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养成指南》 分卷阅读1 《权臣养成指南》作者:小晨潞 婉悦郡主身份尊贵,是皇上唯一的嫡亲侄女。 遇见季灏那天,晴,万物明朗。 他被人群拥挤的站立不住,却笑逐颜开的伸手讨要:“姐姐,给点小钱使?” 婉悦低头去看,男孩才到她的腰身高,衣衫褴褛。肤色苍白又病态,一双形如桃花的眼睛正微弯如月牙。 她一愣,“你要干什么?” 可能是声音太清冷,也可能是眼神过于淡漠。男孩瑟缩了一下,收回了伸向婉悦的手:“姐姐……我饿。” “饿?” 婉悦的心突然就一软。 后来,她便带着季灏回了王府,让人做了热汤饭给他。 再后来,她又为季灏请了先生。教四书五经。教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 她一步步地带着他,助他功成名就。 然后,又弃了他。 【呆萌淡漠颜控女主VS心黑偏执伪善男主】 阅读指南:1甜文!2男主是女主路边捡回来的小乞丐,心黑偏执,日常伪装小绵羊。女主是男主的白月光。3女主她颜控!! 内容标签:强强励志人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婉悦郡主┃配角:季灏┃其它:1VS1,双洁 一句话简介:说好的不动情,然而动了心。 立意:爱要大声说出来,人生苦短,别留下遗憾。 ☆、01 三月初春,万物苏醒。 暖风吹拂着大地,娇柳媚花,熙熙攘攘。 辰时过半。 宁王府后宅,霁月殿。 婉悦郡主正坐在羊脂玉妆台前画眉,手里还拿了一柄赤金镶碧玺石菱花镜。镜中的面容柔和娟秀,薄唇微微抿起。算不上是出众夺目的长相,但生得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灵动清澈。 十分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对于男人来讲,其实“美人”一词是很难细分的。所谓各花入各眼,有人喜欢牡丹的雍容,便有人喜欢玫瑰的热烈。而婉悦郡主这样的,最像玉簪花,脱俗又纯净。给人恬静宽和的感觉。 实则非也。表面的认知有时候恰恰与实际相差甚远。 “郡主,您的早膳备好了。” 水晶帘子脆生生地响起,俩个丫头打扮的妙龄少女端着大漆的方形盘子走进来。个子高些的脸上挂着笑容,看着老实又和气,名字唤春华,她又问道:“奴婢给您摆在哪里?” 婉悦郡主头也没有回,随便指了指临窗的罗汉塌:“抬炕桌摆上吧,我就在那里吃。”待会儿还要进宮去给皇祖母请安,本来晨起的也有些晚。更不必劳师动众去偏殿摆餐桌了,浪费功夫。 春华应了一声,扬声安排外间的丫头搬炕桌。她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和身边的少女说话:“夏月,我瞧着今儿的早膳没有牛乳粥,怎地是膳房忘记了?” 郡主喜爱牛乳粥,早膳是必吃的。 夏月看了眼自己端的早膳,又看了眼春华端的,皱了皱秀气的眉头:“果然是的……”她立刻招了一旁候着的丫头庑儿近前来,“去膳房问一声,为什么没有煮牛乳粥?让赶紧煮了端过来。” 春华和夏月是贴身伺候婉悦郡主的一等丫头,在宁王府的地位很超然。仆从里面,几乎没有谁敢驳回的。 庑儿更是答应着,转身出去了。 这时候。婉悦的眉也画好了,是新月眉。和柳叶眉相似,但比柳叶眉粗。颜色浅,隐隐的透出薄凉意味。她端详了一会儿镜中的自己,放下了手里的螺子黛。 女子的二十多岁和十五岁相差还是蛮大的,虽然也算是正当好年华,心境却不一样了。眼神里的朝气蓬勃慢慢在逝去,取而代之的是淡然和任由天命。 父王和母妃相继离开人世的那一年,她才五岁。大概是年龄太小了,记忆里不仅没有悲痛,而且大部分的事情也不太记得。只知道父王是战死疆场的,尸.首运回来京师,母妃便一头撞在了灵柩上,当场毙命。惨烈却也深情。 皇祖母提起过父王和母妃的事迹,说俩人是从小认识的缘分,成亲后也是夫妻恩爱、举案齐眉。 父王作为皇祖父亲封的亲王,明面上的规矩应该有“一正二侧三庶”六位妻妾。而父王却一心一意的,只陪伴着母妃。 婉悦后来想了多次。 母妃选择和父王一起死,会不会也像父王一样,她也是一心一意的……心里眼里的那个人不在了。便没有了活下去的依托。 只是啊,这世上多了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 谁又来怜惜她呢? 婉悦孤伶伶的长大了,个性也愈发淡漠懒散。又加上当今皇上的纵容和皇太后的宠溺。她过得无比恣意,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皇上也经常说,父王年轻的时候,也是活的快活潇洒。父女俩十分的像。 小时候在皇城里横着走,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随着阅历和年纪的增加,她慢慢理清了皇上的心思。嫡亲兄弟为他 分卷阅读2 丧了命,又仅留下一个孤女。于情于理,也都要多加照拂的。 不然,又怎面对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可如此一来,婉悦便轻易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说她骄纵任性有之、不近人情有之、甚至阴暗狠辣、身患恶疾……这些暗地的闲言碎语并不能损害其分毫。她有着全天下最硬的“靠山”,又是京师唯一受册封的郡主,走到何处依然是受人恭敬的。 就算是表面上的。也用不着降下身段去迎合不相干的人。 倒不是在乎这些无所谓的事情,就是有些奇怪。骄纵任性、不近人情还能理解,阴暗狠辣、身患恶疾又是哪一遭? 难不成就因为她喜欢了乔正则多年,而乔正则“恰巧”也未成婚? 认识乔正则,是在太子堂哥的书房。他是伴读。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是京师有名的美男子。她只看了一眼,便心如鹿撞,许多年都没有忘怀。 乔正则对她却礼貌而疏远,丝毫没有男女之情。 可能是得不到的才最好吧,也可能是执念。乔正则越不把她放在心上,她反而更不放下。 其实,婉悦有的是办法可以嫁给乔正则。比如,请皇上或者皇祖母指婚。但是,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喜欢和强迫不应该是对等的。活着是那么无聊。如果再放弃了寻求真心,日子便真的只剩下静止和周而复始了。 她的等待和寻求,也不过是乔正则的真心。 也或者是对乔正则死心。 春华递过来拧好的热帕子,婉悦仔仔细细地擦拭手指,不再去想乔正则。十只手指都擦了一遍,又把帕子还给春华,信步向罗汉塌的方向走去。欠身坐下。她看了一眼炕桌上的饭菜,确实是没有牛乳粥。刚才春华和夏月说话时她都听到了。 夏月夹了一块荷花酥放到婉悦面前的碟碗里,说道:“……里面添加了莲茸,您尝一尝。” 婉悦低头咬了一口,“酥松香甜,不错。” 春华抿唇一笑,刚要插话。外面有小丫头隔着帘子通禀,说是季少爷过来请安。 季灏?他怎地过来了,这时候不是该跟着李老先生在锦华殿进学吗?婉悦“嗯”了一声,有些疑惑。 春华揣摩其心意,扬声道:“请进来。” 李老先生全名是李海荣,曾在翰林院任翰林学士,学识渊博。致仕后被婉悦郡主请进了宁王府,住在前殿的锦华殿。教季灏读书。 脚步声慢慢地响起来,是个少年人的脚步。轻快矫健。到了内室,又谨慎地放松了。 “郡主。” 婉悦抬头看去,果然是季灏。还意外地发现他的双手捧着青玉盏碗。 “你这是?” 季灏桃花眼微弯,言笑吟吟:“您的牛乳粥好了。” 庑儿和膳房的柳婆子就跟在他后面,屈身行了礼,柳婆子解释道:“牛乳粥是老奴亲手熬的,春华姑娘和夏月姑娘去膳房给您布菜时,奴婢刚好去了净房……又忘了交待下去。是奴婢的错,下次再不敢了。” “无妨。” 婉悦摆摆手。柳婆子是膳房的总管,一贯忠心耿耿,是母妃留下的老人了。 柳婆子道了谢,继续说道:“奴婢穿过后三宫时遇到了季少爷……” 她接下来的话不用说婉悦也明白了,定是季灏非要亲自端了牛乳粥过来。这孩子同她亲近,常常如此的。 他被自己收养的时候实际年龄是十岁。长期的乞丐生活,让他看起来面黄肌瘦,还像个七、八岁左右的孩童一般。 婉悦依旧能想起当时的场景。她去参加上巳节的水边采兰,青春的男男女女有很多,季灏被人群拥挤着到了她面前。还伸着小手讨钱使? 男孩才到她的腰身高。衣衫褴褛的,洗得倒干干净净。肤色苍白又病态,面庞有一种赏心悦目的好看。一双桃花眼尤其有神,眼睛里极尽讨好,还带着笑意。 明明一看就知道是街边流浪的乞丐,但他盯着你看的时候,又觉得不像。 “郡主。” 春华上前一步,接过来季灏手里的牛乳粥,放在了婉悦的面前。 婉悦低头喝了一口,收回思绪。她摆摆手让柳婆子下去,和季灏说道:“以后不许再做这些事情了。交予下人们吧。” 季灏聪明且勤奋,去年便考中举人,已经有功名在身了。亲近归亲近,总归要注意身份的。 “郡主……” 季灏抿了抿薄唇,“能为您做事,是我的荣幸。” 婉悦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声音轻浅,仿佛在否定季灏的作法:“我养你长大,并不图什么。”除了一瞬间的心软,还有孤单吧。 宁王府太大了,光大大小小的房屋就有几百间。她若是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太可怜了。 少年睁着眼看她,乌黑的瞳仁带有莫名的委屈,似勾似引。婉悦明知道桃花眼的特质就是如此,还是忍不住暗赞一声。当真出色人物。不过十七岁的年纪,顾盼生辉间,却尽显婉转风流。 分卷阅读3 如此风姿,若再等个二年,想必公主都要上赶着嫁与他了。 婉悦看了他一会儿,觉得脖颈有些酸。也难免,她要看着季灏的脸说话,就一直在仰视。 光阴如流水,匆匆不回头。 季灏再也不是那个仅仅到她腰身高的孩子了。不知不觉间,他便长高了。俩人站在一处,他至少要高出她一个头。 个头窜的太快了。看起来虽然挺拔,却也感觉稚气单薄。 婉悦低下头喝牛乳粥,问季灏:“你吃过早膳了没有?”她本来想打发他退下的,出口的话却不由衷。 婉悦觉得自己有些被季灏的美色惊艳住。不过,她是恣意惯的,很快就想开了。这是人们的通性。对于美好的事物总是贪恋的,比如鲜花,比如阳光。 “吃过了。” 季灏规矩的回答,过了一会儿,又说:“……我早膳吃的少,还可以再吃一些。” 婉悦怔了一下,摆手让夏月添了碗筷过来。不经意的,却瞧见了季灏微红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一下:背景大明(架空)。女主22岁,身高1.60;男主17岁,身高1.87;姐弟恋。 ~~~~~~~~~~~ 求收藏——接档文《红妆》高岭之花凉薄狠戾男主VS温柔良善小奶犬特质女主 文案: 状元游街,万人空巷。 沈南初身穿崭新的绯色官袍,胸佩红花,坐骑高头骏马。由太和门一路往大明门而去。阳光照在侧脸上,愈发的清俊疏朗。所到之处,皆铜锣开道,人群欢呼雀跃。 十年寒窗苦读,换来一朝春风得意。 他的眼里带了笑意,悠闲环顾。却猛然拉住缰绳,薄唇紧抿,随后又翻身下马,直奔两旁的街头而去。 众哗然,愣在当场。 一布衣秀气女子惊慌失措,转身就跑。 却被沈南初揽腰入怀,恶狠狠地:“苏离,我上天入地找你六年……怎么,如今还要再跑吗?” 阅读指南:1女扮男装读书梗,男主女主在国子监认识的。后来女主的身份暴露,连累了家里,便离开了国子监。一切剧情都为了男主女主服务! 2男主是高岭之花般的存在,女主先撩而不自知。她走的时候没有告别,又轻描淡写,成了男主的心病。 3甜文!甜文!甜文! ☆、02 “你很热?” 婉悦夹了一块酱牛肉放到季灏面前的碟碗里。他穿了一件天青色绣云纹杭绸直裰,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感觉并不暖和。 “我吗?” 有小丫头搬过来锦绣缎面的杌子,季灏坐在罗汉塌旁边,微微摇头:“没有……”他里面只穿了交领衫子,算是单衣。 季灏的目光落在婉悦身上,她今天穿的是白底百蝶穿花对襟褙子,优美白皙的脖颈儿细长。牛乳粥升腾的热气氤氲,面容如莹玉般水嫩,给人一种错觉的温柔。 他的心突然就一跳。 “看着我做什么?” 婉悦有淡淡的疑惑。 “没有。” 季灏掩唇低咳一声,想称赞她长得真好看,也不知道为何就是说不出口。他看婉悦手里的荷花酥要吃完了,忙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递过去。 婉悦看了看他,摆摆手拒绝:“不吃了,有些腻。” 季灏闻言立刻又放下,盛了半盏西红柿酸汤放到婉悦的面前,态度恭敬又柔和,“您喝一口,这个汤解腻。” 婉悦拿起小银匙子舀了一匙,低头喝了。然后又舀了一匙。 西红柿酸汤果然很解腻。 季灏的一双桃花眸里笑意潋滟,看婉悦喝的尽兴,又把小笼包子推到婉悦的面前,说道:“您看起来太瘦弱了,要多吃一点。” 婉悦其实差不多已经吃饱了,但对着季灏,总是不忍心拒绝。她的脑海里,还会时不时的浮现出季灏是个小乞丐的模样。可怜又可爱的。 即使他已经十七岁了,个子也比自己高出了很多。日子一天天地过,好像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在她的眼里,他还永远是那个孩子。 无论是谁,第一眼给人的印象可能都不够鲜明,也不够完美。但上了心,便往往是深刻的。 春华和夏月瞧着俩人的互动,默默地转过头去。只要有季少爷在,她们就完全的没有用武之地了。倒也奇怪了,郡主一向冷淡的人,却难得能听进去季少爷的几句话。 俩人一起用了早膳,婉悦便坐马车去宮里,季灏送至大门前。直到马车跑的不见了踪影,他才转身进了王府。 锦华殿坐落于宁王府的前殿,算是偏殿。绕过承鸣殿、中寰殿和存心殿三所正殿,往右边夹道一拐,穿过一片桃花林,就到了锦华殿大门前。跟在季灏身后的小厮半夏推开虚掩着的红漆大门,主仆俩人抬脚迈了进去。季灏站在转角游廊上,遥望承鸣殿的方向,若有所思。 三所 分卷阅读4 正殿是宁王府最大的宫殿了。建筑规模十分宏大,阔达七间有余,雕栏玉砌,美轮美奂。一律勾着金边的窠拱攒顶,青色琉璃瓦。四周绿树成荫,一阵风吹来,树叶哗啦啦作响。 传说这里是宁王朱凌桦公务和见幕僚和大臣的地方。他战死后,宫殿也空了下来。虽然也有人经常的清理打扫,却显得格外寂静寥落。 殿后是后三宫,是原来宁王和宁王妃歇息的地方。霁月殿还在后三宫的后面,和后三宫之间隔了一个花园。 “少爷?” 半夏看季灏久久不语,开口提醒道:“巳时快要到了……” 李海荣私下里挺和蔼的,也得意季灏这个学生。却也有自己的一个规矩——进学不能迟到。 季灏没有吭声。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照射在他身上,愈发长身玉立。 过了好一会儿。 季灏才继续往前走,“走吧。”一片桃花瓣顺着风落在肩头,他伸手拿下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一翘。 半夏应了一声,亦步亦趋。 李海荣已经在锦华殿的正殿等着了,看到季灏进来,还同他闲聊天气:“春天到了,迎面风吹在脸上都是暖融融的。” 季灏应“是”,拱手行了礼。 李海荣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又和季灏说话,“今儿礼部举办琼林宴,设宴席款待新一届的进士。又因为乔正则中了状元,太子爷也要去参加。”他和乔正则的祖父是至交,也算是看着乔正则长大的,自然为老友高兴。这孩子品行端正,行事作风一派的君子风范,就算没有乔家的百年家世,但凭二十四岁便得了状元郎的本事,有出息也是迟早的事情。 “太子爷?” 季灏愣了一下。 “乔正则的父亲做过詹事府的詹事,还曾经教过太子爷读书。而当时的乔正则正是太子爷的陪读。” 季灏低眉敛目,眼里却晦涩难明。郡主喜欢了乔正则多年,他一朝成了状元郎,心里定也是为他开心吧。 季灏想到了自己。 郡主虽然领养他,又拨了单独的院落,有专门的婆子、丫头、小厮们伺候,还给请了先生教授做人的道理……越是这样的无微不至,才更让他觉得犹如梦中。待在王府整整六年了,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直到如今也想不明白郡主为何领养一个小乞丐进王府? 越想不明白,便越觉得害怕,这种对于未知的恐惧感尤为强烈。若是被领养的随心所欲,那被抛弃的时候呢?会不会也是如此的随心所欲。 李海荣看自己的学生沉默,以为他是担心学业,便笑道:“幼舒,要对为师有信心。二年之后,说不准你就是下一个状元郎。”他的这位学生敏而好学,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且郡主又拿他当亲兄弟一般的对待,何愁没有前途。 幼舒是季灏的字,他中举人之后,李海荣给起的。以显示对他的喜爱。 “谢谢先生鼓励。” 季灏不以为然,自己要的从来也不是状元郎。他不过想离郡主近一点,再近一点。 近到就算是随心所欲也不会被抛弃的地步。 外面碧空如洗,朵朵白云悠来荡去,自在逍遥。 巳时一刻。婉悦的马车到了午门,从右侧门进去,穿过长长的甬道,往宮里走。 可以驾驶马车自由的出入皇宫,也是宁王爷夫妇俩离世后,属于她的特权。 午门旁的护卫看到是宁王府标志的马车,早早地挪开了栅栏。婉悦郡主是皇上和皇太后的掌上明珠,别说他们不敢得罪了,就是皇子和公主见了这位也是客客气气的。 寿安宫里,太后正坐在偏殿的美人塌上和平妃说话。她身穿紫色盘领窄袖夹银线绣缠枝纹上衣,发髻上戴着金凤钗和华胜,斜倚着明黄.色绣牡丹花大迎枕,手里还握着一串佛珠。精神矍铄,给人的感觉很和善。 六十岁左右的年纪,脸部保养的很光滑,仅眼角处有些细小的皱纹,眼睛很深邃,仿佛能看透人的心。 屋角高几上摆着一个羊脂玉的花瓶,里面插了几枝含苞欲放的桃花。 “太后娘娘,臣妾路过御花园时,瞧着桃花盛开得甚好,便给您折了几支送过来。”平妃笑眯眯地:“您留着把玩一番,也是桃花的福气了。” 平妃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衣着简朴,模样却艳丽。她有过一个皇子,却在襁褓之中夭折了。 “属你嘴甜,人又勤快。” 太后说道:“怪不得皇帝宠爱你。”平妃的膝下至今也没有一儿半女,皇帝却还肯隔三差五地去她的宮里坐坐,可见自有她的好处。 “是太后娘娘谬赞。” 平妃的小脸脸微微一红。 有宫女进来禀报:“太后,婉悦郡主过来给您请安了。” “人呢?” 太后一改懒洋洋的姿态,脸上带了喜色。 “正在外头侯着呢。” “赶紧请进来。”太后摆摆手,坐直了身体。 平 分卷阅读5 妃是宮里的老人了,心思最为灵活。她笑着起身告辞。婉悦郡主一来,寿安宫更没有了她说话的余地。再待下去,也是讨太后的嫌。 婉悦往里走,平妃往外走。俩人打了照面。 “平妃娘娘。” 婉悦微微屈身,常礼还没有行下去。却被平妃抢先一步虚扶住胳膊,她笑道:“太后娘娘在里面等着呢,郡主进去吧。”论阶品,婉悦郡主是正一品。自己不过才二品。要论起长辈礼,就太抬举了。 太后端了茶盏喝茶,隐约能察觉到外面的动静,神情颇为欣慰。人人都说她的婉悦是个傲慢无礼的,简直是胡扯。对一个妃妾都能够这样的平和,还要多有礼貌呢? 她是年纪大了,脑子却清醒的很。老二死的早,就留下这一个血脉,当然要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行为偶尔骄纵些,也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如今的婉悦,体贴又有孝心,就是偏执拗些。倒很像她的父王。 作者有话要说:  随机选20个评论发红包哦,欢迎大家多多留言。 爱你们,么么哒。 感谢在20200309 08:39:03~20200310 21:4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魔王、日六更美好、湘慈、叶小白qwq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3 “皇祖母。” 婉悦转过一架十二扇楠木嵌象牙万紫千红屏风,走到太后的面前,屈身行了礼。 “好孩子,快过来。让皇祖母好好瞧瞧你。” 太后拉住婉悦的手,让她坐在身边:“怎地几天不见你,又瘦了许多。感觉恹恹的,也没有精神。” “有吗……我都觉得自己胖了两斤呢。” 婉悦笑着反握太后的手,轻声说道:“倒是您,要保养好身子。最近还咳嗽的厉害吗?” 皇祖母有咳疾,一换季就会咳嗽一段时间,一般都是宮里的御医开几剂方子,熬些汤药喝。老毛病了,也治疗不透彻。 “夜间咳嗽的多一些,白日里还好。” 太后叹一口气,“哀家老了,能多活一天便赚了一天。” 她原姓王,一生也过得跌宕起伏。靠着生了两个儿子,二个女儿被先皇由答应一步步的封为皇后。大儿子朱凌德做太子,做皇帝。她就封为了太后。日子眼瞅着风调雨顺的,谁能料到,二儿子却战死在疆场!一想起此事,心肝就绞着痛。 “太后安心吧,您是要活到千岁的人。您要是不信,奴婢这就喊几个奴才过来,一准儿都称您‘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端了大漆方盘的中年嚒嚒笑着走过来,放在紫檀木的茶几上,又和婉悦说话:“杏仁酥,梅花饼、芝麻糖一早就备下了,都是郡主爱吃的。”她又亲自倒了一盏茶递过去:“是春上的碧螺春,皇帝昨儿才派人送来的。太后惦记着您爱喝碧螺春,也是一早就嘱咐奴婢了。” “谢谢许姑姑。” 婉悦双手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很香。” 许嚒嚒是贴身伺候皇祖母的老人了,也是寿安宮的掌事嚒嚒。 “千岁就算了,哀家可不想成为老妖精。” 太后伸手摸了摸婉悦的头发,还当她是个孩子一样,宠溺地很,“哀家有二十多个孙子、孙女,就悦儿是留在身边养大的。她秉性又弱,哀家总要多疼爱些。” 老二和老二媳妇的丧事一办完,她就着人接了婉悦进宫。一直养在寿安宫,直到十六岁那年过完生辰才搬回去宁王府。 “太后顾虑的对。” 许嚒嚒也是看着婉悦长大的,和她说话的态度十分亲密。 “你们都太宠爱我了。” 婉悦伸手拿了一块杏仁酥,就着茶水咬了一口,“香松可口,很好吃。”面对着许嚒嚒和皇祖母,她笑的调皮又温和,眼神里的淡漠都少了许多。 这种下意识里就感觉安全,完全是属于心理和精神层面的,她知道她们永远都不会伤害自己,所以也最坦然和满足。 “傻孩子。” 太后说道:“哪里会有人认为‘宠爱’是多余的?”她想起昨夜的梦,又往下说:“要不,你还是搬回来寿安宮住吧?平日里还能陪我唠唠嗑。你在宫外,一个月也就进宫几次,哀家还怕王府的奴才们照看的不周到……” “一切都挺好的。” 婉悦由着她说完了,才开口:“没有人对我不尽心。”父王和母妃的灵牌在宁王府摆着,她若是真的答应了皇祖母,赶到初一、十五就连一个上香的人都没有了。 太后若有所思,还要再说话时,外头却传来宫女清脆的禀报声,“太子爷和乔大人过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乔大人?”婉悦一愣。 太后解释道:“是状元郎乔正则,他今儿在 分卷阅读6 礼部参加琼林宴。礼部离皇城近,我恰好有些事情要当面和他说,索性就让他过来了。你不用躲避,在一旁听着就是。”这些年,乔正则和悦儿的纠葛她都看在眼里的,也该有个了断。 皇祖母说的随意,不过是为着照顾她的情绪。婉悦心里明镜似的,却觉得苦涩。 “就是这良儿……他怎么也来了?”太后疑惑地看向许嚒嚒。她口中的良儿全名朱资良,为张皇后所生。 “太子爷孝顺,想必是来探望您的。”许嚒嚒笑眯眯地:“奴婢去迎太子爷和乔大人进来。” 太后“嗯”了一声,点头答应了。又拍了拍婉悦的手,让她放松些。这孩子一听到乔正则过来,手心里都冒汗了。 很快,朱资良和乔正则跨进了偏殿。朱资良穿着随性的宝蓝色圆领衫,腰间挂了一块羊脂玉麒麟,仪表不凡。他的脸上挂着笑意,一进门便拱手行礼:“给皇祖母请安。”然后又和婉悦说话:“堂妹也来了。” 婉悦应了一声,抬头去看乔正则。他穿着细棉布直裾,眉目如画,秀雅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微臣见过太后。”乔正则双膝跪地行了礼。 太后摆摆手:“都坐下说话吧。” 宫女搬了锦绣缎面的杌子,俩人道过谢,坐在了太后的左下首。乔正则又拱手给婉悦行礼:“郡主。” 他低着头,一眼都没有看婉悦。 太后皱了皱眉,心里带了气。几年过去了,乔正则对婉悦的态度还是冷冷淡淡的。她开口道:“听闻你中了状元,哀家的心里也很喜欢。”说着话,又让宫女拿来一对儿碧玉如意,“是哀家的一点小意思,算是恭贺了,留着赏玩吧。” 乔正则起身谢恩,双手接过来。 太后又转头和婉悦说话:“乔大人才华出众,是京师年轻一辈里的翘楚,家世也清白。哀家很中意他,配你也合适,你觉得怎么样?” 她的悦儿是皇家人,生来尊贵,还轮不到乔正则来挑三拣四。 太后的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都震住了,婉悦突然间明白皇祖母为何会在自己过来寿安宫请安的时候,又让乔正则过来了,还特意交待让她在一旁听着…… 这是要指婚了? 乔正则嘴唇一抿,终于抬眼看向了婉悦,眸中泛寒。 她终于忍不住了,要拿皇权来强逼他! 乔正则在看婉悦的同时。婉悦也在看他。明眸若水,慢慢的暗淡下来,又转过脸去。 乔正则怔了怔。一个人的演技再好,即使舌灿莲花,眼睛却骗不得人……这件事情,她的撼动似乎并不比他少,满是不可置信。 难道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乔大人,哀家问你话呢?” 太后语气严厉:“你一直不吭声是什么意思,默认了不成?” 朱资良咳嗽一声,对好友的遭遇颇为不忍,“皇祖母,您总要问一下堂妹的意见?”灵犀是乔正则的字,他们俩人素来亲厚。虽然一个是太子,一个是臣下。却有同窗的情谊。 堂妹喜欢乔正则不假,但乔正则不喜欢堂妹也是真的。天下人皆知的事情了,没有什么稀罕的。他作为乔正则的好友,对于皇祖母的强迫娶亲觉得很不公平。不仅对乔正则不公平,对堂妹也不公平。 乔正则若真的在不喜欢堂妹的情况下娶了堂妹,堂妹会过得幸福吗? 这样子,也算是毁了一辈子吧。 而且,看堂妹的意思,也是想乔正则心甘情愿的。不然,又何必一直等着他?还没有请一道旨意来得痛快。 自己的嫡亲孙女,太后自然不会委屈了。悦儿就是心里有乔正则,她才要指婚呢,这也叫快刀斩乱麻。能娶到她的悦儿,乔家是祖上烧高香了。他乔正则也别太把自己当个人物。 太子爷还在等示下,太后平复下心情,想着他一贯的恭敬有孝心,便给了个面子,问婉悦:“悦儿,你要嫁给乔正则吗?” 婉悦闭了闭眼。她喜欢他七年,如何不想呢? 是他不想娶自己。 乔正则一直沉默不语,他也在等婉悦的答案。 “乔大人,你想娶我吗?” 婉悦并没有回答太后的话,起身走到了乔正则面前。她问的生疏又老练,一句话仿佛默念了千万遍。 却又有断绝一切的决然。 她第一次称呼自己为乔大人。 乔正则的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她常称呼他——乔公子,高兴的时候也会羞涩地喊“灵犀公子”。在他面前一贯的小心翼翼,笨拙的讨好。 他是不喜欢,也觉得她没有女子该有的矜持,更讨厌她明目张胆的爱慕。但是却习惯了。 这一声“乔大人”,生疏之极。好像以往的种种都不存在了。 乔正则也站了起来,他比婉悦高出很多。看她的眼光就带着审视和压迫。 他很少去真正的注意婉悦,竟然发现她长了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像小鹿一般,很圆。温润又清澈,灵气 分卷阅读7 十足。 她很专注,一点也不畏惧。带着倔强,迎上他的眼睛,里面满满地都是他的倒影。 乔正则一生下来就模样出众,也是听着各式各样的夸奖长大成人。这反而让他对人的相貌看得很淡了,长成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是那个人便好。 他第一次觉得婉悦郡主很美。 “乔大人?” 婉悦看他直盯着自己,却不吭声,便出言提醒道:“你想娶我吗?”右手藏在宽大的衣袖下,抖得拳头都握不住了。 她紧张极了,面上却云淡风轻,努力地不让任何人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一下:乔正则24岁,身高1.80米。 呼,好艰难。电脑终于好了。关了电脑的自动升级功能,以后就不会出现问题了。 让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哦。 今天依旧随机选20个评论发红包哦,希望大家一直支持呢。 爱你们,么么哒。 等着我,晚上还有一更哦。 感谢在20200310 21:42:45~20200312 14:2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4 “……” 乔正则并不惊讶婉悦的步步紧逼,她一贯是这个性子的,胆大妄为。 他当太子伴读的时候,还被她堵过几次尚书房,不是送糕点就是送水果,十分殷勤。 现在想起来,除了脸热,还觉得尴尬。 “是微臣无能,配不上郡主。” 乔正则拱手。 “放肆!” 婉悦还没有开口,太后便发了怒:“乔正则,做事情不要太过分。我念着你家是三朝元老,为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才对你一忍再忍。哀家若真的传了命令,就算是皇帝,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又何况一个小小的乔家?” 这话说的实在是重了。 乔正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太后息怒,微臣没有别的意思,更不敢忤逆您。郡主问话,微臣也不过是实话实说。” 他言辞恳切,脊背却挺得笔直。 “皇祖母。” 朱资良长吁一口气,添了一盏热茶递过去:“您消消气。” “我如何能消气?” 太后气得脸都涨红了,扬声唤侍卫进来:“把乔正则给哀家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她还没有死呢,就有人敢蹬鼻子上脸地欺负她的悦儿了! 许嚒嚒慌忙着给太后抚胸口,又劝道:“您上年纪了,身子骨要紧。” 朱资良眼看着好友被侍卫押下去,便和站在不远处的小李子使眼色,让他先出去拖着。乔正则不能真的挨了板子,最起码不能在寿安宫。 小李子是他的贴身太监,办事很妥帖,人也机灵。 朱资良又和婉悦说话:“堂妹,皇祖母最听你的话……”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太后打断了,“你给我住嘴吧,她可是你嫡亲的堂妹,你不说帮着她,还处处地胳膊肘往外拐。”她指着朱资良骂:“我真是白疼你一场了。” 太后说话间,又让宫女去请皇帝过来。她倒要看看,如果是皇帝下了旨意,他乔正则还真敢抗旨不成! “皇祖母,我真的不是不帮助堂妹。今儿是乔正则的好日子,他本应该在琼林宴上喝酒,被您唤过来寿安宫却挨了板子……风言风语的传出去,还让表妹如何自处呢?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朱资良喝住往外走的宫女,耐心地分析给太后听。 他是敦厚温和的性格,一边是长辈,一边是好友,双方又都是固执的人。也真的没有好办法,急的直叹气。 泪水在眼眶里晃了好久,终于还是落下了。婉悦低头用手背擦去,转身走去了太后身旁,蹲在她面前:“皇祖母,罢了。” 她用尽了毕生的勇气向乔正则求证其心意,还是被拒绝的彻底。 这也许就是一辈子了。 “乔大人说得对,是他配不上我。” 水润红唇咬出了血印,婉悦却字字铿锵。 她的泪水流得又急又快,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太后看得鼻尖一酸,伸手把孙女搂在了怀里:“我的乖乖,你这是要心疼死哀家啊。” 她现在杀乔正则的心都有了。 朱资良的心里也不好受。他放软了语气:“悦儿,你放宽心。没有了乔正则,太子哥哥会为你寻找天底下最好的儿郎。” “多谢太子哥哥。” 婉悦背对着朱资良,好像完全的不受影响。 这时候的自尊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却也最有用。 “皇祖母,您听悦儿的话,好不好?咱们放了乔大人。这 分卷阅读8 件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她喜欢了乔正则多年,纵然有千种的手段,也还是不能用在乔正则的身上。 舍不得。 但,心却一寸寸的开始变冷。 当满心的希望被现实敲碎的时候,梦就醒了。 所有的美好都付诸东流。 “好悦儿,哀家都听你的。” 她最疼爱的孩子,此刻却偎依在她怀里哭的直发抖。 “带上乔正则,给哀家滚得远远的。别让我再看到他。”太后狠狠地瞪了一眼朱资良,眼神冷漠:“我是饶了他这一次,但下一次就不好说了。” “是,皇祖母。孙儿马上就带他离开寿安宫。” 朱资良拱手行礼,快速地退出了偏殿。 乔正则被侍卫押着,正站在院子里往远处看。他拒绝了婉悦郡主,心里并没有预想中的喜悦,反而很失落。 就像丢了一件珍贵的宝物,又很明确地知道再也找不到了。 “走吧。” 朱资良摆摆手,“是婉悦郡主为你求了情,太后才不追究的。”他的脸色并不好看,说话也很冲:“乔正则,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当着一屋子的太监、宫女,非要如此的羞辱婉悦吗?她说到底也是一个女子。一个爱慕了你多年的女子。” “……是我考虑的不周全。” 乔正则神色微顿,又不受控制地想起婉悦看他的眼神。 带着畏惧和渴盼。 他的心似乎更乱了。 “现在还说这个有什么用?” 朱资良长袖一摆,率先走出了寿安宫,“宮里最不缺乏的便是嚼舌根的人……”他说了一半,又为婉悦鸣不平:“我堂妹长得好,人又聪慧,除了心高气傲些,并没有别的毛病。再者,她的心高气傲好像从未针对于你……你究竟为何看不上她?” 乔正则俊眉紧皱,面对好友的质问却一句话也回答不上来。 他是真的不知道。 朱资良也没了心情,他径直往东宫的方向走去,又和乔正则说道:“穿过千步廊就是礼部,你自己过去吧。我手头还有些事情要赶回去处理,就不陪你去琼林宴了。” 宫外有太子府,但东宫也是他的住处。有时候和父皇商量紧急的军.机.要事,时间太晚了便不回去。 阳光丰沛鲜盈,暖融融的。 差不多要正午了。 婉悦是陪太后用完午膳才回去的,路过春喜殿时碰到了芳欣。她是皇帝的十公主,年十四,生母只是个嫔位,年纪又小,便没有封号。身穿明紫色绣海棠花褙子,发髻上带着好几个金簪子。十分的张扬明艳。有十多位宫女、嚒嚒簇拥着,阵容整齐。 “哟,这不是悦堂姐吗?好久不见了。” 芳欣笑着上前同婉悦打招呼,“你还好吗?” “挺好的。” 婉悦刚刚痛哭了一场,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疲惫极了。她现在就想赶回去宁王府,好好地睡一觉。 “悦堂姐,你好敷衍哦。同我说话时,竟然连笑容都没有。” 芳欣不依不饶,她讨厌被忽视的感觉。 婉悦抿了抿嘴角,算是笑过了。她的名声不太好,便不想在皇宫里惹是非,而且芳欣还是个孩子。和她较劲也犯不着。 “……笑的好难看。” 芳欣受惊吓一般,往后退了两步,颤巍巍地扶着宫女的手:“还不如不笑呢。” 大家都说悦堂姐是皇祖母心尖尖上的人,她一点都不怕。皇祖母也很喜欢自己的,上一次她去寿安宫请安,还被赏赐了一盘绿豆糕呢。 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皇祖母疼她的心意,就够炫耀了。 婉悦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春华心疼主子,屈身给芳欣行了礼:“十公主万安,我们郡主的身体不大舒服,要先走一步了。” “不舒服?” 芳欣眨了眨眼,有了主意:“宮里多的是御医,我差人去请一位吧,也给悦堂姐把把脉。瞧一瞧她的症候。”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指了指春华,问道:“你是谁?” “奴婢是贴身伺候郡主的丫头,来自宁王府。” 春华的话音一落,芳欣便瞪圆了眼睛:“你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个奴婢啊,但我瞅着你的派头可不像,说话的语气倒像是主子。”她笑得刺耳:“悦堂姐,你教导奴婢的本领不太好,需要妹妹帮忙吗?” “不劳费心了。” 婉悦最烦这种没事找事的。 她顺手拉住春华,转身就走。 “站住……” 芳欣一时间被眼前的状况弄得有些懵住,不可思议地:“……怎地这般没有礼貌,我还说着话呢,她们竟然直接走掉了。” 站在芳欣右侧的一位嚒嚒则低声说道:“十公主,您别介意。婉悦郡主的脾气不大好,又有太后娘娘宠着,阖宫的主子们都要礼让几分的。” 分卷阅读9 她是芳欣宮里的掌事嚒嚒,姓林。 “嗯?” 芳欣继续忿忿不平,又觉得被婉悦下了面子抬不起头,便想着在自己的奴婢们面前争一口气:“区区的一个郡主,还挺威风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有意见?” 太后不知道何时站在了芳欣的身后:“哀家就喜欢看到婉悦郡主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样子。” 原本该睡午觉的,她心里却烦躁难安,又担心悦儿。左右在床上也躺不住,便想着出来散散心,结果还碰到了十公主在独自叫嚣。 “没有……我只是觉得。” 芳欣有些结巴:“觉得……” “觉得什么啊?” 太后语调微扬,声音却冷如冰窖:“你要说明白的。” “我……”芳欣的额头都出了汗。 她见到的太后都是满脸慈祥,一说话都带着笑容的。 何时有如此威厉的时候?分明是气在了心头。 “皇……皇祖母。孙女只是觉得悦堂姐的脾气不大好。” 芳欣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舌头都打结了。 她身后的宫女、嚒嚒们也跟着跪倒了一片。林嚒嚒更是暗中拉了一下芳欣的衣袖,让她不要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芳欣这个角色很有用处,所以才写了出来。大家不用猜测哈。这是一个绝好的助攻。 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随机选10条评论发红包哦。感谢在20200312 14:21:15~20200313 00:1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笑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溪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5 太后“哦”了一声,颇有兴味:“你认为要怎样改正呢?” “找个教习嚒嚒吧。” 芳欣去看太后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悦堂姐只须态度认真些,规矩学全了,想必很快就能够收敛脾气了。” 林嚒嚒瞬间吓得面如土色,当着太后的面,主子竟然去指责婉悦郡主的教养问题!宮里谁人不知道,婉悦郡主是在太后的身边长大。 ……这是在明晃晃地打太后的脸? 她以前觉得主子笨是笨了点,但心眼儿还是挺全的。此刻再想起来,都要忍不住扇自己的耳光了。 “你的意思是说,婉悦郡主的规矩也有问题了?” 太后冷笑了几声,低头去看染过凤仙花的指甲,说道:“芳欣啊,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婉悦郡主的一言一行都曾经是哀家亲自教导过的。你说她的规矩有问题,那哀家的呢?” “皇祖母,孙女不是这个意思。” 芳欣急忙辩解:“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太后呵斥了,“你以下犯上,不重亲情,也不讲天伦。实在是无可救药了。”她吩咐一旁的许嚒嚒:“你跑一趟景仁宫吧。十公主的事情,请皇后过来处理,秉公即好。”说完,又特意加了一句:“不用照顾哀家的面子。” 许嚒嚒屈身应“是”,带了两个嚒嚒领命而去。 太后又吩咐小陈子,“贴身伺候十公主的宫女和嚒嚒们打一顿板子扔进浣衣局。主子日常的言行不劝导着,就是失职。” “奴才记下了。” 小陈子答应一声,立即唤了几个小太监过来。他是寿安宮的掌事太监,跟了太后十多年了。 “太后饶命啊,奴婢知错了。” 以林嚒嚒为首的几个贴身伺候过十公主的宫女和嚒嚒磕头如捣蒜,哭泣不止:“太后饶了奴婢吧……” “皇祖母。” 芳欣终于意识到大祸要临头了,她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远处的榕树上,有两只燕子在垒窝,叽叽喳喳的。 交流的甚是热闹。 申时三刻。 一辆青帷华盖的马车稳稳地停在了宁王府大门前,婉悦被春华搀扶着走下来。守门的护卫拱手行了礼,“郡主。” 婉悦略微点点头,抬脚迈上汉白玉台阶。 主仆三人先回了霁月殿,婉悦让人抬热水到内室。她洗过澡,换上家常的褙子,坐在罗汉塌上发呆。 太阳穴“霍霍”地跳,感觉全身都乏。 夏月拿了秋香色绣荷花大迎枕放在婉悦的身后:“郡主,您靠着它,也舒服些。” 婉悦“嗯”了一声,看着几个婆子利落地抬了桃木浴桶出去,又有丫头进来打扫。 春华正在沏热茶。 夏月打开了紫檀木衣柜,好像在找寻什么东西。 大家都在忙,忙各自的事情。 …… 就她一个人最清闲。 但是,也 分卷阅读10 最孤独。 心里愈发的烦闷,话都懒得说,只闭了眼养神。 春华端了热茶过来,就看到了半躺半坐的婉悦。她悄声和夏月说话:“郡主睡下了?” “应该是吧。” 夏月轻手轻脚地走到春华面前,示意她放下手里的茶盏,“给郡主盖上吧。外面虽然暖和,屋里却很阴凉。若是感染风寒就糟糕了。” 春华答应一声,把手里的茶盏交给了一旁的小丫头。接过夏月手里的大红牡丹绒毯子盖在了婉悦的身上。 内室里慢慢的安静下来,婉悦听到了门窗关闭的声音。她依旧没有睁眼,在无边的安静里面,瞌睡了一会儿,又想起年少的自己。 她那时候多任性啊,喜欢乔正则就每天都要看到他。被讥讽被无视都没有关系。 勇气十足。 胸膛里就像是点燃了一把火,燃烧着无穷无尽的热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单独的章节,女主的心情过渡。 因为字数少,想和下一章合并,试了几遍都不合适。 就这样吧。随机选10条评论发红包哦。感谢在20200313 00:10:42~20200313 23:2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SEE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6 隔扇没有关紧,有风吹进来,刚好吹到婉悦的头顶。她没有起身去关,也懒得叫人。 自己沉沉地睡了。 春华和夏月守在廊庑下做针线,时不时地往内室的方向瞅上几眼。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金色的阳光变成了橙色,光线无比柔和。 有小厮踩着梯子开始在王府里挂羊角琉璃灯了。 夏月放下手里绣了一半的帕子,忧心忡忡地:“郡主都睡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丝毫的动静……” “是啊。” 春华叹了一口气,低头去咬手里的线头,口齿模糊不清:“谁知道呢。要不是怕破了规矩,我都想进去瞧一瞧呢。” 婉悦的睡眠质量不好,有轻微的响动就能醒过来。所以,她日常寝息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近身伺候。 “都怪那个乔大人,好端端地害咱们郡主伤心。”夏月早就看不惯乔正则的作派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还读书人呢,天天说个话阴阳怪气。好像全天下就数他有才华似的。” 在寿安宫里,郡主哭得让人心碎,她的眼泪都忍不住的往下掉。乔正则却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真是太冷酷了! “住嘴。” 春华瞪了她一眼,看了看守门的几个小丫头正嘀嘀咕咕地玩翻绳,并没有注意到她们这边。 她警告道:“主子的事情岂是你能随便议论的?要是传了闲话出去,小心我让周嚒嚒剝你的皮。” 周嚒嚒是宁王府后宅的管事嚒嚒,为人不苟言笑。 夏月吐了吐舌头,笑着去拉春华的手:“好姐姐,你饶了我这一次,妹妹再也不敢了。” 春华摇摇头,小声道:“我知道你是个性子活乏的,人又机灵。但嘴巴也要牢靠才更好。为了郡主的名誉,也为了咱们的生计。”末了,又强调道:“乔大人这三个字绝对不要在郡主的面前提及。” 她也恨乔正则,但又有什么用处?作为一个下人,最应该的是要明白饭可以多吃,话却不能多说的道理。 “我记下了。” 夏月重重地点头。 膳房的柳婆子笑眯眯地过来了,“俩位姑娘,我来问一下郡主的晚膳摆在哪里?” 都到了要吃晚膳的时辰了?郡主还真的睡了挺久。 春华把手里的春袜放在笸箩里,让柳婆子先等一下。她要进去问一问。 守门的小丫头看到春华走过来,撩开了草绿色绣缠枝纹细布帘子让她进去。 春华抬脚走进屋里,绕过玉刻鱼鸟话花虫屏风,映入眼帘的又是一道细布帘子,绣了大朵的单瓣粉芙蓉花。 她单手撩开,欠身进了内室,屋里已经很暗了。隐约能看到郡主还躺在罗汉塌上。 霁月殿是个不大的院落,一溜七间上房。内室安置在厅堂的右边第一间,再往右是净房。内室和净房之间有一道木门。左边的两间打通了,作书房用。 “郡主。” 春华走过去,低声说话:“天已经黑了。您要是困倦的厉害,就先用了晚膳再睡。”连着喊了两声都没有响应,便伸手去拉快要滑落在地上的大红牡丹绒毯子,想给婉悦重新盖一下。不经意却触到了婉悦的手臂。 “好烫!” 她惊呼一声,立刻拿了发烛去点亮圆盘灯,又唤了夏月进来。 柳婆子也跟在后面。 婉悦睡得两颊通红,嘴里还喃喃自语,一副 分卷阅读11 十分难受的模样。 夏月一进来也吓了一跳,问道:“郡主这是怎么了?” “身上滚烫,估计是发烧了。” 春华拧了凉帕子给婉悦擦双手,吩咐夏月:“快去请大夫过来。” 宁王府里有专门伺候婉悦的女医,是王太后心疼孙女,从宫里拨来的。姓林,医术了得。 柳婆子到底年长些,见的世面也多,当下便说道:“春华姑娘,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我去请周嚒嚒。” 春华道了谢,换了一条拧好的凉帕子搭在婉悦的额头上。 霁月殿很快就忙了起来,有丫头过来帮着春华拧帕子,婆子端着凉水进进出出。 季灏惦记着婉悦郡主今日进了宮,心里却一直不安,便想着过来看一看。听了消息脸色更是刷的变了。他大跨步走进内室,看到大家乱糟糟的,丝毫没有头绪,怒意顿起:“没事情做的都给我滚出去跪着,要是郡主有了闪失,你们的小命也别要了。”?轻?吻?最?帅?侯?哥?整?理? 王府里除了郡主,就是季少爷说了算,简直是半个主子的待遇了,没有人敢反驳。十多个丫头、婆子默默地走出去,跪在了庭院里的青石板上。 “季少爷,不怪她们。是我马虎了。” 春华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解释道:“郡主一个人在屋里躺着睡觉,我在外面守着也没有注意到。可能是受凉了。” 季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俊秀的脸十分冷漠:“你不用着急揽责任。放心,一样跑不了。” 春华被季灏的凌厉震慑住了,她没想到一贯平易近人的季少爷还有这样可怕的时候。 夏月和背着药箱的林大夫进了内室,周嚒嚒随后也走了进来。她一眼便看到站在旁边的季灏,有些愣住。 一个外男,怎地会待在郡主的内室? 她想了想,开口道:“季少爷,林大夫要给郡主把脉诊治了,你再留下来也不方便。不如,先去外间等候吧。” 季灏踟蹰了一会儿,抬头去看依旧没有好转的婉悦,转身出去了。 周嚒嚒是宁王妃的陪嫁嚒嚒,看着婉悦长大的,这会子看着她了无生机地躺在床上,心里实在是难受。 夏月搬了杌子,林大夫坐下给婉悦把脉。 周围静极了,一根针落下来都能听得到。 约半盏茶的功夫。 林大夫收了脉枕,长吁一口气:“无大碍的。”她从药箱里拿出纸笔,开始写药方,又说道:“郡主是风邪入体,又加心内郁结,才会烧得如此厉害。这是急症,不过也好治,两碗药喝下去也就痊愈了。” 她被太后娘娘再三叮嘱过,一定要照顾好婉悦郡主,可不敢出了岔子。 季灏就在玉刻鱼鸟话花虫屏风的后面站着,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表情好看了一些,却很快又眉头紧皱。 为何会心内郁结? 白天去皇宫之前,不还是一切正常吗?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嚒嚒送林大夫出来,抬眼便看到季灏端坐在厅堂的圈椅上喝茶。她走过去行了礼:“季少爷,郡主喝完药就会好起来的。您别担心。” 季灏“嗯”了一声,却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 周嚒嚒要亲自跟着林大夫去抓药,看季灏坐着不动,又不好说别的,只得笑了笑:“天色已晚,季少爷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别误了明日的进学。” 夏月却在这个时候跑了出来,和季灏说道:“郡主醒了,请您进去呢。” 季灏精神一震,顾不得其他,大步便往内室的方向走。 林大夫目送着季灏进了内室,难得发了一次感概:“季少爷是个知恩图报的,能看出来,他是真心的在意郡主。” 季灏当时被婉悦从外面领回来时便说明了关系,当亲弟弟养的。 王府上下都知道。 周嚒嚒觉得林大夫说话怪怪的,但又想不出来是哪里怪?便笑着应了“是”。 俩人一起走出正厅,周嚒嚒看到了跪在庭院里的一起子丫头、婆子。一阵风吹来,有人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她面露不忍,虽然春天了,但夜风还是挺凉的,“都起来吧,郡主已经醒了,好生进去伺候着。但凡再让我发现你们不尽心,定然全部赶出去王府。” 跪在前排有一位身材肥胖的婆子,在霁月殿干粗活的。她反应的最快,登时磕个头:“谢谢周嚒嚒宽宥,老奴马上去打水。” 周嚒嚒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摆摆手:“赶紧去。” 余下众人看周嚒嚒竟然笑了,也都有样学样,纷纷磕头道谢。 几颗大而亮的星星挂在蔚蓝色的天幕上,一闪一闪的,非常美丽。 婉悦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她喝了半盏熟水,看蹲跪在面前的季灏,“你该回去了。” 一醒来便听到了周嚒嚒说的那些话,像赶人一样。莫名的就感觉不舒服。 少年望着她,眼角有 分卷阅读12 些微红,“我想等您退烧了再走。” 婉悦身上懒懒的,不大有力气:“我没事的。” 少年低下头,声音嘶哑,却很固执:“……我想等您退烧了再走。” 婉悦很意外他的不听话,又有些生病时候的伤感。 季灏果然是长大了,都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 “别跪着了,你又没有做错事。” 她沉默了一下,让他起来:“一屋子的丫头看着,你也不嫌丢脸。”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随机选10个评论发红包哦~ 感谢在20200313 23:22:51~20200314 23:2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宁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熬夜看文小蠢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7 “我跪您是心甘情愿,不觉得丢脸。” 季灏抬起头,神色十分认真。 婉悦愣了愣,惊诧于少年的直白。 她又颇为欣慰,心里升腾起类似于怜惜的情绪。养了他七年,虽然没有什么私心,但知道感恩终究是好的。 “我知道你的心。”婉悦的声音愈发柔和:“地上凉,起来说话。” 季灏保持着蹲跪的姿势,抬头看她:“您真的知道吗?”眼神炙热却又有些说不出的惆怅。 “嗯?” 婉悦一直背靠着迎枕坐,觉得腰都酸了,也有些弄不懂他想表达的意思。 “……没有。” 话都到了嘴边,季灏却不知道该怎样说出口。 好像也不能说出口。 他脑子里的界限还是模糊不清,或者根本不敢想。 周嚒嚒端了熬好的汤药送进内室,季灏却接过来,吹凉了又亲自服侍着婉悦喝下。春华把准备好的漱口水递过去,又拿了一罐蜜制杏干让她含在嘴里,去去苦味。 周嚒嚒站在一旁,看着季灏凡事不假手于人的伺候小主子,而小主子又明显习惯了的姿态。不仅小主子是习惯的,连着屋子里候着的其他丫头、婆子也都是见怪不怪的表情。 她对自己的感知突然起了疑惑…… 柳嚒嚒送了鸡丝粥进来。婉悦喝了半碗,药劲也上来了。整个人昏昏欲睡。 季灏嘱咐了春华几句,便起身告辞。他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郡主,您好好休息。我明日一大早再过来看您。” 婉悦本来都闭了眼,看他回来就倦倦地打个呵欠。两汪清水般澄澈的眼睛里,泪意点点。烛光跳跃,长发柔顺地垂在肩上,映衬着巴掌大的小脸楚楚可怜。 她困极了,又打个呵欠,拉长的嗓音异常娇软,“好。” 季灏桃花眸一暗,无端的喉咙干渴。他觉得今晚的郡主和平常很不一样,很亲近,迷离又诱.惑。 “还有别……的事情吗?” 婉悦看他站着不动,开口问道。 “没有。” 季灏深吸了一口气,快速离开了。 高大的背影显得非常仓促。 周嚒嚒本来想和婉悦郡主聊一聊季少爷的事情,却又心疼她在病中。 也起身告辞了。 夏月出来送她,俩人边走边聊。 周嚒嚒问道:“夏月姑娘,季少爷是常常过来霁月殿吗?”王府的事物繁忙,撇开每个月来给小主子禀报收支账务的时日,她几乎没有什么闲时间。更别提过来给小主子请安了。 所以,对这个和小主子关系特别好的季灏并不熟悉。 “差不多吧,一般都是给郡主请安的,有时候也会陪着吃顿早膳。” 夏月想了一会儿,回答她:“只要郡主在霁月殿,季少爷基本上每天都会来一趟。偶尔晚上也会过来,就是和郡主说说话。” 季少爷来霁月殿的次数多,她们也都习惯了。 周嚒嚒顿了顿,禁不住又问:“郡主她是什么意思?” “季少爷的性格很平易近人,做事又知道分寸。郡主对他挺宠爱的,也愿意和他相处。” 夏月快人快语的,只当了周嚒嚒是自己人,并不忌讳。 “宠爱?” 周嚒嚒一怔。 夏月笑着解释道:“季少爷是郡主捡回来王府的,郡主一直拿他当个孩子看。他也是拿郡主当主子对待的。不过,也有可能是长辈或者姐姐吧。反正是很亲近的。” 周嚒嚒“哦”了一声,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一些,试着去套她的话:“你觉得季少爷……此人怎么样?” “挺好的。我觉得自从季少爷来到王府后,郡主开朗了许多。也没有以往死气沉沉了。” 周嚒嚒“嗯”了一声,“宁王和宁王妃不在 分卷阅读13 了,郡主连个同龄人都没有,太孤单了。有个人陪着还能说说话,笑一笑。”她快要走出霁月殿了,便不再询问,转而嘱咐夏月:“好好照顾着郡主的身子,有什么事情指使丫头来找我。” 夏月应了一声,眼瞧着周嚒嚒出了院子,才转身回去。 月亮升在半空,又圆又大,皎洁明亮。 月光洒向大地,犹如穿上银灰色的纱裙,清冷极了。 落霞阁里。 季灏正在偏殿里用晚膳,这里是他的住所。两进的院落,一溜五间上房。第一进院落做了书房用,第二进院落是他的卧室。 简单的六菜一汤,三荤三素。 偌大的偏殿只有半夏站在一旁伺候。他看出了主子的心情不大好,慢慢倒了一盏热茶递过去:“少爷,温度正好。” 主子有个怪癖,喜欢边吃饭边喝茶。汤和粥也不是不喝,就是单纯的更喜欢喝茶。 季灏接过来,低头喝了一口,没说话。 半夏伺候了主子七年,大概能猜到他的心思,却一个字也不敢提。 季灏吃完饭,独自去了书房。因为从小是乞丐的缘故,他的戒备心很大,不喜欢有人跟着伺候。落霞阁的婆子、小厮、丫头等,足有十多人,基本上也就做些打扫、洗衣之类的粗活。 半夏伺候他最久,比着旁人,权限是大了许多。像端茶倒水,伺候他用饭,也能一起跟去锦华殿伺候笔墨。 但贴身的事情却还是季灏亲力亲为的。 案桌安置在推窗下面,一应的笔墨纸砚俱全。 北墙打了一排书架,满满当当地放了许多藏书。大部分都翻旧了。 西墙上挂了几幅古字,笔力苍劲,气势恢弘。其中一幅下面的落款是沈周。 季灏走过去,盯着看了一会儿。他记得沈周的这幅画最开始是挂在郡主的书房。 他瞅着好,郡主便让人摘下送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随机选10条评论发红包~ 感谢在20200314 23:20:19~20200315 23:1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修身养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8 季灏坐在案桌前面的圈椅上,随手拿了一本诗经,翻了几页又放下了。远处传来几声狗吠,给寂静的夜增添了许多生机。 他伸手推开了窗子,任由月光倾泻而下。关于自己的身世似乎一直是个谜,记事起就跟着一群叫花子住在破庙里,想填饱肚子就必须沿街去求乞。 五岁到十岁,整整五年,他一度认为日子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过得。受人白眼,孤苦无依。 正宣年三月初三,是一年一度的上巳节,举国欢庆。青年的男男女女都结伴而行,郊游采兰。 他看年长的叫花子竟然洗干净了身上的破衣烂衫,问了才知道是为着向有钱人要钱。他们还说上巳节的有钱人特别多,而有钱人最不喜欢邋遢脏污的人。 他也有样学样,尽量装扮的干净整洁些,想着多要些钱,就能买到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却不料想遇到了婉悦郡主。 她看他的眼神十分淡漠,冰雪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却也带他回了她的家。 对他宠爱着,几乎有求必应。 房间阔朗宽广,还是一个单独的院落。在郡主的授意下,王府里的仆从拿他当主子一般。每天一醒来就有热汤热饭吃。也不必害怕冬天了,因为他的棉衣即舒适又华丽,穿脏了也有专人浆洗。睡觉的棉被散发着阳光的味道……这是他以前做梦都梦不到的生活啊。 他是乞丐出身的,自然也最善于伪装。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会讨别人的喜欢,如何做能获取别人的最大善意。就像别人口中对他的评价,平易近人、爽朗清举。说他性格很好,见到谁都是眉眼带笑的模样,一笑起来让人觉得温暖又谦和。 然而,并不是。 真正的他一点都不爱笑,甚至是讨厌。他只是世故隐忍而已,独占欲又强。恨不得郡主的眼里只有他一人,只和他说话,只关心他。 很显然不可能的。 郡主喜欢的是乔正则! 季灏握紧了拳头,神情冰冷。 半夏拎着新沏的热茶过来了,给季灏满了一盏递过去,“少爷,这是回事处送来的碧螺春,奴才给您新沏的。您尝一尝味道。” 季灏低头抿了一口,淡淡地“嗯”了一声。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回头交待半夏:“暗地里查一查郡主的事情。” “嗯?”半夏愣住了。 季灏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含糊其辞,又多说了一句:“……郡主病的奇怪。”上午出门的时候还心情愉悦,下午回来便病倒了。 生病还有奇怪的?半夏听不明白, 分卷阅读14 却也聪明的不再开口。主子让他去查一查,他就去查唄,也没有啥大不了的。 反正主子也不是第一次暗地里调查郡主了。 “是,奴才记下了。” 半夏答应下来。 碧螺春的清香在空气来蔓延开来,沁人心脾。 大概是喝了汤药的缘故,婉悦这一觉都睡得极好,天快亮的时候才醒来。她嫌弃自己出了一身的汗,便唤春华让抬了热水去净房沐浴,趁着也洗了头发。 “郡主,卯时还未到呢。” 水珠顺着发丝往下淌,春华拿了细棉布巾子仔细地给她擦拭。 婉悦深吸一口气,说道:“热水一泡,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头虽然还是眩晕,但感觉好多了。” 她半躺在桃木浴桶里,舒服地谓叹出声。 “那就好。” 春华又和她说道:“季少爷昨晚过来给您请安,恰好您昏睡着……季少爷就发了好大的脾气,咱们屋子里的丫头、婆子都被罚跪了。” “他是个好孩子。” 婉悦笑了笑,略带赞赏地:“人聪明,又懂得回报。以后会有大出息的。” 主仆俩人收拾清楚后,走出了净房。 秀发如瀑披散在身后,还带着隐隐的湿气。婉悦趿拉着并蒂莲花绣鞋,向紫檀木雕花架子床的方向走去。 夏月吩咐婆子进内室生炉子,被婉悦拒绝了:“我不冷的。” “您的风寒还未好,又刚沐浴过。” 夏月说道:“奴婢是怕您不舒服。” “无碍的。” 婉悦掀开天蓝缎绣梅花锦被躺进去:“太热了总是出汗,也不好。我的头发也半干了,不必担心。” 春华笑着去拉夏月的手:“咱们还是出去外间吧。时辰还早呢,郡主刚好还能睡个回笼觉。”她进去净室服侍的主子,又帮忙擦拭头发,比夏月了解的更清楚。 等春华和夏月俩个丫头出去,内室也安静下来。 婉悦闭着眼,很快又睡了。 天慢慢的亮了,太阳却没有露面。 给人乌气沉沉的感觉。 季灏惦记着婉悦,一大早便过来了霁月殿。守门的小丫头看到他屈身行礼。春华和夏月听到动静,俩人一起迎了出来。 “季少爷安好。” 春华屈身行了礼,“您来得太早了,郡主还在睡呢。” 季灏“嗯”了一声,问道:“郡主的风寒好些了没有?” “好多了。”一旁的夏月插嘴道:“林大夫的汤药很管用。” 季灏在廊庑下站着,他看了眼内室紧闭的隔窗,嘱咐她们:“现在差不多有辰时三刻了,到了该吃早膳的时间。你们进去伺候郡主起来吧,她还病着,误了早膳更不好了。” 春华应“是”,答应道:“奴婢待会儿就去唤郡主起床。” 季灏转身离去了,他还要赶去锦华殿,等中午再过来吧。 夏月目送着季灏的背影,小声和春华说话:“季少爷对咱们郡主真好,昨夜回去那么晚,今天一大早的又来了。” “确实是的。”春华拉着夏月进屋,往内室走:“但郡主对季少爷也很好的。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都是比照着她的份例来。” 夏月想了一会儿,站住了脚步:“我觉得季少爷比乔大人好。” 春华转身去看她,“……他们之间没有可比性吧?” “你们嘟囔什么呢?”内室里传来婉悦的声音,“进来吧。”她刚才去净室小便,回来便听到她们俩在屏风后面嘀嘀咕咕的。 “没有。” 春华笑着掩盖了过去:“季少爷刚才过来了,看您还没有醒,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婉悦郡主的净室相当于咱们现在用的卫生间。 有小读者说,更的比较短。其实最近更的都是存好的稿子,熟悉我的读者都知道,我码字慢还容易卡。所以存稿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样(每章存的也比较少)。我就是修一下发上来。 这样吧,明天后天,我都加更!让大家看过瘾。 随机选10条评论发红白。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准备过两天送小礼物给大家,具体是什么,发在微博了【捂脸笑】。 大家有喜欢的,可以留言,混个脸熟。 微博:小晨潞 喜欢我的可以去关注一下,欢迎做朋友哦。 感谢在20200315 23:15:47~20200316 22:1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9 婉悦“嗯”了一声,问道:“他有说别的吗?” 春华摇摇头:“没有。” 婉悦自觉精神好多了,就 分卷阅读15 是浑身还很疲乏,好像骨头都酥软了。她伸个懒腰,坐在羊脂玉妆台前。春华拿梳子给她梳头发,忍不住地赞叹:“郡主,您的发质真好,柔软又有光泽,像绸缎一样。” “皇祖母说,我是遗传了母妃的好发质。” 婉悦停顿了一下,抬头去看妆镜里的自己。可能是还在病中,她的脸色有一种不正常的白皙。给人十分柔弱的感觉。 很少有人在她面前提及母妃,或许是怕她伤心,也或许是不敢提及。完全没必要的。她连母妃的长相都不记得了。谈伤心才是多余。 这和冷血不冷血是没有关联的,记忆里没有的人和事情,再如何强加也不会有大的感觉。 夏月打开紫檀木衣柜选了粉紫色海棠花刺绣金色镶边褙子,雪白色月华裙。她拿去让婉悦看,闻言羡慕道:“我的头发要有郡主的一半好看就好了,也不至于夏枯草似的,整天乱糟糟的,每次梳头都要梳好久。桂花油都比别人用得多。” 春华笑起来:“你现在承认了?为什么真儿说起来,你还要拧她的嘴呢?”真儿是霁月殿的三等小丫头,平日负责打理花草的。 “看透不说透嘛。” 夏月嘟着小嘴撒娇,去讨婉悦的主意:“郡主,您瞧一瞧,奴婢给您选的衣裳怎么样?” “褙子的颜色太嫩了。” 婉悦淡淡地看了一眼:“……不适合我,再换一件吧。”十几岁的小姑娘穿粉色好看,她不适合了。 夏月“哦”了一声,又去拿碧色绣缠枝纹对襟衫子。她觉得郡主肤色好,粉色还显得人有朝气。真是太可惜了,郡主不喜欢。 春华手指灵巧。先将发分股,结鬟于顶,利落地绾成燕尾。又戴了一对儿洒金珠蕊桃花发梳固定。 丽儿端了半铜盆的热水进来,服侍婉悦洗漱。她是霁月殿的二等丫头,前几日母亲生病,回老家了一趟,这俩日才回来的。梳双螺髻,人长得很秀气。 柳婆子过来内室问早膳摆在哪里。 “偏殿。”婉悦接过丽儿拧干的巾子擦手,又换了衣裳。 早膳都是比较清淡的。有一碟儿桂花糕,一碗蒸鸡蛋羹、一盘鲜蘑菜心、一碗燕窝粥、一碟凉盘牛肉、摊好的鸡蛋饼。 婉悦的胃口不错,吃了一块桂花糕,两片牛肉。蒸鸡蛋羹也吃完了,燕窝粥喝了一半。 周嚒嚒过来请安,拿了上个月的府里账目。宁王府的收入除了礼部每年的补给,还有一些私产。大多是宁王在世时留下的,以及宁王妃当年陪嫁的田地、山庄、商铺等。 婉悦大致看了一遍便放下了,和周嚒嚒说话:“……你是母妃留下的老人,在王府里也操持了多年,比我有经验。不必每月特意整理出细帐,挺繁琐的。有需要我拿主意的事情,再过来即可。” “郡主信任老奴,老奴更不敢托大了。” 周嚒嚒笑了笑:“原本应该是王府里的几个管事一起过来,怕您烦恼,才由老奴一起呈给您。” 郡主性子是挺好的,也随和。唯一就是懒散惯了,不愿意多费心。 “就按我说的做。” 婉悦起身走出偏殿,想起昨晚上她对季灏字里行间的不客气,开口提点道:“季少爷为人平和,算是我领养的。”她看了一眼跟上来的丫头、婆子,红唇轻启:“这王府里,我是主人,他也是。你们都要学会恭敬,不能以下犯上。” 众人皆屈身应“是”。周嚒嚒却很快反应过来,暗自叹气。小主子太宠爱季少爷了,她总觉得不妥当。 婉悦抬脚迈上转角游廊。她想多走走路,活动一下筋骨。 周嚒嚒又想起回事处王炳华早上来禀报她的事情,决定和小主子提一提:“郡主,您刚才说到了季少爷。老奴还有些话不得不说出来。” 婉悦声音淡淡地:“好。” “季少爷前天去回事处支了三千两银子,理由是要买几本古籍。”周嚒嚒抬眼去看婉悦:“老奴想不通,那古籍怎地如此贵?难不成镶金子做的。” “放肆。” 婉悦面带不悦:“三千两银子买几本古籍委实是奢侈,但又不是买不起!他喜欢就任由他去。人活一世,难得遇上心悦的东西,多花些钱又有何妨?”王府诸人每人每月都有自己的月例银子,这是母妃还在世时便有的规矩了。季灏的月例是周嚒嚒制定的,每月二百两纹银。既然称之为古籍,价格当然是不菲的。她就算再对银钱没有概念,也知道二百两纹银买不起古籍。 被当众训斥,周嚒嚒的脸色也不好看。她低头认错,再不出口反驳。本来要表达季灏的胆子十分大,私自支了银钱不知道会做些什么事情……却被郡主误会了。 心里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奈何。小主子是王府所有人的主子,她作为仆从,听从是唯一的选择。 周嚒嚒作为王府后宅的管事,走到何处都是威风八面,无人敢说一个不字。郡主却为了季少爷丝毫不留颜面的指责了她一番。 消息人传人,口传口。很快就在王府里传开了 分卷阅读16 。 看来郡主是真拿季少爷当成了心肝宝贝。 世上永远都不缺见风使舵的人,而且很多。 季灏在王府的地位一时间又上升好几步,真正的无人敢小觑了! 临近中午,天空突然响个炸雷。 随后又下起雨来。 雨丝很细,淅淅沥沥的,像一层雾。远处的房屋和树木都看不清晰了。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婉悦站在廊庑下,伸手去接廊檐落下的雨滴。她喜欢听雨声,感觉很放松惬意,忧愁烦恼都消失了。 昨天至今日,她似乎过了一辈子,又似乎是新生。 乔正则却毫无变化。 这就足以令人耻笑和看清了。 “郡主,您往里面站一些,小心淋身上雨。” 春华手拿天蓝色绣云纹大氅走到婉悦的身旁,给她披上。 “雨下得小。” 婉悦不以为然:“无碍。” “您的风寒刚有起色。” 春华依旧忧心不已,“这要是让太后知道,又要念叨您。” “皇祖母……” 婉悦喃喃了一句,情绪低落。 季灏走进霁月殿,抬眼便看到正在发呆的婉悦。他大步走过去,关切地:“郡主,您怎么了?”她看起来满腹哀愁。 婉悦转身看他,颇为意外:“我好好的。”长长的睫毛沾了水珠。明眸温润,倒映出他的身影。看着竟有些稚气。 季灏忍不住伸手。 婉悦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做什么?” 她不习惯和别人离得太近。 季灏抿了抿薄唇,低声解释:“您睫毛上有水珠。” 他讨厌被她抗拒,却又不得不忍耐。装着很自然的样子。 “嗯?” 婉悦眨了眨眼,水珠便碎了,“可能是雨,我自己也看不见。”她请季灏进屋子坐,又说道:“你下学还挺早的。” “一直是已时四刻。” 季灏低垂着眼:“您都问过五次了。” 她对他十分好,这是谁都不能否认的事实。却不够上心。就好像心都用在了乔正则身上,没有了空余的地方。 婉悦:“……” 她轻咳一声,岔开话题:“你吃过午膳了没有?”他一直偏着头去看外面的雨,明显是觉得委屈。 “还没有,一上午都在惦记您。下学便过来了。” 他说得赤诚,婉悦又是感动又觉得愧疚,越发要补偿。她吩咐夏月:“你去一趟膳房,让柳婆子做一道糖醋排骨。” 夏月应“是”,屈身下去了。 守门的小丫头掀起草绿色绣缠枝纹细布帘子,俩人走进去正厅里坐下。婉悦邀请季灏:“陪我吃午膳吧?反正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咱们一起吃也显得热闹。” 季灏也常常在霁月殿吃饭,但那都是他主动留下的,被邀请的次数却少到一把手数得过来。他桃花眸一弯,喜色满满:“好。”俊秀的脸还带着少年人的天真。 婉悦看他高兴,松了一口气:“我记得你是爱吃糖醋排骨的。”果然还是个孩子,一道喜欢的菜都能令他高兴起来。 季灏愣住了,笑容僵在脸上:“我爱吃的是糖醋鱼。” 气氛沉默下来,连站在婉悦身后的春华都觉得不好意思。她拎起茶壶给季灏满了一盏:“季少爷,您尝一尝郡主的龙井,是今年的春茶。” 季灏低头喝了一口:“还不错。” 春华笑眯眯地:“奴婢让人给您装一罐。郡主常说您的品味好,您都说不错了……”她顿了顿,顺着往下说:“就一定是好东西。” 春华不愧是伺候她多年的丫头,不仅机智,反应又快。难得的是,很明白她的心思。刚刚那几句话说的,简单又得体,迅速化解了她的尴尬。婉悦赞赏地看了春华一眼,却不经意间瞥到少年失望的脸。她心里也不是滋味,放软了声音哄他:“我立刻让人去做糖醋鱼。” 季灏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不必了,我跟着您吃就好。” “灏哥儿。” 婉悦不免叹气:“你不要怪我。我的年纪比你大,也没有你的好精神,便容易忘事儿。等我老了,还会更忘事,你可不许嫌弃。” 想到他对她是少见的懂事和体谅,也感到幸运和暖心。虽然也有养他长大的恩情在,但这些年他的陪伴更为真心实意。 逗她开心,陪她说话。哪一件不是难得呢? 陪伴——是陪同,也是作伴。 这是世上最容易做到的事情,也是最艰难做到的。 “我从来不觉得您的年纪大。” 季灏不知为何,眼眶发红:“更不会嫌弃您。” “好。” 他说的温情,却看着很难过。婉悦起身走到他身边,还像他刚来王府里似的,揉揉他的头发以示安慰,“能做到不嫌弃,我就 分卷阅读17 很开心了。” 季灏的年纪大了,若是明年再考中进士,就该考虑成亲了。最好成亲后,还能住在宁王府。她一定给季灏选一位贤惠美丽的女子,到时候再生几个孩子,长大了个个都唤她姑姑。这么一想,就觉得日子还是挺美好,挺有盼头的。 她若是真的嫁不出去,就让季灏给她养老吧。 由一堆孩子簇拥着,最起码不会觉得寂寞。 “您放心。” 季灏突然抬起头,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眼瞳深眯,却十分认真。 婉悦点点头:“我放心。” ……他还和她做保证呢。 保证不过是孩子的把戏和承诺,真是没长大。 但在这一瞬间,她是相信的。 “郡主,奴婢和柳婆子说过了。” 夏月撩起草绿色绣缠枝纹细布帘子进来了,和婉悦说道:“估计再有半柱香的功夫就要开饭了。” 婉悦“嗯”了一声,她去了净房洗手,又让春华端热水给季灏。 午膳依旧是摆在偏殿。 婉悦坐在季灏的对面。 有丫头要站在季灏的下首给他布菜,却被拒绝了。 他不喜欢被人近身伺候。 婉悦亲自盛了一碗枸杞鸽子汤递过去:“寒气大,要多喝些热汤,暖身子。” 季灏伸手接过来,当下便喝了一口,还夸味道很好。 半夏站在一旁,嘴角抽搐了几下。他记得少爷吃饭期间的标配是茶水。热汤热粥一类的,除非必要,根本不会去触碰。更别说这样直白的夸赞了。倒是郡主笑了笑,听少爷说好喝,她也尝了尝。 差不多吃到半饱,季灏放下手里的筷子,拿汗巾子擦了嘴。 “郡主,您不怀疑我支用三千两纹银的用途吗?”郡主斥责周嚒嚒的事情传到沸沸扬扬,他刚走出锦华殿,就被半夏形神俱像的描绘了一遍。 他没有想到郡主会护着他,况且是不问原由的。 “有什么可怀疑的?” 婉悦低头漱口:“古籍是具有收藏价值的,你喜欢就买下来。如果钱不够,再去回事处支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出自韩愈《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 四千字的肥章哦~明天咱们再来一个六千的【骄傲】 随机选10个评论发红包,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感谢在20200316 22:17:42~20200317 22:5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Lemon_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 隔窗外还在下雨,雨势好像比刚才大一些。 廊檐处落下一排排水珠,连成一片,像极了珠链。 “多谢郡主。” 亲耳听到她信任自己的话,季灏不由得一笑。 心里的不甘和憋闷消逝了一些。 吃了午膳后,春华指使着丫头撤下餐桌。俩人坐在一处喝茶。夏月又端过来熬好的汤药。婉悦秀眉紧皱:“我已经痊愈,不必再喝了。” “郡主,林大夫交待过了。”夏月劝道:“您的风寒要想彻底好起来,至少得喝三剂呢……” 婉悦摆摆手,让夏月离自己远一点。她不能闻汤药的苦味,感觉鼻尖都是辛辣的。 夏月无计可施,目光求助地去看春华。 春华也苦笑。 郡主最憎恨的就是汤药,她身体弱,小时候便常常生病,每次生病都要喝汤药。她喝的多,后来就渐渐地看都不能看了。 皇太后每每为此事,也大费心神,让太医院研究出药膳,用以代替汤药。郡主吃上几年,身体果然康健起来。不过这憎恨汤药的习惯却是改不了。不到万不得已起不来床了,绝对不张嘴,能省下一碗是一碗。 季灏听了一会儿她们主仆交谈,起身走到夏月的身边。她端着大漆方盘,白玉盏碗里盛放着黑漆漆的汤药,还冒着热气。旁边是一碟蜜枣。 他伸手端过一碟蜜枣,拿了一颗放进嘴里,笑着和婉悦说道:“郡主,您尝一颗。我吃着很甜,还有青枣的清香。” 婉悦抬头去看他。她其实不想吃,但对着少年笑意盈盈的俊脸,却不好拂他的盛情。 她顺从地捏了一颗蜜枣放在嘴里,当真是唇齿留香。 “怎么样?” 季灏还在等她的答案。 “是很甜。” 婉悦咀嚼了几下,咽下去。却看到季灏摆手让夏月近前,他亲自端了汤药,嗓音低迷,诱.哄小动物一般:“您先喝一口试试,若是真的苦,立刻就倒掉。” 婉悦咬了咬下唇,下意识地转过头去。闻着都犯苦味,干嘛还要去试?b 分卷阅读18 r   季灏拿起匙子小小地搅拌一下,舀了一匙直接递到婉悦的嘴边,一双桃花眸像含了一汪水,柔情四溢:“就喝一小口。” 婉悦抬眼看他,怔了好一会儿,竟然就着季灏喂药的姿势喝下了汤药。 “苦的厉害?” 季灏笑着看她。 婉悦摇摇头,虽然还是苦,但也夹杂着蜜枣的甜香。似乎也没有记忆里的难以接受。 “那再喝一口?” 婉悦微微点头,季灏又拿了一颗蜜枣,“再吃一个。” 一碗汤药很快见了底,婉悦一共吃下四个蜜枣。夏月和春华看得佩服不已,她们怎地想不到这一招呢? 有丫头端过来漱口水,婉悦也感到疑惑,刚才不知不觉就喝下一碗汤药的人是她吗? 为何没有抗拒呢。 她又看了看端坐在圈椅上喝茶水的季灏。 长叹一声,美.色.误人啊! 不过也打心底里自豪,这可是她养大的孩子。不仅出口成章,还品貌非凡。她终于明白了皇祖母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谁家的孩子谁看着好! 吃饱喝足,季灏却没有离开的打算。婉悦便开口问他:“你是不是该去锦华殿进学了?” “下午不去。” 季灏放下手里的茶盏:“李先生说他有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来了京师,他要去叙叙旧。” 婉悦“哦”了一声,起身往外边走:“我去书房弹会琴,你要跟来吗?”琴艺是在宫里学的,以前皇祖母喜欢,她就每日弹给她听。 回来宁王府后,不经常弹。唯有兴致来了才会弹上一曲。今日下点小雨,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好。” 季灏点头应下了。 他对古琴没有什么兴趣。感兴趣的是弹古琴的人。 不过是想时时刻刻地看到郡主。 婉悦的书房很开阔,挨着书架还放了一个博古架。古琴另有琴盒装着,十分的古朴,背面用篆体刻了两个小字——焦尾。 说起焦尾这把琴还有个往事,八岁的婉悦和十二岁的长公主首次去琴房选琴,一同看上了焦尾。俩人都是小女孩,又都被宠爱着,谁也不肯罢休。一起闹到了张皇后的面前。长公主是张皇后的幼女,她疼爱的紧,但婉悦却是皇太后的心尖子。两相一权衡,张皇后就让婉悦拿走了焦尾。自此之后,长公主便疏远了婉悦。 不但如此,寻个由头还会去寿安宫找婉悦的麻烦。她也聪明,每次都趁着太后不在宫里的时候过去。她年长了婉悦几岁,力气便比较大,打起来婉悦丝毫不手软。宫女、太监只能站在一旁劝说,一个是公主,另一位是郡主,她们连拉架都不敢。 婉悦去翻书架上的琴谱,任由季灏在屋里闲逛。 隔窗是镂空雕花的,下面贴墙摆了一张翘头案桌。桌面上有几本关于插花的闲书,摆的整整齐齐。青玉的笔筒和笔架,紫石砚,笔筒里插了好几支硬毫软毫。靠右的桌头还摆着虢季子白花瓶,插了几支粉色茶花,上下有序,别致又风雅。东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往下看是黄花梨的美人榻。 季灏拿了一本《瓶史》,倚靠在书架上翻阅。他长身玉立的,姿态又闲适,便生了另一种的好看。十分不羁。 他对婉悦的书房布置很熟悉,但屡屡看到还是会觉得亲切。 春华和夏月捧着缠枝海棠云纹熏炉走进书房,点燃了檀香。 温和隽永的悠长香味弥漫开来,宁静而内敛。 婉悦找到《琴韵》,看了几首,准备弹一曲倾心月吟。夏月搬过来琴凳,抬头就看到郡主在打呵欠。 “郡主,您困了吗?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会?” 夏月想了想,说道:“可能是汤药使劲了。”治疗风寒的方子,一般添加的都有让人嗜睡的药物。 一切都准备就绪,就差弹琴了。婉悦摆摆手,拒绝她的建议:“不必。”她是有点困,却也能忍住。 季灏皱了眉看她,颇不赞同:“您刚喝了汤药,睡一觉也好。” 婉悦已经开始净手了,她不喜欢半途而废:“没事的,主要我也想听一听琴声。” 季灏却大步走过去,拿过琴架上的《琴韵》,说道:“您去美人榻上歇着,我来弹琴给您听。”他刚进王府的时候学过几年,虽说不精通,但有名的曲子也会弹上两首。 “你?”婉悦抬头看他。 季灏“嗯”了一声,态度坚持:“若有哪里弹得不好……您还能指教一二。” 他都这样说了,婉悦便起身让出位置,还拍拍他的肩膀:“不要紧张,好好弹。”她学琴的师傅是廖中雨老先生,一辈子待在宫里研究古琴,技艺高超。教她的时候比较用心,所以她的琴艺也算是小有成就。 季灏端坐在琴凳上,他闭了闭眼,让自己的心情先平静一会儿。他弹的是高山流水。 特别的气势磅礴。 “琴音顺畅,又没有错音。” 婉悦赞 分卷阅读19 了一声:“很好。” 春华和夏月看主子半倚半靠在美人塌上听琴,便和屋里几个站着伺候的丫头一起退去了外间。 她们不懂琴,一动不动又拘束的难受。还不如出来的自在。 婉悦抓过迎枕让自己靠的舒服些,又拿过一旁的淡黄桂花绒毯盖着双腿。檀香的气味袭来,再加上有意境深远的琴声。她很快就昏昏欲睡。 一曲终了。 季灏却发现婉悦睡着了,巴掌大的小脸靠着迎枕,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雨好像下得更大了,哗啦啦的声音传进来,又让人莫名的安心。 他看着婉悦,微有些出神。 许是睡得不大舒服吧,婉悦调整个睡姿,侧脸正对着季灏。细白的耳垂处戴了一对镶金红宝石耳坠,愈发衬得领如蝤蛴。水润娇嫩的唇瓣儿微微一动,懵懂又毫不设防。 季灏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他走过去,弯腰仔细地看她。 …… 婉悦觉得自己可能是做了一个梦。脸上痒痒的,有温热的鼻息,甚至能感受到有些急促的呼吸。 她的唇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 然后又一下。 婉悦觉得又痒又微微的疼,实在是真实。她猛然睁开眼,不甚清晰的视野里,却也看清了那张熟悉的棱角分明的脸。他闭着眼睛,浓秀的眉梢还长了一颗小痣。 婉悦震撼到无以复加。 这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啊! 季灏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不自觉的加重了这个吻,十分生涩。 她的唇异常柔软和清甜,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气。 婉悦再无法忍受地推了他一把,脸色煞白,“季灏,你在做什么?” 季灏怔愣地看着她,却很快反应过来。 他没有想过要亲她的,只是忍不住。 夏月和春华就在外间站着,书房里传来如此大的响动,她们当然听到了。俩人挑帘子就进来了。 婉悦看都没有看她们,却呵叱出声:“出去!” 春华和夏月吓了一跳,慌忙低头往外走。心里又止不住的疑问,郡主和季少爷刚才不是还弹琴、听曲的吗? 一柱香的功夫怎么就全然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等着哈,还有一更(本来要肥章一起发的,想想还是先发上来一章吧) 多多留言哦,爱你们。 ☆、11 书房一时静悄悄的。 婉悦压抑不住火气,眼睛瞪圆了看他:“你哑巴了不成?”她平生还是头一次骂人,实在是气急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 季灏薄唇紧抿着,好半晌,才回答她:“我也弄不清楚是怎么了?刚到看到你在睡觉,就想亲一下。” 他声音嘶哑,却也遵循自己的心意。 还说的理直气壮。婉悦说不清心里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扬手给了季灏一个耳光。 季灏没有料到婉悦会打他,脸上显出惊愕的神色。他本来站在美人榻的外侧,却被婉悦打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白皙的脸上霎时有了五个手指印,可见用劲之大。 婉悦的右手也火辣辣地疼。 她打了季灏,一样疼到发抖。 婉悦冷冷地问道:“你直到现在还不认错?” 季灏直看着婉悦的眼睛,“我没有错。”挨了一巴掌反而让他确定了内心深处的想法,脑子里的界限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清晰。 他可怕的独占欲。 时时刻刻想看到她。 恨不得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人,只和他说话,只关心他。 害怕失去她的宠爱。 …… 这所有的所有,加在一起就是喜欢,就是爱啊! 对,他爱她! 季灏捏紧了手,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 他眼神坚毅:“我没有错。” “胡闹……” 婉悦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真是翅膀硬了,都敢顶嘴了! 响亮的巴掌声也唬住了外面的春华和夏月。俩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劝说主子:“郡主,季少爷他是有功名在身的,不能打啊。”小时候都没有碰过一指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他都考取了举人。” 婉悦唇角轻扯,笑的苦涩。她望着季灏:“我是管不得你了……你走吧。” “郡主?” 季灏屈膝跪在婉悦的面前:“无论什么时候,您都能管我。我也只认您。但今天的事情却不是一个错误,那是我对您的……” “住嘴!”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婉悦打断了。她起身下地,亲自挑起帘子:“你给我走!”当着丫头的面,他怎地如此糊涂,前程都不要 分卷阅读20 了? 季灏跪的笔直,竟然也非常倔强。 春华想劝解都不知道要怎样开口,她看了一眼不顾一切的主子,只能转身和季灏说话:“季少爷,郡主还在病中呢。她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在气头上,言语间不谨慎是正常的。您先回去落霞阁,等到了明日,兴许就好了。” 季灏欲言又止,他扭头去看婉悦。她侧身站立,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但肯定是难过的吧。身子那么消瘦,好像一阵风刮来就吹倒了。没有人保护怎么行呢? 他很想搂她入怀,好好地保护着。 季灏闭了闭眼,站起来往外走,路过婉悦时,低声和她说话:“您别生气了。” 语气哀伤,姿态放得很低。 婉悦闭了闭眼,她不习惯这样的季灏。他少年的举人,又被自己捧在手心里,走到何处不是骄傲清贵的? 季灏脚步一顿,很快又走了。 婉悦抬头看他的背影。虽然高大,但到底年轻,便显得清瘦。 大风夹着大雨,铺天盖地一般淋了下来。 等季灏走出了正厅,婉悦整个人都松乏下来,她走了两步,却差点摔倒。春华上前一步去扶她,后怕不已:“您小心点。” 婉悦没有吭声,她透过隔窗看到季灏走入风雨,喃喃自语:“我是不是做错了?” “嗯?” 春华听不懂她的意思,扶着她坐到美人榻上,说道:“您先歇一会。” 夏月立即倒了盏热茶递过来,婉悦却拒绝了:“我不渴。” 她还在想,是不是真的哪里做错了?为何季灏会变成如今这样呢。 春华看婉悦呆愣愣的样子,又不敢开口询问,便小声安慰:“季少爷一贯是最记挂您的,就算您失手打了他也是没事的……奴婢瞧着,他最多明日,又要来给您请安了。” 夏月也跟着安慰:“奴婢也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寻常的庄户人家,姐妹弟兄都会拌嘴打架的,反而会越打越亲呢。” 春华摇摇头,示意她说的不妥。 婉悦却没有心思听她们俩说话,唤了丽儿上前,让她去请周嚒嚒过来。 周嚒嚒正坐在自己的屋里看账本,看到是霁月殿的丫头来了,问道:“是郡主怎么了吗?”她在府里的地位高,有一处三间房子的单独小院落。 丽儿笑着行礼:“周嚒嚒,郡主请您过去一趟。” “嗯?” 周嚒嚒一愣,“丽儿姑娘,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丽儿抿嘴一笑:“奴婢也不知道。”她尽管是霁月殿的二等丫头,却也伺候了郡主多年的。自然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 郡主宠爱季少爷,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俩人闹了一场又如何,保不齐一会儿就好了。再者,郡主又没有告诉她请周嚒嚒过去是为了什么。霁月殿的事情就不必往外传了。 周嚒嚒撑了把油纸伞,和丽儿一起出了院子。 婉悦已经从书房里出来了,坐在正厅里喝茶。外面响起小丫头的通禀,“周嚒嚒过来给郡主请安了。” “请进来。” 婉悦放下手里的茶盏。 周嚒嚒和丽儿一起挑帘子进了屋,屈身行礼:“郡主。” 婉悦摆摆手,“坐下说话吧。” 夏月搬了锦绣缎面的杌子。周嚒嚒道了谢,坐下。 “找你过来……” 婉悦开门见山:“是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的。” “您请说。” “季少爷满十七岁了,身边还没有个贴心的人,我想着在王府里选俩个温顺貌美的姑娘送过去。也能照顾他的日常起居。”季灏亲她的时候,她便觉得不对了。一下午的思考总算是有点眉目。好像世家大户的公子哥到了一定年纪,都会有通房丫头。比如程家表哥。 程家是宁王妃的外家。婉悦口中的程家表哥,全名程子融,是宁王妃的嫡亲大侄子。 “郡主想的周到,老奴这几天就开始着手操办。” 小主子一个姑娘家,说起这些事情脸都不好,周嚒嚒不免暗自称奇。男孩子长大了,本来也应该是这样的。不过季灏在宁王府的身份特殊,郡主不安排,便没有人去做这个事。 “不。” 婉悦更正周嚒嚒的话:“现在就去办。” 周嚒嚒:“……” 需要赶的这么急吗?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姑娘的脾气秉性总要了解一下吧。 “现在就去。” 婉悦看周嚒嚒坐着不动,又重复了一遍。确实是她的疏忽大意,要是早两年这么做,估计季灏就做不出今天的事情了。 周嚒嚒应了一声,起身就准备走。郡主要的太急了,她得速度快点。 “等一下。” 婉悦又拦住她,“你选好了带过来给我看看。最好是今天晚上就带过来。” “是。” 周嚒嚒火烧眉毛地离开了霁月殿。 分卷阅读21 “郡主,您这么做是不是应该提前告知季少爷一声?” 春华揣摩其心意,给主子提建议。 “不用。” 婉悦拎起茶壶给自己续上热茶:“等定下来了,再和他说也是一样的。” 主子执意如此,春华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她心里更是好奇。主子最是淡漠懒散的性子,怎地会大费周折地为季少爷选两个丫头贴身伺候呢。变得都不像主子了,而且又在主子和季少爷闹过之后。 酉时一过,天就黑透了。 柳婆子进来问晚膳摆在哪里。 “我不饿。” 婉悦看着一闪一闪跳跃的烛光,让柳婆子下去了。她在正厅里走来走去,还不停地探头往外瞧。 “郡主,您先坐下来。” 夏月说道:“周嚒嚒要是有了消息,一定会带过来先让您过目的。” 婉悦何尝不知道,她只是心里焦急。 春华刚要说话,周嚒嚒便气喘吁吁地带着四个丫头过来了。一溜的白净面容,窈窕有致。见了婉悦纷纷屈身行礼:“给郡主请安。” 周嚒嚒找她们的时候就说明白了,四人的眼神都有些飘忽不定,脸蛋羞红着。去贴身伺候季少爷,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她们都是王府里的丫头,或多或少的都见过季少爷。长得俊秀挺拔,而且是举人老爷了。嫁给季少爷是不用想的,但伺候的好了,再生下个一儿半女,提姨娘总是可以的。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就享用不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完了。明天见,亲爱的们。 么么哒。 ☆、12 “抬起头来。” 婉悦的目光扫过四个丫头,又问周嚒嚒:“她们的身家可还清白?” “郡主放心。” 周嚒嚒拿出袖口处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回答道:“皆是王府家生的奴婢,老子、娘都在郊区的农庄里做活。” 四个丫头慢慢的抬头,并不敢直视婉悦,尽量眼观鼻鼻观心。 “果然不错,规矩挺好的。” 婉悦赞了一声:“模样算得清秀佳人。”虽然配季灏还是配不上,但做个贴身伺候的丫头还是可以的。 周嚒嚒笑着应“是”,从左至右挨个给婉悦介绍:“铃铛,年十四。花蕊,年十四。鱼儿,年十五。小莉,年十五。”她解释道:“奴婢想着一起找了四个丫头过来,也方便您挑选。” “年纪也恰当。”婉悦点点头,感谢周嚒嚒:“你费心了。” “郡主太客气了。”周嚒嚒摆摆手:“老奴都是做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婉悦随意指了指铃铛和花蕊:“就你们俩吧。” 俩人脸上一喜,有些不可置信,却也立刻跪下磕头:“谢谢郡主。”能被选中去伺候季少爷,真是天大的福分,她们都能看到好日子在招手了。 婉悦又看了眼表情瞬间失望的鱼儿和小莉,“你们俩也不用着急,先跟着周嚒嚒回去,若是铃铛和花蕊不得季少爷的欢心……再换你们过去落霞阁伺候。”她也不清楚季灏中意什么样子的,就都先备着吧。 鱼儿和小莉也跪下磕头。原以为没有机会了,没想到又来个峰回路转。 周嚒嚒领着俩人退下了,婉悦让春华领着铃铛和花蕊去落霞阁,又嘱咐道:“就说我送去的。” “郡主,要不等到明日吧。” 春华迟疑地开口:“外面还下着雨呢,也不知道季少爷怎么样了?咱们贸贸然的送俩个人给他,怕是不好接受。” “我都没有怎么样呢,他还能如何?” 婉悦的语气十分淡,却也应允了春华的话。 她奇怪于自己的心软和宽容。 明明受侵.犯的那个人才最有资格被担心吧。 怎地到了她这里却反过来了。 春华长吁一口气,先领着铃铛和花蕊下去休息。 婉悦进了内室,倚靠着罗汉塌出神。旁边的烛火连着跳动了几下,慢慢的暗淡无光。夏月伸手在笸箩里寻一把剪刀去剪灯花。 婉悦想起了季灏刚进王府的第一年,他人看着小小的,胆子更小。做事情畏尾畏手。 有一次,他陪着她看书,也是在内室。灯花落在手上,他疼得直吸气,却不声张。 问了才知道,是怕打扰她。 她当时就心里一酸,也因此更疼爱他。原想着把他养的胆子大一些,像一个孩子一样生活。 因为孤寂,小时候季灏怎么缠着她都不烦。做错什么事情都舍不得责备。 做错什么事情都舍不得责备吗? 婉悦叹一口气。 最生气的时候一过去,愤怒的情绪也开始消散。 甚至不自觉为他辩解。或许,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大雨下了一夜,天亮时停了。 分卷阅读22 树叶上还落着水珠,绿油油的。 空气里弥漫开来是泥土的芬芳。 婉悦一夜都没有睡好,早起便精神恹恹的。 她勉强吃了早膳,让春华领着铃铛和花蕊去找季灏。 春华到落霞阁时,季灏还在吃早膳。他穿着半旧月牙白直缀,还是俊秀至极的脸,一双桃花眼却冷冷淡淡的。无端给人落魄的感觉。 半夏站在一旁伺候,大气都不敢喘。主子昨日被郡主打了耳光,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一句话都不说。 春华屈身行了礼,恭敬地开口:“季少爷,郡主心疼您身边没有贴心的人,特意挑选了这两位姑娘送过来……” “嗯?” 季灏拿着筷子吃饭,头也没抬:“什么意思?” “以后铃铛姑娘和花蕊姑娘就是贴身伺候您的丫头了。” 季灏是多聪明的人,马上明白了婉悦的意思。他抬头去看春华,目光如勾,里面是掩盖不住的阴戾。 春华被盯的后脊背都发凉。 她揉了揉胳膊,偏过头让铃铛和花蕊给季灏行礼。 “季少爷安好。” 俩人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季灏,脸都羞红了。 花蕊偷偷地打量季灏,他长得可真好看。她长眼睛都没有看到过这么好看的人。 季灏一贯习惯于压抑自己,此时却觉得压抑不住了。他手背上的青筋往外鼓起,内心里全是暴.虐的想法。 他昨日是冲动了,但郡主又把他当作了什么? 丝毫不值得被在乎! 春华屈身退下。 她的事情做完了,就不待在季少爷眼前了。他看起来十分不高兴,脸色都铁青着。 春华一走,花蕊便笑着上前去给季灏盛汤,手还没有摸到汤勺呢,就被季灏冷声呵斥道:“滚。” 花蕊愣在当场,吓得眼圈一红,扑通跪在了地上。 季少爷怎地脾气如此大。众人不都说他最平易近人吗? “再不经允许摸我的东西,手就别想要了。左手摸到剁左手,右手摸到就剁右手。要是两只手都摸了,就一起剁了。” 季灏起身站起来,丝毫不怜香惜玉:“半夏,你素来知道我的规矩,好好教导她们一番。既然来了落霞阁,就得守规矩。” “……是。” 半夏苦着脸,看着主子大踏步走出院子,想了好一会儿,和铃铛、花蕊说道:“俩位姑娘,你们也都看到了。我们少爷是最讨厌和别人接触的,也不喜欢有人伺候。你们最好呢,哪里来的能回哪里去,或者寻了借口自己出去。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总之,留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以前伺候少爷的丫头也不是没有,要么犯错被打了板子,要么就被人.牙.子买走了。她们对着少爷,好像特别的容易犯错。 “我们是郡主送过来的。” 铃铛咬了咬唇:“季少爷难道还要违逆郡主不成?”她刚才也吓得不轻,季少爷的眼神阴测测的,带着厌恶和隐忍。 “是不敢违逆……” 半夏眼神闪烁,但也有万种的法子不让你们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累,明天多更一千补过来。 谢谢大家支持,庆贺上榜,随机选20条评论发红包哦。 感谢在20200318 23:46:48~20200319 22:3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布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 铃铛的心放到了肚子里,她伸手去拉花蕊起来,和半夏说话:“你找人给我们安排个住处。” 这么好的机会若是不把握,就太傻了。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再说。娘说得对,天下的男子都一样,哪有什么坐怀不乱。那都是戏本子写来骗人的。她正当青春好年华,模样又俏丽,经常去季少爷的面前蹓跶,说不准就被看上了。 还真的不想走。半夏摇摇头,无奈道:“跟我走吧。”他领着俩人去见落霞阁的管事婆子,大致交待了一遍就转身离去。 管事婆子姓王,在落霞阁待了七年。她围着铃铛和花蕊转了一圈,“俩位姑娘细皮嫩肉的,不如就住在花房吧。平日里浇浇水,修剪一下花枝,权当活动筋骨了。” 铃铛愣住了,“住花房?” 她可是郡主赏来贴身伺候季少爷的,怎么还安排上活计了? 王婆子笑眯眯地:“来了落霞阁,就要守规矩。俩位姑娘如果真的定了主意,还怕没有来日方长吗?”铃铛和花蕊是郡主的人,而季少爷的脾气她又了解,既然都不能得罪,不妨折衷一次,以后的前途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王嚒嚒说话有趣。” 铃铛略微想了一会儿,拉着花蕊的手:“走吧,咱们跟着王嚒嚒一起去看 分卷阅读23 看花房。” 雨后的天空十分明亮。 纤云不染。 春华回霁月殿答复,婉悦听了便皱起眉头。 “他这是……不满意?” 春华想了想,“可能是有些意外。” 婉悦没有吭声。 意外也不会是永久的,等形成习惯就好了。 夏月切了苹果端过来,问:“郡主,回事处刚送过过来的,您尝一尝?”个个脆嘣嘣的,有拳头大小,瞧着就让人心里喜欢。 婉悦低头看了一眼,拿起银叉子叉了一块,轻轻地咬了一口:“是挺甜的。” 她觉得好吃,吩咐一旁的丽儿装一篓送过去落霞阁。 丽儿应下了,笑的实心实意:“郡主真是宠爱季少爷。” 她果然猜对了。 宠爱吗? 婉悦自认还是可以的。 很多事情做习惯了,也有下意识的行为。 春华端了热好的汤药过来,婉悦却如何也不肯喝,就算拿了昨天的蜜枣都没有用。 春华叹一口气:“郡主,为什么季少爷就能让您喝下汤药?”蜜枣都是一样的。 婉悦一愣。 她也不知道。 丽儿送去苹果后,很快就折了回来。 婉悦让丫头抬了圈椅过来,她坐在廊庑下晒太阳,“季少爷怎么说的?” “什么?” 丽儿没有弄明白她的意思。 “郡主是问,季少爷看到苹果的反应。” 春华瞄了一眼主子的脸色,提醒丽儿。 丽儿秀气地笑了笑:“季少爷不在,是半夏收的。郡主不用着急,最迟也等不到晚上,季少爷就会来给您请安道谢了。” 季少爷是霁月殿的常客,那天不跑个一趟两趟的。她们都习以为常了。 婉悦闭目养神。 她没有着急。 太阳升起又落下,时间转瞬即逝,一天很快就结束了。 季灏并没有出现。 不仅如此,他一连三天都没有过来霁月殿,更别提给婉悦郡主请安了。 