衣服来着。舒服又帅气。穿在他身上。 “你们家只有面条。”黑丧着脸,尹滢看着不知在沾沾自喜些什么的周倞屾。如果是觉得自己身材好的话,大可以关上门来自我欣赏。 在她面前,真是有碍观瞻。 “那就面条呗!” 那就!那就! 那天中午,如果有人愿意牺牲午睡时间在中原大道上闲逛,势必可以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牛仔外套的黑丧着脸的女生和她身旁穿着同款蓝色外套的男生。 如果那个人能更闲一点的话,甚至会发现,女生的包,是被男生背着的。 chapter 32 台风俱乐部3 衣服已经彻底干透了。 周倞屾当时千叮咛万嘱咐,他的外套不能机洗。于是尹滢手洗的。实际上她也没有什么闲钱往洗衣房投。 只是这件衣服似乎格外厚重。妄图凭一己之力拧干是不可能的。 挂在宿舍阳台上沥了好几天,等它自行风干后。 尹滢陷入了比洗它时更沉重的自我批判。 穿我的还是我姐的? 当时室内温度有些高,让她觉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尤其吃完了午饭——他们俩把她煮的鸡蛋面消灭的精光——整个人都很萎靡。于是在面对周倞屾给出的两个选择时自认省事的选择了前者。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向夏老师解释穿她衣服的事,或者说,解释起来很难。于是头脑简单的觉得穿他的衣服不必解释。 但她完全没想到,这根本不是必选项。她明明可以不穿外套。 那天阳光很好,即便只穿一件薄线衫也很适宜。根本不会冷。就算冷也不至于伤寒冻体。 那她为什么没有拒绝呢? 女生仰头看着晾衣杆上的黑色外套,眼神有一瞬间的不耐烦。这种烦躁在她倚着门栏边闭上眼睛平定很久后转为一丝让她自己也控制不了的羞愤。 她拒绝的足够明确了。在这之前。 为什么他还能睁着黑而亮的眼睛,说些真挚又不乏真情的话呢?简直太令人难以招架了呀! 不是预感到周倞屾要说什么,而是害怕听了他的话后的她自己,让她觉得难以忍受。 信任的成本是自损。b 分卷阅读89 r   而信任一个你尚且存疑的人无异于自杀。 太可怕了。真的。 尹滢转身坐会自己的书桌前。翻开她一本书。心灵鸡汤告诫我们,当你有什么想不开的时候,最好不要想,也最好找一本与此无关的书,心无旁骛的读一读。 读出声。 结果那天她把《鼠疫》读了将近四十三页后,自然而然的关注了故事本身,心无旁骛的阅读起这本早就借着却一直没读的,相对冷门的书。 以至于忘了吃午饭。 晚饭的时候,她背着书包出门。包里放着周倞屾的衣服,以及那本被她忽然来了兴致已经看完了的《鼠疫》第一部。她准备先去吃个晚饭把衣服还了,然后去图书馆借第二部。 到了食堂发现大家居然都在。 周倞屾和乔允施,谢宏玘和战娍。她这随便都能偶遇关键人物的该死运气,如果能够匀一点给别人——想要了解这些人的人们,就好了。 四个人刚好坐满一桌。 食堂人多,她在人群里背着身。并不想也不觉得自己应该过去打招呼。 尹滢于是打了一碗三鲜面,而后找了自认为安全可靠的临窗靠后门餐桌坐下,背对着他们,吃起今天的第一顿也是最后一顿饭来。 赶紧吃完,趁他们都不在刚好把周倞屾的衣服放回办公室。 省时省事,又高效。 打定主意,她变得更加笃实了,好像吃饭的目的忽然变得很具体。让她差点因为那一行人而放弃三鲜面的犹疑变得不合理。而这碗三鲜面也是值得被她在此时此刻享用的。 尹滢吃的很仓促而心满意足,一是因为赶时间,再一个,她确实饿了。 所以等李旭贸然坐到她对面的时候,她差点被呛到。因为吃的急。 吃饭应该细嚼慢咽,果然不是瞎说的。 好在她也快要吃完了,于是也就没有做出过激的反应——猝然起身自己换个座位,或者先占先得的让他去别的座位。 咕咚——,尹滢安静的又喝了一口汤之后,起身。 “你能帮我个忙吗?” 尹滢不太确定这话是从李旭嘴里说出来的。不仅因为周遭嘈杂听不清,还因为他脸上的温顺表情和尹滢印象中那副桀骜不羁存在难以融合的偏差。 让人无法信以为真。他会说出这种话。 “待会儿他们要是吵起来,你别插手?” 果然。 尹滢苦笑,站着顿了片刻,没有说什么,仿佛默许了一样。 求求你,的表情究竟寓意何在,好像这四个人之所以聚在一起是她导致的一样。 尽管很想提醒这位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师弟,那四个人根本不会吵起来,就算退一万步他们吵了起来,她也不会跟像他担心的那样,跑去撞枪口。 那几个人确实是他们所在学院的有名人物不错。但她还不至于这么热衷交际非要和这些有名的人们取得联系不可。 但她完全不想浪费唇舌。 忧虑而又无奈的看了一眼李旭,她觉得这师弟无论是气度还是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有待提升。谢宏玘虽然看着敦厚粗犷,但实则心思细腻。 而李旭呢?总是凭借自己的揣测行事。 想靠遏制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真是天真又可耻,最重要的是,尹滢觉得挺可惜的,明明也是好看的人,却让人无法产生赏心悦目的感觉。或者说,无法让她产生赏心悦目的感觉。 尹滢到达体育馆发现办公室门锁着,她进不去。直接把衣服房门口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又略欠妥当,考虑片刻后她折身去了周倞屾们宿舍楼。 让宿管代领,然而和他说一声就可以了。 真的,可以吗? 尹滢看着手机屏幕觉得自己又陷入了自我为难的境地。她着实不想和他打照面,尤其不想被其他人撞到他们见面。不是因为周倞屾有女朋友这回事,而是,她不喜欢反复。 她删掉周倞屾的电话号码,现在重新翻开微信去找他的联系方式,这种做法本身就是极其让她觉得不耻的。 但,为什么会有这种不耻感呢? 下定决心、刻意回避、冷眼相向甚至是视而不见,她都尝试过了,结果却很不理想。她甚至在他家偶遇了他。 ——衣服给你放宿管这儿。 ——你记得拿。 到底是谁在作祟呢。 为了表现郑重,她发了短信。 因为你拒绝的并不坚决,才导致拖泥带水的这些事,这些不必要的琐事。 你明知道不该接受他的任何东西。 两条信息连着发的,尹滢还没走出宿舍楼大门,就收到回复。 也是短信。 ——在楼下等我。 ——我来拿。 尹滢不假思索的赶忙输入,我已经回宿舍了。按发送时心里也在发慌。 她刚想再补充说明衣服放在宿管这里很安全 分卷阅读90 ,手机却乍然响起。让她本来就嘭嗵直跳的心脏更加不平静。 来电显示虽然是一串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可不用备注也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 尹滢有些呆滞地用拇指划了一下接听键。 “就算李旭没嚼舌根你也是这么打算的吗?” 然后觉得头皮发麻。 “亲手把东西还给我有那么难吗?” 她明明背着他们,坐的那么远。她明明,有够小心的了。 “要是体育馆的门开着,你是不是连短信都不发,直接让我自己看着办啊!” 周倞屾觉得以他的目力,洞察视线范围内的目标物实在过于简单。越是躲得厉害的越会被他拦截攻击。想蒙混过关。 怎么可能! “抱歉!我赶时间,所以就顺带给你放宿舍这边了。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赶时间?” “对!” 尹滢答得很坚决,这种坚决让她下意识的挪动脚步往外走,仿佛真的在赶时间。 “已经回宿舍了?” 周倞屾的声音很反常,反常的变得轻细又低沉,和刚刚的质问以及反问所表达的愤恨和不满相比,有着让尹滢无法适应的叵测动机。 她于是更坚决的回答,“是的,已经回宿舍!”好让自己稍感镇定些。 对方没有再问什么,对话陷入让尹滢不自觉有些颤抖的沉默。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忧惧什么。手机里的人还能突然跳出来不成。 俩人都没说话,又都没挂电话。在尹滢以为是不是可以正常结束通话的时候,她听到听筒里说:“已经回宿舍。那现在站我们宿舍楼下的——” 同时,这个声音似乎也来自不远处,“要么是鬼,要么是你的影分身是吗?” 杜英树的叶子红了一部分,仍然有绿叶,但绿的不算标准,没有生气。像人到末了,失去了最好状态时的该有活力。落叶集散在地上。树是近冬愈丧的颓像,但树下的人却笑的志得意满又风生水起。 呼——,尹滢重重呼出一口气来。 突然不慌了。 从什么时候?她发短信时?到了南湖体育馆而后苦恼折返时?还是听了李旭的话后漠然冷眼起身时?他就开始暗中监视她了! 尹滢觉得实在可笑。 “所以你们的四方会谈进展的很顺利咯!”然后,她为自己的弄巧成拙表以微笑。 “挺顺利的,谢宏玘和战娍因为一碟酸豆角再次分手。我把那碟豆角倒给乔允施时顺便告诉她,我有钟意的人了。谢宏玘揍了我一拳。我起身时,他们都在安分的吃自己的饭。所以,午饭很顺利。” 尹滢闻言没有置评,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以自嘲的口吻说:“李旭说你们要是吵起来,叫我不要插手。我觉得有道理于是敬而远之的先行告退了。” “那你还真的是很听话啊!” “也不全是,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插手——”尹滢收了手机,“因为你们根本就吵不起来!”把背包翻过来。 周倞屾挑着眉看着她,一副愿闻其详的谦虚态势。 “吸取上次掌我被我回击的教训战娍的言行不会再出格到哪里去,谢宏玘又是个不知道拿女生怎么办的草包,乔允施再能折腾在你们面前充其量就是个陪衬。而你——”尹滢停顿了一下,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十块钱,“你很擅长微笑。” 被揍了也能笑得清新怡人。 “什么都不说,然后看着所有人犯傻。”她不由分说地把钱往周倞屾手里塞。 “你干嘛?”她说的言简意赅,周倞屾觉得很中听,但突然往他手里塞钱做什么。 打发他走远一点,还是留下买路财。 “你衣服荷包里有零钱,洗完忘记放回去了。本来打算据为己有的,想想还是算了。” “哈——”她可真是! “不确定你是不是故意放的,所以还是不要见利忘义的好。” 他的右脸这么一近看真的有点肿了,不过不影响帅气。毕竟只用一边的嘴角也能笑得很好。他刚刚也已经证实过了。 谢宏玘这回算是扳回一局。 周倞屾见尹滢在观察他的脸,于是笑得更畅快,“呵——,这下咱俩扯平了!” 尹滢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他于是很耐心的解释道:“我害你被扇耳光,现在自食其果了。战娍打了你,她男朋友又揍了我!虽然事情本身很复杂,不过结果上算是扯平吧。而且,我被打之后可是没还手哦!” 这,是值得炫耀的吗? 尹滢抿抿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保持了沉默。 “唉!”不想,他竟然叹了口气,“光从空气介质进入水会发生偏折,你可能会觉得直射入水会不会用时更短,其实不会,折射的用时才是最短的。按照我们的线性思维方式——单一因果,假如你说光为了总是最短于是选择直射,那么就倒因为果了或者说这是一种平行思维。 分卷阅读91 按照这种思维方式,未来,对我们来说是种有定性的存在。不用发生,你就会知道结果。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按照你确定的自认最佳的结果那样行事,真的能获得期待的结果吗?” 说了莫名奇妙的话的周倞屾看到尹滢脸上露出的困惑表情后有些失落的撇撇嘴。 “所以,世界即便可知,但仍然存在着不确定性。不应该把他一棒子打死。”他很费力的解释着,不知在焦躁些什么。 “我是文科生。但世界的存在性问题以及可知论和不可知论。好像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见他说的这么费力,尹滢及时给他安慰。 毕竟,哲学真的太深邃了。以至于在男生宿舍楼前的树下讨论这个问题本身都让尹滢觉得很深邃。不管是话题还是他们的行为,不对,是他的行为。 “我不是要说世界!”周倞屾反而有些恼怒的瞪了尹滢一眼。 “那你是要讨论光的直射和折射问题,向之前一样?”尹滢也觉得有些恼火。他之前就问过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不久前,他和她在随园前隔着个大花坛。 但是意义何在?启迪思想?开拓思绪?发散思维? “你这不是都知道吗!”周倞屾闻声忽然有些激动,好像尹滢答对了什么。让他欣慰不已。 但,知道什么。她都知道些什么,她本人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我之前就在想,每次分开前给你留个问题。假如再见面不知道说什么,就聊聊那个问题。这样也不至于无话可说。你刚刚不就又语塞了。” 他的脸越来越肿了,说起话来有些吃力的样子,像含了颗上好佳的八宝糖。 “就算你回答不出来也没关系,在你对问题有知的情况下我一个人说也算是给你扫盲了吧!” 他的声音透着股兴致昂扬的优越,但没有要贬低人的意思,因为他确实是在很诚恳的看着她。尹滢这次没有回避,所以看的很清楚。他的眼神。 “另外,你刚刚说的我不否认。但要补充一点。”周倞屾把那张十块钱折好放进外套口袋,然后耸耸肩说:“最喜欢笑着看所有人傻到冒泡的,其实是你。” 有一片,很多片杜英树的红色叶子落下。风是凉的,从他的方向吹过来。她站着。发不出声音反驳。 ——昏迷、虚脱、眼睛发红、口腔肮脏、头疼、淋巴结炎、极度口渴、谵语、身上出现斑点、体内有撕裂般的疼痛,脉搏变得极为细弱,稍一动弹就骤然死亡。 ——是什么症状? 和周倞屾分开后,她走出几步,果然收到两条短信。 她停下脚步,认真的看了他给出的问题。她看了两遍,第一遍是理解,第二遍,则是确认。 再次提步时,尹滢忽然觉得书包里的那本书连同那个问题。 都有种让她想哭的沉重。 chapter 33 台风俱乐部4 十月中旬的某天傍晚,苏音回了一趟宿舍。但也仅仅只是回来了一趟。没有逗留,拿了东西就走。 尹滢一方面觉得她的露面最起码表明她安全返校,另一方面又觉得她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让人心生寂落。 她没来得及整理自己的惊讶与意外,背对着她收拾东西的苏音就三下两除二的转身走掉。 像寝室的地烫脚。 无论如何,尹滢松了口气。在苏音出门后。同时也为连日来的双重课业压力。 寝室再度陷入无声寂静。 在确定苏音不会突然返回后,尹滢转过身看向她的书桌。没有什么明显变化。 之前帮她做的交给篮球队的通讯稿材料仍然散放在桌子上,尹滢没有自做主张去收拾。课本她也按照苏音走之前的顺序摆放的。她每次上完课,都会原样放回。 她做了课堂笔记,但苏音不一定需要。她记下了关键信息以防不备。万一她向她要的话,可以直接给。当然,只是万一。 在她的书上直接写字这种事情,未经允许,显得谄媚又殷切。 次日周三,尹滢上午上完课忽然想到节后尹志衡让她去一趟她们学校。说是奶奶给她带了些东西。让她去拿。 想着下午没课正好有时间过去,尹滢于是主动联系她堂姐。结果对方很忙,一天都得在实验室里。 但还是让她去。 “你来吧。到了找我拿钥匙。”她的声音有些疲惫,但很清醒,加上手机的电信号,听筒里于是是一种低沉又不乏机械理性的女声。 尹滢不喜欢她堂姐不仅仅因为少年时期蛰居她们家时的屈束经历,更因为她过分自我的霸道姿态让尹滢无所适从。 她或许真的优秀。 但这个世界比她优秀却较她谦虚和善的人有且甚广。却从不见这位女硕士扪心自问有没有必要让所有人都马首是瞻,为她所令。 她总想操纵些什么以证明身为姐姐的识礼合宜。过年特地让她妈妈给尹滢 分卷阅读92 也买显然没有用心挑选的廉价新衣服;好意把自己不要的东西诸如所谓有用的备考资料书和听力磁带乃至用了一半的笔记本或者已经过时的作文素材给她;尤其令尹滢无法理解的是她为什么总想让她去她家或者介绍她给她的朋友们——并且有永远不变的,令人尴尬的开场白:这是我大伯的女儿,有些内向,所以我们带着她吧。 带着她吧。她是什么小配件吗?需要被人带着? 虽然,尹滢长大后——进入大学,再回想她的种种行为,觉得它们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不当,但,总还是觉得这个堂姐的所作所为让她难以动容。 偏见是一种难以治疗的情绪。像习惯一样自然又不自知。但尹滢对尹志衡的偏见,是清晰又明确的。不是幼稚的报复,而是发自心底的无谓又明确的审视视角。就好像这个人的行为所遵从的某些路径是她知晓而不喜的,她确实不会去挑剔或抵制,当然也不会重视。 她不是重要的人。即便冠以堂姐的称谓。 如果不是奶奶特地给她带的东西,她可能会直接回绝说不要了。 尹滢因为尹志衡的缘故到过D大几次,时日久远她记不清确切的时间,但事由大都是和她无关的她的得意之事。 但尹滢很少,或者说几乎没在秋天梧桐树正巧落叶的季节来过。 尹滢凭借前几次的经验找到校车站点准备坐校车去实验楼,结果等了很长时间都不见车来。 在她犹豫要不要徒步走去西校区北路的尹志衡们的实验大楼时,身旁突然有人对她解释了校车改线的缘由。 男声。 “网教中心的地下电缆有故障,近一个月以内封路排查,这条线的车都直接走樟园路不拐过来了。”他说完还自证其明的顺手指了指道路尽头,刚好驶过的一俩校车,“喏,这个点人挺多的。”车上确实载满了人。 毕竟是下午上课高峰。 尹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再回头时,朝着田静了然的点点头表示她明白了。 “赶时间?”男生没有表明他自己的去向而是略微关切的问尹滢。面对她的不惊不动,他表以了意料之内的首肯。 “还好。下午没课。” “要捎你一程吗?”他的声音显得稀松平常,有种熟人相见无需假意客套的恳切真挚。他捎你一程,不会让你感觉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以致自责深省的诚恳深笃。 尹滢看着田静的眼睛,它们似乎有一种让人放下戒备的朴实魔力。这种魔力,她只在奶奶的目光中体会过。 虽然不赶时间,但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尹滢于是坐上男生自行车的后座。 车子在校园中穿行,他挑的路都很僻静,尽量避开了人群。 走的不算快。 他们没有说话。彼此沉默。 尹滢在后座上没有反复自忖为什么她就这样莫名奇妙坐上了田静的自行车。这是她在周倞屾的后座上曾反复思虑的问题之一。 她看着不同于C大的D大校园。也许是陌生环境导致的注意力被分散,使她无法集中思想于自身的抉择,又或者这天下午的灿烂秋阳,和煦微风,偶尔途径的逆行人们的笑脸,以及奋力瞪着自行车的男生没有给她施加任何压力的向她发问。 于是让她能有些惬意的闭着眼睛,感受巨大梧桐树下斑驳光影在眼前造成的明暗转变。而不去过分计较,载着她的人是何居心以及,自己该怎么偿还他的人情。 对于一个除了知道名字的尚且陌生的人。 地科学院教学楼前,尹滢看到她的堂姐尹志衡。 穿着实验白大褂和防爆眼镜,不知道以为她是一名化学药剂师,在研究什么神奇药水。见到尹滢下了不知名的男生的自行车,她倒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厥妄忖,而是直接驾轻就熟的对田静说,东西有点多,你待会儿帮她一下! 不要说她和他不熟,就算是很熟,尹志衡这个和他初次见面的大姐,是不是应该好歹客气一点呢? 尹滢有些抱歉的准备开口,旁边男生已经架好自行车然后端正身子一副悉听尊便的说了好。而且答得毫不拖沓,忠心耿耿的样子。 事情安排的密集程度快的超乎尹滢的想象,等她拿着尹志衡给的钥匙和田静再一路蹬去东区的研究生宿舍楼那边,她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歉意,开口说:“我姐姐她就是随便一说,你其实真不用顺着她的话说好的。耽误你时间!” 田静的外套被风撩起,一下一下打着尹滢的手背。骑了这么长一段路,他最终解开了衣服前襟。 “我妹妹说你是个奇怪姐姐。” (⊙o⊙)? “不过按照你说的那样做,她现在觉得班上的同学都很好相处。所以——”陡然遇到下坡,他捏了一下刹车,高声提醒,“坐稳抓紧!” 尹滢本来还在揣测,她给田苗提了什么建议了,就让她与人交好?忽然听到一声提醒加上田静的刹车操作带来的滞顿颠簸,她本能绷紧身体,双手有些慌乱不择地往田静腰上抓。 分卷阅读93 不抓还好,一抓上男生的腰腹,反而整个车身都开始摇晃了。一边急速下坡,一边歪歪扭扭。 “诶~?!”尹滢于是发出了类似不解的惊呼。继而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噢——,喝——?!”男生的反应更大。仿佛对自己的失控也报以了相当程度的不解。 在俩人即将双双上花坛的档口,男生眼疾手快的捏死刹车,尹滢于是一头撞到田静后背上,顺带再次因为本能,使劲抓了他的侧腰。 “呵——,就是个下坡。咱飞不出去?!”男生有些苦笑不得的单脚点地回过头来,瞄到尹滢正惊魂不定的也朝他他眨了眨眼,“你要不拿胳膊环我腰上呗。这么抓着真的痒。再这么着咱俩没准真得起飞!” 尹滢捋了一下有些蓬乱的头发,刚刚那一撞,把她脑袋整蒙了。不是他自己说的,抓紧,的吗? 重新调整骑行姿势,俩人又开始滑行。 “你放心,不能让你摔着的。” 田静只是犹疑着凑上前去,没想到真是她。一时兴起要驮她一趟的提议本来是随口说出的。他以为按照这个女生的清冷自持,会被拒绝。 没想到她竟然说好。 虽然有些意外,但她点头同意时,他竟然有种意外的欣喜。被接纳的信任感让他觉得有些自得。 但是,被贸然安排上帮忙搬东西,他就有点不明白那位大姐究竟怎么能这么得心应手的使唤自己了,而他本人,竟然还鬼使神差的说好。 他在瞎转悠些什么呢?!明明都到教学楼前面了,竟然翘课。 阳光的丰沛程度让田静怀疑季节属性是否正常。他很热,被女生紧紧环住腰,更热。 尹滢在路面平直趋缓的时候适时松开刚刚依傍着的,散发着灼人热量的,田静的腰身。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抱过人了。连苏音她都没有抱过,她是说,这么搂着。隔着衣服不触及真正意义上的躯体。 她松开双臂时,田静蹙了蹙眉头。尹滢当然没看见他的连他自己也不甚察觉的不悦神情。 “所以你给田苗支了什么招让她突然启智了?” 所以? 尹滢在后座上挑了挑眉,心说这话题跳跃联接的真是唐突又连贯啊!“没什么,就是让她不搭理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就好。” “自以为是?” “不是有这样的男生吗?乐于助人、品学兼优、人缘很好、擅长交际,必要的时候能给你犹如天助的援手,但,行为以及行为动机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等到你明确心意,他再置身事外说,他只是乐善好施,让你会错意,着实失礼。”尹滢叹了口气,轻哼一声,“就是有这种人啊!” “苗苗的同学?” “全年龄段。” “打击面还真是广啊!” 田静撇撇嘴,“照你这么优秀也是一种过错咯!” 尹滢再次叹气,“优秀没有错,错的是毫无节制的利用这别致之处不负责任的搅扰人心。” “那你的意思是优秀的人还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出挑之处来咯?!那可真是有些苛刻了啊!”男生很显然要开始反驳了。 “不苛刻。针对特定对象的表现自我是魅力施展。但,来者不拒的散发多余个人特质,就是小孔雀开屏了。徐志摩——”尹滢冷笑一下,“很有才,但抵不住他是渣男的事实。” “小,孔雀开屏?” “自作多情呀!”尹滢对着田静的背眨眨眼睛,自觉自己今天的话出奇的多,“要是单纯的虚荣心还好,假如是撒大网,那可真是害人害己。” “撒大网?” “伍尔芙说,出门找乐子的男人,碰到用情太深的女人,犹如钓鱼调到白鲸。” “哈——”田静有些哑然。 她该不会是觉得他是在有意搭讪,故意堵截她的吧! 那可真是冤枉啊。他明明只是乐善好施——,嗯?他,明明只是乐于助——,诶? 他不是渣男啊喂! 尹志衡宿舍在五楼。尹滢怕田静等,上楼都是用跑的,结果打开宿舍一看,忽然明白她堂姐为什么会直接向初次见面的田静提出那么不合礼节的要求。 “这一整箱?”田静看到尹滢搬着一大纸箱东西走出来,力不从心的样子。只觉得女生果然都是弱气无力的。 等他一接过来,瞬间觉得尹滢的力气其实蛮大的。 这么重都能搬动。 虽然他并不清楚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但密度一定很大。 “你这能搬回学校?”田静表示了合情合理的怀疑。毕竟C大其实还是挺远的,下了公交回宿舍也有一段难捱的跋涉。 “到时候自然有人来接。” 尹滢说完话后的片刻,本该点头表示了解宽慰的时间内,田静没作出这种反应。他只是搬着那箱不知所属的大密度物体沉默的抿嘴不语。好像有什么难题想不通似的审慎默然着。 很怪异的感觉。 分卷阅读94 尹滢觉得。 “她说蔡思远会来拿的。”今年的苹果很明显比去年的无论在分量还是质量上都提升许多,“她每年都要给他男朋友准备一份大礼。我就是他们的专属差使。” 她没有解释蔡思远是谁。 但看到田静脸上了然的温和淡笑,尹滢明白不用再说什么多余的话。否则就真的太多余了。 她其实不太在意自己是不是会被人误会。 但解释却是因为,热心帮助她的人不该被含糊对待。这样不人道,也不讲理。 “这是苹果?”田静闻到箱子里散发出的浓烈的醇类化合物香味,“为了迎接平安夜吗?”也太大手笔了吧! “庆祝交往六周年!”尹滢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堂姐,坚硬的和她平日研究的巨细粒化重结晶糜棱岩一样,却居然会有这样情谊绵绵的浪漫举动。 当然,与其说它浪漫。 更应该说只是一种自我陶醉。在尹滢看来。 “她男朋友很喜欢吃苹果?”田静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 “你看过《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吗?”尹滢背着自己的书包,双手扶着田静自行车后座上的一箱子苹果,“那里面不是有一句话是,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s嘛。风靡校园的经典情节她没记住,只记住了个苹果的新含义。并自我发挥的将送苹果这种爱以表达方式一以贯之的坚持了这么多年。还有逐年升级的趋势。” 真是单一思维的典型啊! 呵——,田静笑的莞尔。他回过头看到尹滢脸上红扑扑的,再一看她肩上的书包背带把外套都压变形,于是提议:“你要不要把书包放上来?”然后任君处置的拍了拍自行车的前把手。 因为这种越野自行车一般都没有车篓。 想到之前周倞屾的自行车,尹滢摇摇头,拒绝了。 她的背包里是奶奶给她带的,只属于她的东西。 俩人默默往前走。 冷不丁,尹滢问田静,“你喜欢吃花生吗?” 不喜欢,花生的味道很奇怪,甚至有些腥,加工之后还好,但加工过的杏仁、无花果更好吃,所以为什么要吃花生。 “喜欢!”但他答得很坚定。因为他看到尹滢问他的时候是带有某种期待的。 期待他给出肯定的答复。 然后他得到了一把花生。一大把,生的,还带着土的晒干了的带壳花生。 尹滢重新系好塑料袋。将它装进书包后拉上拉链,又背上书包。动作娴熟流畅的像个贩卖农产品的精明农妇。 再抬头。她看到田静有些错愕的神情。又像是不知道这花生的来路所以惊讶,又像是单纯被她的热情吓到了。对着一大把花生聊表讶异。 她是说,她忽然从包里拿出来的带着细碎沙土的带壳花生,这个行为,吓到了他。 热情能吓人。以自己的方式对待不算熟识的人,很有可能导致因行事习惯不同而造成的交往障碍。无论是情绪上的,还是实际交互上的,障碍。 就像,你诚挚的邀请别人到你家做客,人家只是不想自己麻烦而不是怕你麻烦才拒绝的。 尹滢曾经向别人,也即她的或许能成为朋友的同学推荐动漫电影,结果被对方嗤之以鼻的反问,啊?你还看动画片呐?! 不知道是在吃惊,还是在不屑。 然而,她明白,重要的不是你的期望别人能喜你所喜的热切期盼,会不会使你热情满怀。重要的是那个人根本匹配不上你企图寻找共鸣的期望。 在寻找伙伴这一点上,她早就放弃了。越亲密越难得容忍细微的过错,情感也更精致,像密实细腻的高档骨瓷,一点点裂纹是致命伤。 窥探完亲情的脆弱原委后,尹滢发现,任何关系都是空无一物的。 “花生、奶油和果酱。”田静猝不及防说了一串名词。 组成了一个巧克力棒?!尹滢的脑海里自动接了一句。她看到他的神情出现变化。 “看表情就知道你也看过那个动画片了。”田静二话没说就把那把花生装进了衣服口袋。他的自言自语对尹滢产生的影响仿佛让他很满意,于是他笑的愈加淳朴。 尹滢短暂的气馁这朴实无华的笑容熨煨的烟消云散。 “水獭小宝贝。” “对!”重新推动车子,田静表现的相当激动,那一口袋花生鼓鼓囊囊的,也激动的随着他的动作晃动着,“我念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赖,然后得知那个字居然读獭?” 尹滢笑,觉得难能可贵。 她竟然在和某人讨论童年时期看过的一部动画片。并且对方显示出了比她还要高涨的热情。 最重要的是,她担心的,人类惯有的嫌贫爱富的习性,他似乎没有。至少目前是这样。 俩人走了很长一段路。 尹滢以及那箱苹果最终在田静的护送下安全且平稳的上了公交车。 男生动作迅速的搬 分卷阅读95 了苹果上车,找了个靠前的位子放下苹果,并招呼尹滢过去坐。尹滢上车时要刷公交卡也被他以已经刷过为由制止了。 司机催促的间隙,他以一个充满抱歉的笑给出回应。然后矫捷又灵敏的跳下公交车。 司机嘟囔着什么。 尹滢看着窗外的男生在喊着说,到了给个信儿。很显然他没听到司机师傅的嘟囔声。 尹滢也忙着朝他挥挥手,她想,自己的动作如果以第三者视角来看的话,一定生硬机械的像个左右摆手的招财猫。包括笑容。 “瞎腻歪个什么劲儿呢!”就坐在司机师傅后面,所以那声嘟囔她听的很清楚。 真正的第三者看到的似乎和她的想象有些出入! 他们俩?哪里,腻歪了? 而且,尹滢再次坐定后不无感慨的觉得,到了来信这种嘱咐,至少得是朋友级别的关系才会说出口吧! 她甚至连他手机号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 不知道是感应到她的意念,还是田静真的能耳听八方,总之—— “这是我的手机号。跟田苗要了你的联系方式。” 稍微吐槽的空暇,她就收到了这样的短息。 “好!” 田静盯着手机看了好久,得到了回复。虽然只有一个字。 关上手机时他想,自己这究竟算不算是她刚刚说的,心猿意马,乐善好施的撒网行为呢? 尹滢到达学校临近下午第三节课。她等蔡思远的过程中,接了两个电话,发了两条短信。 发的短信是给田静的,接的是一个投资电话问她要不要买光谷旺铺,最终被她以没钱为由挂断了,手机再响时,她有些恼火的觉得这些房产中介可真是有够天真的,接通之后直接回敬,没兴趣没钱没时间,你要是真想拉到客户姑且考察一下对方的资质再打电话! 而对方显然也被这先声夺人的阵势整懵了,停顿了两秒,尹滢听到他以憋着笑的口气佯装慎重的说,据我多方考察您的综合素质都不错办事能力挺强的,符合资质,不必自谦呢! 根本不是之前的女中介。 谢宏玘这两天都没露面,你能帮忙联系一下吗。 尹滢从听筒里感受到一种力不从心的忧虑,这种忧虑她本人也是今天早上才稍微纾解了。现在,周倞屾也在承受着某种刻意的回避与漠视。 并且,从打电话向她求助这点上来看,他确实是在真心记挂谢队长。 尹滢于是应请地给谢宏玘发了短信。 她的手机在今天一天当中承载了过多的业务量,从前一周的结转也不过如此。联络对象的复杂性而言。 帮我搬东西。文溯楼这里。 蔡思远没出现。尹滢于是正好有充分而恰当的理由叫谢宏玘出来一见。以确认他的朋友担心的事情——再分手的二次打击让他承受不住以致误入歧途——有没有发生。 “黝呵——,你从哪扛回来的啊,挺沉的还!” 尹滢觉得周倞屾这回是真的有点杞人忧天了。 “没事卖这么大一箱苹果,开拓副业啊!你从哪儿搬回来的?!你看看,要不是我年富力强的,你,你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谢队长见了她就像找到了废话收纳箱,把话匣子打开到最大,然后声情并茂的向她表达了自己那很显然是淤塞多时的情绪。 久经无聊,突然有的聊了的亢奋情绪。 完全看不到为情所困的颓败,要么就是他想开了,要么就是他隐藏的好。 如果是后者。尹滢想,谢宏玘可真的是屈才,不当演员过于可惜了。 “又是给他的?” 俩人走到中区宿舍,谢宏玘忽然反问。让尹滢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说的那个“他”是谁。 “你上次不是还等着给他送围巾!” 哦,他是在说蔡思远。 “你记得?” “略有印象。”谢宏玘挑挑眉,“假如你确实要把这箱苹果给他,我倒是不介意给你领路!” 他说着止住往里走的脚步,回过头,看着尹滢,以一种先驱者的自洽模式朝她征求意见。 但,领什么路呢? “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他了!” 所以呢?您记性真好,眼神真棒,耦合性真强,刚好能叫您给遇上?尹滢看着谢宏玘,对方也看着她,他不会真的在等着她夸吧! “我觉得你也有必要去看一眼!”谢同学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再做定夺!”仿佛在给她透露什么重要机密似的伏低脑袋压低声音。 在一路往谢宏玘所说的见到蔡思远的地方艰难迈进的途中,尹滢只觉得谢队长所谓的再做定夺可能只是想多走几步增强锻炼或者将那一箱子苹果借机倾吞霸占。 但看到某人的时候,她忽然些明白队长这极尽委婉的表达其实蕴含了很多深意。以至于尹滢在了解这深意之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回过头来向谢宏玘求助。 “ 分卷阅读96 不瞒你说,战娍跟我分手前的征兆就是让我等很久,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谢宏玘给出自己的理解。 但很显然他没有明白尹滢怒目扬眉的真正缘由。她想说,那两个人到底在聊什么,能投入到完全发现不了有人正在审度他们?! 那个女的又是怎么回事,说话就说话,手搭他肩上算个怎么回事啊! 蔡思远,你他妈的,可别是在劈腿啊?! 尹志衡她可是会劈了你的! chapter 34 台风俱乐部5 咔滋——咔滋——,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s?尹滢看着手里被自己咬过几口的大红苹果。回想了一下自己下午看到的情景。 事件本身和她没有任何相干,但,她果然还是再做了定夺。 “你确定?”谢宏玘对她的定夺表示了做作的惊讶。嘴里虽然发出了看似不情愿的反问,但手上的钥匙已经划开了苹果箱上的塑料封条。 嚓一声,揭开纸盒后,大苹果都露出来了。 尹志衡的心意也露了出来。没有什么一诉情长的小纸片,但苹果各个都硕大红润。让人舍不得吃的大而鲜美。 “挑六个出来。剩下的你拿着!” 谢宏玘再次表示了难以置信的惊讶,“你确定”这次他是真的有些震惊并犹豫不定了。 “任何东西都不能太重。重了就不矜贵。不矜贵的东西谁还去珍惜。” 谢宏玘最后若有所思的在尹滢的注目中,心安理得的搬走了剩下的那些苹果。给她留了俩。 尹滢正在吃的这一个,是她回复了尹志衡事情办妥,自己给自己犒劳的,算作回报的大苹果。 另外一个,她看看书柜上,像个陶瓷摆件一样的苹果。有些默然的闭上眼。 苹果的香甜滋味在口腔泛滥,咀嚼声也溢满整个头颅,她吃的很用力。 但却并不满足宽慰。 甚至有几分不甘。 高中的时候,是蔡思远追的尹志衡。 文科男追理科女,温吞对霸道,不是很优秀但潇洒俊逸的男生和不是很美丽但品学兼优的女生。怎么看都是绝佳的互补。 尹志衡可能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等了他两年。蔡思远复读第一年的时候尹滢高二,对于二伯母口中所说的那个堂姐钟情有加的男生报以同情心理的同时,又觉得他任重道远。 等到她高三那年冬天拜年期间再次听闻二伯母以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蔡同学竟然和她成了同级,她就开始觉得这个男生是不是在自我为难。 好在,来年的高考,他终于考上了。并且和尹滢成了同级校友。 然而漫长的蓄力备考好像消耗了这个男生过多的心力,当时,刚成为大一新生的蔡思远还是很热衷于闲暇时就和尹志衡聚到一起你侬我侬的。 等到身份转变既成现实。他们就有些疏淡了。连见面也变得很稀少。 也可能只是他们俩单独见面并没有让她知道。所以才造成一种关系不抵从前的错觉。 但究竟是不是错觉。恐怕只有当事人才能真正知晓。 她作为旁人,连不甘都是多余的。 至于作出折损尹志衡心意的决定,虽然有些自作主张,但,她是真的觉得应该做些什么。以不枉她得知隐情的奇巧机遇。 她也无比希望自己的猜测是假,隐情背后仍有隐情。 但没有定论前,她还是希望自己以及自己的行为指使人能保有一定程度的体面。 她是说,哼哧哼哧搬一大箱苹果送人这种行为,真的很傻。 即便她是出自真心。 鉴于苏音已经回来了。尽管没回宿舍。 周四下午的课,尹滢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再去冒名顶替凑人头了。 但事情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妥帖。 谢宏玘说苏音没来。 没来。是要她怎么做呢?尹滢有些苦恼的觉得自己无法像之前那样拥有一种不受干扰的事不关己想法。 她开始希望所有事情都能周全无碍。所有,包括了她周围的人们。好像这样才能让她觉得心情顺畅。 周倞屾也对她提出了请求,请求甚至有些直言不讳。 我想和谢宏玘谈谈。 换作之前,他没有对她说什么下次见面那样的一番话之前,尹滢还可能以波澜不惊的言辞回复他,那你就和他谈谈啊,不必向她请示的。 但现在她自己心知肚明,周倞屾是想让她作为中间人,从旁协引。为他们制造时机和情境。 于是,生涯史上为数不多的诡异时刻再次降临。 左手边的周倞屾全程都在玩贪吃蛇,右手边的谢宏玘则心无旁骛的看一本书。她的书。 他们并没有任何交流。 尹滢倒不是想让他们在课上展开对话,而是觉得,既然都 分卷阅读97 坐过来了,是不是可以相互示意一下,以表同学之好呢? 连口口声声说要谈谈的某人,此刻也一声不吭的扮演了无关人员。 把招呼他过来坐的尹滢置于一种多管闲事的尴尬境地。真是没有公德心。 谢宏玘顾左右而言他的和她谈论昨天的苹果有多甜,多脆。然后对玩贪吃蛇的周倞屾因偷听俩人对话而输掉游戏的表现报以发自真心的满足之情。 因为再次翻开那本日语语法的谢队长,满脸的畅快笑意,和书本的内容怎么看都不太相关。 周倞屾也不甘示弱,马上问尹滢,是否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女生干脆的答了,鼠疫。 周倞屾很吃惊的看着她,不知是在为答案正确而惊讶,还是对她回答问题的行为表示惊讶。手机屏幕上,他的蛇果然又被吃掉了。 但却没有刚刚的闷声不悦。他没像谢宏玘一样喜形于色的笑开,而是郑重的点了点头。仿佛确认了什么。 尹滢想,他该不会是又在给她找什么旁门左道的问题吧! 到下课,三个人都是通过尹滢这个传声筒在进行信息转换。比如这两个人在对此次冬季赛的训练计划上出现意见分歧,又偏偏不直接告知对方,结果就是,周倞屾和谢宏玘分别以“我认为”给出分析,由尹滢按照“他认为”转述给对方听。 最后,她再充当仲裁人,凭借常识并结合双方意见的给出了她的意见。作为最终决议。 整堂课,他们分别讨论了小组赛的场地安排、杂务人员分配、冬季赛奖品设置、参赛人员资质审核等多项问题。 为方便后期比对核实,尹滢做了重点记录。详情罗列,写了整整两页。 假如那堂课有人注意到最后一排的这三个人,一定会以为他们在和谐融洽的共同密谋着什么惊天大事。但,只有尹滢才知道,身边的这两个人,彼此之间有多难面对对方。 连达成合意之后想会心一笑都能在看到对方将笑的表情后,生生憋住笑,故意摆出一张死鱼脸给彼此。 他们很难。夹在中间的尹滢更难。 方老师肯定察觉到他们的小动作了,但他有如上帝之眼的选择视而不见。让尹滢对这位老师的敬意又越加增添了几分。 下课后,谢宏玘收东西很迅速。迅速程度让尹滢不禁想到了苏音。 “为表谢意,我请你吃鸡排饭。” 话是对谢宏玘说的。 但眼色是使给周倞屾的。不玩贪吃蛇,他明显心思活泛了不少,“还是上次那家鸡排饭吗?” “对!你也一起吧!” 谢宏玘没有拒绝她。谢宏玘可真是好笼络。 也可能,尹滢猜测,他只是在欲拒还迎,需要一个得宜的台阶。要是真的仇恨周倞屾,能跟他一起坐一上午? 她可不觉得是自己这个中间人的面子起了作用。 谢宏玘说,人一旦觉得无法所谓了,就会肆无忌惮。 他没有明确指出“无所谓”和“肆无忌惮”的指示对象。大概觉得尹滢能听懂。至少在看到她堂姐的男朋友的某些行为后,应该是能够理解的。 他还说,很奇怪。战娍再次对他说咱们还是算了吧时,他觉得很可笑。但这一次我不是笑我自己。而是笑她,这么无理取闹的行为模式,我之前竟然完全没有发现呢?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露出的惊讶表情,仿佛不仅是在惊叹战娍,更是在反思他自己。于是,这惮栗神情是深刻和严肃的。 不是没有发现,而是选择了迁就。 情随事迁。心境变了,选择自然也就变了。 昨天的话,毕竟无法成为今日的证词。昨天他还说一点也不愤怒。但今天,尹滢看看和他们两桌之隔的谢宏玘,觉得他的所谓豁达,也就是言语上的而已。 “你这样显得很不合群!”尹滢于是端着餐盘到他对面坐下。 “群?”谢宏玘对她留下周倞屾,到他这边来似乎是满意的,“三五才能成群。”扒拉着餐盘里的烤鸡排,他并没有表现多么好的食欲。 “所以你之前说我不合群,不合的是哪个群体?”尹滢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昨天的苹果你吃了?” “你不会是想反悔吧!”谢宏玘忽然面色沉重,他不仅吃了,还送了人。室友,队员,乃至同学。送的时候还颇有几分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迈呢! “那就好。”尹滢点点头,“吃人嘴短,我现在的提议你不能反驳了。”语罢,她招了招手,对着两桌之隔的周倞屾。 她并不确定,从刚刚起就不发一语一个劲使劲吃饭的周倞屾,会不会按照她的安排坐过来。就像她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必要掺和进来一样。 周倞屾走过来后,尹滢也好歹有了一丝底气。 “你别使脸色!”谢宏玘见势起身时被她眼疾手快按着餐盘,扯着运动服袖子硬生生拉住了。 劲儿倒是真大。 俩人都在心理暗咋一声。 分卷阅读98 “我没使脸色!”他很气愤的朝尹滢控诉。说到无理取闹,他这就是。 “在我看来你现在的脸色就是在闹情绪!”尹滢松了手。 她想,他要是继续固执己见的不想珍惜她这个中间人,那她就任由他自己定夺了。毕竟,是不是选择正式面对周倞屾的人,是他本人。 “我没有使脸色闹情绪!我为什么要那样?!”谢宏玘坐定了,没动。在周倞屾坐下后。 他只是说话的时候带了不自控的冷嘲热讽的唏嘘口气。仿佛是在奚落他自己,再借此影射他人什么。 影射什么呢? “你看不到你自己。”尹滢握紧双拳,“就像我们俩都不知道正在进行无意义争辩的我们俩,在别人看来有多幼稚无聊。我昨天之所以会找你帮忙,因为周倞屾说你好几天没露面了。他担心你有什么事,所以让我试着联系一下你。” 尹滢想,如果不是让他帮忙。她或许就不用为某些多余的事情而费神,只需要等蔡思远去搬那箱苹果。跟去年或者前年一样。她不用忧虑着未来的某一天尹志衡会痛哭流涕的找她谈心,不用同仇敌忾地对蔡思远恶语相向,更不用迁怒到那个她甚至不认识的女生身上。 她只需要,不知者无罪的做个无关人员就可以了。 “你们好好谈谈吧。我就不打扰了。”人多嘴杂,想要理清某些事,最好私下清算。否则剪不断理还乱。 她父母离婚的时候,她就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即便是现在,她也不想发表任何意见。 对于别人的事。尽管,偶尔她还是会觉得疑惑不解。人们,为什么总在不断的推诿中,以折磨彼此来共存。 好像不折腾,不好过一样。 “别!” 她准备起身时谢宏玘叫住了她,准确讲,应该是制止了她。周倞屾则直接拽住了她的手腕。很用力。短跑前的蓄力一样,短促又突然。 “对不起!”周倞屾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像隐忍着什么重大委屈一样,尹滢有些犹疑,看着他紧紧咬合的颚骨凸楞起,不知对不起的是谁。 “但我之所以道歉并不是因为她喜欢我。”他抬头看着谢宏玘,眼神坚定。他着实不为战娍的喜欢而苦恼,“她跟我说喜欢我的时候我根本没当真。也没想过要隐瞒什么,不跟你说只是因为没必要,而不是有所企图。我上次也说了,我有钟意的人了。”他仍然紧紧攥着尹滢的手腕,仿佛要以这真切的握力向她传递什么。 隐秘信息。自行解读的。 “我没有许诺过任何事情。”战娍说假如她能在他身边待满365天他就要同意交往;乔允施说她愿意,辩论决赛上他问出‘如果我现在提议交往你怎么看’这么个假言命题后——辩题是女生应该选择比自己大的还是比自己小的男生作男朋友才更益于未来发展;她却没有信以为真,哪怕一次,尹滢都没有掉以轻心。 人和人,真的很不一样。 “我不会为绿了你这种无稽之谈背锅。你们分手我也一点都不觉得抱歉。你上次打我我不还手,并不是因为理亏或者打不过你才忍气吞声,我不还手——”周倞屾抓着尹滢的手有些颤抖,他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不想错失你。” 不想错失一段重要情谊。 战娍看着他说要酸豆角,眼神和当初表白时一样具有自以为是的压迫性。谢宏玘主动起身打算去拿时,周倞屾把乔允施的豆角碟拿了起来然后倒进了它的主人碗里。他没有理会战娍的表情。他很明确的对笑着的乔允施说,他有钟意的人了,他确信只要不是白痴一定能懂他的意思,不过不是你,说这句话时,他用了比战娍对他说话时更坚定的眼神回敬她。 他并不是要羞辱她们。更没有要触怒谢宏玘的意思。挨他一拳也是意料之外的事。 但无论如何,不想错失啊,因为这些闲杂小事。 “今年冬季赛,我想进前三。不出意外我想和你一起上场。但假如你不愿意。”谢宏玘松开了尹滢的手腕,“悉听尊便。” 他说完就起身了。 走了一段又折回来,“假如明天台风过境。今晚你打算怎么做?” 他问问题的时候,俯瞰着尹滢,看她沉静的目光中不再戒备的祥和,看她不同于谢宏玘满脸不解的了然深悟,还看她,周倞屾不知道自己解读的对不对,她也许并不那么坚不可摧。 回宿舍的途中,谢宏玘不发一语。直到俩人走到分岔路口时才略微仓促的说:“我没有使脸色。” 尹滢点点头。 “我不怪他。” 女生再次点头。 “但也不知道怎么说明不怪他。你也知道,词不达意很难受所以我选择啥也不说。但他果然还是更有主动性。对我们而言。” 尹滢看着谢宏玘,不太明白他意指的我们包不包括她。 “他当时话是对着战娍说的,但抬头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示意我,可以动手了。”谢宏玘有些泄气的耸耸肩,“他把道歉这个行为本身 分卷阅读99 都推演的仿佛因为我的出手,不接受他的请和就很没种似的。这样一来,我接受道歉的时候,不也是在向他道歉了嘛!以一种屈从的方式!” 他一点也不糊涂、天真和幼稚。 “所以你最好也小心一点。”男生语义不详。 “我一直都很小心!”尹滢笑。 内陆地区不会有台风。 就算明天台风真要来,今天也还是要好好过的。像已经过去的很多天那样。 chapter 35 艾达的梦1 十月的最后一天晚上,谢宏玘因为吃螃蟹进了医院。 就像礼尚往来一样,他要求这回尹滢也要像他上次的做法一样对他负责。 尹滢想到男生红的像熟透的螃蟹一样的脸和手臂,没有跟他一般见识。并自认确实担了一些责地配合了他的调遣。 “我要喝十食堂的小米南瓜粥,外加一份小笼包。小笼包多加点酱。再要一个葱油饼,否则吃不饱。” 那天晚上他突然间晕倒,吓坏一屋子人,现在却又没皮没脸的继续胡吃海喝。 尹滢觉得,让他因为不忌嘴而受一些罪,真的不是毫无来由的。 十月三十一日,全天晴。秋高气爽。尹滢从图书馆出来后直接顺主干道走,本来打算晃去南湖边上散散心,以缓解整个下午都被分解长句支配的烦闷。 那本来该是一天最惬意悠闲的时刻,她会在欣赏完顾城所谓的“十月只有空荡荡的夕阳”后,顺道去食堂买一碗三鲜面回宿舍。再在看着《三时三餐》的平和满足当中吃掉那碗面继而结束那一天的常规生产活动。 事情本该是这样的。 ——咱们待会儿在青云桥碰头呗! 先是谢宏玘给她发了个不知缘由的邀约。 紧随其后地,夏老师打来电话。 “尹滢呀,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吃螃蟹吧。”她的老师,又再次给她以惊吓。“方老师说买了螃蟹。” 尹滢没吃螃蟹,就已经如鲠在喉了。 老师察觉到她的停顿的深意,于是推波助澜:“也叫上谢宏玘哟!人多热闹!” 人多热闹。 那天晚上可真是热闹的很。 他们在方老师家,蒸了八只螃蟹。他们,五个人。包括周倞屾。 她和谢宏玘乃至方老师都是打下手的,夏老师才是主厨。到了方老师家,没来得及尴尬客套不自在,四个已经开始忙活了。 然后门铃响。尹滢去开了门。 来的人,正是周倞屾。 尹滢用一秒钟就接受了他的突然出现。连她都来了,夏老师的弟弟来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谢宏玘却没办法接受。但他见尹滢波澜不惊的样子,觉得自己也要沉得住气,不仅不对此表现过多的好奇,甚至还有几分诡异的冷漠。为了孤立周倞屾,他还特意熟络的跟夏老师交谈,询问她螃蟹应该怎么绑才会好看又不耽误蒸制,蒜剥多少合适,搅拌机在哪里(夏老师表示并不清楚,因为这是方老师家),以及,老师,这螃蟹老贵了吧! 一连串问题问下来,仿佛他真的对做螃蟹这件事尤其感兴趣。 周倞屾则全程旁观。也不说不帮忙于是不参与,他虽然没动手却全神贯注于硬是把不算小的开放式厨房挤得有些挪不开身的四个人。用一种我虽然没动手但我其实对活动本身也没有多抵触的友好目光看着他们。 准确来说是看着把各种菜进行处理的尹滢。或者说,只有她的朝向是对着他的,所以他只能看着她。 大闸蟹作为主菜,夏老师还吩咐她清洗了很多蔬菜,似乎是要做沙拉。给方老师吧。尹滢如此猜测到。 等到准备完毕,谢宏玘以极其不和时宜的热情不加掩饰的夸赞夏老师的手艺,所表现的迷弟行为。终于让周倞屾忍无可忍了。 “不是说还有红豆糕的嘛?” 他吃着那盘沙拉。似乎是在不满,言语里的漫不经心和自在随常,忽然让谢宏玘停止了他故作活跃的冒进行为。 周倞屾竟然以这种态度和老师说话。他脑子让螃蟹夹了吧! 尹滢当时才会过意来,这家伙可能还不知道周倞屾是夏老师她弟这件事。于是在老师跟前谄媚的表现了半天,简直让人怀疑他才是弟弟呢?结果—— “夏老师是他表姐。” 为了避免谢宏玘的表情继续恶化以致做出什么更怪异的举动。尹滢拉了他的袖子,适时给他以警示。小声地。自认行迹隐蔽地。其实全被周倞屾瞧在眼里的。 然后谢宏玘的表情果然还是恶化了。 这么久以来,作为他的朋友,自认为算是比较亲近的关系,却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虽然表情很臭,但他的行为却安分了许多。 他开始对螃蟹表现出泄愤一样的专注进攻,虽然进攻了半天也没吃上。 对比谢宏玘的笨拙,周倞 分卷阅读100 屾表现出心灵手巧的从容,好像螃蟹的坚硬外壳全是虚有其表的摆设,很快,蟹肉被他肢解在一个小平盘里。 尹滢觉得吃螃蟹麻烦,比吃鱼还要。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动手要去剥开螃蟹的打算。 然后,她得到了周倞屾的那盘蟹肉。腿是腿,钳是钳,蟹黄蟹膏很齐全。 她有些无所适从,直到周倞屾又剥了一盘同样的肉,给了谢宏玘,尹滢才开始心无芥蒂的吃起螃蟹。 她是第一次吃这么大,这么鲜的螃蟹。她在心里赞美了它的味道和口感。 她想,这只螃蟹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高标准的。 谢宏玘却是第一次吃螃蟹。谢宏玘是甘肃人。来到千湖之省的湖北,最美满的事情就是吃水产。 他吃的很快,周倞屾用一次主动示好的剥螃蟹肉就重新赢得了他的好感。吃完第一只后,他竟然主动要求再来一只,对着周倞屾发出的指令。 后者则很顺从的听从了指令。 就像现在尹滢看到的一样,周倞屾也拎着一盒什么东西,在谢宏玘们宿舍楼下等着。 一定又是接到了什么刁钻的指令。 “我就说,老长一晚上只吃一碗拉面可不是他的风格!”周倞屾看着尹滢手里拎的大大小小三四个袋子,觉得谢宏玘可真是太会折腾人了。 跟进医院那晚一样。 他要求再来一只螃蟹,周倞屾于是很听话的给他剥。等螃蟹的时候,他的好朋友谢宏玘同学竟然吊诡的捂着嘴冲去了厕所。 他本来还想说,这家伙搞什么鬼,像个忽然有妊娠反应的孕妇似得。等看到他出了卫生间,满脸的红疹子,差点没把他吓死。 还好方济崇眼明动作快地朝他嘟囔,“He is allergic(他过敏了)。”然后起身去拿车钥匙。 他自己则还在下意识回想着allergic的中文词义,就看到那个本来还站着的彪型老谢竟岿然倒地。 没错,直接倒地。像个被麻醉药打中后猝然倒地的大犀牛。好在地上有地毯。 那天晚上,方济崇把他们送到了军医院,肖严看了一眼谢宏玘脸后的惯常冷脸让周倞屾略微安心。 等到谢宏玘在挂完吊针后大约一刻钟醒过来,他才是真的安了心。 直到那一刻,他才产生这种自知——这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会让他在见到他的脆弱时完全不知所措的重要。 母亲每次从手术室出来之前的几分钟,他都会那样不知所措。 尹滢在谢宏玘们宿舍楼下等上去送晚饭的周倞屾。她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日薄西山的缘故,这影子很淡。 毕竟连夕阳的余辉都是黯淡的。 那天晚上看到周倞屾无比反常的茫然神情,她忽然觉得他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这种判别当然不是在贬低或者折损他。 尹滢是想着,也许,他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居心叵测,动机不纯。甚至于—— “想什么呢?”男生在她左肩拍了一下,又从右边闪到她面前,“想听谢谢的话,我下次让他给你写个致谢函?毕竟辛辛苦苦买的东西,费财费力的?” 她觉得男生的喜怒哀乐不像之前那样假。至少有几分真实在其中。 尹滢笑了。 阿拉丁神灯里的神灯就是一会左一会右的走位。轻盈又不安分。虽然体型、肤色甚至物种上,他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你说,谢宏玘是因为你还是因为我,才被叫去吃的螃蟹呢?” “因为谁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自己的体质不宜食用螃蟹,才导致了这次事故。”周倞屾看着尹滢很认真的说着,“所以,我们不用过分揽责,强加因果。”然后气定神闲的让她不要忧心忡忡。 “联系是普遍的。我没有扩大解释。” “螃蟹是他自己吃的,我们也没有硬塞给他。” “所以就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周倞屾不想和她争辩什么,实际上,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夏明珞说尹滢也会去,他是不会吃了晚饭还硬要去一趟。说起来,他觉得不可思议,尽量与人保持距离、电话都不愿意多打的人竟然也开始和人共进晚餐。 和显然没什么话可聊的人们。毕竟,连他也才刚刚得知,夏明珞之前的相亲对象原来是方老师。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99%的疯子或者抑郁症患者都是因为自身思维的局限才选择了心灵放逐,从而与常规世界为敌,变成人们眼中的异类。”周倞屾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偏偏头示意尹滢跟上。 尹滢于是跟上他的脚步。 “也就是说,你自己对事件的认知很重要。你本人必须对自己认定的事深信不疑。于是不因此犹疑不定,惶恐不安!” “固执己见的自欺?” “虽然在表现形式上跟自欺欺人很像,但并不是——”周倞屾抿了抿嘴,“你最终吃掉那只螃蟹,但你知道它的死不该由你揽责,所 分卷阅读101 以对事件的不自责就是达观合理的表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并不能通过找到杀它的肇事者而有所改变,既定事实,你的多余思虑除了加重自己的心理负担一点用也没有。有的时候,回天乏力也是一种成全。”周倞屾叹了口气,“对无能为力者的成全?”和他平日里风清云淡的沉着自持姿态非常不同。 他看了看尹滢。黑色瞳眸中传达的意象正是在确认。 无论如何,你肯定也有过那种时刻,使尽全身力气也得不到所想结果的胆寒与空茫!一定有那种时刻。 只是你羞于承认罢了。 人如果无法自我调适自己的心理,很容易生病。心灵的疾病。 周倞屾的父亲是一名援外工程师,常年在国外——祖国之外的非洲大陆国家驻守。长久以来,周倞屾都有这样的困惑,为什么文科专业,学习语言的他父亲会成为一名机械工程师,还成为了援外项目的带头人。 后来渐渐知道,外公的助力不容小觑。 当然也靠他自己励精图治地研学了技术要领,不断提升自我质素。但有才的又不只有他一个。 在那个人才辈出,面对机遇,你争我抢的年代。 周倞屾知道,立足社会,如果没有相互帮扶的势力做支撑很难成事。哪怕他在学生会当组织部长也免不了要笼络两个得力干事或者同期部长以方便开展活动时有可以帮协支配的助手。 那他父亲呢?虽然当年有个大学文凭,还有不俗的风度言谈,但这些脱离了固有身份属性,全是遇水化,遇风散的无用胭脂,粉饰不了出身贫寒、毫无筹码的他的本来面目。 他追着我们的车跑了好久,后来你姥爷停了车,听他把话说完了! 母亲每每提及她和父亲的初遇,都是一脸自得欣悦的神情。那是一种远比他取得的优异成绩要让她开心很多倍的愉悦神情。 当然,这种表情他后来再也没从她脸上见到过。她生了病。她得知父亲有旧恋人的实情。 他们只争吵过一次,周倞屾目睹的,让他有些难以接受的争吵。母亲歇斯底里的指着她曾深爱的男人的鼻梁破口大骂,凤凰男你知道吧!你就是,朝三暮四!你不要脸你! 他从未见她如此失态过。 同样疯狂的还有,她在院子里,全面而彻底地砸毁了一架钢琴。门德尔松90AA。比他当时正在用的60A3还要高级的,90AA。来历不明的门德尔松,以它自身的毁灭见证或者说佐证了他父母关系的破裂。 所以说,为国家做贡献,外援他国的远大志愿是假。要脱离她母亲才是真。 外公退休后,正是父亲如日中天,人脉与建树,处事与路数都无可比拟的顶峰时期。他俨然到达了一个不受束缚的自在阶段。 母亲说,外公当年夸他,小伙子身体素质是真不错,愣是追了两里路! 是的,他的身体当然好,好到你陪伴不了的程度。 周倞屾一直觉得,是和父亲关系恶化而不是病痛最终摧毁了她。结肠炎不是难以治愈的疾病,但最终病入膏肓,除了要怪对此不闻不问的父亲,她自己的自怨自艾才是根由。 是心病而不是其他的让她不断自我凌虐。只有病情严重时,他才会稍微展示一些往日的体恤与关怀,对她百般照料,记挂有加。周倞屾曾经通过各种方式想让自己的母亲,称为妈妈的人,能开朗舒心,不要受父亲的行为表现所困。但都无法使她摆脱自我折磨的绝境。 可能,在她心目中,自己和父亲相比,还是父亲更重要。 某一日她忽然倒地不起,当时十四岁的他想到这会不会又是她试探父亲的方式。后来她就再也没离开过病房。直到去世之前。 医生,亦即他的表叔,为了母亲的死打了父亲。 拳拳到肉的重击,但被打的人不避不闪,不回不进。最后他的一贯冷静得体的小表叔溃败似的,抱头痛哭,嘴里含混不清地反问着,你为什么就不能糊涂一点! 他不知道,那个你,是指谁? 腹部手术,结肠切除,反复六次是什么概念。就是不断开辟新的伤口,不断的让坏掉的身体组织被切掉,不断修复新的伤口然后等着下次的切割与缝补。为什么不一次性切除呢?为什么要反复遭受这种漫长而恐怖的折磨! 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不想让自己的身体康复。她拒绝自己的结肠重新恢复正常。她有意自我摧残。 连她的主治医生都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喟叹,已经没有病灶了啊! 真的,没有了吗? 那个女人也有一个孩子,跟你同岁吧!不过好像是个女孩! 她姑娘我见过,比你开朗多了,多才多艺的。你再不好好练琴,你爸会更嫌弃我的!你可不能落在她后面啊! 那个人她根本不知道,你爸心里还有她。我好恨。他心里只有她。 她不止一次这样对病床前的周倞屾控诉。 好恨啊! 他等了某人很多年,而那个人不仅一 分卷阅读102 无所知,甚至还在知道后心安理得继续着她置身事外的平静生活。 怎么能不恨。当年这个男人用踌躇满志的口吻大谈所想所感,用破釜沉舟的勇气一路向着她追赶,用饱含深情的目光看着她,对她说,未来哪怕路远水深,也会和她协伴同行。 后来只身赴死。 真不知道是勇敢,还是懦弱! 周倞屾笑。朝尹滢挥了挥手,然后看她转身进宿舍楼。 她似乎是被说服,到最后都没有反驳他所说的,为自己精神解负的说法。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即便口口声声说着,与其自责自抑也无法改变现状不如豁达洒脱的不予深思的他自己,其实也仍然无法对尹滢是他父亲旧情人的女儿这件事本身释然。 否则,他就不会满怀恶意的把那张照片交给她了! 心底里。他总不自觉地等着一个恶果。不期待,却无论如何知道有那样一个东西在慢慢朝他靠近。于是静静地等着。 周倞屾在尹滢转身后也旋即转身,没有任何犹疑,他倏尔转冷的眼神,假如尹滢能看到,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 那显然要比她现在回过头来,打算问他是不是还有问题留给她,结果却看到一个匆忙而决绝的背影还要不可思议得多。 我们身后没有人。 光线不好的时候,连影子都不会有。 chapter 36 艾达的梦2 谢宏玘的过敏症状只持续了三天,本质上并没有耽误什么事。但他仍然坚称,因为此次事件,他接下来的小组赛会打的异常艰辛。 尹滢当然知道他这么说的意图是什么。 但她没接话茬儿。 也不说不帮忙他料理篮球队的杂事,也没说帮。 有空的时候,她会积极对谢大队长发来的一些表格进行上心且高效的整理。 但没空,比如积攒了很多待翻译素材,组里催的很急的时候,谢队长的事情当然性的要被拒绝。 尹滢觉得翻译漫画文本这项工作,远比N2考试的翻译题要有趣的多。 