一个常伴你左右的人,突然之间不见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的。何况婉悦?她由一开始的不以为然,慢慢想到季灏是不是在和她赌气?但赌气也应该有个限度…… 难道,她责怪自己打了他一个耳光?那种情况下,他又丝毫不低头。情绪顶上来怎么收得住。 又过去一天。 婉悦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春华倒了一盏茶水递给她,低声说道:“郡主,今儿天气挺好的。咱们出去逛一逛?” 婉悦靠在临窗的罗汉塌上。 微风透过半开的隔窗吹进屋里,有些暖。 “好。”她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备马车,我去宫里看一看皇祖母。”好几天没有去请安了,也不知道她老人家的咳嗽好些没有。 春华应“是”,亲自下去准备。 夏月打开紫檀木衣柜,给主子选进宮穿的衣裳。在王府里素净还罢了,进宮自然该穿得华丽一些。 婉悦坐滑轿出了王府后宅,顺着林荫小道穿过承鸣殿。春华和夏月紧紧地跟在左右两侧。 “前方快到锦华殿了吧?” 婉悦还在滑轿上坐着,远远地便看到一片桃花林。她记得锦华殿是坐落在桃花林附近的。 春华探头瞧了瞧,“是的。”她顿了顿,又问:“咱们要过去看……”本来要提季少爷呢,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好。” 婉悦淡淡地。 才十七岁的年纪,脾性就如此大,以后还了得? 她的话岂不是更听不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估计是个小修罗场……随机选10个评论发红包哦。 所以我要酝酿一下,尽可能让大家看得爽起来。?轻?吻?最?帅?侯?哥?整?理? 感谢在20200319 22:36:16~20200320 22:3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 到锦华殿门口,婉悦下了滑轿,也不让守门的小厮进去禀报。她扶着春华的手走上转角游廊。 院子里种了棵榕树,郁郁葱葱的。好像整个天空都被遮住了。 前方传来隐隐说话的声音…… “少爷,您的身体不舒服,咱们就回去歇着。您硬撑着又是何必呢?”半夏苦口婆心地劝:“李先生都觉得您的精神不佳,不适合进学了。” “无碍。” 季灏自嘲道:“我除去读书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婉悦转过石砌,果然看到季灏 分卷阅读24 靠着红色的廊柱站立。 半夏还要再说话,抬眼却瞅见了婉悦。他忙躬身行礼:“给郡主请安。”季灏也转过头。 他怔了一会儿,也拱手行礼:“郡主。” 婉悦点点头。她看到季灏身穿宝相花纹杭绸直裰,玉冠束发,收拾的很利落。但是神色颓废,眼窝也有些青,便问道:“你是生病了吗?” “没有。” 季灏还是低着头,不与婉悦直视。 婉悦看他的态度,心里大概有了底,语气难免有些哀伤:“恨我打了你一个耳光?” 季灏惊讶地抬起头,“我不是。”他顿了顿,又说:“你养我长大,别说一个耳光了。十个八个也能打的。” “你这样想,我心里也宽畅些。” 婉悦走近季灏,抬手给他整了整领子:“我不是故意要打你,但做错了事情受惩罚是应该的。” 她疼了几年的孩子,即使再如何生气,等见了面也就释然一些。他年纪小,正当热血冲动的时候,犯了错也不能一棍子打死。 太严厉的话怕他起叛逆的心理,这种事情急不来,要慢慢地扳。 季灏薄唇紧抿着:“我……” 他想反驳自己没有做错事情,却迎上满目的柔和。 她的关心不言而喻。 “好。” 季灏舍不得惹她生气了,日后寻机会再做打算吧。 他忍了三天没有去见她,却没有想到她会过来看自己。这是不是代表着已经取得了某些方面的胜利。 婉悦看他低头认了错,胸口的郁气也渐渐地消散。她笑盈盈地揉揉他的头发,还当孩子一般。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要是累了就回去歇着,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婉悦又仔细去看他的脸色,说道:“不然请林大夫给你瞧一瞧?” “我真的没事。” 季灏看见那近在眼前的,温柔又熟悉的面容。一眼都不眨地看,他三天都没有看到她了,夜里都睡不好觉,实在是想念。 婉悦和他说了一阵儿话,瞧着天色也不早了,便准备出发去宮里。 “您这是要去哪里?”季灏看她一身外出的装扮,又说道:“我总在王府里待着,闷的很……” 他想和她多相处一会儿。 “去皇宫。” “我能跟着您去吗?” 少年问得颇为小心翼翼。 婉悦想了想,答应下来:“我和皇祖母提起过你,虽然你们之间还没有见过面,她总归也有些印象。今日一起过去皇宫也好。”老年人都爱热闹,而且季灏的性子温和,一定能讨皇祖母的喜欢。 俩人走出锦华殿,婉悦依旧坐上滑轿。季灏跟在她身边。 马车已经备好了,一应的点心、茶水也置办妥了。本来由婉悦她们主仆三人坐一辆马车,现在有了季灏,春华便去找管家又让他准备一辆马车,她和夏月坐。 马车驶过街巷,十分稳当。季灏挑起帷裳往外面看。平坦的官路两旁种的是高大的杨树,一搂多粗,叶子绿油油的,高耸入云。 婉悦看季灏看得认真,也不打扰。他不怎么出王府,觉得好奇是正常的。 她倒了一盏热茶,低头喝了几口,“以后若是想出来逛一逛,和李先生说明白就好。” 婉悦和季灏说话:“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多见见世面对你的以后也有好处。” 季灏“嗯”了一声,坐直了身体。他在宁王府还是挺自由的,想做什么事情也不会有人阻扰。 京师为天子脚下,自然也最繁华。到了国子监街,街市上更是人声鼎沸。大多是三、五成群的书生结伴而行,有的去书肆买书,有的去茶坊喝茶。还有挑着担子买小吃的小商贩,蹲在戏楼前面煮混沌的小摊…… 马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路过十字路口时,前方吵吵嚷嚷的,围了一堆人不知道在干什么。 马车走不过去,等了一会儿,围观的人群却越来越多。马车便隔着帘子和婉悦请示:“郡主,您先坐车里稍后,奴才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 婉悦应了一声,也挑起身侧的帷裳往外看,乌压压的人围在一起。 她也看不到。 马夫很快就回来了,“郡主,是两个喝醉的公子哥在打架,双方都带了家仆,谁也不服谁。咱们一时半会的也不过去,您和季少爷先去旁边的茶坊喝些茶,权当看场好戏了。”国子监街是通往皇城最近的一条道,不然还要回去绕一大圈。 “这样的戏……不看也罢。” 话虽如此说,婉悦还是踩着梯凳下了马车。 季灏走在婉悦的身边,亦步亦趋,尽量护住她不被路人靠近。他们往最近的茶茗居走,春华和夏月也下了马车跟过来。 茶茗居是一座两层的小楼,一楼是大厅,客人都是随便坐的,也可以拼桌。二楼是雅间,一般都是达官贵人的去处。 分卷阅读25 乔正则和好友程子融正坐在临窗的二楼喝茶,对于楼下的闹剧看得一清二楚。俩人正谈论着,乔正则却不经意间瞧见了婉悦郡主。 他一愣:“她怎么来了?” “什么?” 程子融刚喝了一口茶,顺着乔正则的眼光往街上瞅,他也是一愣:“表妹!” 乔正则知道程子融和婉悦郡主的关系,并不意外。他意外的是婉悦郡主身边的少年。他虚护着她的肩膀,俩人看起来亲密无间。 婉悦郡主还侧头和他笑。 乔正则一瞬间觉得别扭极了,他俊眉皱了皱,问程子融:“那个少年是谁?” 程子融“哦”了一声,和好友解释:“他是季灏,我表妹当亲弟弟养的。”表妹既然也来了茶茗居,他当然要出去相迎。 乔正则却也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婉悦和季灏被店小二领上二楼,抬头便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乔正则和程子融。 “表妹。” 程子融笑嘻嘻地:“外祖母昨儿还念叨你呢,可巧今儿让我遇到了。” 婉悦勉强笑了笑,她被乔正则盯着看,忍不住失了神。她关注了乔正则七年,眼里心里全是他,任何时候都会第一眼注意到。 这几乎成了她下意识的习惯。 季灏当然认识状元郎乔正则,他侧首去看婉悦的反应,桃花眼闪过烦躁。他去拉婉悦的手,准备绕过两人往里面走。却被乔正则拦住了,他望着季灏拉住婉悦的手,周身骤然升起森冷怒意。 “郡主,既然遇上了,便是缘分,不妨一起喝一盏。” 乔正则悠悠地说了一句,又看向季灏:“季少爷,你先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个小修罗,明天来个大修罗。 感谢在20200320 22:30:43~20200321 23:2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emon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绿仙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 婉悦郡主竟然还养了个这么大的弟弟? 乔正则仔细地打量季灏。他穿得和寻常的世家子弟差不多,站直了身体,好像比自己还要高一些。模样十分的出众俊秀。气质如修竹温润,满眼深情,四处一看,尽显风流婉转。 还真是风姿不凡。 程子融看表妹和季灏都不言语,便笑着开口打破了沉默,邀请道:“表妹,一起进去吧。有现成的雅座。” 他觉得乔正则和表妹之间的气氛怪怪的。表妹有意于乔正则,这不算是稀罕事。但乔正则对着表妹……却和传闻中的不大一样。倒不像完全的无心。 婉悦其实想避开乔正则的。他的拒绝堵上了身家性命,连皇祖母的威胁都不怕,还有比这更清楚的吗。 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自己也最明白。再喜欢谁,也不会任其肆意作践。 但程表哥这样一提议,却不好推辞了,不然像故意地躲着乔正则。避开和当面躲他是两回事,她就算心底里还没有全部的放下,也不想被看成是那个念念不忘的人。 婉悦深吸一口气,答应程子融:“多谢表哥的款待。” 四人重新进了房间,有伙计端上新茶,另摆了花生酥、豌豆黄、芸豆卷、糍粑等点心。婉悦没有怎么吃早膳,这会子看到热气腾腾的芸豆卷,来了食欲。她伸手拿了一个,咬一口就着茶水吃下去。肚子里顿时暖融融的。 婉悦吃东西的时候格外认真,脸颊鼓鼓的,一心一意地吃。乔正则看了她一会儿,不知怎地,就感到有些饿。他也拿了一块芸豆卷。 程子融笑着问:“表妹,你这是往哪里去?没有吃早膳吗?” 婉悦咽下一口茶水,拿出袖口处的帕子擦嘴:“去宮里给皇太后请安。”她顿了顿,又说道:“早晨起来的晚,胃口不大好,只喝了些牛乳粥。” 乔正则俊眉皱了皱,喊了贴身的小厮勇子进来,吩咐他:“去繁盛园买几样早餐送过来,另加一份热豆浆。” 繁盛园是百年老店,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做吃食很讲究。在京师的名气也大,世家的公子、小姐但凡出来游玩,总要买一份繁盛园的吃食或者零嘴。 勇子应“是”,领命而去。 季灏低垂着头,拎起茶壶给婉悦满上,一句话也不说。 “灵犀。” 程子融一愣,和好友说话:“你的早膳也没有吃好吗?” 乔正则咳嗽了一声,不自然地开口:“你别管。” 程子融看了一眼婉悦,又看了看好友,会心的哈哈大笑。 ……果然有趣。 婉悦吃了一个芸豆卷,又伸手去拿花生酥。她待在乔正则身边,除了尴尬还真的饿。 分卷阅读26 勇子很快拿着早餐走进雅间,有包子、油条、焦圈、咸菜等一应俱全。他摆在桌子上,恭敬地说道:“少爷,您要的东西都齐了。” 乔正则却敲了敲桌子,和婉悦说道:“郡主不妨吃些热包子,对肠胃也好,糕点总是太甜了。” 婉悦抬头看他,客气有礼:“谢谢乔大人,我吃饱了。”她喝了三盏热茶,两块糕点,都有些撑了。 乔正则想不到有朝一日还会被婉悦郡主拒绝,他习惯了她的事事顺从和迁就,面如冠玉的脸阴沉下来。 季灏却桃花眸微弯,照顾婉悦愈发的尽心,亲自为她准备漱口水。 婉悦最了解乔正则的性格,当下便知道他生气了。她忍了又忍,也没有开口解释。 季灏服侍着婉悦漱了口,又接过春华拧干的热帕子递给她擦手。 程子融每年都要过去两次宁王府走亲戚,算是看着季灏长大的,他和表妹一贯就是这样子相处。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季灏长大了也能对表妹如此尊重,确实是难得。总算不枉表妹对他宠爱一场。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 乔正则看着季灏,握紧了手里的茶盏。别说是养的弟弟了,就算嫡亲的,也没有这个亲近法。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何况这些贴身的伺候。 他觉得季灏看婉悦郡主的眼神很古怪,绝对不是弟弟看姐姐的那种。虽然隐藏的极好,但里面的热烈和……和什么呢,一时间又想不到合适的措辞。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季灏十分的在意婉悦郡主,而婉悦郡主竟然也习惯了一样。 程子融低头喝一口热茶,和季灏说话:“我记得你是去年考中的举人,明年要会试了吧?” 季灏“嗯”了一声,又笑笑:“承蒙您记挂。” “哎,和我就别太客气了。” 程子融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风度翩翩地摆摆手:“你是李海荣老先生的关门弟子,前途无量。” “李海荣?”乔正则当然认识了。 程子融看好友疑惑,和他说道:“李老先生在翰林院致仕后被我表妹请进了宁王府,专门教季灏读书。” “郡主对季少爷还真够劳神费力的。” 乔正则语气冷然。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入喉的冰凉让脑子清醒了许多,“我还以为郡主是个什么事情都不肯放在心上的人。”为了季灏,连李海荣都被请去了宁王府。 婉悦疑惑他的态度,却也实心解释了一句:“我不过想让他自己奔一个好前程。” “他自己?” 乔正则突然笑起来:“郡主玩笑了吧?” 话里的尖酸和嘲讽十分明显,婉悦愣了一下。这很不像平日的乔正则,他君子风范,做事待人皆稳重体恤…… “我从不玩笑。” 婉悦起身就要走,和程子融告辞:“表哥,时辰不早了。我还要赶去皇宫,改日再陪你喝茶。”再坐下去,也是和乔正则话不投机。 “好。” 程子融起身,嘱咐表妹:“路上注意安全。” 婉悦微微笑了笑,和季灏一起走出雅间。才走到楼梯转角处,季灏却停下脚步,和婉悦说道:“您等一下。”他大踏步又折了回去,站在乔正则的面前:“乔大人,你刚刚有一句话说错了。” “哦?” 乔正则抬头看他,目光却不客气:“愿闻其详。” “郡主玩笑与否都轮不到你来置喙,无论阶品或者地位,乔大人最起码的尊重还是应该有的。”季灏整了整衣襟,慢慢悠悠地:“乔大人都是要做官的人了,理当懂得言辞谨慎的道理。” 他说完话,也不停留,转身就离去了。 程子融看着好友难看的脸色,也吃惊不小:“季灏一向是知礼温和的孩子,今儿是怎么了?” 乔正则却摇摇头:“我倒觉得他对我是报有敌意的。”而且很明显的敌意。 “不会吧?”程子融不大相信:“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婉悦郡主吧。”乔正则透过打开的推窗往楼下看,宁王府的马车已经走远了。阳光斜斜地照到他脸上,有些刺眼。怅然若失的感觉。 人就是个矛盾体,别人巴着你喜欢的时候,你看不上。有一天,那个巴着你的别人突然不见了,你又似乎离不开了。 马车出了国子监街,直奔皇城而去。 婉悦问季灏:“刚才你又回雅间,干什么去了?” 季灏笑的温润:“您别担心,我不会给您丢脸的。”过了一会儿,他赌气一般地:“我看不过乔正则欺负您,要帮您欺负过来。” “傻灏哥儿。” 婉悦被他孩子气的纯真逗笑了,“你也学会眦睚必报了?” 季灏小时候,她总喊他灏哥儿,后来长大了才渐渐地改口。但到底成了习惯。 季灏低头去看她,她虽然笑着,眼神里却很苍凉。在他的印象里,好像郡主每一次见到乔正则总是不开心的。 分卷阅读27 他想去握握她的手,却在半途生生地收住了。 “郡主,我不能任由他欺负您。” 少年低沉的声音传来,婉悦伸手揉揉他的头发:“灏哥儿长大了,真好。”都知道为她抱不平了。 巳时三刻。 宁王府的马车出现在了皇城。 寿安宫里。 许嚒嚒正站在台阶上训斥几个做错事的宫女,婉悦笑着上前打招呼:“许姑姑。” “郡主来了。” 许嚒嚒脸上带了喜气,笑着屈身行礼,被婉悦扶住了。她看了一眼季灏,问道:“这位是?” 婉悦和她介绍:“他就是我在皇祖母面前提到的季灏,一起过来给皇祖母解解闷。”说罢,又和季灏介绍:“给许姑姑请安。” 季灏拱手行礼,让许嚒嚒给拦了,“季少爷折煞奴婢了。”她上下地打量季灏,夸赞道:“好个齐整的孩子。” 模样是一等一的了。 她右手一伸,把俩人往里请,又和婉悦说话:“太后娘娘看到您来了,一定高兴。” 太后正坐在偏殿里喝茶,听着动静就出来了,“悦儿,你可来了。”她拉住婉悦的手:“皇祖母日也想夜也念,可把你盼来了。” “皇祖母,悦儿也想您。” 婉悦笑着让季灏上前,说道:“他就是我领养在王府里的季灏,去年考中举人的也是他。” 季灏跪下磕头:“给太后请安。” “起来吧。” 太后见到了孙女,心里高兴,“我知道你,悦儿常常在我面前提到你,是个争气的好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1 23:27:00~20200322 23:0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绿仙猴 2瓶;熬夜看文小蠢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6 “谢太后。” 季灏起身,规规矩矩地站在婉悦的身后。太后看他不卑不亢的,多了几分喜欢。她拉着孙女的手坐下,又让宫女去切当季的果子。 “自上次一别,我总是挂记着你。你是个秉性弱的孩子,遇到什么事情又爱钻牛角尖。” 婉悦拍拍太后的手,宽慰她:“您别担心。我长大了,知道如何让自己过得畅快些。日子总要过下去的,等时间一久,慢慢就好了。” “好孩子。” 太后看着婉悦:“我就怕你想不开。”她一手养大的孩子,最清楚不过了。悦儿被乔正则当面拒绝,看着表面是若无其事的,心里指不定如何难过呢。但这些私人的事情也只能靠她自己想明白,别人帮不忙的。 有宫女上了切好的果子和热茶,太后也摆手季灏坐下:“既然过来了,就别拘着规矩。你也喝一口茶,快到正午了,难免的天气热。” 季灏拱手谢过,有小宫女搬了锦绣缎面的杌子给他。 有小太监过来禀报,说太子妃抱着皇太孙过来请安了。 “请进来。” 太后端起茶盏喝茶。季灏却站起身,他是外臣,这时候应该要避一避的。 “你不必。” 太后笑了笑,“太子妃是个很和气的人,对悦儿也挺好的。她若是看到你能陪着悦儿,让她活得自在些,也是高兴的。” 她能看出来,这个叫季灏的少年对悦儿很好,悦儿每每看向他说话时,笑容都多了。 季灏应“是”,婉悦拉了一他一把,让他不用紧张。太后看着他们俩人的举动,嘴角微微上扬,却只当没看到一样。 不大会功夫。 太子妃宁氏由一群宫女、嚒嚒簇拥着走了进来。她身穿雪里金遍地缎褙,圆髻上戴了一对华胜,二十六岁左右的年纪,十分的端庄。她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砌的奶娃娃,正好奇的东张西望。 太子妃紧走两步,屈身给太后请安,笑眯眯地:“我来得巧,正好碰到堂妹了。” “起来说话。” 太后伸手去接她怀里的奶娃娃,又亲亲他软软的脸颊,亲昵极了:“半个月不见,楠哥儿又重了。” 楠哥儿全名朱佑楠,是朱资良的嫡子。宁氏嫁给他十年,女孩儿生了三个,这才生了楠哥儿,也格外的尊贵些。 “是呢。” 宁氏笑着摸摸儿子的瓜皮小帽,“乳母都说他能吃能睡。” 婉悦和季灏起身给宁氏行礼,又和她介绍季灏。 宁氏打量了季灏几眼,笑着去拉婉悦的手:“我瞧着他倒是不错的,模样好,人看着也实在。”乔正则也是不错的,但他对婉悦没有男女的心思。 “嗯?” 婉悦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季灏却红了耳朵。 “没事。” 宁 分卷阅读28 氏颇语重心长地:“嫂子是过来人了,关于过生活还是比你有经验的……别的都不用管,珍惜眼前人才最要紧。” “良哥儿媳妇说得好。” 太后抱着重孙子正逗他笑,闻言让他们都坐下,“生活就像一张白纸,你怎么画,都由着你自己。” 婉悦听得若有所思。 楠哥儿看到自己的母亲也坐下了,便伸着小手让母亲抱,嘴里咿咿呀呀的撒娇。宁氏点点他的小鼻子:“不乖哦。” 楠哥儿好像能听明白话一样,怔了一会儿,去看太后的脸。 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太后更是乐的合不拢嘴:“你个小精怪。” “楠哥儿养的好,性格也活泼。”婉悦问宁氏:“他有一岁了吧?” “没有,才九个月零七天。他是吃的多,所以个子也高。” 宁氏看婉悦目光围着楠哥儿转,笑起来:“你要是觉得可爱,就赶紧成个亲,自己也生一个。” “嫂子……” 饶是婉悦再性格淡漠,一再的被调侃,也羞的满脸通红。 “好了,好了。”宁氏是个精明的人,玩笑开得适可而止:“堂妹别急,嫂子不说了。”倒是太后上了心思,悦儿的年纪是不小了。既然乔正则不成,就要赶紧寻找合适的青年,不然就真的耽误了。 宁氏为了避免婉悦尴尬,亲自抱过儿子塞给婉悦:“你是做姑姑的人,也该疼疼我们的楠哥儿。” 婉悦没抱过孩子,就有些手足无措。楠哥儿却不怕人,他看上了婉悦带的莲花金步摇,便伸手去抓。 “你放松些。” 太后看着婉悦如临大敌的模样,啼笑皆非:“悦儿,以后你若是有了孩子可怎么办?” 许嚒嚒在一旁帮腔:“不是有您在吗?到时候把小公子或者小小姐直接接到寿安宫,您多请几个乳母,一样能照顾的妥帖。” “也是。” 太后笑道:“我是喜欢热闹的,多几个孩子在身边,日子过得也欢欣。” 她自己的孩子吗? 婉悦微微的出神。 季灏侧身去看婉悦,桃花眸里柔和一片。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郡主抱孩子的时候,感觉很新奇又亲切。 太阳穿过隔窗照进屋里,暖融融的。 寿安宫欢声笑语的,好久没有这样的热闹了。太后的精神也比往日好,她命许嚒嚒去御膳房安排一下,今日午膳要丰盛一些,留婉悦、季灏、宁氏等留下用膳。 许嚒嚒答应着退下了。 用完午膳后,宁氏先抱着楠哥儿退下了。她还要去景仁宫去给张皇后请安。 婉悦多陪了太后一会儿,等她到了午睡的时间才和季灏一起告辞。许嚒嚒一直把她们送出去寿安宫的大门口,临了又说道:“郡主,您没事了就常来宮里走走,太后她一个人……也挺孤单的。”虽然儿孙众多,贴心的却不多。 “好的。” 婉悦应下了,“你回去吧。” 天气好,晴空万里,连刮的风都是暖的。 婉悦和季灏一边说话,一边顺着长长的宫道往午门的方向走。路上的宫女、太监看到俩人,纷纷躬身行礼。 “郡主。” 季灏突然问道:“您喜欢宮里吗?” 婉悦没有立刻回答,她想了一会儿,遥望金色的琉璃瓦片,“无所谓喜欢不喜欢。我在宫里住了十年,是习惯的。” 作者有话要说:  随机选20条评论发红包哦~ 接档文求收藏《红妆》高岭之花凉薄狠戾男主VS温柔良善小奶犬特质女主 文案: 状元游街,万人空巷。 沈南初身穿崭新的绯色官袍,胸佩红花,坐骑高头骏马。由太和门一路往大明门而去。阳光照在侧脸上,愈发的清俊疏朗。所到之处,皆铜锣开道,人群欢呼雀跃。 十年寒窗苦读,换来一朝春风得意。 他的眼里带了笑意,悠闲环顾。却猛然拉住缰绳,薄唇紧抿,随后又翻身下马,直奔两旁的街头而去。 众哗然,愣在当场。 一布衣秀气女子惊慌失措,转身就跑。 却被沈南初揽腰入怀,恶狠狠地:“苏离,我上天入地找你六年……怎么,如今还要再跑吗?” 阅读指南:1女扮男装读书梗,男主女主在国子监认识的。后来女主的身份暴露,连累了家里,便离开了国子监。一切剧情都为了男主女主服务! 2男主是高岭之花般的存在,女主先撩而不自知。她走的时候没有告别,又轻描淡写,成了男主的心病。 3甜文! 走过路过的各位小仙女,拜托拜托【双手合十】,收藏一下《红妆》鸭~ 给你们发红包。 ———————————— 感谢在20200322 23:03:48~20200323 23:1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分卷阅读29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暑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熬夜看文小蠢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7 婉悦没有立刻回答,她想了一会儿,遥望着远处金黄的琉璃瓦,“无所谓喜欢不喜欢。我在宫里住了十年,是习惯的。” 红墙,庑殿顶,一重又一重的宫门。 都是她熟悉的。 抬头便是四四方方的天。 午门近在眼前了,正中的重楼却走下来一人,身后跟着两个宫女,恰是芳欣。她近日里被张皇后关在自己的宫里抄经书,憋闷的厉害,好容易得空出来转悠,又碰到了婉悦。 芳欣明艳的小脸有些涨红,她一看到婉悦不免想到那日在春喜殿门前发生的事情,心情实在是不畅。 “公主,您得过去和郡主打声招呼。” 身穿绿色侍服的宫女跟了芳欣多年的,最明白主子的心思,她低声提醒道:“先忍了一时,别再让太后娘娘寻了把柄在手里。” 婉悦郡主可是太后娘娘心尖尖上的人,别说主子不能得罪了,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敢。主子虽然是公主,但不受宠爱的公主又有什么用。说难听一点,还不如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得脸呢。 芳欣咬了咬下唇,勉强挤了笑容出来,紧走几步,到了婉悦面前,语气亲密:“堂姐一向可好?欣儿在宫里见不到你还觉得不习惯。” 婉悦:“……” 这又耍的哪一出? 芳欣看婉悦不吭声,又说道:“堂姐怎么了?看到欣儿不开心吗?”她早发现了站在婉悦身后的少年。他长得十分俊秀,让人看一眼都觉得。 婉悦真心别扭这样的芳欣,和上次的胡搅蛮缠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假惺惺的太明显了。 “我一直都很好。”她退后两步,避之不及:“……劳你挂念了。” 芳欣笑的突然变羞涩了,她直言不讳:“堂姐,他是谁?” “嗯?” 婉悦愣了一下,顺着芳欣的眼神去看,顿时明白了。她笑了笑,让季灏给芳欣行礼,和他介绍:“这是十公主。”然后又给芳欣介绍:“他是跟着我进宫里给皇祖母请安的,名字叫季灏。” “给公主请安。” 季灏要跪下,却被芳欣给拦了:“不必了。”他的眼睛真好看,像桃花瓣一般,看人的时候又十分专注。仿佛眼睛里就只有那个人。 真可惜,他就看了自己一眼。 既然双方都打过了招呼,婉悦就告辞离去。她和季灏从西侧门出去,背影都看不到了,芳欣还站在原地眺望。 自宫里回来后,季灏又开始了稳定的晨昏定省。通常都是早上陪着婉悦吃完早膳,晚间还要同她聊一会儿天再回去住处。 俩人相处的愈发和谐默契,亲密更盛以往。 三月又下了两场大雨。日子便迈进了四月,进入槐夏。气温开始大范围的回暖。 霁月殿里。 春华和夏月正指使着丫头翻晒婉悦冬天穿的衣裳,带毛领的大氅,棉被褥子等。天气越来越热,这些穿不着用不着的,收拾干净后也该收起来了。 婉悦靠着临窗的罗汉塌喝茶。窗扇半开,阵阵微风吹进来。高几上新放了一盆蔷薇,粉色的小花盛开到密密匝匝。 丽儿端着切好的梨子进来,放在婉悦手边的小炕桌上。 “郡主,帐子给您换成薄纱的吧。让人看着都感到凉快。”春华和婉悦商量,“奴婢记得库房有现成的桃花吐蕊纱帐。” “桃花?” 婉悦叉了一块梨子吃,迟疑不决:“太粉了吧……”春华一提起桃花,她脑海里就浮现出粉如霞的颜色。 “不是,郡主您说错了。” 夏月笑着插嘴道:“奴婢也见过那纱帐,水红色的。” “水红?” 婉悦摇摇头,拒绝道:“不行,还是改成淡色系的。水红太鲜艳了。” 春华却不同意:“就这样才好呢。您瞧瞧您这屋子里,但凡有颜色的,不是淡黄就是米白,更或者浅蓝。您是年轻的姑娘,就要配鲜艳一点的,显得也有朝气不是。” 她说得一本正经的,夏月和丽儿都随声附和。 婉悦想了一会儿,开口道:“难得你们异口同声的,我就同意了。”她停顿了一下,又加一句:“我都满二十二周岁了,可不年轻……别的物件都不许用艳色系。” 春华笑着应“是”,保证道:“您放心。”她说话间,挑帘子出去,准备去库房。又吩咐丫头把内室的细布帘子撤掉,正殿的草绿绣缠枝纹细布帘子换成竹帘。 季灏下午下了学过来,一眼就看到紫檀木雕花架子床上新挂的纱帐。他走过去,还伸手摸了摸。 “怎么了?” 婉悦刚从净房里洗完手出来。 “没有 分卷阅读30 。” 季灏笑得眉眼弯弯,夸道:“郡主,您的帐子真漂亮。颜色也好。”他几步到了婉悦面前,看了她一会儿:“配您正合适。” “合适就行。”婉悦拿出袖口处的帕子给他擦额头上的细汗,问道:“锦华殿离霁月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怎地热成这样?” 她身穿舒适的素料褙子,青丝用赤金嵌红宝石缠枝牡丹簪松松地绾个髻,鬓边留下几缕散落在细白的脖颈处,给柔和娟秀的面容添了几许妩媚风情。 和平常很不一样。 “我急着见你。” 少年的眼神很热烈,又有一些极力克制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他站的笔直,一动不动。 仿佛他一动,眼前人就消失不见了。 “你傻。” 婉悦笑的轻浅:“我又丢不了,你什么时候过来不是都能看到吗?” “不一样。” 季灏去握她的手。 婉悦一怔。他立刻就放开了。 “如何不一样?” 婉悦逗他,以为他不过少年心性。 她坐去罗汉塌上,喝了一口半凉的茶水。 季灏跟了过去,蹲在她面前,十分虔诚:“能早一点看到你。” 少年的神情看起来很认真,夕阳的光线照在他脸上,给人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婉悦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并不确定那是什么,就是心跳比任何时候似乎都跳的快了那么一些。 柳婆子进来问晚膳摆在哪里。 婉悦却低头问季灏:“你要留下一起吃晚膳吗?” “要。” 这似乎又取悦了少年,他显得快活极了,脸上挂着笑:“只要能陪您吃饭。我什么时候都是愿意的。” 尽管知道季灏的性格便是如此,开朗又贴心。婉悦还是被他带的快活起来,她嘱咐柳婆子:“摆在偏殿。另加一道糖醋鱼。” 这一次总算没有记错。 暮色暗淡,霁月殿各处挂起了羊角琉璃灯。 季灏是吃了晚膳后离开的霁月殿,他一路走着都是嘴角微翘。半夏跟在主子的身后,“少爷,奴才有一件事情要禀报。” “嗯?” 季灏的心情好,整个人都是放松的:“你说。” “您上次不是让奴才调查郡主为何去了一趟宫里……回来就病了吗?” 季灏眉头皱了皱,“有结果?” 半夏“嗯”了一声,回答道:“奴才在霁月殿打听了好几次,是丽儿姑娘说的。郡主当日去宫里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有意指婚郡主和乔正则乔大人,但是乔大人不同意。郡主回来便大病了一场。” 季灏想了想,又问:“她如何得知的?” “丽儿姑娘和夏月姑娘的关系好,是听她说的。丽儿姑娘还嘱咐奴才,不让随便往外传的。” “又是乔正则?” 季灏周身凛冽,甚至是阴冷。 半夏激灵灵打个冷颤,惊异于主子的气势,“是的。” 季灏再没有说话,还是寻常一样的走路,不快也不慢。但是半夏却知道,主子和刚才是不一样的。 月亮如眉似弓一般挂在天上,四周围绕了许多不知名的小星星。 一闪一闪的,散发微弱的光芒。 婉悦从净室里沐浴完出来,坐在羊脂玉妆台前摸香脂。 “郡主,茉莉香脂快用完了,倒还有几瓶玫瑰香脂是满的。”春华站在她身后,又问:“明儿奴婢给您换玫瑰香脂用?” 婉悦“嗯”了一声,没有在意。她在想事情,“我瞧着季灏最近的状态都非常好,是不是铃铛和花蕊的功劳?” 一个人明显的变化是很容易被发现的,无论是喜悦还是悲伤。 夏月正拿着发烛点夜间照亮用的松油灯,闻言笑起来:“说起铃铛姑娘和花蕊姑娘,奴婢倒有一件稀罕事。” “怎么了?” 婉悦转身去看她。 “前几天,奴婢去周嚒嚒的住处拿咱们院子里的月例银子,路上的时候正碰到铃铛姑娘和花蕊姑娘各捧着一盆盛开的牡丹花往后花园走。她们看到奴婢还打了招呼。”夏月说完又忍不住地笑。 春华瞪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快点说,别吊人的胃口。” 夏月笑了一阵,“铃铛姑娘的小脸上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脏污,好像是摔了一跤重新站起来的。而花蕊姑娘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额头上都是汗珠,走个路都颤颤巍巍的……” “你这么一说,我听着像是在落霞阁干粗活的。” 春华说了一句:“真儿不也是每天往后花园送盆花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准备努努力,爆更一次。 小仙女们,留个言鼓励我哈。 么么哒。 感谢在20200323 23:17:52~20200324 22:59 分卷阅读31 :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暑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未央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8 婉悦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看向春华:“难道铃铛和花蕊是在落霞阁的花房做活?” 真儿是霁月殿的三等丫头,平日就负责在花房里打理花草。 春华没吭声,夏月却禁不住开口了:“保不齐。” 婉悦仔细想了想,猜测道:“难道是季灏觉得铃铛和花蕊的模样不称心?” 春华和夏月面面相觑,这一次俩人都没有吭声。 次日。 天阴沉沉的,一丝风也没有。 又闷又热。 婉悦让丽儿去落霞阁唤铃铛和花蕊过来,有些事情她要当面问清楚。 铃铛和花蕊进了霁月殿就跪下给婉悦磕头,恭敬的很:“奴婢给郡主请安。” “起来吧。”婉悦摆摆手,仔细地打量她们。俩人都穿着半旧的比甲,神色憔悴,看着人也不大精神。 她问道:“你们在季少爷身边待得怎么样?伺候的可还尽心尽力?” 花蕊胆子小,一听她问及,眼圈都红了,抽抽噎噎地:“奴婢没有近身伺候过季少爷,季少爷也不让我们靠近。”她有一次趁着季少爷在书房的时候过去送盆花,就多说了几句话,竟然被罚跪了整整三个时辰。膝盖都跪肿了。末了,还让王婆子好一顿奚落。 婉悦秀致的眉头皱了皱,又问铃铛:“你呢?” “奴婢也一样。” 铃铛低下头。她比花蕊的遭遇还要更差一些,因为试图接近季少爷三个月的月钱都扣掉了。想起这个心里就难受,周嚒嚒寻了自己是跟着季少爷享福的,谁知道福没有享成,月钱还搭了进去。 这季少爷和众人口中的季少爷完全不一样。 婉悦倒百思不得其解了。 她摆摆手,先让铃铛和花蕊退下,自言自语:“我瞧着他每天都春风满面的,又是为什么呢?” 夏月倒了一盏热茶递过去,快人快语地:“奴婢觉得原因倒不是重要的,人活一辈子不就图个开心快乐嘛。他和您和和气气一起生活,这才是最重要的。”她刚才差点就说出了‘季少爷和郡主和和气气的一起过日子’,还好及时改嘴了。不然就太奇怪了,好像夫妻一般。 “你又犯毛病了,不许在郡主面前胡言乱语……” 春华斥责夏月,话没有说完就被婉悦给拦了。她伸手取下左手腕戴的翡翠飘阳绿镯子,让夏月接住:“你见解不错,心直口快的胆气也好。这支镯子赏给你。” 人活一世,图的不过是平安喜乐,亲人相陪。人在事中迷,这么浅显的道理丫头都知道,自己却迷糊起来。 婉悦的心里蓦然一松。季灏亲她,后来也认了错,估计心里也是后悔的。要么怎会比着以前更敬重她了,这就是好事。她要原谅,不能一棍子打死。俗语里还有浪子回头金不换呢。其余的也管不了许多。每人的福气和造化都是天定的,岂能人为?一味的强求反而是愚昧。 他现在不搭理铃铛和花蕊,可能就是单纯的看不上。罢了,本来也是他自己的事情,就随他吧。等以后真的看上了哪家姑娘,她再亲自登门去提亲。 “郡主。” 夏月愣住了。众人都嫌弃她心直口快,说话不经过脑子思考,偏偏郡主称赞了,还特意赏给她镯子。 “怎地,不想要?” 婉悦微微笑了笑,说道:“你若不要的话,我可就赏春华了。她带上或许也好看。” 春华和夏月跟在她身边多年,不是亲人,已然胜似亲人了。主仆间偶尔开个玩笑,也不伤大雅。 “要要要。” 夏月笑眯眯地伸手接过来,捧着献宝似的让春华和丽儿看。 “好好的放起来,郡主的东西个个可都是宝物,你攒着当自己的嫁妆吧。”丽儿同夏月开玩笑,“可别得意忘形,又不小心摔了。”她和夏月处的好,说话也就没有什么顾忌。 郡主大方,赏下人都是随身带的用的。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她还得过一对儿赤金镶珊瑚珠的耳坠呢。也是好看极了。烛光一照,色泽莹润艳丽,比红宝石都鲜艳。听说是深海里生长的,平常根本都见不着。 夏月“呸”了一声,嗔她:“乌鸦嘴。” 她小心地把翡翠飘阳绿镯子装进去随身的荷包,想着等回去后罩房的住处再藏起来。 作为霁月殿的一等大丫头,夏月和春华地位卓然,都有单独的房间住。 “好了。” 春华忍不住笑起来,点了点夏月的额头:“快别耍宝了,伺候好郡主才是正经事。” 一屋子的丫头、婆子都善意地笑起来。她们虽然羡慕,却更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过是霁月殿做粗活的,和伺候郡 分卷阅读32 主的一等丫头、二等丫头比不起。 周嚒嚒却在此时挑起竹帘走进来,屈身给婉悦行了礼,递给她一封信,说道:“是程家送来的。” “程家?” 婉悦打开看,脸色渐渐的凝重。 周嚒嚒不敢贸然插话,等婉悦读了信,开口问道:“郡主,发生什么事情了?” 婉悦长出一口气:“外祖母崴伤了右脚,情况不大好。大舅母让我过去程府一趟。”她起身去内室换衣裳,又吩咐春华去备车。 “程老夫人一贯康健,好端端的怎么就崴伤了?” 周嚒嚒长叹一口气,跟在婉悦的身后:“郡主,老奴想跟着您一起过去程府,行不行?”她是程府出来的,本家也在程府,还伺候过程老夫人二年,心里不免更挂念些。要是能回去,就都看一看。 婉悦回头看她,应允下来:“你是宁王府后宅的管事嚒嚒,身份不同寻常。此时若是跟去程府,手头的事情必须得交待清楚。不能你不在,后宅就乱了套。” 周嚒嚒应“是”,又道过谢,退出去准备了。 夏月打开紫檀木衣柜,选了板岩蓝团花勾云纹斜襟褙子,雪白色月华群给主子换上。 丽儿帮婉悦绾了利落的圆髻,又戴上一对赤金海棠花簪子。 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夏月问道:“郡主,咱们要在程家待几天?” 婉悦摇摇头:“还不确定。如果外祖母的脚伤无大碍,估计晚上就能回来王府。万一……就说不准了。”她看着夏月,嘱咐道:“还是多准备几套衣裳吧。” 夏月应下了,又想起一件事情,提醒道:“郡主,咱们是不是要告知季少爷一声?” “是应该告知的。” 婉悦看了眼水漏,巳时才过三刻,离季灏下学的时间还早呢。她沉吟了片刻,打发丫头去请季灏。 浓云压得很低,风刮的呼呼作响。 好像要下雨了。 季灏过来的时候,婉悦正穿戴整齐的站在廊庑下等他。 “郡主?” 季灏走到她身边:“您这么着急让我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程府的外祖母崴伤了右脚,我得赶过去一趟。”婉悦抬头看他:“你在锦华殿要听李先生的话,好好读书。”她停顿了一下,继续往下说:“需要用钱直接去回事处支,我打过招呼的,不会有人为难你。他们也不敢。” 他长大了,其实不用她说这些的。但婉悦习惯了,出远门的时候总要多交待几句。 季灏看着她,眼神似醉非醉的朦胧,却有些担心:“您要去多久呢?” “现在还说不准。” 婉悦想了想,和他说:“可能会当天去当天回,也有可能住下个三、五天。都不一定呢。” “咱们王府里的无论什么,您都是熟悉的。去程府,还要重新适应……”季灏的声音变得落寞:“我也不适应您不在王府。” 被人依赖和重视的感觉固然好,像季灏这样的过于依赖确实也心里软和。婉悦还是拍拍他的肩膀:“程府是外祖母家,我不会不适应的。”她在皇祖母的身边长大,但外祖母也十分疼爱她。逢年过节或者她过生辰,都是准备好礼物让人捎给她的。 母妃死了,许是老人家拿她当个寄托了。 “那你要赶紧回来。” 季灏依依不舍,“我一天看不到你,就会想你了。” “我知道了。” 婉悦笑着踮起脚揉揉他的头发:“个子高的我踮脚都要够不到了,却还是小孩子的心性。有时候觉得你长大了,有时候又觉得你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 她真是把季灏养的太好了,天真纯情,固执又贴心。不知道最后落哪个姑娘手里呢。 季灏抿了抿薄唇,不吭声。 他表现的越正常,心里就越黑暗。 明明是爱慕着郡主,却生生地扭转成孺慕。 …… 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却又不想吓着她。 婉悦和季灏告辞后,就坐马车往房山去。 程家的宅邸修在房山,是宁王妃程氏嫁给宁王朱凌桦后新修的。为的就是程府离宁王府近一些,方便宁王妃随时回娘家探亲。程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做过朝廷正三品通政使,非常注重子孙后代在诗书方面的成就。他死后,程子融的父亲程谦中了进士,留在了都察院做左佥都御史,是正四品言官。 程家子嗣单薄,到了程谦这一辈,加上死去的宁王妃,也就兄妹三人。宁王妃上面还有一个庶出的兄长程谚。他读书不成,主要在料理程家经商的产业。 半个时辰左右。 马车停在了程府的门前,小厮进去报信,又迎着婉悦往院子里走。 程家的院落是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和宁王府迥然不同。 以水景擅长,奇石相映。一路两旁种满了花草树木,特别有意境。 婉悦一行人转过影壁,程家大夫人林氏扶着丫 分卷阅读33 头的手迎了出来。她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微胖身材,一笑起来皱纹就堆在眼角。看面相是个和蔼的妇人。 作者有话要说:  等晚上还有一章哈。 么么哒,爱你们。随机选十条评论发红包。 其实上一章郡主的心已经有一点变动了。 只是她自己不往那边想,得需要一个巨大的刺激才能醒悟。 感谢在20200324 22:59:50~20200325 15:3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熬夜看文小蠢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9 “给大舅母请安。”婉悦屈身行礼:“好久没见您,您还好吗?” “挺好的。”林氏伸手搀扶婉悦起来:“都是一家人,咱们不讲究虚礼。你大舅和你外祖母都在等你过去呢。”她可不敢在这位头街郡主的外甥女面前托大。 林氏是程谦的妻子,为他生育三个子女。嫡长子便是程子融,也成家立业了。嫡次女程安虹远嫁了南直隶,因为路程遥远,回来一趟家里都艰难。养在身边的还有一位嫡幼女程安微,年十四,正是如花似玉的好年岁。 大房另外还有一位庶子,俩位庶女,是程谦的妾侍所生。 婉悦问起外祖母的情况。林氏止不住眼圈一红,拿帕子擦眼睛:“前段时间还一直念叨你,想让你过来家里住一段时间,过完夏天再回去。谁知道一摔倒就起不来了。大夫也说,人上了年岁,骨头就脆了……” 她没有再往下说,婉悦也猜出来几分意思了。 过了垂花门,往后便是程家后院。 程老夫人住在望月苑,紧挨着后花园,非常幽静。她活到七十一岁了,算是高寿的。要不是路滑摔了一跤,身子骨且硬朗呢。 程老夫人病重,儿孙都守在床前。她只是闭着眼,气息都很微弱了。程谦、程谚兄弟俩陪着大夫在外间说话。 “李大夫,您时常给我母亲把平安脉,她有个头疼脑热的也都是您在诊治。我们相信您的医术。”程谚低头喝了一口茶水,问道:“我母亲的身体还能治好吗?”他问的有些直接,却也是实情。 李大夫全名李玖野,是程老太爷的好友,在京师的名气很大。他和程家一向交好,也没有想到要避讳什么。 “程二爷,你的孝心我能理解……老夫人的年纪大了,崴伤的右脚其实并不严重,充其量也就是骨头摔裂了,静养一段也无大碍。但是老夫发现,老夫人的额头青紫了一片,也就是说老夫人摔倒在地上时还磕到了头。”李大夫叹了一口气:“老夫的本领不够,怕是无能为力了。” 程谚一惊,还要再询问两句,外面却传来了小丫头的禀报,“大夫人和婉悦郡主过来了”。 “请进来。”一直没有吭声的程谦站了起来。他一站起来,程谚也跟着站了起来。 小丫头挑起帘子,林氏和婉悦一起进来了。 “给大舅、二舅请安。”婉悦屈身行礼。 “起来说话吧。”程谦摆摆手,语气沉重:“你外祖母正在内室里等着,你赶紧过去。” 婉悦应“是”,跟随林氏往内室走。程谚的妻子牛氏正拿着拧干的热帕子给程老夫人擦手,看到林氏进来,喊了一声:“大嫂。” 林氏低声问道:“母亲怎么样了?” “不大好。”牛氏看着婉悦笑了笑:“悦姐儿过来了。” 她尚且年轻,面容也长得白皙,便有几分颜色。 “二舅母安好。”婉悦屈身给她行礼。 林氏让屋里的其余众人先出去,她弯腰和程老夫人说话:“母亲,悦姐儿过来探望您了。” 连喊了三遍,程老夫人才有了反应。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眼神涣散。 婉悦看得鼻尖发酸。在她的印象里,外祖母比一般的女子都高大,而今躺在床上却枯瘦成一团。 “外祖母。”婉悦紧走了几步,抓住程老夫人的手,跪在她的塌前:“悦儿来晚了。” 被一双温热的手抓着,程老夫人有了点感觉。她看了一圈,眼睛锁住了婉悦,“悦儿……”声音又低又轻,婉悦听得不太清楚,便探着身子往前。 “好孩子……你总算是……过来了。” 程老夫人浑浊无神的眼睛里流露出慈祥,断断续续的和外孙女说话:“我刚才睡了一觉……梦见你母亲了。她看着还是年轻的模样,和你现在的年岁差不多……你们母女俩长得真像啊。”她喘了一会儿,“你母亲哭的厉害,一直在忏悔,她说不应该把幼小的你抛下……” 婉悦眼圈一红,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她已经忘记了母妃的长相,这么多年过去,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感觉都说不清了。 就觉得空落落的。 别的孩子都有母亲陪着,就她没有。 分卷阅读34 她后来时常也在想,母妃追随父王而去的时候,有没有半点舍不得自己? 哪怕是半点呢。 牛氏和林氏的眼圈也红了。她们都是做母亲的人,听不得这样的话。 “悦姐儿……我知道你的性子冷清淡漠,大概也是小时候没有母亲在身边的缘故……心里也恨着你母亲……” 程老夫人握紧了婉悦的手:“你母亲她知道错了。好孩子,以后你也放下吧。” 别人再好,也不是母亲。母亲的身份是不能够被替代的。 “……外祖母。”婉悦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您放心。” “我大约是不行了。” 程老夫人想摸一摸外孙女的脸,却连手指都抬不起来:“放心不下你啊……悦姐儿,乔家大公子看着是个谦谦君子。他太聪明了,而且自负。和你不相配……” “外祖母。” 婉悦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我都记下了。” 外祖母一直知道她心仪乔正则,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却等到身体不行了,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诫她。 以前是心疼她。 现如今,却是用心良苦。 “别哭……悦姐儿……” 程老夫人歇了好大一会儿,又让林氏去唤程谦和程谚俩兄弟进来。 她要交待后事了。 婉悦再待下去也不好,便屈身行了礼,退出来。 程子融正在厅堂里端坐喝茶,有一个八岁左右的女孩靠着他站,一个人玩翻绳。 “表妹,你也别太伤心了。”程子融看到婉悦从内室里出来,眼睛都哭肿了,劝道:“祖母见到你,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了。” 婉悦笑了笑,没有接话。 正厅里坐的都是程家孙系一辈的,大多数和她都不熟悉,便目光不变地盯着她打量。 程子融推了推身边的女孩,让她给婉悦行礼:“蓉姐儿,唤表姑。”蓉姐儿是他的嫡女,全名程知蓉。 女孩抬头去看婉悦,怯生生地:“表姑好。” 婉悦揉揉她的头发,“蓉姐儿都长这么大了?” “小孩子长得快,见风都窜个。”一位打扮素雅的妇人笑着和婉悦说话,她是程子融的妻子王氏。 婉悦的精神十分差。她勉强和王氏说了几句话,便出去院子里透气。周嚒嚒正在廊庑下站着,看到她出来,连忙迎上去:“老夫人……她还好吗?” 婉悦闭了闭眼,听着屋里隐隐的啜泣声,眼圈又红了。她再性子淡,到了这一刻,想起来的也都是外祖母对她的好,护着她,宠着她。有好吃的东西都记得给她留着。 外祖母和皇祖母一样,是这个世界上极少的,无所求对她好的人。 主子默默的不说话,周嚒嚒的泪水便涌了上来。她跪在地上,对着程老夫人休息的内室方向磕了三个头。 程安微从外院过来了,看到婉悦时愣了一下,“表姐,你怎地不进去屋里?”她听从母亲的指示,去大房拿了一瓶蜂蜜过来,要给祖母冲熟水润嗓子。 “我刚从里面出来。” 程安微几步上了台阶,走到婉悦的面前,眼神很茫然:“表姐,你说人死了会去哪里呢?” “我也不知道。” 过了好一会儿,婉悦又说道:“可能会去天上吧。我听皇祖母讲过,每死一个人,天上就会多一颗星星。” “天上那么多星星,数都数不清。” 程安微“哇”地一声哭起来:“要是祖母也死了,我连她变成那一颗星星都不知道。”她去拉婉悦的手,小脸哭的通红:“表姐,祖母能不能不死啊?” 祖母多慈祥啊,即使做错了事情,也从来不会骂她。不像母亲,气急了还会追着她满院子地打。 程子融听到哭声从屋里走出来,揉揉妹妹的头发:“微姐儿,不许再哭了。祖母会伤心的。”他这位嫡妹和祖母的感情最好,常常和祖母同吃同住的,几乎长在望月苑。 风越刮越大了,吹得树枝乱摆。 黄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 程安微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挑帘子进了屋。大哥说得对,她不能让祖母伤心。 “表妹,去屋里躲躲雨吧?” 程子融和婉悦说道,“又是风又是雨的,湿气也重。” “不必了,表哥进去吧。” 婉悦却摇摇头:“我心里乱的很,想清醒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说到做到了。开心~ 依旧随机选十个评论发红包。 ☆、20 风大雨大,天地之间雾蒙蒙的。 程子融看着婉悦站在旁边,形单影只的,神情有些悲伤。旁边是一搂粗.大红的廊柱。她身穿浅色的衣裙。对比之下。愈发显得柔弱。 程子融不知怎地,想起她孤伶伶的住在宁王府,心里便多了些怜悯。 分卷阅读35 泼天的富贵又如何?却没有亲人的陪伴。 表妹应该也不会过得好。 程子融询问婉悦的意见:“表妹,住在程家一段时日吧?程家的孩子多,热闹。微姐儿也能陪你说说话。” 微姐儿活泼,又是自来熟的性子。和谁都能处到一起。适才,看她和表妹说话,俩人一问一答的,还挺和谐。 “谢谢表哥的好意。我再看看吧。”他突然出声,倒是吓了婉悦一跳,她以为表哥进屋了。 程子融应了“好”。表妹一贯冷淡惯了,估计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别人相处。他是熟知她的性格,不然被直接这样拒绝,心里肯定会带着气。 雨下的更大了,瓢泼一般。 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屋里突然吵杂起来,程安微尖细的声音哭喊“祖母。”有小丫头慌张的去请李大夫。 婉悦身子一晃,意识到外祖母可能是不行了……春华上前去搀扶她。程子融却立刻反应过来,挑帘子跑进了屋。 “郡主,您别急。” 周嚒嚒也去搀扶婉悦:“您的身子骨本来就弱,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程府如今乱糟糟的,郡主要是病了,都没有人顾得上。 婉悦转身就往屋里走,她没有和周嚒嚒说话,也顾不得说话。她怕自己再也看不到外祖母了。 “外祖母……”等婉悦到内室时,程老夫人已经闭上了眼。她冲过去床前,看到程老夫人无力垂下的手。 “祖母!微姐儿不要你走。”程安微哭着去拉程老夫人的手,被林氏架开了。 死人的身上不能沾上眼泪。 “外祖母……”婉悦的泪水夺眶而出。母妃死的早,她最明白失去亲人的滋味。就是你无论如何思念,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再出现。 你感受不到她,触摸不到她。甚至连做梦都梦不到她。 这才是真真切切的死亡。 死亡给人第一时间里感受到的悲痛并不深,而是越来越深刻,越来越深刻,直到深深地印在脑海里。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心痛难忍。 内室里跪满了程老夫人的子孙,哭声一片。程谦和程谚给程老夫人磕了三个头,起身拉了林氏、牛氏出来。 程谦嘱咐妻子:“母亲走了,寿衣得赶紧给换上,等身体硬透了就穿不上了。” 林氏连声应“是”,拉着牛氏一起去内室寻找给陈老夫人提前准备好的寿衣。程谦要去外屋安排人报丧的事宜。灵堂的布置就暂时交给程谚去做。 婉悦被带下去换了丧服。春华怕主子醉心,小声地和她说话:“您的脸色很不好,奴婢先伺候您梳洗一遍吧。” 主子的眼睛红肿厉害,帮她换丧服的时候还发觉后背出了汗。等汗一凉下来,是会生病的。 “不用了。” 婉悦整理下袖子,抬脚往灵堂走:“我去给外祖母守灵。” 春华听得眼眶一红。主子看着不近人情,也不愿意接近别人,除了她身份地位的原因,还有对自我的一个保护。她把谁放在了心里,就会一心一意的对待。就像对待季少爷一样。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季灏下了学,从锦华殿出来。半夏已经拿着伞等在外面了,“少爷,咱们直接回落霞阁吗?” 季灏“嗯”了一声,“回去。” 郡主去了程府,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作者有话要说:  随机选10条评论发红包。 感谢在20200325 23:15:47~20200326 23:2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熬夜看文小蠢货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1 落霞阁的饮食都是按照季灏的口味做,午膳准备的有扣碗酥肉、清蒸大虾、香菇炖鸡块、豆角炒鸡蛋、红烧茄子,清炖鸽子汤。 季灏就着米饭吃豆角炒鸡蛋,半夏又给他盛了一碗清炖鸽子汤。王府的大管家孙表匆匆忙忙过来了,进门拱手行礼:“季少爷。” “怎么了?” 季灏放下手里的筷子。 “程家老夫人去世了。程家来报丧的小厮还在门外。”孙表说道:“虽然郡主已经在程家了,但是宁王府还是要有人过去吊唁的。” 报丧者不能擅自进入亲友的家门,这是规矩。 季灏吃了一惊:“你是说程家老夫人过世了?”上午郡主和他说起程老夫人时,表情还是放松的……这会儿,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子。一想起来,就觉得焦心。 他抿紧了薄唇。 孙表应“是”,又问道:“季少爷,现在怎么办?”郡主不在王府里,当家作主的便只有季少爷了。 “去准备祭奠需要的香烛、纸钱、鞭炮。”季灏想了想 分卷阅读36 ,又说:“三牲、果品之类的东西也要备上。咱们马上过去。” 孙表应“是”,领命退下了。 季灏也不吃午膳了,起身回卧室换一身月牙白直缀。半夏早在门口等候了。主仆俩人收拾妥当后,撑伞出了院子。 孙表也备好了马车,正站在门口和过来报丧的小厮说话。季灏径直走过去,问道:“程老夫人是什么时辰过世的?” 小厮躬身行了礼,恭敬地开口:“巳时三刻。” 季灏“嗯”了一声。他其实想问一下婉悦怎么样,还是忍住了。一是小厮为外院的奴才,未必知道内室的事情。二也觉得是对婉悦的不尊重。 有小厮搬了梯凳下来,季灏上了马车。 雨下得小了些,风也慢慢地开始止住。 马蹄声“嘚嘚”地响起,马车驶向了远方。 下着雨的路程并不好走,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宁王府的马车停在了程家的大门外。程子融正接待来吊唁的宾客,有小厮站在一旁给他撑伞。 “程公子。”季灏下了马车,快步走过去,拱手道:“节哀顺变。” 程子融点点头,也拱手回了平礼:“表妹在灵堂呢。”他说罢,挥手唤了一个小厮过来,让他给季灏带路。”祖母离世,他也悲痛欲绝。 程家的亲朋好友待在京师的,几乎得了消息都过来了。远嫁南直隶的二妹和祖母在南京的外家,也找了稳妥的人快马加鞭去送信。二叔去请道士为祖母做法事,父亲一个人招待宾客根本忙不过来,他不得不过来帮忙。 季灏跟着小厮往后院的灵堂走,一路都是过来吊唁的人,男男女女都有。孙表跟在他身后,进了门就跪下烧纸钱。 季灏一眼便看到跪在一旁的婉悦,他俊眉皱了皱。地上的湿气那么重,怎地没有人给她拿一个蒲团? 等孙表烧了纸钱,递给季灏点燃的香。他拿起拜了三拜,插在供桌上的香炉里。 “灏哥儿……” 婉悦本来要回礼的,抬头却发现是季灏。 “郡主。”季灏伸手去搀她起来,“地上凉,您的身子骨又不好,不敢再跪了。”郡主的脸色苍白的厉害,嘴唇都起了干皮。很明显是刚哭过的,眼睛都红肿着。 “无碍的。” 婉悦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她一个女子,怎能挣得动季灏的力气。最后还是被半抱半扶的搀了起来。 一旁的牛氏也劝道:“悦姐儿,你跪着守灵都过了两个时辰,连一口水都没有喝。是会吃不消的。”她停顿了一下,又吩咐夏月和春华:“带你们主子去偏院里休息。老夫人已经过世了,悦姐儿你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牛氏以前听程老夫人说起过季灏,看他和婉悦的说话语气,也能猜到几分。 “郡主,您别再逞强了。”季灏看着她:“我会担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亲爱的小天使:因为各种原因,文名《婉悦郡主》改成《权臣养成指南》,其余一切不变哈。 最近两天特别丧,从明天起就恢复正常更新哈。爱你们。随机选10人发红包。你们要多多支持我哈,多发评论哈。 感谢在20200326 23:21:36~20200327 23:2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粲粲兮 10瓶;熬夜看文小蠢货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2 林氏也走过来,“悦姐儿,好孩子……大舅母知道你的心。你外祖母必定也知道的。”她握了握婉悦的手:“去歇着吧。”婉悦到底算是皇家人,有皇太后和皇上的宠爱在,要是真的在程家有了不妥当,程家也担待不起。 婉悦长吁一口气,转头去看灵堂后面的棺椁。季灏也随着她的目光去看。 好一会儿。 她点点头:“大舅母,辛苦您了。” “都是我做人媳妇应该做的,就盼着老夫人风风光光地大葬。”林氏拍拍婉悦的手,招了伺候自己的丫头惠儿带她出去歇息。季灏也随着过去了。 林氏看着她们离去,心下又不由得赞叹。季灏不仅长相俊秀,说话还柔声细语的。看他跟在婉悦的身后,还亲自撑着伞,微微弯腰,肩膀都淋湿了也没有顾忌。 看着还是个少年呢,却是难得的稳重和体贴。 她察觉到应该还有些什么事情没有想到,不过也没有机会多想,牛氏就过来和她商量要摆几桌宴席…… 惠儿领着婉悦一行人出了灵堂,往右一拐,走上转角游廊。从角门出去望月苑,穿过翠竹夹道的小路。前方不远处便是内院的花厅,连带着东西厢房,是专供宾客女眷休息的地方。 外祖母刚入殡,府里是正忙的时候。婉悦摆摆手让惠儿退下,说道:“你去帮大舅母做些事情吧。” 惠儿屈身应“是”, 分卷阅读37 行了礼,然后退下。 婉悦一边走进去花厅,一边和季灏说话:“你此番过来程家,李先生可知晓?” “我差小厮去告诉他了。事发紧急,想必李先生也能理解的。”季灏收了伞,递给一旁的半夏。 婉悦“嗯”了一声,刚想再问他几句别的事情,突然就头晕目眩起来,脚软的站不住。身子也往后倒去。季灏就在她身后看着,立刻反应过来,打横抱起她往厢房里走。 “您怎么样了?”少年惊慌失措,抱着婉悦的手臂愈发收紧了。一贯笑意盈盈的桃花眼如深沉墨色,暗炙又焦灼。 婉悦抬头想安慰他,却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春华小跑去收拾罗汉塌,又要差夏月去请大夫,被婉悦给阻拦了:“……别去添乱了。” “郡主?”季灏俊眉紧皱:“您身体不适,自然要请大夫来的。” 婉悦摇摇头,有气无力:“程家已经够忙了……我帮不上忙也就算了……万不能此时去麻烦他们。” 她紧紧地依偎在季灏胸口,弱不胜衣的。再不是以前处处照顾他的时候。好像这天下仅仅剩下他们俩,相依为命。 角色刹那间的反转让季灏觉得既新奇又贪恋,他都舍不得让婉悦躺在罗汉塌上。要是这样抱一辈子也挺好的。 春华在床头摆好秋香色大迎枕,抬头去看季灏,看他似乎看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又开口唤道:“季少爷。” 季灏甚为依依不舍,颇费踌躇,却还是把婉悦放在罗汉塌上。春华伺候着她坐在床头,又拿过来秋香色大迎枕让她靠着。 季灏倒了一盏熟水递过去:“您润润嗓子。”嘴唇都干到起皮了。 他不太赞同婉悦的说法,和她提议道:“不然,咱们回去王府吧。您身子不舒服,就要及时诊治,不敢耽误了。” 婉悦接过来,一口气喝下去大半盏。 春华在一旁看得心疼不已,开口道:“几个时辰过去了,您在程家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奴婢倒觉得季少爷说得对。您的心意也尽到了,无所谓非要留下来。您要是病倒了,还要拨出人手来伺候您。何况现在程家乱糟糟的,又顾不上这些个?” 婉悦低头没吭声,却剧烈地咳嗽起来。 周嚒嚒赶紧过去给她抚后背:“老奴也认为季少爷说的有道理。”死的人不在了,以后还是要看活着的人。 季灏摆手让夏月去请林夫人过来,棱角分明的侧脸很坚毅,薄唇紧抿着。好像突然变成了能撑起事的大人。 他每次心里不高兴,就喜欢紧抿着唇。又转身走到婉悦的面前:“您的身子最要紧。” 郡主还没有应允下来,季灏便有胆子做主了。虽说这样做是对的,但周嚒嚒总以为不适宜。就好像他不拿郡主当主子似的。 婉悦伸手摸摸他的头,他是为自己好。 她知道的。 春华端了半铜盆的热水过来,拧干热帕子伺候着婉悦擦脸擦手。 林氏很快就来了,她在路上问夏月缘由。 夏月也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了。 “悦姐儿,你还好吗?” 林氏欠身坐在婉悦的身边,仔细打量她的脸色:“若是不行,你就先回去宁王府。等你外祖母三七或者五七的时候再过来祭拜。” 婉悦低头想了想,答应下来。 她虽然很想送外祖母最后一程,但更不想的是给别人添麻烦。 “好。”林氏松了一口气,和婉悦商议:“我让丫头抬软轿送你?” “不必了。”婉悦摇头:“大舅母,您去忙吧。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林氏答应一声,转身就往外走。作为程家的当家主母,灵堂那边确实是离不了她。 外边的雨停了,空气很湿润,坑坑洼洼的地面蓄满了水。 婉悦去灵堂给程老夫人磕头之后才走的。季灏原本要背着她,被拒绝了。一行人出了垂花门,路过前院影壁却碰到了正在和程子融说话的乔正则。 “表妹。”程子融看到婉悦,走过来打招呼:“你这是?” 婉悦屈身行了礼:“我身体不适,要先回去王府了。” “也好。”程子融看她的脸色实在差,没有一点血色的样子,也有些担心:“今日下了大雨,外祖母又离世,你估计是受惊吓了。”他交待季灏:“记得找个大夫给把把脉。” 对于这个无父无母的表妹,他总愿意报着最大的善意。 “程公子放心。”季灏拱手:“我们就此告辞了。” 他看到乔正则只当没有看到。 程子融“嗯”了一声,也拱手还礼:“一路小心。” 乔正则皱起眉,他就站在旁边。婉悦郡主却视其为无物。这和一直以来看到他的热烈相差太大了,就像全然的陌生人。 他十分不习惯,甚至是难受。 ……是轻微的难受吧。 婉悦扶着春华的手刚要转身,却听到乔正则开口了:“郡主 分卷阅读38 。” 婉悦怔了怔,抬眼看他:“乔大人,有事?” 乔正则一噎,面如冠玉的脸闪过薄红,她语气还真的和他生疏起来。 他的胸口憋着一口气,问她:“没有事情,就不能和郡主说话了?” 婉悦没有吭声,只是看着他。 小鹿一般的圆眼睛澄澈如水。 她不明白他有什么火气好发的? 被她眼睛不眨地望着,乔正则莫名的气又消了,他温声说道:“程老夫人老了,算是喜丧。我听子融说,她走的时候也没有受罪,这就是福气了。你要节哀顺变。” “谢谢乔大人。”婉悦再没有停留,转身走了。 她身子不舒服,难受的紧,没有精神是正常的。 程子融看着好友目送表妹离去,心里却起了疑:“灵犀,你既然看不上我表妹,就趁早放手,不要吊着她。我表妹独自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声音变得很严厉。 乔正则看着他:“我没有。” 他从来没有想过吊着婉悦郡主。以前没有过,现在也不会有。 他不过是,觉得自己有些喜欢她了。 “你说的最好属实。”程子融招手一个小厮过来,让他领着乔正则去灵堂拜祭。自己则往外走,亲戚朋友基本上都得了消息,这会的过来的也多。 婉悦和季灏坐在一个马车里,她体力不支,坐的便不稳当。 “郡主,您靠着我坐……”季灏试着去揽婉悦的肩膀。 婉悦正头疼欲裂,马车又晃荡了一下,她就顺势靠在了季灏的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哦。 依旧随机选10人发红包。感谢在20200327 23:26:22~20200328 22:5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emon_、2356840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嘟嘟嘟 60瓶;湘慈 3瓶;熬夜看文小蠢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3 季灏一顿,微微地调整坐姿,让她倚靠的更舒服些。 少年的肩膀还没有那么宽厚,甚至能感受到硌人的甲骨。但温热的触感传来,却让人十分的安心。婉悦的神智迷迷糊糊地,却也清楚身边的这个人不会伤害她。 不一会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季灏低头去看,发现婉悦睡着了。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如玉,秀致的眉紧皱,好像是梦到了难过的事情。 他不由得伸手轻抚她眉间,低声哄道:“郡主,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等您睡醒了,咱们就回到宁王府了。” 也不知道婉悦到底有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却是下意识地往季灏的怀里偎。 她可能是觉得暖和一些更舒服。 季灏任由她动作,慢慢地笑了,一双桃花眸水光潋滟。 天空蔚蓝如洗,朵朵白云飘浮在其中。 太阳也露出头,光芒照耀着大地。 婉悦做了一个梦。 十七岁那年的上元节,特别热闹。街上人流涌动,摩肩接踵。她的兴致也很好,挑着兔子灯,手里还拿着蝴蝶糖人。一路走,一路看。还和跟着的春华说话。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路过猜灯谜的人群时,没料想却碰到了乔正则。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姑娘,身段玲珑,模样精致。乔正则猜对了灯谜,把赢得的花灯送给了那姑娘。俩人一起离去了,至始至终,也没有谁回头来看她一眼。 她当时就沮丧极了,也没有心思去看灯会了。怏怏不乐地打道回府。 马车突然停下来,“吱呀”一声,惊醒了梦里的婉悦。她愣愣地抬起头,还没有反应过来。 季灏却已经压低了声音叱责:“怎么驾的车?郡主在休息,你们都不要命了?” 半夏和车夫一起坐在驭位处,对突发状况看的最清楚。他扬声回答:“少爷,不知道从哪里冲过来的一头毛驴……一时没防备。” “蠢才!”季灏挑起一侧帷裳往外看。果然看到大路中央站着一头悠闲的毛驴,通体黑色。路过的行人也被吓了一跳,三三两两的站在一旁围观。 他左右看了看,好像是没有主的。 “下去赶走。”季灏下了命令。 半夏应“是”,随即跳下马车。 “郡主,您醒了?”季灏看婉悦从他的怀里退出来,端正了姿态,有点遗憾:“要不,您再睡一会儿?离王府还有段距离呢。” “不必了。”婉悦揉了揉太阳穴,拿了碧绿缠枝纹迎枕倚在身后,闭眼养神。 她还在想梦里的事情,倒也不是有当初一样的难过。 只是觉得时光匆匆。 谁都年轻和任性过。 分卷阅读39 无论好或者不好,都过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日子一直向前,曾经的她便留在了原地。 毛驴被半夏赶去了一旁,马车继续往前走。到宁王府时,已经是申时了。一行人下了马车,往里面走。守门的护卫拱手行礼。 婉悦和季灏说话:“你也回去落霞阁歇一歇。” “我并不累,就是担心您。”季灏十分坚持:“等您吃完药,歇下了,我再回去。” “听话。”婉悦疲惫尽显:“我回去还要沐浴、更衣、洗漱……你留下也不方便。” 季灏抿了抿薄唇,答应下来,又吩咐半夏:“去请林大夫过去霁月殿。” 半夏“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婉悦又和季灏说了几句话,看着他回去了,才往霁月殿走。周嚒嚒跟在她身后,说道:“季少爷倒是真的为您着想。” “他性子温顺,又知道感恩。”婉悦咳嗽了几声,感慨道:“养他长大,也是我的福气。”说不准,她还要季灏给养老呢。 “您真是心善。”周嚒嚒笑了笑:“这一点,倒是和已故的宁王妃一般无二。” “母妃?”婉悦想气外祖母临终前说的那些话,心里一软:“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宁王妃为人善良,最是和气的,说话还爱笑。您刚出生时,每每到晚间总是哭闹不休,请了三个乳母都毫无办法。总要宁王妃亲自抱着才肯睡下。”周嚒嚒回忆道:“宁王爷心疼她,想抱着您哄,宁王妃还不肯呢。” “是吗?”婉悦的声音很轻:“可惜我记不得母妃的模样了。” 周嚒嚒叹了一口气。 到了霁月殿,婉悦先去净房洗手。 林大夫很快就过来了,先给婉悦把了脉:“风寒侵体,又加上惊悸悲伤。我先写个方子。”她顿了顿,又说:“郡主,您万不可大意,可要好好的调理一段了。” “放心吧,我知道的。”婉悦点头应下。 林大夫还是觉得不妥,忧心忡忡地:“您还年轻,留下病症就不好了。” “我会注意的。”婉悦苦笑。她马上都要二十三了,大家还都说她年轻。还年轻什么呢,都是老姑娘了。 林大夫和夏月走后。周嚒嚒也忧心忡忡地走了,她不放心小主子,拉着春华嘱咐了好一阵子:“现在的节气不好,郡主的身子又尊贵,以后可要小心跟着。尽量在屋里歇息,别总在院子里逛。我听着林大夫说的话都心惊。宁王府就郡主一根独苗了,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我晓得嚒嚒的意思。” 春华也叹气:“别的都好说,就是郡主喝汤药太难了,她总是嫌苦。一碗的汤药至少要倒掉一半。奴婢瞅着,除了季少爷有办法,郡主是很难顺顺利利喝下汤药的。” “这又有何难?” 周嚒嚒想了想,说道:“我亲自去找季少爷,和他说明白状况。想必季少爷也肯帮忙的。”别的也暂时顾不上了,郡主的身子骨最要紧。宁王妃死的时候要她好好照顾郡主来着,她也答应过的,不能言而无信。 “也行。” 春华笑起来:“还是您老有办法。” 周嚒嚒到落霞阁的时候,季灏正在书房里写字。 半夏出来迎的她,“周嚒嚒,您老过来有事?” “我来找季少爷。” 半夏笑着说:“您等一会儿,我先去书房帮您看一看。”主子不喜欢被人打扰,他不能贸贸然的放人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多评论哈,随即选10条发红包。 感谢在20200328 22:50:56~20200329 22:3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精灵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4 有丫头过来给周嚒嚒呈上一盏茶,又退下了。 周嚒嚒独坐无事,便打量这屋子。落霞阁是小主子亲自为季少爷挑选的,自然是哪里都好。 坐北朝南的朝向,阳光和风都容易进来,冬暖夏凉。 季灏出来的时候。 周嚒嚒正低头喝茶,她起身行礼:“季少爷。” 季灏看了她一眼,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语气还很客气:“周嚒嚒坐下说话吧。”他拎起紫檀木八仙桌上摆的茶壶,给自己满上茶水,问道:“你怎么有空闲来我这里了?” 周嚒嚒对他一直心存戒备,他心里都明白。不过也不介意。他想做什么事情要做什么事情,和郡主报备就可以了,还轮不到她来做主。 周嚒嚒道了谢,“老奴是为了郡主而来。” “嗯?”季灏刚端起茶盏,右手便一顿,眸光微深:“郡主怎么了?” 周嚒嚒叹了一口气:“林大夫给郡主把脉诊治……她的身体情况很不 分卷阅读40 好。需要好好的调养一段。但是郡主又实在厌恶汤药,不是倒掉就是拒绝入口。”她抬眼去看季灏:“听春华姑娘的意思,季少爷有办法让郡主顺利地喝下汤药。老奴斗胆,想请季少爷常去霁月殿,时常的规劝着郡主。一天三次的汤药,要按时喝下才有效果。” 季灏的脸上看着还淡淡的,却立刻起身往外面走。 周嚒嚒愣住了,也跟着从圆凳上站起来:“季少爷,您这是?”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季少爷还没有给答案呢。难道是心里不愿意?按照他对小主子的一贯态度,不应该吧。 “我去探望郡主。” 季灏大踏步出了厅堂,声音清越如山涧溪流。 周嚒嚒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半夏却笑着同她说话:“嚒嚒把心放到肚子里,我们少爷这是答应了。” 周嚒嚒:“……好。” 到了傍晚,天色愈发好。 一阵阵晚风吹来,颇感觉神清气爽。 婉悦沐浴后,换上舒适的家常褙子,倚坐在临窗的罗汉塌往外面看,眼神有些忧伤。青丝披在她的身后,还带着浓浓湿气。 春香端给婉悦一碗熬好的红糖姜茶,“郡主,隔扇没有关。您不要坐在利风口。头发虽然拧干了水,但风吹进来,头皮都是凉的。您一会儿又要头疼了。” “我沐浴的时候,出了许多汗。这会感觉也好多了。”婉悦低头去喝红糖姜茶。姜片切的太多了,味道辣的厉害,她皱了皱鼻子,说道:“隔扇是我打开的,有些风进来也好,头发干的快一些。” 季灏走进去霁月殿,恰巧听到主仆俩的对话。他抿了抿薄唇,也不让丫头们通报,径直挑起竹帘进了屋。绕过玉刻鱼鸟话花虫屏风,又挑起一道竹帘。 “郡主,您这样不行的。”季灏形状好看的双眉微皱,走过去把隔窗关紧了,又吩咐一旁的夏月:“去升个炉子搬过来。” 夏月答应一声,转身退出去内室。?轻?吻?最?帅?侯?哥?整?理? “生炉子?”婉悦没有弄懂季灏要做什么,顺着他的话往下问:“都是夏天了,怎地还升炉子?会热的。” “头发会干的更快。”季灏回答的简短,却又解释了一句:“等头发一干……我就让丫头撤了炉子。我来帮您,不会热的。” 春华笑起来,赞道:“季少爷的主意不错。” “也好。” 婉悦没怎么反驳就答应下来,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她懒散和被伺候惯了。季灏是为她好,又愿意帮忙,自己的力气就省了。 夏月指使着两个婆子抬着黄铜雕兽纹百花碳炉进来了,放到罗汉塌旁边。点燃上银丝碳。热气很快就起来了。 季灏寻了一把青玉梳子,让婉悦背对着碳炉坐,仔细的给她梳发。然后又双手托起来,慢慢的靠近炉火。 春华看似站在一旁打下手,其实什么也没有做。季少爷本来就是个十分认真的人,为郡主做事更是小心翼翼。他先把头发分成一缕缕的,差不多干了就先用簪子绾起来。 …… 如此反复,竟是半盏茶的时间也没有用,郡主的头发竟然都干了。 婉悦松松地绾个燕尾。柳婆子便过来问晚膳摆在哪里了。 “就内室吧。”婉悦起身,让春华、丽儿抬炕桌搁在罗汉塌上。她又和季灏说话:“留下陪我一起吃晚膳?” 季灏“嗯”了一声,抬头看了婉悦一眼,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飘忽不定。 婉悦也没有在意,低头却发现他的衣袖被炉火烤破了一个洞。月牙白的颜色烧出泛着黑黄的边,实在是难看。 她朝着季灏走了一步,季灏不明所以,低头去看她。很快又转过脸去。 她褙子穿的单薄,粉色绣海棠花的抹胸若隐若现。细长的脖颈儿白皙如玉,偏生她又不在意,拉着他的衣袖微微皱眉。 明明是温柔娟秀的容貌,一举一动却在这一刻显得诱人心神。 她离自己那样近,浅浅的呼吸萦绕在耳边。 季灏面露隐忍,他扯出婉悦手中的衣袖,往后退了几步。 婉悦一愣:“你怎么了?” 季灏摇摇头,却不说话。 春华看两位主子怪怪的,更不敢随便插话。她和夏月一起,摆好了炕桌,抬起黄铜雕兽纹百花碳炉出了内室,竟然也不要丫头、婆子们插手。 俩人一直走到廊庑下,才指使着丫头把炭火熄灭。 夏月透过隔扇探头往内室瞧,又压低了声音问春华:“主子和季少爷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你察觉到了?”春华也跟着她往内室瞧,这丫头今日还挺机灵的。 夏月摇头:“没有……”她话说了一半,顿了顿:“我就是觉得季少爷对咱们郡主真的太好了。”传自己主子的闲话,借个胆子,她也不敢。 春华想了想,轻拍夏月的肩膀:“不许再偷看了。” 夏月撇撇嘴,回头看她:“你刚才不也在偷看?”大家都 分卷阅读41 是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短处。 “死丫头。”春华作势要去拧她的嘴,丽儿却从转角游廊上走过来了,手里还端着大漆的方形盘子,上面是一碗熬好的汤药。她笑眯眯地和她们打招呼:“俩位姐姐,你们怎地都站在外面,为何不去屋里伺候?” 夏月“嘘”了一声,让她小声点,“郡主和季少爷在里面说话呢。” 丽儿“哦”了一声,问道:“这汤药怎么办?林大夫可嘱咐了,要郡主饭前服用。” “给我吧。”春华接过她手里的大漆方形盘,说道:“我端给郡主。”趁着季少爷在,郡主喝汤药还能顺利一些。 内室里。 婉悦正坐在罗汉塌上发怔。 而季灏站在她身边,想说话又不知从何开口的模样,俊秀的脸颇有些稚气的惶恐。 “郡主,您该喝汤药了。”春华走进来,把大漆方形盘摆在炕桌上。 夏月和丽儿随后也进来了,手里拿着漱口水,还有一碟子的杏脯。 婉悦下意识地皱眉,右手去按胸口。她闻到药味,胃里就想吐。 季灏接过夏月手里的一碟子的杏脯,递过去,少年的声音低哑:“郡主,您尝一尝杏脯?我看着都觉得好吃。” 杏脯有什么好吃的?婉悦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她又不是没吃过。 “郡主?”季灏长臂一伸,小碟子绕过婉悦半圈又到了她面前:“就尝一个。” 婉悦刚要置之不理,却瞥到了季灏破洞的衣袖。她咬了咬红唇,伸手推开了小碟子,端起炕桌上的汤药,赌气似的,仰脖一饮而尽。 季灏不就是想让她喝汤药吗?直接说就是了,何必拿她当个孩子哄。 她又不是个孩子了。小时候喝过太多汤药了,再难喝,闭着气也能忍受。这就像受过的罪,即使后来还是害怕,到了不得不忍受的功夫,也能咬着牙忍了。 夏月几人皆面露异色,又忙递过去漱口水。 季灏看婉悦如此,心就一慌。 郡主……是在同他计较刚才的事情吗? 他不是故意要躲避的。 柳婆子领着丫头进来摆晚膳,有丫头端半铜盆的热水让婉悦和季灏净手。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随机发10条红包,谢谢大家的支持。 感谢在20200329 22:37:02~20200330 22:5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239899 5瓶;湘慈 3瓶;熬夜看文小蠢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5 夕阳西下,光线变得柔和。 天慢慢地黑了。 霁月殿点亮了灯火。 婉悦和季灏相对而坐,因为她尚在病中,晚膳就做的清淡了许多。有鸡蛋炒双菇,醋熘白菜、梅花豆腐、胭脂鹅肝、清蒸鲤鱼……外加一蛊红枣乌鸡汤,一份八宝莲子粥,一碟子的葱香鸡蛋软饼,四个花卷。 春华给俩人摆好碗筷,站在一旁伺候。 婉悦伸手去拿花卷,只掰了一半。她看了看菜色,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鹅肝。刚喝过药,嘴里还苦着,也吃不出什么味道来。做的色香味俱全的,滋味也应该是好吃的。 季灏夹了一筷子鲤鱼肚子上的肉,小心的剔过刺,放到婉悦面前的碟碗里。 婉悦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地:“你长大了,也是有功名的人。以后不必再做服伺我的事情。” ……刚才不是还躲避她吗? 连靠近他都不让了,这会子又做这些干什么。 “郡主,都是我甘愿的。”季灏抿紧了薄唇,郡主在疏远他。如何感知不到?心里更是说不出个滋味。他拿起勺子又去盛了一碗八宝莲子粥,递过去:“郡主,粥养胃。您一天没东西了,要先喝些粥。” 婉悦权当自己看不到季灏,也听不到他说的话。她指使春华:“我要喝红枣乌鸡汤。”他现在还吃住在宁王府,她还能供着呢。若是以后搬出去另过了,不再靠着她了,岂不是连碰面都要装作不认识了? 春华答应一声,取下盖碗,拿了专用的勺子给她盛红枣乌鸡汤。 季灏一时沉默,却径直把一碗八宝莲子粥放在婉悦面前。俩人很久都没有说话。 季灏埋头给婉悦剔鱼刺、刮鱼骨,反倒是自己的碟碗干干净净的。 婉悦其实是希望季灏解释一二的,然而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开口。她不是对他失望,只是有一种说不明的情绪在,以至于胸口一直憋着一口气。出不来又咽不下去,卡的难受极了。 月亮升起来,皎洁如水。 季灏用了晚膳后,从霁月殿走出来。春华去送他。 “季少爷,今儿多亏您。”春华笑眯眯地:“郡主不仅喝下了汤药,晚膳都比着原来多吃 分卷阅读42 了一些。” 季灏自嘲的开口:“……我没有做什么。”确实是如此。那碗八宝莲子粥,放凉了郡主都没有用。好在鱼肉吃完了。 “嗯?”春华一愣。 季灏却已经走远了,高大的身影慢慢地变小和模糊。 次日。 连寿安宫的皇太后也得了消息。 京师就这么大,各个世家大族多是互相连姻的亲戚。嘉安长公主嫁给了武凌侯牛羽易的嫡长子,而程谚程二爷的妻家正是武凌侯牛家的一个旁支。 沾亲带故的,牛羽易的夫人又惦记着程老夫人的女儿是去世的宁王妃,便亲自登了程家吊唁。回去之后,找了长媳说话:“我瞧着婉悦郡主挺可怜的,跪在灵堂一侧,小脸煞白。程老夫人一死,她就更没有亲近的人了。” 嘉安长公主听的若有所思,天一亮就领着幼女来宫里给皇太后和张皇后请安,连带着讲了这件事情。 张皇后唏嘘不已:“悦儿命苦,是个可怜的孩子。” 嘉安长公主没有接话,眼中的神色却意味不明,她一直都蛮讨厌婉悦堂妹的。她被皇祖母接到宮里,立刻便夺了自己的宠爱。不仅皇祖母疼爱她。父皇也是疼宠有加,有什么稀罕的玩意一并都赏了她,别人摸都摸不着。母后在皇祖母和父皇的影响下,更是和颜悦色的,选古琴都得先紧着堂妹来。等嫁过人,不和堂妹相处在一起,又有了儿子、女儿,这种心情反而淡一些,现在听说她的境况,倒也同情。 一个姑娘家,二十多了还没有嫁人,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 “悦儿看着是个冷淡的孩子,实则最重情分。”皇太后长叹一声:“她秉性弱,遇事喜欢藏在心里,可怎么是好?” 她担心的茶水都喝不下了。 “母后,您别担心。”张皇后劝道:“等程家老夫人下了葬,咱们大不了去接悦儿来宫里住一段时日。一是陪陪您。二也让她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皇太后许久没有说话,皇后的话有道理。她就算再想念孙女,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无所顾忌地让悦儿住到宫里来。 程老夫人到底是悦儿的外祖母,该守的礼节和孝道还是要有的。 张皇后祖孙仨陪皇太后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一走出院子,嘉安长公主和母亲说话:“皇祖母还是一如既往地疼爱婉悦堂妹。” 张皇后拍拍女儿的手:“悦儿无父无母的,你皇祖母偏疼些是应该的。你都嫁过人了,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让别人听见又不知道在背后传成了什么样子。” “女儿就是在您面前才发几句牢骚。”嘉安长公主亲密地去拉张皇后的手,又唤了女儿过来:“惜姐儿过了年就六周岁了,我带她过来宫里给您请安。”她嫁去牛家,生了一儿一女,又得丈夫的尊敬与疼爱,生活过得十分顺心。 张皇后揉揉惜姐儿的头发,怜爱的紧:“惜姐儿养的好,玉琢冰雕的一般,眼睛又大。”她越看外孙女越喜欢:“……长的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嘉安长公主笑起来,“母后,可别被她的模样给骗了,性子可比我皮多了。在家里整个就是小霸王。连流哥儿都怕她。”流哥儿是她的儿子,比惜姐儿大三岁。 惜姐儿不好意思地笑,拉着母亲不让她再往下说。 张皇后瞪了一眼女儿,“这才像呢,你小时候也是个小霸王。悦儿虽然得大人的宠爱多一些,可也没有少挨你的打。” “有吗?”嘉安长公主想了想,“堂妹挨打了也不吭声,也少去皇祖母那里告状,这一点我倒觉得是她的好处。” 阳光照在头顶,火辣辣的。 热度已经开始上来了。 季灏按时辰下了学,直奔霁月殿而来。早上时,他来过一趟,夏月说郡主还在睡觉。 他等了一会儿,郡主依旧没有起床,便先过去的锦华殿。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随机选10人发红包哦,谢谢支持。 郡主快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了~哈哈哈,感觉好开心 接档文是《红妆》,求收藏哈。 感谢在20200330 22:53:50~20200331 22:5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逃 10瓶;湘慈 5瓶;熬夜看文小蠢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6 丽儿站在廊庑下正和柳婆子说话,俩人商量着郡主午膳时吃的菜肴。看到季灏,纷纷屈身行礼:“给季少爷请安。” 季灏点点头,看了一眼内室打开的隔窗,问道:“郡主在屋子吗?” 丽儿笑道:“在。”她走过去挑起竹帘,十分恭敬:“季少爷请。”又向里禀报:“季少爷过来给郡主请安了。” “进来吧。”清脆的女声从书房的方向传过来。 季灏抬脚跨过了门槛 分卷阅读43 。 婉悦正伏案抄写佛经,想等一七的时候去拜祭外祖母,再亲自烧给她。保佑她老人家早登极乐。 春华和夏月在旁边伺候笔墨。 等季灏挑帘子进了书房,婉悦便停下笔,抬头看他,“你的学业要紧,也不必每日都过来请安。心里有就行了。不必做在表面上。” 季灏垂下眼睛,抿了抿薄唇,开口说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过来看一看您。” 这话说得稀奇,都看了她七年有余了,不还是老样子,有什么可看的。 他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婉悦便也不高兴,语气懒懒地:“我不过是老样子,没什么好看的。” 若惦着别的心思过来瞧她,又或者顾忌着外在的脸面,大可不必。这样一想,愈发的不舒服,又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疏远的心思都有了。 “我瞧着日日都好看。”季灏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婉悦没有听清。 “没有。”季灏抬眼看她,眸光灼灼,“都到晌午了,您也歇一歇,吃完午膳再写吧。左右到了夏季,天也长了。” “不了。”婉悦低头翻了一页佛经:“再有两章就抄完一卷了。”她顿了顿:“你先回去吧。” 季灏一愣,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我想和您一起用午膳。” 少年盯着她看,俊秀的脸还带着稚气。婉悦拒绝的话就有些讲不出口,她刚才已经在拒绝了。 他那么聪明的人,不会听不懂。 婉悦叹息一声。季灏对她,其实很懂事和贴心了,一言一行都顺着她的心意,惟恐惹她不高兴。但她憋着一口气,心里就总也顺当不起来。 “不用了,你下午还要进学,在我这里未免耽误你。”婉悦几乎在赶人了:“你回去吧。” 季灏俊眉皱起,一贯温和的眉眼多了几分阴郁,很快又隐去了。春华和夏月互相看了一眼,大气都不敢出。主子和季少爷好像在闹矛盾? 他嘱咐春华:“记得提醒郡主喝汤药。” 春华应“是。” 季灏便离开了。 “郡主,奴婢能看得出来……”春华低声和婉悦说话:“季少爷的秉性素来就好,又一心为您好。您要是觉得他哪里做的不对,可以直接提出来的。”她能看得出来,主子心里别扭着,对季少爷也没有好脸色。 她从小跟着婉悦,整个宁王府也只有她敢这么说话,夏月都不敢的。 婉悦摇摇头,下笔便晕了墨。 她闭了闭眼:“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思绪乱糟糟一片,抄佛经原本也能平心静气,季灏一来又乱了。 书房外。季灏抬头去看厅堂一角的高几上,摆放的盛开牡丹盆栽,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眯了眯眼,别人都看他平易近人,懂事温和。连郡主都觉得是。但是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情都是瞒着的,什么样子的古籍值得三千两纹银?管事的周嚒嚒都不相信,偏生郡主相信了。 正是这份信任更难得,他才不敢过分暴露内心的情感。那日不过亲了一下郡主,她就发了好大的脾气,一连几天都不理他……昨天,他喜欢极了她,却只能躲避。 若真的暴露出来,怕是连面都见不到了。 一想到会被郡主用厌恶、蔑视的目光看他,季灏就觉得自己会失控。 越想要某人的亲近,越不敢造次,前思后虑的也就更多。 因为太在乎了,怕失去。 才要尽量的维持现状。 但如此,生分也就一日高过一日。 等婉悦的病症一好,季灏就不怎么过来霁月殿了。有时候是三天过来一次,有时候是五天过来一次。即使来了,也是请个安就走。又隔着一群的丫头、婆子,俩人都闭嘴不言。 婉悦表面上也看不出来什么,觉却睡的不香了。一夜总有两个时辰是睁着眼睛的。 春华伺候主子时也偶尔探知一二她的心思,心里好像明白了点,却不好说。 四月二十,程老夫人下葬,婉悦痛哭了一场。到了一七,又陪着大舅、大舅母等人进去程家祖坟拜祭。她抄写的十卷佛经,也一并烧了。原想着等三七或者五七再过来呢,心里着实难过,就没再往后等。 佛经变成灰烬打着旋在半空飞舞。 林氏看婉悦愣愣的,拍拍她的手:“你外祖母这是喜欢呢,她看到了你的佛经。” 婉悦还是愣愣的,“外祖母能看到吗?” “能。”林氏瞅着她不过半个月就瘦了许多,精神不好,下巴也尖了。想着她为了程老夫人的死而至此,怜惜道:“悦姐儿,地上冷,别跪着了。” 她示意春华搀扶婉悦起来,转身去和次女虹姐儿说话:“你嫁的远,赶不上见到你祖母的最后一面,也别太心伤。想来你祖母也能体谅,不会怪罪的。” 程安虹是从南直隶赶过来的。路途遥远,又是奔丧的,刚出生二个 分卷阅读44 月的女儿便留在了家里。 她笑起来很温婉,眼睛和林氏一模一样的。 “母亲,她就是婉悦表妹吗?模样长的倒是很像姑姑。” 林氏点点头,又看了婉悦一眼,“她也是个可怜人。” 程安虹看着妹妹走过去挽着婉悦的手臂,亲亲热热的,便顺口说了一句:“微姐儿和她倒是熟悉的。”记得姑姑嫁给宁王爷那年,她六岁左右。姑姑凤冠霞帔地坐在圆凳上,全福人站在她身后给她梳发。 人人都称赞姑姑嫁的好,却不想是临了是这么个结果,还留下表妹一人,孤孤单单的。 她现在看表妹,也觉得可怜。 “微姐儿是自来熟的性子,见到谁都一样。”林氏又拉着女儿的手,问刚得的小外孙女怎么样。 祭礼结束后,婉悦起身和林氏告辞,却被程子融唤去了旁边说话。他颇为犹豫:“表妹,有件事我想了几天,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和你有些关连,心里有个底总是好的。” 婉悦一愣,“怎么了?” “是关于季灏的。”程子融说道:“差不多是半个多月之前的事了。那时候祖母还没有生病,我也准备找个机会告诉你的,但是还没有来得及,祖母就过世了。后来你也看到了,我一直忙碌,空闲不下来。” 婉悦“嗯”了一声,抬头去看他:“表哥,季灏……他在外面惹祸了?” “没有,不是这个。”程子融摆摆手:“当时,我去柳巷胡同会一个好友,没料想在酒馆看到了季灏。他和永康侯徐家的小侯爷徐至永有说有笑的进了单间,同行的还有大兴顾家的九少爷顾谷宣。”他顿了顿,继续往下说:“永康侯徐家是京师世家之首。而大兴顾家的当家人正是如今的翰林院学士顾清原,此人在坊间的风评极好,桃李满天下;他有两个儿子,顾谷宣是顾二爷的嫡长子,也是少年的举人。” “表哥,你说的徐家和顾家我都听说过。徐小侯爷和顾九少爷的年岁也应该和季灏相仿吧。”婉悦有些弄不懂程子融想表达的是什么:“季灏多和他们相处挺正常的,同为少年,能聊的话题也多。”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子融意有所指:“表妹,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季灏……和咱们平时所认识的很不同吗?” 顾家先按下不提,永康侯徐家也不是随便谁都能结交的吧? 徐至永可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招猫逗狗的,一刻也闲不下来。上个月为了一个歌妓一掷千金,把侯夫人都气病了,京师传的沸沸扬扬。 这样的人能和温和懂事的季灏……混为一谈?他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俗语里还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 若季灏就是在骗人,而且一骗就是七年,那表妹岂非养了个豺狼? 程子融不寒而栗。 表哥说得太明显了,更没必要挑拨她和季灏的关系,婉悦心里都知道。 就是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程子融看表妹一直不说话,以为她不相信,本不欲再多言,但到底还是忍不住:“表妹,对于季灏,你要多留一个心眼。” “谢谢表哥。”婉悦应下了:“你放心。” 表妹的脸色苍白,程子融又有些担心:“若是出了你处理不了的事情,尽管打发小厮过来程府报信。祖母不在了,程家却在,不会任由外人欺负你。” 婉悦心里一暖。她一走,程安虹便过来找程子融:“大哥,你和表妹说什么呢?”俩人说了好一会儿,远远地看着,好像表妹还不大开心。 “没事。”程子融换了话题:“我听母亲说外甥女十分可爱,可惜不得一见。” 听大哥提起自己的女儿,程安虹脸上也挂了笑容:“这有什么难的?等年下走亲戚,我抱着柔姐儿过来,也让你做舅舅的,好好地看一看。”她命好,嫁去李家,第一胎就生了个儿子。第二胎依旧是个儿子。柔姐儿是她的小女儿,全名李欣柔,全家当宝贝一样宠的。丈夫去年在淮安又任了府同知,很知道上进。 这次没和她一起回来程家拜祭祖母,也是赶上了淮河汛期的事情。他每日每夜的领着人检查河道,修建堤坝,人都累瘦了一圈,她看着都心疼。 “好。”程子融笑的儒雅:“我一定给柔姐儿包个大封红。”二妹嫁的远,兄妹俩难得相聚,他的语气就格外和煦些。 “君子一言。”程安虹眨了眨眼睛,将了程子融一军:“驷马难追。” 程子融笑的爽朗,“你也未免太小看大哥了,一个封红的银钱我还是能包起的。” 程安微看大哥和二姐说的热闹,也凑了过来。她端详了程安虹一会儿,说道:“二姐,你吃胖了?” “傻丫头。”程安虹揉揉她的头发:“二姐刚生了柔姐儿,自然会胖的。”坐月子补的太多了,她自己都能摸到腰间多出来的一圈肉。 程安微低头想了想,说道:“还是以前的二姐好看。”她伸手去拉程安虹的手:“要是你能不生孩子就好了。” 程安虹 分卷阅读45 哭笑不得,用手指点她的额头:“小丫头,不许胡说八道。女人哪有不生孩子的。” “为什么不能?”程安微撅起小嘴,“等我以后嫁了人,就不生孩子。生孩子多疼啊。”她想起大嫂子生蓉姐儿的时候,生了一天一夜,血水都不知道倒掉多少盆,连命都要保不住。 多吓人啊。 “闭嘴吧。”林氏正安排随行的小厮、婆子收拾哀杖、铁锨等往马车上装,路过儿女时,恰巧听到小女儿说话,气的额角直跳,伸手拍她的后背,“你现在真的是无法无天了,等以后的,我好好收拾你。” “我又没有说错。”程安微跑去了程子融身后,还不忘记还嘴:“母亲,您干嘛对我这么凶,不是骂我就是打我。我不是你亲生的?” “当着一众的仆从,我让你不顾脸面。”林氏咬了咬牙,伸手又要去打小女儿,被程安虹拉走了:“母亲,微姐儿还小,您别和她生气。等她再长大些,性子就稳重了。” 林氏“唉”了一声,无可奈何:“她满脑子的古怪想法,我是接受不了。倒是你祖母,对她宠爱极了,我每次教训都要拦着,才惯成了她这个德行。” 程安虹笑着劝慰母亲。程安微却不当一回事,母亲天天都如此,她也习惯了。 程子融揉揉妹妹的头发,和她说道:“要乖一点,母亲操持着整个程家,她很累的。别惹她生气了。”为着祖母下葬的事情,母亲的脾气比着以前暴躁了很多,可能是太忙了。偏生妹妹又不是个省心的。 “……都怨我吗?”程安微的语气幽幽:“是母亲,她根本就听不得我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程安微是比较重要的一个人物,下章你们就知道了哈。 继续发10个红包哦,爱你们。 感谢在20200331 22:56:54~20200401 23:3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仙猴 2瓶;熬夜看文小蠢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7 “不怨你。”程子融比这个妹妹大了十五岁还多,一贯就是让着她的:“母亲不愿意听,你不在她面前说就是了。” 程安微满脸的不高兴。祖母一死,家里最疼爱她的那个人就没有了。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大哥,刚才不是婉悦表姐还在吗?怎地一转眼就走了。” 程子融“嗯”了一声,“你找她有事?” 程安微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程子融更奇怪了:“你还真的找她有事?刚才为何不早说。”他停顿了一下,又有些疑惑:“你能有什么事情?” 被自己的哥哥追问,程安微的小脸慢慢就红了,她慢吞吞的:“上次来家里给祖母吊唁的那个少年……他是表姐的亲戚吗?”她看到他给表姐撑着伞走出去,肩膀都淋湿了也不顾忌,却紧紧地护着表姐。他长得可真好看,眉目如画。 程子融想了一会儿,“你说的是季灏?”和表妹一直在一起的,除了季灏也没有旁人了吧。 “他唤季灏?”程安微默念了两遍:“名字可真好听。” 妹妹的反应不大对劲,程子融看着她:“微姐儿,你找婉悦表妹莫不成是为了季灏?” 大哥问的太直接,饶是程安微再如何大而化之也红了脸:“你不用管。” 程子融是过来人。妹妹扭扭捏捏的,完全的一副小女儿娇态,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严肃地:“季灏的心思太深,你和他不是同一类人。” “大哥?”程安微皱了皱鼻子,似有责怪:“你和他熟悉吗?” 程子融和妹妹没办法解释,便拉着她的手往母亲的身边走:“总之,你听我的就对了。” “不要。”程安微用力挣扎,“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做主。”她又不是傻子,才不听别人的呢。 “你住嘴。”程子融喝斥她,“没一点规矩。”母亲常说妹妹的胆子大,他还不相信,这一次倒是真领教了。 透蓝的天空。 火球一般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万物。 马车里。 婉悦一言不发。 春华倒了一盏茶水,递过去:“郡主,您别自己想了。也许季少爷就是单纯的交几个同龄的朋友。”程公子和郡主说话时,她和夏月就站在郡主的身后,听得一清二楚。 婉悦接过来,喝了一口,“季灏是个很聪明的人,我以前就知道,却一直没有在意。”她眼神悠远,回忆道:“季灏去年考中举人的时候,我曾经问过李先生。他说依季灏的能耐,高中解元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我当时没有多想,现在却觉得也许他是在藏拙。但如果他在藏拙,又在图什么呢?高中解元,天下闻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她虽然足不出户,但并不代表表哥说的那些就一点都不 分卷阅读46 知道。徐家和顾家岂是等闲之辈?但凭一个有名无实的宁王府或者所谓无用的郡主头衔,就让季灏成功地结交了小侯爷徐至永和顾谷宣?还不至于。 春华没接话,一旁的夏月也没有接话。郡主说的,她们根本都听不懂,更不知道从何处开口了。 程家的祖坟修在大安山脚下,离东城区的宁王府很远。坐马车一个来回,基本上需要两个时辰。从大安山出来,要先走一段乡村小道,之后才是官路。 乡村小道的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田野,麦苗葱葱绿绿,长势喜人。晚开的油菜花黄澄澄,散发出独有的清香。 马车上了官路,走的即稳又快。 出了房山区,车夫和婉悦禀报:“郡主,再往前走,有两条路直通东城区。一个路程较远,但是地面平坦,就是绕路走的。另外一条路程很近,但是要经过柳巷胡同,这是闹市,可能会嘈杂些……” 柳巷胡同是世家贵族和清贵文人常常聚集的地方,酒馆、茶楼、书肆等一应俱全,另有弹琴唱曲的雅.妓混迹其中,十分的风雅惬意。 “柳巷胡同?”婉悦想起来了。这个地方表哥刚刚提起过,他就是在这里碰到的季灏。 “咱们就去柳巷胡同。”她笑了笑:“我也去见识一番。” 柳巷胡同的盛名早听说了,却还没有去过。 车夫应“是”,拉紧缰绳穿过十字路口,往左右的胡同拐。 宁王府的马车是有标志的,一入柳巷胡同就很显眼。 婉悦也挑起帷裳往外瞧。 柳巷胡同曲折幽深,两侧开了许多门。大多为红色,也有黑色。圆环,兽头的门锁。屋宇鳞次栉比,楼阁遍布。 参天的榕树,盛开的鲜花。深绿色爬山虎爬满了院墙。 胡同里行人不断。有挑担卖胭脂的,有捏糖人的,有路边蹲着卖豆腐脑的。三、五个文人打扮或者锦衣华服的公子、少爷穿梭其中,笑的爽朗。咿咿呀呀的乐曲传来,欢快极了。 婉悦从马车里下来,让车夫去胡同口等着。她留了几个护卫跟着,又带上春华、夏月,准备到处逛一逛。 夏月一直是跟着婉悦伺候的,很少出来王府。此番看到如此热闹的场合,高兴的很,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看了。 春华却觉得不妥,“郡主,这里人多又杂乱,再有不长眼的冲撞了您……咱们还是回去吧。” “无碍的。”婉悦摆摆手,径直往前走。 柳巷胡同鲜少出现女人,婉悦郡主的出现自然引起了行人的纷纷侧目。而且有丫头和护卫簇拥着。她身穿月白色细棉布素褙子,还梳着在室女的发髻,走路脊背挺的笔直。素素的一张脸,愈发给人柔和沉静的感受。但周身的气度也是不凡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01 23:31:38~20200402 15:1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4瓶;加更加更再加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8 顺星楼,大厅。 徐至永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喝酒。他穿着藏青色圆领衫,腰间系着绣岁寒三友的荷包,还挂着一块羊脂玉佩。十八岁左右的年纪,容貌很秀美出众。弯眉如月,眼若繁星。 是那种一呼百应,张扬不羁的长相。 即使和对面的季灏一起比较,也丝毫不觉得逊色。 “季幼舒,你怎么了?”徐至永大大咧咧地抱怨:“我让王宇登王府大门邀请你几次出来游玩,你竟然都借口给拒了。”他给自己满上酒,说道:“今儿难得有了空闲,咱们先好好地吃一顿酒。” 王宇是他的贴身小厮。 “没有。”季灏摩挲着手中的酒杯,漫不经心地:“我和你不一样,你是永康侯府的小侯爷,地位尊贵,想做什么自然没有人会拦。我每日除了读书,还要做先生布置的功课……哪有多的空余时间。” “你得了吧。”徐至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别人不知道你,我难道还不明白?你还是甘心读书,若不然,谁又能奈何?”季灏的本事他是见识过,文能提笔,武能上马。俩人的相识就在这柳巷胡同,有人偷他的钱包,被季灏逮住了,好一顿胖揍,最后还扭送了衙门。几句话就绕的府尹张大人把案子定性了。简直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他在旁边听得简直目瞪口呆。 季灏桃花眸一眯,看不出情绪。 他当然要读书,不仅如此,还要靠着读书出人头地。 徐至永拿筷子夹了一块酱牛肉吃,又和季灏说话:“你是不是遇到为难的事情了?而且比着上次见面时,我感觉你好像瘦了不少。”他从开始坐在这里,就一直阴沉着脸。 他突然灵光一闪,“是不是婉悦郡主……” 世人皆传婉悦郡主骄纵任性,阴狠毒辣。至于为什么 分卷阅读47 好友会住在宁王府?他不说,自己也不方便问。但是日子过得不好应该是有的。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季灏打断了:“不许妄加猜测,郡主对我的照顾恩重如山。” 徐至永眼神闪烁不定,却更肯定了内心的想法。他亲自给好友满上酒,笑眯眯地:“我知道有一个好地方,定能解你的忧愁。肯定都贴合你的心意。里面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能唱曲还能跳舞,让做诗也可以的。” “小侯爷。”季灏语气冷淡:“你知道我的性格,以后这种话就不要说了。” “好好好……你这人,哪哪都好;就一条不好,不近女色。” 徐至永长吁一口气:“和你一起吃个酒也不痛快,还不如顾老九呢。他都比你放得开。”他口中的顾老九就是顾家孙系辈的九少爷顾谷宣。 说起他和顾谷宣,还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在里面。他堂姐的表妹嫁给了顾家八少爷顾谷义。 徐至永无聊的紧,探身透过打开的隔窗往外看,看了一会,转头去唤季灏:“快过来,你看那个穿素白衣服的姑娘,模样不算是顶尖好看的。但就是感觉很吸引人,梨花一样的清冷,却现身这热闹的地方。让人光看着心里就痒痒。” 他就喜欢柔婉纤细的姑娘,走个路弱柳扶风一般,最显得姿态万千。 季灏不予理会。徐至永就加大了音量,他卯足了劲一定要让季灏看一眼。 整个大厅的人都往这边看了。 季灏抿了抿薄唇,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起身走到了徐至永的身边。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瞧。 徐至永还在问他:“是不是不错?” 好友的神情一直都淡淡的,好像万事都不入心。但是他看到那姑娘时,很明显周身一震。徐至永便了然地笑了笑,原来他也喜欢这类型的姑娘啊。 季灏抬眼看他,目光不善。突然又转身往外走。倒吓了徐至永一跳,“哎,你等等我……”随后又笑起来,难得看到好友如此着急迫切的一幕,还挺有意思的。 阳光穿过屋檐,被镂空精致的瓦片筛成奇怪的光束照下来,像古老的神秘文字。 婉悦站在捏糖人的小摊前,看得认真。 捏糖人的是一位老叟,雪白的头发和胡须,笑眯眯地和婉悦说话:“姑娘,您想要哪一个?”他捏了许多现成的,用竹签插着,可供人自由选择。 婉悦选了形似蝴蝶的糖人,又回头和春华、夏月说道:“你们也选一个。” 夏月高兴地答应一声,立刻伸手去拿,她早看上了那个活灵活现的小狐狸。春华刚要说自己不吃甜食,夏月却直接递给她小白兔糖人,“春华姐姐,你瞧瞧,你的眼睛和它的眼睛是不是很像?” “胡说。”春华瞪她一眼,看着主子也在打量自己,又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你是花眼了。赶紧吃吧,小心待会儿糖水全化在你手里。”她接过来,却下意识去看小白兔的圆眼睛。 夏月哈哈大笑,又拿了铜板递给老叟。婉悦看她捉狭的有趣,眼神里也带了笑意。 主仆三人又往前走。这时候,季灏大步走过来,拱手行礼:“郡主。” “季灏?”婉悦颇为意外,想起表哥的告诫,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你也在啊。” 季灏“嗯”了一声。 高大的少年背对着阳光,婉悦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你不是应该在王府里读书吗?来柳巷胡同做什么?” 徐至永也赶了过来,看好友毕恭毕敬的,脱口又称郡主,心里吃惊不小。难道眼前的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婉悦郡主? 他不敢相信。 “李先生说我最近的压力大,可以出来放松一二。” 婉悦的脸色沉下来:“所以,你就来这里放松了?” 少年抿了抿薄唇,没有回话。看起来很低落。 他不高兴的时候就喜欢抿着嘴唇,婉悦养了他几年,知道他的习惯。她的声音淡漠下来:“我说错话了?” 季灏摇头,终于抬起头看向婉悦:“没有,您说的对。” 他看起来确实憔悴了不少,脸颊也消瘦了,眼睛格外的深和黑。婉悦看了他一会儿,别过脸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仙女们:本文明天要入V了(第29章入V),会万字肥章更新。大家多支持首定哈,对作者君真的很重要! 感谢在20200402 15:14:31~20200403 09:4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熬夜看文小蠢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9 好友怂的让徐至永直咧嘴, 这真的是季灏本人?不会是哪里假冒出来的吧? 他虚咳几声,笑着说道:“幼舒, 你不和我介绍一下?” 季灏想到徐至永评价婉 分卷阅读48 悦郡主的那些话,就不愿意理他。但晾着郡主更不好,只得不情不愿地开口:“这位便是宁王府的婉悦郡主。”语罢,又和婉悦介绍:“他是永康侯府的小侯爷徐至永。” 果真是婉悦郡主!徐至永离近了打量。眼前的女子五官柔和娟秀,最出彩的是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澄澈若水,温润却不掩灵动。 明明是乖巧的长相, 却一脸的淡漠。仿佛硬装大人的小孩一般。恰巧是这种, 却最容易给人极端的吸引力。 他拱手行礼:“郡主安好。” “小侯爷不必如此。”婉悦抬眼去看和季灏身高几乎相同的青年:“论起阶品,你也不应该向我行礼。”侯爵府是超一品的存在,意在地位高于百官。她虽然贵为郡主, 和承袭了爵位的徐至永还是没法相比的。 疏远又客气。 徐至永突然就来了兴致, 这和他认识的那些一见面就想巴着他不放的女子完全不同。 “郡主端庄,百闻不如一见,徐某甚是心……佩服。”徐至永打开折扇, 风度翩翩。 婉悦只觉得他的态度很奇怪,却也懒得探究:“小侯爷说笑了。” 她在坊间的传言可没有什么好听话。 季灏和徐至永是熟识了,自然懂得他话里话外隐藏的意思。脸色不免更加难看。他看了眼还炙热的太阳,低声说道:“郡主,咱们回去王府吧。天太热了,我怕您的身子受不了。” 确实是挺热的, 婉悦便点点头:“好。” 她对柳巷胡同起了兴致是因为季灏,现在看也看过了,而且还见到了季灏。是该回去了。 徐至永却遗憾不已:“郡主,这条胡同走到头, 还有条街呢。比这里更敞亮,也热闹。”他看了眼婉悦手里的糖人,诱哄道:“还有一个更大的捏糖人摊子。” “改日吧。”婉悦抬脚就走。 她买糖人不过是个稀罕物,喜欢都算不上。 季灏跟在后面,看也没有看徐至永,面色几乎是肃冷。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去,留下的只有徐至永。他“啧啧”了几声:“季灏真是重色轻友……”又停顿了一会儿,“……是他要找我喝酒的,怎地把我扔下,跟着别人先走了。” 王宇等着主子发完牢骚,征求他的意见:“您看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徐至永摇了几下折扇,想了想,说道:“去倚红楼。几天没有见到轻舞姑娘了,不知道舞技有没有进步?” 王宇应“是”,小跑去巷口唤自家的马车过来。 “世人传的婉悦郡主如母夜叉一般,却不料想是个美娇娘。而且还规矩守礼。真真的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徐至永笑的有些邪气。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去了捏糖人的小摊旁,“老伯,也给我捏一个形似蝴蝶的糖人。” 老叟依旧笑眯眯地:“好咧,您等着,马上就好。”他去拿竹签,又听徐至永交待:“必须要和刚才那个姑娘手里拿的蝴蝶糖人一模一样。” 老叟一愣,却立刻明白过来了,“客官放心。” 一阵风吹来,热浪滚滚。 季灏和婉悦同坐一辆马车。夏月和春华便避去了后面略小些的马车里,原来是装元宝和纸船、纸人的。 “您润润嗓子。”季灏看婉悦热的脸颊通红,倒了一盏茶水递过去,心疼极了:“夏天到了,天气慢慢会更热的,您不要总是出来走动。”他看着那蝴蝶糖人,又说:“需要的东西言语一声,我给您买去。您这样不顾忌,中了暑气可如何是好?” 他嗓音微微低沉,却很温柔。 俩人好久没有如此平和的相处了,都有些不大自在。 婉悦接过来茶盏,连着喝下去几口。 她走了一阵路,确实也真的热。 “您慢一点。”季灏满眼都是关切。 她看起来瘦了好多,衣裳穿在身上都宽宽大大的,撑不起来了。 婉悦看了他一眼,鼻子突然涌出酸意:“你不是根本不理我吗……现在知道管我了?”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劲。她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说的是什么啊? 他理或者不理都是他自己的意愿。 她才没必要跟着委屈,好像强求一样。 “我没有。”季灏却怔住了,难得有些结巴:“一直……都管的。”他抬头去看婉悦,心里有一股心慌的喜悦冒出头,却又不敢确定。 婉悦咬紧红唇,一句话也不说了。 马车里安静又尴尬。 片刻后,还是季灏先开口说话,“郡主,我不常去柳巷胡同。偶尔去一次而已,也都是经过李先生允许的。” 关于今天的事情,他有必要解释一遍,以防郡主再误会别的。 “这都没有关系。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就可以去做,只要别误了学业即可。”婉悦低头喝茶,“我对你的管理一向宽松,并不会严格要求什么,你也都知道的。” 季灏笑了笑,应“是”,又说:“您对我 分卷阅读49 好,我心里都知道。会报答您的。” 他看婉悦的茶盏空了,又拎起茶壶准备给她满上。 “不必了。”婉悦摆摆手,新倒的茶水太热了,喝着烫嘴。 她把茶盏放在一旁的小炕桌上,神色严肃了一些:“我不需要你的报答,但是也容不得你欺骗我。” “欺骗?”季灏想起自己私底下做的事情,抿唇不语。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却真的是瞒着郡主的。 现在又不能和她说明白。 婉悦看他沉默,愈发认为表哥说的话都有道理,心里难过的很。 她多次说过不需要季灏报答她什么。每一次说起也都是真心的。宁王府有一辈子都吃穿不愁的银钱,养季灏一辈子也足够了。 她甚至还想过,等季灏成亲有了孩子,如果不想继续住在宁王府。就把银钱分给他一半,出去另过也行的。反正银钱足够多,她一个人也花不完。 …… 她付出了真心,自然也想要一颗真心。最起码季灏不能欺骗她,这是底线。 “郡主,您放心。”季灏看着婉悦,眼神很坚定:“我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情。” 连一句实话都不肯说,这就是对得起? 婉悦都要被气笑了,又不想直接挑明让季灏没有颜面,便咬牙忍着。 她倒要看看,季灏能欺骗他到几时。 婉悦在马车里坐着,不想面对季灏了。干脆闭上眼休息。 申时左右,马车停在了宁王府大门前。 季灏先下去马车,又摆好梯凳去搀扶婉悦。 婉悦却招手让不远处的春华过来,她扶着春华的手走下梯凳,主仆俩人慢慢走远了。 她不是非要当着一众的仆从,冷淡季灏。而是伤了心,看他都有些厌恶。 季灏看着婉悦的身影消失不见了,一卷衣袖。转身也进了王府。 季灏晚上又过来霁月殿给婉悦请安。 婉悦却不再见他。 丽儿出来告诉季灏。 他却独自站在庭院里好久,等月上柳梢头了,才转身离去。 丽儿叹一口气,郡主和季少爷最近是怎么了?总别别扭扭的。主子们过得不畅快,她们做奴才的也跟着小心翼翼。 半夏刚刚还偷偷和她诉苦,跟在季少爷身边做事,都量着一百个小心。惟恐做错了事情,被罚一顿板子。 夏月挑起竹帘,从正殿里走出来,眼神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季少爷。她压低了声音和丽儿说话:“季少爷走了?” 丽儿“嗯”了一声,“这会儿,估计回到落霞阁了。”落霞阁离霁月殿并不远,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 “郡主洗过澡就睡了,连晚膳都没有吃。”夏月也是叹气不止:“春华姐姐在里面伺候呢。自从程老夫人一走,郡主是眼瞧着见瘦,我伺候她洗手的时候,手腕的骨头都摸的清晰。” 她拉着丽儿上了转角游廊,俩人坐在美人靠上:“你说季少爷也是,偏生这个节骨眼上和郡主闹了脾气。我都怕郡主有一天会想不开。” “唉。”丽儿唬的声调都变了,“这可如何是好?我倒是瞧着季少爷也挺可怜的。平时郡主多疼季少爷啊,他要什么做什么都是说一不二的,现在竟然连见一面都不肯。若真是有了误会,解开不就好了。” “谁知道呢。”夏月靠在丽儿的肩头:“你说,咱们跟着郡主,朝夕相处的。虽然她是主子,咱们是奴婢,但天天在一块,感情总是有的。郡主又是那么和气,那么好的一个人,拿咱们也从来没有当过外人。我是真心想要郡主活的快乐一点。” 丽儿听的红了眼眶,“我和你是一样的想法。以前郡主喜欢乔正则,一直被拒绝,我都替她难过。好容易缓和些,程老夫人又去世了……”郡主从小是跟着皇太后长大的,没有得过宁王和宁王府的宠爱,但怎么生活的波折困境就一个也没有少呢。 俩丫头坐在一起说话。春华循着声音就过来了,骂她们:“两个小蹄子,也不知道老实一会儿,若是惊扰了主子,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夏月吐了吐舌头,往内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郡主还好吗?” “你还知道问呢。”春华没好气地嗔她:“睡是睡下了,但是睡的很不踏实。我约莫着半夜估计还要醒几次呢。”她打发丽儿:“你去告诉膳房的柳婆子一声,让她备一份燕窝粥。等郡主醒了,也能喝一些垫垫胃。” “好的。”丽儿答应一声,起身走下转角游廊。 夏月看丽儿走远了,便拉着春华坐在身边:“春华姐姐,你觉得郡主到底是怎么了?我瞅着她和季少爷之间怪的很。特别是最近一段时日。” 春华抬眼去看她。 廊檐下悬挂的羊角琉璃灯散发出温暖的光,照着夏月的眼睛十分明亮。 主子总说夏月机灵,她以前还没有大的感觉。这一会儿却有些明白主子的意思了。她差不多看出来的事情,夏月肯定也看出来了。 春华长吁 分卷阅读50 一口气,告诫夏月:“主子要做的事情,我们管不着。也不该管。你无论知道了什么,都不许说出来,哪怕是烂在肚子里。” “我晓得。”夏月低下头:“就是可怜主子的遭遇。”主子与其喜欢乔正则,倒不如喜欢季少爷来得实在。无论如何,季少爷对主子的心总是不会变的。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郡主是个好人,老天爷不会薄待她的。”春华让夏月回去休息,“今儿,我在外间值夜。你明儿一大早再过来吧。” 夏月答应了一声,问她:“还需要我给你加送被褥吗?” “不用。”春华摇摇头,“这么热的天,还加什么被褥,一张凉席就够了。” 夏天的夜,比着白天舒爽多了,温度也适宜。 数不清的星子闪烁,烂漫璀璨。 婉悦一觉醒来,天都大亮了。 她睡眠质量很差,一宿做了好几个梦,甚至是梦中梦。醒都醒不过来,现在想起来还感到可怖。她起床之后,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开始用早膳。还不停地打呵欠。眼窝微青,给人疲倦不堪的感觉。勉强吃了早膳,又倚靠着罗汉塌打盹儿。 春华给她捏着肩膀,说王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情,想让她精神点,“柳婆子的孙女相看了人家,是邻村的秀才呢。柳婆子高兴的很,逢人便夸孙女婿明事理、有学问。”柳婆子在宁王府里做事,一家子却生活在村里。最小的孙女刚满十四周岁,正是定亲的好年纪。 “婚姻是大事,能定下来还称心如意的,确实值得高兴。”婉悦迷迷糊糊地:“你打开我的私库,取一百两银子给柳婆子,就说是我的添箱礼。” 她想要别人的忠心,就该拿出点东西来。一毛不拔的,谁还会诚心跟着她呢。 婉悦想起来‘忠心’两个字,不免又想到季灏。只觉得心口疼。她自己揉了好大一会儿,也没有缓解。就唤春华给她揉。 “奴婢闲了就去找柳婆子。”春华应下来,看主子一副喘不过气的模样,就要差人去唤林大夫过来。 婉悦拦住了,摆摆手:“我就是心里不舒服,没有别的病。林大夫医病又不医心,没有用。” 林大夫又不是季灏,有什么用呢。表哥说得对极了,她费尽心思地养他长大,简直就是养了一只给自己添堵的白眼狼。 “那怎么办?”春华想了想,提议道:“您不是好久没有去宮里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吗?要不,咱们现在就过去。您也权当散心了。” “这个主意好。”夏月闻言,也拍手称快:“太后娘娘见到您,会很高兴的。” 婉悦想了想,觉得也好。与其待在王府里生闷气,不如出去转一转。 春华亲自出去备马车,夏月打开紫檀木衣柜选颜色鲜亮的衣裳给婉悦换上。 一切收拾妥当后,主仆三人上坐马车往皇宫里赶。 太后的心情最近也不好。一是见不到最宝贝的孙女,二是天气太热了。她年纪大了,根本吃不消。为着这些,张皇后往寿安宫跑的更勤了。和王太后说话解闷,也陪着她看戏听曲。皇帝朱凌德也过来了几次,他是以仁孝治天下的。再者,老娘的身体欠安,为人子女的孝道还是要尽到。 婉悦到的时候,张皇后恰巧也在。她先屈身给太后请安,然后又给张皇后请安。 “悦儿,快过来让皇祖母看看。”太后上下地打量孙女:“你都瘦脱相了。” 张皇后也跟着附和:“确实是瘦了。” 婉悦走去太后的身边,不想让她替自己担心:“皇祖母,您别担心,我没事的。姑娘家都吃得少,要尽量瘦一点的,太胖了也不好看。” “胡说。”太后不信,拉着她的手:“胖乎乎的才好看呢,以后还好生养。” 太后说得这一点,张皇后特别的赞同。她也是做祖母的人了。当初选太子妃时,脸蛋如银盘、身材丰满有致就是一条硬性的规定。皇家人,最看重的当然是子嗣。 婉悦笑了笑,也不与太后争辩。让宫女搬个杌子,挨着她坐下了。 许嚒嚒看到婉悦过来,也满心的喜欢,亲自去切了适令的瓜果递给她。 “谢谢许嚒嚒。”婉悦叉了一块西瓜吃,随后就放下了。她看起来恹恹的,精神也非常差。 “悦儿,你是不是心里还难过呢?”太后握着孙女略显冰凉的手,疼惜的紧:“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半点不由人。你也要看开些。” “皇祖母,悦儿知道的。”婉悦困倦地打个呵欠,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外祖母的丧仪办的很好,我昨天还赶去给她烧了一七。” “好孩子,百善孝为先。”太后拍拍她的手:“你父王和母妃走得早……这样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你的肩头,也是难为你。” “咱们悦儿一向是个心细的姑娘,您别担心。”张皇后和太后说话。她低头喝了一口茶水,觉得很不错。让宫女也给婉悦端过去一盏,“六安瓜片的味道悠远,香气清高,你尝一尝。” 婉悦接过来,也喝了一口,“果然很 分卷阅读51 香。”皇后娘娘爱茶,对此也颇有研究,阖宮上下都知道的。她既然推荐了六安瓜片,那就一定是不错的。 “你若是喜欢,哀家这里还有几包,等你回去王府时都给你带上。”太后说道:“哀家老了,喝不得太多的茶叶。” 婉悦摆手表示不用,“我还有许多呢,您留着慢慢喝。” 张皇后拿了一个桂花糕就着茶水吃。 太后疼爱孙女,她没什么可说的。 太后揉揉婉悦的头发,“悦儿,你没事的时候要常来宫里看看皇祖母。皇祖母年纪大了,心里总惦记你们小一辈的孩子。” 婉悦反握住她的手:“我记下了。”皇祖母的手褶皱很多,握着并不光滑,但是心里却很踏实。就是这双手,让她感到温暖和依靠。 太后看孙女说话都无精打采的,就吩咐宫女把偏殿收拾出来,她又说道:“哀家瞧着你困的很,先去睡一觉吧。等吃午膳了,哀家着人去唤你。” 婉悦确实也觉得困,就答应下来。她跟着宫女一起往偏殿走,身边的春华和夏月被太后留了下来,说是有事情要问。 “你们都是贴身伺候郡主的大丫头,她有什么事情你们肯定是清楚的。”太后神色凝重:“哀家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明白。” 春华和夏月互相对视一眼,跪在地上,齐声说道:“太后尽管问,奴婢们定当知无不言。”她们本来也是太后亲自挑选出来伺候主子的,又在寿安宫待过几年。对太后的脾气很了解,她不喜欢别人拐弯抹角。 太后果然满意地点点头,“你们直爽是好的。”她喝了一口茶水,问道:“你们主子最近是不是遇着了解不开的事情?或者遇到了什么人?哀家看她心事重重的,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她这个孙女性子淡漠的很,万事不放心头的姿态。她以前还想过,要是有一件事情能入孙女的心就好了,说不定还能改改她的性子。年轻的姑娘家,不能总是淡漠,要活泼开朗。 现如今,孙女终于在心里存了事情,她又觉得简直是受罪。 春华被问的心中一颤,她转头去看夏月,却发现夏月也在看她。眼神里都是迟疑。春华快速地转动脑子,不能让夏月先开口。她说话不稳重,别惹了太后生气……郡主和季少爷的事情不能说。但是不说的话,剩余的就是程老夫人去世的事情了。说出来又怕太后不相信。 春华面色急躁,却很快想到了一个人。她平复下心情,“郡主去程家给程老夫人吊唁的时候碰到了乔正则乔大人。郡主还被乔大人拦下说了几句话。” 没办法,她只能提乔大人了。太后最是知道郡主和乔大人的恩怨,而且乔大人对郡主的态度也令人讨厌……这种时候,就让乔大人出来顶一会吧。 “还是他!”太后气的拍了下身边的茶几,“这个乔正则太无法无天了,仗着悦儿对他的喜欢,屡次三番地出言不逊。他乔家还真是要反天了。” “母后,您消消气。”张皇后劝道:“为着这种人,气坏了身体不值当。咱们悦儿花一般的姑娘,离了他难道还嫁不到好人家吗?”她慢声细语地:“我看悦儿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孩子,咱们不妨选一个机会,把满京城未嫁人的公子、小姐们聚集在一起,办个赏花宴或者以诗会友之类的。让悦儿也参加,年轻的孩子们好相处,或许能遇到合适的。” 太后想了想,立刻赞同了张皇后的主张,“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御花园的玫瑰开的正好,味道又香又浓烈。仅有我一个老婆子赏玩岂非可惜?悦儿的年岁也真的不小了。”她说着又伤感起来:“悦儿若能嫁一个好人家,哀家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御花园有一个玫瑰园,各种颜色都有,盛开的多姿多彩。 张皇后亲自给太后满上热茶,“母后,您别这么想,悦儿听到该伤心了。媳妇一定好好地办这场赏花宴,宮里热热闹闹的,咱们看着也欢喜。” “你是个稳重体贴的,事情交给你,哀家也宽心。”太后长叹一声:“悦儿和你也处的好,从小便是如此。刚进宫就愿意亲近你。孩子就是这么回事,心思最为纯净,你对她好,她也能对你好。” “母后,您快别说了。”张皇后笑起来:“照顾悦儿是媳妇的责任。别的都不论,就单单我是她大伯母这一层关系在,就足够了。” 张皇后是太后亲自选的儿媳妇,她虽然不够聪明,也算不得是个美人。但难得是心眼好,为人厚道,家族背景也强大。这对当时刚登基的皇帝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 太后一直都对张皇后挺满意的。 “你们俩下去吧。”许嚒嚒看春华和夏月跪在一旁,“好好伺候着郡主。” 俩人应“是”,从地上爬起来,屈身又行礼,才退出正殿。 太阳隐去了,大片的乌云在空中飘来荡去。 晴朗的天变得阴气沉沉。 春华看了眼天空,和夏月小声说话:“皇后娘娘要举办赏花宴了,咱们郡主会开心起来吗?” “谁知道呢。”夏月 分卷阅读52 摇摇头:“郡主的想法和别的姑娘总是不太一样,她不喜欢凑热闹,好像也不太喜欢花花草草。” “要是季少爷也能参加赏花宴就好了。”春华若有所思。 夏月抬头去看她:“这有什么难的,到时候专程回去通知一声季少爷不就好了。” “也对。”春华加快了步子,“季少爷在赏花宴上出现,郡主即不能责备,也不好躲避。俩人只要能说上话,或许也就说开了。” 她瞧着郡主对季少爷是有心结的。 “就是有一点不容易。”夏月跟在春华的身后:“咱们要想通知季少爷,也得有个正当的理由出宫吧?” “宫里为郡主举办赏花宴,主角就一定是郡主。”春华说道:“所以郡主一定会留在宫里,就算是暂时的也不能走。具体待几天就不清楚了。”她想了想,“……最好赶在赏花宴的前一天通知季少爷,让他也能有个心理准备。” “我看行。”夏月转了转眼珠,“到时候我就以给郡主拿常用物品为借口回去宁王府,别人也不能阻拦。 偏殿在寿安宫正殿的右下首,一排三间的房子,打通了就显得阔朗,是婉悦以前住的地方。她一走进去就无比的熟悉,屋里的布置还是老样子,临窗有一个大炕,炕头靠墙的地方摆了一排黄花梨的衣柜。 宫女铺好了被褥,又伺候着婉悦躺好。 寿安宫的宫女也大多认识婉悦,知道她是太后娘娘的命根子,行动上更是悉心周到。 婉悦闭上眼,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很快就睡熟了。 春华和夏月走进屋子,被一旁守着的亚儿告知道,“郡主睡下了,你们不要打扰到她。”亚儿是寿安宫的二等宫女。婉悦没出宫时,她也是跟着伺候的。 春华“嗯”了一声,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了一眼,又招呼了亚儿出来说话:“亚儿姐姐,郡主睡前可有说起过什么话吗?” “没有。”亚儿摇摇头:“郡主的状态很不好。她刚进来屋里,就站在窗户旁边,往外边看了好久。”她指了指大炕的方向,“就那里。” 春华“唉”了一声:“郡主心里苦。” 到了中午,天上的乌云也隐去了,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雨丝又细又绵,很不像夏天的雨。 倒像极了春天四处飘扬的柳絮。 太后让许嚒嚒来唤婉悦过去用午膳。 许嚒嚒看她还睡着,就没舍得叫醒,转身去回禀了太后。 太后摆摆手:“让她睡吧。” 她让许嚒嚒先摆上午膳,自己喝了一蛊燕窝粥。 婉悦这一觉睡得极好,醒来全身都放松了。 她伸个懒腰坐起来,穿着青色绣兰花鞋子去净室。 春华听着动静也过来了,笑道:“郡主,您总算醒了,要是再睡下去,天都黑了。” 婉悦一愣,揉了揉眼睛:“……我睡了多久?” “三个多时辰呢。”春华看了眼八仙桌上摆放的滴水漏刻:“这会都申时三刻了。” “睡的确实是太久了。”婉悦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这么能睡。她去净房方便后,简单梳洗了一下去正殿给太后请安。一出了房门才发觉下雨了。 一阵风吹来,雨丝斜斜地溅到身上。很凉爽惬意。 太后正一个人坐在内室研究棋局,看到婉悦过来,就摆手让她近前来,亲昵地拉着她的手:“悦儿,饿不饿?” 睡了一整天,怎能不饿呢。 婉悦不好意思地笑:“皇祖母,我饿了。” 感觉胃里都是空的了。 太后也笑起来,又和一旁的许嚒嚒说:“哀家给婉悦准备好的饭菜,让她们赶紧端上来。”午膳本来是做了祖孙俩的,结果婉悦一直在睡觉。她就让人温在锅里。 许嚒嚒应“是”,转身退下了。不一会儿,就领着几个宫女端着菜肴进来了。有糯米红枣糕,桂花卷、红烧鸡块、鲜人参炖乌鸡、香酥鹌鹑、八宝莲子羹等,都是婉悦平时喜好的口味。 紫檀木餐桌摆的满满当当。 婉悦看的直咋舌:“皇祖母,太多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傻孩子,你尽管选你喜欢的吃。”太后看她的眼神非常慈爱:“你长久的不来皇祖母宫里,皇祖母便有些拿不定你要吃什么。索性就让御膳房一起准备了。” “皇祖母,您对悦儿真好。”婉悦去拉太后的手:“您陪着悦儿一起吃,好不好?”只有在皇祖母面前,她才能感受到自己是一个被宠爱的孩子。就算任意妄为,也不会被责骂。 孙女已经好久没有和她撒娇了,太后很是享受。她满口的答应下来:“好。皇祖母就陪着我的悦儿一起吃。” 反正也要吃晚膳了,干脆就陪着悦儿一起吃吧,也省事。 外面的雨还在下,天也渐渐的暗下来。 寿安宫却其乐融融。 季灏下午下学之后,又过来霁月殿。 丽儿正站在廊庑下教 分卷阅读53 小丫头规矩,看到他屈身行礼:“给季少爷请安。” 季灏“嗯”了一声,和她说话:“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来探望郡主了。” “郡主不在。” “嗯?”季灏一怔:“什么意思?” 丽儿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郡主吃完早膳就进宫了,说是去给太后请安。还没有回来呢。” 季灏皱眉。怪不得他一进庭院就觉得霁月殿太安静了,和平常不大一样。他又问道:“郡主进宫了,为何没有人去告诉我?” “这……”丽儿想了想,“许是郡主怕耽误您读书。” 季灏许久没说话,俊秀的侧脸在雨中显得有些模糊,嘴角却泛起自嘲的笑。她哪是怕耽误他读书?分明是躲了出去,根本不愿意见他。 之前是他躲避她,现在却反过来了。 半夏站在一旁给主子撑伞,一个劲的给丽儿使眼色,想让她说些好听的话,哄骗一下主子也好。主子天天吃不下、睡不香的,整个人都憔悴了不说,还更阴冷了。每天来来去去的阴沉着脸,多吓人啊。 丽儿却看不懂半夏的意思。她右手一伸,邀请季灏:“季少爷,要进去喝盏热茶吗?” 郡主都不在,他还进去做什么。 季灏转身往外走:“不必了。”他看着还是冷静自持的,一双桃花眸却深沉如墨色。 主仆俩出了霁月殿,半夏忍了又忍,还是决定要劝说一下主子。 “少爷,您是不是惹郡主生气了?”半夏继续说:“若真的是您做错了,就像郡主认个错。她那么疼您,一定会原谅的。” “原谅?”季灏仿佛不愿意多言:“我自认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但是对她而言,可能是做错了。以她的性格,怕是不会原谅我的。” 上位者做惯了,很难接受别人的隐瞒或者欺骗,哪怕是一丝一毫。这种类似于身份上的颠倒,几乎不会被认同。 郡主对他特别好,但是却真的不够上心。说明了什么?只有施舍是不会上心的,这是一种随手的行为。就像路边的乞丐,你给了他一把银钱,难道还会一直追问他关于银钱的用途吗? 郡主习惯了,而他不能习惯。他不想成为那个被施舍的人,他要的是平等。双方的平等。 或许他理解的有所误差。但他却真的想和郡主平起平坐,也想成为上位者。去保护她,或者强迫。 她不够上心,他就把自己刻在她的心里。 让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季灏闭了闭眼,不再往下想了。 他的心.理太阴.暗了,他已经尽量在克制了。 害怕她恐惧。 半夏被主子绕蒙了,他自己掰扯了片刻,也没有弄明白,“怎么会呢?奴才瞧着,郡主依旧很疼您的。就算您和郡主不如以往和睦了,但府里的各位管事对您依旧是尊敬有加的。如果不是郡主传了命令下去,指不定要怎么着呢。世人惯会摆高踩低的。” 半夏看主子一直不吭声,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又说:“您在郡主的心里还是很重要的。可能是人在事中迷吧。总之,您真的不必妄啥自啥……”他记得有一个成语表达的很好,但是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来了。 半夏急的吭哧瘪肚,季灏淡淡地说道:“妄自菲薄。”他看了一眼半夏:“以后多识几个字吧。你是跟着我伺候的,连一个成语都说不连贯,不觉得丢人吗?” “是,是。”半夏苦着脸应下了,早知道他就不卖弄学问了。识字真的太难了。他不是不想学,而是真的学不会。 雨下到后半夜又大了起来,夹杂着闪电。 轰隆隆的雷响。 婉悦成功被太后留在了寿安宫。 最重要是,她自己也不想回去。 回去做什么呢?她还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季灏。 雨到了夏季,下起来就没完没了。 一连三天都是连绵不断。 婉悦也理所当然的在寿安宫住了三天。 到第四天。太阳出来,天空也终于放了晴。 夏月坐马车出宫,回了宁王府。她先回到霁月殿帮主子收拾贴身换洗的衣物,然后又跑了一趟落霞阁。 季灏正在吃早膳,看到她过来,倒是愣了一愣:“你怎么回来了?”她不是跟着郡主去宫里了。 夏月屈身行礼:“季少爷,奴婢是回来给您送请帖的。” “请帖?”季灏抬眼看她:“什么请帖?” “皇后娘娘要在宫里给郡主办一场赏花宴,日子定在了明天,会遍请京师世家贵族里的未婚公子和小姐作陪,奴婢想着您左右也不是很忙,可以去看一看。读书的功夫也不在这一时。”夏月从袖口处拿出大绿镶金边的长方形帖子递过去,想着要怎么说才能使季少爷一定去,便笑了笑:“好像乔正则乔大人也在宴请的名单内。” 太后娘娘厌恶乔正则,皇后娘娘都是知道的,并不会给乔家发请帖。她不过是用来刺激季少爷的。 分卷阅读54 招数还是老招数,但管用就行。 季灏在听到宫里要为婉悦郡主办一场赏花宴,还遍请未婚的公子小姐……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现在又听到乔正则也去,脸色便泛了青。 他握紧了手中的请帖,“明日,我准时到。”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有了大家盼望的章节哦【捂脸笑】 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感谢在20200403 09:40:45~20200404 13:4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0(一更) 夏月清脆地应“是”, 喜滋滋地转身离去。她的目的达到了,终于没辜负春华姐姐夜探景仁宫的“惊险”举措…… 季灏手里的请帖其实是春华瞒着婉悦郡主, 却以她的名义去找了景仁宫的张皇后要来的。这本来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但为了郡主的幸福,春华硬着头皮就过去了。好在张皇后也没有深究,就问了几句,听说是侄女要亲自邀请自己的小姐妹进宫,就爽快的给了。 堂堂一国之母在御花园举办了赏花宴,还遍邀众人? 收到请帖的家里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年不节的, 又正值炎热的夏季, 确定真的是赏花而不是受罪? 徐至永作为永康侯府的小侯爷,又是未有婚配之人,自然也在受邀请之列。不过, 他可没有什么兴趣去赏花。美人多好啊, 会跳舞还会唱曲,那种一动不动花朵还是算了吧。多美丽他也瞧不上。 一家人围着桌子吃晚膳的时候,徐夫人和徐至永说话:“永哥儿, 你明日拿着请帖去御花园吧,随便也带着你妹妹。让她也跟着见一见世面。”她身穿玫瑰紫绣芍药对襟褙子。绾的美人髻,戴了一对儿华胜。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模样和徐至永有五分像,更柔和一些,十分的高贵端庄。 坐在她右手边有一个女孩儿, 看着还稚嫩,孩童一般。眼睛和脸盘都和徐夫人很像,她是徐夫人的幼女,唤徐知蕊。徐夫人还有一个女儿, 是徐家的嫡长女,嫁人后随着夫家迁去了南京。 “我不去。”徐至永直接拒绝了,他看了一眼妹妹,没好气地:“她才多大,知道赏花这个词语吗?” “我已经十岁了,是大姑娘。”徐知蕊小姑娘嘴一撇,大眼睛里噙了泪珠,可怜兮兮地去拉母亲的衣袖:“赏花就是去看花,我如何不知道?二哥哥也太瞧不起人了。” “蕊姐儿乖,不哭。”徐夫人瞪了一眼儿子:“别看你父亲不在了,这侯府只要有我,就由不得你做主。”永康侯爷是去年得病死的,然后徐至永才世袭了爵位。 “母亲!”徐至永也急了,“您不能太惯着蕊姐儿,小心她长大了任性妄为。” “住嘴吧,我看是你太任性妄为。”徐夫人拿出杀手锏,“我记得定远侯府廖家的嫡女和你的年纪相仿,人品相貌都好,是个可人儿,配你是足够了……赶明儿,我亲自跑一趟定远侯府吧,想必廖家也能买我的面子。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早点把亲事定下来是正经。”儿子桀骜不驯,并没有成家的心思。老佛爷在世的时候,也是常常念叨这个事。每每提起,都像要他的命一般,让做什么事情都答应。就是不愿意成家。 她瞅准了这个事情,就时常拿来要挟他,他竟然也都同意。 旁边还坐了几个庶女,看嫡兄和嫡母杠上了,一个个的头也不敢抬。像鹌鹑似的。 徐至永咬紧牙关,从喉咙里迸发出声音:“我去参加宫里的赏花宴。” “这就好了。”徐夫人揉揉女儿的头发:“乖,赶紧吃饭。你哥哥答应了。” 徐知蕊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呢,竟然也笑起来:“谢谢二哥哥。” 徐至永郁悴不已,筷子一放,起身出去了。 这饭是没法吃了。 第二天。 天气晴朗,碧空如洗。 寅时一过,大明门便打开了。 清晨的阳光照射着皇城的琉璃瓦,宫殿金顶。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殿檐斗拱,朱漆红墙。交相辉映。 格外的雄伟壮丽。 季灏是吃了早膳坐马车从宁王府出发的,过大明门时,他递上手里的请帖。 装饰华丽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络绎不绝地进入大明门。再往前走一段,就是承天门。路面渐渐宽广起来,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午门。众人纷纷从马车里下来,已经有景仁宫的太监、宫女在一旁等候了。丫头小厮们除外,其余诸人都被领去了御花园。 季灏往前走,一路上有姑娘纷纷侧目看他。又偷偷红了脸。 “季幼舒。”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季灏回头去看,竟然是徐至永。他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 “你也过来 分卷阅读55 了?”徐至永笑起来,往他身后看:“那个婉悦郡主呢,她没有过来吗?” 季灏面色一沉,没有搭理他。 “哎,你等等我。”徐至永也不恼怒:“能在这里看到你,我就不觉得无聊了。”他拉着徐知蕊加快了脚步,又嫌弃她走得慢:“你快一点。” 徐知蕊鼓起包子一样的小脸,委屈的很:“二哥哥,我好累,走不动了。” 徐至永斥责她,“你自己非要过来的,累也要忍着。” 季灏和徐至永走在一起,俩人都是高大挺拔的。容貌及其出众,是不一样的好看。有认识徐至永的世家小姐开始窃窃私语。 “他就是永康侯府的小侯爷,虽然放荡不羁,但是家世却是极好的。” 又有小姐接话:“他长得可真好看,坊间把他传的像恶棍一样,没想到还这么秀美。”她停顿了一下,去拉女伴的手:“他旁边的那个少年是谁?我怎地没有见过。看着冷冷淡淡的,模样却很俊秀。” 徐至永听到有人夸他,还挺高兴的。他胳臂一伸,往季灏的肩膀上搭,却被季灏闪身避过了。倒是徐知蕊小姑娘转身去瞪别人,她二哥哥除了凶一点,其他地方都挺好的。这些姑娘为何要说他的闲话? 徐至永和季灏说话,笑眯眯地:“有姑娘正打听你呢,都是世家女,要不要我帮你引见一二。” “不必。”季灏惜字如金。 御花园特意布置了一番,在太后种植的玫瑰园旁边,新搭了两个凉亭。一曰兰亭,一曰封颂。 亭子后面是假石堆成的山,山脚下建了一个池塘,清澈见底的水里游着十多只巴掌大的锦鲤。水里还盛开了粉色的碗莲,细长的荷叶相配,精致又美丽。 众人走至凉亭,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各位公子随咱家进来封颂亭歇着吧,各位小姐往兰亭走。” 一应的瓜果糕点送进凉亭,有宫女站在一旁等待差遣。 徐知蕊胆子小,并不想和哥哥分开。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徐至永却招手唤了就近的宫女:“带她去兰亭。” 季灏端了盏茶水,靠着亭柱站立,微风吹起他的衣裾。 愈发的少年如玉。 凉亭与凉亭之间的间隔并不远,少男少女们又都是怀春的年纪,免不了相互的打量和揣测。偶尔有认识的,也矜持地互打招呼。 徐至永伸手叉了块切好的梨子吃,和季灏说话:“我怎地感觉怪怪的,弄这一帮人过来到底是要干什么?你瞧瞧,都装模作样的。户部郎中的次子也来了,他和那个穿橘色衣裙的胖姑娘相视而笑。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话的样子,看着就让人难受。痛痛快快的喊话不是听得更清晰。” 季灏没有心思注意这些,他在想婉悦郡主为何还没有过来。 穿褐色直缀,头戴书生巾的少年闻言“噗呲”笑出来,转身看向徐至永:“若是都像小侯爷一般奔放,那御花园岂不是乱套了?”他看着约十五、六岁,相貌堂堂。 徐至永冷哼一声,“我觉得奔放就挺好。”他看了眼少年,“你是自己来的?你堂哥吴滨在哪里?”少年是大理寺卿的嫡长孙吴海,他和吴滨认识,所以也见过吴海几次。 吴海咳嗽几声,不自在地笑笑:“我堂哥……他得了风寒。所以没办法过来。” “风寒?”徐至永嘴一咧,脑海里浮现出吴滨五大三粗的魁梧身姿,嘲笑道:“你说你自己得了风寒,我可能还会信。吴滨还是算了吧,他从小到大别说风寒了,连咳嗽一声都没有过吧?” 吴海讪讪的,堂哥本来也没有得风寒,不过找了个借口。大家都说小侯爷为人刁钻,轻易不好招惹的,堂哥也说过。他都没有介意。果真撞在刀尖上。 吴海和季灏拱手:“季公子,别来无恙。” 季灏还了礼:“吴少爷有礼。”俩人同在贡院参加过乡试,还坐在前后桌,算是熟悉的。 这时候,有太监高声喊,“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纷纷跪下行礼,张皇后乘了撵轿而来,婉悦以及几个未出嫁的公主在后面跟着。 行至近前,张皇后扶着宫女的手走下撵轿,“各位起吧,今儿算是本宫请你们来的,不用拘着礼节。本宫就是瞧着御花园的玫瑰花开的漂亮,独自欣赏怪可惜的。你们又都是正好的年纪,必定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不妨一起欣赏一番,心里也高兴。” “谢皇后娘娘恩典。”众人谢了恩,分至两旁,让张皇后等人先走。 张皇后特意去挽婉悦的手,往盛开的玫瑰园走去,又和众人说话:“你们随意去看,有喜欢的过来告诉我,赏你们抱回去养。” 众人再次谢恩。 徐至永倒是眼睛一亮,胳膊肘捅了捅季灏,“快看,你家的郡主也在。”他看了一眼,又说:“好像还刻意打扮过了。”他见过婉悦郡主穿素色的衣裳。没想到换了一件海棠红渐变褙子更出眼了,这毕竟是一种很妩媚娇艳的颜色。 季灏抿了抿嘴唇,几步走去了婉悦身边,拱手行礼:“郡主。” 分卷阅读56 婉悦正和张皇后聊白玫瑰的雅致,听到声音转身去看,登时惊住了:“你怎么来了?” 季灏神色复杂:“郡主的意思是……我不能过来吗?” 她被皇后娘娘挽着说话,是多少人眼中的焦点……她看起来是疏远冷淡的,但一笑起来就媚色动人心,她自己偏偏又不知道。这被有心人看着,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风波呢。徐至永不就是其中的一个吗? 春华赶忙过来打圆场,笑着说:“郡主是说,季少爷能过来是好事。玫瑰花开得好,也能让心情愉悦。” 张皇后抬头去看春华,平日里觉得春华甚是个稳重的,话也少。今儿倒和平时很不一样,难道是她走眼了?她没见过季灏,以为是京师哪家的公子。但看他和郡主之间的气氛,好像是熟人。 徐至永这时候也拉着妹妹的手过来了,拱手行礼:“皇后娘娘。” “小侯爷,难得你也过来了,你母亲还好吗?”张皇后笑了笑,看他还牵着一个女孩儿,有些迷惑。 “家母一切都好,承蒙您惦念。”徐至永言辞恭顺:“家母还说,等再过两日要进宫给您请安。”他不是不懂规矩,只是觉得平日里没必要。现如今在宫里了,一言一行当然要严谨。 他又让妹妹给张皇后见礼:“她是我最小的妹妹,唤徐知蕊。” “皇后娘娘万安。”徐知蕊乖巧地行了礼,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好孩子。”张皇后摸摸她的头发,隐约想起来一些了,“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宫宴上。你由徐夫人抱着,还是个奶娃娃呢。” 徐知蕊想了想,却没有印象。她那时候年纪还太小,并不记事。 孙嚒嚒却拉了拉张皇后的衣袖,让她看婉悦郡主……婉悦和那个年轻的后生走远了些,正站在一处说话。 婉悦郡主一向冷清的人,和他说话却有些亲呢。 俩人站在一处,男俊女娇,是顶好的一对。 张皇后笑了笑:“不错的。”办这个赏花宴,就是为了婉悦。这下好了,就算没有结果,有了苗头也总是好的。 她扶着孙嚒嚒的手,“咱们去亭子里歇着吧,让孩子们自己说说话。本宫在,他们也拘束。”她并不离开,远远地望着,也出不了什么事情。 孙嚒嚒应“是”,和张皇后一起转身离去。她是景仁宫的掌事嚒嚒,伺候了张皇后大半辈子了,在宫里的地位很超然。 徐知蕊看上了一朵粉色双层花瓣的玫瑰,嚷着让徐至永帮她摘。 徐至永却要去找婉悦郡主说话,被徐知蕊拉住了衣袖,“哥哥,不许走。” 玫瑰花之所以开得好,是因为阳光足,养得好。所以一大片玫瑰园基本是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已经是巳时三刻了,太阳高悬在半空。世家的公子和小姐个个都是娇养着长大。不一会儿,一个个都晒的脸颊通红。 季灏和婉悦离开了玫瑰园,去树荫下说话。 季灏的脸还紧绷着:“您为什么躲着我?” 婉悦确实是在躲他,便扭过脸去,却不承认:“我没有要躲你,只是过来宫里给皇祖母请安。雨一连下了几天,被困住了而已。” 还想骗他呢。 季灏看着爽朗温和的,又长了一双满目含情的桃花眼,真正生起气来却让人觉得眉眼阴郁。他好几日没有见到婉悦郡主了,一见面她却依旧对他疏远。 季灏的心里憋着一股气,突然有了不顾一切的心思。他步步紧逼:“那今天的赏花宴是怎么回事?你敢说……心里一点都不清楚吗?” 他还真的在生气,连敬语都不用了。 婉悦咬了咬红唇。皇后娘娘操持的赏花宴,她也是早上才知道的。皇祖母一直瞒着她真实的用意,是怕她知道后会拒绝。 她久久不语,季灏闭了闭眼。心里有些绝望。 他想为自己堵一把,堵赢了皆大欢喜,堵输了…… “郡主,我喜欢你,不是对姐姐的喜欢或者奴才对主子的忠心仰慕。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慕。”话开了头,再往下说就简单了,季灏紧盯着婉悦:“上一次在书房里亲你……即是我的情难自禁,也是自然流露。” 婉悦好像没有听明白他说的话,眼睛都睁大了。 乌溜溜的。 季灏却往前走了一步,离婉悦只有咫尺的距离了。她甚至都能看清楚他眸里的破釜沉舟。 他压低了声音又说了一遍:“郡主,我喜欢你。是要娶你的那种喜欢。” 婉悦只觉得耳朵轰隆隆作响,天崩地裂一般。她想往后退,却被季灏一把抓住了。 婉悦费力挣扎,声音都尖锐了:“你要做什么?” 她知道自己失态了,但是面对着亲手养大的孩子,却回过头来说要娶她!谁又不会失态! “……你别摔倒了。”季灏知道他说的这些吓住她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低眉敛目的顺从,却异常坚决:“我喜欢你。” 被吓住的除了婉悦,还有春华和夏月。俩 分卷阅读57 个丫头虽然在心里,早对季少爷面对着郡主的态度有了估算。但被他如此直白的表诉,还是冲击不小。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章哦,敬请期待~ 爱你们,么么哒。感谢在20200404 13:45:13~20200405 13:2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肥啾啾、日六更美好、21093487、睡醒了就是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仙猴、湘慈 2瓶;冰冰蓝蓝、熬夜看文小蠢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1(二更) 春华上前一步, 去扶婉悦的手。郡主看起来在发抖,她突然觉得有些可怜。季少爷真的吓到郡主了。 婉悦却挣扎着不让春华碰她, 眼圈都红了。季灏的话一说出口,就什么都不对了,哪里都不对。一种无法挽回的不对。 季灏还站在她面前,高大的影子笼罩着她。属于他的熟悉气味迎面袭来,夹杂着胰子干净的清香。 婉悦想起一件事。她的衣裳一般都是由霁月殿的婆子浆洗,然后再晾干。有天,季灏来给她请安, 说她穿的褙子好香。她就专门招了婆子过来问, 婆子却说只用了胰子,不曾用过香料熏衣服。 她看季灏很喜欢,就命婆子送了些胰子去落霞阁。王府里的日常用品都是统一在外面采办的, 霁月殿有胰子, 落霞阁必定也有。她不是没有想到,不过觉得季灏小小年纪便受过很多罪,想要什么就应该多满足他。 就是这样傻气的疼爱和偏宠, 造就了现在的季灏! 婉悦抬眼看着季灏。 棱角分明却带些少年人稚气的俊秀。一双浓郁的剑眉,讨喜的桃花眼。顾盼生辉间,修竹一般的温润,尽显风流韵致。嘴唇很薄,不高兴的时候喜欢抿着。 这些明明都是她非常熟记于心的,却又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陌生过。 季灏比她高了太多, 又离她太近,便不自觉有压迫的气势。他的眼神藏着决绝和光亮。婉悦一时间竟然不敢直视。 玫瑰园还是热闹非凡的,少女的娇笑,打打闹闹的玩乐。看起来非常的和谐与美好。 玫瑰花盛开的多姿多彩, 却比寻常的花香上许多。 这样浓郁清洌地香味正是不知愁滋味的少女最喜欢的。 阵阵的微风吹来,带了些凉爽。 婉悦的心情平复了些,季灏也松开了抓着她胳膊的右手。他往后退几步,随意靠在树杆上,沉默地看着她。 他知道自己做的过分了,把她逼成这样,也是到了极致。他也不想这么做的,但是没办法。 郡主的性情太淡薄,对身边的任何事情任何人物都抱着无所谓的姿态。她那么喜欢乔正则,都没有想过去争取一下,只是默默的喜欢与等待。等乔正则回头,等乔正则发现她的好。 …… 他不是这样的性子,却很庆幸郡主是这样的性子。要不然,一百个乔正则,也和郡主成亲了。 这反而给了他机会。 婉悦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季灏的声音很淡:“郡主,你现在知道了我的想法,是准备把我赶出宁王府吗?”他面上看着是云淡风轻的,衣袖下的手却握成了一团。 什么跟什么啊。?轻?吻?最?帅?侯?哥?整?理? 婉悦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季灏赶出去宁王府。 季灏见她不语,心里松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说:“你要是觉得我恶心,请立刻赶我走。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也绝不会怪你。”他停顿了一会儿:“如若不然,我就会一直的,持续不断的喜欢你。但凡我待在宁王府一天我都不会放弃,直到你答应我为止。” 婉悦本能的颤栗,她第一次觉得季灏真的长大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有些心虚,结结巴巴地:“季灏,你到底在说什么?你现在若是收回……收回你说的那些话。我……就不生气了,也会考虑原谅你。” 季灏被她逗笑了,又觉得她天真:“郡主,你见过谁说出去的话,还能再收回来?覆水难收,木已成舟的道理还是你讲给我听的。”他的情绪比着刚才缓和了许多:“我是一定要你的答案。但也不急在一时,你好好想一想吧。” 过去今日,他在郡主心中温和平易的形象算是彻底毁了。也罢,他也不想一直装下去。在别人面前还无事,对着郡主,他还是希望自己是最真的那一个。 季灏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往这边走的徐至永,转身就走,“玫瑰园的玫瑰我都看过了,下午还要回去进学,就不留在宫里了。”刚表白过自己的心意,很显然,并不是一场愉快的经历。郡主的心情估计和他是一样的。 这种时候,他最应该做的是消失在郡主的面前。让她有 分卷阅读58 一个相对安静的空间去思考,去好好地想明白。 皇后娘娘都还在凉亭里坐着,他却要走。婉悦皱了皱眉,吩咐夏月:“你领着他绕小道出宫,别让皇后娘娘看到了。” 夏月“嗯”了一声,小跑着去追季灏了。 春华的眼里却带了笑意。主子还在替季少爷着想,恐怕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可见对他是有感情的。 季灏都走了,婉悦更是心乱如麻。 她扶着春华的手往凉亭的方向走去,又有些愤愤不平:“季灏连‘您’都不称呼了,脱口就是‘你’……” 春华忍笑忍的很不容易。 郡主的思维真是和别人不一样啊。 季少爷都说的如此明白了,怎么可能还称呼“您”呢。 徐至永愣住了,自言自语:“怎么我一来,他们都走了?” 徐知蕊小姑娘从后面跟上来了,丫髻上插了两朵淡绿色玫瑰花,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二哥哥,你瞧着蕊姐儿是不是又香又漂亮?” “是。”徐至永捏捏她的包子脸,倒也难得的宠溺:“我们蕊姐儿最漂亮了,全天下的姑娘都比不过你。”妹妹虽然任性,却也娇憨可爱的紧。 徐知蕊被哥哥一夸,更高兴了,她小心地摸了摸丫髻上的玫瑰花:“我要戴着它们回去,让母亲也看一看。” 徐至永“嗯”了一声,拿出袖口处的帕子给她擦额头上的汗珠:“走吧,哥哥带你去凉亭里喝茶。”太阳太大了,热的人心里发慌。 “好,我刚好也渴了。”徐知蕊去拉哥哥的手,兄妹俩沿着弯弯曲曲的石径小道出了玫瑰园。 婉悦走进兰亭,屈身给张皇后行礼:“皇后娘娘,我头晕的厉害,想先回去寿安宫歇一歇。” 张皇后正坐在圆凳上,手里端着盏碗喝茶。她看婉悦的脸色很不好,也有些担心:“是不是天气太热了?” 婉悦“嗯”了一声。她不能说出实情,只能默认了。 “天气也确实是够热的。”张皇后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太阳,问一旁的孙嚒嚒:“什么时辰了?” “差不多要午时了。” “行吧。”张皇后吩咐孙嚒嚒,“你领着各个世家的公子和小姐去御景亭用午膳吧,先上一轮的冰镇西瓜。每人再赏一盆.盆栽的玫瑰花。” 御景亭是宫里摆宴席宴请王公贵族的内眷以及各位大臣内眷的地方。 孙嚒嚒屈身应“是”,离去的时候又被张皇后给拦住了。她想了想,说道:“多安排些宫女,太监的在一旁伺候,务必不能出任何的事情。” 都是一群年纪正好的孩子,既然好好的来宫里参加宴会了,就要好好的给送回去。出了岔子就不好了。 孙嚒嚒伺候了张皇后多年,自然明白她话里话外的意思。 她应“是”,领着几个宫女下去办事了。 张皇后和婉悦说道:“我陪你回去寿安宫,刚好也给太后请个安。”她办了一场赏花宴,现在宴会结束了,于情于理也要告诉太后一声。 太后当婉悦心尖子一样的疼着,说不准还要具体问一些细节呢。 俩人走出兰亭,有太监抬了辇轿过来。张皇后摆摆手,让他们退下:“不必了,我走着回去。”人一过去四十,精力大不如前。总是坐着也不好,活动一下筋骨,全身也觉得舒服。 徐至永却笑着过来了,拱手行礼:“皇后娘娘万安,郡主万安。” 婉悦看了看他,没有吭声。 张皇后倒是笑眯眯的,看他的眼神一直往婉悦的身上瞄,心里就一动:“小侯爷,宴席摆在御景亭了。你可以过去了。” “微臣等一会就过去。”徐至永的话是对着张皇后说,眼神却看着婉悦:“微臣有几句话想和郡主说一说,特来恳请皇后娘娘恩准。” “这有什么难的?”张皇后摆摆手:“你们去吧。”她扶着宫女的手先走了,又嘱咐婉悦:“我先过去寿安宫,你不要在外边待很久,小心中了暑气。”她还正想问问婉悦对那个模样俊秀的后生满意不?远远的望着,俩人可是说了好久的话。 不过,这个小侯爷也挺好的。虽然名声差了些,但家世和模样却是没得挑。要是婉悦能嫁到永康侯徐家,也是好事一桩。她毕竟二十多岁了,脾气也有些古怪,不像刚及笄的姑娘家,可以随心的挑选夫家。 婉悦应了“是”,等张皇后离去了,她看向徐至永:“小侯爷,你有话就说吧。”她和徐至永也就有过一面之缘,实在想不通他们俩人之间还有什么话要说。 徐至永右手一伸,把婉悦往兰亭里请:“咱们进去亭子里吧,外面太热了。再者,被人看到也不好看。” 婉悦没接他的话,却抬脚上了台阶。 俩人走进兰亭,相对而站。 婉悦等着他开口。 徐至永咳嗽了一声,他被婉悦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说,就是来了皇宫,也没有和你打上招呼,就想着过来打声招呼。”b 分卷阅读59 r   婉悦心里正烦着,又被徐至永无赖一样的纠缠,恼怒就显在了脸上:“小侯爷,我真的要回去了。抱歉。” 她转身就走,徐至永拦都拦不住。 “哎……”徐至永摇头叹息:“好个急躁的性子,竟然容不得我说话。” 徐知蕊手里拿着一牙切好的西瓜,边吃边从封亭过来寻哥哥,“那个姐姐怎么了?二哥哥,你惹她生气了?” 徐至永知道她说的是婉悦,揉揉她的头发:“谁知道呢。就突然走了。”他蹲下来看着妹妹,“蕊姐儿,刚才那个姐姐长得好不好看?”婉悦郡主越不理他,他反而更觉得她和别人不一样。心里的兴致也愈发浓。 徐知蕊想了想,她并没有看清楚走掉的姐姐长什么模样,但是哥哥这么郑重的问她,她就回答的也挺郑重:“好看的吧。反正她穿的褙子颜色……我很喜欢。” 徐至永笑起来,“我也觉得挺好看。” 有小宫女进来邀请兄妹俩往御景亭去,说宴席已经摆上了。 徐至永爽朗地应“好”,拉着妹妹的手往外面走。他模样秀美,笑起来就十分的具有吸引力,小宫女看着他都红了脸。 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万物,远处有知了不知疲倦地歌唱。 季灏被夏月追上的时候,都要走出御花园了。 “季少爷,您随奴婢来吧。”夏月屈身行礼:“宫里规矩多,郡主怕您冲撞了贵人,就让奴婢送您出宫去。” 季灏“嗯”了一声,想起他走的时候郡主苍白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最想保护她,却也伤害了她。 他问道:“郡主还好吗?” “嗯?”夏月愣了一下,实话实说:“不好,郡主很难过……”她是贴身伺候主子的大丫头,怎能感知不到主子的心情? 季灏紧抿薄唇,没有说话。 出去御花园,往右边一拐,是一条笔直的道路。走到尽头就是午门。走出午门就算是出了皇城内城。 “季公子。” 听到身后有人唤他,季灏转过身,看到一位穿粉蓝色褙子的姑娘。她的发髻上带着好几个金簪子,是明艳的长相。他有些眼熟,却想不到在哪里见过了。 倒是夏月屈身行了礼:“给十公主请安。” 十公主?季灏想起来了,他上次随着郡主进宫,确实是见过她的。 季灏拱手行礼:“十公主安好。” 芳欣笑的羞涩,摆摆手:“起来吧。”跟着皇后娘娘一进去御花园,她就注意到了季灏。他一直在和婉悦郡主说话,她就不好靠近。好容易等俩人分开了,季灏却又走了。 芳欣借口出了御花园,一路紧赶慢赶的,总算是赶上了他。 “你既然来参加赏花宴,为何中途又离场?”芳欣问道:“御景亭的宴席已经摆上了。” 季灏脸上闪过不耐烦,“微臣有要事去处理,不得不离开。” 芳欣“嗯”了一声。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了,却舍不得季灏离去。上次一别之后,她以为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可见老天爷还是厚待她的。 夏月看芳欣的眼睛一直黏在季少爷身上,脑子里立刻就警醒了起来。十公主难道看上了季少爷?季少爷可是郡主的人,旁人怎敢肖想。 她开口提醒季灏:“季少爷,我们家郡主还等着奴婢回去照顾呢。您往前一直走,到了午门把先前的请帖拿出来给侍卫看,就能出去了。” “我知道了。”季灏和芳欣告辞,又嘱咐夏月:“好生照顾着你家郡主,若是有事,托人给我捎信即可。” 夏月响亮地应了“是”,直到看着季灏大步离去的背影,才转身往回走。芳欣眼睁睁地看着季灏走远了,急得直跺脚,又无计可施。 她转身呵斥夏月:“你给我站住。” 夏月想起她欺负过自家主子,心里就憋着一口气,“十公主有何指教?” “我想问一问,刚才的那位季公子和婉悦郡主看起来很亲近,他们是什么关系?”芳欣走到夏月的面前:“你乖乖的告诉我……我一定赏给你好东西。”她一想起季公子和婉悦郡主在玫瑰院的树荫下,旁若无人地说了好久的话,心里就酸溜溜的。 “我一个做奴婢的,怎么会知道主子们的事情。”夏月抿唇一笑:“十公主,是您抬举了。” “你……”芳欣刚要开口斥责,却被跟着伺候的贴身宫女拉了一把衣袖。她压低了声音:“十公主,婉悦郡主的身后是太后娘娘在撑着,咱们惹不起。” 芳欣气的差点咬断银牙,她指着夏月‘你’了好久,还是被贴身的宫女拉走了。 夏月冷哼,“长的没有我们郡主好看,脾气也没有我们郡主好,居然还想和我们郡主抢季少爷?做梦去吧。” 她和春华姐姐一样的心思,都坚信季少爷能给郡主幸福。半路上想截胡的人简直无耻,就像十公主这样的。 夏月气呼呼地回了寿安宫。她先去的偏殿,看到春华正低头收拾炕桌,却不见自家主 分卷阅读60 子。她问道:“郡主呢?” “太后传去问话了。”春华头也没回,“你把季少爷送出宫了?” 夏月“嗯”了一声,一股脑儿和春华说完了一路的遭遇,末了还说:“春华姐姐,我瞧着十公主没安好心。她还直接问我……郡主和季少爷的关系。” 春华停下手里的活计,转身去看夏月:“你告诉她了?” “没有。”夏月摇摇头:“我又不是傻子。” “那就好。十公主这样的人,咱们不搭理她就好。”春华拉了把杌子坐下,“我现在担心的是郡主,我怕郡主想不开。” “不会的,我倒觉得郡主能接受季少爷。” “为什么?”春华一愣:“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不是看出来的。”夏月笑起来:“我靠的是直觉。” 春华瞪了她一眼,起身拉着她一起抬了炕桌出去。 婉悦刚从正殿里出来,她被皇祖母和皇后娘娘盘问的头疼。皇祖母还好些,听的多,问的少。皇后娘娘就不同了,问的多,说的也多。还一直和皇祖母推荐小侯爷徐至永。她和徐至永根本连话都说不到一起……皇后娘娘却觉得徐家是个绝好的人家。 皇祖母都被说的心动了,还真的问起她对徐至永的印象。她对徐至永能有什么印象?一共就见了两次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有事情,要停更一天。 和大家说一声,后天万字补回来。么么哒。 感谢在20200405 13:27:29~20200405 23:5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宁儿、Sssun、绿仙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冰蓝蓝、我爱辛巴达船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2 那徐至永……婉悦长吁一口气, 她实在是看不上。若真的逼她嫁人,季灏都要比徐至永强。 至少, 她和季灏的日常交流还没有问题。 季灏? 婉悦抬脚走下台阶,突然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她一趔趄,差点摔倒。 “郡主?”守门的小宫女吓了一跳,小跑着过来扶她:“您没事吧?” 婉悦摆摆手,颇为狼狈,也不让小宫女搀扶。 她往偏殿的方向走,心里七上八下。 春华挑了竹帘出来, 看到她走路的姿势怪异, 赶忙赶到近前:“您这是怎么了,崴着右脚了吗?” 婉悦摇摇头,觉得愈发的丢脸。 主仆俩一同走进去。 婉悦坐在炕上歇息, 春华倒了一盏热茶递过去:“太后娘娘传您过去说什么了?” 她瞧着主子一脸的神不守舍, 十分疑惑。 婉悦没吭声,低头把一盏热茶喝尽了。她起身吩咐春华和夏月:“收拾东西,咱们今儿回去宁王府。” “嗯?”春华和夏月面面相觑。 婉悦也没有打算和她们解释, 说道:“等皇后娘娘离开寿安宫了,我便去找皇祖母告辞。” “这又奇了。”夏月笑着说:“郡主,您好端端的,怎地又怕上皇后娘娘了?” 可不是怕吗? 婉悦红唇一抿。皇后心心念念的要把她嫁给徐至永,一开口就是为她好,一片的好心。若是不接受就好像不识好歹了……还是离得远点好。 春华看主子一直沉默, 伸手拉了夏月一把,“赶紧收拾了,别耽误郡主的事情。” 夏月答应一声,转身退下。 张皇后陪着太后用完午膳, 又说了好一会话才离去。 等婉悦过去的时候,差不多是申时已经过半。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过去了。 太后看到孙女过来,摆手让近前来:“悦儿,你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上午在御花园热着了?” “没有。”婉悦去拉太后的手,开门见山:“皇祖母,我要回去王府了。” “在寿安宫住的不好吗?”太后非常不舍得:“皇祖母老了,没几日活头了,多希望能每天都看到你。”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皇后和哀家说了许多关于你的事情。永康侯府的小侯爷是不错的,哀家瞧着比那个乔正则强多了,家世也好。徐夫人更是个明事理的人。再者,只要有哀家在,别说徐夫人了,他们整个徐家都不敢开罪你。” “您且长命百岁呢。”婉悦又苦笑:“皇祖母,我和徐至永真的没有可能。我和他根本就不是同路人,您别听皇后娘娘的话。” 太后叹息一声,以为自家的孙女还是放不下乔正则,不免有些担心:“悦儿,日子还长着呢。你要往前看。” “我知道的,您放心。”婉悦宽慰太后:“宁王府是我的家,我不能一直不回去,等过几日,一定过来看望您。” “ 分卷阅读61 好吧,好吧。”太后拍拍孙女的手:“悦儿,你答应过哀家的,一定要往前看。照顾好自己。” 婉悦应“是”。她隐约有些明白皇祖母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却也没有解释。老人家心里藏着事,生活起来也有盼头。 许嚒嚒正往攒盒里装婉悦平日里爱吃的零嘴和糖果,笑眯眯地:“郡主,老奴特意给您寻了五色葡萄干。嘴里没味的时候,您可以捏几个尝一尝。” 婉悦笑着道谢,许嚒嚒还是拿她当小孩子一样。也只有皇祖母和许嚒嚒面前,她还可以当个孩子。 外面的太阳都要落山了。 天边的朵朵白云被染成五彩斑斓的云锦。 美丽又壮观。 婉悦坐马车回了宁王府。 春华和夏月进去内室收拾。 丽儿看婉悦清点箱笼,就站在一旁帮忙。她说道:“郡主,您去宫里的当天,季少爷就来了……看您不在,在庭院里站了好久。” 春华正抱了攒盒放到罗汉塌的炕桌上,听到丽儿的话,默默去看主子的表情。 婉悦的表情一时怔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问丽儿:“他留下话了没有?” “没有。”丽儿想了想,“就是奴婢告诉季少爷,您去宮里给太后请安了。他问了一句,为何没有人去告诉他。” 婉悦低了头没吭声。她的行踪除非她自己要季灏知道,别人没得到允许,是不会主动和他说的。 他那么聪明又心思敏.感的人,想必也能想通这些道理。 等到天色一黑,周嚒嚒拿了上个月的账本过来给婉悦请安,和她说话:“通州的一个布桩经管不善,新换了一个管事,这个月的得益并不好。”这是程家给给宁王妃陪嫁庄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丧! 就更这么多吧。明天给大家补。我知道还欠一个日万,放心,都补。 随机选20个评论发红包。 感谢在20200405 23:57:16~20200407 22:2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绿仙猴、Sssun、宁儿、4465377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6瓶;Toney 2瓶;熬夜看文小蠢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3 婉悦并不在乎这些, 却也拿过来账本瞄了一眼,“慢慢的有长进便好, 不必急在一时。” 周嚒嚒点头应“是”,说起一件小事:“铃铛姑娘和花蕊姑娘伺候不利,给季少爷的书房送盆栽时,失手打碎了一对儿价值昂贵的碧玉缠枝纹花瓶……季少爷说那是您送给他的,一气之下就让王嚒嚒送回了铃铛姑娘和花蕊姑娘。” “一对儿碧玉缠枝纹花瓶?”婉悦想了很久,实在想不起来她是什么时候送给季灏的。 不过,她送给季灏的东西确实是很多。还有他看上后, 自己拿走的。想不起来也属于正常。 周嚒嚒“嗯”了一声, 询问主子的意见:“依您看,铃铛姑娘和花蕊姑娘应该怎么处理?” “她们俩的意思是?”婉悦问道。 “铃铛姑娘和花蕊姑娘痛哭流涕,说她们自愿留在王府里做活, 每月的月例银子用以抵还碧玉缠枝纹花瓶的损失。”周嚒嚒说完, 又补了一句:“我瞧着也是知道错了。” “那就随了她们的心愿吧。”婉悦伸手打开攒盒,拿了桂花糕吃。她抬头去看周嚒嚒,发怔了好久, 才问:“你说,季灏他喜欢什么模样的姑娘呢?” 周嚒嚒想了想,“老奴也不清楚。要不,换鱼儿姑娘和小莉姑娘过去落霞……”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春华突然咳嗽起来,厉害的很,直咳嗽的弯下腰去。夏月忙走过去给她抚后背。 周嚒嚒皱了皱眉:“春华姑娘这是得了风寒?” 春华不住地摇头, 好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婉悦让丽儿倒茶水给她端过去:“先喝几口顺一顺。” 春华道过谢,接过来喝下去半盏。这一折腾下来,周嚒嚒也就没有再接着说刚才的话。等婉悦看完账本,她就退下了。 婉悦回来宁王府的消息, 很快就传到了季灏的耳朵里。他满心欢喜,踏着月色而来,却停驻在霁月殿门前,看着红漆刷就的木门想事情。 白天郡主的抗拒、看他眼神里的不可思议,泪水盈盈却在他手里挣扎不开的模样。她被吓坏了吧。 他素日压抑自己的太多了,一爆发就有些控制不住。现在觉得实在是冲动。但是那样的处境,一御花园的未婚男子,还有虎视眈眈、心怀不轨的徐至永在侧。一想到这些,好像冲动就是理所当然的。 乔正则为何不在?他当时顾忌不上,这会子也无所谓了。乔正则不在更好,若是他也在,郡主的心思 分卷阅读62 不知道又怎样呢。 郡主的婚事,最做得主的就是当今太后。他若是有办法能得到太后的青眼就好了。 霁月殿大门口挂的红绉纱灯笼不太亮。守门的粗使婆子出来查看,抬头却看到了不远处的季灏。她屈身行礼:“季少爷,您要进来吗?” “不了。”季灏转身离去。 他不想再刺激郡主了,让她安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毕竟俩人以前的相处方式……以后怕是要改变的。 起了风,夏季的夜晚就比白天凉爽的多。 顺义,永康侯府。 徐知蕊正偎依在徐夫人的怀里和她讲御花园的见闻,“母亲,玫瑰园好漂亮,各种颜色的玫瑰花都有。皇宫可真大,一个玫瑰园都快赶上咱们家的花园了。”她说话间,伸手取下丫髻上插着的淡绿色玫瑰花递过去:“绿色的,母亲觉得好看不?” “好看。”徐夫人看着有些蔫巴的花朵儿,“绿色的玫瑰,确实是罕见的。皇宫当然大了,那是全天下最大的房子了。”她揉揉女孩儿柔软的发,心里怜惜极了:“既然蕊姐儿那么喜欢宫里,等下次母亲进宫朝拜皇后娘娘时,还带你过去。” 徐知蕊高兴地答应了。徐至永在杌子上坐着喝茶,嘲笑地“哼”了一声,“没见识。” 徐知蕊撅起小嘴,一点也不示弱:“二哥哥又说我。我还没有告诉母亲,你看上了一个姐姐呢,可惜人家姐姐不理你……”她说话恹恹的。今儿跑了一天,又累又热的,看起来很疲倦。 “什么看上了一个姐姐?”徐夫人狐疑地看了一眼儿子。她又心疼女儿,吩咐伺候徐知蕊的丫头杏花:“你领着小姐去歇息吧,记得服侍她洗个热水澡。再打盆热水,好好地泡泡脚。” 杏花应“是”,和主子一起屈身给徐夫人行了礼退下。 徐夫人打个呵欠,看向儿子,目光锐利:“你给我解释一下,‘蕊姐儿说你看上了一个姐姐’,是什么意思?” 徐至永嘿嘿一笑,亲自倒了盏热茶奉给徐夫人,也不避讳:“蕊姐儿口中的姐姐是婉悦郡主,我之前见过她,今儿又在宫里碰见就过去打了招呼。” 徐夫人想了想,问道:“是养在太后身边的婉悦郡主?”她倒有些印象。 徐至永觉得母亲有些奇怪:“不是她还有谁?天下也就她一个婉悦郡主吧。” “不行。”徐夫人十分严肃:“她的年岁比你还大上许多,而且风评也不好。为了乔家大公子,都把自己活成了笑话。况且那乔家大公子又不喜欢她,还巴巴地贴上去,作为女子的羞耻心都没有了。真是丢人!若不是太后娘娘压着,京师里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呢。还害得人家乔家大公子一直没有姻缘。” 婉悦郡主喜欢乔正则,这几乎是人人皆知的。乔正则就算不娶婉悦郡主,却也不敢娶别的女子,乔家怎能和皇家对着干呢。不顺从已经是乔正则对皇家最大的反抗了。 “母亲!”徐至永收了笑,“您何必说得如此难听?我倒觉得婉悦郡主挺好的,为人很礼貌。也规规矩矩的。” “永哥儿……”徐夫人很明显愣住了:“你为了婉悦郡主和我顶嘴?”她生的儿子,自然是了解的。永哥儿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在外面也喜欢胡来,却从来没有认真过。更不会罔顾她的心意。上次那个歌妓虽然是一掷千金,但她一装病,永哥儿立刻就回了侯府。还答应了再不和歌妓往来。 “母亲,我不是。”徐至永秀美的脸看不出喜怒:“我只是觉得婉悦郡主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她看起来冷清又淡漠。他实在想不出来她会像母亲说的那般巴着乔正则不放。 “逆子。”徐夫人咬紧牙关:“你真是被婉悦郡主迷了心窍。”她喘了口气:“你无论做什么,我都可以放手不管。唯独你娶亲这件事,完全由不得你做主。” “我娶亲由不得我做主?”徐至永语调微扬,“母亲,我和您心里想的是差不多的。” “嗯?”徐夫人没有听懂儿子的话。 徐至永弯眉笑起来,眼神却非常认真:“……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是乐意的。唯独娶亲这件事,我要自己做主。”人活一世,若是娶亲都不能顺心如意,活着还有意思吗? “你!”徐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这个逆子……” 徐至永却恭敬地拱手行礼,退了出去。 月亮升在了头顶,亥时到了。 徐至永走出徐夫人的住处,往垂花门的方向走。他住在望月阁,坐落于侯府的前院,穿过垂花门才是。 王宇跟在他后面,看主子的心情不好,低声问道:“侯爷,您要传唤灵儿姑娘伺候吗?”灵儿姑娘是太夫人给主子选的通房丫头。 “不必。”徐至永冷然启唇:“让她回自己的屋子住,不要一天到晚待在望月阁。”虽然长相还过的去,性子却不好。黏黏糊糊的,心里的那点小心机都在脸上显着。看着就让人心里烦闷。 王宇答应一声,“您放心。” 徐至永步子迈的很大,脑子里却浮现出婉悦郡 分卷阅读63 主的面容。她穿着海棠红渐变褙子,好看极了,比素色的衣裙还要好看。显得整个人都有朝气起来。 皎洁的月光如水,朦胧地照射着大地。 婉悦这一觉睡得很沉,再醒来天都大亮了。 春华听着动静进屋里伺候她起床,“奴婢让膳房给您备了牛乳粥,你梳洗过就可以吃了。” 婉悦还在打呵欠,又和春华说话:“明明睡的挺好,怎么感觉浑身困懒呢。” “可能是歇过来了。”春华想了想,“您前一段时间病着,虽然病好了。但身子骨总是有损耗的,养一段时间也许就好了。” 夏月端了半铜盆的热水进来,拧了热帕子给婉悦擦手,说道:“郡主,您今年总是生病。是不是时运不济闹的?奴婢小时候也是常常的生病,后来奴婢的娘就抱着奴婢去庙里拜菩萨,一连去了几趟,奴婢就真的好了。” 春华也深以为然:“夏月说的有一定道理。郡主,咱们抽个时间也去庙宇拜拜菩萨,不求别的,只求您身体康健。” 婉悦微微地笑起来,“你们俩的意见难得有意见如此统一的时候,我答应了。但是还要再等一段,夏天太热了,坐马车也不舒服。到秋天吧,秋天秋高气爽的,咱们都去拜一拜菩萨。” 夏月应“好”,笑眯眯地:“奴婢要多给菩萨磕几个头,好保佑您顺顺利利的。” 婉悦却摆手说不用。 主仆三人正在说笑。外面却响起小丫头的通禀,说是府里的管家求见。 “他过来干什么?”婉悦让春华出去应付,她起身去了净室。 春华挑起竹帘出去了,一眼就看到孙表正站在廊庑下。她走过去,问道:“孙管家,一大早是有什么事情吗?” 孙表笑起来:“春华姑娘,是有人来拜访季少爷和郡主。已经在前殿的花厅候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07 22:23:13~20200408 22:5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绿仙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4瓶;熬夜看文小蠢货、冰冰蓝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4 春华问道:“是谁?” “永康侯府的小侯爷, 还带了许多礼品。” “小侯爷?”春华当然见过徐至永。 她当时就愣了愣,反应过来才和孙表说道:“孙管家, 您稍等一下。我先进去禀报郡主。” 孙表应下了,眼看着春华挑竹帘又进去屋里。 婉悦梳洗过,换了一件藕荷色如意绣纹对襟褙子。孙表和春华的对话,她听得真切,心里更是犯嘀咕。 徐至永过来西宁侯府做什么? 春华从外面走进来,屈身行了礼,问道:“郡主, 永康侯府的小侯爷来了, 说要拜访您和季少爷,您要不要见一见?” 婉悦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往外走:“见吧。” 徐至永实在是聪明, 单独拜访她是有失礼数, 她也不一定和他相见。但改成拜访她和季灏就方便多了,他和季灏是好友,她又是宁王府的主人。说出去不仅无大碍, 还显得特别的规矩齐全。 明知道徐至永不会有什么正事,她却不能避而不见。他是世袭了侯府爵位的,身份摆在那里。她不过去,才是真正的于理不合。 柳婆子领着几个丫头过来霁月殿摆早膳,刚好与婉悦一行人在半道上相遇了。她屈身行礼:“郡主,您要往哪里去?” 婉悦看了她一眼, “我要去前殿见一位客人,不吃早膳了。你端回去吧。” “这……”柳婆子劝道:“早膳多少还是要吃一些的。饿坏了胃,怕是不好呢。” “一顿不吃也没有关系。”婉悦脚步不停,很快就过了夹道。 倒是春华笑着和柳婆子说话:“柳嚒嚒, 你先把早膳热在屉笼。郡主若是饿了,我过去取。” 柳婆子“嗯”了一声,“这主意是不错的。” 穿过后三宫,再往前是承鸣殿、中寰殿和存心殿三所正殿。花厅还在三所正殿的前面,掩映在紫竹之中。门前还种了二棵参天的松树。 徐至永在厅堂里喝茶,旁边还摆了几碟子糕点。季灏已经过来了,坐在他对面,神情淡淡的。 徐至永捏了一块桂花糕就着茶水吃,秀美的脸满是享受,说道:“我真是饿极了,一大早就往这边赶,早膳都没有吃。” “小侯爷既然饿,就多吃点。”季灏低头喝了一口茶水,顿了顿,“你不会是专程跑来宁王府吃糕点的吧。要是有什么事情,最好是快点说。我待会儿还要上李先生的课,恐怕不能陪你很久。” “你忙你的。”徐至永丝毫不介意好友语气里的不客气,依旧笑眯眯地:“我主要也不是来找你 分卷阅读64 的。” 季灏抿紧了嘴唇。 徐至永果然对郡主起了心思。他这样人,怎能配得上郡主? 徐至永吃了一块桂花糕,又伸手去拿栗子糕,“你别说,宁王府的厨子还真不错。这糕点都比别地方出的好吃。”他还让季灏:“你吃不吃?味道真的很好。” 季灏抬眼看他,桃花眼微眯:“我不喜甜食。” 徐至永“啧”了一声,遗憾道:“那真是可惜。你一辈子都体会不到,甜食会让人变得快乐的感觉了。” 徐至永看他不吃,自己吃了一块栗子糕下肚,又灌了一杯热茶。他心满意足地:“今儿吃得真高兴。” 外面传来丫头行礼的声音,“给郡主请安。”随后竹帘挑起,两、三个丫头簇拥着婉悦郡主走了进来。 季灏起身拱手:“郡主。” 婉悦脚步一顿。她抬眼看他。想起昨天他站在面前,高大的影子完全笼罩着她。呼吸里都是炙热的气息。 他好像又长高了些,但也更单薄。眼睛直盯着自己,有一种错觉的温柔。 婉悦深吸一口气,微微避过脸。 她“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又和徐至永打招呼:“小侯爷亲自登门,不知道有何贵干?” 徐至永笑着摆手:“……贵干倒是没有。我早晨醒来时,阳光照进屋里。我就突然想来和郡主说说话,所以就过来了。也给郡主带了几样滋补品,你看起来太瘦了,要多补一补。”说话间,他让跟着的王宇呈上燕窝、人参等。 婉悦嘴角一僵。她知道徐至永是个轻浮的人,没想到说话更是轻浮。 她皱了皱秀致的眉:“多谢小侯爷的关心。我和你总共也没有见过几次面,以后也不必如此的客气。” 徐至永笑着摆手:“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是朋友。郡主,你一定会习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季灏打断了。他现在看徐至永是极端的不满意,“小侯爷,茶水凉了。”他吩咐身后的半夏:“给小侯爷续一盏热的。” 半夏应“是”,拎起茶壶给徐至永满上,“小侯爷,您请。” 徐至永伸手去拿茶盏,抿了一口。阳光透过打开的隔扇照着婉悦冷清的侧脸,她红唇抿着,不太爱说话的样子。圆圆的眼睛看着他,乌溜溜的。 徐至永突然觉得有些熟悉,他想起家里养着的一头漂亮小鹿。 他觉得婉悦郡主的眼睛和那头小鹿的眼睛很像,看人的时候,都是一样的迷茫。总想让人欺负一下。 季灏看俩人无声的对视,心里愈发的不高兴。他亲自倒了一盏茶水奉给婉悦:“郡主,你喝些润润嗓子。” 婉悦才起来一会儿,还没有顾得上喝水。此时看到季灏端过来的茶水也觉得很渴。她接过来,坐在就近的圈椅上喝茶。 孙表让人重新上了糕点和茶果。 婉悦确实也饿了,她拿起一块兰花酥吃。 季灏和婉悦一起生活了几年,很了解她的生活习惯……这么个吃法,怕是没有吃早膳。他也没有问,直接吩咐一旁站着的孙表:“让膳房准备一份早膳端过来,另加一份热热的牛乳粥。” 婉悦一愣,难道季灏也没有吃早膳? 孙表答应着退下了,很快就领着丫头端了早膳过来,问道:“季少爷,给您摆在哪里?” 季灏看了一眼婉悦:“摆在郡主的面前。” 婉悦刚喝了一口茶水,闻言差点呛住,咳嗽不止。春华给她顺了好一会儿胸口:“郡主,您慢点。” 婉悦咳嗽了好一会儿,看向季灏:“你怎地知道我没有用早膳?” 季灏眸子一闪:“我猜的。” 徐至永不依了,“哎,我说季灏。我都告诉你……我没有用早膳了,你为何不安排他们给我也送一份过来。” 季灏淡淡地:“你又没有说要用早膳。我看你吃糕点吃的也挺好。早膳就省了吧。” “你……”徐至永说不出话来:“季幼舒,你还挺伶牙俐齿的。”他一不高兴,就会喊季灏的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08 22:56:56~20200409 23:0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糅石相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熬夜看文小蠢货、冰冰蓝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5 “不敢当。”季灏低头喝茶, “比不上小侯爷。” 徐至永被“噎”了一下。 他突然有种感觉,好像每次婉悦郡主在时, 季灏面对他总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在。 究竟是为何? 难道…… 徐至永想起在柳巷胡同见到婉悦郡主的初次,当时季灏也在。他看婉 分卷阅读65 悦郡主的眼神……似乎除了恭敬外,还隐藏着别的什么。 他又抬头去看俩人。一个专心致志地喝牛乳粥,另一个若无其事的往窗外看。自从婉悦郡主进来花厅后,他们俩人都没有正经地说过几句话,彼此之间更是冷淡疏远。 徐至永摇摇头,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花厅里很安静, 除了汤勺碰碗的“当啷”声。 婉悦喝了一碗牛乳粥便饱了, 她从袖口处拿出帕子擦嘴,“小侯爷,若是没有别的事情, 我就不奉陪了。” 她起身要走, 徐至永却笑着应“好”,说道:“今日徐某冒昧前来,打扰到郡主, 心里也着实不安。等改天的,我一定再登门给郡主赔罪。” “小侯爷客气了。”婉悦站了一站,她不想和徐至永牵扯上,“完全不必。” 徐至永太奇怪了,而且做事情不按常理出牌。和她是不同的两类人。她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人,通常没有耐性, 还是躲远一点好。 徐至永看着婉悦郡主挑起竹帘出去了,右手摸了摸下巴:“郡主真有意思,和寻常的女儿家不一样。很干脆利落。”明明很嫌弃他,说话竟然还顾忌了他的颜面。 谁不喜欢心眼好的姑娘呢? 季灏猛然抬头看他, 目光锐利,那是全然的冰冷:“小侯爷,我劝你不要对郡主起觊觎之心。” “干嘛说话这么难听?”徐至永低头喝茶,颇是不以为然:“郡主未嫁,我未娶,又都是门当户对的。再没有比我们俩更合适的。” 王宇就站在自家主子的身后,感觉主子的心是真大。季少爷的脸色都阴沉成啥样了,主子竟然都没有发觉。他却不行,被季少爷扫了一眼,感觉后脊梁骨都冒汗了。 徐至永话音一落,季灏反而笑起来,“小侯爷,你说的固然有礼。但你的婚事,却也不是你自己拿主意就成的。侯太夫人如何看重你,看重徐家,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去过徐家,也见到过徐夫人。她那样强势又精明的人,儿子成家立业之大事,不会任由他做主的。 “那又如何。别说我和郡主没有走到那一步,就算是走到了。”徐至永摩挲着手里的茶盏,眼里却有些忧虑,“我也自然会想到好办法……”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到时候我会说服我母亲,她一定会同意的。” 季灏没有接他的话,站起来往外走:“我要去进学了。” “等一下。”徐至永起身拦住他,“这两天我约了福州几个管理铁矿的管事,还有永定伯爵府的大公子见面。你也要过去一趟。咱们俩个既然都往铁矿里投了银钱,不能总要我一个人露面吧。” 铁矿是永定伯爵府的大公子郑乾手下的人发现的,但是老爵爷不赞同长子参与到做生意的事情中,他觉得长子是要继承爵位的。一身商人的铜臭气未免面目太可憎。 郑乾便私下里找了徐至永商量。承包山头,雇工人、测算矿洞位置的工匠等,事事都需要花钱。他得不到父亲的支助,手里的私产肯定是不够的。徐至永拿了一部分,又想到季灏寄人篱下的处境,就窜托他也拿了一笔银钱。反正都是挣钱的,多一个季灏平分也没有大的关系。 “你全权做主就好。我不用过去。”季灏说完话就走了。 “好吧。”徐至永耸耸肩,他知道季灏的脾气。倒不觉得被慢待。 “侯爷。”王宇说道:“咱们也走吧。”主子过来宁王府拜访郡主和季少爷,结果人家都走了,他们当然也该走了。 徐至永点点头,仰头喝尽茶盏里的微温的茶水。 外面的阳光十分灿烂,热气腾腾。 孙表去送徐至永,走到影壁前,又被徐至永拦着问话:“你们郡主有特别的喜好没有?”他今日原本没打算来宁王府,探望季灏和婉悦郡主也都是临时想的。因讨厌被母亲念叨,才赌气一般过来的。没想到来了之后,对婉悦郡主的兴趣更大了。 试想一下,如果婉悦郡主为了他变得活泼热情。那该是多大的成就。 “嗯?”孙表随即摇头,“奴才不知道。” 主子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知道。 徐至永微微一笑,也没有说什么。 主仆俩人大踏步走了出去。 孙表等着徐至永主仆上了马车,才转身回来。却不料想在影壁碰到了季灏。他一愣,季少爷刚才不是说要去进学吗? 孙表拱手行礼:“季少爷。” 季灏“嗯”了一声,问他:“小侯爷走了?” “是,刚走一会儿。” 季灏没吭声,他看着远处晴朗的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孙表等着他说话,不料季灏却摆摆手:“你去忙吧。” 孙表答应一声,往回事处去了。夏至马上到了,他得去问一下,冰窖里储存的冰块够不够用?若是不够,还得赶紧差人出去采办。郡主最是受不了热的人,冰块对于霁月殿地供应要足足的。 巳时一到,太阳便毒辣起来。 婉悦 分卷阅读66 从前殿的花厅回来后,便倚靠着罗汉塌歇息。她看着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丽儿端着一碟子切好的西瓜过来了,说道:“郡主,刚在井水里拔过的。您尝一尝。” 婉悦看了一眼,“我不想吃,你们分吃了吧。” 丽儿迟疑着去看一旁的春华,口型问她:“郡主怎么了?” 春华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春华拿了白玉扇子给主子扇风,试探着开口:“郡主,您有事情就说出来,一直憋着也不舒服。” 婉悦抬头看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在花厅里看到季灏,心里十分震动,都不知道以什么表情面对他。 好在,他也没有逼迫她。 他说过让她想一想,倒真的给了她时间。 可是,这种事情要怎么想呢? 她觉得简直是无解。 一阵风顺着打开的隔窗吹进来,带着一股热气。 婉悦心烦意乱的。 柳婆子端了一碗红枣莲子汤从外面进来了,屈身行了礼,“郡主,老奴特意给您熬的,里面加了冰糖。最是补气养血,滋阴降火的。适合这时候喝。” 滋阴降火吗?婉悦探头看了一眼,让春华搬了炕桌摆在她面前。 她如此烦躁,确实应该降一下火气。 柳婆子看着婉悦拿着匙子喝的认真,脸上挂了笑意:“您要是喜欢,老奴每日给您熬好了送过来。” 婉悦笑了笑,“嚒嚒的手艺好,但也不必要每日都做。太麻烦了。” “为了郡主的身体,让老奴做什么都是情愿的。何况是熬一碗汤的事情。”柳婆子打量了婉悦几眼:“你看起来太瘦了,倒是和王妃有些像,要好好地补一补。过世的王妃一到夏天,倒和郡主差不多,也是很瘦削。不喜欢吃东西。” “……我母妃她也厌暑吗?”婉悦怔了怔。天气太热了,她就有些吃不下。 柳婆子应“是”,回答道:“每到夏天,王妃也是不思饮食,王爷寻了千百种法子也不见好转。不过到了秋天就会好起来。” “我入耳听到的都是父王对母妃如何好,母妃对父王也很好吗?” 柳婆子点点头,回忆道:“王妃不善于表达,但心里对王爷却是极好的。王爷日常穿的衣裳、鞋子、袜子等,都是王妃亲手做的。” 婉悦半晌没说话。 她没有看到过父王和母妃的日常相处,很难想象得到。 柳婆子看主子闷闷的,以为自己失言了,心里很是忐忑。她说道:“郡主,您不要难过。是老奴不好,老奴以后都不再提这些过去的事情了。” “无碍的。你说的这些也挺好的。”婉悦安抚她:“能从你们的口中拼凑出父王、母妃的样子,对我也算是个安慰。” 她喝完红枣莲子汤,让柳嚒嚒端着碗退下了。 春华看主子倦倦的,也没有打扰,便轻手轻脚地招了外间的夏月过来,让她去回事处拿月例银子。 夏月答应一声,放下手里浇花的瓢形花浇,出去厅堂。已经有知了的叫声了,一声高过一声,不知疲倦。刚走进去回事处的庭院,刚好碰到从屋里走出来的半夏。 “夏月姑娘。”半夏笑着打招呼:“你也是过来取月例银子的?” 夏月“嗯”了一声,“屋里面的人还多吗?” 宁王府各院的仆从每月取月例银子都是定好的日子,错过了是不能取的。所以,一到了日子人就比较多。 “刚才有一波多的,这会子差不多都取过又走了。”半夏说着话就要走,被夏月叫住了:“你们季少爷呢?” 半夏一愣,“应该回落霞阁用午膳了,这会子估计下学了。”他又问道:“夏月姑娘是有事情要找我们少爷?” 夏月灵机一动,“我倒没有,就是想起我们郡主最近的心情不好。郡主一心情不好呗,就整个人不开心,吃饭都比以前吃的少了。” “那怎么办?”半夏也跟着发愁:“说起这个,我们少爷也是一样的。整个人天天都愁眉苦脸。” “谁知道呢。”夏月出了个主意:“要是他们能坐在一个桌上吃一顿饭,说不定就都好了。”互相躲避总不是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鼓励鼓励我,咱们明天来个日万~ 感谢在20200409 23:07:29~20200410 23:0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粲粲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熬夜看文小蠢货、冰冰蓝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6(一更) “是这个理, 但谁知道我们少爷的想法呢?”半夏苦着脸:“我也插不上嘴。” 夏月叹息一声,“行不行的, 总要试一试。”她和半夏 分卷阅读67 说道:“你不用说别的,等回到落霞阁后,把我刚才的话重复给季少爷听。看看他的反应,实在不行就算了。”本来也没有报多大的希望,郡主闷闷不乐的,她不过是看着心疼。 半夏“嗯”了一声。 俩人又闲聊两句,便各自分开了。 半夏回去落霞阁时。季灏正在吃午膳, 简单的四菜一汤, 还有一份银耳百合羹。他吃的并不多,每样就动了几筷子。 “少爷……”半夏走到近前,欲言又止。 “怎么了?”季灏放下筷子, 抬头看他:“有事情就说。” “奴才去回事处领月例银子, 碰到了郡主身边的夏月姑娘。”半夏停顿了一下,去看季灏的脸色,“夏月姑娘说……郡主的境况不大好, 吃饭睡觉都不香。” 季灏抿了抿薄唇,好久没吭声。 他在宫里那样子逼迫她,肯定是吓着了。 半夏等着自家主子开口呢,瞧着没希望了。就把领的月例银子拿出来,把属于季灏的那份递过去:“这是您的二百两。” 季灏看了一眼,收在衣袖里。 季灏吃完了午膳。 半夏指使着小丫头撤掉余下的饭菜。他没有跟着主子往书房走。主子的作息他很清楚, 这时候要午休了,不便打扰。 季灏走了一半路,回头看半夏没有跟上来,唤他:“你过来。” 半夏愣了愣, 却很快小跑着过来了,“少爷,您吩咐。” “你跑一趟霁月殿,告诉管理膳房的柳婆子。郡主每到夏季是会厌暑的,让她多做些消暑健身的食物。苦瓜、蘑菇、绿豆、薏米等都是常用的,万不可懈怠。” 半夏应“是”,又听季灏说,“也让回事处送些应季的瓜果过去。杏子、荔枝、桃子、葡萄这几种果子,都是郡主爱吃的,让春华多注意些。若是实在吃不下饭,果子总要多吃些。” “是,奴才这就去办。”半夏看了眼主子,疑惑得很:“少爷,您不亲自过去吗?”既然放心不下郡主,何不自己登门探望呢。隔着一个人的关怀,便感觉若无其事的。 “不了。”季灏的桃花眸暗了暗:“郡主……她大概也不想看到我。” 半夏想说不会的,但主子已经转身进了屋。他原地站了一会儿,也转身离去。主子和郡主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程家吊唁回来,俩人就这样了。 明明是互相惦记的,却偏偏躲着不相见。 婉悦因为喝了一碗红枣莲子汤,午膳便没有吃多少。她靠着秋香色绣缠枝纹大迎枕坐在临窗的罗汉塌上,让夏月打开了许姑姑给准备的攒盒。 攒盒是三层的,雕刻的喜上眉梢图样。喜鹊站在梅花枝头,形态俱佳,惟妙惟肖。里面装了南瓜子、桂圆干、核桃肉、榛子、杏仁等。 婉悦抓了一些分给屋里的丫头们。自己也拿了一颗葡萄干放入嘴里,说道:“这是宫里出来的,你们也尝一尝。” “谢谢郡主。”丽儿特别喜欢吃烘培到焦酥的南瓜子,她觉得又咸又香。味道真是太好了。 不一会儿,春华端了盘洗好的荔枝上来。一颗颗红通通的,散发着诱人的清香。她笑道:“回事处刚派了丫头送过来的,奴婢瞅着新鲜,就给您洗了一些。” 婉悦伸手拿了一颗剥开。白莹莹的果肉露出来,晶莹剔透。她刚吃了一颗,周嚒嚒却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周嚒嚒屈身行了礼,说道:“郡主,武凌侯府牛家来的信。” “武凌侯牛家?”