她一方面在心里给自己这样一种暗示——翻译漫画也是在巩固所学知识,但另一方面,她又清楚的知道,这对于考试而言没多大用处。就好比当年学英语时觉得看美剧能学语法,结果作文还是三段论的尴尬表达一样。 消遣就是消遣。认真对待是需要耗费心力,以致让人产生畏难情绪的重大精神投入。 开心虽然也是一种精神输入,但开心不能使人启智,明理,获得深刻思想,取得应许成果。因为,开心只是瞬间的事。 而生活,在此之外。 尹滢就这样一边自我敦促,一边又不断放任着翻完一段又一段对话。她觉得,每一个漫画家,都是多重人格。 而她,作为直接接触作者的读者——阅读原文,真的又荣幸,又自豪。 是除作者外深度剖析并二次创作漫画而不是单纯为取得翻译成果,让她沉迷于此。 以致拒绝谢宏玘。 “你上次记的那个方案我们都看不懂!什么多快好省,活动宣传怎么多快好省啊!” 谢宏玘是真的失忆了还是专门为难她呢! 方老师课上的三方决议,他和周倞屾俩可是一致认同了的呀,海报自己制作,多快好省,不再专门打印。怎么现在又出尔反尔,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你过来一趟吧!记的好多都不清楚,完全没法用!” 说完他气鼓鼓的挂了电话。 尹滢对着手机屏幕呆滞了片刻,为谢宏玘这种自然而然觉得校队的是她要负责的想法以及自己任劳任怨的奇怪人设。 他们,究竟把她当成什么了? 她跟他们很熟吗?可以到这种相互依赖,不分你我的程度。 她当年跟她妈都不敢以这种口吻说让送伞。他竟然毫无感恩的就命令她,过去一趟。 尹滢没去。 不是因为被触怒,而仅仅是要让他知道,彼此关系的利用限度。 她并不是一块任劳任怨,哪里需要就不计得失往哪搬的砖。更何况,她本来就很忙。 晚饭时,在食堂遇到马笠嘉。尹滢本来打算买了东西回宿舍的,结果却被男生软磨硬泡的留在了十食堂。情报接收达二十多分钟之久。 谢宏玘犯神经,因为他的偶像季后赛表现不佳,这严重影响了他对自己接下来的冬季赛的心态,以致忧惶不可终日。加上他的选修课可能要重修,所以这种低沉直接成了见事就炸毛的无端暴躁。 他起跳的时候用力过猛,落地时脚扭了一下。不过不是很严重! 马笠嘉说的时候,尹滢全程面无表情。她想,凡是从别人身上找发泄口的人,都不值得同情。 我们队长其实也挺难的,和女朋友反复分手,吃个螃蟹都能进医院,完了还要挂科,现在好了,组织的活动都开展不下去了。b 分卷阅读103 r   马笠嘉说这一番话的时候确实是一副委屈巴巴的赤胆忠心表情。 组织不下去了?尹滢觉得狐疑。 “他让你来的吗?” “不是,当然不是!”男生连连摇头,露出了自认真切诚挚的惊恐表情,“我们队长完全不知道。是我自己主动过来的!” “啊!”尹滢点点头,“所以,咱们这不是偶遇!”你也会守株待兔的嘛! 嘎! 难怪一见到她能两眼放光呢! 尹滢次日中午去了一趟南湖体育馆。但是门没开,办公室的门。 晚上再过去的时候。门倒是开了,但里面没人。 她按照马笠嘉‘无意间’透露的相关信息,在第三个柜子里找到了一叠有些旧的宣纸。然后开始挑出能用的。 存放时间过长,纸都有些受潮发霉。 抖开一张,她不可避免的要打一个喷嚏。 “谢宏玘的得力助手果然去找你了?!” 周倞屾下午接到马笠嘉的电话,说要留个门。谨防有人拿东西进不来。 然后,他其实并没有料想到,这个人会是尹滢。 上次宿舍楼一别后,她们没有相互联系。或者说,他没有主动联系她。于是,俩人就此断了联。 他想,有可能是她看到了笔记本里的那张照片。 “在十食堂蹲点呢!就差没在我们宿舍楼前守着了!”但从她的表情来看,似乎不是,“你字写的好看吗?”意外发现不测之物的表情不会这么平和恬静。至少不会对他。 哈啾—— 女生蹲在地上把大白纸摊平,可能是灰尘,也可能是霉菌或者纸屑让她的鼻子难受的直吸溜,并伴以连番的喷嚏。她的喷嚏声有一个上扬的尾音,听起来短促又调皮。类似皮卡丘的,皮卡皮卡。 周倞屾站着,“还行吧。之前得过奖。书法比赛。”没往那边去。尹滢那边。 这个人,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男生蹙着眉,看着她。和着不自知的笑,这笑俨然成了一种使人困扰的苦笑。 “你要是真的很闲呀,不如来搭把手把这些分出来!”说着,她拿起了一张有些稀软的,姑且能称之为纸的东西。 对他母亲伤害至深的人,与其说是父亲,不如说是她母亲啊。 周倞屾向尹滢走。步伐迟缓。面色沉谙。 她以及她的母亲都曾给他带来难以想象的忧惧与苦恼。尽管她不知道。 他多么害怕自己的父亲会弃自己和母亲于不顾啊。他每天都在母亲的病痛与父亲的疏离中担惊周旋。他甚至希望自己干脆什么都不知道得好。 不知道他们对峙之所在,不必为怨恨寻找代理人,更不必,周倞屾既自我鄙视又无法克制的觉得,她母亲的一生需要被某些人以捶心沥血的同等苦痛去铭记。 幽灵悬浮于空中,对谁都不加干涉。但被注视着的人本身却并不这么认为。 卡夫卡说,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神。 周倞屾觉得这个神,也可能是幽灵的一种。 “你不是最讨厌被麻烦的吗?” 他蹲下来,插手整理质感不太好的宣纸。这些纸是前年办活动时买的,具体用来干什么,当年买下它们的他本人都忘了。 所以你看,他的记性并不好。只是某些事忘不掉。 尹滢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倞屾。 于是看到一张平静到有些刻薄的脸。 上次他的决绝背影,没有任何犹疑转身的姿态,以及连日来的消寂无声。尹滢想,他遇到什么事于是才这样性情突变。 “有时间的话,还好。” 但她今天之所以过来,其实是想确认一下的。尽管具体要确认什么她现在没想明白。 外面有人们细细簌簌的对话声,不过渐渐又没有声了。只剩她整理纸张的吡嚓声,和她能清楚听到的周倞屾的运动外套刺啦刺啦的摩擦声。 又是那件外套啊。尹滢拿起一张品相不错的,摆在了最后面。那天和她在学校的促狭林荫道上“偶遇”很多遍时他就是穿得这件外套。 “宣传内容有什么要求吗?” 他一直都在积极主动向她靠近,尹滢当然可以明显感觉得到。那种主动俨然已经到达了让她成为习惯的程度。 “冬季循环赛吧!这是大主题。不过具体的分组还没出来,究竟和哪几个学校比我目前也不太清楚。” 周倞屾说完就不再言语。好像很听话,对她有求必应,有问必答。但其实,尹滢忽然有些惊厥,原来凡事漠然处之,在被对待的人看来是这样的情势。 “好的。” 尹滢点着头。有些机械的作出应答。 好的之后该怎么做,她完全没有任何想法。她只是不想让对话陷入僵局。 她在害怕什么? 为什么她要来充当话题的提供者,和氛围营造者。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分卷阅读104 动机,于是不得不这么做吗? 她不太敢抬头观察周倞屾的表情,于是只是故作专心的整理着手上的废纸,不知有何用的。然后把视线衍射到他的手上,修长灵活,有力又温暖,曾经一把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扶定站好的大手。 尹滢对自己清楚的记得这些细碎的片段报以羞愧,她现在有种既满足又煎熬的局促感,这些纸乃至旁边沉默不语周倞屾都让她相当无所适从,但她又不希望事情马上结束。她是说,整理这叠纸这件事。 打喷嚏的本能反应已经被她用有意调整呼吸的做法控制住了。 但是想要表达什么的欲望却如此强烈。 她很想问问看,那天有什么急事怎么走的那么仓促?问题想好了没有,待会是不是又要给她出一个难题?要不要对宣传海报提一些建议?或者—— 尹滢低下头,双手放在所剩无几的宣纸上,看起来有些泄气。仿佛受到什么打击。 你是不是忽然觉得没意思了呢? 尹滢轻叹了口气。 “两个人见面,通常有六个人相遇。”她忽然加快手上的速度,“真实自我,自以为的自我,以及对方以为的那个你。所以,有的时候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干些什么,也是情有可原的吧?”尹滢忽然抬起头,看着周倞屾。 她问不出口的问题,和不愿承认的答案。她的羞耻心和自尊自抑。她畏惧又沉迷的别人的行为导致的习惯。 真是,太麻烦了。她明明没有多少时间。她明明最怕麻烦。她明明—— “我有时候在想,人真的不会背叛她自己吗?” 准备要顺势而为,任性一回的。 周倞屾闻声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也没有为这个突然的问题感到困惑,只是有条不紊的捋好纸后,站起身来:“背叛哪个自己呢?” 他都明白。他什么都清楚。 他为自己没有联系她,然后对主动过来的她表以适度的得体举止。 人的彼此关系的转变,最开始是言谈与行为的转变,正如用实证来修正思维一样,决裂不是一瞬间的事,让它变得合理的正是这些看似无关的细琐行为。等到事情发生的时候,稍微一回过头就能发现,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只是大家的通常做法是选择盲视与自欺。 尹滢闻着纸的霉腐气味,想着自己不会中毒吧!又一想,古人汗牛充栋有专门修饰因几久未用生了书虫的书的描述,证明这不是个致命的偶然性突发事件。 于是对着桌子上的巨大纸张发起呆来。安心地。 有违日常行事规则,对她而言就是自我背叛。 但谁又能证明,那套规则就是正确和值得依靠的呢? 这么胡思乱想着,她又开始对自己两个半小时前整理那摞纸时的胡思乱想抱有一种否定之否定的达观心态。 她本来就是想去帮忙来着,顺便能遇到周倞屾当然也是她预计的情形之一,尽管他的反应和自己的想象有所出入,但事情的本质是没有变的。 她是要做宣传海报的。周倞屾的反应,不是最主要的。就是这样。 女生自己径自点着头,仿佛做着记忆训练的选手用记忆内容的完成达成了一种满足感极高的自我肯定。尽管在外在形式上,那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表征的动作而已。 但对行为人本人却意义深重。 重新明确主要矛盾。让她的精神负担稍微减轻一些。 到次日白泉组的小伙伴发布线下集结令的时候,她已经能够灵机一动想到可以做手绘宣传报,并以严阵以待的饱满激情,全身心的觉得这次集结邀请是个很好的机会,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以备考为由,拒绝出面参与。 做手绘宣传报。尽管她不会画画,但她相信组里的人一定会。一定的。 然后她付诸行动。 Ursus arctos(棕熊):有画画的好的伙伴要去吗? 木木子:咋地,有需求呀! 吉田小姐要奋起:冒泡了咩,熊仔。真难得! 木木子:老大就是专业人才,全才型的哟!话说,小熊你这次聚会真的要来吗? 木木子:要帮你联系一下老大吗? 吉田小姐要奋起:哎呀,熊仔你来不来呀,这次聚会史上最热闹哦,我们可是还纠集了katana组的小伙伴捏! 吉田小姐要奋起:来嘛来嘛!熊仔!让姐姐见识一下你的真身呗。 木木子:是呀!来吧!人多热闹! 虽然有点被“人多热闹”这句话冲撞到,但—— Ursus arctos(棕熊):好的。到时见。 大家太热情。她很感动。 同时又觉得自己这种平日不闻不问,有事张口就来的做法实在太不人道了。比借钱不还还不道德。 在她仍旧沉浸在两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连番轰炸中无法自拔时,QQ进了一条新消息。 头像是只猫头鹰,瞪着炯炯 分卷阅读105 有神的大眼睛。 昵称是泽夜,也就是刚刚木木子所说的全才老大,白泉组组长,当初说她的入社动机‘有意思’的人。 说的话也和那只猫头鹰的眼睛一样敞亮直白。 ——我那天不过去! 手机仍旧在嘟嘟嘟接收着木木子们在群里的欢腾语句。 尹滢却对着一条突然的私信难以接招。 他们从来没有聊过天。无论是在大群里,还是1V1。 犹疑着是客气的说句‘没关系’还是有骨气的谎称‘没事,你忙你的吧,我自有办法’时,对方提出了新的解决方案。 那天下午你过来M大,我可以帮你。 有人说可以帮她。不是愿意或者想。 尹滢后来想,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根本不是言语可以表达或者描述的。 就像那么久了,她仍然不知道,自己很多年前的一句话竟然改变了某个人的人生。 chapter 37 艾达的梦3 M大和C大中间仅一条南湖大道之隔。 两校共享一条西苑小吃街。外卖小哥们的主要投放区域就是这两个校区。也因此,是M大和C大的孩子们共同支撑着西苑的经贸繁荣。 尹滢穿过西后街,就能直接到达约定地点,M大南三门。 虽然两校毗邻,咫尺之遥。可以当自家后院一样相互游逛。但长达三年之久,入校到现在,她都没有想过要进去看一看。 不是没时间,而是找不到目的性。就像肚子不饿,没有吃饭动力一样。 她一向都不是兴随心起,畅意行事的人。 必须为了什么。 否则,奔波劳累就显得很没有必要和令人生厌了。 尹滢在南三门等了一会,发现旁边就有文具店,便自作主张去买手素描铅笔。挑铅笔时尹滢想,她小时候要是也能轻易就获取这么多创作工具,恐怕也能成为了不起的画家。 尽管她根本没有任何想成为画家的意愿。 文具店里的神奇东西实在太多了,各种各样的彩笔彩铅,画材颜料,全色号摆出来又详实又丰盛,不免让人心生向往。 从文具店出来,已经是半刻钟之后。 她重新来到南三门边上,那里站着一个人。是个男生。 但不知道是不是‘泽夜’。 昨天他只说了在南三门见面,并没有说见面后怎么证明身份。 也就是说,尹滢并不知道‘泽夜’的真名和外貌,连认为他是男生这件事,也仅仅是透过木木子她们聊天时的只言片语推测总结的。毕竟,她自己的身份信息也是有意保持了这么久。 贸然问人家是不是叫‘泽夜’这么中二的网名似乎不太好。但不问也不好确定身份。 在她犹疑着要不要靠近,靠近后该怎么搭讪时,男生收了手机,视线落到她身上后点了点头,“时间有点赶,我们还是坐校车过去吧!” 这么直截了当,确实是‘泽夜’本人了,言语风格上。 尹滢点点头。然后跟他一起去等校车。 俩人亦步亦趋。没有任何交谈,他也似乎是真的很忙,手机消息不断。快速回复之后还要打电话反复确认,从通话内容上揣测,大概是什么工作协商。 安排工作之类的,协商。带着一种领导气质的口头安排。不过不是颐指气使,但也称不上温柔。 “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约你的人?” 坐上校车,尹滢觉得不可思议的发问。她是真的好奇,而不是在刻意找话题。 ‘泽夜’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挑挑眉,“因为你一点也没变。” 半长不短的头发,朴素且有些暗淡的着装风格,双肩背包装的很满仿佛随时准备离家出走,平静的面部表情以及尽管被新环境调和但仍旧保持警惕的体态——她一直都以这种端正且谨慎的坐姿在学校足球场那个空旷的看台上独自一人坐着的。 从看到她的入社申请账号的头像起,他就知道她是谁了。 然而,一点也没变这种话,难道不是相识很久的老友互相置评的措辞吗? 尹滢无论如何都觉得面前的人不仅言语直白,连行为都很迷惑。让她迷惑。 他很高,但也很瘦。清瘦到有些削薄,穿暖色外套和灯芯绒长裤,会给人一种因为因为体脂不够供暖于是要特意增衣保暖的暗示,手指也因为瘦的缘故更显大与修长。周倞屾的手已经够大了,但他的更大。 尹滢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对比,可能只是为了证明他的手大! 面色倒还好,没有营养不良的征兆,瞳眸黑亮,五官柔和,板寸头也不影响他给人一种修养颇深的日系暖男印象。是挺好看的人。 但,尹滢再次确定,这个人她是完全不认识的。 也没可能认识。 不是能对她说出‘你完全没变’这 分卷阅读106 种故人相见,一见如故的话的人。 “你还记得高三英语老师叫什么吗?” ‘泽夜’如是问。然后看到尹滢费力的回想之后,有些焦躁的摇摇头。 果然,当时的一切都是她不想细究,过眼即忘。日后完全不打算追述与回忆的。就像她每次上完课后迅速收东西,漠然离开时那样避之不及。 “刘老师当时不仅带你们班,还带我们十三班。”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很特别,像是揭露某种实情的愤慨,但这愤慨中又有让人捉摸不透的委屈与无奈。连眼神也透露出不经意的失落与失望。 “师资合理搭配嘛!每个老师都是带一个实验班再配一个平行班。现在想想觉得这种做法真是为难人,教了你们实验班再去教我们平行班,可不就得上火嘛!” 他有些自嘲的说着。尹滢却从这语气中听出一种豁达与慨叹。 尽管是当年的平行班差生,但我现在依然考上了还不错的大学,并有能力让你有求于我。这样一种言外之意。 “当时老师建的学习群,我们在一个大群里,所以我有你的QQ号。我早就知道你了,因为你在我们班很出名。” 已经立冬。阳光尽管灿烂明艳,但并不温暖。没有阳光的地方更是阴冷清寒。太阳正在南半球发光发热,营造生命的伉俪景象。北半球的他们,需要暂时忍耐一段冷冻期。 校车上人很少,可能因为是周末下午的原因,校园里也很空旷。排球场上有一两个人,在毫无节奏的练习接球,砰砰砰—— “你的头像都没有变过。微信和QQ是一样的。” 一头非常凶悍的张着大嘴露出獠牙的棕熊。 尹滢回过头来看着这个似乎是对她有所了解的男生。他言语中过分沉着的口吻,仿佛在向她证明,他说的话是不容置疑的。 他对她所知甚深。 但真的如他所说的,她这些年来一点都没有变吗?从一个完全他者的第三方来看的话。 “换来换去挺麻烦的。” 女生随口说着,像是有口无心的迎合。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多年不变的东西,一定有其存在的理由。 可她并不想对身旁的这个人说出这个理由。 “你不会真的叫‘泽夜’吧!” 尹滢适时转移话题,想把讨论焦点转移到对方身上。 男生挑挑眉,表示不可思议。好像问出这个问题本身是很没有水平的事情一样。 尹滢想想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像是没话找话。谁会叫这么中二的名字。 又不是小说里的人。 “对。本名泽夜,姓陆。”结果却得到了这样离奇的回复。 尹滢闻声笑了。这就跟你蒙题时已经接受自己蒙错的结果,别人有忽然告诉你,你蒙的是对的。反而是其他更像正确答案的结果是错的。 这种意外的预期落差。尽管没让她觉得难以接受,但心里却觉得不可思议。 “算命的说我五行缺水,我爷爷翻了好久《说文解字》给我找了‘泽’,我本来是要叫陆鸣夜的。” “明?” “口字旁,鸣叫的鸣。我奶奶说我出生那天有喜鹊在窗沿边,叫了好久。是祥兆。结果可不就把我叫来了。” 那就叫陆喜鹊不是更有纪念意义?也更喜庆? “后来还是算命先生打败了喜鹊。选了泽字。” “叫陆泽鸣不行吗?” 尹滢觉得取名字这个事,本来是一时意气。事后想想,其实根本不必深究那么多。归根结底,它也就只是个代号而已。本质上和身份证号码没有区别。 “我妈叫许夜香。‘夜’可不能少了,否则就不公平了。” 不公平? “姓我爸的姓,取我妈的名字,这样才比较公平嘛!”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不自禁的幸福神情。这种神情是那么不受控制,自由茁壮的每一株克瑞墨大牡丹都会开出花来,只要被人精心呵护,供养充足。不受控制的生长,顺其自然而又理所当然。 尹滢保持沉默。 陆泽夜后面又说了什么,她没听,只一门心思回想自己名字的含义。 奥勒留在《沉思录》里不无思辨的提到,名字毕竟也只是一种回声。那对她而言,她的名字是谁的回声呢? 她不清楚自己名字的源起。甚至不确定是不是有什么含义。 很有可能这个名字只是临时想到于是就做了她的代号上到户口本里。 连她妈妈自己也说。户口本上的出生日期是错的,因为登记的时候想着7月太热,办宴席不方便,愣生生改成的5月。 便捷而又草率。恍如儿戏的随意性,让尹滢觉得,实在太可笑了。 尽管在听完陆泽夜的名字背后那深沉的寓意后她一点也笑不出来。可她的名字的意义,这本身,就是个笑话。 那天下午陆泽夜通过一系列回忆,来自他本人言之凿 分卷阅读107 凿的高中时期的回忆,让尹滢了解到了自己平静无澜的高中生涯居然在别人的眼里是这样浩大又招摇。 他说她狂拽酷炫英语老师推荐的竞赛名额都敢高调拒绝。 他说她才智过人每次考试都能考出让人大家都难以置信的分数。 他说她过于自信谁都不理谁也瞧不起。 尹滢摇了摇头,觉得有口难言。 那个所谓的推荐名额是要在英语老师私开的补习班上课才会有的,她没那种闲钱去浪费,所以当然没可能获得名额。至于怎么会谣传成她拒绝了老师,可能因为她确实拒绝了吧。拒绝参加补习班。 而那些测验分数,说起来汗颜,以她当时的成绩放在十五中是连重点班的中下游都不如的,至于她是怎么知道这种差距的。可真的多亏了二伯母的一个外甥提供了参照物。好让她相形见绌。 过于自信吗?她连被人冷落后的一句质问都说不出,她哪里自信有加瞧不起人了? 有时候,时间本身就是谎言。距离和不负责任的视线为这谎言做了确有其事的凭证。但事实上,真相是什么,连那时那刻的她本人都无所留意。 她回忆不起自己当时的样子。 只知道疲累和机械学习的生活所营造的充实氛围,以及这种氛围中影印的有关未来的海市蜃楼使人不必慌张。 得以稳步向前。 “很高兴认识你。”陆泽夜在她离开时这样说道。 他在他们学校的创业园区里有自己的工作室,那里有一整套影印机器——可以做出成色以及成像水准都极高的大海报的机器,他给尹滢专门设计了版面和活页栏以供循环使用。 她在文具店买的铅笔以及那天下午费力整理很久的宣纸未被采用,果然成了没用的废纸。 可尹滢却没法说出‘我也是,很高兴能认识你’这种话。而只是重复着‘谢谢,真的太感谢了’。 她并不符合他的描述,她也完全追逐不上他们的步伐。 也许陆泽夜说的很对,她完全没有变,在固步自封和举步不前这一点上,她真的坚守的太好。以至于在穿过M大校园重回C大西门后看到正在和某个女生说笑着的周倞屾时,她心底里有种沮丧的自我厌恶。 她一点都没有变。 初冬的夕阳肃杀又凄艳,她穿的薄羽绒袄仍旧是高三时二伯母心血来潮给她买的那件。可跟她们的相比,这件衣服既不保暖也不好看。她们。尹滢在看到周倞屾转过头来,那个女生也询过目光朝她审度。 明明只有一个女生。她为什么要扩大理解地冠以“们”呢? 她果然就这么谁都不想理谁也瞧不起吗?和自己相对的全都是一个整体,于是被归类了“她们”?反身代词是这样用的吗? 周倞屾回过头看到她了。 尹滢无比确定。 然后他又转过头去。 有那么一瞬间,尹滢觉得难以置信。她甚至连打招呼的措辞都想好了,即将咧开嘴摆出和善微笑的情绪也准备就绪。但,她被无视。 她听到咚——的一声。真真切切的,咚——,来自心脏。 每当意想不到的大事猝不及防的发生时,她都能听到这种声音。她和父亲蛮横争吵时、拒绝听本该称为母亲的人打来的电话时、自作主张改了中考志愿被父亲责骂时、苏音声称她无情无义自以为是时。 这种声音,就像某种隐喻,如果是噩梦,它就是无意识的记忆监牢的锁门声。可她并不讨厌,甚至从小就把它当成一种自己独有的特异功能,觉得这是一种心灵启示,告诉自己接下来要保持冷静与坚韧。 无论如何都要挺住。只要忍耐一下下就好。 尹滢紧攥手里的巨幅海报,折叠好的拿着有些费力的海报。她朝周倞屾走,他背对着她。他的背脊从来都是笔直不阿,像一展毛姆所言的‘优雅的中国屏风’。 尹滢走的很坚定,如果是以前,她会毫不犹豫的避开。尽管她无从辨析自己所谓的这个‘以前’的时间结点。但此时此刻,她想迎难而上。 “这个做好了,你带去办公室吧!”尹滢尽量轻言轻语,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又自然。而不至于像个蓄谋的进犯者。 伸出的双手,以及上面厚实的海报。陆泽夜设计排版近两个多小时,和她一起考虑了多方因素而最终定稿印刷的循环赛海报。被她这样奉上的时候,显得卑微又寒酸。 但很显然,无论是周倞屾还是一见到她就凝神蹙眉的女生都被这唐突的举措弄得有些稚拙无语。 周倞屾还微微后退了半步,侧过身朝她审度一番。 表示了自己的不解。可能他觉得以她的自觉度和行事法则,应该会主动回避的。 “我待会不去办公室。”可她没有。 于是对她的行为报以了极富修养的冷言冷语而不是把她当成不认识的人置之不理。 “那就专门为这个去一趟!” 尹滢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执意在这样 分卷阅读108 一个并不适合作交接的时间和地点强人所难的转交手里的海报。虽然的确有点分量,但不至于拿不动。况且她力气很大。 “你要是有时间就自己拿过去。或者叫老谢过来拿。实在不行坐校车过去。” 反正我是不会拿的。周倞屾淡漠的看着她,完全没有伸出手接着的打算。 我要是有时间为什么不能做点我自己的事情而非要为了和自己无关的事奔前走后,最终还要被你冷言冷语地指示为闲的没事。 尹滢敛了敛眉目,然后上前一步。以近乎霸道的力度拉起周倞屾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并快而利落的转交了海报。 “谢宏玘目前的状况应该不会有闲暇过来拿。另外,希望你能搞清楚一点。是你而不是我,才是篮球队的队长。你如果真想在联赛得到好名次,也请麻烦稍微拿出一点认真准备的态度和诚意。至少别到时候让给你加油的人脸上无光。毕竟这么多人会奔着你去!” 尹滢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女生。她的头发是非常洋气的酒红色。像爱丽丝。梦游仙境的那个。此刻她也正用爱丽丝式的懵懂眼神看着她,仿佛没听懂她的话。 懒得理会这无辜纯真的眼神。尹滢说完笑了笑,然后后退一步。没等周倞屾开口就撤了。转身的时候她想,漂亮是漂亮,但是没她高。 为了表现坚毅卓绝,她头都没有回一下。走的姿态优雅,潇洒挺拔。 于是错过了周倞屾回头看她时的狡黠自得以及他的不被他自己察觉的微笑。 “你朋友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撇撇嘴回过头时,付喜梅眨着陡然精明灵活的大眼睛跟他确认。 “没。就是单纯的心情不好。需要发泄而已。叫我给撞上了。” “是嘛!怎么不见你撞别人枪口!” “梅姐,我小表叔可不喜欢咄咄逼人的人。你要是真想贿赂我,最好别拿我开玩笑。” 红发爱丽丝相当放肆的笑了,然后拍了拍周倞屾的肩膀,“哟,还认真了啊!” 周倞屾闻声敛了笑,正色道:“感情的事,不认真就是在害人。”单手抱着海报还真有点吃不消,他改用双手端着,“我小表叔可是更一板一眼,眼里容不得半点虚情假意的人。” 这么厚的东西。她从哪儿揣来的? “啊!”付喜梅也不笑了,抿抿嘴然后说:“我也没想着跟他来虚的。”但严肃只是片刻的事,她的眼睛倏尔又变的活泛精神,而后以巫婆嘱咐美人鱼的口吻对周倞屾说:“明晚的事不要忘了哟。” 男生点点头。郑重其事,欲言又止。 木木子们在群里说晚上的活动改到明晚了。貌似是因为ka组的人有事耽误。她们还额外透露说,因为改了时间,泽夜大大刚好也能匀出时间参加了。 尹滢觉得时间改了也挺好。让她今天不必太仓促去赴约。另外明天也正好能特地感谢一下陆泽夜。 至于何以言谢,她需要再好好思考思考。 周倞屾却用一通电话轻易而有效的扰乱了她的思考,他问她,明天晚上有没有时间。 屏息静候。尹滢觉得他可能真的是乐于玩弄别人的心性。时而疏远时而撩拨的姿态,简直乐此不疲。但他凭什么就断定她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浮云呢。 “没有。” 说的是实话。可这一次她只觉得畅意舒心,并伴以一点怅然若失的惋惜。 周倞屾没有出声。 尹滢拿着手机,为自己面对沉默时的不甘而羞愧。 片刻后她听到他说,那你忙你的。然后挂断。 没有,以及其后未说出的话。究竟让听的人产生了什么样的体悟呢。尹滢对于人与人的交往领会最深的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式的主观揣摩。 话不说满。是所有要面子的人的共性。 我们只能通过自行理解潜台词来洞察他人不愿表露的实情。 那天一整晚她都在计较,是不是自己气急败坏的过度行为才导致了周倞屾的那通电话。她计较,因为她不想变成为了得到主人的垂怜,就拼命示意的狗。主动回应,和收到示意后回应对她来说。 差别很大。 她陷入了难解的自我深省,于是完全忘了答谢陆泽夜的事。并对自己次日要面对的尚且不知道内容和地点的活动全无准备。 然而,又有哪一场事故是靠充分准备就能成功避免的呢? chapter 38 艾达的梦4 下雨了。尹滢以为活动会因此取消。 但傍晚前,天空晴定。夕阳顽强的刺穿云层,以余辉显示实力。 收到活动地点后的一个小时内,尹滢斥重金买了一叠水彩纸。均价六块一张。一叠十二张花了她大几十块。 她打算以此馈谢陆泽夜的鼎力相助。 尹滢三点多出发去欢乐谷。在C大东门坐810能直达。虽然要 分卷阅读109 坐23站之多,但不用转车对她来说就是最大便利。 本来木木子们先前说的是在W大附近的一个书吧聚会的,但为了配合katana组的人们,无奈只能去欢乐谷。据说他们晚上刚好在那有活动。园方给了免票券。于是见花献佛的让他们也一起过去。 到达欢乐谷站,尹滢在公交站台上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百度地图为她规划出的一条去往欢乐谷中心广场的最优线路。低着头研究路线的档口,她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这么早。他们不是说活动五点才开始吗?” 是陆泽夜。 他从后一辆810上下来。对偶遇到她没有半点意外,只熟络的开口表示友好。 “你这不会也是要角色扮演什么吧!”陆泽夜靠近后指了指她的水彩纸,“自来也还是佐井?”觉得不可思议。 尹滢背着卷成筒状的水彩纸,纸幅过大,看起来就像背着卷轴的自来也或者佐井一样。 还是昨天的书包。 所不同的,她今天穿了件米色格子外套。稍显柔和秀丽了些。 “啊?”听到他的话,尹滢意会到什么似的相当诚恳的取下绑好的画纸,“这个是给你的。谢礼。”然后递给男生。 但对方根本没有手接。 和昨天风格迥异。陆泽夜今天穿了一件很长的黑色外套,酷肖雨衣。黑色运动鞋以及黑长裤。拎两个大黑包,如果不是清楚他的底细,尹滢很可能把他和连环杀人犯挂钩。 平头配黑色外套简直就是冷硬杀手标配。外加俩大黑包,可不就是转移被害者的工具嘛! 关键他那么瘦。形销骨立的冷刻肃穆。 完全看不到一丝暖男的影子。 “我晚上还要出个外场做场控。先把东西备着,待会完了直接过去。”陆泽夜见女生一脸戒备,于是主动解释自己的装束,“现在做设计不容易,平面设计最吃力不讨好,我偶尔接一些舞台背景板设计,虽然跟场子辛苦,但酬劳很可观。” 他说话的时候很中肯。稳重实干的坚毅神色不是精于世故刻意表现的,而是经过实践洗礼自然而然的举动。 尹滢能感受到那种艰辛与不易,并觉得钦佩。 能够用自己的所学发挥应有的效能,真正做到生产创造,这比从事非技术性的廉价兼职要高级很多。 “我想去日本留学来着,但是我爸妈不同意。所以只能靠自己咯!” 他说的很轻松,甚至带着自我调侃的口气,但尹滢能听得出其后的少年心气。那种不信邪非得试一试的倔强和前路无人勇闯天涯的执拗,放在几年前,就是她本人的精神写照。 “所以才特地学的日语?”相比起她单纯为方便娱乐活动开展,学习日语以供看动漫和电影。果然还是人外有人天外天。 总有人有更崇高的理想与追求。 “那倒也不全是。” 陆泽夜看着她好奇的目光卖了个关子,没有说明自己的学习初衷。而是耸耸肩后朝右前方示意:“咱们进去吧!待会儿坐下再慢慢说。” 毕竟,从认识她起到真正和她说上话,时间跨度上。别说是尹滢,就算是他自己稍一回想,也觉得舌桥不下,震古烁今。 欢乐谷看起来真的很欢乐。所有人都笑容洋溢,园内充斥着浓烈的节日气息。 尽管今天并不是任何节日。 说起来,除了爸爸和一起去过两次动物园,这种专为取乐的公共游乐场所尹滢很少涉足。即便是关于动物园的记忆,也因为经年久隔,没多少切实体悟了。 专门为了寻找开心而建造的地方以及来到这里寻找快乐的人们,这两种事物的组合让尹滢想到小时候的过家家游戏。为了开心而开心。游乐场或者家家酒都只是手段。 所不同的是,过家家没有真实的道具,而游乐园是有具体实物的,目的都是为了获得快乐。 然而,有手段的快乐,本质上就是一种情绪自洽了呀! 这种倒因为果的愉悦也因此称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快乐,充其量,就是扮演快乐的自己吧。 游走在一群群眉开眼笑,活力满满的年轻男女间,尹滢在备受感染的同时又忽然觉得这有些虚浮的快乐很假。路过巨大的摩天轮时,她看到有人在摆蜡烛,心形?大概是。蜡烛旁的其他道具让她猜测这极有可能是用来表白的。 所以,多像幻觉。多么直白无碍的在制造幻觉。 陆泽夜和她俩一路走到圆形广场的交流中心,上了二楼咖啡厅,大家都已经到了。 很难想象,以大姐大自居的吉田小姐竟然只是个大一新生,另外,木木子虽然语言风格很软萌可爱,妙语连珠,实际上却寡言少语。 至于草莓酱,尹滢用充满质询的目光看着陆泽夜,希望他能解释一下孩子身上穿的的奇装异服是怎么回事。 “角色扮演,她除了是白泉组的组员外,也担任katana组的模特。伊吹五月的剑三系列漫画里比较受欢迎的女性角色 分卷阅读110 她都能驾驭。”陆泽夜语音清冷,跟昨天很不一样,言谈举止都冷峻不禁,让人觉得很有距离感。 明明昨天和她介绍他自己的名字时还平易近人,怎么今天就这样了呢? 尹滢偏偏头有些无所适从。 尽管在聊天群里她已经非常熟悉大家的语言风格和个人习性了,但真正回归现实,所有人都变了样。 拘谨倒也不至于,但还是有几分隔阂让大家说话都畏畏缩缩。 吉田小姐提议大家玩游戏,估计也是怕冷场。 其实,除了对她比较生分外,她们彼此间还是相当熟络亲密的。木木子尽管话少,但一直是在和草莓酱窃窃私语的交谈着什么。 矩形方桌,吉田小姐坐在主位上,她和陆泽夜一组,木木子和草莓酱们一组,两两一队,分坐两边。 游戏是‘必须回答’。 据吉田小姐言简意赅的解释,每个人被问到问题时都必须回答才能获得提问权,否则表演节目。 在交流中心大厅内。 尹滢对自己听完游戏规则后马上想到自己什么才艺也没有表示惭愧,但转念又一想,她不一定就是要表演节目的那一个吧! 谁问谁答还不一定呢! 第一轮由吉田小姐作为裁判获得优先提问权,她问陆泽夜为什么这回有兴趣来参加活动。 得到男生毫无感情的精简答复:有时间。 没有激起一点有意思的八卦气焰。吉田小姐撇撇嘴说:“看到没,这就是错误示范。”女生长相秀丽,笑着挑眉时像极了李沁,“作答必须要有诚意。至少要让在场的大家觉得信服。否则还是要表演节目的哟!” 陆泽夜闻声支着下巴看了她一眼,没有提出异议,而后补充:“有新人要露面,我怕你们没分寸吓到人家,特地过来维持秩序主持大局。刚好这个点又有时间,所以就来了。” 然后再次斜眼看了一下吉田小姐。这下无可指摘了吗?眼神酷酷的。仍旧很冷淡。 他进屋就脱了黑色外套,里面的米色毛衣刚好和尹滢的米色外套一个色调。他有些慵懒的撑着下巴回答问题的样子让尹滢很意外。 陆泽夜应该是务实诚恳,不会调笑怠慢别人的人才对啊。但她又马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滑稽,因为,他们只认识了两天不到而已啊。 怎么敢对别人的处事风格置评呢? 几番轮转后,尹滢被问到为什么学日语。 “我之前挺喜欢一个日本乐队,他们在横滨演唱会的表现让我备受鼓动,于是产生了想学习日语的冲动。不过,比较讽刺的是,这个乐队现在为了市场,开始主攻英文专辑,几乎不怎么出日语歌了。” 可真是阴差阳错啊。大家点着头,却并没有在她脸上找到半分惋惜的神色。 不是任何人的错,可你必须对得起自己的生活。 Taka说:千万不要有‘想成为别人’这种无聊的想法,你们就是你们,没有人能够取代。Taka说:不是任何人的错,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好好的看看自己,把心中的不安去掉。Taka说:你们能做到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在自己的心中好好想想自己最想做的到底是什么。这样的话,明天你就一定能够做到。 尹滢曾经多么喜欢璀璨灯光中奋力呐喊着的他啊,温柔而不失力量。不仅仅是歌声,他本人传达的思想,所想必须靠自身努力方能所得,不卑不亢。 让尹滢震撼不已。 她甚至想过,假如她说出‘2014年横滨’,假如有人能听懂,那这个人肯定能成为她的知己。 整个高中,她都是以这样一种清醒自持的坚定目标在循序迈进。她会考上一所优秀的211名校,选择政治学专业。并在完成学业后成为一名优秀的政务工作者。 你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并且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这点很重要。 这个世界总是不乏梦想家,但真正被彪炳史册的却往往是实践家。 “现在呢,不喜欢了吗?ONE OK ROCK?” 陆泽夜不喜欢她口口声声的‘曾经’。以及无关紧要的表情。 所以当女生以有些惊诧目光看向他,仿佛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组合的名字很不可思议时,他蹙着眉冷笑。 私藏的不可分享的东西被公之于众的惊喜与诧讶。 他太能体会这种感受了。希望别人喜欢自己所钟情的美好事物,又觉得这种钟情应该由自己独有才更高贵的自相矛盾。 但也存在特例,比如真的希望某些特定的人能够和自己一样对它抱有忠贞不渝的不二之心。 他一直以为他就是那个特例。 他一直都在步某人的后尘。 他只是个不出声的窃贼。 高二文理分班后,他知道了年级第一就是名叫尹滢的女生。她回答问题的姿态乃至声调都让他惊心动魄。 尽管他们只能在英语课上见面。 他无意听到这个女生外 分卷阅读111 放的歌曲,就是她刚刚说的,‘曾经’喜欢的乐队唱的至今都让他无法轻易推荐给别人的《wherever you are》。 很长一段时间,陆泽夜反思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对那首歌以及那个女生印象深刻,然后觉得是她坚韧的品性导致的他的关注与追索。 尹滢是单亲家庭。 尹滢从不参加任何课外活动。 尹滢连吃饭都是一个人在荒疏又空旷的看台上。 尹滢她区区一个女生都能有这么坚定的内心与意愿去旁若无人的面对一切。 而他父母双全家庭美满,却连自己是不是要报考艺术类高考都犹疑不定;连身在平行班偶尔想学习时被同伴嘲笑都难以招架;连和她打声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尹滢说,哪怕是天才也要经历锤炼才能拿出成果来彰显非凡气质,我们不是天才,至少我不是。所以要更加安心踏实的自我敦促,而不必对自己的智力或出身抱持不必要的猜想。 尹滢说,三角函数一点也不难,只是你们缺乏足够的耐心以及克服困难的意志,数理知识作为客观规律,用事实和逻辑就能验证的,本不该成为让人畏惧的洪水猛兽的。 尹滢还说,我能站在这里发言,全靠你们的不努力成全。 这些话,是高三开学典礼,她作为代表发言时说的。她没说谢谢。大家于是也没鼓掌。 很公平。 陆泽夜忘不了自己听到这番话时的心情。他鼓了掌,尽管没发出声音。 他关于女英雄的清晰形象,不来自书本上的贞德、撒奇尔夫人、刘胡兰乃至秋瑾。而是主席台上,一群坐着的校领导旁,那个侃侃而谈的女生。 老气的外套,老气的眼镜,老气的年级第一身份。和一群同样老气古板的人并为一列,却清冷有力不乏轻蔑的说出一番不老实的话。 那个老气横秋的女生,那天站在领导席侧边发言。孤零零的。又不可干扰,无法撼动的身影就这样牢牢地印刻在了他的记忆里。PSD文件一样牢固不变,清晰可循。 陆泽夜想,自己呕心沥血的苦逼高三生活,就是拜这次开学典礼所赐。确切而言,是拜睥睨着他们说出‘全靠你们的不努力成全’的尹滢所赐。 “也没不喜欢,只是没之前那种感情了——”她停下来,仿佛想好好整理一下措辞,像之前代表发言时一样平和却少了冷漠,“就是现在寄托的东西更多了,分散了一些旧情绪吧。我之前总觉他们的每首励志歌都和自己有关,现在来看,是我自己中二过深,自我带入感太强,于是觉得不必过分看重偶像和自己的关系。当个清醒的普通听众就好。况且我本来只是个普通听众而已。” 心事是自己的。想法和感情转变,也只是自己在自我调节而已。 没有变,她还是很诚恳,虽然当年的发言很冷漠也很轻蔑,但不可否认,她很真诚。 据说她下学期没再担任代表,就是因为出言不逊。让学校措手不及。乃至百日誓师也没有让她代表发言。 “歌还是好听的。我依旧喜欢听他们的歌。不过仅限老歌。”尹滢抿抿嘴,“所以呢,喜欢还是喜欢,不过是有选择的喜欢。没以前那么冲动和绝对。哈哈——。更具包容性吧!”然后笑了笑。 陆泽夜点点头,觉得心下稍感安慰,也就是说,被她划归的曾经的部分,还是独具意义,被记挂心底的么。 “你呢,学习日语的动机是什么?” 获得提问权,尹滢当然要好好利用。众人也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表露出由衷的好奇。 “想听懂某些听不懂的歌词。”以及某人的心事。 “什么歌词?”木木子表示难以理解。 “怎么都是为了听歌才费力学日语的呀!”吉田小姐一语中的。 “当年音乐软件没有听歌识曲功能,遇到好听的日语歌既不会写也不会读,找资源也很难,只能靠自己学咯!”陆泽夜言语轻松的说着。 也许有一天我可以亲口唱出她喜欢的歌呢;也许我们会用这么特殊的语言单独沟通呢;也许她没学但发现我因为她的缘故学了日语而惊讶欣喜呢。 但也许只在他心里,没被说出来。 她最终学了这门语言。并因此与他真正相识。这就够了。 获得发言权的陆泽夜没有再提问,而是抬手看了看手表提醒草莓酱说:“你们的活动差不多要开始了吧?” 女生这才忽然惊呼一声,仓促拿起东西,和大家道别。 “认识你很高兴。尹滢!”她特地和尹滢说了这句话,然后转身往一楼展厅去。 认识你很高兴。 大家也都这样说着。 尹滢笑,“我也是,认识你们很高兴。”陆泽夜看着她的笑脸,她不再面无表情的柔和神色,和大家说笑着起身,细声回答问题的轻松模样。 不用他帮忙。 当年她下主席台时被麦克风的长线拌了一下,他多怕她不慎摔倒难堪啊。 分卷阅读112 但事实表明,不论是多年前还是现在,她都能自己做的很好。超乎他想象的好。 楼下的汇演活动开展的很顺利。 草莓酱身穿的古装长袖并不影响她作出难度极高的武侠动作。 “这是Cosplay?” 但是没听说Cosplay还有情节设定和剧情表演的啊!在尹滢印象里,角色扮演应该就是穿上特殊的衣服站着等着被人拍照,或者做几个角色特有的象征性动作等着被拍照。 这样的情节复杂的角色扮演,不仅要编排剧本,还要表演得宜才不觉得做作忸怩。虽然大家都长的窈窕俊秀,但穿上这种夸张的衣服,没有一点表演功底,恐怕很难驾驭。 男生们或甲胄金盔、或长衣垂绦、或赤膊勇武??? “剑三的角色比较多,要表现人物特色,这样的演绎实操性更强。算是Cosplay的2.0版本吧。” “不冷吗?” 就算是有中央空调,不穿衣服也太夸张了吧! 陆泽夜闻声有些诧异,然后在明白她所指为何后解释道:“那个角色是丐帮!”所以才会寒酸到连衣服都没得穿! “啊哈——!!!???”女生像是又吃惊又好笑的发出一声啧叹。 “情境内的人,不是个人。”陆泽夜想到自己从前在平行班浑浑噩噩的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得过且过的差生,大家对学习不感冒他于是也抱着懒得钻研的敷衍心理成天游手好闲。“大家都穿的少,所以也就没那么冷吧!” 就像勒庞说的,当环境对我们有强烈的影响时,我们依然是我们,但同时也是别的东西。 “旁观者眼中的闹剧,是亲历者的真实生活?” “是的。这就是没办法感同身受造成的认知差别。” 尹滢点头,深表赞同。 “他们也都是大学生吗?”尹滢觉得不可思议。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之外,有着丰富多彩到无法用简单言语通俗概括的其他内容。别的同龄人的生活内容。 “差不多吧!”陆泽夜点点头,“katana追求视觉呈现,一般外貌不过关的不可能成为角色。喏——”伏在二楼的圆形看台上,他指向一个妆容儒雅清俊的佩剑男生,“他好像就是你们学校的。” 尹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下仔细辨别,男生侧着身站在一个红衣少女旁。不言语只拿着他的佩剑,扮演傲然侠士。 然后,可能因为她和陆泽夜盯着人家看了太久被他察觉,或者只是无意间抬头,剑眉星目,倜傥俊秀的,看起来有股娇艳女气的侠士露出了惊惶又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个表情,尹滢觉得有几分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是谁。 等到她和陆泽夜出了会展大厅,望着男生背着那一大卷画纸,渐行渐远。她才终于得了空闲,好自己一个人慢慢回忆起那个充满戏剧张力的表情。 在人满为患的欢乐谷许愿池边转了好几圈。 一直凝神蹙眉的女生,忽然露出了豁然开朗却又难于自信的茫然神色,这种五味杂陈的神色只来自于一个让她难以消解的疑问—— 刚刚的侠士,该不会是李旭吧! 得知真相的尹滢站在许愿池边笑得面色和悦又无可奈何。对方显然已经认出她了。 抿抿嘴,想到李旭会咄咄逼人的再次对她施以完全不必要的警告情形,尹滢只觉得冷汗直冒。 自诩阳刚硬气的大小伙子,画着精致娇艳的彩妆。尹滢忽然有些恶趣味的想,早知道就拍张照了! 跺了跺脚,她迈开步子。 完全沉浸于李旭类女装的神奇意趣当中,尹滢跟着人群漫无目的往前走,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正在去往惊悚屋。 更加可惜的是,人声鼎沸。 她没能听到身后的呼喊。 chapter 39 迷宫1 为什么一定要是心脏? 掌管一切的,明明是头脑才对。 而且,男生抬头看看缓缓转动的摩天轮,露出漠然神情。他有预感,付喜梅的计划会失败。 女追男隔层纱的前提是,两情相悦,彼此相惜。 强拉硬拽,毕其功于一役的结果,往往是撕破脸皮。肖严很可能已经知道她的把戏了。没有当面戳破也很可能只是教养使然于是没有严词拒绝。 就算被骗来欢乐谷,这里的氛围也不可能改变肖医生冷硬强悍的人生观而使他接受付喜梅的求婚。 求婚—— 从摩天轮上收回视线,周倞屾有些惭愧的摇摇头,觉得自己不应该被区区一个iPhone11收服而头脑发热和付喜梅一起谋划这么不着边际的事情。 一想到付大姐不仅要损失一个手机,还要接受被彻底拒绝的悲痛,他就觉得良心不安。 但,谁又能说,他这不是在帮他们彻底理清相互关系呢? 男生看着地上的心脏形状的 分卷阅读113 蜡烛阵列,有些嗤之以鼻的觉得,俗不可耐! 对着蜡烛鄙薄一阵。 他再度转身。 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正在和一个高个男生挥手告别的尹滢。穿着他没见过的浅色外套。笑得诚恳又温情。 为什么是心脏。 大概由于,这个强劲的大血泵,能最直观反应情绪。 无法藏匿瞬起于心的,情绪。 那是什么表情。 周倞屾僵在原地,所以,她是真的没时间而不是闹脾气才拒绝他? 他看她在喷泉边旁若无人转悠了几圈,停下时神色当中捉摸不定的玩味与意趣,那个邪恶又狡黠的笑简直太令人大开眼界了,他以为她只会客套礼貌的假笑呢! 黑暗就在半分钟后。 她却在往鬼屋走。没毛病吧!那个男的已经走了吧?她是要自己一个人去逛鬼屋吗?! 周倞屾有些焦灼的看着已经黯然失色的摩天轮。 付喜梅说为了凸显心脏的图案,周围的一切灯光都得撤掉。 他们为此和管理员协商了很久,付喜梅甚至以下一期楚天都市报的一个版面为代价——出一个欢乐谷专题报道,才获得十分钟的熄灯特权。 灭灯范围包括摩天轮至大转盘,囊括鬼屋。这一大片区域。届时,周倞屾看看地上的蜡烛又有些不安的遥望混进人群的尹滢,他要在熄灯后点燃这一大片蜡烛。 虽然有连贯的引燃装置,他焦灼的直跺脚,可那家伙已经快进去了呀! 四—— 她是你的谁,需要你献殷勤顾及她的安危! 三—— 有什么事,不是有刚刚那个男的,轮得着你插手! 二—— 艹! 一—— “尹滢!!!” 黑暗是这样有计划却又猝不及防到来的。她没听到他的呼喊。和着人群。消失在一片意外不解的嘈杂声响当中。 迅速点燃引线。 一个粲亮火热的,熊熊燃烧的心脏在正对摩天轮圆心的中轴线上。突然迸发。 月光皎洁如雪,这一幕,诚如弘一所言的,天心月圆。但周倞屾动作慌迭的往鬼屋去。根本来不及欣赏一眼。 哐—— 如果黑暗有声音的话。应该是这种声音。如同某种重物突然倾覆而来的灭顶敲击声。 咦?但耳边只是大家略显犹疑的嘈杂嗡嘤。大家,尹滢环顾一下周围,她看不到恐怖馆里此刻的真实景况,所谓环顾,只是一种意外情况下的本能反应。 停电了。或者,特地营造的恐怖特效? 但是,尹滢稍微驻足,然后谨慎艰难的移动到墙边。大晚上来玩鬼屋,大家果然都是真的强者啊! 有人很机智的拿出了手机,并打开手电筒。 工作人员排练好了一样从旁引导,“感恩节特典,请大家慢速前进,当心脚下,放心牵上离你最近的那只手。让黑暗更温暖。” 果然是故意的。 硬生生要把感恩节营造出情人节的氛围。 惊悚馆人并不多,之所以拥挤,仅仅是走道过窄。 她刚刚主要是被门口的大棕熊壁塑吸引,然后顺着人流莫名其妙进来的。 木木子她们在忙活katana汇演的幕后工作,觉得自己插不上手,再回去又不可避免要应付面对李旭的尴尬。 尹滢自觉不必再返回交流厅。 于是没有奋力剥开人群,而顺从的选择了大家的选择。 前面有尖叫声,陡然听闻,确实有几分瘆人。 她谨慎拿出手机准备打开手电筒。 但没等打开灯,手机就被旁边两个打闹的人以极不规则的动作撞飞了。 咵啪一声。尹滢听得很清楚,黑暗中。她的手机这回肯定是凶多吉少。 而造成意外的人却浑然不知的迈着仍旧不规则的步伐往前去了。她连他们的脸都没看清。 这么黑,看得清才怪。 谨防蹲下找手机而意外被踩踏,尹滢保持刚刚被撞前的姿势没有轻举妄动,手机飞出去的瞬间,她是真的有骂人的冲动的。 但现在她只希望人们快点走,并且不要踩到她的手机。她还由衷希望快点来电。这种环境下,一个人是真的很不方便。 一个人。 连蹲下来捡东西都存在险情。 她轻轻叹了口气。 小学的时候,有个女生非常非常喜欢她,于是送了她很多东西。发卡,蜡笔,带花头绳,彩色折纸,内页有图案的笔记本。那个女孩说就想把这些东西给她。 因为你才比较配。 她当时并不明白她有什么可值得人家喜欢的。配的又是什么。但那些东西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有人告诉老师丢了东西。 盘查时,她忽然觉得友谊的奥妙真是佶屈聱牙。 老师 分卷阅读114 问为什么要偷东西呢? 她在众目睽睽中满含羞耻又着实清醒的自问,为什么要接受别人的东西呢? 那些不属于你的,却被你据为己有的东西。 它们甚至都不是新的。 成为朋友,获得伙伴,若非一取一得,一予一受。凭什么要成为具有独特关系的彼此呢? 然而尹滢却不是真的贪图小利才和她交往。她只是觉得两眼发光赞美她的那个女孩很可爱很真诚,为了不让她失望,她才姑且收了那些礼物。 想要朋友,被迫接受礼物。听起来像是得了便宜卖乖。 但事实,她后来再也没跟那个女孩儿说过话。是别人不理她而不是她迁怒与人。 她不迁怒,因为说很喜欢很喜欢她的时候,绝不是在撒谎。 结果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对于当时为此大哭过一场的尹滢来说是很难接受的。但现在来看,事与愿违是常态。得偿所愿才是难得少有的人生奇遇。 就像,她曾经非常希望眼见她被老师逼问,真正的“小偷”能主动认错。但直到最后,成为小偷的就只是她自己而已。一个爱慕虚荣的孤零零的小偷。 朋友,或者伙伴,对于日常生活而言,究竟是助力更多还是负担更大。 她一直都在权衡。但一直都没有答案。 这或许也是她至今都没有朋友的原因,并由此导致的结果。 于是只能站在原地,默默地等。 等所有形势都趋于一种不再变动的缓和,等她确信谎言的背后果然绵里藏刀,等后悔时的一个无所谓的自我嘲笑。 尹滢摇摇头,心里忽然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哀。‘人生天地之间,忽如远行客’地空茫孤独与深切悲哀。抬眼四望,除了他人手机发散的微弱灯光,黑暗是这样招摇又蛮横。 大家都身处其中,却只有她能感觉得到地深厚黑暗。 “傻愣着干嘛?现在知道害怕啦?!” 周倞屾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的。高举他的手机灯,如同与黑夜为伍的守夜人,迅游期间稍作驻足。 于是停在你身边,猝不及防,像这场暗夜一样。 她被他的灯光环绕。黑暗里的周倞屾作何形容,却无从辨识。 尹滢停顿了三秒。她无比惊异于自己居然熟悉他的声音到无需确认脸庞就能准确认定是他。伴随这认定,是稳定踏实的心安以及,女生有些悲喜交加的蹙了蹙眉,无法抗拒的动容。 “我手机掉了。” 让她感动的,不是事出紧急有人适时出现以解灼情;不是这声透着关切的询问;甚至不是这意想不到的光。 她原本就能在黑暗里站很久。她善于等待,惯于沉默。她不期待什么。 从她亲爱的母亲幽怨哀婉的说出,‘不是你的错,我只是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起,她的生活,全靠忍耐。 生命中,最不可能离开的人离开了。最不可能反目的人反目了。最不该期待的人呢? “就在前面,我怕踩踏,没敢去捡。等待会儿人少点了,我再去把它捡回来。”她往前指一指,鉴于她根本不清楚手机究竟在哪儿,实际指着一片虚空。 她很怕他就此说,那你等着吧,我先走了。然后走掉。 “你站着别动,我去看看。” 但还好,她的第一个期待没落空。 尹滢跟在周倞屾身后,他拿手机往前扫了扫,逡巡一阵后往前走了两步顺势弯腰捡起手机。 在一个骷髅架的脚边。正好被截在那儿,没有被人群裹挟走。 “是这个吧!” 周倞屾很得意的把手机递到她眼前,他对于找到尹滢就已经很谢天谢地了,竟然还顺带找到她的手机。 真是不愧为他2.0的绝佳视力。 “嗯。是的。”尹滢点点头,“本来要开灯来着,不小心失手了。简直是上战场丢了刀的真实写照!”自我调侃道。 “那我岂不是救你于危难啊!”毫不吝惜自己的功绩,周倞屾很是戏谑的说。 灯光由下往上,在两人之间隔出光帐。尹滢看着他愣了一下。 然后深深吸气,“嗯,还好有你。” 还好有你。 这对她来说实际上是一句很严重的话。 对方的沉默,也正好说明这一点。 尹滢接过了手机,屏幕果然不太乐观。触屏功能有待考量。 周倞屾无声的在黑暗中牵起她的左手时,她选择放弃考量手机屏的唤醒功能。 因为两个人一起走的话,一盏灯就够了。 周倞屾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回头。只静静往前走。牵着尹滢。 这个鬼屋突然变了基调。黑暗已经被适应并加以利用。人对于接受范围以内的东西,都能乐得其成、安之若素。 四周的灯光游淼如萤火。偶尔,他人的惊呼会让紧握的双手更加用力的抓紧彼此。 他们谁也没有说 分卷阅读115 话。 他们专心于脚下。 盲视有的时候让人觉得可怖畏惧,但看不见的情况下,人往往会更加勇敢。 就像,如果不是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她不会这么大胆的握紧他的手向前。 “付喜梅今晚要在这儿跟肖严表白。她希望她自己是唯一的光。所以把这一片的灯都灭了。刚刚有人引导说‘紧握身边的人’吧?那是谨防发生意外,我临时想到的应对措施。本来以为会是一句空话,没想到还真的被言中了!” 十分钟后,灯光突然启亮。周倞屾和尹滢在鬼屋的中段手牵着手停下。男生回过头,半带解释又半含自得的说出了上面的话。 他说话时,尹滢有些羞于看他的脸。 “我刚刚看到你们了。进来的时候。”他不紧不慢的说。 尹滢这才有些犹疑的抬起头来看向他,然后发出一声呜呼。在心底。 周倞屾很擅长把自己的惊人外貌表现的浑然不知。对于严肃地低着头,蹙起硬挺的双眉,细目微睨,礼貌又稍显暧昧的措辞及表情。在鬼屋的昏红灯光映照下,这清晰却有些失真的面庞,他的声音,他的微抿的嘴唇,他下颚骨好看的硬朗线条,乃至他的高领衫。 就不应该施展给还被他牵着手的尹滢。 她跑神跑的太厉害了。心脏也嘭嗵嘭嗵跳个不停。以有损健康的频率。 发挥了全部的自控力,尹滢才好不容易挤出两个字来:“海报。” 看着周倞屾茫然无解的挑挑眉,尹滢故作平静的解释:“昨天给你的宣传海报,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她大可以说陆泽夜是高中同学,今天一起过来仅仅是因为有个聚会。没什么特别的。 她和陆泽夜,亦即周倞屾口中的“你们”。 然而她没那么说。 对于周倞屾挑眉敛目,暗作思忖的不悦表情。尹滢觉得满意。 “我这么厚着脸皮找几乎没怎么说过话的高中同学帮忙,成果却被人不情不愿的置之不理。昨天态度不好,实属你该的。不过,今天你救我于危难,昨天的事情我还是姑且跟你道个歉吧!态度恶劣的打断你们的谈话,对不起。” 尹滢看着周倞屾有些缓和的神情,“还有就是,谢谢了。”她拿起手机晃了晃。尽管屏幕已经碎了,但对于捡起它的人,对于将她拽出自我迷惑与悲戚状态的人。必须要言谢。 “我算是发现了——” 尹滢这么诚恳的在致意,对方竟然大剌剌的就笑了。而且是很没有形象的那种肆无忌惮的笑。 牵着她的手,传来因笑而来的颤动。 “但凡要对我说谢谢,你总是掺着对不起的。之前很多次都是。莫非是这种句式更为复杂,能造成一种矛盾复合体般的自体冲突 ,于是听起来更震撼?” 但他想说的其实不是句式。 “你就不能简简单单只说谢谢。” “我怕说的太简单你听不懂。” “我高考语文132分谢谢!” “哦!那你可真棒。” 男生突然止了笑,撇着嘴,翻了翻白眼,“我是说——”,而后忽然正色道:“不需要对不起。” 鬼屋里,被劣质服化道装扮的工作人员在想尽办法吓人,来电后的几分钟内,音响也恢复正常。整个区域刹时回荡起低沉的不知名恐怖音效。 如同深谷无人。前路惊尘。 尹滢在有些阴森的BGM里看着面前的人。她看他略有急切的挑起的双眉,看他因咬紧牙关而突起的颌骨,看他郑重出声后转而抿紧的双唇。 看他,尹滢觉得自己真是玻璃心作祟,也正看着她的那双眼睛。其间流传的绝对能称之为情深意切的讯息。 和紧握着她的手。 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没有剩下可以原谅我们的人。 纪念碑谷透露的核心主题,孤独与向前。曾让感同身受的尹滢觉得自己的人生主题也是这样。就像游戏里的那个小女孩。 刚好是个女孩。 然而,哪怕是独自一人归还所窃之物的盗贼艾达,也有朋友。 图腾作为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和她同在的忠诚伙伴。一度让尹滢嫉妒不已。 她以为她们一样。她和游戏艾达一样形单影只,目标坚定,顽强沉静,无畏向前。 凭借一己之力。 去完成心愿。 但她有图腾。而她什么也没有。 序章里图腾为了帮助艾达通过栈道而破碎并最终跌进黑暗深谷,在像今天一样的恫深黑暗中。那一章的主题叫迷失瀑布。这么多年了,她仍然记得这样清楚。 因为她当时哭了。 当时哭,因为陪伴的有限与孤身的永恒。她哭站在黑暗中的小女孩该多痛苦。她哭,前面的未知难关,艾达一个人要怎么走?她还哭,艾达是个没有五官和声音的人物,连表露悲伤都做不到,比如像她这样哭一哭。 分卷阅读116 可现在,“你知道什么叫悲喜交加吗?”尹滢低下头,谨防眼泪被他察觉。“我之前一直以为是像盛名之下的难负重压,才让人又悲又喜。但那是属于功成名就的人才能体会得到的大悲大喜。像我这样的人,偶尔有超出预期的帮助,也会悲喜杂陈。当然也惊喜,但惊大于喜。悲哀则在于,这样的受助,无法成为一种常态、一种稳固供求、一种颠扑不破的定式。” 她的声音很平稳。她小时候就擅长一边哭一边和妈妈有条不紊的谈判并达成目的。 “它只是突然出现,然后消失。对于消失以及即将消失的预期都让我觉得沮丧。为了避免失去的空洞,我从来都主动拒绝他人一时兴起的布施和援手。于是因为拒绝而道歉。这也是为什么每次我都会很抱歉的说对不起,再跟你道谢。我觉得,接受承受不起的青睐。就是一件悲喜交加的事。是会让我觉得既抱歉又感激的事。是会让我失去行事准则和内心平衡的事。” 她突然停下。因为她预感自己要哽咽。她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泣不成声。 “你真的不应该对我传达我不需要的信息。”尹滢再次停下,她只能在最开始的时候保持平静,后面会越哭越起劲,她觉得妈妈最后之所以每次都妥协,可能是她太能哭并且动静太大而不是谈判发挥了作用。 自认情理俱佳的谈判。 她咬了咬嘴唇,“会错意,说错话,认错人。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事,一开始就不应该发生。”她滴着眼泪,喉咙因为抑制哽咽绷得很紧,断断续续的呼吸。像要溺水一样。 他没有察觉异样。因为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就那么静静听着。 可她却说不下去了。 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还哭的这么莫名其妙又不可遏制。 意识到突然袭心的尴尬,尹滢想到了退却。她必须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离开。 却没能成功。 “你撒手。”她有些气急败坏的别过头,谨防涕泪横流的脸被瞅见。 周倞屾却更用力抓着不放。她的手。力道大得有故意伤人的嫌疑。 “我让你放——”手,那力道突然有了方向。 她的头忽然撞上他的前襟。被他按着后脑勺贴紧胸膛。 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懂。”周倞屾轻轻在她头顶上说。 鬼屋里的音乐让尹滢焦虑不已,他所说的“懂”,也让她焦躁。 “感同身受的理解、明白、懂。所以——”周倞屾叹息,“不会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该发生。” 尹滢在心底冷笑。 感同身受是她最不屑的成语之一。和它同列的还包括,忠贞不二、海枯石烂跟,永结同心。 那个人需要多么爱你,才愿意花费时间精力来揣摩你的心思,理解你的喜怒哀乐,再陪你一起感怀伤秋的说,我真的真的能体会得到你此时此刻的感受! 然而现在,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在这样说着,他可以和你感同身受。 chapter 40 迷宫2 李旭失眠的原因细数一下,除了谢宏玘和战娍分分合合让他心思沉重。 被人发现玩儿Cosplay而睡不着觉,还是头一次。 次日起床他不无侥幸的想,他的装扮还有他的妆容都这么突出,应该不太会被认出来才对。 况且,当时尹滢站在楼上朝下看,表情没有一点异样。 但是进办公室前,他还是觉得心有疑虑,怎么就好死不死地碰到她了呢? 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和陆泽夜有交集的人啊! 李旭进门的时候,周倞屾正在支担架——用来撑大海报的折叠架。上螺丝的时候没人扶着,于是很吃力,细铁杆摇摇晃晃。 