婉悦拿出帕子擦手,接过了周嚒嚒手里的信。她不记得宁王府和牛家有什么瓜葛…… 信很简短,统共也就几行字。 婉悦很快就看完了。她倒是忘记了,嘉安长公主嫁给武陵候的嫡长子的事情。信是嘉安长公主写的,落款自然也就缀上武陵候府。 周嚒嚒看小主子读了信,复又装回信封,就问道:“郡主,信里可说了什么?” “长公主的女儿明日过生辰,邀我去赴宴。”婉悦装好了信,随手放在一旁的炕桌上。 “您过去吗?”周嚒嚒说道:“老奴好给您准备东西。” “我不去。”婉悦摆摆手:“我和长公主从小便不和。她看我不顺心,大喜的日子,我也不去碍她的眼。”说罢,想了一会儿,吩咐周嚒嚒:“长公主估计也不稀罕咱们的礼物,你封个一千两纹银的封红呈上即可。明日你亲自过去,礼到了就回来,不必留在武陵候府吃宴。” 周嚒嚒应“是”。小主子作为长公主的嫡亲堂妹,其实理当再打一对刻下名字的金手镯或者金脚镯一起送过去,以示郑重。但是小主子意兴阑珊的,她一个奴婢,更不好开口。 照进隔扇里的阳光慢慢隐去,云卷云舒,一天又过去了。 傍晚一到,炙热的温度也降下许多。 徐至永约了郑乾在国子监街喝酒。 俩人推杯换盏,喝的痛快。 郑乾一喝酒就会上脸,显出几分醉意:“你刚才说往咱们 分卷阅读68 铁矿里投银钱的季灏居住在宁王府……他为什么会住在那里?我原本还想趁着今日会一会他呢,没料到他竟然不过来。” “具体的缘由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婉悦郡主收留了他。”徐至永打了个酒嗝:“我这个兄弟,人不错,也仗义。就是命不好。要不是婉悦郡主供他吃饭读书,现在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婉悦郡主?”郑乾想了一会儿,问道:“我知道她是谁,不就是那个一心要嫁给乔家大公子的郡主吗?”京师的圈子就这么大,有点稀罕事迅速就传开了,想掩盖都不能。 “她没有。”徐至永想起婉悦郡主冷清又妩媚的脸,不知为何就想辩解一句:“是乔家大公子没福气。” 郑乾拧起浓眉,抬眼去看好友:“小侯爷,你这态度很不对。” 徐至永摆摆手,笑的张扬:“我这个人,向来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婉悦郡主实在是个不错的姑娘,我倒觉得她就是被流言耽误了。” 郑乾越发觉得奇怪,“你认识婉悦郡主吗?如此的袒护她?” “当然。”徐至永拎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秀美出众的面容满是认真:“她值得我出言袒护。” 郑乾直咋舌,“得,兄弟。你怎么说哥哥就怎么听,但是哥哥有一句良言要告诉你,男女情爱这件事情,不能太认真。谁先陷进去谁就输了。”徐至永生下来就是永康侯府唯一的男丁。老侯爷一死,他就继承了爵位,顺风顺水的日子过惯了,也就养了一身桀骜不驯的筋骨。凡事只遂心意,不在乎世人的眼光。 这样的人,一旦决定做一件事情,是会全力以赴的。 却也最容易受伤。 徐至永笑了笑,没吭声。 ……陷进去没有他不知道,但就是不能听到别人在背后说婉悦郡主的坏话。他认准的人,好也是好,不好也是好。 俩人吃得酒足饭饱了,就互相告辞。出了耀荣酒楼,风一吹,徐至永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他被郑乾灌了不少酒,走路十分不稳。 永康侯府的马车停在国子监街入口的过道处。王宇要搀扶徐至永一起走过去,却被徐至永给推开了,“我还没有老的走不动道,用不着你。” “侯爷,您慢点走。”王宇被推的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徐至永笑起来:“没事。国子监街我来了多次,闭着眼都能走的顺畅,你放心吧。” 王宇咧咧嘴,走个路都歪歪扭扭的,还顺畅呢。 徐至永从怀里拿出折扇给自己扇凉,晃晃悠悠地往前走。有的店铺已经亮起了灯火,路上的行人少了许多,一切都安静下来。 夜来临了。 徐至永往街道两旁看,也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人,便和他撞在了一起。那人手里拿的两本书也被撞掉了。 “哎哟……”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大哥,你没事吧?” 那人嗓音还很年轻:“没事。”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 徐至永站定了去看,突然笑起来:“乔正则,原来是你啊。” 眼前的人身穿深蓝色绣云纹直裾,腰间系着一块白玉挂坠。发髻往上梳,形成抓髻,用青玉小冠固定。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端的是君子翩翩。 正是乔正则。 乔正则自然也认识徐至永,他拱手行礼:“小侯爷。” 徐至永冷哼一声,打量了他好几眼。要说长相,确实是长得不错,但别的也就一般般了吧。家世和自己是没法比的。他百年世家又如何,和永康侯府的世代簪缨根本不能够相提并论。 都传婉悦郡主对乔正则是一见钟情的,难不成她当时被风沙迷了眼睛? 乔正则被看的很不自在,出言提醒:“小侯爷?” “乔大人。”徐至永眉头一挑,说道:“你不用提高音量,我不聋。” 乔正则俊眉皱了皱,这位小侯爷好像是带着气的。 自己也没有惹到他吧。 徐至永看了看他手里拿的书,上面还有灰尘,笑了笑:“对不住了,乔大人。刚才是我不小心。你这书多少钱买的?要不,我赔你吧。” “小侯爷说笑了。书还是完整无缺的。”乔正则说道:“不必赔偿。” “既如此,就多谢乔大人大度了。”徐至永往前走了两步,离他近了些:“乔大人,我有几句私话,方便的……借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等着哈,还有二更和三更。今天补上以前的欠章。 感谢在20200410 23:06:23~20200411 15:3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糅石相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绿仙猴 2瓶;冰冰蓝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7(二更) 乔正则一愣 分卷阅读69 , 站在他身侧的一清丽女子却拉了拉他的衣袖:“大哥……” 她的动作很明显,徐至永便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位是?” 乔正则拍拍她的手,和徐至永说道:“她是家妹乔心吟。”说罢,又和乔心吟介绍:“他是永康侯府的小侯爷徐至永。” “小侯爷安好。”乔心吟屈身行礼。 乔家大房有三个嫡出的孩子。 老大乔正则。 老二是个姑娘,唤乔心惠,嫁给了户部侍郎宋玉加的嫡长子。 老三便是眼前的这位乔心吟,刚满十四岁。身形窈窕,模样清丽。是京师才貌双全的美人。 徐至永“哦”了一声, 尾音拉得很长, “乔小姐,你好。” 他专心去看乔心吟。 她身穿粉色绣海棠花斜襟褙子,梳着垂髫分肖髻, 还带了一朵粉色的绢花, 他突然想起母亲曾经夸赞过这位乔小姐,便笑眯眯地:“原来你就是乔心吟?娇而不妖,是长得标致。” 乔心吟养在深闺, 何时见过这种阵势?小脸羞的通红。却又忍不住偷偷地打量徐至永。他长的十分好看。面容秀美绮丽,一举一动却很阳刚。眼睛看过来时,竟然有种勾魂夺魄的神气在,魅惑极了。 乔正则脸色一沉,伸手去拉妹妹,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她面前。久闻徐至永放纵任性, 视人.伦.道德于无常。果然是的。当街就敢对陌生的女子言语轻佻?他这样的人,满京师还真的找不出第二个。 徐至永明白乔正则的意思,无所谓地笑了笑。还在等他的答案。 乔正则看不上他,他还看不上乔正则呢。 乔正则转身和妹妹说话:“吟姐儿, 你先去马车里等我。”乔家的马车就停在离松竹斋不远处的一棵榕树下。 松竹斋是个书店,乔正则今日休沐,陪妹妹过来买几本关于玉器鉴定的书籍。一是逗她开心,二则他也跟着散散心。自从做了翰林院的史官修撰,整日忙的不可开交。 乔心吟“嗯”了一声,不敢违抗大哥。由一群婆子、丫头簇拥着离去了。她走了半路,又回头看了徐至永一眼。家里的几位兄长都是长得好看的,但他们和徐至永的好看,是不一样的。徐至永的好看攻击性十足,让人看一眼都觉得震撼。 “小姐,赶快走吧。”乔心吟的贴身丫头柠儿拉了她一把:“大公子都不高兴了。”大公子的眼神十分严厉,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乔心吟咬了咬唇,没有吭声。却也听从了丫头的话。 凉爽的风吹过来,让人觉得舒适。 少了阳光照射的夏夜,急躁仿佛也跟着没有了。 乔正则看着妹妹走远了,和徐至永说道:“小侯爷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徐至永抬头看了看他,气势有一瞬间的凌厉:“乔大人,你认识婉悦郡主吗?” 这是消遣他的方式? 乔正则怔了怔,却也很快点头:“当然认识。” “婉悦郡主长得好看吗?” 问的怎么奇奇怪怪的? 乔正则回答道:“……好看。”平心而论,婉悦郡主的容貌是温婉大方的类型。俗话说相由心生,按理她的性格也该是和善体贴的。 实则不然,他和婉悦郡主算得上是认识了多年的故人,最清楚她的淡漠和骨子里的骄傲。这也可能是他最初一直不喜欢她的原因吧。 生而为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是最根本的,婉悦郡主并没有亲生的父亲教养,想必是体会不到的。 徐至永又问他:“婉悦郡主的为人怎么样?” 乔正则想了想,刹那间想起了她的许多好处,他自己都觉得吃惊:“坦荡直率,勇气可嘉。”顿了顿,又说道:“她很懂得进退,对我也很好。从不以权势压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要是真的以皇权逼迫他,俩人或许都成亲了。 乔正则想起在程家时,婉悦郡主的疏远,心里有些恍惚。她若早早的被太后或者皇上指给了自己,日常的相处下来,他一定发现了她的好。 说不定,他们的日子过得也会像平常的夫妻一般,很美满很充实。 徐至永讽刺他:“婉悦郡主在你的眼里也是十分好的,那她被京师众人耻笑的时候,你在哪里?作为顶天立地的男人,你为何不替她辩解一二?” 乔正则一时语噻。 “我还以为你是个糊涂人呢。”徐至永看他沉默不语,冷笑一声:“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恨她耽误你了?传闻说乔大人一表人材,却多年未曾娶妻,都是被婉悦郡主害得。” 婉悦郡主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女子,她能伸手去管乔家的事情?很显然不可能的。再者,依她凡事淡漠的性格,也不会这么做。徐至永看乔正则一问三不知,又不愿意承担责任,看他的眼神就带了轻视。错误都是双方的,就算是婉悦郡主不应该一直追着他不放,给他造成了生活中的干扰。但乔正则就真的一点错处都没有吗?一个女子的名誉受到危害, 分卷阅读70 乔正则都亲口承认过她对他很好的,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世人对婉悦郡主的误解越来越深?作为一个男人,还真是没有担当。 “我没有别的想法,也控制不住别人的想法。”乔正则的眸子一暗,“她就算以前耽误过我,现在却是没有的。我成亲与否,和旁人也无甚关系。”他看着徐至永,觉得疑惑:“小侯爷,你在为婉悦郡主鸣不平吗?”字字句句都奔着指责他而来。 徐至永邪气地笑起来:“乔大人,你说对了。我就是在替婉悦郡主鸣不平。我这个人优点没有,毛病却是一大堆,其中一个就是喜欢为别人鸣不平。” “你认为我做的不对?”乔正则是天之骄子,从小到大,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被徐至永毫不留情地质问,他再稳重还是带了火气:“喜欢这种事情,是很私人的。她喜欢我,我不喜欢她,都是正常的。我难道不应该有拒绝的权利,不应该有七情六欲吗?”他以前是不喜欢她,但现在喜欢了。喜欢谁或者不喜欢谁,这都是做不得主的。也是生而为人的最基本权益,没有人能够过来剥夺。 “乔大人,不愧是学识渊博的状元郎,言辞十分精准到位。狡辩的也更到位。咱们俩人讨论的本质不同。没什么可说的了。就是有一件事情……你有没有感觉到,你刚才说的话太自信了?”徐至永悠闲地拿着扇子扇凉:“我给你保证,婉悦郡主以后都不会再喜欢你了。”有他在,乔正则算什么呢。 “你还真是放……”乔正则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徐至永却摇摇晃晃地越过他走了。 王宇赶紧小跑跟过去:“侯爷,慢一点。您要是摔了,咱们回去后,候太夫人一定会打断奴才的腿。” “你闭嘴吧。”徐至永还是吊儿郎当的,却任由王宇搀扶他了。 乔正则站在国子监街中心,一股无力的憋屈感袭来。他其实隐约知道婉悦郡主被他拒绝后的遭遇,别说旁人了,家里的母亲、妹妹也都时常的说起过……他只是一直的放任不管。任凭流言蜚语砸向她。 他当时是真的不喜欢她,不然不会这样子对她的。他甚至还想过,若是郡主被嘲笑久了,也许会知难而退的。 这都是他的私心,从未被人知晓的私心。徐至永的话虽然直白,却直戳他的私心。与其说他生气,不如是羞愧难当。 乔心吟在马车里坐了好久,挑起一侧的帷裳往外看。小侯爷都走了,大哥还站在原地干什么?她打发柠儿去催一下大哥,柠儿走了一半的路程,却看到大公子往这边来了。就转身折了回来。 等乔正则上了马车,乔心吟就问道:“大哥,你和小侯爷聊什么呢?都聊了好久。我出来一趟不容易,回去的晚了,母亲又该念叨了。”母亲不喜女子外出,她求了许久才有今日的机会。 “你不用担心,我回去会和母亲解释。”乔正则安抚着妹妹,却只字不提他和徐至永聊的事情。 乔心吟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反而和他打听起徐至永。她低头喝了一口茶水,掩饰内心的紧张:“大哥,你和小侯爷很熟悉吗?” 乔正则转头去看她,妹妹低着头,他仅仅看到她发髻上带的一朵绢花。 他回答了一句:“一般吧。” “我看着他……觉得很面善。”乔心吟鼓足了勇气,声音很低:“像是一个正人君子。” 乔正则这一次察觉出问题了,他神色很严肃:“吟姐儿,徐至永此人亦正亦邪,而且坊间的风评很差。你到了议亲的年纪,有父亲、母亲在,我本不该插手的。谁都可以,唯独徐至永是绝对不行的。” “大哥,你说的是什么啊?”乔心吟负气地转过身子,背对着乔正则:“我就说了一句话,你就联想到我的亲事,还说了一大箩筐。哪有你这样说自己的嫡亲妹妹的?” 她心里真觉得徐至永是不错的,年纪轻轻的,已经继承了爵位。比父亲找的那些个举人、进士的好多了,就算是在世家公子里面挑选,也难有比得上他的。大哥就是太严格了,不仅对他自己严格,对别人也一样的严格。 乔正则平复下心情,也觉得有些小题大作了。他放软了语调:“吟姐儿,别怪大哥。徐至永确实不适合你的。大哥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太关心你了。” 乔心吟“嗯”了一声,“大哥,我知道的。” 她是大房最小的女孩,大家都是宠着的,尤其是大哥。 乔正则在想徐至永说的那些话,心里很不舒服。 徐至永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上他……难不成,他也看上了婉悦郡主? 愈想愈觉得有可能。 乔正则的右手握紧了。 真是造化弄人。 夜色苍茫,前路模糊不清。 万家灯火却暖人心。 季灏吃晚膳时没有胃口,让人撤了饭菜下去。 半夏端了一盘切好的西瓜走进书房,“少爷,刚用井水冰过,您尝一尝。”主子有时候在书房温书,晚了就不往卧室去了,通常会歇在书房。 季灏拿起一块吃。冰凉爽快, 分卷阅读71 是不错。 他一连吃了好几块,眼看着盘子就见了底。 半夏才想起来要阻止:“少爷,还没有到夏至。您少吃一点,小心伤了肠胃。” “无碍的。”季灏摆摆手。 他身体壮,几块西瓜想来也没事的。 话说的太满了,一般就会出现意外。 亥时左右,季灏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响起来。一开始,他还能忍受,后来就不行了。胃里实在是难受,他在净房吐的昏天黑地。 半夏在廊庑下守夜,也唬的跑进来,“少爷,您没事吧?” 季灏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吐了好一阵,拿了清水漱口,交待半夏:“去请王府里的林大夫过来吧。”他多半是吃西瓜吃坏了肠胃。 半夏应了一声,喊了半冬进来伺候季灏。他飞快地走出了落霞阁。 半冬也是落霞阁的小厮,平日里主要负责打扫一类的粗活。 半冬倒了一盏茶水递给季灏:“少爷,您先喝一口。” 季灏摆摆手,他现在什么都喝不下,一直反胃。 作为落霞阁的主子,季灏一病倒。整个落霞阁都热闹起来了,王婆子甚至还派了丫头去霁月殿通知婉悦。 婉悦刚沐浴过,都准备睡下了。春华却匆匆地从外面进来了,“郡主,季少爷病了。吐的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了,谢谢大家一直的陪伴……还有第三更哈。 本章随机选10条评论发红包哦。爱你们,么么哒。 ☆、38(三更) “怎么回事?”婉悦吃惊不小, 从床上坐起来:“他得了什么病?” 在她的印象里,季灏好像从来不生病的。好端端的, 怎就病了? 春华摇摇头:“奴婢也不清楚。落霞阁只过来个小丫头禀报,奴婢问她原因,她也说不清楚。” 婉悦秀眉紧皱,却没有动静。 春华试探着问道:“郡主,落霞阁既然派了小丫头过来,想必是比较严重的。您要不要过去一趟?” 婉悦还是没有说话,她不是不想去。只是怕见了面, 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他。 春华大约能猜到主子的心思, 她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有说。有些事情,是需要主子自己做主的。外人看的再透彻明白, 也无济于事。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 婉悦突然穿了鞋子下床, 吩咐春华:“挑起灯笼,咱们过去落霞阁。”她终究还是担心季灏,他的身体最要紧, 别的事情还是先放一边吧。 春华答应一声,唤了夏月进来,伺候婉悦穿衣服。 事出紧急,婉悦连发簪鬓花都来不及带,穿的也是简单素净极了。 主仆三人走出霁月殿,直奔落霞阁就去了。夏月挑着灯笼走在前面。婉悦扶着春华的手, 抓得很紧。春华的手都抓疼了,她咬牙忍着,低声劝道:“郡主,您别太担心了。这会子, 想必林大夫也已经过去了,她是宫里出来的,医术高超,一定能医治好季少爷的。” 婉悦长出一口气,“希望如此。” 她心里着急,也没注意到脚下,出垂花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磕的生疼,手臂也擦伤了。 春华吓的三魂六魄都不在了,慌忙扶起主子:“郡主,您没事吧?”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夏月:“让你挑个灯笼,谁让你走那么快了?” “我错了……”夏月挑起灯笼上前,却看到了婉悦渗血的手臂:“郡主,您的右臂……”她结结巴巴地:“咱们……奴婢回去给您擦些药膏,包起来吧。”郡主千金之躯,几时摔成这样过。 婉悦却用宽大的袖子一裹,“走吧,无事的。”她着急去看季灏,这一点小伤也算不得什么了。 春华搀扶她起来,这一次婉悦走不快了。她因为膝盖疼痛,走起路来就一拐一拐的。夏月也摔伤过膝盖,她一眼就看了出来,心里更是难受的很。 落霞阁里灯火通明,来往走动的仆从却不多,静悄悄的。 婉悦抬脚进去落霞阁的大门,王婆子正站在廊庑下,看到她进来,屈身行礼:“郡主安好。” 婉悦摆摆手:“你们主子呢?” “在书房呢。” 有小丫头挑起竹帘,婉悦抬脚进了正堂。落霞阁是她亲自挑选了送给季灏的,一应的布局自然是清楚的。第一进院落的东次间被季灏用做了书房,西次间原来是放了架子床做临时休息用的。后来季灏觉得睡个觉还要专程跑去西次间,就觉得麻烦,直接让人把架子床搬去了东次间。 王婆子看婉悦郡主的姿势有些不对劲,想问一句呢,婉悦郡主却已经走进去屋子了。 林大夫刚给季灏把了脉出来,半夏跟在她身后准备去竹苑。俩人一看到婉悦,纷纷行礼:“郡主安好。” 竹苑是林大夫在宁王府的住处,需要的药材也是应有 分卷阅读72 尽有。且基本上都是由宫里供应的,就是为了保证婉悦的身体康健无虞。一般宁王府的众人有个小病小灾的,也会去竹苑找林大夫,然后拿几剂药吃。 婉悦停下脚步,往东次间的方向看了一眼,问林大夫,“季少爷怎么样了?” “郡主莫要担心。”林大夫笑着解释:“季少爷虽犯的是急症,但他的身体底子好,又仅是吃坏了肚子,服下几剂药也就好了。” 婉悦放松下来,膝盖却疼的更厉害了,身子就有些撑不住。她皱起眉头看向半夏:“可是你们服侍的不周?” 郡主素日是和气的,一生气起来,眉眼都冷冷的,却也十分震慑人。半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郡主,都是奴才的错。奴才不该晚膳的时候端了西瓜进来,只是奴才想着少爷吃不下东西,就拿了西瓜来解暑气。” “胡闹。”婉悦斥责道:“虽然是夏天了,西瓜却不能贪吃,尤其是晚上新旧交替的时候。寒气侵体岂是闹着玩的?” 半夏一迭儿地认错:“奴才记得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起来吧。”婉悦又交待他:“跟着林大夫去抓药,回来后赶紧熬上。” 半夏应“是”,从地上爬起来。 林大夫心细,看婉悦灰头土脸的,衣裳上还沾了泥土,便问:“郡主,您这是?” “无碍的。”婉悦摇摇头:“林大夫赶紧去忙吧。”她急着来落霞阁看季灏,路上摔了一跤……这样丢人的事情怎能说出口。 夏月心疼主子,又是心直口快的性格。她刚要开口,却被春华狠狠拽了一下,示意她不要说。既然是郡主决定的事情,就一定有郡主的道理,她们做仆从的,不能也不应该横加干预。 林大夫之前在宫里的太医院混,如今又来了宁王府,人精一样的。她什么看不出来,只不过郡主要瞒着,她不好开口而已。 等林大夫和半夏一起离去了,春华出去让庭院里的守候的其他仆从也散了,只留下王婆子,“王嚒嚒,您去准备一下,待会儿要给季少爷熬汤药了。” 王嚒嚒应“是”,她去库房找熬药专用的砂锅。 夏月轻声问婉悦:“郡主,您疼不疼?” 都出血了,如何不疼呢?婉悦“嘶”了一声,“疼。” 夏月用手托着主子的右臂,撩起衣袖观看,眼圈一红:“郡主,蹭掉了好大一片油皮,都出血了。刚才林大夫也在,您为什么不让她给您看一下呢?” “没关系,又没有摔着骨头。”婉悦也低头去看右臂,笑了笑:“可能是我的皮肤太白了,所以看起来是比较严重的。其实没关系的。” “您不要再安慰奴婢了,都是奴婢不好,应该走得慢一点的,也能给您照清楚前方的路。”夏月因为愧疚,眼圈都红了。郡主对她多好啊,有什么好吃的都能想到她。 “你别这样……”婉悦不太会安慰人,正想着如何开口呢。她抬头却看到季灏走了出来,立刻就一愣:“你……怎么起来了?” 季灏的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她:“郡主,你怎么了?”他在东次间躺着,她们主仆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之所以没过来,是担忧会加深郡主对他的误解。也怕他一出来,郡主就走了。他想要她多待一会儿。但是听到她受伤,却无论怎样都忍不住了。 婉悦低下头,一时没吭声。他站在她面前,映着烛火,影子完全笼罩了她。和那天在宫里的御花园很像。 不一样的是,婉悦这次是羞涩超过了内心的惧怕。 她都弄不明白是为什么? 经历了“季灏生病的事情”之后,感觉心境突然就变了。 夏月看主子一直不说话,简直替她委屈:“季少爷,主子听说您病了,着急过来,路上摔倒了。不仅摔伤了胳膊,连膝盖都摔伤了。”主子心疼季少爷,当然要让季少爷知道。 季灏抿起薄唇,俊秀的脸一片阴沉。他转身去了东次间拿药粉。 春华这时候进来了,她看了一眼屋里的情形,拉着夏月退了出去。 婉悦伸手去拉春华,想着不让她离去,却牵动了膝盖的伤处。疼的弯下腰来。 季灏一走出来就看到这一幕。他几步走了过来,打横抱起婉悦进了东次间。婉悦紧张的忘记了挣扎,她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挺直的鼻梁和下巴,一时间心跳失了规律。 从厅堂到东次间,短短的几步路。婉悦竟然觉得长的像走不到头一样。 季灏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架子床上,像对待珍宝一般。又亲自打了热水,拧了热帕子要给她清理伤处。 婉悦却不肯。 “郡主,听我的好吗?”季灏单膝跪在她面前,语气温柔:“我只是担心你,别的什么都没有。” 婉悦还是不肯,要搁在以前,她当季灏还是弟弟一般,早同意了。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的心里已经不当季灏是弟弟了。 “你还是……” 季灏的眼神暗淡无光。他低着头,像做错事情的孩子一般。 分卷阅读73 婉悦只觉得疼惜,伸手去拉他的衣袖:“灏哥儿,你别多想。我只是觉得……男女之间的单独相处,要多避讳一些。”以前再亲密的情况也不是没有,现在却不大自在起来。 季灏一愣,好像在回味她说的话。忽而是狂喜。他的手指都在发颤:“郡主,你的意思是……是……是接受我了吗?” “我也不太清楚的。”内心突然的转变让婉悦也暂时想不通,却不想对着季灏撒谎。她看着少年又抿起的嘴角,赶紧开口:“但是我似乎不排斥你了。” 季灏:“……” 婉悦伸手拿过他手里拧干的帕子:“你别急,我们慢慢来,好吗?” 季灏看着她。好一阵子,都没有吭声,一双桃花眸如水般潋滟。 他渐渐明白了婉悦的意思,却又不敢相信。 这不会是他自己做的梦吧? “我说的话,全部当真。”婉悦看出了他的不安,心口一疼,又重复了一遍。 “好……我们慢慢来。” 季灏眉眼一弯,带了笑意。 只要她心里是情愿的。他不怕等,甚至是甘心如此。 “你的脸色也不好。”婉悦想着他还在病中,说道:“坐下歇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郡主已经在接受季少爷了,离甜甜真的不远了。等明天,我再万字更新,咱们争取把“甜甜甜”安排上日程。 感谢在20200411 21:16:26~20200411 23:5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仙猴 2瓶;熬夜看文小蠢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9(一更) “没事。”季灏拿出袖口处瓷瓶装的药粉, 放在床头的黄花梨小几上,“……胳膊让我看一下吧。” 婉悦迟疑地看向他。 不是答应过不看了吗? 季灏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给你处理一下胳膊上的伤处。等的久了,会有肿疡的。我不看膝盖的伤处,待会儿让春华和夏月来做。” 头顶传来温暖的触觉,婉悦愣住了。她经常摸摸季灏的头发,那是对他的亲近。他现在反过来了,是为什么呢? 她轻咬红唇,茫然地睁大双眼。 郡主的眼睛是最有灵气的, 季灏一直都知道。此时她又乌溜溜地直盯着自己。他的心都软了。 他真的很想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 但是还没有到时候。 季灏转过脸去,努力地克制自己。 过了一会儿,他蹲跪在婉悦的面前。小心的捧着她的右臂, 宽大的袖子撩起。蹭掉的油皮, 沾了土,还在往外渗血。颇为触目惊心。 “你太不小心了。”季灏俊眉紧皱,一脸的凝重。他拿过婉悦手里的帕子, 开始清理土和脏污。 “疼。” 婉悦手臂一抖,却被季灏抓住了,“别动,很快就好了。”他的声音愈发柔和,又拿烈酒给擦一遍。 婉悦疼的整条手臂都开始发抖,泪水逼得在眼眶里直打转。 季灏知道她是疼极了, 心疼又无奈:“悦儿乖,马上就好。”他快速地撒上药粉,又寻了干净的细棉布给她缠了一圈。 一声“悦儿”唤的缱绻温存,仿佛私下里喊了数十遍。他自己却没有察觉到, 还在帮她固定细棉布的安稳。 婉悦忍不住的脸颊一红,会唤她“悦儿”的,除了皇祖母,就是季灏了。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他的嗓音真好听。清越又有磁性。 手臂竟然也没有那么疼了,她觉得自己真的是魔怔了。 烛火闪耀,摇曳出一束烛光。 季灏的背影映着烛火,蹲跪着竟然也让人感觉高大。可能是夏天的原因,他穿的单薄,一件月牙白直缀。发髻往上梳,形成抓髻,发冠也没有带,仅用了藏蓝色发带绑住。 有一种独属于少年人的朝气蓬勃。 俩人隔的近,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觉到。 婉悦看了季灏一会儿,接触到他的目光,又偏过脸去。她心慌意乱,侧头去打量书房的布置。 八仙过海的桃木屏风隔开了屋子。紫檀木雕云纹架子床,挂着一副浅灰色帷帐。床头并排有两张黄花梨小几。越过屏风,能隐约看到临窗的案桌。架子床后面还打了一排书架,西墙上挂了几幅字……布置也挺雅致,就是太素简了。 婉悦表达自己的看法:“你好歹是咱们王府的季少爷,需要什么东西都是有的。书房里,多少也该布置的热闹一些。” “热闹?”季灏抬头看她,饶有趣味:“郡主觉得该如何布置?” 婉悦环顾四周,想了想,说道:“书房里最起码要放几个好颜色的花瓶,再插上几枝当季的鲜花。这就热闹了,又香又好看。让人一走进来就有好心情。” 分卷阅读74 “倒是个好主意。”季灏笑着看她:“等郡主的膝盖不疼了,来落霞阁帮我布置吧。” “……也好。” 婉悦觉得,她是自己在找事情做了。但对着季灏,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好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眼睛明亮的如天上的星子。 季灏给她倒了杯热茶,起身去外面喊了春华、夏月进来,交待道:“郡主膝盖的伤处,你们给处理一下。手下的劲要缓一些,别弄疼了郡主。” 春华“嗯”了一声,看着他去了外间,心里暗暗纳罕。季少爷同她们说话时,脸上还挂着笑,以往的阴霾都不见了。 如沐春风一般。 发自心底的高兴很能感染人,装是装不出来的。 夏月没有春华细心,她率先进了书房,转过八仙过海的桃木屏风,一眼就看到主子坐在架子床上。 她端详主子的脸色,问道:“郡主,您没事吧?” 婉悦摇摇头,把手里的茶杯递给夏月,和她说话:“帮我在膝盖上撒些药粉。” 夏月答应着,把茶杯放在黄花梨小几上。她刚才就发现了小几上搁置的剪刀、酒、瓷瓶装的药粉、白色细棉布等等。 春华也走进来,蹲下来察看主子膝盖的伤势。 夏月却问道:“郡主,您的胳膊是谁处理的?细棉布绑的真好,真细致。” 书房里除了她,就是季灏了。她一个人如何能做……不用猜想就是季灏做的。却又被夏月给直接问出来了。婉悦不自觉地脸颊一红。 春华转身去瞪夏月:“多嘴多舌的丫头。” 夏月“嘻嘻”地笑,并不生气。 她就是故意问的,等着看郡主的反应呢。 季灏在外间等待,估摸着处理好膝盖了,挑帘子走了进来,“郡主,你还好吗?” 婉悦点点头,却说不出话来。膝盖刚上了药粉,疼的钻心。 季灏拿出帕子,擦她额头上的细汗,十分自然。婉悦来不及躲。被春华和夏月看了个正着,俩人的吃惊不小,相互看了一眼,又都偷偷地笑。 “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季灏作势又要打横抱起婉悦。被她给拒绝了,打发春华出去:“去叫软轿过来吧。”王府里的仆从上千人,虽说是晚上了。但若真的看到季灏抱着她回了霁月殿,就真的不得了了。他们俩才互通了心意,其余的还没有想到。比如要如何告知王府内诸人,怎么和皇祖母解释……一步一步的来吧。操之过急也不好。 “我抱着不好吗?”季灏低头看她,语气里好似有淡淡的委屈,“软轿又颠簸。” “不是的。”婉悦回答道:“……是怕被人说闲话。你是要考功名做官的,名誉总要顾及着。” 季灏抿了抿薄唇:“考功名为官靠的是学识和本事,不为别的。” 婉悦笑起来。他看着是长大了,性格却和小时候一样的执拗。考功名还罢了,为官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她拉拉他的衣袖:“你听我的话,不会错的。” 季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要想他服从。哄几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好吧。”季灏果然答应了下来。 春华却转过身去。 她怎么觉得主子在和季少爷撒娇呢? 婉悦看春华站在原地不动,有些疑惑,开口提醒她:“春华?” “这就走。”春华立即反应过来。她转身退了出去,临走的时候还拉了一把夏月。 “嗯?”夏月被拉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跟着春华出了书房,问她:“春华姐姐,怎么了?我还要在里面伺候郡主呢。” “有季少爷在,怎能轮得到你?”春华压低了声音,和夏月一起走出厅堂:“你往日的机灵劲哪去了,大家都说你有眼色,我怎地瞧不出来。” “你是说郡主和季少爷……”夏月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我刚才就瞧出来了,还问郡主她的胳膊是谁处理的呢。”她捂着嘴笑:“真是不容易,郡主和季少爷竟然都开窍了。我早觉得他们俩是合适的。季少爷至少比乔正则对郡主好。人活着,眼前人才是最应该要珍惜的。” 春华被她像模像样的一番话逗笑了,“好了,你也是鬼精鬼精的。都敢耍弄起郡主了。”她抬脚走下台阶,又和夏月说:“你在廊庑下守着吧,有事情了也可以往里面禀报。” 偌大的落霞阁竟然没几个仆从,春华感觉很奇怪。 “好咧。”夏月靠着廊柱站立,“你赶紧去忙,别让郡主等急了。” 春华应了一声,人已经走远了。 夏月在庭院里转了一圈,可能是人少的缘故,落霞阁实在是空旷。半夏却从竹苑抓了药赶回来,他看到夏月,笑了笑:“夏月姑娘,你还没有走?” “我们主子还在呢,我走去哪里?” “郡主?”半夏一愣,四下里看了一眼:“郡主呢,她怎么不在?” 夏月没好气地瞪他:“你这个 分卷阅读75 人……说你憨,真是一点都不冤枉你。我们主子难道要在庭院里待着吗?当然是和季少爷在书房里说话。” “也是。”半夏挠挠头:“我确实是比较笨,夏月姑娘别嫌弃。” “我嫌弃你做什么?”夏月又不依了:“要嫌弃也是季少爷嫌弃,和我可没有关系。” “是是是,夏月姑奶奶,我又说错话了,烦请你原谅。”半夏讨了几句饶,上了台阶,要往厅堂里走。 “站住。”夏月伸手拦住了他,秀气的眉头一皱:“你过去干什么?” “自然去书房见我们家少爷。” 夏月又问:“你见你们家少爷……有话要说吗?” 半夏看了看拎着的几剂药:“告诉少爷,他的药抓回来了。” “就这?” 半夏“嗯”了一声,“是。” 夏月挺了挺脊背,拿出了春华说教她的架势:“告诉季少爷之后呢?难不成你还想要季少爷自己熬药?” “当然不是。” “那你进去有用吗?小心打扰了季少爷和郡主,打你的板子。”夏月说道:“正经的去找人给季少爷熬药是正经,别的都无关紧要。” “也对。”半夏被夏月绕的有些晕,拎着药往后罩房走,去找王婆子了。 夏月拍拍手,上了转角游廊。 她坐在美人靠上往远处看。 黑乎乎一片。^O^轻^O^吻^O^想^O^想^O^独^O^家^O^整^O^理^O^ 夏月转头去看亮着烛火的书房,真心的为郡主高兴。 “灏哥儿……”婉悦看着季灏,欲言又止。 “怎么了?”季灏端着茶杯低头喝茶:“你说。”他胃里都吐空了,这会儿喝点茶水还舒服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1 23:55:35~20200412 16:1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冰冰蓝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0(二更) “原本我不该问你的。”婉悦顿了顿, “但是我们之间……不要有心结。” 她更不想对季灏有心结。 季灏听婉悦这么说,神情就郑重起来:“郡主说的对, 你尽管问。” 婉悦深吸一口气,去看西墙上挂的字画。她想问他和徐至永的事情,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时间沉默下来。 她不说话,季灏就一直等着,也不出言催促。 书房的水漏一滴又一滴地往下落。 时间飞快的流逝。 婉悦端起黄花梨小几上她的茶杯,一饮而尽。剩余的茶水的茶水早都凉了, 季灏却来不及拦着。 冰凉凉的茶水入喉, 婉悦不适应地皱起秀致的眉,却也生出了无尽的勇气。她抬头去看季灏,下了决心:“灏哥儿, 你交朋友是应该的, 我也不反对。但是有些事情……你不能隐瞒着我。小侯爷徐至永,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你别看他表面上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其实心里都是了如指掌的……京师的各大世家贵族之间,都是息息相关的,生人很难融入进去。” “我知道。”季灏伸手拎起茶壶给婉悦满上热茶:“你别担心,我都长这么大了,知道什么事情是可以做的。” 季灏有多敏.感和聪明,婉悦当然知道。他估计早猜出了自己下一句要问的是什么, 但是他就忍着不说,等着自己先开口。 “你为人谨慎,我自然放心的。”婉悦笑了笑:“但是我不放心别人。灏哥儿,能和我说一说你和徐至永吗?”她开门见山。 季灏摩挲着手里的茶杯, 却也没有再推脱。他讲了和徐至永的相遇,以及什么时候一起出去喝酒闲聊……一字一句的,都说的很详细。却独独漏了铁矿的事情。 他不是故意要隐瞒,只是还不到最好的时机说出来。这个铁矿在将来,可能会帮他一个大忙。 婉悦听的认真,疑心慢慢地消了。她这个人,认准了,就不回头。 对季灏的感情,本来以为是类似于姐弟的亲情。但是他一层层的剥开,逼迫着她必须去思考。 这些都是循序渐进的过程。从季灏在霁月殿的书房偷偷亲她,她的心底就起了困惑。只不过没有往男女感情的方面想,也不敢。她毕竟年长他许多。 …… 也是季灏的不放弃吧,她的心越来越跟着他走。就像今晚,听说他生病的一刹那,她几乎是六神无主的。既害怕过来,又特别想过来。左右纠结了好久,若真的无所谓,又何必纠结呢?过来或者不过来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明知道他的身体强壮,就算是病了,估计也无碍。但就是担心个不停,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那一刻的她,什么顾 分卷阅读76 忌避讳的都放下了。只想着快一点见到他,他好好的就成,别的都不重要了。这种感觉,甚至比她当初满腔心思,心里只有乔正则的时候还要强烈。 如果,这都不是喜欢的话? 那什么还是呢。 “郡主?”季灏伸手在婉悦的面前晃了晃,怎么俩人还说着话呢,她竟然跑神了。 婉悦“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就看到了季灏放大的俊脸。她下意识地往后躲,却被季灏伸手搂在了怀里。 “你再往后退,就要摔在床上了。”他说的很慢,眼神炙热。呼吸的热气喷在婉悦的耳边,她禁不住的身子一软。 “……灏哥儿。”婉悦微微挣扎:“你先放开我。” 温香暖玉在怀,季灏甚至都能感受到她婀娜有致的身形。她好香,发丝有股玫瑰花的香味。他还是很快放开了她,眸光灼灼:“郡主,小心些。” 婉悦红着脸,坐正了身姿。 这时候,春华挑帘子进来了,屈身行礼:“郡主,季少爷。奴婢叫来了软轿,在庭院里等候呢。” “好。”婉悦应了一声,要下床走过去,却被季灏打横抱起来:“你的膝盖不好,我送你过去。” 婉悦:“……” 她就算拒绝,季灏也不见得能听从,索性就低了头默认。 季灏抱着婉悦出了厅堂,果然看到一架靛蓝色软轿,有四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站在一旁。 “郡主这是?”夏月赶紧迎上来。 春华说道:“郡主伤了膝盖,走不成路。”她说话的声调不低,刚好能让落霞阁的众人听到。 抬轿的婆子屈身行礼:“给郡主请安,给季少爷请安。” 婉悦“嗯”了一声,指使着季灏把她放到轿子里,又嘱咐他:“你要好生地喝药。虽然夏天了,也不可再贪吃凉的东西,尤其是西瓜。” 季灏笑着叹气:“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今晚的事情是个意外,他真的没有想到吃点井水拔过的西瓜就会吐的一塌糊涂。 好在也是因祸得福,很值得。 “别仗着年轻就不在意。”婉悦想起自己一换季就会肚子疼的毛病,心有戚戚焉:“等你熬到了我这个份上,才是真正的受罪。” 不仅拉肚子,还会疼。 “不要这样说。”季灏绷紧了脸:“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郡主不过比他大了几岁,也根本不是差距。她的个子娇小,人又长得一副小女孩模样,俩人一起走出去,保不齐还会有人认为他的年岁比郡主还要大呢。 “嗯?”婉悦是挑起帷裳和季灏说话的,光线昏暗,就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她问道:“你说什么?” 灏哥儿是不是误会了她的意思。 “没有。”季灏转身交待春华和夏月:“伺候好你们家主子,我明日下了学就过去探望。” 还当着一院子的仆从呢,说的是什么。 婉悦放下了帷裳。 春华屈身应“是”,夏月则笑眯眯地:“季少爷放心。” 软轿抬出了落霞阁,季灏在庭院里站了一会儿,回去书房。一夜之间,他和郡主新的转折开始了。 半夏端着熬好的汤药,从后罩房的方向过来了,说道:“少爷,温度正好,您喝下吧。” 季灏看了一眼黑乎乎的汤药,接过来,一口气喝了。他重新漱了口,问半夏:“是谁通知丫头去霁月殿请的郡主?” 半夏一直陪着王婆子在后罩房熬药,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想起王婆子说的话,就有些战战兢兢地,生怕她好心办坏事,惹了主子不高兴:“王嚒嚒她是好心,就想着您的身体能尽快的好起来……别的坏点子肯定是不敢有的。她是咱们院子里的管事嚒嚒,一直以来,也都是任劳任怨的。” 季灏看着他:“你想要表达什么?” 被自家主子冷冷地瞄上一眼,半夏吓得一哆嗦:“奴才没有,一切都听您的。” “从本月开始,每个月给王嚒嚒涨纹银十两,奖励她忠心护主。你去和周嚒嚒说一声,就说是我吩咐的。”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他和郡主。不管是机缘巧合,还是为着别的理由。季灏都觉得该给王嚒嚒奖赏。 “啊……”半夏愣住了,很快又反应过来:“奴才替王嚒嚒谢过主子,改日……不,明日一定让王嚒嚒过来给您磕头。” “倒也不必,能尽心的做好分内之事就不错了。”季灏摆摆手:“你跑一趟膳房,让他们煮些白米粥端过来。”晚膳没有吃东西,他现在有些饿了。 半夏应“是”,收拾了空药碗端出去。 巳时一过,已经是深夜了。 婉悦坐软轿回去霁月殿之后,感觉膝盖都抽着疼。 春华拧了热帕子服侍她擦手擦脸,“郡主,您该休息了。” “是,我也确实困倦的厉害。”婉悦脱下素色褙子,换上寝衣。她去了趟净室,便躺在床上睡了。 春华帮她放下帐子,又吹灭了几盏松油灯 分卷阅读77 ,去了外间守夜。 丽儿过来和春华说话:“春华姐姐,你回去歇着吧。郡主这里,我来守着也是一样的。”为郡主守夜,本来也是替换着来的。不能总让春华一个人守,一直熬着,谁也受不了。 “行吗?”春华打个呵欠。 “有什么不行的。”丽儿笑起来:“我又不是没有替郡主守过夜。你赶紧回去吧,夏月姐姐还等着你说话呢。” 春华想了想,觉得郡主也睡下了,应该是没问题的。她便点头答应了,“好吧。” 夜深沉。 万籁俱寂。 婉悦做了个梦,梦到已逝的母妃程氏来找她说话。母妃看着真的还是年轻的模样,身穿绛紫色掺金线绣的对襟褙子,十分的华贵。其实婉悦已经记不清她的容貌了,却下意识地认准了她就是母妃。 她喊婉悦为悦姐儿,嗓音很温柔,和和气气得:“母亲没有照顾过你,你也长成了大姑娘。心里实在是有愧。好在太后娘娘疼爱你,也是你的福气。” 婉悦很想和母妃说几句话,却拼尽了全力也无济于事。别说开口说话了,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如今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不能一直拖着,有合适的人选就嫁给他……” 母妃说的这些话,婉悦都听的懂,想说季灏就是不错的。她的意识还很清明,就是没有办法同母妃交流。她急的额头上都出了一层细汗,却仍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好孩子,母妃是担心你。过来看一眼。这就要走了……”程氏好像还笑了笑,竟然真的离去了。她的步子并不大,背影却很快消失了。 丽儿抱着迎枕在耳房里打盹儿,内室里发出“扑通扑通”的闷响,立刻惊醒了。她起身往内室就走,端着松油灯挑起帐子。 “郡主,您醒一醒?”丽儿把松油灯放在床头的百宝阁上,拿出帕子给她擦额头上的细汗。 婉悦猛然打个激灵,睁开了双眼。 “郡主,是不是梦魇了?”丽儿瞧着情形不太对,扶着婉悦让她靠在床头,又倒了一盏熟水:“您先喝几口,压压惊。” 婉悦接过来,喝了几口,缓了缓心神。 她和丽儿说:“我不是梦魇,是梦见了母妃。她在梦里和我说了好一阵子的话,我却同她打个招呼都不能。” 婉悦有些伤感,“外祖母过世的时候,也说梦见了她。她还说不应当追随父王而去,留下我孤身一人。” “郡主,您别想了。”丽儿低声劝解:“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您梦见宁王妃,是证明您想她了。或者是宁王妃也想您了。这多好啊,人世里见不到了,还能在梦中相遇。” 婉悦笑了笑,“你下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郡主,奴婢不累,在一旁陪着您。”丽儿搬了个圆凳坐在床边:“有奴婢在,好赖能和您说上几句话。您自己呆着,大半夜的,最容易胡思乱想。” “好丫头,知道为主子着想了。”婉悦转头看她,颇有安慰:“你伺候我几年了?” “奴婢来宁王府五年,伺候您三年了。”丽儿笑道:“奴婢能伺候您是福气呢。”她梳着双螺髻,人长得很秀气。笑起来还有两个小虎牙,很招人喜欢。 婉悦想了想,笑着说:“我记得你今年有十五岁了吧?” 丽儿点点头,“是。” “十五岁,是到嫁人的年纪了。”婉悦沉吟了一会儿:“我给你瞅着,有合适的就定下来。也不枉咱们主仆俩相识一场。” 丽儿的小脸红了,“郡主,奴婢不愿意嫁人。能伺候您就挺好。春华姐姐都满十六周岁了,不还是一样的生活。奴婢立志要像春华姐姐学。一个人也过得轻松自在。” 婉悦想起梦中母妃的一番话,摇了摇头:“不一样的。” 春华和丽儿到了年纪,不能因为她耽误了。 丽儿没有弄懂婉悦的意思,便没有接话。 主仆俩说了一会儿话,丽儿又服侍着婉悦睡下了。她没有再去外间,就坐在圆凳上守着。 一夜过去。 到天亮的时候,婉悦醒来了。她后来就睡的好了,连梦也没有。 天边出现了鱼肚白,太阳慢慢地升起来。 婉悦挑起帐子起来,发现丽儿靠着床帮睡的正好。 她顺手拉了个薄毯子盖在丽儿身上,往净室走去。睡了一夜,感觉膝盖都不怎么疼了。 春华算着时辰过来伺候主子梳洗,一进内室却看到了呼呼大睡的丽儿。她走过去,拧了一把:“小蹄子,让你来守夜呢。你倒当起主子来了。” 丽儿“哎吆”一声,醒了过来。 她揉揉眼睛,“春华姐姐,大清早的,你干嘛拧我?好疼。” “你还知道大清早呢,赶紧去收拾一下。”春华听着净室的动静,知道是主子起来了,对丽儿更没有好气:“待会儿还要伺候主子用早膳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分卷阅读78 在20200412 16:14:51~20200412 22:0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宁儿、绿仙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冰蓝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1(三更) 丽儿清醒了些, 她低头看身上盖着郡主常用的薄毯子,心里一热。 郡主多好的人啊, 一点儿都不嫌弃她是个奴婢。 “还发呆呢?”春华拉了丽儿一把,“赶紧的。” 丽儿笑着应“是”,把薄毯子又放回到床上。她快步走了出去,和刚进来的夏月又撞了满怀。 “你做什么……” 夏月的话还没有说完,丽儿就笑着跑远了。竹帘“啪哒”一声响,丽儿出了厅堂。 夏月目瞪口呆:“这跑的太快了。” 婉悦已经从净室出来了,问夏月:“什么跑的太快了?” “是丽儿。”春华笑着去搀扶婉悦坐在羊脂玉妆台前, 拿了梳子替她梳发:“她可能是起的太晚了, 就想着收拾的利落一点。好过来伺候您用早膳。” “不急,有你们在呢,她慢一点也无妨。”婉悦仔细去看镜中的自己, 喊了春华来看:“我的眼睛是不是有些肿?” “有一点, 大概是没有睡好吧。” 夏月也凑过来:“郡主,您昨夜是不是没有睡好?怎么眼睛里还有血丝呢?” “前半夜一直在做梦,后边就还好。”婉悦忍不住打个呵欠, “你们不说还好些,一说我又困了。” “没事,大不了您吃完早膳再睡个回笼觉。”春华手指灵巧,利索地给婉悦绾个圆髻,插上一支碧玉蝴蝶簪子。 婉悦左看右看,还是很满意的。 圆髻就适合夏天梳, 又凉快又好看。要是冬天,就会感到冻脖子了。 夏月打开紫檀木衣柜选了一件青草绿的褙子、雪白月华裙,服侍着婉悦换上。有丫头端着半铜盆的热水进来了。 柳婆子领着几个丫头过来摆早膳。 婉悦梳洗过之后,端了一碗牛乳粥坐在罗汉塌上吃。她觉得天气热, 整个人也没有精神,恹恹的,牛乳粥才吃了一半就和柳婆子说道:“把饭菜都撤下吧,我吃不下。” 她热的实在难受,就和春华说道:“你去回事处一趟,弄些冰块摆在屋子。这是什么天气?大早晨就热的让人人心里发慌。” 春华答应一声,挑帘子就往外走。 主子最怕热,她是知道的。 一到夏天,宁王府的冰窖都准备好了。春华去回事处先找的王管事,和他说道:“郡主让送些冰块过去霁月殿。天气不好,郡主热的连饭菜都吃不下去了。” 王管事连连应“是”,说道:“回事处一早就预备下了。”他又笑了笑:“春华姑娘先回去,我这就派人给郡主送过去。” “既如此,就多谢王管事了。”春华道过谢,依旧回去霁月殿,却在路上碰到了周嚒嚒。她穿着崭新的褐色褙子,发髻梳的又光又滑,还带了一支莲花头的金簪子。 离得还远呢,春华就笑着上前去打招呼:“周嚒嚒,您老这是要往哪里去?” 周嚒嚒也笑起来:“我得了郡主的吩咐,要去武陵候府给长公主的女儿递礼钱。” “递礼钱?”春华很快就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她补了一句:“今儿的天太热了,您可要注意身体。” “放心吧。”周嚒嚒知道自家主子和长公主的那些过节,说道:“我坐马车过去,应个卯就回来了。” 春华应了一声,目送着周嚒嚒走远了。才转身往回走。她到了霁月殿后,和婉悦郡主说起这件事:“周嚒嚒打扮的很利整,能看得出来是精心料理过的。就是不知道长公主会不会又挑理?” 婉悦低头喝了口茶水,“她有什么可挑理的?惜姐儿每次过生辰,咱们宁王府的礼从来没有少过。我去或者不去的,都无所谓。最主要是礼到不就行了。再者,她看我是一贯的不顺眼。大好的日子,我就不过去添堵了。给她添堵,我自己的心里也跟着堵。” 春华叹息了一声,“您和嘉安长公主还真是……奴婢自从懂事起,就经常见到您和嘉安长公主吵嘴,要么是打架。谁也不服谁。每次非要论个长短不行,却每次都论不出来长短。” 婉悦也在想小时候的事情,难免地带了怀念:“长公主常常欺负我,其实她也没有占到过便宜。她每次动手打了我,太后就会召皇后娘娘去寿安宫训话。皇后娘娘回去也会斥责她。皇上听说后,也总让长公主凡事都让着我。她心里的憋屈也挺多。就好像我一进宫里就夺取了她的宠爱……”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人们对于过去的事情总是怀念的。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而过去的日子却永远不会回来了。 与其说怀念的是过 分卷阅读79 去的事情,不如说是过去的时光。还有那个时光里的自己。 “您也不用这样想。”春华劝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嘉安长公主现在嫁的也很好,儿女双全的。奴婢听说驸马爷也是难得的好脾气。平日里,都是顺着嘉安长公主的心意做事。” “是。”婉悦跟着附和:“她嫁的是挺好。” 主仆俩正说着话,回事处的王管事带着几个小厮抬着两口大青缸过来了。半人高的青缸,里面装满了冰块。 “一个放在内室。”婉悦从内室里出来,“一个放在厅堂吧。” 这样就不会热了。 王管事恭敬地应“是”,让小厮按照着婉悦郡主的指示摆好青缸,才行了礼退下。 屋里放了冰块就是不一样,来来回回地走过去,都觉得凉爽的很。 季灏下了学过来,一走进厅堂就看到了青缸,他有些担忧:“郡主,这么早就放了冰块,你的身体会不会受不了?”女子总是比着男子柔弱些。 婉悦笑着摇头:“若是没有冰块,我才会真的受不了。”她让夏月搬了杌子让季灏坐下,看他的脸色:“胃里怎么样了?还想吐吗?” “好多了。”季灏拿起茶几上摆放的荔枝,剝了皮递给她:“早膳过后又喝了一次药,已然没事了。” “那就好。”婉悦就着他的手吃荔枝,猛然反应过来不对劲。 她习惯了被季灏伺候,一时间竟然改正不过来。 她去看屋子里的丫头,大家各忙各的。好像也习惯了。丽儿正拎着茶壶往盏碗里倒茶,夏月笑着和春华咬耳朵。就连几个小丫头都坐在门口玩翻绳。 简直是有说有笑,一派的和谐。 婉悦:“……” 丽儿倒好茶后,端给季灏:“季少爷,您喝茶。” 季灏接过来,喝了几口,又接着剝荔枝递给婉悦。婉悦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白皙的一张小脸红到了耳朵根。 偏生季灏也习惯了,剝了皮就执著的递过来。 婉悦只能咬牙吃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季灏是故意的。但是他一本正经的,一双澄澈的桃花眼又水汪汪的,眉眼都带着笑。 她就舍不得猜忌他了。 也罢,季灏本来就长了令人惊艳的长相,她会被收买也是正常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婉悦如是的安慰自己。 柳婆子进来问午膳摆在哪里。 婉悦想了想,说道:“厅堂收拾一下,偏殿的餐桌也抬过来,就在厅堂吃了。”偏殿没有冰块,太热了。 柳婆子应“是”,招呼了几个丫头过来偏殿抬餐桌,春华也过去帮忙。 午膳是六菜一汤,因为季灏也在,柳婆子就让御膳房又炒了两个菜过来。婉悦夹了一块糖醋鱼放到季灏面前的碟碗了,随后又想起来他肠胃不好。又给夹走了。 季灏:“……” 婉悦笑着给他换成了咸香鸡,“这个不是油炸的,好消化。你要吃几天好消化的,肠胃才会慢慢的养过来。” 季灏用筷子夹起来,低头咬了一口:“味道很好。我愿意吃。” “那你就多吃点。”婉悦看季灏吃得香甜,又给他夹了一块咸香鸡。 “郡主,您也吃。”春华给婉悦盛了碗乌鸡汤,说道:“这是补气血的,您喝了对身体好。” 婉悦看了眼乌鸡汤里黑色的乌鸡皮,伸手往旁边推了推:“我不喝这个,太难看了。以后别做乌鸡汤了,一看见心里就难受。” 柳婆子在旁边站着,闻言忙低声解释:“郡主,乌鸡汤它就这样的,虽然看着黑,但是奴婢们清洗了十多遍,保证是十分干净的。” “我知道。”婉悦叹气:“我就是看着不舒服……和你们没有关系。” 季灏拿勺子舀了燕窝粥放到婉悦的面前:“郡主不喝就算了。尝一尝这个吧。里面还加了枸杞和红枣,应该很甜的。” 婉悦“嗯”了一声,她先捡了红枣吃,确实挺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2 22:00:25~20200412 23:5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熬夜看文小蠢货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2 季灏交待柳婆子:“郡主不爱喝乌鸡汤, 以后就别做了。换成其他的吧。” “老奴遵命。”柳婆子看了眼满满一砂锅的乌鸡汤,几乎是一动未动。只关心膳食的营养, 而忘记郡主的喜好。是她疏忽了。 婉悦拿小匙舀了燕窝粥喝,眼睛里带了笑:“……甜。”吃甜食真的能让她的心里感到满足。 “就知道你喜欢。”季灏的语气十分宠溺。他夹了一筷子糖醋鱼,亲自挑了鱼刺,放到婉悦面前的碟 分卷阅读80 碗里:“配着吃。” 柳婆子看季灏的眼神就充满了赞赏,笑着和婉悦说话:“季少爷待您真好,嫡亲的弟弟也少有这样的。” 季少爷是个知道感恩的,郡主没有看走眼, 说不准以后还能享上他的福呢。 婉悦沉默了一下, 抬头去看季灏。他好像没有听到柳婆子说的话,忙着替她剔鱼骨。 婉悦却觉得应该替季灏正名,既然俩人互通了心意。这样的委屈……他便不应该受着。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 看向柳婆子, “你说错了,季灏他不是弟弟。” “嗯?”柳婆子一愣,郡主说话没头没尾的。她听不明白。 “季灏, 他是我认定的……” 婉悦的话还没有说完,季灏却出声打断了:“郡主,燕窝粥要趁热喝,凉了会变味道的。” 他看着她,眼角些微的发红。郡主的态度很明确了,她想要告诉柳婆子两人现在的关系。 这种被认同的重视, 他第一次感受到,也太难得。他以为郡主会不愿意让人知道呢。毕竟俩人的身份还悬殊。 婉悦愣愣地看他,有些懵。 季灏的声音却越发柔和:“先喝粥吧。”郡主看着是淡漠,其实心性很单纯。她在为自己着想, 他当然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才更不能辜负她的一片心。 宁王府的众人皆知他是被郡主收养长大的,这时候突然公布出来……私底下的议论怕是很难控制。他一介男子,名声还罢了。若是中伤到郡主怎么办? 得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一个让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的契机。 “我吃饱了。”饭一停下,胃口就不如原来的了。婉悦意兴阑珊地放下筷子:“你自己吃吧。” 季灏看她突然变淡的脸色,合计她是误会了。 他开口道:“你放心。” 婉悦:“……” 季灏又补充道:“交给我,你放心。一切都会处理好的。” 一双桃花眼直盯着她,满眼深情。顾盼生辉间,尽显风流韵致。 婉悦却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一颗心又暖又软,脸也忍不住地红了。 春华悄悄地退出去,也摆手让其他人不用伺候了。大家一出来廊庑,铺面的热气扑过来,一时间就有些不适应。 夏月拿出袖口处的帕子擦额头上的汗,嘟囔道:“天真热。” 柳婆子却不大理解为什么要出来,她压低了声音问道:“春华姑娘,咱们不用伺候郡主和季少爷用午膳吗?” 春华笑起来,打着哈哈掩饰过去:“柳嚒嚒,您去看一看膳房里有没有西瓜?让人用井水拔一下,切好了送过来吧。郡主有用完午膳吃一块西瓜的习惯。” “好的。”柳嚒嚒转身下去准备。 隔着一层竹帘,外面说话,里面听的很真切。 季灏笑了笑,和婉悦说道:“你屋子的丫头都很聪明。” 婉悦是没有感觉的,听他夸赞,透过竹帘往外边看。影影绰绰的,只看到春华的影子。她想了想,“聪明倒也普通,就是挺会看眼色的。” “是你会调.教。”季灏又觉得婉悦吃的太少了,劝道:“你太瘦了,要多吃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两天万字,觉得好累。今天就码字很少……等明天恢复正常。 你们多鼓励鼓励我哈。 看不到你们的评论,感觉码字都没有力气。 感谢在20200412 23:56:36~20200413 22:43: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冰蓝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3 婉悦摆摆手:“灏哥儿, 我真的吃不下去。” 她的声音软软绵绵,又乞求一般。倒是像极了撒娇。 季灏看了婉悦好一会儿, 十分不忍心。 他夹了一块酱牛肉放到她面前的碟碗里,妥协道:“……除非你把这个吃掉。”小时候跟着老乞丐沿街乞讨,最愿意吃的就是牛肉,因为很顶饱。就算头晕着,吃两块牛肉也会好一些。 婉悦看了一眼几乎还满碗的燕窝粥,又去看酱牛肉,“好吧。”她也妥协了。 季灏的桃花眸含了笑意。 他发现郡主其实很好哄骗。 只要有耐心, 她就会心软。和外在给人的表现完全不一样。 婉悦小口地咬下酱牛肉, 慢慢地咀嚼咽下,然后又低头去咬。竟一丝声响也没有。她脊背挺的笔直,仪态端正高雅。筷子放在碟碗上, 轻的像羽毛落下来。 宫里教养出来的规矩的确好, 季灏的眼神闪过痴迷。别人吃饭是吃饭,郡主吃饭却是一种仪式和概念。无论什么时候,她总是不疾不徐的。 婉悦吃完了一块酱牛 分卷阅读81 肉, 拿帕子擦了擦嘴。她看季灏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不由得摸了摸脸,又问:“有脏污吗?” 难道是她吃饭时,不小心蹭上的? “没。”季灏有些窘迫,却站起身:“你睡会午觉,我也该去锦华殿进学了。” “这样早吗?”婉悦问道:“你中午不休息吗?” “是的。”季灏说罢, 就要往外走了。 婉悦起身去送他,到了门口看着他挑竹帘走出去。 春华看着季灏走远了,和夏月等人进了屋。 婉悦摆手让小丫头撤掉余下的饭菜和餐桌,往内室走。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 “屋里摆了冰块果然是舒服,也不觉得心口急躁了。” 丽儿笑着和主子应话:“是呢。奴婢瞧着季少爷一走进来,眉头都松开了。” 婉悦脚步一停,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交待丽儿:“你去回事处跑一趟,让他们给季少爷的落霞阁也备上冰块。” 丽儿屈身应“是”,退了出去。她前脚刚走,春华就跟了过来,难得揶揄道:“奴婢瞧着郡主是多虑了,回事处既然给咱们霁月殿都送了冰块,断断不敢少了落霞阁的。”宁王府里,谁人不知主子百般的疼顾季少爷。周嚒嚒因此反驳都被下了面子,更何况于旁人? 婉悦咳嗽了两声,觉得脸有些热,多余地解释了一句:“回事处的王管事一贯忙碌,我是怕他忘了。”她嘱咐丽儿就是下意识的行为,倒没有想那么多。 春华轻声一笑,也不揭穿,转身去给主子奉茶。 婉悦接过来,喝了两口就搁置在小几上。她拿了两个大迎枕,并排放于罗汉塌上,倚靠着休息。 春华打开黄花梨箱柜,拿了云锦绣海棠花薄被出来。 婉悦抬眼就看到了,却连连摆手:“这样的天气,怎能盖被子?捂出痱子来就不好了。” “不会的。仅仅盖着腰腹,以防受凉了。” 婉悦还要拒绝,春华却不容分说给她盖上了,“您好歹先盖上。如果真的热,奴婢再给您去掉。” “好吧。”对着春华偶尔的执拗,她也没有办法。 春华看主子闭上眼,便悄悄地退出去。 主子的觉很浅,也不喜在睡觉的时候被人跟着伺候。 午时刚过,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来到了。 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万物,知了的叫声都有气无力。 周嚒嚒是申时左右从武陵候府回来的宁王府,过来给婉悦请安。 春华正坐在廊庑下绣手帕,看到她上了台阶,笑着站起来:“周嚒嚒,您回来了。” 周嚒嚒“嗯”了一声,问道:“郡主呢?” 春华探了一眼半开的隔窗,“郡主还在午睡呢。” 周嚒嚒便没有说话。夏月从转角游廊的另一头走过来,手里拿了把葵扇。她上前给周嚒嚒扇风,打量她的脸色,“您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 周嚒嚒笑了笑,“可能是在马车里待久了,闷的。” 天气确实是热。夏月略微想了想,就理解了。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婉悦才悠悠转醒。 春华,夏月进去伺候她吃床。 周嚒嚒就站在外面候着。 “郡主,周嚒嚒回来了。”春华拧干了热帕子给主子擦手:“奴婢瞧着,像是有事情要找您谈。” “嗯?”婉悦愣了一会儿,“让她进来吧。” 夏月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白玉梳子,去唤周嚒嚒进来。 “给郡主请安。”周嚒嚒进了内室,屈身行礼。 婉悦让人搬了杌子让她坐下,“周嚒嚒此去武陵候府……可有见到长公主?” 周嚒嚒应“是”,说道:“奴婢原本是按照您的吩咐,想着递上礼就回来。谁知道,收礼的账房看到是咱们宁王府来人了,就让小厮往里面禀告。长公主就特地让人请了老奴过去。” 婉悦倒也无所谓,又就着热帕子擦脸,让自己显得精神一些。 周嚒嚒看小主子不接话,就继续往下说:“长公主瞧着比以前丰腴了些,小小姐也养的活泼爱笑。就是有一件事,老奴必须要告诉您。” “什么事情?”婉悦看她的表情很严肃,也有些好奇。 “长公主说。武陵候府有一个远房的亲戚,四十岁左右的年岁,刚死了妻子一年,想让您去做那人的继室。”周嚒嚒气愤的紧:“屋里还有别的世家贵人在,长公主竟然也不避讳,好像您是……” 她不往下说了,婉悦却笑起来:“好像我是嫁不出的老姑娘了。”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长公主实在是不厚道。您无论如何,也是她嫡亲的堂妹。哪能当着外人来奚落您呢。”周嚒嚒叹息不止。怨不得小主子不愿意看到长公主,她也做得太过分了。 “就是。”夏月给婉悦简单地绾个发髻,气得小脸鼓着:“咱们郡主要嫁人,自然是要嫁什么样就有什么样的。还用得着去做一个续弦? 分卷阅读82 长公主明显是在埋汰人。” 春华拉了夏月一把,让她别说了。她虽然也觉得长公主过分了,但当着主子的面说这些话,主子怕是也难堪的紧。 婉悦擦了脸,把帕子还给春华。她欠身坐在罗汉塌上,说道:“嘉安长公主就喜欢埋汰我。她说过就罢了,想必也没有当真。”要不然,皇祖母那一关她就过不去了。 “郡主,您难道就不准备管了?”夏月抬眼去看她。 “还要怎么管?”婉悦反问夏月,“跑去武陵候府和她吵一架?又不是小时候了。这样的事情,我若真的去找了嘉安长公主才算是被埋汰的彻底。” 她一直未嫁人,在京师也不是稀罕事。嘉安长公主又看似好意,真的闹起来,倒有点自取其辱了。 “郡主,您能想的开,老奴替您高兴。”周嚒嚒说道:“但老奴也替您委屈。今日乔大人的母亲也在,她就坐在一旁喝茶,一声不吭。一副看笑话的模样。” 丽儿“哼”了一声,“她有什么笑话可看的?郡主是没有嫁人,他儿子就娶亲了?”郡主多好的人,怕她冻着,还给她盖了薄毯子。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的生气,气乔大人不知道珍惜郡主。 婉悦被丽儿的话逗笑了。 她不嫁人,乔正则不娶妻……还需要拿出来比较吗?都是丢人的事情吧。严格说起来,还是她耽误了乔正则吧。 “郡主,您没事吧?”春华倒了一盏热茶递过去:“天气太干了,润润嗓子吧。”等婉悦接过去了,又给周嚒嚒也奉上一盏。 婉悦看了她一眼,问道:“我还可以笑出来,你觉得我会不会有事?” 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她应该伤心呢。 没错,对于乔正则……她是执著了好多年。但是在知道乔正则对她真正无意的时候,也就放开了。 日子总要过下去,她自认不是那种没有感情就要死要活、上吊投井的姑娘。活着已经不很容易了,而且她还活的比天下大多数的人活的都好。 有皇祖母的疼爱,还有季灏…… 想起季灏,婉悦的眉眼柔和下来。刚刚的淡漠也消逝了。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她才会真的淡漠。 好像从季灏在霁月殿的书房偷亲她之后,她就很少想到乔正则了。 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在满心思都是和季灏如何相处的过程中,就慢慢的淡忘了乔正则。 这也许就是过去了。 春华打量主子的神色,微微一笑:“奴婢自认乔正则配不上郡主。郡主不为他难过才是对的。”她和夏月相视一笑:“总有更好的等着您。” 丽儿感觉她们在打哑迷,又感觉仅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就有些不开心。一定要找个机会问出来缘由才好。 婉悦知道说的是季灏,就任由她们了。 周嚒嚒却是不明不白的,不过小主子真的不放在心上了。 她也跟着长出一口气。 周嚒嚒又坐了一会儿,喝下手里的一盏茶,就告辞回去了。 次日。 婉悦收到了程家的来信,确切来说,是表妹程安微送过来的。信里写的很清楚,她要来宁王府住一段时间。说是外祖母不在了,她在程家待着难受,想放松一下心情。 婉悦想起外祖母去世那天,程安微哭泣的悲痛,心里就一软。程家人都说,外祖母是最疼程安微的。 失去亲人的难受确实是说不出口的。 对着这个表妹,她动了恻隐之心。 婉悦提笔写了回信。交与春华,让她找小厮骑马送去程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随机选10条评论发红包,谢谢一直支持的你们。多留言哈。 感谢在20200413 22:43:19~20200415 18:4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冰冰蓝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4 程安微上午才托小厮送出去的信, 谁料想天还没有黑就收到了回信。她惊喜异常,正绣的手帕也扔回笸箩里。 “小姐。”晓红问道:“可是表小姐同意了?” 她是程安微的贴身大丫头, 梳双丫髻,眼睛微凸,和鱼眼珠有点像。 程安微一字不拉地看了信,笑着点头:“表姐真是个爽快人。” 她还以为会被拒绝呢。毕竟表姐看起来冷冷的,一副拒人之千里之外的模样。 晓红也跟着笑:“表小姐温和,住在程家时,和丫头们的说话虽然不多, 但都是客客气气的。” 程安微没有吭声, 她放下信,转身走出了内室。依她对表姐的理解,与其说表姐那是温和客气……倒不如用“疏离”来形容的贴切。 祖母也曾说过表姐的性子, 是万事 分卷阅读83 不放在心上的淡漠。 晓红见主子离去, 也转身跟了过去。程安微却摆摆手,交待她:“你去长房跑一趟,看看我大哥在不在?若是他在的话, 就说母亲请他过去吃晚膳。” “嗯?”晓红一愣,有些不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 程安微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真笨。让你去你就去,别问缘由。”她要去宁王府的事情完全是自己拿的主意。母亲并不知道,以防她不同意,索性先请了大哥来当说客。 母亲最听大哥的话。大哥又疼她……这样一来估计就没事了。 晓红脸一红,屈身应了“是。” 程安微走到林氏居住的桃云苑时, 程谦也在。他现在丁忧在家,朝廷的事务也不做了,每日就是看书习字,清闲的很。 “给父亲、母亲请安。”程安微屈身行礼, 低眉顺眼的,十分有规矩。 林氏看了女儿一眼,摆手让她起来:“你怎地这个时候过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微姐儿一向嫌她话语啰嗦,除了必要的请安定省,一般都不会往桃云苑来。 程安微笑嘻嘻地:“母亲说话好奇怪,我是您的女儿,来您这里不是挺正常的,还非得等有了事情才能过来吗?”她停顿了一下,去拉林氏的手,撒娇道:“微姐儿是想您了。” 林氏“哼”了一声,也嘴角微翘:“你啊,就长了一张巧嘴。”微姐儿亲近她,她的心里也高兴。 程谦倒觉得女儿娇憨可爱,夸赞道:“微姐儿长大了,倒和虹姐儿的性格越来越像了。都是乖巧懂事的。” 他口中的虹姐儿是嫡次女程安虹。 “她哪里比得上虹姐儿?不过是嘴甜而已。”林氏虽然这样说,还是伸手揉揉女儿的头发:“我对微姐儿也没有大的要求,听话乖顺就很好了。” 丈夫一提起次女,她就有些担忧:“不知道虹姐儿的马车到淮安了没有?要不是柔姐儿实在年幼,我真是要留虹姐儿在家里多住上一段时间。”嫡次女一嫁去南直隶,见面的机会都不多。 “虹姐儿才走一日,淮安又路途遥远,总得要个三、五日的路程。”程谦安慰妻子:“等年下的,虹姐儿必定会抱着外孙女来走亲戚。到时候再留她住下,也是一样的。” 程安微也跟着附和:“母亲,父亲说的对。您别担心,等二姐姐回了李家,一定会给您来信的。”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外面响起了小丫头的通禀声,说是大少爷过来了。 程子融挑起竹帘走进屋,拱手给程谦夫妻俩行礼。 他穿了身天青色绣云纹直缀,眼神里带着笑意,人显得很精神。 林氏看了看长子,又看了看女儿:“你们兄妹俩倒是赶巧了,还一块过来了。” “什么意思?”程子融不解地问:“您不是让丫头……”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程安微就出声打断了:“大哥,咱们留下来陪着父亲、母亲用晚膳好不好?” 林氏笑起来,“我觉得挺好。”好久没有和儿女们在一起吃过饭了,她的脸上挂满了笑意。 程子融:“……” 程安微拉着他,让他坐下,又亲自倒了一盏热茶端过去:“大哥,你喝。” “又搞什么鬼呢?”程子融看着母亲吩咐丫头,让膳房多加几道菜。分明是没有请他用晚膳的意思。 他接过茶盏,低头抿了一口,和妹妹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安微却撇撇嘴,“我也不知道。” 天渐渐地黑了,有丫头手拿发烛点亮了屋里的烛火。 晚膳摆在正厅,一家四口边吃边聊。 程安微给林氏夹了一块藕片,放在她面前的碟碗里,讨好道:“母亲,您尝一尝,好脆的。女儿觉得很好吃。” 林氏咬了一口,“还不错。” 她年纪大了,其实不喜欢这种脆生生的东西,费牙口。 但是小女儿兴致勃勃的,便不忍否决她的心意。 “母亲,您喜欢的话就多吃点。”程安微又夹了一筷子藕片递过去。 林氏:“……” 晚膳吃的差不多了,程安微鼓起勇气说道:“母亲,我想明日去宁王府住几天,陪表姐说说话。我也能散散心。祖母一死,有时候梦里也能梦到她,心里难受的紧。” 她说着话,眼圈都红了。 “你一个小孩子家,散什么心?”林氏想起婉悦冷冰冰的,就觉得她不好相处,皱眉道:“你若是心里难受,去别处或者你外祖母家都行。就是不许去宁王府。” “为什么?”程安微瞪大了眼睛:“我都去过外祖母家好多次了,没意思透了。宁姐儿霸道又任性,我和她处不一块。” 她口中的宁姐儿是小舅父的女儿,林家唯一的嫡出孙系辈女孩。阖府上下都是宠着的。 “没有原因。”林氏板起面孔:“我就是不准你去宁王府。” “不。”程安微的脾气也上来了:“母亲要是说不出理由,我偏去不 分卷阅读84 可了。” “你……”林氏放下筷子,就要伸手去打她,却被程谦拉住了,说道:“女儿长大了,怎能说打就打。” “你瞧瞧她……”林氏气不打一处来,“还说人家宁姐儿任性,她简直比宁姐儿还任性呢。” 程安微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眼圈都红了。 程子融看着妹妹,却心思一动。他问道:“微姐儿,你说实话,为何一定要去宁王府?” 程安微垂下眼脸,声音瓮声瓮气地:“我就是想去陪陪表姐。” 少女的侧脸照映着烛火,十分倔强。 “再没有别的?”程子融想起妹妹向他打听季灏的事情,俊眉微皱:“你可不许骗人。” “我没有。”程安微的声音弱下来。 她是真的想去陪陪表姐,但别的事情……也有。 程谦觉得小女儿低着头,可怜巴巴地。他平时比较忙,很少照顾到孩子,这时候看到小女儿,心就软了。他摆手让程安微近前来:“微姐儿,和父亲说一说,你梦到你祖母时,她可有交待了什么。” 程安微摇摇头:“没有。祖母并不和说话,就是看着我笑。” 程谦叹一口气,揉揉女儿的头发:“这孩子孝顺呢。”他看着妻子说道:“让她去吧,悦姐儿一个人也挺孤单的。” “夫君?”林氏愣了愣:“你不能太宠微姐儿。她被母亲教养着,胆子本来就大,现在若再不收心。以后嫁人了,可如何是好?” “母亲刚去世,你说这些做什么。”程谦脸色一沉:“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微姐儿还小,我感觉去宁王府陪陪悦姐儿就挺好。” “……是。”林氏再心里不舒服,也不敢反驳丈夫的话,她诺诺地答应了。 “谢谢父亲。”程安微立刻扬起笑脸,“您真好。” 程谦被小女儿逗笑了:“好了,赶紧吃饭吧。待会儿汤粥都凉了。” 程子融却摇摇头。妹妹的别有用心都写在脸上了,怪不得母亲不同意呢。他也是不同意的。但是父亲都开口了,也只能作罢。 第二天。 程安微起了个大早,让丫头收拾了几件自己的漂亮衣裳,略吃了几口早膳就去和林氏告别。 林氏还是不大放心,嘱咐了女儿好久,“宁王府不比咱们程家,你去了之后,一定要守着规矩。不能惹悦姐儿生气。” 程安微笑着答应下来:“您放心吧。女儿都晓得。” “受了委屈要赶紧回来,别一个人扛着。”林氏给女儿整了整衣领:“你这是第一次离开母亲,独自去别人家里做客。母亲的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微姐儿虽然淘气,但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自己教训或者打骂都可以。别人却是万万不行的。 程安微却不在意:“表姐是个好相与的,母亲不必担心。” 林氏送女儿出了内院,直送上影壁,瞧着她坐上马车才回去。 马车顺着官道一路跑下去,一个时辰不到就来了宁王府。 程安微还是第一次过来宁王府,看什么都觉得稀奇。守门的护卫认识程家的马车,立刻着人进去通报,又领着她往里走。 婉悦刚起床一会儿,听说了程安微过来,便让春华去迎迎她。 宁王府可真大啊。亭台楼阁,鲜花锦盛,假山流水……应有尽有。程安微都看花了眼,她本来觉得程家就很别致了。但是和宁王府一别,简直是没法看。 她想起了一个词语——云泥之别。 一行人还没有走到垂花门,春华就笑着迎了上来:“表小姐,听闻您要来,我们郡主高兴的很。” 程安微认识春华,知道她是婉悦的贴身大丫头,说话就多了几分客气:“还劳烦你过来,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您说的哪里话。”春华说道:“郡主正忙着让人准备早膳呢。要不然就亲自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5 18:40:26~20200416 23:3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熬夜看文小蠢货 6瓶;湘慈 5瓶;冰冰蓝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5 “劳烦表姐了。”程安微毕竟年纪小, 刚才还不太高兴婉悦表姐没有亲自过来迎接她。这会儿又听说在准备早膳,脸上就挂了笑意。 “表小姐客气了, 您注意脚下的台阶。”春华说话很是得体,领着过了垂花门,走上转角游廊,往霁月殿的方向走。 程安微还在东张西望。她现在进来了宁王府,才明白大哥所说的‘山外有山,楼外有楼’。这里的一草一木看起来都考究雅致。勾着金边的屋顶,青色琉璃瓦, 红砖围墙十分高。迎面遇到的丫头或者小厮, 脚步很轻,走路都稳稳当当的。离得还远呢,就知道屈身行礼。 分卷阅读85 果然王府贵族的规矩比别处更为周全些, 也更严格。 一行人走进霁月殿, 春华先进去禀告。随后婉悦挑竹帘走了出来,温和地问道:“表妹,一路可还辛苦?”说话间, 她右手一伸,把人把屋里请。 她身上穿着素褙子,发髻依旧是圆髻,衬着脖颈儿白皙细长。 程安微打量了婉悦一会儿,感觉她的妆扮太随意了,却也显得眉眼更加的温柔。 她笑着摇头:“我坐马车过来的, 不累。” 表姐妹进了正厅,各自找位置坐下。 婉悦让人端来茶水。 “悦表姐,宁王府修建的真好看。”程安微的小脸上还带着兴奋,“我的眼睛都看花了。” 婉悦微微地笑:“表妹若是喜欢, 等吃了早膳,我陪你四处走一走。” 她顿了顿,问道:“我昨夜睡的迟,今日就起来晚了,还没有来得及吃早膳……表妹要一起吗?” 程安微笑着应下了,摸了摸肚子,觉得空空的。她来得匆忙,早膳就吃了两口,“多谢悦表姐体贴,我刚好也饿了。” 晓红默默转过脸去,自家主子自来熟的性子又来了。人家郡主明显是出于礼貌询问两句,主子竟然顺着竿子往上爬。在程家时,不还说自己不饿的嘛。 婉悦点头,和程安微说道:“早膳摆在了偏厅,咱们一起过去。” 她起身之后,看了一眼程安微带的几个丫头、婆子,想了片刻,吩咐夏月:“庆悦堂还空着,离霁月殿也近。你先安顿下表小姐的行礼。” 夏月答应一声,走去晓红她们的身边,笑道:“各位姐姐、嚒嚒,随我来吧。” “谢谢悦表姐。”程安微摆手和晓红说道:“我那个首饰盒子一定要看顾好,不许摔了,不然拿你是问。” 晓红屈身应“是”,抱紧了怀里的紫檀木雕海棠花纹双层首饰盒。这里面有小姐新置办的漂亮风钗,非常名贵,确实不能摔着了。 婉悦的早膳一般比较清淡,程安微却是个口味重的。她环顾餐桌上的几道小菜,伸手拿了一块豆沙糕,放下筷子。 婉悦刚喝两口牛乳粥,看她兴致缺缺的模样,就问:“表妹想吃些什么?我让膳房去做。” 程安微忙说不用。 她是来宁王府做客的,不能太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要客随主便。 婉悦看她心不在焉的,又不知道她爱吃些什么。就让丽儿去膳房跑一趟,让柳婆子新做虾仁鸡蛋羹、牛肉馅小笼包送过来。 程安微又道谢,她问道:“悦表姐,我……怎么没有看到季少爷过来?他不给你请安吗?”大哥说过的,季灏是悦表姐收养来的,当弟弟一般养着。既然如此,那悦表姐就是他的姐姐。弟弟给姐姐请安问好,是理所应当的。 “季灏住在前殿,平日里还要进学,并不会常常过来我这里。”婉悦解释了一句,让春华给她拿个桂花糕。 糕点都摆在程安微的面前,离婉悦有些远。 程安微“哦”了一声,看着就没有那么高兴了。 这时候,外面却响起清越的男声:“谁说我不过来了?”偏殿的竹帘被小丫头挑起,季灏大步走了进来。 他身穿鱼肚白暗纹直裰,腰间挂着羊脂玉佩。俊秀的脸上带着笑容。一双形如桃花瓣儿的眼睛最为出色,四处一看,气质风流婉转。 程安微看到季灏,小脸突然就红了。他长得真好看! 她坐直了身姿,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正说你呢,可巧就来了。”婉悦对着少年,淡漠不自觉地便少了几分,甚至还能说笑几句:“真是不经念叨。” 季灏桃花眸一弯,径直向她走来,拉开圈椅就要坐下。 婉悦却说道:“还不快见过程家小姐。”她一指程安微:“她是我大表哥的妹妹。” 季灏拱手行礼:“程小姐安好。” “季少爷安好。”程安微起身行礼,又抬头去看季灏。她的眼神专注极了,有一种特别的神采在。 春华直觉得不对劲,皱了皱眉头。 季灏却已经坐下了。他伸手拿一个白煮蛋,剝了皮,放到婉悦面前的碟碗里,“吃牛乳粥陪这个吧,有营养。” 婉悦“嗯”了一声,应下来。她手里的桂花糕还没有吃,就顺势递给季灏:“你吃早膳了吗?”示意他放到盛桂花糕的白瓷盘里。 “还没有。”季灏却接过来咬了一口,还提意见:“太甜了,要少放些砂糖和蜂蜜。” 婉悦说道:“你不喜欢不吃就好了。” 季灏笑了笑,却没有吭声,吃完了手里的桂花糕。 春华新摆了碗筷放到他面前。 程安微却感到怪异,季少爷和悦表姐的相处方式……太自然了。俩个人的眼里只有彼此,好像偏殿里没有了别人。 她想不出原因,抬头去看周围伺候用早膳的丫头、婆子们,她们特别的坦然,各做各的事情。难道是自己想多了?b 分卷阅读86 r   过了一会儿,柳婆子端着虾仁鸡蛋羹、牛肉馅小笼包过来了。 季灏也喜欢吃牛肉馅小笼包,一连吃了好几个。 程安微也夹起一个牛肉馅小笼包,应该是味道挺好的。她却吃不出其中的滋味。 婉悦喝了半碗牛肉粥,吃了一个白煮蛋,就饱了。她一贯的胃口就小,又是大早晨,自然吃不多。 季灏却夹了一个牛肉馅小笼包,递过去,笑着说:“你尝一尝,很好吃。” “我不要。”婉悦拿出袖口处的手帕开始擦嘴。 “郡主……”季灏诱哄一般:“你若是吃了牛肉馅小笼包,我明儿就坐马车去柳巷胡同给你买糖人。想要什么形状的都可以。” 婉悦抬头看他,眼神里尽是不解。 季灏也认准了她喜欢糖人? 小鹿般的眼睛睁的又圆又大,乌溜溜的。季灏极力忍住想触摸的冲动,加大了筹码:“……我也买个和那天你手里拿的一模一样地蝴蝶糖人,好不好?” 婉悦:“……” 她有些明白季灏的意思了,却又生出新的疑惑。京师都流行拿糖人来哄姑娘们就范了?上一次是永康侯徐家的小侯爷。如今却变成了季灏。 季灏也看出了她的疑惑,却会错了意。他的嗓音更加低沉:“好不好?” “……好吧。”婉悦长吁一口气,对着季灏,她其实说不出拒绝的话。尤其是他看着她时,眼里就都是她。又那么温柔。 桃花眸里满含深情,这谁能受得了? 季灏的胸腔震动,低低地笑起来:“我一定给郡主买一个大大的蝴蝶糖人。” 少年笑的畅快,眉眼都带了艳色,越发显得美色撩人。 婉悦觉得自己的心都跳动的快了。 她夹起碟碗里的牛肉馅小笼包,低头咬了一口。 季灏多聪明的人,一眼就看出了婉悦的害羞。平时淡漠冷清的人,害羞起来就像含苞待放的玉簪花,更加的可怜可爱。 他心里一动,眸子如夜色深沉。 程安微就坐在俩人的对面,她看着季灏满脸的宠溺,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如果她是悦表姐就好了。 那季灏宠溺的人是不是也会变成她呢。 想到这里,程安微突然有了个主意。她压下羡慕,笑着开口:“早听说柳巷胡同的糖人很有名,却一直无缘得见。季少爷,你若是去了捏糖人的摊子……给我也带一个回来吧?” 季灏隔着餐桌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如潮水退汐。 他淡淡地:“程小姐玩笑了。季某的眼光不好,选不出好东西。再惹到程小姐生气就更不好了。” 程安微刚想说无所谓的,却不经意瞥到季灏眼里的冰冷。她的脸腾一下就羞红了,他这就是拒绝了,自己竟然没有感受到。 婉悦吃的认真,程安微却再也待不下去了,她却起身告辞:“悦表姐,我先回去住处休息一会儿。到下午时,天气凉爽些,你再陪我在王府里转一转。” “嗯?”婉悦一愣,“你吃饱了?” 刚才不是还精神百倍的,怎地一下子又要回去休息。 程安微轻声说:“饱了。” 季灏却扭头去看春华,让她带程安微出去。 春华心领神会,立刻走上前,开口道:“表小姐,奴婢给您带路。” 程安微“嗯”了一声,走到门口,又停下转身。 季灏侧耳在听悦表姐说话,因为身高差的问题,竟让他看起来有微微驼背的错觉。用了十分的耐心和迁就。 他对悦表姐和对自己的态度……全然不一样! 春华看程安微的表情就猜到了她的大概想法,面上一冷。却也“贴心”的在一旁等着。 既然想看的话,就看个够,也挺好的。 程安微看了好久。 那俩人却谁都没有发现。 她心里一哽,挑竹帘走了出去。 春华随后也跟了出来,“表小姐,您随着奴婢走。王府里地方大,以防走错了路。” 阳光照在程安微的侧脸上,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收藏《女配她不想死(穿书)》走过路过的小仙女们,拜托拜托。给你们发红包哦~ 开完《红妆》就写这个——《女配她不想死(穿书)》只想活下去戏精女韬光养晦阴狠嗜权男 文案: 苏觅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到读过的一篇玛丽苏小说里,还是标准的恶毒女配。其存在价值完全是衬托女主的温柔善良。 作为苏家唯一的正室嫡出,她不仅作天作地,还着人打断了穷鬼未婚夫阮清川的一双腿。 后来,这位阮清川凭借着男主光环,一步步成为权势通天的一代丞相。 而她被活活剥皮,受尽折磨而死。 …… 为了活下去,苏觅十分镇定,努力回想现在的剧情 分卷阅读87 走到了那一步。 终于在一个四面漏风的茅草屋里找到了因为双腿被废,正在昏迷高烧的男主。 她第一反应是摇醒男主,指着自己表忠心:“我不嫌弃你,咱们现在就去治腿。” 阅读指南:1男主在女主为他治腿之前没见过她,正文会解释。2苏文!甜文! —————————— 感谢在20200416 23:30:18~20200417 23:1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冰蓝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6(一更) 阳光照在程安微的侧脸上,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今天的太阳真大。” 春华应“是”, 又说:“夏季总是这样的。” 晴空万里。 天上瓦蓝瓦蓝的,没有一丝云彩。 出了霁月殿,穿过一片茂盛的长春花,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弯曲小道往前方走半盏茶的功夫。就能看到庆悦堂的红漆大门了。 庆悦堂是个一进的院子,一溜三间上房,东西是厢房。 程安微一路上都很沉默,刚走进去庆悦堂, 迎面就碰上了正往外走的夏月和晓红。 晓红笑着屈身行礼:“小姐, 奴婢就要去找您的。” “不必了,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程安微率先进了正厅, 春华、夏月和晓红告辞, “你照顾好表小姐,我们就先回去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打发丫头过去霁月殿说一声。” “谢谢二位姐姐了。”晓红笑着道谢, 送了俩人送去。 长春花长得极好,淡蓝色小花瓣,随风微微摇曳。 夏月走过去,伸手揪了好几朵,还低头闻了闻:“淡淡的清香,也挺好闻的。” 春华若有所思, 脸上的神色也不好。 “怎么了?”夏月瞅了瞅春华,“我刚才就觉得你不大对劲,不过当着表小姐在,不好开口询问。” 春华回头去看庆悦堂, 说道:“不大对劲的不是我……是表小姐。” 夏月有些晕:“你在说什么啊?” 春华却闭口不言了。 俩人一起回了霁月殿,季灏已经走了。丽儿正服侍着婉悦漱口。 婉悦看到她们,就问道:“表小姐的住处可打理好了?” 夏月笑眯眯地:“郡主放心。” 春华却欲言又止。 婉悦看了她一眼,“有话就说,不要憋在心里。” 春华摇摇头,总是她自己的疑惑。或许是看错了也不一定。但表小姐这个人,还是要防备些的。 她想了想,说道:“郡主,表小姐还年幼,凡事不能按照她的心意来。您要注意些。” 婉悦没有弄懂她的意思,却也认同她说的程安微年幼,嘱咐道:“她的年纪确实是小,既然过来了咱们宁王府,断不可轻待。” 来者为客,主家没有怠慢的道理。 “奴婢们记下了。”春华、夏月、丽儿皆屈身应“是”。 半响午时,回事处派婆子新送了冰块过来。 婉悦问道:“落霞阁那里的冰块备下了?” “都是按照郡主的吩咐做的。” 婉悦“嗯”了一声,看了眼外面的烈火一般的太阳,“往庆悦堂也送些冰块。” “奴婢们遵命。” 夏月坐在廊庑下和几个小丫头玩翻绳,叽叽喳喳地笑。 春华嫌吵闹,过去说了两次。 婉悦坐在靠窗的罗汉塌上绣荷包,天青色杭稠料子,花样是岁寒三友。她的针线是宮里针线局的嚒嚒教授,学的是苏绣。绣工很细致,色彩清雅。 春华站在一旁给她打扇,“郡主,是给季少爷做的荷包吗?” “是。我瞧着他整日戴的是鹤鹿同春荷包,好也好,却老气。”婉悦说道:“年轻的少年郎,该有些朝气。” 丽儿端了茶水过来,探头瞧了瞧:“郡主的绣活真好。季少爷收到了,一定喜欢。” 婉悦笑了笑,没吭声。 但愿他喜欢。 巳时过半,程安微的大丫头晓红过来了。她屈身行礼:“郡主,我们小姐还在睡觉,午膳就不和您一起用了。” 婉悦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微姐儿是哪里不舒服吗?”怎地来了宁王府反而没有精神了。 “想必只是马车颠簸,天气又有些热的缘故。”晓红恭恭敬敬地:“您别担心,若真有了别的。奴婢再过来禀报。” “那好吧。”婉悦摆摆手让她退下,看向春华:“你去交待柳婆子,多她切一些清凉解暑的瓜果送过去庆悦堂。” 春华应了“是”,却迟迟未动。 “怎么了?”婉悦看着她:“你还有事情?” “奴婢是觉得表小姐可 分卷阅读88 能是……有未解的心思。”春华试探着开口说:“郡主可以去问问表小姐,也是为她考虑的。” 她想起表小姐看季少爷的眼神就知道不妥,偏偏郡主又不往这边想。 婉悦想了一会儿,“你说的也对。等等吧,我问问也好。下午不是还要一起游园吗?来得及。”微姐儿确实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没有在程家见到她时开朗活泼了。 春华见主子应允下来,屈身行了礼,挑竹帘出去寻柳婆子。 下午起了风,刮在人身上凉丝丝的,甚是惬意。 夕阳慢慢的西沉,桔红色的光茫映红了半边天。 婉悦正在给荷包收斓边,又拿过剪刀剪掉线头。她看了眼外边:“微姐儿不是说要我陪她游园的?怎地这时候了还没有过来。再待会儿天就黑了。” “表小姐许是有别的事情耽搁了。”春华倒了一盏热茶,递过去:“您都忙一下午了。喝几口茶水,润一润嗓子。 婉悦放下手里的荷包,起身活动下手臂,说道:“我去看一看微姐儿。”别真的是中了暑气,那就不好了。 她接过茶盏,喝了半盏,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坐了半天,感觉腰都是酸的。也要起身走动一下。” “也行。奴婢陪您过去。” 夏月看春华要出去,也一溜烟地从庭院里跑进来:“我也要去。” “不用。”婉悦抬眼看她,“回事处前几日不是送几个小丫头来咱们的院子吗?你留下和她们说说规矩。不能总是坐在院子里玩翻绳。” “是,郡主。”夏月脸一红,她下午还带着她们一起玩……郡主怕是都看到了。 主仆二人顺着转角游廊走出霁月殿,倒没有直接过去庆悦堂。婉悦惦记着小池塘里栽种的睡莲,就先绕去看了看。 有的睡莲已经开了。葱绿的叶子,碗口大淡黄色莲花瓣,花蕊是白色的。簇拥着开在一处,格外的美丽。 婉悦驻目了好一会儿,和春华说道:“我瞧着淡黄色睡莲开的极好,明日找些花匠过来,移一些种在缸里。就放在书房吧。”看书或者弹琴的时候都能看到,心里也欣喜。 春华满口地应承下来。 小池塘旁边的假山缝隙里生了几棵杂草,婉悦伸手拔掉,又习惯性地拿帕子擦手指。她在右手袖口处摸了好久,也没有摸到帕子。 她想了想,说道:“……刚才出来的急,想必是忘在内室了。” “忘记什么了?”春华问道。 “我的帕子。” 春华把自己的递给主子,和她说:“奴婢回去给您拿。” 婉悦点点头,让春华去了。 她往池塘上方的凉亭里走,还没有到跟前呢,竟然听到有人在说话。是一男一女。刚才假山隔着视线,又离得有些远,一时也没有察觉到。 “季少爷,夕阳之美有壮丽之处,也让人震撼。” “程小姐的见识确实好,但在下却不是过来欣赏夕阳的……郡主喜爱睡莲,季某每次去霁月殿之前,总要路过此处看一眼睡莲。若是盛开了,也好告知郡主。” 说话的俩人声音分明是……婉悦秀气的眉紧皱,又往前走了几步。视野猛然开阔。果然是季灏和小表妹程安微。小表妹竟然是孤身一人,一个丫头或者婆子也没有带。好在季灏的小厮半夏还站在一侧,不然被有心人看到了,还真是不好说清。 季灏和程安微站在一起,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俩人连背影都看起来很相配。婉悦的心里却忍不住的急躁和憋闷,无来由的。 程安微没有想到季灏会如此说,她愣了好一会儿,想起了一个成语——爱屋及乌。但又不愿意相信。 她出口的话语带着羡慕:“季少爷对悦表姐真好。” 季灏俊眉一皱,刚要说话。半夏却躬身行礼,加大音量提醒主子:“给郡主请安。” “郡主?”季灏回头一看,婉悦正站在台阶上往这边看。 她的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他心里却一紧。 程安微回头也看到了婉悦,不知怎地,她就觉得自己胆怯了:“悦表姐……我……我只是心情不好,出来就看到季少爷站在池塘边……没有别的意思。” 婉悦没吭声。 她一步步地抬脚往上走,站在了俩人的对立面,“夕阳是太阳留在人间的最后一丝光,确实是壮观。” “悦表姐……”程安微的小脸一红,“我饿了,先回去用晚膳。”说罢,她转身就走。都来不及等婉悦的回话。 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对着悦表姐会心虚的厉害? 半夏也匆匆走下了凉亭。 主子的心思,他一早便知道了。 这个时候,当然要避开的。没有旁人在,主子才好解释给郡主听。 凉亭里安静下来。 夕阳的余光照着婉悦的侧脸,看着冷清极了。 “郡主。” 季灏去拉婉悦的袖子,却被她甩手躲开了。 分卷阅读89 他一怔,有些着急:“我和程小姐真的是偶遇。” “还挺巧的?”婉悦抬眼去看他,“你和我怎么没有偶遇?” 季灏怔了怔,桃花眸一弯,“那是因为我每次都是专程去找你的,想尽了办法。所以,不必偶遇。”他走了两步,去拉婉悦的手:“郡主是在吃醋吗?” “吃醋?” 婉悦挣扎着想从季灏的手里抽回右手,他握的却更紧了。 她看到季灏和小表妹在一起,心里确实是不舒服……这难道就是吃醋? 季灏知道她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处境,难免会疑惑。 他也想知道自己在她的心里所在的地位,就问道:“吃醋就是不想喜欢的人和别人相处,甚至是看着别人,和别人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7 23:14:46~20200418 13:5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冰蓝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7(二更) 婉悦想了一会儿, 说道:“以前我看到乔正则和别人相处……心里也不愿意。这也是吃醋吧?” 季灏眼眸一缩,抿紧了薄唇。 “我理解的不对吗?”婉悦还在表达她的疑惑。 久久地等不到回话, 婉悦便抬头看他。少年的下巴优美,眉目如画却阴郁难平。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话有些不对。 婉悦咳嗽了一声,小手在季灏的手心里转了一圈,主动反握住他的手,“两个人相处,要紧的是信任和忠诚。我不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和你说假话。”她停顿了一下:“自从发生过‘霁月殿书房的事情’,我的重心就慢慢偏向了你。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 事实都摆在眼前的。行至而今……心里更是被你占满, 乔正则已经消失了。刚才说的话只是之前地感受。” 她仰着头看自己,小小的软软一团,还不到他的下巴高。但是她温润澄澈的眼睛里却印着那个小小的自己。 季灏的欣喜在心底慢慢地荡漾开来。他不是不介意她提到乔正则, 然而对着她, 心便软了。 何况,她说的那些话又实在动听,完全的取悦了他。 季灏拉着婉悦的右手微一使力, 她便跌跌撞撞地扎进了他的怀里。 婉悦又惊又愣,更怕被别人看见。她挣扎着就要出来。 “没有旁人。”季灏像是明白她的心里所想,抱她入怀:“就一会儿。” 少年不知名的脆弱突然感染了婉悦,她悄悄伸手,圈住他劲瘦的腰身。 季灏浑身一震,极力忍住因为狂喜而带来的颤抖。 郡主这是第一次回应他! 再没有比相爱的俩人能互相回应更让人觉得开心的事情了。 在这一瞬间, 季灏甚至忘却了乔正则的存在。 夜色渐浓。 夕阳坠落下山谷。 程安微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上,眼圈忍不住红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难过。 悦表姐和季少爷相拥在一起的场景不停地在脑中徘徊。男挺拔女娇小。俩人站在一起,衬着无边的美景,美好的就像一幅画。 她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虽然离得远, 模糊了,但隐约还是能看到轮廓的。 晓红匆匆忙忙地从庆悦堂赶过来,慌里慌张地:“小姐,奴婢瞅着您天黑了也没有回来,就很担心……”小姐说一个人出去散心,她们做奴婢的也不敢阻挡。 程安微“嗯”了一声,鼻音很重:“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在宁王府还能丢了不成?” 晓红陪着笑,刚要说话,却觉得主子不太正常。她上前去搀扶,脸色都变了:“小姐,您怎么都哭了?是有人欺负您吗?奴婢这就是去找郡主,让她给您做主。” “傻丫头。”