暖气很足,他们老大正挽着袖子,很是投入的对付着螺丝跟细铁杆的嵌合。完全没察觉到他进来了。 “不是说要咱们自己做海报吗?已经做好了?!” 他今天之所以早早儿过来,而不是趁着早上没课睡懒觉,主要是想着自制海报时他是不是可以出一份力。 虽然他既不会写也不会画。 连悄咪咪参加的文娱小组,明面上,也不敢跟队里的人说。 但他其实还是很上心篮球队的事。 “已经弄好了!” 周倞屾闻声没有回头,只低声应了一句。三角底座只剩一根杆,上好再装就容易多了。使劲拧了拧最后一颗螺丝,等他回头看到站着的人乌青的黑眼圈后,非常不耐烦的皱起眉头。 李旭想,这下好了。消息泄露了? 昨天谎称有事没来做海报,结果只是玩去了。虽然商演本质上是正经的有酬劳表演,但大多数人眼中,那就是在玩儿。 李旭相信,他们老大也会那么认为的。 “你要是真这么有精力不如多挪点在训练上,熬夜开黑,就不怕猝死?!” 分卷阅读117 但还好,对方似乎只以为他又熬夜打游戏了。 男生暗自庆幸。而后以悉听尊便的乖巧模样点着头表示认同。 没有辩解。 这小子竟然相当恭顺的砸了咂嘴后,走过来帮他整理支架。真是诡异。 周倞屾愣了愣。见他这乖巧听话模样,自己言语实在有些尖刻,暗觉过火。于是没再批评李旭,只吩咐他把海报铺开。 男生点点头,听话的铺开海报。 他铺开海报。 就很不淡定了。 “他还帮咱们做了这个?!”和刚刚温声细语,小心翼翼发声询问的怯懦姿态不同。他这声惊诧质问,好像要戳破什么惊天谜团。 发现真相的人抑制不住要昭彰一样。 “昨天下午给我的。有什么不妥?”周倞屾不知道他在惊厥什么。 错过海报的制作过程,觉得遗憾?还是觉得被尹滢抢了出力的绝佳机会于是可惜?又或者,周倞屾看着李旭,他正两眼发光看着那张大海报,大有惊尘绝艳被震慑住的呆愣之势! “咱们哪来的钱找泽大做这个的呀!” 泽大?谁?“尹滢给的。” “可这明明落得泽夜的小号啊!” 噢!“他叫泽夜?”周倞屾凑过来一看,海报的边角处确实有水印。よさめ?但是是他看不懂的日语。 “喏!yosame,陆泽夜的专用小码。不会有错。他的系列作品都印的有这个标记。已经专门注册认证了的。” 周倞屾见李旭说的言之凿凿,听得一愣一愣的。 若有所思点点头后,他突然问:“你也认识他?” 也?“咦?!”激动过头了。被周倞屾一问,他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是暴露了什么。 所以昨天尹滢是真的和陆泽夜一起观望了他的表演咯! “在B站上很火的UP主嘛。创造力挺强的。刚好又在隔壁M大。所以有一定了解。”他说的四两拨千斤。仿佛没什么所谓。 但之前得知katana里的草莓酱是泽夜同组的人时,他可是激动了好一阵子。想着能通过她见识一下大佬的真正实力。比如手稿或者工作室什么的。 但一直都没能找到机会。 昨晚可以说是离他最近的一次了,却被尹滢给莫名其妙搅了局。 “是嘛!” 周倞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再次看向李旭,“少玩点游戏。多做正事。别到时候连场都上不了可真是有够丢人的。” 李旭多想告诉他,自己没玩游戏。而是参加活动去了呀! 但怕被他批评不务正业,有口难言,只讪讪点头。 别到时候让人看笑话可真是有够丢人的。 这样的话,难道不应该说给他自己吗。就像尹滢那天气急败坏时所说的。对他。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意她的话。她的举动。乃至环绕在她周围的人和事。 即便因为他母亲的原因,刻意接近她,想让她得知一些旧事,让她为事实付出应有的代价,精神或者认知上的代价。 他本以为让尹滢对自己产生好感,放下戒备是件容易的事情。 事实却并不是。 长达四个月的接触。他直到昨天晚上牵起她的手,才稍微感受到一点情绪异动。 她低着头,她说悲喜交加,她哭了。 周倞屾一直以为看到她痛苦或伤心难过,心理上,他会有以偿旧怨、以解诅尤的释然。那至少该是让他觉得舒心的时刻。 他也确实松了口气。看到她哭。 然而,随之而来的酸涩凄楚,他们站在人员庞杂却倍显杂芜的走道上,灯光并不明亮到宽慰人心。 他从小就尤其忌惮并以她为怵的那个女生,她有些无助的站在黑暗中,她说着惶恐无助的悲喜杂陈,她方寸大乱想要再次拂手而去。 周倞屾忽然不忍。 他忽然间觉得,他们竟然如此相像。他是说,躬身自保,谨慎前行,哪怕蛰伏一整个成长期也在所不惜的要获得独属于自己的那份纯粹心绪。她也许都知道。 他需要一个旧怨的承担者。 她需要一个新愿的领路人。 他们踌躇试步,犹豫不前,不愿以身犯险的墨守克制。他像是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又觉得迎来白首相知的莫逆,还觉得会不会青林黑塞,这个人,根本就是上天安排的陪行。 在漫漫人生路上。从久远的少年时期开始。 他都懂,她不敢轻信盲从的谨慎戒防之心,她过分自勉克制的委屈求全之心,她总是默然固守的望而却步之心。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不是这样畏畏缩缩的一路行走至今。 他连所谓的‘复仇’都这么半就不就,优柔不定,没有一点坚决意气。掷地有声的硬气陈述做不到,不计前嫌的宽厚请和更做不到。 他这掺 分卷阅读118 杂着报复和试探的种种举动,既没有尖锐的挑明矛盾,又无法平和的化解芥蒂。 他抱着尹滢的时候想的不是别的。正是自己这举棋不定的态度,简直害人害己。 李旭的黑眼圈,何尝不是他的真实写照呢! 他失眠,要是给了她那张照片的次日她就彻底和他决裂该多好。省得他再忧心她仍不知情的当下及以后。 他失眠,要是没给她那张照片就好了,秘密本来就是不被说出的话,却关联很多人。人们相识之后,很少追溯相识的原因。应当在意的是交往的结果才对。 他失眠,他忽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结果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了? “哇哦,这么大排面呢?!”谢宏玘进门时,周倞屾正背对着他在捣鼓大海报,似乎是架子没支妥帖,也可是他自己心不在焉于是忘了检查一下弹簧扣。 有一搭没一搭的上面捋捋,下面撑撑。海报却依旧不服帖的蜷曲皱巴着。 听到他的声音很明显是突然回神了,有些怔忡的扭过头,“你上午不是有课?” “这回彻底结课了。” “放弃挣扎?” “胳膊拧不过大腿。我想了想,与其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在不恰当的时机拘泥学分,还是下学期再调整心态,严阵以待吧!之前的课,就当排雷了。” “你选这门课的时候就没想过是个大雷吗?”周倞屾又扭过头继续折腾海报。 “法学概论。概论诶!”谢宏玘黑丧着脸,“几百号人,凭什么只盯着我背法条。再说了,我甚至都不是文科专业的啊!这种咬文嚼字的事,真的有必要吗?”仿佛回忆起什么可怕的场景。 眉头的褶子能做千层糕了。 “你想敲诈周倞屾一笔钱,根据你有没有威胁他说‘要是不给就毁了接下来的篮球赛’,你最终获得钱并获得的罪名,哪怕金钱数额完全一样,也会由于放没放狠话而成立不同的罪名。诈骗罪和敲诈勒索罪就是根据你所谓的那些没必要的法条,在咬文嚼字的严格规则下界定的。事实是不可描述的,为了获得对事实的陈述,就必须要有细致具体的标准。否则——”尹滢从谢宏玘身后走出来,“把只言片语认定为真相的世界,就太可怕了。”她刚刚犹疑了一下该怎么和他打招呼。 于是错过了一个自然而然的出场以及亲眼目睹他心思涣散绝佳机会。 他,尹滢看到周倞屾回过头来,有些意外的挑挑眉。 “无意冒犯,但你们这样着实让我想到《大内密探零零发》里的阴阳人组合啊!”看似瞠目结舌,但其实面带微笑。 只不过笑的很下意识,于是很难捕捉。 当局者迷蒙的难于感知,旁观者清明的易于察觉。 “你完了!我跟你说!” 谢宏玘虽然看似粗线条不城府,但实际却眼光敏锐毒辣,他看到他的朋友,尽管就在上一秒他并不想这么称呼他,因为之前的事情。 但发现这家伙竟然心思涣散忧心忡忡的在独自苦恼着什么,他忽然开始在意这份友谊了。 脑子里突然多出一条平常不会触及得到,即便触及到也无伤大雅的,粉色神经。谢宏玘以为万事得心应手广受青睐的周少爷是不会有这种烦恼的。 这种烦恼? 因为某段对话的铺垫或者某种关系的进展,不说不顺,哪怕是稍微的停顿或波折,都能让人沉默良久后不知所谓,还疑心自己是不是有病的情况。 各大辩论赛上绝杀四方口舌如剑,人际关系向来作为被妥协被迁就的强硬一方,粉色神经症候,应该没可能吧。这种烦恼。 然而,偶尔的愣神就是征兆。 他完了。 谢宏玘不是指周倞屾出言不逊的调侃惹到了他,你完了,他想说的是,有些情况最好别出现。但凡出现,可真是有够挠人的。 像在你的粉色神经上弹琴。曲目就叫,自讨苦吃和苦中作乐。 试想一下两周前还振振有词说着不为他的失恋抱歉的人,他当时说有钟意的人的时候,就应该有所察觉的啊!只不过当时的他完全沉溺于自己的那点破事,全然顾不得捶他一拳的人,这段时间以来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这段时间么,谢宏玘撇撇嘴,“我觉得咱们这次联赛必须获得前三,否则愧对这幅海报。以及为之献力的人。”他想着,终于只剩最后一次冬季赛了。 明年的这个时候,他们估计都在忙着找工作。 连篮球都会很少触碰的。一定会那样。 “难得我舍身取义,放弃学分了都。你也别捯饬这个了,抓紧时间再练练球呗!”谢宏玘活动着四肢,准备大干一场的阵势,“我们可是好久都没较量了哟!”语气突然间有些挑衅。 周倞屾也起身,他被谢宏玘莫名其妙的的斗志和忽然升腾激情弄得不知所措,刚刚的胡思乱想也因为这不知所措被一扫而空,继而将计就计不明就里般往外走。 谢宏玘已经出门。周倞屾也跟上。 分卷阅读119 经过尹滢时他说:“我不会让一切都发生的毫无意义。” 不知是在自我勉励,还是意有所指的向她传达着什么。重要信息。 空旷的办公室里,尹滢在他们离开后又独自一人站了一会儿,她捏着新手机的右手掌心在口袋里捂出了汗。她很用力的捏着这台新手机,不太担心会把它捏坏。 毕竟是她自己亲手拆封的iPhone11啊。价格高昂,货真价实的iPhone11。他给的见花献佛的礼物。 如此用力的站着。 片刻后,她终于被那句话归抚的松懈下来。 她松了手,因为原本,她是要来归还这不属于她的东西的。但现在,她觉得,权属与否,给的人都不计较,受的人为什么要故作清高呢? 更何况,没有手机这种重要生存工具,是会出大事的。 一连数日,尹滢主动为校篮球队处理内务。 大到替队长参加校社联会议,小到整理杂物室更衣柜。寝室和图书馆被她弃置,连课后作业都直接拿到篮球队办公室做。 之前连番和她作对的李旭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打照面。总是一副见着黄连的艰涩表情,仿佛有什么难言的苦衷。让她不明就里又无所适从。 她不是黄连,他也不是哑巴。何苦要这么为难彼此呢? “师姐!”等到他以这样严肃正经的称谓叫她时,尹滢暗觉大事不好,“麻烦你个事成吗?”他的表情真的是有史以来的恭谨谦和了。 尹滢本来正在整理小论文资料,其中有一个文献的标题这样写道:小国行为多变性与随意性的制度分析。 内容大概就是,为了利己,在制定政策时,行为体力量越小,越会贯彻多边协议中的利己成分,并对不利成分导致的协议破裂抱持不负责态度。 只亲近更强大的权力集团。并充当国际关系中的力量砝码。 俗称博弈中的棋子角色。 左右权衡,因势利导地追求利益最大化没有什么不对。 尹滢好奇的是,作者竟然认为这种多变的流氓行为这是制度原因导致的。 制度,国家政权组织形式,一种后天选择的统治方式,用来解释行为体的举措。 牵强程度就好比现在,用李旭的所学专业来衡量他对待她的态度反复无常随意多变一样,也许真的有关联,但绝对聊胜于无。 小国的随意性是自身局限造就,能力有限只能成为大国政治的附庸。 行为的转变,要通过事关本质的原因来分析,他本人:性格、认知、喜恶、是非观、包容度、偏执与否,太多了。决定他行为的因素。 “要是再跟泽大见面的话,能不能也带上我啊?” 尹滢唯独漏掉了一项,决定因素,虽然很难置信,但这竟然是真的,李旭对陆泽夜的崇拜程度已经到达了中二的地步。 每个人都有为之狂热的事物。炽烈到在他自己因此做出与常情不符的举动时也理所当然地浑然不知。 他压低声音,无限乖巧谄媚的谨小慎微模样,真的让尹滢叹为观止,侧目咋舌不已。 她想,这样的请求其实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李旭似乎不再以目视鱼刺的难耐目光审度她,这对于她留在篮球队充当后方保障角色增添积极力量。 留在篮球队。并心安理得的。 这种想法如果是在之前,不是多久之前,也就一周前的平安夜而已。 那天,周倞屾在黑暗中找到她并领着她往前走。穿越人群,趟过黑暗,踩在她自己惊扑不定的心跳上,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企图记住那个什么也看不清的场景里,剥开一切,领着她往前走的男生。 和臆想的沉浸与迷恋有很大的不同,她也喜欢奥古斯特、麦克尤恩、TAKA、松田龙平、南宫民、东出昌大、甲野善纪等等多门类宽领域的异性。 精神上的赞赏与喜睐,包括选择上的偏好。在遇到与这些喜欢的人相关的事情上,总会不自觉就被吸引。 然而,现在不一样。 明目张胆的喜欢不适用,她无法保持一种磊落的坦荡态度来把钟情言表。 因为有更大的期待。 但期待让人畏手畏脚。 她期待的这个人,不是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的虚假形象,不是通过自由联想巧妙重构的完美形象,更不是会因为不存在于现实让她放弃追求就能自我宽慰的安全形象。 他一点也虚假、完美和安全,因为他在现实当中。在生活当中。稍有差错,想象无法弥补事实对记忆创造的裂缝。 她并不贪心,只是这一次,她希望能爱有所得 。那天晚上,她盯着黑暗中的周倞屾想到的就是这四个字。 心有所爱,爱有所得。不是张悬在歌里唱的,曾经让人被爱并且经过,这一次她只想要爱,而不仅仅被人经过。 她走了这么久。 经过了这么多人,现在,她终于有点舍不 分卷阅读120 得了。 chapter 41 遗失物1 哨声吹响的一刻,计数器上显示的57:53成为第一轮小组赛,C大险胜L大的最终成绩。 周倞屾应声停下后,环顾四周。啦啦队噼里啪啦在跳终场舞。李旭马笠嘉以及其他队员们正在给一窝蜂涌上来的人们解惑答疑,贪恋取胜后的战场和荣光。在目标变成他自己之前,身为副队长的周倞屾眼明脚快,说撤就撤了。 尹滢最终也没有出现。 一路从新体往南湖体院馆走,他既觉得情有可原,又有些心下不甘。 这么嘈杂的环境,的确不是她喜欢的。但,无论如何这也是冬季小组赛的开场赛,又是难得的主场作战。 为什么不能过来一下呢? 反正都已经这么殷勤过望,欲盖弥彰了! 他回到办公室,她果然在。 不仅她在,连谢宏玘也紧跟他身后的回来了。 “今天这场比赛可是开场赛。你都不去看一下?!”谢宏玘心直口快,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坐下。一副累的要死的疲惫模样。 周倞屾比完赛一刻不停的往回赶,其实也是想来确认一下。 “你们缺观众?” 结果她不仅在,而且还心无旁骛在做自己的事情,反驳身后的谢宏玘时,头都没有回一下。 周倞屾是心存侥幸的。 他本以为尹滢之所以不去,是因为有其他的事情耽误了。 但她根本就没有别的事情。 他走到饮水机旁,用余光瞥到她正心无旁骛的在看一部动漫,动漫的内容他本人也已经烂熟于心耳熟能详了,《火影忍者》。鸣人还没开挂,剧情还没铺展开来,处于前情部分。 这家伙肯定是在二刷或者三刷的想法突然升腾。 “过去加加油总可以吧!”谢宏玘瘫在沙发上,语气中有恰到好处的埋怨与牢骚。那是他无法自在随常就能表达出来的。 咕咚——咕咚—— 他沉默的喝着水。 然后听到尹滢用不无调侃的语气反问道:“啦啦队的啦啦操跳的不够卖力?!” 这回她倒是扭过头来看了看今天的得分王一眼,但扭头的原因却很可能只是,那集结束了。 生物股长的《青鸟》前奏让他头皮发麻。尹滢平和淡定的脸更让。 “你这段日子为队里奔走效劳,就一点也不关心比赛结果?”谢宏玘开始溯及事情的核心点了。 “当然关心。”你看。 “那你不去!”再次逼问。 “所以你们赢了吗?”尹滢问的很上心。 “当然!”两个字,透出斩钉截铁的得意。 然后看女生沉默的点点头,又转过了头,因为新的一集又开始了。鸣人的炫技‘拿肾肝’让周倞屾相当厌恶的皱了皱眉。 他当年最为讨厌的角色就是动不动开挂的鸣人和时不时崩人设的佐助。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尹滢也讨厌,鸣人的主角光环。 但不去看比赛却在这里三刷火影,只是因为放不下心里的芥蒂。 她刚刚其实一直在发呆,去或者不去,就像近或者远的处理跟周倞屾的距离一样纠结。 一想到在场有那么多别人在给他助威呐喊,自己会像路人甲一样淹没在一片旁观者的海洋当中。她就觉得很挫败。为了避免内心衡,还是别自讨没趣的好。 结果就是,看到火影忍者的一个游戏小广告,而想着重温一下剧情,随机点开一集,就真的无法自拔到,完全忘记刚刚苦恼的事情。 他们进来的时候,她还是紧张了一下的。 莫非比赛结果很糟糕,又或者他会为她没去现场而抱怨有加。 结果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 结果很好,就算她不去。 他吞咽水的声音不疾不徐,在她斜后方,一直没坐下。随时准备走的样子。 尹滢想,自己现在的举动究竟算什么呢。大周六的不在宿舍休息,说是在意篮球比赛却又没去看现场,该表现关切比赛结果又临时上演漠不关心的举止。 你可真是个心思崎岖,表里不一的人啊!她这样埋怨着自己。 “我高中被篮球砸过。可能有心理阴影吧!”然后下意识的开始补救。 谢宏玘被这个说法点燃了八卦神经,牢骚不满一扫而空,从沙发上弹起来凑到女生背后贱兮兮的说:“哦~,那砸你的人要么技术不行,要么,是喜欢你,故意在制造机会!” 周倞屾闻声也走过来,坐在沙发上,然后默默拿出手机开始翻看什么。 “技术是真没有,喜欢就更加没可能了。我是被一个女生砸的。”尹滢稍稍侧过身,谢宏玘离她很近,对她的陈述表现了极大的热忱。周倞屾则专注于自己的手机,完全没有看向他们或者打算插话。 “你惹到人家 分卷阅读121 了?!” “□□分数的时候,我给她朋友的作文提了个小建议。” “你语出惊人啦!” “就是很中肯的指正了一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的出处来自□□语录,而非张爱玲全集。” “啊?”谢宏玘表示惊讶的方式是单音节反问,“我也一直以为是张爱玲说的呢!不过因为这种事就砸你?!” “后来她们分手了!” “哈!分手?!”谢宏玘看着尹滢,想着她是不是隐藏了什么重要信息。 “尹滢说的没错,读书不是为了证明人类可以有多聪明,仅仅是为了避免愚蠢。有时间你不如多背背历史,网络小说真的当不了作文素材的。他们分手时,男方这样说道。”尹滢撇撇嘴,转过头去,她的电脑屏幕上,鸣人又在飞速奔跑,“我时常被人拿来当枪使。” 搞什么,“你是说,那个女生的朋友是男生啊!”他还以为,“那你直接说是男朋友不就好了嘛!”是女生们的特有矛盾呢。 尹滢对着电脑屏幕继续撇嘴。 男朋友吗? 这个世界的称谓,按照霍布斯的观点,是不能随意定性的。 文明社会就是文字序列支配中的一些列人与事。 我们对一件事物的区分,就是来自称谓的。 那个男生是班上在她看来为数不多的还算上进的人,如果语文能再争点气,上一类大学完全没问题。 他们短暂的坐过一段时间同桌。 还算聪明的头脑,看起来白净温吞,身长体正的,字写得也不错,虽然语文和历史不太好,但那主要是前期没有投入心思去钻研背诵。 后来用心学习,他确实考的不错。 选位子时,他特地选在她旁边。说:“下次会考咱们来一决雌雄吧!” 尹滢当时就想,他不仅语文不太好,连显而易见的基本生物常识也很欠缺。 被篮球砸,并不完全是因为那句简单的话,但由于和今天的事情相关,尹滢才拿出来说了。四两拨千斤的就那么一说。 事实是,那个女生原本是要被家里安排去十五中就读的,但为了和他在一起特地离家很远的住校读了县一中。行为不可谓不勇敢。 我之所以考不过你,是为了排在你后面,选座位时好选到你旁边。 他这么对尹滢说着的时候,尹滢后背直冒冷汗。 没多久,那俩人就分手了。 谣传说是她在挑拨离间,让他们关系破裂。 我从来没说过要当她男朋友之类的话,只是因为同一个初中才显得比较亲近。要是这样说的话,在市里读初中,回县里上高中的折返路径选择上,咱们俩才算是相得益彰琴瑟和鸣啊! 相得益彰?琴瑟和鸣?咱们?可算了吧! 尹滢换座位换的极其突然,但鉴于自己的位置不知道何故竟然意外的受追捧,她一提出有谁想跟她换,马上得到回应并且成功实行。 一个课间就搞定了。 她把桌子一挪,撤的干净利落。搬到斜靠前的地方,甚至连目光交接的烦恼都省了。因为她绝对不会回头看。 为了杜绝你追我撤的戏码,她还特地和班上一个女生约好,让她使用她的优先选座权,自己则用那个女生的名次顺序选位置。 在他后面,就彻底避开他。 尹滢当时的想法就是懒得麻烦。那么多张卷子跟时事热点都看不过来。 哪有闲工夫应付别人的小打小闹,口舌之辨! 她明明看到过那两个人相互依偎着你侬我侬,旁若无人,连体婴一样难分难舍,堵在通往小卖部的必经之路上,生怕别人看不到。 假如这样的关系仅仅是,比较亲近,那可能是尹滢自己对‘亲近’这个词疏于理解。 居心叵测,使人丑恶。 对于那种言行不一,左右逢源的人,她从生理上产生不适。所以必须远离。 她远离,因为连自己的言行都控制不了的人,凭什么能获得她的信赖,耽误她的时间,浪费她的心神。 现在,她遇到一个在言行相协、心思缜密、头脑活泛且,进退有度的人。 她又有时间与心力来应付此事,于是决定不远离,而沉着应战。 “身份认定是很严格的。除非亲口承认,再声色犬马的行为举动,都当不得真。”尹滢叉掉视频界面,办公室瞬间变得很安静,“他说他从未和她承认过男朋友身份。”她又怎么能强加转述呢! 尹滢收拾自己的小黑,然后转过身来,跟沙发上的人由衷询问道:“话说,怎么就你们俩回来了?” 从刚刚起,首次把目光落在了一语不发的周倞屾身上。 没人接话。 片刻后,谢宏玘见她要走,只问:“不看了?” 女生挑了挑眉,“看。”然后笑笑,“回寝室,这儿太冷了。” 尹滢刚出门,谢宏玘就忍不住开 分卷阅读122 始调侃:“你可别跟这儿装了吧!人都走了!” 他刚刚在场上就察觉到周倞屾不对劲,进场观众席上坐得满满当当,他却频频张望,仿佛想从里面找出什么特别之处。 但凡有点动静,他都要瞥一眼。因此错过好几个传球。 否则这场赛也不会打的这么艰难。 哨声响的时候,他察觉到这个老兄竟然撤的像逃命一样。追出去一看,果然是往旧体去了。 得亏他跟的紧凑,他太能想见这俩人要是单独待在这个办公室,事情会恶化到什么程度。 一个忍得住好奇心。 一个抑得了表现欲。 简直是死局。 要是没有他,他估计这俩人的对话范围不会超出《火影忍者》的范畴之外。 “你想听的我都勉为其难帮你问了,继续这么吊吧着!人下次直接在寝室看了,连这儿都不来!”谢宏玘越说越激动,“没听说吗!这冷!为什么冷还过来你心里没点数?” 周倞屾关了手机,抬头的时候他咂咂嘴:“把你能的!” 然后出门。 留下谢队长愣愣的看他不知感恩的绝情背影。 周倞屾在图书馆前追上了尹滢。不是她走的慢或者他追的急,而是她被人拦下了。 这个人他有过一面之缘,之前在校医院的时候。 “咦,师兄你来啦?”大胖子见到他相当惊喜的样子,“刚刚比赛很精彩哦!L大的水平算是中上了吧,这么一比,今年决赛咱们应该能拿名次噢!” 很显然,这个大胖子刚刚也去看了比赛。 他都去了! 周倞屾接过尹滢的手提电脑。果然很沉。 她很听话的撒了手,没有和他犟。 “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周倞屾对南星北点点头。 对方诚惶诚恐的也点头跟他说再见。 “他没承认身份的事,你又怎么会知道的!”沉默着走出一段后,周倞屾突然旧事重提。 啊!他果然都听进去了。 尹滢闻声提唇,在他身后慢慢踱着步。 他的黑色运动衣套在球衣里,紧紧裹住修长硬实的双腿和臂膀,高帮篮球鞋看起来很有弹性,踩在洒满阳光的路面上,会咯吱咯吱的响。 外面只穿了一件黑色羽绒长袄,还敞着。拎着她的黑色手提电脑包。还挺和谐。 他们一前一后。 冬阳明耀,她在他的阴影里。但不是冷。 至少比刚刚在办公室里要暖和的多。 “他自己说的。” “他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得心怀什么目的,期待什么答复,一个男的要跟你说自己对另一个女生的感觉?周倞屾冷笑。 “可能觉得我看的书比较多,能给他什么指点吧。” “是嘛?!”周倞屾突然停下来,转过头看向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尹滢,“路很窄?还是特地走后面想袭击我?”他耷着肩有气无力又面色严肃的站着。 “我可没有篮球,况且,我为什么要袭击你。”尹滢看着周倞屾。 “含沙射影说这么多。总不见得只是想和谢宏玘聊天打发时间吧。” “所以呢?” “所以你最后是怎么拒绝他的。” “没拒绝,跟我没关系,谈不上拒绝。”女生静静说着,然后淡笑一下,“有些事情看似复杂其实很简单。不用多想。顺其自然就好。” “比如——” “比如,沉默很久没有说出的话,原本就不必说。” 尹滢看到他蹙着眉,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呃!求你件事呗!” 她不想破坏这么好的天气下的,这么好的心情。 女生突然转变态度,随和又畅快的开口。周倞屾在逸夫楼前的五洋广场上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阳光照的他有些恍惚。 “南星北想进校篮球部。” “南星北?”这回轮到他反问了。 “就刚刚那个对校队很上心的胖子。”尹滢朝刚刚站的地方扬扬头,好像那里还有人一样。 “哈!所以呢?”周倞屾笑,他觉得他有点不明白她的想法了。 “所以希望你能通融一下,让他进呗。”尹滢走到他旁边,然后往前走,并转过头示意他跟上。 “校队现在不缺人。”他跟上。冷言冷语的。 “你确定?”尹滢挑了挑眉表示质疑,她斜眼看他的样子真的既反常又阳光。和今天温暖得不想冬阳的太阳一样。 她的脸被照的红彤彤的,周倞屾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她的脸,在光感这么强的白天。 然后惊觉,她没戴眼镜?! “他对篮球的了解远比我专业。据说想进校队的事情也是慎重决定准备好久了的。所以现在的事情由他接手比较稳妥。况且,他也是真心关注、切实牵 分卷阅读123 挂校队的成败安危,刚刚你不是也感受到了吗?” 尹滢苦口婆心跟周倞屾举荐南星北。 之前一起蹲校医院的时候她就听他打听校队的琐事。碍于当时的尹滢对篮球以及校队众人知之甚少。根本说不出所以然。 尽管现在也不能说出个十之八九,但时机还算巧妙。 她也能自得的送给三方一个顺水人情。 她自己,南星北,以及周倞屾。 各取所需的人情。 “那你呢?”周倞屾却一副开不了窍的执拗神色。眉头紧拧,好像她在给他设陷,意图害他。 “我?”尹滢的N2考试在即,“我有自己的事要忙。”必须零时攻坚恶补一下语句和词汇,把真题再巩固巩固,当然没有多余时间往篮球场跑。 “我是说,那个南星北如果是真心关注、切实牵挂球队,你呢?”敷衍塞责?随性而起?应付差事?好随时撒手! 就是这么不负责任?的吗? 女生闻声愣了愣。“你不属于篮球队吗?”语义不详的问出不是问题的问题。 他当然属于,他可是篮球队副队长啊!周倞屾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然后看到尹滢也一副‘那不就结了’的真相大白的明朗神色。 然后说:“爱屋及乌嘛,那我姑且也算是对校队上心牵挂呗!” 没有眼镜片的阻隔。她用眼睛直视他。也还是随常一笑,仿佛在开玩笑的偏偏脑袋。这笑脸,在灿烂的阳光下有些灼目。 “干嘛这幅表情。”眼见周倞屾的错愕神情,她确定他听懂了她的话。 “这个回答不满意?”女生开始调侃起他来,“那我收回。校队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这一次,她踮着脚尖猝然凑到他面前,要把他脸上的微表情牢牢捕捉一遍一样,对着他,举动乖张。 无关紧要。 而你不一样。只你不一样。 她凑过来时,周倞屾的心脏紧紧瑟缩了一下,冰柠檬掉进雪碧里,滋啦一声。又清透,又刺激。那种。 她在,搞什么! “哈哈,我眼镜框坏了正在修。今天早上起就是雾里看花的状态。话说,刚刚差点把你认成不法分子,要来抢我不怎么值得抢的小黑呢!哈哈,希望今天能修好。” 哈哈。这笑可真不高明。 尹滢当然知道。但是为了不让自己陷入一种自以为的行为断层,一会儿正常一会儿嚣张的行为断层,导致的‘这个人是不是不正常’的境地。 她通过加大自己的语言密集度而使周倞屾的沉默显得不那么突兀。 但似乎情况并不如她想的那样有所改善。 男生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回应她。得体且不伤感情的,他脸上的深思熟虑时才有的严肃苦恼神情,阳光把发丝照耀的纤柔毕现,微微眯起的双眼,他在犹疑着。 给出什么不太好的答复。 尹滢忽然有些后悔。对自己这贸然的言行。 他在她背后沉默着不发一语,他疾步匆匆着追出来刨根问底。 这难道不足够说明全部问题吗? 她于是没忍住,就说出了口。 在意的人是你,这种话。确实有失分寸。 然而,必须要说。 沉默代表不在意、无所谓、消极怠慢、放任自流。她沉默太久。并深受其伤。 蔡澜说,喜欢要表白,说了一半一半,不说,零。 大不了不做朋友,这么多年她不要朋友也能安然自若,行走至今。 它不缺朋友,但现在,缺他。 chapter 42 遗失物2 啊!果然。 乔允施收回视线笑了笑。事情原来是这么清晰可见的。她居然一直都没注意到。 之前她就有感觉,只是不确定。 那个名叫尹滢的女生,她踮起脚尖凑向他的样子。 乔允施闭上眼睛稍微回想一下她的表情,即觉得出人意料的有趣。 细想一下,她们为数不多的见面,她都是寡言少语,不动声色站在靠边的位置,交谈中心的边缘。 而中心,周倞屾是也。 她本人也是不遗余力大显神通的应承逢和着,好像不多说点什么,有失自己会院辩论队最佳辩手的身份似的。 但突然听闻他说—— 『我有钟意的人了。 不过不是你。 们?』 他说这句话时肯定不是要羞辱她。她能洞察得到其中的细微情绪波动。周倞屾的目光跳动的非常细微,一如他的情绪。 观察对手的神色,揣摩其语境和立论方向,然后作灵活果断的论点应对与主题呼应。 辩论不是要获得真理。 只是要博得大多数的观众认同。 大多数。 分卷阅读124 我向你作出交往请托,年长两岁相较你身旁的同龄人的告白,你会拒绝谁呢? 他们的交锋是名为‘大或者小,女生的异性朋友选择’辩论赛。问出上述问题的周倞屾或许说者无心。但不嫌瓜大的各路观众们却全然被带偏。 她当然没说会拒绝他。否则招致众怒,你算哪根葱敢拒绝他。另外,说来可笑,这个论题本身就有问题,异性朋友是个含糊不清的概念,年龄就更无关紧要了。 这个混淆视听的题目。大或者小,选或不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异性朋友。 这种哗众取宠咸湿晦涩的小心思,出题人也是狗猥琐的。 他喜欢你。 你差不多得了,不是都表白了。 你看,又跟你眉目传情。 旁人都这样说。 乔允施于是莫名其妙去校队帮忙,又莫名其妙成了周倞屾‘女朋友’。不过,她断不敢真的以女友自居,倒是大家,全都这么认为。 啊,对。 获得大多数人的认同。 于是稀里糊涂的,乔允施顺遂众望地,未经当事人认证的做了一回‘女朋友’,周倞屾周师兄的。 然后被告知,角色易转,you039;re out。 噢!她就知道,从头到尾没对她口头承认彼此身份的周倞屾早晚会来这么一招的,无言者不为。 挂之念之。又装作无关紧要的表情? 他对她说完那句话后的目光所及。那个女生的背影以及她对面的李旭啊! 乔允施忽然对角色扮演的游戏失去了迎合大众的兴趣。本来就是受人怂恿才跟他们有交集的。 说起来,为了某个人而成为众矢之的,需要很大的精力跟勇气,大概是战娍才能应付的来的。 她反正不适合。 她这种小角色啊。女生对着广场上的俩人摇摇头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做她的初级会记考试真题。 在人群里,获得有限的多数人认同就好了。她这种,小角色。 结果晚上又就在南苑旧书店碰到了。 即将成为众矢之的二号选手的尹滢。 “老板,最新的N2金句还有吗?” 她要考N2? “还有《营造法式》到了吧,上次说今天能到货的。” 还看这种建筑类的书? “刚刚那个申论真题您先给我。行测到了我再来。” 申论?行测?这大姐不是才大三嘛! “在校生不能参加国考吧?!”乔允施不无强烈质疑的吒然发问。 把帮忙找书的书店老板以及专心看着找书的老板的尹滢弄得一愣。 啊,原来还有个人啊。 乔允施从俩人惊惧的一愣里得到了自己言出唐突的尴尬。她这么大个出气活人,竟然被无视了呢? 女生讪讪。有些不自然的朝尹滢眨眨眼,“我就是觉得师姐你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 噗嗤—— 年轻的书店男老板笑的难明其意。 操之过急?吗? 尹滢大概猜到转过身翻腾书架的男人在YY什么。但面前的小姑娘—— “乔允施?” 对方点了点头。不是笑脸,但仍然能表现出一种灵气。手里拿着一本厚大预测小白本,大概是今年的旧书,因为下一次法考是明年九月末。 假如是备考的话,也有点早。 尹滢看看她手里的册子。对她刚刚说的话致意不置可否的一笑。 小姑娘倒也不轴,立马摇头:“我可没打算想不开考这个!”然后郑重的晃了晃手里的书,“给室友带的。” 散发着浓缩知识精华的小白本,宛如一碗小面叫她闲适的晃着。 尹滢点点头。 “我刚刚看到你们俩了。在五洋广场上。”女生扫了扫店里支付宝,“师姐你变了。老板两本六折,会员再打九折,一共是三十一块八对吧!” 支付宝到账三十一元八角。电子女声的到账提示让老板不必要开口。 “但是我并不看好你们哦!” 她不看好。不是因为求而不得的嫉妒。 周倞屾给她带来最大的助宜除了赢得那场辩论赛,还包括满足她的虚荣心。 从不和同龄人瞎胡闹,于是跟大前辈争高下。即便是输了,也虽败犹荣。 她的意思是,她没能最终掳获他的心,不是技术失误或能力不及,而是意愿不足。 她一开始就是为了迎合大家的喜好才跃跃欲试的靠近周倞屾乃至他的群体,然后发现那并不是自己能融入的,最后退出。 周倞屾说有喜欢的人时,她是真的松了口气来着。 乔允施一早就知道,自己搞不定他。 他并不打算全力以赴去拥有一段刻苦铭心的感情,就像他随口问出的使大家惊情肆意的问题并不关联他自己一样,他身在其中却又置身事外。b 分卷阅读125 r   乔允施觉得他一定实在消遣着什么,才无论如何都怠于正视一切。 “啊!我没有要针对你的意思。就是感觉上——”把书装进书包后,乔允施对着正默默看着她的尹滢耸耸肩,“嗯!”她点点头。 而不被正视的人,最不该就是戒备森严,心思缜密,一朝起意,满盘俱迷,且还迷不自知。 他们不合适。 不适于态度、目的、情绪投入乃至,真心与否。 那个嗯,大概是在肯定这个。 尹滢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什么也没说。 拿了书,径自出了书店。 《奇葩说》有过一个辩题,如果给你一台时光机,通过这台时光机,你看到了十年后的爱人并不是此时陪伴在你身边的人,你会选择分手吗? 说会的人觉得,既然最后没有在一起,就没有必要彼此耽误。说不会的,爱情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尹滢猜,乔允施会果断选择前者,像从前的自己那样。而现在的她也并不能豁达澄明的选择后者。 毕竟,曾经拥有是要真正拥有过才能用以追忆。 就她目前之于周倞屾的关系,连开始都算不上,因而这个论题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伪命题。 于是,哪怕千夫所指,一万个不合适,她也不必怕。 根本不用怕。就算真的不被看好。 她也什么损失也没有。 只要她足够问心无愧,足够知悉内心。夫子自道,从来都不是别人的言语能蛊惑的。 那个冬日的午后对答跟这一季的清旷西风一起归于沉寂。 周倞屾对她意有所指的话没有作出应答。 并一连消失了两周。 尹滢偶尔会在食堂碰到谢宏玘,他也只是象征性和她汇报一些球队的近况。 一切顺利。 她得知的总是这个皆大欢喜的概况描述。大家都没什么异样。谢宏玘所谓的大家和一切,当然包括周倞屾及其日常生活。 女生讪讪,看似平静无澜的点着头。不予置评。实则清楚的很,这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消失于她的视线而已。 区区C大,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要碰到一个人和回避一个人,同样容易。 尹滢大部分时间能够静心背诵可能用得上的作文例句,分析语法翻译长句,辨析词义字形。只在两眼发酸,稍作休息时间或感慨,人真是瞬息万变,不得其实的物种啊! 重新低下头对准笔记本跟题册子时,她不断告诫自己,考试要紧,考试要紧,毕竟报名费那么贵! 考前一周,考场信息发布,她被排在D大考试。 考前一天,她上午上课,下午没课本打算去精确踩点,看一下自己考场的具体位置。 虽然因为尹志衡的缘故,她去过几次D大,也算是熟悉作战环境了。但具体教室也摸个底,她心里才有底。 却接到南星北的求救电话。 “师姐,你之前整理办公室的文件有没有看到师兄的算法笔记本,黑色封皮。很厚一本。有磁扣那种。” 男生语音焦灼,仿佛会被人开罪惩处,要是找不到的话。当时当刻。 尹滢使劲回忆一番,当时花了两个下午时间,把办公室和储物室都收拾整洁。好像没见那样一个本子啊! “师兄说之前就放在桌子上的。你要不过来帮我找找。我是真没辙了。” 男生很绝望的叹了口气,不可谓不为难。 “周倞屾的?” “呃——,嗯!” “要的很急?” “下通碟了,说我没收捡,桌面上的东西都能弄丢。” 唉!他这是通的谁的碟呢? 那天下午,尹滢和南星北俩人翻遍了办公室的边边角角,她本人还特地去储物室翻腾一遍,也没能找到那个笔记本。 南星北用一副委屈怯却的无奈神情送她出篮球馆时,吐苦水说:“师姐,我觉得这个场助我可能做不长久。”他胖而敦厚的大脸盘让尹滢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帮他引荐。 “周师哥不太满意我。” 至少不该向周倞屾引荐。 回宿舍途中,尹滢不禁疑惑,既然都答应让他入队,为什么还要这样为难人家呢? 既然都已经听懂她的话,为什么还要保持沉默一语不发呢? 什么都没有说。 他那天站在广场上,静静和她对视,然后蹙起眉头把电脑还给她,以有事为由转身离开。 尹滢在心里敦促自己很多遍,问他到底怎么想的,问问看吧,很多事都需要结果。 拒绝也行。只要有回应。 她看着他的背影,最终没有问出口。当时,以及十几天以来。 不回应,会是回应本身么? 尹滢有些无谓的摇摇头。 她顺中原大道往上走,总觉 分卷阅读126 心下戚戚。路过西苑大门,小吃街的喧闹嘈杂混着椒香酱气让她稍感欣慰。 冬天的阳光,尤其夕阳,不见得有多温暖,但却不可或缺。至少安慰人心。她看斜阳拉长的文泰楼斜影。 往前走到楼边的柏油路上,她忽然站定。以惊喜,以咋叹。 这可是天公作美,的偶然遇见。 周倞屾从教学楼侧门出来,他拿着两本书,穿深蓝色棉衣,长腿阔步,在一群人里出挑又独特。 尹滢下意识朝他挥了挥手,他因此朝她看了一眼,淡泊优雅的目光像略过湖面的,无痕的风。 在静谧无声的冬天。 给人一种柔和清澈的寒冷。 然后他上了一辆深棕色大众车。车子很快发动,从她身边徐徐驶过。开车的是个中年男子。 尹滢在车子驶离后的十几秒内反复回想他刚刚的目光,然后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回宿舍。 今天下午因为找本子,没去D大踩点,明天要早点过去才行,考试在即,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想,早点休息。 全心考应为好。 她不断这样告诫自己。像自我催眠一样。 结果那天晚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晚上八点爬上床,直到凌晨一点才睡着。 次日五点半起床,洗漱,挤牙膏时牙膏掉进脸盆,白白的一坨,不硬不软,凝化不开;昨晚完全忘记打热水所以冷水洗脸,冷;从换洗台进寝室被隔门坎槽绊了一跤。 倒是没摔。 虽然没摔。心却扑洒一地。的感觉。 换袜子时发现左脚大拇指破洞。换另一只脚穿。穿另一只袜子时,手机响铃。 不是闹铃。 来电显示周倞屾。 呼—— 果然,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啊! 一早的糟心事,在她接通电话时被她本人宽宏大量的抛诸脑后。 “储藏室的钥匙——”对方的声音,“在你那。”让人想到奶茶店老板重复订单时的口吻。 昨天她确实忘记把钥匙还给南星北。 “麻烦还回来。” 您点的某某口味果饮一共是多少钱。请按要求付款领取。谢谢配合。 这样的客套请托,或多或少都有些刻薄。 哪怕他笑的真诚恳切。 而他并不一定在笑。 “现在吗?”六点不到。 这样不正常的时间,不正常的通话,和不正常要求。 “对!” “很急?”她的考试八点半开考,如果八点找不到考场,她会误考。 “嗯。” 电话挂断的瞬间她加快手上的动作,他想,要是有人能帮忙送过去就好了,她本能地看了看苏音的书桌。 没有人可以帮她。 咦? 却无意瞥见,书桌上的厚磁扣笔记本! 尹滢纳罕,这个,该不会是上次写通讯稿临走时趁乱收拾,被她误当成苏音的本子装起来的,周倞屾的本子? 真稀奇。一面在心底咋叹,一面加紧收拾东西,把钥匙送过去,只要赶在七点前离开学校,应该没什么问题。 应该没什么问题。 虚拟语气是她最讨厌的语态,它的存在本身就像一种尚待调侃的反讽。 校园静的很。入冬后晨跑的人极速减少。这一日又是周六,四下人迹罕至实属正常。 尹滢安步当车,脚底生风往体育馆赶。结果门没有开。体育馆大门紧阖。 馆前的两棵大含笑树仍旧葱葱郁郁,好不茂盛。在晨幕的清暗光景里漠然沉守。 尹滢对着尚黑的清旷校园重重呼出一口气来,然后自感这一股浊气大概融入到空气里。 不知所踪。 她看不到它们是怎么变淡,变薄,然后归于无形的。 这种空寂感让她觉得冷。 她拿出手机,犹豫片刻后给周倞屾打了电话。 得到了。 『你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的回复。 她看着息屏的手机。他送的。然后觉得既动容又悲戚。 有没有充满欢欣与热切的等待呢? 马上,要多久。 沉默不语的背后,是事出有因的蛰伏还是躬身自退的敬告。 那么不被看好的前情与后事呢?确实不必忧惧审慎介怀于心吗? 啊!他的笔记本,被她阴差阳错收拾起来放在一边,又恰巧能够充当见他一面依凭的偶然之物。 尹滢用手婆娑这笔记本书脊,不觉手心已经出了冷汗。 弃考的的念头只一瞬。她有些不争气的认为自己这不信任他的想法很可笑。 周倞屾也许会在下一秒就出现呢?时间充足,她可以准时去参加考试,如果有可能他还愿意陪她一起去,不过她会拒绝的,假如他真的那样提议的话。 这样想 分卷阅读127 着,她在馆前的台阶上左右各张望一番。 还是空无一人。 然后拿出手机查看时间。六点四十七了。 七点前,她必须出发,六点五十九是她对自己设的底线。但弃考的念头却越来越深。 每年都能考,今年不行等明年即可,报名费也可再筹,今年这一套流程走下来也算摸了个底, 不算一无所获,白忙一场。 如若不然,有舍才有得。吧? 『平常心。N2的难度级别以你的资质不成绅束。祝平顺如常,笔下生花。』 陆泽夜的短信却来的有如神策。 尹滢盯着手机,在寂静的冷冽晨汽中,和纹丝不动的两株大含笑树一起,静驻无声。 他怎么知道她报了名的。 女生挑挑眉,忽然启唇轻笑。 大概之前群里聊天时她自己多事声张说的吧。收了笔记本,然后提步移行,一边往前走,她一边迅速发了两条短信。 分别是,谢谢。和,对不起。 chapter 43 水星1 有惊无险。 最后一句话写完收笔。尹滢重重呼出一口气来。为这场考试,及其牵涉的人。 出考场的第一时间她拿出手机。 急急开机。 按照往日她视成绩为首义的严肃态度,必定会翻查れんごう和れんそう究竟哪个才是正确答案,毕竟刚刚她纠结了好一会儿。 以往这样做有助于巩固和强化记忆。对于难题。 没有回复。她看一眼屏幕。 随着簇拥的人流往教学楼外走,尹滢收了手机。忽然打消了查答案的念头。 看来他并不着急啊。 尹滢吸吸鼻子,在教室还好,一出来,冷的不行。 考试楼被红色警戒线围住,出了限制区,她看到田静在朝她招手。 微微愣住,她有片刻的迟疑。 他,不会一直等在这儿吧!的想法让她很不安。 “辛苦辛苦,考试不易。再没有了吧?”男生的笑淳朴温切。 他确实等了一会儿,不过也没多久。 早上接到她的电话,说要过来考试,问怎么走才能最快到考场。 田静想,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女生吗?焦灼不安的语气,毫无准备的临时之举,连考场都没摸清! 最可怕的,她竟然穿了件很薄的长呢外套就来考试,没看天气预报吗?今天可是有雨来着啊! “嗯,没了。一次性考完。” 她又吸了吸鼻子。然后略有歉意的说:“今天早上真的太不好意思了,打扰你休息。我——” “见外。好歹也是在我们学校作战,我尽一下地主之宜,算是给期末考试积攒人品了吧。不过啊——”男生把手里拎着的奶茶递给她,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件黑色羽绒袄,“这么冷,你确定风度比命重要?真搞不懂你们女生。” 真搞不懂么。 热热的奶茶有让人镇静的效果。尹滢自己也困惑的偏偏脑袋,觉得无可奈何。笑的干涩不仁。 她以为今天早上能见到他的。 “喏,不嫌弃的话。先穿上吧!干净的哦。” “谢谢。” 这种时候,说不冷就是死鸭子嘴硬,为面子拒绝就是不识好歹,固持己见就是自讨苦吃。 “着急回学校吗?” 田静对于这么听话温顺的女生忽然生出一丝怜惜来,相比起她之前哼哧哼哧搬着那箱苹果顽强不挠,眼下这冻红了脸,呼吸清浅,抱着那杯奶茶紧捂着,穿着他棉袄的脆弱模样,让他心思有恙。 他是说,“去吃饭吧。我们七食堂可是D大一绝哦!” 不忽然不想就这么送她去车站。 刚刚看她蹙着眉走出来,满面的寂落不忍。假如和考试无关。大概是其他的烦心事。 以至于让她差点错过考试。 去食堂的路上路过学生超市,尹滢买了巧乐兹。 巧克力味的。两个。 田静表示惊讶和不解,“待会儿要吃饭的。” 女生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犹豫一下,勉为其难递给他一个。 “我要是不吃,你该不会打算一口气吃两个吧?!” “所以我刚刚在想要不要买三根。” ⊙﹏⊙,“题很难,考试不顺利?”男生硬着头皮接过一根,然后看到她随即拆开剩下的那根巧乐兹并面无表情吃起来。 “还好。” 不知道是在说巧乐兹,还是考试。 俩人走在有些清冷的校园里,天冷了,闲逛的人少的很合理。其他考生撤的迅速极了。 “心情不好也不能折磨胃。身体健康很重要。” 只有他们俩还在慢慢走着。 田静看看手里的巧乐兹,不免 分卷阅读128 有些恍惚的觉得这场景自己好像经历过。 凛冽冬日的空旷走道,有些沉默不语的并肩同行的人,以及让他无法解释的异样心情。 曾经,也有一个靠吃东西舒缓情绪的女生,以自虐凌迟过他的神经。 当然,也许当事人并不觉得这是自虐。也并不是要让他受扰。 “我没有心情不好。” 看吧,又一个嘴硬的。 “巧克力可以舒缓情绪,使人兴奋。” 她一口气想吃两个,肯定不是嘴馋或是饿了才突然想吃这么不合时宜的东西。 尹滢闻声忽然停下脚步,“是这样啊!”一副醍醐灌顶的清醒神情。 呡呡嘴。这么说她其实不是喜欢吃巧乐兹,而是因为心情不好才选择了巧乐兹。 每次有什么想不通时,吃一根甜甜凉凉的巧克力味巧乐兹,那种让人慰藉的适口清冷,同时抚慰味蕾和头脑的感觉。 原来是她自己的不开心被平息所导致的啊。 原来,是这样。 男生回过头,侧过身看到她恍然大悟的悲切神情。低眉颔首,嘴角有黑色巧克力渍痕,没吃完的半根雪糕看起来是要被抛弃了,她像是突然发现什么可怕又令人难以置信的秘密一样抬起头来。 “一个人,不被她本人察觉的难过情绪,对怀揣这种心情的人而言,她究竟是好心情还是坏心情呢?”蹙着眉,很认真的问。 一直以来,她都并没有类似难过伤心的感受。只觉得一切安然无恙,平淡如水,思想和心理上。 田静看着她。 他听到耳边的风呼啸而过。自己的心也随之颤栗。他于是深吸一口气以缓解这瞬起的惊悸。 “人的情绪波动看似是意识活动,很多人觉得伤心的感觉是想象出来的,属于一种心理上的反应。但也有研究认为,人觉得伤心的时候,大脑里真的有个地方是受伤的,所产生的情绪反应是真实存在的生理作用。” 男生郑重的说着,然后看到尹滢咬着嘴唇,露出失望的表情。 像个被拔了毛的鹅一样僵着胳膊站立不动。 受伤——,她是会受伤的啊。 尹滢摇摇头又点点头。 假如不能好好获知答案,她是会获得实质性伤害的。她的心脏以及大脑。 “那人之所以会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为了什么呢?” 她的眼睛发光。仿佛他的答案具有某种意义。 某种决定性意义。 田静轻叹一口气,“大概因为意不在此吧。”果然是因为感情的事情啊。 男生苦笑。 某人曾挥挥手朝他微笑这告别,没有一点不舍与眷恋。 意不在你。 于是对你期待的,全都视而不见,不予回应。 让你产生期待,全因为你自己一厢情愿。 尹滢下午回学校睡足了一觉。 田静们七食堂确实不错,她吃的很满足。到晚也没觉得饿。 那半根反映她不良情绪的巧乐兹最终被她丢掉了,从而避免了肠胃不适。 她躺在床上,看天渐渐暗下来。 夜里真的下了雨。卧栏夜听风吹雨。但她没入梦。 她有充足的时间细细回想田静的话。 虽然她的问题暴露了自己为情所困的尴尬处境,但男生没有过度询问什么。 交谈尺寸把握的很好。好到,她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如果说对巧乐兹的偏爱就是她的难过情绪的表征,那毫不犹豫的丢掉它,算是一种情绪好转。 下午睡多了的缘故,晚上她看书,《五号屠场》。 冯古内特的灵活笔触描述的纷乱场景以及贯穿全文的‘就是这么回事’让尹滢觉得非常有意思。这种别开生面的反战,她想冯氏假如得知自己的国家时至今日仍然四处点火引战,恐怕失望不齿。 书看到将近一半,双眼发涩,考虑到眼睛还得用好久,需要好好对待,尽管没有多少睡意。 她在凌晨三点强迫自己熄灯躺下。 怎么睡着的没有印象。 醒的却很明晰,上午十点多,被田静的电话叫醒。 “你不会还没起吧!”男生嗔叹的口吻直让她疑心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需要被质问。 苏音没事时,可是要睡到半下午,然后直接吃晚饭的啊! “有什么事情吗?”总不会是要她还衣服吧!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问问你有时间没,今天天气不错,没事的话可以出来活动活动,顺便看比赛。” “比赛?” “嗯呢,七校联赛,今天D大对C大。” 啊!难怪他昨天说今天会过来一趟呢。原来是这样。 “你现在在我们学校?” “嗯呢。” “和我们校队比赛?” “不然呢。”手机听筒忽然传 分卷阅读129 出一阵嘈杂的喧闹声,似乎是有人在瞎起哄,“过来吧,保管精彩。” 尹滢叹气。他究竟都知道些什么啊? 反叛,触怒,敌视,仇惹,她并不清楚自己是怀着什么心情去的新体篮球馆。 但借机考察周倞屾的动向却是她明确坚定的目标。 她想看到不解神情下的惊讶目光。她想看到因她给对手喝彩招致的他的恼怒面庞。她想听他亲口解释昨天早上失约的内幕详情。 我原谅你。 只要你解释,我就无条件原谅你。 她这样打定主意。 但他全程都目不斜视的专注于篮球和队友。哪怕她坐在足够显眼的最前排。对手的板凳上。 他也没有朝她看一眼。 主场作战,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但,C大最终输给了D大。 尹滢面不改色的在心底冷笑。 看看,被惩罚了吧。她知道这种想法很卑鄙,却抑制不住要这样想。 你自己说的,不会让一切都发生的毫无意义,现在呢,意义在哪里。 中场休息时,南星北过来问她问什么不坐过去,她笑笑说,坐哪都一样。 退场时,谢宏玘居然来和田静聊天。 “你上回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场?”所以才问他是不是校队的? “当时只是有预感今年会是咱们两校对,不过问你是因为之前看过你们打比赛。前年和L大那场。当时眼熟所以确认了一下。” 谢宏玘点点头。表示受用。 今天这场他自认确实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不过,这并不妨碍咱们决赛时再见。” 小组赛,他们已经赢了两场获得决赛资格,今天这场不过是稳中试炼。 田静面无表情点点头。 “但是你这个角色易转让我有点摸不清头脑了啊,硌应他这招确实高明,但投鼠忌器,你是不是要好好考虑下我的感受啊!” 话头却突然转向尹滢。 他的目标本来就是针对她的。 “你们俩但凡有一个人通透一点,也不会伤及无辜。南星北简直要被虐死了。” 故作玄虚的指责,这两个星期来他们见过好几面他都没有说过这些,偏偏这种时候当着田静的面。 “周倞屾他也不好受,你见好就收,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那张臭脸了。” “我和他相安无事。”尹滢听着他虚假的熟语气,别扭的生疏客套,忽然觉得很失望。 比起跟她,谢宏玘首先是周倞屾的朋友啊。 他现在是在指责她的站位吗? 认识到这个事实的尹滢觉得自己今天试图激怒他们的行为真是心酸又可笑。 “哦对了,你姐说的东西待会记得给我,我好带给她。衣服你先留着。我不急用。” 这个岔打的,尹滢心下叹息,可真是拙劣的很 谢宏玘眨眨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田静,毫不掩饰自己的疑虑。 什么姐姐。他认识你姐姐?衣服又是怎么回事,谁的衣服?他挑着眉看看沉默不语的尹滢。 好在谢队长好糊弄。 “那就决赛见吧。今天打的很不错。后会有期?” 田静淡笑,然后背好自己的运动包。和谢队长告别,并看一眼尹滢,示意她可以走了。 谢宏玘本来不信她会跟着走,然后事实让他无言以对的归了队。 “对不起。” 俩人沉默着出体育馆走出很长一段路后,尹滢忽然对田静这样说。 她不该用他当挡箭牌的。她甚至不该出现。 对方却哈哈一笑。 “是我让你为难了,该道歉的是我才对啊。”他猜让她心烦意乱的人就在校队里。他心甘情愿作道具,只要她敢来。 然后尹滢真的来了。坐实了他的猜测。 所以是周倞屾咯? 田静挑挑眉,心下澄明。 又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咒还是遭了魇,否则这种破事怎么会发生第二次?不苟言笑的冷峻对手! “尹滢?” 他叫住默默往前走的女生。她低着头,刚刚起就一直苦大仇深的沉思模样。 “我们打个赌吧——” 上次这样提议的结果是,他喜欢的那个人毫不犹豫的跟随那个他不看好的人远赴异国。 毒誓变谈资,翘首变怨念,期待变苦果。 “他不是真心的。” 真的喜欢不会让人忧心忡忡,匪夷所思,不需要旁人的扶协佐证来加以确认,更不需要在难过的悲伤情绪中品评余味。 真的喜欢,是不假思索的应允,下意识的等待,不计后果的付出,乃至,自甘折损的陪伴。 “谁?” “你喜欢的那个人,并不真正喜欢你。” “我喜欢谁?” 分卷阅读130 田静挑挑眉。“我只是想说,如果你发现我说的不假,不用担心无路可退,也不要迷足深陷,转过身考虑一下我就可以了。随时。” 尹滢错愕的嗫嚅一下嘴,她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突然,说这个,对她。 “那把花生我吃完了。所以我不是随便说说。” 溜坡坂道上,男生站的稍高,尹滢要扬起头才能看着他的脸。坚毅严肃,不像开玩笑的脸。 “我本来超级讨厌吃花生的。非常极其无敌讨厌。结果,吃完了。你给的那把花生。”他耸耸肩表示不可思议,“然后觉得这是某种预兆。” 有人,连自己是不是悲伤也无法确定。 比一见钟情更让他难以招架的,或许是特定时刻的,一箭穿心。 瞬起的念头,给她拥抱,告诉她,不要难过。 “我喜欢你。” 然而瞬起的念头未尝不是一种真实。 就这么说出了口。 还真是唐突又随常啊。 田静说完挠挠头,很是难为情的舔了舔嘴唇,他怕尹滢以为他在开玩笑于是急忙解释,“不过你不用觉得有负担。今天告诉你只是让你知道,你很特别。至少对我来说很特别。所以不要因为别人的只言片语而心情不好啊。” 男生跺了跺脚。然后盯着地面轻叹出声。 “我今天明明没打算跟你说这些的啊——”他小声嘟囔。“你听到没有?”然后抬起头,无奈又羞赧。 那种不好意思的娇羞表情配着他硬朗英挺的五官,竟然有种别扭的可爱。 “嗯。” (ω`)嗯? “但我是真心的。”她平静的开口。 即使他不闻不问对她避尤不及,可无法抑制喜欢他的心情却不能因此抹灭。 “哦。那挺好。”男生点点头,稍事宽慰的笑笑,“继续保持。” 直到难以为继。 烈焰燃烧也需要时日,然而再大的火,也终归有熄灭的那一天。 “那你呢?” “我什么?” “喜欢我的事?” “当然是作为一种心情继续保持咯。日常生活平淡无奇,有喜欢的人,怎么想都是一种美美的事吧。正好咱俩能共勉呗!”伴以一个舒朗清俊的坦然笑脸。 哈—— 尹滢挑挑眉,然后也抿嘴笑。对于他的达观与跅弛。 然而她不知道,个人开悟的过程其实铺满荆棘利刃,能笑着说的事情,最开始都是以铭心刻骨的教训才启的智。 他并不总这么豁达平和,能不计得失,落拓不羁如斯。 只不过此前有人让他明白,心灰意冷时才有转机。 跟尹滢道别时,田静想,她和陈瑜不一样。现在的他跟从前的他也不一样。 他相信自己这次能走完这一整段事件始末,不再作为旁观者。 和田静在艺体中心楼前分别后,尹滢直接改道去了图书馆,按道理,刚考完N2的她应该要给自己好好放个假休息一下的。 但因为受到的冲撞太大,一旦静下来,她就莫名恐慌。 虽然被人表白是件挺美好的事,对方也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放宽心不用有压力。 但,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不能让自己闲下来。于是尽可能的给自己找事情。 在自助借阅机上扫完十三本书后,她身后也等着扫描消磁的女生相当平静的紧随其上。也是十几本。俩人对视一下,看了看彼此的重担俱是英雄相惜的一笑。 图书馆果然是个化解不安与焦躁的地方。尹滢相当认同博尔赫斯所言的,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 为了便于搬运。她把书分了两摞,一摞放书包,一摞搬着。 出图书馆时她身体力行的向大家展示了知识是多么厚重深沉,而她本人又是多么虔诚踏实。 每一步都走的劳心费神。 下了逸夫楼前的长梯,她顺中原大道走,书是真的重。她于是走的很慢。 路过小吃街时她犹疑要不要顺带把午饭也捎回宿舍。驻足观望的档口。 看到谢宏玘们一行人在美食城大门口。 这一发现,让她瞬间忘了自己所负的重,这件事。 大概在讨论去哪聚餐吧,她看到马笠嘉指向美食城,认真推荐着什么。队员们也都点着头,似乎要达成合意了。 尽管输了比赛,但热情不减的样子。 全队聚餐的话—— 尹滢蹙着眉凝神看着那群人。视线扫过所有人后,她有些不甘愿的撇撇嘴。 有些艰难的向右挪了一下,再巡视一番,不负所愿,她果然看到文具店广告牌侧边只露出半个后脑勺和半个袖子的周倞屾。 隔的有点远,之间又横亘学校的绿色铁围栏。 但她确定那是他。 不知哪来的高昂 分卷阅读131 情绪,她心下一激动,竟然想拔腿就跑。 书包肩带勒得她肩甲生疼,跑了两步,她就觉得自己体力不支,实在动弹不得。 喘两口气,她再看向他们时,大家已经开始往里进,周倞屾的身影也彻底掩藏到道口中,不得寻察了。 啊—— 尹滢咂咂嘴,急赤白脸咬牙想追,她再次提步,急急两下,西门被送外卖的往来电动车压碎了的铺砖路面,凸起的砖角啊。 只是小小的一个凸起而已。 让她觉得沮丧难抑。 被拌到,并趔趄跪下的尹滢不无自我鄙薄的想,就算追上去又能怎么样呢。 她再次抬头看向他消失的地方。但被围栏底座彻底阻挡。什么也看不到了。 当时没问出的问题。和根本就不需要的答案。你难道真的想被人当面驳斥回绝吗? 深深呼出一口起来。她苦笑一下。 书落了一地。好在跌倒时匍匐一下,算是给它们做了缓冲。书脊完好无损。 她怔忡片刻,以跪着面对地上的书本的姿势,然后抿紧嘴想,别人肯定以为她是个怪咖吧。 拍拍大腿,尹滢缓缓起身然后又慢慢捡起她的书,膝盖当然疼,但她忽然有点庆幸自己被绊倒。 要真是凭着一腔热血顽强不挠的冲到他面前,他们面前,那才是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咽。又疼又羞耻。 拂拂书面上的灰,她突然静下心来,不能急,要从导致荒谬结论的根源出纠正错误,否则无法避免荒谬。 假如他真的意不在此。他会避免的。 不需要她自取其辱的去指明。 而在事实未明的关键时刻,必须要保持冷静与克制。虽然很难。 但必须这样。你可以的。她这样对自己说。然后搬着书回宿舍去。 路过美食城时,没有向里投去半分好奇的探寻目光。 chapter 44 水星2 “看什么呢?” 谢宏玘顺着他的目光也朝玻璃窗外好奇的张望一番。并没有发现外面的风景有什么别致之处。 稀稀落落的三两个行人疾步匆匆走过,新开的炸鸡店正在作最后挂牌,师傅站在滑动吊板上调试招牌角度,全是迎合在校学生的装修风格。韩式橱窗显得多余又另类,和破旧并烟火气十足的学校小吃街风格完全不搭。 周倞屾收回目光。 “他们的控场能力根本不受场地限制。十一号和八号的传切严丝合缝。强篮板,咱们的策应根本跟不上。” 她借那么多书做什么。像个搬砖的似的。 “唔——”谢宏玘闻声抹了把脸,表现出认同他的分析才有的忧愁,“确实强。我的三分被防的死死的。” 周倞屾点点头。向后靠,把自己窝到沙发最柔软的棉垫里。 他太疲惫。 根本不想谈论任何事情,如果不是谢宏玘软硬皆施,苦口哀求着来做一次赛后总结,顺便聚个餐庆祝循环赛圆满结束。 他会回去睡大觉。 大大的一觉。 什么也不用想。大脑弃用的那种大觉。 谁管她坐在哪里给谁打气,在意的是谁紧要的又是谁,等的是谁对不起的还是谁。 啊—— 谢宏玘又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他却无法集中精力加入到对话中。就像刚刚看到她一晃而过的艰辛身影一样,让他觉得迷幻失真。 无法快速辨别真伪,以至于盯很久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她。 久到让谢宏玘都发现异常。 生病的是外公。 为什么他也会意识涣散呢?周倞屾有些自谑的笑笑,原来自己是这么脆弱敏感的人的认知让他很不好受。 这意味着计划的事情很可能因为他自己的浅薄内心和肆虐情绪而变得复杂不济。 他会在反复的切磋交互里,走向事与愿违的那一边。 那天,他吓的转身就走。当她对他说,钟意的是你。 冷汗跟运动流汗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冷汗伴有不规则的心脏喷张和呼吸不畅。 他的后背湿透。 不因为棉袄,阳光,和追她时走的长远一段路。她的目光和微笑。让他害怕。 有关她的美好的东西,让他觉得虚假。因为他本意就不是为了见证并获得它。 那么他的初衷,是什么呢? 妈妈。 外公他昨晚又糊涂了,把我认成你。他说你苦,不值得。他说他错了,不该让你自己一个人的。 全是他的错。他一直拉着我的手不停重复自己错了。像个想以忏悔谢罪的迷惘信民。 可是妈妈。错了的,究竟是谁呢? 我好像,忽然不清楚责备怨怼和独钟一位的区别了。 空调机的供暖效果非常好,教室里暖融融的,宋老师 分卷阅读132 在讲台反复强调的美苏遏制与反遏制的复杂斗争,低缓的语调。 很难不让人犯困。 尹滢记笔记时想,同一个历史事件,因为目的不同而存在不同解读与剖析。 高中对于冷战只是美苏争霸这样精炼概括下的粗浅理解。 成了国政专业的学生后,就必须对它进行彻底的认识。它的开始、扩张、加剧、缓和以及物质化。连序幕和结束都变得不一样。 简单的事情,忽然庞杂并多维化。 “要考虑特定的历史背景,不可脱离客观实际妄谈因果。” 慈祥的宋老师在下课前对本堂课的要点理解作出以上提醒。 尹滢于是在本子上写下,枉屈正道。 对于事实的一知半解,轻下定论的从来都是不得其实的。 她阖上本子。叹气。 早知道就在初中或者高中早恋了。 那样的话,就不用有那么多顾虑与猜忌,不必对事件本身作过多权衡与考量,超前的全知视角或者得失之心也不需要。 简简单单表个白,被拒绝也罢,越挫越勇反正年少无知,再又埋头学习也算正道识途,不负所望。 只唯独可惜,当时没有这样一个人。 成长原来也是由简到繁的过程啊。 她起身出教室,顺教学长廊往前。天井廊道绵长。人声鼎沸。她在其中,深深觉得枷锁常在。不是说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为什么她却并未感觉到所谓的生而自由呢。 哈!删繁就简。她再次叹气。 她不可能说的更简明了。最深切的爱与期待,怎么能只言片语言明。 蜷禁于规则符号构建的世界里,谁又能随心所欲对迎面而来的事作不设防备的简单理解呢? 女生摇摇头。 听到后面有人喊。 “尹滢。” 是夏老师在叫她。旁边跟着方老师。他们俩已经能很自然且不避讳的出双入对,相协而行了么。 尹滢心下呦叹。感慨成年人动作就是快。 她也是成年人了啊。虽然仅限年龄意义上的。 “老师好。” 她谦恭跟夏老师问好。打起精神朝她笑,对方也笑,温柔亲切的模样。 意识到什么,她略有惊厥的抬头又看了看方老师,见对方一脸‘为师早已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的清明神情。不免暗觉羞愧。 “今天没课了吧?” 夏老师则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知道这姑娘在忌惮什么。 “没了。不过宋老师的课后反思有的忙活。” “理论联系实际的高难度分节presentation?”这个年轻老师的笑很难不让她想到‘落井下石’和‘作壁观上’。 “嗯。记平时成绩呢。”女生表示了适度的困扰。 宋老师对课后总结要求很高,理论学完会布置与理论相关的部分史实或时事交由学生作论述,为了培养大家的观点意识,她尤其喜欢以课堂演示的方式听他们全面讲解自己的思考和认识。 为了达到老师的要求,这种展示对尹滢们来说几乎是课程论文级的总结概述。 光是史实或者时事的来龙去脉都有的搜查考证,再嵌套理论。 简直锤炼意志与耐力。 每次弄完一个章节总结,她确实能涨不少知识,但对于死去的指数倍脑细胞,她总觉得这种入不敷出会不会造成她智力的不可持续发展。 “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快结课了。而且,你平时学的扎实,完成这种课后任务还不是手到擒来。” 老师你是哪里来的自信敢对我表以让我本人都惶恐汗颜的嘉许跟信任。 尹滢抿嘴笑。苦的。 “现在时间还早,去我家呗。正好帮忙。我这段时间可是忙疯了哇!” 女老师走到女生身边不由分手箍着她的肩就将人劫持走了。 诶?(ò ó)!!! “是的哟!你老师我搬家了。” 见尹滢站在门前露出不解的诧异神色。夏明珞自明其意。 她知道小姑娘这些天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所做为何。 小倞外公生病的事情造成的低沉氛围一定不只他本人受压。他肯定把自己的无声忧郁过渡给了尹滢。 否则她不会发出这样频繁的叹息。 一直以来都平静如水,波澜不惊的沉稳女孩。 “我舅舅,也就是小倞他爸回来了。人多不太方便。所以——” 方济崇停完车上来见俩人还站在门前,“密码,生日,你的。”话是对夏明珞说的。用中文。 尹滢却心领神会笑笑。 不方便的并不是人多啊。是交往自由和私人空间的排他性吧。 进屋后才发现老师为什么这么迫切要她来。 简直是书的壁壑。 用纸箱装起来堆放在客厅里,多如旧书 分卷阅读133 收购站的储存量的,夏老师的伟大财产。 “只用分两类。咱们专业的。和其他。你先帮忙分出来,过后我自己再往里搬。”行动指令言简意赅。“要喝水自己拿哦。”她指指前厅门边的冰箱。 然后去了厨房。 方老师紧随其后,把客厅留给尹滢一人。 女生定定神四下扫视一番,然后从屋子最右边的一摞书开始着手分拣。 三摞摆完,她果然口渴。 去冰箱拿水,取一瓶怡宝。阖上冰箱门,她拧开瓶盖转身时面对厨房。 咦,什么情况。 厨房里,方老师低着头俯向被他的宽阔身躯挡住了的夏老师。油烟机呼呼抽搐,燃气灶的蓝色火焰不安跳动,老师捏紧手里的铲子,锅里的菜在嗞喇煸炕着。 实在缱绻无限。 直让拿着瓶子的尹滢忘记喝水。 观望着里面的局势,女生正踌躇着是非礼勿视的走开还是提醒一下锅里要烧干了再走开,就听到老师喊:“冰水,尹滢!” 方老师被菜油呛眼睛了。流泪不止。低着头让夏老师擦,结果她刚切完辣椒,慌乱不叠的上手,简直火上浇油。 “嘶——” 穿围裙的男老师被她怼着眼睛浇了整整一瓶怡宝,才终于缓解眼周的灼辣感。洗菜池上摇摇头沥干脸上的水,他直起身,“Chinese food,tedious,drastic,and——”他难耐的眨眼睛,豆大的泪滴又顺颊滑落,“woeful。” “我就说叫你别插手的吧。”夏老师蹙着眉看他,想伸手又碍于怕再辣着他于是收了手,只生生责备,“眼睛都红了。唉呀——,怪我怪我。”其实心疼的紧。 “never mind。不疼了!”对方却伸出手抚平她的眉头,笑的体恤又温情。 嘿!两位老师你们这。 尹滢见此情状自诩识得大体,悄无声息就撤出来了。 把书收捡将近一半,夏老师喊吃饭时她正在折纸箱。十七个,大牛皮纸箱。真是个大工程啊。 吃饭时,方老师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夏老师让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乖巧温顺的样子,很难让人把他和那个冷峻刻薄的资本主义投资商联系起来。 “哦对了——”正吃着饭,夏明珞忽然起身去卧室,“有东西给你。”出来时拿着一个小坠子。 红木,隶书体,某人说扔掉了的,她曾为之颤栗心痛的。 “这不正是你的名字嘛!是不是很神奇,我收拾东西的时候,从书柜上掉下来了。” 嗯。的确如此。正是她的坠子。 “我记得小倞也有一个。挺别致的还。据说是他妈妈留给他的。这个呀——”她晃晃手里的坠子,“这么巧是你的滢,所以真是偶得天成诶。” 偶得天成吗? 那个骗子。他把他的名字给我了啊。 这样算是在,交换信物么。 “这个东西感觉是有特殊含义的。我还是不要比较好。” 尹滢喝一口汤,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啊?这样吗?”对哦,这很可能是那小子打算亲自送人家的哦,她在帮什么倒忙啊! 夏明珞看看手里的坠子,心下警醒。差点办错事。 再抬眼看女生,表情随适安恬总算没有那股不化的郁卒艰谂了。女老师满意一笑,目的达到。然后又觉不妥地特地补充。 “他最近压力比较大,你们聊天的时候,劝劝他不要废寝忘食注意身体。”她没有说他是谁,“你们同龄人比较有共情效应,沟通障碍少。你说话他应该会听得进。” 但她清楚尹滢肯定明白她说的是谁。 “我最近很少见到他。” 女生的眼神再次失落惆怅起来。巧目微敛,好一副少女情怀。 “医院。小倞这些天都在医院陪床。他外公病了。挺突然,有些严重,毕竟舅舅这次都特地请假回了。”夏明珞本以为她会知道内情的。 原来她不知道。 自认坚强的顽固周倞屾果然谁也没透露,打算自己硬抗啊!这个猪头。 “他——”没有吃辣,她却突然倒吸一口气。 是这样啊!原来是因为他的外公病重么。 尹滢忽然说不出话来。 解释得通的一切事件。在被认定为澄清阐明的那一刻,就该让偏见与芥蒂自行瓦解,至于可信与否,并不值得考证与深究。 我们的原谅与责备。全是自我情绪的单薄印刻。 比起真相。内心安宁才是长续久存的处世良方。 而我无比庆幸,你的沉默,并不因为我。 不是我,导致某种难以预料的恶果。 尹滢在第三日的午后闲来无事,临时决定去一趟医院。 这天阳光晒得寝室的地面发光。 枝叶繁茂的香樟树呲呲翻动着多如细菱的叶片,使人蠢蠢欲动。心绪难 分卷阅读134 平。 第三日。得知他的难处,瞻前顾后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做多余的事,结果还是贸然前去的第三日。 『エンドレスラブがあるなら,bb的爱如果存在的话,bb線を繋いで,bb线互相连接,bbクスするなら超丁寧,bb混合在一起的话 超细致,bbバルのあいつとも今は停戦,手的那家伙 现在也停战了,くミラーボール乗って,晶球,に出ようか,行好了,の先に何があるというの,个地方,うの……星のはざまで,星间隙。』r。站在医院大楼前不太确定的来回张望。她知道现在既不会有人阻止也不会有人鼓励她,进去。她怕被指责。怕被拒之门外。怕被当面说出‘我的事与你无关’这种话。鼓起勇气往里走。省军医院住院部7906室。夏老师一定不是无意向她说起这些的。的谨慎而忐忑,她算是带着某种使命与期许而来。见到他。访病人的吗?”层中间站定的片刻,护士台的小护士很热心的询问。“病人的名字是?”当然不知道周倞屾外公的姓名,“906病房。”右手第三个。”小护士兴冲冲伸手指,朝她笑。情绪好的不像住院部医护人员,倒像海底捞服务员。滢礼貌地点点头。帮助激喜过望。连犹犹豫豫自行探索的缓冲机会也丧失。只要迈开步子走出几步,她就得面对他了。前途未卜的。气。然后缓慢的朝第三个房门走。,并随时打算临阵脱逃。她拎着的一袋鲜橙,袋子稀疏的滋啦声,营造一种恐慌。么易被情境支配呢?定,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小心往里张望。看到病人戴氧气罩躺在床上闭着眼,窗边沙发上坐着人。中年男人,在看一本书。与水果。以及各类营养品。出淡薄的白色水汽。一切显得静谧而祥和。屾。那个男人,有可能是他爸爸。蹙了眉。觉得有瞬间的失落侵心。了多大的决心才站在这里啊!病房会特地过来一趟。一来他大伯的病情使他记挂,二来他不放心周倞屾。神他外公的病情,还要应付各路探望的朋亲,学校医院来回折腾。艰辛。次要,大伯这次就医及时,捱过危险期,病情稳定有医院的专业监护,大概可以痊愈。令肖严忌惮忧虑的,是周倞屾的情绪转变。他十一岁的外甥忽然问他,相比爱,恨更能让人坚强吧?肖严想到精神科的病人时常展露的乖张神情。怪异又平和,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溃的阴郁沉静。生也以异样神色示人。肖严觉得为难。r是他们的初见。肖严很久前就见过她。年曾陪着他的姐姐,周倞屾的母亲去过尹滢的家。她在院子了和小伙伴玩游戏。完全不清楚正在发生的事。和他一样。并未参与。但那之后到姐姐去世。他都心有不安地觉得,他不该听信她的哀求,陪行护送,探访旧友。发生。未见过面的旧友,她只有令她疑窦丛生并随时打算摊出底牌的假想敌。会面。愤而终,到死也觉得自己是某人的替代品。从未被爱以及被期待。周倞屾,恨的确有力,但这种力量不利于日常生活。平和安定的生活。去不放,很难走好未来的路。滢其人就知道周倞屾作何设想。一分为二的思维方式里,人们更倾向于以自己为一方,寻找另一方为敌对,从而获得安全确定的自我。对自己的肯定。全感的原始需索。白的问了尹滢是否喜欢周倞屾。也得到了让他安心的答复。但现在来看,事情并不如料想的好。你来之前没有联系吗?”的愧疚神情,不久前她心外无物去留无意,更久前她童心未泯笑靥如花。难。失色,不可审视,摩天轮缓缓升到制高点的那晚,他忽然解开的心结,为什么要把自己圈束于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痛苦情境中的困惑,身旁的人说,我准备了很久很久,即便今天失败也依然会继续准备的。你安心比肩的人。黑暗度量世界啊。璀璨的城市夜景,星光灿烂,更好的视线所在。从来都不是往回看。的错误做法,以及她的离开。在他在忽然抬头看向夜空的古老星光时释了怀。语,漠然寡恩,惩罚或救赎的,究竟是谁呢?更坚强吗?真的,是这样吗?却是因为周喜梅抱着他拍着他的背,轻轻说,给我个机会,让我把你宠上天吧。吧。小倞他比较喜欢去那里透气。现在应该还在上面。”懈,以自我折磨为基始,神化报复对内心归抚的功效。但事实是,复仇成功的人往往最不得善终。爱里没有惧怕。爱既完全,就把惧怕除去。因为惧怕里含着刑罚。惧怕的人在爱里未得完全。圣经如是说。身边,接过她提着的鲜橙,“你去吧。心意我替你转达。”屾说出的训诫,自然也不会对尹滢说。的解惑与彻悟都得自己完成。r。黄昏的薄阳和呼啸的风朝她迎面袭来。冰冷无差别的寒风。不会姑息任何人的凛冽寒风。网栅栏边朝远处眺望。并未觉察到异样。落日将隐。被他长久注视的,会是什么呢?后原地不动,静静看着他的背影。夜幕降临,他久久眺望。发现,他即便仍旧高大却有单薄清削的身躯,短短时日,他变得让她无法触及。美梦。妈当年就是在这样的寒冬死去。人看着她停止呼吸。呢。,一步步朝他走去。美梦梦醒时实在叫人失望。烟花燃尽时也是。美好经不起推敲。美好的东西,让人沉重不经。时的你,是真的很坚强啊。也许夜气伤人,尹滢泪流不止。视线里全是他的斑驳背影。认识的,此时此刻的你,一直以来真的 分卷阅读135 辛苦了。,连上耳机,然后把今天出门起就一直想分享给他的歌送到他的耳边。rりあかしたら,到天亮,ころに,方,くよ,吧,ば……んて……かなーなんてな,所谓吧,せな,我烦恼,いた,てんのさ,飘忽不定的啊,トこすれる音,擦的声音。r夜があり,夜,朝がある,天,転がって踊れ,着跳舞着,中動くまで,动起来为止,ーボール乗って,的もうか,星,て起くール乗って,水晶r旅に,旅行r行くr去吧旅に,旅行 —》ラマーちゃん chapter 45 谢谢理解1 “你怎么找来这里的?” “肖医生说你可能会在。” 点点头。“如果没碰到肖严你打算怎么办?” “等等看。” 轻笑,“大概多久。” “见到你为止。” 又在说大话了。“大言不惭。明明连四十分钟都没等到。” 女生抬头,看到他平静黯淡的侧脸。他也回头看她,笑的恕宥祥和。 良久的沉默后周倞屾重重呼出一口气来。 “那天凌晨心跳仪突然响了,我惊醒后看到他费力呼吸,睁大眼睛很痛苦的样子,以为是最后。脸色跟头发一样苍白,但嘴唇却紫红紫红的,隔着氧气罩也看的很清楚的紫色。我就叫医生。然后自己跑来这里。” 静静等待某个消息。 凌晨两点多的空旷城市。所有灯光都没有一点生的活力与气息。明明有流动的冷风,他窒息到喘不过气。 “不过还好,早上他又恢复心力,左心衰症状有所缓解。肖严让我回学校。他说我一直守在那里没有任何用。他说我得找个人说话。我打给谢宏玘结果那家伙竟然关机。夏明珞的手机是方济崇接的。然后——” 退而求其次的打给了你。本来不想打搅你的。南星北说你有考试。 “结果你最快接电话。最快出现。来见我。” 会有多久呢。你说你等我。 他站在那枞柏树屏障后面默默看着她,想着能和她说点什么。 说外公年轻时血气方刚,因为除暴安良受誉的红色锦旗多达数叠,虽然有些顽固但至少受人敬仰爱戴,不论是作为军人还是家长。 说父亲即便不远万里回来了他也没有半点心安的感觉,反而因为要与他保持正常关系而费神费心的佯装客套,等待病况告知的漫长过程他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么个人可以依靠。 那个时候以及这种时候,他都没有在他恐惧惊茫的内心中出现过。 究竟是太坚强还是太失望呢?周倞屾苦笑一下。 “我不知道要跟你说些什么,于是站在旁边的树丛边看了你一会儿。” 就像不知道该对最亲的人说些什么一样。 连见面也变得让他觉得突兀和不适。 “我知道你有考试。要钥匙是假。只是突然想看看你。” 离开医院,跑夜路的的车司机乏困疲倦的面容使他难过。蒙蒙亮的天空,学校宿舍没开门进不得,家是不能回的。 然后看到她走来。她熠熠生辉的期待脸庞渐渐失落难安。 很多个瞬间,周倞屾都想走到她旁边告诉她,刚刚他怕极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恐惧感,连眼泪都被吓退,愣是哭不出来,按响警示铃的按键也仅仅是凭本能伸的手。 他甚至有些绝望的想,按了也没用,还是别按了。注射药剂,插管,辅助呼吸,意识提醒,起搏器砰砰砰。 按下那个铃,除了加速结束进程,似乎什么作用也不会起啊! 妈妈去世时就是这样。 他满怀希望,以力挽狂澜的勇气按了,结果招来一群束手无策的人向他宣布一个时间和一个显而易见的结果。 啊——,生死相关的大事果然是不能凭期待和愿景取得内心自洽的,周倞屾苦笑一下,“你总跟我说‘对不起’三个字。” 但,对不起什么呢? “我躲在你看不见得地方,迟迟不出现,还自私的想你会不会等很久,以至于错过考试。没错,南星北说你那天有考试,所以我知道你很急。于是更想知道你会坚持多久。你有多在乎我呢?你越急我反而越高兴,现在想想,当时我可能真的不正常。还好你是正常的。还好。” 他说地这样愧疚难安,他徐徐点着头,他曾对她抱着怎样的期待啊! “对不起。”她这是怎么了,眼皮子这么浅。 周倞屾回头看看又哭了的尹滢。笑的无可奈何。 末了揉揉她的头说,“你看,又来了。” 该抱歉的,从来都不是你啊! 是我行差踏错,不怀好意,自食其果,累及到你。 你不知道的真相。你不该知道的所谓真相。 “我们不合适。” 夜 分卷阅读136 气沉降,尹滢觉得呼出去的气体能和冷空气混凝成可视的水珠。 “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和你在一起。” 但果然还是她的眼泪才是最现成,最切实的水珠啊。 “对不起。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你。” 远离我,以及我的生活。你该不问外事,往后无忧。我会闭口不谈,情随事迁。 沉默如同严峻的闸刀在缓缓朝他们坠落。 “我不同意。” 她抹一把眼泪,嘴角噙着顽劣尖刻的微笑,“道歉无效。我不接受你的对不起。你听清楚,我,尹滢,由衷感谢你的招惹,合适与否,后期相处磨合择日再作定夺,没想和我在一起现在可以开始设想了,还有,我买了一大袋子秭归甜橙,肖医生已经代为接受。我的心意。你没权拒绝。” 她狠狠收起自己的耳机。从他耳朵里拔下时一点也不手软。跟放进去的动作完全不一样。 看来是真恼了。 “刚刚那首歌叫作水星。你或许不知,水星是太阳系温差最大的行星,白天最高达427度,夜晚最低零下173度。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女生以非常不屑神情看着他,“你对我眉开眼笑或者不理不睬,你咫尺之遥或转身离开,你喜欢或讨厌。横跨高低600度温差,我都能跟这个神奇的球体一样安之若素的容忍。怎么样?有所了解了吧!对于水星和我。” 她瞪着眼睛,看着愣住的周倞屾。他把她彻底激怒了。他活该! 呜呼——,他点点头。觉得自己是真的活该。 沉默是金,可在喜欢的人面前,沉默是愚蠢的懦弱。 尹滢一点也不为自己那晚在天台说出的话后怕汗颜,没什么可羞耻的。人为了自己热衷的东西据理力争是自然且无可非议的事。 况且周倞屾不是东西。 是能引起她剧烈情绪起伏,无论睡着还是醒着 满脑子都惦记,无法专心做其他事除非与他有关,会让她坐立不安的,重要的人。 虽然自诩冷静自持不被小事所控制,能很好的调节自己的情绪,知道轻重缓急从不兴随心起,但现在情况比较特殊。 人们称之为恋爱的东西,《编舟记》里光也费劲千心万苦,最终成功编纂了一部出自自己之手的词典,称:恋爱是一种心态。一旦成功,便会欣喜若狂。 欣喜若狂啊!尹滢看着篮球场上周倞屾的矫捷身影,不禁沉思,大概就是抑制不住要笑并且是发出引人侧目的声响的笑吧。 她摇摇头觉得光凭想象,以自己的见识和悟性果然还是不能确认所谓恋爱是什么。但按照解释,她本人连日来的内心所感及行为表现,绝对属于恋爱心态的范畴。 那天她把话摊开来说。男生哑然失笑的看着她,又惊又喜的模样让她觉得事情似乎比预计要好。 事实上,对方没有动用他最佳辩手的口舌之才,对自己的过激言论加以驳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虽然他已经拒绝了她。 点亮手机,差两分钟过半小时。今日份的行动计划即将如期完成。她心满意足的收了手机。再将目光投放到球场上时,周倞屾正夹着球,以不甚怪异的表情看着她。 球在他的手腕和腰侧以随时会掉的态势卡住,他没穿棉袄,那件黑色毛衣之前倒是没见过。 已经可以心无旁骛打球的话,证明他外公的病情稳定。 想到这里,她朝他极为会心的笑了笑。表示了自己由衷的祝贺与宽慰。 对方却没好气的撇撇嘴,这个撇嘴的表情很微妙,像是自嘲,有点吊儿郎当的痞气;也像是对难以接受的怪事表示无可奈何的不屑。之所以强调是‘怪事’,因为他作完这个表情后朝她摊了摊手,表示不可理解。 对她的行为。 尹滢则践行了自己所说的话,对他的一切举动进行了使自己心安的善意解读并坦然容忍。 退一步想,他能特地停下来看着她,这本身也挺浪漫的。 其他队员也朝这边投过好奇的目光,她于是暂时恢复理智的起身离开。 虽然喜欢人家,但是不能对人家造成困扰。 尹滢于是给自己制定合理的行动计划,每天至少要见他一面。 这个见面本来只是字面意义上的见面,看到就好。之前他往返学校和医院,尹滢不可能总往医院跑,于是只在教学楼蹲守。 趁放学的间隙匆匆看一眼,得知他一切正常便觉欢欣。 现在好了,他不用频繁去医院,并且在篮球馆待的时间比较长。这才有了每天三十分钟的观看计划。 既然不能亵玩,远观也还是不错的。 说来奇怪,本来抗拒自己喜欢他的事情否认避讳时的沉重心理,现在能光明正大的看他并且一点也不觉得有辱斯文。表白什么的,真的很减压啊。她这些天连觉都睡的安稳了。 只要能每天依计见到他。内心所感,皆为满意。 “什么情况?我怎 分卷阅读137 么看着,她是要对你放大招的意思?!那眼睛真就没离了你!!!” 是啊! 还用你说。我能看不到吗? “你知道水星吧?”周倞屾忽然问。 谢宏玘滞了滞,“用过一个,还行。但没腾达稳定。”然后严肃的发表用户体验。 ⊙_⊙,结果被周倞屾以关爱傻子的眼神看的有些懵。 “确实腾达更好用啊。水星也就便宜占点优势。那信号,蹲个厕所跟关禁闭一样,完全没有穿墙能力。”愤愤不平。满脸的反正水星不行的表情。 周倞屾听罢只摇头叹气。“上个厕所要网干嘛。”然后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哦,那果然还是你高明。资源都是下到本地哦!” “白痴。我通常都是在自己的房间。” “嘿嘿嘿——,真是下流。”谢宏玘捶一下周倞屾的侧腰。笑的不怀好意。 “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刷网课。” “谁不是呢。所以你平常都是受哪位名师指导啊?透露一下,回去我也拜习一番。增长增长知识。”搭在他的肩上,笑的更加意味深长。 周倞屾闻声以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同学。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某人不甘示弱,“你也是纸上谈兵。到时候谁实战能力强还不一定呢。”还是笑,“不过话说回来,你,一般脑海里都出现谁啊?那个的时候。”表现出极深的求知欲似的。 对话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 周倞屾耸耸肩后,和谢宏玘深情对视,“别期待,怎么也不可能是你!” 惊! “草。”辣到他的大脑了,“你恶心到我的神经了你知道吗?” 被骂的人则已经转身去办公室完全不睬这气急败坏的七尺壮汉了。 出现谁么! 周倞屾边走边想,眉眼烦躁的敛起。 谁他妈愿意想到她啊!然后在心里暴喝。 晚上在食堂碰到尹滢。 她倒是没发现他。 谢宏玘刚凑过去,她就开始四处张望。看到几米开外的他,笑的惠风和畅。 真叫人不明就里。 周倞屾一时间竟无法作出合理的反应。这些天以来对于她这三百六十度大反转表现,他只觉得莫名其妙。 每天跑到他跟前晃一晃然后自行离开,也不跟他说话,只远远看着他,周倞屾甚至怀疑她在蓄谋什么非常之事。于是对那笑报以警惕的忌惮之心。 然而这么多天过去了。 什么事也没发生。 她站的远远儿的,朝他展露的笑容开心又明丽,高深莫测的目光,实在让人心里痒痒。 不是说要像水星一样包容我?端着餐盘的男生有些恨恨的蹙紧眉头,现在这样敬而远之算怎么回事! 谢宏玘多次转过头看他,疯狂示意叫他过去,周倞屾也没往那里靠近一步。他觉得憋屈。所以拒绝屈尊附就觍着脸去攀谈。 等那俩人说完话,她拎着晚饭离开。周倞屾也还是端着餐盘站在原地。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儿,好像自己去餐桌前坐下或者上前搭话都不太合宜,前者缺乏气度,后者缺乏依凭。 于是只能原地不动,真叫人无语。 更无语的是,“她跟你表白啦!”谢宏玘一过来就语出惊人。 “表什么?”当事人却更吃惊的继续端着餐盘挑高眉头,强势的反问。 “说被你拒绝了正死缠烂打揪着你不放呢。”老谢一脸的迷思,心说这俩在整什么迷魂阵。他都有点看不清时局了,“还说这个还你。还有这个。” 是他的算法公式笔记本。以及一个毛鸡蛋?! “干什么用的?”周倞屾接过两样东西,并对鸡蛋表以困惑。 “讨好你?”谢宏玘也同样困惑的咧着嘴,“这可是原话。” “你见过用鸡蛋讨好人的?而且表白被拒揪住不放是这样揪住不放的吗?我觉得她这放的很开嘛!” 谢宏玘见他气急败坏鸣不平,忽然会过意来,然后后退一步,拍着他的肩,“朋友,注意你的姿态。” 不要太高了。 你都拒绝人家了,跟你使眼色你不也无动于衷,这会儿知道发牢骚了,刚人在时怎么不自己去问清楚? 唉—— 谢队长心累的懒得理他,径自坐下吃饭。 “没说别的?” 死傲娇。“什么别的?”谢宏玘抓紧吃饭,心说周倞屾这回不地道。 “干嘛总往篮球场跑,我的笔记本为什么会在她那儿,还有——” 为什么不发一语。跟他打个招呼说句话有那么难吗? “有个事吧,我之前就想问你了,本来以为不用问的,结果还是有必要。”谢宏玘吃完饭,擦了嘴,忽然正经凝神的看着刚刚起就不淡定的周倞屾,“你到底怎么想人家的啊?喜欢不喜欢给个准信成不 分卷阅读138 ?这么吊着,我看着也不是事儿。” 既然拒绝了。就不应该好奇在意打听询问,真的很不男人。 谢宏玘最不理解的是,最终竟然是尹滢先开口挑明喜欢周倞屾。他一直以为是他先招惹的人家,理应开口请愿。 女生表白,得是多大的心胸跟勇气才能做的事。 虽然,很多人都愿意为他这么做,毕竟连他自己的前女友都以身试法了? “她没说别的,只说不会逼迫你什么。” 大概觉得会适得其反,所以让你自己定夺吧。 结果他却完全没有搞清状况。“你要是真不喜欢,就拒绝透彻一点”,总不能连战娍都不如吧,“理由充分,她应该也不会真的胡搅蛮缠。” 周倞屾看着低下头的谢宏玘,忽然想到他是不是在尹滢身上代入了谁的影子。 “你想多了。”于是无奈一笑。觉得自己刚刚确实失仪。 谢宏玘却指指他的餐盘,“你这饭还吃不吃了。特地跑过来。”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又或许听懂听信了他的话。 “当然吃。没吃饱自己再买去。”不惶多想。周倞屾只觉得信任比什么都重要。 于是剥了鸡蛋一口吃掉,又扒拉两口面,咀嚼时他想到什么似的拿出手机。编辑,然后发送。 两条。 『我比较喜欢卤蛋』 『不过姑且算你讨好成功』 尹滢看完轻笑。 回复编辑到一半,又进一条。 『明天早上注意接收‘礼尚往来’暖心早餐一份』 笑意由心悦变动容。 编辑栏里,她没写完的“那明早换卤蛋继续讨好”跟他的短信简直是天作之合的相得益彰。 很难不让人觉得温馨喜悦。 『谁送』 尹滢按下发送。秒收回复。 『舍我其谁』 哈哈——,假如现在有别人在场,一定觉得她疯了。对着手机瞎呵呵,非痴即魔。 好一个舍你其谁。 chapter 46 谢谢理解2 早上下了雨。 却不影响尹滢的好心情。 扎完头发,她在穿衣镜前给了自己一个满意的微笑。或许不是满意头发捋的顺,而单纯是即将见到某人的雀跃而已。 并不过多的解读自己的笑,她穿厚厚的棉服出门,只觉精神抖擞。喜不自知。 尹滢没有按照昨晚的约定,老老实实等着他送早餐过来。而是一大早先去罗森买了她本人非常喜欢喝的香蕉牛奶,尽管超市也卖,但只有便利店里是热的。 尹滢买完等在通往她们宿舍的必经之路上,她把牛奶揣在厚棉袄口袋里。雨虽然很小。但冷风却很强劲。 中原楼和文泰楼之间的行道树被刮的哗哗作响。视线所阻是希贤岭下的涵洞。不多久周倞屾就会从那里出来。 不出意外的正常情况下。 也有可能他不是从六食堂买早餐,而是去更远的时尚城于是走教学楼侧道或者青云桥,但站在这里一定没错。 宿舍区和教学区的大十字路口,她可以全方位等他出现而不至于错过。 然后看到周倞屾果然还是从涵洞出来。 没打伞。低着头疾步匆匆往前走。黑棉袄自带的帽子不太顶用,他拢帽子的间隙抬头看到了正前方的尹滢,然后略微惊讶的抹了把脸,再次定睛后,露出接受突发情况似的慨然笑意。 “你不会是饿到不行了就指着我来雪中送炭吧?!” 但你手上根本没有拎任何疑似早餐的东西吧。 尹滢把伞挪向他,“昨晚得知今早有暖心特送早餐,我当机立断把那碗三鲜面倒掉,专门腾出肚子迎接盛情款待。晚上饿得不行,喝了蜂蜜水。没敢多喝所以只呡了一口。早上醒之前吃了一大只鸡老大家的□□鸡腿,和一碗鸡丝面以及一个鸡蛋。” 这把伞果然太小了。或者说他们俩有些硕大。就算不穿穿厚棉袄也够呛。 “真的?!” “假的。”衣服婆娑,聚酯纤维的面料因走动摩擦而沙沙作响。一时间难以分辨是她自己的衣服在作祟,还是他的。 回答的果决又迅速。 “鸡跟你有仇吗?”满脸的难以置信。 “一般有仇的,应该敬而远之。我这是爱的深沉才对。” “也是,梦里也惦记着。属实深沉。” “你出门的时候没下雨?” “下了。”男生接过她的伞,毕竟有身高优势。“那为什么没打伞?”你其实要问这个吧,的挑眉。 周倞屾看着失去控伞权的女生露出的犹疑神情,应该不是针对她自己的伞,而是对他冒雨前来的疑惑。 “你不觉得风雨无阻地来见你,这种行为,很感人。” “风雨无阻表程度 分卷阅读139 ,作谓语、定语,指的是持之以恒。”尹滢撇撇嘴,“不是表面意义上的冒雨前行。而且就算你长的帅,满脸雨水,全身湿透,也实在让人心酸泯灭感动。”看似中肯实则高傲的给出评价,“所以以后别做这么没有常识的事了。会让别人尴尬之余还觉得你蠢的。” 哇~喔~ 周倞屾偏过头来,觉得不可思议。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说的是一般人面对这种情况的正常感受。长的好看也不见得所有行为都潇洒。” 你最好有这种自知,女生朝他郑重点点头。 “否则到时候吃亏的是你自己。”然后拿出香蕉牛奶递给他,“还是热的。你先暖暖手。” 周倞屾笑。 施施然伸出手去,一把抓住她的手。 “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把尹滢的手连同小瓶香蕉牛奶一起装进棉袄口袋,“果然还是热的。”然后自说自话对她表以嘉许。 两秒钟的反应,尹滢以为他会错意,等他自己松手。走出几步后,她发现对方似乎就是在轻薄她。 “我说的对你表示容忍,仅限言语态度和正常举止,不包括这种类流氓行为哦!”奇诡又怪异感觉,以致令她觉得好笑。 “你如果真的讨厌,会当即挣脱的。没有那么做而是心平气和的加以解释。证明没那么讨厌。” 不管是牵手,还是诚恳面对我。你都并不讨厌。只是不知道怎么自然接受。属于自尊心以及自制力的部分,甚嚣尘上,反应过激。 “我是觉得故意甩开你可能会让你尴尬,但果然是我多虑了。”女生作势要抽出自己的手,“你毕竟身经百战,这种事当然驾轻就熟。” 不过被他紧紧攥住,没能抽出来。“这种事?”对方还明知故问转过头来看着她。 怼着一张帅脸,不知想持靓行凶押解谁。 “肢体接触?言语撩拨?眼神诱惑?精神开车?”反正就是,这种事咯。 尹滢表现的很淡定。 “我在你心目中是这样的定位?!” “刚刚起是这样没错。” “哪怕我这也是第一次。” 嘎?第一次什么! “虽然本少丰神俊朗,气度不凡,让很多女生芳心暗许,牵过的手也确实不胜枚举。但那都是被动的诶。顾虑嘛,也跟你一样怕冒犯人家。像这种冒着被指流氓的风险上赶着牵女生的手。成年以来,我也是第一次好不好。” 怎么听都像是渣男语录里才能挑出的自辩之辞。 “所以我能被你主动牵手应该感激涕零额手称庆?” “按照常规应该是。”很欠揍的撇撇嘴点头,“但看你现在的表情我还是稍微矜持一点比较好。至少不应该得了便宜卖乖的牵了你的手还白拿你的奶。” 哈。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尹滢觉得眼皮子直跳腾。 “周倞屾你,还好吗?” “这么问,你果然一点也不纯洁啊。真是的,年纪轻轻怎么就知道想些歪魔邪道的东西!” 低下头,这家伙是露出真面目了吗? “从现在起,十分钟以内不准跟我说话!” 她说完疾步往前走,旁边的人亦步亦趋撑着伞跟上。当然,脸上挂着得以的笑。 下午的冷战史,尹滢果然中招儿。被抽到做演示。真是喜忧参半的事。 虽然做足了准备,只要照常发挥不仅可以获得老师青睐,期末平时成绩还能得到额外加分,喜的部分真是其利也坚,但中门对狙,当堂接受宋老师的质询,尹滢这学期只被抽过一次。 实战经验算不上丰富。 尹滢按照自己做的演示文稿中规中矩的讲解上一章节所思所感。 一套说辞下来宋老师都默不作声,也不知是她总结的不好不值一提,还是做的太好无可指摘。 余光之中,老师的严肃神情让她实在无法自欺欺人觉得自己做的好。 讲到到最后一趴,她再次用余光看了看老师的脸,仍旧严肃岑寂,演示完毕。她相当挫败地定定神,准备认命的接受审判。 抬头看了看教室,周倞屾不知道什么时候潜进来,稳妥坐在教室后方,跟着大家一起作礼貌性鼓掌。 “好的。做的不错。以后也要自信点。你们夏老师说你挺喜欢这门课特地让我给你机会展示,以后想表现要自己主动自荐,不要等老师亲自点名。”宋老师脸色终于缓和,“你们一个个要珍惜每次上台的机会。别把它当成负担。多年后没人愿意听你说话,你会怀念这独到的听众环境的。” 原来是夏老师这位热心肠的人背地里给她开了小灶啊!尹滢只觉哭笑不得。 台下各位为避开总结展示而暗自庆幸,面上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安然神情。 “那么按照温特的理论,结构化权力会由于机构崩溃而丧失,但现在的俄罗斯为什么仍然能够在东欧乃至东北亚施加影响并行之有效呢?” 他们确实能松下一口气看 分卷阅读140 好戏,尹滢作为质问对象的战场才刚刚拉开序幕。 思虑片刻,“外交关系的继承,苏联的各项资源由新俄罗斯承袭,结构化权力除了具体机构功能可以展现,潜移默化的互动模式,比如地区政策的相协性也会产生权力关系。中苏关系的破裂以及中俄关系重修旧好,本质上也是地缘政治的区位因素乃至文化因素产生的相互依赖造就。结构化有看得见的部分,而看不见的部分,才发挥更大的耦合作用,将独个行为体笼络成某种程度的集合行为体。” “看不见的部分具体是——” “下学期欧盟研究引用的新制度主义和建构主义理论与实际都在论述这个部分,简而言之,以更高的整体意识来指导现实。” “所以你比较相信基欧汉的制度理性。” “无政府状态下,集体共识是避免混乱的有效手段。” “单个国家的自有利益不可能被主动放弃。” “所以——”制度会有惩罚条款。 她本来要这么回答的。“制度有时候会崩溃。”就像今天探讨的主题那样,苏联解体。“不过可喜的是,经过新的磋商与考量,又会有接连不断的新制度产生。” 老师看着她,在桌上敲了俩下,用那支看起来就很高级的钢笔。然后点点头后笑。 尹滢知道她是要放她一马了,这才松口气。 然后难得的提了提嘴角。 从容不迫的从讲台上下来。迅速又无声。像练过软步的青衣,行走利落。 她大部分时候都这样利落又岑静。避免出现在众多视线当中,看起来话不多,给人寡言少语的呆板印象,周倞屾回想起投资课那次她睥睨全场,桀骜不驯的发言,当时只觉得不可思议,以为她吃错药。 现在来看,她一直都坚定沉着,善于思考。沉默不语,大约只是懒得搭理。 她的从容与敏捷,面对老师的疑问和质问的镇静睿智。不急不缓的谈吐,很多人都无法做到这样。一般能让他关注言语内容的人,必须有不输他本人的阅读量和知识面。 很显然,她绝对有让他反思自我的质素。 周倞屾看着尹滢回到座位上坐下。继而认真听起课来。没有因为他的到来有任何异样。 早上的温馨氛围忽然让他有些眷恋。 “还有能吃的东西吗?” 他们在奶茶店吃完早餐,送她回宿舍途中,她忽然蹲下来,看着宿舍楼后的乒乓台下,一只避雨的猫。 三花猫。然后问他。 周倞屾不喜欢猫。甚至有些反感这种不知感恩的自私生物。 “你喜欢猫?!” 摇摇头。“但是欠它人情,所以要还一下。” 还好。不知怎么地,看到她面无表情的摇头,他只觉得内心安定。 “为什么?” 他撑着伞俯瞰女生蹲着观看着的这只普通三花。并不觉得这猫有什么特别。 “我那天跟‘猫师兄’许了愿。现在也算愿望成真。所以得还它的情。” 她继续蹲在地上,不过,说完她转身并抬起头看着他。也许自己露出了不得其解的疑惑神情。 他看到尹滢恬淡一笑,然后解释:“那天我希望能顺利见到你,如果不行,就考试顺利。” 小雨淅淅沥沥落在伞上,从秋天到冬天,草木易色。空气里是清凉腥澈的。似乎有甜味。 “我当时就有感觉。你大约不会出现。不过接到你的电话时还是止不住的想,这是个好兆头。” 尽管枫叶槭光秃秃的,但他们都穿了厚厚的棉袄,所以并不觉得冷。 “我花了两分钟快速跟猫师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结果这家伙居然只是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诶,你看,就跟现在这样——”三花果然在懒洋洋打着哈欠,完全不理会他们,闲适自在摊着肚皮准备打盹了,“所以不管怎么说,愿望在本质上都实现了。”她的声音轻轻的。 你出现了。你看着我,我们尽管彼此沉默,但都心系对方。这样就很好。 周倞屾看着尹滢。她被他罩在身前伞下,所以斜风细雨也没事。 “这么说的话,最值得感谢的应该是你,是你自己,而不是别的任何人或物,实现了你的愿望。”然后由衷地说着。 尹滢闻声叹了口气。 “有些时候,如果不是说出一些话,人根本没有所想中的意志。”她拂拂手。觉得他大概不会懂地淡笑一声。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是要有见证者的。否则乃自欺欺人的空话,被无端放置。成为心里的一颗小小的沙子。跟众多宝石般的夙愿相比,变得无关紧要。 然而当时的她,真心诚意的祈祷并许诺,勇敢一次。 无论如何。 于是才有看似不经意的探访和交谈。才能让他认真思考她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才会在这样一个清寒有雨的冬日清晨说起那一日的愿望。 勇气稀缺。对自认孑然久历的人而言尤甚。 分卷阅读141 “好的,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尹滢待会儿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傍晚的天空愁云惨淡之外还因为一日将尽的时间点平添悲怆。 尹滢和她的老师谈了大概三十多分钟。等在办公楼外的周倞屾是故碰到也从行政楼出来的乔允施。 “周师兄等人吗?”准确来讲是她发现的他。 周倞屾正在仔细观察对面中原楼上空的乌云,强风吹拂,云即将彻底化开的动态。让他目不转睛。 结果被打断了。“嗯。估计还要等一会儿。”你有事先忙吧这种话他当然说不出口。不用特地还伞的想法也无法言表。 不是碍于情面,而是不必。他觉得这女生一直都是伴猪吃老虎,想干大事的样子。 至于是什么大事,他不作猜想。反正跟学生会那档子事有关。 也许某一个时刻她确实被他吸引,但现在应该无从回味。 “我刚刚在电梯口看到师姐了。尹滢师姐!”她这样强调着。没有任何不良情绪。仿佛不知内情般敞亮通透。“看来她果然还是跟你摊牌了呀。”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周倞屾实在想不通,这两个人什么时候也曾交流过个人情感这么私密谨慎的话题。 尹滢出来的时候,乔允施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 “聊这么久,我猜是劝你继续升学。要不就是老师有亲戚的孩子需要学业辅导,再不就是给你推荐相亲的小伙子,实在不是,你做什么蠢事被批评了?!”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接过她的伞,挨着她,一步步往前走。他鼻子被冻红。说话时哈出的白色气体证明外面是真的很冷。 “宋老师外甥的广告策划公司有实习岗可以让我历练,问我去不去。” “果然。我说什么来着。以实习为由的相亲之举。”他冷哼一声,“所以你怎么回答的?” “哈——,你还真信?”女生清嗤一笑。 “喂,我发现你撒谎不打草稿诶。” “没,你给的思路,算是用了你调侃人的优越智慧稍微发挥一下而已。” 周倞屾挑挑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咯!男生笑笑,没有再追问。她们到底谈了些什么。 “为什么国际关系研究的主流阵地一定要是美国呢?” 默默走路。她兀自发出这样的感慨。 又像惋惜。也像幽怨。 周倞屾猜她可能被是被老师看中想要从优培养。 而关于她自身前途的事,他给不了建议也作不了评价。于是保持了会心的沉默。 “去看电影吧!”然后尹滢忽然这样提议。 伴以平静如水的清悦神情。刚刚的哀怨倒像是学习上的牢骚话。 “有你想看的电影?” “嗯。昨天你说送早餐。我就想到作为回报,请你看电影。虽然看电影和请吃饭一样俗气。” 哈——,男生哑然失笑的看着她。 “人与人交往,怎样才算有趣,我思考很久。觉得至少不是通过吃饭或者看电影这种体验别人创作内容的事。而在于自己的创造。因为饭可能不好吃,电影也有失期待。” “所以,人与人交往,怎样的创造才能算得上有趣呢?”周倞屾饶有兴趣的看着一路低着头平平阐述着的尹滢。 他觉得对话的节奏让他舒适。 心无芥蒂的交谈。 跟早上时一样,以至于他早上说出了,“你的祈祷这么真诚,我也只好按你的期待持之以恒了。” 持之以恒,之为何物呢?他当时只是想,她的不经意的由衷诚恳,她的沉静柔曼的目光,她说话时的旁若无人的闲适自在。 让他为之安心。以致想要永远这样下去。 啊,他竟然想到了永远。 “独创物。排他性的独有创作。出自自己之举的一切事物。我称之为高贵虔诚的自娱。” “比如——” “不是看电影,而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看电影这件事让人无拘无束内心温馨。要是电影的内容确实触动人心可谓康师傅冰红茶‘再来一瓶’的满足体验了。” “你喜欢计划被完成的满足感。” “我喜欢有序可靠的如常行动力带来的踏实感。” 周倞屾点点头。 “那么相比我喜欢你与否的结果。其实是你自己的行动更能取悦你。是这个意思吗?” 面对周倞屾的类似质问的询问。尹滢却笑了。 他不懂。他完全不懂。 她要的只是简单的心安。可以遇见和期待的一小段未来。以及,一句承诺。 “爱不能规划,爱情无法有序实施,谈恋爱不在如常可靠的生活实践范畴。我之所以会对你表以期许,本来就是反常。” 不为取悦,不为自洽。只是无故无由就发生了。 就像,我是打算自己去看电影的,但莫名其妙却想带上你。 他们一起 分卷阅读142 去看了电影。 然而和一般约会看电影的情形又有所不同。她选的一部纪录片。《坂本龙一:终曲》。 清冷的镜头,说着“一颗心还是提着的,所以为了不留有遗憾,想创造更多”,罹患咽喉癌的教授看起来坚定又沉静。 密林深处的那条弓形蠕动的尺蠖让尹滢觉得悦目不已。她自己看的一本满足。 尽管不喜欢下雨,但片子里的场景却富有抚慰人心的郁裕美感。 人不多,散场时她和周倞屾并排走在影院光线幽暗的廊道上。 “我小时候最讨厌看的就是动物世界。”对方这样说道。似乎是要否定什么。“厮杀并最终败北的那一方,会被生吞活剥。镜头就只是记录下一切而已。” 尹滢没有作声。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头小驯鹿脱离鹿群,镜头一动不动全面拍摄它被狼群撕得支离破碎的情景,旁白用深沉睿智的男低音告诉我,大自然的法则人类不应该干扰。”他走在前面,语速很快,“我当时就在想,不干扰又何必拍来给人看。呵——” 轻哼一声,他又忽然放慢了语速,“所以纪录片没有温度。” “人和动物毕竟有区别。” “你是说龙一先生的人生或生命会因为被记录了就能有所不同吗?镜头能让他增加创作灵感,还是能治好他的病?” “记录他不是让他怎样,而在于观看着的我们作何感想。” “让我觉得自己和冷漠的镜头一样变成一个无动于衷的旁观者。” 尹滢点点头。“所以剧情片更打动你。” “不是打动。只是一想到还有人为了取悦,专门向你努力表现温柔热烈,虚假的世界似乎也可爱一点。” “虚假的温柔也无所谓吗?” “被感动的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感动的心情是真的。” “乃至可以平衡被欺骗的懊恼和不甘。” 他们走出长廊,外场的灯光使尹滢明視应反应强烈。她跟着周倞屾,对方转过头,笑的很温柔,“人类是一种只相信自己的生物。是不是被骗,他本人说的才算。不被接纳的事情。虚假就是真实。” 女生点点头。所以他只相信他自己。 良久她问,“想打动你只要投你所好就能笼络你的世界,你觉得这样无所谓是吗?” “一直笼络迎合我的世界,有什么不好吗?” 当然好,可那样的世界,根本不存在。 “对不起!浪费你时间陪我看你不喜欢的东西。” “嗯。没有浪费时间。”周倞屾挑挑眉看着尹滢,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本很有质感的电影图册,“和你一起坐着就挺好。况且里面的音乐也挺不错的。”然后递给尹滢,“虽然我已经不弹钢琴很久了。”是坂本先生的拍摄画集。截选复刻的电影里的场景。集结成册。 册子装帧很用心。一定价值不菲。 “谢谢。”她郑重的双手接过。 “怎么样,被人投其所好的感觉还不赖吧?”男生噙着笑。 “稍微有点能理解了。” “谢谢理解。” “不用谢,这是我该理解的。一起看电影果然不是明智之举。” “确实。”他语罢牵起尹滢的手,“还不如多逛几圈操场实在。” 原本神色清寂的女生愣了愣,然后笑着和他一起往影院出口走去。俩人身姿昂扬,步履如风。背影看起来轻快又愉悦。 直到彻底看不到那一双相协共进的蓬勃身影,陆泽野才从刚刚的廊柱后面走出来。 他冷着眼看售票台上摆图册的空货架。刚刚先他一步拿到那本书的人,竟然把书送给了他本来要送的人。 这样机缘巧合的世界。又是真实,还是虚假的呢? 男生敛眉冷笑。我喜欢纪录片,喜欢那些冰冷镜头下的寂静画面,喜欢你喜欢的一切事物。 只是不敢声称喜欢你。 对于自己郁郁难平的心气,陆泽夜情难自抑的连夜画了一副画。 发布到各个社交账号上,反响巨大。 这其中最大且对他来说最有意义的反响来自,画里角色本人给他发了短信。 『有种鸡犬升天的感觉』 chapter 47 你听得到1 我的缪斯女神。 画的确实是个女生。侧脸。戴眼镜。大概坐在一个类似足球看台的阶梯上,目视前方。落款处写的上面那句话。 被称为缪斯的女生,怎么看都很普通,看不出来女神的气质。 点进评论区—— 女生。女神? 不是吧,真的假的,这是要晒女友的节奏吗?! ???!!!坐等实锤。 别慌。可能只是姐姐或者妹妹呢。 啊啊啊啊啊啊——,我不信。 …… 分卷阅读143 李旭继续往下划拉,清一色全是质疑声。关于“女神”的真实身份,单凭评论区的只言片语,根本不可能获知。 准备关掉评论时,他刷到一条不一样的评论。 『她看不到。况且县一中的那根烟筒早没了。』 一种态度含糊的口吻,既非指责也非反对,却总给人一种不遂人愿的疏离批驳感。仿佛是知道内幕又不屑提及一样。 然而却最终被淹没在一片惊咋忹惮的询问声中。 他犹疑着点进账户信息一看,性别果然为女。 李旭觉得真有意思。 四年来,他终于表现出一个普通男生该有的情愫。 深夜发图事件引起了不小的风波,粉丝里有一波泽夜的颜粉,在得知对方可能有钟意对象后炸了评论区,但凡账户更新,都会借着“眼镜女是谁”这个话题闹腾一番。 但陆泽夜本人却一直都没有回应。 粉丝数量就李旭随便观测到的,短短两天,起码少万把,好在第三天恢复稳定。虽然总数上仍然可观,但不防备这位突然有些异常的大博主又会放什么大招。 让粉丝受到惊吓。导致脱粉。 他作为老粉,着实也捏着汗。 说到异常,泽夜一直连更的条漫在两个月前停更了。他本人也没怎么解释。不久前突然恢复更新后,突然多了个女性角色。 当时李旭就觉得,事必有因。 四年前的高一下,他面临分科抉择的苦恼时,看到一部很有意思的漫画。 画风算不上多好,但看得出有些功底。讲一个少年历经千险,功成名就最后却发现自己所处的异世界,在别人看来根本不存在。 先知问他是否要回到现实时,他点头说要。 一切都不可能重来。哪怕是梦。所以,做最美的梦,然后山高路远,不拔矢志。 最后一帧上,写着这样一段话。 然后,李旭冒死选了理科。好一个不拔矢志。 当时,他觉得很受鼓舞。也正是某种中二般的坚定,同为公务员的父母见状也没怎么干涉阻挠。要知道,他文综的厉害程度选理科几乎是屈才自爆。 去年秋天入学时站在计科院大楼前他还不无感慨的觉得,能走到这一步,还真是多亏当时泽夜的那个漫画,里的那段话。 从无到有,从零到百万。 这几年来,他可以说是亲眼目睹和如实见证了这位大神的飞速发展,作品质量与风格,受众面以及传播深度和广度,不但勤耕还富有思考,总能给他某些启示。 两年前开始在B站上录播视频后,李旭才发现他居然是隔壁M大的在校师兄。 简直如梦似幻。 然而网络毕竟是网络,无法延及现实。 李旭并没有想过要和他取得现实联系,当然,就算他想,也没那个机缘。 可就在‘女神事件’发生之后的第四天,看到日常来篮球场的尹滢坐在观众席抬头远望的样子,他忽然发现,不只是轮廓,连那副眼镜都惊人的雷同。从而产生了,她不会就是‘女神’的想法。 “问这个做什么?” 这些天来,她和他们副队的关系大家都有目共睹,已经不是暧昧可以简单形容的了。虽然俩人谁也没有公布答案。 “就是好奇。你的成绩,应该很好吧!高中的时候。”中场休息的时候,他凑到尹滢身旁。 问她高中就读的学校。 “随县一中。”虽然中考成绩足够读市一、二中,“都是矮子里面选将军。”成绩好,也只是圈地自愉,和真正聪明、头脑好的人比,不值一提。 她说话时看着球场上站在篮架边的周倞屾,他正挥着臂膀让几个一年级的人加快运球速度。又拍着巴掌打节奏。 “所以你和陆泽夜高中就认识?” 尹滢讶异的转过头来,“他怎么了吗?” 李旭没有回话,递过来的手机上,是一幅画。 “是你吧,他画的。” 县一中足球场的看台,一共有七个大台阶,运动会的时候会被坐满。但大多数时候人迹罕至,她为数不多的喜欢待的地方。 没什么风景可言。却以空旷僻静被她青睐。 女生端视片刻,莞尔一笑。 确实是她。黑框眼镜、笨重土气的肥大运动外套、偏低的马尾耷拉在脑后,一副苦大仇深的凝重模样,不知在忧虑些什么。 虽然是在忧郁着,却一点没有日剧里面的女主恬淡怡人的清透灵巧。反而因为臃肿的身形看起来像个被扣了工资的打工小妹。 坐的倒是笔直,跟食堂锅炉房的黑色大烟筒一样直挺挺地。关键在于,还冒着烟,那个黑色大烟筒。 交相辉映着,把她当时的惘诞呆板描绘的鞭辟入里。 以至于她笑了。总觉得有几分可爱。那时的自己,现在来看的话。 “怎么了?”尹滢把视线调回到满面质询的李旭 分卷阅读144 脸上,“只有美女才能成为别人的灵感源泉,普通人连充当背景的资格都没有?”笑容依旧。 但声音却并不友好,冷冷的。 谁叫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挟令神情。 男生愣了愣,“只是觉得不可思议。”然后朝尹滢偏了偏头。 “不可思议什么?”尹滢起身,“被画的人是我才不可思议,还是被陆泽夜称为\039;女神\039;不可思议。但是不管怎样,只有去问他本人以解甚疑。我反正是不知道他的用意!”她只觉得自己被冒犯。 质询她作风不正的李旭,以及让她形象曝光的陆泽夜。说到自以为是,大概是所有男生的通病。 她随即发了短信。 并马上收到回复。 『不可妄自菲薄你是遗珠弃璧该好好贮藏』 呼—— 尹滢见信苦笑。 是不是沧海遗珠,她本人最有自知之明。被人不明其意的标榜。她只觉得恐慌。 不可思议的不是她是否被画,是否被暧昧的称为女神,真正让她觉得难以接受的,是发图日期。根据截屏显示,那一天,刚好是他们看电影当天。她和周倞屾。 说来可笑,她本来和陆泽夜约好要看那部电影。但最终以有事为由失了约。 确实有事。因为她想和周倞屾一起看期待已久的电影。 『你那天也在影院』 她忽然有这种预感。 然后陆泽夜准确又铿锵的给出回答。 『你们的斜后方』 本来以为没什么的。 只是没想到即便一个人他竟然也去了。是她最先在群里说计划去看最新的纪录片。当时并没有想到会日后会和周倞屾有那样的走向。 陆泽夜提议到时一起,她觉得反正两人学校都和时尚城离得近,来去方便,正好可以聊聊之前的N2考试。 于是同意。 然后又临时变卦。 虽然事实上无可指摘,但道义上刻薄寡恩。 『对不起』 尹滢用手机道歉。三个字敲过去。她自己也觉得显得冷硬又不近人情。却无论如何不想打电话特地解释什么。 因为,本来也没什么的。 她本能的不去把事情作复杂化理解。 然后接到电话,惊得她一抖,把旁边的李旭也弄得一激灵。 周倞屾见她站着李旭坐着,俩人俱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惊厥。 也犹疑着往这边来,唯恐李旭又嚼什么舌根出言不逊。 然后看到尹滢接起电话。 “嗯。” 他过来时只看到尹滢点着头,低声应着,然后挂断电话。 表情没有什么异样。还是一副平和淡然的沉静模样。 “圣诞节那天我同学约我出去走走。”但说话,却像交警陈述案情一样,直让他以为自己是不是违了規。 定了定神,“呃,你是想让我跟你一起去?”周倞屾试图笑着化解那股沉郁氛围。 李旭也适时站起来,无所适从的摆摆手,但又不走开。 顽固且毫无眼力见地站在旁边。 “是男生。” 偏偏头,“对你有好感那种?” “目前不确定。” 周倞屾闻言敛了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你希望我怎么做?”他的神色忽然镇静平和,没了刚刚的戏谑闲适。询问声礼貌得体,仿佛摇身一变,成了个只要受人之托便会全力效劳的侍佣。 面对的是别人的事,与自己无关。 希望你怎么做,么? 尹滢摇摇头,“不用,只是告诉你一声。” 你自己没有想法的话。我想再多也于事无补。 “嗯。那,祝你到时顺利?” 尹滢若有所思的摇头,“应该不会很顺利。假如真的被表白,我会拒绝。如果是别的事,我会为耽误难得的节日而惋惜。所以,无论如何都顺利舒心不了。” 她的眼神很坚定。看着周倞屾。 男生则愣愣后退一步,有些难为情的捂起脸。 “那就别答应见面啊!”然后喃喃抱怨。 一种缱绻的温和气氛悄悄升腾。 尹滢看看一脸羞恼的周倞屾,再看看挑着眉惊讶难掩的李旭。 “男生。甜言蜜语能笼络,巧言令色能蛊惑,谄笑胁肩投其所好能诱导乃至颠覆本性。”她看着周倞屾,“自行回避会被当成欲拒还迎。不识时务,固执己见,听不得任何劝解。除了现实。唯有撕破脸皮的现实作为难以改变的依据,才能告解。”尽管隔着眼镜,眼睛亮亮的。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会被球场里的杂声盖过。 “拒绝很难。但必须。”含糊其辞,得过且过的接受没有结果的事,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容忍的,“何况他帮过你,并且没有恶意。” “陆泽夜。是陆泽夜对吗?”周倞屾意会到什 分卷阅读145 么。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以你为借口拒绝。” 男生哑然,什么啊,不以他为借口。“那你干嘛拒绝?” 喜欢只有更喜欢能打败。其他都是无稽之谈。 相比他,你更在意我。所以才拒绝啊。 “他和我相比会输。”她看着他。 关于忍耐与等待。 “我说了,我可以容忍你的所作所为。包括可理解与不能解释的一切。比如你讨厌我。我也还是愿意站在你身旁。跟着你,哪怕不以任何名义。而他不一定脱俗到可以毫无芥蒂的容忍我的容忍。也绝不可能心平气和说没关系他可以等——”尹滢说的稀松平常,“他一定会输的。因为他等不过我。” 蹙起眉头,露出不解:“我什么时候讨厌你了。” “很多时候,你自己也没察觉的时候。” 不仅李旭错愕难解,这下连周倞屾也不明白她究竟意欲何为,说出这番话。 “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我不会骚扰他们。”尹滢转头看着李旭,“陆泽夜我会拒绝,周倞屾,我也绝不纠缠。所以——”尹滢敛眉垂首,而后又蓦地抬头,仿佛告诫,“不要再用声讨探查的姿态训问我的感情。我的喜欢和拒绝一样高贵,不容置疑。” 关于你不该知道的事,你问我本身就是你的错。 是对爱的理解错误。还是对它的期待出了问题。我们在心底描绘的图景,现实的回馈似乎总是相距甚远。 节前有寒流。然而直到圣诞节当日,也并没有出现天气异常的任何征兆。 既没下雪。也无风霜。终日平和的清寒阴郁。 好像寂静无声是这一季的主题。 周倞屾仍然能每天至少见到尹滢一次。在篮球场或者教学楼。他们点头道好,她对他笑的仍旧和煦温情。他却笑不出来。这种怪异的互动方式。 周倞屾久久回想,反复回想尹滢那天说过的话,她说的容忍。 究竟指的是什么呢?可以理解,与不可解释的一切。 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如果她不说出“绝不纠缠”这种话,他或许还会相安无事、心照不宣和她融洽相处。然而,“容忍”二字,经过她的二次解读。让他觉得充满悬念,好像不是喜欢,而是具有更深更隐秘的内涵的东西。 李旭说,陆泽夜为她画了一幅画。 画里的她称不上好看的侧脸。高中时的她原来是那样子的。周倞屾当时看罢并没有什么想法,然而一想到今晚,圣诞节当日,她会和那个人会面,忽然心绪不宁。 这种不甘焦躁在女生来篮球场看过他后无声离开演变成愠怒。 她究竟想怎么样!抛出去的球重重砸在篮板上,弹出很远。 “师姐她刚刚走哦。” 他当然看到了。 “觉得在意的话,可以跟着她。虽然尾随跟踪不可取,但大晚上确保她的安全也无可厚非。” 周倞屾转身看看李旭。对方单手捞起剧烈跳动的那颗球。 “待会儿去时尚城聚餐,我会跟玘哥说你有约先走了。大伙儿应该都能理解。” 都能理解么? 先是面无表情,继而拧紧眉头。 比无动于衷还令人不适的,是不恰当的时机做出的不必要举动。 而他最讨厌的就是不动声色和徒劳无获。 “外面很冷吧?” 这是尹滢第二次来这间风格极强的工作室。温馨朴素的日式桌椅和大丽花窗帘。加上暖色的灯光和开的很足的暖气,陆泽夜和善明朗的微笑跟周遭的环境,搭配的天衣无缝。 让她觉得动容又惋惜。 “外面张灯结彩,一副喜乐安康的兴荣气象。在校情侣的队伍之大,实在让人惊叹。冷倒是其次,显得形单影只才比较让人无奈啊。” 她接过热咖啡。陆泽夜已经帮她把椅子托开,示意她可以舒适的坐下。 坐下后抬头。尹滢看到墙上的画。被称作原图的东西。 “原来我这么有魅力的么?”她看着画淡淡的说。 顺着她的目光,陆泽夜也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水彩画,“自信点把原来和么去掉。” 尹滢闻声看了一眼陆泽夜,然后笑,这次倒是没什么戒备的轻松和悦了许多。和刚进门时相比。 “不过你不应该开这样的玩笑。”然后她忽然直视着对面的男生。 “我没打算开玩笑。”对方也敛了笑。看着尹滢。 “那么发出这种寓意难明的画是要向我示好还是我真的激发了你的灵感以致于要以画明志?刚刚好是那天。” “我发的时候并不寄希望于你会看到。”他的眉角微蹙,然后舒展,“我特地避开了QQ。” 我们的联系也只是长达这么多年的,不被使用的腾讯QQ而已。假如我想不经意向你传达什么。 “可我看到了。” “所以啊,你竟 分卷阅读146 然还是发现了。总觉得很神奇。我明明发过很多啊~”他轻叹一声。 直到这一张才被你看到。 尹滢看着他。抿紧嘴。 “可能因为是你自己送的纸,虚空之中存在某种连接,所以才恰恰被察觉。” 这个男生,他都做了些什么啊?尹滢低下头。 “你别怕。我没有恶意。你和他挺登对的。所以我并不打算和他一决高下好取得你的信任什么的。” “不是的。” “嗯?” “我和他并不相配。”女生笑容惨淡,“他有发小,有青梅竹马,有剪不断理还乱的邻家女孩,有让他开启少男情绪的高他一届的个性师姐,有种类繁多功能齐全的前女友,有众多慕名而来的攒聚在他周围的俏丽迷妹以及不计其数的会因为他的皮相或内涵而随时情陷于他的不知名潜在人员。而我,我只不过是这一众人中普通又无关紧要的一个而已。我们不相配,是我在自我为难。” 陆泽夜看着她,然后摇摇头。“你变了。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你明明坚定沉着,桀骜不驯,站在人群中也是最亮眼的标杆;你就算形单影只却从不为寂落所困;你勇敢通透,却在冷漠的外表下裹藏着温柔丰富的内心。 你不普通。你怎么可以无关紧要呢?你对我来说是不可或缺啊! “陆泽夜。”她叫他,“我一直都是我。” 男生抬起头来。 “你的记忆。是你一手捏造的。我从来没有参与过啊。人和人之间,是要通过相处与磨合才能有所了解的,你明白吗?” 空寂的沉默。 他苦笑,“所以你想说我现在是晚了一步对吧。” “晚什么一步?”尹滢紧握杯柄表示疑惑。 “你说这些不就是想奉劝我离你远一点,不要妨碍到你们俩嘛。”他嘁怆的自嘲撇嘴,低垂眼眸望向桌角。 女生闻言却噗嗤一声。“嗯,我确实对他有想法没错,但人家并不以我为发展对象,所以,没有所谓‘我们俩’一说。我也并不是因为他要拒绝你,一个人本来就可能同时喜睐多项人事,我只是,不想失去一个很好的朋友。” 男生再度看向她。 她朝陆泽夜眨眨眼。“我啊,实在是很讨厌高中那段日子嗬。”然后端起杯子里的咖啡嗅了嗅,“以至于卖掉了所有的书,删掉所有联系人,包括你提到的那个英语老师。谨防想起。”然后却放下杯子并不打算喝。 “原本,知道你是校友我就很不舒服。”她真的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毫不避讳对面的男生,“也完全没打算要和你深交。