程安微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说道:“别瞎猜了,没人欺负我。悦表姐忙着呢……她哪有时间管我的事情。” 主子哭的哽咽不止,却又倔强的不发出声音。晓红听的也心里难受极了。 主仆俩回去之后,程安微在内室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倒不是全然的为了季少爷,还有悦表姐。她和季少爷才见过几次面,就算是喜欢他,却也不会深刻到那里去。 而悦表姐呢?自己是真的拿她当姐姐对待的。祖母也常常说,悦表姐身世可怜,她们作为姑表亲,是最实在不过的亲戚。理当要相互扶持,亲密无间。 “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晓红急的团团转,眼睛也红通通地:“您再这样哭下去,奴婢也要哭了。” 程安微并不理她,边哭边想自己的心事。 季少爷喜欢悦表姐或者说悦表姐喜欢季少爷,这都他们本人的自由,也都是可以的。但是悦表姐为何不早早地告诉她一声呢? 分卷阅读90 看着她像一个傻子一样,目光紧紧地追随着季少爷。肯定是暗地里在偷偷笑话了。 程安微越哭越伤心,她去拉晓红的手:“你看我像个傻子吗?” 晓红被自家主子问懵了:“……奴婢看着不像……不是,奴婢是说,您是个聪明人。老夫人活着的时候,还夸过您聪明。” 程安微慢慢地不哭了,自言自语:“对,祖母还常常夸我聪明呢。” “晓红,伺候我梳洗打扮。”程安微一骨碌坐在罗汉床上,“把那件粉色绣牡丹花纹的褙子给我拿出来。”她要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去霁月殿用晚膳,随便也要问一问,悦表姐和季少爷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若俩人正正当当的还罢了,她和表姐依旧是嫡亲的表姐妹。但凡违背良心行龌龊之事,那她自然也不会放过。 程安微心里拿定了主意,拿出袖口处的帕子去擦脸上的泪水。 晓红响亮地应“是”,打发丫头出去打热水。 小姐总算是不哭了,要不然她都要使唤丫头去叫郡主过来了。 申时一过,天就暗下来了。 春华果然在霁月殿的内室找到了主子的帕子,她拿在手里就往小池塘的方向走。主子没有看到在哪里待着,她却看到了坐在假山脚下的半夏。 春华一愣:“你怎么坐在这里?” 半夏抬头看到是她,“嘘”了一声,“春华姑娘,你小心点,耽误了主子们说话可了不得。” “主子们?”春华环顾四周:“在哪里?” 半夏悄悄起身,指了指凉亭的方向,“诺,季少爷和郡主都在凉亭里坐着呢。” 春华探着身子去看,确实是。 她低声问道:“他们怎么坐在那里了?” 半夏摇摇头,低声说道:“我们少爷原本是看睡莲有没有盛开,谁料想碰到了程小姐。俩人说了几句话,然后郡主就来了……”他想起刚才的事情,就替主子后怕,“郡主好像很生气,然后程小姐就匆匆地离去了。” 春华:“……” 她叹了一口气,就知道程小姐心里有鬼。 “他们吵架了没有?” 春华忧心的很,抬脚想迈上台阶。却被半夏一把拉了下来:“我的姑奶奶,你不能过去,主子们说不准正说着什么话呢。你一过去不就扰乱了。” “也是。”春华拍一下他的手臂,“放开,一会儿袖子都被你拉皱了。” 半夏“嘿嘿”地笑,“你别太担心,我估计主子们是解开了误会,在一处看风景呢。” 春华咧咧嘴,黑咕隆咚的,能看到什么啊。 他们俩正低声说着话,季灏和婉悦一前一后地从凉亭里走了过来。 “郡主。”春华迎上去,把手里的帕子递过去,说道:“奴婢找到了。” 婉悦“嗯”了一声,接过帕子和季灏说话:“我这就回去了,你要去霁月殿用晚膳吗?” “郡主想要我过去吗?”季灏勾唇一笑,“我反正是很想去的。” “那就去。”婉悦想起程安微,心里就不大舒服,又改口道:“要不,你明日再过去吧。”要是程安微也去霁月殿用晚膳,不是又碰到季灏了? 季灏说的对,她就是吃醋了。不想他去看别的姑娘,更不想他别的姑娘说话。 婉悦一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变化的实在是太多。 她以前明明就是心如止水的。 “好。”季灏也没有多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我明日再陪你用午膳。” 感受到温热的触感,婉悦有些愣愣地。除去外祖母和皇祖母会摸她的头发,剩下的就是季灏了。 “怎么了?” 季灏看她一动不动的,说道:“如果你害怕天黑的话,我送你回去。” 宁王府是她的家,生活了十多年了。有什么好怕的。婉悦笑着摇头:“我不怕,你只管走你的。” 季灏点点头,他还有些事情要去找李先生。 就领着半夏转身离去。 婉悦看着他的背影不见了,轻轻地叹一口气。 春华却不明所以,问道:“郡主,您怎么了?” “没事。”婉悦扶着春华的手绕过假山,“我在想和季灏的关系要不要尽早地……让皇祖母或者更多的人知道。”这样就不会有人像小表妹程安微一样,当着她的面对季灏表露出喜欢了吧。 “奴婢觉得也是。”春华表达自己的想法:“这样一来,嘉安长公主、乔夫人等等就再也不会笑话您了。” 婉悦失笑地摇头:“我倒不是为着这个。” “奴婢没有您想的深远,只盼着您过得幸福就好。” “我知道的。”婉悦拍拍她的手:“你放心。” 主仆俩一回到霁月殿。程安微便笑着走过来,屈身行礼:“悦表姐,我等了好久,你总算是回来了。” 丽儿也说道:“表小姐过来和您一起用晚膳呢。” 分卷阅读91 婉悦抬头端详程安微,她笑的很灿烂,脸上还施了脂粉,但是眼睛的微微红肿却没有掩饰好。看着很像是哭过一场了。 “悦表姐,你看到我不高兴?”程安微走到近前,把春华挤去一边,去挽婉悦的手,亲亲热热地:“我可是想你了。” 经过凉亭里的一幕,婉悦再看程安微多多少少的就没有以前亲近了。她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怎会呢?你想多了。”她吩咐丽儿:“去让柳婆子摆晚膳吧,还是摆在偏殿。” 丽儿答应一声,屈身行礼后,退下了。 婉悦也没有回去正殿,径直往偏殿走。春华安排小丫头端来热水,服侍着她净手。 偏殿的餐桌已经摆上了,程安微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她从头到尾地打量婉悦,以前倒没有发现,如今一瞧,这位悦表姐虽然长相不是很出众,却胜在气质温和冷清。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平添了许多灵气。可即使是这样,还是配不上季少爷吧。 难道,季少爷是看上了悦表姐的家世? 身为宁王府唯一的主子,确实是财大气粗。 柳婆子和一并丫头、婆子端着一道又一道的菜肴摆上来,程安微却不满意。她看了一眼寡淡的鸽子汤,小嘴就撅了起来:“悦表姐,我想吃浓油赤酱的红烧肉,还有爆炒香辣大虾。” “……”柳婆子笑道:“晚膳应当清淡些,对身体好呢。” “早膳清淡也罢了,晚膳还清淡?”程安微不依地:“我在程家就是这么个吃法,嚒嚒不相信的话,可以问我的贴身丫头。” 晓红赔着笑脸,说道:“确实是的。我们家小姐的喜好就是如此。”小姐偏好吃肉。老夫人还在世时,也劝过几次,也纠正不过来。 婉悦舀了一碗燕窝粥,低头尝了一口,觉得味道极好。 “表姐,你不理我?” 程安微看婉悦不言语,右手食指捏的紧紧地。 “表妹,我不过是喝了一口粥,又怎会不理你呢。”婉悦和柳婆子说话:“按照表小姐的喜好去做。” 柳婆子答应着,刚要离去,又被程安微拦下了:“嚒嚒,先别慌。既然是悦表姐应允了,你就劳驾听我的贴身丫头报一下菜单子吧。” 柳婆子面容一沉,程家过来的表小姐也太会摆谱了。她们家郡主都没有颐养气指地指派过人呢。 晓红的额头也出了一层汗,自家主子今晚是怎么了?以前也没有这样大的脾气啊。何况又是在宁王府?郡主虽然还是沉默不语的,但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分明是在忍耐。 “嚒嚒,你怎么了?”程安微喝了一口热茶,“莫非是不愿意?” “老奴不敢。”柳婆子咬了咬后槽牙,转身去看晓红:“单凭姑娘吩咐。” “嚒嚒客气了。”晓红伸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小姐平时都吃回锅肉,梅菜扣肉,糖醋里脊,烤猪蹄,香辣排骨,水煮牛肉……” 夏月都听的睁大了眼,“都是荤菜,表小姐能吃完吗?” 程安微笑起来:“能不能吃完是我的事情,做不做得出来可就是柳婆子的本事了?” 柳婆子刚要说话,婉悦却打断她:“嚒嚒,你下去准备吧。微姐儿喜欢吃,你就去做。咱们堂堂的宁王府,难道还做不出几个肉菜了?” 柳婆子应“是”,又听婉悦继续往下说:“表妹,这些菜可都是你点的,既然点了,就要吃掉。浪费了多可惜。”她也看出来了,程安微是在找茬呢。 “我……”程安微没有想到悦表姐会拿“浪费”一词来敲打她,她其实也知道自己做的过分了。但是只要一想到她的满腔真心被人当成了傻子,就气愤的忍不住。 “表姐说笑了,都是大荤的菜,妹妹怎能都吃掉呢。倒是一样菜肴吃一口,却是可以的。” “我倒觉得是你在说笑。”婉悦放下手里的筷子,“表妹饱读诗书,自然知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句诗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唐代诗人李绅的《悯农二首》 ☆、48(三更) 程安微的小脸一红, “表姐这是教训我呢?” “教训不敢当。”婉悦笑了笑,说道:“却也不会容忍你如此的浪费食粮。” 程安微冷哼一声, 不再说话了。 柳婆子却看向婉悦:“郡主,老奴还要做表小姐点的……那些荤菜吗?” “为何不做?”婉悦的语气很淡:“不仅要做,份量还要足够大。表妹若是在宁王府饥肠辘辘的,说出去不就成了笑话?” 柳婆子屈身应“是”,退下去准备了。 婉悦还交待丽儿和夏月:“你们也去膳房帮忙,每做好一道菜就端过来。别饿着表小姐。” 丽儿看了程安微一眼,去拉夏月的手:“奴婢们这就过去。”这个表小姐还真是古里古怪的。上午还一副好脾气模样, 怎地到了 分卷阅读92 晚上就变的混账起来。 “悦表姐。”程安微抿起唇, “你生气了吗?” 婉悦没说话,示意春华给她拿一块鸡蛋饼。 晓红暗中拉了拉主子的衣袖,压低了声音:“主子, 您要吃些什么?奴婢给您盛上便是。” “我不吃。”程安微娇惯的大小姐脾气又上来了, 她看了一眼婉悦:“我要等着悦表姐给我准备的大荤菜呢。” 婉悦摇头:“表妹,你说错了。” “什么?”程安微一愣。 “不是我为你准备的,那些都是你自己点的菜。”婉悦不愿意搭理她了, 低头去喝燕窝粥。 春华遥遥地去看程安微,闪过一丝轻视。 表小姐真是不识好歹心了,住在宁王府,吃在宁王府。还处处地挑衅郡主。哪来的脸? 偏殿里站了十多个丫头、婆子们伺候晚膳,却安静的诡异。属于霁月殿的几个丫头看着程安微主仆,眼神都是怪怪的。 晓红觉得自己脊背上出的汗都浸湿了里衣。 程安微委屈的很, 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明明是悦表姐隐瞒她在先,怎地现在倒像是她做错了事情。心情不好的时候,难道吃一些喜欢的东西都不被允许的吗? 半盏茶左右的功夫,丽儿端着一盘红烧肉过来了, 她径直摆在了程安微的面前:“表小姐,按照您提的要求做的。浓油赤酱。您尝一尝味道?” 程安微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咬了一口咽下去,傲娇的很:“还算可以吧。” 丽儿皱了皱鼻子:“那您就多吃点。” 她转身出去了,随后进来的是夏月,她端了一盘回锅肉,也放在了程安微的面前:“表小姐,您要的菜来了。” 程安微抬头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夏月倒没有说什么,转身就退了出去。婉悦吃自己的饭,一眼都不往程安微的身上看。 梅菜扣肉、烤猪蹄、糖醋里脊、香辣排骨等等。程安微亲点的菜,一道道都做好了,呈打开的折扇形摆在了她的面前。 程安微真的开始吃,不过她吃了不到五分之一不到就饱了。又怕被人嘲笑,硬生生地忍着,一直吃到呕吐。 “小姐,您吃不下就不要吃了。” 晓红心疼的直掉眼泪。 程安微却摆手:“不,悦表姐说的对。我自己叫的菜,就要自己吃完。” 婉悦皱了皱眉头,天气太热了。她吃下去又吐出来,味道就十分的难闻。 程安微吐了一阵,又开始吃。整盘的红烧肉都进了她的肚子。然后梅菜扣肉的盘子也空了。 “实在吃不下就算了吧,胡闹也该有个度。”婉悦瞅着她的脸色都不对了,起身往外走,和晓红说道:“扶你们家小姐回去庆悦堂歇息。” 晓红感激地应“是”,却被程安微拒绝了。她一手扶着肚子从圈椅上站起来:“悦表姐,我没有胡闹。” 婉悦站定了看她:“你不需要因为和谁赌气而伤害自己身体。身体若是坏了,什么都是空的。” “表姐的道理讲得真好。”程安微笑了笑:“妹妹这里倒是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还望表姐指教。” “你说。” 婉悦想拿出帕子捂住鼻子。当着程安微的面……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做。 程安微却看向偏殿里的众人:“你们都下去。” 众人皆是一愣。 婉悦看她的表情坚决,摆摆手:“都退下。” 她倒要瞧一瞧程安微要说些什么话。 春华却有些不放心,“郡主。” “无碍。”婉悦拍拍她的手:“我有分寸的。” 春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其余诸人也都纷纷退下。晓红却站在程安微的身后,“小姐,奴婢留下吧,好照顾您。” “走!”程安微瞪着她:“我说的话,连你都要反抗了?” “奴婢不敢。”晓红屈身给婉悦行礼:“郡主,我们小姐的心情很不好,还要您多体谅。” 婉悦没有接话。 晓红最后又看了程安微一眼,失望地挑起竹帘出去了。 偏殿里没有了外人,程安微的表现就正常多了。她扶着餐桌走到了婉悦面前,娇俏的脸苍白一片,“表姐,我有些事情要问你。请务必要实话实说。” “好。”婉悦往后退了一步,她不习惯和别人挨的太近。 程安微瞥到了她的动作,也不介意,停顿了一下,问道:“悦表姐,你喜欢季少爷?” 婉悦看了看她,“是。” 这有什么可隐瞒的。再者,喜欢也是最隐瞒不住的东西。 承认的如此爽快,倒是让程安微没有意料到。她愣了愣,又问道:“季少爷也喜欢你吗?” “喜欢。他的心思和我的一样。” 程安微扶着餐桌坐在圈椅上,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婉悦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分卷阅读93 ,“你要问的就是这些?” 程安微“嗯”了一声,又不甘心:“悦表姐,是你收养了季少爷,如今却又喜欢上他……你的年岁比他大了许多吧?就不怕别人戳你的脊梁骨,说别有用心吗?” “我们彼此喜欢,碍着别人什么事情?”婉悦不解地反问:“我收养了他,就不能喜欢他了吗?年岁大又如何,只要季灏不嫌弃就好。” “你就知道他不嫌弃了?”程安微笑起来:“悦表姐,你真是虚长了年岁,怎地在男女之事上比我还要天真呢。他现在可能是不嫌弃你,但是将来的事情谁能说的准?你比他年长,年老色衰了,他还会不嫌弃吗?给你举个例子,比如三十岁。女人到了三十岁,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材基本上就没人看了。而男人的三十岁,最好的年华才刚刚开始。” 婉悦心中颤了一记,最终也没有反驳。 程安微看着她的样子,突然觉得可怜极了,又有了报复似的快.感,“悦表姐,你现在还觉得无所谓吗?” 婉悦没有回答她,半晌后,开口道:“我没有觉得无所谓。只是想试一试,也许季灏和别的男人不一样呢。我不能因为害怕,就断送了我们心心相印的感情。” 如何不害怕呢?程安微说的对,她比季灏整整大了五岁。 程安微鼓掌叫“好”,眼里的笑意真诚了些:“表姐,在某个方面。咱们俩其实是很像的。我立下了志愿,要嫁人就要嫁个称心如意的,不然还不如在家里做老姑子来得逍遥自在。” 婉悦:“……” “表姐,你也不必吃惊。”程安微坦诚相告:“妹妹过来宁王府,说是与你作伴,其实是为了季少爷。在程家时,妹妹有幸见过他一次。他长得可真好看,是妹妹见过最好看的男性了。而且他又被你收养,才华斐然……妹妹就觉得他是极好的夫君人选。” 她给自己倒了一盏热茶:“妹妹为此还向大哥打听过季少爷呢。可大哥说,季少爷不是良人。” “你说这些做什么?”婉悦越发的看不懂她。 “悦表姐可不要多想,原是我误会了。”程安微说道:“我以为你和季少爷是故意看我的笑话呢,所以才作了今晚的一出。能听到悦表姐的这一番话,我就什么都不用再问了。”如此坦荡荡的人,必定不会当她是个傻子。不然又怎会全盘托出呢。 婉悦:“……” 是她的年纪真地太大了吗?怎么听着表妹说话就是不太明白呢。 程安微却笑着去拉她的手:“好表姐,快给我揉揉肚子,我快要撑死了。” 她笑的像个小女孩一样,和往常的人影又重合了。婉悦伸手去帮她揉肚子,声音很浅:“你也是真的能吃,闹肚子了……如何是好?” “没事。”程安微心安理得靠着椅背,却用大人的口吻和婉悦说话:“悦表姐,刚才的话你听过便忘就好了。我虽然喜欢过季少爷,但也绝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姑娘。他若真的对我有意,倒是可以争一争。但是他对我的态度太明显了!所以,本姑娘也不喜欢他了。天下的好男儿千千万,一定还有比季少爷更好的。” ☆、49(一更) 婉悦也没有说什么, 唤了丫头进来。让她们搀扶着程安微回去庆悦堂休息。又吩咐丽儿去竹苑找林大夫,给程安微拿些助消化的山楂丸药。 程安微都走出了偏殿, 还在笑着道谢:“悦表姐,劳烦为了我操心。” 春华扶着主子踏进正殿,感慨道:“表小姐的性格……让人捉摸不透。”她刚才站在外面,隐约能听到一两句里面的交流。 有的话简直闻所未闻,还真是震惊。 “微姐儿年纪小,跳脱一些也正常。”婉悦说道:“听说她是跟着外祖母长大的,从小便被教养的与别人不同。现在看来, 确实是不错。比着那些同龄人, 见识也好。”能遵循内心而活,让自己成为自己,本来就很了不起的。 被宠爱着无忧无虑长大的孩子。面对着生活, 几乎具备一切的优点。她们自信、勇敢、坦诚、感性又容易接受别人。想要的就去争取, 不喜欢了也随时可以放下。 婉悦突然有些羡慕程安微。 “老夫人自然是有本事的。” 主仆俩人进了内室,春华服侍着主子梳洗,和她唠闲话:“咱们王府里的老人谁提起宁王妃不是满口称赞呢, 都说性子温顺会体贴人。” 婉悦坐在羊脂玉妆台前发呆,看着春华为她取下发髻上戴的簪子。 她吩咐夏月:“着人抬热水去净室吧,我要沐浴。”天气太热了,走几步路就会出汗,黏黏糊糊的也不舒服。 夏月答应着,退下去准备。 弯弯的月牙儿出现在天上, 散发轻柔的光。 星星如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像眼睛在眨。 经此一晚后。 程安微在宁王府安心地住了下来,每日都会陪着婉悦坐一坐, 季灏一来就借口告辞。 她并不像口中随 分卷阅读94 说的那么洒脱,但绝不会参与到别人的感情中去。 转眼进入了五月,仲夏来临。 正是石榴花盛开的季节,开到漫山遍野。 宁王府的后花园也种了几棵石榴树,火红的花朵灼灼耀眼。 这日。 夏月一大早就端着五彩琉璃碗进来,里面摘了十来朵石榴花。她眯着眼睛笑,“郡主,奴婢给您簪一朵花戴?” 婉悦倚靠着罗汉塌喝茶,旁边还有一张炕桌,上面摆着装满针线的笸箩。她抬头看了看:“你留着吧。” 发髻上簪花是小姑娘才做的事情,以求风雅和别致。她就算了吧,主要也没有那个簪花戴的心情。 “留什么呢?”程安微风风火火地带着晓红过来了。她身穿杏黄褙子,雪白月华群,整个人看起来活力四射的。 “表小姐,是石榴花。”夏月举着五彩琉璃碗让她看:“原想摘下来给我们郡主当簪花呢,谁知道郡主不要。” “这样好看的颜色真难得,为什么不戴呢?”程安微伸手捏了一朵,递给晓红:“给我簪上。”她今日梳的垂挂髻,簪花是最合适的。 晓红笑着应下了。 婉悦瞧着晓红仔仔细细的动作,笑道:“你戴着好看。” 程安微却不容分说地捏了一朵,探身去给婉悦戴上:“悦表姐就是妆扮的太素净,显得气色都不好了。” 婉悦躲闪不及,也就由着去了。左右小表妹是个知道分寸的姑娘,对着她,也讨厌不起来。 “多好看。”程安微自己走去妆台前照镜子,又去看婉悦:“悦表姐,你戴石榴花也好看,显得喜气。” 婉悦笑了笑。 程安微却左顾右盼地照了好久。她越看越满意,就从腕上取下一只绞丝麻花银镯子,递给夏月:“你这丫头最是伶俐,我瞧着很喜欢。” 夏月一愣,问道:“表小姐,您是……” “赏给你了。”程安微拉着她的手,径直给套上了,“留着把玩吧。” “太贵重了,奴婢不敢承受。”夏月看了一眼主子,颇有些诚惶诚恐。 “既然赏你了,就好好收着。”程安微走去婉悦的身边,说道:“悦表姐对我好,我都知道的。她的衣裳首饰,但凡我看上的,哪个不是随便用呢。”她停顿了一下,“赏给你东西,你不必记挂着我的好。只安心的伺候悦表姐即可。” 她不是没有心肝的人,当然晓得以恩报恩的道理。 夏月千恩万谢,低头去看右手腕的镯子。几根银丝绞在一处,做工是十分精致的。里侧好像还刻了字。可惜了,她不认识字。 婉悦拉着她坐下,“歇一歇,喝盏茶水吧。外边那么热,你一路走过来想必也不好受,说话偏又向倒豆子似的。也不累的慌。” 春华倒了一盏热茶奉上。程安微觉得烫嘴,喝了一口就搁置在一旁的炕桌上。 “说话又不费力气,怎会累?”程安微觉得不可思议:“我在家里待着,母亲也常常这样说。” 她是想不明白。 婉悦不知道要如何解释,索性让春华去切了瓜果送过来。 她是懒散惯了的性子。程安微却非常的较真。一句话说不好,就总要问个清楚。俩个人怎么看都像是相处不到一起的,而实际却恰恰相反。 也许是因为她们都知道不咄咄逼人,在关键的时候能够及时的后退一步。 春华很快就端着切好的西瓜过来了,笑道:“在井水里一直冰着,入口凉凉的,刚好解燥气。” 程安微伸手拿了一牙,咬了一口,“好甜。” 果然不再提刚刚的话题了。 婉悦也拿了一牙,让春华把剩余的分给夏月、晓红她们吃。 “悦表姐,我母亲托人带了信过来。”程安微边吃边和婉悦说话:“她说端午节快到了,想让我回去程家。” 端午节是拜神祭祖,祈福消灾的日子。 “你想要回去吗?”婉悦问她。 “不。”程安微摇头:“我在宁王府待着多好啊,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使躺在屋子里一天……悦表姐也不会指责我。但母亲就不一样了,她管东管西的。甚至我吃东西的时候,都不能把嘴张的太大,必须要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烦都烦死了。” 她说着又伤感起来:“祖母还在时,从不会这样子的管我。她总说,人活一辈子很短暂,心里痛快最要紧。” “父母对于子女的要求是会严格一些的,但也是想着儿女能争气。”婉悦劝解道:“你不要往心里去。”自记事起,她就没有父母在身边。像程安微说的感受,很难理解的。 “没关系的,我也习惯了。”程安微叹一口气:“祖母和母亲的意见向来是不同的,但祖母却说一不二,母亲不敢当面反驳的。”她说到这里,又笑起来:“要是祖母还活着就好了。我来和你作陪,她一定是赞成的。母亲就算不同意,表面上还是要同意的。拜神祭祖虽然是大事,但都是父亲领着二 分卷阅读95 叔、大哥们做的。家里的女子都不许进去祠堂,我回去或者不回去都没有干系的。” 程安微抬头去看婉悦,大大的眼睛满是不舍:“悦表姐,我不想回去。” “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婉悦想了想,说道:“要不,我修书一封。打发小厮送给大舅母,随便找个理由留下你就是了。” “真的吗?”程安微去拉婉悦的手:“那就太谢谢悦表姐了。”^O^轻^O^吻^O^想^O^想^O^独^O^家^O^整^O^理^O^ 她看起来高兴的很,婉悦的脸上也挂了笑容。 等到吃午膳的时候,程安微就告辞回去了。她知道季灏经常是中午陪着悦表姐用午膳,也不想留在原地尴尬。 柳婆子过来问午膳要摆在哪里。 “厅堂吧。”婉悦起身去了净室。 柳婆子应“是”,招呼着小丫头抬餐桌过来,又摆好碗筷。 春华伺候着婉悦洗手,和她说道:“有表小姐陪着,奴婢觉得您都比以往爱笑了。” “微姐儿活泼,说话又诙谐不忌,连带着宁王府都热闹起来。”婉悦笑了笑:“或许外祖母也是喜欢她的性格,所以才亲自教养在身边。日子都过得有趣了。” “那倒是。”春华拿出天蓝色细棉布手巾让主子擦手上的水珠,又问道:“您真的要给大夫人写信吗?” 婉悦“嗯”了一声,“我既然答应了,就会去做。” “奴婢是担忧大夫人会怪罪,她是希望表小姐回去的……”春华还是免不了担忧:“你这边却留下了表小姐,总有些说不通。” 婉悦沉思了一会儿,“无碍的。我干脆把皇祖母搬出来好了,就说皇祖母知道微姐儿在宁王府住着,心里很高兴。专程让微姐儿陪着我的。如此一来,大舅母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了。”再多说,就是抗旨不遵。 春华笑起来,“还是郡主聪明。” 外边传来小丫头的禀告,说是季少爷过来了。 “请进来。” 婉悦走出净室。 季灏已经走了进来,他身穿月牙白圆领袍子,好像又长高了些。少年人的稚气渐渐消去,眉宇间多了青年人的坚毅。 “郡主。”他抬头去看婉悦,眉眼一弯,嗓音清越:“你戴上石榴花,很好看。” 婉悦:“……好看?” 她伸手去摸,触感是柔软的花瓣儿。 春华屈身给季灏行礼,悄悄地退出去。也摆手让内室里几个站着伺候的丫头一起退出去。留了空间给俩位主子。 季灏点头应“是”,又确定了一次。 他看炕桌上摆着一个空盏碗,就自己满上茶水,喝了一口。 婉悦则满脸窘迫:“盏碗是我用过的。” 她刚刚还端着喝茶。 “嗯?” 季灏又低头喝了一口,眼神里带了调侃:“郡主是在……嫌弃我吗?” “不是。”婉悦几步走上前,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只得喃喃道:“总之,你不能用我的盏碗喝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8 23:51:21~20200419 16:2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熬夜看文小蠢货 5瓶;冰冰蓝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0(二更) “为什么?” 季灏大概能猜到她心里的想法, 却偏要捉狭她。 她面容羞红的样子。 实在是动人心魄。 婉悦自己还在着急,却看到季灏慢慢悠悠地喝茶。她的心一横, 反正他也在用……索性就不管了。 季灏等她开口呢,盏碗里的热茶都喝掉了一半。 婉悦却坐在羊脂玉妆台前,去打量镜子里的自己。火红的石榴花就簪在白玉钗旁边,两相对映,似乎白玉钗也染上了红色。像极了天边的晚霞。 季灏不知何时站在了婉悦身后。他两只手轻轻地搭在妆台上,微微弯腰,伏在她的耳边:“是不是很美?” 阵阵热气在耳边蔓延开来, 亲昵极了。 又有一种拘谨的暧昧。 婉悦下意识地往后退, 却发现她整个的被他拥在了怀里。 她清晰的感受到来自于那胸膛的温热。 “别……咱们离得太近了。”婉悦结结巴巴地拒绝:“被人看到了不好……” “不会的。”季灏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嘶哑:“别害怕。” 怎能不怕呢? 婉悦不可置信地看他,却望进了一双幽深不到尽头的桃花眸里,深情又迷离。给人一种似勾似引的朦胧感。 婉悦的小脸突然就红了。 她几乎是慌乱地低头, 心跳的失去了频率。 分卷阅读96 心爱的姑娘就在怀里, 这其实是很难把控的。季灏闭了闭眼,却害怕吓到她一般,站直了身体, 往后倒退两步。 欲.望是无止境的,他甚至想要的更多。 暖风从开着的隔扇吹进来,丝丝缕缕的,沾染着看不见的气息。 水漏滴滴答答的声音传过来,一室静谧。 外间传来丽儿的声音:“郡主,季少爷。午膳摆好了。” 她说罢, 就要伸手去挑竹帘进去。 “慢着。”夏月一把拉住了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要干什么去?” 丽儿一头的雾水:“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去喊郡主和季少爷出来用午膳呗。” “不许喊。” 夏月把丽儿拉到一旁,低声道:“主子们说不准在里面商议事情呢, 你一进去不就是打扰到他们了?”她恶狠狠地:“小心春华姐姐扣你的月例银子。” “你又吓我?” 话是如此说,丽儿却也顺从地站在了夏月身边。她想起前天春华和夏月谜语一般地交谈,问道:“要想让我以后都为你做事,你必须要拿出些诚意。” “还要诚意?”夏月被逗笑了,她捂着嘴:“‘为着你以后都为我做事’这句话,我的诚意也足足的。” 春华听着她们“嘀嘀咕咕”的交谈,瞪了一眼:“小声点。” 丽儿笑着应“是”,却在夏月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末了又问:“和我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月看着春华正在纠正小丫头摆碗筷的姿势,快速地回答了丽儿的问题。 丽儿却是又惊又喜:“此事当真?” “这还有假的?”夏月不满地摇头:“你说要有诚意,我的诚意到了,你却又怀疑起来了。” “好姐姐,原是我错了。”丽儿去拉夏月的手,表达自己的意见:“我也觉得季少爷比外面那起子人好上太多了。我只要一想起嘉安长公主那些侮辱郡主的话,都气的胸口疼。现在好了,郡主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你用的是啥成语?”夏月笑着揶揄她:“别以为跟着郡主读了几天书,就能自己用了。我听着,却是错的彻底。” 丽儿的小脸一红,她本来也是在卖弄,没想到还卖弄错了。 她去看夏月,虚心求教:“夏月姐姐,那你说说,这几句话该怎样用?” “……是季少爷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夏月说道:“别看我不识字,这成语可是郡主亲自解释过的。就是说,你只要为着一件事坚持到底不放弃,就一定会有希望的。” 丽儿还要再说,竹帘一挑。季少爷和郡主从内室走了出来。郡主走在前面,季少爷紧随其后。 夏月拉了她一把,俩人也跟了上去。 午膳很丰盛,既有季灏爱吃的糖醋鱼,也有婉悦郡主爱吃的油焖大虾。 春华先给俩位主子各盛了一碗当归乳鸽汤,又站在婉悦的下首给她布菜。 婉悦一直低着头,偶尔抬头看到了季灏,也很快转过身去。 白玉般的脸上飘过淡淡的红晕。 餐桌上安静极了。 主子们都不说话,春华她们作为一帮丫头更是不能开口了。 春华给婉悦夹了块鱼肚子上的肉,仔细地挑鱼刺。 季灏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退下。他说道:“郡主平常吃的鱼肉都是我挑的刺,别人怕是做不来。” 春华一噎,“是,季少爷。您来。”挑鱼刺这种活不需要什么技巧吧,只要够认真够仔细不就成了。 她连同盘子和鱼肉一起,端到了季灏的面前。 季灏笑了笑,果然仔仔细细地又挑了一遍,夹给婉悦:“郡主,您尝一尝。” 婉悦:“……” 她的几个大丫头都低着头瞧地板,仿佛那里无端地开了一朵美丽的花。吸引着她们去欣赏。 季灏还在期待地看着她,婉悦只得吃了鱼肉。然后,剝好的虾又放到了面前的碟碗里。 一顿午膳吃下来,季灏倒没有吃什么,除了面前的一堆鱼刺和虾皮。 婉悦有些不好意思,声音都柔和下来:“灏哥儿,我饱了。你只管吃。下午还要去锦华殿进学呢,不敢耽误了。” 季灏应了一声,盛了碗米饭就着土豆鸡块吃。 婉悦注意到他吃饭的速度其实很快的,那道他最喜欢的糖醋鱼却被自己吃了大半。她心里更是觉得愧疚,就夹了一块红烧豆腐递过去。 “谢谢郡主。”季灏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等季灏也吃饱了,剩余的餐桌和饭菜一起撤下。 季灏起身在厅堂里转了几圈,和婉悦告辞:“郡主,我要回去了。你中午记得午休一会儿。”他交待春华:“……郡主的午休时间不易过久。若是超过了半个时辰,就一定要喊醒她。不然晚上会睡不着的。” 春华屈身应“是”,又觉得季少爷说的很有道理。 郡主只要是午休睡 分卷阅读97 的久了,晚上就总是翻来覆去的,还容易做噩梦。 婉悦欲言又止,她发现自从接受了季灏。 他就变得特别的爱管束自己,以前虽然也是管着的。但绝大部分都是听从她的意思,如今却刚好相反,是什么事情都要听从季灏的安排了。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婉悦一转眼就想开了,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替自己提前做好了,她也是有福气。 可能季灏也抓住了她爱享受和懒散的性格吧,笃定了不会被拒绝。他做这些的时候,心里又在想什么呢? 毕竟心甘情愿地拉低自己的地位、身份是很艰难的……还当着一屋子的丫头、婆子们。 季灏看婉悦直愣愣地盯着他,眼神里似乎有无奈和依恋。 他心里一热,走过去摸摸她的头:“我晚上若是下学的早,还过来看你。” “没事的。”婉悦看到他腰间挂的玉佩,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你等一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季灏“嗯”了一声,看她转身进了内室,就站在外面等候。 婉悦在笸箩里找到天青色岁寒三友荷包,做好有几日了。她在手里握了一会儿,无端的紧张。 ……季灏他会喜欢吗? 季灏背着手去看后墙上挂的山水画,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转过身。他看到婉悦站在面前,她咬着下唇,好像在下决心似的。 “你怎么了?”季灏也被带的紧张起来,郡主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他想去拉她的手,却被躲过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你别急。我好好的。”婉悦伸出背在身后的右手,掌心里躺了一只荷包。 季灏愣住了:“这是?” “给你的。”婉悦扬起嘴角:“是我绣的,想送给你。” 季灏看着荷包,竟然半晌没有说话。 婉悦觉得有些尴尬,他果然是不喜欢。也怪她自作主张了,不过送荷包这种私人的东西,也不好主动去问对方喜欢的花样吧。 “你……你如果是不想要,我就自己带吧。”婉悦咳嗽一声,收回了右手:“等改日的,我再做一个其他的。” “不。” 季灏突然去拉她的右手:“我就要这个。” 他拿过荷包,翻来覆去的看。郡主绣的真好,虽然看不懂女红,却真的觉得大方又好看。比王府里的绣娘们绣的好多了,最重要的还是心意。 亲手绣的,密密麻麻的针线,有千针万针了吧。 婉悦:“……” 她过了会儿,问道:“你真的喜欢吗?” “喜欢。”季灏要和玉佩挂在一起。他系了好几次,却不得要领。不是系不紧,就是系歪了。 “我来帮你。” 婉悦弯腰去帮他,俩人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一起。 季灏的眼神一深,绷紧了身体。 婉悦能感觉他居高临下的炙热眼神。她手指翻飞,额头上却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 “好了。” 短短的一瞬间,婉悦却觉得无比的漫长。 季灏低头去看荷包,又抬头去看婉悦:“真好看。” 真好看? 婉悦心里犯了嘀咕。 他是夸人好看,还是夸荷包好看? 季灏却像是探知了她的心意,眸里潋滟如水:“……都好看。” 婉悦:“……” 季灏却爽朗地笑起来,大踏步走了。 丽儿看着季灏挑竹帘出去,拉了拉夏月的衣袖,低声和她说话:“季少爷看起来好高兴,步子都比以前迈的大了。” 夏月看了她一眼,问道:“若是有人送给你一个荷包,你高兴吗?” “当然高兴。”丽儿笑起来:“但是还没有人给我送过荷包呢。夏月姐姐,你要给我绣一个吗?” “美的你。”夏月啐了她一口:“我还想着,你能绣一个送给我呢。” 婉悦听着她们俩人各自打趣,脸却忍不住红了。 明知道她们说的不是她,却又担心她们说的就是她。 婉悦“咳嗽”了一声,转身往内室走,又吩咐春华:“我待会儿要午休,让无干的人都退出去吧。不许喧哗,吵得人头疼。” 春华应了一声,用手指点了点丽儿和夏月,用口型骂她们:“小蹄子们,都闭嘴吧。”当着郡主的面,就敢小声的议论主子,真是胆子肥了。 夏月和丽儿吐了吐舌头,一前一后地挑帘子出去了。 丽儿还有些担心:“我觉得郡主是听到咱们俩说话了,她会不会生气呀?” 夏月却摆摆手:“不会的。”郡主一向大气,才不会和她们做奴婢的计较呢。 俩人上了转角游廊,坐在美人靠上说话。 一盏茶的功夫,春华也过来了,手里还拿着打了蜡的信。她递给夏月,嘱咐道:“你往回事处跑一趟,找到王管事,让他找人去房山程家送一封信。” 分卷阅读98 夏月接过来,看了一眼,问道:“是郡主要送给程家大夫人的吗?”上午的时候,表小姐还为着要留在王府的事情央求了郡主,她就在旁边站着,听的一清二楚。表小姐虽然脾气有时候会古怪一些,但是为人还是挺好的。 她摸了摸手腕的绞丝银镯子,觉得就为了这个,也应该是她跑一趟。 “是。”春华转身走下转角游廊,远远的声音响起:“赶紧去做事,不许再打听了。” 夏月笑着应下了,又问丽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去?” “算了。”丽儿摆摆手,“郡主要午休了,我得跟进去看看,有没有需要伺候的。” “好吧。” 夏月转身离去。 阳光直直地照下来。 午时刚过,正是最热的时候。 夏月手里拿着信,一路专挑了阴凉的地方走,过去垂花门,绕过承鸣殿、中寰殿和存心殿三所正殿。有一条夹道,夹道的尽头是桃花林。 她穿过了桃花林,往东北角一拐,回事处的院子就到了。 王管事正和几个伙计算账呢,算一算今夏的庄子上贡来了多少种类的瓜果。小厮过来禀报,说郡主院子里的大丫头过来了。 王管事笑着就迎了出来。 他矮胖矮胖的,却长了双三角眼。看起来非常精明。 “夏月姑娘,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情打发个小丫头过来交待一声,我自然给姑娘办的妥妥帖帖。” “你客气了。” 夏月把信递过去:“郡主让送去房山程家的,你找个稳妥的人去办吧。” “你只管放心。” 王管事招手叫过了一个伙计,说道:“去找匹快马。不能误了郡主的事情。”房山程家是宁王妃的外家,他们做奴才的没有谁不知道。 伙计答应一声,把信揣到怀里。他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写《红妆》 高岭之花凉薄狠戾男主VS温柔良善小奶犬特质女主 各位路过的小仙女,求个收藏。 【鞠躬】 ☆、51(三更) 夏月看办完了事情, 也要转身离去。却被王管事叫住了,“夏月姑娘, 请稍等一下。” 夏月疑惑地转头看他:“怎么了?” 王管事快走几步,进了里屋。他片刻之后又出来了,手里拿了一个拳头大的网兜,递过去:“夏月姑娘,这是回事处刚收到的杨梅。是稀罕物。你先尝一尝是甜是酸。等晚些时候,我亲自挑些好的送予霁月殿。” “给我的?”夏月没有伸手接。 王管事笑眯眯地:“是,你别嫌弃。” 杨梅确实是个稀罕物, 夏月也没有见过几次。网兜里差不多有十多个……她伸手接了过来:“谢谢王管事了。” “夏月姑娘客气了。”王管事亲自送了她出去回事处。 郡主身边的大丫头, 自然要巴结一二的。以后在郡主面前美言几句,他在宁王府也好当差。 夏月喜滋滋地拿着网兜往回走,刚走进垂花门, 却碰到了周嚒嚒。她身后跟了十多个婆子, 浩浩荡荡的。 夏月迎上去,问道:“周嚒嚒,您这是往哪里去?” 周嚒嚒看到是她, 笑着介绍身后的众人,“她们有的是郊区庄子上的管事婆子,有的是京师布桩、酒桩的管事。都是拿着上个月的帐薄来王府里对账的。”然后又给众人介绍:“她是贴身伺候郡主的夏月姑娘。” 夏月“哦”了一声,笑眯眯地:“大热的天,各位嚒嚒辛苦了。” 众人也纷纷回话:“夏月姑娘客气。” 周嚒嚒又问夏月:“郡主最近还好吗?每逢月底月初,都是比较忙的。我还没有来得及去给郡主请安。” “嚒嚒不必挂心。”夏月回答她:“郡主挺好的。表三小姐也过来王府里作陪, 奴婢瞧着郡主的笑容也多了。” “表三小姐?”周嚒嚒一时间没有想起是谁。 夏月解释给她听:“就是养在程老夫人身边的表小姐程安微。” “原来是她。”周嚒嚒笑了笑:“表三小姐是个活泼好玩的性子,有她陪着郡主,我也就放心了。”郡主一向没有同龄的玩伴,小时候就孤孤单单的, 让人看着也觉得可怜。虽然表三小姐和郡主的岁数相差还是挺大的,但俩人是表姐妹的关系,总能说到一处去的。 夏月笑着应“是”,和周嚒嚒告辞。等她回到霁月殿的时候,婉悦已经睡下了。春华和丽儿坐在正厅的圆凳子上缝香包。 夏月悄声走过去,“郡主呢?” 春华看了她一眼,“睡下了。你有事情找郡主?” 夏月连忙摆手:“我没有。”她拿出手里的网兜给俩人看:“回事处的王管事给的,说是新鲜的杨梅,让我尝一尝。” 春华说道:“王管 分卷阅读99 事惯是个精明人,他做事向来是无利不起早,你要小心他有事情求你办。” 夏月撇撇嘴:“管他呢,反正我也做不得主,最后不答应他便是了。”她唤了一个小丫头过来,把网兜递给她:“洗好了,再送过来。” 小丫头是新进来霁月殿的,刚好归夏月管着,此时得了召唤。自然是跑的比兔子都快。 夏月看着她们缝香包,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她那时候还没有被卖到宁王府,每逢端午节,娘亲总是会做几个香包让她带着或者挂在帐子上。用以祈福来年的风调雨顺。 香包里面包的是雄黄、朱砂。不仅可以辟邪驱瘟,还能一定在程度上避免蛇虫的侵扰。 “发什么呆呢?”春华用手指敲她的头:“你也坐下来,缝几个香包带。” 夏月笑了笑,也拿了个圆凳子坐在她们的身边。 又过了两天。 程家也来了信。 程安微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兴冲冲的过来找婉悦了。 “悦表姐,我母亲答应不再催促我回去了。”她乐的见牙不见眼:“……还一个劲地叮嘱我,让我好好陪着你呢。” 小表妹笑起来十分有感染力,婉悦也嘴角微翘:“这下是不是满意了?你也能随心自在些。” 程安微连连点头:“满意满意,非常满意。”她亲热的去拉婉悦的手:“悦表姐,我真的很好奇,你在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我母亲怎地就同意了呢?她可是十分难缠的人。” “也没有,我就拿了皇祖母当借口。说是她老人家让你陪着我的。” “哇。” 程安微惊呼一声,倒吓了婉悦一跳,“微姐儿?” “悦表姐,你好聪明。这就是传说中的打蛇打七寸,对不对?我母亲这个人,最是崇奉皇家的,皇太后都开金口了。她肯定不敢有二话的。” 婉悦笑着摇头:“微姐儿,有你这样评价自己母亲的吗?”她想起‘蛇’这个词语,浑身上下都觉得别扭。那种软趴趴的东西,真是一眼都不敢看。 “没事的,就是打个比方而已。” 程安微不在乎的摆摆手:“左右我母亲也不在这里。” 晓红都听不下去了:“小姐!”要是夫人在,就不是骂人这么简单的事情了。以夫人的脾气,非得拎着棍子满院子追着打小姐…… 程安微回头看了她一眼,“好了,我不说就是。”她顿了顿,又警告性地开口:“回程家之后,你不许再提及此事。” “奴婢晓得。”晓红无奈极了。 春华、夏月几个丫头却被逗的想笑又不敢笑,憋的肩膀都跟着发抖。 程安微却坐在圈椅上和婉悦说话去了:“悦表姐,端午节那天,京师肯定特别的热闹。咱们别在王府里待着了,一起出去玩吧。那个柳巷胡同,光听说就觉得很好玩,可惜我一直无缘份过去。” “柳巷胡同也就一般吧。”婉悦想起上次在酒楼门口遇到季灏和小侯爷徐至永的事情,又说道:“我觉得和别处没有什么区别。而且大部分都是男子,女子很少有过去的。” “不。”程安微十分执著:“我一定要亲自去看一看。”她拉着婉悦撒娇:“好表姐,你陪着我一起去吧。我一个人多没意思啊,而且也会害怕的。” 她生怕婉悦不相信,又补充道:“你别看我平时说话的声音很大,其实胆子是很小的。” 晓红就站在自家主子的身后,听的右眼皮直跳。 ……还胆子小? 婉悦所接触的姑娘,都是规矩有礼的。她的身份又高,别人对她都是毕恭毕敬的,不想做的事情根本就不用考虑。也没有人有那个逼迫她的胆子。 像程安微这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拒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春华也察觉出主子的为难了,她上前一步,刚想开口帮忙解围。却听到主子答应下来了。 “谢谢悦表姐。”程安微亲自倒了盏热茶递给婉悦:“那就说定了。咱们明天吃罢早膳后就过去,在京师好好地转着玩一玩,等天黑下来了,再过去柳巷胡同。到时候,一街两行都是灯火,想想都觉得开心。” “你还要等到天黑去柳巷胡同?”婉悦不想去了,她本来就是个懒散人。要按照小表妹的计划,明天估计要走一天的路吧。多累啊。 “对的。”程安微给自己也倒了一盏热茶,一饮而尽,“悦表姐,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去歇息了,为明天做准备。” 她只要跑的足够快,悦表姐就无法拒绝。 婉悦:“……” 程安微风风火火地来了,又风风火火地离去。 婉悦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犯了愁。真是低估了小表妹的活力。 “郡主,您要是实在不想去,奴婢陪着表小姐去。”夏月的话一出口,就觉得说错了。她低头不语,脸都羞红了。 她这话说的像主子一般,太抬高身价了。 “不行。” 分卷阅读100 婉悦也没有怪她:“一言九鼎。既然我都答应下来了,就陪微姐儿出去玩一天。” 春华却觉得不妥当:“明天是端午节,街上人来人往的,若出了事故怎么办?” 婉悦想了想,说道:“多带些护卫,想来也不会有问题。毕竟京师属于是天子脚下,一般人也不敢胡来的。” “要不,和季少爷说一声,您们一起过去吧。”丽儿建议道:“季少爷是男子,就算真的出现了差头,也有个拿主意的。” “也好。” 婉悦答应下来,和丽儿说道:“到晚间,你去落霞阁请季少爷过来吧。” 丽儿屈身应“是”。 真儿抱了一盆端阳花过来了,笑着屈身行礼:“郡主,奴婢给您放高几上,也应个喜气。”她是霁月殿的三等小丫头,平日负责打理花草的。 “好。” 婉悦随手在笸箩抓几个香包,递过去:“拿着玩吧。” 真儿道了谢,伸手接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说的周六周日 日万,完成了!看我这么努力的份上,可以求一个作者收藏不【强行撒娇】? 爱你们,么么哒。 随机选10条评论发红包。 ☆、52 真儿道了谢, 伸手接过来。 她低头去看。郡主屋里的香包好精致,个个都是绸缎做的。 天微微黑, 季灏便过来了,腰间挂的正是那枚婉悦送的天青色岁寒三友荷包。 外面热气熏人,屋里却凉爽舒服。 季灏一进来,就径直往内室的方向走。 丽儿却拦住了他,笑道:“季少爷,郡主在书房作画呢。” 季灏“哦”了一声,转身又折回来。 书房的细布帘子换成了粉色珍珠穿就的珠帘, 颗颗如黄豆粒大小, 圆润璀璨。一看就知道是价值非凡之物。这原来是苏州官员进贡给皇后的,皇后孝顺了皇太后。皇太后觉得太粉嫩,又赏给了婉悦。 婉悦伏在案桌上画墨竹。竹子一节一节的, 每节之间都有明显的间隙。一簇簇的, 颇为挺拔。却少了苍劲的感觉。 她的毛笔吸满了墨汁,看到季灏进来,随口问道:“灏哥儿, 你下学了?”屋内点燃着让人心静的檀香。她穿着家常的素缎褙子,有隐约的暗纹。发髻随意地一挽,连发簪都没有带。 给人一种洗净铅华的随意。 季灏点点头,站在一旁看她作画:“……竹叶下笔要劲利,边缘尽量的不要齐。” 婉悦就是画不好竹叶,又听他说的有条有理, 索性把笔递过去:“你来画吧。” “生气了?”季灏抬眼去看她。 婉悦笑起来:“我是这么小器的人?” 季灏走过去,也没让她离开。直接从背后拢了过去,随手画了两笔。竹叶的疏密有致就出来了。 婉悦看得认真,“啧啧”称奇:“我的画技是宫里的师傅教授, 竟不如你自学的有灵气。” 一旁伺候笔墨的春华和夏月互相对视一眼,默默地退了出去。 季少爷代郡主作画,倒像是郡主陷在季少爷的怀里一般。偏郡主自己又没有察觉……她们还是别留下现眼了。 季灏把毛笔放在笔搁上,双手轻搭婉悦的肩膀,微一使力。她整个人就在他的怀里转了一圈,正面对着他。 俩人离得那么近,她抬头就看到他线条优美的下巴。 “我不算是自学的。”季灏低头看着她,桃花眸里带了笑意,解释道:“李先生酷爱丹青,闲暇时便会指点我一二。他总说,精通于琴棋书画会让日子变得更有趣。” 他长得惊艳,笑起来更惊艳。婉悦即使看过了多次,还是忍不住失神。她背靠着案桌,踮起脚就能碰到他的下巴。 气息相对,她一时间不敢动作。 婉悦觉得屋里的气温渐渐的升高了,十分热。 她手脚都有些局促,“真的会变得有趣吗?” 季灏的眼神突然认真起来:“会。” 他帮她作画……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那就好。”婉悦咬了咬下唇,侧头去看案桌旁边的青缸。里面放了几卷画轴,都是名家之作。 为何要一直咬着嘴唇呢?她嘴唇的颜色本来就淡,这咬下去倒激出了几许颜色。季灏盯着看了一会儿,却转身坐在了旁边的圈椅上。 婉悦暗暗的出了一口气,心里却有些失望。 灏哥儿的气势真的和以往不一样了,带着攻击和说不出来的凛洌……那个记忆里软软绵绵的孩子慢慢地消失不见。 他问道:“你让人唤我过来,说是有事情要商量?” 婉悦“嗯”了一声,自己倒了一盏热茶,背对着季灏喝下。 她平复下心情,转过身回他的话:“明天是端午节,我想着和表妹出去逛一逛。想问问你 分卷阅读101 ,要一起出去吗?” 季灏沉吟了一会儿。他明天有事情要做,而且是查了很久才有些眉目的。 “你不愿意吗?”婉悦看着他,“若是你忙,就不必……”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季灏打断了:“我愿意。” 端午节是举国欢庆的大日子,街上一定是人满为患。俩个女子出门,想必也不太安全。再者,郡主甚少单独外出,他不护着,心里总也放心不下。 婉悦想了想,又交待道:“记得和李先生交待一声,别让他以为是你私下逃学。” “我知道了。”季灏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伸手摸摸她额前的粉丝:“还有别的事情吗?” 婉悦摇摇头:“没有。” “那我明天吃过早膳后,再过来霁月殿。”季灏笑了笑:“你只管敞开了玩,其余的交给我。”好容易出去一趟,自然要痛痛快快的。 怎么像安抚孩子似的?她日常的表现并不像个贪恋玩乐的人吧。 “……知道的。”婉悦想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吃晚膳,季灏却开口道:“我回去还有些事情要做,就先走了。” 婉悦愣了愣,“好。” 季灏挑起竹帘出去了。 空余下珍珠相撞的悦耳叮咚声。 婉悦发了一会儿呆,她觉得今天的季灏怪怪的。 春华拿着火折子进来点燃蜡烛,随口问道:“郡主,我瞧着季少爷匆匆地走了?” 婉悦淡淡地应了一声“是。” 春华敏锐地发现主子的心情不大好。 她透过打开的隔扇看了一眼季少爷离去的背影。 季少爷刚走,郡主就不高兴了……难道,他们俩吵架了?不应该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季少爷当郡主如珠如宝的,简直是捧在手心里了。 柳婆子进来问,“郡主,晚膳摆在哪里?” “内室。” 婉悦挑珠帘也走了出去。 “嗯?”柳婆子一愣,她还要再问时,却看到郡主都走出书房了。 柳婆子看了眼一旁的春华,问她:“春华姑娘,季少爷和表小姐都不过来用晚膳吗?” “是的。” 春华笑了笑:“嚒嚒,你下去准备吧。” 柳婆子退了出去,春华唤了夏月一起收拾炕桌。 婉悦倚靠着秋香色大迎枕坐在罗汉塌上,打开了隔扇往院子里看。丫头们搬了梯子,踩着去点亮挂在廊檐下的羊角琉璃灯。 天亮天黑,一天就过去了。 日子过的可真快。 像极了一去不回头的流水。 季灏回去落霞阁用午膳,交待一旁的半夏:“去备马车,我待会儿要出去一趟。” “这时候吗?” 半夏觉得不妥:“天都已经黑了,您此举一定会引起旁人的注意,虽然也没有谁敢阻拦。但是要传到了郡主的耳朵里……就不好了。”主子和郡主好容易才化解了种种误会,可不能再出现别的问题。 季灏想了想,没吭声。 他明白半夏的担心,但没有办法。他必须要出去。 “无碍的。”季灏低头喝了一口热茶:“我会寻个机会,和郡主好好解释的。” 半夏应“是”,转身退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 季灏坐马车出了宁王府。 半夏坐在驭位处权当马夫。 “少爷,咱们去哪里?”半夏问道。 “延寿寺。” 延寿寺远在昌平,路途遥远。 半夏却没有再开口。少爷的脾气他是了解的,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不喜欢别人插嘴。 马车上了官道,穿过国子监街。 一路往南跑去。 耳边是“嘚嘚”的马蹄声,一路两行的树飞快地往后退。 差不多用了一个半时辰,马车停在了一处山脚下。 季灏从马车里走出来,往远处看。 三开间的寺院修筑在高山上,迎面的山上雕着巨大的佛手。一条宽阔的大道从山脚到山顶盘旋而上,刚好经过寺院的门前。 这就是延寿寺了。 “少爷,咱们要怎么上去?”半夏看了眼高高的寺院,犯了愁。 “坐马车。”季灏说完后,又踩着梯凳上了马车。 半夏:“……” 马车继续往山上走,到寺院门前时,被守门的小沙弥拦住。他双手合十:“施主,再往前需步行了。” 季灏从马车里出来,“劳烦小师傅替我找一下住持方丈,就说是宁王府的季灏前来拜访。” 小沙弥抬头看了一眼季灏,答应道:“请稍等。”他转身走了。 “少爷,您认识延寿寺的方丈?”半夏问了一句。 他也算是日日跟在少爷的身边伺候了,怎么不知道少爷还认识了这样一个人呢。 “有过一面之缘吧。” 季 分卷阅读102 灏环顾四周。延寿寺四面环山,景色宜人,确实是个修行之人待的好地方。 小沙弥很快就走了出来,双手合十对着季灏行礼:“方丈师傅让施主进去。” 季灏“嗯”了一声,转身吩咐半夏:“你在外面守着就好,我马上就出来。” 半夏答应着,驾马车去了一旁等待。 小沙弥在前方带路,不大会就到了一间禅房。 他先上前敲门:“方丈师傅,季施主到了。” 一个老态龙钟地声音响起:“进来。” 小沙弥伸手推开门,“季施主,里面请。” 季灏抬脚跨过门槛,身后的门却又关上了。 他怔了怔,抬头却看到罗汉塌上盘腿坐着一位老僧人,在闭眼养神,已经老的看不出年岁了。倒是面容和蔼。 季灏双手合十:“方丈师傅,小辈特来拜见。” 老僧人张开眼睛,看向季灏:“你还是来了。” 季灏应“是”,说道:“小辈有两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还望方丈解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9 23:49:44~20200420 22:0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冰蓝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3 “季施主, 有话请讲。” 老僧人垂首,发白的眉毛映着烛火, 愈发显得慈眉善目。 他的法名为圆良。 季灏就站在一旁,拱手道了谢。 他开口道:“贵寺去年举办大悲忏法会,小辈有幸听过方丈师傅讲佛法,觉得甚好。” “季施主的悟性高,自是和旁人不同。” 老僧人给自己倒了碗熟水,低头喝了一口:“当时老衲还问过施主是否来自于江南廖家……” 季灏笑了笑:“那是我第一次听人说起江南廖家。” 老僧人又说:“你和老衲的一位故人长的很像,特别是眼睛。” 季灏没言语, 过了一会儿, 才问道:“我这次过来,就是想问一下方丈师傅,关于江南廖家的事情。还有您的那位故人, 他究竟是何来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季施主, 你倒是直爽。不过,这可是三个问题了。”老僧人虽然是调侃,但眼神很温和:“当初你匆匆离去, 我就觉得你会再回来延寿寺。”少年看上去开朗随和,实则心计深沉,就算外表再如何人畜无害。眼神却骗不得人。这样的人一旦对某件事情有了猜测,就很难放弃。 也就是所谓的执念太深。 “方丈师傅高见。”季灏说道:“还请告知。” “好。”老僧人的浑浊目光有一刹那地清明,“我可以和你说。但是在这之前,你得先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季灏抿了抿薄唇:“您说。” “为什么突然想知道这些事情了?老衲记得, 季施主明明是不屑一顾的。” “我是个孤儿,小时候沿街乞讨,后来才被郡主收留。身世对我而言,原本是可有可无的。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我必须弄清楚这一点。为郡主,也为我。”他因缘巧合得知了生母竟然是个歌妓,而且和过世的宁王爷朱凌桦有牵扯。暗中着人查了大半年,才知道了这位歌妓的下落。 季灏对于生而不养的这位生母当然不会有任何的顾忌。所以,才在明知道她下落的情况下,也充耳不闻。只当没有这个人存在。 但现在等来了郡主的接纳,一切就都变了。郡主如果知道了所有……会如何看待他呢。 季灏知道自己赌不起,也不能赌。与其这样,倒不如完全地了解事实的真相,再谋定而后动。 延寿寺的老方丈曾经提过一次他的长相,又当着小侯爷和顾九少爷的面,印象实在是深刻。他最近也查到歌妓和江南廖家的廖二爷似乎也有些关联。原定的是,想明日趁着端午节每年的例行问禅过来找老方丈问个清楚。但郡主突然找他同游京师,便只好连夜跑一趟了。 老僧人念了声佛,“季施主的答案模棱两可,却够真心。好,今日老衲便将所知道之事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望对你有所帮助。”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廖家为巨富之家,本家是金陵人氏,是做布匹起来的。在整个江南都赫赫有名。廖家二爷为人大方,聪明机灵,主要负责廖家生意场子的事情。老衲所说的故人就是他了。” “这个廖二爷也是妻妾儿女一大家子的。”季灏眼神微眯:“廖家大爷还在金陵的衙门里谋了闲差,是也不是?这做生意的,再有衙门的人罩着,自然是无往不利。” 老僧人愣一愣,问道:“季施主认识廖二爷?” “不。”季灏摇摇头:“只是听说过,方丈师傅请继续。” “金陵的延寿寺是廖家捐修 分卷阅读103 的,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老衲和廖二爷渐渐的熟悉了。”老僧人笑了笑:“季施主和廖二爷长得是挺像,但性格却截然不同。至于廖二爷又和季施主有什么关系,老衲却是一概不知。” 廖二爷是真正的温和,而面前这位是假温和。他阅人无数,三教九流的都有,是不会看走眼的。 季灏不置可否,心里却渐渐有了事情的大概轮廓。 他语气微嘲:“我不是他,不相同是应该的。” “阿弥陀佛。”老僧人双手合十:“老衲知道的事情已经尽数和季施主说了,再无其他。季施主若是无事,老钠就要休息了。”如果不是有廖二爷的一层缘分在,他怎会觉得季灏眼熟,也更不会和他见面的。 “多有叨扰,还望方丈师傅莫怪。”季灏再次道过谢,告辞了出来。 寺院传来“当当”的钟声,悠远而肃穆,带着回响。 一声长过一声。 季灏由门口的小沙弥复又领着出了寺院,半夏已经坐在驭位处睡着了。 季灏踩着梯凳走上去马车,动静不小,半夏也就醒了。他迷迷瞪瞪地:“少爷,咱们……要回去吗?” 季灏“嗯”了一声,等回去宁王府估计也要子时了。 时辰也够晚的。 天上的星星很稀,夜空笼罩着淡淡雾气。 夏天的雾很少有,像极了薄纱。 半夏双手拧了拧脸颊,使了力气,让自己感觉到疼痛,也变得精神些。 他一拉马缰绳,顺着大道就下了山。 宁王府,霁月殿。 婉悦刚沐浴过,坐在羊脂玉妆台前擦玫瑰膏。 她问春华:“你说季少爷不在落霞阁?” 春华应“是”,手里拿了一把白玉梳子给她梳发,回答她:“不仅季少爷不在,半夏也不在。奴婢过去送杨梅时,只有半冬在厅堂里扫地。奴婢问他,他只说季少爷有事情出去了,具体的也说不清楚。” 婉悦有些疑惑:“大半夜的,他们主仆能去哪里呢?”回事处送了新鲜的杨梅,她吃着甜蜜蜜的,就让春华也送过去让季灏尝一尝。没想到,人却不在。 春华也想不通,“想必去找李先生问文章了?” “或许吧。”婉悦打个呵欠,她困的很:“不管他了,你服侍我睡下吧。明天还要出去逛呢。”想一想,都觉得累。 春华答应一声,唤了夏月进来,俩人一起收拾床铺。 婉悦的一觉睡得极好,醒来时,天都大亮了。 她起床换了一身樱草色绣缠枝纹褙子,雪白色百褶裙。 外面响起小丫头的通禀,说是程安微过来了。 “请进来。”婉悦的话才落地。 程安微就像只花蝴蝶一般飞了进来。她穿着石榴红绫夏衣,梳百合髻,露出饱满的额头。娇俏的脸蛋多了几分明艳。 端的是满满少女气息。 婉悦转头看她,笑着称赞:“微姐儿,你今天真漂亮。”程安微皮肤白,不胖不瘦的身材,石榴红就显得特别合适。 程安微被夸的脸颊微红,随后又骄傲的开口:“那当然了,我身上的衣裳可都是新制的。”她摸了摸头上戴的镶碧玺石金风钗,“这个是母亲给置办的,说我年纪到了,总要有几个拿出手的首饰。” “大舅母的眼光好。”龙眼大的碧色碧玺石很难得,就这样给了程安微,林氏也是宠爱她了。 “是的。”程安微随手在妆台上拿菱花镜照了照,倒也跟着附和:“我母亲只要不是追着我骂,哪哪就是好的。” 婉悦正在漱口,被她的话逗得差点呛住。 “郡主,您慢点。” 夏月赶紧拧了热帕子给婉悦擦拭嘴边的水渍。 程安微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她放下手里的菱花镜,去打量婉悦,颇为不满:“悦表姐,你妆扮的太素了。一点都显不出你的好看了。” 她说着话,打开婉悦放在多宝阁上的首饰盒子,挑了一对儿赤金镶珍珠蝴蝶簪子,递给春华:“给你们主子戴上。整天不是白玉簪就是青玉簪,一点儿新意都没有。我母亲常常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只有打扮的好,姑娘们才能嫁一个好人家。” 春华笑着取下婉悦发间的白玉梅花纹簪子,给她戴上赤金镶珍珠蝴蝶簪子,说道:“郡主,奴婢觉得表小姐说的有道理。” “微姐儿正值豆蔻年华,她……” 婉悦的话还没有说完,程安微又递过来一支点翠嵌红宝石金钿花,不容分说的给她戴上了。 婉悦:“……” 程安微看了两眼,笑着拍手:“这样才好看呢。” 春华也觉得好,她说道:“郡主,表小姐的眼光很好。” 程安微最喜欢听到别人夸她,顿时笑眯眯地:“那当然。” 婉悦却有点哭笑不得,自从出了皇祖母的寿安宫,还没有这么隆重过呢。她对着妆镜仔细端详,觉得自己华贵了不少。 分卷阅读104 这时候,季灏挑帘子进来了,“屋里好生热闹。”他抬头看了婉悦一会儿,桃花眸里带着笑意:“郡主的发梳得好。” 程安微看到他,还是不大自然。她微微行了个平礼,退去了外间。 婉悦知道她的心结,看了一眼春华,让跟着出去伺候。 程安微坐在正厅的圈椅上出神,春华倒了一盏热茶递过去:“表小姐,您喝一口润润嗓子。” 程安微接过来,却捧在手里把玩。她问道:“……季少爷也要跟着出去吗?” 春华应“是”,又解释道:“郡主的意思是俩个女子出门,怕多有不便,季少爷也跟着就多了重保障。” 程安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久没有说话。 柳婆子进来摆早膳。婉悦唤程安微过去内室,她却说自己吃过了。 婉悦又问:“灏哥儿,你要不要用一些早膳?” “我在落霞阁用过了。”季灏坐在罗汉塌上,说道:“你吃吧,别顾着旁人了。” 夏月端了牛乳粥放到婉悦的面前,又给她剝了一个白煮蛋。郡主吃早膳都是很简单的,配着牛乳粥随便吃一点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不喜欢我了吗?连评论都不给我发了【委屈巴巴】 感觉码字都没劲了。 感谢在20200420 22:03:56~20200421 21:4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雯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仙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4 辰时三刻。 季灏、婉悦、程安微等一行人陆续走出了宁王府。一溜两辆马车停在眼前, 青帷华盖,前方都挂着宁王府标记的靛蓝色小旗帜。 季灏说道:“今日的京师最为热闹。什刹海有民间自发组织的赛龙舟比赛, 玉渡山在礼部的参与下开办了赏花展,平谷的瓜果很好吃,密云的五陵山景致宜人、可以去登高……” 他看向婉悦:“郡主觉得去哪里好?” 婉悦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总之都要和别人挤来挤去的。她征求程安微的意见:“微姐儿,你想去哪里?” 程安微低头想了一会,说道:“赏花太雅致了,不适合我。瓜果的话, 什么时候吃都可以的, 不拘在今日。登高又太累。”她去拉婉悦的手:“悦表姐,咱们去什刹海看赛龙舟吧,一定很精彩。” 婉悦看她一脸的向往, 大眼睛水汪汪的, 便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好,就听微姐儿的。” 季灏一时没说话,抿了抿薄唇。 ……郡主对程安微怎地如此好?语气简直是温柔如水。 他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婉悦抬头去看季灏:“灏哥儿, 说定了,就去什刹海。” 季灏应“是”,领着半夏上了第一辆马车。婉悦和程安微以及各自的丫头,踩梯凳,去坐第二辆马车。 程安微看了一眼季灏很快消失在视线的背影,摇摇头。她刚才突然生出一股错觉, 季少爷似乎对她有敌意。 可能是想多了吧。 宁王府属于东城区。而什刹海则在西城,水域很大。周边有钟楼,酒楼、戏坊、寺院、庙宇等,是游玩的盛景。 马车慢慢地驶过胡同, 沿着官道奔跑。 程安微挑起马车内一旁的帘子往外面看。东城区过去西城区,走的都是官道,道路两旁房屋整齐,繁华兴旺。商铺,店家都系上彩绸,挂了灯笼。路上有骡车,挑担卖香囊的小贩,还有背着孩子的大人。个个脸上都是一派的喜气洋洋。 婉悦接过春华倒的热茶,低头喝了一口,笑着问程安微:“看什么呢?那么认真。” “悦表姐,人好多。”程安微头也没有回的发感概:“这一趟出来真是值了。”她顿了顿,突然惊喜地叫起来:“……我看到卖糖葫芦的……糖葫芦……” 婉悦被她吓了一跳,手里的热茶差点倒在裙上。 她拍拍程安微的后背:“微姐儿,你先坐好,被行人看到要笑话的。” “悦表姐。”程安微还在兴奋不已:“我小时候和父亲一块逛街市,也吃过糖葫芦的。”她放下帘子,坐直了身姿和婉悦说话:“酸酸甜甜的,超级好吃。但是我母亲觉得不干净,不许我吃,也不许父亲再卖给我……以后就再也没有吃到了。” 她脸上还挂着小孩子得不到心爱东西的遗憾,看的婉悦心里一软。她叫停了马车,吩咐春华:“你下去给表小姐买两串糖葫芦。” 春华应“是”,起身走下马车。 “表姐……” 程安微的眼睛睁大了。 “怎么了?”婉悦喝完茶水,把茶盏递给一旁的夏月收起来。 “ 分卷阅读105 悦表姐对我真好。”程安微说道:“从来没有人向你一样宠着我,就算是祖母,也不是全部的由着我任性。就只有你。” “我们是表姐妹,我又年长你许多,自然应该多照顾你一些。”话是这样说,婉悦却知道自己的心。微姐儿看着是不招大舅母的喜爱,其实是恰巧相反。若不然,又怎会养成如此坦率、豁达大度的性子。也只有受到众人宠爱的人,行事作风才会无所忌惮,才会一往直前的不考虑后果。因为无论事情糟糕到何种地步,她都知道不会被人抛弃。 微姐儿活的像一团火,热情洋溢。这是每一个女子都向往的性格吧。 她也想多护着一些,让微姐儿一直活成这个样子。 婉悦想。 或许父王和母妃不死,她也会活的像微姐儿一般光芒耀眼。 “我大哥、二姐都年长我许多,却没有看到他们有多照顾我?”程安微撅起小嘴,无限忧伤:“悦表姐要是微姐儿的亲姐姐就好了。” 婉悦笑着摸摸她的头发,安慰道:“表姐也是一样的,你常来宁王府住着就行了。” “也对。”程安微停顿了一会儿,却醍醐灌顶地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悦表姐,你是不是对季少爷也是这样的好?或者是比对我还要好?” 婉悦:“……” 好端端地怎会提到季灏了?年轻人的思路真是赶都赶不上啊。 程安微看婉悦一声不吭,愈发肯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她有些明白季灏为何专注于倾心悦表姐了。 谁不希望有一个温柔体贴被照顾的面面俱到的大姐姐呢? 程安微右手捂着脸:“我输了。” 婉悦:“……” 后面的马车突然停下来,自然有护卫去给季灏报信。 季灏挑起帘子往外面看,路上行人匆匆的,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原因。 他问道:“郡主是要做什么吗?” 那护卫想了想刚才看到春华姑娘去买糖葫芦的事情,就如实说了。 季灏没吭声,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半夏却疑惑地开口:“郡主不像是会吃糖葫芦的,估计是买给表小姐吧。”他还问季灏:“少爷,我记得以前郡主给你买过糖葫芦,但是她却不吃。难道……是我记错了?” 季灏刷地一下放开手里的帘子,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也不接半夏的话。 主子这是生气了? 半夏头皮一紧。他虽然不清楚主子为何要生气,但是却清楚主子在生气的时候不能去招惹。 春华卖了两支糖葫芦回来,直接递给程安微:“表小姐,给您。” 程安微笑眯眯地伸手接过来,给了婉悦一支:“悦表姐,你也吃。” 婉悦却摆摆手:“我吃不了这个,嫌山渣太酸。” “那我就自己吃了。”程安微一手拿一支,一口咬下去,美滋滋地:“又酸又甜,还是过去的味道。” 她刚才的沮丧一扫而光,仿佛眼里就只有糖葫芦了。 马车经过短暂的停留之后,依旧往什刹海的方向走。 什刹海分为前海和后海,前海比着后海小了一半,其余的都被种成了稻田。稻田翠绿,一阵风吹来,绿浪滚滚。 远远的就闻到了稻香。 马车停在了地安门外大街,众人下了马车。 季灏过来和婉悦说话:“郡主,再往里走,就要步行了。人越来越多,车马行走就不方便,而且也不能观赏沿途的热闹。” “那就步行。”婉悦笑了笑:“好容易出来一趟,就是奔着游玩来的,怎么热闹怎么高兴就怎么来。” 季灏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应“好。” 郡主的兴致难得如此高,他的兴致也跟着高涨了。 季灏安排了几个护卫去停马车,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顺着地安门外大街往西走,等过了后门桥,就到什刹海了。 这算是最近的一条道。 街上人来人往,走个路都摩肩接踵。婉悦秀致的眉头皱紧了,她不喜欢与人亲近,更何况是根本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季灏伸胳膊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程安微由一群婆子、丫头们簇拥着,见了路边的稀罕小玩意都会买下来。她把手里没吃完的糖葫芦递给晓红,让帮忙自己拿着。 她的手里东西多的,已经快拿不下了。有糖人,竹签串起来的炸鹌鹑蛋,一纸袋的糖炒栗子…… 婉悦看着她刚吃了一颗炸鹌鹑蛋,又立刻去咬糖人,说道:“微姐儿。你吃完咸的,不要再吃甜的。小心会肚子疼。” 程安微毫不在乎地摆手:“无碍的。悦表姐,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好的很。”话音刚落,已经有婆子剝好了几个糖炒栗子递给她。 季灏却买了一个蝴蝶糖人递给婉悦:“郡主,给你的。我答应过给你去买柳巷胡同的糖人,一直顾不得过去,先给你补偿上。” 婉悦知道他说的是 分卷阅读106 那日哄自己吃下牛肉小笼包的事情,脸就忍不住一红。 她伸手接过来,小口咬了咬:“……很甜。” 季灏盯了一会儿她薄软的红唇,别过脸去。 他喉结动了动,再转过来和婉悦说话就有些嘶哑:“真的甜?” 婉悦“嗯”了一声,习惯性地递到他的嘴边,笑道:“不信的话,你也尝一尝?” 她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同行的夏月和春华却默默地背过身去。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倒没有人去注意她们。就算偶尔有看到的,也以为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不过觉得,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子长得尤其好看,就多看了几眼。 季灏桃花眸一闪,弯腰咬了一口,点头说道:“确实很甜。” 程安微看到有捏面人的摊子,便兴冲冲地跑过去:“老师傅,给我捏一个嫦娥奔月。” 胡子发白的长者笑着答应了。 程安微回头唤了一声,“悦表姐,你快过来……”正好看到季灏笑意满满地和婉悦说话,眼神里的宠溺浓到化不开。 她的心一颤。 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 她看着俊秀的少年和娇俏的女子两两相望,眼里只有彼此。 心里羡慕极了。 不仅程安微在看季灏和婉悦,旁边的酒楼雅间也有人正从楼上往下看,还和旁边的人说话:“小侯爷,幼舒这算是开窍了吗?” 被喊到的那人却不以为然,“九少爷,你可别抬举他了,他能开什么窍?” 说话的俩人都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正是徐至永和顾谷宣。旁边还坐了一位抱着琵琶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1 21:47:55~20200422 21:0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lle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冰冰蓝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5 “快过来看一眼。”顾谷宣靠着窗棂站, 手里还端着一杯酒。 他身穿玄色镶边暗纹直裾,头戴书生巾。额头宽阔漂亮, 笑起来牙齿很白,还有一对酒窝。眉宇间隐隐带着艳色,却丝毫不女气。 徐至永“嗤”了一声,并不信好友的话。他摆手和琵琶女说:“绿音姑娘,你继续。正听得起劲呢,怎么就停了?” 绿音是什刹海一带最有名气的歌妓了。不仅琵琶弹得好,唱小曲也是一绝。 顾谷宣兀自继续:“我瞅着那女子长得也就一般吧, 怎么就入了他的眼呢?”他眉眼带笑:“平常和幼舒一起出去喝酒玩乐, 各种各样的女子也见的不少,美丽的、风情万种的、妖娆娇媚的……他都是不为所动,甚至连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要不是今儿在外大街遇到, 我真的想象不出来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一幕。” 徐至永本来是不搭理顾谷宣的, 听他说的如此玄乎,也忍不住起身走了过来。他站在打开的推窗前,往下看, 又问道:“人在哪呢?” 顾谷宣伸手往下一指:“海棠树旁边的俩人,你看看其中的一个是不是季幼舒?” “什么女子?那是婉悦郡主。”徐至永远远的瞥了一眼,就开始笑话好友:“你真是没一点眼力见了,婉悦郡主是谁都不知道吗?幼舒一直住在宁王府,算是被她收养的,他们俩最多也就姐弟的情分。” 顾谷宣:“……” 他愣住了, “我倒是听幼舒提过一次,不过也没有在意。”停顿了一下,又为自己辩解:“我又不是女子,怎会见过婉悦郡主呢?”虽然这是第一次看到婉悦郡主真人, 但她的名声实在是不小,这些年京师贵族圈里流传的都是她和乔正则的事情。 什么爱而不得,什么因爱生恨……乱七八糟的,怎么说的都有。 街道上人山人海,熙熙攘攘。 喧嚣和欢笑哪哪都是。 季灏低头咬糖人时,嘴边不小心沾上了糖稀。 婉悦示意他擦一擦,季灏却没有不懂。她只好拿出袖口处的手帕,踮起脚尖给他擦拭。 季灏便也配合地弯下腰,又怕她摔倒,双臂虚搂。 护住她的腰身。 “你看看……你看看……”顾谷宣“哎吆”一声,说道:“小侯爷,我敢给你打保票,季幼舒和这个婉悦郡主之间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俩简直就是一副……”他一时间想不出来该如何表达,却肯定极了:“反正不是简单的收养关系。” 徐至永也看出来不对劲了,他俊眉紧皱。 季灏眼里的宠溺和独占欲太明显了,想忽略都艰难。 这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难道……他不再往下想,随手扔了一个银锭子给绿音,转身就往门外走。 分卷阅读107 “你干什么?”顾谷宣被吓了一跳,他看向一旁的王宇,不解的问道:“你们家小侯爷怎地了?” 王宇也有点懵,“奴才也不知道。” 说话的功夫,徐至永已经走出了雅间。顾谷宣忙开口喊住他:“等等我。”他也起身跟了出去。 绿音停了手里的琵琶,柔柔的开口:“九少爷,你们都走了,我呢?” 顾谷宣摆摆手:“你也走吧。”人是小侯爷叫来的,正主都走了,她还留下干什么。 绿音一怔,如玉的小脸闪过懊恼。众人都传小侯爷徐至永最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她难得被叫出来一次,还想着下功夫巴上他,脱离漂泊无定的生活呢。 结果,她的真本事还没有使出来,小侯爷却走了。 这位婉悦郡主是何许人也?竟令小侯爷如此上心,连琵琶都不听了。 王宇和顾谷宣的小厮咏阁看自家主子都走了,也赶紧小跑着去跟。 绿音却把怀里的琵琶递给身后的侍女,起身站在徐至永和顾谷宣待过的位置,也探头往楼下看。 徐至永已经走到楼下了,笑着和季灏打招呼:“幼舒,真巧,咱们又见面了。”他抬头去看婉悦,态度认真了许多:“郡主,好久不见。”她好像又瘦了些,褙子的颜色倒是好看,显得整个人都有了朝气。 婉悦郡主的眼光一向是不错的。上次在宫里御花园赏花,她的衣裳选的就十分好看。 婉悦微微一笑:“小侯爷,好久不见。” 季灏却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婉悦前面,神色淡淡地:“小侯爷也过来什刹海观看赛龙舟比赛?” “当然不是。”徐至永手中的折扇一打,一派的潇洒自如:“我就是在家里闷的难受了,赶着端午节出来凑个热闹。赛龙舟有什么好看的,一大堆人吆五喝六的,太吵了。” 季灏“哦”了一声,薄唇弯起:“那可真是不巧。我们这一趟是奔着赛龙舟来的,和小侯爷道不同。” 徐至永被噎了一下,心里却反而更确定了一件事情。 ……每次想和婉悦郡主说上几句话,季灏总是表现出对他的敌意。一次两次算是意外,一直是这样就有些奇怪了吧。 正在这时候。顾谷宣也走到了近前,笑着和季灏拱手:“幼舒。”他看婉悦郡主站在季灏的身后,就知道她是在避讳,也聪明的不开口打扰。 季灏拱手回了平礼:“九少爷。” 他自然不愿意介绍郡主于旁人,无论那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顾谷宣和季灏寒暄:“顾家族学的先生教授严格,总也不能出来找你喝酒。甚是无聊。” “我也不爱喝酒。” 季灏一句话就挡了回去,站在街上说话也多有不便。人来人往的,他就要告辞。偏生程安微由一群丫头、婆子们簇拥着过来了,手里拿了一把的小玩意。她看了一眼小侯爷徐至永,又去看顾谷宣。他们俩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便问婉悦,“悦表姐,他们是谁啊?” 还没有等婉悦回话,徐至永就笑起来:“徐某是永康侯府的小侯爷。姑娘貌美如花,却从来没有见过,敢问是?” 程安微的小脸一红,还没有人直接夸她长得貌美的,大家都说是坦率可爱……还有,这个小侯爷长得可真俊。 和季少爷一样俊。不,是和季少爷不一样的俊。是那种一呼百应,张扬不羁的长相。锋芒毕露的。 程安微低着头不吭声。婉悦皱了皱眉,这个徐至永还真是轻浮。他好歹也是世袭过爵位的正经小侯爷,先不论身份地位的差别……怎地见人家姑娘第一面就直接夸到了长相。她伸手拉了程安微到身边来。 “她是我大舅母的幼女,养在深闺,小侯爷不识是自然的。” 婉悦开口介绍。又和顾谷宣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她又和程安微介绍:“这位就是小侯爷。” 程安微羞涩地屈身行礼:“小侯爷安好。” 徐至永晃了晃手中的折扇,“程小姐客气。” 顾谷宣却拱手行礼:“郡主安好。” 婉悦郡主是皇家人,有皇上亲封的阶品,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举人能比得起的。 季灏却抬头看了看太阳,“时辰也不早了,九少爷、小侯爷……我们这就告辞。再待会儿去看赛龙舟恐怕就没有好位置了。” “不急。”徐至永说道:“我虽然不喜欢赛龙舟,但我的妹妹却是极其喜欢的。她一大早就央求了我母亲一起过来,想必这时候已经到了。咱们可以一起过去,刚好也能坐在茶棚里喝茶、吃果子。那是傍水高台,前海后海都能俯视到,视线是绝佳的。” 永康侯府在柳岸荷丛之间临时搭了茶棚,就为了方便自家人的。 “哟,小侯爷,你还藏着这么个好地方呢。”顾谷宣笑的夸张,“刚才怎么没有告诉我?”他在婉悦郡主和程安微之间遛了几眼,压低了声音在徐至永耳边说:“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闭嘴吧。”徐至永罕 分卷阅读108 见的红了耳朵,他嘴硬道:“你又没有问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季灏离的近,他听见了顾谷宣说的话,脸色一沉。 他拒绝道:“小侯爷好意,我们心领了,但实在是没有必要,边走边看的景致……才最美。” 季灏拉着婉悦径直往前走去。 徐至永眸子一暗,抬脚就跟了上去:“你觉得没必要,但郡主呢。说不准她想去茶棚呢。” 婉悦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不想去。” 她和徐太夫人根本就不认识,坐在一处做什么,图尴尬呢。 徐至永脚步一顿。 还没有人对他的主动邀请拒绝的这么彻底呢…… 季灏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眉眼间的阴郁却慢慢地消去了。 “悦表姐……” 程安微小嘴一撇,她想去小侯爷家的茶棚坐坐。 “怎么了?”婉悦回头看她,“你说。” 程安微刚要开口,却看到季灏朝她看过来,眼神很凌厉。 她吓得不敢吭声,低头吃手里的糖人。 “是累了吗?” 婉悦看着乌泱泱的人群,也觉得有些不舒服。她劝解程安微:“马上就到了,再忍一会儿。等到地方了,咱们先找个茶棚歇歇脚。” 程安微委委屈屈地应下。 当着季少爷的面,她也不敢表达自己的想法。 顾谷宣跟上徐至永的脚步,看着好友一直在看婉悦郡主的背影,感慨万千:“小侯爷,我知道你的想法了。但是恐怕是不容易啊。你又不是瞧不见,季幼舒护婉悦郡主的姿势简直像护个小鸡崽似的。” 徐至永笑了笑,秀美的脸十分出众:“我看到了。” “……还能笑得出来?”顾谷宣摇摇头:“左右我是看不懂你。不过,我可给你说。好兄弟是一辈子的,你不能因为一个婉悦郡主和幼舒闹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2 21:07:24~20200424 11:5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239899、湘慈 5瓶;冰冰蓝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6(一更) “你把我看的也太低了。” 徐至永拍拍好友的肩膀, 说道:“放心吧。我虽然万事万物只遂心,却也懂得什么事情可以做, 什么事情不能做。”再如何混不吝,做人的底线还是要有的。若是季灏和婉悦郡主真的是两相情愿,他自当不参与其中。 “那就好。”顾谷宣笑起来:“果然还是你最爽快。” 一行人过了后门桥,远远的就看到了什刹前海,庄严肃穆的汉白玉栏杆。沿着青石板沏就的小道往上走,来到了种满垂柳和荷花的茶棚前。 有的荷花已经盛开了,粉色的花瓣儿, 嫩黄色花蕊。碧绿宽大的荷叶如蒲扇般拥挤着, 像一个大圆盘。微风吹来,清香扑鼻。 千万条柳枝荡漾在水里,倒影重重, 袅袅婷婷。 茶棚沿堤而建, 总数不下于十余处。舒适的藤椅,紫檀木桌子。是有些简陋,却也雅致。拎着茶壶的伙计穿梭其中, 给来往的宾客斟茶倒水。 于茶棚处远眺,满眼观赏的尽是什刹海风光,风景宜人。 永康侯府作为京师里数一数二的显贵人家,他们搭起的茶棚,地段自然也是最好的。徐氏和女儿徐知蕊正坐在藤椅上喝茶,有侍从站在一旁打扇。 彩绘的龙舟停驻在水面上, 着统一服装的年轻小伙子正摩拳擦掌。人越聚越多,从各入口处涌过来,堤岸两旁都站满了。 端午节是个好日子,许多人过来什刹海就是为了龙舟比赛, 茶棚里几乎没有余座了。季灏便护着婉悦一路往下走,他知道她的性子,便想寻一个人少些的地方。 “哥哥。” 女孩脆生生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快来这边坐,有许多的空位。” 正是徐知蕊。 徐至永笑起来,和妹妹招手。他停下脚步,和婉悦说话:“郡主,咱们一起过去?” 婉悦顺着徐至永的视线看过去,身穿藕色褙子的小女孩正热情地笑。她所在的茶棚就俩人坐着。确实有很多的空位。 但要和不熟悉的人坐在一起,她还是不情愿的。 徐知蕊却由丫头簇拥着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她看了眼自家哥哥,又抬头去看婉悦郡主,笑眯眯地屈身行礼:“郡主姐姐,蕊姐儿见过你的。” 婉悦笑了笑:“我也知道你。”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她是见过徐知蕊的,眼前的这位便是小侯爷徐至永的嫡亲妹妹。 “郡主姐姐越来越漂亮了。”徐知蕊和哥哥眨眨眼,去拉婉悦的手:“去我们的茶棚坐吧,有好吃的果子和糕点,位置都是现成 分卷阅读109 的。蕊姐儿给郡主姐姐留最好的位置。” 她笑得甜美,又带着小女孩的天真无邪。婉悦一时就不知道要如何拒绝。她外在看起来对什么都是淡漠的,也无所谓。其实有时候是不知道该怎样和别人相处。 “郡主姐姐……”徐知蕊晃了晃俩人拉住的手。 婉悦便扭头去看季灏,小鹿般的大眼睛里透露出拘谨和迷茫。 季灏暗中叹一口气,宠溺地开口:“咱们过去吧。” 他心疼她的不知所措。更不舍得她坐在乱糟糟的地方和别人挤在一处。 婉悦没主意的时候,习惯于季灏拿主意。她应了“好”,任由徐知蕊拉着她,往自家的茶棚走。 徐至永就站在旁边,季灏和婉悦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楚。 他垂首不语。 徐氏当然是认识婉悦郡主的。只不过看到她,就想到儿子顶撞自己的事情,脸色淡淡地:“郡主过来了。” 婉悦微微屈身:“来凑个端午节的热闹。”徐氏是正一品的诰命夫人,又是长辈,她理当行这个礼。 “坐下吧。”徐氏端起茶盏喝茶。 徐至永过来给母亲行礼,又和她介绍季灏和程安微。顾谷宣去过徐家几次,徐氏是见过的。 程安微看到威严的徐氏,就有些紧张,说话也结结巴巴地:“给侯太夫人请安。” 徐氏打量了她几眼,“程小姐不必多礼。”正是女子的好年纪,也会打扮。可惜了,娇艳有余、端庄不足。 程安微坐在了婉悦的旁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和婉悦耳语:“怎地侯太夫人比我母亲还厉害,看人的眼神……”她形容不出来,小声嘟囔:“反正是看的我浑身都别扭。” 婉悦拍拍她的手,端了面前的一碟子桂花糕让她吃。世家贵族的妇人总是这样的,眼光太高,看谁都带着挑剔。 有丫头端上来切好的苹果和西瓜,葵花籽、腰果等零嘴也重新上了一波。 季灏和顾谷宣坐在一起说话。 “你别说,幼舒。今年办的还真是热闹,去年就冷冷清清的。” “我第一次过来什刹海,没什么感觉。” 顾谷宣:“……” 和季灏聊天永远都是这么无趣,他有时候都觉得忍受不了。真是想不明白小侯爷怎么和他聚在一起的。 顾谷宣和小侯爷徐至永交好,他认识季灏,也是小侯爷给介绍的。 徐至永亲自给徐氏添上热茶,笑道:“母亲,没想到您来的这样早。我还以为您要等到午膳之后才过来呢。” 徐氏看了眼儿子,“我记得,我和蕊姐儿出门的时候,还专程和你说了。” 徐至永:“……” 他尴尬地笑起来:“是吗?我的记忆力不好,给忘记了。” 母亲也真是的,难道听不出来他是没话找话来的。当着婉悦郡主在,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留。 徐知蕊抓了一把葵花籽吃,接上话茬:“是的。蕊姐儿还问哥哥要不要和我们同坐一辆马车过来,哥哥当时就拒绝了。” “你闭嘴。”徐至永瞪了一眼妹妹:“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你凶蕊姐儿做什么,她那一句话说错了。”徐氏瞪儿子:“去一边待着。别耽误我看龙舟的视线。” 徐至永笑着应“是”,随手抓了一把南瓜籽去找季灏和顾谷宣。俩人正围着另一张桌子……相顾无言。 顾谷宣看到好友过来了,登时笑嘻嘻地让座,“你可算来了。” 他和季幼舒还真是没有话说的。 徐至永奇怪地看了一眼好友,“这说的什么话,我不是一直都在。” 顾谷宣“嘿嘿”一笑,换了话题:“我看每只龙船上的桡手有三十多人,倒是比往年还多了。” 徐至永却不以为然:“可能是今年的龙船修建的比往年大。” 季灏低头喝茶,没有吭声。他对这一切完全没有兴趣,要不是郡主要过来看龙舟比赛,他根本就不会过来。简直是浪费时日,还不如跟着李先生在王府里读书呢。 徐知蕊看哥哥离去了,冷“哼”一声,起身去了婉悦的身边,说道:“郡主姐姐,你要不要吃葵花籽?用大料,花椒炒过的,又香又酥。” 婉悦摇摇头:“我不喜欢吃葵花籽。” 她嗓子不好,每次吃完葵花籽总会疼。不仅如此,还口干的厉害,一直喝水都不行。 程安微却伸手在小碟子里抓了一把,探身和徐知蕊说话:“我刚才就吃了一把,觉得炒的真好吃。” “是吧?”被夸赞自家的葵花籽好吃,徐知蕊还是挺骄傲的,她笑道:“我在家里时,就喜欢吃这些小零嘴。今儿出门是特意让丫头装的。” 程安微点头,却往徐至永身上看了一眼。他不知道和季少爷说了什么话,笑得很爽朗,她看得小脸忍不住一热:“我也很喜欢。” 徐氏正回头看女儿,刚巧碰到了这一幕。她再看程安微时,眼神就冷 分卷阅读110 淡了几分:“蕊姐儿,过来母亲身边。好好的姑娘家,放着现成的位置不坐,瞎跑什么。”小门小户的女孩子手段就是多,这种欲语还羞的手段也不嫌弃丢脸。婉悦郡主不是她的表姐,怎地也不管一管。 徐氏又想去婉悦郡主和乔正则的那档子事,也是上赶着追的人家……她斥责女儿:“还发呆是不是?” 徐知蕊吐了吐舌头,并不敢违抗母亲。 她转身坐在了徐氏身边,小嘴一撅:“母亲,我不过是同郡主多说了两句话。” 徐氏的脸还紧绷着:“坐下看龙舟比赛吧,马上就要开始了。” 女儿的年纪还小,自然察觉不出来什么。她却明白‘近朱则赤近墨则黑’的道理,以后再不能让女儿接近婉悦郡主她们表姐妹了。 人就是很奇怪的,别人讨厌自己的时候,很快就能感觉到。程安微握紧了手,神情沮丧。侯太夫人好像真的是不喜欢她。 婉悦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等一会儿,咱们去别的地方玩,你不是向往柳巷胡同吗?” 程安微“嗯”了一声,还是提不起精神:“悦表姐,我有点累。” 婉悦看了看她的脸色,“你靠在我的肩头歇一会。” 程安微却摆摆手:“不必了。” 什刹海上突然响起炮声,盛大的祭祀开始了,随后是锣鼓喧天。前海、后海的龙船缓缓地动了,各水手往同一方向拼命用力,龙舟像离弦的箭一般,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 站在龙头上的鼓手,为了龙船的气势和鼓舞人心,胳膊的肌肉都绷紧了。锣鼓敲的震天响。各水手也变得非常有默契,壮威的号子吼出来,惊天动地。 堤岸上的人群也被感染了,跟着水手喊壮威的口号。 程安微睁大了眼睛,问道:“悦表姐,你觉得哪一支龙船会取胜?” 婉悦看不大懂,她随口说道:“应该是水手腰间系红绸带的龙船吧,我看迄今为止,它的速度是最快的。” 顾谷宣却笑起来:“不到最后一刻,输赢是不能确定的。郡主,你看龙头上绑着紫绸带的龙船,它虽然慢了一些,却能和水手腰间系红绸带的龙船保持一定的距离,这就代表着它也有一定的实力。”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周日更万字哈,等着今天还有二更、三更哦。 ~~~~~~~ 推一下基友的古言文文《嫁蒙郎》by 紫夭,搜索文名可get~ 【文案一】: 喝最烈的酒 嫁最强壮的情郎 他,为我成王 我与他作皇裳 【文案二】: 木南国长公主凌宋儿,自幼能占会卜知凶吉。 十四岁那年为自己卜了一挂,命贵极,可活不过十九,只有一变数在北方。 当巧阿布尔大汗派人和木南国主说亲,凌宋儿自禀父皇,她愿随草原大军,赴蒙和亲。 阿布尔回营篝火晚宴,三位王子任凌宋儿挑选。 凌宋儿卜卦双数成吉,二人就地完婚。 命数已定,凌宋儿在草原活的潇洒恣意,本以为草原男人不过视女人为衣物,这男人却将她宠为珍宝。 几次死神交错,男人身边守护,为她杀战马渡决江,为她挡雨挡枪,护在身下。 凌宋儿亦伴他成王败寇,为他逢凶化吉,打通木南和草原的商贸天路。 待他登上帝位那日,为他捧上一件用木南国的丝绸绣制成的锦绣缎袍。 【娇贵恣意长公主 X 热血霸气大可汗】 【1vs1 先婚后爱,“日”久生情。携手草原浪里个浪。】 【小剧场:】 婚后头天,赫尔真穿着凌宋儿给他新刺绣的战衣去练兵,被两个副将看到。 折言小心试探:“赫尔真…这衣服上的刺绣小图很特别?!” 那多说话耿直:“我看别的不像,像只猫?” 赫尔真冷脸:“公主说,是木南武将官服上的祥瑞之兽…穷奇。” 后来随她回朝,赫尔真望见木南的官服,当着两个副将的面,当场质问:“公主,穷奇长这样,你给我刺的是什么?” “……”凌宋儿扶额,往他怀里靠:“蒙哥儿,好累啊…要不先我们先歇息吧!” 【排】1.女主前期抽水烟有原因,后期会被男主劝好。2.架空历史部分借鉴历史有原型,总之,不用考证就对了。 感谢在20200424 11:52:21~20200425 13:2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蓝精灵 4瓶;冰冰蓝蓝、三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7(二更) “就是说, 它具有最后反超的本事?”程安微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难道是故意的。” 顾谷宣诧异地回头看她, 说道:“程家 分卷阅读111 小姐倒是和在下想的不谋而合。” 程安微颇有些不好意思。 她伸手抚了抚鬓角:“我不过是猜测。” 顾谷宣笑了笑,不再接话。 他坐直了身姿去看龙头上绑着紫绸带的龙船。 徐知蕊倒疑惑起来,她又弄不懂程安微话里的意思,就问道:“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徐至永低头喝了一口茶水,还不忘记损妹妹一句:“因为你笨。”他这个妹妹被母亲宠着,是有点蠢。 “母亲。”徐知蕊去拉徐氏的手,委屈极了:“你瞧瞧哥哥, 他又骂我了。” 徐氏皱紧了眉头, 当着众人又不好斥责儿子,只好摸摸女儿的头发,低声哄道:“蕊姐儿乖, 母亲最相信你是聪明的。咱们不理睬哥哥。” 她抓了一把葵瓜子递过去:“你不是爱吃这个吗?吃吧。” 徐知蕊却拒绝道:“我刚才吃的好多, 不想再吃了。” 已经快正午了,天气热的尤为厉害。 龙船比赛也接近了尾声,进入到最后的冲刺阶段。 水手腰间系红绸带的龙船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慢了下来, 而龙头上绑着紫绸带的龙船却奋起直追,很快就超过了船尾,然后是船头。 最后遥遥领先。 程安微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局势目瞪口呆:“真的赢了?” 顾谷宣应“是”,眼神里似有夸赞:“程家小姐果然是见识独到。” “顾少爷谬赞了。”程安微兴奋的小脸微红:“是你先点出来的,要不然我也想不到这一层。” 徐知蕊钦佩不已:“程家姐姐, 你好厉害。蕊姐儿佩服。” “那里,厉害的应当是顾少爷。”程安微咳嗽了一声,端起茶盏喝水。 徐氏伸手拿了一牙西瓜递给女儿:“赶紧吃,都是从冰水里新拿出来的, 待会儿就不甜了。”程家小姐明显就是哗众取宠,骗骗女儿这种年纪小的还可以。想骗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徐知蕊“哦”了一声,顺势接了过来,她本来也爱吃西瓜。 龙舟比赛一结束,最热闹的时候就过去了,人们也各自散去。 婉悦也起身和徐氏说话,“侯太夫人,今日承蒙收留,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转一转,就告辞了。” “郡主客气了。” 徐氏再如何看不上婉悦郡主,也知道她背后仰仗的是皇太后,面上的功夫总要顾住。她笑了笑,状似挽留:“我还让人准备午膳的吃食,郡主可要用一些?” “谢过侯太夫人。”婉悦笑了笑,“不必了。” 一旁的徐至永却说道:“我知道金丝胡同有一家最好的饭桩,烤鸭做的是一绝。咱们一起去吃。” 婉悦还没有开口,徐氏却说道:“你留下陪我用午膳,哪里都不许去。” “母亲。”徐至永当然不同意:“蕊姐儿陪着您就好,还要我做什么?” 徐氏一瞪眼睛:“我说不让你去,你就是不能去。” 婉悦没有留下来瞧徐氏训示徐至永的爱好,她左右也和徐氏告辞过了,拉着程安微的手转身离开茶棚。季灏当然是跟在后面。 顾谷宣也拱手离去。 小侯爷无论做什么事情,侯太夫人总是想伸手管着,还一直催促和强行安排小侯爷的婚事。侯太夫人一贯的强势,母子俩的关系倒是愈发的紧张。 俩位好友和喜欢的姑娘接连离去,徐至永的脸色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他随便找了一张藤椅坐下,看向徐氏:“母亲。为什么您不让我去,我就不能去?” 徐氏一愣:“……你是我儿子。” “就这?” “难道还不够?”徐氏反问道:“世上难道还有比母子血缘更亲密的关系吗?” “您生我养我,又抚育我长大成人。确实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关系。”徐至永的声音淡淡地:“但是母亲,您或许已经忘了我已经长大了,以及继承爵位的事实。” “什么意思?” 徐至永笑了笑:“母亲以为呢?” 徐氏迟疑地摇头:“我不知道。” “既然母亲不知道,我就来说一说。”徐至永给自己满上茶水:“父亲死了,现在撑起整个家族的人是我,不是您。”他停顿了一下:“特别是在外面,您脾气上来了就对着我发一顿火,在家里还罢了,您是我的母亲,我自该忍受。您做什么事情我都顺从着,但是外面不一样,一个堂堂的侯爵府侯爷……让别人怎么看我?” 徐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她又不肯就此罢休,咬牙强辩:“别人能说什么,自然是夸你孝顺。谁人背后不遭说,谁人背后不说人。何必在乎呢?” “孝顺?” 徐至永冷笑:“母亲真是太天真了。他们当面或许会这样夸我,但是背地里呢?” “你管他背地里如何……” 徐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徐至永打断了:“母亲 分卷阅读112 ,我再说一遍,我是要撑起永康侯府的。不可能一辈子在家里憋着。” “您一意孤行,让我还怎样出来走动呢?靠着别人口里的懦弱不堪撑起永康侯府吗?” 侯太夫人和小侯爷吵架,一旁的仆从个个低着头,吓得一声都不敢吭。徐知蕊更是吓得眼睛里含着泪花,她上前去拉徐氏的手:“母亲,您别说了,蕊姐儿害怕。”她从来没有见过哥哥如此生气的模样,好像眼睛里都带了怒火。 徐氏心里正烦着,一把甩开了女儿的手,也没有好气:“不管你的事情,坐在一边吃果子去。” 徐知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伺候她的大丫头慌忙过来劝解:“小姐,奴婢给您拿西瓜吃。” 徐知蕊却是不依,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 徐至永俊眉紧皱,伸手招呼妹妹上前,从袖口里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蕊姐儿乖,不哭了。我和母亲有些话要说,你先进去屋子里坐一会儿。” 茶棚走到尽头,有一个用布帘隔出来的小房间,以防女眷疲惫了歇息用的。 “哥哥……”徐知蕊哽咽着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徐至永却没有了和母亲继续说话的耐心。