你帮忙做海报我当然心存感激,但之所以送很贵很贵的纸给你,也只是抱着和你扯平的心态才去的那个见面会。” 她努努嘴,“结果那天发现,你似乎比想象中要踏实靠谱,自己创业,为目标付诸实践的作为让我觉得肃然起敬。于是才最终没有把你给删掉。” “哈——”男生愕然。脸上却出现略有惊惑的微笑。 “但一想到你的校友身份,就无缘无故觉得难以接受。总之,就这么矛盾的抗拒你作为朋友的定位。直到那条短信。” 女生脸上洋溢出欣慰动容的微笑。 “那天早上如果没有你的那条短信,可能就完全没有接下来的事情了。” 她会放弃考试。周倞屾没出现让她从此失去面对他的勇气。无法得知自己的悲伤来源。错过田静豁然达观的恋爱宣言。 为自己的迂腐愚蠢落落寡欢一整个冬天,最终独自忍受寒冷也无处申张。 凡此种种得以化解,真的多亏了他的那条短信。 “我当时就在想,要不要考你一下,知不知道2014年横滨。不过,就算你说不出我满意的答案。也认你这个朋友了。真心的。” “Hamasta。The Begining被放最后了。” “所以我说吧。”尹滢两眼放光着点点头,“那天看到你的画里的我自己,厌恶感少了一些,反倒是觉得有点可爱。所以,谢谢你。” 可我想听的,根本就不是你的感谢呀。男生再次摇摇头。但脸上的凝重神情已经缓解。 “我不知道恒久的爱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如何坚守。忠贞不二听起来很愚蠢,但我信奉并愿意秉承。”尹滢的声音听起来坚定有力。 陆泽夜瞪大眼睛,“你不会是想嫁给他吧?” 哈? “为了拒绝我用得着这么狠的吗?” “乱说什么!”瞪他一眼,“是情感的对待方式好吗。而且我已经说了,我不是因为他,而是为了交你这个朋友才说了这么多的啊!否则我今天就不会来了。” “噢。”陆泽夜挑挑眉表示意外,“那你还真是戳心的直言不讳啊!” “没办法,我得对你的感情负责啊!” “哦?怎么个负责法儿?”男生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我对别人的喜欢不应该成为喜欢 分卷阅读147 我的你受伤的理由。我必须为此作出回应。我希望你不因我的含糊其辞而心思涣散,不因针对我的感情受挫而羞耻,更不要觉得我所说的做朋友的提议是一种退而求其次的折中。我欣赏你,敬重你。我希望你能知道,我珍惜这份情谊,正是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我才只身赴会。实际上,我是真的最不喜欢圣诞节晚上的虚假灯光了。满满的坑钱气息。不过今年,可能又有不同的意义。你听到了吗?” 她看着他。然后低下头笑的真诚又动人。 “还有,我喝咖啡会严重失眠。下次能给杯茶吗?”然后抬起头来这样询问。目光温柔如许。 『有谁能比我知道, 你的温柔像羽毛, 秘密躺在我怀抱, 只有你能听得到, 还有没有人知道, 你的微笑像拥抱, 多想藏着你的好, 只有我看得到, 站在屋顶只对风说, 不想被左右, 本来讨厌下雨的天空, 直到听见有人说爱我, 坐在电影院的二楼, 看人群走过, 怎么那一天的我们, 都默默的微笑很久, 我想我是太过依赖, 在挂电话的刚才, 坚持学单纯的小孩, 静静看守这份爱, 知道不能太依赖, 怕你会把我宠坏, 你的香味一直徘徊, 我舍不得离开』 chapter 48 你听得到2 能被某人铭记在心的人真的很幸运。毕竟只有神才有殊荣深居那片秘境。 怀揣这份幸运,就算遇到天大的困难,也会有底气。 尹滢从没想过,她某天也能收到这样的幸运啊。 但被她辜负并拒绝。 “要是有超能力就好了。”商业街上或许行人交踵。但M大长长的校友林走道上,却一个人也没有。 “诶?用来干什么!”陆泽夜轻笑着温声回应。 “冻结时间。然后装进罐子里,想要回顾的时候,就跳进去。” 月亮皎洁如水。清乍孤悬于墨蓝夜空,实在想不通它是怎么剥开云层,又是在那一秒现的身。 尹滢微微仰着头。 反正和她来时完全不一样。这变化多端的世界啊! “哈哈,那你想冻结那些时间呢?” 女生的头顶上方,是遒劲庞杂的树枝桠。林子是个缓坡,夏天时清幽宜人,正对图书馆的双塔楼,受很多人喜睐。 但现在只有他们俩。 “此时此刻。” 前面的人转过身朝他回应着,大概是在笑。轻柔的月光映照的并不清晰。却让人忍不住觉得是好看的样子。 “这样啊。那我真是荣幸之至。” 能被你保存起来,却无法在现实里长久观望。 陆泽夜跟在她身后,人影微薄,落在斑斓的树木倒影上。像捉不住的游鱼物影。 绰约迷离,不得其实。 然后他听到女生在前面小声说:“是我觉得荣幸呀!” 来到下山台阶前,她停住脚步站定,朝下垂首,大概为了考量路况以防摔伤。一动不动。 “高中时的我沉默孤僻谁也瞧不起,无缘无故会仇视周围的人,对莫名其妙的表白示好也觉得麻烦无聊,尤其忍受不了的就是未经世事就胆敢谈情说爱。”她轻叹一口气,“不过还好——” 现在才认识你。认识现在的我。 “这个阶梯有路灯诶。”尹滢背对着他这样提示着,“接下来我自己走就行了。外面怪冷的。你早点回去吧。” 不忍心,却又切实而为的言语。风来自远方,平和铺展,足够温柔,但毕竟也是隆冬里的风。想要抚慰人心,却往往言不由衷。 “嗯。”对方表示了认同,“不过我有东西给你,你过来一下。”然后他低声示意着。 尹滢转身时,陆泽夜走向她。长久以来,他一直在走向她。 “你啊,试着穿穿看明艳一点的颜色。虽然在我眼里怎样都好看。但想征服世俗的眼光,果然还得鲜明清透才行。” 他给她系上一条纱巾。细碎的面料婆娑着她的脸颊、下巴、鼻头,以及嘴唇。 “可能OOR听得太久,再听MFS也全都是taka的影子。”他自言自语着,“本来hiro就是被寄予着那样的期望啊!” 那么喜欢taka的你,会不会对他弟弟的声线也情有独钟。我这样猜测着,并擅自期望你会喜欢。 “比起taka的励志,他弟弟好像更会抒情哟。有时间你不妨听听那首歌——”他凑近她,快速而果决地,悲切又温情地,无奈又不舍地,吻了尹滢,“名字叫作,last 分卷阅读148 kiss。”隔着细软的纱巾,轻盈又迅疾,无法感受温度,聊胜于无的,一次亲吻。 人们称之为告别的吻。 “我好像忽然明白大老师所说的,青春是一场谎言,什么感觉了。” 而我的青春,居然是一场漫长的告别! “好了,你自己下去吧。我会看着你上大路。”男生拍拍她的肩,像是在加油打气。“所以去吧!” 『一人で空を見上げて,独自仰望夜空, 「星に願いを」なんて,想着“向星星许愿”, バ力なことを考えてた,之类的蠢事,悲しくて 恋しくて 胸が痛くて,感到悲伤难以忘怀 心如刀绞,言葉に出来ないまま,尚且无法言语,言いたくても言えないのは,虽然想说明却如鲠在喉,二人の日々が壊れてしまいそうで,你我共度的时光似已褪色破裂,もう一度 もう一度,再一次再一次,君に会えるなら,若能与你相会,もう二度と もう二度と,我一定一定,君を離さないから,不会再放开你,絶対だよ絶対だよ,绝对绝对,約束するから,我发誓,もう一度だけ二人で会えるなら,只要再一次能与你相逢,最初から分かってたんだ,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僕と君は一緒になんてなれないんでしょ你不可能和我长久并肩不是吗,この想いが この願いが,在这份念想这个心愿,消えてくれるまで,被你打碎之前,あと少し君の隣で……再稍作停留 于你身旁,何度でも何度でも,明明无论无论多少次,思い出せるのに,都会想起,何回でも何回でも,明明无数次无数次,伝えられるのに,都能够传达,ねえ どうして可是为什么呢,ねえ どうして呐为什么,愛しているのに,明明深爱着你,「サヨナラ」なんて言わないでよ,请别对我说“再见”。 』为什么要,让她听这样一首歌啊!尹滢慢慢往下走,身后的歌声也越来越模糊。她不敢回头,只咬紧牙关往前走。——再见。她在M大的主干道上走出很远才停下脚步。然而还是不敢回头。却在心里一遍遍说着再见。然后低下头看到,是一条红色纱巾。他送的礼物。鲜花是掌声,亲吻是毒药。无法消解的礼物,是执肩掣肘的镣铐。让人难以行进。尹滢觉得心脏发疼,于是慢慢蹲下抱住膝盖,这温柔的枷锁啊,究竟划拉着谁的心,在灯火通明的大主道上,她举步难行。眼泪于是毫无征兆坠在地上。身边有人路过。她却懒得理会。他们可以在节日里开心恣意,她也有权放任悲伤。明明比预想的结果要好得多不是吗,为什么却这么难受呢?她为什么,哭的难以自抑呢?“你这样可完全不像是拒绝了别人,反倒像被甩了哦。”没有路过,来人在她身旁站定。尹滢自己也觉得沮丧不已,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膝,咬紧牙关,但眼泪却一点也不为所动,淌的更凶。“对面的人在以怪异的眼光看我诶!”周倞屾也蹲下来,于是声音就算不大,她也听的非常清楚。“哈啊——”女生呼吸衰竭似的使劲喘气,其实是为了平复因啜泣引起的连翻哽咽,反复几次后情况缓解,“恋爱真是暴力啊!”她抬起头,看着他,惨淡的说着。“唔。不过不致命。”他用手抹她的眼泪。“我伤了人心。”可怎么也抹不完似的。眼泪是温热的,却让他触手生凉。“忽然有点嫉妒他了。”周倞屾看着泪眼朦胧的尹滢有些戚然说道:“从此能被你当做美好的遗憾记一辈子。”眼泪,忽然止住。女生看着他,然后愣愣的后退一点避开他的手指。“你来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不放心你咯。”悬在暴冷空气中的手讷讷收回。“现在放心了?”“反而更不放心了。”他耸耸肩,然后起身朝尹滢伸出手,“不过你也太淡定了吧,万一不是我是哪个意图不轨的变态呢?”搭着他的手,尹滢也站起身来。准备抽出时,对方却没松开。“李旭给我看了那幅画。画的倒是挺好的。但一想到不是出自我的手,果然还是莫名有些窝火。”“你会画画?”“当然不会。”他紧紧攥着她的手,“所以才更窝火啊!”他们静静走着,谁也没有再提及刚刚相遇之前,彼此的见闻。“周倞屾,不要试探,不要欺骗。唯独这两个,我忍受不了。”良久,尹滢这样强调。然后被拉进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那样我们就能天长地久对吗?”她不知道。她从来没有设想过那样的情形。所以无从得知。但现在却抑制不住地,想作肯定回答。周倞屾那边进展如何李旭不得而知。但一进时尚城就碰见战娍他们,他觉得不讨巧。时机乃至接下来的氛围。本以为谢宏玘会拉下脸色,但没有,不仅没有,还面对战娍大方的一笑,聚餐全程自在的跟没事人一样。甚至在聚完餐回去的路上再次遇到战娍,很有眼力见的把大家引流到了北门的主道上而不是岔足球场回球馆。“怎么?我没怂你很失望?”可能是怕再碰面尴尬,又或许不想打搅他们吧。足球场的朦胧灯光 分卷阅读149 中,战娍挽着男生的胳膊,俩人走的很慢。在圣诞日的明亮月光下,令人无言不适。“失望倒不至于。就是觉得恍若隔世。”“哇喔~,感触挺深的嘛?不知道以为失恋被甩的是你呢!”俩人落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某种意义上没准还真是!”谢宏玘挑挑眉,表示愿闻其详。“你不觉得你配不上她吗?”然后李旭果然又口出狂言。但谢队长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否则也不至于被甩啊。”似乎承认自己不配。“我之前一直是这么想的。你呢,除了身高占优势,风度举止都和她们女生的喜好沾不上边,喜形于色,随时可能一巴掌拍死谁的那种愤怒皱眉。根本没有女的会受得了啊!”前面一行人嘻嘻哈哈说着什么,引来哄笑。“你和战娍是我进校队以来最不能忍受的组合。跟马笠嘉组策应都没它让我硌应。啧~,不过呢,我自己又没种把她从你身边抢过来。现在她不仅把你给甩了,还说喜欢副队。之前进队时的企图算是彻底被戳灭了。”他做了个投篮动作,然后望着虚拟的球给了它一枪,“嘭——”还自己配音,当然,以手代枪。谢宏玘很是惊讶的瘪着嘴看这李旭,“没听你说啊!”“屁话。这事儿我他妈能跟你说,脑子有病啊!”嗯?“那你现在是在干嘛?承认脑子不好?”谢宏玘被搞笑了。“草——,你果然是油盐不进啊。”被嘲笑的人无谓的摆摆手,“我是想提点你,你其实还不赖,虽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就喜欢瞎躁,但队长本来就得恩威并行否则没人能打起精神,副队确实能力很强,但跟谁都不交心。生人勿近高不可攀果然不能当队长。队会散!”“哦豁。”谢宏玘很是受宠若惊的咕哝一声。“所以总体来说,你当队长是众望所归,你没心没肺是不拘小节,你被甩,是因为不合适,而不是配不上。你当然的,也完全不用自我怀疑,毕竟你还要带着我们拿联赛冠军的不是吗?”可恶,一番话下来,谢宏玘觉得鼻头发酸。很难相信,这是一个经常和他对着干的家伙会对他说的话。谢宏玘咧咧嘴,然后轻叹。不是配不上啊?“想逢迎拍马呵~,我丑话说前面,就算你这么说,下学期的改选我也还是推马笠嘉!”翻白眼,“你缓解自己尴尬的手段真是low爆了。而且,谁他妈稀罕当队长呢!当牛做马的,尽是事儿!”某现役队长闻言瞠目结舌,临了讷讷回了句:“谁说不是!”节后温度降了不少,不过仍然没有下雪,雨倒是下了一场。下雨这天尹滢正好没带伞。于是给周倞屾打了电话。对方很快赶到。拿的那把让她有些介怀的黑伞。黑色折叠伞。“行动很迅速嘛!”站在图书馆大门前,她看周倞屾大跨步上台阶,然后笑的很澄净。一点也不为坏天气所扰的心境澄明的微笑。“真少见。你竟然会忘带伞!该不会是专门为了给我机会展示体贴发扬风格吧!”他今天穿卡其色麂皮短袄,深色直筒裤以及看起来就很暖和的马丁靴,围巾随便绕了一下耷拉在脖子上,帽子是把头型修饰的利落有型的蓝色线帽。总体而言,保持了一贯的悦目外观,却又多了让尹滢生分的招摇气质。“喂噫,发什么呆呢!再看收费哟~”对方被盯的有些不自在的开口。然后相当自作主张的把伞递给尹滢,然后开始解围巾。再然后,“我这个肯定暖和多了吧!澳洲羊毛的嘞!”解下来的围巾被系到尹滢脖子上。仿佛在做什么对比,“你那天从什么时候开始尾随的?”尹滢会过意来,他是在跟陆泽夜送的纱巾较劲。“那不叫尾随,我那是履行职责。”“你偷听我们说话?”“怎么可能!”男生夸张的瘪着嘴,坚决否认着,“我光明正大的在听呢,完全没有要偷听。”啊~,这个家伙,“所以你都听到些什么啊?”女生有些委屈的蹙着眉。周倞屾则得意一笑,“全部。”看着她略有焦躁的颔首低眉,仿佛在回忆自己当时说没说什么不合宜的话,“比如你说我们不配,数落我丰富多彩的感情经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那些的啊!我可是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诶。”“夏老师提到过,苏音也做过调查,校园贴吧还设专题深挖过。综上。”“哈哈——哈哈——,信息来源够全面,你也是真的上心哦,这么关注我!”他把皮袄领子立起来然后扣好按扣,整装待发似的从她手里接过伞,示意可以走了。雨下的不大。“那他要是真的比我先认识你,没戏的就是我,对吗?”没走几步,周倞屾声音低沉的问。“我们现在有很特别?”说的跟现在有戏似的。“当然——”他牵着尹滢的手,“第二次了哦。”还示意着什么一样捏了捏她的手掌。能感觉到她明显的一怔。“我不希望你们做朋友。那家伙蛰伏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愿意只当朋友呢!而且——”而且——?尹滢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觉得很新奇。“我一个人还不够吗?你要是真的缺朋友,我来就行了。功能齐全那种哦!而且你自己也说了,要忠贞不二。”点点头,“呃,我,二了?”这个嘛,周倞屾蹙着眉头扬起有着优秀下颚线的脸,“我是在说陆泽夜的事!”“我们为什么要说他?”我伤人自伤,排开 分卷阅读150 万难只是为了契合你的期许,用最深的遗憾安抚不可追溯的过往,回忆艰谂漫长,我都抛开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忧顾虑的呢。你明明,一直都好整以暇看着我走进你的圈套不是吗?“他对你来说很特别。他知道过去的你,他能手书笔绘你自己都无法得知的你,他优秀识大体你说什么都愿意听愿意信,他在你冻结成想要随时跳进去的时间段内。”而我那天,冷冷清清杵在门外以及你们身后,无从置喙,不可辩驳。“你多虑了,我对高中没那么深的眷恋。所谓过去,我甚至懒得想。而且,我的过去里,不仅没有他,连一丁点值得追述的素材都没有。你完全不用在意。”尹滢平静的说着。声色入水。“怎么能不在意。”周倞屾却很激动,“如果可以,我要和你一起到你曾经待过的高中,坐在你的后座上,越过桌面凑到你耳边,轻轻告诉你。告诉你在未来,会有一个很记挂很在意你的人——”激动的有些颤抖,“他会踏遍风尘,只为见你。”只为见你。“嗯,好的。”尹滢笑着点点头,“我姑且替高中的我给那个人这样的答复。”但谁都知道,时间向前且不可逆。人们称之为浪漫的东西,总因为不着边际于是显得美好又悲伤。我喜欢真实。但你喜欢浪漫。你喜欢我这件事本身就浪漫的有些失真了。就像这么温情的此时此刻,她还是会止不住的疑惑,那天的这把伞,为什么会在乔允施手上一样。他什么都听到了,唯独听不到,她也希望她是他的唯一。 chapter 49 大雪将至1 苏音是在文泰楼侧边发现他们的。 俩人走的不算慢,但手牵着手。苏音从那个她无比熟悉的条纹背包判断了它的主人的身份。至于她旁边的戴着帽子的人是周倞屾或者是其他的谁,她来不及考量。 因为小尹同学忽然回头张望,背后长了眼似的,她于是想也没想就闪到旁边的人身后去了。 等那俩人走远,她本人也跟着陌生的校友亦步亦趋走出很远。 “校友”很得体的一边走一边询问,“有事?” 苏音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抓着人家的衣角,行踪可疑的很,“嘿嘿,没事没事,您移步。”然后舔着脸傻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对方真就走了,从始至终也没回头。 “没,只是觉得你有些……” “斤斤计较?” 他挑挑眉,不置可否干笑一下。 “价值,你对它一点想法都没有吗?”尹滢看着周倞屾期望他能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然后惊觉:“啊!你还没上到马克思经济哲学那一册就已经分科了是吧?!” 男生点点头,对她善意的后知后觉表示感激与钦佩。 “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是个简单粗暴的概念,但很能说明问题,你无法要求那个花两三年完成一件玉雕的师傅,以一个两三天就能用3D切割机切割而成的玉雕的价格把东西卖给你,那是对价值的抹杀。” 她跟着他,被牵着手。 “同样的,如果那盘扇贝明明只值二十块,你却不介意给五十,那是你在对贪婪本性的纵容,而不是不拘小节,这对真正体现那盘扇贝价值所起的助益,聊胜于无。” 尹滢边走边说,身边的人默不作声。而后紧了紧牵着她的手,轻笑一声:“你果然是读文科的料啊!一点也不荒废学到的知识。不过吃个饭也要讲道理学以致用,就太较真咯。不觉得累吗?” 嘴里的鲜辣味道没有消解,身上还有一股烧烤店特有的油烟味,尹滢被他牵着手,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不是讲道理,只是想告诉你不是不分理由的合意而是合理的合意让我觉得物超所值,不必揪心。” 我的开心很简单。一个不经意的微笑,或者意想不到的偶然碰面。也难,动辄上千的豪华大餐,乃至无法返还的相片。 “行了行了,下次让你付钱,这样你就不必揪心不用劳心费神想这么多了~”周倞屾有些宠溺的伸出手去想要揉她的头发,却发现对方见势错开了身。和他的左手以及温切的目光。 他们其实相隔很远,他们终究难以亲密无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时刻都在体会着某种难耐的隔阂与不协调,就算他们仍在有说有笑,“头发没洗。油。” 她这样解释着。 对方表情良好的撇撇嘴,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然后恶作剧似的戳了一下她的脑门,“我这就没吸引力啦?” 尹滢相当慎重的摇摇头,“有!”答得斩钉截铁,“哪怕粉尘也有与生俱来的引力,所以就算你化成灰对我来说也是有吸引力的。” 苏音猫着腰贼兮兮继续跟踪他们,听闻尹滢的惊人言论,噗嗤一笑。 虽然离得近但她把伞沿压的很低,于是自认为掩护的很好,不被察觉。 啊,他们竟然都一起吃饭了。尹滢她这些日子以来过的很好嘛! 苏音努努嘴,觉得酸溜溜的,她竟然真的被周倞屾给拐走了 分卷阅读151 。 在她不知情未参与的情况下。 撑着伞,苏音有些不甘心想,世事难料,她原本并不觉得周倞屾会相中尹滢的。 这种想法现在看来,有些可耻。连她也不看好她。 更可耻的是,紧紧捏着伞柄,说什么想和她亲密无间,明明连她的想法都没确认过,连她不喜欢受惠于人都理解不了,就胡乱使性子。 啊,对了。那七百多块钱还没还呢!苏音抬高雨伞,看着视线里,被人牵着手的女生。 投资课的考勤是满的,论文也得了优加;谢宏玘说校队暂时运转流畅,尹滢的师弟很上道;节日福利以及妈妈寄的东西都被妥善的搬回寝室;以及专业课的笔记,记在一个新本子上,放在她杂乱的书桌一角,安静又祥和。 每次偷偷回宿舍,苏音既希望能碰到尹滢,又害怕打照面。 于是在校外逗留了一个半月之久也没敢回来住。 今天也并不是要回宿舍的。 只是一出教学楼看到他们,于是情不自禁就跟了上来。 宿舍楼下,俩人又聊了点什么,然后各自转身。看起来高风亮节,两不相欠的样子。 刚刚不是还牵手来着。猫在矮桂花树后的苏音蹙着眉头很是不解。 她犹豫好一阵,临了一跺脚,朝宿舍楼进。 “卧——槽?!” 苏音进门时还忐忑的想,如何跟尹滢打照面才显得自然又不做作。 结果一进门,天,妞竟然好整以暇端坐着看她进来。跟知道她要回来早做好准备了似的。 四目相对,刚刚又黑又迷蒙,没看清的脸现在可算看清了。也惊了一呆。主要是猝不及防。没想到会突然正面相迎。 “怎么地就口吐芬芳呢?”坐着的人面无表情,看起来很是冷艳,“他说那儿确实蹲了个人,是不是你就不知道了。” 啊?!难怪刚刚周倞屾离开的时候,经过她蹲的花带时戏谑的轻哼一声呢! “你们两个阳奉阴违的家伙!我蹲了一裤子水呢!”桂花树上的,以及旁边花带上的,空间太小,她只能蹭着树蹲下。 尹滢见状叹了口气。“所以请解释一下你的异常行为。” 苏音撇撇嘴在门边杵着。没答话。等了一会儿,尹滢见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就平静的起身去洗衣服了。 苏音犹疑着是进还是退。一时间在门边踌躇不定的,像极了做错事不敢回家的软饭男。 “进来把门关上,穿堂风怪冷的。”被这么一吩咐,她再维诺的去执行,惧内的软饭男形象简直传神的不得了。 尹滢在洗几件小衣服,衣服洗完过来见苏音既没坐下也没拿脸对着她觉得纳闷的很。 “你今天晚上在寝室睡?” 她这一问不要紧,听得人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受宠若惊抬头道:“可以吗?” 这个世界可以擅自离开并无需理由即可返回的地方,只有家以及爱人的心。 这间宿舍虽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家,她也并不深爱她,但,姑且算是。 “可以。”尹滢看着苏音忽然觉得刚刚的颤栗消失了。她回头的时候,看到她慌乱躲到路人的身后。 只觉得呼吸发紧。 小孩子和好需要物质以及语言的具实表达,然而大人不用。大人通过眼神、情绪、仪态,乃至一个自认不被察觉的举动就能取得某种共识。 她觉得抱歉,于是躲藏,早前的她是多么理直气壮又不可违抗啊! “毕竟是共有住所。而且我也没有驱逐你的理由跟权限。” 因为,或多或少,这段时间不算白过,她自觉稍有斩获。关于自身与他人,接纳与通达,善意的劝解以及就算无法认同但也不至于剑拔弩张的立场。 “而且,就算我说不可以,你就不回来了吗?”她看着苏音,“以你在意我的心情来看,貌似也不可能。更何况,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债权人,你不回来,我问谁要钱。”以介乎玩世不恭的调侃和义正言辞的解说之间的半严肃不严肃神情朝苏音说着。 “对不起!”被说的人,忽然低下头。 “别道歉,你没有做错,我事后想了想觉得你说的对。”这次倒是没了调侃的玩味,她的眼睛肃穆又沉静,“我确实自以为是。以为拒绝就能化解麻烦的闲人杂事,自信的觉得没有什么是一个人不能完成的,对朋友乃至一段关系也嗤之以鼻,但其实,没有人能永远独行,不有求于人,不完美不全能,无法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的我,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惊奇的发现自己果然还是需要朋友的。你走之后,我渐渐明白的这些。” 苏音摇摇头,“对不起——”仍然坚持道歉,眼眶有些发红。 “都说了,不是你——”的错。 “我不配当你的朋友。我一点也不配。”眼泪哗的就涌出来。 她忽然想起那个广东老太太的告诫:不要轻易失望,现在的困境大多数是你自己导致的,失望就是在逃避 分卷阅读152 自己的责任,归因他人。 她拒绝分一些水给她。在三千五百多米的珠峰山麓上,老人以睿智又深沉的口吻和她说完就毅然转身,随着临时组队的其他人继续往上。 把更年轻更有可能继续往上爬的她抛在身后。 极度口渴且体力不支的苏音原地坐了一会儿,艰难的独自下山。 都是你自己导致的。你不好好准备,还想赶一回时髦展示一下自己的胆识与意志,美其名曰缓解心情,以作日后谈资。事实是你明明连赌一把的决心也没有,自己不努力,还期望别人能主动施以援手。 她的心思是什么你从没有试图去了解,就擅自以为人家会满足你的所需与期待行事。 所以才被拒绝啊。 自以为是的是你才对。 苏音当即就从尼泊尔返回。回国归校,心有愧疚,迟迟不敢面对眼前这个为她辩护的,宽厚善良的女生。 还胆敢臆想着她会主动来迁就你。 “我不知道你讨厌含混不清的馈赠,我不理解你的独立与自尊,我自私的觉得自己有权知道你的事情,我不分青红皂白迁怒了你的良好分寸。” 而你却真的迁就了我。以自我解读,自我折损的豁达明朗,说我没有错。 “我什么都没做,却总是期待更多。我不配做你的朋友,我连打扫寝室都是敷衍的觉得,无论如何你会做的。我太卑鄙了。所以——”她使劲儿喘了喘气,“对不起!”掌着她自己的椅子背,泪流满面,居然能条理清晰说这么多还一声不哽。 尹滢暗暗觉得苏音很厉害,对于哭起来不哽咽这一点,“除了扫地这个事,其他的——”她扯了几张自己的抽纸递给涕泪横流的某人,“就此打住吧。” “那扫地呢?”接过纸巾。 “到这学期结束,寝室卫生你包了。就接受刚刚的对不起。” “包。全都包。义不容辞,责无旁贷!随时接受批评与指摘并加以改正。” 隔天尹滢陪苏音去她在校外租的短租房收拾东西,得到了一瓶水。 “这是高山冰雪融水。六千多米高的地方采的哦!” 那个措辞严厉的老太太,拒绝给她登山必需的饮用水,但却给她带了六千七百三十一米高处的一块冰当做纪念。 后来那块冰化成了水。 广东老太太表示,年轻人随时可以重头开始所以没什么可烦恼的。 据说她们家只剩她一个人,儿子女儿移民加拿大,她不想走,就留在国内。偶然间看到那个横跨英吉利海峡的老太太游泳视频觉得自己好像也可以挑战一下。 于是决定爬珠峰。准备了两年,第一年练体力,第二年爬遍本省的高山。觉得可以了,这才来爬的珠峰。 “下次做好准备,你这年纪,只要想爬上去,那没有可能不行。”老太太在她离开的当晚这样嘱咐着,然后启程去赶飞德国的航班。她说她的下一站是费尔霍恩山——阿尔卑斯山的顶峰。 苏音挥手告别的时候想,思想和意志从来都是和年龄无关的东西。要充满活力。只需要那么做就可以了。 就像要化解矛盾,只用主动说出对不起。而不是郁郁自责,怨天尤人。 “感觉旅途在外的陌生人之间,好像更能袒露心声,彼此鼓励!”回宿舍的路上,两人抱着杂物,苏音忽然这么说。 “可能因为知道相遇短暂,再会无期。”所以才无所顾忌。 “什么时候我们也一起去很远的地方旅行吧。” “你又有想说的事?” “是有那么一些。” 沉默了一阵。“确定要对我说?” “怎么,你不想听?” 摇摇头。“等下雪吧。” “为啥?” “我一直想体验一下下大雪的时候,从火车上往外眺望的感觉。类似于《雪国列车》那种寂静寮旷的感觉。到时,我们就坐火车去很远的地方。” “喔~,新时代的文艺青年啊!” 新时代吗?尹滢没有说话。她想,早在很多年以前,就有人这样浪漫的实践过。她只是好奇,镜头背后的人,按下快门时,会是什么心情。 苏音回宿舍的日子,没有表现出比之前更甚的聒噪,总体来说,沉稳踏实了很多。 主要表现在,这姑娘竟然拿起六级真题和词汇开始用心对付。还时不时让尹滢点拨翻译技巧。 游戏也搁置很久没有再碰。某天傍晚她一时兴起登进自己的账号,发现掉了好多分。骂骂咧咧的关掉主界面,转过头,她朝尹滢问:“你说在游戏里获得满足感是不是内心空虚的表现啊?” 这一问,倒把尹滢问懵了,“兴趣爱好,只要不沉迷,都是怡情自娱,陶冶情操的有益行为。难不成玩游戏的人都心里有病?” 苏音点点头。“不过我以前可鄙视打游戏的人了。” 哦?是吗?尹滢觉得难以置信。毕竟,在她看来,之前的苏音本人就是个游戏 分卷阅读153 狂热分子。至于她本人说的‘以前’是什么的以前。尹滢不得而知。 “明明有活生生的人在旁边,却非得在游戏里体验人生。” 皱眉撅嘴,自顾自说着的苏音好像记起了什么非常不好的事,眼神里透出少有的落寞与凄怆。 尹滢察觉到这异常,于是提议到饭点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苏音点点头说好。还说,小尹啊,你可太会察言观色,揣摩人心呀。 不知怎么地,她觉得温和安静的苏音很陌生,但又很让人想主动亲近。 去西苑小吃街买吃的,付款扫码时,苏音惊呼一声,“11啊,这是。”很显然,她对尹滢的苹果手机表以惊愕与难解。 “周倞屾的,借给我用。”尹滢平静的扫完码付了帐,转过头来,“因为我的手机摔碎了,又青黄不接。”她拿了一根炸鸡柳放进苏音张大的嘴里,又给自己喂了一根尝了尝。 嗯,味道不错。 自从这位大姐不告而别,她就再也没自己一个人来买过炸鸡。可能因为等的过程太长了。 一个人太突兀。 “去买个手机吧!”她忽然决定。 “啊?!”苏音表示惊讶不已,“不是有11了吗?它用着不美吗!” “不是我自己的。用着不踏实。” 苏音盯着她看了两秒,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于是买了一部一千多一点的OPPOA11。 都是11。尹滢适应了一会儿新手机,觉得用起来流畅自在,苏音则表示,你啊,山猪吃不惯米糠。 尹滢把内存卡换到新手机上。 次日中午,她接到了新手机的第一通电话。打电话的人是田苗。 说,田静离家出走了。 问尹滢知不知道她家哥哥的下落。 正在教学楼外踌躇着的尹滢忽然犯了难。她原本在考虑要不要去见见周倞屾,上次一起吃过饭后,几乎没怎么见面。因为大部分时间都有苏音粘着她。 她的行动不是那么自由。今天苏音要去参加一个什么讲习会。她正好一个人。 落了单,得了空。 挂断田苗电话后的片刻,尹滢想,离家出走这种事,被田静做出来。 感觉像是什么不得了的危险行为而不是无理取闹。 她于是稍微搁置了一下去见周倞屾的打算,试着联系一下连自己妹妹都不理的田静。 然而没有接。 尹滢松了口气的间隙又蹙起眉头来,不接电话,反而更严重好嘛。 就又拨了一遍。 还是没接。 尹滢盯着手机发了一下呆,然后准备给田苗回电话,说明一下情况。 手机却响了,田静打来的。 “刚刚倒膜去了。打了两通呢,有事?” 嗯。尹滢听他这么正常的口吻,严重怀疑他妹妹在作弄她。 “苗苗说你很多天不回家了。挺担心你的。有时间跟她联系一下吧。” 没应声。但是底噪很大,有切割机尖锐的运作声。嗞喇声持续时间很长,让尹滢以为他是不是没听清她说的话。 “要是为了别人呀,你还是别为难你自己。” 他这样说着。很诚恳。在劝告。 劝她? 这下轮到尹滢哑然。她抬眼看了看天,晴朗明澈,虽然太阳不大。正中午,该去吃饭的间隙。她又在受人所托,多管闲事了。 “没事的话,先挂了吧。”真就挂断电话。 尹滢挑挑眉,没事?嗯,确实没事。 下午只有两节课,临近下课,苏音约她待会儿时尚城汉堡王见。说是听完讲习会,有事情要和她商量。 原来是留学宣讲。 尹滢到的时候,苏同学正在大快朵颐一个汉堡,还有两个在托盘里。她咀嚼的样子,让尹滢想到海绵宝宝里的松鼠珊迪。 “我想申请这个交换生项目。”她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热奶茶后很郑重的跟尹滢陈述,奶茶当时是她最热爱的一点点。 “想做的事就去做吧!” “咿呀~,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她恨恨的咬一口汉堡,“别人一说要出国朋友肯定都惊讶不已,你总是平静如水。就算是装一下也好嘛,说你不舍得我走,最后一年半了,想和我一起度过?” 尹滢白了她一眼。“你找我过来就为图嘴快活?消遣我?” “嗯~,当然不是——”放下汉堡,“雅思有要求,那个申请。” 看吧! “什么时候交材料?” “交换时间是明年秋季。开学以前能把手续办齐就可以,不过审材料需要时间。所以明年四月前,得拿到雅思6.5。要是七分以上更好,不过我不奢求这些。” “你想怎么过雅思?” “唉!”她看着尹滢重重叹一口气,“我也正愁呢,六级都没过,还觊觎雅思!”重新拿着 分卷阅读154 她的汉堡,欲言又止的看看尹滢。 欲言又止,“我只可能帮你备考,不可能帮你作弊哦。”其实就是为了这个啊! 难怪这段时间做六级真题做的这么投入。 “啊哈哈,不用作弊,就指导指导就行。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学什么呢,作交换生?” “卡迪夫大学,财政学。要是能适应,我打算申请那边的硕士。”和刚刚的玩笑表情不一样,说起未来计划,即便是散漫惯了的苏音,这回也严肃正经起来。 “还真是世事难料啊!” “什么难料了?” “我刚好剩下一整套雅思备考的资料和技巧。不过之前考了N2,懒得再考雅思了。” “正好我能继承你的衣钵是吧,哈哈哈哈!” 谁说不是! 尹滢笑,因为她百度后发现,卡迪夫大学在英国。 “你有心事?”说完她自己的事,苏音把话题转到尹滢身上。 ⊙ω⊙!!!尹滢不得其解。不明白苏姑娘何出此言!“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 “你这个人,平常表情淡淡的,遇到事的时候反而更沉静,刚刚进来抿着嘴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咋了?” 深思熟虑?尹滢挑挑眉,“有个朋友离家出走——”解释田静的身份不难,但要说清他俩的关系得费些唇舌,尹滢选择长话短说,“家里人挺担心他的。” “你不担心?” 诶? “他接了你的电话?” 点点头。 “接了你的电话,但是没跟家里人联系。你却奉劝人家早点回家?”苏音拿着她最后的一个汉堡,这么猜测道。 然后看到妞的脸上露出略有惊惑的讶异神情。有什么好惊讶的,这不是你的一贯措辞。 “唉——,虽然不认识这个男生,不过仁道同情他几秒。都跟家里闹翻离家出走了,肯定是很严重的事,你不问问什么事就劝和,难怪人家挂你电话!” “你怎么知道他挂我电话。” “你那一脸失落怅惘,不明所以的表情,刚一进来我还以为是新手机丢了呢。既然问题没解决,肯定是人家被你那客套的关心搞伤心了呗,不挂你电话才怪!” “我那不是客套的关心,是真的担心才打的电话好吗,别把人说的虚情假意!” “噫~,周倞屾地位不保?” “什么地位不保,我和他根本就没定位。”从来没有确定所谓的男女朋友关系,所以,“你看到的都是你自己以为的!” 眨眨眼,“那日后确定了要告知我一声。免得我有失分寸。哈哈!”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追问并详询事件始终,但,尹滢看着心满意足吃汉堡的苏音,忽然觉得很欣慰。 对于苏音这淡定睿智的分析以及她不事声张的言语鼓励。不像以前一样让她抓紧机会对周倞屾左右开攻,就是一种对她本人的认可与支持。 能得到他的垂慕,仿佛是多大的荣幸。 以前,她一直是被这样提醒着的。 “小尹,你觉得我能行吗?”从汉堡王出来,苏音忽然有些不确定的问。 “为什么不行。高考都考过了,怕这个!” “但是我高考英语只考了86分诶。” ⊙ω⊙!!!这样都能考上C大,“这说明你还有很大潜力。况且,不是还有我嘛!我可是英语考试小能手。” “哈哈。那我就放心了。”走在午后的时尚城步行街上,苏音以欢快的口吻补充,“你一定可以,我相信你。” 尹滢也信心满满点点头,尽管她不知道,苏音说的是别的事。 傍晚,再次接到田苗的电话。她说,她已经到尹滢学校了。 “小尹姐姐,你能带我去找我哥哥吗?拜托你了!” 尹滢在校北门找到田苗。小姑娘见到她哇的就想哭,但是没哭。然后很不满又有些委屈的说:“哥哥他竟然接你的电话,我给他打了好多遍。他就是不接!” “听着,我被你哥挂断电话了。按道理讲,你们闹别扭,我不好插手你明白吗?” 她出门前苏音说:“你可以的,我相信你哟小尹加油!” 乍一听,都不知道她在鼓励些什么。 但现在面对表情不太好的小姑娘愁容不展的样子,苏音的话似乎是在叮嘱她,多管闲事其实是一种敢为人先的优秀品质,而不是不务正业。 “他这回很可能也不接我的电话了,所以你别报什么期待。”尹滢于是郑重的跟冲动的小女生言明,“两遍,不接你就回。” 然后真的没接电话。 啊! 再次拨通,果然还是不接。 尹滢这才无可奈何的耸耸肩,“就是这样咯!” 小孩儿抽抽鼻子,瘪着嘴,以一种介于了然又不满的别扭表情看着她。 “所以你快回去吧!” 分卷阅读155 小姑娘继续站着不动。太阳光稀薄。甚至映不出人影。 尹滢看着她,不免为难。俩人就这么僵持着。 正思考着要如何开导小孩的尹滢,不经意抬头时,看到一辆眼熟的棕色大众在校门口停下。 周倞屾从车上下来,和车里的人说着什么。他站在车旁,一边说着,也看到路对面的她,于是边说边静静注视正看着他的尹滢。 却面无表情。 当然不是尹滢,她可是一见到他的身影就不自觉的提起了笑,连教导小孩儿的烦恼都暂抛脑后了呢。 冷面对视的,是周倞屾。 可能在说什么严肃的事吧。尹滢这样猜测着。 但他们说完话,马路对面的,本该过来询问她遇到什么麻烦了,这小女生什么情况,要不要一起送她回去的周倞屾,不仅没朝她打招呼,还视若无睹的走掉了。 那辆棕色大众,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他爸爸的车,在他大步流星走进学校后,也离开。 她大概毫不掩饰的展露了愕然的神色。 因为本来还满面不悦的小姑娘顺着她的目光,也正瞅着周倞屾的背影。再又抬头看她时,表情从不悦,变成了不屑。 “哼,你居然也喜欢这种虚有其表的男生!” 嘿?尹滢觉得好笑,“他可是国奖专业户哦。” “我哥哥当过青年代去北京表参加国家青年表彰!” “他辩论赛得过国际奖项,英文辩论。” “我哥哥很帅很有型。” 哈哈!“平心而论,你觉得他不好看?” “好看是好看,但是没有阳刚之气!” 嗯。尹滢看着田苗,“你的阳刚之气怎么定义的?” “深明大义,至少不会对认识的人视而不见这么没礼貌。” “你哥哥还不是挂人电话闹脾气不理人。也算深明大义,不拘小节,富有阳刚之气?” “那是因为我做错了事,和他才没有关系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尹滢笑。小姑娘太可爱了,她忍不住的要笑。谁会跟这样的女孩儿生气闹脾气呢?搞不懂! 斜着眼睛瞪了她一眼,“他挂你电话肯定有原因。绝对不是真心要挂的!”不悦的表情再次浮现,“哥哥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了!” 尹滢点点头。表以了让女孩儿无法理解的平静。咬咬嘴唇,田苗不服气的强调:“因为你和陈瑜姐姐很像。” 尹滢这才低下头,略有惊茫的看着她。 田苗看到她真的神色有变,不仅没有感觉到自以为的口舌之快,反而有些后悔这么说。 那天回到家一项踏实稳重的哥哥把自己关在房间还命令她不要过问打扰,明明赢了球赛,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就猜到肯定是表白了。 比赛前一晚他特地在运动袋上挂了那个水晶熊吊坠。 尹滢有一个同款,田苗看看面前的大姐姐,她的帆布单肩包上的熊看起妥帖又秀巧,正是她送给她的那一个。 所以哥哥是真的喜欢她,而不仅仅因为和陈瑜像。 “走吧,天黑了,我送你回去。” 片刻后,她又恢复云淡风轻的平和姿态,温和的笑容乃至提议都让田苗觉得难以接受。 哥哥竟然真的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能好好接受他的心意呢? 这样,面对陈瑜的质问,也有反驳的话可说呀。 田苗看着平静如许的尹滢,摇了摇头,“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又不小孩子。” 尹滢看着小孩儿偏了偏头,“我国刑法规定儿童与不满14周岁的未成年人是同一主体。视同儿童。” 瞪着她,腮帮子气鼓鼓的,“我自己可以回去,不用你送。”女生说完就自己转身往公交站走去。 尹滢紧随其上,跟着她,“是我自己闲得慌。想出去走走。所以不用客气。” “那你自己走,不要跟着我。” “没有跟着你哦,只是顺路而已。田苗,你能来找我说明打心底里是信任我对吧?对于你的信赖我虽然没有帮得上忙,让你不虚此行。但安全起见至少要让你来去无碍。所以啥也别说了跟紧走吧。” 啊—— 信赖吗?我信赖着她? 女生后之后觉得扪心自问着。然后,虽然羞于承认,但好像真的如她所说。 否则也不会大老远跑来找她。更不会想到让她联系哥哥。 大概心里想着,如果是她的话,也算可以接受。 不久前,陈瑜回国了。暂住她们家。 她原本以为哥哥会很开心。但结果却出乎意料,他既没有表示热烈欢迎也没表现反感。 哥哥从前喜欢陈瑜姐姐,一心一意,不遗余力。后来因为对方留学远走,无疾而终。她想,这次是个好机会。 于是自作聪明骗哥哥回家。那天晚上她和同学在奈雪里面坐到很晚才回家。 分卷阅读156 以为特地给俩人创造的空间能起到助益。 结果哥哥说,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 本来没课的日子或者周末,哥哥都会回家的。但自从陈瑜姐姐回来,哥哥就彻底住校了。 偶尔回来,比如拿那个水晶熊,或者给妈妈跑腿送东西。 陈瑜大概发现了吧,哥哥的异常,毕竟一起生活过这么长时间,她那么细致敏锐的人不可能察觉不到。 他们的争执她由于回家晚只赶上了个结尾,陈瑜质问哥哥,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才三年不到而已,就打算退避三舍了啊。 哥哥则很淡定的说,人毕竟总是要成长的嘛! 对方被激怒,你管始乱终弃叫成长?田静,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这么努力的改变自己,为的是能够配得上你以及你的家庭。我这次为什么回来,你难道真不知道原因吗? 哥哥困惑的看着她,仿佛看一个神志不清的悍妇,他从不认识某个陌生人,然后说,不用了,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不配。你不用这么费心考虑我。真的。 没让她开口,他自言自语似的补充说,我原本以为喜欢她是因为忘不了你,现在来看,貌似你根本和她一点也不像。 你喜欢尹滢?你真的喜欢她啊哥哥?田苗是听到他说喜欢尹滢觉得难以置信才插得话。 俩人见她进屋俱是一惊。 哥哥则用疲倦困顿的口吻告诉她,是的,并且已经通知她本人了。所以以后不要再制造这种莫名其妙的独处。我倒是觉得没所谓,但是你陈瑜姐姐似乎误会了什么。不合适明白吗? 对她说的话,大概也是对陈瑜姐姐说的。 一向温柔识大体的哥哥,用失望的神情看着她,声色冷清说着不要再这样了,真的不合适。 那一刻,田苗只觉得自己并不真的了解他。 “到了。就是这里。”女生指了指一幢大楼的某一层,示意尹滢这下可以放心了。 尹滢点点头。然后想到什么似的说,“你觉得喜欢也可以类比吗?” “啊?” “比如喜欢芒果,于是引申为喜欢热带水果。爱看侦探小说,就势必会对钱德勒乃至阿加莎难以抗拒。因为类型相同,于是被喜欢。这样?” “我那么说是为了气你!”田苗从刚刚起就凝重的脸突然明朗起来,恢复了往日的恬静灵动,佯装生气的鼓起腮帮子,像一只河豚,“你们并不像。你和陈瑜!至少她从来没有拒绝过哥哥,哪怕知道哥哥喜欢她。你比她坦诚。就是这样。” “我的意思是,就算某些特质一样而被偏爱,但本质上是不一样的,因为对象是人的话,喜欢的同类延伸很有限乃至不存在。就像偶像组合有很多,且大同小异,但你感兴趣独钟一味甚至希望他们能屹立翘楚的只有那么一个一样。所以——”尹滢笑了笑,不失温婉与贞静,“重要的不是你哥哥喜不喜欢我或者因为什么而喜欢我。真正重要的是,他是如何化解余情未了以及求而不得这些复杂的个人情绪的。” 想想看,人生的任何无果都是使人失望沮丧的,排解以及舒缓的方式就显得尤其重要,能不能最终克服内心的不顺,或者克服了会不会又死灰复燃,取决于个人,别人插不得手更帮不上忙。 除非他想、他需要、他愿意让你介入。 尹滢独自回学校。她给田静发了短信。 告诉他,要是哪天想找人说话,发地址给她就好。 她会去的。 chapter 50 大雪将至2 没有反应么? 周倞屾进北门,到临近足球场侧门才停下来。再转身时,车果然已经不见。 他说,为了你自己的前途着想,再好好考虑考虑,改变主意了告诉我一声。 改变主意啊! 他不无鄙薄的想,说什么为了前途着想,这么多年不过问他的人生现在临了跑来扮演知心体己的父亲角色! 假如不是今天或者当时当刻,看到尹滢亲切又从容的笑脸就好了。 那样,他或许会像往常一样不存芥蒂,热情如许朝她走,谈论近况,言话人生。让她也参与到他伟大明确的未来当中。 周倞屾重重叹一口气。 想到席间说起的笑话,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外公要是知道,这个女孩,她的妈妈让他的女儿饮恨而终,会作何感想呢? 还能宽厚恬然的开怀大笑吗? 中午,大姨为外公办了宴。大病无恙,需要洗煞除疾,定心保气。 外公当着大家的面夸他遇事冷静,大家,这次发病需要有人陪护,但都很忙不得闲照看,只在情形稳定的现在团聚在一起的大家。 外公说想见见他的“女朋友”,说小姑娘很可爱,真是有心了。 他的“女朋友”,给汇总了一本老少咸宜的笑话。 应该是日积月累保存的小段子,毕竟‘父母混合双打’这种 分卷阅读157 笑话,真的是烂在各大童年回忆榜单上。从旧到新,厚厚一沓有一百多页纸,名字叫做,《不要钱免费笑》。 肖严说,他每次念这些笑话,外公都笑的合不拢嘴,心里痛快才好的这么快啊。 年轻人果然思路灵活,招招有料。年轻人,不知道是在夸尹滢,还是在折损他自己。明明也才刚满三十而已。 然而父亲他,在听闻尹滢这个名字后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刚刚那一路,他也没有过问任何有关她的事情,乃至路对面就站着他从前亲睐有加的那个女生。他却完全没有察觉。 这么多年。 周倞屾对于父亲的表现深觉不解,他是忘记有这么一个女孩儿了吗? 那么,他是不是也不必耿耿于怀了呢? 周倞屾站在北门的林荫道上,久久回望。尹滢以及她领着的小孩儿早已没了踪迹。 他为什么会拒绝走近她。因为忌惮父亲的观望与注目吗?可他已经表示并不记得她了呀。 呵——,男生偏偏头不得其解,回过头继续往前走,他想,无论如何看到她失望愕然的神情,满足又心安的感受是真切具体的。 没什么的,她说她可以容忍,她能消解他的无端怪异,她会明白他瞬起的苦恼不安并处变不惊归抚他的举棋不定与喜怒无常。因为她和他一样不谙世事,自已难容。 所以会格外珍重身为同类的他。 像一直以来的那样。 晚上起了大风。 苏音在床上辗转反侧,凌晨两点她忽然坐起来说:“不会下雪吧?” 尹滢安慰她,“乖,你要是不想陪我坐火车,我是不会勉强的。” 对方解释:“不是啊,我买的马蹄莲,昨天发的货诶,这突然降温该不会被冻死吧!” 这种时候买它做什么? “马蹄莲的花语是马到成功、春风得意,寓意着考试时能旗开得胜。我要祝我自己考试顺利呗。” 尹滢翻了个身,有心思琢磨这些不如多练练听力啊喂,而她比较在意的却是:“你不会一直醒着吧?” “你还不是一样!” 哦(ω`)。好的吧。 她确实失眠了,不过并不焦躁。因为第二天没课。也为现在被窝的温暖祥和,还为夜深人静有人跟她一样睡不着,能瞎聊。 “你还记得咱们有一次买衣服遇到一对兄妹吧?” 阒静片刻。 “嗯,磨人的小妖精和等着被磨的人。” “后来我们又偶遇过几次,那个哥哥啊,很神奇,居然是我姐她们学校的。” 只说了两句话,她却有点口干舌燥了。 “是志衡姐的校友这件事本身一点也不神奇,神奇的是你们遇到了而已。我老早就想说了,那小姑娘送的熊吊坠,不会她哥也有吧?” 嗯? 这个她倒没注意。 “当时可是买了好几个。也没说给我一个呢!”听起来似乎是在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计较不已,“他们俩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从现在的结果来看,该不会就是奔着你才来的那一出儿吧?” “绝对不可能!” “你怎么能肯定不是事先预谋好的?” “因为我完全不认识他们。毫无印象。无从说起。所以应该只是偶然碰面。不是所谓的事前预谋。” “这么说的话,他果然跟你表白咯?” “诶?我没说吗?” “没。不过以我冰雪伶俐才思敏捷感知这种关键信息实在轻而易举不在话下叻!话说你严肃的拒绝他啦?!”可怜的家伙。 “算不上拒绝吧,他也没想怎么样,只是随口就说了。” “只是,吗?”苏音拖长的尾音,重重砸在尹滢的心脏上,“你能坦然随和到跟周倞屾也那么随口说出来?” 先说出口的那一个,到底是勇敢豁达,还是卑微俯就呢? 尹滢仍在纠结着它的意义。 “我表过的白跟道过的歉意一样多。这种事情,就像跳伞,都是怀着冲一把赌一次的必死心态才能做得到的哟!要想取得成效,恐怕得耗费不亚于该死的听力考试的脑细胞才能准确戳中要点。” 可他确实语出随意,安然从容啊! “能感动到别人,说明真的真的发自真心,否则那场景会像中二病发作,又尴尬又让人无所适从哦!” “被表白的人就跟观众一样无法入戏?”黑暗里,她声色清静的反问。 “对的。”然后得到肯定回答。 这一晚的风有倾覆万物的气势,隔着玻璃窗,晾在阳台上的衣服也在来回晃荡,衣架与衣杆咯吱咯吱彼此鸣响。 像不知名的候鸟,在无处安身的寂冷寒冬发出的微弱啁啾。 她们在这细小的声响中又聊了很久。 然后渐次入睡。 下雪了。 在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时候,偷偷降落。今年的第一场雪 分卷阅读158 。孤高又神秘。 却让人责备不起来。因为,实在像是一个惊喜。银装素裹,世界易色。 尹滢觉得晃眼,越过床沿往外观望,看到香樟树的枝桠上积满白雪。被压弯。 风过。树枝像打惊颤似的一弹。叶子上的雪也一扑洒。 美丽的瞬间,她睁眼后,看到的。 “喔——” 于是本能的发出赞叹的低喃。 苏音没醒。中午以前她大概不会醒。 尹滢简单收拾一下出门。为时尚早,除了宿管早起正在整理楼道卫生,以及哪个勤奋的人骑自行车轧了路上的新雪。 放眼望去,篮球场,文澴楼,更远的足球场以及文添楼,看不到人迹。 尹滢独自一人踩雪去了。一路走,惬意,沉默,缓慢,寒冷,漫无目的,却,心满意足。 素净温墩的文波大钟塔上也覆了雪,真好看。 尹滢拿出手机,咔嚓给地标性建筑物来了一张雪后新装照。 手机屏也恰巧弹出一条QQ消息。 是张图片,高处俯拍图,雪景。但是等尹滢点进去,图片被迅速撤销了。 田静撤回了一条消息。系统这样提示。 尹滢看着手机屏,自己呼出的白色水汽让它模糊沾湿。她屏住呼吸,发了刚刚拍的白帽钟塔。 『你起床了?』 『你不也是』 『尴尬尴尬尴尬不会是我吵醒的吧』 『看到短信了?』 『还有两通未接来电有事?』 『为了说服你妹妹让她安心回家』 『惊惊惊!!!』 『她来我们学校让我找到你』 手机突然响了—— “她说什么了?”略有惊恐的询问声。 “她说你挂我电话是因为她不好,不是讨厌我的意思,她说是她的错不应该惹你生气,她说,我跟那个女生一点也不像。” 清寂的校园,清晨,树间有鸟叫。隐约大概。 “呃——”他轻轻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这孩子会多嘴地。 “我挺好奇,你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做些什么?之前不是说我吃雪糕不对吗,莫非你有什么高招?” 她继续往前走,新雪略厚,踩起来质感很棒,咔吱咔吱。脚印清晰瓷实。 “真想知道?” 点点头,意识到对方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肢体语言,尹滢调侃:“不会是什么诡异的不良癖好吧!” “不是。绝对健康可持续,绿色无污染。”他淡淡说着,然后问:“你知道机械臂吧?就是那种简单重复操作的大臂膀。汽配厂生产零件那种。” “怎么了,机甲崇拜吗你?” “那倒不是,我是喜欢自己充当这种重复简单劳动的创造者角色。简单来说就是,一直做同一件事,持续不断。” “然后什么都不用想。还巨有成就感?” “对的!”他兴奋的赞同道。 尹滢轻笑。因为她本人也有类似举动。打扫卫生虽然有固定的时间,但心烦的时候,也做。最解压的就是誊写书摘了,高中时,晚自习前的时间她会特地用来做摘抄。 不用自己费神营词造句,而把别人的智慧加以收藏,放松自我的同时,又有所收获。 尽管只是机械抄写,却着实富有现实意义啊! 虽然她已经不做读书笔记很久了。 “你怎么看待写日记这回事?” “看待么?”略作思考,他很郑重的说:“是一种审视自我的有效方式。” “但是很多人都说,正经人不会记日记的。” “哈哈,不会啊,你不就挺正经~” 停顿。生气了?田静略有犹疑的也停了一下。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于是不好把握下一句话的尺度。 至于尹滢的表情,她本人大概也并不清楚为什么会有如此迅疾的变化。原本是带着不自知的惬意淡笑的脸,倏尔变的平定无澜起来。 临近九孔桥的岔道上,周倞屾正好整以暇站在一棵杜英树下,沿湖路有着只有置身其上才能体察得到的微小坡度。相去而望,他站在低处。 但是总体而言,还是无法与他平视,越加靠近,越得仰起头来才能目视他的眼睛,地势优势丧失,身高决定视角。 挂断电话前,尹滢说,又到自我审视的时间咯! 唔噢~ 尹滢笑,笑完觉得还是解释一下自己的笑才比较不像二傻子,“不知道别人啥感受,我反正觉得你的属性,就跟海澜之家一样——”稍作停顿然后严肃的表示,“见着你吧,每次都有新发现,新选择,新感受。” 因为他今天竟然穿了一件纯白色的厚羽绒。纯白色啊!掩映在一片皑皑白雪当中,简直要闪瞎尹滢的双眼。 再伴以人畜无害的笑。可不就是英彦毕及的千金公子嘛! 所以,唔噢! 分卷阅读159 “还是别吧!谬赞了些,言过其实了!” 他倒也随和回应着。温煦儒雅的浅笑,让人无法把他和冷峻不仁联系到一起。尽管,昨天才刚施展过,那种默然寡视的凛冽神情。 尹滢摇摇头仿佛要把那张脸在脑海当中驱散,然后心起一计,嘱咐周倞屾配合一下。 自己则后退再后退,掏出手机,周倞屾不明所以也提步要走,被她制止了,“站着别动。”她手快眼明地给他照了张全身照。 新喜覆旧痛?她是这样想的。 “拍我做什么?”有些不得要领的蹙眉发问。 尹滢看着手机屏,体貌周正,形容隽秀的一张全身照,不错不错。然后满意的点着头。 “没什么,就是想试试镜头。”按下快门的人,会是什么心情呢? 完美瞬间的凭证,若记忆深远,好成为打开过去的秘钥。可。他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铭记时间的呢? 尹滢觉得大概是自己太年轻,所以体会不到经年纠葛会给未来造成中伤的那种沉重忧虑。 她一点也不忧虑,反而觉得这是一种常态化举动——别人的表现不可能永远使你满意,把它视作理所当然的事,就不会让人如此患得患失,忧心忡忡。 昨晚,不,应该是今天凌晨才对,苏音告诉她,坚持很久的东西,无论是继续坚持还是选择放手,都让人痛苦不已。 但是想想看自己的忠贞与顽健,不可不谓之弘毅。 “你换手机了?” 哇,少侠好眼力,“嗯,前天刚换的哟!怎么样,看起来还不错吧?”她开心的展示一下她的手机,“苹果用起来心惊胆战的,我老是怕磕着碰着它了,这下自在多了。” 周倞屾微微敛起长目,然后以喜怒难明的语气说:“我并不会要求你按价赔偿。” “喔,但我会过意不去。所以还是换一个比较好,刚巧又有多余的资金嘛!”苏音转账的七百多真是恰到好处呢! 独善其身,撇清关系而后两不相欠的事前准备。 周倞屾看着她的平淡笑脸,跟昨天与他对视时并无二致。内心强大的可以啊,真是不负他所望呢! “我爸打算要移民美国了。” 男生平静开口。 尹滢却蓦地敛了笑,蹙起眉头。 对于周倞屾这报复性的一句话给出了令他满意的反应。 达成目的,他刚要补充,他不会去。 “为什么是美国?!”女生却这样质问。 “啊?!”周倞屾觉得问得莫名其妙,他是说,她在意的竟然是移民国家而不是移不移民这件事。 “中国周边的安全形势之所以这么恶劣你以为是谁造成的?从北到南的环太平洋岛链对我们形成的封锁,你该不会一无所知吧?美国治下的世界安全形势如此严峻,港暴才消停多久你们就开始蒙昧双眼了是吗?全世界有那么多宜居国家,为什么偏偏要去那么个自以为是的地方自取其辱呢!” 尹滢并不针对移民这项活动。个人发展与追求无从指摘。 但她接受不了亲近的人去美国这件事。 抬头看着周倞屾,他正一脸愕然也看着她,“哦,也可能我们并不亲近。是我自己意识过剩,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别介意。” 她愤愤然转身,不再理会周倞屾。 “你等等,把话说清楚啊!什么并不亲近,意识过剩。又要自己一个人走掉是吗?” 他跨步大,追的急,没当心脚下结冰路面,然后一踉跄给跪在地上,伴以一声闷闷的“噢!” 尹滢却根本不回头。继续走,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周倞屾知道卖惨无果甚至会遭到‘活该’的训斥后迅速爬起来,去追她。 对方也干脆跑了起来。 草,真难搞! “你给我站住——”嗬!抓住了吧! 被擒住胳膊的人很是不耐烦的偏偏脑袋,让周倞屾想到了日本电影里的不良大姐头。 “我又没说我会去!” “那为什么要说你爸的打算。让我神色异变,惊诧不已,措手不及,再法外开恩说你不会去,好像是对我的额外怜悯一样。啊——,然后说都是为了我。都是因为我是吗?哇哦~,我是不是还要为此表示一下感激才算不辜负你这别具一格的垂怜呢。” 她太生气了。提高音量以怼人的口吻朝周倞屾一通劈盖。 “呵——,你的目的不是达到了吗?我都满足你的期待暴跳如雷了,你还——”想怎么样! 使劲甩胳膊,然后上右手去掰他的手指,结果右手也被钳住。 我靠! 他要干嘛?! 尹滢本能要往后避让,但是被擒住双臂,根本动弹不得。 “周倞屾你别——” 就算她偏过头去,对方也有绝对优势来准确无误的覆上她的嘴唇。以他自己的。 “嗯唔——”耍流氓啊!这是。 分卷阅读160 尹滢要气死了。踢腿蹬脚使劲踹他。倒是听到他闷哼一声,却并不撒手。 连踹好几脚,也没能扭转险情。 尹滢突然放弃挣扎。平静下来。 睁着眼睛,看着被风吹落的绵软雪团。 她忽然很好奇。 他待会儿要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做这种没所谓之事的动机,以及目的。 阳光明媚,白雪刺目。绵长的亲吻,像这场雪一样,突然而至,不在意料之中。让她无所适从。 “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希望我摆出什么表情?神魂颠倒还是意犹未尽?”罪恶的偶像剧,那些无知编剧为什么不去亲自体验一下光天化日被迫接吻的感觉,再动笔编故事呢?! “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你今天很不正常诶!” “你说——”女生闻声忽然收起了刻薄的讥诮微笑。冷着脸看着他,相当满足要求的摆出洗耳恭听的驯顺模样。 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的高傲驯顺。 “你的那本笑话集子很棒,我外公能这么快康复,多亏了它,所以谢谢。” “嗯。”她低低应一声。眨一下眼,还有呢?那双眼睛在这样质问着。 “昨天,他问我要不要改变主意和他一起走,我拒绝了。因为心里不爽他的决定所以没理你。对不起!” “用不着道歉,怎么对待别人是你的自由。”她不为所动并冷静的回答他,语罢还是眨了眨眼,仿佛还有什么其他需要澄清阐明的事情。 但是没有了呀!要说的他都已经说完了。 尹滢抿抿嘴,低下头复又抬起头来。 “你凭什么亲我的嘴?” 哈啊?!周倞屾傻眼了,这下! “你是我男朋友?情人?老公?还是说经过我的同意了?你凭什么亲我?” 这个冷笑,可真是薄情寡义的很啊。但他找不到驳斥的理由。 她确实说过,可以接受他的任何态度,漠视甚至无视都不要紧。但不包括态度不明的无谓举动,比如这种混淆视听的狂妄行为。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面对尹滢的逼视,周倞屾突然恢复某种散漫的从容。 啊。 第二次了。被他这样反问。 尹滢看着周倞屾修眉朗悦的侧脸,再次想起苏音说的,坚持和放弃都痛苦的说辞。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口。 “雨果说,真爱的第一个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胆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胆。” 真爱么?周倞屾挑挑眉看着尹滢,笑了笑:“每次你一脸正色流利说出这样精炼又极具煽动性的名言警句,都有种你可能是在和我对台词的错觉。” 原本情绪高亢的尹滢顿住,她从他的浅笑里辨析出类似 ‘对女生蛮不讲理的包容和对自己不屑争论的退让\039;,一种自视甚高的调笑,如此细微,但,声色俱全让人无法忽视。 你一点都不特别,当所有表达都导致一种殊途同归的效果时,连原意是什么都没人在意。 你能这样开口对峙也只是他格外开恩愿意奉陪而已! 尹滢突然觉得自己亵渎了雨果的智慧。她低下头有些自嘲的撇撇嘴。凄然一笑。 为自己,也为不被人理解的雨果的话。 良久开口,“你多虑了——”继而抬头目光无澜的看着面前的周倞屾,“对台词这种事,得有设定好的情节啊!遗憾的是,再伟大的剧作家也不可能预制我要说的下一句话或是下一个动作。” 当然,也就无法塑造我期待着的、满足心意的,具备相似性的人,来与我相携共进,齐头比肩。 周倞屾静静看着她,看她转而从容的眉目,胜券在握的人那种有恃无恐的随和模样。 明明刚刚还一副剑拔弩张的郁愤难平模样。现在却转而平和了。 