他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徐氏却喝道:“站住。你要去哪里?” 徐至永闭了闭眼,“母亲,以后我无论去哪里,您都不要再管了。”他回头去看徐氏:“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喜欢谁看上谁了,你都不必插手,更不必给让人难堪。”母亲对着婉悦郡主十分轻慢,他不是看不出来。只是想着给母亲留点颜面。 但现在的母亲简直是胡搅蛮缠……他想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今天的这一关是必须要过的。索性就摊开了,大家以后也都好过。 “我的婚事也是由我自己做主的。” “放肆。”徐氏气的手指都在发抖,“婚姻大事。从古至今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儿戏?” “母亲以为是放肆,那儿子以后就放肆了。”徐至永脚步不停,径直走远了。 徐氏一手按住胸口,喘不过气来。 一直伺候她的老嚒嚒姓牛,赶紧扶着她坐在藤椅上:“夫人,您先歇一歇。别想那么多了。”说话间,又倒了一盏茶水喂徐氏喝下。 “永哥儿自小到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忤逆我。”徐氏平复下内心,想起今天的事情,又觉得不对:“……是不是因为婉悦郡主?” 牛嚒嚒怔了怔,“老奴不知。” 徐氏却像是终于找到了理由一般:“以前永哥儿为了一个歌妓一掷千金,那时候外界都传的他疯魔了。但是我就装装病,他便回来了……怎地到了婉悦郡主这里,就像拉不回头的犟牛一般。” 婉悦郡主到底是耍了什么心计?难不成还迷了他的心不成。 牛嚒嚒想了想,说道:“老奴倒是觉得小侯爷是动了真心的。老奴瞧着那郡主文文静静的,对您也尊敬,您不妨考虑一下。” “不可能。”徐氏连连的摆手:“二十多岁的老姑娘,却一直都不嫁人。除了她和乔家大公子那点世人皆知道的事情……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隐疾?再者,她的名声也不好。配不上我的永哥儿。” 牛嚒嚒没吭声。 徐氏叹了一口气,又觉得悲从中来:“若是老侯爷还活着就好了,永哥儿也不会……”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眼圈先红了。 牛嚒嚒替她顺胸口,低声地劝慰:“小侯爷长大了,他的事情就让他自己去做。儿大不由爷。老奴的儿子长大了,也由不得老奴夫妻俩管教的。” 徐氏听的若有所思,半晌都没再说话。 徐知蕊听着外边没有了动静,就从茶棚里走出来。 她看到徐氏在独自垂泪,哥哥又不见了踪影,心里一惊,蹲在徐氏的身边:“母亲,您怎么了?哥哥呢,他去哪里呢?” “好孩子,母亲没事。” 徐氏揉揉女儿的头发,“你哥哥……他晚上就会回家了,别担心。”养儿子不中用,临了还是女儿最贴心。 “好。” 徐知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了好心情。 母亲和哥哥为什么总是吵架呢? 别家也是这样的吗?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 迎面风刮过来都是热的。 程安微耷拉着小脑袋跟在婉悦的身后,问道:“悦表姐,你说实话,我是不是真的很讨人厌?” “怎么会呢。” 婉悦揉揉她的头发:“我觉得你直率又可爱。” 程安微的眼圈一红,去拉婉悦的手:“表姐,就数你对我最好了。我就知道,你的心肠是最软的。可是,为什么……侯太夫人总是一副看不上我的样子?” 婉悦拿帕子给她擦拭额头上的一层薄汗,说道:“她看得上或者看不上又如何呢?你也不和她一起生活。更不必为了这些事情影响到你自己。有的人天生就是投缘的,而有的人即使在一块生 分卷阅读113 活了一辈子.依旧是互相看不顺眼。” 程安微听的是懂非懂,仰头问道:“这就是俗语中的‘眼缘’吗?” “……也算是吧。” 婉悦拍拍她的手:“你不放在心上即可。” 程安微咬了咬唇,小声地倾诉:“我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为什么要难过呢?” 婉悦不大理解,“就因为侯太夫人吗?” 程安微“嗯”了一声,低着头看地面。 并不说出原因。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的。”婉悦想了想,说出自己的理解:“就算是侯太夫人看不上你,那难过也应该是她呗。看不上的话就少看一眼,甚至于不看。你要明白……她看不上你,不是你的问题,是她的问题。” 程安微:“……” “怎么了?”婉悦看她眼睛不眨地看着自己,问道:“我的脸弄脏了吗?” “没有。”程安微回答道:“我只是觉得你的想法和别人的想法……可能会不大一样。”悦表姐想得真开。 程安微转头去看和顾少爷走在一处的季灏,不知道是该羡慕他还是同情。突然想起祖母说的一句话,悦表姐是真的淡漠冷清。不是为了别的,这就是她的性子。极端的天真和执拗。 这样的悦表姐很好,却也很不好。她喜欢季灏的时候,一定会一心一意的。但若是不喜欢了,也会是一心一意的,忘的干干净净,连回旋的余地都不会有。 “有问题吗?” 婉悦看她转身去看季灏,更是摸不着头脑。 “没有,你很好。悦表姐是我见过这世上最好的人了。”程安微歪头笑了笑。 悦表姐这么好,季少爷不会辜负她的,她也不会辜负季少爷。他们俩一定会天长地久。 婉悦:“……” 她总也弄不懂程安微的想法,可能真的是年龄上的差距吧。 一行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外走,又回到了地安门外大街。 顾谷宣笑道:“幼舒,我三叔在这条街开了一个饭桩,生意十分好。我领着你去见识一下,也弄个雅间出来。”今儿的游客最多,各饭桩酒楼的上客都是人满为患,没有个熟人还真是不好办。 季灏回头看了看婉悦热的脸颊都红了,就应承下来:“好。” 他走去婉悦的身边,满眼的心疼:“郡主,你还好吗?” 他一过来,程安微便知趣的往后退了几步,把空间让出来给俩人。 婉悦笑了笑:“我还好,没事的。就是小腿肚有些酸。” “是累的了。”季灏说道:“等晚上回去王府,我给你捏一捏。” 这说的什么话? 婉悦的小脸更红了,当着一众的丫头、婆子、王府护卫还算了,顾谷宣和程安微还在呢。 她小声说道:“不用的,回去泡个脚解解乏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5 13:22:57~20200425 22:0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冰蓝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8(三更) ……还害羞了。 季灏桃花眸一暗, “要是累的话,不要忍着。我会背着你走。” 婉悦小声应了“好”, 头也不敢抬。 季灏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顾谷宣离他们也就几步远。几乎听的是一清二楚。 他瞬间觉得好酸,牙齿都要酸掉了。 这个姓季的,平常三棍子都打不出来一个屁,总是一副高傲的模样。怎地一碰到婉悦郡主就变得如此惊悚?太吓人了。 “你前面走吧。” 婉悦看着路上的行人已经往这边看了,说道:“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大概是她的话取悦了季灏,他笑道:“好, 一定要跟着我。” 婉悦点点头, 肯定道:“放心。” 她别的本事没事,跟人还是跟不丢的。 季灏又看了她一眼,转身向顾谷宣走过去。 “……季幼舒, 你和婉悦郡主是什么关系?”顾谷宣开口便问。他心中即使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却还是想听一下原主的说辞。 季灏抬头看他,反问道:“你认为呢?” 顾谷宣摆摆手:“这怎么好说,总要先听一下你的意思。”如果是季灏有心隐瞒, 他自然不能挑这个头。 季灏回头看了一眼婉悦。 她正被程安微拉着去看路边摆首饰的小摊,侧脸温和又干净,很耐心地听程安微和摊主说话。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婉悦,亲切的就像居家过日子的女子。 “幼舒?” 顾谷宣顺着他的视线去看,又觉得行人吵闹。大概是天 分卷阅读114 气太热了吧,心里竟然有些烦躁。 季灏“嗯”了一声:“我和婉悦郡主的关系……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样。”因为身份、地位的关系, 他其实想隐瞒和婉悦的关系,但是又真的不想隐瞒。 还甚至想昭告天下,他要娶婉悦郡主为妻子。 顾谷宣吃惊不小,依他对季灏的了解, 不应该是隐瞒起来吗?毕竟俩人……怎么说呢,就是无论在哪一个方面,都相差的太悬殊了。 他问道:“你这是坦白了?” 季灏笑着应“是”。 “兄弟,牛。”顾谷宣伸手要拍好友的肩膀,却被闪身躲开了。他也不介意,季灏就是这个样子的,不喜与人碰触,又不是第一次见到他。 婉悦和程安微还站在小摊前挑选,俩人便站在不远处的枣树下等着。 说是个首饰摊子,其实总共也就二十多根木簪,上面雕刻着各式各样的花卉图案,打磨的很光滑圆润,一点儿也不磨手。有海棠花,玫瑰,腊梅,迎春花,杜鹃等等。摊主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布衣荆钗,却长得十分秀气,皮肤白皙。出众的是一双杏眼,秋水无尘。气质很温和,说话不急不慢的。 程安微挑了一根雕刻海棠花簪子,一根雕刻迎春花簪子……最后又拿了一根雕刻并蒂莲花的簪子递给婉悦:“悦表姐,这是我送给你的。” 婉悦笑了笑:“我的首饰很多,用不着这个。” 程安微小嘴一撅:“悦表姐是看不上吗?” “当然不是。簪子做的很精致,我看着也欢喜的。”婉悦说道:“但是欢喜并不代表着一定要拥有,就光看着也挺好的。我就是单纯的不需要……”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程安微打断了,她委屈兮兮地:“悦表姐是有各种各样的首饰,但是木簪子却是没有吧?”说话间,她又回头问一旁的春华:“你们主子有木簪子吗?” 春华摇摇头:“没有。” 摊主也善意地笑,和婉悦说道:“姑娘,你不妨收下吧。我瞧着她是诚心诚意的。哪怕是你平日里不戴,收起来留个纪念也是好的。” 程安微小下巴一抬,傲娇极了:“悦表姐,你看看,摊主都帮我说话了。” “好。”婉悦伸手接过雕刻并蒂莲花的木簪子,笑着和程安微道谢:“既如此,就谢过微姐儿了。” “不客气。”程安微转身把簪子递给晓红,嘱咐她:“帮我好生收着。” 晓红屈身应“是”,“小姐放心。” 程安微打开腰间挂着的荷包,问摊主:“一共多少钱?” “一根簪子十文。”摊主解释道:“这些都是寻常的槐木制成,只是雕刻的时候费些功夫,不值钱的。” “胜在雕工好,花蕊都清晰毕现,倒是个细心的。”婉悦看了看手中的簪子,随口问道:“这是一位老师傅雕的吧?” 摊主羞涩地笑:“……是我雕的。” 婉悦愣了愣,说道:“还真是没有看出来。姑娘的手艺真好。” “谢谢。”摊主似乎被夸奖的很不好意思,小脸都红了。 程安微在荷包了掏了半天,递过去一两银子:“我没有带铜板。” 摊主慌忙摆手,“我一大早过来,二位姑娘还是第一份顾客呢,我也没有铜板可以找给你。”她局促地咬着下唇:“要不,二位姑娘只管拿着簪子走吧。左右也不是值钱的物件。相逢即是缘分,权当结个善缘吧。”^O^轻^O^吻^O^想^O^想^O^独^O^家^O^整^O^理^O^ 程安微眨巴眨巴大眼睛,转头去看婉悦,问道:“悦表姐,怎么办?” 都正午了,这姑娘还在摆摊,虽说是在树荫下,被太阳晒着,却也是很热的。一大早就过来了,到现在竟然只卖了三根簪子,还是她们买的……婉悦沉默了一会儿,和摊主商议:“不如这样,你收下这一两银子,摆着的簪子就算是都卖给我们了。” “这……并不是值钱的,就算簪子你们都要了。”摊主说道:“也还是吃亏的。” “那你就别管了。” 程安微笑起来,却觉得婉悦的主意好,“千金难买我如意。” “好吧。” 摊主犹豫了一会儿,想起家中已经快要见到缸底的玉米面,着手收拾簪子,还拿了一个木质的四方小盒装起来。 婉悦不经意地看到一个雕刻云纹的簪子,很是简单雅致。她伸手就拿了过来,在手中仔细观看了一会儿,握在手里。把这个送给季灏却是不错的。 等簪子都装进了木盒里,摊主又再三道谢。 程安微却不在意,笑意盈盈:“我瞅着姑娘倒是个不寻常的,敢问叫什么名字?”寻常的农家姑娘应该不会长的有这么好看吧,而且肤色还很白皙。 难道是个落魄的世家小姐? 被突然问及姓名,摊主一时没有料到。 她眼神闪烁,没有吭声。 婉悦说道:“姑娘不必介怀,我表妹的性子外向开朗, 分卷阅读115 却没有坏心眼的。不方便的话,就不必说了。” 摊主还是没有吭声,程安微也略微感到尴尬。 她小声道歉,抱着木盒子就要离开。 摊主却开口了:“我姓苏,全名苏离。” “苏离?”程安微一愣。 “……不是苏离……”摊主握紧了右手:“是苏梨……花。” “苏离花?” 程安微更觉得名字奇怪了。 摊主又纠正道:“苏梨花,梨树的梨。” 程安微“哦”了一声,“这下感觉就对了嘛,姑娘家的名字叫花儿草儿的最常见。”她笑着摆手:“苏姑娘,我们要走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苏梨花笑着和她告别。 婉悦看程安微挂着笑容的小脸,心里松了一口气。原以为她要为侯太夫人的事情会耿耿于怀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放开了。 心胸还真是豁达大度…… 婉悦一行人走去了季灏和顾谷宣面前。顾谷宣看着程安微的怀里抱着个首饰盒子,便开玩笑:“你们这是把别人的首饰摊子都包下了?” 程安微十分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还真是啊。”顾谷宣笑起来:“是不是首饰特别的精美好看?” “倒也没有,就是挺特别的。”程安微说着话,打开了木盒子让顾谷宣看:“顾少爷,都是木质的簪子而已。” 顾谷宣一愣,“这也不出眼吧?” “是。”程安微说道:“但摊主挺出眼的。她的名字唤苏梨……”她转身指给顾谷宣看,“就是她。” 树荫下却已经空无一人,哪还有刚才姑娘的踪迹。 “苏离?” 顾谷宣却是浑身一震,眉宇间肃穆一片。 程安微问道:“你认识她?” 顾谷宣应“是”,“他原来是我国子监的同窗,后来家里出了些事故,他便离开了国子监。” “国子监?”程安微说道:“你肯定是认错人了,买首饰的摊主是个姑娘家——苏梨花。我刚才没有来得及说她的全名。” “是个姑娘?”顾谷宣不可置信的。 程安微“嗯”了一声,“顾少爷不相信的话,可以问悦表姐。” “我不是不相信,这实在是……太巧了吧。”顾谷宣又想起同为同窗的通政使沈家的嫡长子,感慨道:“苏离一走,沈公子便停学了一年,乡试都错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想起来苏离(苏梨花)是谁了吗? 下一本《红妆》里的女主出来打酱油了……哈哈哈,惊喜不? ☆、59(一更) 季灏问道:“你指的是……沈南初吗?” 顾谷宣看着他:“你也认识?” “童试的案首, 赫赫有名。但凡是读书人,大概都知道吧。”季灏停顿了一下, “教我读书的李先生也提起过他。”他和沈南初算是同批的童试,不过沈南初考中秀才后又考去了国子监就读,自己则留在了王府。 顾谷宣“嗯”了一声,也说:“我祖父也觉得他聪明,反正是挺可惜的。” 程安微就站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她问道:“顾少爷,你说苏离.离开了国子监, 然后沈南初就停学了, 这又是为什么?” “具体的原因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国子监对于监生的待遇是很优渥的。不仅发膏火,供给膳食, 还提供监内寄宿。也因此, 苏离和沈南初就住在一个房间了。沈南初是个高傲的人,一开始并不怎么搭理苏离。后来俩人的情谊才越来越好,常常同进同出的。也可能就是因为这……苏离一走, 沈南初就疯魔了一般。他还跑去国子监祭酒梁大人的屋里闹了一通,被罚跪在廊庑的石板上整整一夜。沈大人过来后,才把他领走,后来就停学了。” 程安微唏嘘不已,她和婉悦说话:“我怎么还觉得挺感动的?” 顾谷宣笑起来:“听故事的人总会有这样的情绪,真正经历其中就很难说了。我和苏离虽然不熟悉。但他性情温和, 为人和善,口碑在国子监里面却是极好的。他离开的前一天,好像是家里的人还过来国子监找他,次日就匆匆地走了, 临走的时候是悄悄的,别人都不知道。就只和梁大人说了一声。” 婉悦摩挲着手里雕刻云纹的木簪子,想了想,插嘴道:“沈公子大概是觉得遗憾吧。毕竟苏离走的时候,他是不知情的。” “或许吧。”顾谷宣说道:“沈公子的心思,谁知道呢?也只有他自己最懂了。我清明踏青的时候,也遇到过他一次。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他以前是高傲了些,但清隽如玉。和同窗之间,还能说上几句话。现在却不行了,整个人冷冰冰的……”他努力地想象用什么词语才能形容沈南初,“就是死气沉沉,好像会呼吸的死人一般。” 程安微:“……” 她的后背突然就 分卷阅读116 凉津津的,赶紧去拉婉悦的手:“悦表姐,我好饿了。咱们找个地方去吃午膳吧。” “好咧,跟着我走吧。”顾谷宣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了,他笑眯眯地:“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饭桩,我还能说得上话……就屈尊大家伙一次,今儿的午膳我请了。” “真的?”程安微的脸上立刻就带了笑容:“那就谢谢顾九少爷,我要多吃几口肉。”她喜欢吃肉,尤其是让人很满足的红烧肉。 “不妨事,程小姐想吃多少就有多少,顾某今儿管够。”顾谷宣摆摆手,大踏步往前走去。 季灏却转头看向婉悦,征求她的意见:“郡主,我背着你过去?” “不用。” 婉悦看他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眼里的关怀毫不掩饰,小脸就忍不住一红:“我自己可以走路的。” 顾谷宣笑得爽朗,回头和好友说话:“季幼舒,你总要相信我一次。我说是前方不远处就一定是不远处,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累不着婉悦郡主的。” 婉悦被顾谷宣“别有用意”的一笑,更加的不好意思。她伸手小小地推了季灏一把,说道:“你先走。”随后又把手里雕刻云纹的木簪子递过去:“这是我选的,送给你。” 季灏伸手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收在袖口处的暗袋里,笑道:“我很喜欢。谢谢郡主。” 他以前也收过好多婉悦送的东西,银两、字画、衣衫、古籍、吃食等。但那都是循例给的,一般都是由王府的管事或者仆从送过来,最多也就是霁月殿的几个大丫头依照婉悦的意思往落霞阁送。 由她亲手挑选了,再送给他。这是仅有的一次。 如何不珍贵呢? 是不是也证明,他在她的心底已经扎下根了。 婉悦看他珍重再三的动作,眉眼也带了笑:“你喜欢就好。” 顾谷宣看着好友走一步还回一次头,嘴角狠狠地抽搐几下,恨不得亲自去拉了他过来。 还在大街上呢,干什么? 也不怕丢脸。 程安微却走在婉悦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和她说:“悦表姐,季少爷对你真好。大庭广众之下,都愿意背着你走路呢。”对于男子来说,抹掉自己的面子,只为了心爱的女儿少受一点罪。太难得了/ 她要是能找到那个对她好的人就‘阿弥陀佛’了。 婉悦瞄一眼季灏离去的高大背影,也觉得季灏对她挺好的。 程安微看婉悦不说话,也不介意。 她把怀里的首饰盒子递给春华,笑道:“等回去了王府。你和晓红她们几个丫头分了吧,谁喜欢啥类型的尽管拿。”她又想起一件事情,交待晓红:“我给你的那两支要好好收着,那是我亲自挑拣的,意义非凡。以后可是要自己戴的。” “谢谢表小姐。” 春华接过来抱在怀里,屈身道了谢。 晓红笑着应“是”,说道:“小姐,奴婢做事您放心。” 一行人一直往北走,到尽头时,往右边一拐。迎面就看到一个牌子,红底鎏金的大字——醉云霄。 字体用的是行书。苍劲有力,如行云流水。 婉悦赞道:“这字写得好。” “郡主好眼力。”顾谷宣笑道:“是我祖父写的。” 看到本家的少爷过来了。早有伙计去通报管事。不一会儿,醉云霄的大管事就笑着迎了出来。请几人进了二楼的雅间,又让呈上热茶和糕点。 程安微走了半天的路,确实又累又饿。她先灌了一盏茶水,拿起小碟里的绿豆糕就吃。 婉悦怕她吃的急,噎着了,劝道:“微姐儿,你慢一点。” 程安微却摆摆手:“无碍的。” 顾谷宣和大管事站在一旁说话,交待他:“让后厨赶紧做些吃食送过来。”他又想起答应过程安微的事情,又加了一句:“多上几道荤菜。” 大管事点头应下。 程安微听到“荤菜”俩字,转头笑道:“顾少爷,再多做一道火烧肉呗,要浓油赤酱的那种。” 顾谷宣轻咳两声,问大管事:“听到了吗?” “是,九少爷。属下这就下去安排。” 大管事拱手退出去。 “微姐儿,你不怕吃胖吗?” 婉悦好奇地问:“你为什么如此的喜爱荤食?”一般的女子为了保持身形窈窕,别说吃荤食,连平常的吃食都不敢吃饱。她自幼在宫里长大,见惯了后妃为了恩宠而节食……甚至于她自己也受到了影响。平时吃饭或者糕点,都是点到为止的,从不多吃一口。 “胖?” 程安微伸手去摸已经肉乎乎的脸蛋,颇为无所谓:“管他了,胖就胖一点吧。人生一世,吃喝二字。先让自己开心起来再说别的。” 顾谷宣就坐在一旁喝茶,被程安微的话逗得“噗呲”一声笑起来,“程小姐真的是在下见过的所有女子之中,最为真性情的一个。” 程安微吃绿豆糕吃得有些急, 分卷阅读117 还真的噎了一下。 晓红把茶水端给她。 程安微连着灌了两口才缓过来,看了顾谷宣一眼:“我就当顾少爷是夸我的。” 顾谷宣哈哈大笑:“我原本就是在夸你。” 大管事很快领着伙计们过来上菜了。第一道就是红烧肉,完全按照程安微的说法做的,浓油赤酱。陆陆续续的还有糖醋里脊,辣子鸡,酸菜大鲤鱼,炒虾仁,凉拌牛肉。 素菜也是六个,拍黄瓜、糖拌西红柿、酸辣土豆丝、炒青菜、醋溜小白菜。 另加一份乳鸽汤,一份燕窝红枣粥。 “九少爷,您还满意吗?”大管事亲自摆好碗筷,问顾谷宣:“觉得还缺些什么?属下再让人去做。” 顾谷宣抬头去看程安微,“程小姐,你对摆上桌的菜肴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 程安微已经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吃起来,味道果然是极好的。她笑眯了眼:“当然满意。” 顾谷宣摆摆手,和大管事说道:“你去忙吧。” 大管事应“是”,只留下一个伙计站在门口候着,以备主子随时的调遣。其余的,都和他一起退了出去。 婉悦却皱了皱眉头,有些明白大舅母为何要对微姐儿管教的严格了。她的性子是很好,也不拘小节。但是在外男面前的矜持却不够,这样毫不计较的大吃大喝……总给人有些粗鲁的感受。 她还是瞅个机会和微姐儿说一下这个问题,在家里怎样都好。但是在外面,该注意的礼仪一定要注意。 “想什么呢?” 季灏给婉悦盛了一碗乳鸽汤:“先喝点汤,再吃主食吧。” 婉悦“嗯”了一声,拿小匙子舀了一匙,低头慢慢地喝下。 季灏又熟练地夹了一筷子大鲤鱼肚子上的肉,剔除鱼骨,挑去刺。放在了她面前的碟碗里。 顾谷宣看着好友挥洒自如的姿势,再一次目瞪口呆。 ……季幼舒也太会做人了吧! 这时候,大管事又敲门走了进来,“九少爷,顾三爷在大堂里看账本呢,听闻您来了。让您过去一趟。” 顾谷宣应“好”,用帕子擦了擦嘴,起身就往外走,又和季灏说话:“你们先吃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季灏应“好”,头也没抬,又给婉悦夹了一块糖拌西红柿。 糖拌西红柿上面洒了一层薄薄的白糖,刚好能压下去西红柿的酸,又不觉得腻。着实是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5 23:55:44~20200426 13:3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0(二更) 大兴顾家的当家人是顾清原, 也是如今的翰林院学士。他有亲生的两子,都是嫡出的。而顾三爷却是收养的。 当年顾三爷还姓陈, 原名陈嘉之,是原户部尚书陈望缘的嫡幼子。 陈望缘因告诫先帝不要迷醉于丹药而获罪,全家发配岭南,途中病的病,死的死。到了最后,竟然仅仅留下了尚且不足十岁的陈嘉之。 顾清原不忍好友断了血脉,听闻消息以后, 花重金托人暗中赎回了陈嘉之, 抱到陈家。改名换姓——顾忆。为顾家三爷。 这也就是顾三爷为什么二十多岁的年纪,便足足长了顾谷宣他们一个辈分。 这都是很私人的事情,除去顾清原夫妻俩以及两个嫡子知道, 其余的都不知道实情。也只是顾家人称之为顾三爷, 外人几乎都是瞒着的。 一直到陈家全家俱死的折子传回京师。也就更没有人惦记陈嘉之是死是活了。顾清原一直悬着的心也放到肚子里,有人再问起顾三爷时,也就松了口。 也正是这份遗忘, 陈嘉之才得以活成了顾忆。 顾清原不让他参加科考,也是唯恐露馅儿,惹来杀身之祸。所以,顾家的一应外在生意,就让他去打理了。也算是有个立身之本。 顾忆反而是很喜欢这一行,他年纪轻轻的, 脑子转的快,也有手腕。顾家的钱财到了他手里,几乎翻了好几倍。 顾谷宣在大管事的带领下来到了一楼大堂。 顾忆看完了账本,正坐在临窗的位置上交待手下做事情, “夏天到了,多去江西进些瓷枕和冰盘放在绸缎铺里,走量很快。不要怕他们压价格,就算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个一、两成也买。现在的需求量大,怎么样都是挣钱的。” “三叔。” 顾忆看到顾谷宣过来了,便摆手让其他人都退下。 他身穿湖水色圆领袍子,发髻往上梳起,形成抓髻。用了玉质的小冠固定。面容清秀温和,气质闲雅。 他笑着招手,让顾谷宣坐在对面,“宣哥儿,你来了自家店里 分卷阅读118 ,怎么也不说一声?” “三叔,我刚才到店里的时候,没有看到你。”顾谷宣说道:“我和几个朋友一起过来的,观看什刹海的龙舟比赛。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就邀请他们来了咱们这里。”他对这个年轻的三叔还是敬畏的,说话更是规规矩矩。可能是受到父亲和大哥一直以来孝敬长辈的影响。 顾忆看了他一眼:“宣哥儿,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你的父亲。”几个侄子怎地每次看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 ……他长相也不凶恶吧。 “没有的事。”顾谷宣当然不承认,他亲自拎起茶壶给顾忆满上茶水,自己也倒了一盏:“对着三叔,我只觉得亲切。” “得了吧。” 顾忆笑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嘴上是这样说,心里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三叔真冤枉我了。”顾谷宣笑嘻嘻的,脸颊的酒窝很深,看着就很讨人喜欢。 顾忆“哼”了一声,低头去喝茶水,又问道:“你的朋友呢?” “都在二楼用午膳。” 顾忆想了想,和侄子说话:“我记得你和永康侯府的小侯爷私交甚好,他今日可也在二楼?” 顾谷宣回道:“没有。本来也是和小侯爷一起过来的……但是中途,他也有些别的事情要做。就分开了。”他不想说出好友的家事,就敷衍了几句。 顾忆也没有往下再问,只说有机会了让他帮忙引见一下。 顾谷宣答应下来,却觉得奇怪:“三叔,你找小侯爷是要做什么吗?” 顾忆把玩着手里的茶盏,显然没有告诉他的打算:“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徐家把持着福建的水路,顾家有一批丝绸被扣在船只上过不来。他当然要去找小侯爷徐至永聊聊了。 顾谷宣:“……” 怎地总是用这一句话糊弄人呢,他过去年都要满十七周岁了。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而且三叔充其量也就大了他五岁左右,明明小时候还混在一起玩。现如今,他成了大人,自己却成了孩子。 叔侄俩又聊了几句,顾忆就催着顾谷宣去二楼:“去陪你的朋友吃饭,想吃什么东西随便点,让后厨去做就行。” 顾谷宣笑着道谢,扭头就走。 他再不走,就真的要饿死了。 “臭小子,嘴上和我亲近的很,跑起来却比兔子还要快。”顾忆嘴里还骂着,却招手唤了伙计过来:“给九少爷上一只脆皮烧鸭端过去,就说是我给的。”临了,又说道:“烤的酥一点。” 他知道宣哥儿从小就喜欢吃又酥又焦的烤鸭肉。 那伙计答应一声,转身就往后厨里走去。 等顾谷宣再次回到雅间时,众人基本上都吃饱喝足了。 而饭菜也凉了。 季灏看他端起米饭要吃,难得问了一句:“让人给你加热一下吧,还是重新再点几道菜。” “大夏天的,还加什么热,不需要。”顾谷宣示意不用,看着桌上还剩了一盘辣子鸡没怎么动,就说道:“我就着填饱肚子就行。”顾家的儿郎都是随便养的,并不娇惯。有一口吃的,饿不死就成。 他从小就如此,都习惯了。 也就没有什么可计较的。 顾谷宣的话音才落地。一名伙计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了一盘脆皮烧鸭,说道:“九少爷,是三爷让奴才给您送过来的。” “我三叔?”顾谷宣一愣。 他才从三叔那里过来,刚才怎么没有说呢。 伙计点头应“是”,把脆皮烧鸭放到顾谷宣的面前,躬身退下了。 程安微看了一眼,说道:“瞧着色泽金黄,外酥鲜香……”她羡慕的咽口水,又问道:“应该很好吃吧?” “脆皮烧鸭是饭桩的招牌菜,口碑一向很好。”顾谷宣夹起一块鸭腿上的肉,咬了一口:“满口酥香,确实是好吃。” 他的脸上一片满足。 晓红暗中拉了一把自家主子的袖子,脸色都不好看了。 ……桌子上的荤菜差不多都被主子一个人吃净了,难道还没有吃饱? 程安微却顾不得别的,拿起筷子就要去夹脆皮烧鸭。她也觉得鸭腿上的肉是最好吃的。 “微姐儿,你今儿吃得够多了。小心撑肚。”婉悦简直是哭笑不得,板起面孔:“不许再吃了。” “悦表姐……”程安微和婉悦撒娇,“我就吃一口,就一口。”她看婉悦一直不点头,便降低了底线:“一小口也行。浅尝一二。” 顾谷宣竭力的忍住笑,又觉得她可怜兮兮的,便把面前盛脆皮烧鸭的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不许吃。”婉悦起身走去了程安微身边,声音严厉了些:“你要是不听话,咱们现在就回去宁王府,不去柳巷胡同了。” 她吃了这么多,自己都瞅着心惊。一个小姑娘,该有多大的肚子呢。再不管不顾地吃下去,胃一定会撑坏的。 “好吧。”程安微瘪了瘪小 分卷阅读119 嘴。 她看了眼外焦里嫩的脆皮烧鸭,又想想心中念念不忘的柳巷胡同。左右权衡了好久,还是决定选择去柳巷胡同。 等顾谷宣吃饱了饭,众人一起从二楼走下去。 顾忆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坐着,手里端着茶盏,往外面看。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三叔。”顾谷宣走过去,和他告辞:“我们要走了。” “哦,好的。”顾忆看着不远处的几人,问道:“他们就是你的朋友?” 顾谷宣应“是”,婉悦郡主和程安微都是女子,他不方便介绍。只唤了季灏过来,和顾忆说道:“他就是季灏。”然后又和季灏说:“这位是我的三叔。” 季灏拱手行礼:“顾三爷。” 他见过顾家的顾大爷和顾二爷,顾三爷却是第一次碰到。 “季公子。”顾忆摆摆手:“你是宣哥儿的朋友,在我面前更不必拘礼。”他打量季灏的长相,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很熟悉的感觉。 “顾三爷客气,季某是小辈,理当如此。” 季灏十分守礼。 他和不熟悉的人说话,向来如此。就给人一种轻举爽朗的感受。 顾谷宣暗地里翻了翻白眼。和季灏认识的也有二年了,俩人的关系竟然还不如第一次见面的三叔和季灏。 他记得最开始和季灏认识时,是通过小侯爷徐至永。季灏对自己也是客客气气的,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 顾忆果然对季灏的印象十分好,还拍着顾谷宣的肩膀,嘱咐道:“季公子是个可造之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你可要跟着他好好学。” 顾谷宣连连点头,“我知道了,三叔。” 季灏和顾忆又说了一阵子话,才拱手告辞。 顾忆又亲自送他出门。 顾谷宣不免觉得吃惊。 三叔面向和善,却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怎地就和季灏这般投缘了。 而顾忆却觉得季灏很熟悉,像极了一个故人。 出了醉云霄,顾谷宣就和季灏他们分开了。他出门的时候答应过母亲,要去顺义瞧一瞧刚出嫁的大妹。 顺义也挺远的,再耽误下去,怕是要来不及往返了。 “郡主,还要去别的地方逛一逛吗?”季灏问婉悦。 婉悦觉得挺累的,但还是转身问程安微:“微姐儿,你怎么看?”她是陪着小表妹出来的,总要问问她的意思。 程安微中午吃的太饱了,胃里正难受着。 她咬紧牙关,话都说不清楚了:“悦表姐……我……好难受。” “你哪里不舒服?” 婉悦看她的脸色发白,又一手捂着肚子,猜测道:“是肚子疼吗?” 程安微摇摇头,艰难的开口:“我不是肚子疼……是胃疼。” “胃疼?”婉悦挺意外地:“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季灏看了程安微一眼,神情淡淡地:“她应该是吃撑了。” 程安微:“……” 要不要这样准? “真的?”婉悦低头看她,秀美紧皱:“早说了让你少吃一些,你就是管不住嘴。” “悦表姐,我错了。”程安微倚靠着晓红站立,额头上都出了一层薄汗。胃里越来越疼了。 婉悦也察觉出不大对,终究是心疼她,便转身去问季灏:“这附近可有药铺?” “应该是有的。”季灏说道:“但是我们不知道在哪里?”他停顿了一下,突然转身往醉云霄的方向走去,远远的声音传过来:“你们等一会儿,顾三爷肯定对周边比较熟悉,我过去问问他。” 婉悦拿帕子给程安微擦拭额头上的汗,安慰她:“别着急,等去了药铺,你的胃就不会疼了。” 程安微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哭丧着脸,“悦表姐,我想吐。” 晓红却说道:“小姐,您先忍一会儿。奴婢以前不舒服的时候也是会吐,但是会越吐越难受的。等忍受了这一段,也就好了。” “……好。”程安微直接用衣袖捂着嘴。泪花在眼睛里憋的直打转。 晓红却小声说道:“小姐,您就是太贪吃了。这也是贪吃惹出来的祸端,以后就都改了吧。郡主是个脾气好的,要是有夫人在,她不知道要怎么样发火呢。” “你闭嘴吧。”程安微正难受的厉害,又被她念叨,气的太阳穴嚯嚯地跳。 婉悦刚要说话。 季灏和顾三爷一起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他们抬了软轿。 “赶紧坐轿子里,隔壁的一条街便有坐诊的大夫。”顾三爷到了近前,说道:“我领着你们过去。” 婉悦道过谢,和晓红一起搀扶着程安微让她坐上软轿。软轿很小,坐不下三个人,俩个人都算是勉强的。 婉悦自己下了轿,让晓红坐在上面。作为贴身服侍表妹的人,这时候也是最离不得。 顾三爷指挥着小厮,抬起轿便 分卷阅读120 走。 季灏和婉悦说道:“你慢慢走,不用慌。我先跟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知道了。”婉悦知道他是怕自己的脚力跟不上,也着急表妹的病情,“你赶紧去吧。” 季灏答应一声,吩咐春华、夏月:“好好伺候着你们主子。” 他说完就大踏步走远了,顾三爷他们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 夏月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表小姐真是够折腾人的。”任性还罢了,做什么事情总要拖着郡主一起去。 她不心疼,自己还心疼主子呢。跟着表小姐跑了一天,主子也是疲惫的很。 婉悦回头看了她一眼,斥责道:“不许无礼。” 夏月应“是”,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说道:“郡主,奴婢给您买一把伞吧,撑起来还能遮遮阳。天气也太热了。” “不必了。”婉悦想了想,却吩咐没有跟着季灏离去的半夏:“让车夫驾着马车过来吧。” ☆、61(三更) “不必了。”婉悦想了想, 却吩咐没有跟着季灏离去的半夏:“让车夫驾着马车过来吧。”路上的行人已经在减少了,马车可以放慢速度驾驶, 总比走路快。 半夏应“是”,说道:“奴才这就过去。” 他转身朝着地安门外大街的入口走去。 春华环顾四周,发现对面的一家布桩门前种了一棵大榕树,枝繁叶茂的。洒下一地阴凉。树下还放了几个圆凳子。 她和主子提议:“郡主,咱们过去那边吧。您先坐着歇一会儿,等着马车过来就好。” 婉悦“嗯”了一声,顺着春华的视线看过去, 也觉得不错。 一行人穿过平坦的大路, 走到了榕树下面。 夏月拿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圆凳子,“郡主, 您坐。” 婉悦笑了笑, 坐在圆凳子上。 有微风吹过来,还带着热气,却也让人的心情好了一些。仿佛树上的叶子一动, 就能给炎热的夏季带来清凉一般。 布桩选的地段好,生意也就好。 人来人往的,络绎不绝。坐在外面都能听到屋里的说话声。 “母亲,惜姐儿今日好开心。”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传过来,软软绵绵地:“等到明年的端午节,母亲还领着惜姐儿过来看龙舟比赛好不好?” “好。”随后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只要惜姐儿乖, 母亲就什么事情都依着你。” “惜姐儿?” 婉悦抬头看,有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正是嘉安长公主和她女儿牛如惜。 还真是……婉悦脑子里闪现出一个词——冤家路窄。 嘉安长公主拉着女儿的手,刚走出布桩的大门,就看到坐在门口的婉悦。她笑了笑, 往这边走,“真巧啊,这不是悦堂妹吗?怎地坐在这里,你是没有地方去了吗?倒是带了这许多人,丫头、婆子一大堆,竟然还有护卫。” “确实是挺巧的。”婉悦起身行了礼:“堂姐。” 嘉安长公主走到她面前,打量了一会儿,说道:“悦堂妹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是在哪里受了气?还是说又被乔大公子给拒绝了。” 婉悦看了一眼旁边懵懵懂懂的小女孩,眼神冷了冷:“当着孩子的面,堂姐还是留点口德吧。你就不怕惜姐儿被带坏吗?”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是惜姐儿的母亲,怎么可能会带坏她。”嘉安长公主讥讽道:“就你那一点破事,整个京师的人谁个不晓。大家不过是背后看笑话罢了。” “又碍着你了?”婉悦问道:“还是说,堂姐最希望别人在背后看我的笑话。” “悦堂妹也太高估自己了,你的事情和我有关联吗?既然没有关联又怎会碍着我呢。”嘉安长公主突然朝前面走了一步,同婉悦耳语:“我只是最讨厌你而已。从小时候就讨厌你,直到现在,向来都没有改变过。我不是希望别人在背后看你的笑话,而是我同别人一起看你的笑话。” 她说完话,拉着女儿就走,也不等婉悦开口。 惜姐儿被嘉安长公主拽着走,几乎跟不上她的步子,“母亲,您慢一点。惜姐儿好难受。” 嘉安长公主愣了愣,回头看女儿涨红的小脸,平复下内心的情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看到婉悦就想过去呛两句。本来没有什么事情呢。结果弄了一肚子气。 她下意识就觉得,自己嫁的好,又儿女双全的,自然该是样样都好。但婉悦总是用那双淡淡的眼睛看着她,好像一点儿都不在乎,她就生气。 婉悦为何要不在乎呢?她不应该很羡慕吗? 惜姐儿小心瞅着母亲的脸色,问道:“母亲,刚才的那个,就是您常常提起的婉悦姨娘吗?” “不许喊她姨娘,她不配。”嘉安长公主想起女儿过生辰宴,请她过来人家都不肯,心里更是带了芥蒂:“她算是什么姨娘啊,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罢了。” 分卷阅读121 惜姐儿十分好奇,问道:“母亲,什么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嘉安长公主噎了一下,揉揉女儿的丫髻,说道:“你还小,不许学着大人们说话。更不许问。” “好吧。”惜姐儿往后面又看了一眼,“可惜姐儿觉得婉悦姨娘看起来好可怜。你不是讲,她就只有一个人吗?” “……那是她的命不好。”嘉安长公主招手让小厮把马车赶过来,抱着女儿坐进马车里,又纠正道:“都说了不许唤她姨娘。” “可她不是母亲的妹妹吗?”惜姐儿抬头去看母亲,“外祖母都说了,只要是母亲的妹妹,惜姐儿都应该要唤一声姨娘的。” 惜姐儿口中的外祖母是张皇后。 嘉安长公主没吭声,伸手打开一旁的攒盒,拿出杏仁干让女儿吃。 惜姐儿还小,看到喜欢吃的东西,轻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知了在枝头不知烦躁地叫着。 天空没有一丝云彩。 被嘉安长公主辱骂,婉悦的心情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 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怔怔地望着远方。 春华替主子委屈,眼圈都红了:“郡主,您坐下歇一歇。”这个嘉安长公主真是太过分了,说个话像刀子一样,竟是一点脸面都不顾忌。 俗语还说,打人不打脸呢。嘉安长公主怎么总是挑郡主和乔正则的事情出来说……即使俩人都已经过去了,她还是不放过。 “我无事。”婉悦说道:“也不累。” 主子连话都懒得说,可见是心情也糟糕透了。夏月忍住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嘉安长公主就是欺负咱们郡主老实。依我的主意,直接进宫去找皇太后,一五一十地把这些个事情都说了。我就不相信,皇太后会饶了她。” “没用的。” 婉悦转身去看夏月:“这一次去找了皇祖母,那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我总不能依靠着皇祖母一辈子。” 她本来不想和嘉安长公主对上的。一则俩人算是一家人,二也是不想给皇祖母找不痛快。老人家年纪大了,图的就是安享晚年。 但是嘉安长公主这样不依不饶的,她也不能一直当作看不见。总要想个办法让她老实些的,最起码也不是一见面就想着如何骂她。 “那怎么办呢?”夏月彻底地犯了愁。 “不必慌张。”婉悦笑了笑:“嘉安长公主的生活再好,总也有些小烦恼吧。我倒要看一看,她是不是真的十全十美了?” 兔子被逼急了,还要发怒咬人呢。 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她原来想着不计较就好了。 但是她不计较,嘉安长公主却变本加厉了。 半夏坐着马车过来了,他摆好梯凳,问道:“郡主,咱们要去哪里?” “去隔壁的街,看看表小姐的胃疼好些了没有。”婉悦扶着春华的手走进去马车。 “隔壁的街?”半夏没有听懂:“隔壁有好多条街呢,咱们去哪一条呢?” “你笨啊。鼻子下面是什么,不会用嘴问吗?”夏月瞪了他一眼,跑去卖烧饼的小摊前,“大叔,隔壁街在哪里……就是有药铺的那条街。” “药铺?”卖烧饼的老叟想了一会儿,“我记得这附近也就成贤街有一家药铺。” 夏月脸上一喜:“那成贤街在哪里?” “就顺着眼下这条道一直往北走,看见一个小路口往右边一拐,然后再直走,就能直接走到药铺的门前。”老叟又说:“药铺的名字——德运堂。” “谢谢大叔了。”夏月从荷包里拿出两个铜板,“给我包两个烧饼。”算是谢礼了。 “好咧。”老叟乐呵呵地收下铜板,装了两个烧饼递过去:“姑娘拿好了,有些烫手。” 夏月道过谢,趾高气扬地直接越过半夏,和车夫说话:“去成贤街的德运堂。” 半夏佩服不已,“夏月姑娘这是打听出来了?” “当然。”夏月踩着梯凳也上了马车,还不忘记损半夏一句:“你以为我是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要怎么给嘉安长公主一个教训呢? 最近都好累,也谢谢大家一直的支持。本章随机选10条评论发红包哦,希望大家多多评论,也算是支持我了。 ☆、62 半夏“嘿嘿”一笑, 也不生气。 等夏月进了马车,春华瞪她一眼:“好好的说话都不会吗?天生的脾气大。在郡主面前, 你竟然也不知道收敛。” “他真的笨,而且又懒。大街上那么多人,随便拉一个出来询问都可以的。”夏月小嘴一撇,说道:“反正我就是看不上。” “住嘴。” 春华呵斥她:“年轻的姑娘家,‘看上’或‘看不上’这样的词语也是能随便用的。” 夏月自知说错了话,低头不语,脸也微微地红了。 分卷阅读122 春华倒了一盏蜂蜜水递给婉悦, 说道:“郡主, 你的嘴唇都干了,喝些润润吧。奴婢刚兑好的,不热不凉。” 马车内很宽松, 且装饰华丽。铺着绛紫色海棠花纹的缎子。还放着一张炕桌, 摆了几样糕点和一壶熟水。 婉悦摆摆手,“我不渴。” 她拿了靛蓝色迎枕靠在身后,脸上的表情很淡。 春华低低地叹气, 知道郡主还在为了嘉安长公主的话而难过……她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车夫是识得成贤街的,一拉缰绳,马车慢慢地往前驶去。拐过地安门外大街,往成贤街一拐,人流就稀落下来。 德运堂在成贤街的尽头,红底黑字的牌子, 很醒目。门前还扯了旗帜,写了一个——医。 离老远就能看到。 半夏跳下马车,禀报道:“郡主,到了。” 婉悦挑起帘子往外面看了一眼。 德运堂的大门敞开, 却挂了竹帘。旁边还停着抬程安微过来的软轿,几个小厮正蹲在路边说话。 “郡主,咱们也下去?” 夏月看主子坐着不动,试探着问:“还是奴婢先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也好。”婉悦换了个坐姿,倚靠着车身往后坐。 她原本就是懒散惯的,端午节肯出来不过是答应了程安微……但现在却一点心情也没有了。只想安静地歇一会儿。 夏月应“是”。 她弯腰出了马车。 春华还是递了蜂蜜水过去,“郡主,您好歹喝一口。” “我真的不想喝。”婉悦抬眼看她,语气略略拔高。 郡主这是不满意了……春华伺候了郡主多年,何尝不懂得她的脾性?但还是执著地递过去。 人在难过的时候,总要做些别的来分散精神。不然就总是想着一件事情,很容易进去死胡同。 婉悦终究是低了头,伸手接过来。 她抿了一小口,秀气的眉一皱:“有些甜了。” 春华眉眼带笑,说道:“奴婢记得了,以后少放一些蜂蜜。” 婉悦“嗯”了一声,示意赞同。 她刚才不觉得,喝了半盏后,倒有些甘甜。眉头也随之轻轻地舒展开来。 外边却响起半夏的声音,“少爷。” 季灏过来了? 婉悦还来不及思考,季灏就挑帘子进来了。 春华行了礼后,从马车里出去。 婉悦问他:“你怎么过来了?微姐儿呢,她还好吗?” 季灏俊眉紧皱,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你的脸色怎地如此苍白,是哪里不舒服吗?” 婉悦摇摇头:“我没事。” 季灏却不相信,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婉悦吓了一跳,看清楚他的动作后,却也顺从。 “不热。”季灏坐在她对面,自己也倒了一盏熟水:“程小姐无碍。大夫说是暑湿相蒸、脾失健运导致的。” “嗯?”婉悦没有听懂,“这是什么意思?” 季灏想了想,解释道:“程小姐今天吃的东西太多了,又杂,加上天气热,肠胃就有些受不了。” “哦”。婉悦说道:“她确实是太能吃。”她突然想气一件事,顿了顿,又问他:“你过来了,谁守着微姐儿呢?” “顾三爷。” 婉悦愣了愣,“他是外男,怎么能守着微姐儿?” 季灏抬头看她,目光沉沉:“对于程小姐而言,我也是外男。” 婉悦:“……” “我说错了?” 婉悦摇摇头:“没有,你说的对。” 她起身往外走,却被季灏拉住了,“要去哪里?” “去看看微姐儿。” 婉悦原本是不想动弹的,但又不得不动弹。她总不能让微姐儿单独和一个外男待在一处,传了出去失礼数不说,也会令大舅母她们觉得她没有尽到照顾微姐儿的责任。 “我陪你一起吧。”季灏抿紧了薄唇。 他觉得郡主太关心程安微了,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赶紧想个办法让程安微离开宁王府是正经。 俩人出了马车,往德运堂走。却刚好看到顾三爷打横抱着程安微出来了。 什么情况? 婉悦睁圆了眼睛。 纵使顾忆见多了世面,被人一直看着也觉得场景有些尴尬。他咳嗽一声,解释道:“程小姐刚才下台阶时,崴了脚……走不成道了。” 婉悦扭头去看季灏。 季灏却说道:“我在的时候,程小姐还没有崴脚。” “……”程安微小脸一红,却立刻让婉悦看她缠了白色麻布的右脚,委委屈屈地:“悦表姐,我一跤踩空了。裙都撕烂了,这马面裙还是我新制的。” 婉悦低头去看,果然是的。 程安微的衣裳都沾了泥土,脏兮兮的。 分卷阅读123 “有劳顾三爷。”婉悦屈身道谢。 顾忆还不知道婉悦是谁,他迟疑了一下:“……” 季灏上前一步,和他介绍:“这是宁王府的婉悦郡主,程小姐的表姐。” 顾忆是做生意的人,即使没有听说过婉悦郡主,但宁王府的名头却是如雷贯耳。他笑了笑:“郡主客气了,在下不过是举手之劳。” 婉悦又道谢,让季灏领着顾忆上去马车,先安顿好程安微。 她看着跟在后面的晓红和夏月,脸色一沉:“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主子?表小姐走路不小心,你们也不用心吗?” “奴婢不敢。”晓红、夏月均低着头,自知理亏,不敢言语。 表小姐实在是摔得出乎意料。好好的台阶,上一步还走得稳稳当当的,下一步直接跪在了地上。连坐诊的老师傅都被吓着了。 “不怪她们。”都上去马车了,程安微还不忘记转头说道:“悦表姐,是我自己的问题……” 婉悦摆摆手,让晓红跟进去伺候她。 顾忆踩着梯凳走下马车,和季灏、婉悦拱手:“季少爷,郡主。顾某的饭桩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此别过了。” “顾三爷慢走。”季灏回了礼:“他日若有机会,定与顾三爷把酒言欢,以谢其今日之义气之举。” 顾忆爽朗地笑,十分温和:“季少爷客气了。你和宣哥儿是好友,我自当要照顾一二的。到时候还过来来顾家饭桩,我请客。” 他转身过马路,往对面走去,才走一半。程安微挑起马车一侧的帘子和他说话:“顾三爷,谢谢你。”只听到悦表姐和季少爷替她道谢,而作为被救助的人,她却没有主动说过一次。 少女娇俏的脸上带着笑,明艳无双。阳光兜头照下来,正是热烈刺眼的时候。顾忆眯了眯眼睛。她还和他摆了一下手,十分的活泼。 他刚想开口说 “不必”,帘子便放下了。 顾忆站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 婉悦也扶着春华的手踩上梯凳,刚走了两步,就感到身下不对劲。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又抬脚走了一步。 ……一片濡湿。 “郡主。” 春华看主子的脸色变了,急忙问道:“您怎么了?” 婉悦咬了咬下唇,这如何说得出口? 季灏就在不远处站着,闻言也走了过来:“郡主,您不舒服?” 婉悦回头看他,小脸羞的通红。 她越不吭声,季灏就越着急。 他伸手去拉她的衣袖,“我带你过去德运堂。” “我没有生病。” 婉悦又不好告诉他,拉出袖子就上了马车,只说了一句:“别担心。” 他怎能不担心? 季灏踩着梯凳也要跟上来。 春华看主子的状态,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她胳膊一伸,拦住了季灏,让主子先进去马车,“季少爷,郡主真的没事……等回去王府就好了。” 主仆俩倒是一样的心思。 季灏的一双桃花眸暗了暗:“真的没事?” “你放心。”春华笑了笑,又加了一句:“越早回到王府就越没事。” 季灏看着已经走进去车里的婉悦,阴沉着脸下了梯凳,往自己乘坐的马车走去。他还交代车夫:“速度快一点,能有多快就要多快。” 车夫答应一声,快马加鞭。 “悦表姐。” 程安微看着婉悦一手捂着肚子,额头上却很快出了一层细汗,心里一惊:“你没事吧?” “无碍的。”婉悦忍住疼痛,喘口气:“我来葵水了。” “是不是很疼?”程安微赶紧让夏月倒了一盏熟水递过去:“您喝一点热的,暖暖肚子也好。” “还好。我来葵水的第一天、第二天虽然疼痛,却还能忍。最难熬的是第三天和第四天……”婉悦说道:“在王府时,都是林大夫开了汤药服下才会好一些。” 程安微心有戚戚焉,“我也是疼的厉害,不过都是第一天第二天疼。这一点倒是不同的。” 婉悦接过茶盏,喝了几口熟水,感觉还是无济于事。 春华让她靠着迎枕歇息,又拿出帕子给她擦拭额头上的细汗。 程安微叹息道:“这种疼真的难受极了,又只能忍着。做女人真难啊。我母亲以前还总劝我,说成了亲,生过孩子就不会疼了。但是大嫂子都生俩个孩子了,为何每一次来葵水还是疼痛?分明就是骗人的。” “生过孩子真会不疼的。”晓红插嘴道:“奴婢的大姐成亲后……生了个女儿,就真的不疼了。” ☆、63 程安微“唉”了一声, “反正我是不相信。”她看着自己崴伤的右脚又觉得好遗憾:“本来还想着等到晚间去柳巷胡同呢,又崴着了, 真倒霉。” 晓红压低了声音嘟囔:“都是因为小姐太能吃惹得事端……若不然,也不会过来 分卷阅读124 德运堂。不过来德运堂就不会崴脚了。” 她觉得作为姑娘家,这么能吃真的不太好。 “你闭嘴。”程安微被说的小脸一红,咬牙看她:“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这个丫头未免过于的心直口快,一张嘴就让人心头不郁。 晓红被骂的红了脸,却没有认错。 她本来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一直记得老夫人生前所说的话,在吃食这一块要时常的规劝小姐, 不能让小姐生生地吃成个胖子。 婉悦闭眼养神。 肚子一阵阵绞着疼, 她连和程安微搭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且身下……裙子估计要染红了。 夏天炎热,本来就穿得单薄,今儿出门时还特地穿了雪白色百褶裙。早知道如此, 就应该穿一件颜色深重的, 最起码还能遮一遮。 程安微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打量着婉悦的气色,“悦表姐, 你还好吗?” “无碍。”婉悦吸了一口气:“你别……担心。” “骗人。”程安微突然就红了眼眶,说道:“一定是很疼的吧。”她又觉得自己丢脸,转过身去:“悦表姐,你真的好温柔。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了。季少爷好福气。” 婉悦哭笑不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情了。” 程安微摇摇头:“不是突然的。” 人和人的相知, 只有在相处之后才能深刻的了解。她在别人的口中听到过各种各样对悦表姐的评价……冷酷无情、自私自利、恶毒、骄奢等等。但是真正住在宁王府了,她却看到了悦表姐的温柔和大度。甚至对一个春华丫头的计较都会选择妥协和顺从。 悦表姐倒也真的淡漠,她却觉得可以理解。任何一个人被误会到一无是处,都会选择淡漠相对吧。这还是好的呢。要是她和悦表姐的身份对调, 何止是淡漠,说不定还会闹个天翻地覆的。 婉悦看她沉默,也没有再问。 肚子疼的厉害,都快要支撑不住了。 马车终于停下来,宁王府到了。 夏月和晓红搀扶着程安微先下了马车,又嘱咐婆子去抬滑杆过来。 春华听着外边闹哄哄的动静,低声和婉悦说道:“郡主,奴婢也扶您下去吧?” 她的话音刚落,帘子就被挑了起来,季灏弯腰走进来。他看到蜷缩成一团的婉悦,桃花眸一眯,周身气质冷然一变,问春华:“郡主到底是怎么了?” 婉悦抬头看到是他,伸手去抓他的衣袖,泫然欲泣:“灏哥儿,我疼。” 离得近,季灏看到她的鬓角都被汗浸湿了,整个人脆弱的就像被风雨吹折的花。小鹿一般的大眼睛里泪花闪烁。 她仰起头看着他,眼里就只有他。 季灏何时见过这个模样的婉悦?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被揉碎了。他立刻把她抱在了怀里,入手却滑腻一片,还带着血腥味。 季灏俊眉紧皱,伸出手看,果然是血。 他看向春华,冷厉地再次问道:“说实话,郡主她发生什么事情了?” 春华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她抬头去看主子,嗫嚅地:“我……” 婉悦却往季灏的怀里偎了偎,贴着他,就觉得舒服又暖和。 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她断断续续地吩咐春华:“你先下去……找人去送表小姐回庆悦堂。再请林大夫去咱们的院子里等着。”葵水的事情是要告诉季灏的,瞒也瞒不住。他问了林大夫或者是别人的话,总归也要知道的。与其这样,还不如她亲口说出来。但春华若是在跟前,她又不好意思开口。 春华应“是”,还有些不放心主子。 她往外边走,挑起帘子时,还回头看了一眼。 季少爷和主子正在低声说话,季少爷的声音十分的轻柔……她没有敢多听,探身走了出去。 “悦儿,你别怕,身体有哪里不舒服都说出来……咱们找大夫医治。”季灏为了让怀里的人舒服一些,半跪在地上。他因为紧张而止不住的双臂颤抖,手心里都是冷汗。 “灏哥儿。”婉悦握住他的手:“我真的没事。” 她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是葵水。” 季灏愣住了,“葵水?” “就是女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纪,每个月都会来一次……”婉悦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才会明白一些,就尽量的多说几句:“流血是正常的……大家都一样。这就是葵水。” 这些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觉得脸颊都火烧火燎的,连直视季灏的勇气都没有了。但是她又不能不说,以季灏的性子,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低着头,刚好错过了季灏羞赫到满脸通红的模样。郡主不用说的那么详细,他其实是知道葵水的。不过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以前去柳巷胡同的书肆买书,偶尔看到过一本医书。里面是这样解释葵水的——女子来葵水代表着一种成熟,是为了繁衍后代做准备 分卷阅读125 。 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吭声,是猛然间听到,不知道该怎样接话。 肚子的抽痛迫使着婉悦开口,她抓着他的手:“灏哥儿,咱们回去吧。” 季灏答应一声,却单手解开灰青色云纹直缀的系绳。 “灏哥儿?” 婉悦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疑惑的抬头。 季灏却已经脱下了直缀,盖在婉悦的身上,直到包裹住她的腰腹,确认妥帖了。才打横抱起来,走下马车。 程安微已经被婆子抬滑杆送进了宁王府。马车外边站着数十个丫头、婆子、小厮、护卫,眼睁睁地看着季少爷身穿中衣抱着郡主走下梯凳,皆面面相觑。 春华、夏月赶紧迎上来。 春华又说:“奴婢已经让人去唤林大夫了。” 季灏“嗯”了一声,大踏步往王府里走,吩咐道:“着人去烧热水。” 夏月应“是”,“奴婢亲自去。” 她跑着就离去了。 其余的众人都以为郡主是又病了,刚才表小姐也被抬着进的王府……怎地出门一趟,都看起来糟糕透顶。他们紧跟在主子们的身后。却被春华赶走了:“你们都各自去忙,郡主身边有我伺候呢。” 季灏抱着婉悦进了霁月殿的院子。 林大夫正站在廊庑下等候,看到他们过来,走过来问道:“郡主怎么了?” 季灏没吭声,径直迈上台阶。 守门的小丫头挑起竹帘。 春华跟在后面,解释道:“外头不方便说。林大夫,咱们屋里请。” 林大夫也不介意。她点点头,也跟着走进屋里。 季灏把婉悦放在内室的罗汉塌上,低声说道:“你别怕,我就在廊庑下守着。”这种事和别的不一样,他不能留在郡主的身边。 她有什么怕的? 婉悦望进他满是担忧的眼底,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嗯”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季灏转身就出去了。 半夏就在外面候着,看着自家主子只着中衣……他说道:“少爷,咱们回去落霞阁换了衣裳再过来吧。郡主有林大夫照看着,不会有事的。” 季灏看了眼紧闭的隔窗,上了转角游廊。 半夏觉得自家主子就穿了单衣,却能丝毫不顾忌外人的眼神。也是个奇人。要是他,估计连大门都不敢出。 而屋里的春华也和林大夫说明了一切。 夏月端了半铜盆的热水进来,拧了热帕子帮婉悦擦手。 林大夫把了脉,“我这就开个方子,先去竹苑,看着药童煎了药再送过来。”她又转身交待春华、丽儿:“你们多抬些热水,给郡主擦个澡,换上舒适的衣裳。她疼出一身的汗,黏黏糊糊的也不舒服。” 春华应“是”,赶紧打发了丫头出去准备。 林大夫背着药箱出了霁月殿,身后跟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海棠。是她本家的一个侄女,上个月才进来宁王府,跟着她学医术的。算是小药童。 俩人顺着夹道过了桃花林,却碰到了穿戴整齐折回来的季灏主仆俩。 林大夫行礼:“季少爷。” 季灏点点头,问她:“郡主可还好?” “……无大碍,这是郡主的老毛病了。两剂药下去就会好转。” 季灏无意识地加重语气:“老毛病?” “郡主身子骨不好,又时常的郁结于心,气血便不足。”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了,还有营养液的,求一波哦。 痛经这个事情痛起来是真的要命。 所以,各位小仙女,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哦。注意保暖,例假期间不要吃冰激凌。 ☆、64 “郁结于心?”季灏俊眉紧皱。 林大夫“嗯”了一声, 继续说道:“郡主敏.感多思,一件事想得久了, 难免就有难以解开的缠结。”她抬头去看季灏:“季少爷,你和郡主亲近,还要多用心开解一下。” 季灏停顿了一会儿,抿了抿薄唇,“好,多谢林大夫。我记住了。” 他问完就转身离开,没有多做停留。 林大夫却半天未语。 她想起刚才季灏是打横抱着婉悦郡主进的霁月殿……一脸心急如焚的模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婉悦郡主来葵水的事情, 季灏难道不知道? 小海棠看姑姑一直发呆, 仰头唤她:“师傅?” 姑姑说了,在宁王府里只能唤她师傅。以防外人说别的闲话。 林大夫回过神过来,“怎么了?” “……咱们不是要回去竹苑给郡主熬汤药吗?” 林大夫伸手摸摸侄女的丫髻, 答了一句:“这就走。”算了, 主子们自己的事情也不是她能操心的,尽心做到职责所在就不错了。 师徒俩慢慢地走远,身影投射在地 分卷阅读126 面上, 拉的很长。 起了风,天气就没有那么炎热。 树上的叶子晃动,带来一丝丝清凉。 婉悦擦完澡,换上月事带,又由春华服侍着穿了舒服的家常素褙子。听闻小丫头禀报说季少爷过来探望她,忍不住的脸就一红。 “请进来。”春华却笑眯眯地替她做了主, 又说:“外边太热了,季少爷要待在屋里才好呢。” 婉悦没吭声,却悄悄地伸手打开隔扇往庭院里看。并没有看到季灏在哪里,或许他在廊庑下靠近殿门口的地方站着, 这样就不容易看到了。 她背靠着大迎枕坐在罗汉塌上,还在想这个问题。夏月拿了绣牡丹纹红色薄毯子给她盖住肚子。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季灏挑帘子走进内室。他换了一身浅紫竹纹圆领袍子,愈发显得身姿高大挺拔。 婉悦看到他就想起让丫头拿去清洗的灰青色云纹直缀,十分的不好意思。 感觉脸颊都发热了。 季灏却像没事人一样,打量了一会儿婉悦的脸色,问道:“郡主,你好一些了没有?” “……好多了。”婉悦低着头不敢看他,嗫嚅道:“谢谢你。”虽然肚子还是疼痛,但处在熟悉的地方,全身也跟着放松下来,就觉得可以忍受。 季灏微微笑起来,嗓音清越,还带着调侃:“郡主和我还要客气?” “没有。”婉悦眼神闪烁,连耳根都红了。 春华搬了锦绣缎面的杌子过来,让季灏坐下。 丽儿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红糖桂圆姜茶,递给婉悦:“郡主,膳房刚熬好的。柳婆子说了,您要趁热喝。” 还离得远呢,姜的辛辣味就闻到了。婉悦的秀眉皱了皱,接过来喝了一口就放在一旁的炕桌上。 喉咙辣的想咳嗽。 “郡主?”季灏起身,不容分说地端起来,“再喝一些吧,对你的身体好。”姜能祛除寒气。 “可是姜味太大了。”婉悦摇头拒绝:“我不想喝。” “你闭上眼睛,一口气喝下,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觉。”季灏想了想,低声诱哄她:“郡主若是听话,我明天专门去柳巷胡同给你买糖人。” 婉悦:“……” 她从来没有说过喜欢糖人吧?怎地他就认定了自己一定是喜欢的。还是旁人给他说过什么?就算哄骗姑娘,也该有其他的法子,一直用一种也不好吧。 季灏看婉悦的眼睛都睁大了,乌溜溜地盯着他。以为她是惊喜,就笑着腾出一只手揉揉她的头发:“你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春华忍住笑,摆手和夏月、丽儿一起退出了内室。 郡主难得一次有苦难言的时候,她们可要早早的避出去。 “我其实也没有很喜欢糖……”婉悦想了又想,决定说出内心的念头,要不然每次他都拿糖人来当说辞……但她抬起头看到季灏一脸的认真,又说不出来了。 季灏看她说话说了一半,就问道:“怎么了?” “没有。”婉悦接过他手里的红糖桂圆姜茶,屏住呼吸真的一饮而尽。 季灏还是个少年,要是让他知道他一直认为她喜欢糖人是假的。未免有些残忍。就这样吧,他愿意为她去做些事情总是好的。 季灏亲自倒了漱口水递给婉悦,夸小孩子一般:“郡主很棒。” 这种话一听就很幼稚,但婉悦的心里却像化开了蜜。 婉悦想起一件事情,和他商量:“我决定过几天去一趟宫里,看看皇祖母。好久没有过去,也不知道皇祖母她老人家怎么样了?原本端午节前夕就应该过去的,但是微姐儿在王府里待着,我也不好抛下她独自前往。” “也好。”季灏笑了笑,安慰她:“皇太后福大命大,一定是身体康健的。你别担心。” 他说话实在是让人听了心里熨贴,婉悦摆摆手让他坐下,又说道:“咱们俩个的事情……我想告诉皇祖母。当然了,也要听一下你的意思。”他上一次说让她放心,她都知道。也不是心里有别的想法,只是皇祖母亲手养大了她,和别人不一样。 还有就是,说了季灏出来。一是让皇祖母安心,二则也不用费心思替她相看人家了。上次弄个御花园赏花,就够尴尬了。世家的公子小姐,生生的在太阳底下晒了几个时辰,也是无端的跟着受罪了。 季灏俊眉微皱:“我是想再等一等,觉得不还到时候。”他功不成名不就的,总是配不上郡主。哪怕要等到金榜题名呢,也好一些。 婉悦愣了愣,“今天去什刹海看赛龙舟……我瞧着九少爷和小侯爷是明白咱们的关系了。”她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微姐儿前些时日就特意问过我,我也没有隐瞒。而且贴身伺候我的几个丫头想必也都是知道的。王府里的人大多都是待久的老人,精明的很,用不了多久,也能察觉到端倪。灏哥儿,我的名声够坏了,再坏也没有什么了。但是你不一样,你还有大好的前途和年华。需要的是光明正大,不能有分毫的污点。” 分卷阅读127 季灏桃花眸微深,他没有想到婉悦郡主想了这么多。 而且句句都是为他考虑的。 心里不仅是又酸又软。 在这个世界上,能为了他设身处地的,除了郡主。怕也是没有别人了。 “灏哥儿?”婉悦看他不语,难免有些失望,却也尊重他的意愿。俩个人互相的爱慕与喜欢本来也是俩个人的事情。她一个人再想做主,也不能够。 季灏抬眼看她,目光又深又沉,“郡主,我听你的。你的名声不好,是世人误解了,不碍你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里。”他总想着更合适的机会,却忘记了应该要听从她的,安她的心。 郡主说的对,既然众人都知道了,倒不如顺水推舟地公布出来。也给旁人以警醒。小侯爷徐至永是一个,乔正则也是一个。 至于其他的事情,由他来做就好。 “你同意了?” 婉悦还觉得挺意外的,他好久不说话,还想着是拒绝的。 季灏笑着点头,“我一切都听郡主的。”有郡主在,皇太后哪里,他总不会吃亏的。 “那就好。”婉悦的脸上也带了笑容:“等过几天,咱们俩人一起去寿安宫,我向皇祖母正式介绍你。”她说出来这些话,还是挺紧张的。又害羞。右手食指下意识地抖动。 季灏都看在眼里,伸手去握她的手,倒把婉悦吓了一跳。她慌忙去看四周,又挣扎着想抽出来。 “没有人看到。”季灏习惯了她淡定冷清的一面,如此惊慌失措的小女子行为却是可爱又真实。他笑着去宽慰她:“……我都听你的。” 婉悦挣扎了一下,没有挣扎开,也就由他了。 只是红着脸不说话。 外面响起春华的声音,“林大夫,您这是熬好了汤药?” 林大夫笑着应“是”,又问:“春华姑娘,郡主在里面吗?” 春华想起季少爷还在陪着郡主说话,而且内室里并没有伺候的丫头、婆子,要是让林大夫看到俩人,可就不好说了。她卖了个关子,笑道:“郡主休息了,所以我们几个贴身伺候的才没有在里面打扰。林大夫,您把汤药给我,我进去服侍着郡主用下,然后再给您送出来。” 林大夫想了想,答应下来:“也好。”她不是伺候在郡主身边的人,其脾气秉性都不算了解,既然郡主休息了。确实不应该贸然打扰。 春华端过她手里的大方漆盘,看了看白玉碗里黑乎乎的汤药,抬脚进了内室,“郡主,汤药好了。” 婉悦是最不能看到汤药的,但季灏在身边坐着。她自持威严,不得不喝下,又苦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季灏及时的喂她吃下冬瓜糖。 冬瓜糖甜的腻人,婉悦却觉得此时是正正好的,嘴里的苦味一下子就被冲淡了。 春华又端了白玉空碗出去,递给林大夫:“麻烦您了,还亲自跑一趟。等晚上的,我过去竹苑端了来。” “春华姑娘客气了,伺候郡主也是我的份内事。”林大夫笑着和春华告辞:“我院子还在晒药草,现在太阳下去了,该收起来的。药童还小,怕是做不好。” 春华送了她出去,“林大夫好走。” 季灏又坐了一会儿,瞧着婉悦接连打了几个呵欠。就喊了春华、夏月进来伺候着她睡下。 落日像巨大的红灯笼,慢慢地落下。 黑夜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节日快乐哈。 今天的留言有红包哦(随机选20个,24小时哦。若是留言不够的话,就有多少发多少。) 感谢在20200429 22:58:12~20200501 23:0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按头小分队队长 36瓶;湘慈 5瓶;蓝精灵 4瓶;绿仙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5 忍过最难熬的四天, 婉悦的肚子渐渐就不疼了。 等到林大夫再过来霁月殿,打量她的脸色, 也笑眯眯地:“郡主的气色很好。”她给婉悦把了脉,低头又要写方子。 婉悦愣住了。她觉得葵水都要过去了,怎地还要喝汤药吗? “林大夫,你这是做什么?” 林大夫看到她惧怕的眼神,温和地解释:“郡主脾胃虚弱,我给你调一调。” “没事。我觉得已经大好了。”婉悦忙着摆手拒绝:“不用再喝汤药了。” 林大夫也不着急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郡主喝了这一剂汤药, 等下个月再来葵水时就不会疼的那么厉害了。” 婉悦想起来葵水时, 小肚子的撕疼,心里就一动。 她问道:“真的?” 林大夫笑起来,神情尤其的认真:“当然。” “那 分卷阅读128 汤药会很苦吗?” “……我给郡主多加些甘草。” 婉悦思虑再三:“那好吧, 我听你的。” 林大夫微微点头, 又觉得郡主和十年前没有什么变化。除了个子长高了,模样长开了。性子却是一样的好骗和心软。你只要肯用些心,她就会听你的。 林大夫写好了方子, 让夏月跟着她一起去竹苑抓药。婉悦却喊住她:“林大夫,你去庆悦堂一趟,给表小姐看一下她的伤处。” 林大夫应“是”,和夏月一起退下了。 春华倒了一盏桂圆红枣茶递给婉悦,瞧着天气不大好,伸手关上了隔窗。 她说道:“奴婢瞧着, 乌云沉沉的,怕是要下雨了。” “最近的天气都太热了,让人心里也跟着燥热。下一场雨也好,最起码会凉爽一阵子……”婉悦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 外面便打了个响雷。她完全没有顾忌到,手里的盏碗都吓得要扔出去,溅出的茶水也泼在褙子上。 “郡主,您慢点。” 丽儿赶紧接过婉悦手里的盏碗,又去检查她有没有被烫到。 “无碍的。”婉悦起身去了净室清理,又让春华拿一件干净的衣衫送进去。 门外狂风呼啸,紧急着就是倾盆大雨宣泄而下。天色很快阴沉下来,丽儿让丫头点亮屋里的蜡烛。 程安微正坐在美人塌上吃切好的西瓜,又看着外边的大雨出神。 “小姐,您想什么呢?”晓红手里把玩着从春华处分来的两支木簪子,拿给主子看:“苏姑娘的手艺可真好,牡丹花雕刻的像真的一样。” “我在想母亲,她这会在家里做什么呢。以前我总在她面前待着,嫌弃她絮絮叨叨的。现在离得远,反而是想念了。”程安微也有些想不明白:“人真是稀奇。” “俗话说远香近臭,远亲近仇。大概就是这样的吧。”晓红劝道:“您别寻思了,若真的想夫人,咱们回去程家就好了。” 程安微看了看自己的右脚,说道:“等好一些吧,差不多能下地走路了再回去。要不然,我怕母亲看见了又担心。” 她又问晓红,“你刚才提到了苏姑娘?” “哦,是。”晓红把手里的木簪子拿给主子看:“您瞧瞧,好不好看?” “好看。”程安微笑道:“苏姑娘不仅手艺好,长得也好看,周身的气质更是温和。说话彬彬有礼,像世家出来的。绝不是庄户人家的女子。” 晓红也跟着附和:“眼睛长得尤其好看,像杏子的形状。” 程安微想起顾谷宣说的话,疑惑地开口:“你说,她和哪位国子监的苏离苏公子……会有关联吗?” “奴婢觉得不可能。一个是女子,一个是男女,这如何能关联起来呢。” “也对。”程安微啃完了手里的西瓜,又伸手拿了一牙吃。 外面响起小丫头的通禀,说是林大夫和夏月姑娘过来了。 程安微愣了一愣,扬声道:“请进来。”这个时候……估计是有事情的。 林大夫和夏月刚走出霁月殿就下了暴雨,俩人虽然是一路走转角游廊绕过来的,但雨下的急,衣裳还是捎湿了一片。 夏月拧了把裙的水,伸手给林大夫拧衣袖,说道:“雨下的太大了,简直瓢泼一般。刚才还晴空万里呢,这会子却下起来天昏地暗。”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急。”林大夫拿帕子擦脸上的水珠,“下雨也好,不然就太干旱了。” 夏月笑着应“是”,“也凉快了不少,觉得心里都跟着舒坦了。” 晓红挑帘子出来迎她们了,笑道:“怎地这个时候过来了?也不等到雨停一些。” “是我们郡主担忧表小姐的身体,让林大夫过来瞧一瞧。”夏月问道:“表小姐怎么样了?右脚还肿吗?” “劳郡主的惦记,我们小姐好多了。这几天都在屋里歇着,右脚消肿了许多。”晓红右手一伸,把人往屋里请:“林大夫,辛苦您了。” “姑娘客气了。”林大夫笑了笑:“医者,仁术也。为表小姐诊治,是在下的本分。” 几人进了屋子,程安微摆手让夏月近前来,问她:“你们郡主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好着呢。”夏月笑眯眯地:“您别担心。” “好丫头。”程安微嘱咐道:“你们郡主的身子骨弱,不比旁人,更要伺候的精心些。” “奴婢都记下了。”夏月想起表小姐赏给她的绞丝银镯子,语气更加的轻柔:“表小姐和我们郡主的感情真好。郡主惦记着您,您也惦记着郡主。” 程安微笑了笑:“那是你们郡主人好。”她又和林大夫说话:“你就是王府里说的哪位宫里出来的女医吗?”她是第一次见,瞧着还不过四十岁的模样,面容很亲切。 林大夫应“是”,放下药箱,坐在杌子上先给程安微把脉,然后又去看她的伤势。 “怎么样?”程安微问道:“林大夫知道我什么时候能下地走路吗?” 分卷阅读129 “能否下地走路要看您的右脚恢复情况。”林大夫回答她:“不过表小姐年轻,脉象强劲有力,又没有伤到骨头,多养几天想必就无碍了。” 她打开药箱,拿了拇指粗的一瓶药粉递给晓红:“这是消炎止疼的,还能解毒消肿。姑娘每日与表小姐换上一次,不出十日,必有奇效。” “谢谢林大夫。” 晓红伸手接过来,在手里看了又看。就这么个小东西,林大夫却说的如宝贝一样。 “宫里出来的,以前各位皇子公主跌打损伤的都用过……姑娘按照我说的去做即可。”林大夫以为她不相信,特意加了一句:“姑娘不妨先试一试。” 晓红脸一红,赶紧应下来。竟然被林大夫识破了心思。 程安微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去包个封红过来。林大夫却不收,客气了一会儿,等到雨势小了些,在庆悦堂拿了把伞,和夏月一起离去了。 程安微胜在年轻,身体又好,养了十多天。 她扶着晓红的手,真的就能下地了。 林氏想念女儿,又写了一封信让小厮带过来。程安微看过之后,也颇为动容,想着和悦表姐说一声,就准备回去程家。 这日,她等着下午太阳落山了,和晓红一起过来了霁月殿。 婉悦正坐在内室的罗汉塌上做夏袜,用的是深褐色料子,还绣了暗纹。 她抬头看到程安微过来了,忙让春华扶着她坐下,“我听林大夫说过你的右脚,可是好全了?” 程安微笑道:“差不多了,我都能下地走路了,就是不敢走快。我总是憋在屋里,感觉都发霉了,就想着出来走一走。”她探身看婉悦手里拿的夏袜,问道:“这是给谁做的?难道是季少爷?”看着倒像是女子穿的样式,不过也忒老气些。 “不是。”婉悦摇摇头:“是给皇祖母做的,我好久没有去看她了,想着进宫的时候一并带着,也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程安微一愣:“你是说……皇太后?” 婉悦“嗯”了一声,拿剪刀去剪斓边的线头。 “我还没有进过宫呢?”程安微歪头去看婉悦,眼神里带着向往:“宫里是不是特别的好。我母亲说,皇宫是天下最好的地方了。连地板都是金子做的。” 婉悦忍不住笑起来:“没有啦,哪有那么夸张。倒是红墙很高,各处修建的比外边精致些。” “真想进宫里开开眼界。”程安微去拉婉悦的手,撒娇道:“悦表姐,你进宫的时候也带着我吧。我想去给皇太后磕个头。” 婉悦想了想,答应下来,又交待程安微:“宫里规矩多,贵人也多。你不要乱说话就好。”微姐儿想去宫里也不是难事,跟着她一起坐马车就能进宫。^O^轻^O^吻^O^想^O^想^O^独^O^家^O^整^O^理^O^ “好。”程安微兴奋的小脸发红:“悦表姐放心,我一定紧紧地跟在你后边,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绝不给你添麻烦。” 婉悦笑着揉揉她的头发:“你是个懂事的,我一贯知道的。”她低头看看程安微的右脚,“你确定没事了?” “确定。”程安微拍着胸脯保证:“林大夫医术高超,我最多再养两天,一准儿就能好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1 23:01:54~20200502 23:4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6 “确定。”程安微拍着胸脯保证:“林大夫医术高超, 我最多再养两天,一准儿就能好全的。”她原本是过来和悦表姐告辞的, 但是能进宫去开眼界了。就再等几天吧。 程安微美滋滋地回了庆悦堂,提笔给林氏写回信。母亲想必知道她要随着悦表姐一起进宫给皇太后磕头,心里也是高兴的。 晓红站在一旁磨墨,有些不解:“小姐,您很想进宫吗?” “当然。”程安微笑着点头:“能使母亲一辈子都念念不忘的地方,即使不好,也是稀罕的。”她停顿了一下, 由衷地说道:“这一趟过来宁王府陪伴悦表姐, 真是我做的最好的决定……要不然,也不会碰上顾三……” 话说了一半,程安微就羞红了脸。 她想起那日崴伤右脚, 是顾三爷打横抱着她走出的医馆……他君子坦荡荡。进去马车时, 她的额头不下心磕到车轴,他却立刻低声道了歉。还问她疼不疼? 一个男子,竟然为了一件不是他做的错事, 软语温存的承认错误。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像顾三爷这样的男子,怎地会那么温柔呢。 仿佛是天生的体贴。 “小姐,什么三?”晓红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 “没有。”程安微却不说了 分卷阅读130 。 她只知道顾三爷是顾谷宣的三叔,别的却一概不了解。 以后,他们还会有相见的机会吗? 程安微很快又惆怅起来。 外边天色暗下来。 有丫头踩着梯子去挂屋檐下的纱灯。 五月底的时候, 程安微的右脚彻底好全了。 不仅能走,跑几步都没有问题。 日子进入六月,天气变化的愈发快。往往是上午还艳阳高照,下午就噼里啪啦的下了一阵大雨。 宁王府栽种的榕树、松树, 叶子绿的又浓又深。 后花园的月月红盛开到艳丽,深红、粉色、浅紫、橘色……流香四溢,争奇斗艳。 婉悦给皇太后做好了两双夏袜,找丫头去唤季灏过来,和他说话。 “灏哥儿,我想进宫去探望皇太后。你也和我一起去。” 季灏应“好”,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发:“你是昨夜没睡好吗?眼下有些青。” “还可以,就是夜里总是做梦,睡的不踏实。”婉悦打量着季灏,问道:“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没有吧,我也没有注意。” 婉悦拉住他的衣袖看,自问自答:“就是长高了。你瞧瞧,袖子都短了一截。”她又发愁:“你是正好的年纪,长个是正常的。就是我的年纪渐长,身高是不可能变了……和你站在一起,是不是太不相配了?” 她才到他的肩膀高,就算踮起脚尖,也勉强到他的下巴处。 “怎么会呢。”季灏的桃花眸里都是笑意:“我倒觉得很好。”他半蹲去抱婉悦,胳臂穿过她的腿弯,稳稳地把人抱了起来:“……而且抱起来也比较容易。” 突然的升高让婉悦愣住了,她下意识的伸手去圈季灏的脖子,脸都羞红了:“快点放我下来。”春华、夏月都在内室里呢,让她们看见也太窘迫了些。 俩人离得近,彼此的气息纠缠在一起。 季灏的眼神暗沉炙热。 他看了婉悦一会儿,很是郑重:“郡主,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和你就是最相配的。无论别人怎么看,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婉悦:“……” 她有些感动。 “我如何会嫌弃你?” 要嫌弃,也该是他嫌弃自己。 春华拉了一把夏月的衣袖,俩人默默地退出去。 季灏把婉悦往怀里带了带,轻吻她的额头:“那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是过渡章,马上就会到季少爷科举了。 今天好卡,明天双更给大家补过来哈。 感谢在20200502 23:40:37~20200503 22:1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7 婉悦愣住了, 睁大了眼睛看他。 “怎么了?”季灏笑着问道:“还在不好意思吗?”他发现,自从俩人确定了关系后, 郡主就变得比以前害羞多了。 婉悦几乎是坐在他的手臂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小脸很快就红了。她当然不好意思了,满屋子的丫头、婆子,被看到就不好了。 她挣扎了一下,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季灏也没有坚持,微微弯腰, 让她的双脚挨地, 站稳当了才松手。 “这次进宫,除了探望皇祖母,还有一件事情……”婉悦看着他。 “我知道的。”婉悦还没有说完, 季灏就开口打断了, 他说道:“你放心。无论你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 “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 季灏笑着“嗯”了一声,“当然。” 俩人正说着话, 春华在外面禀告了一声,说是程安微过来了。 婉悦就出来正厅见程安微,她穿了一件绯红色对襟褙子,发髻上戴了一朵藕荷色缀珍珠绢花,妆扮的十分明艳。 程安微笑盈盈的,她一路走过来, 热的脸颊红红:“悦表姐,我看前殿的荷花开了满池塘……咱们一起折些花苞回来插瓶吧。” “等改日。”婉悦拉着她的手坐下:“我正要着人去找你呢。” “找我?”程安微一愣,问道:“什么事情?” “我要去宫里,咱们一起。” 程安微的脸上闪过惊喜, “现在就走吗?” 婉悦应“是”。 “好啊好啊。”程安微立刻答应下来,想了想,又征询婉悦的意见:“悦表姐,我要不要先回去庆悦堂换身褙子?” “这样就很好。”婉悦又说道:“不过你不能带着晓红一起过去。宫里的规矩多,盘查的也严,不能随意带生人进去。” “我明白的。”程安微看了眼站在身后的 分卷阅读131 晓红,“她不用去。” 晓红倒没有意见,却嘱咐道:“小姐,您进宫里,一定要少说话。紧跟着郡主,别乱闯乱看的。” “闭嘴,不许再说了。”程安微余光里看到春华抿着嘴笑,更加的尴尬,虽要斥责晓红却没有底气,只是压低了声音:“多嘴的丫头。仔细我下一次出门便不带你了。” 晓红说得话句句在理,都是她平日里常犯的毛病。 晓红低着头不说话,婉悦却被逗的笑起来。她揉揉程安微的额发,却和晓红说道:“我瞧着倒是个好丫头,对你也忠心。” “悦表姐……”程安微拉长了声音撒娇:“快别夸她了。我听话就是了,你也夸夸我。” 婉悦笑的更是厉害,却也觉得她烂漫可爱,“微姐儿也是个好的,爽气开朗。” 正坐在内室看书的季灏抿了抿薄唇。 ……郡主对程家小姐还真是宠爱。程家小姐的胆子也委实不小,他都没有这样子和郡主撒过娇。 宁王府的马车准备了两辆,婉悦和程安微、春华、夏月同坐一辆,另一辆坐的是季灏。 一路上,骄阳似火。 热浪滚滚而来。 一行人到达寿安宫时,巳时差不多过半了。刚走进大门,就听到正殿的欢声笑语。有宫女进去通禀,很快掌事许嚒嚒便亲自迎了出来,欣喜异常:“郡主,太后和老奴日日想念,可把您盼来了。” 她是认识季灏的,却没有见过程安微,就笑着问:“这位是?” 婉悦和她介绍:“这是我程家大舅舅的幼女,来王府里陪我的,最是活泼机灵。我今日进宫给皇祖母请安,想着她老人家喜爱热闹,就带了微姐儿过来。” 程安微屈身行礼:“嚒嚒安好。” “程小姐太客气了。”许嚒嚒端详了一会儿程安微,屈身还了礼。这姑娘长得颇为明艳,笑起来时眼睛都带了笑意,模样倒和当年的宁王妃有几分相似。 皇太后听着外边的动静,忍不住地开口:“快让悦儿进来我看看,哀家的乖乖孙女终于是来了。” 许嚒嚒笑起来,右手一伸,“郡主请。” 婉悦也跟着笑,心里暖融融的。皇祖母一贯的疼宠她,这种带着强烈归属感的爱让她安心极了。 有小宫女挑开竹帘,婉悦几人鱼贯而入。进去才发现张皇后、太子妃宁氏、嘉安长公主都在,旁边的杌子上还坐着小小的惜姐儿。 皇太后招手让婉悦上前,拉着她的手:“怎地几日未见,你又瘦了?有一个月没过来寿安宫了吧……心真狠。皇祖母日也盼,夜也盼,你难道就不想哀家吗?” “皇祖母,悦儿想你的紧,不过有些事情耽误了。”婉悦看了眼不远处的季灏,眼神里带了羞涩。她低声附在皇太后的耳边说道:“待会儿有好事要告诉您呢。” 皇太后“哦”了一声,又附在婉悦的耳边问:“现在就告诉哀家,好不好?” “不要。要等到别人都走了。” 祖孙俩旁若无人的亲近,直气得嘉安长公主脸色都变了。但是当着皇祖母的面,她偏生又不敢声张。 皇祖母偏心婉悦也太甚了,口口声声她的娇娇孙女……难不成她的孙女就一个?那自己又算什么呢。 惜姐儿正低头吃桂花糕,看嘉安长公主不高兴,就伸手去拉她的手:“母亲,是姨娘来了……”她才说了一半,又想起母亲不让她唤姨娘这个称呼,就问道:“惜姐儿可以唤‘她’姨娘吗?” 张皇后神色一顿,看了女儿一眼,又和外孙女说话:“婉悦郡主本来就是惜姐儿的姨娘,怎能不唤呢?” 惜姐儿撅起小嘴,“外祖母,是母亲说……”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嘉安长公主打断了,她脸色赫然,训斥女儿:“惜姐儿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见了母亲的堂妹都不知道叫人吗?” 眼见着母亲发火了,惜姐儿便不敢再还嘴,委委屈屈地站起来,屈身给婉悦行礼:“姨娘安好。” 婉悦看了一眼嘉安长公主的脸色,伸手唤惜姐儿上前来,笑道:“惜姐儿真乖,一段时间不见你,长得越发好看了。” 惜姐儿眉眼一弯,她毕竟是个孩子,被人夸奖,又高兴起来,“姨娘长得也好看呢,眼睛很大。” “这孩子。”皇太后笑起来:“小嘴抹蜜了一般,你刚才没过来时,满屋子都是她在说话。人小鬼大,逗得满屋子的大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婉悦当然没有忘记端午节那日嘉安长公主对她的侮辱,意有所指地开口:“惜姐儿如此乖巧聪慧,怕是嘉安堂姐用心教导的缘故。只是孩子的心都是纯真无暇的,万不能为了旁的事情加以错误的引导……不然,可就可惜了。” 嘉安长公主知道她在影射什么,却不能当面反驳,咬了咬牙:“多谢悦堂妹提醒,堂姐自然会好好的教导惜姐儿。”她摆手又让女儿过来:“别扰了你姨娘,她好容易进宫一趟,要多陪陪你外曾祖母呢。” 惜姐儿“嗯”了一声,听话地转 分卷阅读132 身去了嘉安长公主的身边。 张皇后却在婉悦郡主和女儿身上来回的扫了几眼,没吭声。 太子妃宁氏更是个聪明人,她伸手拿了一块杏仁饼递给惜姐儿,逗着她说话。她当了太子妃多年,长公主和悦堂妹的那点子私事知道是明白的。皇太后偏心悦堂妹,皇后自然偏心长公主,她一个媳妇子,闭嘴不言才是最大的王道。 对于嘉安长公主的话,婉悦并不放在心上。她和皇太后介绍季灏和程安微,笑道:“我怕您在宫里发闷,就让他们一起进宫里来了,也能陪您说说话。” 季灏和程安微跪下磕头,“给太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皇太后摆摆手,她是认识季灏的,程安微倒是第一次见。她看着程安微:“抬起头来。” 程安微自打进来寿安宫,就一直低着头,瞧见的是铺着金线绣制的地毯,来往的宫女均走路无声。规矩十分严。外面炎热极了,到了屋里却温度适宜,不冷不热的。不仅如此,还有阵阵凉风袭来。她只觉得奇怪,却不敢左右打量。这会子皇太后让她抬起来头来,便看到了一双深邃通透的眼睛,似乎能看到人的心里去。面容慈祥,依稀能瞧出年轻时候的秀丽姿容。 程安微只看了皇太后一眼,就不敢盯着了。她有些怵惧,只觉得皇太后看着是亲切的,却又给人很严肃的感觉。 皇太后却笑道:“这孩子长得好,我瞧着很欢喜。”她停顿了一下,和许嚒嚒说道:“取哀家妆台匣子里藏着的一对儿鹿鹤同春花样的翡翠镯子,赏给程小姐。碰到合了哀家眼缘的孩子不容易,算是缘分了。” 程家小姐和已故的儿媳妇长得像,悦儿一提到她脸上就挂着笑容,可见是难得的。悦儿高兴,她心里就高兴。这程家小姐就该赏。 许嚒嚒屈身应“是”,转身出去了。程安微又跪下谢恩。 “起来吧,别跪着了。”太后让宫女搬了杌子过来,季灏和程安微又给张皇后等三人见礼,才坐下说话。 婉悦拉着太后的手,和她说话:“皇祖母,孙女一猜就知道你会喜欢微姐儿的。她的性子是最好玩的,小脑瓜里都是新鲜主意,和她待在一处就永远不会无聊。” “悦表姐……”程安微羞的小脸都红了:“快别夸了,是你不嫌弃我呱噪。” 皇太后愉悦的大笑,揉揉孙女的额头,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知哀家者,莫过于悦儿。只要你过得顺心如意,哀家的心里就安定了。你啊,年纪轻轻的,总是太老成持重。有程小姐这样的陪着你,最是相宜。” ☆、68 许嚒嚒手里拿着鹿鹤同春花样的翡翠镯子锦盒过来, 递给程安微:“程小姐,您收好。” 程安微起身接过来, 又跪下给皇太后磕头。 “这孩子,果然是礼数周全。”皇太后笑着和张皇后说话:“才一会儿功夫,就连着给哀家磕了好几个头。”她摆手让宫女搀扶程安微起身。 张皇后也笑:“早闻程家是书香门第,他们家教养出来的女儿自然是不会差的。瞧瞧这规矩,就知道是个利益周全的。” 嘉安长公主低头喝茶水,借此掩盖眼中的不屑。她看不上婉悦,就连带着程安微也不待见起来。倒是坐在一旁的少年, 模样长得俊俏, 还是第一次见。 惜姐儿看了一会儿程安微,走到她身边:“我能看一下锦盒里装的是什么吗?” 小孩子的好奇心总是比较重,程安微就笑着点头, 打开了锦盒让她看。很晶莹剔透的料子, 翠的如一汪春.水,阳光一照,美丽极了。 “好漂亮。”惜姐儿伸手摸了摸, 仰头和皇太后说话:“外曾祖母,您的眼光真好。这镯子里面好像是会流动的水一样。” “好孩子,等你长大了,哀家也给你一对翡翠的镯子。比给程家小姐的还要漂亮……”皇太后逗弄惜姐儿:“惜姐儿愿意要吗?” “当然。外曾祖母的东西,我都觉得好。”惜姐儿眨巴眨巴大眼睛,粉雕玉琢的小脸都是认真。 满殿的众人都笑起来, 嘉安长公主更是与有荣焉。她手把手教出来的女儿,乖巧伶俐是第一等的。婉悦也就是图个嘴壮而已,有本事嫁个男人也生一个女孩儿出来……还话里话外的说她不会教导孩子。 再不会教导又如何,总比她嫁不出去强! 面对嘉安长公主的眼神挑衅, 婉悦只当没有看到。她安静地端着茶盏喝茶,一句话也不说。惜姐儿很聪明,也惹人喜欢。但她有一个霸道恶劣的生母,后来会怎么样还很难说。毕竟孩子最好的榜样是母亲。近朱则赤、近墨者黑最是不容置喙的。 众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差不多到晌午左右了,张皇后便领着儿媳和女儿等退下了。婉悦郡主一过来,皇太后的心算是被牵住了,旁人怎还入得了眼。她们强行留下,反而是不好了,耽误了皇太后祖孙俩叙话。 嘉安长公主拉着女儿的手,脸上都是不满,抱怨道:“皇祖母也真是的,年纪越大越偏心悦堂妹。她有 分卷阅读133 什么好的,不过就是仗着一副可怜样处处博人同情罢了。” 张皇后瞪了女儿一眼,斥责道:“当着惜姐儿的面,这些不孝不敬的话……以后不许再说。你皇祖母是一国之太后,皇上都是恭敬顺从的,你一个小辈的孙女更不可放肆。” 嘉安长公主诺诺地应下了,又觉得委屈:“母后,女儿并没有旁的意思,就是觉得皇祖母对悦堂妹太好了。” 张皇后“唉”了一声,觉得女儿心思实在是狭隘,但当着儿媳妇和外孙女的面,她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开口道:“你都是嫁出去的公主了,宫里的事情就不必过于操心了。” 嘉安长公主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会如此说。 她张了张口,说道:“……是。” 太子妃宁氏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也不说。这位长公主是张皇后的长女,自小也是宠爱着长大的。别看张皇后现在是对她不满,却定然容不得别人插嘴。 她一个做人家儿媳妇的,还是老老实实走自己的路吧。宫里的道虽然平坦,但保不齐鞋底子滑了呢。平白地摔倒了可不好看。 张皇后看儿媳妇不说话,就问道:“楠哥儿还好吗?你最近来宫里请安,总不抱着他过来。本宫也想他了。” “多谢母后的惦记。”宁氏笑道:“楠哥儿能吃能睡的,个头也长高了些。我今日进宫时,他睡的正熟,就没有抱着。等下一次的,我必然抱了楠哥儿过来。” 张皇后“嗯”了一声,不再言语了。她这个儿媳妇是极端的聪明,不然怎会嫁给良哥儿十年未生育嫡子都不会被责怪。不仅如此,良哥儿还总是处处护着她,堂堂的太子府就一位侧妃,连妾室都没有。可见她的好本事。 不过,她也懒得管儿女们自己的琐事。都是成家的人了,各人有各人的福气。只要宁氏能照顾好良哥儿,打理好太子府,其他的就随便吧。 惜姐儿倒是对温柔的宁氏很有好感,她和宁氏说话:“舅母,我到秋天凉爽的时候,可以去看看楠哥儿吗?” “可以的。”宁氏笑着摸摸她的丫髻,“太子府随时欢迎惜姐儿。你什么时候想去就什么时候去,不必非要等到秋天。” “母亲说夏天太热了,出门的话很容易中暑气。”惜姐儿小小的脸带了笑:“谢谢舅母。” 嘉安长公主对于女儿和宁氏的亲昵却是乐于见到的,毕竟太子哥哥和她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关系处的好,等太子哥哥登基了,以后总是大有益处的。 烈日中天,皇城各处都是火烤一般。 知了叫个不停。 寿安宫因为婉悦的到来,十分热闹。 皇太后的脸上一直都挂着笑意。她拉着孙女的手,不住地打量:“悦儿,你此次进宫,哀家总觉得和以往不大一样了。” “嗯?”婉悦愣了愣,笑着看向皇太后:“皇祖母,那您说……我哪里不一样?” “说不好,倒是眉宇间没有了愁绪。”皇太后想了想,尝试着开口:“整个人都显得明朗起来。” 婉悦突然联想到皇祖母话里的意思,小脸突然羞红了。 皇太后更觉得讶异,“好端端的,怎么就……” “皇祖母。”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婉悦便轻咬下唇打断了:“您不许再问了。” “这又奇了?”皇太后好整以暇,起了促狭孙女的心思,“好悦儿,莫不是你心里有了……” “皇祖母……”婉悦小嘴一撅。她抬眼去看季灏,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更是羞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孙女去看季灏,皇太后也顺着她的视线去看。 婉悦咬了咬银牙,想着既然皇祖母问道了,就一不做二不休。 她径直走到季灏面前,拉着他一起跪在皇太后的面前:“皇祖母,正如您所猜,我心里……有人了。就是他。孙女认定了她。” 皇太后:“……” 不止她震惊,正殿里的众人都怔住了。程安微刚喝了一口茶水,突闻悦表姐如此这般的勇气,差点要吐出来。 她还以为悦表姐要悄悄地告诉皇太后呢……没想到,当着一群人说的。 还真是猛。 婉悦看皇太后沉默,就抬起头看她。一张小脸上皆是坦然和认真。 季灏也怔住了,随后就是说不出道不明的感动。他明白郡主的心思,她就是想光明正大地让天下诸人都知道他们的事情,让他心安。 得到皇太后的认可,他的前途必然不会受影响。至于声誉,更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还是许嚒嚒先反应过来,笑着看向皇太后:“老奴瞧着真是好。”季少爷长相气质都好,重点是知根知底的。 皇太后也回过神来,摆手让俩人起来,仔细地端详季灏。她倒是想过若有一日季灏做了自己的孙女婿也是不错的。但现在成真了,又对季灏严格了起来。 她问道:“听悦儿提过一次,你明年要参加会试了?” 季灏规规矩矩地应“是”。b 分卷阅读134 r   “有把握考进殿试吗?” 季灏想了想,“微臣尽量。” 皇太后就有些不高兴,她很直白:“悦儿是哀家放手心里养大的,她要嫁人,合该是天下的好男儿郎任由着她挑选。” “皇祖母……”婉悦看了眼季灏的脸色,“您别说了。” “你不管。”皇太后板起面孔,又和季灏说话:“你既然是悦儿自己认定的。哀家本不应该过多的干预。但是作为老人,总想着自己的孙女能过得好一些。她自小无父无母,性格也冷清些,哀家总怕她吃亏。” 季灏和悦儿成亲后,他就算是半个皇家人了,总能在朝廷里谋个一官半职的。但是这和他自己凭本事做官是两回事,也涉及到个人能力和他自己的担当问题。总该要知道的清楚一些。 “皇太后放心。”季灏直盯着婉悦,仿佛要看到她的心里去:“微臣一定会让悦儿过上好日子。只要她开心,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他停顿了一下,发誓一般:“微臣平生所求,也不过是能让悦儿随心所欲的生活,她性子冷清。微臣就哄着她,冷清一日便哄一日,总有热闹起来的时候。” 婉悦本来是不好意思的,听完季灏的话却红了眼睛。 皇太后看了眼自家孙女,又看了看季灏。突然觉得自己有一些残忍。 她现如今知道了季灏的真心,又感到挺值得。 皇太后笑起来:“哀家在宫里生存,见惯了世间的丑恶嘴脸。你这孩子,倒是个实诚的。”她摆摆手,招手让孙女上前来:“季灏这样对你好,皇祖母总算是放心了。” 