他感觉她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决定,有一瞬间,周倞屾甚至下意识抬起了手。 “我爱你,说爱显得虚张声势,但我就是爱你,优秀如你值得享有这仰慕。” 瞪大的双目,人在听闻惊扰心神的消息或是看到不忍卒目的景象,瞳孔会皱缩40%。 “不过,可能也就到此为止了,你不必介怀。” 女生没有故作轻松强颜欢笑,而是严肃诚恳地,像高中时对完英语答案一样,坦荡又释然的看着他。 她不是在破釜沉舟,打算力挽狂澜,她只是在郑重又清醒的总结陈词,预备退庭了。 这种真实又不刻意的神情,如果,只是假设。如果放在刑侦剧里,应该就是所有冲突的高潮了,一个带着负面价值负荷的平静结局。 一切都就此为止。 周倞屾突然意会到,自己刚刚是打算伸手捂住她的嘴来着。 耳鸣肆起。他惊恐的发现,原来自己还是会畏惧结局的到来啊!真是不可思议! 尹滢后退一步,然后说: 分卷阅读161 “照照片的人,大概是要告别。我妈妈年轻时原来是那个样子。” 她一点也不想了解的,和颜悦色,与她无关的,幸福模样! chapter 51 黎明前的奥德加1 “咿呀!这个错了吧!” 非常明显的错误。主句的主语和从句的主语刚好弄反了。 苏音自己发现了错误。对着答案。 “还有这个——”appetite食欲、嗜好,“少写了一个p诶。”虽然写错,但尹滢竟然放过了她,还给她判对,这就有些不太靠谱了。 因为严格按照标准的扣分规则。这套题她并不算过线。 尹滢闻声接过模拟卷,还真是。 她刚刚完全没有察觉到的错误有好几处。不仅如此,单单一扫,就又看到翻译里有几个错别字。 女生皱着眉,倒不是不悦,而是类似自责的焦躁。 苏音看她皱眉,却拿过卷子,丢回自己的书桌上。 “啊哟,总算是按照考试要求做完了一套卷子,这个成绩我挺满意的。剩下的明天再说吧。走,出去晃晃买点吃的吧。学了一下午可怪累的!” 尹滢这些天都懒懒的,窝在寝室不太爱出门。 也不太吃饭。 不是因为不出门而没得吃。苏音给捎的她也不怎么吃。胃口不好,精神倒是不错。 看电影,一看能看到大半夜也不困,两厢一比,她的作息竟然显得规律又健康。 “我们去吃麻辣烫吧!我想念老贾家的油豆腐了!” 她以为妞会照旧拒绝,没想到对方却点点头。同意了。 “要吃巧乐兹。” 路过惠乐购时,尹滢跟她说,并用‘无论如何都要吃’的眼神示意她陪同购买。 “那就吃呗。” 于是,踩着雪,吃着雪糕,去往麻辣烫的路上,尹滢表现出了这几日以来少有的愉悦。 那天,她从外面回来,表面上并无异常。 不吃饭躺床上,苏音只以为是受了凉不舒服弄得。 之后的两天,也不咳嗽也不头疼脑热的,一切都正常的很。苏音也就不记挂在心了。但是今天,错误不被察觉。 刚刚叫她的时候,她如梦初醒的茫然模样,苏音惊觉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她因为考试、留学的事情睡不着倒是情有可原,尹滢为什么会失眠? 那天夜里,问她是不是没睡着的尹滢,她为什么会,夜不能寐。 乃至之后的几天,熬夜看电视刷手机。 “吵架了?”蓝莓味的巧乐兹清爽又香甜,但是抵不住冰,冰的她嘴打磕巴,“你们?” 小吃街人不多。 毕竟谁没事大冷天往外跑!冰天雪地的。 “没有呀。”尹滢噗嗤一笑,看来是真的被雪糕给治愈了,“只是摊牌了而已。如你所说的,表白自爆。” 以自嘲的方式传递心意。 她只记得雪刺得她睁不开眼,而周倞屾不发一语,站在她身旁无动于衷。 “人会因为一方的怜悯与另一方的依赖而产生彼此心心相惜的错觉。”在黑暗中牵起他的手的那个人,抱起受伤的她去医院的人,跟她说踏遍风尘只为见她的人。 她原本以为他会是很好的伴侣。结果只是擅长佯装伪造,虚假的温情,配合的演练,连靠近也只是为了揭示令人不适的隐情。 与她无关的所谓实情。 “之所以是错觉,因为他们最终都会厌倦。” 不过,有那样的人陪在身旁,短暂的停留,作暂时的朋友,想想看,好像也挺划算的。 谁能说这一日的事为小。 谁又能说过去许多日的事为小呢! 有关妈妈旧情人的信息,尹滢并不特地调查知悉。连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也是无意间听到小姑姑和爸爸发牢骚才意外得知。 据说,那位周先生后来改了名,叫从新。 情场失意,一切从新开始。尹滢这样猜测。 却不是妈妈现任丈夫的名字,她的现任丈夫姓沈,所以排除旧情复燃的可能。 周从新,周倞屾。黑色笔记本不慎摔落,里面露出一张照片。 她记忆里的名字忽然有了现实依据——旧式火车的车厢里,年轻女子明眸善睐,芳泽无加,跟她知晓的那个刻薄寡恩,严厉敏锐的女人完全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啊——照片后面一行字写:Time will remember us。 署名周氏从新。 周氏。 尹滢想到周倞屾贸然出现在自己的那堂高数课上,看她时的又犹疑又隐忍的复杂神情。 后来这种复杂表情也多次出现过。 多次出现,夹杂着抱歉的欣赏、克制的愉悦、无法开怀畅意的微笑以及,适可而止的温柔。最后,尹滢明明嘱咐过的 分卷阅读162 ,不要有欺骗,却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的绵延猜忌与试探。 周倞屾知道她已经洞察了他要传达给她的消息了么? 称为母亲的人,她的旧情人的儿子如此殚精竭虑靠近自己,该不会只是为了给一张照片吧;不会是怀着怨气想要兴师问罪讨个公道才做这么多的吧;会因为她是那个女人的女儿才被刻意对待的吧。 会吗? 突然有点不甘心。 但,得知他的动机后,心却莫名其妙的安定下来。 发现那张照片的晚上,做梦的晚上,尹滢跌进了比艾达的梦更深邃飘渺的梦境,她梦到周倞屾持续不断的出现又消失。出现,又消失。 以至于次日他真的在黑暗中出现并牵起她的手,尹滢竟然无措的哭了。 出现,再消失。一定会是那样没错。他怀着她已知的目的而来。伴以她已知的结果。 真的是这样吗?真的就只是这样而已吗? 尹滢愤恨又倔强的想要扭转所谓因果,她固执的觉得,稍微努力——不过分努力到倾尽所能却至少要有足以撼动人心的举动。那样的话,结果会有所不同吧! 至少,不只是作为某人的女儿这种可笑的身份而被特别对待。 某人的女儿。某人的儿子。 为了甚至未曾谋面的这些某人,兜兜转转竟然促成这么多事,站在无暇的雪地上,眯着眼无法看清的目光里,他又是怎样在品评她呢? 任何事,若分丝解缕起始的本原模样。 必会使人失望。 一句话在流经存在的辗转反复中亦会面目全非,违愿本意。 纵使时间无动于衷未曾插手那机玄的起承转合,然而,正是因世事因缘无常。 唯有不断演进的表象和不可逆转的颓旧过往。 你不知道真相。 所谓的真相只是你愿意相信的事而已。 在选择信任之前,你一无所知。 虽然承认失败很难,言之凿凿的撤退也困难非凡,但,想到自己竟然做到了以前的自己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的坦然。 也没什么可失落不满的。 毕竟,那天的她,是真的真的很心动的想要带他一起去水星的啊! 虽然,事实证明,她根本没那个能耐。 吃完雪糕再吃麻辣烫,对肠胃功能并不顽健的尹滢来说,简直就是找死。 拉肚子倒是小事,但没完没了就令人犯愁了。苏音生怕她脱水或者急性肠胃炎,跑去药店买了易蒙停。但尹滢相当淡定的说没事,喝水就行。完全不把易蒙停放在眼里。 她再次去卫生间,苏音觉得这家伙真是倔的可以。 手机响的时候,苏音听到尹滢在里面直哼哼,大概还是肚子疼。苏音于是想着现在把手机给她也不方便接,就没理会。 结果又响了。 苏音这下觉得为难了,怕是什么急事不能耽搁。就朝尹滢喊:“有电话哦!响两次了都!” 小尹同学却完全没反应,苏音就径自呆滞且不安的眼睁睁看着手机响铃,而后挂断。 停顿几秒,铃声再又响起时,站在厕所门外,拿着手机的苏音终于被折服了,“第三次了,都显示的田苗,要不我替你接了吧?!” “唔嗯——”里面才传来这样一声气若游丝的首肯。 “所以这兄妹俩到底什么情况啊?”等到尹滢扶着墙出来,苏音迎面朝她发出这样的疑问。 什么,什么情况? “这小丫头说他哥明天过生。但就是不跟她联系。也不透露行踪。让你去找他,给他送礼物!” 虚弱的尹滢有些乏力的点着头,“喜欢的人留学归来,情感归属摇摆不定,年轻男性的迷茫困惑期。”然后粗浅的解释着。 “哈啊?”苏音显然很难消解尹滢的话。 “被妹妹弄巧成拙,撮合不成,反而让俩人连朋友都没得做。” “哈——!!!”苏音这才差不多弄清状况,于是轻蔑的轻叱一声:“那他还有脸招惹你?!” 唔——,招惹吗? 是啊。犹疑不定,心存杂念,还来招惹她做什么。她是什么调制解调器这么好用吗,一个电话就能派遣调动的? “被人喜欢也是一件责任重大的事啊!”双腿发软的人蹒跚踱步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发出了有些哀怨的感慨。 “说是礼物已经买好了,直接送过去就行。”苏音闻言则有些不乐意的继续转达刚刚的通话内容,“你说这不是闲得发慌是什么,大冷天的,不搁家老实呆着瞎整什么幺蛾子,尽给人添麻烦了!” “这样也好。”真正被麻烦的人却这样说道。 苏音挑挑眉觉得她可能是叫拉肚子给折磨的神志不清了,于是热心提醒:“我觉得,这种时候还是让他自己抉择比较好。毕竟——”撇撇嘴,苏姑娘骄傲的扬扬下巴,“你可是让我都钦佩有加自愧不如的好姑娘,能这么囫囵着给他倒送?!” 分卷阅读163 盯—— 这家伙想什么呢?“你想多了!” 尹滢说这样也好,无所事事精神不振的当前情境下,有事可做确实挺好的。她并不会按照期望那样亲自送过去,而会尽一下绵薄之力,力所能及让小姑娘自己去跟她哥哥和解。 谁叫他只联系她呢! “你确定哥哥他在这儿?” 尹滢看着中建三局的蓝色铁皮板隔离带,待建的巍峨高楼上,隐约看得见建筑工人的身影。按照那天瞥到的俯拍图,应该是这一片没错。 她也特地百度地图了一下,正对着城市广场的高楼,只有还在投建的二七工业园。田静说话时的背景音里就是这种施工现场的轰隆声。 “不太确定。所以得去问问看。 她领着田苗往施工现场里面走,在基地办公室前停下。里面只有一个人,正半蹲着有些艰难的在白板写字板上写工作计划,诸如某某组施工进度,领料安排,各个组的人员调动,后勤物资的领取数量和地点。等等很多,细且杂。字却是好看的。油墨马克笔和光滑白板并不利于书写。 尤其还以那种艰难的姿势——板子挂的有些低,他本人很高,所以佝偻着腰——却写出一板子稳硬如石刻的小楷来。 必定是有深厚底蕴的,尹滢站着等了一会儿,不想唐突打扰。 最后一行,‘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他写完直起身点点头,复又回头朝门口的俩人问:“什么事?” 神情淡薄的冷峻模样,戴眼镜和白色安全帽,让尹滢想到《平凡奇迹》里加濑亮饰演的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泥水匠——田崎翔太,所不同的是,翔太没戴眼镜。 “请问这里有名叫田静的人吗?” 对方眨一下眼睛,然后再次重复:“什么事?” “今天是他生日。想说要帮他庆生。但他推说很忙,所以只好到这里来。” 他的灰色工服看似厚重,但并不影响行动,在电脑上敲击几下后,他半撑着办公桌抬头告知:“东一栋十三层。” 哈,就说嘛,应该会在的。 “谢谢!”不知怎的,竟然有种喜从天降的激动。本以为会出岔子的,至少也要兜转一番才能找到他,没想这就完事了。 尹滢觉得意外的很! “哈哈,太好啦!可以见到哥哥啦!”田苗自然比她要喜形于色热切过望些。念念有词挽着她的胳膊转身就要直奔哥哥而去。 “等等!”准备离开的她们俩却被严厉的叫住了。青年面无表情走到储物柜,拿了两个安全帽,黄色的,“戴上。注意安全。” 唔,还以为不让进呢!吓她一跳。 “谢谢你!”尹滢于是走进临时搭建的基地办公室,但只接过了一个安全帽,“一个就够了。谢谢。”然后再次道谢。笑的发自肺腑。 里面确实比外面暖和多了。 “啊?小尹姐姐你不上去吗。”田苗表示不解,甚至有些失望的皱起了眉头。 “你们俩说悄悄话,我凑什么热闹!还是你觉得待会儿他要是朝你发脾气想拿我当挡箭牌?不是说这次要自己面对困难,诚心跟他道歉的吗,现在可不能怂哦!否则我会鄙视你的!”她帮她戴好帽子,扣好暗扣,“去吧,我看着你上楼。没事的。” “嗯,我怕——” “他吃不了你的。真发脾气了你再给我打电话呗!” “你就上来找我?” “我就召唤闪电人汽水侠一号光速营救你。”尹滢调侃道,“他是你哥哥,不用怕的。真要是发脾气就不给他礼物,损失的是他自己!” 呜——,女生憋着嘴老大不情愿的,犹犹豫豫就是不肯走。 “实在不行,咱回吧。反正他也不知道你来过。” 只能以无所谓的口吻提议,小丫头却果决的摇起头来。然后蔫蔫儿朝东边走。 “《齐木楠雄的灾难》?” 田苗走远后,尹滢身后的人喃喃反问道。 她于是略微惊奇的转身,对方则挑挑眉然后扶正眼镜,“直接召唤楠雄貌似更靠谱吧!” 言之凿凿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还说的有板有眼。 与刚刚的不苟言笑形象反差太大的缘故,尹滢有些抑制不住的笑了,“但我毕竟不是照桥心美呵~” 对方也笑。然后问:“你要在这里等一会儿吗?” 叮咚—— 她收到短信,迅速回复后抬起头来,“如果不打扰的话。” 青年闻言指一下窗边的椅子,示意她可以坐在那里。 没等坐下,田静那边就直接打过来了。 可能是不满意她模棱两可的反问——有所谓? 确实因为担心那兄妹俩沟通不善再起争执,她才决定留一会儿的,最不济,田苗真的被他轰出来,她也能再把她送回去不是。 “你是不是还没走,还在工地附近?”电话听筒里的男声。 “不好意思, 分卷阅读164 打扰了。”以及,突然从身侧传出的,女声。 尹滢偏过头,看看来人,忽然有些明白他的电话为什么来的那么急了。 “能聊聊吗?尹——滢。” 啊,虽然是猜的,但尹滢相当肯定,这个女生叫陈瑜。 “出门右转三十米有家咖啡馆。”已经坐下开始忙活的人这样提示道。 目不斜视的盯着自己的电脑,有条不紊的敲击着键盘。 看来,是不太想被打扰了。 “你,知道我是谁吧?”对面的女生,怎么说呢,完全看不出哪里跟她像,“田静应该跟你提到过我!” 尹滢要了一杯红豆奶茶,拿手捂着,闻声笑一笑,说:“没——”他们还没熟识到连彼此的初恋都要相互知悉,“就是田苗提了一嘴。” “啊~,苗苗。对,她也是和我说小静喜欢的人跟我很像。像的不得了!” 不得了,吗? 陈瑜穿的麂皮绒短袄,细腿长靴,长黑卷发时髦而不艳俗。根本没有什么和她相似的地方。至于一再强调尹滢和她相像。 大概是想提醒一下,田静的真正用意只不过是想声东击西引起她的注意,好刺激一下她。喜欢的人,都很像你。 真正喜欢的,是你才对。这样的诡异逻辑。 尹滢低下头,“可能吧!”既不否认也不辩解。 “还有半年,再有半年我就回来了。”陈瑜尝了一下她点的美式,然后抿抿嘴,“他说无论如何都等我。” 尹滢点点头,尝了一下自己的红豆奶茶,觉得甜蜜而温暖。 自从被铁架砸伤,她就再没喝过奶茶,不过上次考完试田静给她暖手的那杯喝起来还不错。让她解除了莫名其妙的戒备心理。 都是因为脑子里想着红豆奶茶才注意力不集中引发意外的心理阴影,让田静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贸然而又满怀善意地,被解除。凡事果然还是不破不立啊!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说,什么呢? “他不是也喜欢你吗?” “所以呢?”“所以我现在想确认你的想法,然后再决定自己应该怎么对待你和他。要是你想和我公平竞争的话,我倒是乐意奉陪,不过如果你能知难而退的话,就最好了。说起来,不知怎么的,尽管知道我们俩应该是情敌,却总感觉对你讨厌不起来呢!” 讨厌不起来吗?那为什么要说这种挑衅的话。 “你喜欢他。应该对他本人说。我的想法并不影响他对你的感情,他如果确实还喜欢你的话。” “呵——”陈瑜闻言讥诮的轻叱一声。 尹滢看了觉得惊心。 “我们一起住了六年,我比谁都了解他。比谁都清楚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连兴趣爱好都是为了讨我喜欢。田静,别看表面上沉着冷静,其实是会因为我稍微和别人走得近一点就失魂落魄乃至哭鼻子的人。我讨厌花生,所以他也不喜欢;我学建筑学,他才选了土木工程说要给我做后盾;我离开这么久,他也没敢联系,肯定是怕听到我结婚的消息吧!那个白痴!” 陈瑜说着,自我沉浸的很。 “我们之间的事,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清算瓦解的,你明白吗?” 尹滢蹙着眉,看一下自己的手机。半晌,她很是无可奈何的说:“那你们就应该好好在一起。” 旁敲侧击,找到她噼里啪啦说这么多做什么呢? 陈瑜看着她,忽然有些泄气的笑了。 “但是我得先让我自己配得上他才行啊——” 以不无惋惜的口吻,告诫一样对尹滢说:“两个人相爱,不是说在一起就能在一起的。你没有寄人篱下未来堪忧的苦恼所以觉得身份悬殊无关紧要,但我不一样,我爸爸欠叔叔阿姨们钱,我自己也还赖在他们家白吃白喝,那种情况下根本就不会有所谓的好好在一起的可能性!” 陈瑜以一脸过来人的薄凉不屑目视尹滢,觉得她年少不知愁。 “不是怜悯,不要因为一起生活带来的亲密错觉,我希望自己能在摆脱作为他们家的一员这种类似作弊的身份之后,拥有跟他平等的姿态,来谈及喜欢与爱。” 见尹滢沉默不语,陈瑜轻叹一声。 “还有半年了。”说出了不知是警示还是敬告的期限。 “撇开非议、指责、阻挠乃至最终失败的可能性。单纯接纳别人的心意,承认‘我也喜欢你’,真的这么难吗?” 她没看陈瑜的表情,因为她想到了周倞屾,他的无动于衷。 “需要那么多原因吗?承认自己的感情。古斯塔夫费尽千辛万苦最终建成埃菲尔铁塔,为了荣誉?为了利益?也许是吧。但据说晚年,这位建筑大师站在塔顶长久呼喊自己亡妻的名字。” 不是等你有能力了才去爱,恰恰相反,让爱给予力量。 “你学建筑当然清楚这塔很高,是建筑奇迹。而我觉得,之所以要建的那么高,会不会只是想要离天堂更近一点 分卷阅读165 。” 爱在最初的时刻一无所有,只有赤诚与热情。哪怕排除艰难险阻,哪怕面对千夫所指。 埃菲尔铁塔投建之初曾被联名反对啊! “也许根本不需要别的理由。”尹滢看着陈瑜,“喜欢就去执行。左顾右盼,推三阻四的,往往不得善终。没有一件事是你完全准备好,才发生的不是吗?” 去说,去做,去告诉他自己的感受与设想,哪怕被拒绝被无视,也是一种勇敢。至少能跟自己坦诚相待,达成和解。 “你们总说即将、马上、未来。把希望诉诸时间。Time will remember us真的等着的人真的一直都在?你确定?” 不一定吧。否则你也不会找我多费唇舌。 “你们的事与我无关。自顾自说这么多只是觉得困惑,也觉得气愤,为什么包括你在内的这么多人都喜欢为自己的感情找理由。现在想想,大概是比起感情,你们更在意自己的自尊心吧。” 尹滢再看一眼自己的手机屏。黑着。并不确实那边是不是挂断了。 “我什么想法不重要。怎么对待我或者田静取决于你自己的想法。和别人无关。而且,寄人篱下没什么可羞耻的,顶多就是当时苦点,却不需要以此为戒。要知道,是无能为力才接受了别人的恩惠。这和乞讨有本质的区别。” 陈瑜若有所思看着面前的女生。她眉目淡然的温和模样,使她发慌。 就这样输了吗,暗自在心底自问着。 想再说些什么的,但找不出有理有力的措辞了。她自己也忽然觉得自己找她聊天的行为很可笑。 又不是辩论赛或者商务谈判。 “请好好和田静谈谈吧。他——”尹滢拿起手机,“大概也是这么想的。”起身离开。 果然没有挂断电话啊! “你都听清楚了?”陌生街区,尹滢漫无目的朝前走,以便为他们腾出时间和空间来。 手机听筒里,男生绵长的呼吸声透露出他的心声。 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声称也喜欢你。任谁都会激动不已,云里雾里的吧。 “呵——,谢谢你。” 长久的停顿之后,田静轻笑着向她表以感激。 “没什么,力尽所能,成人之美。” “我是说给田苗戴安全帽,帮她问路,没和陈瑜较真儿,以及——” 雪地上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正对面走来一个穿工装带安全帽的人,“特别的生日礼物。” 噫?抬起头时,田静已经慢慢靠近她,在她面前站定。 拥抱缓慢而轻柔,同样轻柔的还有他的声音,“所以谢谢。” chapter 52 黎明前的奥德加2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他的拥抱没有遭到拒绝,但也没获得回应。寂静的街区一隅,被抱着的人静静伫立。 “综合了各种可能的信息。” 最主要,还是你自己发了那张俯拍图。 田静轻轻叹息,而后放开尹滢。 “我说了,不要给自己找麻烦,自讨苦吃。” “那就不要只联系我。”尹滢淡淡的说,“不要这样特别的对待,让人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有责任和义务。”声音透着疲倦。 毕竟刚刚和陈瑜说了那么多,他听得一清二楚。 “不是错觉呐!”他撇撇嘴,“你确实是特别的,对我来说。所以不用客气。” 尹滢看了他一眼,自知说不过他,她连表白都表现的没有他自然,这种交谈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苗苗说你看着她上楼。”他站在她面前,“我就想你肯定不会自己离开的。”侃侃而谈。 “所以打电话确认,怕我和她撞见。” “我完全不知道她会来。” “嗯。没事。你们好好聊,她应该还在里面。”尹滢错开身,给他让了路。 “该说的我早就说清楚了。她只是心理不平衡而已。就像你说的,所谓的自尊心作祟。” “别!”女生忽然抬了抬手,然后又有些无措的放下,“别这样说她。别这么说你曾经喜欢的人,至少别对我说她的不好。” 像是某种套近乎的手段一样。感觉很糟糕。 “对不起!” “没什么好道歉的。”尹滢摇摇头,“生日快乐。”说完迈开步子。 “那天晚上,下雪那晚,凌晨四点多。我突然被冻醒,然后发现天上在慢慢飘着雪花。”田静也提步走,跟着她,“于是想,你大概在睡觉,肯定没注意到下雪。差点要给你打电话叫你起来看了。”语调倏尔有些急促。 “不过后来忍住了。早上从十三层往下看,觉得实在是美,才终于忍不住给你发了照片。阳光普照的新世界。从上面俯瞰,冷风凌凌,视野开阔,真的有种飞一样的感觉。只是可惜你没办法亲自体验。 分卷阅读166 而且发完就觉得太莫名其妙了,于是撤销了。”他停顿一下,“不是故意要指示你什么,只是,想分享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 大概是略有紧张的缘故,也可能边走边说口舌不灵活,他吞咽了一声。 “陈瑜说的话,只是她自己对我的解读。我承认当初是说过要等她,但她不仅做了别人的女友。还跟人订了婚。我不联系不是怕接受这个事实,而是觉得没所谓了。你可能很难理解,不过我就是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很蠢。青春期闲的蛋疼自己找虐,要说爱的多深也不见得,真就是得不到的才是吸引人的吧,的那种感觉?一直追的番也会突然追不下去嘛!也不见得都是因为喜欢才开始追的,啊——”突然停顿,“我果然是白痴!” 他径自感叹着,仿佛突然发现什么惊人的实情。 然后骤然停下脚步。 “第七次。”声音也变的肃穆庄重,“那天在光谷我们遇到过七次。第一次你站在圆球边拒绝跟新阶标合影,第二次是买甜筒排在我前面,第三次Nike店里你站着看窗外,第四次是环形看台的角落你接在电话,第五次三楼家乐福的休息区。你的蓝色外套几乎要成为一种意象,在我脑海里。那天明明是要训练的,预选赛在即,田苗却使性子到处瞎晃荡。我只能焦躁又无可奈何的跟着她。然后第六次是在东边电梯口等电梯时,你站在里面,门打开时我几乎要尖叫出声。太可怕了。我是说,看到穿蓝色外套的你正面出现在眼前,跟我对视。虽然面无表情,生人勿近的样子,却总觉得我们俩已经认识很久了一样,那种感觉真的很难描述。总之——”他轻轻笑了,“佳偶天成的宿命感吧!毕竟光谷那么大。只有上天才有能力让我经历那么多次偶然的相遇。所以就想,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才不辜负gamisama的一番苦心。” 尹滢也停下来。不过没有转身。只是静静听着。 “要是再碰到,只要再碰到你一次,我就去跟你说话。我于是默默决定。但之后却怎么也偶遇不到你了!” 他苦恼的咂咂嘴,即便是现在回忆起来也觉得造化弄人一样,愁绪万千。 “我领着田苗四处窜,不仅她觉得莫名奇妙,连我自己也理解不了自己的行为,好像目标明确,但其实又没有明确目标。转了一整圈,从广场的五楼往下一圈圈转,搜寻每一个你可能会去的店,包括都市丽人都会张望两眼,田苗说我变态也在所不惜。结果还是没能找到你。啊——,在电梯口那次就不应该犹豫的,应该果断进去的。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就开始发慌了。哇!那种感觉真的太可怕了!比开门时看到你还让人心惊。” 因为有预感,大概,再也见不到你。忽然觉得无法接受,于是心疼的不得了。 田静深深的呼吸,喘气声即便隔着两三米,尹滢也能听的很清楚。 于是也不由的心头一紧。 “陌生人。蓝色外套的女生。偶遇很多次。却在我下定决心要做点什么的时候突然走丢了。哈啊!是不是挺造化弄人的?” 他又朝尹滢走,“田苗说要买衣服,我心神俱疲的跟着她,无比悔恨的站在ONLY门外想着为什么刚刚没有冲进电梯里。为什么要再冒一次险呢?那么想着的时候,就听到店里的争执声,于是循声一望,竟然还是你——”声音有些颤抖,“你自己说说,这是不是造化弄人?”不过好歹是伴着笑的。 “七次啊!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他来到尹滢身后,“一次或许不难。但重复七次就是七次幂呀!小概率事件,在统计学上会被视作一次实验实际不可能事件啊!所以我觉得向你开口说话是自然而然。把田苗交给你也心安理得。不知怎么,就是那么发生了的!” 发出一声喟叹。 “这边没公交站是吧!” 却得到这样的回应。 “唔嗯——,站台在后面。前面是社区。” 点点头,转身。往回走。 “你是发现没路了才停下的?”似乎有些不满。 亦步亦趋跟上前面的人,经过咖啡店时,俩人谁也没往里看,只专注于彼此的步伐。 尹滢不发一语往前走。微弱的冬日斜阳,溜冰路面。脚步声咯吱咯吱,碎冰碴子脆而密集。 “去看雪吧!” 突然停下的女生,决定什么似的跟他提议道。 武昌至西宁,兰州中转。全程22时31分。中转停留1时2分。 候车的时候田静忍不住疑惑为什么是西宁。 “因为拉萨太远了!” 一来一回要四天之久,她怕他会挺不下来。于是在线路上选择了折中。而且天气显示,今明两天甘肃和青海都有大雪。 最重要的是,时间契合,余票充裕,尽管都是硬座。 下午五点多上车,直到在车上坐定约半个多小时,田静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踏上了旅程。 尹滢没有跟他透露任何出行计划,实际上,除了声称要去看雪,以及解释去不了拉萨,她没有开口说其他任何 分卷阅读167 有关这次外出的事。原因或者意图。 她没再开口和他说任何话。 但田静知道,如果他问,她应该不会拒绝回答。 女生看着窗外。不发一语。 火车与铁轨撞击产生的规则哐噹声,这种有序的回响与她的沉默形成的稳定情境,她面色淡然的坐在他身旁,融入这情境,他觉得某一瞬间他们成为一个整体。 田静于是不想开口打破这稳定的静谧整体。 没有不听话的小孩满车厢乱窜或啼哭胡闹;没有耐不住烟瘾的大叔在隔离车厢散播呛人烟味;没有一直打电话高声叫嚣的话唠或者外放恶俗短视频的人。 这些吵闹的人们,都没有。 只有他们俩。 窗外迅速移动的风景,一晃而过的树,远一点的平整良田,更远的覆有未化白雪的群山。日薄西山,天色渐暗,他们彼此惬意并沉默着。 列车贩售员最后一次推着餐车巡场时田静要了两份饭。 否则撑不到明天早上。 快车餐食独有的味道。是一如既往的朴素平实,不出意外的味道。 尹滢吃的很专注。一筷子一筷子小心翼翼。像小朋友。 把田静逗乐了。 “你尽管敞开吃,不够我再去买。管饱!” 女生则在好好咽下了嘴里的青椒肉丝和米饭后,态度鲜明的说:“寝不言,食不语。” “我们家可没这讲究,而且吃饭不说话少了多少乐趣呀!”说着他又扒拉一大口饭,“更何况难得请你吃个饭!” 不搭理他。女生继续吃自己的。田静于是挪到她对面的位子上坐下,盯着她看,“蒋之尧说咱俩有夫妻相!” 嗑——嗑—— 虽然用手捂着嘴,本质上她还是喷饭了的。 尹滢皱紧眉头看着对面一脸得逞的田静,他狡黠地咬着筷子在笑她。 幼稚!深吸一口气,尹滢低下头懒得理他。 “两个人接吻十秒,就会交换八千万个菌群,长期接吻会使两个人的菌群趋于一致,从而产生“夫妻相”哦。 ” 道听途说,口若悬河。继续无视。 “这种肠道菌群还能影响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情绪、生理状态、饮食习惯,甚至智力发育、性格的形成等等。” 啊!忍不了了,“你,没完了是吧!吃你一碗饭就想蹬鼻子长脸” “噗哈哈哈哈——,那不能够啊!只想给你增加乐趣逗你笑!” “不好意思,笑不出来甚至有被冒犯到!” 哎?生气了? “噫~,我可没别的意思啊。就蒋之尧说的,我也觉得新奇,而且那什么——” 见尹滢面色不太好,田静有些惊惶的想解释。 解释啥她看看他,谨小慎微的模样,倒是她不识好歹尖酸刻薄了 “他又不是看相的。”这种胡话也拿出来诌。 见女生态度没有恶化,他这才稍感踏实。 放下盒饭,田静忽的正色凝神道:“人内心都是自我认同的,人们在择偶过程中,如果遇到志趣相同、情投意合的人,就更容易产生吸引力,走到一起。所以他这么说的时候我还挺受用,惊了不小的一喜呢!” 唔——,这家伙在说什么呢! “所以我们哪里志趣相投了” “憧憬美好,开拓进取,自明明德,见好就收。” 呵——,还真敢说。“一点实在的都没有!”她撇撇嘴完全不表示认同。还有几分鄙薄。 “怎么不实在?给雪后的世界拍照不是憧憬美好事物吗你认识的人里还有谁会一大早去留意并记录这些的吗,发给你看了” 嗯,倒是没有记录,周倞屾只是走在雪里,漫不经心,甚至有些消沉。 “然后呢” 咦居然不反驳吗!田静有点意外又有些窃喜,“那什么,啊,开拓进取,你考N2是自己主动计划的吧,没人逼你吧!不是注重自我提升是什么” 都是兴趣使然,精力充沛所致,姑且也算是进取了吧! 见尹滢点头,田静来了自信,“能好好拒绝我,说明你非常清楚自己的内心。很多人在面对别人的表白示好都会迟疑,虚荣心作祟,害人害己。所以你是德才兼备的。” 呃,尹滢看着田静,总觉得他眼里的光芒让她羞愧难当。 “你没有死缠烂打吧” “啥”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他,吗 “你肯定不会毫无底线,撒泼耍滑,死缠烂打地逼迫他的。” 他看着她凝结了的神情。片刻后又自嘲一笑。 “那也应该是适可而止,而不是见好就收。” “哦~,所以他果然也拒绝你了。” 也!也—— “这下好了,又多一个相似性,都被喜欢的人拒绝了耶!你看看,殊途同归,多难能可贵!” 分卷阅读168 尹滢蹙起眉,不看他。也不搭理他了。不是语塞,也不是恼羞成怒,她就是觉得那些费心费力做的事,自以为意义非凡的事,概括起来居然这么轻而易举,乏善可陈。 总觉得有点差强人意了些! 于是产生,人生还真是无聊,的想法。 “哦对了!还有还有——”对面的男生兴致勃勃继续补充:“洒脱不羁,性随心起!否则很难说走就走的吧!”挑着眉满足的朝她笑的一脸欣慰。 洒脱不羁,性随心起! 她本人吗? 初一的时候被老师没收过一本大部头,风千樱(其实叫雅祖)的《爱神的黑白羽翼》修订版,一二三部整合在一起,所以非常非常厚。 身为语文课代表的她被批评带坏风气,妈妈知道她课外竟然看言情小说,领着她和老师赔完笑脸,出来就生气的把书丢进垃圾堆。 尹滢不知道,明明连足球场的跑道都还是合碳土路面,干什么要把垃圾堆建的那么高级。 地嵌式的活动垃圾箱,能让垃圾车直接拖走,绝无后顾之忧的,机械又便捷的标准化垃圾箱。 书被丢到了箱底。 想拿回来,就得跳进去。 所以当然不可能被拿回来。攒了将近三个多星期的早餐钱买的,并最终被丢进垃圾堆里的书。 但现在突然想到这件事,却不是要抱怨扔书的人举动乖张,或是遗憾没能最终取回那本书。 “我可是风险的极度厌恶者啊!不过,说是风险又有点言过其实了,应该就只是过于胆小而已!是连被人放了鸽子也不敢当面质问,下次见面还会主动回避的人!” 这样的人,实在跟洒脱不羁没有半毛钱关系! 性随心起吗? 的确有一次一时兴起过,想要学一下书里的女主角旷课去外面闲逛的。 然而,考虑到饭卡只能在学校用她又根本没什么闲钱在外面吃饭;天好像还要下雨完全不适合出行;二伯母还会因此被老师叫去问话,是的,扔她书的人那时已经把她也扔了;再就是,虽然偏离了去学校的必经之路,但她确实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走,去哪里闲逛,而且一点也不悠闲,反倒因为旷课所要面临的困境慌的不行。 于是。 那次的一时兴起,她怯却人生中的仅此一次的性随心起,即使理由充足——双亲离异,寄人篱下,偏科严重,还近视——这其中任意一项都足以成为青春期叛逆不驯的绝佳借口,都并没有成功将她变成酷酷的不良少女去遇到同样酷的不良少年。 她斥巨资买的书,书里的女生也同样没有家人孤身一人但勇敢洒脱豁达明朗,后来遇到的人也全都是各有所长且有意于她。 而她不是书里的人,而她的书还被扔进垃圾堆了。多么富含深意的隐喻啊! 现在想想都还让人有种哭笑不得地滑稽心酸。 “要是真的洒脱不羁,性随心起,我就直接买去拉萨的票了。但是周一会赶不回来,但是钱只够买去程,但是有人会因此担心。哈——”她轻笑一声,“总是有很多的‘但是’不是吗?” 从她偏离去往学校的必经之路,但选择了仍旧是通往学校的只不过稍微绕远了一点的路起,那场旷课逃学的预谋就不可能成功。 “不过胆小怕事也是有好处的,能让人在故步自封的同时免于误入歧途。” 由于害怕而放弃成为不良少女,因为当个中规中矩的好学生似乎更轻松于是一路勤恳学习到现在的,这样的人,或许很少见吧! 像她这样的人。 被人表白拒绝了人;跟人表了白被人拒;和老师对峙自己曾严重偏过的科的使用与否;用自己兼职得来的钱买零食吃;咆哮着跟非经同意吻自己的人质问;想看的电影就去看;想去的地方攒钱去;想追的风景立刻启程。 “不过呢,确实这次有点得意忘形了,不事先计划一下就做,还拉上你一起。真是有够不羁的诶!” 曾经那个畏惧怯懦,敏感沉默的人儿啊。她果然还是变了一些的不是吗? “这就是你见外了。生日当天突然踏上旅程,挺有意思的。真是托了你的福。搁平常,我是不可能整这出的,果然,有些事必须要两个人一起才能触发啊!” “比如,一个人在雨里跑是智障,两个人一起却是青春?” “嘿嘿,对着呢!” 列车驶出湖北地界。进入陕西。黑暗中幽幽前行,他们聊着。 不知怎么,尹滢觉得温馨又惬意。 那天,直到沉沉的睡意将她袭扰,她都在不停的向当天的田静讲她自己。 不曾对任何人提到过的往事余情。 『我知道世事绝不能 尽如人意但记住 往日□□享的一切胜似 将它忘怀 ——萨福《致安娜多丽雅》』 入睡前,陷入意识不复的沉眠前,她想起了这样的诗句来。 胜 分卷阅读169 似,将她,忘怀。 竟然睡着了。田静觉得不可思议。自己这么挑环境的人,居然斜倚着也能睡着。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和尹滢是相互依偎着的。 她靠着他的肩,他挨着她的头。 天并没有亮,列车疾驰在将明未明的穹幕下。 地貌发生巨大的变化,他看惯了的低缓平原,已经被高峤的辽阔高原取代。涵洞隧道也多了起来,醒过来的几分钟之内,已经遇到了两个隧道。 尹滢发出平缓安稳的呼吸声。 尽管腰酸背痛,他保持着原有姿势,一动不动。 会从美梦中惊醒的人,她的生活究竟在品评着些什么。 他听尹滢说她的父母,说她的经历,说她关于他人和生活的感想与认识。她说,相对于美好,破碎的惨象似乎更能使她安心。因为不存在虚假和谎言。 冷的时候,清醒而理智的告诉自己,这就是一种惯常的生理知觉,是一种绝对的真实,虽然难耐,但被允许,痛苦降临时,世界才是客观而纯粹的。 但大多数人沉迷于假象。祈求并沉溺于别人给予的片刻温暖。 告诉自己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美梦,就醒了。 她如是说。 让田静觉得异常难受。 他对于尹滢的言语说不出任何劝解体恤的话来,因为他太幸福。幸福到,没有资格对她所遭遇的艰难困苦置评。 于是缺乏鼓励她的勇气。 于是他也忽然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被她吸引。 “朝霞诶~” 列车绕过一个大土坳后,视野突然开阔起来。北方的粗犷山体,在由青转白的雪后晴空下,被朝阳照耀,移动的视线中,变得生动雄浑。 尹滢醒来后,看到的便是这充满希望的景象。 “一切黑暗与寒冷必然瓦解于光明,日出之后,会有希望和重生。” 耳边有低语喃喃。 奥德加死于某个稀松平常的往日当中。 若望.保录二世却最终被追授为真神冠以圣号。 最初,他们没有不同。 而我相信,自己能够和你一起跨过黎明。迎接曙光。 哪怕,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惟愿,朝朝暮暮,循环往复。 进入下一个涵洞前,他伸出手去,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chapter 53 图谋1 苏音做梦也没有想到尹滢会旷课。 老实本分的尹同学电话里对她说要是有时间就去帮忙答下到。抽不出空就算了。 就算了?!!! 电话里,她说的相当随意,一副无心学业的纨绔恣意。只说隔天回,没说干什么了,从哪回。 等到周二下午她上完课回到宿舍。发现床上竟然真的躺了人,尹滢的床。 “哇,你可算回来啦!”帮忙答了两天的到,深刻体会到了尹滢两个半月以来的艰辛的同时,苏音觉得自己果然不适合过度学习。 只是答个到,都已经让她觉得兼顾不上了。 这家伙竟然还帮她做了听课笔记。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等尹滢回应的间隙,她看到她桌子上的ice bear毛绒布偶。然后忍不住去揉了一把。揉完床上的人还是没反应。 “小,小尹?”苏音莫名惊恐,“尹滢!!!”然后尖叫出声。 惊曝的嚎叫声过后。 “嘘——”被炸醒的人低声呜噜着,“没死,是本人,想睡觉。” 于是一觉睡到了次日午饭饭点。 “所以你什么事,这些天。” “我去了青海湖。” 直到到达西宁也没有追赶到雪。 已成的积雪倒是尺把深,但就是没有正在落的。干燥而寒冷。肃杀又萧条的西宁站。 尹滢失望不是没看到飘落的雪,而是一切竟然这么平平无奇。 意料之中的疲累,和意料之外的平淡无奇。 城市的轮廓与构成千篇一律。看不出一点心意。至少在当天的尹滢看来。 出了车站她便开始搜返程票。余票依旧充足。 之所以要出站,不想在站内逃荒一样仓促吃饭,也着实想看看这个城市,以示到达。 她以为旅程就此平淡告终。毫无新意地,在吃过饭后。 结果。 他们那天连夜赶往青海湖的途中遭遇暴雪,车子抛锚,只能弃车步行,摸黑寻找落脚地。在加油站便利超市坐了近四个小时。雪停时,田静拉着她继续前往目的地。 不管怎么样,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这句话在早上的温暖车厢里毫无意义,却在寒冷黑夜中充满深意。 听,你鄙夷的自作深情,居然让你感动的想哭。 看,你失望的平平无奇,向 分卷阅读170 前一步竟然是奇迹。 天亮时他们终于抵达日月山。 极端恶劣的天气状况,人少,连售票员都觉得诧异竟然有人徒步而来。 乘车半个多小时去游船码头,湖水早已封冻。 没有美轮美奂的‘天空之境’,没有盎然勃飞的结群候鸟,没有辽阔青翠的天然牧场,没有牦牛,没有黑马,甚至,没有人。 那天,他们站在已经停了雪,寂寥平旷的湖边一角,听寒啸的北风不羁掠过。 久久驻足,望向不可洞破的远方。尹滢对自身的渺小与微弱有了更真切的体会。 在这样的宏大中。 似乎没什么是值得哀怨忌惮,介怀于心的。 知道无法抗衡的实情,反而更能让人豁达通透,正视己身。 紧紧牵着她的手,牢牢守在她身边的田静,他说,我不会过问你所期待的。 满足感是虚无而有无限弹性的东西。我深知自己永远无法使你喜足,但有理由相信,为你付出的每一片真心,我都尽力而为毫无保留。 我不会喊停,无论如何,也想靠近你浩瀚深邃的内心。 哪怕这一秒被风掀翻,被雪埋葬,也在所不惜。 风声这样嘹亮,寒冷如此猛烈。尹滢闭起双眼,害怕眼泪会被冻成冰。 “喜马拉雅山好爬不?”在315国道上走了近三个小时,自认耐力超凡的尹滢也终于觉得余力不济。如果不是被田静拉着,恐怕只会半途而废。 苏音看着尹滢睡眼惺忪的脸,觉得她是在揶揄她。 “那是我一生中做过的最狂妄以及自不量力的挑战行了吧!”她耸耸肩,“你呢,突然跑去青海干嘛了?” “脑子瓦塔了。” “哈啊?”苏音拿着ice bear继续揉捏,“不会真是之前说的,想趁雪坐火车吧!” “唔——”难受的呜咽一声,尹滢把头蒙进被子里,捂了一会儿,“我觉得我应该强身健体,增强体魄!”再探出头来,作出了莫名其妙的决定。 身体强健了,心脏自然也就随之强健了吧。 她是这么想的。 却在一周后遭到了考验。 尹志衡说生日想找她和蔡思远一起过。尹滢无比苦恼,觉得她多此一举实在不用每次都要捎上她,去给他们的二人世界添堵。 于是拒绝了。 结果那天在随园门口看到蔡思远后,她忽然有些明白尹志衡每次都要叫上她,是为了什么—— 万一冷场,也能有个打圆场的人来化解尴尬! 蔡思远的胳膊由女生挽着,俩人浓情蜜意相视而笑,大概在聊什么有趣的事情。 抛开其他因素,但从可观性上,这画面实在让人赏心悦目。 应该是引起她内心喜悦之情的场景。毕竟俊男靓女。 “请不要让你的开心成为别人的不开心。”她记得,他明明这么嘱咐过的啊! 夏天末尾的时候,某人费劲千辛万苦织了围巾托付她一定要好好传达心意的时候,傻不拉几等几个小时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女生存在的时候。 “她说订了位子想和你一起庆祝。”虽然也邀请了我。 蔡思远见到尹滢瞬间僵硬,本能的要把胳膊上攀附的女生的手甩开,但因为对方抓的紧,并且没有回避意识,没能甩开。 于是男生的表情窘迫尴尬,抽搐着嘴角,笑不出也怒不起,很生动。 “不过,你好像已经吃过饭了!”没想到连你也拒绝了她。 蔡思远不明所以的眨眨眼。仿佛不能理解她所谓的庆祝所为何事,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吃过饭有什么错! 他忘记了。 从他惊惶的犹疑神情里,尹滢忽然明白尹志衡大概没有直接跟他说生日的事。 可能是期待他或许会准备什么惊喜吧! 然而,蔡思远根本不记得今天是尹志衡的生日。他甚至连往那里想的意思都没有。 “这么晚了,食堂都快关门了。” 说出的话跟尹滢的意图风牛马不相及。她无法用委婉得体的陈述让这个男生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恶劣以及可耻。好让他悔改。 “今天是尹志衡的生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没直接跟你说。她说在苏梅花园订了位子想和你一起庆生。本来叫我也去,我想着当你俩的电灯泡怪无聊的,就拒绝了。但,你似乎也没去是吗?” 蔡思远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惊诧神情,而他身边的女生却费解的蹙起了眉头,开始不怀好意的瞪着尹滢。 “你可能有所不知,尹志衡是他女朋友。交往了六年之久甚至见过家长的女朋友。”尹滢恩威并施地解答了她的疑惑又回绝了她的不怀好意。 可恶。 让她来充当恶人,挑明实情。 重重叹口气,她无可奈何的看着女生脖子上的围巾说,“这是非常非常喜欢他的某个人克服许多困难亲手给他织的,虽然很丑,但意义 分卷阅读171 太深重!” 她织的时候大概没想到会戴在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脖颈上。 “你还是不要戴了吧,免得被折煞!”尹滢说着伸手去解开围巾,却被对方愤怒的推搡了一掌,往后一趔趄。 正好撞了身后的人。 尹滢淡定的回头,打算道歉。发现撞的人是周倞屾。只他一个人。 怔忪不过须臾片刻,她迅速说完对不起后,对着推她的人说:“或者你自己解下来。如果实在冷——” 她思索了一下后,取下自己的棉绒围巾,递过去,“先戴这个吧!” 女生被弄懵了。确切来说,篮球队的台柱子站在一旁,没有要离开的打算,让这姑娘一愣一愣的,很显然是在后悔刚刚不应该表现的这么粗鲁败坏好印象。 “有个建议,女孩子最好还是懂得照顾自己先,这么冷的天,御寒措施要做好。”她慢慢说着,又把目光调向蔡思远,“如果连她自己都不怜惜她自己——”而后后退一步,收回了别人没接的她的善意施与,对着二人说:“自己都不自尊自爱的人,是不值得被他人爱护的。” 之前她可以声称并不知道这家伙有女朋友所以身正名清,但现在,在尹滢已经准确告知实情的现在,如果还这样执迷不悟,那就是她明知故犯的不地道了。 “不喜欢她,跟她说一声吧!尹志衡虽然争强好胜但也不是冥顽不灵,你说清楚,她绝对不会死缠烂打揪着你不放的!反而这样不清不白,对你们——”她看一眼不知名姓的女生,淡淡一笑:“对大家都不好。连我这个中间人都要受夹生气呢!” 说完,她伸出手。 面前的俩人不明所以。 “围巾给我吧!我去替你们还给她。顺便告诉她被放鸽子的原因。”说完又平静且冷漠的只看蔡思远,“不过分手的事,你得亲口说。我是不会再当传声筒的。” 好聚好散。 请至少以自己的口吻,说出自己的意愿。不要连承认感情的勇气都没有。 “你有事?” 走出很远后,周倞屾仍然跟着,尹滢给苏音带的酸辣粉不允许她在外面逗留很长时间。 “我这些天每天都来随园,鸡排饭都快吃吐了。” 嗯,那就别吃了。尹滢偏偏头,正视面前的男生,略微挑一下眉示意他赶紧说正事。 “你没事吧?” 那天之后,说完让他不必介怀之后,她就消失了。 电话打不通,消息也不回。完全失了联。对他而言。 “如果你指的是声称喜欢你但选择放弃追你这件事,嗯,虽然当时觉得情绪激动,但,还好。” 体会过那么灭顶的寒冷,跋涉了那么漫长的旅程之后的现在,确实还好。 对话陷入僵局。周倞屾少见的拘谨难安,一脸焦躁。 尹滢叹气,“那我上去了。”然后转身。 “照片——”见她迈开步子,周倞屾突然开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那张照片的?你对这件事知道多少?你没有什么想法吗?对于他们之间的事。” 哈!又是这样。重复的场景,让她觉得厌倦。 尹滢冷笑一声,“和我无关。” 她们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甚至连再看一眼那张照片的心情都没有。扫一眼就撕碎扔厕所了,冲水时,她连按两遍。 和她无关。就是这样。 这下该说的都说完了。她可以走了。舒出一口气来。女生看看手里的酸豇豆馅饼以及酸辣粉,觉得可惜。 “对不起!” 然后听到几步之遥的周倞屾严肃的说出三个字来,真的觉得抱歉的事,一开始就不应该做。女生摇摇头觉得完全无感。 太可惜了。东西肯定都凉了。她想。 凉了,烂了,就不好吃了呀!时机是很重要的。 尹滢叹口气没有理他,径自回宿舍去。 申请交换生名额的人很多,据苏音去交初审材料排了老长的队所体会到的危机与杀气,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戏。 “审核的老师问我有什么特长,或者参加过什么社会服务,我想了想之后沉默了。” “钢琴。”她之前说过会弹钢琴的,虽然从来没在尹滢面前展示过,“旧物捐献,不是社会服务吗?”尹滢不假思索的说。 苏音摇摇头却并不认同。 神色有些落寞。片刻后,她又精神抖擞的提议,“所以我要丰富一下自己的履历。” 尹滢咬了一口自己的馅饼表示愿闻其详。 “我报名参加省剧团的志愿服务。那边可以出规范的证明材料。” 省歌剧院的志愿者,主要都干些什么呢? “这段时间有很多外国剧团来表演,她们缺翻译,我觉得我去了不仅能增加见识,没准还能练习口语,我看了他们的演职人员列表,有不少英语国家的乐团呢,希望申请能通过。” 尹滢点点头表示了然。然后略微担忧的问:“一周要去几次呢? 分卷阅读172 ” “两次!” 看吧,她说什么来着,要她早点修完选修课。免得有意外情况。 每周那么多课,还要课后备考雅思,完了还得利用休息时间搞课外实践,尹滢觉得就算是她课比较少也吃不消很悬。何况苏音还要面对审核的压力。 “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啊!”她有些忧虑地轻叹道。 “是啊,早知道就听你一声劝那时多休几门课的,大一大二光顾着吃喝玩乐了,总觉得时间还长。结果—”苏音也叹气,“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还没来得及再造作些什么,居然已经要开始考虑未来该怎么办了。 一直以为的,离她们还很遥远的未来。 苏音的志愿填报审核通过。 她很开心。尹滢于是替她开心。 直到苏音被病毒性感冒击倒,她们俩就谁也高兴不起来了。 尹滢说都是因为休息不够,过于劳顿才导致的抵抗力下降,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有些鼻塞,极有被苏音传染的趋势。递给病员的蜂蜜水被咕咚咕咚喝着。 “明天我可以替你去,你好好休息。什么也别想。”看着一向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的苏姑娘被折损的枯黄憔悴,尹滢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置身事外。 “其实我可以请假~”苏姑娘有些犹豫,怕给她添麻烦似的试探着。 “你不是说你们方主任很难搞吗?她会给你批假?而且快元旦了,肯定很忙正缺人呢吧?” 苏音呜—地哀嚎一声,“我怎么尽整些麻烦事啊!”看起来沮丧极了。 “不麻烦。况且,朋友之间本来就是相互请托,彼此麻烦的关系。”她忽然怀念那个成天聒噪闹腾不知人间疾苦的潇洒苏音了,“省剧院我还没去过呢,正好免费进去一次,也挺不错哟~”但,时过境迁,现在的她们,才是最好的她们吧! 尹滢笑,为这一刻的温馨动容。诚如奥勒留所言,她对能够为别人的困难起到助益报以热情。她喜欢能与人互通悲喜的她自己。 志愿者们都是在校学生,大多都是学语言或者是艺术相关专业的,像苏音这样语言底子不好专业又不相关的,自然就被分配做后场勤务了。 尹滢到达剧院,拿着苏音的工作证进入,进到苏音吩咐的道具室,没来得及跟人解释情况,就被叫去搬东西了。 把演出服整理好搬去四楼仓库。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个简单的任务。搬东西本身并不是难事,但吩咐她办事的人既没有给她工具,也没有告诉仓库的钥匙从哪里取。 是的,她哼哧哼哧到了四楼才发现仓库门锁着。再次哼哧哼哧抱着一大堆旧衣物返回道具室后,一旁坐着的几个女生很不友好的笑了。 沉默不是坚强,沉默有时真的得不偿失还愚蠢至极。 “能问一下仓库钥匙从哪里领吗?我还以为仓库门开着呢!哦,我是代替苏音来做志愿服务,她生病但不想影响工作进度就没请假,初次见面,我叫尹滢!”明明是不相干的人,为什么要在这里废话。 两个女生看着她,其中的一个可能觉得继续无视她不太合适于是说:“我们也不清楚,没搬过这些。” 嗯,没搬过这些。 尹滢闻言点点头,既然如此,“好的,谢谢。”就只能去问负责人了。 画着精致的妆容,有时间闲聊八卦却从来没搬过道具服。并且完全没有上手帮忙的打算。 八点前全搬完,除非有超过十个人一次性搬完,因为还有十几分钟就八点整。 她好像有点明白苏音为什么会每次做完志愿活动都那么累了。 “主任,我刚刚粗算了一下,八点以前似乎很难搬完那些道具服好给新道具腾出地方。” 苏音说方主任是修女脸,尹滢于是一进门就知道这个面色冷漠晦暗的女人是她。对方在喝咖啡,马克杯装着。黑而浓的一杯。 见她进来不为所动的继续喝茶。末了:“你想想办法自己克服一下。” 尹滢抿抿嘴,觉得这可能就是省剧院干不过琴台大剧院和汉秀剧院的原因吧。 “那我在哪里取钥匙,三号仓库的钥匙。” 对方于是爱搭不理的伸手把钥匙给了尹滢。 接下来的事情,苏音后来听人讲,只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居然找了个贵人当室友,当伙伴,乃至,当齐头并进的朋友。 chapter 54 图谋2 “波士顿交响乐团的人到了就用左边靠里的分区。朱峰宇请负责接引一下。东西都用便签标记。大家各自负责好自己的区域。保持秩序就好。” 人渐渐多了起来,刚刚不听她说话的人,在看到演员们拎着自己的演出道具和服装阻塞在走道上,也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 尹滢的计划于是被迫于形势的执行。 三十分钟前,不作为的主任让她自己想办法清理被占用的道具室。 尹滢参照时 分卷阅读173 刻表以及表演团的出场顺序,临时决定,干脆直接把演员们导引到仓库,好存放他们的表演物资。省得来回搬运,耗时耗力,更重要的是,根本就没人愿意帮忙搬运。 尹滢没找到打印机,于是直接手写了“storeroom shift to 403”字样贴在原道具室。并迅速在403规划了分区,当天有四个团会到,不出意外空间足够了。 简单准备过后,她在剧院门口直接接待了第一个团的人,并顺利把他们安置到403的分区上,有外国朋友质疑换了贮备室为什么没有事前通知,尹滢流畅并诚恳的解释完后对方没有再说什么。 不知道是被她不卑不亢的架势鼓动了,还是觉得毕竟都是来当志愿者的袖手旁观终归不太好,之前只顾聊天的姑娘们,之后赶过来的其他人们,都陆陆续续加入到引导演员们合理放置物品的工作当中。 事毕休息时,声称没搬过东西的女生走到她旁边,慢慢说:“同学你哪个学校的,口语好厉害啊! ” 尹滢笑笑,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迎合恭维”你也不错”,只是觉得,为什么自己所处的环境是这么虚浮赴势呢。 多说一些话,多表现一点强势,多施展一些与众不同和剑走偏锋的险招,多暴露不妥协不委婉,似乎要比和善恭谨、平易朴素更能笼络人,更能让人信服继而配合。 和和气气,敦厚祥和,人与人之间少一点争夺与恶意,多一些宽厚仁和,从始至终都这么难啊! 甚至把苏音都磨的没了棱角,甘愿忍气吞声,充当苦力。 表演非常精彩,尹滢在幕后看了大河之舞的表演,那种蓬勃昂扬的激情简直要让她这个肢体极度不协调的舞蹈杀手也随音乐舞动了。但鉴于旁边还有其他人,她克制住自己的躁动。 听到有人叫她的时候,尹滢想,谁啊?在这儿也能遇到熟人? 转过身见到来人,她摇摇头,这可一点也不熟,“方老师!”她其实是震惊大于错愕的。 比起为什么会遇到方老师的错愕,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剧场后台的惊诧让她愣愣的有些不知所措。 “替苏音来的?” 天,这中文水平进步的实在太快! “她生病了。”女生点点头,“所以是老师推荐她过来当志愿者的是吗?”略有犹疑的猜测着。 以苏音的口语水平很难被录用,刚刚见识过大家的能力后她有这种客观的认识,突然想到来剧院而不是其他地方做志愿者,肯定也是因为有人从旁指引,老师他一上来就知道她在这里的原因。 那个从旁帮助苏音的人,肯定就是方老师。 只是她不明白,“老师,你觉得出国留学的价值是什么?” 问题问的很突兀,男老师略微思考后开口。 “让别人,乃至你自己知道,你有对抗环境的勇气跟能力。就像你刚刚所做的那样。”方济崇在贵宾休息室跟交响团的团长寒暄,听到楼下的竟然有动静,“人只有在对抗中才能激发未知的自我不是吗?” 不全是。 尹滢看着男老师,没有当场反驳他,尹滢理解他作为西方教育制下的精英分子骨子里的自利成分,然而,她无法说服她自己,“说到环境,就真的只能去国外吗?我是说,提升自我开拓自我的环境!” 周倞屾的爸爸为了他的前途要移民;陈瑜说留过学才能配得上田静;她的妈妈许多年前就声称无法忍受生活而远走他乡。 现在呢,连苏音都要为了拿到交换生的名额不惜收声敛息任人拿捏,目的当然是无论如何想离开。 大家,似乎能都要离开了呢? 围城里的人觉得围城外的世界好,无可非议,但尹滢却无比好奇,方老师作为本质上的外国人,对于那些选择外国的国人是怎么看。 被追问着的男人蹙着眉头,一直以来,他都隐约觉得这女生似乎隐藏着一股让他难以忽视的悲怆情绪。这种沉重而不可捕捉的情绪。 现在终于有了外在显现,她对于现实的困惑和不满。 “We look inward, we live aoad; The outside world exists in a dim form, and we can ask nothing.(我们守望内心,我们活出外在;外面的世界以一种幽暗的形式存在,我们什么也问不出来。)” “既然如此,人们为什么还是要不断离开呢?” 男老师闻声一笑,“离开并不是结果。它是理由。”很多人出国,是将它视作一种手段,而真正的意图千差万别。 不是国外有多好,而是他们就是要离开再返回。他们需要一个过程。从熟悉到陌生再到熟悉,就像不断反复的人生。 “确实,国外没什么特别的。生活依然是这样。”他本人也觉得很怅惘。 回国后,面对文化与思想的碰撞,但习惯之后,总会沉淀并归于平静的。可从碰撞到归于平静的期间,人 分卷阅读174 是会或多或少有些转变的。 比如从前的他是绝对不会为了引荐一个学生而大费周章联系旧友做跨国表演。 他也绝对不可能费力去学一门外语,更加不可能,“不过相比the passed years,its quite different.你应该去问问苏音本人,为什么突然选择留学。” 如果这么不舍的话。 甚至产生一种为人师表为人答疑解惑,爱护学生以让她们更好的面对今后的生活,这种听起来就很费时费力,得不偿失却自然而然就付诸行动了的责任感。 OH!Its absolutely different than ever before! 剧院后场的灯光并不好,尹滢在一片晦暗迷蒙的光景当中有些无奈一笑。 他们,包括其他人都在默默的各胜其场,时间像是在她的沉思中短暂停滞。 伴随着啪嚓嚓冲过来的载物拖车,大纸箱倒过来的时候,她脸上的落寞都还没纾解。于是来不及展露恐慌与颤栗。 哐噹——,推车最终撞向贴了钢架,支楞起幕布的大钢架。大家于是回头。 四个载货大纸板箱倒了三个,没伤到人,尹滢被方济崇眼疾手快拉了一把,避开险情。 确实,不该让,没有搬过东西的女孩子,来做这种事啊! 尹滢重新站定后挑了挑眉,“今天还真是险象环生啊!老师你说的对,环境真的能丰富生活起领智慧。”发出这样的感叹。 丰富的志愿服务活动结束于晚上九点多近十点。 尹滢走在省剧院大厅,和最后的观众为伍。闭馆音乐让她觉得自己恍如置身学校图书馆。 她于是慢悠悠走,思考着,要不要开口问苏音突然留学的理由,问的话,目的是什么,让自己舒心于突然隐忍执着的苏音只是单纯要发愤图强,还是,挽留她。 一定有什么隐情。苏音她,肯定还有事情没有向她袒露。 这么费神的想着,尹滢抬头时,视线里,一个女人的面貌让她突然愣住。 深潜。 沉降于不被窥探的谷底。那些我们难以启齿的秘密,或者因为自我压制,或者因为耿耿于怀,也或者,只是怯懦不忍。 不忍于最终被弃之不顾的原因及结果。 维多利亚女王在位六十四年,爱臣民、爱祖国、爱丈夫,爱天下繁杂倥偬的一切大小事物,然而九个孩子,却一个也没得到她的爱。 唯独不爱自己的孩子。 这样的母亲并不是绝无仅有的。 想到这里尹滢才又挪动了脚步。美丽的张爱玲女士曾被自己的母亲深深鄙弃过,因为笨拙驽钝,因为不得要领。而那可是世纪才女张爱玲啊! 某一瞬间,尹滢有临阵脱逃的想法。毕竟是这么长久以来的再次会面。她没有一点准备。 她竟然还想好好准备。她竟然会因此心生畏惧。 真是可耻又可悲啊。对自己的一系列心思。她一步步靠近她,经过她,走的很慢。 她走的这么慢,却没有被叫住。 妈妈她,大概并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女生落寞的在大厅踌躇,神色困顿而茫然。方济崇想也许是今天的劳累和突发事件所致,于是叫住她。想待会儿顺道送她回学校。 尹滢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时内心的震荡可谓山崩地裂,她本能的朝她所在的位置望过去,而不是声音的来源。 而她看向的地方,妇人似乎也因为这声呼喊觉察到什么。于是正巧与她四目相对取得了某种联系。 从没有任何时候,能让尹滢如此感谢一个人。能在人群里叫一下她。 伴随着心里的震荡,她几乎要喜出望外的展露笑脸,情难自抑想去和她说自己这些年的成长历程,说她最终还是考上了她曾期待的C大,说她的生活,她的能想到的一想要说的。 对方的目光却只停留两秒,就又重新回到正在交谈的人脸上。 尹滢转身的时候想,是错觉吧。 果然,都是错觉。 不会有执手相看泪眼的感人重逢,她们相隔如萍这么多年都没有过问候,别来沧海事,林林总总,细细碎碎,都是与彼此无关的。 偶见她的惊喜与激荡使她冲昏头脑,甚至忘记她离开的原因啊。造成她们经年久隔的,是离弃而不是其他任何不可抗力不是吗。 主动的离弃,对她抱有重归旧好的期望,这本身就是你自己的错。 方老师在跟他的外国朋友们聊天,尹滢也加入了进去。 她说着流利的英语,语音中的专注和从容具备一个拥有良好教养与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该有的一切特质。 她目不斜视,时而点头致意,时而因为他们话语中的常人难以捕捉的小幽默表以微笑。 她全程都在展示一个中国当代青年博闻强识坦荡得体的良好风貌与开阔眼界,向她曾经惊畏又惧怕的外 分卷阅读175 国人。 她表演的非常成功。 离开大厅时,那个大胡子还特地和她握手。 有缘再会。大胡子用一股散发着朴素河南话风味的蹩脚中文跟她告别。 尹滢也笑,挥着手和他们告别的时候想,背影这种东西,必须要给关注你的人看才有意义。 而她现在,终于体会到自己这普通又毫无特色的背影在此刻的深重意义。 因为,她感觉得到那个被称为母亲的人的,深切目光。 寒冷的夜风。让人清醒坚韧的隆冬夜风。 她一个人落在后面。慢慢,慢慢的回味刚刚的一切。她觉得眼眶分明有了眼泪。 方济崇偶的回头才发现那个平时沉默寡言鲜少表露情绪的女生,居然有些颤抖的在默默流泪,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她有些手足无措的抹了眼角,对着他惨淡一笑:“我就是头一次见这么大场面,有点心有余悸,觉得害怕。” 方济崇听信了她的解释,走到她身边,鼓励似的拍拍她的肩想她可能是对之前的小插曲心生恐惧,略带安慰的说,你表现得很好,非常出色了! 尹滢点头,擒着泪,淡淡的笑。 我知道我很出色,在熟悉的亲人面前展示一个全新的,富有生机的角色。这样的表演当然算是出色的了! 只是,她也是真的怕的要死。 带着惊皇无助的暗暗期待,尹滢以为她会当场和她相认的,还好,不知该侥幸还是该失望,这个人并不算是她所声称的熟悉的亲人。 她们并不彼此熟悉,她们只是彼此知晓却又视而不见而已。 “妞儿,嘿!醒醒,醒醒来!” 半夜的时候,尹滢被苏音摇醒了。她踩在凳子上,越过床沿伏在床边使劲叫她。 没开灯。 尹滢醒过来只觉得嗓子哑,鼻塞也有些严重。 “咋了?想你妈了?” 苏音是被她的梦呓弄醒的,然后就听到她在小声呜咽。本以为会停息,没想到持续了很久,声势反倒大了起来。苏音于是断定尹滢并不清醒。 一定还在梦里。 否则不会这么露骨的喊妈妈。还哭得这么伤心。 尹滢是不会轻易哭的,她坚定平和,处变不惊,有着让人讶异难解的超强耐力与毅力。一直以来。苏音都是这样认为的。 “啊。做梦了!” 她下意识的伸手拂了一把脸,湿漉漉果然全是泪。 “吓到你了吧?”尹滢很抱歉。 她觉得羞耻,也觉得沮丧。不是噩梦,她只是很悲伤以至哭出声来。虽然一点也不记得梦里发生了什么,但她确定不是噩梦。 “我妈她不认得我了——”她轻轻的哀叹。 “噢!那可真是个噩梦。你们吵架啦?这几天?” 苏音不知道,她说的不是梦。苏音并不知道,她妈妈是真的不认得她。 苏音甚至不知道,她的妈妈不属于她。 “你别和她犟,顺着她点。母女哪有隔夜仇。不要太担心了,明天打个电话问候一下,阿姨肯定会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的。中年妇女嘛,我妈也常这样!哄哄就好了。”苏音给出了诚恳的建议。 可她不一样。无法被她称为妈妈的人,不一样。 尹滢没敢应,只发出些微叹息。黑暗中,她很想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苏音,告诉她,恶意只要出现一次,就还会出现无数次。 她曾经抛弃她,哪怕重修旧好,仍不免被抛弃。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不是自欺欺人就是虚情假意。 而她最讨厌的,就是虚假。 关于母亲回国的事,除了突然偶遇她的时候剧烈情绪起伏,以及当晚的夜泪阑珊。尹滢的学习和生活,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她最终没有去攀谈,去确认。 不是因为那妇人看到她后别过脸去,使她恼羞成怒。 无话可说。 当时觉得有无限的情绪与感想要表达,现在稍微冷静的想想,即便说了,对方也会无所适从的吧。毕竟那不是人家关心的事,也并未见证或期待过你什么,而讲述,假如不是说给想听的人。 无异于浪费唇舌。 比起因为切实体会到交谈过程中的隔阂与尴尬所带来的不适,母亲的冷漠和无视至少还能为她们双方保有最基本的体面。也许她就是预见了这样的窘境,才别过脸去。 这么一想,尹滢觉得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书桌前,她重重输出一口气来,忽然有些释然的笑了。 “你傻乐呵什么呢?”苏音真是难以弄懂她的室友兼伙伴小尹同学了。夜里啼哭白日傻笑,怕不是心理有病。 “曾有一段时间,我总懊恼的觉得我们的生活好像专门为等待一个又一个蛰伏已久的厄运。期间收获的鲜花,只是用来献祭的。就像——”她回过头,看着苏音,眼神平和而安详,“艾达在碑顶拿起鲜花时,头顶上,罩着浓烈不散的乌 分卷阅读176 云,向前的每一步,都在走向深渊。” 尹滢低沉而缓慢的说着,对同样陷入平和的苏音表以浅淡的一笑。“不过,后来我又觉得既然无论如何都阻挡不了这些事,这些不算好的事。我还是别为难自己这么悲天悯人的好,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虽然笑不出来,至少我还可以平心静气面色坦荡的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不是吗?”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 苏音看着沉静旷达的她的室友,总觉得胸口堵得慌。有口难言的努努嘴,她尝试着偏了偏脑袋,在温暖的寝室里,在对方柔和的目光中,她说:“只有经历过巨大的失望,才会表现出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的平静。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忽然很心疼。心疼你总是自己无声的消解常人难以平衡的情绪与失意。” 尹滢闻声挑挑眉,微微愣住。 而后以风轻云淡的明快口吻说:“这么大人了,总会有难以启齿的小烦恼要自己磨合吞纳。这没什么值得体恤同情的。” “有值得,你的烦恼肯定比一般的烦恼沉重很多倍。”就像你的耐抗性强于别人很多倍一样,苏音这样断言。 “是吗?” “当然。” “那你为什么不心疼一下你自己呢?” 诶?她自己!有什么需要申述的烦恼吗,需要被人关注的。 “方老师让我自己问你,问一下突然做出这么大的决定,是什么原因。明明六级都没有过,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去留学,从前的潇洒从容也是,突然都没了,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我习惯被人冷眼相待,但是搬着那些道具服装去仓库的时候却突然惊厥,连你也对被人漠然视之这回事不作反抗了,我才是真的伤心的很。但更觉得舍不得。”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吧。离开的那段日子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我无法想象的事情。才造成了这么巨大的变故,关于我认识和理解的那个你。 “舍不得那个因为一块锅包肉就喋喋不休争个没完的你,舍不得被屈枉后没有丝毫容忍度咄咄逼人据理力争的你,最舍不得的呢——”尹滢重重叹出一口起来,“最后的一学年有你的寝室,有你的大学生活。虽然聒噪烦人,但不可或缺的有你的最后一年。” 可你即将离开。以必达的决心离开。 苏音蹲坐在椅子上,下巴岿着膝盖看尹滢,她眨着眼睛看似平静端持,却在下一秒无声息地就哭起来。 她后来回想只觉得,自己经历的无数告白中,尹滢的那次是最让她心痛的,能造成恐慌的心痛。但也最真诚。 掺杂着告别的告白,当然真诚动人。 因为没有以后,因为未来无期。 chapter 55 图谋3 高二那年的暑假,苏音经历过一场车祸。 她本人毫发无伤,却有人死于这次事故。 声称要永远做她最忠实的观众的男生,他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夏天。 苏音学习钢琴八年之久,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有天赋与不懈努力,有志气与持久耐力,有条件与众多鼓励,她自己也以为自己会成为钢琴家的。 连名字都为成为一名钢琴家而起取。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声成文,谓之音。爷爷他老人家,可真是个文化人。 可她却在那年夏天忽然对钢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厌恶。 贺冬阳的妈妈说那天要是没有和她在一起,她的小儿子就不会有事;他的哥哥虽然因为车祸右腿留下残障,但仍然安慰她阳阳的死不是任何人的错;错过的那场表演赛,高二过后能否成功投入名师门下,全凭那场表演赛为引子,却没能开始就结束了。 没有完成的赛事,终结于车辆相撞前,贺冬阳温暖的胸膛和双手。 他们是被一辆大卡斜撞后由车上重物埋砸。一辆拖运石板的重型大卡。司机疲劳驾驶,躲避险情时车身倾斜,翻了车。 贺冬阳在救护车赶来前停止呼吸。苏音被他罩住,虽然很局促,但没有一点损伤。贺之勉则昏迷不醒。 巨响之后陷入的深邃寂静。 苏音自己也被挤压的呼吸困难,在一种迷离的虚幻中,她静静的,具体的感知了,生命流失的细节与全程。贺冬阳大概并不知道自己会死。 于是没对她说什么用以铭记一生的临终结语。 他只说,该不会赶不上吧?急救医生后来解释,死者腰椎错位,遇害至死亡过程中持续失血,能挺两个多小时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那么疼,那么痛苦,他为什么没有一点反应呢。赶不上了,他有些抱歉的对苏音说着,而后无话。 也许是疼麻木了,也可能,料想到什么结局。于是保持了沉默。 那一天,贺冬阳离开的那一天,苏音也不知去向。 我喜欢的男生,未来想成为一名金融从业者,因为他觉得《华尔街之狼》里的莱昂纳多很酷。他说起起伏伏才是人生, 分卷阅读177 他的心脏要为热爱的生活跳动。他积极乐观,富于创造,人如其名,就像冬天的太阳。 我喜欢的男生,有清爽的短发,性格外向,永远有奇妙的想法和计划。他说君子和而不同,他说口哨是属于青春的歌,他说有朝一日要带我远走高飞,浪迹天涯。 我喜欢的男生,出生于冬日午后,在全家的期待与爱中来到人世,自小甘美纯挚,温柔而自信自持,有如水的心灵和如风的志趣,他将为我奉上这个世界上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美好。 我喜欢的男生。 他,叫作贺冬阳。他,不存在了。 “苏音?” 尹滢回过头来。冰雪消融后的冷寂校园,苏音在图书馆的宣传展板前定住不动。宣传栏里,是元旦晚会的招募令。 “可我还一次第一都没拿过呢!”她喃喃自语道。 尹滢凑过去,“才艺表演?”看着宣传海报上的丰厚奖项,一等奖两千元! 苏音转过头看着室友,“我这次一定要得第一。” 从那个夏天开始,没了文静怯懦,生性寡淡的苏音。 她剪和他一样的短发,她选金融学,她为了他的账号苦练技术,她爱笑张扬,她开心。 她定期探访他的哥哥,她给他的钱每月都被退回,她终于被告知不要再联络了。 她叫苏音,以贺冬阳的方式存在,她,最终没能成为一名钢琴家。 从那时起,她再也没有碰过她的琴。 尹滢反问为什么不心疼你自己的时候,她才又忽然想到了它。她曾经的挚爱与梦想。 苏音报了名,元旦晚会钢琴独奏。 她说以她的水平能轻松秒杀任何想要和她争第一的其他参赛选手。 她还说,得了奖要买一个超级大的ice bear替她陪着她到毕业。苏音说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从前那生动蓬勃的笑容。是尹滢印象中的那个元气满满的女生。 但彩排当天,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声称要拿第一的人。 手机听筒传来对方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的提示音。 南湖礼堂巨大的演播厅里,组织部的人配合宣传部排查演职人员到场情况,音响里传出好几遍‘苏音’,但就是没人应。 尹滢看到评审席位上,周倞屾对一边的人吩咐着什么,然后广播询问声止。 他回过头看她的时候仿佛是在说,又一次,我不经意地帮了你。 等到所有人都过了一遍,终于再次轮到苏音时,周倞屾朝她投来的质询与不解,仿佛在讨问,为什么没有找到她? 你在无动于衷些什么! 有时候,连呼吸都有难以舒缓的阵痛,风吹落英的时候,大概不是想成全一种美丽的景象。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是谁也抗拒不了的。 曾经,锁起爸爸买的那把安慰她的吉他的曾经,尹滢想,就算是给她一百万,也绝对不可能再碰那个东西。 真是太伤人了。 无法抑止的分裂与破碎。 利刃伤人,不去触碰就好。只要不去提及谈起,伤害就遥不可及。 不是我的错,她只是容忍不了那样的生活。 这样在心里轻轻告诉自己,不是你的无能、沉默、倔强、阴沉导致的他们彼此背离,有问题的不是你以及你的过去,它们不是刀,而是部分的你。 那个自信坦然在台上划拉吉他的女生啊,她那明朗靓丽的微笑。真的不值得铭记吗? 尹滢拿起台前放着的一把谁的吉他,以一种类似本能的娴熟手法调了音。 她上台的时候想,既然如此,我来替你得第一吧! 君は産まれ僕に出会い春を憂い秋を見た,你诞生与我相遇共伤春悲秋, 記憶を辿る過程であどけない君の写真に,追溯记忆时你天真无邪的照片, 認めたのは僕が所詮季節すら知らない事,让我承认我终究不明四季之事, 現在では声を失くした君だけが映す月花,而今只有静默的你算是辉映的月花, 「当てにならないことばかり」って,就像「尽是些令人不安的事呐」, 嘆いたこの舌の根でさえも,这样的叹息还语意未尽时, 乾く前に期待を仄めかす,就已透露着期待, まるで手応えの得られぬ夜,就像在永无回应的黑夜, また一つ小さく冷えていく生命を抱いた,却仍抱着一个渺小逐渐冰冷的生命, 雪に生れ何時も笑い雨を嫌い此処に居た,生于雪中总是含笑讨厌雨天存在此处, 確かなのは只唯一君のさっき迄の温もり,而我唯一能够确认的是你截止刚才的余温, 「何が悲しい」と尋かれたって,就算被人问道「为何悲伤」, 何も哀しんでなど居ないさ,我会说我并不为任何事物感到悲伤, 丁度太陽が去っただけだろう,也许只是太阳恰好 分卷阅读178 落山了而已, 微かな希望と裏腹に,与微渺的希望相反, ごく当たり前の白け切った夕日を迎えた,去迎接那稀松平常的褪色夕阳, 独りきり置いて行かれたって,虽说丢下我一人就走, サヨナラを言うのは可笑しいさ,但还说「再见」也太过可笑, 丁度太陽が去っただけだろう,只是刚好那太阳落山了而已, 僕は偶然君に出遭って,与你相遇如此偶然, ごく当たり前に慈しんで夕日を迎えた,一如往常怀有爱怜地迎接夕阳, さあもう笑うよ,好要笑咯。 当现实与记忆重合,是幻想成真还是昨日重现。光线迷离,真假难辨。 视线里的女生,脑海里的影像,浮光掠影闪现着,铺面而来。过去不可述说,未来不可预测。 那么当下,某人的举动,她的声音与神情,她略微生涩地拨弦吟唱,尽管不声势浩荡,使人振奋,却老练沉着,让人安心。 很多年前,在台上弹着《夜曲》的女生。她当时的样子,在今天忽然被周倞屾又重新记起。 就像多年前不能忘记的一颗糖,忽然又记起了味道。而他有些困惑,使自己激动的,是这颗糖,还是迷恋的那个味道。 《落日》是东京事变最平和的一首歌,椎名林檎的音色慵懒、尖锐、温柔、妖媚。但尹滢的声音清冷、干脆、低缓、朴素。连转音也省去,就像没有企图的浅尝一下这比赛一样,她从容平静,安定坦然,她在舞台上,她自由无比。 周倞屾于是开始后悔。 他在她清脆的吉他伴奏里,感受到一种洒脱与释然,她口口声声说的让他不必介怀,大概是真的让他不必有意。 可能也就到此为止了。可他现在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脑海里平息她带来的震颤。 由她的音容,她的过去,她一段时间以来给他产生的种种情绪扰攘,她别具一格的表白与告退方式,她转过身去时的决绝乃至她不再看向他的疏冷视线。 他们曾经探讨过孤独。 她说,你问我什么是孤独。 好,我来告诉你什么是孤独。 14岁,最深的孤独是,我不挽留,她果然没再回来。 17岁,离高考还有四天的时候,我坐在桌前从一个凌晨到另一个凌晨,感觉起身倒杯水地时间都是种奢侈,可即便这样我也还是怕会发挥失常。我独自来外地读书,想找人陪时,发现通讯录里没有这种人。 19岁,孤独变成一种理解,我很合群,必要时也很健谈,但仍不免内心空旷地发慌。 20岁,我自学日语,记了大半本单词,能说长句子,遗憾的是说出来人们会表示惊讶却没人能听懂;自己去图书馆,不用和谁约时间一起走,不用给谁占位子;午饭自己到点吃,自己坐一张桌;学校旁边地影院看电影非常方便,没人打扰,我自己给自己讲情节,然后评论好坏。 21岁,三天吃了两顿饭,没钱也不想跟任何人开口。攒钱到过很多地方,手机相册里全都是沿途地风景。 直到遇见你,每每到一个地方,我都想到一句话,要是你在就好了。 我不知道这句话对我来说究竟是助长了,还是,消弭了,你所问到地,孤独。 你原本该是那个人的,能注意到饥饿的我并慷慨解囊,在黑暗中找到我并牵起我的手,以相像的人生经历引起我强烈的共鸣。我一直以为,你会是那个人。 让他不必介怀的那天,说爱他的那天,她大概是这么觉得的吧。 台上台下,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能体会她的感受。亦即自己之前声称过的,能和她感同身受。尽管那时是一时兴起才说的。 却不可避免的发现,是真的,他原来这么在意她,在意到,想要以远离自保。 说“与我无关”,说“我能容忍你的一切”,说“我就是爱你”。人生的悲喜,还真是交织累叠,分不开也捋不清啊。 这个世界上能让他又爱又恨的东西,除了时间跟父母,大概只有她了吧! 表演结束,尹滢没做逗留迅速离场,她走的很快,因为莫名其妙的慌张与焦躁。 她见不得周倞屾那一脸的迷茫与惊惑,以及他最后忽然展露的明朗笑脸和激动的掌声。为她,或者她的表演。 这举动真是令人费解。她不想去趟他的浑水了。与她无关。 她这么想着,出了南湖礼堂的会场,到达大厅时,被身后来人抓住了胳膊。 “胆怯的人忽然胆大,会不会让人惊讶乃至无所适从。” 周倞屾不知在笑什么,淡而愉悦的笑意,就像知道什么意料的结局一样,自足而满意。他希望的某个结局。 尹滢摇摇头,却不是否认他的话,而是单纯的想示意他,什么也别说。 “我喜欢你。” 但对方似乎并没能有效领会她的意图。 “我很 分卷阅读179 早之前,超乎你想象的很早之前就认识你了。认识。但刚刚才意会到我喜欢你。大概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 初二和爸爸一起去地级市的某中学插班的那年,特地去追看过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呢,你作为那个女人的女儿对某些事一无所知,心无挂碍的在台上从容演奏着,品学兼优,乐于助人,时常被爸爸问起。我怎么可能在那种时候,承认自己喜欢你呢? “我钢琴弹的还不错。刚刚你要是让我给你伴奏,我会责无旁贷帮你的。因为我刚好也喜欢东变的《落日》。而且,我上场的话,你赢面会更广。” 可弹钢琴,全都是因为你吉他弹的很棒而不得已苦练。为了不输你。 他抓着她的手腕,在大厅里相当惹眼,来往很多人,尹滢叹口气,“你先放手。” 男生不为所动,“那天在军区大院,你也要我不必搭理你。我记得我当时说过了,搭不搭理你,放不放手,我自己会看着办的。真到不搭理你的时候,我连头都不会回。但现在来看——”周倞屾非常不甘心的蹙着眉头,“是我高估自己,低看你。我为自己的怯懦鲁莽道歉。但你表白那天没有回答你,我不承认有错。” 他掷地有声的陈述着,看起来非常严肃以及不可违抗,“连我自己也并不清楚,原来自己对你有这么深的执念。刚刚——”他低下头侧过脸去,不看她,“听到你的吉他声以及唱的歌,有种心脏会爆炸的醒悟。” 尹滢被拉入到一个厚实宽阔的怀抱中,“必须要跟你坦白。否则无法轻饶我自己。喜欢你,哪怕死后跟妈妈相见被她指责,也在所不惜。我坐在台下,这么不着边际的想着。但你竟然看都不看我一眼。于是更加坚定自己要抓住你的想法。” “那天的吻——”他旧事重提,“我一点也不抱歉。”两情相悦的话,亲吻是浪漫的体现。 尹滢的手机响了。她猜是苏音。 “当我女朋友。未来要是可能,妻子、媳妇儿、老婆、爱人都行。你挑一个。我愿意配合。” 他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可—— “对不起。我有男朋友了!” 那天,青海湖边长久远眺的那天,她对田静说,下次一起去更远的地方吧。 她还说了,以男女朋友的身份。 幸福是一种图谋,唾手可得却又遥不可及的远。 幸福总是偏离计划,不那么顺遂人意。 幸福不可琢磨,不能揣测。 幸福它,不在期待的地方出现。 chapter 56 致谢函1 “为什么临阵脱逃了?是你自己报的名要参加汇演的吧!觊觎第一名称号以及奖金的也是你吧!约好给你拍视频留作纪念,我把手机内存都清了专门等着给你拍呢!结果连电话都不接,你说说看,有什么难以调和的理由?非得那个节骨眼上玩失联!”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 而尹滢气愤的原因却是,她竟然让她一个人跑去丢人现眼。 明明说要轻而易举的拿大奖给她买布偶的,结果随随便便就弃之不顾了。不管是承诺还是计划。真让人怒从心起。 最最让她难以理解的是,“那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短短几个小时而已,从寝室分离到彩排结束,分开前只说去超市买点零食的,让她先去候场,结果失踪就是为了跟身份不明的男人见面,还因此直接放弃彩排! 尹滢暴躁的瞪着苏音,她刚刚唱的乱七八糟,和弦也是凭记忆自己瞎摆弄,更让人烦躁的是,周倞屾竟然跟她表白了。 “啊——,你这个见异思迁左右支绌的女人!”气死她了。 “什么见异思迁,我可是在乐于助人好吧!” 女生说的漫不经心,视线落在地上。有意避开尹滢的目光。 约好在超市买完东西就去跟尹滢汇合的,她也确实想这么做来着。但被路人搭讪的时候,苏音竟暗暗窃喜的觉得,嗯,这下有借口了。 送上门来的完美借口。 苏音看了一眼几米开外的男人。刚刚,她在前往南湖会堂的路上被他叫住。他问环湖三栋在哪里,特地停下车。叫住她的。 本来不用亲自带他过去,本来也不必陪他找人,明明有更紧要更迫切的事情在等着她。 “那边不能停车,你最好把车停在这边,我带你走过去吧!” 这样提议的时候,站在中原大道上的苏音其实已经看得到会堂的房屋顶檐了。南湖会堂四个大字也能看的很清晰。但她忽然决定想要临阵脱逃。 “所以情况怎么样?看你的样子,似乎是搞定了哦?”她这才看着尹滢,看她相当不满的蹙紧眉头,“作为补偿也带你一起去吧。”然后见花献佛的说道。 “什么补偿?” “他为了感谢我,我为了犒劳你,正好一起去吃饭咯!你还没吃吧!” 尹滢后 分卷阅读180 来觉得,苏音的吊诡行为和某种出人意料的图谋竟巧夺天工的达成统一。 彩排结果经过各方会谈初步敲定,完事后,周倞屾躲不开学生会那帮人的纠缠,只好跟他们一起去时尚城的忆流年聚餐。 这种地方贵而无味。聚餐要想真的聚出感觉,其实还是西苑美食城比较接地气,有氛围。他的意思是,跟熟识的人聚会,是不用在意所谓格调和体面的。 但这帮人显然算不上是熟人。他也并不是要和他们真诚交心才跟过来,之所以推辞不掉,他动用自己的资历和身份,让尹滢的节目得以保留。 所以不得不和他们佯装和谐,同进同出。 对不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男生走在人群后面,觉得又气又心动,刚刚恼羞成怒拿话呛他的尹滢,虽然冷冷的,但他总觉得很可爱。连不自在的推开他的笨拙动作也可爱的很。 这么想着,他走进忆流年。 我有男朋友了! 对于这句话的真实性,周倞屾原本是没放在心上的,因为他觉得这家伙除了他根本不可能也没理由喜欢上别人。她的过去和未来,她的忌讳与秘密,只有他知道。 只有他,能且有资格与她相携并进。她对他有难辞其咎的责任,无论是关乎爱情或亲情。他们彼此之间都是特别且不可分割的。 她不能这么不讲情谊。轻易收回成命。她自己说的,口口声声说,要他考虑和她在一起。她不能这么言而无信,失信于人。 自行退场。非经同意地。 餐厅一角,周倞屾看到尹滢和一个穿灰色毛衣的男人相对而坐。彼此交谈着。 “我为了保留你的节目可是舔着脸和乔允施说了半天好话,你倒好,自己跑来吃好吃的都不叫上我?可真行!” 尹滢惊诧的抬头,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周倞屾也正一脸委屈的低头看着她,还故意语出亲昵,表现让人误会的暧昧态度来,直让尹滢心中警铃大作。 “而且,试探的方式明明很多,伙同别的异性刺激我这招儿并不高明哦!”他果然是误会了什么。 “周倞屾你——”尹滢开口的同时。 “你还真的是一如既往的豪横骄矜啊!”对面的沈劼也开了口。 尹滢于是看到周倞屾偏着头也看到沈劼后,那诡谲多变的脸色。 “小,蒲哥?!” 惊讶倒是惊讶,但更多还是不解。周倞屾认出这人的当儿就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发出了一声低喃:“你怎么在这儿?!”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他们不是移民美国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当年移民的事情闹的七一二兵场沸沸扬扬的,说沈叔叔是出轨败露不得已卷铺盖走人,风评不好。 后来父亲也驻守国外,他基本上不回老区,就更加和这从前的邻居哥哥疏远了。 这些都不是重点,关键在于,他为什么会认识尹滢? “哇哦,你也来啦!” 苏音去完卫生间重新回到座位上,就看到周同学以一副如临大敌的对峙神情审视沈劼,执意要请她吃饭,并声称可以叫上室友人多热闹的陌生男人。 回头逡巡一番,就看到学生会那帮人在高谈阔论着什么,兴致异常高昂。尹滢正低着头凝神思考着什么,苏音明白个七七八八于是提醒,“我们的局恐怕招待不了周大神你,那边在叫咯?”她扬扬头,示意周倞屾可以移步走人了。 “待会儿完了别走,我有话要说。” 周倞屾没理会苏音,只俯身跟尹滢这样嘱咐一声,然后自然而融洽的和他本人的交际群寒暄浅谈去了。 “你们认识?” 尹滢觉得这个人的出现很诡异,乃至他的举止。 看起来是一副温和有礼的谦和模样,但刚刚他谈到自己对珍惜动物保护的看法时说,人类总是自以为是的觉得付诸行动是件有意义的事,甚至不考虑必要性。终究会消失的东西,就算保护,也只是在延缓消失的期限而已。 连人类本身,在宏观视角下,也是会最终灭亡的不是吗? 所以甲鱼该死,母鸡该死,猪该死,牛当然也是,这张桌子上的每一道肉食,都是罪有应得才被人类享用。 不用珍惜。应该的。 让尹滢很不舒服,但又很难反驳。 话题的起因,是她说奥尔良烤仔鸡这么小就成为盘中餐了。 她虽然不是在惋惜,但这男人似乎是真的薄情寡义。 苏音回来后吐槽这餐厅贵,和随园比真是差远了,东西都是中看不中吃。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点避嫌之意,好像旁边坐的男人是隔壁班无需忌惮的大壮,对方闻言也并不介意,顺便接上刚刚的话头:“对头儿,刚刚还有人说,这鸡这么小一只!” “胃口大的,几口就没了!”苏音表示赞同。 “那可真的有点大啊!”沈劼撇撇嘴,笑的很随意,“嘴!”盯着一桌子菜,完全没有刚刚 分卷阅读181 和她对谈时的怪异乖张。 仿佛只是个随和儒雅的社会青年。 晚饭结束后,社会青年坚持要送她们到宿舍楼下,虽然步行十分钟就能到。但苏音却完全不推脱,欣然应允。 刚到达宿舍楼下还没下车,尹滢就接到周倞屾的电话,让她别接受邀请。 觉得莫名其妙的尹滢刚想确认他是不是神智不清,就听到沈劼问苏音:“周六我有聚会,有时间可以来参加!” 电光火石,当机立断,“她周六有约了。”尹滢觉得有必要替苏音做决定。 沈劼闻声回过头来,以清冷并略带玩味的目光审视她,“那你可以过来。” “约她的人是我。”不假思索的回答,冷淡又稍显急促的语音。 尹滢听到周倞屾在电话那头轻嗤了一声,沈劼听没听到她不清楚,但他的笑让她相当局促,“放心,我对女大学生没兴趣!”说出的话也是。 “那,男大学生?”苏音的脑回路果然不同凡响。再伴以正经凝神的严肃神情。 “哈哈哈哈哈哈——” 成功使沈劼笑出声。连尹滢也觉莞尔。 最终,苏音还是拿了邀请函,黑色商务风的入场卡纸。精致高级的,她只在电视剧了见识过的,邀请函。 周倞屾到达她们宿舍楼下的时候,苏音已经先上去了,尹滢等在下面,好听周倞屾打算给她爆什么料。 有关陌生人沈劼的个人信息。 “他跟你说自己叫沈劼?” 不然呢,难道连名字都要作假谎报?尹滢觉得错愕不已。挑挑眉头,示意他继续说。 周倞屾则耸耸肩,“反正他以前是叫沈劼蒲的!除非后来改名了。” 难怪他刚刚叫他“小蒲哥”。尹滢以为那是小名或者外号什么的! “他爸和我爸以前是故交,还住过一个大院,后来他们移民美国了。沈劼蒲高中时可是十五中的校霸!”周倞屾轻描淡写阐述背景,“据说去了那边玩的路子比在国内还野。”到关键信息时,他展露了鄙薄忌惮的神情。 尹滢则偏偏头,“我不在那条路上。人家本人也说了,没想撞我们。” “不怀好意的人从来不会声称自己不怀好意。你根本不知道沈劼蒲是什么秉性,不要轻听轻信的好。我刚刚问了陈铭,他说那个聚会都是政商老油条们的碰头会,你们两个不经事的小丫头片子,过去能干嘛?有什么能跟人磋谈的资源跟资本吗?他让你们去,这种邀请本身就是不怀好意。” “噗——” “笑什么?你别不当回事!” “周倞屾,你不会课外阅读爱好是都市伤痛文学,而且还带颜色。” 周倞屾闻言蹭了下鼻子,走近一步凑到她跟前,“他爸跟人出轨,在机关呆不下去了才移的民,沈劼蒲进过少管所,以年级第一和诈欺犯的双重身份。出来之后连片区的头头们都绕着走,他妈现在还在市精卫中心关着呢!哦,精卫中心的全称是:精神卫生中心,也就是俗称的精神病院。现在又过了七八年,他总不会光长年纪不长心眼儿吧!你觉得这哥只是突发奇想偶然相遇才跟你们接触,请你们吃饭,送你们回宿舍,还一点企图也没有?”扬了扬下巴,以表威慑。 “我会提醒苏音的。”被威慑的人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对方却摇摇头,“你还是不懂啊!”甚至叹气,“他在意的人根本不是苏音。” 那他在意,我?尹滢讷讷指一下她自己。 “显而易见。” 哈!“这就是你多虑了——” “他看你的眼神可是势在必得。你和他对视的时候,没觉得很不舒服?” 觉得,但,“我没什么可遭人觊觎的,而且,退一万步,假入真的如你所说,他有意纠缠,我会好好回绝的。” “你拒绝不了!”因为他的手段绝对比你以为的要多且刁钻。 尹滢沉默,低头凝神一阵后说:“你等我一下可以吗?” “做什么?” “有东西要给你。所以等我一下。” “是要把围巾什么都还给我吗?”周倞屾低头看着尹滢,突然涌起一阵无名火来,“那个不是某人织的,而且也不是别人送的,所以不必太在意。” 他忽然想到随园门口,她跟人对峙时的冷冽与坚韧。态度铿锵,措辞严厉。 “还有你的吊坠,你的雨伞,你的二十块钱,你的手机,你的——”女生稍稍停顿一下,“某个旧倾慕者没能送出手的圣诞礼物。” “哈——”他露出自嘲的表情,“一定要这样吗?” 哪样? “我都道过歉表过白了。难不成要以死谢罪。”况且,他是真的有点不能理解,此时此刻,在所谓的隔阂与隐情都挑明理清的此时此刻,她在避讳什么。 回绝、撇清、规避、疏离他什么呢? 在他明确表达自己的感情后。完全没有理由啊! “无论如何,等我一 分卷阅读182 下!”女生表情淡淡的,然后转身上楼。 电视剧里演分手,大都是整理旧物然后物归原主,表示关系结束,各自认领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为什么要归还呢? 大多数人都觉得是为了自证清白,不想留下睹物思人的祸根或是贪小便宜的骂名。对这种行为抱持感性认识。 但尹滢觉得,这实际上是一种冷静且理性的举措。从物权所属的角度看,人身关系的转变,物的依附性也随之改变。旧关系不复有,移交所有物的时候,实际上是互明意志,难以用语言阐明的某些思想意识,借由这个物权转移的行为,被很好的归抚和安置。 因为不能像离婚一样,由公证机关开具程式化的证明文本。 谈恋爱的人,只能以物归原主彼此清明。归还,某些心绪也包含其中。 而他们,甚至连情侣都不是,这么想着,她抱着他的东西下楼。 手机响的时候,尹滢以为是周倞屾等得不耐烦了,要自行离开。 “你快下来!”结果打电话的是尹志衡。声音惊恐而慌张。 宿舍楼前院,田静和周倞屾相向而立。 俩人都冷着眉眼不发一语凝视对方,周倞屾背对着,田静见到尹滢出宿舍楼朝他们走过来,一改冷峻不仁,露出笑脸。 周倞屾蹙着眉头转过身。极其不爽的抹了把脸,挑眉。 “没有错。就是他。”尹滢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想。 男生哑然失笑。然后看到她手里拿着的一盒子东西。当然包含他送的那条围巾。 二话没说,周倞屾接了过来,“你以为这样就算完吗?”他冷笑一下,“哪有那种便宜事?”然后回头看向不明所以的田静。 周倞屾脸色阴沉离开后,尹志衡开始问东问西,“帅哥谁啊?” 喜欢过但无果,开章明义挑明结果,现在说喜欢我但被我拒绝了的,“C大校友。” “说正经的,谁啊。”兴致勃勃的,完全不想被敷衍的样子。 很难想象,就在半小时前,这位大姐还在学校条道边上哭的肝胆俱裂悲不可止,怎么劝也劝不住,搞得田静都有些后悔过去搭茬儿了。 现在竟然还吃起了自己表妹的瓜,心也是真够大的,“C大篮球队的人气王,不过前段时间七校联赛小组对打,他们被我们拿下了。” 田静见尹滢不想多谈,就适时开口扭转话头儿。 “你别打岔。”却被大姐白了一眼,“说说看,他是谁,我刚刚一见他就在想,谁这么遭人妒恨能被这帅哥等,抠破头皮也难以料想到竟然是你啊!” 尹滢后退一步看着她,毒嘴志衡的眼眶子红红的,很显然是哭过,“我之前跟他表明过心意,但被拒绝了。刚刚是把他的东西还他,免得不清不楚。不宜于身心健康。” 原本一脸意趣,想被逗乐的尹志衡,听完尹滢的话后,事与愿违的竟然咧嘴哭了起来。 “我在路上碰到她,哭个不停,没办法才带她来找你的。貌似是感情问题。刚刚一个劲儿骂人,说蔡思远鼠目寸光,瞎了他的近视眼才敢心猿意马脚踏两条船,腿又不长,劈腿也不怕扯到蛋,数学联考只考41分绝对是智商有问题,这种人竟然胆敢提分手,甚至还电话告知,连当面对峙的胆子都没有真是个窝囊废,区区蔡思远,他以为他是谁!充其量就是个臭不要脸的人渣,钥匙一块钱一把他都配不上。”田静捡重点复述了一下,“虽然不清楚谁是蔡思远,但总觉得这哥很不敞亮!”只在最后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田静本人觉得,会劈腿的人,不论男女,都自私且丑恶。 不管什么原因导致的这种左右逢源的结果。 本质上都是不可原谅。 “必要的话,我可以充当武力威胁,陪你去和他好好谈谈。如果你想的话!”田静看到尹志衡终止了她那扭曲攒聚的夸张哭泣,实际上,在他鹦鹉学舌复述她刚刚说过的话时,她就消停了。 尹滢则非常乖巧的一边看着田静夸夸其词,生动形象的揶揄尹志衡。 一边不为所动的觉得,有啥好哭的呢?又不是死别,甚至连生离都谈不上,此后一去,偶然再见或许都会彼此恶心膈应,所以本质上不是舍离而是有效回避。 代表一种主动性。 “不用你多管闲事。”看,她本人其实清楚着呢,“狗东西能是你的对手?他个弱鸡,连我都打不过!”那天她把围巾拿出来的瞬间,她就已经知道,某些事情不可不用不必挽回。 或者更早之前,就明白了。拢不起的渣,不如直接扬了它。 “那你哭啥?” 尴尬的沉默。田静这回也不插话了。因为他也很好奇,既然不是觉得委屈想报仇,那她哭个什么劲儿。 “你家猪养好几年临近出栏被偷,你能无动于衷?” 噢! 尹田二人面面相觑,双双蹙起眉头。 “我现在回想起他备考那几年天天给他做远程辅导就觉得自 分卷阅读183 己真是毅力超群,好容易进大学,数学挂科,年年考年年挂真是愁死人,培养完他我都能当老师了。哎,我可真是——”她说完失望的摇摇头,“昊天闵极,情深义重啊!” 所以呢? “太让我失望了,这个胸无大志的东西!我哭,他辜负了我对他的期望,自己的前途自己无法负责。还没有一点担当与果敢。连分手都要别人代为转告。” “代为转告?” “叫什么来着,那个小姑娘?”尹志衡摇摇头,“电话里说我太严厉古板,跟他不合适,他的才华会被我压制,只有摆脱我他才能好好学习,好好生活。以后陌路为人,别再联系他了。哦对了,用的那家伙的手机呢!” “你没跟他本人确认一下?”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微信QQ呢?” “被他列入黑名单了。” 嗯,好像,也不用再确认什么了吧。尹滢点点头,露出讪讪的无奈表情。 “感觉他会是一个很小气的人呢!” 尹滢略微诧讶,田静会这么平价。 “看不到别人的好,反倒把别人的期望和体护视作负担的人,从一开始就是消极怠堕的。因为没想过怎么变好,于是连别人的好也视同不好。这种人,头脑与胸怀,绝对敞亮不到哪里去!”男生继续自言自语道。 然后忽然问:“啊!蔡思远!就是那个蔡思远是吧?呵呵真是不可思议!” 什么? “所以那箱苹果最后怎么样了呢?” 噢。好吧。“给了他六个,不过吃没吃我就不清楚了。”秋天的时候,他们一起搬运了一大箱。 不该送给他的红苹果。早知道,就给他一个空箱子,让他好好反思了。 尹滢看着尹志衡终于平和淡定的脸觉得心下澄明。 那个男生,他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突然觉得人不如故,会从脑海里搜刮有关她的蛛丝马迹,会暗暗啧叹时间的宽宏大量以及这些人的仁慈与善良,那一箱,满满当当,盛满期许与爱意,无论如何不是空欢喜。 他会感谢的。 乃至书以函信,用来铭记,用来珍藏。 chapter 57 “我们俩要是打起来,你觉得谁会赢?” 尹志衡最终还是决定去找蔡思远把话说清楚。并且坚称不需要任何人陪同。 田静说他明天还有课,于是没逗留许多时候,就打算回学校去了。 快到北门公交站,他忽然这样问尹滢。 女生则讷讷站定,然后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八点四十七了,他很可能会赶不上最后一班公交。 “538九点停运。你最好走快点。”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走恐怕赶不上,除非跑。” 男生姗姗在后面咕哝着。刚刚来的时候尹志衡哭的稀里哗啦,嘴里不干不净,司机师傅大气也没敢出一声。他也保持沉默,只想着,不晓得尹滢会怎么平息这场情绪波折。 却居然,很意外的遇到了周倞屾。 他的骄傲神色让田静很不舒服,那种即便被拒绝被疏落,还能言之凿凿朝她放狠话的阵仗,田静只觉得焦躁。 尹滢说,周倞屾靠近她是有目的的。报复或者泄愤。 他起初也这么觉得,但刚刚莫名其妙对峙时,他质问田静:“你觉得目前为止,能感觉到她的喜欢吗?” 不能,没有回答那质问,他却清楚的明白自己确实是不被喜欢的。 “我要是胖揍他一顿,你会觉得我很讨厌吧!”田静也停下,拿出手机朝尹滢晃了晃,“我叫了车,之所以定位在北门,是想和你一起走走。” 所以别赶忙了。 不要忙着,和他分离。好像,无法共存的仇敌。 “我只是无端的,想见见你。但又没有什么好的借口。以我的个性,是绝对不会染指别的的感情纠葛的,还是女方这边。嗬,想想都烦。”男生看着也停下的尹滢,“但是和你有关。”然后挑挑眉,有些泄气。 “和我没关系。” 尹志衡霸道蛮横,骄矜自傲,从不听取任何人的任何意见,当年执意和蔡思远在一起时是这样,现在分手当然也不会例外。 根本不用带她来这里。 她吃了八只大明虾。一大盘海鲜烩饭。两个榴莲饼。五个大扇贝。冬阴功汤面连汤汁都喝了。最后的芒果千层也赞叹美味。某人缺席的生日宴,她吃的心满意足,以轻蔑刻薄的冷笑回应过后,坚韧沉默着大吃了一顿。 尹滢坐在她对面说了自己看到的场景,所得到的冷冽回应预示着,尹志衡终于要放弃等蔡思远。只身上路去。 吃得下,狠得了。大多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茶饭不思才最愁苦。 尹志衡绝对不是想象中那么柔弱不禁,情深志短,否则当年她会和蔡思远一起选文科的。然而她没有。 分卷阅读184 所谓陪伴,有聚有散。 “我拿你当了挡箭牌。没想到今天就突然碰到你。感觉有点现世报的意思!”尹滢有些无措的搓着手,“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说你不会喜欢我。” “所以你想揍他一顿?” “哈哈!”田静突然笑了,“当然不是,我只是受不了他说话时的姿态,而不是他说的话。” 尹滢点点,然后笑,“周倞屾今天说他喜欢我。” 以他惯有的淡然姿态,从容笃定,高傲平和,仿佛世界世界在握。 “我说我有男朋友了。” 冬夜料峭的乍冷空气中,男生的眉头和嘴角不自觉的跳动着。心脏也是。但别人无法观察和感知得到。田静深吸一口气后,定了定神,以佯装的平淡口吻说:“难怪他见了我一副官见贼的嫉恶如仇。原来是把我当情敌啊!” 尹滢沉默着,没有接话。 田静于是弄不清,自己被当成男朋友的身份,是真是假。 “我们下周三晚上有表演。你来看。” 良久,尹滢这么跟他提议。 “苏音需要重新认识一下你。”女生低着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谈了朋友要请吃饭。我和她大一的时候这么约定的。”但,没想到请客的是我。 不可思议。 “哈啊?!” 男生错愕难解地张大嘴巴。他以为她会来一句对不起,然后把他撇干净。跟她的生活。他以为她要跟他谈清挑明,好为某人腾出时间经历。他以为,自己的确是不被期待的无关之人。 “没空吗?” “你认真的吗?” 俩人异口同声,尹滢淡笑。然后朝田静走近一些,看到男生精切的侧脸上,逆着光扑棱乱闪的睫毛。继而笑的更深。 尹滢笑的婉转娇艳,带着些与平日气质不符的灵巧狡黠。她借着光仔细观察他的脸,仿佛要从中窥出什么惊人的秘密一样,凑得很近。 很久之前我跟天上的群星山上的野草许愿,要和一个坚毅忠厚的人一起去冒险。他不能拒绝我的任何要求,他会像守护一朵雪绒花一样守护我,他拔山涉水,路远道长,不事声张,只默默跟在我身旁。 他来自偶然,固守必然,他从一开始就为我而来,并且,只为我而来。 不日,苏音按时去参加晚会。尹滢没有一起跟过去。虽然有些不太放心,但过度但忧虑也是一种不信任,而她相信苏音能拎得清轻重,不会以身犯险的。 方老师说有事情要麻烦她一下——务必让夏老师准时出现在Casaluna里。 尹滢搜了一下,发现这是一家高定婚纱体验馆。 自然一点,不要让她有疑心。 方老师原话说的,don’t annoy her。可想而知,一定是他自己遭受阻碍,所以才求助地尹滢。 思索片刻,她欣然答应下来。 她答应,心底里是为之前这男老师恰逢其时解救了陷入兀自窘困处境的她,尽管这并非老师叫她的目的,他本人也并不知道自己给予了她有如天赐的台阶与庇护,但,身为受助者的尹滢很想报答他。 “这么晚了,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结果当然是被机警的夏老师质疑并以防备态度对待了。尹滢思考着要怎么把话说的周全严密的间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不是老师的学生,就是她的同事。 尹滢抬头看到来人,自动否定了前两种断言,她弟弟。表的。 “我室友她去那边参加活动,我无论如何都有些担心,想找人一起去但是大家都没时间,所以就想到了老师你。” 周倞屾进门就冷冷坐在一边。 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 夏明珞一听闻Casaluna就知道姑娘是受方济崇指使。本想以备课很忙为由拒绝的,但是察觉到俩小朋友之间的微妙气场。 “什么活动,在中心城区。”都是大酒店,高端酒会。 “是个碰头会。” 女老师点点头,然后心猿意马的应允尹滢的请求。 往目的地去的一路上,路况通畅,他们谁也没说赶时间,司机师傅却兴致高昂的一路狂飙。急转弯愣是要把人甩飞。 尹滢被甩的直往旁边倒,第一次她没有防备,第二次她没抓牢把手,第三次,周倞屾直接伸出长臂,环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搂在身侧。所以说,夏老师为什么要坐到副驾上,这家伙又为什么要跟着去? 车子重新回正,尹滢要挣脱他的圈禁,但是对方却并不撒手。 “怎么了?” 挣脱时棉袄聚酯纤维的面料摩擦声,以及她无意识发出的呢喃声引来前面女老师的注意。夏明珞回头的时候,尹滢忽然僵硬不动,脊背挺直。 “有虫子。” 旁边的人乍然开口。 从刚刚见面起他首次出声。声音低沉慵懒。有些玩味又有些冷清。 分卷阅读185 “冬天哪里来的虫。” 倒是真有,尹滢腰上,他的手不安分的捏掐着,像巨大的蠕虫在爬行。隔着棉袄,能够清晰的感应到力道。 女生难以置信的偏过头来想确认什么,但计程车里糟糕的黑暗环境,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周倞屾这么说着,目视前方,尹滢忽然想到几天前他冷笑着说过同样的话。 夏明珞则不明所以耸耸肩,转回前去。 车子到达Casaluna,她下了车。尹滢也欲紧随其上,却被周倞屾箍住腰制止。 “他应该已经到了,你自己上去吧。我们就不奉陪了。” 女老师愣了愣,迅速意会到和方济崇竟然还怂恿了周倞屾。 这俩小鬼。瘪着嘴,她愤愤地看着神色冷清的周倞屾。 “师傅,走吧!”没等她表达不满,男生已经按起车窗,手又重新搂紧旁边错愕难明的尹滢,“去武珞路7号。” “师傅请等一下,我要下车。”侧过身要往车门挪。 “请发车吧。我们赶时间。”抵不住挣扎,遂又加上一只手,彻底圈住。 “我说我要下车。”被牢牢把住,终于恼羞成怒。 “车是我叫的。所以听我的。”她双臂隔在胸前作防备状,周倞屾也懒得再止乎于礼地干脆一咕噜将她搂到怀里按住。 司机似乎见惯这种场景似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按照男生的吩咐往武珞路7号开。 感觉到车子真的重新发动了,尹滢出于本能在喉咙里嗷呜一声,像无力反抗的小动物一样发出焦躁的哀叹,让紧紧拥着她的周倞屾心头一颤。 “是我让方济崇找的你,夏明珞应该也是有意给我制造机会才答应出来,你的节目要保留是也有条件的,事情当然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男生在她耳边轻轻的说着,“你尽管气吧!然后做好被我胡搅蛮缠揪着不放的准备!谁让你自己先招惹的我。”最后一句话,竟然也掺着一份叹息。 我先?!我先? “哈——”尹滢冷笑,“你先放开我!” “不放。” “周倞屾,讲讲道理行吗?”她忽然觉得没那么气了,反倒有些好笑。总是反问她该怎么做的人,保持冷静姿态的人,自诩不会被牵着鼻子走的人,忽然不按章出牌,依规行事,甚至强词夺理,死皮赖脸。 这样的行为转变,究竟是谁导致的? 当然不是她,一个人。 “喜欢就是蛮不讲理的。比起你浅尝辄止的喜欢,我才是最经得起考验的那个。很多年——”他的手覆上尹滢的头,把它紧紧按在自己胸前,“从知道你的存在起至今的很多年,我原来把你深埋心底这么久。”企图让她听到自己的心声一样。 心脏的跳动,呼吸起伏,夏天末尾时他的小腿肌肉纹理在校医院的楼梯台阶上绷紧,给了她深刻的印象,对于人类躯体的深刻印象。 原来心跳也可以这样嘭通嘭通的响啊,真神奇。 于是又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然而—— “我说过了,我有男朋友。” 所以不要做无谓且没有必要的事。 “是嘛?那他本人为什么不知道。作为你男朋友这件事。我问他真的能从你身上感觉到一丁点类似喜欢的意向,他到最后都没说话。真的是男朋友,不应该一句话反驳我让我哑口无言吗?”周倞屾声音有些颤抖,“但我感受得到。”那些喜欢的碎片。 你在深冬的清寒晨雾里等我,你在薄日的医院天台上等我,你在所有我可能出现的地方等我,你在期望的风景里,等着我。 “不要找退路,这样对他不公平。你明明知道,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我撇开的。”你撇不开,避不了,逃不掉。 谁让你招惹了我。要为后果负责的。 车子在省军区大门前停下,尹滢在周倞屾松开她的当即开门下车,气昂昂往马路边去。 “你不担心你室友了哦?” 然后在周倞屾好整以暇的反问中回头。 “陈铭说她把场子给砸了,让保安送出去时哭得叫一个惨!沈劼蒲这下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你在谋划和布置些什么! “别拿那种眼神看我,我没耍手段,居心不良的是沈劼蒲,对你们另有所图。我是好心让陈铭留意着,帮了她一把。才没被怎么样!所以别把所有错都归因于我。骗你来确实不对,但搞哭她真不是我的锅。”男生忽然凝神正色看着尹滢,也露出隐忍嘲弄的悲切神色来。 “人在里面?” “陈铭让我找人接走。”一脸除你其谁的理所当然神色,“谁让你不劝劝她,让她别去趟混水的。” “那为什么不直接送她回学校?” “当然是为了给我创造机会纠缠你。否则谁要理会那个男人婆。” 尹滢抿紧嘴唇,别开目光。 “你不必佯装不仁,非 分卷阅读186 得表现的这么不近人情,明明心里是要感谢我的,但是碍于自尊或者虚荣心不好转变态度的举动真是幼稚的很。”拂拂手,他指了指大门的方向,“我可以开车送你们。前提是你虚心接受帮助,别再一副我打家劫舍强抢民女触怒了你似的鄙夷神情!” 军区大门的探照灯亮起,像应景的探视器一样,强光打在她身上。使人无处躲藏。 被戳中心思,尹滢迎着灯光突然愣住,而后神色出现泄气般地缓和。 你确实是在无理取闹啊。 这么觉得的时候,周倞屾已经决然转身往大门里去了,她犹豫一下,便也匆匆忙忙跟上。 听到哒哒跟上的脚步声,长舒一口气的同时,男生脸上也露出不被察觉的欣慰笑意。 Chapter 58 致谢函3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果然遇到他了。 苏音定神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掀翻桌子的冲动情绪,觉得不可思议。 并不是要去发泄或者申张什么地,却最终演变成现下的结局,突如其来的事与愿违。究竟是自己事先就预谋好的,还是真的像以为的一样,是突然发生的呢? 坐在陌生的客厅里,埋头沉思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抬头时,看到从门外进来的尹滢。 刚刚的混沌迷蒙之感忽然减轻。一种羞耻的委屈,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为了引起贺之勉的注意,她扯下一块桌布。 为避免恶劣的情境,他会抓住另一角的。如此笃信着,杯盘狼藉之际,她看到那个男人竟然静静退开到人后。仿佛真的不认得她了。 和上次见他时不同,他的义肢很妥帖的保管在裤管里,没有任何纰漏,和正常人无异。 甚至行动上也是如此。她要推开人群去追的时候,竟然会追不上。 可笑。 “回吧!”尹滢这么提议的时候,把一张打印纸给她。 是琴谱。《落日》的钢琴琴谱。 现在给她这个做什么。 “报名的人如果不参加表演,由别人代为演出,节目不合规。即便后台再硬——”她撇撇嘴看向周倞屾,“也很难得第一。所以你最好还是自己好好练习,亲自拿第一。” 周倞屾说可以重新填报名表。他也愿意屈就着配合她完成节目。 然而这是苏音的愿望。 尹滢总觉得,那天忽然停下来,怔怔看着招募宣传海报的女生,她贞静祥和的面庞,仿佛下定决心要一绝后事的倔强目光,必定事出有因,而不是一时兴起。 她看着她,到最后也没说出的话,在某种无言的叹息里,包含着让她在意记挂的惦念。 她在和什么艰难的心魔抗争着,决绝有时,犹豫有时,但尹滢无从得知到底是什么。 只能从旁默默观护、细细留心。 “呵——”表情是笑着,眼眶却红了。 然后是奔涌的泪水。 称之为奔涌,因为苏音的眼泪从眼眶汩汩流出,一时间让尹滢有些无措,陈铭周倞屾在一旁则是沉默不语,充当空气。 生怕情形有变被当成攻击对象。 “草——”结果女生真的爆了句粗口,“太可恶了!真是——”然后抹了把眼泪,“太他妈可恶又可恨了。” 四年来,她每个月都会给贺之勉汇一笔钱,两三千不等;即使对方闭门不见也还是定期去他住的地方看望他;给他买护膝以及一切防护用品;昂贵的画纸以及颜料。 三个月前,他把所有钱都退还给她。不要再去找他了。他说。 你不用赎罪。能活下来,不是你的错。 揭穿她的意图的人,把她内心深处的龌龊想法尽数披露。靠祭献缓解内心罪恶感的人,看似追缅,实则推卸责任。 一直以来,她都自以为是在做出最好的偿还。 然而,自己倒是减轻心负,却也给被施予的人造成多么巨大的精神摧残啊!对他的哥哥好,并称解释为对他好。将信将疑着这么做,固执己见地以为投放所谓关怀。 但连最基本的诺言都没能遵守。 我会成为世界闻名但钢琴家,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宣言,别说实现,连做出重新开始的决定,也只是那一天的一时所思而已。 梦,一切都是,不负责任的梦。 和不会兑现的大话。 真的卑鄙又可恶啊!这么多年来,从他离开你的这么长时间以来,你连自己的追求是什么都忘记了。 还恬不知耻的觉得自己是为了铭记他,追念他,永远陪伴他。 “人的死亡有三种形式:断气、亲友吊唁,以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也彻底消失。”苏音起身,“所以柯南说:人死了,就只能活在活着的人心中。”有些慰然地想。 而我记得你。 以心脏跳动的方式。 以热爱生命,感念生气,期待新生活 分卷阅读187 的方式。 为给元旦汇演造势拉选票增加直播热度,组织部想出了网上投票预热的措施。 尹滢责无旁贷成为苏音的专属宣促员。各大学习群、读书群、公共课群,全都发出了投票链接。 陆泽夜发来消息问现场时,尹滢复看了一遍自己的发送链接,翻译群果然也被她宣发了一下。 “需要现场声援队伍吗?”对方这样问。 “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宣促员如此回答。 苏音穿她夏天的那条JUCYJUDY的绿色长裙登的台。绿色长裙,尹滢觉得素而寡淡,给她绑上了红色纱巾。 手腕上,赭红色鲜艳浓烈。 灯光骤息,重又锃亮如煌时,舞台上的女生,她幽静典雅又略带忘我的无他气质。让所有人,包括直播台的摄像师都愣住,以致忘了切播拍摄镜头。 “你朋友,会是很好的表演者。” 见惯大场面的专业后台工作人员如是说,尹滢点着头,觉得着迷。 “但是,那个纱巾。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你送的那条啊。” 不满的目光,“转手易主,不太合乎礼仪哦。”撇撇嘴。 在悠扬流淌的钢琴声中,在变幻莫测的明暗灯光中,在某人的侧目中,“是情谊的传递啦!”她被他看着,她又看着台上的人。 仿佛真的是在转接着什么。 田静到的时候,苏音的表演已经结束。 他没有靠近,远远看着尹滢和她的室友在热烈的探讨着什么。旁边的一众男男女女应该是她们的朋友,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庆。 有男生给尹滢一朵花型吊坠,颜色怪异,不过不难看,形似月季。男生把挂在他的包上。 和他妹妹给她水晶熊吊坠一起,悬在了背包的袋子上。 田静安静的看了一会儿,然后被身边突然出现的周倞屾打乱思绪。 “她拒绝他的时候说不会以我为借口!我当时只觉得愤愤不平,但现在一想——”男生也顺着田静的目光看向那群人的核心——一个高且颇具风骨的男生,“被人当成借口也挺无语的。” 田静挑挑眉,“你觉得喜欢具有排他性吗?” “喜欢不具有,但爱是。”爱是独一无二的。需要独钟一味,心底留余。尤其针对人。 “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些话,不只是话语而是事实本身呢。把我称作男朋友拒绝你的时候,事实上也确实是以我为男朋友的身份在认同。”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会站在这里,笑的这么风凉吗? 周倞屾仍然笑,没有立刻反驳。 有小干事叫,他点点头示意自己马上过去,转身前,他不无鄙薄的说道:“事实不需要假设。” 真的事实,不会让人犹疑不定。踌躇不前。 你自己也不确定,她的话是真是假,出于谨慎的考虑,你才没有贸然靠近不是吗? 田静随即也转身。 出了南湖会堂,冷风吹得他心脏发疼。也可能是冷气进肺,导致的不适。或者只是他自己的心思让他难受。 笑着的尹滢,和煦明艳的尹滢,被大家环绕着看起来一点也不疏离冷漠的尹滢。田静觉得愤愤不安,恼怒于自己即便知道她的往昔旧事,也无法和她感同身受变得亲近,不安于周倞屾刚刚提到的,没有什么所谓的假如。 男生在陌生的校园里漫无目的的走着,他开始怀疑自己对她所谓的喜欢究竟是一种垂怜还是钦慕,也或者是对平日庸常生活的偶然事件反应过激! 他有些混乱的摇摇头,手机这时响了起来,但不是她打来的。田静于是挂断。深吸一口气。 他喜欢她的淡漠清和,喜欢她单纯的忧郁不经意的哀怨,莫名其妙沉默时的无拘无束也让他能静心反思自身,以及她的只钟情于他的排他性。 坚定、孤高、幽闭、淡然。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道外奇人。只亲睐于他。 这样的想法不切实际又自私自利。但却是他发自心底的本愿。以至于看到尹滢那样笑着站在人群中时,田静忽然感觉到一种希望破灭,愿景落空的打击,从而懒得朝他们靠近。 阳光爽朗,乐于助人,正直刚毅、坚韧不拔的他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不耻的占有欲呢?她过得好,满面欢笑不好吗,只热衷她寡然冷寂面庞的你,难道不为她表情下的心事所忧虑吗?喜欢与爱,应该是望安祝好,心怀祷念的不是吗? 倏尔止步,男生发出一声轻笑。 我的确喜欢人群里默默驻足的你。然而置身其中,假如你不再属于我。我希望你是不再彷徨的你自己。 尹滢给田静发消息问为什么不来看表演。 他回复有很重要的事情耽搁了。 尹滢于是没再追问什么。只说,好的,正事要紧。 从“正事要紧”开始。他不再和她联系。 期末考试临近,尹滢全心应考,没太在意田静的异动。最后一门课考 分卷阅读188 完的下午,她忽然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他了。于是拨通电话。 实际上,她期间给他打过两次电话,一次没打通。另一次,一个男生帮忙接的,说他很忙。 出教学楼一路上,她都不停的给他打电话。第四次拨号途中,被人拍了肩膀并一把拉住。 “注意安全!”乔允施话音刚落,外卖小哥的电动摩托也随即跟尹滢擦身而过。险些要撞上,对方却完全不减速。 豪横猖狂,让拉着她的女生直咧嘴:“嚣张不了多少时候了!”然后挑着眉揶揄尹滢,“你这副焦躁又失魂落魄的样子,别又是因为某人?” “谢谢——”女生闻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今天也有考试。” “明天有,刚泡完图书馆。打算去吃晚饭来着,跟在你后面有些时候了。”但你完全没发现。 相同的路线,秋天丁香花落叶的时候,她在这里第一次遇到她。一个人站了好久抬头望着希贤岭上的某一棵树发呆,清冷寂寞的神情让乔允施回忆起一个人来。 “啊~”撒了抓住阴影胳膊的手后长叹一口气,“人呢,一旦陷入与他人的情感就会变得庸俗不堪。”记忆里的人是这样,跟前这个也是。 “活着,很难不庸俗。人吃五谷杂粮,生老病死,一小点事情想不开就会灰心丧气、自讨没趣。避免庸俗——难!” 尹滢挂断电话,有些自嘲着撇撇嘴。想活得无牵无挂,除非脱离社会群体,隐居深林。 但她是真的不懂。田静是怎么了。突然跑来说她庸俗的女生又是怎么了。 “你不会真的是为了周倞屾才拒绝当交换生的吧?” 一个半月前,她在文泉楼碰到尹滢那次,无意中听到她拒绝了老师的好意,声称自己对出国留学没兴趣。 “我没故意偷听,要怪就怪楼梯间的隔音太差了。” “你可以走开。” “我倒是真的对你很感兴趣,所以做不到自动回避。” 尹滢挑挑眉,“我是说现在。” 呵—— “你那天早上故意从我面前经过,撑着他的伞?”淋湿了的周倞屾却谎称自己忘了拿伞,对和乔允施交谈良久的事情只字未提。傍晚,她看到他们在文泉楼的行政大厅说了什么,直到乔允施离开,尹滢也没有站出来质问那天早上,他们为什么会一前一后,出现。 “我跟他说你们不合适,说你比较适合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活着,否则会变得刻薄敏感不近人情,乃至变得不幸。我希望他能知难而退,不要打扰你。” 乔允施坚定又真挚的眼神仿佛在传达某种既定事实,她随即耸耸肩,“我有一个邻居姐姐跟你特别相似,性格和处境,然后因为心怀余温选择了不该迁就的人,导致恶果。” 尹滢却因此噗嗤笑出来。比她还年轻的女生,初次见面时满怀恶意差使她的女生,屡次三番出言不逊鄙薄她配不上周倞屾的女生,竟然在阐明之所以那么做,是为了她好。 怎么不好笑。 “某些特质相似的人连命运也雷同这种说法,我怎么想都觉得无法认同。但鉴于大家都这么喜欢以类推的手法我评断我以及我的生活,我还是说清楚的好,我没有和周倞屾怎么样,关于这个某人——”她看一眼自己的手机,“好像也无疾而终了吧。所以~” 尹滢收了手机放进背包,陆泽夜送的玫瑰吊坠被拨弄的啪嚓作响,和田苗送的熊一起。 “你的臆想成真,我果然还是自己一个人。”安全而不被打扰的,一个人。 尹滢转身走的时候,乔允施露出惊诧的表情,或者说是惊喜,因为她开心一笑。 “阿滢,一起去吃饭吧!” 追着她,叫她的声音里也透着股难以想象的雀跃。像个以人不幸为乐的小恶魔。 苏音考完试的当天就收拾东西回家了。据说是有表姐要结婚,赶着回去当伴娘。又说她只剩最后一个寒假在家了,想回去陪陪她爸妈。还说,当然也是舍不得尹滢,所以icebear布偶会陪着陪着她。 “意念陪伴吗?”尹滢送苏音下楼的时候环顾四周,然后相当不满的撇着嘴,“我怎么没看到属于我的白熊呢?” “还在路上啊,过两天应该就到了!”从她手中接过手提袋的苏音笑的很是舒心,“这学期真是受了你的福泽,来年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恩情,上午考结算的时候,这么感慨来着。嘛!我先走一步,明年见咯!小尹同学!”上了出租车,苏音高兴的朝她挥挥手,然后在她的目光中离开。 尹滢考完试不回家,却并不单单只为等着签收苏音给她买的布偶。 不想才是真。 她唯恐奶奶问起妈妈的事。唯恐妈妈会突然跑去她们家。唯恐,自己再次崩溃大吵,负气离家。 于是迟迟不敢归家。 在寝室窝着,有人敲门,尹滢不免意外。 来人正是乔允施,带着一袋子火锅丸子以及一套火锅用具乃至一桶汤底。 分卷阅读189 “没吃晚饭吧?” 女生这么问着的间隙,已经自己自作主张往里进了。 “你怎么进来的?宿管阿姨没把你这东西给收了!”C大限电,连吹风机这种电器都不能使用。为的就是排除火灾隐患,这个家伙倒好,明目张胆带着火种进宿舍。 “我贿赂她一大钵煮好的麻辣拌!”乔允施抖抖自己手里的食材,“我可是买了七个人的量啊!”现在剩下的,大概还有四人量。 至少在尹滢看来,单凭她们俩是不可能吃完的。火锅锅底已经煮好了,她从保温桶里倒出来还是热的。冒着烟。呛辣而香醇。 “我要吃那个苹果!” 俩人沉默着吃到一半的时候,女生突然指着书柜上一个有些发蔫的红苹果。 “你要是辣可以喝水。或者吃这个。”尹滢起身给她拿了橙子。 苏音买的,说橙子有阳光的味道。看着也很温暖。特地买给她。 “有什么特别的?”那个苹果。乔允施嘴唇红彤彤地,深棕色的高领毛衣因为碍事被叠了领子,她刚刚吃热了把外套——那件红色呢子,脱掉放在尹滢的椅子靠背上。一副吃的很酣畅的模样。 “没什么特别!”尹滢从抽屉拿出水果刀把橙子切开,汁水四溢溅到脸上,让她一激灵。 冬天里的鲜橙,一定价格冻人吧。 “那为什么不能给我吃!” “不新鲜了,不好吃!” “那还留着做什么,不好吃的苹果。” “一定要用来吃吗?”作为警示不行? 太卑微,就不被珍惜。苹果多了,总会吃不过来而烂掉。 别人的挫折对自己而言,也是很好的成长经历。 被周倞屾固执搂着不放,由田静紧紧牵着朝前走,陆泽夜默默跟在身后不发一语。 