婉悦笑着去拉她的手:“皇祖母,谢谢您。” 她老人家这样说,就是同意自己和季灏的事情了。对于旁人,自己可以不管不顾,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但对着养大长大的皇祖母,却只想得到祝福。 “傻孩子。”皇太后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还拿她当个孩子一般,“等你的终身大事一了,皇祖母就算是死了,也算是给你的父母有个交待了。”她一手拉扯大的孩子,总是比任何的孙子孙女都要看重些。那些个深宫里孤孤单单的日夜,只有这个孩子陪着她,温声笑语。逗她开心,陪她说话。 “皇祖母,悦儿不许您这样说自己。”婉悦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您会长命百岁的。” 程安微也笑着开口:“皇太后慈爱垂范,臣女也觉得您是福寿绵长的。臣女的祖母还活着的时候,偶尔也会和臣女提起您。她说您的心胸开阔,比男子都拿得定主意呢。” “小嘴抹蜂蜜一样的。”皇太后想起以往的事情,说道:“我和程老夫人也颇为投缘,见一次面就有说不完的话。她走了,我还难过了好一阵。” 程安微听皇太后提到祖母,眼圈就有些红。 有宫女进来禀告,“太后娘娘,午膳摆在哪里?” “今儿人多,就摆在偏殿吧。” 宫女应“是”,屈身退了出去。 许嚒嚒让人端了水进来,她服侍着皇太后净手,笑道:“太后今儿高兴,连带着气色都好多了。” “可不是。”皇太后笑眯眯地:“哀家最疼爱的宝贝孙女的终身有了着落,哀家高兴的紧,要多吃一碗饭呢。” 有太监、宫女分别领了季灏、婉悦、程安微去净室洗手。 程安微便小声和婉悦说话:“悦表姐,太后娘娘很亲切和蔼呢。这宫里处处都是奢华精致的。我刚才坐的杌子,上面的垫子都是掺了金线的丝锦所制。喝茶水的盏碗都是成套的羊脂白玉,成分是极佳的,一只都不下千金了。还有刚才太后娘娘赏我的翡翠镯子……”她不自觉地咽口水:“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好的成色,用我母亲的话说,就是价值连城的好物件。太后娘娘就这样随手赏给我了……简直是暴敛天物。” 婉悦“噗呲”一声,被她说的话逗笑了。不仅她在笑,跟着伺候的几个宫女都笑起来。 婉悦揉揉她的头发,说道:“谁会这样形容自己呢,暴敛天物这个词用的不恰当。赏给你了,你就好好收着。皇祖母是喜欢你。” 程安微脸一红:“我就是那么个意思,总也表达不好。”她也觉得自己说话不恰当,但很快又振奋了精神:“等我回去程家后,一定让母亲看看这一对儿翡翠镯子。也要和她讲讲宫里的见闻。” 她美滋滋地:“我都能想到母亲羡慕我的眼神了。我现在得了皇太后的赏赐……母亲以后一定不会再骂我了。”过了一会儿,又有些不太相信,转身去求助婉悦:“悦表姐,你说母亲会看在皇太后赏赐我翡翠镯子的份上,不再骂我吗?” 婉悦接过春华递过来的帕子擦手,想了想,回答她:“舅母管教你……应该和皇祖母的赏赐没有什么关系吧。”皇室的权利再大,也不会管臣子教养儿女的事情,更不会插手。 程安微哀嚎一声,去拉婉悦的衣袖:“悦表姐,你就不会哄哄我吗?” 婉悦低头看她,有些想不明白,索性直接问出口:“为什么?” 程安微: 分卷阅读135 “……” 悦表姐被保护的太好了,心性反而很单纯。她很多时候都是按照自己的思维想事情,然后实话实说。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对着人说假话。这当然是优点。但缺点也很明显,就是不会哄骗人。 或者是,悦表姐愿意哄骗的人里面没有她。 一想到她可能是最后的这种可能,程安微就想到了季灏,她问道:“悦表姐,你会哄季少爷吗?” 婉悦想了一会儿,说道:“会。” 程安微:“……” 世上没有爱了。 春华看着程安微瞬间垮下来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解释道:“表小姐别介意,我们郡主说话做事一贯是这样的,并没有别的心思。” 程安微笑着摆手:“不会的。我也是觉得悦表姐很有意思。”能来宫里这一趟,还得了赏赐,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4 23:56:51~20200506 23:2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9 午膳很丰盛, 紫檀木圆桌上摆满了菜肴。有糖醋鲤鱼,油焖大虾, 香酥鸡,荷香蒸鸽,西红柿焖牛腩,炒青菜,蒜苔鸡蛋,白萝卜豆腐汤,凉拌菠菜。外加一份紫薯桂圆红枣粥, 一份人参燕窝汤。 有宫女摆上碗筷后, 站立一侧,随时等候着主子们的调遣。 皇太后坐在主位上,许嚒嚒就站在她的下首。先舀了一碗人参燕窝汤递给皇太后, 说道:“您先喝一点汤, 再吃主食。”皇太后的年纪一大,肠胃相对也变得弱了。太医交待过,说饭前喝点汤, 不仅对肠胃好,对身体也有好处。 皇太后“嗯”了一声,却夹了一块香酥鸡翅递给婉悦,笑眯眯地:“哀家记得你小时候总爱吃这个,每到饭点,都眼巴巴地瞅着。” 婉悦愣了愣。 她并不喜欢吃鸡翅的, 感觉不好啃。 ……可能小时候爱吃,吃的多了,长大后就不爱吃了? 程安微夹了一块鸡腿,“我就是单纯的喜欢吃肉, 鸡肉、鸭肉、牛肉……什么肉都喜欢吃。”她说话间咬了一大口,毫不吝啬地赞美:“真是太好吃。太后娘娘,您宫里的膳食真是人间美味。” 皇太后忍俊不禁,看她吃的香甜,让宫女把另外一个鸡腿也夹到她面前的碟碗里,“程家小姐好胃口,哀家看着心里都欢喜。小孩子就应该是这个吃法,身体长得壮壮的,也不会生病。”她看了一眼自家像猫吃食一样的孙女,说道:“悦儿这一点就做的不好,应该多向程家小姐学习。” 婉悦是领教过程安微吃相的,笑着和皇太后说:“皇祖母再看看就知道了,我可是比不过微姐儿的。”她又嘱咐程安微:“你慢点吃,不用慌张。” 皇太后没有听懂婉悦的话,就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婉悦笑而不答,“您只管看着就是了。” 程安微却明白悦表姐是说她能吃,当下也不恼,倒和皇太后解释起来:“太后娘娘,悦表姐是担心我吃的太多……吓着您了。” “哀家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怎地就被一顿午膳吓住了。”皇太后低头喝了口人参燕窝汤,说道:“悦儿可不用担心,哀家的胆子大着呢。” 婉悦抿着唇笑,小口咬鸡翅,“您待会儿亲自看看就知道了。” 季灏倒没有说话,手里却忙个不停。他先剝了几个油焖大虾放到婉悦眼前的碟碗里。又夹了鲤鱼肚子上的肉,仔细地挑过鱼刺,“郡主,先吃了鱼肉。” 许嚒嚒拉了一把皇太后的衣袖,脸上挂着笑容,暗示她去看。这个季灏真是不错,自己都顾不上吃饭,却尽心尽力地照顾郡主。 皇太后抬头去看时。 婉悦刚就着季灏的手吃下鱼肉,然后又低头拿了一支虾吃。她并不觉得有异常的地方,或者说是习惯了。 皇太后看了许嚒嚒一眼,俩人相视而笑。 皇太后对待季灏的态度愈发和善,她和季灏说话:“悦儿有她的丫头、或者宫女伺候,你只管吃你的,不管她。待会儿等饭菜凉了,吃到胃里会不舒服的。” 皇祖母明明在说季灏,婉悦的小脸却红了,她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也转头和季灏说话:“你不管我了,赶紧吃饭。” 她和季灏一同吃饭时,季灏总是先顾着她,她已经习惯了。却忘记了今儿是在宫里陪着皇祖母用午膳呢。 季灏却笑了笑:“没事。微臣和郡主相处久了,知道些她吃东西的偏好,有微臣在,郡主也能吃的多一点。” “好孩子。”皇太后本来也在试探季灏,听他如此说,更是满意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136 感谢在20200506 23:29:10~20200507 21:11: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0 程安微抬头看了看, 依旧笑嘻嘻地:“太后娘娘,季少爷对悦表姐好着呢。您不用担心。” 她对季灏当初的那份悸动淡了下来, 倒越来越觉得季灏和悦表姐是天生的一对。俩人情投意合的心意也最难得。 许嚒嚒亲自给程安微夹了一块焖牛肉,像是赞赏她说得对:“程小姐尝尝这个,瞧瞧火候拿捏的如何?” “好吃,好吃。”程安微咬了一口,“醇香爽口,嫩而不韧。” “……许姑姑。”婉悦羞的厉害,顺手夹了筷炒青菜放到季灏面前的碟碗里:“你也吃。” 季灏却十分淡定, 还低头道了谢。 偏殿的众人看到这一幕, 都善意地笑起来。他们大多是伺候了皇太后一辈子的,也算是看着婉悦长大的,因此就格外的亲昵些。 几人吃过午膳, 皇太后着宫女领着程安微先去御花园里转一转, 她单独留下季灏和婉悦说话。 “季灏,你是个好孩子。哀家现在对你也挺满意的。”皇太后说道:“但是,哀家的打算还是要和你说明白的。” 季灏恭敬地开口:“您请讲。” “……听悦儿提起过, 你无依无靠的,是个孤儿。目前又在宁王府里待着,当然这也没有什么问题。但要是直接提亲的话,让外人瞧着,总是好说不好听的。”皇太后摩挲着左手中指戴的红宝石戒指,停顿了一会儿, 又说道:“哀家想着,在皇家宗亲或者哪位亲贵大臣那里给你认下个亲戚,等殿试登科之后,再正大光明的给悦儿提亲, 顾全了悦儿的脸面不说,里子面子也都好看。你觉得怎么样?” 她的悦儿要嫁人,自然要三书六礼,名媒正娶,十里红妆。 季灏略微想了想,立刻答应下来,起身拱手:“太后为臣下思虑周全,臣下感激不尽。”迎娶郡主是他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更不想郡主为此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他和皇太后的想法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是不谋而合的。 他想靠自己的努力给心爱之人一个安稳的家。 皇太后参与进来,比他自己单打独斗要方便多了。她老人家一出手,几乎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他向来不是什么磊落的正人君子,有这样轻易就能提升社会地位的机会自然要抓住。 “这么说,你是同意哀家的意思了?”皇太后的脸上一喜。 季灏应“是”,桃花眸一弯:“全凭太后做主。” “好。”皇太后去拉孙女的手,笑道:“哀家都想好了,到时候你直接从皇宫里出嫁,排排场场的。等成了亲,你们还是住在宁王府或者新买一套宅子都行……”她说道住宅的问题,又看向季灏:“哀家觉得你暂时还是先置办一套宅子住出去,不拘大小,等明年去给悦儿提亲也省事。要不然一直和悦儿住在一起……” 皇太后没有继续往下说。季灏却明白了,他抬头去看婉悦。这确实是个问题。若是媒人登门,就免不了尴尬。对郡主的名誉也不好。 “皇祖母,不必的。灏哥儿他一直住在宁王府,猛然搬出去怕是也不习惯。”婉悦说道:“再者,我也不放心他独自一人在外面生活。” 与其说是她收养了季灏,倒不如说是季灏一直在陪伴她。 这么多年过去,她都习惯了。 皇太后拍拍孙女的手:“哀家只是这样一说,并不急在这一时,慢慢地找合适的宅子即可。” “皇祖母,我不是……” 婉悦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季灏打断了,他神色很认真:“就听太后娘娘的。” 婉悦愣住了…… 季灏他难道也想离开宁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哦,小仙女们。我最近的心情很不好,也怀疑自己生病了。可能周六周日要去医院做检查(弄的疑神疑鬼的,做啥都没有心情) 希望一切都好,健康平安【保佑】 我尽量每天都更吧,尽量的正常更。对不住大家。 疑神疑鬼真的超级影响心情,变得好急躁。 为我昨天说的双更没做过做补偿,也感谢大家的支持,这章24小时的评论都发红包。 感谢在20200507 21:11:07~20200508 23:0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糅石相量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1 有宫女端着切好的瓜果走进来, 婉悦就不再说话了。 外面的天阴下来,太阳 分卷阅读137 躲进云朵里。 微风丝丝缕缕地吹, 又轻又柔。 程安微知道自己是被皇太后支出来的,心里却十分高兴。宫里奢华雄伟,她正想逛一逛呢。 “表小姐,咱们先去御花园。”一出寿安宫,夏月就跟了出来,笑眯眯地:“奴婢在宫里熟,知道哪里最好玩。” 她是偷偷地央求了春华姐姐和程安微一起出来的, 也是担心宫里大规矩多, 程安微应付不过来,出了岔子就不好了。 “好。”程安微不住地东张西望,嘴里发出赞叹:“皇宫真是太美了, 怪不得人人都想进来呢。”她想起母亲, 又觉得遗憾:“等我回去程家,一定要好好地和母亲说说宫里的事情。” 夏月笑道:“往前面直走,到尽头时右拐, 就是御花园了。里面种了各式各样的花朵,万紫千红的,还有一片大大的玫瑰园。您看到一定喜欢。” “还有玫瑰园?”程安微满眼都是欣喜:“我最喜欢玫瑰花了,尤其是红玫瑰。火艳艳的,给人的感觉就很热情。”她停顿了一下,说道:“我的院子里以前也种过好几盆玫瑰花, 只是没有养活。” 夏月点点头,又说:“玫瑰园里不仅有红色的玫瑰,紫色的、粉色的、金黄的……都有呢。” “赶紧地。”程安微拉着夏月的手疾速地走,“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表小姐, 您慢一点,小心摔倒了。”夏月都被拉的小跑起来了,又忍不住地低声提醒:“宫里禁.忌乱跑。” “嗯?”程安微一愣,回头看跟着她的几个寿安宫.宫女都是一脸的惊慌,便停下问道,“真的?” 夏月应“是”。 “……规矩还真的挺多。”程安微嘟囔了一句,却也放缓了脚步。 一行人走到御花园,程安微立刻被景致吸引了。 佳木葱茏,亭台楼阁。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假山怪石穿插其中,妙趣盎然。 程安微“哇”了一声,“太壮观了,好美。” “真是没见过世面。”一道不和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语气里是毫不掩饰地嘲讽:“土气。” 程安微皱紧了眉头,转身去看。一位身穿淡罗衫子的妙龄女子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株海棠花旁边,身后并排站了四个宫女。 程安微问道:“你是谁?” 夏月也闻声去看,屈身行了礼:“十公主安好。” 站在程安微身后的几个宫女也跟着屈身行礼。 “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芳欣抬脚走过来,看着程安微:“你不给我行礼吗?” 程安微咬了咬下唇,屈身行礼:“给十公主请安。” 原来是公主啊。 芳欣围着她转了一圈,相当的不满意:“你是随着谁进来宫里的?我怎地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臣女是和婉悦郡主一起的。” “悦堂姐?”芳欣却想起几个月前站在婉悦身边的少年,她的脸突然有些红,摆摆手:“你们都起来吧……悦堂姐还在皇祖母那里吗?” 程安微觉得她的表情有些奇怪,“是的。” 芳欣扭捏起来,转身就走。 ……悦堂姐既然进宫了,那季灏呢。他也来了吧。不管了,先去碰碰运气再说。要是运气好呢,碰上还能说几句话,也不免她这些天一直的熬煎。自从见了季灏两次,心里眼里就都是他了。有时候做梦都能梦见呢。 若是季灏不在,她就权当去给皇祖母请安了,有孝心总不会被责骂的。 芳欣来的快,走得也快。倒是弄了程安微一头雾水。她转身去看夏月:“这位十公主……她怎么了?” 夏月却顾不得回程安微的话,连声道“糟了,糟了。” 她附耳过去,和程安微解释了几句。 “哎哟……她的心还挺大的。”程安微也是一愣,瞪大了眼睛:“确实是糟了。” 她想了想,决定也不去看什么玫瑰园了,也转身就走。 “表小姐?” 夏月问道:“玫瑰园马上就到了,您这是要去哪里?” “不看了。”程安微说道:“悦表姐的性子一看就是太淡了,满不在乎的。别给十公主钻了空子,我要跟过去看一看。” 夏月想说“不用”的,可是程安微已经走远了。季少爷对郡主的心思深,别人可能不了解,但是她却看的真切。 十公主就算见到了季少爷,也是无济于事的。何况又有皇太后在,几乎不用郡主开口,十公主在寿安宫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倒是表小姐,对郡主的事情很上心,也不枉郡主对她的一番疼爱。 程安微走进寿安宫时。芳欣已经到了,正站在廊庑下等宫女进去通禀。 很快,皇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就出来了,“十公主,太后娘娘说今儿没有空闲,您先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的留言关心,我一条条全部都看过了。真的特别感动,谢 分卷阅读138 谢大家【鞠躬】 我预约了医生,明天去检查,希望一切顺利【保佑】。 明天要是还更新就和大家说一下检查的结果,要是时间不够不更新了,就发在微博上。 今天的评论也发红包,谢谢大家的支持。 感谢在20200508 23:07:03~20200509 21:3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2 芳欣的神色一僵, 却还是不愿意放弃:“夏日渐渐地热起来,我担心祖母的身体, 所以前来探望。” 肖梅笑道:“承蒙十公主挂念,皇太后吃的香睡的好,身子骨也好。” 一再被拒绝,芳欣也觉得尴尬起来。但是在寿安宫,她无论如何都不敢发脾气的。只得咬了牙离去。 程安微就在一侧待着,看着芳欣被拒之门外,她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看来不用自己出手, 自然就有人帮悦表姐赶人了。 肖梅却看到了程安微, 她屈身行礼:“程小姐,您回来了。外边热,赶紧进去吧。” 程安微笑着应“是”。 一行人进了内室, 婉悦边吃果子边和皇太后说话, 脸上的笑容却淡了许多。 神色也冷清。 “程小姐这么快就回来了?”皇太后笑着问道:“宫里的景致参观的怎么样,觉得可还好?” “漂亮极了。”程安微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臣女在御花园转了转,十分喜欢。” “那就好。”皇太后点点头, “以后要多多的来宫里陪陪哀家,哀家喜欢你。” 程安微眉眼带笑,“臣女也喜欢您。” “好孩子。”皇太后摆手让她上前来,端了一盘切好的苹果让她吃:“一张小嘴抹蜜了一般。哀家瞅着,倒比悦儿还贴心呢。” 程安微拿叉子拿了一块,小小地咬了一口:“能得皇祖母的青眼, 是臣女三生有幸。” 婉悦弯眸微笑,微姐儿的性子开朗活泼,带她进宫还真是带对了。 ……皇祖母果然更开心了。 外面却传来小宫女的通禀,说是静阳郡王过来请安了。 “淮堂哥?”婉悦愣了愣, 看向皇太后:“他不是驻守云南吗?怎么回来了?”她口中的堂哥,全名朱资淮,是当今皇上的第二子,因生母身份低微,连带的他也不得皇上的重视。后来跟着威武将军去驻守边疆,打了几次胜仗之后才被封为郡王。 皇太后叹了口气:“淮儿的生母琬嫔病重,想必是皇上召他回京师的。”这母子俩都不受皇上的待见,日子也是不好过。 她摆摆手,和肖梅说道:“去请二皇子进来。” 肖梅应“是”,转身出去了。不大一会儿,领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穿着烟柳绿直裾,头戴玉冠,俊眉修眼,一副读书人的模样。还不到三十岁。不过久待沙场的人,身上总带着一股煞气,这是掩盖不住的。 朱资淮双膝跪地给皇太后磕头:“孙儿不孝,来给皇祖母请安了。” “赶紧起来。”皇太后打量了他一会儿,说道:“好孩子,你长大了,也结实了。”她让宫女摆了杌子过来,让朱资淮坐下。 “淮堂哥安好。”婉悦起身行礼:“好久不见了。” 朱资淮谦和地笑:“确实是好久不见了,悦堂妹倒是出落的越发好看了。”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年长了婉悦五岁。 “快别夸她了。”太后笑着和他又介绍了季灏和程安微,“都是进宫里来陪哀家这个老婆子说话的。” 季灏和程安微也起身和朱资淮行礼。 “皇祖母的精神远胜以前……”朱资淮颇不赞同,说道:“孙儿却觉得您越来越年轻了。” “淮儿嘴巧,夸的皇祖母心花怒放了。”皇太后哈哈大笑,看孙子端了茶盏喝茶,又问道:“琬嫔的病好些了没有?” 朱资淮的脸色沉重了些,“还是老样子,太医说要好好养着。” “也好。”皇太后长叹一声:“你好容易回来一趟,好好陪陪琬嫔,也宽一宽她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仙女,我回来了【撒娇】 昨天预约的医生,临床看过之后,去做超生检查都已经排满了,只抽了血。超生排到了今天上午的,中午b超室出来。单上显示没啥大问题。下午三点又去医院拿了昨天抽血的单子,这个是非常正常的,没有问题。但是预约的医生(专家号)看检查单,又要等到本周日了。 应该没啥问题【祈祷】 检查过我也放了一大半的心了。昨天没说,是不知道咋说,就想着等今天检查完一起说。 咱们明天恢复正常更新,爱你们。 今天的依旧有红包。感谢在20200 分卷阅读139 509 21:36:39~20200511 22:5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3 朱资淮笑的不动声色, “父皇的意思是母妃的身体有太医们照看,我待在宫里也是无济于事, 还不如回去云南……还能护一方黎民安康。” 皇太后一愣,随后也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他看不上这个儿子,这是不让淮儿留在眼前呢。不过,逢上琬嫔病重,如此一来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她想起琬嫔的懦弱和谦卑,又觉得可怜。宫里的女子,过日子都是靠熬的, 一点点地板着手指头数着。有儿女的, 也就求个能时常见上一面,是个安慰……就像自己盼悦儿进宫的日子一样。 想起自己和琬嫔如今的状况,她的心里就莫名的惆怅。 皇太后低头喝了口茶水, 想了想, 说道:“云南太远了,回来一趟京师来回的路程也得走半个月。不必慌张着回去,在宫里先住下个把月吧。”她停顿了一下, 抬头去看朱资淮:“这件事情哀家会亲自说给给皇上听,你安心即可。” 朱资淮起身拱手:“孙儿谢过皇祖母。” 不枉他过来寿安宫一趟,皇祖母果然出手帮忙了。 “不必的。你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皇祖母摆摆手:“坐下说话吧。” 几人坐下说了一会儿话,一直到下午太阳偏西时才纷纷告辞。 皇太后拉着婉悦的手,一直送她走出了寿安宫大门,十分不舍:“悦儿, 你闲暇的时候多到宫里来。哀家年纪大了,总想着多和你说说话。” 婉悦笑着应下了,拍拍她的手,宽慰道:“您放心, 我都记下了。” 一行人穿过狭窄长长的甬道,宽厚的朱红大门就闭上了。 婉悦和朱资淮说话,“淮堂哥,你现在住在宫里吗?” 朱资淮笑着摇头:“我的府邸在容香胡同,每日会进宫探望母妃,不住在宫里。”皇子成婚后都是要开府另过的,除了太子爷,没有人可以一直住在宫里。 婉悦点点头,过了午门,和朱资淮告别。 她扶着春华的手,踩着梯凳上了自家的马车。 程安微就跟在婉悦的后面,刚踩着梯凳走了一半。季灏却开口道:“程小姐,你可以去坐另外一辆马车吗?” 程安微怔了怔,转身问道:“为什么?” 季灏难得的语气和煦:“……我有些事情要和郡主解释。” 程安微眨了眨眼睛,小声嘟囔:“你季少爷还会求人呢?” 季灏:“……” 程安微转身又走下梯凳,笑眯眯地:“好的,我去。”不仅如此,她还探身唤了一声已经坐进马车里的春华,“我一个人无聊,春华姑娘和夏月姑娘过来陪陪我。” 春华撩起车窗的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立刻走出马车。 婉悦懒懒地靠着迎枕坐,她听到了季灏和程安微的对话。 不想回应而已。 不大会功夫,季灏进来了。 他看婉悦闭着眼,也不吭声,像是睡着了一般。 但季灏知道她没有睡,估计还在为着他答应皇太后的事情——要搬出去宁王府,心里别扭着。 ……要不然,也不会一路上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了。 季灏倒了盏热茶,递过去,声音格外的柔和:“悦儿,喝一口吧。天气太热了,你的嘴唇有些干。” 婉悦下意识地抿唇,依旧没有动作。 季灏轻微地叹气,压低了声音:“悦儿,你是在生气吗?” 婉悦抬眼看他,应“是”,直接问道:“你是真的想搬出去住?” 季灏点点头,也不隐瞒:“是的。” 婉悦看着他,只觉得心口处憋闷的厉害。 小崽子,真是长大了!这样的话都敢当着她的面直接说了。 “悦儿?”季灏看她的脸色苍白,就知道她是误会了,急忙开口:“我没有别的意思,搬出去只是权宜之计,为了咱们成亲的事情。” “嗯?”婉悦平复下心情,“你还真的要按照皇祖母的意思做?” “当然。”季灏单手握住她的手,喂她喝了几口茶水:“我要让悦儿风风光光,堂堂正正的嫁给我。” 天下人最不缺的就是说三道四的一张嘴,他偏要给他们堵死了。那些想看郡主笑话的,早晚要治上一治。 少年漂亮的桃花眼盯着她看,满怀深情。眼里又仿佛含了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有一种符合年纪的,十分坦率的纯真。 如此的真情流露,倒让婉悦愧疚起来。 她伸手摸摸他的头发:“灏哥儿,你知道的。我只是舍不得你。”他一直住在宁王府,几乎是每天都能见面。猛然搬出去,也不知道何时能见上一 分卷阅读140 面?多失落啊。 ☆、74(一更) 婉悦说的直白, 季灏却意外的高兴,用类似于哄的语气和婉悦说话, “我也舍不得郡主。但是我们要图以后的长久,眼前的暂时就要先搁一搁。” 谁不希望自己被热切的需要呢。 婉悦反握住季灏的手,微微用力。一阵风吹起马车一侧的帘子,外面的太阳已经西下了,温度也渐渐的降下来。 颇为凉爽惬意。 季灏抬头看她,眼神温柔:“怎么了?” 婉悦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但是她又必须要说。 “季灏……” “嗯?” 婉悦有些不安, 想了又想, 开口问道:“等过去这一段,我们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吗?” “当然。” 季灏回答的斩钉截铁,婉悦反而更加不安。 她看了好一会儿眼前的少年, 还是说服自己去相信他, “灏哥儿,我有些困了。” 季灏坐直了身姿,让婉悦靠着自己的肩膀, 说道:“离回去宁王府还有一段距离呢,郡主先睡一会儿,等到了我唤醒你。” 婉悦“嗯”了一声,闭上眼不再说话了。 已近黄昏。 天上的云彩都显得厚重了许多。 马车稳稳地驶过。 车轮滑过地面,轱辘轱辘作响。 程安微坐在马车里,怀里搂着皇太后赏的翡翠镯子, 美滋滋的。 她问春华:“我瞧着皇太后慈祥可亲的,是不是她见了谁都会赏给别人东西的?” 春华摇摇头:“表小姐,您说错了。咱们的皇太后看着和气,却也不是和谁都如此的……她老人家是真心的喜欢您。” “真的?”程安微脸上带了笑, “母亲常念叨我是闯祸精,可天下最尊贵的人都喜欢我,可见母亲说的话不对。” 春华被她逗得笑起来。 “表小姐,您喝茶水。”夏月倒了盏温茶递过去:“不只是皇太后喜欢您,奴婢也喜欢您呢。”表小姐的性子直来直去,熟悉了就觉得很有意思。和过往的仆从还能开几句玩笑,一点的主子架势都没有。 “好丫头。”程安微接过来喝了两口,又把茶盏还给了夏月,说道:“悦表姐真是手段好,她屋里的丫头个个机灵会说话,也不知道是怎么调.教的?总要教教我才好。”她停顿了一下,想起自己的贴身大丫头,啐了一口:“晓红论机灵吧,也算是机灵了。就是不大会看人的眼色行事,还不太会说话。” 夏月笑的眉眼弯弯:“奴婢却觉得晓红姑娘很好呢,处处都很关心表小姐。脾气秉性也像,直来直去的。” “这倒是,谁家的丫头像谁嘛……”程安微点点头,话还没有说完就反应过来了,佯怒地瞪着夏月:“好啊,刚夸了你,就胆子大到敢揶揄我了?” 夏月捂着嘴求饶,“表小姐误会了,奴婢没有那个意思。” “好吧,量你也不敢。”程安微并不生气。她撩起马车一侧的帘子往外看,又担忧起来:“悦表姐会不会和季少爷吵起来。” 悦表姐的心情好像不大好……她还在寿安宫时,就发觉了,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夏月也顺着程安微的视线往外看了一眼,又说道:“不会的。季少爷对着郡主,耐心十分好,更不会惹郡主生气。” 她伺候了郡主几年,从来看到的都是季少爷笑意盈盈。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对也是对,错也是对。一次都不会反驳。 程安微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季少爷会做人,八面玲珑的,谁也不得罪。我住在宁王府的这些日子,无论是小厮还是丫头,谁人不夸赞季少爷?说他大方又和气,爽朗清澈,见到谁都是满面春风……这样的人,其实是很可怕的,他太会做人了。” 她说道:“我怕悦表姐吃亏。” 夏月有些不解,问了一句:“怎么会呢?季少爷对郡主一直都很好。” “你不懂。”程安微放下帘子,眼神悠远,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说:“祖母的原话是这样的。她说往往懂事乖巧的人,做事又左右逢源,能得到众人以致所有人的喜爱。这样的人是最冷漠的。那是因为他才是真正的什么都不在乎。”她停顿了一下,继续往下说:“我原来也听不懂祖母的话。等见到季少爷后,却突然就明白了。” 春华倒是脸色凝重,却也只说了一句:“季少爷是太聪明了。” “聪明近乎妖,这可不是一件好事。而悦表姐看似任性淡漠,实则是‘痴’字害人,养的太好了,就不懂人间疾苦和烟火了。她若爱上一个人,那个人便能不费吹灰之力伤了她。甚至想要她的命,她也会甘愿奉上。”程安微“唉”了一声,给俩人举例子,“就像乔家大公子。表姐爱慕他时,也是用尽了全力的,都舍不得强迫他一分一毫。要不然,一道圣旨或者懿旨压下来,乔家有多大的根基也得乖乖就范……” 夏月这一次是 分卷阅读141 听懂了,啧啧两声,连连点头:“是啊,表小姐说的对。为着乔正则,我们郡主几乎是被天下人耻笑了,有很多事情都是子虚乌有的。而乔正则就是不出面解释。”她说着话,就长吁气:“还好有了季少爷,我们郡主这才认清了乔正则的真面目,也就慢慢地放下了。” “还好?”程安微却觉得说不准。 季灏这样的人,狠起来的时候估计比乔正则要狠上一百倍。 夏月扭头去看她,“表小姐,您是不是还想再说些什么……您只管说,奴婢都听着呢。”表小姐懂得真多,而且听着头头是道的,简直是有理有据,令人不得不佩服。 程安微被夏月眼睛不眨地盯着,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她摆摆手:“我也是瞎说八道的,你不用太当真。以前不过是跟着祖母读佛经,又总是听祖母说话,凡事就有些自己的理解。” “表小姐很会看人,果然是在老夫人面前长大的。”春华也笑着称赞:“怪不得郡主愿意和您常常待在一起。” 性格直爽,有担当,看人的眼光又毒辣,还知道知难而退。虽然也有些脾气,又馋嘴爱财,但瑕不掩瑜。世家出身的小姐,能有如此的见识,就是教养的好了。 程安微小脸一红,“别夸我了。是祖母有本事,她常常教我道理,我虽然愚笨,但听的多了,多多少少也能明白些。” 马车行至宁王府,众人各自走下马车,回去休息。 晚间的时候,春华伺候着婉悦沐浴,就委婉了提起程安微在马车里说的话。 婉悦怔了半晌,说道:“灏哥儿的性子……我一早就知道的。”既然选择接受他,那她不能只享受他的优点所能带来的安逸和好处,缺点也一样应该给予理解。 一个完整的人,是优点与缺点并存的。 她喜欢上灏哥儿,就是喜欢他的整个人。 春华暗暗的叹气。 郡主当真被表小姐说中了,“痴”字甚深。 ……这样的性子,若是季少爷珍惜还罢了。万一有些别的缘故,受伤害的就一定是郡主。 夜色苍茫。 月亮升起,大地万物都泛起柔和的光芒。 六月三十,程安微告别婉悦,依依不舍地坐马车离去了。 到了七月半,季灏的宅院也找好了。和静阳郡王一个胡同,是一处三进三出的大宅院。离宁王府也不远,坐马车的话大约需要半个时辰左右的路程。 七月三十一,婉悦和季灏一起又去了一趟寿安宫。在皇太后的牵线搭桥之下,季灏成为了威国公郭敬的义子。 郭敬四十五岁,长的高大威猛,方脸盘,相貌堂堂。 严格算起来,威国公是京师第一等的勋爵了,比永康侯还高一个等级。郭家的老祖宗是和太.祖爷一辈,靠实打实打江山得来的爵位。 有皇太后的刻意抬举,季灏算是一步登天了。 郭家世代出武将,至今没有一个读书人,郭敬的长子还在广西跟着右都督在前线打仗历练。他见到季灏时,看其文质彬彬,就多聊了几句,直觉得眼前的少年可谓是谦谦君子,谈吐不凡。又听老娘特意传达了皇太后的意思,二话不说就让季灏上了郭家族谱。 这一准儿是个有出息的,而且有皇太后这个大靠山。郭家的子孙后代若是能在他这里沾染些文人的气息也是好事。 季灏是陪婉悦过了八月十五团圆节,才挪去了新宅子居住。同行的除了落霞阁的几个奴才、小厮,王婆子以及做膳食的婆子、丫头也跟着去了。李海荣老先生干脆推荐学生去大兴的顾家族学就读,说他自己没有什么本事可教了。 婉悦为此还特地找了李海荣问话。 他的原话是这样的,“郡主,老朽已经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了幼舒。他很聪明,也知道融会贯通。净等明年吧,一定能高中。如果幸运了,状元郎也是有的。” 婉悦留他不住,让春华拿了百两黄金送与他,又安排了马车送根据老先生的意愿送其回乡养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2 22:55:29~20200513 20:3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5(二更) 桂花盛开, 娇小的淡黄.色花朵十分雅致,芳香扑鼻。 天气已经凉下来了。 婉悦坐在靠窗的罗汉塌上发呆, 手里端着一盏凉掉的茶水。 季灏一走,整个宁王府好像都冷寂下来。 她十分的不习惯。 夏月在后花园里折了一把桂花,兴冲冲地走进来:“郡主,花匠说奴婢折的是丹桂。香的很,刚好插瓶用。” 青白玉花瓶里的大红色月季都蔫巴了,一点也不好看。 婉 分卷阅读142 悦看了一眼,也没个精神:“随你的意吧。” 夏月去看一旁的丽儿, 用口型向她打听:“郡主她怎么了?” 丽儿摆摆手, 示意不可说。自从季少爷搬离了宁王府,郡主就整个变了样子,一天天魂不守舍的。 这时候, 柳婆子和周嚒嚒一起说笑着进了屋, 屈身给婉悦行礼。 “你们俩人……怎地凑到一处了?”婉悦觉得稀罕。 柳婆子笑道:“老奴是过来问一声,郡主的午膳想吃些什么?” “我无所谓,按照季少爷的口味做……”婉悦的一句话没有说完, 就惊觉不对。季灏都走了,她却还保留着以前的下意识行为。 内室里突然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开口戳破尴尬的局面。还是春华笑着同柳婆子说道:“嚒嚒,给郡主做一碗酸汤面吧,开胃的。” 季少爷不在, 郡主最近都吃的少,眼看着人又清减了许多,她们总要想办法的。 柳婆子应了一声,瞧着婉悦郡主也没有拒绝, 就转身退下去准备。丽儿却跟着她出来了,唤她说话:“嚒嚒,如今桂花都开了,你着人采些花瓣儿,给郡主做一些桂花饼吧。” 郡主喜爱桂花饼……柳婆子是知道的。 她保证道:“丽儿姑娘放心。等晚上的,老奴一定让郡主吃上桂花饼。” 丽儿笑着道谢:“麻烦你了。” “丽儿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太客气了。”柳婆子也笑起来:“能为郡主效劳,是老奴的福气呢。”小女儿订亲,郡主出手阔绰,她又不是那无情之辈,心里自然感激的紧。 丽儿送了她出去,回到内室时,婉悦正在看周嚒嚒手里的账本子。 周嚒嚒说道:“眼看着秋收到了,通州有几个庄子种的都是包谷,今年的年景好,农户也能多卖几个铜板。” 婉悦一目十行地翻了翻账本,又递给周嚒嚒,“既然年景好,租子就少收两成吧。到了年底,手里也能有一些余钱。”反正宁王府又不缺钱花,更不指着庄子上的收成来过活。 周嚒嚒应“是”,忍不住夸了一句:“郡主菩萨心肠,这是积福报呢。会保佑您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福报什么的就算了。”婉悦的神色很冷清,“我也没有想那么深远,只是感觉大家都活得各有各的不易,能轻松一些是一些吧。” “郡主思虑的周全。”周嚒嚒想起一件事,又说:“季少爷新宅子那边的家俱摆设都是刚置办的,花费的银两总共有二千两白银有余。这个月的账单子还没有出,老奴就先给您报备一声。” “二千两?”婉悦对银钱这一块也没有概念。她想了想,就说道:“银钱的花费不是主要的,东西称了心才好。季少爷那边要是还需要别的,你看着办就好,和季少爷商量一下也行。不必来问我了。” “好的。”周嚒嚒说完了,就准备退下。 婉悦却叫住了她,交待道:“周嚒嚒,你把手头的事情停一停……去查一查嘉安长公主最近的生活状态。” “嗯?”周嚒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问道:“您的意思是?” “暗中调查一下嘉安长公主和驸马爷或者武凌侯牛家后宅的私事,好的不好的都说给我听。”婉悦强调道:“事无巨细。” “这……老奴能问一下原因吗?”周嚒嚒只觉得奇怪,好端端的,为何要调查别人家的私事。 “你不用管。”婉悦想起嘉安长公主那些侮辱她的话,回答道:“我自有我的道理。”她不是软柿子,不会任由别人去拿捏。 嘉安长公主丝毫不顾忌彼此的颜面了,她也只能见招拆招。 周嚒嚒应“是”,“老奴马上去办。” 等她退下了,夏月捧着青白玉花瓶让婉悦看,她刚插上桂花。 “郡主,好看吗?” 婉悦“嗯”了一声,想起季灏爱食桂花蜜,便起身往外走,还吩咐春华:“拿带盖子的琉璃花瓶出来,咱们也去后花园采摘桂花。” 她要亲自酿些桂花蜜,让季灏泡茶水喝。 ☆、76 是夜, 戌时左右。 容香胡同的季家宅院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季灏在书房接待了他。 半夏给俩人倒上茶水后,默默退了出去。 “小侯爷,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季灏笑了笑,低头喝茶:“竟然找到了这里。” “你认下威国公当义父,是过了正礼的。满京师都传的沸沸扬扬。后来又顺势搬离了宁王府……我岂能不知?”徐至永把玩着手里的碧玉扳指,不动声色地看着好友,问道:“幼舒,怎地如此突然呢?之前都没有听你提及过。” 季灏不声不响地攀上了威国公,在京师的地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他的心里一半替好友高兴, 一半又觉得好友的运气实在是好。 “一切都是皇太后安排妥当了, 才告知于我。”季灏倒也没有隐瞒徐至永 分卷阅读143 ,“我也感到挺意外的。” 他不过是欣然接受了这份“意外”。 夜风轻轻地吹,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香味。 徐至永往窗外看了一眼, 影影绰绰的花枝晃动。他慢悠悠地开口:“我瞧着你和婉悦郡主的情谊颇深, 你这样贸然离开……她也同意吗?” 季灏脸上的笑隐去了,却也实话实说:“正是郡主同意,我才搬出来的。”他好几日没看到她人了, 心口空落落的。 她还好吗? 徐至永半晌没吭声。 月亮升至半空,透过半开的隔扇照进书房,洒下一地的银光。 “幼舒,我有件事情搁置在心里好久了,总也问不出口,就憋闷的慌。” 季灏放下手里的盏碗, 抬头看他:“你说。” 徐至永俊眉皱了皱,“幼舒,我希望你能告诉我真话。” 季灏的眸光微深,大致能猜到徐至永要说什么了。 他笑了笑:“当然。我们是多年的兄弟, 自当知无不言。” 徐至永端起小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神情严肃:“你和婉悦郡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谷宣和他说起过这个事情,他大概也是明白的。但心里总是在坚持,或者说是执拗,总要亲口听季灏说出来才甘愿。 季灏的表情淡了下来,他不愿意有人当面提到郡主……而且是这种很私人的问题。 “我心悦郡主,郡主和我的心思也一样。”话既然开了头,他就索性直接掐断徐至永的念头,“皇太后也知道的。正因为如此,才有了我和威国公府的一段机缘。若是明年高中,我便会去宁王府向郡主提亲。” 他做事说话虽然习惯于同别人绕弯子,但徐至永同别人还是不同的。在某些事情上,徐至永没少出面帮忙自己,又讲义气,只要在郡主这一块不犯糊涂。他也不是翻脸无情的人。 徐至永是个聪明人,季灏的一番话说下来,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想起母亲还百般的看不上婉悦郡主,现在想来只觉得嘲讽,“原来我还没有开始……一切就结束了。” 季灏拎起茶壶给自己满上热茶,只当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徐至永笑的一脸落寞,说道:“按你的才华,明年高中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皇太后都插手了,季灏的前途一定是顺当光明。还没怎么样呢,和京师的第一勋爵之家就绑在一起了。 季灏也给徐至永满上热茶,手一伸,请他喝,笑道:“承你吉言。” 徐至永一饮而尽,却起身告辞:“幼舒,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不然太晚了,我母亲又疑惑我出去鬼混。” 季灏应“是”,也没有挽留。 他送徐至永出门,到影壁时却被拦住了。 徐至永摆摆手:“你歇着吧,咱们都是大男人,不必送来送去的。” “好。”季灏说道:“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徐至永回头看着好友,微微笑了笑,头也不回的走了。 季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也往回走。 半夏跟在他身后,不解的开口:“少爷,奴才瞅着徐小侯爷颇有些魂不守舍。”刚才不还好好的嘛,和少爷在书房说了一会儿话就变样了? 季灏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瞅的还挺仔细。” 半夏:“……” 他辩解了一句:“奴才不敢。” 书房前面种了一棵桂花树,叶繁花盛。 芬芳四溢。 季灏驻目了许久,和半夏说话:“我记得郡主最喜桂花饼,每年到了这个季节,总让人特意去打桂花……” “有吗?”半夏这下学的机灵了:“奴才只记得少爷的喜好,郡主的就不大注意了。” 但凡和郡主相关的任何事情,少爷都是亲力亲为的,更不愿意别人上心。他一个奴才,可不敢逾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3 23:41:50~20200515 22:2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7 微风吹来, 桂花瓣纷纷飘落。 季灏抬脚进了书房,却吩咐半夏:“找人采摘些桂花, 洗干净装起来。明天一早,咱们坐马车过去宁王府,一并带上。” 半夏一愣,很快应了“是”。 次日,辰时一到。 婉悦就起了床。她昨夜睡的不大好,整个人看着都恹恹的。 春华伺候着她穿衣洗脸,刚拿起螺子黛描了左边眉毛。外面就传来小丫头的通报:“季少爷过来给郡主请安了。” 婉悦怔了一会儿, 突然站了起来, 扬声道:“快请进来。” 她正想他呢,可巧就 分卷阅读144 来了。 “郡主,您先坐下。”春华笑着去拉主子的手, 说道:“画了一半的眉毛……不好见客呢。”季少爷一来, 主子的眼睛里都有了神采。再不是前两日死气沉沉的。 婉悦的小脸一红,想起自己的举动,颇是不好意思。 她兀自嘴硬:“灏哥儿他不是宾客。”说虽如此说, 还是听从春华的意思,坐在圆凳上,复拿起螺子黛着去描右边的眉毛。 季灏挑帘子走了进来。 他穿的简单,月牙白暗纹的褙子。发髻梳至头顶,形成抓髻,用了木簪子固定。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 四处一看,尽显风流婉转。 婉悦转身看他,不知道怎么地就带了羞涩,小声问道:“你吃早膳了吗?” 季灏伸手揉揉她的头发, 语气十分的柔和:“没有。想着过来了,陪郡主一起吃。” 婉悦应了“好”,和一旁的丽儿说话,语气里带着喜悦:“你去告诉柳婆子一声,让她按照季少爷的口味再准备些吃食。” 丽儿屈身答应下来,季灏又让半夏把带来的桂花递给丽儿,交待她:“给郡主做些桂花饼或者桂花糕,留着当零嘴吃。” “好的。”丽儿退出了内室。 婉悦指了指临窗的罗汉塌让季灏坐:“……等一等,早膳马上就端过来了。”她忍了又忍,到底还是问了一句:“你是为了给我送桂花而专程过来的吗?” “算是吧。”季灏看着她:“最主要是想见一见郡主。”好几日没有看到她了,好像又瘦了些。 他的眼神炙热,婉悦只觉得小脸发烫。 夏月倒了盏热茶递过去,笑眯眯地:“季少爷,您可是来了。您不在王府里,郡主每日都懒洋洋的,也打不起个精神,就盼着……”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婉悦就红着脸打断:“快别多话了。你去安排小丫头摆上炕桌,今儿就在内室里用早膳,不用过去侧殿了。” “是,郡主。”夏月笑着挑帘子走出去。 季灏端着盏碗喝茶,看向婉悦:“郡主,现下的天气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你不要总待在屋里。去庭院里多走动一下,对身体也好。饭菜也不要挑食,每顿都要多吃一些。” 郡主一个人闷着,就容易胡思乱想,心情也会不好。他在王府时,还能常常的过来陪伴她,如今是不方便了。 被自己年纪小好几岁的季灏说教,又当着满屋子的丫头婆子,婉悦难免的有些窘迫,她答应一声,岔开了话题:“灏哥儿,你今儿戴的簪子有些眼熟?” 季灏不经意地敛起笑,反问道:“这是郡主送的,忘记了?”郡主懒散惯了,不会刻意地去记住什么东西。虽然他都清楚,但她送给自己的东西,到头来她却不记得了。心里总是不大舒服。 婉悦向着他方向走近几步,仔细地看了看。木簪子上面雕刻着云纹。她想起来了,是端午节那天在苏姑娘的小摊上买的。 她笑起来:“我就说很眼熟呢,果然是的。”又打量了几眼:“你戴上真好看。”虽然是不值钱的玩意,但季灏戴在发髻上,却只会让人觉得不俗。 长得好看的人,就算是穿戴的一般,也丝毫掩盖不住周身的气质。婉悦暗自感概。 季灏温和地看着她:“郡主觉得好看,那我就天天戴着。” 婉悦:“……” 她这是被变相的夸眼光好吗? 夏月和几个小丫头一起摆上炕桌,柳婆子就端着早膳过来了。 婉悦先喝了几口牛乳粥,又夹起一块鸡蛋饼放到季灏面前的碟碗里,“趁热吃。” 季灏点点头,把剝好的水煮蛋却递给婉悦,和他说起自己的打算:“李先生临走时让我过去大兴顾家的族学看一看,说顾老爷以前参与过几次关于会试考题的选拔,比较有经验。对我明年参加会试也会有帮助。” “可以的,你做主就好。”婉悦看到新蒸的红枣桂花糕,伸手拿了一块,先递给的季灏。然后,才自己拿了一块吃,又继续说:“学业最重要。” 寒窗苦读十余年,为了也就是一朝扬名天下知。她能理解的。 婉悦想了想,嘱咐道:“你去顾家族学之前,先登门拜访一次顾老爷。最好是打听一下,他平日的喜好是什么,或者挑选些贵重的补品一并带过去。也显得你的规矩周全。”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等顾老爷收下了,季灏在顾家也能待的心安理得些。 “郡主放心,我都明白的。”季灏看她还当他是孩子一样,也乖巧地应下。 他喜欢被她细致的关心。 过了会儿,周嚒嚒拿着一封信从外面进来了。 她看到季灏也在,屈身给俩人行了礼,“郡主,宫里来的信。” “宫里?” 婉悦秀气的眉头皱了皱,宫里会给她写信的除了皇祖母也没有旁人了吧。但是皇祖母有事情都是直接是打发宫女或者太监来王府里告知她的……写信还是头一遭。 难不成是皇祖母 分卷阅读145 病了?婉悦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皇祖母年纪大了,有个头疼心烦的也是寻常。 她接过周嚒嚒手里的信,又问道:“送信的人呢?” “回事处说,信一放下,人就借口匆匆地走了。” 这倒是挺奇怪的。 婉悦打开信,几眼就看完了。不过写了几句话,一张信笺都没有用完。 “发生什么事情了?”季灏看婉悦眉宇间的紧张缓和下来,就问道:“可有不妥?” 婉悦摇摇头,回答道:“和皇祖母没有关系。”她把手里的信拿给季灏看:“你再是想不到谁送来的?” 季灏不解地接过来,看了几眼,“宫里的琬嫔娘娘?” “是。”婉悦叹了一口气:“琬嫔娘娘性子软弱,不会讨皇帝的欢心,连带着淮堂哥也跟着受牵连。但是真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不许淮堂哥进宫探望了?” “我看信上写的,想让你去和皇太后说一声,让皇太后去找皇帝……”季灏眸光一闪,“若是这样,琬嫔娘娘为何不自己去找皇太后?” “我在宫里长大,最明白后宫费妃嫔过的是什么生活,大多是身不由己的。为了过的好一些,也不乏出现明争暗斗的事情,甚至于出手伤人。像琬嫔娘娘这种的,安稳生下并养大了皇子,其实是可以安稳过余生的。但是她的命不好,淮堂哥好容易能靠着自己的本事挣前程了,她的身体又垮了。”婉悦扭头去看窗外,想起幼时她去御花园玩耍,不小心摔在地上,还是琬嫔娘娘第一时间把她抱了起来。 一个人再如何骗人,眼睛却说不得慌,琬嫔娘娘确实很疼爱孩子的。 季灏猜测婉悦的心思:“你是准备出手帮琬嫔娘娘一把了?” 婉悦停顿了一下,对着季灏,她没什么可隐瞒的,“是。一个母亲在重病的时候不能看到自己的孩子,这才是最残酷的。” 季灏想起在寿安宫见到的朱资淮,明明一身的煞气,却偏偏谦逊的笑……他说道:“二皇子心机深重,郡主还是小心为是。” “淮堂哥?”婉悦抬眼去看他,问道:“你和他才见过一次面吧?” 季灏笑了笑,“郡主听我的即是。” 他和朱资淮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同一类人。敏锐多疑,且善隐忍。这种同类人的气息是很吸引人的,几乎一眼都能认出来。因为表现的太完美了,恰恰是缺陷。 “好。”婉悦对着季灏一般都是言听计从的。倒不为别的,季灏聪明,他无论做何决定从来都是正确的。相处了这几年,她早就从心里面顺服了。 她解释道:“我也不做别的,就是进宫一趟,把琬嫔娘娘的话和皇祖母说一遍。具体皇祖母要怎么做,我是不能干涉的。也算是全了琬嫔娘娘一个做母亲的心愿吧。” “郡主心善。”季灏想起她把自己领养回来,还请了李先生好好教养,心里就一软:“你想怎么做尽管去做,如果有处理不了的,让人去唤我过来。” 婉悦“哦”了一声,她觉得红枣桂花糕好吃,就拿了一块递给季灏。 周嚒嚒在旁边站着,就问:“郡主,您还要写回信吗?” “不必了。”婉悦摆摆手,“我吃罢早膳就进宫了,用不着回信那么麻烦的。” 周嚒嚒应“是”,退了出去。 婉悦和季灏又说了一会儿话,等用了早膳,季灏才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5 22:24:58~20200516 22:2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仙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8 柳婆子领着小丫头进来收拾碗筷, 和婉悦闲话家常,“咱们王府里孙管家的大儿子偶然一次看到春华姑娘, 心里便有了主意。昨日孙管家还亲自找到了老奴,托老奴先过来问一问郡主的意思。”她停顿了一下,去看春华的反应,又说:“孙家虽说是王府的家奴,但比寻常的富庶之户可是强多了,在平谷也是一溜三进的大宅院,家里有丫头、婆子服侍着。” 所谓“宰相门人九品官”, 更何况王府呢。他们即使是仆从的身份, 但出去办事,也没有谁敢小瞧的。 “柳嚒嚒……”春华的脸刷地羞红了,她咬着下唇:“我要一辈子伺候郡主的, 没有成家的打算。” 夏月和丽儿就站在一旁, 俩人小声地窃窃私语,捂着嘴善意地笑。 “你是说孙表?”婉悦打开妆匣,拿出五瓣梅赤金步摇。她待会儿要进宫去见皇祖母, 不能装扮的太素净。 柳婆子应“是”,笑着说:“孙家大少爷老奴也是见过的,长得一表人材,听说今年刚中了秀才,也有志气。是个不错的。” 婉悦对照着赤金镶碧玺石菱花镜戴步摇,问春华:“我记得你满了十六周岁吧?” 分卷阅读146 春华点点头, 又回答:“但是奴婢伺候郡主习惯了,不想嫁人。” “胡说。”婉悦说道:“终身大事岂能儿戏?按常理,女子满十五岁就要嫁人的。你体贴入微,服侍我也尽心。原是你的好处, 更应该有个好归宿。”她想了想,转身吩咐柳婆子:“你自和孙表去说,让他找个时日领着那孩子过来……”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春华就急了:“郡主!” “慌什么?听我说完。”婉悦笑了笑,看着柳婆子:“春华和我看似主仆,实则比姐妹也不差了。我不能委屈她,总要让俩人先见上一面。若是春华不同意,这件事就算了。我是断断不肯让她盲婚哑嫁的。” 柳婆子笑起来:“郡主菩萨心肠,您放心。老奴一定依照您的意思去办。”说话间,又看向春华:“春华姑娘能在郡主身边待着,也是好福气。”多好的主子,竟然还能为了一个丫头实心实意地着想。 婉悦戴了步摇,又换了一身淡紫素缎长身褙子,坐马车就往宫里去。她决定答应了琬嫔娘娘,就尽力地帮一把吧。 一路上,春华都闷闷的,看着好像有心事似的。 婉悦小声劝慰她:“女子总是要嫁人的,你跟着我固然是好。但是年纪一大,总要落下闲话,孙家少爷多少也算是有功名的人。如果你看上他了,我多陪嫁你一些好东西,日子一样过得顺当。还有我在后面给你撑着腰,孙家人也不敢给你小鞋穿。” 看上?春华顿时窘迫起来,她不过一个奴婢,怎能还用上‘看上’二字呢。像是……蓄意挑选一样了。 郡主也太抬举她了。 “春华姐姐,你不要想太多。等你和孙少爷相见了再说别的也不晚。”夏月笑眯眯地开口:“要是孙少爷长的好,你就同意了呗。长得丑,就算了。” 春华瞪她一眼,“你说的是什么话,人怎能凭借模样而论……”她不好直接说姻缘,便扭过脸去。 “看到好看的人,心情会很好呀。”夏月十分不解:“第一次见面,不凭借模样凭借什么呢?难道嫁人就非要嫁个丑八怪?” 春华:“……” 婉悦听见俩人对话,忍不住笑起来,“夏月的年纪不大,看法倒是有独到之处。” “郡主不要笑话奴婢了。”夏月有些不好意思,却理直气壮地反问道:“郡主难道不喜欢看到模样好看的人吗?” 婉悦想起季灏的风姿,她不自在的咳嗽两声,老老实实地答了一句:“……喜欢的。” 夏月得意地皱起鼻子,用胳膊肘捣了捣春华:“瞧瞧吧,郡主都觉得我说的对。”她改明要是真的嫁人,一定要是长得好看的。 春华往旁边闪了闪,倒没有再拒绝婉悦的好意:“奴婢就先听郡主的,见上一面就见上一面吧。”她要是执意不肯嫁人,郡主想必也不会逼迫的。 “这就对了。”婉悦给自己倒了盏热茶,撩起一侧的帘子往外边看,“今儿马车走的快,午门都快到了。” 夏月也跟着自家主子的动作往外面看了一眼,突然想起素日丽儿和她说的话,笑着开口:“郡主,丽儿还没有来过宮里呢……也想您带她长长见识。” 婉悦满口地应承下来,说道:“这不是难事。等下一次的,我进宫给皇祖母请安时就带上她。”丽儿是后来她回来宁王府后,由周嚒嚒拨过来伺候她的。和春华、夏月不一样。 秋高气爽。 天空湛蓝,朵朵白云漂浮着,悠悠荡荡。 婉悦主仆到了寿安宫,刚迈进院子,就听到正殿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十分热闹。 婉悦愣了一下,唤了小宫女问道:“谁在里面呢?” 小宫女屈身行了礼,恭敬地回答:“皇帝和秀亲王殿下过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秀亲王?” 小宫女应“是”,说道:“郡主,奴婢这就进去通报。” 婉悦点点头,抬脚上了转角游廊。 秀亲王全名朱资桐,今年刚满十八岁,是皇帝的第四子。生母是皇帝最受宠爱的乐贵妃,他本人又聪敏豁达。十六岁成亲一分府,便封了亲王。 小宫女进去一会儿,很快就出来了,走到婉悦的身边,说道:“郡主,太后娘娘请您进去。” 婉悦“嗯”了一声,守门的宫女挑起靛蓝色绣云纹细布帘子,她迈过门槛走进去。 皇太后身穿灰褐色褙子坐在主位上,带着白玉珠串抹额,看起来精神很好。左下首坐着一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身型偏瘦,鬓角有些许白发,面容算得上俊朗,正是当今皇帝朱凌德。挨着他坐的是朱资桐,长的很秀雅,眉宇间像极了乐贵妃。 “给皇祖母请安。皇帝安好。”婉悦敛眉,跪下行礼。 “这孩子……”皇太后摆摆手,心疼的很:“地上凉,跪伤了膝盖可如何是好?”她看了眼长子和孙子:“自家人见面,又没有外人,赶紧起来。” 朱凌德也笑道:“多日不见悦儿,倒出落的更加稳重了。” 分卷阅读147 朱资桐起身拱手给婉悦行礼:“悦堂姐。” 他是亲王的身份,对着婉悦原不必行礼的。可他却行了家礼,婉悦起身回了平礼:“堂弟。”乐贵妃聪明,教出来的孩子自然也聪明。他们母子俩在宫里受尽了皇帝的优待,偏生张皇后还待乐贵妃如亲姐妹一般。可见一身的好本事。 “过来哀家近前。”皇太后和孙女说话:“昨夜睡觉都梦到你了,在梦里和你说了一宿的话。小东西,竟然还嫌弃哀家的话多。” 皇太后的话一落地,众人都笑起来。 婉悦也笑,又问道:“皇祖母,咱们都聊了些什么?还能聊一夜呢,您累不累?” “能不累吗?哀家早晨一起身就觉得头晕。”皇太后拉着她的手,“不过头晕哀家也高兴。都是你嫁人的事情,哀家愿意和你说话。” 婉悦:“……” 她脸一红,真不该多嘴问这一句。 皇太后爽朗地笑,拍拍孙女的手,说道:“多好的事情,还害羞呢。” 朱凌德也和婉悦说话:“那个季灏,朕也听你皇祖母提过几次,是个有才华的。等明年殿试,朕要亲自考一考他的学问。朕的侄女可是千娇万宠养大的,不能被轻易的娶走。” 嫡亲的弟弟为国战死疆场,仅留下一个侄女。怎样宠爱着都不算过分,更何况还要堵天下的悠悠众口。所以,当母后一和他说对于季灏和侄女的打算,他几乎一口就答应了。无关社稷安康的事情,就都是小事,自然该同意的。 婉悦客气的恰到好处:“权凭皇伯父的定夺。” 倒是朱资桐开口道,“皇祖母最担忧的是悦堂姐的婚事,现如今亲事一定,皇祖母也可以放宽心了。” “桐儿这话说的真对。”皇太后笑道:“自从你堂姐领了季灏让我看,我每顿吃饭都比以前多吃了半碗。”她喝了一口茶水,又说:“季灏和你的年纪差不多大,又温和懂事,实在是个不错的孩子。等你们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朱资桐看了一眼微微侧过脸的堂姐,她脸颊有些微微的红。眼里带着害羞,还有不觉察的笑意。这和平常淡漠冷清的堂姐完全是俩个人。 这个季灏的影响力还真是大,几乎改变了堂姐。他眯了眯眼,说道:“皇祖母一说,我还真是期待的紧。”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赶在午膳之前。皇帝朱凌德领着儿子朱资桐告辞离去了。婉悦则留下陪着皇太后用午膳。 祖孙俩边吃边谈。 婉悦更是开门见山,她舀了一碗鸽子汤放在皇太后的面前,说道:“皇祖母,您知道琬嫔娘娘病重的事情吗?” 皇太后叹了一口气:“琬嫔的身子骨差,在宫里也不算什么新鲜的。她前两日夜起又着凉了,一直在发烧,太医用了药也没有用。” “……皇伯父应该是知道的吧?” “当然。” 婉悦一怔,“琬嫔娘娘想念淮堂哥,皇伯父为何不让淮堂哥守着琬嫔娘娘几日呢?说不准病情就缓和了。”她又问道:“前几个月不还是准许淮堂哥进宫探望的吗?怎地现在就不许了?” 皇太后放下手里的筷子,疑惑地看着孙女,“你是如何知道宫里最近发生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起,恢复正常更新了。去医院检查,一切都好,谢谢各位小仙女的关心。今天的章节24小时之内,都有红包哦。 ~~~~~~~~~~~ 开了一个预收文《长嫂(重生)》,各位走过路过的小仙女,求个收藏哦。 文案:【城府深沉有仇必报男主VS美艳护短小作精女主】 孙如意死了,被小叔子周文一刀捅死的。 她一双眼睛直盯着对方,到死都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不堪自己的折磨,逃出周家,众人皆道死在了外面。如何却身穿绯袍绣狮子补服回来……这是当大官了? 周文嫌恶地看了口吐鲜血的女人一眼,深吸一口气。那些夏天烤火堆,冬天跪冰块的记忆却更加的记忆犹新。就算大哥死了,也轮不到她在周家作威作福! 然而一觉醒来,一切又回到原点。 孙如意重生了。 周文因为太饿去厨房拿了一块馒头吃,正在被她惩罚跪冰块。 大冬天的,孙如意觉得后脊梁骨都冒汗了。 她赶忙奔出内室,端着自己要喝的鸡汤在前院找到周文,递给他:“……你起来,先喝完这个祛除一下寒气。”又骂站在旁边的几个小厮:“你们都瞎了狗眼,我不过是说几句气话,谁让二少爷真正跪着了!” 周文秀雅的脸毫无表情,抬头看孙如意:“不是你让他们守着我受罚的吗?”他停顿了一下,又说:“还特意交待了不许我偷懒。” 阅读指南:1女主的丈夫死于新婚之夜,和女主没有圆房。2姐弟恋。男主没有重生,但是会慢慢有前世的记忆。 ~~~~~~~ 感谢在20200516 22:24:48~20200518 18: 分卷阅读148 0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9 面对着皇祖母, 婉悦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琬嫔娘娘派人给她送信的事情。 “琬嫔竟然还能在这时候想到你?”皇太后皱了皱眉头:“她找你的意图太明显了,哀家不用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皇祖母真是聪明。”婉悦笑眯眯地:“那您预备帮忙吗?”皇祖母在宫里生活了大半辈子, 大大小小的场面不知道见了多少。只要是她想,就没有事情是瞒得住她的。 “数你嘴甜。”皇太后摆摆手,说道:“不是哀家不帮忙,而是无用功而已。刚才你皇伯父也在,他的话里话外可曾提到过琬嫔母子?” 儿大不由娘。寻常百姓家都是如此,更何况皇室?她生的儿子她最了解不过了,这些年的手握重权让他愈发的喜怒无常, 忌惮心十分重。淮儿是他的亲生儿子, 却还是一样的被忌惮。 婉悦想了想,点头应“是”,“不仅没有提到。我看好像还是没事人一样的。” 皇太后重重地叹气:“自古帝王皆薄情。他虽是哀家的儿子, 但更是说一不二的皇帝, 哀家若是贸然的开口去劝导,怕是琬嫔在宫里更难生存了。” 皇帝是天子,他做过的决定岂容别人置喙?就算是当时答应了, 但事后估计会更加的厌恶琬嫔母子的。 婉悦其实是明白皇祖母的意思,却不免觉得遗憾,“淮堂哥可谓千里迢迢的回来京师……”她想起季灏早晨说的话,又有些担心:“不知道淮堂哥心里会作何感想?” 若淮堂哥真如季灏所言,是心机深重之人。皇帝的此番作法无疑是雪上加霜。 皇太后“唉”了一声,说道:“淮儿是个孝顺的孩子, 也愿意自己争气。就是托生的肚子不对,他要是乐贵妃或者张皇后所生,恐怕又是另一重天地了。” 宫里的孩子多,不受宠的更多。 婉悦若有所思。 皇太后看孙女低头不语, 就说道:“你要不自己去静舍宫一趟,探望一下琬嫔,也算是尽了心意。” 说起来琬嫔也是个可怜人,在宫里生活了一辈子。快要病死了,竟然连唯一的儿子都不能见上一面。 婉悦答应下来。 吃过午膳后,她又陪皇太后坐了一会儿,就告辞往静舍宫去。 ……既然帮不上琬嫔,就去看一看她吧。 宫里的道路,婉悦是非常熟悉的,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静舍宫。 对比着别的宫殿,这里偏僻了许多。殿后过了夹道就是御花园,离皇帝日常居住和公务的乾清宫足足有几里地的路程。 大红宫门紧紧的闭着,很破旧,两个兽头铜锁的四周还掉了漆。 斑驳一片。 秋景萧瑟,树叶儿落在静舍宫的门前。 乱糟糟的,也没有人来打扫。 婉悦站定了脚步,示意春华去敲门。 不大一会儿,有个年老的嚒嚒探头出来看,立刻跪下请安:“郡主安好。” 婉悦摆摆手,让她起来,又问道:“你们家琬嫔娘娘……可还好?” “刚吃了药,在床上躺着呢。” 婉悦“嗯”了一声,抬脚迈过门槛,“我过来宫里拜见皇太后。因好久不见琬嫔娘娘了,听闻她病了,就想着来瞧一瞧。” “郡主心善。”那嚒嚒把婉悦往里面请,说道:“除了郡王爷,您是第一个主动来静舍宫的。我们娘娘看到你,一定欢喜。” 四四方方的围墙下面,是冷清的庭院,一样的落叶满地。 种在墙角的桂花树,还在盛开着。好像在努力改变着这周遭的破败。 两个小丫头坐在转角游廊的美人靠上玩翻绳,其余竟没有别的人伺候。 婉悦忍不住皱眉,这哪里像一个宫里嫔妃的住处?连她的大丫头居住地院子都不如。 她问道:“其他人呢?” 嚒嚒愣了愣,“……就我们几个,都在了。”娘娘不受宠爱,皇帝一步都不肯踏入,更别提底下那起子拜高踩低的奴才了。要不是郡王爷回来了,估计她们宫里的吃穿用度都要短缺起来。 婉悦打量着院子,语气带了斥责:“为何不好好打扫庭院?琬嫔娘娘还病着,干净舒适一些不好吗?” 两个小丫头看到婉悦,怯生生地行礼,回答道:“是我们娘娘说,反正也没有外人过来,就不必劳碌打扫了。”她们在宫里伺候,自然认得婉悦郡主,这可是皇太后最宠爱的人。她们可不敢得罪。 婉悦抿唇,顺着春华挑开的帘子走进殿内。 扑面而来是浓重的药味。 嚒嚒在前头带路,领着婉悦往内室走。 在琬嫔塌前跪着的是一个身穿薄夹袄的宫女,看到婉悦进来,屈身行礼:“ 分卷阅读149 郡主安好。” “你是珍珠?”婉悦认识她,知道是贴身伺候琬嫔娘娘的。不过见的次数不多,有些眼生而已。 “郡主好记性,正是奴婢。” 婉悦摆摆手,让她起来。 这时候,琬嫔也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却被婉悦抢先一步阻止了:“娘娘身体不适,躺着就好了。我是晚辈,来探望您的。” 琬嫔娘娘和皇帝差不多的年纪,却已然面目枯瘦,如老人一般了。病得久,精神头都没有了,眼睛暗淡无光。 “……郡主好心,还来静舍宫一趟。”琬嫔到底还是让珍珠扶她靠坐在床头:“本宫心里感激的很。” “娘娘客气了。”婉悦笑道:“是晚辈应该的。” 珍珠搬了圆凳过来,让婉悦坐下,随后又倒了盏热茶过来。 婉悦捧着盏碗,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娘娘,您让人送的信……我一早便收到了。也把您的意思和皇祖母说了。但她老人家觉得这时候不好和皇帝摊开说。” 她说的委婉。琬嫔却听明白了,她急切地咳嗽几声,去抓婉悦的手:“郡主,您如今来了静舍宫,一切都也看到了。本宫是活不久了,唯一惦记的只有淮儿。” “娘娘,淮堂哥在府外,他会照顾好自己的。”婉悦放低了声音安慰道:“倒是您,应该宽了心养着。日子总要过下去的。淮堂哥如今有出息,得皇帝器重,还怕没有好前程吗?” “这孩子,真是会说话,字字句句都让人听的心情大好。怪不得太后娘娘如此宠爱你。”琬嫔笑起来,拍拍婉悦的手:“本宫要是晚上死了,就是活了整整一辈子。宫里的算计和陷害,无休无止的猜忌与争斗,本宫早就腻了,也都看开了。皇帝到底是藏了什么心思,本宫大抵也是明白的,淮儿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有太子爷在,秀亲王在……有好前程又怎会轮得到我的淮儿?靠打仗拼出来的功名,不要也罢。”她说的快,就低下头喘气,好一会儿才继续往下说:“淮儿是拿命拼来的。做亲娘的,谁舍得孩子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呢?谁又会忍心?说到底,还是本宫不争气,连累了淮儿。” 君恩叵测,是爱是恨,都过去了。她也不想了。 婉悦长吁一口气,不知道怎么接话。 琬嫔娘娘她什么都懂,清醒地看着自身的无能为力,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这才是最痛苦的。 琬嫔说了长长的一段话,好像耗尽了心力一般,咳嗽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珍珠慌忙上前给她抚后背,又端了熟水让喂她喝下,“娘娘,太医都嘱咐过了。您不能心绪激动。” 好半晌,琬嫔慢慢地缓和下来。 她还笑着和婉悦说话:“本宫实在是病重的厉害,吓着郡主了吧?” 婉悦摇摇头:“娘娘还是要好生保养着。” 琬嫔应了“好”,却从袖口处拿出一方帕子,递给婉悦:“好孩子,你的心本宫都知道,今日的事情还是要感谢你。” “娘娘别再说了。”婉悦苦笑道:“您交待的……我一样也没有办成。” “尽心了就好。”琬嫔的声音很温柔,“你的秉性厚道,这一点很像你的母亲。本宫知道你会答应下来,却没有想到你会为了这件事情特地过来静舍宫?” 婉悦一愣,问道:“您也认识我的母妃吗?” 琬嫔笑起来,“何止是认识,少时我们还做过一阵子的闺中好友呢。不过,我们俩人身份悬殊太大,后来本宫又随家人一起搬离了房山,就再也没有见过宁王妃了。”她说话间,把帕子给了婉悦,说道:“你再替本宫办一件事,把它交给宫外的淮儿。” 婉悦看了看手中的物件,一件绣了一簇竹子的旧帕子。 “……您这是?” “淮儿看到就会明白的。”琬嫔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琬嫔和朱资淮都是有大用处的,所以多写了。 感谢在20200518 18:08:22~20200519 22: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绿仙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0 婉悦应“是”, 小心地藏好帕子。 她起身告辞,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 拿出荷包里的一些碎银子和两张二百两的银票,说道:“琬嫔娘娘,您别嫌弃少。宫里繁事诸多,总有需要银钱的地方。” 荷包里的银钱,都是出门的时候春华帮忙装上,也没有想到会派上用场。 琬嫔眼圈一红,却开口拒绝:“郡主, 本宫是将死之人, 不需要这些了。”这孩子心怀善念,品行敦厚。是真的被皇太后教养得好。 “娘娘,您收下吧。”婉悦递给一旁的珍珠:“上下打点着, 日子也过的顺心一些。” 珍珠跪下磕头:“多谢郡主。”b 分卷阅读150 r   婉悦摇摇头, 示意不必。她帮不上什么忙,更不能找皇帝去求情。而琬嫔母子的遭遇也实在是可怜,力所能及的事情, 做一点是一点吧。 她转身走出内室,同行的春华和夏月立即跟上。 领她们进来的嚒嚒又赶着出去相送。 珍珠起身把银钱放在琬嫔床头柜的抽屉里,说道:“奴婢瞧着,婉悦郡主和外界传闻的不一样,性子是极好的。”她们娘娘失宠已久,在宫里就像个透明人, 别说各宫的主子了,就算是太监、宫女一类的也没有谁会正眼的瞧过。就只有婉悦郡主还正经地拿娘娘当长辈来敬重,临走还给了最要紧的银钱使。 “她小时候便心肠软。和嘉安长公主打架,被一把推倒在地。个头还不到大人的腰高, 就倔强的很。抹着眼泪回去寿安宫,一声不吭,都不会去告诉太后娘娘。” 琬嫔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郡主不过是被流言耽误了。本宫倒觉得,她表面上的冷硬淡漠其实是在自我保护。宫里长大的孩子,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管是明里暗里的宠爱,太显眼了就不是好事。” “有太后娘娘的宠爱,郡主不必如此谨慎的。”珍珠想了想,表达自己的见解:“嘉安长公主虽然是皇后所出,但面对太后娘娘……她也不敢造次。” “你懂什么。”琬嫔笑了笑,“这才是婉悦郡主的聪慧所在,矜贵归矜贵,却丝毫不恃宠而骄。”几岁的孩子因为没有了父母在身侧,竟然都学会了隐忍,也是可怜人。嘉安长公主之所以跋扈嚣张,说到底也是因为有皇帝、皇后都在身边护着她的缘故。有父母在身边,才是一个孩子最大的底气了。 “正是因为郡主聪慧,娘娘才会找她帮忙的吗?”珍珠突然反应过来,佩服自己主子的眼力:“想必郡主也不会辜负您。” “是本宫利用她的善良罢了……”琬嫔想起已故好友,又不免觉得惭愧:“如果还有机会,本宫会报答她的。”婉悦郡主那么聪慧,未必想不到她的意图,却还是尽最大能力来帮助自己。她在某个方面,和好友还真像。 珍珠不忍心主子太过思虑,劝解道:“郡主会理解您的。” 琬嫔长吁一口气,闭目养神。 外面下起了小雨,雨丝绵绵。 秋意更浓了。 婉悦走出静舍宫,回头又看了一眼。 她的心里有些堵。 生活真是不容易,各人有各人的艰辛。都说皇家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谁又能想到真正的残酷正是在这个有着数不尽荣华富贵的地方? “郡主,要不要奴婢回去寿安宫给您拿把伞?”春华说道:“雨虽然小,但秋天了,风一刮,容易得风寒。” “不必了。”婉悦拐过夹道,顺着长长的甬道往大明门的方向走。 “悦堂姐。”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婉悦回头去看,却是朱资桐,长身玉立。身后跟了个小厮,给他打着伞。 “堂弟。”婉悦站住等他,问道:“你这是从哪里来?” “刚在翊坤宫看了母妃。” 婉悦笑了笑,“乐贵妃还好吗?” 朱资桐笑的爽朗,说道:“父皇送了只波斯猫给母妃,母妃整日抱着,还取了名字——朝朝。日子过得很惬意。” 他走到婉悦的身边,却伸手拿过小厮手里的伞,递给春华:“给你们主子打着。”女子娇弱,素来与男子不同,悦堂姐又一贯的身子骨不好,倒是不顾忌。 春华诺诺地接过来。 婉悦谢过,俩人一同往前走。 朱资桐看了眼不远处的静舍宫,问道:“堂姐这是去琬嫔娘娘的宫里了?” 婉悦点点头,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再者,她就算想隐瞒可能也隐瞒不住。一路走过来,又不是没有碰到宫女和太监,很容易查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9 22:59:59~20200521 21:5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7瓶;糅石相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1 朱资桐却笑起来:“悦堂姐还真是坦白, 我以为……” 他瞥到婉悦抬头看他,一时就没有往下说。 婉悦倒是开口问:“堂弟以为什么?” “没有。” 朱资桐摇摇头。他想了想, 还是出言劝解:“琬嫔娘娘身患恶疾,听说十分厉害。父皇派了太医过去问诊,都无济于事。悦堂姐还是少去为妙。” 心善固然好,但若是因为心善而招惹了是非,岂不愚蠢?二哥为父皇所憎恶,聪明人自然应当离他远一些。 朱资桐的话很巧妙,婉悦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他是让自己离琬嫔母子俩远一些吧, 还特意提到了 分卷阅读151 皇帝。 她当然没有辩解别的, 笑着应下了,“多谢桐堂弟指点。”原本也没有想着走很近的。 过了大明门,再往前就是午门了。 朱资桐拱手和婉悦告辞。婉悦看他被雨水淋湿的衣服和头发, 再一次道谢和表达歉意。 “悦堂姐真的见外了, 咱们算是一处长大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何况这一把雨伞的小忙。”他笑着摆摆手,转身走远了。 婉悦也通过午门的西侧门走出去, 扶着春华的手上了自家的马车。又吩咐车夫:“去容香胡同。” 朱资桐的眼睛和朱资淮的眼睛长的很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不愧为亲兄弟。 夏月问道:“郡主,咱们是要去看望季少爷吗?” 婉悦愣了愣,也想起季灏的新宅子去在容香胡同。她想了一会儿,说道:“先去郡王府,而后再过去季宅。” 夏月应“是”。 她适才忘记了郡主答应过琬嫔娘娘的事情。 车夫手拉缰绳调转了方向, 马蹄急踏,长街响起车轱辘的声音。 雨下的大了些。 哗啦啦作响。 差不多半个时辰左右,马车停在了郡王府门前。 婉悦挑起马车一侧的帘子往外看,门口两侧各卧着一头凶猛的狮子。青瓦, 灰墙。正红的朱漆大门,大理石台阶。和寻常的住宅没什么两样,只是广阔了不少。 她看了眼紧闭的大门,扶着春华的手走下马车。夏月在一旁撑伞。 婉悦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好歹也是郡王的住所,怎地门前都没有护卫把守?比着斜对面的门卫森严的张府,也太冷清了些。 主仆三人抬脚走上台阶,夏月收了伞,上去叫门。 很快“嘎吱”声响起,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探出头,疑惑地打量着婉悦她们,问道:“您找谁?” 夏月说道:“婉悦郡主有事情要和你们郡王爷说,请小哥进去通报一声。” 小厮答应一声,也不敢停留,道了声:“稍等。”就飞奔而去。 婉悦郡主的名号他是知道的,太后娘娘最宠爱的孙女嘛。多年前皇帝大封郡主,场面隆重极了。天下人谁人不知? 大门“咣当”一声又关上了,吓了夏月一跳。 她小声嘟囔:“太没有规矩了,我的魂都要吓掉了。” “不许胡说。”春华呵斥道:“还说别人没有规矩,我看你是愈发的不懂规矩了。这是什么地方?也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夏月吐了吐舌头,转身走去了春华身边:“姐姐,你的耳朵真灵。我的声音都像蚊子一样了,你竟然还能听见?” 春华瞪了她一眼,看主子伸手去接廊檐下落的雨,“郡主,小心脏污。” 婉悦没有吭声。 ……雨水自天而降,最是干净的,怎会脏污呢? 婉悦并没有等很久。半盏茶的功夫,管家衣着的人就开门走了出来,先躬身行礼:“郡主安好。我们郡王爷在里面等您呢,随小人里面请吧。” 一行人到了前院花厅,朱资淮正坐在圈椅上喝茶,院子里种了两棵桂花树。雨下得大,又夹杂着风,淡黄桂花瓣落了一地。 婉悦路过时,还踩了一脚,只觉得可惜。 “堂妹。” 看到她走进来,朱资淮笑道:“外面下着雨,你这一路走来……冷不冷?”语罢,右手一伸,请她坐在对面。 “还好。”婉悦看丫头端了热茶递过来,便接下喝了两口。感觉一股热气顺着胃就到了肚子里,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秋天虽然谈不上冷,但风雨交加的,凉气却十足。 婉悦把手里的盏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从袖口处取出一方帕子递过去:“淮堂哥,这是琬嫔娘娘让我带给你的。” “母妃?” 朱资淮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俊脸紧绷。他没有伸手去接,却问道:“你见过她了?” “我进宫去给皇祖母请安,去静舍宫探望了琬嫔娘娘。”婉悦隐去了‘琬嫔着人给她递信的事情’,径直开口:“这帕子确实是娘娘的物件,淮堂哥若不信,可以看一下。” 琬嫔娘娘既然说了朱资淮看到帕子会明白的,他就一定会明白的。 知子莫若母。 有小丫头双手接下婉悦手里的帕子,又呈给姓朱资淮,“郡王爷。” 朱资淮拿过来看,他不是不相信婉悦的话,只是稀罕而已。母妃怎会托悦堂妹给他送帕子呢? 帕子是潞绸的,已经用旧了。一个角还起了毛边,可见是有人常常握在手里摩挲。绣的竹子很绿,像无瑕的翡翠。^O^轻^O^吻^O^想^O^想^O^独^O^家^O^整^O^理^O^ 朱资淮的双手抖动起来,这方帕子——他也有一方一模一样的。是他奔赴战场那年,母妃亲自绣给他的。 连当时的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母妃不求你建功立业。淮儿,母妃 分卷阅读152 只求你活着。活着便好。不要想着出人头地,想着为母妃争光。母妃什么都不要,淮儿的平安才是母妃最大的心愿。这方帕子你留在身边,母妃也有一方,但愿你看见它,就能想起母妃今日的嘱咐。” 母妃如今又给他帕子,她是什么意思呢?让自己安稳委屈的苟活一世吗?他咬紧牙关。不甘心啊! 他从未做过任何的错事,为何父皇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寻他的错处?现如今,更是连母妃病重都不让他在身旁伺候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婉悦看他久久不语,“淮堂哥?” “嗯?”朱资淮反应过来,却问道:“……母妃,她还好吗?” 他有一个月没有去过静舍宫了,也不知道母妃的病情怎么样了。 婉悦不知道怎么回答,半晌后,开口说道:““琬嫔娘娘的精神尚可。” 朱资淮收敛了神色,向婉悦道谢:“辛苦堂妹特地跑一趟容香胡同。”他从堂妹的语气里,大概能猜到母妃的状况。 心里揪的实在难受。 “淮堂哥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婉悦起身告辞,“天色渐晚,我要回去了。” 朱资淮也没有挽留,亲自送了她出去。 雨下得越来越大,停在季宅大门前时,已经是瓢泼一般了。 季宅的侍从几乎都是以前待在宁王府的,皆认识婉悦。看到她来了,纷纷躬身行礼。先领着她去了花厅。 王婆子闻讯而来,屈身给婉悦行礼:“郡主安好。” 婉悦摆摆手,问道:“你们季少爷呢?”她过来这新宅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季灏都是亲自迎她的,今儿倒是同往常不一样。 “主子去顾家族学了,一大早用了饭就去了。”王婆子笑道:“想必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婉悦“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王婆子却让人端了热茶和点心上来,她看婉悦的褙子和裙裾都被雨淋湿了,问道:“郡主,老奴给您找两件丫头们的衣物,您先换上吧。如果着凉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不必。”婉悦摆摆手,“点个炉子过来吧。” 她不习惯穿别人的衣物。 王婆子答应一声,亲自下去准备炉子。 由于下了雨,天黑的就比往常早。 酉时刚到,庭院里的路就看不清了。 婉悦并没有等回来季灏,等回来的却是半夏。 “郡主,我们少爷今儿是第一天去顾家。雨下得大,就被顾老爷留下来了。奴才是回来给少爷拿明日要用到的衣物。” 少爷穿的衣服都是每天要换的。 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季灏,婉悦难免的有些遗憾。 她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 半夏答应着退下。婉悦也起身走出花厅,她出来了一天,也该回去王府了。 半夏收拾好主子需要用到的东西,坐马车去了大兴。 他到顾家时,季灏已经用完了晚膳。 “主子,您吩咐的东西,奴才都带来了。”半夏把包裹递过去,说道:“您查一查。” 季灏大致看了一遍,点点头:“就这些了。” 半夏把东西拿出来,一一按位置摆好,和季灏说话:“少爷,我回去的时候,碰到了郡主。听王嚒嚒说,她下午就等着您了。” “什么?”季灏从圈椅上站起来,问道:“你是说……郡主在等着我?” 半夏想了想,“这会子应该到王府了。奴才和郡主说明了您今晚不回去住了,她也就起身回去了。” 季灏抿了抿薄唇,一时间没有吭声。 郡主从下午就等着他,竟然等到了晚上。 他看着外面连绵不断的秋雨,心里有了后悔。 早知道,就回去了。 ☆、82 大雨下了一夜, 天亮的时候才停歇。 打开窗,扑面而来的是清新的泥土气息。 顾谷宣一大早就过来找季灏, 他因为明年二月要参加会试,而国子监的进程却适合大部分的学子,没有针对性。就索性回了自家族学就读。 “幼舒,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过来顾家。”顾谷宣笑眯眯地,酒窝荡漾,越发显得他俊俏漂亮。 “教授我的李先生推荐的,顾家族学在京师一贯是赫赫有名, 能在这里就读是我的荣幸。”季灏拧了热帕子擦手, 由着半夏整理待会儿课上需要的笔墨纸砚。 “你太客套了。”顾谷宣大咧咧地寻了张椅子坐,说道:“刚才去正房拜见祖父,他一个劲地夸你聪颖学识好呢, 让我多跟着你学。” 依照祖父和父亲的意思, 是十分看重季灏的。 有小厮进来摆早膳,顾谷宣就坐下和季灏一起吃。 餐桌上,俩人聊了一些闲事。 顾谷宣说道:“幼舒, 我最近可是听了你的不少消息。你现在可是京 分卷阅读153 师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嗯?”季灏夹了一个牛肉馅小笼包,抬头看他。 “你竟然都不知道吗?”顾谷宣一脸的吃惊,“国公府少爷的名头已经够让许多人趋之若鹜了。小侯爷徐至永也和我讨论过这个事情。”他停顿了一下,去看季灏的脸色,问道:“幼舒,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和婉悦郡主成亲吗?” 季灏看了一眼旁边站着伺候的小厮、丫头。 顾谷宣会意, 摆手让无关的人都退下,又有些不解:“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世间自古是如此的。这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郡主是女子,最注重的是声誉。”季灏的语气淡淡地:“还没有定下来的事情, 贸然说出来,对郡主不好。” 顾谷宣“哦”了一声,连连点头,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季灏却开口道:“我是决意要娶郡主的,更见不得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顾谷宣想起徐至永和他提起婉悦郡主时的遗憾,叹了一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徐至永对婉悦郡主也是动了真心的。不然,又怎会和侯太夫人据理力争?他有一次去永康侯府寻一本戴进的风景画,还亲耳听到母子俩为了婉悦郡主争吵不休。 吃过早膳后,季灏和顾谷宣出了花厅。 顾家学堂建立在前院的东北方向,翠竹夹道,旁边是一片桂花林。这个季节正是丹桂飘香的时候,一簇簇一丛丛的小花,盛开的热闹极了。一阵秋风吹来,花瓣儿纷纷飘落,格外的美丽。 有几个女孩正踮起脚折桂花枝,说说笑笑的。 “……桂花最是香的,插在花瓶里放在内室,雅致又好看。” “茹姐儿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顾谷宣远远的就看到了,是家里的几个妹妹。说要插花的,正是他最小的嫡妹顾静茹,年十三。 他大步走过去,“茹姐儿,你怎么在这里?刚下过雨的路,也不嫌路滑。” 顾静茹抬头去看,见是自己的哥哥,笑就挂在了脸上:“我来折桂花的。”她的眉眼和顾谷宣长得像,笑起来更是明艳动人。她身穿粉色绣海棠花斜襟褙子,发髻上戴着珍珠簪子,小小年纪就有了倾城的风姿。 其余的女孩也屈身行礼:“九哥安好。” 站在顾静茹身后的是顾二爷的庶女顾静华,比顾静茹小一岁,一张瓜子脸,身穿嫩黄缠枝纹褙子,杏眼桃腮,容貌很是秀气。 她看到嫡出的九哥就有些怯怯的,小声地解释:“我们是从府里的转角游廊绕过来的,鞋底并不曾沾了湿泥。” 作者有话要说: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生死相许 选自元好问的《摸鱼儿·雁丘词》 今天好卡。过渡章马上就过去了哈。随机选10条评论发红包,24小时。 ☆、83 顾谷宣揉揉她的丫髻, “属华姐儿乖巧。” 对于这位一直养在母亲名下的庶妹,性子最是胆小怯弱, 好像特别容易被吓着。大声说一句话,她的眼圈就能红了。他总是多怜惜了些。 另外的两位姑娘,一个唤顾静柔,另一个顾静锦。都是顾家大爷的嫡女。花一般正好的年纪,明眸善睐的,个顶个的美人胚子。 顾家人历代好容貌,特别是家里的女孩儿。在大兴方圆十个胡同都是极其出名的。 京师众人皆知‘顾家出美人’。 顾静茹拉了拉哥哥的袖子, 小手指了指他身后不远处的季灏, “……他是谁?”身穿青色绣竹叶文直缀,和哥哥差不多的年纪。 顾谷宣一愣,看妹妹的小脸微红, 心里便觉得不大对劲。 他介绍了一句:“这是来我们族学就读的季少爷。”季灏毕竟是外男, 不好和妹妹多说。 顾静茹小姑娘却不同寻常,她瞄了季灏好几眼,压低了声音说:“哥哥, 他长得真好看。” 她一开口,余下的几位小姐妹都探头去打量季灏。 顾谷宣俊眉微皱,斥责妹妹:“都是母亲惯坏了你,这样的话也敢当众说出口。” 顾静茹小嘴一撅,并不认同哥哥,“我不过实话实说。好看就是好看, 丑就是丑。” 顾谷宣摇摇头,看向顾静茹身后的大丫头绪儿,说道:“还不带着你们主子回去。” 绪儿诺诺应“是”。 顾谷宣又看着其他的妹妹,“你们也都回去吧。这里是外院, 不要总是过来,不方便的。” 嫡出的哥哥如此严厉,顾静华的眼圈立刻就红了,她微微屈身:“华姐儿记下了。” 目送着几位妹妹远去,顾谷宣才和季灏一起进了学堂。 他想起刚才的事情还有些不好意思,“家妹常日待在府里,没有见识。幼舒别见怪。” ”哪里的话。”季灏摇摇头,“九少爷太客气了。”他刚才一直在观看四周的景致,并不曾注 分卷阅读154 意到别的,更谈不上见怪。 大雨过后的天空瓦蓝瓦蓝的。 又高又远。 几朵白云飘荡其中,甚是漂亮。 太阳慢慢地露出头,金色的光芒照耀着大地。 光芒万丈。 宁王府,霁月殿。 婉悦吃了早膳后,无所事事。 她坐在书房看了一会儿闲书,想起前天采摘的桂花瓣还没有收拾,便唤了春华一起,去膳房看一看。 柳婆子正在吩咐几个小丫头准备中午的饭菜,看到自家的主子过来,屈身行礼,笑道:“郡主,您想要什么尽管让人来取便是,不用多跑一趟的。” 婉悦摆摆手,说道:“我想亲自酿一些桂花蜜……桂花瓣洗干净了没有?” “奴婢让人用盐水反复清洗过的,也沥干放起来了。” 婉悦应了“好”,让柳婆子取出来递给春华。她又要了石蜜和蜂蜜。等回去后,亲自找了带盖的琉璃瓶子。先把桂花瓣放入其中,又倒入刚烧开的滚水,然后石蜜放进去,然后是蜂蜜。 一切都妥当后,婉悦又拿起白玉汤勺搅拌均匀,和春华说道:“置于书房的百宝阁上,到了腊月就可以用了。” 春华应“是”,抱起琉璃瓶子去了东次间。 内室里满满的都是桂花的香气。 夏月咽口水,“郡主,闻着好诱.人。” 婉悦笑起来,说道:“桂花蜜泡茶水也是很好的,也有润肺止咳、众中调气的效果。”等酿制成功,再送给季灏,他必定也是高兴的。 “听郡主一说,奴婢就觉得好棒。”夏月跃跃欲试,“……奴婢也想酿一罐桂花蜜?” 婉悦一愣,却很快点点头,答应她:“你去采摘些桂花瓣,洗干净后就可以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本来要多更的,但朋友来访……抱歉啦。 明天,一定补回来。我发4。感谢在20200523 22:36:36~20200524 19:3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4(一更) 夏月笑眯眯地道谢, “郡主,等奴婢的桂花蜜酿成了, 先让您尝一尝。” 还能想到她?婉悦揉揉她的丫髻,只觉得她可爱。 “去吧。”她和旁边的丽儿说:“趁着天好,你们出去玩吧。” 丽儿也看了主子酿桂花蜜的全程,心痒痒的,立即就点头应下了。俩人手把手地走出内室。 婉悦去净室洗了手,坐在临窗的罗汉塌上往窗外看。 心思飞了很远。 季灏,他在顾家做什么呢? 春华安置好了琉璃瓶, 过来和婉悦说话:“郡主, 您太宠着夏月了。瞧瞧她的性子,一点儿也没有做人奴婢的自觉。”刚才夏月的请求,她听的一清二楚。 婉悦笑了笑, 淡淡地:“她还小, 活泼些总是好的。等长大了,琐事缠身,就活泼不起来了。” “郡主……”春华很显然不太赞同主子的说话, 却倒了盏热茶递过去:“您喝一些润润嗓子。” 在她看来,她和夏月、丽儿作为郡主的贴身丫头,吃穿用度比寻常家的正经小姐都好上几倍。就说身上新制的秋装,都是市面上最流行的潞绸做的,还特地让宁王府的绣娘绣的花样。一针一线都精致非常。这样舒服的日子,旁人只怕都不敢想。 婉悦接过来, 刚喝了两口。 外面响起小丫头的通禀,说是周嚒嚒过来了。 “请进来。”婉悦坐直了身体,把手里的盏碗放在一旁的高几上,又抬头和春华说话:“以后不要用碧螺春泡茶了, 我喝不惯。” 她更喜欢花茶,觉得味淡清冽。 春华应“是”,又解释道:“奴婢下次给您泡茉莉花茶。”她刚才顺手泡了碧螺春,倒是忘记了郡主的喜好。 着实是糊涂。 一阵风透过散开的隔窗吹进来,凉爽惬意,还带着屋里桂花插瓶的清香。 不大会功夫。 周嚒嚒挑帘子走了进来,屈身行礼:“给郡主请安。” 婉悦摆摆手,“起来说话。” 春华搬了杌子过来,让周嚒嚒坐下。又给她倒了一盏热茶。 “多谢春华姑娘。”周嚒嚒捧着盏碗,和婉悦说话:“郡主,您不是让奴婢去调查一下嘉安长公主……的事情吗?现在有眉目了。” 婉悦“哦”了一声,来了兴致,“怎么说?” 周嚒嚒沉吟了一会儿,恭敬地回答:“这事情原本说起来,也是赶巧了。驸马爷原来有两个在书房伺候的通房丫头,嘉安长公主也是应允的,每次事后也都是服药。但不知道是何原因,其中的一个丫头竟然怀上了孩子,被侯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落胎不 分卷阅读155 成,后来也就生了下来。是个男胎。依侯夫人的意思,为了家宅安康,这孩子直接溺死。但是驸马爷看了那孩子一面后,舍不得了。就在外面买了一处宅子,又请了奶妈过去,好生养着那个丫头和孩子。还时不时地过去陪他们娘俩吃个饭。” “嘉安长公主对此事……是个什么反应?”婉悦有些不信,想了想,问道:“她个性要强,又自诩长公主,手段一贯也是霸道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难道就一点都不知晓?” “确实是不知。”周嚒嚒笑了笑,“不然,依嘉安长公主的脾气,应该是早就闹起来了。武凌侯牛家又怎会过得如此顺心安静?” “也对。”婉悦点点头,伸手去端高几上的盏碗,低头喝了一口,茶水都有些凉了。她递给春华,让重新沏了送过来,又吩咐周嚒嚒:“如此吃亏的事情,自然不能隐瞒着。嘉安长公主不知道,咱们就让她清楚明白地知道一番。” 宫里长大的孩子,哪个是单纯简单的,见的最多得就是怎样去算计别人,学也学会了。她不这样做,并不代表不会做。嘉安长公主欺人太甚,又一贯的牙尖嘴利不饶人,她当然要反击回去。 难不成,还要一次次被嘉安长公主压的抬不起头吗? 周嚒嚒一愣,问道:“郡主,您的意思是?” 婉悦抬眼去看她,意有所指:“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尽管按照吩咐去做。出了事情,还有我呢,有什么好怕的。” 周嚒嚒应“是”,屈身行了礼,退出内室。 春华新沏了茉莉花茶递给婉悦,很赞同她的做法:“郡主早该这样做了。奴婢都看不过去,嘉安长公主真是太过分了。” 婉悦没吭声。 她不惹事,却也不怕事。更容不得别人欺负到头上来。 茉莉花茶经热水一泡,有沁人肺腑的香气。 季灏是下午酉时过来的宁王府,他到的时候,婉悦正在书房里抚琴。 曲子是「梅花引」。 音色很清澈,如山泉叮咚。 他没有出口打扰,站在窗外的海棠树下,往里看。 一直等到一曲终结。 郡主身穿藕荷色对襟褙子,青丝半绾,一个簪子也没有带。 十分素净,却又十分柔弱荏苒。 看起来孤孤单单的。 季灏的心突然就一紧。 ……他或许不该搬出去宁王府。 渐渐地,金色的太阳慢慢变成橙色。 光芒也柔和起来。 明明是让人心静的曲子,她却弹出了心浮气躁之感。 婉悦长吁一口气,不经意抬头,去看到了窗外站着的季灏。 她便一怔,“灏哥儿,是你吗?” 都过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季灏答应一声,桃花眸一弯,带了笑意。 他转身走进正殿,挑帘子走进书房。 “悦儿。” 婉悦脸一红,季灏最经常用的称呼是‘郡主’。 ‘悦儿’……太亲密了些。 春华和夏月屈身给季灏行礼:“季少爷安好。” 季灏笑着摆摆手。 他表面上总是爽朗温和的。 季灏斜倚着书架站,自有一派的风流气度。 婉悦看了他一会儿,开口问道:“你怎地这会子过来了?” “下了学无事,又想念你,索性直接坐马车过来了。” 季灏说的理所当然,婉悦却不自觉地咳嗽。 春华拉着夏月的手,俩人忍着笑退出书房。 “是着凉了,身子不舒服?”季灏上前一步,给婉悦抚后背。 “……没有。” 婉悦压低了声音,说道:“几日不见,你倒学会甜言蜜语了。” 季灏笑起来,眸中潋滟一片。 他俯身若有若无地贴近她耳边,“悦儿有所不知,我最会甜言蜜语了。却也只说给悦儿听。” 婉悦往后退了两步,低了头不说话。 耳朵是她最敏.感的地方。 心扑通扑通的跳,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季灏却不舍得再逗她了。 他的悦儿,面红耳赤起来,真是可怜又可爱。 “等到明年春天,我们便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 “嗯?”婉悦一时间愣住,没有明白季灏的话。 季灏也耐心解释给她听:“等会试一过,我来娶你。” 婉悦睁着眼看他。 小鹿般的眼睛,乌溜溜的。 虽然羞涩,却没有躲避。 她应了“好。” 季灏惊喜于她的回应,去拉她的手,握在掌心,问道:“听半夏说,你昨日等了我一下午?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否则说什么,我都会回去的。” “没事。”婉悦笑了笑,“我昨天下午去见了淮堂哥,然后才拐去的你那里。” 分卷阅读156 “静阳郡王?” 婉悦“嗯”了一声,又说道:“我替琬嫔娘娘送东西给他,只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季灏的脑海里闪过朱资淮不带笑意的双眼,“二皇子此人……还是不要和他相处的好。” 婉悦不解地看他,“我倒觉得他们母子是真的可怜。”说话间,她倒了盏热茶递过去,“天一黑,寒气就上来了。”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可怜人,我们顾好自身就好,别人就算了。”季灏却揉揉她的头发,说道:“我不冷,你喝吧。” 柳婆子进来问晚膳摆在哪里,看到季灏也在,屈身行了礼:“季少爷安好,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到一会儿。” 柳婆子笑着说道:“现如今,您不在王府里住了,来一趟也是不容易。要不,陪着我们郡主吃晚膳再回去?自从您一走,郡主的胃口就不如从前好了。” 婉悦:“……” 有必要说的这么直白吗? 季灏抬头去看婉悦,“我说怎么感觉,她又瘦了。” “吃的还没有猫娃多呢,当然会越来越瘦。”柳婆子叹息一声,目光移到自家主子的身上,十分怜悯:“可怜见的,我们郡主的脸色也不如以前好了。” 婉悦赶忙唤了春华进来,让她和柳婆子一起去收拾侧殿,“今儿季少爷在,咱们就在侧殿用晚膳。” 柳婆子笑着答应一声,同春华出去了。 季灏却不依不饶地堵住婉悦往外走的脚步,担忧不已:“悦儿,你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要多多的吃饭。答应我,好吗?” 婉悦咬了咬下唇,“好。” 季灏伸手抱她,嗓音低沉:“好想现在就娶了你。” 这样,他就能时时刻刻地看到她了,也能好好地照顾她。 “别……”婉悦小小地挣扎:“让丫头们看到就不好了。” “别怕。”季灏很快放开了她,“我只是太担心你。” “以后,我一定好好地吃饭。”婉悦保证一般,“你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等着,还有一章哈。 感谢在20200524 19:38:58~20200526 17:2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5(二更) 季灏是吃了晚膳才走的, 婉悦送他到影壁,又嘱咐道:“天气渐渐的凉了, 你还要早起晚归的去顾家读书,总要穿厚一点。别得风寒了。” 季灏笑着应“是”,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你也一样。要多吃些饭菜,想吃什么就让膳房去做。”语罢,他又交待春华:“看着你们主子些。她每次说吃饱了,就再多吃两口。” 春华屈身行了礼, 答应下来。 她笑着看了一眼自家主子。 婉悦小声嘟囔, “都吃饱了……怎地还让吃呢?我会变成一个胖子的。”男人不都是喜欢瘦瘦的女子吗?难道季灏和别人不一样? 季灏离的近,自然都听清楚了。 他眉眼一弯:“胖点好,只要你身体康健, 胖点又有何不好?对于我来说, 只要是你就好。” 这话说的太直白,婉悦觉得脸都热了。 