那些感似爱恋,体或深情的时刻,她总莫名想到自己抱着一整箱顿重的苹果下楼时的悲切怨愤。 爱无法恒久,不稳定,使人惊心。 它离开时,让人难以忍受。 那种难以自抑的悲哀,深深地离落感,让尹滢总莫名的产生自责与愧疚。但这个苹果,它渐渐斑秃、焦枯,出现褶皱慢慢腐坏,被时间盘蚀,清晰又具体的外化着某种带有阐述性的丑陋。 对于无法具化心里的失落感的尹滢而言,就是个以身试法的人生导师。 溃烂自身来治愈她。 苹果并不知道自己的功效。所以没什么特别。在流动的时间里烂掉并最终被丢弃。 留着它的人,却是心有所感的。 “水果不用来吃。就没有留着的必要。” “嘴除了吃,也还有别的用处。” “可是目前来看,此时此刻我的嘴巴想用来吃东西,而它最适合被我吃掉。”乔允施固执的指着那个苹果。 尹滢蹙着眉头,很不爽的看着面前的人。酒精锅里,火锅丸子被煮的咕噜噜直翻滚。 “今天我生日。寿星最大。说话算话不遭受任何反驳。” 哈! “你吃了我的火锅。我吃个苹果不过分!”她自己拿了苹果,“明知久置无益的东西,就应该立刻处理掉!”恶狠狠咬了一口。 仓促间,思考她的语意间,有什么东西忽然落定沉底。像悬石轻放,重鼎复归。 “没洗。” 末了,尹滢打平声线,面无表情指了指女生手里的苹果,亦或她嘴里咀嚼着的苹果。 然后听到对方,he——,tui——。 仿佛吐掉了一腔的嫌恶,一腹腌臜,不遗余力,全部唾尽。 【我亏欠那些我不爱的人甚多 另外有人更爱他们 让我宽心 很高兴我不是他们羊群里的狼 和他们在一起我感到宁静 我感到自由 那是爱无法给予和取走的 我不会守着门窗等候他们 我的耐心几可媲美日晷仪 我了解爱无法理解的事物 我原谅爱无法原谅的事物 从见面到通信不是永恒 只不过几天或几个星期 和他们同游总是一切顺心 当七座山七条河阻隔我们 这些山河在地图上一目了然 感谢他们让我生活在三度空间里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空着的手里放了好东西 我不亏欠他们什么 对此公开的问题爱会如是说】 ——辛波斯卡《致谢函》 chapter 59 太阳碎片1 “麻辣鱼卷要十包,咔吱咔吱脆少拿一点就四包吧,还有妙脆角,妙脆角大包装有点贵,拿一包我可以慢慢吃,袋装乐事薯片都要黄瓜味儿的,也要四包。还有,嗯——”女生对着自己的手机备忘录,陷入某 分卷阅读190 种困惑。 尹滢推着购物车,非常配合的按照吩咐挑选东西。乔允施的东西。 那顿火锅过后,乔尹二人神奇的出双入对了。 起初是去食堂的时候很赶巧,总是碰到,到后来就变成相互之间彼此邀约。 比如今天,尹滢想着明天就过小年了,是不是该买点好吃的。乔允施一通电话打过来,说要大显身手,于是俩人不谋而合逛了超市。 但买来买去,根本没有她真正想吃的东西。 “所以为什么不回家呢?” 原本处在不知该怎么选零食的困扰中,沉疑不定地乔允施问声转过身来看向尹滢。像被人戳中要害似的蹙起眉头,满脸戒备。 “我一个星期前就应该回家了。磨磨蹭蹭不回去,主要是不想费心应付家里的人跟事。家里的人,总觉得很麻烦,难以沟通,解释起来也很费力,于是找很多理由来回避。”尹滢站在货架前,自言自语着。 乔允施愣住。看着她兀自言语着。 “不过想想看,跟陌生人都能相处,闲的发慌的情况下,和家人说几句话的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女生耸耸肩。 算不了什么,只是大多数人都缺乏这种勇气。挑明隔阂,卸下心防,开诚布公承认错误,重新剖析自我的勇气。断臂求生,是绝境中的人才会选择的自明方式。 爸爸打她的那一巴掌,大概扇光了她所有的敬启与奢望,关于构建一个温馨和满的家的愿景。于是强韧的觉得自己一个人才能获得某种保守的完整平和。 剔除和残缺相关的人们,人生就能更工整。 像武侠小说里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孤儿,历经磨难最终成为江湖大宗,真是浩荡又励志。于是,人们只会在意她本人的人生经历和而不会过问父母始终。 钢炼里的艾尔利克,浪客剑心之绯村剑心,多罗罗中的百鬼丸,侠客行有石破天,圆月弯刀是丁鹏。太多了,并且古今中外的江湖似乎总有定律,没了父母,就注定会拥有不同凡响的人生。 不同凡响的人生啊! 尹滢摇摇头突然冷哧一声,觉得自己是在张皇其事,扬厉铺张了既有仇怨。 你既没有身处江湖,又没什么宏图矢志,归根结底,就是缺乏接受事实的决心和气度,就是一种幼稚的抵抗,一种不成熟的固执。想要扭转事实,却实际上什么也不做。 “我讨厌乐天的人,他们总是能笑着把不好的局面推翻然后逼迫你重新开始。给人一种伪善又危险的感觉。那种积极开朗就像做糕点时故意加很多糖一样,完全不考虑有的人根本不喜欢吃甜食。可是呢——”尹滢看到乔允施欲言又止的努了努嘴,挤眉弄眼地似乎想要提醒她什么,“不可否认的,很少有人会完全拒绝甜食。于是积极爱笑,总是踌躇满志的人更能掌控局面。而我之所以会讨厌他们,仅仅因为自己不具备这种能力,于是心怀妒恨罢了!” 什么局面也推翻不了的我,总默默接受着,自己抗拒的一切。 并为宽慰自己,主动寻找被迫接受的东西所存在的合理性。 “我也不尽然就是乐天派吧!” 尹滢闻声转头的时候,周倞屾正站在超市的矮货架旁边——被他衬得很矮。不只他,谢宏玘也在,双手抄兜什么也没拿,一脸正色看着她们。 “师兄,这么巧。” “不巧!”周倞屾开口,“面都没吃完就追过来。所以一点都不巧。” 追来,做什么呢? 尹滢苦笑,想说点什么,又忽然对自己没话找话的想法很鄙夷,于是在一种奇怪的自我讥讽中低头沉默着。 “快小年都还没回家,你们俩约好的?” 怎么能这么自然的攀谈的呢?上次接回苏音,分别时她郑重而严肃告知过他了啊,不论真心实意或者虚情假意,他们俩还是不要再有任何交集的好。 不要再有任何联系了。 像田静一样,悄无声息,自行从她的生活里退出。不可以吗? 对他来说没什么困难的不是吗? 时至今日,谁又是善男信女非谁不可呢?她是真的不相信面前这个男生,存在某种坚定性。 即便有,也和她无关。 曾有一段时间的迷恋,她以为他会是那个和她存在共通性的人。现在回想,虽然时间过的不久,但却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既然大家都在,那就一起吧!”周倞屾说完牵起尹滢的手,然后看到对方被惊到似的瞪着眼睛终于抬起头来看他,“谢宏玘明天的车票,今晚我们给他践行!” 人迹寥寥的学校商业街。 尹滢并不清楚自己被牵着手时的确切心情。 周倞屾似乎很开心。步伐轻快矫健,没有找到聚餐的饭馆也丝毫不气馁,也不回头看她。只快步向前。 把谢宏玘跟乔允施远远甩在后面。 “你到底要干什么?” “要干什么?”他停下脚步,“当然是要跟你在一起 分卷阅读191 咯!还能干什么吗?”不笑还好,笑着的脸让尹滢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可现在不顾别人的意愿,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明明是他。 摇摇头,尹滢扬手要摆开牵扯,但没成功。反倒被他提着起手腕挑眉示威,“他那天晚上来了,不过又走了。田静,连冲到大家面前承认自己身份的勇气也没有,就默默走了。” 尹滢蹙起眉头,以略微鄙薄的目光看着不再微笑的周倞屾。 “呵——,又是这种眼神。觉得是我从中作梗破坏你的美好姻缘?”他伸出右手盖上她的双眼,“但是事实呢?我真的阻却了你的异性交往过程,破坏了你的金玉良缘,让你喜欢的人产生误会以致感情受挫?” “不,你没有。你当然没那么大的荣幸能干扰我的感情生活。”尹滢也不去拨开挡在眼前的手,“我只是不满自己为什没有扇你一巴掌的勇气或冲动。”总归有些无动于衷。 “恼羞成怒?” “不恼也不羞,我啊~,只是莫名觉得关键时刻自己总能克制住烦躁保持沉默,可能只是因为,你不那么重要。你们大家。”对我而言,都不那么重要。 不痛苦的酸楚之感。她淡淡的笑,让周倞屾错愕的收了遮挡她双目的手。 “你自信,聪明,事事图谋,件件得手。无法接受某种失败,比如我的拒绝。你可能觉得我是欲擒故纵,但我真不是。”微微偏着头,和睦直视。 她看着他。眼神里透出一种坦然悲切的温柔怜悯。 周倞屾于是慌忙再次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紧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加重。即将靠近的谢宏玘跟乔允施被厉声喝止,怒声大吼的人当然是周倞屾。 “你们先回吧。我跟她要去一个地方。今天先这样!” 然后不由分说拉着尹滢就走。 尹滢被拽地一趔趄,“周倞屾——” “我不听,我是不会听的所以别说了。”他疾步向前,倔强又无措的迈步。 拉着她一起。 女孩的手被刀划了一道口子,男孩满是心疼,也用刀在手上划了一道口子。 你怎么这么傻啊? 这样我们就是两口子了。 女孩满脸欢喜的对着男孩笑,不久—— 两人得破伤风死了。 被拉着向前走的时候,尹滢如是想着,忽然体会到一种愚蠢而又危险的浪漫。 “我喜欢她!” 周倞屾家,一进门他就劈头盖脸朝他爸爸爆喝,中年男人有些迷茫的看着门口猝然出现的一双人,并不确切明白儿子的意图,他镇定地扶了一下眼镜,收好报纸站起来。 “她是尹滢。” 语罢,男人眉头略有耸动,然后仔细打量起尹滢。 “她女儿的那个尹滢。”他握紧尹滢的手不松开,“我喜欢她,但她拒绝我。” 那你想爸爸怎么做呢?面相儒雅的中年男人挑着眉露出这样的困惑。 “有没有娃娃亲之类的东西?你们早先给我们做过什么联姻计划没有?实在不行现在去提也可以!” 哈—— “周倞屾你正常一点。” “我很正常,因为清楚你在介意什么,我才出此下策的。你觉得我在报复?以喜欢的手段迷惑你然后借机伤害攻击你?是他们的事情让我接近你没错,但仅限于此,喜欢的事除了你本身,和任何其他无关。” 面前的男人,我也曾怨恨唾骂他,但现在我愿意为了你谅解他的罪行。 只要放过他,你就是普普通通的爸爸旧友的女儿了。 你就是我,佳偶天成的,青梅竹马了啊! “我要是为了她另立户头,你不会有意见吧?” 男生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时,不避不闪,不怨不尤,只有一种金石不破的坚定。 “在按期完成学业,学成能自食其力的情况下,我支持你们的决定。”他着重强调了“你们”二字,然后看向尹滢,“成年人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 摇摇头,“不会。”尹滢看着面前的男人,“我不会和他有牵扯。”所以不会担责。 男人再次挑眉,看着俩人正牵着的手,凝神不语。 “大多数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尹滢平静而凛冽的声音在周倞屾耳边响起。 “确实有个约定,我和你爸爸。我让他给你们俩一人雕了一块字坠。我说那是媒妁之约,他没反对还做了出来。我想,应该也是默认了的。” 话落,女生微微蹙起眉头,周倞屾也抿嘴抱持既怀疑又得逞的微笑。 “就是不知道你们的坠子还在没在。” “你的我可是好好收着呢,你要是敢把我的扔了——”周倞屾回过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尹滢,本想威胁一下,却见她不为所动,于是怯懦的小声嘀咕,“也是我活该呗。” 噗—— 周爸爸猝不及防的笑了。他那恃才傲物,骄矜刻薄的儿子竟然有这 分卷阅读192 样吃瘪自损的一面,身为老父亲,不免又好笑又五味杂陈。 十一点一刻的时候,尹滢收到乔允施发来的短信,你不回来了。 很确定的陈述着,一个事实。却像是某种控诉。 尹滢没有回,放下手机。躺在从未设想过的人的家里,头脑困顿的沉沉睡去。失去思考能力一样,或者,仅仅只是太累了。 她在凌晨三点十一忽然醒来。 只觉得心底惊茫。 六年级那年暑假。某天傍晚她也是睡了一下午然后忽然醒来,发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她于是静静等着,看爸爸或者妈妈,谁会先出现在她面前叫她起床然后发现她已经醒了。 自由自在的睡梦自行退却,突然回归现实的孤寂感,让年幼的她需要被安慰。但刚好那天爸爸妈妈都因为搬家的事情很忙,谁也没出现。 要是以后都一个人,可怎么办? 就想忽然考虑到自己有一天会死一样,突然产生的念头。让她幡然沉痛且不明缘由。 可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午夜再有感到这样突兀的悲悯呢?明明有人在口口声声,信誓旦旦拨开雨雾旧事,排除疑虑忧惧,说喜欢她,说要和她另立户头的啊!为什么,还是会难过呢? 周倞屾听到窸窣的走动声,以为自己幻听,但真的是尹滢在开门准备离开。 “等天亮,行吗?” 现在是真的很冷。外面。 “我想我奶奶了。”女生淡淡的说。走到鞋柜跟前,“但我没买到回去的票。” “明早我再想办法吧。现在很晚了!” “明早?”尹滢看一眼墙上的电子钟表,03:41,刻意压低声音的周倞屾,他穿着睡衣站在感应灯下的样子像个梦游的少年,“究竟是谁的时空错乱了。总感觉这一刻,昨天、今天和明天好像都存在。”她自己也在说着梦呓一样的话。 周倞屾走近尹滢,“那就让它们都存在吧。等天亮了,太阳出来我们再走。” 晚安的亲吻,是为了杜绝噩梦,还是单纯有些不舍,短暂的无意识离别。我们生活的世界,真的会有一个晴空耀阳在预备迎接,可供挥携的吗? 有没有可能,隔天是天寒地冻的无明之日,太阳在,太阳却是,看不见,摸不着,得不到。 我是妈妈。你爸说你没回家。小年夜过来一起吃年夜饭,这是我的手机号。 尹滢独自走在寂寥的冬日大街上反复品读昨天夜里收到的短信。语义简单的几句话。让她后来几乎没怎么睡。迷迷糊糊的,分不清梦境与回忆。 她早起离开的时候,周倞屾睡的很沉。她于是没有叫醒他一起离开。 她想找人商量一下要不要接受妈妈的邀请。可单单向他阐述她的困扰都面临巨大的理解障碍。并且需要大量唇舌与耐性。她讲述自己生平经历的诚意与耐心已经在那趟追赶大雪的列车上,向田静全盘摊出时而消耗殆尽。 然后,他带着她的身世悄无声息,消失的无影无踪。 尹滢觉得像时间一样,回忆与旧事,真的是一种虚妄和空茫。什么也不代表。 虚幻的传递,虚幻的承接,虚幻的,彼此关系。 这是她的手机号,她自称,妈妈。 一种挥之即来的命令口吻,事实上没有错误的称谓,毫无愧疚自责的邀约,她怎么能想到要让她去呢?一起吃年夜饭的,还有谁呢?妈妈的家以及家人们,却并不与她有关啊! 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尹滢的头很疼。哪怕早上清冽料峭的寒风也不能让她清醒。 她拨通了她的电话,接电话的人低声应了一句哪位,囫囵含糊的声音大概是还没起床。有种不带防备的随意性。但也因为尹滢没有应答,她于是重复了一句“有事吗?”表现出了惯有的机警与敏锐。乃至常人无法察觉的清亮刻薄。她曾最讨厌老早就有人上门拜访,从前过年时是,如今发出年夜饭邀约还是。人的某些本质是不会变的。 但尹滢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然后匆忙挂断了电话。 在卖早点的小摊前停下,她非常同情卖饼子的老阿姨来,转念又觉得自己的处境其实并没有比小年当天还要摆摊讨生活的妇人好多少。于是收起了悲天悯人的无谓情绪,买了两个鲜肉馅饼,酥脆可口,边走边吃。 她咀嚼着饼子,陷入一种满足的温馨当中,甚至为晚上的年夜饭而心怀期盼。 时隔多年地,她又能吃到记忆中的东西了。这件事情存在发生的可能性。 就像等待一轮太阳似的,让人心里暖洋洋鼓涨涨地,她默默走着,沉浸在一种与太阳无关的真切温暖当中。 chapter 60 往年都是尹志衡在节假日打来电话质问她干嘛不回家,气势雄浑讨伐质问的时候,这位堂姐势必是要劝她早点回的。 但今年,打来电话的却是二伯母。先是确认了她果然还在学校,然后又旁敲侧击询问姐姐的 分卷阅读193 近况。 衡衡说研究记录不能断,所以不一定回家过年。 二伯母之所以透露这些,大概是想确认事情的真实性,并企图了解某些隐情。 原来她也没回家啊。“论文关乎毕业,相比过年我也觉得还是顺利拿学位要紧。姐姐她没事,不用担心,她很好。”学校真是个完美的庇护场所。 亲切而使人理所当然的保有深藏其中的理由。 还让闻者无所辩驳。 “你这说辞,一听就是在撒谎。”乔允施从一堆教辅书里撑起下巴,很是不屑的评价尹滢的虚假陈述。 “你觉得毕业拿学位不要紧?” “当然要紧,但你姐她肯定是因为别的事不回家。” 尹滢戴上帽子,又摘掉,镜子里她对乔同学对话不置可否的撇撇嘴。 尹志衡决定考博了,所以必须在硕士阶段发表至少两篇核心刊物的专业论文。因而她这回决定留在学校,还真是为了论文跟毕业。 再次戴上帽子,尹滢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它。怎么看都显得多余和不必要。 可读博的决定,是因为失恋刺激而决定的。或者说,至少有这方面的原因。所以,她刚刚也不全是在撒谎。 “现在整理仪容做什么,天都黑了。你该不会是还打算出门吧?”刚刚晚饭她什么都不吃,乔允施就觉得蹊跷。 穿衣镜前的女生,最终摘掉了帽子,确实没必要,因为她的黑色羽绒长袄本身就有一个帽子。闻声她转过头来,“不准再睡我的床,回你自己宿舍去。” “呵——”乔允施迅速了然于胸似的轻蔑一笑,“所以是跟周倞屾有约咯?我就知道会这样!”然后露出愤世嫉俗的不屑来。 “哪样?” “跟标准规格的大学青春文男主谈情说爱的普通女生模样。啧——”她的样子,就像是妈妈要给她找后爸了的鄙夷与不满,可尽管不满,却并不抵制,“我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只抱着看好戏的旁观者态度。 标准规格啊。是什么规格呢? 尹滢偏偏头笑,不作多余解释。只觉得这个随时表露情绪的女生莫名有些可爱。但是她却无法邀请这位喜好恶意揣测的毒舌小魔女一起去参加晚宴。 因为那里不是她的家。要见的不是周倞屾而是她妈妈。 尹滢在住宅区里顺着楼号找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大方向错了。不是单元楼,而是别墅独幢楼。才会有的4区17号。单元楼根本没有分区。 她找到17号楼的时候,离妈妈从前规定的晚饭时间还有将近半个小时。尹滢于是提着百果汇里买的一件秭归甜橙在巨大的别墅前院栅栏外静静站定,细细琢磨起接下来该如何措辞。 她没拿手套,因为乔允施执意给了她充电暖手宝。 ——要是他让你不爽,或者图谋不轨,就电他。并继续恶意揣测某人动机不良。 尹滢把橙子放在花坛墩子上,拿出暖手宝悄悄捂着,心里的惊悸才稍微得到缓解。 条道上有轿车经过,呼喳喳带起一阵冷风,满是归家似箭的焦灼与热切。 尹滢缩了缩脖子,深吸一口气。垂眼瞄了瞄身旁的橙子,一件要80元,只有三斤的见面礼。如果散称的话是只要30块钱的。但散的会显得寒酸。抿着嘴这么想着的时候,尹滢又觉得,会不会他们根本就不喜欢橙子呢? 妈妈的家人们。是什么样的一些人呢。 六点半,尹滢定了定神后,提着她的昂贵甜橙,打开院前铁栅栏,穿过前院石径,走到大门前。 会是谁来开门呢?妈妈本人,或者其他人?无论是谁,还是先做自我介绍吧。 按下门铃前的疑思与焦虑,在厚重的金属防盗门打开后变成一种更深的疑思与焦虑。想象并不因为事实而截止,掺杂着始料未及的讶异,尹滢无法很好的处理脱口而出的称谓。 于是在看到同样惊愕不已的周倞屾后,极为不适的转口说了“你好”。 对方则被她严肃而惊恐的一声“你好”弄的有些不知所云。 他身后,有人在谈论什么,发出了酣畅又醇厚的笑声,中年男人们的声音。听起来就是普通的家庭聚会该有的热闹嘈杂。 “是Rupert吗?”然后,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 不是。 他们等的,是个有英文名的某人。 而不是小心谨慎怕寒酸特地买了自己都舍不得买来吃的甜橙,怕到早了唯恐晚饭没准备好让她焦躁专门等到饭点才敲门,企图自我介绍为她的女儿,名叫尹滢的人。 “所以是你安排的?” 声称喜欢她于是想自作主张解除她和她妈妈的隔阂从而皆大欢喜解开心结,像所有需要被救赎的具有家庭残缺阴影的悲情女主哪样? 以周倞屾的专业背景,编辑出特定手机号码的短信大概算不上什么难事。 昨晚因为收到短信而突然惊醒,出门就发现他竟然也醒了,而她明明那么小心翼翼 分卷阅读194 避免发出声响了。 这样的巧合,当时困惑时间的错综性时,她就表达了某种疑惑不解,现在想来,那只是觉得不切实际才错当成时空错乱吧。 那一刻,今天就已经被设置和安排了。 所以他才说什么,明天一起。明天,天亮太阳出来了,我们再一起走。 但今天,乃至此时此刻,除了门廊上的孤淆感应灯。她深陷一片冰冷的黑暗当中。屋子里扑撒而来的暖气余温,也无法让她觉得宜人。 甚至有些难以忍受。 ——所以是跟周倞屾有约咯! 手里的暖手宝传来的温度让她不至因为冷而浑身颤抖。 ——他要是居心叵测,就拿这个电他! “安排什么?” ——我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他要,装到什么时候呢? 尹滢后退一步,看着周倞屾。以及他身后闻声而来的自称妈妈的人。 他们无一例外的严阵以待、临危不惧的坚韧神情,仿佛这个年夜饭,即将被她搅扰,或受她干预而面临某种失败。 “你来做什么?” 所以你看,为什么要做这种自以为是的安排? “对不起我找错地方了!” 让她来为不必要的错误负责。 这大概就是小年夜不好好回家陪爸爸跟奶奶,逃避自我,做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满嘴谎话异想天开觉得自己总归是被亏欠的那一个,得回该有的关注是理所当然的想法,所招致的惩罚吧! 尹滢蹙一下眉后,突然松弛下来,像知道败局已定的战士一样,忽然自知自明的通透和淡定起来。 “我理解错了。所以不好意思打扰了。再见。” 她转身时有些心疼80块钱。并且拎着橙子也挺累赘的。这样离开。一点也不酷,反倒很滑稽。 像个推销失败的水果贩售员。 周倞屾想要跟上去,却被人紧紧拽住,他回头,刚刚质问尹滢的这位爸爸的旧友,亦即沈叔叔的第二位夫人,面色凝重,正严厉地瞪着他。 “我不希望她出现在今晚的场合。”冷着声音,满是警戒。 “怎么不进去大闹一场,让他们好好认识一下你?” 出了别墅区,沈劼才走到尹滢身旁。一脸轻松的跟她询问。 她知道后面有人跟着,以为会是周倞屾。 拎着橙子的女生原本疾步走着,片刻后忽然站定。看着他,以平和冷淡的陈述语气反问:“所以你的英文名叫Rupert。”然后看到对方挑挑眉,并不否认。 呼——,这样啊! 刚刚差点出手攻击周倞屾。不过,尹滢轻笑一声,摊开手掌,乔允施的娃娃头暖手宝应该也没什么伤人威力。 “辛苦你了!”女声对着暖手宝叹口气,有些乖张的开口。 微微咧嘴淡笑一下。却并不是开心的意思。 “你指什么?”男人也提提嘴角。 “昨晚为了等她睡着,好偷手机发短信,你一定没怎么合眼吧!今天还要躲起来费心监控现场实况,乃至此时此刻忍着厌恶跑来询问当事人心境历程。真是辛苦了啊!” “哈哈哈哈哈——”男人笑的很是愉悦,不顾形象的嗝嗝一阵,不知是发自真心的觉得有趣还是动机败露在故作姿态,“你果然跟你妈一样心思缜密,足智多谋啊!” 看来是后者。 “以及世故圆滑、精明狡黠、八面玲珑、诡计多端和口腹蜜剑。”尹滢面无表情看着笑的一脸鄙薄做作的男人,“不是诚心想夸赞,就至少做到好好贬谪,否则说出来的话就显得自作聪明跟小气吧啦。” 愣了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这回没再说什么蠢话,只是嗝嗝笑着。然后指着小区出口的公共停车场,“我送你吧!” “就此打住。”尹滢有些懒散的拂拂手,“C大人均一本刑法学概论的知识储备。你不用担心我回去安不安全。” “那希望这些知识储备永远派不上用场,用在你身上。” “很简单,你高抬贵手就好。” 哈? 沈劼饶有趣味的看着面前的女生,几个月前特地定点观察过的,法律意义上应该称作妹妹的人。看起来普普通通却意外的很特别。和朴素外表截然不同的冷静谈吐。他刚刚见她在门口怔怔愣住,然后迅速得知实情的转而贞静安和的神情。 果然,不是等闲之辈的想法。在她镇定转身离开的平稳步伐里突然产生。 “我可没有要对你图谋不轨的意思!” “你的行为可不这么说。”以勾搭苏音来接近她,故意调动周倞屾的好奇心,还不怀好意发无聊短信。正常人,不会这样。 不过,正常人,在收到那样的短信,应该也不会赴约。 尽管她自认谨慎的特地打了电话确认,但发信人如果真的是妈妈,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是她在打电话呢? 只是 分卷阅读195 你自己不正常罢了。甘愿配合这闹剧。心想着会不会有什么新契机。 “我想让你见一个人。所以不得已用了这种方法。” “就是说那个人用正常途径邀请的话我是不会见的。既然知道我不会见,为什么要强人所难。”尹滢说完又觉得自己其实根本不用费心质问什么。 搞得好像受到多大屈枉,有多不甘一样。实际上,除了损失80块钱,她什么也没失去。另外,这三斤橙子她也会好好吃掉,所以本质上什么也没损失。 如此一想,她耸耸肩,干脆什么也不说了,径自往地铁口走。 沈劼见势不再强求什么,只继续跟着她。其意难明。 二号线转七号线,换乘站的巨大导引标记,箭头的颜色递变独具深意。二号线的粉色和七号线的橙色就这样明确具体的给尹滢做出准确无误的指引。 不用怀疑,跟着指示标记,就势必会到达目的地。只要中途不偏废,不误时。没有什么是阻碍。 疾步往前走,女生忽然感慨的觉得人生要是也有这样的标记,只要顺着走,就能到达期待的址位就好了。 不用自作聪明,另辟蹊径。 哪怕中途误了向,重新回归本道,行进的轨迹除了时间上的延滞,结果上是没有挂碍的。 而她的箭头,什么颜色,是指着哪里,朝向谁或什么呢?她不免叹息。在心底。 有换乘二号线的人们逆向而来,人流交错形成的气流翻动以及叠聚的脚步声让尹滢生出一种极其焦躁的局促寂寞感。 在人群里,朝着正确的方向,步履不停的行进,却无论如何也阻却不了的孤寂。 哪怕身后一直有人跟着。意图保护她。 人,对于他人的表现和想法,终其根本,都是无能为力的。 基于这样的事实,那些企图改变它的人,与其说是勇敢,毋宁说是天真。 没有天然归属。人无法拥有他人。乃至至亲挚爱。 沈劼默默跟着她的时候,蓦地意会到,比起他,这么多年一路走来的这个女孩子,或许更加艰辛与不易。 她被迫接受父母离异的年岁更幼;家庭构成一直处于单亲状态;经济状况似乎也不出彩。作为敏感细致的女生,面对的非议与磨难势必要比男生多得多。 然而,男人转而温煦的视线里,女生步履不停,足底生风,像逆风薇草看似脆弱地拎着一番心意——他看到她在水果店费神犹豫很久才拿起的一箱甜橙,在黑暗里观望她和她多年未见但妈妈对峙时,沈劼便听闻是有什么东西破碎,啪嚓的声音。 当时只以为可能是风过杂音,现在惊悟,那或许是某个心意坍塌发出的余声。只能被他听到的余声。 而她从善如流。不惊不动。 要经历过多少失望,才能经得住失望震颤带来的剧烈残响。 可是谁会来在意这件事情呢?关于温柔与怜悯。 “我没想把你怎么样,所以不用害怕,慢慢走就好。你如果不愿意,我不会强求什么的——”他明明是想不择手段也要获取到的,过去的一贯做法,为了某人,放弃某人,“不用怕。不用逃。”却在这意想不到的时刻,突然觉得残忍。 尹滢回头的时候,伴随着地铁到站轮轨擦合的尖厉轰鸣声,脚底的候车区地面微微震颤着,照明灯的灼目光亮,带着太阳般的威慑力,碎片一样迷进眼睛里,让人不禁眼泪奔涌。 太阳的碎片。 也正是刀的一种。 就因为这样,我才如此畏惧,代表光明与力量的一切事物,所具有的催化力。和杀伤力。 chapter 61 不抽烟不喝酒的爸爸,那天带着酒气回家,在阳台站了很久。 第二天起早上自习的沈劼于是看到阳台上惊人数量的香烟尾巴。他抽的六十一盒的中华5000,烟蒂的颜色是妈妈抠掉的指甲油碎屑一样的赭红。 中华5000,他看朋友抽并且自己也尝试过。对烟盒乃至香烟外观都异常熟悉。 妈妈被送去病院的早上姑妈劝说,要不要再观察观察。 劝的是爸爸,但话其实是对他说的。以上学要迟到为由,他没有提出什么意见,走掉了。 应该是逃掉才对。 后来很多时候,爸爸领陌生女人来家里,爸爸说要卖掉房子另谋他处,爸爸说全家移民。那谁来承担监护责任呢?很多时候,他都有些后悔当时没有提出意见。 精神病患者的监护人是必须具有社会地位,亦即具有工作能力的成年人,这对当时只有十六岁的名叫沈劼蒲的少年而言,是无法担当的职责。 说起来,当时的学业压力外加成日在家行为怪异的妈妈所带来的精神折磨。好像还是送走她会比较好过。 但他们从来没想过要抛弃她呀。 他和爸爸,只是希望生活能稍微正常一点。仅此而已。不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和诞笑弄的 分卷阅读196 手足无措;不必被迫吃掉混着皮肤碎屑乃至血液的丝瓜汤;不用劳累一整天回家扮演好脾气的丈夫与儿子来收拾狼藉的屋子和把自己泡在水里昏睡的妈妈。 没要弃她不顾的。爸爸至今都没有和她,沈劼的妈妈离婚不是吗。这很能说明问题。 有一说一,能坚忍到爸爸所做到的程度,根本无可指摘了。至少在他看来,换做自己,是不会有更加可贵的举动的。 高二时他们举家移民美国。举家,除了妈妈不是亲生的以外,简直是美好的一家。 沈劼很久之后,已经彻底习惯国外的生活后,才得知妈妈之所以精神失常,原来是不甘愿被别的人比下去。他的妈妈,秀雅端庄,人静如兰,曾经留洋英国,祖上有任外交官的太姥爷,虽然从小没有妈妈,但外婆对她的教导可谓宜修以贵。 按土话讲,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太阳长女。 却莫名其妙就被逼疯了。还让人抢了家庭的全部。 但爸爸却说,他爱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妈妈。沉默且不轻易吐露心声的爸爸某次喝醉酒这样表白道。他还说,接纳尹滢的母亲,只是顾全大局的战略考量。 之所以会带她远走,一则他们父子俩需要人照顾,二则她愿意无名无份全力追随。 闲暇的时候,这个背负抛妻弃家骂名的男人总喜欢朝西北远望。 爸爸他本是个不苟言笑的狠辣商人,不喜欢虚浮的修饰外表的一切饰物,却一直留着一个朴素的桃核手绳。黑绳,红核。既别致又突兀。 他不是个细致温和的人,但现在讲话温言细语说口音浓重的英文,仿佛刻意在模仿谁的腔调。 模仿谁呢?不舍什么呢? 沈之危,爸爸为什么会给她起这样一个诡异的名字。好像在控诉什么。对他自己的女儿,或者他的人生。 十七岁的时候,沈劼有了一个妹妹。同父异母。但别人不知道他们所出非亲,就像别人也不知道他原本叫沈劼蒲一样,蒲,有温和柔弱之意。可他一点也不需要这样的质地。 他连妈妈都可以弃之不顾。 甚至能容忍破坏他们家庭的人。 他觉得自己已经跳出了世俗对亲子关系的旧有拘束。他是独立个体,所以不必怨愤所谓插足者,也不必嫉恨双亲在侧的沈之危。更加不必,沈劼早就谋定,一旦成年有能力自力更生,就会脱离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所谓的一切是什么。但他只想自己一个人。 沈之危被查出有肾脏缺陷的下午爸爸没有出现。据说是因为要见重要的客户。五岁的小孩儿在病床上咬紧牙关与疼痛对抗,她妈妈则一副心灰意冷的失神落魄。 那一刻起,他才真正不再怨怼这个悲惨的女人。以及她的女儿。 肾脏先天不全。最开始只是偶有的疼痛,然后内分泌失调严重危害了她的整个机体。小丫头人从此暗淡,水肿,复杂的并发症接踵而至,直到无法有效排便。 才开始定期去医院透析。没有上过学,也没交过朋友,不知道奔跑的感觉或者说已经忘记那感受。他的妹妹总用期盼的眼神笑着看他。喜欢听他说话。什么话都听。牙齿不太好,大概是长期服用含酸药物导致的。所以笑起来,嘴上有豁口。残破的笑容。 最近的愿望是,“好想见一见姐姐啊。” 她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她,尹滢是沈之危唯一能够寄予希望的人。 沈劼二十三岁南加州大学SCA优秀成绩毕业,能自力更生,并且小有成就,却没能像当初计划的那样独自一人离开。反而把家当成最坚深不化的阵地。爸爸年近半百却并不心疼自己的小女儿健康欠佳,他坚毅凝重的神情总是有其他因由。 我们回国吧。 十年之后,他忽然这样提议道。 付阿姨当即同意,沈劼怀疑她的目的是为了用长女的一个肾脏换之危的命。鄙夷这个狠毒女人的同时,他又无比认同的和他们一同归来。 他也是这样打算和计划的。然而以他的立场,救妹妹无可厚非不容指摘,而付阿姨亦即尹滢的母亲,可谓是慈爱不仁。 他们自认做了必要的选择。放弃和取舍。有舍才有得的嘛。事情总是这样。 当年把妈妈留下的时候,爸爸就是这样安慰他的。 他能这样毫无顾忌的批驳那个女人,无非还是因为那是她的女儿。 那是她生诞抚育过的孩子,由她来提出这种要求,似乎存在某种合理性与可能性。 施加交付于你的,我有权一一取回。 上帝爱人,但人的大多灾难都来自创世者。它创造你的那一刻,便有权毁掉你。 “你妈妈其实不像你看到的那样,那么讨厌你。” 地铁在隧道里哐铛穿行,尖利刺耳的轮轨声,总让尹滢产生即将时空跃迁的错觉。因为很剧烈。奇异而重大的序章开始前才会有这样超乎寻常的剧烈动能。 她于是凝神感受着这个巨大的机械怪兽的全部动向, 分卷阅读197 并对身边的人的陈述抱有一种意识以外的不屑。 这个声音,乃至声音传达的信息,都懒得费力搭理的本能不屑。 过了一会儿,地铁就到站了。哈,原来是到站前的加速啊。女生点点头。 跳脱的想到了小学数学里的变速匀速求平均速度的永恒试题。 “她为了你打了我一耳光。” 以至于错过男人带着自嘲语气说出的很可能是什么关键信息的话。 “我妹妹,其实也是你妹妹。因为肾衰竭时日无多。”他自言自语,“我原本以为他们这次回来是为了找□□,或者说是想看看你的配型能不能成功。不过我提到让你做捐献者的时候,她狠狠扇了我一巴掌。一直都还挺客气的啊。你妈妈。” 到站下车的人走了,换进一批进站乘车的人。每一节车厢都有序的吐纳着这个城市自在流动着的人们。来往交错的脚步,片刻后又恢复平静。车子于是又满血复活似的驰动起来。 把停车时间也纳入到平均速度的考量因素内,二号线全长是多少来着?啊!总共的站点数目——,尹滢抬起头想看看电子报站屏幕上的站点数量。 于是往沈劼的方向侧目而视,对方则等着她给出反应似的眨一眨眼睛。像个期待正确答案的数学老师。看起来充满耐性与鼓励,其实乖张又傲慢的在等着给你难堪。 但凡和善有经验的老师,是绝对不会把复杂问题口头化的。因为那样做既达不到教学目的还浪费大家时间。除非他有其他目的。 “我——”她紧紧攥着她的那件橙子的塑料提手,列车又在疯狂加速了,“并不擅长和陌生人讨论,另一个陌生人的生平及习性。” 车子到站。人员杂冗,来往不息。 尹滢静静无觉地凝神端坐,然后,列车响起即将关门的提示音。 噔噔—— 她并不那么讨厌你。 噔噔—— 她当然也并不真的要爱你。 噔噔—— 像失控的离座弹簧娃娃,拎着她的橙子,尹滢拔腿就跑。车门阖上的瞬间,她跳上站台。 转身时,缓缓驶离的二号线上,她看到被她甩掉的沈劼那,失落的,哀怨的,不知所措的空寂眼神。 然后欣慰的觉得,自己逃离了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 可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当然,她也哭不出。 只是觉得惊魂未卜。 我的一个肾?抬起头又看了一眼空洞的地铁隧道。确定那个男人不会再出现并靠近她之后。尹滢深吸一口气。 作出去火车站的决定。 她终于决计要回家了。今天没票就等明天,火车不行坐汽车。 还有四天就除夕。爸爸的年货不知道准备的怎么样了。肯定又是买很多她喜欢吃的徐福记软糖,像以前一样,像过去的每一年一样。虽然她从来都是尝也不会尝。并坚称自己已经不喜欢吃糖了。 却在决定回家的这一刻,忽然发现自己果然还是那个爱吃甜食的家伙。 所以,为什么要赋予她这样的特权,直接影响我们的生活,扰讓我们的日常。 离开后,一切都变样的,仿佛离了她,凡事都难以为继的特权。 她明明自行放弃的这项权利。应该遗憾的,并不该是我们才对啊。我们为什么要为此姑息饮恨。彼此折麽。 我决定,要和爸爸道歉,向他坦白,这么多年是我错了。 我不是在惩罚他,我只是无法原谅我自己。然而,被抛弃,并不是我们的错。所以,本不该这样相互折磨的。 从现在起,我要爱他,胜过任何人。我要这样告诉他,然后去走向他,去拥抱和爱护他。 一直以来,都视而不见,怀有成见的,我的爸爸。 女生拎着整整三斤橙子,觉得很满足。无论如何,爸爸他肯定会很开心的。她给他的礼物。 不再服务区,周倞屾联系不上尹滢。 手机,QQ,微信,校园论坛都没有得到回应。忽然间没了她的踪迹。 那晚她独自走进夜幕里。 就那样走掉了。 而她的妈妈,周倞屾得知沈叔叔的夫人竟然是尹滢的妈妈时,其震惊不亚于得知妈妈病逝的消息时所感到的颤动。甚至更甚,毕竟那是有准备,有心理暗示的。 但这却无根无由,突然间就崩于泰山。关键是,他忽然心疼的觉得默默离开的女生,平静的像是早已料到结局的尹滢,她竟然真的就那样被他们目视着一步步自行退场。 朝着远离他的方向。 明明说过的啊,我们要一起的,可一起,做什么呢? 周倞屾一遍遍轮番交替着在通讯工具上发出信息,他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紧盯手机屏幕。乃至年夜饭当晚,吃着年夜饭听到手机有动静,顾不得听外公的教导,就心神不宁的拿出手机来,却居然是10086发来的祝福短信。温暖又讽刺。 “好好吃饭。 分卷阅读198 ”爸爸欠着身,低声知会。 陈铭则会心通意拍拍他的肩。附和着外公的话帮他掩盖了极不正常的行为失常。 晚上,陈铭跟周倞屾他爸问说今年是不是会回老家走走,拜访旧戚老友,互通近况,难得回来一次。这位老父亲看了看后座上紧盯手机的儿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是有必要走访拜谒的啊。” “那正好,我有时间,可以当你们的全职司机,全程陪伴护送。”陈铭笑,像在谋划什么不为人知的复杂招数。 尹志衡当晚收到一条奇怪的短信,信上无他,只简单两个词,成你之美,好事天悭。不像新年祝福,也不像工作问候。 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至于发信息的,这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姑且能称得上是直系上司的人,不知是喝醉后手抖发错信息还是特地给她炫了一下丰富的成语水平。不过,息了手机,不管什么原因,都没什么大碍。 反正山高皇帝远,她过年期间是绝对不会鸟任何工作事宜的。撇撇嘴,女硕士扔了手机。叫嚣着让尹滢等等她,等她一起点火。 花自己的钱买的烟花,点起来就是得劲儿。 当然性的,忙着去放烟花尹志衡可不就错过了接下来的一条短信—— 你妹妹是叫尹滢对吗? chapter 62 石槽里结了瓷实的冰。 清冷的晨雾在屋子四周流窜,站着不动,那些径自移动的白色雾汽,给人一种可视的冰冷,与温柔。 很奇怪,她竟然体会到一种平和惬意。 大年初一的寂静清晨。除了因为生产需要而有幸留存的两只公鸡在嗝嗝叫着,四下没有多余的声响。 猪年前被杀掉做了年底子,猪圈空着,那个石槽——猪的食盆,也因此才能成功结冰。 新年到开春之间,小猪苗不回来的间隙里,奶奶不用煮猪食以及赶鸡出笼。因为大部分鸡也被当成年货处理掉了,不喜欢上笼的坏鸡们。剩下的都是听话的好苗子。 但无论如何还是要早起。奶奶总有忙不完的活。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无论如何都忙不完的活,仿佛一直和时间较量着,心底有劲儿。 “穿这么少,当心凉着肺。” 她搂着一捆巨大的干柴从大门外面进来,称之为巨大,柴火要比奶奶矮小的身躯庞大的多。 尹滢于是瑟缩的抖了抖,当真觉得是冷。 “家里可不比你们学校。赶紧穿衣服去。感冒了可不好,这大过年的。”严肃的瞪着尹滢,“快去穿衣服,好吃早饭。我给你馏了三鲜,还煮了红豆稀饭。”转而又带着些宠溺与讨好。 “我爸爸呢?”尹滢随口问。 奶奶抱着柴火进厨房,“放树去了。”再出来,“说要多存点烤火的柴,怕你冷着。还不快去穿衣服去!”继续催她。 尹滢看着库房码的齐齐整整的干柴,觉得愧疚,也觉得动容。 松树砍一颗瞎一棵,杨树烧起来有浓烟,杂木不经烧,只有槲叶树,复生迅速,经烧味甘。并且—— 尹滢顺着山路自己一个人慢慢走,静悄悄的,露水浸湿的林叶被压烂,呈现褐色的渍痕,和板结封冻的山路泥土自然融合。有一种不仔细看就难以识别的浑然天成。树叶与泥土。树木与天空。四周的槲叶树大小合宜。 适合一个人砍伐。 不知道爸爸在哪个山头。 尹滢凭感觉在无人的山上兀自闲逛。丰富的树木,不是城市造型拘谨克制的园林绿化所有的珍奇树种,但却以惊人的数量和蓬勃的生气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树叶的腐溃焦香,泥土浸润水汽的清淡腥涩,以及没有任何工业合成品气味的自然味道,清澈,非得形容的话,就是有内容但仍旧干净的气味。一切都使人安心。 她即将找寻的人也是。 年夜饭的晚上她和爸爸没有说话。末了,她只是叮嘱他要注意身体。席间一直活跃非常的尹志衡们一家三口便全都面露欣慰,大概觉得她迷途知返,不再和爸爸较劲使气,仇愤满怨。是一件难得的好事。 那个瞬间,她才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也是这样刻薄难驯,自私乖张的人。 和妈妈并没有什么两样。 前面有声响,呜啦呜啦的电机轰鸣。空山无人,这声音异常突兀。 尹滢于是踱着步往声源处去。 “我在家待不了多久。”她到的时候,爸爸正背着她在用电锯划拉一个不算细的,起码有十年树龄的大槲叶树。 大约知道那么粗的树会是十年长成,并不因为她对此有研究。而仅仅参照着院子里的那一棵估摸着觉得是十年往上。 当年,刚刚搬来乡下的这间老屋时,还是小杂苗的槲叶树现今已经蔚然招摇,成了院子里比松树更磅礴的大树。亚热带落叶阔叶乔木。 爸爸现在锯掉的这棵很显然比她们家里的那棵更巨 分卷阅读199 大粗壮。虽然没了树叶,但树干上的新鲜青蓉乃至柔软的细小枝条,都证明它的旺盛生机。 刚刚出门前奶奶说弄完他会自己回来的。没必要去叫。 换作从前,仅仅换作五天之前的她,在听到这样的提议后,就必然性的会点点头然后打消寻找他的念头。 当然,那时的她或许根本不会有要去找他的想法吧。 女生靠在一棵松树上,大约是走累了。于是仰头看着素槁的树桠与明静的天空。针阔混杂的林子,春秋两季枝叶异色,有极其摄目的美感。不过现在,就只有松树还保有颜色。 电锯停下后,背对着她的男人依旧不发一语。 尹滢静静站着,相隔不远的看了他一阵。他的爸爸,手脚麻利的用砍柴王削掉细软的杂枝,只留主干带回家。和她出发时臆想的感人情景不同,他没有卑微的、落寞的、力不从心的拿锯条手动伐树,而像个训练有素的专业锯木工人一样,使用了效率极高的电锯有条不紊的将枝干整理的像是要拿去出卖的商品。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有这些工具。她们家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工具。她却一无所知。 “家里还有很多柴火!”看了一会儿,她下意识的说道。 但并不为良久的沉默,这种共处时的真实无语而窘迫不自在,仅仅是发自心底的表达了疑问。 任何东西,过度积攒都是要不得的。何况木料堆积多了,会变成朽木。 爸爸这才愣愣转过身来。 露出不可思议的惊讶神情。他很惊讶,这表情在尹滢看来是不可思议。而不是,他表达了某种不可思议。 “你一个人跑来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吃惊。 “你还不是一个人。”估计当时天还黑着呢,“给你打电话了,没接。该吃早饭了。”尹滢从靠着的树上直起身来。 “这儿噪音大,没听见。”他迅忙从黑棉袄里衬的口袋拿出手机确认,明明只是个按键2G旧手机而已。 “还要很久吗?家里不是还有很多,为啥还要猴心攒柴大年初一跑山上来?”女生淡淡的撇嘴。也不是不屑,只是有些无法理解。 “你不是说家里冷。”爸爸扭头继续整理那棵大树的杂枝,“我一天到晚都叫火盆烧着,不就暖和些。”然后又拿电锯把主干锯成均匀的圆柱。 瞬起的呜啦噪音里,尹滢话到嘴边忍住了。寒假还有不到十天。就算晚上也把火盆烧着,现有的储备也足够了。 但她没有制止他的行为,而是生平第一次的,有些后悔过去的那些不归家的寒假,浪费掉这么多不被利用的柴火而使它们沦为朽木。除此之外的,她后悔,乃至眷恋的觉得,啊,寒假为什么只剩这几天了呢? 总觉得有点不想去学校了。 和爸爸一起把原木小桩一根根转移到路边的手扶拖拉机上,装车完毕,尹滢已经彻底不冷了。 反而很热,也有些饿。 情绪也变得有些高涨。爸爸让她坐在车厢特地隔出来的专属空位上,山路不平,颠簸剧烈,但爸爸开的很有技巧,遇到平路时,老旧的拖拉机也能畅意驰骋。尹滢站起来,晨汽不消,薄阳初上,在新年的第一日晨光中,爸爸的身后,她抓紧车栏杆,如同抓住想要刻进生命里的幻影,像个古代的战神一样竭尽全力的,在脑海细数了自己的过往战绩。 然后毅然作出了决定。 “爸爸,我能学会你的手艺不?” “学那些做什么。好好读你的书。将来找个好工作!”拖拉机锵锵锵的轰隆声里,爸爸高声教诲道。 她并不是真的对木匠的手艺感兴趣。也并不认为自己能学好。她只是想了解作为木匠的她的爸爸。 “学校遇着麻烦了?” 能有什么麻烦。尹滢见他忽然忧虑的扯着嗓子问。觉得意外,更多的却是突然涌起的亟待倾诉的表达欲。 于是在那一路,颠簸嘈杂的山路上,本不适合交谈,她却费力的放大声音和她最亲近的人讲这些年,这些年里他没有参与过、知之甚少的她的学生生活,所发生过的能够想见的所有值得和他说的事情。 “那你比较喜欢他们谁呢?” 快到家的时候,爸爸很严肃的发问。 这个问题是针对她精炼讲述了田静周倞屾的种种言行表现后,她的老父亲忽然发出的让她无法立时回答的疑问。 我比较喜欢他们谁呢? 然而我的喜欢有用吗? 尹滢答不出。 或者说无法清晰坦诚的答出。 话题在俩人靠近家门自然终止,尹滢在爸爸把拖拉机停稳然后一跃而下,自认像个身手矫健的侠女。手机却因此从口袋划落摔在地上。 最为神奇的是,落地的同时,它还响了。并且不是闹铃,而是电话铃。 “陈铭说他弟弟会去找你诶!” 尹滢蹲下捡手机,甚至没来得及站起,尹志衡就以极其激动的声音告知她,陈铭的弟弟? 分卷阅读200 来找她! “你起来了吧。赶紧拾掇拾掇呗!我靠——”不知道这个姐姐在惊惑什么,“他竟然是他弟弟,我的妈呀!也太巧了吧!”尹滢蹲着。 “新年快乐!” 再抬头的时候,头顶上方,有人直挺挺站在她身后,俯视着她,道了声祝福。背一身光,以某种她熟悉的声色与口吻。 “你为什么会认识陈铭?”尹滢后知后觉的对电话里的人发出类似逼供的质问。 尹志衡们一家往年都会在除夕夜留宿她们家的。一起守岁。但今年却无论如何要连夜回市里。昨晚烟花都没放完,就赶着走了。总觉得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理由。 至于不可告人的理由,“唉呀,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总之你起来了吧!他说让你当心他弟!” 当心?小看人了不是。这儿可是她的地盘儿好吗!谁提防谁还不一定呢! 尹滢装作认真而心外无物的听电话。身后的人也没什么动静。 她起跑的瞬间忽然又体会到那晚跳地铁的惊心动魄之感。不过就算心脏扑棱的厉害,她却很自信的觉得周氏公子不可能追得上她。 绝对不可能的。 在我熟悉的野战区,我的主场。能让你个家养的得逞! 周倞屾反应过来的时候,尹滢已经跑到屋后的岔道上了。他于是本能的拔腿跟上。 他爸爸,没错,正是这位贴心的父亲以探访老友为由,带着他造访了尹滢家,从大门出来后只看到自己儿子奔跑的背影,并同跟他一样不知发生什么的尹滢她爸一起露出茫然的神色。 她竟然故技重施的又跑了啊! 周倞屾边跑边想穿错鞋了,阿迪的板鞋跑山路可真费劲,最主要的是她是真的诚心要甩开他啊,不知蹿去哪儿了,浅棕色外套轻易与深林形成伪装色。追了两里路后,果然让他跟丢了。 周倞屾在失去道路痕迹的山坡上站定。 四下静悄悄一片。 “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回答他的是他自己的回声。真讽刺,不过也挺新奇的。但他确定她肯定在听着。 “我不知道她是你妈妈。”否则我是不会被她制止,撕破脸皮也要去追你的,至少像今天一样,“你出来,我诚心道歉。今天来得这么唐突吓到你了对不起。”但他这次倒是真的很感谢爸爸的会心通意。 这大概是这些年来,他为他做的唯一称心的事情了。 对他而言尤其重要的事情。 很有可能,假如他不好好找到尹滢说清楚,下学期,她就很有可能跟他陌路为人。之前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 而他绝不接受,周倞屾无法接受,被她回避无视的情形。 “沈劼说那晚你们在一起。他说你自己一个人走了。是他对你做了什么吗?要我为你做什么你只管说。不要自己一个人躲起来,不要对我置之不理,不要搁置疑虑。这种不需要产生隔阂与误解的疑虑。我不是说了要和你一起的吗?无论去哪里,我会和你一起的,陪着你。”他对着一大片槲叶林毫无方向的说着。 有些悲切的说着,要和她一起。 尹滢在一棵松树后闭上眼睛,同时希望他能闭上嘴巴之后,安静的离开。 “你有什么不确定?”周倞屾忽然轻声问道。仿佛她在近旁。 新年的阳光下,清寒的山野林间,不知所在但一定存在于某处的尹滢,她一定有着对他难以割舍的余情才会选择甩开他。 否则只需也寡淡答他一声,新年快乐,就好。 好让他知道,不是误会,不是隔阂,不是无法突破的旧有心防。她只是,不喜欢了。 “为什么不敢直视我。让我追你,却并不让我追上的原因,告诉我。你出来,一字一句跟我说清楚吧。” 你不喜欢让人害怕的直接,也尤其讨厌令人费解的含糊。 那么,“你自己,重新再拒绝我一次。在我面前再说一次,我保证。不会再烦你。”我站在原地等你给出答案。 人的□□。哪怕是沉默。也会发出类似电磁波一样的东西。 这大概是所谓陪伴的意义。 尹滢从树后现身的时候想,这真是个告白的好场景啊。 哪怕是拒绝。也足够浪漫而不致使人悲伤。 山风清透澄凉,她稍微跨步,察觉到她藏身之处的周倞屾便一个俯冲朝她扑来。和着林间清风,裹挟着他自体温热暖意的拥抱。 像瞬间跌入的,他的海里。 女生平和朴素的面容。嘴唇上也有猝不及防的温热暖意被附着。箍紧她双肩的大掌那股竭力。 有着她想要印刻绝美幻象时的同等迫切。 为什么要现身呢? 不应该继续藏好不被我发现,然后让我知道你不忍拒绝的吗? 明明知道我好不容易克服了所有疑虑与恐惧作出要和你长久相伴的决定,却为什么又要亲口回绝? 你不可以,这么 分卷阅读201 残忍的啊! 没有不可治愈的伤痛。 没有不能结束的沉沦。 所有失去的。 会以另一种方式到来。 ——约翰.肖尔斯《许愿树》 chapter 63 所以世界是这样安静并归于平和的。像谁的叹息。 或者一声问候,一个拥抱。 春天回归的讯号不是宿舍后小叶红枫的新芽,不是晓南湖边招摇的梨花,更不是苏音福大命大的马蹄莲开出的花。 而是W大的游园赏花活动的正式开启。 新学年,谢宏玘重新选修了刑法学概论,偶尔能在教学楼碰到他行色匆匆,赶着上课的身影。 苏音的雅思考试已经考了两次,三月时说是去感受一下氛围,四月拿了破釜沉舟的勇气,但都没达到要求,她于是说在马蹄莲花期结束前,自己一定会成功的。 尹滢查了一下,这个花的花期,长达六个月。于是觉得苏小姐可能只是钱多没处使。愣是要给IDP送钱。 背负着厚重考试压力,谢宏玘提议要不要一起去W大看樱花的时候,苏音直接回复没空。尹滢却同意前往。 因为无所事事,也因为确实想看看传闻中的W大樱花到底如何使人回味悠长。经久传唱。 大一那年春天曾慕名前去,结果说需要门票,让樱花乃至W大在她心里瞬间市侩和庸俗起来。于是产生不屑一顾的蔑视情绪来。 后来才知道当时找到的侧门是专门骗游客的黄牛们的聚集地。正门可以正常无障碍通行。 但厌恶的心理一经产生,不秉承就是一种意志不坚。 “你竟然真的去了!”谢宏玘表示惊讶。 明年的这个时候大概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了。本质上和从前没有不同,却又确实有什么是不一样的。 想到以后不会再有机会遍览这座城市的美好风光,心存感激的想要在还能四处看看的时候,不留遗憾。 因为无法拥有而倍感落寞的想法,是从去年秋天的某个午后,才突然启悟而来的。 “不过,我可能要晚点才到诶~”从那天开始,生活的内容,变的随机和琐碎。当然,让她觉得不枉此间的偶然琐碎。 就像青春期是描绘少年到青年的渐变时期的特意词汇一样,那天下午,是她踏上了新的成长轨迹的识别标志。 过去,自怨自艾,麻木冷淡,对一切都事不关己、漠不关心。 “同学,你时间观念很弱呀。老是迟到,是把自己当成正义了是吗?” 现在,融洽共通,仍会不耐他人的疏忽跟不靠谱,但总体而言能自释于心,不依靠任何有违本意的克制与忍耐。 她到的确实有点早,略显空旷的樱花大道上,游览的人并不多。 早一点,能看到更完整的,别人看不到的美景。谢宏玘这么说的时候,大概是真的觉得自己能准时到达。 高大的开花树木,映满眼帘的素粉吉野樱,恰到好处的行人。不算明艳刺眼但也不致低沉暗淡的早春晨光。温和而清寂。与其说是花好看,她更满意此时此刻的意境。 从舒缓的绿植与陌生行人间,流露的恬静温柔。哪怕寂静无言,独自踱步,也丝毫没有形单影只的落寞之感的温柔感应。 人的力量来源,和人自身的来源一样,不可捉摸。 But time always remember nothing。 可能大家都曾负隅顽抗想要逆转世俗之见,保持自身意愿。但都被无情回击了。来自广博时间的破坏力。 收拾家里妈妈的旧物时,再次看到那些发黄的书信。 Time will remember us的字迹褪了色,像要证伪这句话一样,变得模糊不清。 尹滢相信,在她无法得知的年岁里,周倞屾的爸爸和她妈妈,乃至她的父母,他们彼此间曾有过不可磨灭的关于人类情感的壮伟足迹。淡薄浓烈与否,而今来看,时间公平祥和,让记忆将事实了结。 而她不想再为此虚耗更多心绪与情感。 她有她自己的风景与世故要领略。并不真的成心拘泥过往。 从树后现身的时候,她想,出现在她的高数课堂上的男生、总是让她等待的男生、动机不纯令她心烦意乱的男生、知道她的底细追击至此的男生,是属于过去的啊! 并不在,她意图走览游历的未来风景里。 不是需要抱歉的事,但还是对不起,无法和你彼此相爱的我。 你很好,但你的喜欢使人不堪其扰。 我不是讨厌你,但也没有你想象和希望的爱你。 漫步在樱花树下,当时清寒静默的情景遥远的如同某个冬日睡梦中的虚假记忆。 以及爸爸听闻她要捐献器官的决定后大惊失色,严辞劝阻,甚至打电话痛斥妈妈叵测居心的过激举动。b 分卷阅读202 r   和尹志衡突然宣布订婚的事情。 真的,发生了很多事呢。 女生低着头在林荫道上踱步向前,偶一抬头,看到树梢上有一只喜鹊。轻巧而灵动的在枝桠间跳动,掸着翅膀,将飞不飞,欲留不留。 像极了看似闲适豁达实则心绪难宁的她自己。 从冬天到春天,跨过旧的一年来到新的一年。 爸爸并不真的无谓无觉到姑息妈妈的一切举动,他不是懦夫。他拒绝让自己的女儿去拯救别人的女儿。爱很有限,爱是隔阂,爱排他,爱在与爱重逢时,刻薄又冷漠。 尹滢一直以为自己怨恨母亲。然而事到如今,她才发现对于至亲,恨和爱其实没什么不同。都是一种情感寄托。 为了让自己好过,她更希望她的妈妈能春风得意,不为世俗所扰,自己也好无伤大雅,小愤怡情的偶尔恨着她。 而不是真的要看着她悲惨。 有相机的快门声,梢头的喜鹊于是应声扑棱着翅膀,要离栖起飞了。 意欲告别。 很多年前我可以因为年少的无依与惶惑对你加以指责时,我学着忍耐。 很多年后我能够以独立人格和不再忐忑的心向你辩驳时,我学会沉默。 那些消失在时光里的情绪与言语,已经难以追忆,我无法情景再现当时的自己,生活向前,马不停蹄。 我也许还是会从某场梦中惊醒,但我相信,一定不会再是遥不可及的美梦让我忧惧,对于我期待的幸福,我终于能安平若素的坦然接受。 哪怕这来之不易的幸福里,不会出现你的身影。 她看着已经振翅飞走的鹊儿留下的空枝头,繁花依旧,有些落寞却并不伤感的眨一下眼睛,轻笑一声下。 期待与事实不符的时候,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坦然接受,并尽最大努力使它与想象靠近。 尹志衡说陈铭身上有一点是蔡思远这辈子也不可能修炼得出的品质——富于理想。 我的整个青春乃至青年时期都在帮他树立一个男人该有的理想与抱负,用全部热情和耐力把他尽可能拉近我身边,我推着他踌躇向前,我把他纳入自己的人生规划,我把最重要的时间都耗费在这件事上,然而最终却不是他。 也不可能事事都得偿所愿吧。她那宁折不弯,骄傲自满的不怎么惹她亲睐的堂姐,满脸随常跟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尹滢只觉得心下旷然。 也不可能尽如人意。不尽人意。 她,她的妈妈,尹志衡,谢宏玘,田静,周倞屾,乃至刚刚飞走的无法再与这一树春华相伴的喜鹊。 做配型检查的当天清早,苏音说在图书馆碰到周倞屾也在备考雅思,似乎也是在做出国准备。尹滢听罢点点头,没有置评。为避免使苏音分心应考,她没有透露去医院的事情。只说中午大概不会回来了。 她出门的时候,苏音在振振有词背诵一个长句,The faculty for myth is innate in the human race。 会心一笑地,她觉得上帝视角下,所发生的一切事物间或许真的是混沌一体吧。 正如苏音诵读的:制造神话,是人类的天性之一。 妈妈以及她的家人们在医院列队等着她,全部检查做完并没有很晚,但她既不想回学校,也不愿迎合沈劼的提议和他们一起共进午餐。 在严辞拒绝与他们任何人同行后,尹滢独自离开医院在春日的城市街道上走。阳光和煦温暖,宽厚有普惠。她于是给爸爸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爸爸沉默很久后说,大鸡腿,你最喜欢吃的,去买着吃饱些。用他严肃郑重的低沉嗓音。 吃饱了不想家。他大概是这么觉得的。 尹滢却噗嗤一笑,混沌一体的这世界啊,她抬头,山德士上校慈爱的微笑和她爸爸的指令在跨越了空间与逻辑的阻隔后奇异的重叠,让她突然觉得温馨又欣喜。 像推波助澜的流水与清风,一起朝着与你共进的方向,为你本不确定的事情,携引赞肯着。 一切都是最正确的抉择。因为事实在这样确认着。 她没有接到检查结果的通知。也没有主动过问。时间过的不紧不慢。 苏音在历经又一次的考试后,终于以七分拿下雅思。 乔允施据说当上了学生会会长,食堂碰见她的频率小了很多。偶尔遇到,她总是邀请尹滢吃一屉小笼包。 谢宏玘新交了女朋友,个子非常矮的文学院女生,女生追的他。他这么强调的时候满面温情脉脉,应该是两情相悦的。 李旭让她把陆泽夜的联系方式推给他,自此翻译交流群新汇入k组那拨人,每天都热闹极了,让她不得不被迫退群。 陆泽夜则很通达的重新建了小群,但把群主之位传给了草莓酱,他说自己攒够了钱,在准备去日本的相关事宜。不再有余暇兼顾本社诸事。 尹志衡和陈铭定了婚。貌似订婚宴是在武德楼,但尹滢 分卷阅读203 没去所以不知道具体细节。当然也不清楚,周倞屾去没去。他哥的订婚典礼。 她不再听闻他的消息。 时间,就是这样不紧不慢,寂静无声。 像死亡一样不经察觉。 小满后的某天夜里,尹滢突然接到电话,沈劼难过的说着,之危没了。又谢谢她曾愿意挽留之危。 最后他说,她果然更爱你。 尹滢在黑暗中屏住呼吸,而后回,别比较,承认是爱,就千万不要比较。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觉得某一部分的她自己,也消失不见。 “啊——,无聊——”托着娇俏的慵懒尾音。一边给左脚涂指甲油,一边不忘给左手已经涂好的指甲油吹气,以期尽快干渍。 考过雅思的苏音恢复了一贯的嚣张与吊儿郎当。 尹滢白了她一眼,“建议你多学一点生活技能,比如提高厨艺,谨防饿死他乡。”她在看校史资料以及各个学院的通讯稿,乔允施不久前问她想不想当校报撰稿人,透露稿酬之后,尹滢欣然命笔。 “切~,自己做饭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自己做饭来吃。”苏音小心翼翼给指甲刷上颜色,再抬头,满脸的不可一世,“姐可是考过雅思的人,还能买不到饭来吃。我决定了,到时候找一家餐馆做兼职,吃也解决,生活费也解决,机智吧!” 尹滢撇撇嘴,不置可否的笑笑。 “哦对了,你的吊坠找到了。” 尹滢回头。 见苏音最后吹一下自己的左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木质文字吊坠。桃木色,古朴别致。 被声称碎裂丢掉的,她爸爸给雕刻的,名字吊坠。 “谢宏玘说在校队办公桌抽屉里找到的。哇噻——”尹滢啧啧称叹,表示不可思议。 尹滢接过,仔细端查详视后确定是她的坠子。 “是周倞屾无意间找到的哦。” 无意间吗?一种不痛苦的酸楚之感流淌心间。她紧紧攥着字坠。没有发出一丝声息。 然后点开田苗不久前给她发一张照片。 她说,哥哥无意间拍到的,总觉得和你很像。 樱花大道上,孤卓的抬头看着喜鹊飞离的寥寥枝头,施施然驻足观望的身影。原来是他按下的快门惊了鸟,方才使谁定了心。 而他们都说无意间。 仿佛在说一种冥冥之中,一种上天注定,一种不可逆行的原始宿命。 她于是笑,而后浸身在一片精致而稳定的深情里,并不为言语背后的隐情所困扰。 夜风已经透露出溶溶夏意。 剧烈灿烂的夏天即将来临。她知道,这会是一个全新,未知的,真正夏天。 『月亮、象牙、乐器、玫瑰、 灯盏和丢勒的线条, 九个数字和变化不定的零, 我应该装作相信确有那些东西。 我应该装作相信从前确有 波斯波利斯和罗马, 铁器世纪所摧毁的雉堞, 一颗细微的沙子确定了它们的命运。 我应该装作相信 史诗中的武器和篝火, 以及侵蚀陆地支柱的 沉重的海洋。 我应该相信还有别的。其实都不可信。 只有你实实在在。你是我的不幸 和我的大幸,纯真而无穷无尽。』 ——《恋人》博尔赫斯 (全文完) 闲言 嗯。十月之前。 我喜欢的一个作家,说,只要作者想结束一个故事,他就可以。 当然,我这是按照计划的。不是刻意结束。 这个故事其实是和《当事人并不知情》一起动的笔。当时考研间隙很焦躁且迷茫,就发了脑洞。后来真考上又没什么写的动力,直到四年后的今天,才终于完成。 以后大概不会再写纯校园的东西了。顶多会间或穿插一些。 我有一条大鱼,用得上这所有的人儿们。所以在别的故事里发现他们也请不要惊讶才好。 不同的故事里,就会有不同的主角不是吗。 打上,全文完,三个字的时候真是怅然若失又如释重负啊。 虽然目前读的人并不多,但我总觉得这种形式的存在,上传一些文字,并可能被人认可和引发共鸣的可能性,让我的生活本身变得不一样。 就像手里捏着一张彩票一样的期待。彩票不花钱。重要的也不是能不能中奖。 而是我手里捏着一个什么东西,不仅仅庸庸碌碌,两手空空。 总得创造些什么吧。 否则就太无趣了。不管是生活还是人生。 我喜欢晋江这种完成一本书就种成一棵树的设定。真的太合我心意了。 所以我要去种下一棵树了。 分卷阅读204 勤耕不辍,乃至丰饶。 那就《漏电》再见。 看到这里的人们。你们也是我的大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