她推了推季灏,很是不好意思, “你快走吧。” 天色也确实晚了,季灏也没有再说什么,大步走出了王府。 婉悦在影壁处站了一会儿,也转身往回走。 春华笑眯眯地:“郡主,奴婢觉得季少爷真的对您很好。”她是真的为主子感到开心。最重要的是,主子和季少爷在一起, 也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悦。要想判定一个人究竟是开心或者难过?不要看笑容,要看眼神。眼神最骗不得人。 郡主原本是个淡漠冷清的性子,和季少爷在一起,却柔和了许多。更有人情味了。 “季少爷最是喜欢咱们郡主, 可比那个乔正则乔大人好太多了。”夏月嘴快:“乔……”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春华拉了一把,她瞅了眼主子的眼神,瞪夏月:“你闭嘴吧。”当着郡主的面,提什么乔大人呢。好好的气氛都被打破了。 “乔正则?”婉悦愣了一下。 她已经好久没有想到这个人了。仿佛一下子从生命里剥开了似的。 人就是这么奇怪,一心要忘记的时候偏生忘记不了。等到真正忘记的时候,却是在不知不觉间。有一句话说得对。沧海桑田,过不去的都交给时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自然而然就过去了。 而她,对于乔正则,是真真正正的放下了。 婉悦再没有比这一刻更明白自己的心。 夏月看主子一直沉默,也反应过来了。 她慌忙道歉,“郡主,奴婢不是故意提起的。” “嗯? 分卷阅读157 ”婉悦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无碍的。你想提只管提。” 夏月:“……” 春华却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她又拉了一把夏月,低声呵斥:“郡主是好脾气的,你说错话也不会怪罪,以后再不许这样了。” 看郡主的神态十分平和,想必对乔正则已然是不在乎了。这样也好。过日子总要往前看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季少爷比那个乔正则强一百倍,至少对郡主是真心实意的。 夏月讨饶了一句,笑着应下了,“春华姐姐放心,我一定记住你的教诲。” 主仆几人回了霁月殿。 月亮升起在半空,像一盏明灯,又轻又柔。 季灏大概是戌时左右回到的住处,他径直去了书房。 半夏也跟了过去。 “少爷,您要歇息吗?”半夏问道。 他好安排人去烧热水沐浴。自家主子有每日沐浴的习惯。 “暂时不要。”季灏摇摇头,却拿了信笺出来。 半夏自觉地站在一旁磨墨。 季灏很快写好信,又密封好,交给半夏,说道:“你先装起来,明日跑一趟柳巷胡同,交给锦绣戏桩的老板。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半夏应“是”,随手揣在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6 17:25:08~20200526 23:3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仙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6 第二天一早。 半夏就出了季宅, 骑马直奔柳巷胡同。锦绣戏庄的老板李弯是主子的人,他一早就认识的。 俩人见了面, 寒暄几句。半夏就把信递给李弯,说道:“少爷让我拿给你的。” 李弯一愣,问他:“少爷……是什么意思?”他身穿灰色直缀,头戴书生巾,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身形瘦小,看着很是精明。 “我也不知道。”半夏摇摇头, “少爷说, 你看过之后就会明白的。” 李弯“嗯”了一声,打开信察看。 ……原来少爷是让他去查静阳郡王最近的行踪,看有没有和别人接触。 这边半夏瞅着信送到了, 就要告辞回去。 他还要赶着和少爷一起去大兴顾家呢。 李弯知道半夏有事情要做, 也没有多留。倒是热气腾腾的肉包子给他拿了两个,笑道:“半夏小哥,辛苦你跑一趟了。留着路上吃。” 半夏一起床就过来了, 确实还没有吃早膳。 他抱拳拱手,“谢了,李大哥。” “客气。”李弯送他出了后台,一直送到门口,眼看着半夏骑马走了。才转身进了戏庄。仔细算起来,自己也跟着主子三年有余了, 都是暗中帮忙做一些事情。主子是个有大本事的人,舍得撒银子,又讲义气。笼络到不少的能人志士,三教九流的都有。锦绣山庄也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地方。 不过, 这个静阳郡王一直以来,也都是以淡泊名利的面目见人。却是皇子中最不受宠爱的。看受封的爵位就知道了。当今圣上共有三子,除了太子爷,剩下的就是秀亲王。偏生二皇子却只封了郡王,还是屡立战功的,想想都觉得不对劲。 皇家是非多……还真是不假。 李弯摇摇头,径直去了自己的房间。 秋天的早晨,凉意很重,出了太阳才好了一些。 怕冷的老人和孩子也都由单衣换上了薄薄的夹袄。 武凌侯牛家。 嘉安长公主陪着小女儿吃了早膳后,拉着她的手,去婆母的房里给她请安。 侯夫人王氏正和其他的两个儿媳妇林氏和苗氏说话,看到长媳过来,笑着让她坐下,说道:“正和老二家的说呢,秋意渐浓了。你们趁着年纪正好,多做几身好看的衣裳穿。我的库房里,还有几匹秋香色云锦,放着也是放着,索性拿出来给你们用。” 长媳是皇上和张皇后的女儿,在宫里就宠爱极了。在他们牛家更是独一份的地位,她这个做婆婆的都不敢比。 “母亲体贴,多谢了。”嘉安长公主矜持地坐在一旁,端起手边的盏碗喝茶。 林氏也屈身和侯夫人道谢,又给嘉安长公主行礼:“长嫂安好。您的气色看起来十分好呢。”她是老二牛浩霖的妻子,出身通州林家,祖上出过一位翰林院院士。其实她不需要特地起身行礼,虽说长嫂是长公主。但在家里,还是按妯娌间长幼有序处的,她如此郑重,却有了巴结的意思。 林氏不是不知道,却也只能这么做。整个牛家都是由这位嘉安长公主在把持着,除了她那生来就有的皇家身份,还有牛家的掌家权。她不上赶着巴结,二房在牛家还如何立足呢? 苗氏是牛家老三牛浩源的妻子, 分卷阅读158 进牛家的大门三年了,一直未有生育。人也变得怯懦不已。她看到林氏起身给嘉安长公主行礼,也忙着起身行礼。 侯夫人王氏暗中直叹气。她生了三个儿子,属大房最是强势。虽然是长房嫡子,但到底也有些过头了。阖家上下无不惧怕着这位长公主长媳……好在,她还算是恭敬长辈。一日一次的请安问好还是有的。别的也就算了吧,也追究不起。 嘉安长公主看了看林氏和苗氏,笑道:“都是来陪母亲说话的,就不要如此拘束了,都坐下吧。”她的神情颇为倨傲,是看不上任何人的。 林氏和苗氏互相看了一眼,诺诺地答应下来。 惜姐儿撒娇一般拉着侯夫人王氏的手,笑眯眯地:“祖母,惜姐儿也想要一身好看的衣裳。云锦是最好的布料了,祖母可不可以也给惜姐儿做一件褙子呢?”她身穿粉色绣兰花缎褙,梳丫髻,头戴珍珠发箍。越发显得小脸圆乎乎的,玉雪可爱。 王氏喜欢孙女,当下就答应了,又说:“秋香色不适合咱们的惜姐儿,等祖母给你寻来一匹粉色的云锦,好不好?就像你身上穿的这种颜色,还衬着皮肤娇嫩。” “好。”惜姐儿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褙子,规矩地行礼:“多谢祖母。” “真乖。”王氏揉揉孙女儿的丫髻,怜惜极了:“祖母只要一看到惜姐儿,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心里眼里就只剩咱们的惜姐儿了。”这孩子嘴甜,个性也开朗活泼,是她最疼爱的孙辈了。 惜姐儿也会讨巧,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脸上带笑的母亲,说道:“惜姐儿一看到祖母,也高兴的紧。” “好孩子。”王氏抱着孙女坐在自己的腿上,亲了亲她的脸颊:“祖母没有白疼你。”无论怎么说,长媳是生了两个好孩子的。 嫡长孙流哥儿更是个礼貌周全的。 林氏握紧了手里的帕子,没说话。 都是一样的孙男娣女,谁也不比谁多长一个鼻子一只眼。凭什么,她生的儿女就不如嘉安长公主生的讨婆母喜欢? 苗氏看着祖孙俩亲近,眼圈就一红。 她的肚子不争气,看着别人的孩子心里也是焦急的很。 嘉安长公主倒没有说什么,她稳稳当当地坐在圈椅上喝了一盏热茶,就领着女儿告退了。她可不计较谁的脸面,只要日子过的顺畅痛快,这便是最好的。 等回到自家的院子,惜姐儿挣脱了母亲的手,“我要同二丫玩翻绳,踢键子。”二丫是新买回来的小丫头,刚拨给她用的,身手十分灵活。尤其是毽子踢的好。 嘉安长公主点点头,又嘱咐道:“不许玩的太野,凉了汗就要吃药的。”女儿最容易得风寒,也最怕喝汤药,吓唬吓唬她也好,不然又玩的一头汗,不像个女孩子。 惜姐儿撇撇嘴,有些失望:“我记住了。” 看女儿垂头丧气地离去,嘉安长公主失笑,又打发跟在身后伺候的丫头杏儿,说道:“跟着三小姐,别让她玩的太疯。”惜姐儿在牛家的孙系辈里,行第为三。 杏儿屈身应“是”,转身去追惜姐儿。 嘉安长公主站在廊庑下,看了一会儿远方的天空。 这个季节好,不冷不热的。 秋风吹在脸上,让人感觉特别的神清气爽。 “公主,您坐一会儿。”有丫头特意搬了圈椅出来,“小心累着了。” 嘉安长公主却摆摆手,说道:“每日里不是坐着就是躺着,实在是乏味的紧,偶尔站一站倒是好的。浑身上下都舒展开了,心情也好。” 她扶着柳嚒嚒的手信步走上曲折游廊,抱怨道:“如今的院子好是好,却不如宫里的随我的心意。记得御花园有一大片枫叶林,每到秋天,枫叶如火。当真是美丽极了。可惜,这会子看不到。”身后跟了一群的丫头、婆子簇拥着,气派极了。 柳嚒嚒笑道:“这也不是难事。公主若是想看枫叶,回宫就可以了。皇后娘娘在宫里无聊,您还可以多陪陪她。” 她是嘉安长公主的乳母,在牛家的地位很超然。说话做事一贯都是雷厉风行的,也没有人胆敢反驳一二。 “母后最近也是挺烦心的。”嘉安长公主叹了一口气:“父皇新封了一个贵人,整日里对着她都是言听计从的。纵的那贵人也颇有些不识好歹了,时常的借口不去给母后请安。父皇竟然也偏袒着。我前几日去宮里给母后请安,还听她说起过这件事。” “公主快别想了。”柳嚒嚒安慰道:“管他做甚呢。皇后娘娘是正位中宫,凭谁也越不过她去。一个小小的贵人,不过是作死罢了。等皇上的新鲜劲一过,有的是手段收拾她。” “我也只为母后寒心。”嘉安长公主想起自己的丈夫,自言自语:“一个女子,终其一生也没有得到过丈夫的宠爱。那该是多么悲苦的事情?我年纪小的时候,还常常看到母后在背地里偷偷的抹眼泪。”人前风光无限的,人后却尽是凄凉。 她停顿了好一会儿,又说:“还好,母后为我选了一门好亲事……”驸马对她温和体贴,什么事情 分卷阅读159 都是顺着的。这些年,夫妻俩的日子过得也是琴瑟和谐,清净和美。 柳嚒嚒应“是”,宽她的心:“咱们驸马爷和公主一条心,满京师谁不羡慕您呢。” 嘉安长公主想起昨晚上和丈夫的欢.爱,悄悄地红了脸。随即又想到一直没有嫁出去的死对头——婉悦郡主。 “说起来,京师最惨的姑娘就是婉悦了。她仗着皇祖母的宠爱,整日里不可一世,现在好了,活该嫁不出去。” 伺候嘉安长公主的大丫头桃儿也插嘴道:“听说郡主爱慕的是乔正则乔大人,就是乔大人看不上她。否则,也是一段好姻缘呢。” “你懂得什么?”嘉安长公主瞪了她一眼,啐了一口:“婉悦天天是高傲自大的,动不动就冷着一张脸。别说男人了,就是我也看不上。亏得皇祖母还让母后操心,给她寻得一户好人家呢。她也配?”一辈子憋在宁王府做老姑子吧,谁娶她谁倒霉。 柳嚒嚒想起一件事情,提醒道:“老奴记得,太后娘娘突然让国公爷认了一位义子……好像就是从宁王府出来的。”京师传的沸沸扬扬,到底为着什么原因,却是不清楚。 “嗯?”嘉安长公主愣了一下,“我也隐约听说了。不过,应该和婉悦没有什么关系的。估计是意外得了皇祖母的青眼。再者,听说那孩子还是个少年,想必皇祖母是惜才而已。” “也对。”柳嚒嚒说道:“倒是老奴多虑了。依照婉悦郡主的固执,是要和乔大人耗一辈子的,真是可惜了。” “可惜?”嘉安长公主摇摇头,语调轻轻地:“我却认为可惜的是乔大人。好好的人中俊杰,却被她耽误了。” 她一脸的嫌弃。 一阵风吹过,秋叶落满地。 嘉安长公主在院子里走了几圈,觉得甚是无趣,就回去了内室。 她给丈夫做了一双秋袜,绣的是竹叶纹,就剩斓边了。 驸马爷牛浩冉是晚上回来陪妻子吃的饭,他在户部谋了个闲职。长得高大英俊,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夫君,尝尝鸽子汤,我专程让小厨房炖的。”嘉安长公主亲自拿勺子舀了一碗递过去:“里面放了枸杞和红枣。” 牛浩冉笑着尝了一口,称赞道:“香而不腻,好喝。辛苦公主了。” “夫君说的哪里话,作为你的妻子,这都是应该做的。” 妻子话说的很实在,牛浩冉也颇为动容,夹了一筷子焖牛肉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公主贤惠,是牛家的荣幸。” 妻子的作风平时是霸道了些,但为人还是真不错的。真诚善良,也能打理家务。 嘉安长公主状似害羞,也给丈夫夹了菜。 用完晚膳,牛浩冉和妻子说了一声,去正房给父亲、母亲请安。 丫头打了热水过来,桃儿伺候着嘉安长公主沐浴。杏儿却满脸惊慌地从外面进来了。柳嚒嚒呵斥道:“你怎么回事?慌里慌张的,惊着了公主,有你好受的。” 杏儿却压低了声音和柳嚒嚒说话。 柳嚒嚒的眉头越皱越紧,到了最后,神色更是极其的严肃。 她问道:“此言可当真?若是有一句谎言,仔细你的皮。” 杏儿举手发誓:“奴婢本来是跟着照顾三小姐的,天黑的时候,三小姐却让奴婢去给侯夫人送桂花糕。奴婢去了正房,却在门外听到了这些话。侯夫人还交待冬雪姐姐,让赶快去请大夫,务必保住小少爷的命。奴婢听到此处,吓得魂飞魄散。桂花糕也没有送,直接就回了咱们的院子。但是有驸马爷在,奴婢就一直在廊庑下站着,不敢进来打扰。”她说着话,把手里的食盒拿给柳嚒嚒看。食盒里面确实是装着桂花糕,只不过都已经凉透了。 “那个叫香琴的丫头,我说怎地突然就不在驸马爷的书房伺候了,原来是偷偷的珠胎暗结,怀了孩子!竟然还生了下来,还是个少爷。”柳嚒嚒越想越气,破口大骂:“这个贱人。亏得公主还说她老实,做不出背叛人的事迹。” 她摆摆手,让屋里伺候的人都下去。这些个丢人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时候,嘉安长公主也穿了家常的素褙子从净室里出来,她手里还拿着棉布手巾,边走路边擦头发。 “嚒嚒,你怎么了?”她看柳嚒嚒的气色很不好,就问道:“可是有人气着你了?” 柳嚒嚒咬了咬牙,走去了嘉安长公主的身边,接过她手里的棉布手巾,先给她擦拭半干的头发,回答道:“没有人气着老奴。老奴就是为公主感到委屈。” 嘉安长公主愣住了,她转身看着柳嚒嚒,“我好好的,怎么突然会受委屈呢?” 柳嚒嚒“唉”了一声,把杏儿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嘉安长公主,末了又问:“公主,现在怎么办?” “什么?” 嘉安长公主气的浑身发抖,随手把多宝阁上摆放的白玉花瓶给摔了,吩咐杏儿,“去请驸马爷回来。” 他竟然敢在外面养个外室,还真是胆大包天了。 杏儿应 分卷阅读160 “是”,放下食盒,转身就往外走。却被桃儿拦住了,“我去。”杏儿不稳重,别哪句话说的不好,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驸马爷做了这等事情,肯定是瞒着的。 ☆、87(二更) 而此时的驸马爷牛浩冉正和母亲王氏在屋里说话。 “老大, 那边传来消息了,说愿哥儿突发疾病, 烧了一夜。请了大夫过去都无济于事。”王氏虽然也看不上心计颇深的香琴,但愿哥儿到底是牛家的血脉。她还见过两次,长得像极了老大。 眼看着会跑会跳的孙子死去,她真是舍不得。 愿哥儿是香琴生的,原名牛慧愿。是牛浩冉起的名字,随着自己的长子叫的。他还不至于看得上一个通房丫头,但是这孩子却是十分的聪明。才四岁的幼童, 教他读诗, 一遍即成诵。 牛浩冉完全愣住了,问母亲:“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地一点都不知道。 “酉时左右吧。”王氏想了想,又说道:“酉时左右。天色将黑未黑的时候, 一个小丫头跑过来说的。” “小丫头?”牛浩冉不记得伺候香琴的有仆从里有一个小丫头, 他是安排了人给她们母子。但都是年长的婆子,再者就是看门的两个小厮。 王氏“嗯”了一声,看长子的神色不对, 眉心也跳了一下。 她问道:“是哪里不对吗?” “没有。”牛浩冉摇摇头,“或许是我想多了。”香琴想必是觉得人手不够,又买了个小丫头使唤。 不过,她做事也确实是不谨慎。明知道府里有嘉安长公主在,还偏偏过来凑热闹。 “冉哥儿。要不,你过去帽儿胡同看看她们母子俩吧?”王氏是个妇道人家, 即使已经身为侯府夫人了,碰到了大事还是拿不定主意。 她说道:“我总是放心不下。”冬雪是过去了帽儿胡同不假,但她是个丫头,能成什么事呢。 牛浩冉也被母亲说的担忧起来, 但想起嘉安长公主……又左右为难。 王氏也想到了儿子的困境,她想了想,出了个主意:“冉哥儿,你快去快回。我这边尽量的绊住长公主。” 牛浩冉长吁一口气,答应了母亲:“好。” 他也真的是焦急。愿哥儿好好的一个孩子,可别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母子俩刚敲定了。一个小丫头便进来通禀,说是嘉安长公主身边的大丫头过来请大老爷回去。 王氏眉头一皱,看向长子:“怎么回事?难道长公主也知道了?” “不会的。”牛浩冉安慰母亲,“您先别慌。”他挑帘子出去,果然在庭院里看到了桃儿。 “你怎会这个时候过来?”牛浩冉问道:“可是长公主有了什么急事?” 桃儿屈身行礼,恭敬地回答:“我们公主身子不爽,奴婢们忧虑,想请驸马爷回去一趟。” “身子不爽?”牛浩冉问道:“可请了大夫过去?” 武凌侯府有专门为女眷诊治的大夫。 桃儿摇摇头,“公主说,先请驸马爷回去看一看再说。” “我又不是大夫,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处。还是请大夫先过去把个脉吧。”牛浩冉记挂着愿哥儿,想尽早地出府去探望,便说:“我和母亲正商量要事,暂时不能脱身。” 桃儿笑了笑,说出的话却坚定不移,“公主的脾气不好,再得知您不愿意过去,恐怕不会罢休的。”驸马爷一直在找理由推迟,想必已经是知道了。那就更得请他回去了。 “放肆。”牛浩冉喝斥道:“这里是武陵侯府,还轮不到你一个丫头对主子不敬。”长公主也就算了,她身边的丫头竟然也敢如此霸道。 桃儿“扑通”一声,跪在了青石板上:“还请驸马爷见谅。公主正在难受着,奴婢也是因此才乱了分寸,还望驸马爷大人有大量。” 这一来一回的对话,声音并不小。王氏在屋里都听了个一清二楚。为避免耽误时间,也是怕事情闹大。她便扶着丫头的手走了出来,和长子说话:“既然公主有恙,你还是先去看一看吧。别的都往后推一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等公主确保无碍了,你再过来母亲这里也不晚。” 她这样说话,其实是留有余地的。就算公主真的病了,等大夫把完脉,喝了药。长子还是有理由出府的。 牛浩冉听出了母亲话里话外的意思,拱手应“是”,大踏步地转身离开。 桃儿也从地上站起来,屈身给王氏行了礼,匆匆地走了。 月亮升在半空,晕出昏黄的光芒。 星星一眨一眨的,像一颗颗小灯笼。 王氏看着长子远去了,站在廊庑下直叹气。 长媳的背后是皇权作依仗,太过强势,倒是委屈了长子。若不是侯爷当年非要为了家族的繁荣昌盛。勒令长子求娶长公主,或许能过不一样的人生。 满京师里,哪家的世家子弟不是三妻四妾,儿子女儿一大堆的。一个通房丫头生下孩 分卷阅读161 子,主母赏识了就提个姨娘,不赏识了直接把孩子养在名下……断断没有任由血脉子嗣流落在外头的道理,更别提东躲西藏的隐瞒了。 “夫人,外边凉,咱们去屋里坐吧。”冬梅低声劝道:“您不用急,世子爷会处理好的。”她也是王氏的贴身大丫头,和冬雪的月例银子是一般无二的。 王氏心疼长子的处境,幽幽地开口:“但愿吧。” 主仆俩挑帘子进了内室,冬梅端了热水过来,服侍着主子洗脚。 “夫人,奴婢给您放了生姜在水里,可以祛除身上的寒气……”冬梅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冬雪却挑帘子进来了。 王氏抬头看她,惊的说不出话来,问道:“你不是过去帽儿胡同了吗?怎地突然间回来了?”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好:“可是愿哥儿不好了?” 冬雪屈身行礼,笑道:“夫人不必着急,没有的事情。小少爷好着呢。奴婢出了侯府,就雇马车去了帽儿胡同,也见了香琴姑娘。她正和小少爷一起吃晚膳呢,小少爷看到奴婢还笑了。并没有生病。” 冬雪的一番话,倒是把王氏整迷糊了。 “这不对吧……明明有一个小丫头专程跑到侯府里说的,我都见到她本人了。矮矮小小的,看着很是老实本分。” “是啊。”冬雪也觉得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奴婢也不知道。”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小少爷的身体很健康。并没有生病。您可以放心了。” “不对,不对,不对。”王氏连连摇头,又问冬雪:“你去见香琴,她身边可有那个小丫头在伺候?” 冬雪一激灵,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她想了想,说道:“并不曾见到。” “坏了。”王氏的脚也顾不上洗了,让冬梅赶紧给她穿上鞋袜,“……这是有人在耍心眼呢。目的是要我牛家不得安静。” 从长公主下手,真是好心思。她毕竟是掐掉了武凌侯爷牛羽易一帮妾侍的赢家,这些事情从头到尾这么一想,就知道出了问题。 “夫人,咱们现在怎么办?”冬雪也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估计长公主也知道了。 “先去长房看看啥情形。”王氏扶着冬梅的手,就往外走。冬雪挑了灯笼在前方照路。 长房正如王氏的猜测,热闹的很。 嘉安长公主扔了满屋子的瓷器,和牛浩冉争吵不休,“我虽然称不上贤良,但自认把牛府上下打理的也算是井井有条。夫君身边也没有少了丫头的服侍,怎地好端端的,就受此奇耻大辱呢?一个丫头偷偷地生下孩子,竟然也没有来和当家主母禀报,还在外头好吃好喝地供应着。这和养了个外室有何区别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牛浩冉自认理屈,软了语气和妻子解释:“香琴她是害怕……惹你生气。才和愿哥儿住在外头的。” 竟然还起了名字? 嘉安长公主只觉得更加耻辱,她上午还在嘲笑婉悦把生活过得一塌糊涂。晚上就轮到她了。 “害怕?”她笑的比哭还难看,“若真的害怕惹我生气,在当初刚怀上孩子的时候就应该告诉我。何至于拖到现在……说害怕?我看她不是害怕,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一步一步都算得好准,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过上了富贵荣华的好日子。还生了个儿子做依靠。夫君,你来说一说,她到底图的是什么?” 牛浩冉一再的被妻子逼问,又当着满屋子的丫头、婆子,脸面就挂不住了。 他阴沉沉地:“我道歉也道了,该认的错也都认了。还想让我怎么做?你去外边打听一下,谁家的男主子像我一样,在妻子面前低声下气的。咱们房里够安静了,除了你和流哥儿、惜姐儿,就是外头的愿哥儿。一共也就这三个孩子。姨娘妾侍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他盯着嘉安长公主,一字一句地问:“我够洁身自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洁身自好?” 嘉安长公主一直含在眼里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直到现在,驸马爷还认为自己是没有错的。你当时求娶我的誓言都忘了吗?你说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你还说,娶了我过门,就只有宠着,必然不会让我受委屈。这就是你的誓言?” 她的头发已然干了,却来不及绾髻。披散在身后,肩头。 烛火映在苍白的脸上,眼睛红通通的。往日的端庄荡然无存。却像一个被遗弃的怨妇。 牛浩冉长吸一口气,再一次和妻子认错:“这样的事情再不会发生了。是我对不住你。” “不。”嘉安长公主的声音猛然尖利起来:“我不再相信你了。” 她的骄傲不允许被人如此的侮辱和伤害。 牛浩冉作为男人的自尊,再也忍受不了了。 他霍然站起,一脚把刚才坐的圆凳子踢出去好远,“嘉安,我一直忍让你,却也是有限度的。你不要太得寸进尺。香琴母子俩……我明日便接回来。香琴提了姨娘,愿哥儿先让母亲养着。你愿意也罢,不愿意 分卷阅读162 也好?都由不得你做主。” “好,好……”嘉安长公主咬紧了下唇,“你尽管去做。武陵侯府你是主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也不该留下的。反正这侯府里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明日一早,我便收拾了东西回去宮里。” “随便你怎么样。”牛浩冉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说话也口不遮拦起来:“你哪里还有一点皇家的雍容气度,简直是一个泼妇。” “你再说一句?”嘉安长公主自记事起,便从未被人像如今似的,指着鼻子骂。她顺手拿起妆台上的嵌红宝石木梳子,朝着牛浩冉就丢了过去。 牛浩冉完全没有想到妻子直接动上手了,右眼被狠狠地砸了一下。他闷哼一声,捂着眼睛便蹲下了。 王氏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 她去拉儿子的手,又让丫头去请太医,“冉哥儿,你还好吗?” 她一着急,就会喊出长子的乳名。 嘉安长公主也被吓住了,却拉不下脸过去查看。 好一会儿。 牛浩冉也缓了过来,他捂着眼睛站起来,疏离的很:“今儿这事情,是牛某做错了不假。但是,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准备着明日香琴母子进门的事情吧。” 王氏也觉得儿媳实在是太过份了。 她扶着长子走出了内室,一眼都没有看嘉安长公主。 嘉安长公主的下唇都被咬破了,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柳嚒嚒的眼圈都红了,跪在她的脚边哭泣:“公主,不是您的错。您千万不能折磨自己啊。” 桃儿,杏儿并一屋子的丫头、婆子也都跪下了。 嘉安长公主拿手背去擦眼泪。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人人都说我嫁的好,过得好,就连我自己也相信了。可是,这又算是什么呢?他若是一开始就告知了我实情。不过是通房丫头生的孩子,我未必就容不下……但他从不信任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过信任。事到如今,又都是我的错了。” “公主,您别想了。” 柳嚒嚒压低了声音,说道:“把人留在身边也好。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要收拾起来才方便呢。” 嘉安长公主笑的凄凉,“嚒嚒的法子虽好,却也是被逼上了绝路。宫里的啥法子我没有见过,不过也是想求得一份真情。现在都破灭了。也就算了。驸马爷不是羡慕别人家都有一群的妾侍姨娘吗?我也给他纳。但是有一点,一个都不许生下孩子。” 以后的武凌侯府,必须是流哥儿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抢。 “您放心。”柳嚒嚒眼里的阴狠一闪而过。香琴敢算计长公主,就要等着长公主算计回去。那个孩子,自然也活不得。 这是报应。为娘的做了错事,就应当报应在儿子身上。 ☆、88 王氏拉着长子一路去了自己的院子。 武凌侯爷牛羽易正坐在厅堂里喝茶, 他今儿和文渊阁的陈阁老去马场骑马,晚上还在一起用了晚膳。他五十岁左右的年纪, 留着短须,和牛浩冉有五分像。 他抬眼看了一眼长子,皱紧眉头:“你是怎么回事?” 牛浩冉的衣袖上沾了茶渍,左手还捂着右眼,额头还青了一块。看起来狼狈不堪。 “父亲。” 牛浩冉躬身行礼,却咬了咬牙,没有吭声。他实在觉得丢脸。 王氏却开口说道:“他这是被大儿媳妇用木梳子砸的。”语罢。她拉下儿子的手, 仔细观察, 发觉眼眶都肿了,更是怒不可遏:“好歹还是夫妻呢,竟然下死手。” 侯爷牛羽易也探头看了看, 问道:“右眼的感觉还好吗?” 牛浩冉摇摇头, “没事。”只是觉得眼眶子很疼。 这时候,冬雪领着大夫也过来了。王氏拉着长子的手,和大夫说道:“赶紧给看一看, 世子爷的眼睛可碍事?” 大夫是个中年人,仔细地瞅了瞅,笑着拱手:“无碍的。夫人尽管放心。”他打开药箱,拿出祛淤消肿的药膏递过去:“每日一遍,涂在眼框上,两、三日也就好了。” 牛浩冉接过来, 拿在手里看了看,道了谢。 侯爷牛羽易摆手让无关人等都退下,径直看向妻子,问她:“好端端的, 老大为什么会和媳妇儿闹了起来?” “……能为着什么?不过是她性情骄纵罢了……”长子偷偷的在外面养了香琴母子的事情,王氏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惟恐丈夫不同意,便一直是瞒着的。现在突然被问道,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牛羽易看妻子的眼神闪躲,说话又结结巴巴的,就知道事情不太对头。他看向一旁站着的冬雪,“你来说。若有一句虚言,今夜就打了你出侯府。” 冬雪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瞄了一眼王氏,看她沉默不语,就原原本本地把「嘉安长公主和世子爷牛浩冉大闹的原因和经过」都说了。 分卷阅读163 “混帐!”牛羽易摔了手中的杯子,喝斥长子:“你给我跪下。” 牛浩冉愣住了,惊诧不已:“父亲……” 王氏也不明所以。 她去拉长子的胳膊,试图让他站在自己的身后。 牛羽易更气了,连妻子也骂上了,“这样的事情……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你们的胆子也是不小,一直瞒着我。我还没有老到糊涂的地步,侯府里都做不得主了?” 他话说的严重。为人妻子的不顺和为人儿子的不孝都说了出来。王氏和牛浩冉都有些震住。 “父亲,不是您想的那样,儿子是有难言之隐。”牛浩冉跪在地上,“并不敢不让父亲做主,只是怕打扰到您。” 王氏也跟着开口:“我也是后来知道的。冉哥儿这事情做的确实是不厚道,却也情有可原。咱们牛家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头。” “无知妇人。”牛羽易骂了一句,觉得妻子拎不清,直接拍板做了主:“孩子接回来就接回来吧,那个丫头交由长公主处置。” 被丈夫骂得如此难听,还是第一次。王氏的脸腾一下就红了,此时又听丈夫如此安排,也不敢再插嘴了。 “父亲?”牛浩冉却想不通,“您这样做……岂不是更拄杖了她的威风?” “糊涂的东西。”牛羽易说道:“她是谁?皇帝和皇后的嫡长女,嫡亲的大哥还是太子。要真是闹上了朝廷,你以为我们牛家还能全身而退?我的决定已经是长公主所能忍受的最大善意了,现在最主要的是浇灭她的怒火。” 作者有话要说:  卡上天了…… 放心,我答应的都记着呢。一定会补过来。 评论的发个红包哈。(24小时内)感谢在20200527 23:56:39~20200529 22:2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绿仙猴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9 牛浩冉闭了闭眼, 只觉得万分窝囊。 牛羽易却已经唤了小厮过来,又吩咐牛浩冉, 不容分说地:“你和他一起出去,把那养在外边的母子带回来。” “现在吗?”王氏看着长子一脸的灰败,十分心疼:“天色太晚了……要不,等明天吧。冉哥儿的额头上还带了伤,让他好好地歇一歇。”她说完后,又怕丈夫不同意,赶紧加了一句, “想必长公主也要歇息了, 再扰到她也不好。” 牛羽易想了想,说道:“好吧。” 王氏看丈夫松了口,摆手让长子退下, 低声嘱咐道:“你先去书房吧, 自己也好好的静一静。” 牛浩冉应“是”,转身出去了。 月亮隐在云朵里。 夜色暗的无边无沿。 王氏看着长子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难过。他才二十多岁的年纪, 都有些佝偻了。她叹息不已:“真是可怜冉哥儿了。”他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被家里的媳妇儿摧残成这样。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牛羽易起身往外走,“他那是活该。放着家里的妻子孩子不管,偏生去外边养了一户。长公主虽然生性傲气些,但她是天之骄女,情有可原的。嫁到侯府的这些年, 操持家里,养育孩子。不曾有过大的错处。他哪一点对不住他了?” 王氏张嘴结舌,却说不出反驳的话。长子在这一件事情上,确实做的过分。 她眼瞅着丈夫都要走出房门了, 急忙问道:“侯爷要去往哪里?夜深了,不如歇在妾身的屋里吧。” “不必。”牛羽易头也没有回,“几日未去看望容姨娘了,我过去一趟。”妻子年纪长了,却愈发的糊涂。长子做错了,竟然还想方设法的维护?而且还和他一起隐瞒自己。再留在这里,也不能心平气和的相处。 王氏咬了咬唇。齐容那个贱人,仗着为侯爷生过一个女儿,就无法无天了,成日里勾引着侯爷去她那里安置。等空闲了,定要好好的给她立一下规矩。 让她知道一下,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和武定侯府的人仰马翻相比,宁王府就无比的岁月静好了。 婉悦沐浴过后,正坐在妆台前抹香脂。 春华在一旁帮她梳发,提醒道:“郡主,您以后不要总是夜里洗头发了……入了秋,一天冷似一天,寒气侵体就不好了。” “无碍的。”婉悦摆摆手,无所谓:“只要及时擦干就好了。” 夏月灌了汤婆子进来,放在被子里,笑眯眯地:“郡主睡觉的时候,暖暖脚。定能睡的踏实。” “又来讨巧了。”春华佯怒,问她:“刚才唤婆子和丫头往净房里抬热水的时候,你去哪里了?寻都寻不见。” 夏月却小步跑去了外间,让几个小丫头都退下,然后又折了回来。 她神神秘秘地:“春华姐姐,我可 分卷阅读164 不是躲悠闲去了。实在为了一件事情疑惑,跟着去探查究竟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春华完全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夏月压低了声音,又说:“是和丽儿有关的。” “丽儿?”婉悦扭头看她,问道:“她出事了?” “也没有那么严重。”夏月想了想,回答道:“她吃了午膳的时候,声称身子不舒服,让过去林大夫的竹苑又不肯。只说睡一觉就会好起来的。我就也没有在意,到了吃晚膳时,心里却有些不放心,就去后罩房看看。结果,她不在屋里。我就顺着后罩房的角门,想直接穿过转角游廊过来霁月殿,没想到却碰到了丽儿和一个男子站在海棠树下说话。” “男子?”春华皱了皱眉头,看向她:“是咱们王府里的小厮?” “不知道。”夏月摇摇头,说道:“我没有见过他,感觉挺陌生的。但是看穿着打扮并不像是个小厮的模样。” “外男?”婉悦摸摸自己的头发,觉得干的差不多了。就随便拿了一支簪子绾了发髻。 她觉得意外:“王府里,怎地会有外男出入?” “奴婢也不晓得。”夏月咽了咽口水:“不过奴婢由于受到了惊吓,不小心就被丽儿和他发现了。他还对我笑了笑,后来就走了。” “就这?”春华吃惊地看向她。 夏月应“是”,也有些不好意思,又补充说:“我问了丽儿,那男子是谁?但是她不肯说。” “你在这里说了半天,简直都是废话。”春华瞪了她一眼,“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夏月委屈地撇撇嘴,去看婉悦:“郡主……” 婉悦起身拿了一本闲书靠着床头坐下,吩咐夏月:“你最近多注意些丽儿,若那男子再过来王府。直接带了他……”她停顿了一下,改口道:“不,带了他和丽儿一起过来见我。” 女孩子长大了,别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夏月响亮地答应一声,得意地看向春华,挑了挑眉毛。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看吧,我说的话还是有用的。主子都承认了。 春华摇摇头,懒得搭理她,“主子,戌时都过了。您早点歇了吧。” 婉悦“嗯”了一声,打个呵欠。 一沐浴过,就全身疲乏,她也真的困了。 春华服侍着婉悦躺下睡觉,又吹灭了烛火。 一夜无话。 天大亮的时候,丽儿进来伺候,婉悦瞅着她的脸色如常。也没有多问。 她不想说,便不说吧。不然也问不出来。 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 如烟雾一般。 周嚒嚒是吃了午膳后过来的霁月殿,先给婉悦屈身行礼,才说:“郡主,你安排老奴的事情……老奴都办妥了。” “嗯?”婉悦一时间有些愣住。 “就是关于嘉安长公主的。” 周嚒嚒说的含蓄,婉悦这一次却是听懂了。 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这么快,怎么说的?” 周嚒嚒回道:“驸马爷已经亲自迎了那对母子回去,想必嘉安长公主已经都知晓了。依她的脾气,估计是不能善了的。要么是打掉牙齿和血吞。” “嚒嚒的最后一句话说的不对。”婉悦笑了笑,“我和嘉安长公主算是一起长大的,最了解她。别人做了错事,她是不会打掉牙齿和血吞的。她只会打掉别人的牙齿让别人和血吞下去。” 驸马爷和嘉安长公主在一起生活,未必不懂得她。否则,又怎会在外面专程买了宅子养着那对母子? 周嚒嚒听的也笑起来:“郡主说的有道理。” 婉悦好奇地看着她,问道:“这件事情,嘉安长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老奴在王府里找了个机灵的丫头片子,给了她一些银钱,让她直接去了武凌侯府。告知侯夫人,那个孩子病了,着急寻大夫……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老奴虽然不能亲眼目睹。大致的情形也能猜的差不离。” 婉悦放下手里的盏碗,问道:“这丫头敢一个人闯进武陵侯府?胆色倒是好的很。你说是咱们王府里的丫头?她是谁,领过来让我看一看。” 周嚒嚒应“是”,转身走了出去。不大会功夫,和一个身穿豆绿色旧夹袄的女孩走了过来。她瘦瘦小小的,梳着双丫髻,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到了屋里,先跪下磕头,规规矩矩的,能看出来是个本分的。 婉悦摆手让她起来,“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奴婢艾儿,刚满了十一岁。” 声音还有些稚嫩,但也稳。 “抬起头来。” 艾儿应“是”。 “眼神坦荡荡的,也不闪躲。是个不错的。”婉悦赞了一句,又问道:“你原来在王府里做些什么事情?” “奴婢是周嚒嚒院子里的,负责打扫洗衣一类的。” “听说你只身进过武凌侯府,心里可有害怕?”婉悦又问。 分卷阅读165 “怕的。” “那为何没有拒绝周嚒嚒?” “周嚒嚒是奴婢的主子,主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应该去做。怕也要去做。” “倒是个好丫头。”婉悦转头和周嚒嚒说话:“我看上了她,想留在身边。嚒嚒可愿意让给我?” 周嚒嚒笑起来,“能得到郡主的赏识,是艾儿的光彩。”她说话间,又拽了一把艾儿的衣袖,催她:“还不赶紧跪下磕头。能留在郡主的身边,贴身伺候着。你这是一步登天了。”既有体面,月例也高。等到了年纪,还能指个好归宿。 艾儿的小脸上慢慢闪过惊喜,大眼睛一弯。扑通一声跪下了,“谢谢郡主。” “先留在我身边做个三等丫头吧。”婉悦想了想,说道:“你的名字也换掉。冬伶——如何?” “奴婢感谢郡主赐名。” 婉悦摆手让她起来说话,又吩咐春华,“冬伶就先交给你带着,一应的规矩和忌讳都教给她。” 春华屈身应“是”。 婉悦看了眼不大自在的丽儿,想着她也是二等丫头了,却还是自己的名字。就说道:“丽儿的名字也换成秋桂。以后,我身边就有四个贴身伺候的丫头了。‘春夏秋冬’皆有,也算是齐全了。” 丽儿眼圈一红,跪下道了谢。 得主子赐名,是莫大的荣耀。而且‘秋桂’这名字,听着也比‘丽儿’大气。 “嚒嚒,你先领着冬伶下去,去回事处告知一声。让她也换了三等丫头的装束,原来的东西收拾一下。直接搬过来霁月殿的后罩房。”婉悦吩咐周嚒嚒,“先和丽儿住在一处。以后若有了造化,再慢慢的提。” 她收了艾儿做贴身的丫头,也不是贸然起的念头。春华和夏月都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有了合适的,自然还是嫁人为好。 但是俩人一走,身边伺候的人就少了。不是艾儿,也会是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9 22:29:39~20200530 18:3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0 周嚒嚒应“是”, 屈身行了礼,拉着艾儿走出霁月殿。 她说道:“冬伶, 以后就用这个名字吧。也寓意着新生,有一个新的开始。” 艾儿睁着一双大眼睛,听的也不大懂,却郑重其事地点头:“嚒嚒,冬伶记住了。”她又说道:“等艾……冬伶拿了月例,给您买薄荷糖。”她是周嚒嚒在人伢子手里买来的小丫头,爹娘都在逃荒的路上饿死了。 周嚒嚒给她一碗饭吃, 她要想着报答的。而薄荷糖对她来说, 是最好吃的零嘴了。往往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一颗。 “好孩子,嚒嚒的牙不好, 就不吃薄荷糖了。但是你要照顾好郡主, 对她忠心。” 周嚒嚒伸手摸摸她的头,交待道:“郡主需要个贴心的人伺候。冬伶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更要做个贴心的。”她是看着郡主长大的, 对她总有些长辈对小辈的疼爱。 “是。嚒嚒说的话,冬伶都记住了。” 雨丝还是淅淅沥沥地下。 打在人的脸上有点痒。 到了晚间,春华领着换了新衣裳的冬伶过来拜见婉悦。 她梳着丫髻,戴了一对粉色的绢花。小脸洗的干干净净,年纪还太小,看着只是温顺。 冬伶跪下磕头, 恭敬极了:“奴婢见过郡主。” 当郡主的伺候丫头,待遇真的超级好。不仅有新衣裳穿,还给了一套簇新的银首饰。刻着莲花纹的银镯子,缀着红玛瑙的银耳坠……住的地方也好, 再不是和十多个小丫头挤在一间屋子里了。窗台上还摆了两盆盛开的月月红。 婉悦看了她一眼,摆摆手:“起来吧。我之所以要你待在我的身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的伶俐胆大,这也正是给你起名字的原因。希望你保持自己的本性。不要变化才好。” “是。”冬伶站起来,规规矩矩地屈身行了礼,保证道:“奴婢定不辜负郡主的期望。” 她记得娘亲还在世时,十分不喜欢她的‘胆大’,说女孩家要秉性弱一点才好。她表面上答应了,私底下却总也做不到。没想到,如今却靠着‘胆大’成了郡主的侍婢。 春华倒了一盏茶水,递给主子,笑道:“她确实是伶俐的,奴婢教她说话做事。通常是一遍就好。” 婉悦笑了笑,接过茶盏喝茶。 没吭声。 柳婆子进来问晚膳摆在哪里。 外面刮起了大风,雨水带着湿气刮到屋里。 内室的推窗也被刮开了一条缝隙。 秋桂走过去,伸手关好推窗。 婉悦却没有胃口,同柳婆子说道:“午 分卷阅读166 膳吃的有些多,这会子胃口涨涨的。晚膳就不吃了。” “郡主……”柳婆子一愣,“不妥吧?” 春华也跟着劝,“您稍微吃一点也好。空着肚子总归是不好的。季少爷也会担心的。”她想起了季少爷的嘱咐。 婉悦却不容分说地起身往书房走了,说道:“先热着也好。等我饿了再端上来。” 她的表情很淡,春华几人却不敢再开口了。郡主做好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再多说也枉然。 而远在容香胡同的季宅,季灏却刚从大兴回来。 锦绣戏庄的老板李弯却已经在花厅等候多时了。 他看到季灏先拱手行礼:“主子。” 季灏收了雨伞,坐在主位上。半夏倒了热茶奉上。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他抿了两口,问道。从宁王府搬出来后,悄悄培植的各类人等都陆续的过来个几次。也算是认个门。 李弯笑了笑,说道:“属下查到了稀罕事。想着主子可能会有兴趣知道,就直接过来了。” 季灏看了他一眼,“你说。” “您不是让属下暗中查一下有关静阳郡王最近的行踪吗?还真是有了收获。”李弯压低了声音,“属下发觉他和宫里的一个宫女一直有来往。” “静阳郡王的生母是琬嫔娘娘,就住在宫里。他和宫女有来往……再正常不过了。”季灏抿了抿薄唇,“你为了这种事,还专程跑来告诉我?” “不是。”李弯赶紧解释:“属下说的宫女和琬嫔娘娘没有关系。好像是一个叫什么灵贵人的宫女?” “灵贵人?”季灏愣了愣,“她又是谁?” “属下也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很奇怪,贵人不应该是当今皇帝的人吗?为何要和静阳郡王联系?”李弯说道:“居属下所知。静阳郡王母子是最不得皇帝待见的。” 季灏放下了手里的盏碗,“确实是够奇怪的。不过更奇怪的是这个灵贵人,放着好好的贵人不做,和一个几乎是废弃的皇子私下来往……也不怕坏了前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30 18:30:00~20200531 20:0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糅石相量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1 李弯顺着主子的话往下说, “除非这个灵贵人和静阳郡王一早就是认识的。又或许,灵贵人根本就是静阳郡王的人, 在为他做事。” 季灏放下手里的盏碗,起身去了漏窗前面。外面是连绵不绝的秋雨,沙沙作响。他倒觉得李弯说的话,猜测的很有道理。 但是如此一来,静阳郡王的动机就令人匪夷所思了,他到底在谋求什么呢? 在皇帝面前,演扮猪吃老虎的角色? 身后的李弯低声说:“主子, 既然牵扯到了宫里……属下是没有办法的。您看, 咱们再往下还要怎么做?” “不。”季灏摇摇头:“接下来的交给我,你就别管了。”他现在还仅仅是个举子,没有在朝廷任官, 很多事情是不方便插手的。做的太明显了, 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倒不如先小打小闹着,以求后来。静阳郡王若是不利用郡主还罢了,若真的动了歪心思, 他手里握着的就是把柄。 皇子和后妃暗中勾结,无论为着什么原因,真捅了出来,也够静阳郡王喝几壶茶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名声压下来,他有多好的前途也就都废了。 李弯应“是”,又问道:“属下还要继续盯着静阳郡王的一举一动吗?” 季灏“嗯”了一声, 叮嘱道:“静阳郡王绝不是表面上的温和良善,务必要小心一些,别让他发现了端倪。” “您放心。属下原来有一个远房堂妹在郡王府做活,还在郡王妃的院子里。而这次宫女进出郡王府和静阳郡王见面, 就是在郡王妃的院子里。”李弯唏嘘道:“静阳郡王还真是个小心行事的性子。”这样的人,才能做大事。一言一行滴水不漏。 李弯保证了安全无虞,季灏就不关心其他的了。 他转身看了一眼李弯,语气淡淡地:“你退下吧。” 季灏信步走出了花厅。半夏笑着去送李弯,挽留他:“李大哥,天也黑了。要不,吃了晚膳再走?” 李弯摆摆手,说道:“不用。我还得赶紧回去戏庄盯着,晚间还有一场《拜月亭》要唱,有几个世家公子哥特意点的。别出了岔子。” 俩人一起走出季宅。 半夏目送着李弯坐马车回去,才转身折了回来。 秋雨一连下了几日,愈发的阴冷起来。 盛开的桂花慢慢在败落。 落下一地的残香。 这天。 春华帮着婉悦修剪指甲,她笑着说 分卷阅读167 :“听真儿说,暖房里新培育了几株大红凤仙花。等再过两日盛开的鲜艳了,兑上珍珠粉,就能给您染指甲了。” 婉悦低头看自己被修剪的光滑圆润的指甲盖,应“好”。凤仙花染指甲不易掉色,颜色也不浓,挺好看的。 类似于橘红色吧。 柳婆子从外面进来了,笑眯眯地:“郡主。孙管家领着儿子过来给您请安了。” 婉悦“哦”了一声,起身走去正殿。 她和春华说道:“你站在屏风后面……先看一看再说。” 春华忍不住的脸一红,低声应了“是”。 夏月笑嘻嘻地拽了一下她的衣袖,揶揄道:“好好看哦。” 冬伶有些不明所以,却也聪敏地没有插嘴。她刚过来霁月殿,对一切还不大熟悉,凡事还是多看少问的好。 婉悦在主位上坐下,夏月,秋桂、冬伶分站两旁。 柳婆子倒了盏茶水奉给主子,“郡主,您润润嗓子。” 婉悦喝了一口,随手放在一旁的八仙桌上。 她和柳婆子说话,“嚒嚒,让他们进来吧。” 柳婆子应“是”,转身挑帘子走出去。眨眼的功夫,和孙表父子俩一起进来了。 孙表拉着儿子行了礼,和婉悦介绍:“这是奴才的长子孙敏宇。” 当着孙敏宇的面,婉悦还是给足了孙表的面子。她笑着让俩人起来说话,还吩咐冬伶,“给孙管家搬个杌子过来。” 孙表道了谢,坐在一旁。 婉悦打量了几眼孙敏宇。他身材高大,穿着青色绣竹叶纹褙子,腰间还挂着一枚靛蓝色荷包。四方脸,模样长得很周正。 她问道:“听柳嚒嚒说,你要向春华提亲?” 孙敏宇腼腆地笑了笑,“是。” “为什么要向她提亲?你考中了秀才,家境又颇为富裕,前程可谓是一片大好。春华虽然在宁王府里伺候我,但到底是个丫头,说出去也不好听……” 孙敏宇想了一会儿,才回答:“春华姑娘性情温良,人很好。娶妻当娶贤,别的都是小事。” 婉悦看他眼神真诚,知道是他的真心话,心里便有些满意了。能单纯的为了这个人,而不是去计较其身份地位,是难得了。 她笑着和孙表说话:“孙管家,你养了好儿子。” 孙表对家里这位上进争气的长子是极其满意的,但还是表达的很谦虚:“郡主谬赞了。” 婉悦又问道:“你原来见到过春华吗?” 孙敏宇实话实说:“见过一次。去年冬天,我来王府里寻找父亲,是春华姑娘给指的路。”那是他第一次过来宁王府,问了几个小厮也找不到路,恰好碰到了春华。后来,多番打听之下,才知道春华是待在郡主身边伺候的一等大丫头。 婉悦和柳婆子相视一笑。俩人难得有一段这样的缘分。 她要问的话问完了,想必屏风后面的春华也瞧了个真切,就和孙表说道:“孙管家,这件事情我是要问一问春华的意见,你们先回去等消息。” 孙表起身,又行过礼,然后和儿子一起退下了。 婉悦唤来春华问话,“孙家少爷是个不错的。你也都看到听到了,觉得他怎么样?” 春华的终身大事自然该由她做主,别人再如何亲近也不能帮忙拿主意的。 春华愣愣的,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确实是见过孙家少爷的,只不过时间一久,给忘记了。这会儿,经过提醒,是都想了起来。想着当时俩人的见面,她有些出神。正如郡主所言,孙家少爷确实是个出众的。还中了秀才。这样的人……想必也是姑娘们要嫁的良配。 秋桂看她一直不说话,就拉了拉她的胳膊,“春华姐姐,郡主问你话呢。” 春华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心里乱糟糟的。 柳婆子就在一旁站着,闻言笑起来,“春华姑娘年纪轻,面子薄,也能理解。这本来也是急不得的事情。你多想一想也好。左右你也见过本人了,家境、门户、人品都是没得挑的。” 春华抿着嘴,没吭声。 婉悦以为她不同意,也就没有说什么。安慰了两句。想着孙敏宇不合适,以后再瞅合适的。 不料想,过了几天,春华竟然同意了。婉悦为此还特地问了她的想法。 春华笑的羞涩:“奴婢原本想着一辈子不嫁人,就留在王府里伺候郡主。但郡主待奴婢如亲姐妹一般,终身大事都为奴婢打算好了,还处处关照奴婢的心意。” 不能辜负真心对她的主子。何况,孙敏宇也真的是个不错的人?或许,嫁人后的生活是另一番景象了。 柳婆子把消息告知了孙表,他当下就带着媒人上门给春华提亲。日子定在腊月十六,由道士算过的黄道吉日。 众人都替她高兴。 婉悦还请柳婆子多给夏月注意着。等过了年,她也满了十五周岁,到 分卷阅读168 了该嫁人的年纪。 日子一定下来,婉悦就不让春华伺候了。让她在屋里多歇着,绣些成亲要用的帕子,鞋袜等。也好好地修养几个月。 冬伶倒是时时跟在眼前了。她聪明又有眼色,做事情也上手的快。小小的年纪,在夏月等人的提点下,竟然有了独当一面的气派。 到了月底。 季灏来探望婉悦,送来了一娄肥螃蟹。 他眉眼带笑,交予夏月,嘱咐道:“让膳房的柳嚒嚒多放些生姜,清蒸即可。” 夏月答应着,屈身退下了。 婉悦十分惊喜,问他:“你在哪里弄的?” 她喜欢吃螃蟹,特别是膏黄。这一点是在宫里的时候,跟着皇祖母学来的。 “永康侯小侯爷在周川水新置办一家酒楼,这是他送到大兴顾家的,看到我也在,就也给了我一娄。”季灏又说:“我记得郡主爱吃螃蟹,下了学就赶过来了。可是要在你这里蹭饭了。” 他的话俏皮,婉悦却不自觉地嘴角一弯。 ……能记住她的喜好,也是真的用心。 活在尘世里,谁不期望被人珍重相待呢? “去告诉柳嚒嚒,多做些季少爷爱吃的饭菜。”婉悦和一旁的秋桂说道,“糖醋鱼也要做。” 季灏最喜欢吃的就是糖醋鱼。 秋桂笑着应下,出去的时候拉了一把冬伶,让她也跟着出来。 留了一室的清净给主子和季少爷。 “秋桂姐姐,里面没有人在伺候了……”冬伶问道:“不大好吧?”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季灏。 “好的很。” 秋桂笑着摸摸她的丫髻,“小丫头片子,等以后,你就明白了。” 俩人一起出了正殿,秋桂让冬伶站在门口守候。她独自往膳房的方向去。 ☆、92(一更) 笑声从屋里传过来, 很清脆。 如百灵鸟的歌唱。 冬伶愣了愣,从来不知道……郡主还能这样子笑。那是来自心底的笑, 无所顾忌。 在她印象里的郡主,一直是淡淡的,冷清且疏离。好像和谁都亲近不起来一样。话更是也不多,而且有些懒散,不大愿意动。 这个季少爷还真是不一般呢。他一来,郡主就如此的高兴。 天色渐渐地黑了。 王府里的小厮踩着竹梯点亮廊檐下挂的绉纱灯。 季灏坐在圆凳上和婉悦说话。 “离会试的时日越来越近,顾家族学的先生也越发的严格, 总是让写策论与温书……有时候, 就来不及过来看你了。” “无碍的。”婉悦笑了笑,说道:“只要你来年考个好名次,一切都是值得的。” 短暂的离别, 不过是为了长久的厮守, 她等得起。 季灏的桃花眸一弯,笑着保证:“郡主放心。为了你,我也会努力的。”皇太后说的再明白不过了, 他高中后直接去宁王府提亲。要给郡主一个名正言顺的婚典。 他当然乐意之至。 没有什么事情比让郡主成为他的妻子更重要了。 婉悦知道他的意思,脸一红,换了话题:“我酿了桂花蜜,算着功夫差不多也好了。等下给你带上,可以泡茶水喝。” 季灏笑着应“好”。 等晚膳端上炕桌,果然有蒸熟的螃蟹。 婉悦光看着, 就觉得食欲上来了。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筷子想去夹蟹腿。却被季灏给拦了。 他吩咐夏月:“去烫一碟黄酒端过来。” 螃蟹性寒,男子还好些。女子要配着黄酒吃,就能中和因螃蟹的性寒而导致的胃肠不适感。 夏月答应一下, 转身出去了。 季灏却拿筷子夹了一只螃蟹,和婉悦说道:“我给你剝。” 秋桂,冬伶皆站在一旁,布粥夹菜。 “我不吃这个。”婉悦看冬伶往自己的碟碗里夹了一块牛肉排骨,摆摆手拒绝:“最近胃里难受的紧,看到油腻的就心烦。” “清汤排骨……不腻的。”冬伶想起林大夫的话,复述了一遍:“您的肠胃不好,如今又到了换季,要加强营养的。” 季灏看了一眼冬伶,他对这个小丫头不熟悉。难道是郡主是新收的?不过口齿倒挺伶俐的。 “是啊。”秋桂也跟着附和:“林大夫说,正是您的胃口不好,才要多吃一些呢。” 婉悦抿了抿红唇,没吭声。 夏月端着烫好的黄酒过来了。 季灏把剝好的蟹黄递给婉悦,看着她就着黄酒一点点地吃下。 他诱哄道:“郡主把牛肉排骨也吃了,我再给你剝螃蟹。” 婉悦看了他一眼,依旧拒绝:“我不想吃。” 季灏也没有接她的话,兀自开口:“听闻小侯爷徐至永开的酒楼专供螃蟹、龙虾、蛤蜊等,味道鲜美,在周川水一带十 分卷阅读169 分上座。若是郡主听话,肯吃了牛肉排骨。我过两日专程去找小侯爷,只要是他那里好吃的河鲜、海鲜都给你弄来。” 婉悦睁圆了一双媲美小鹿般的眼睛,想起刚才蟹黄的肥美,左右权衡了一下,决定妥协。她夹起碟碗里的牛肉排骨,低头去吃。又吩咐冬伶,“再给我夹一块,牛肉排骨凉了就不好吃了。” 冬伶吃惊不小,却也顺从地又给主子夹了一块牛肉排骨。 夏月和秋桂却极力地忍着笑。她们家郡主,也只听季少爷的话。虽然季少爷也使了手段。 季灏宠溺地看着婉悦,笑的满眼柔情。 ……她其实是很个有趣的人,熟悉了才能体会到。好哄又好骗,全不像表面的拒人于千里。 吃了晚膳后,季灏又陪婉悦坐了一会儿。 他告辞要回去。 婉悦去书房拿了装桂花蜜的琉璃花瓶,递过去:“你留着喝吧,甜甜的。” 季灏笑着应了“是”,和半夏一起,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日子如潺潺流水。 匆匆而过。 十月十五,下元节。正是祈福,享祭祖先亡灵的日子。因为皇帝朱凌德信奉道教,在皇城设三坛供斋蘸神,以求仙、延寿、风调雨顺。 婉悦进宫去探望皇太后,在寿安宫碰到了嘉安长公主。她领着惜姐儿,过来给皇太后请安。陪着的还有张皇后,母女俩的气色都不好。 惜姐儿拉着皇太后的手撒娇,“惜姐儿好想您。” 皇太后揉揉她的丫髻,笑眯眯地:“哀家也想你,小小的年纪惯会说话的。小嘴抹蜂蜜了一般。” 惜姐儿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然后才开口:“惜姐儿是真心的想您。”她生怕皇太后不相信,还从小荷包里翻出一颗窝丝糖,递过去:“甜的很,皇曾祖可以尝一尝。”母亲让她多和皇曾祖亲近些,她都记着呢。 想念还有真心或者假意?分明是有人教过的。 婉悦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嘉安长公主,却发现她竟然在发呆。 ……真是奇怪。 皇太后却摆摆手:“惜姐儿留着吃吧。哀家牙疼,吃不得窝丝糖。”说话间,又让宫女端了应季的瓜果,也让惜姐儿拿着吃。 张皇后也看出了女儿的不对,伸手拉了她一把。 嘉安长公主反应过来,看到一旁的婉悦也在盯着她看,心里起了反感。 “悦堂妹的脸色红润,看起来生活的不错嘛。” 婉悦笑了笑,“承蒙长公主挂念,还凑合。倒是长公主你……生活的也不错吧?” 嘉安长公主想起这段时间和驸马的离心疏远,觉得婉悦成心讥笑她,气的涨红了脸,语气嘲讽:“再如何也比你强,我膝下儿女双全,每日欢声笑语。你一介孤人,又岂能体会?” 皇太后的脸色阴沉下来,她咳嗽一声,“悦儿还有哀家在,她自然有所依靠,怎能是‘孤人’?”次子一死,她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孙女是无依无靠的。 嘉安长公主一愣,她只顾着自己的心情,却没有注意到别的。在皇祖母面前,出言攻击婉悦,简直是愚蠢。 张皇后却起身替女儿解释:“母后莫怪,嘉安一贯就是这个心直口快的性子,其实她没有坏心思的。” 皇太后冷哼一声,丝毫不买账:“没有坏心思就是拿她的美满来对比别人的缺陷……这不是坏心思,而是见识浅陋。” 她还坐在这里呢,这些人就当面欺负上婉悦了。若是背地里呢,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样子的幺蛾子。 有皇祖母替她开口,婉悦自然是一声不吭。 嘉安长公主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哽咽不止:“皇祖母说得对,我就是见识浅陋……”这些日子,为着香琴那个小贱人的死。牛浩冉和她吵了不下五次,还骂她心思歹毒,见识浅陋,没有容人之量。 “好端端的,哭什么?”皇太后说道:“哀家说你一句,难道还委屈了?” 皇太后不开口还好,她一开口,嘉安长公主哭的更厉害了。 张皇后已经知道了女儿的心酸,眼圈也红了。 惜姐儿看到母亲哭,糕点也不吃了,拉着皇太后的手,小脸上都是难过:“皇曾祖,父亲总是和母亲吵架,还伸手推了母亲。母亲摔到在地,父亲也不管。” 她虚岁都七岁了,什么事情都懂得。如今的家里乱糟糟一片,祖母也只护着愿哥儿,都亲自养着了。 毕竟是嫡长孙女,就算是再不知轻重和傲慢无礼,也是疼爱了许多年的。皇太后眉头皱紧了,问道:“到底是怎地了?” 嘉安长公主哭的说不出话来,张皇后就替女儿开了口。 她先打发宫女领着惜姐儿出去玩,“母后。驸马爷实在是不知道轻重,他在外面养外室养孩子还罢了,还瞒着嘉安。后来是嘉安的丫头知道了,告知了她。结果,夫妻俩就因此大闹了起来,侯夫人还主张把外面的母子俩都接到府里住。谁知道那外室才见了嘉安,第二日就 分卷阅读170 上吊死了。驸马爷就以为是嘉安做的,把养在她名下的那个外室生的儿子也强硬地带走了,让侯夫人养着。可怜我的嘉安,在宫里娇养着长大,何曾受过如此的委屈?现如今,她和驸马爷也彻底的生分了。” 当着皇太后的面,她定是要维护女儿的。 “驸马爷确实是过分了。”皇太后把手里的盏碗重重的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继续往下说:“一个外室,本来也就是上不的台面,死就死了。侯夫人也是处置的不当,那个孩子她根本就不该养着……我皇家的女儿,也容不得这样子欺负。” 她停顿了一会儿,和嘉安长公主说道:“你是生在宫里的,眼界应该与旁人不同。驸马爷私自养外室是他的错,但也不要期望着他会一辈子守着你过。男人都是一个样子的。朝三暮四,得陇望蜀。他可以有妾侍,也可以有姨娘,但这些人必须是你选的,听从于你。她们除了安分守己,别的东西想都不要想。” 嘉安长公主怔了怔,“可是,可是……” 有了妾侍和姨娘,那她和驸马爷呢。他们之间还能回到从前吗? 没错,是她以愿哥儿为要挟,逼迫着香琴自杀的。但又怎样?她心里一点都不后悔。 皇太后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狠角色,不然也不可能从一个答应一步步成了皇后,还安稳地坐上了皇太后的宝座。 她一看嫡长孙女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难免叹了一口气,“嘉安,你要是连皇祖母的话都听不懂,你的生活才真正是毁了。” 嘉安长公主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那么做。原来想的也是给牛浩冉多纳几房妾侍,但后来又不愿意了。 天下的女人,谁又愿意主动把丈夫拱手让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嘉安长公主的性格决定了她的命运。 香琴母子的事情,就算不是周嚒嚒暗中做手脚被发现,后来也是会被嘉安长公主发现的。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纸是包不住火的。 感谢在20200601 22:15:14~20200603 17:3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3(二更) 良久。 嘉安长公主才说道:“皇祖母, 我不是听不懂,是不想这么做。尤其是不想被别人嘲笑。” 皇太后摇摇头, 颇为语重心长:“嘉安,你还是不懂得。只有这么做,才不会被别人嘲笑。好好的武凌侯府被你握在掌心里时,才没有人敢嘲笑。” 婉悦听的眉心一动,她抬头去看皇太后。 就算嘉安长公主掌握了武陵侯府,日子也不会像原来一样舒心了。就像发霉的馒头,就算馏透了, 揭掉发霉的那一层表皮, 还能吃。心里也是膈应的。 嘉安长公主不懂得皇太后的意思,不代表张皇后也不懂。她立刻意识到了女儿的问题,也是她没有注意到。女儿太过于自我和骄傲, 又生下来就身份高贵, 致使无法忍受和别人一起分享驸马爷。但是,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的。就像当今的皇帝,还不是有三宫六院的嫔妃伺候着, 那位新宠灵贵人,也不过豆蔻年华。才和十公主一样的年纪。 都是喜新厌旧的。 嘉安长公主还是有些茫然。 皇太后叹息一声,觉得嫡长孙女真是不大聪明。 她看向张皇后,直接吩咐道:“过了今儿,着人请侯夫人进宫里一趟。你敲打两句,再指责一番。松紧要合适。侧重点在嘉安身上。皇家的体面, 还轮不到他们来放肆。” 嘉安处理不好家务和被武凌侯府的众人轻慢是两回事。 张皇后应“是”,又听皇太后继续往下说。 “宫里最不缺的便是色艺双全的女子,你亲自选上几个,让嘉安带回去。她做不出来的事情, 咱们就替她做。既然嘉安和驸马爷撕开了脸面,就派几个忠心得力的人在她的身边。嘉安说不上话了,就让她们来说……总之,嘉安是要把整个武陵侯府抓在手心里的。” “母后放心,我一定按照您的意思去安排。”张皇后恭敬地起身道谢,“嘉安有您护着,是她的福气。” “哀家老了,还能护着谁呢?”皇太后又看了眼一旁的婉悦,说道:“皇后。希望我哪一天去世了,你也能护着婉悦几分。” 张皇后右眼一跳。皇太后才是宫里最心思缜密之人,明明是在说嘉安的事情,绕了一大圈却又回到了婉悦的身上。 这是还在责怪嘉安刚才对婉悦的不妥行为啊。 “母后说笑了。”张皇后陪着笑,“您身子骨康健,能活到百岁不止呢。”说话间,她又拉着女儿,说道:“快和婉悦道谦。你们小姐妹啊,是从小闹到大的,谁也不服谁。” 本来是嘉安长公主不逊 分卷阅读171 ,经过张皇后如此一说,好像是婉悦在故意挑起事端了。 皇太后看了一眼张皇后,“皇后,你不敢这么说。嘉安是堂姐,婉悦是堂妹,俩人都长大了。少不更事的时候也过去了。俗语里讲,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嘉安是有些狭隘了。是你教养不善的责任。” 嘉安长公主看到皇祖母为了她的事情都在指责母后了,起身应下,“皇祖母说的对,刚才确实是嘉安错了,以后会和悦堂妹和睦相处的。”她停顿了一下,去看婉悦:“悦堂妹,是我的错。不该出口伤人的。抱歉。” 她今儿也算是看明白了,当着皇祖母的面,任谁也不能为难婉悦的。^O^轻^O^吻^O^想^O^想^O^独^O^家^O^整^O^理^O^ “堂姐不必如此,你也是无心的。”婉悦说道:“我都知道。” 张皇后笑着打圆场,“这就对了。你们俩到底是嫡亲的堂姐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嘉安长公主没说话。婉悦自然也不说话。 午时左右,张皇后和嘉安长公主就起身告辞了。 婉悦陪着皇太后吃午膳,和她说话:“皇祖母,我瞧着您又瘦了些,精神也不大好。有没有找太医过来看?” “哀家没事,昨晚上没睡好而已。”皇太后亲手给孙女盛了一碗燕窝粥,“哀家的年纪大了,瘦一点也好,对身体好。倒是你,年纪轻轻的,正是好时光。要胖一点才好。” 婉悦笑了笑,“我的饭量还好,并不挑食。” 夏月就在一旁站着,嘴角抽搐了几下。 就主子这样的,还不算挑食? 祖孙俩吃了午膳,坐在一处说话。婉悦又问起琬嫔娘娘的事情,“她的身体好些了吗?” “哀家也不大清楚。”皇太后想了想,说道:“想必还是老样子吧。前些时日,淮儿进宫里来给哀家请安,一句也没有问起琬嫔的病症。哀家瞧着他也是可怜。” 婉悦愣了愣,问道:“您是说,淮堂哥进宫了?” 皇太后应“是”,“不仅如此。还带了一位得道的仙长介绍给皇帝,相谈甚欢。” “得道的仙长?”婉悦想起坊间流传的一件事情,“皇祖母……皇伯父,他在修道吗?” “嗯。”皇太后也没有隐瞒,只是叹气:“那些炼就的丹药,一颗颗地吃下去。我倒是觉得没有用处,长生不老的说法都是骗人的。要是真的,那人们都不用死了,直接吃丹药不就好了。” 难得皇祖母想的开。 婉悦倒了一盏热茶递给她:“您可以去劝一劝皇伯父。” “如何没有劝过?”一旁的许嚒嚒说道:“但皇帝总是表面上答应着,后来也是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一点办法也没有。” 皇太后低头,喝了几口热茶后,放到小几上。 “好了,不提你皇伯父了。总是让哀家心烦。左右有太医院在,想必也出不了大事。”她拉着婉悦的手说话:“季灏他还好吗?” 婉悦点点头,“皇祖母别担心。他如今在顾家族学读书,十分上进。” “那就好。”皇太后拍拍孙女的手,笑道:“他是个好孩子,心也诚,一定会对你好的。” 婉悦脸一红,“皇祖母……” 皇太后爽朗地笑:“哀家的悦儿还害羞了。等着你嫁了人,哀家的心就算是操完了。” 外面的阳光顺着打开的隔扇照进来,温暖又和煦。 婉悦突然有些伤感,她伏身趴在皇太后的膝盖上,声音有些闷:“皇祖母的心才没有操完呢?等以后悦儿成了亲,还要回来寿安宫居住呢。” “当然了。”皇太后看着怀里的孩子,温柔地说道:“别的女儿嫁了人回门,都有娘家。哀家的悦儿也有。寿安宫就是悦儿的‘娘家’。” “谢谢皇祖母。”婉悦的眼圈有些红。皇祖母养她长大,又全心全意地宠爱她,就算母妃在世,做到的无非也就是这样了。 “傻孩子……”皇太后伸手去抚婉悦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哀家为了悦儿,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甘愿的。” 有风吹进来。 静谧,温馨。 申时左右。 婉悦约莫着时辰,起身和皇太后告别。 祖孙俩还约好了,下第一场雪的那天,过来看她。 皇太后一直送婉悦出了寿安宫,瞅着身影不见了,才转身回来。 “郡主是愈发的懂事,进退有度的。”许嚒嚒搀扶着皇太后,“您就放心吧。老奴刚才就冷眼瞧着,虽然长公主言辞锋利,但郡主也不畏惧。字字句句的,应对的十分稳当。” 皇太后笑了笑,说道:“嘉安的心思狭隘,小时候便是如此,还想着年长了会好一些,谁知道更厉害了?也是张皇后不会教孩子。” 许嚒嚒不能说张皇后的不是,便笑着换了话题。 朵朵云彩飘浮在天上。 自由自在的。 婉悦刚走过大明 分卷阅读172 门的转角处,就听到前方有压低了音调的说话声。凭着女人的直觉,她拉着夏月的手,主仆俩转身躲在了一个大榕树后面。 “……多谢您相助。要不然,我们娘娘的命就悬了。宫里的太医都是踩低捧高的,谁还在乎我们娘娘的死活了……” 微微哽咽的声音有些熟悉。 婉悦皱了皱眉。 “珍珠姑娘千万别客气。我不过是初来宫里,有些事情看不惯罢了。” 珍珠?婉悦愣了一刹,她不是贴身伺候琬嫔娘娘的大宫女吗?她这是和谁说话呢,还偷偷摸摸的。 婉悦还在思考,又听到珍珠的声音:“灵贵人,谢谢您。奴婢就先回去静舍宫了,我们娘娘还需要奴婢的照顾。” “好,你赶紧回去。再需要帮忙的话,去秀茵宫找我。不要赶在早晨和晚膳的时候,午时左右都是有空闲的。” “奴婢记下了。” 接下来就是越来越远的道谢声。 婉悦也从大榕树的后面转出去,自言自语:“灵贵人是谁?倒是个胆大的。皇伯父对琬嫔娘娘如此厌恶,她竟然还敢伸以援手?” 夏月却以为主子在和她说话,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补更做到了,不枉昨天的请假。 开心~ ☆、94 卯时一过, 天就黑了。 秀茵宫。灵贵人正坐在妆台前描眉梳妆, 她待会还要去乾清宫陪着皇帝一起用晚膳。 绣予手拿紫檀木雕海棠花梳子给灵贵人梳发, 看内室里并没有外人,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贵人,主子再三嘱咐了不可在宫里做吸引人眼球的事情,您怎么还暗中接济琬嫔娘娘呢?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她原本就是贴身灵贵人的丫头,后来又随着一起进了宫。 “琬嫔娘娘是主子的母妃,这一点总是无法否认的。”灵贵人秀气的眉头微皱, “那有当儿子的不希望自己的母亲能过得好。主子他不过是……不得已。”她停顿了一下, 又说:“咱们做事的时候谨慎些,不会被发现的。也算是替主子尽些孝道了。” 她当年在街上卖身葬父,被几个混混流氓欺负时, 是主子救了她。后来又被教养琴棋书画一类的东西, 她心里是有些明白主子这么做的意思。跟着父亲在酒楼里卖唱,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主子如此的培养她,就像那些瘦马一样……以及她未来的命运简直是可以预测的, 心里却也甘愿如此。 权当是报答了,何况主子又拿她当大家小姐一样的养着。从未亏待过半分。 人活着就是要知恩图报的,不然和禽/兽又有何区别呢? 绣予叹了一口气:“宫里的手段多,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的,奴婢实在是怕了。妃嫔之间还好一些,大多是争风吃醋的, 只要您不上赶着争宠,也没有谁会针对。但是皇帝可是多疑的,就像上一次,您多说了一句皇帝的脸色看起来疲惫, 就立刻召来了陈仙师询问详情。还打了板子赶出去皇宫。” 陈仙师是伺候皇上炼丹的一个道人,在宫里住了数十年了。事事不能说都是周到的,但从未出现过差错。 灵贵人冷笑一声:“多疑才好呢。要不然,我怎能借着皇帝的手赶了他出去,而让主子的人来代替呢。” 绣予没有想到主子会这样说,一时间就没有吭声。 主子聪颖极了,而主子的主子更是聪颖。她一个伺候人的小丫头,或许是看不透而已。 多雨的秋季总是格外的冷,而冬天也来得格外的早一些。 到了十月底的时候,就下了第一场雪。 白茫茫的一片。鹅毛一般的大雪。 纷纷扬扬的至天而降。 景致美极了。 婉悦是很喜欢雪的,吃了早膳后,和夏月、冬伶一起在庭院里堆了圆头胡萝不鼻子的大雪人。 春华也在后花园折了一捧红梅过来凑趣,笑眯眯地:“郡主,奴婢瞧着梅花都在枝头盛开了,好看的紧。又想着您喜欢,就折了送来。” 婉悦看着她笑,说道:“自然是喜欢的。还是你知道我的心意。” 春华被主子看的十分不好意思,便找了理由想离去:“奴婢把红梅给您插在花瓶里,摆在内室吧?炭火一熏,满屋的香气。定然是好闻的很。” “你跟的我久了,果真也是有见识的。这个法子就很好,还显得雅致。”婉悦的心情好,揶揄她:“若是你嫁去了孙家,怕是我还不舍得呢。” 夏月笑着插嘴:“别说郡主舍不得,奴婢和春华姐姐相处的久了,也是舍不得呢。”她眼珠一转,开始调侃春华:“要么,春华姐姐就别嫁人了。在宁王府陪伴着郡主吧,我也能有个伴。”丽儿最近总是愁绪满腹的,冬伶又太小,她都没有个说话的了。 春华被说的小脸都红了,语气却很认真,“奴婢也真的舍 分卷阅读173 不得郡主。不嫁人也好,能一辈子守在郡主的身边。” 婉悦一愣。 夏月不过是玩笑话,春华竟然还当了真? 她去拉春华的手,难得的温和:“你伺候了我几年,好容易有了好归宿,是福气。也是你的缘分。一辈子陪着我又有什么好呢?你过的好,我才是真的高兴。” 春华的眼圈一红,“可是……奴婢舍不得郡主。” 婉悦笑着安慰她:“孙家的宅子也安置在京师,就算你嫁到他们家去,什么时候想回来也方便,坐个马车一、两个时辰就能来看我。” 春华应“是”,“奴婢一定回来宁王府看您。” 主仆几人正说着话,周嚒嚒身穿大氅过来,看到春华也在,笑道:“多日不见春华姑娘,气色越发的好。身段也丰盈起来。” 春华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嚒嚒惯会说话的。是郡主体贴,放了我在屋里歇着,整个人都变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3 23:31:16~20200605 23:00: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9瓶;绿仙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5 “郡主是要你好好地准备待嫁。”周嚒嚒说道:“我得了郡主的吩咐, 正给你加紧筹备嫁妆呢。别的都不论,仅仅锦被就请王府的绣娘缝了八条。” 春华一愣, 随即跪下给婉悦磕头:“谢谢郡主。” 嫁人用的被子一般都是母亲亲手缝的,求的是出嫁后的女儿一辈子幸福美满。她是十多岁被人伢子拐走的,辗转的记忆里早没有了父亲母亲的模样…… “地上有雪,小心有寒气。”婉悦让冬伶搀扶春华起来,说道:“咱们俩是主仆一场,我自然要替你张罗这些事情。” 周嚒嚒笑着应“是”,看了看一旁的夏月, 意有所指:“替春华姑娘张罗完, 下一个就到夏月姑娘了。” 大大咧咧的夏月也被羞得脸一红,拒绝道:“才不要嫁人呢,我要一直陪着郡主。” 周嚒嚒伸手点点她的额头:“这会子说的好, 等到了年纪, 心里可就有别的想法了。” “我不是。” 夏月还在嘴硬,余下的几人却都善意的笑起来。 雪花漫天飞舞。 飘飘洒洒。 婉悦伸手接了几片雪花,看着它们在手心里融化, 抬脚进了屋子。 周嚒嚒也跟了进来,她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过去,说道:“郡主,表小姐来信了。” “表小姐?” 婉悦伸手接过来,才知道是程安微写给她的。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小事,到最后才提及林氏已经开始为她相看人家了……什么吏部郎中的嫡长子长的太胖, 而且一紧张说话就结巴。大理寺右少卿的嫡次子个子太高,一双眼睛却长的像横放的瓜子仁,看人的时候目光如豆……总之是没有称心如意的。 她看的嘴角微翘。 微表妹的性子活泼,写信也是十分形象。 “信里都说了什么?”周嚒嚒看自家小主子的心情很好, 就问了一句:“表小姐她还好吗?” 婉悦笑了笑,答了一句:“大舅母给微表妹相看人家了。微表妹都没有看上。” 她径直去了书房写回信。 大雪封门,足足地下了三天。 天气也冷的愈发厉害,房檐下都结了长长的冰锥。 等到第四天头上,出了太阳。明晃晃的光芒都有些晃人的眼睛。 到了中午,季灏拎着一篓新鲜的虾过来陪着婉悦吃饭。他今日不去大兴顾家,就陪着婉悦了好久,到晚膳前才离去。 等路上的积雪全都化开了,日子就到了十一月初六。 婉悦坐马车去宮里瞧皇祖母,还给她带了一双亲手做的护膝。上了年纪的老人,膝盖骨都有些不好,特别是遇到风霜雨雪的天气。 到午门时,她走下马车,却迎面撞上了朱资淮。他刚从宫里出来。 婉悦屈身行了礼,“淮堂哥。” 朱资淮也看到了她,停下来和她说话:“你去探望皇祖母吗?” 婉悦“嗯”了一声,知道他在宫里的处境尴尬,也不多说什么。她笑着应了“是”。 朱资淮却和她道谢。 婉悦不明所以,倒也没有多问。她本来也是懒散惯的,更不习惯打听别人的事情。 朱资淮看了她一会儿,神色莫名。悦堂妹的命不好,幼年时期便父母双亡,但是她的命又十分好,皇祖母疼宠如宝。皇宫的任何人都不敢招惹她。坚硬如父皇每次见了她,也是笑眯眯的。在这种坏境长大的孩子,竟然也不恃宠而骄。 他想起母妃说的话,明明是利用她的善心办事。到头来,还尽 分卷阅读174 可能地帮助母妃……甚至留下银钱,让母妃度日。 悦堂妹不可能看不出母妃的用心,她不过是不揭开而已。 这样的善意,大概是从未放在心上过吧。 ☆、96 婉悦却笑着和朱资淮告辞。 ……虽然出了太阳, 但天气还是挺冷的。 朱资淮点点头,“你快去吧, 皇祖母这两日着了风寒,有些咳嗽。” “淮堂哥见过皇祖母了?” 朱资淮“嗯”了一声,说道:“我本来也是进宫给皇祖母请安的。”他停顿了一下,自嘲地笑:“除了这个,我也没有进宫的理由了。” 婉悦想起静舍宫里重病的琬嫔娘娘,还是安慰了一句:“淮堂哥放心。琬嫔娘娘吉人天下,会大安的。” 朱资淮笑了笑, 应“好。” 这个悦堂妹, 还真是和他不一样的人。 逆着光,婉悦看不太清朱资淮的表情。只觉得他回来京师几个月,变化蛮大的, 更加的硬挺稳重了。 战场厮拼过来的, 气势的确是很不一般。 朱资淮望着婉悦离去的背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上汉白玉拱桥。桥下有一条河, 像玉带一样。 倒映出他的身影。 寒风凛冽。 迎面风刮来都冷极了。 婉悦到了寿安宫的时候,许嚒嚒正伺候着皇太后用汤药。 “真是无趣的紧。”皇太后皱眉,说道:“太医院的这一群惫懒货,定要让皇帝想法子治一治他们的脑子。谁家的汤药一次比一次更苦,让人如何咽得下?” “良药苦口。”许嚒嚒低声劝解:“您喝了两次,咳嗽都已经好多了。夜间也睡的好了。” “这倒是的。”皇太后摆摆手, 叹息不止:“人老了,身体状况日益渐下,也不知道那一天就去了。” 婉悦前脚踏进正殿,正好听到这一句话。 她不依地开口:“皇祖母要长命百岁的活着呢, 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瞧瞧……”皇太后就着宫里的手漱了口,笑的眯起了眼:“哀家的悦儿还是个孩子呢,竟然也像个大人一样训起哀家来了。” 许嚒嚒也跟着笑:“郡主是为您担心呢。” “皇祖母。”婉悦几步走到了皇太后的面前,“过了年,我都二十三岁了。早已经是大人了,怎地还是个孩子呢。以后,您不许再这样说了。平白的惹人笑话。” 皇太后拉着孙女的手,浑不在意:“哀家疼孙女,又碍着旁人什么事。他们也不敢。” 她当眼珠子一般养大的孩子,自然是宠爱极了。 皇祖母的手心很暖,握着她的手,就连带着心也暖了起来。婉悦从夏月的手里接过布包,打开来是一对护膝。 她拿给皇祖母看,笑道:“这是悦儿亲手给您做的。您不要嫌弃。” 皇太后一把接过来,瞧着上面绣的喜鹊登枝,拿给一旁的许嚒嚒看。 “悦儿的绣艺越发的出众,喜鹊绣的栩栩如生。颜色配的也鲜亮。”她越看越喜欢,都舍不得放手。 许嚒嚒凑趣地说道:“老奴伺候了您一辈子了,还没有看到您为了一件物品如此高兴的。” “你不懂。”皇太后摆摆手,“这可是悦儿亲手做的,和旁的如何一样?” 婉悦却有些心酸。 皇祖母就如世上所有疼爱孙辈的长者一样,付出的永远不要求回报。但若得了一点点的回报,就如同得了珍宝一般。 皇太后左看右看的,最后才交予周嚒嚒让她搁置在床头,准备明天一早就换上。 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十分欣慰:“哀家的悦儿是个有心人,还一直挂念着哀家的膝盖受凉……才下了第一场雪,就送了护膝过来。” 婉悦拎起茶几上摆的茶壶给皇太后添茶水,说道:“您要多注意保养,身体才最重要。” 皇祖母一手把她抚养长大,对于她的意义不比寻常。 皇太后摆手让婉悦坐下,刚要开口。 一个宫女装束的瘦弱女子突然闯进了正殿,“扑通”一声跪下了,泪水流了一脸,“太后娘娘,奴婢求您救救我们家娘娘吧。” 随她进来的,还有寿安宫的几个宫女。 许嚒嚒也从内室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情境,斥责道:“你们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拦人的……若惊了太后娘娘和婉悦郡主的驾,小心你们的脑袋。” 寿安宫的几个宫女吓得“扑通”就跪下了,声声求饶,“嚒嚒明鉴,不是我们没有拦,实在是珍珠姐姐硬闯的。奴婢们都拦不住。” “珍珠?”婉悦也认出了她。 “是奴婢。”珍珠“砰砰”地磕头,哽咽不已:“求求郡主救一救琬嫔娘娘。” 婉悦摆摆手,让她站起来说话,“琬嫔娘娘怎么了?” “突然吐了许多血,整个人都不行了。奴婢实在 分卷阅读175 是求助无门,不然也不会冒着死罪闯到寿安宫。” 婉悦从圈椅上站起来,她去过静舍宫,知道那里的现状。 “琬嫔生病,去请太医便好。来哀家这里,又有什么用处?哀家不会治病救人。”皇太后抬头看着珍珠,神色莫测。 “是奴婢无能。”珍珠咬紧下唇,不再往下说了。 她何曾不想去太医院请太医?只是没有太医肯往静舍宫去。而灵贵人又被乐贵妃拘住了。若是太后娘娘再不肯出手相帮,她们娘娘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这个宫女倒是个聪明的。请不来太医只说无能,却没有任何的抱怨。皇太后端起茶盏喝茶。 婉悦却想起刚才在无门外碰到的朱资淮。他今日也进了宫,却连琬嫔娘娘的面也没有见到……琬嫔娘娘若有不测,他们母子俩就是天人永隔了。 皇家事素来深不见底,她暗地里去过静舍宫也就罢了。这一次是不能插手的。却心软了。 “皇祖母……”婉悦开口道:“再有一个月就过年了,宫里的喜事也会多起来。琬嫔娘娘的身子骨不好,还是赶紧让太医诊断一下,等好全了也能过来给您磕头拜年。” “悦儿。”皇太后加重了语气,“你小孩子家,不要管大人的事情。哀家老婆子了,也不会计较琬嫔来不来寿安宫拜年。” 这就是拒绝了。 婉悦何尝不懂得。 她抿了抿红唇,说道:“皇祖母,我在午门碰到了淮堂哥。他说是来探望你的,还告诉我,说您的咳疾犯了。” 皇太后愣了一下,也想起自己的孙子。他每个月都会过来寿安宫,也是难得了。 她说道:“淮儿是个孝顺的孩子。”也是真的聪明。每次来给她请安的时候,只字不提琬嫔的事情,更不会开口求助。 婉悦看皇祖母的表情软下来,想了想,又说道:“淮堂哥要是也没有了母亲,就和悦儿一样可怜的。” 眼睁睁地看着琬嫔娘娘病重却无计可施,淮堂哥比她还可怜。 孙女的一句话,说的皇太后也跟着难受起来。 她的悦儿还没有记事呢,就成了父母双亡的孩子…… 良久。 “罢了。”皇太后摆摆手,吩咐许嚒嚒,说道:“你去太医院找个嘴严实些的,就说是哀家病了。然后领着去静舍宫一趟吧。” 许嚒嚒屈身应“是”,转身出去了。 珍珠的眼泪刷的一下掉了下来,跪下给皇太后磕头,又给婉悦磕头,恭敬的很:“谢谢郡主。您放心,等主子的病好了。奴婢给您立长生牌位。” 她看得分明。皇太后本来是不肯救她们娘娘的,多亏了婉悦郡主。 婉悦摆摆手,“琬嫔娘娘的身边没有人照顾,你赶紧回去吧。” 珍珠应“是。” 等她走了,婉悦拉着皇太后的右手撒娇:“皇祖母,谢谢您。” “傻孩子。”皇太后笑着用左手手指点孙女的额头,“和哀家还这么客气?”她停顿了一下,又说:“关于琬嫔的事情……以后,你就别管了。哀家能帮一次,却不能继续帮下去。琬嫔母子如今的情势毕竟是皇帝默认的,哀家不能和皇帝对着来。” “皇祖母放心,我知道了。” 婉悦本来也没有想过,她适才是突然心软了。 正殿里燃着檀香,袅袅缭绕,让人闻着舒心。 婉悦一直陪着皇太后说话,到了黄昏才回去。而许嚒嚒也回来报了信,说琬嫔娘娘好了一些,已经喝了汤药睡下。 朝霞满天。 红似火。 日子进入腊月,就过得飞快。 转眼间到了腊月十六,是春华出嫁的日子。婉悦前一日就让周嚒嚒在福禄园寻了个宅子,让春华住了过去,夏月和丽儿也都过去陪着。 她给备了二十抬的嫁妆,一百两银子压箱底。赤金莲花纹金镯子一对,碧玉梅花钗一对,赤金镶嵌碧玺石耳环一对。花鸟鱼虫的银头面一套。 主仆一场,也全了俩人的情分。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放鞭炮,吃饺子。 婉悦先去承鸣殿给父王,母妃上香。等回到霁月殿时,季灏却来了。 他笑着说道:“郡主,我来蹭饭了。你觉得好不好?” “当然。”婉悦向他走过去,问他:“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饺子?我让柳婆子去做。”她每到过年的时候,都会觉得孤单。季灏来了,刚好也有个说话的。 季灏桃花眸一转,“郡主喜欢的口味,我都可以。” 婉悦悄悄地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6 23:09:15~20200608 22:3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分卷阅读176 ☆、97 晚膳摆在内室的炕桌上, 季灏和婉悦相对而坐。 主食自然是饺子,还摆了几个凉菜。酒是膳房特意为婉悦酿的果子酒, 不醉人的。赶上逢年过节了,她也能喝上几杯。 婉悦吃了几个鸡肉竹笋馅饺子,觉得味道还不错,就推荐季灏也尝一尝。 她又说道:“过了年,你就又长了一岁。满十八岁了。” 季灏却笑着摇头:“不对,郡主记错了。过了年,我是十九岁。” “你说的是虚岁, 不算数的。”婉悦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满满的桃子香弥漫开来, 十分好闻。 她低头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好。 “如何不算数?”季灏夹了一片脆藕放到婉悦面前的碟碗里, 说道:“上半年出生的人, 岁很整的。” 郡主以前还介意过两人之间相差的年岁……他是无所谓的,就怕郡主的心里有心结。 婉悦给季灏也倒了一杯酒,笑了笑, 附和他,“男子岁长一些也好,显得稳重。”他或许也是希望给人的感觉多些稳重。左右也不是大事,随他吧。 她想了想,又问道:“你想要什么新年礼物呢?” 季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抬眼去看婉悦, 眸色潋滟,声音却有些嘶哑:“我想要的……郡主都会给吗?” 婉悦放下手里的筷子,仔细地想了想,才说:“只要不是天上的月亮星星, 我都尽力地给你。” 这些年下来,皇祖母和皇伯父赏给她的好东西不少,什么夜明珠、金缕玉衣等。还有父王、母妃私库里的物件。总能满足季灏的意愿吧,若是看上了哪几件,一起给他也好。 身外之物,她一向看得都不重。 “我不要天上的月亮,更不要星星。”季灏探身越过炕桌,直看进婉悦的眼睛里,语气温柔:“郡主,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吗?” 婉悦一愣,順着他的话,问道:“你想要什么?” 季灏低低地笑起来,看起来愉悦极了。因为俩人离得近,婉悦甚至都能看到他微微跳动的喉结。她觉得有趣,伸手去摸了摸。 这下子,完全愣住的是季灏。 他都有些结巴起来:“悦儿……你……” 秋桂就站在一旁伺候。自从春华嫁了人,在婉悦的贴身丫头里面,她是年纪最大的,因此也最有眼色。 她不动声色地退出内室,把夏月和冬伶也拉了出去。 内室里静极了,偶尔传来一两声鞭炮响,又显得寡淡而热闹。 “嗯?”婉悦还有些不明所以。 小鹿般的眼睛充满了茫然。 季灏眸光灼灼,竟也看起来紧张,“我的新年礼物是郡主。” 婉悦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问道:“是我?” “是你。”季灏认真的解释:“我只想要郡主。” 婉悦:“……” 她后知后觉的红了脸。 季灏喜欢极了他的悦儿因为他而害羞的模样,甚至想抱着她亲一亲。 气氛变得暧昧又紧张。 婉悦端起酒杯喝酒,极力地掩饰自己的情绪。 季灏却开口问她:“悦儿想要什么样子的新年礼物?” 婉悦想了一会儿,回答道:“……我没有想要的。只希望你在新的一年里,金榜题名。身体康健。别的也就不多求了。” 她确实是没想别的。 季灏说不出内心的感受,又酸又胀。 婉悦看他的酒杯空了,拿起酒壶给他满上,“赶紧吃饭,待会儿都凉了。” 外面的风呼呼地刮,屋里却温暖如春。 秋桂在外间和夏月说话,“春华姐姐一走,感觉像少了好多。都不习惯了。” “是啊。”夏月轻轻地叹气:“也不知道春华姐姐在孙家怎么样了?我真的挺想她。”以前的每年过小年夜,都是她和春华姐姐一起陪着郡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8 22:32:57~20200609 23:0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睡醒了就是小天使 16瓶;湘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8(一更) “放心。”秋桂拍拍夏月的肩膀, 安慰她:“春华姐姐是新妇,孙家一定会对她好的。等大年初一的时候, 她估计还要过来给郡主拜年呢。咱们就能见到她了。” 夏月还是满怀愁绪,“希望吧。” 季灏陪着婉悦吃完午膳时,差不多都戌时了。 他就告辞回去。 二十三一过,京师就真正的热闹起来。各行各业的都清闲下来,国子监以及朝廷的官员也放了年假,准许在家里歇 分卷阅读177 息。 季灏也从顾家族学回去了季宅,他因为要参加明年二月份的会试, 时日算是很紧迫了。大年初一的时候, 他带了礼物去威国公府拜年,然后又去拜访顾老先生。赶在午膳之前来了宁王府陪婉悦。 婉悦依旧和往年一样,笑盈盈地给他一个大封红。 还当他是幼时的孩童一般。 季灏却拿了鎏金盒子递过去, 笑道:“郡主打开来看一看?我亲自找工匠打的。” 婉悦背靠着秋香色大迎枕正坐在罗汉塌上喝茶, 闻言放下手里的盏碗,按照他的意思打开了鎏金盒子。 里面放的是一对赤金镶粉珍珠的蝴蝶发簪。 翅膀薄细如纱,毫厘分明, 十分的精致。 她纵是见多了珍奇珠宝,也觉得这蝴蝶发簪是很难得的,禁不住地称赞:“真美。” “喜欢就好。”季灏递给夏月,让她放起来,又和婉悦说话:“等明日进宫的时候,就戴上, 让太后娘娘也瞧一瞧。” 婉悦应“好”,突然有了个想法,“不如你明天同我一起进宫吧。给皇祖母请个安。她老人家上次还念叨你来着。” “行。”季灏坐在婉悦的身边,说道:“都听你的。” 外面传来小丫头的通禀, 说是春华夫妻俩过来给婉悦拜年了。 “春华姐姐来了……”夏月的脸上挂了笑容,去拉秋桂的手,笑的满面春风:“你猜得真准。” 秋桂知道她说的是小年夜晚上俩人的谈话,也抿嘴笑了笑。 “春华?”婉悦的心里跟着一喜,扬声道:“快请进来。”一贯都是春华在她的身边伺候着,这些年下来,她也习惯了。春华猛然一走,还真的是打心眼里舍不得,好像身边少了许多东西一样。 人大概都有这样的心理吧。熟悉的那个人在身边的时候还觉得理所当然,等真正离去了,才想起来不舍。 也可能是因为太熟悉了,当时才会没有感觉吧。 不大会功夫。 春华和丈夫孙敏宇便挑帘子进了内室,她的手里拿着几包糕点瓜果,跪下给婉悦磕头行礼。 “赶紧起来。”婉悦摆摆手,让冬伶去去搬杌子让春华坐下,笑着打量她:“赶了路来的,一定很累吧?” 春华不好意思地抿着嘴笑,又羞涩地抬头去看孙敏宇:“从出了家门,就坐的是马车。都没有下地走路,一点也不累。”她身穿簇新的稠布缎被,已经梳起妇人的发髻。脸色倒是看起来很好,白里透红。 冬伶又倒了一盏热茶递过去,笑眯眯地:“春华姐姐,您暖一暖手。” 夏月白了冬伶一眼,觉得她说的不对,小声地纠正:“……是润一润嗓子。”亲热地去拉春华的手,“我好想你。” 春华却是眼圈一红,声音有些哽咽:“我也想你。”说着话,把手里的礼物递给冬伶。 她和夏月一个屋子里睡觉,一个桌上吃饭,处的感情不比亲姐妹差。 婉悦瞧着她们小姐妹聊天,就和一旁的孙敏宇介绍季灏,“这是季灏少爷,以前住在王府里的。”又和季灏大致介绍了孙敏宇几句。 孙敏宇拱手行礼,季灏也起身回了平礼。 “春华是我的贴身大丫头,一贯是稳重的。却也有些脾气。”婉悦的话说得很客气:“都是我宠出来的,若是有哪里不好了。你要多担待。” “哪里,郡主说笑了。”孙敏宇回头看了一眼春华,温和地开口:“我家娘子……她很好。母亲也说,王府里出来的,规矩很周全。” 春华知道主子是为她撑腰的,心里一暖。 她和婉悦说道:“您放心。”出嫁从夫,何况丈夫也对她是真的好。婆婆也和善。 知足了。 婉悦笑了笑,让丫头摆上果子和糕点。 看到春华过的好,她就放心了。 夏月也拿了一块茯苓糕让春华吃,说道:“我记得姐姐是喜欢吃的。” 春华笑着道了谢,拉着她的手说话。 内室里说说笑笑的,热闹极了。 春华并没有待多久,一个时辰左右就和丈夫一起告辞回去了。他们是新婚,族里的长辈还在等着他们今天去拜年呢。 夏月和秋桂去送春华,三个小姐妹悄悄的说话。 春华嘱咐道:“郡主的性子懒散,人却是和善的很。做事情不愿意麻烦别人,你们就多一些眼色。沐浴或者穿衣的时候,一定要跟着伺候。” “你放心。”夏月说道:“我都记着呢。” 春华又说:“冬伶虽然很是聪明,但到底年纪小,还一团的稚气,不许她莽撞。郡主的贴身伺候,不许她来做。”语罢,她去拉秋桂的手:“目前最重要的是让冬伶多跟着你和夏月学规矩。” 秋桂点头,一一地应下了。 眼看着到了影壁,夏月和秋桂就站住了。 孙敏宇在前方走,离她们还有好一段的距离,此时也说道:“娘子,时辰不早了。咱 分卷阅读178 们回去吧。等改日的,再回来宁王府探望郡主。” 春华脸一红,低低地应了声,拍拍秋桂的手,转手走了。 她的背影闪过影壁,很快就不见了。 夏月颇是感慨:“嫁了人家,果然就不方便了。好容易见了一面,也是匆匆忙忙的。” “好了。咱们也回去吧。”秋桂笑着去拉夏月的手:“能看到春华姐姐过的很好,咱们也就放心了。别的都是小事情。” “是这个道理。”夏月说道:“我瞧着孙家大少爷文质彬彬的,想必对春华姐姐也是不错的。” 秋桂“嗯”了一声,“我觉得也是。春华姐姐好福气。” 孙家大少爷家底好,自己也争气,都是有功名的秀才了。保不齐以后还能再考个举人回来。到那时候,春华姐姐可就是官家太太了。 俩人边说话边往前走,到垂花门时,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跑了过来,开口就喊秋桂,看起来很着急:“姐姐,有人找你呢。” 秋桂眉心一跳,有些不自然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夏月,也不问是谁找她。 径直地跟着小丫头抬脚就走。 “秋桂姐姐……你去哪里?”夏月喊了一声。 秋桂却没有停下脚步,只留下一句:“别管我了。先回去霁月殿吧,仔细郡主唤你。” 夏月跺跺脚,知道拦不住她,便说道:“你要早些回来,不要在外面磨蹭太久。” 秋桂却不再说话了。夏月有心想跟着她去看一看究竟,又怕主子的身边没有人服侍。她怏怏不乐地回了霁月殿。 婉悦正和季灏说话,她拿出做好的冬袜递给他,“我不常做针线活,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当然不会。” 季灏笑着接了过来,看着斓边绣的竹叶纹,说道:“只要是悦儿亲手做的,无论是什么,我都喜欢的。” 他一高兴,便会唤她‘悦儿’。 婉悦也都习惯了。这也代表着他是喜欢。 因为大年初二要进宫去给皇太后请安。季灏当天就没有回去季宅,他依旧歇在了落霞阁。 次日一早,季灏和婉悦一起用了早膳,坐马车往皇宫去。 到午门的时候,却碰到嘉安长公主的一家人。 驸马爷牛浩冉抱着女儿惜姐儿刚走下马车,看到婉悦就点头示意。 惜姐儿从父亲的怀里挣扎着下来,乖巧地给婉悦行礼,“姨母安好。” 婉悦揉揉她的丫髻,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封红递给她,说道:“买糖果吃。”每到过年,她都会备上提前装好银票的封红。皇家的孩子多,一到过年总是会去寿安宫给皇祖母拜年。她见到小辈了,总不好两手空空的。 大家也不是在乎这一点封红里的银票。不过是,趁着大过年的,讨个喜气。 “谢谢姨母。”惜姐儿笑弯了眼,她看了一眼站在婉悦身边的季灏,好奇地问:“姨母,他是谁?长的好生俊俏,是姨父吗?” 婉悦不自在的“咳嗽”两声,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和季灏的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并没有公开…… “不许胡说。”牛浩冉拉着女儿的手,让她给婉悦道歉,又说:“惜姐儿不懂事,郡主莫要见怪。” 他身穿普通的直缀,眼下还有些青。明显是没有休息好,精神也不好,给人的感觉落魄潦倒。 “驸马爷严重了。”婉悦和季灏介绍牛浩冉,“他是武凌侯府的世子爷,也是当朝的驸马爷。”然后又和牛浩冉介绍季灏,又觉得不好说,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这位是威国公爷郭敬的义子季灏。” 季灏拱手行礼,“世子爷。” 牛浩冉也回了礼。几个月前,威国公府兴师动众地认下季灏的事情,京师的众人皆是知晓的。他也听说了,不过还没有见过真人。 今日一见,果然风神俊秀,皎皎如玉树。 是个出众的。 嘉安长公主领着儿子牛慧流也过来了,她看到婉悦还是淡淡的,倒是端详了季灏一阵。又看到他是和婉悦一起进来了,就满心的疑惑。 她问道:“悦堂妹进宫是做什么的?” 婉悦看了一眼嘉安长公主,回了一句:“给皇祖母请安。”大过年的,她还能做什么。进宫来,自然是给皇祖母拜年的。 牛慧流也学着妹妹的样子,拱手给婉悦行礼:“给姨母请安。” “流哥儿又长高了。”婉悦同样地拿出封红递给他,笑着说:“男孩子不爱吃糖,不如买点小玩意。风筝或者陀螺都好。” 牛慧流又拱手道了谢,言谈举止很是稳重。 他的眉眼和嘉安长公主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很澄净,说话不卑不亢的。倒是教养的好。 婉悦和嘉安长公主打过招呼,便转身要走。谁知,还没有走出去两步。又有两辆马车到了。太子爷朱资良,太子妃宁氏,还有乳母抱着的楠哥儿一起下了马车。 嘉安长公主拉着儿子的手,走过去行礼:“皇兄。 分卷阅读179 ” 婉悦,季灏、牛浩冉等,也都挨个的行礼。 朱资良笑着摆摆手,“都起来说话。大过年的,不讲究虚礼。” 嘉安长公主抱过乳母怀里的楠哥儿,喜欢的紧,“这孩子长的好像皇兄。” 作者有话要说:  科举马上了哈~ ☆、99 宁氏笑着捏捏儿子肉嘟嘟的小脸, 和嘉安长公主说话:“大家都这么说呢。楠哥儿小的时候还像我的,谁料想越长越像你皇兄了。” 惜姐儿也挤到了母亲的面前, 探头去看。 她拉拉楠哥儿的小手,“舅母,他的眼睛又大又圆。还双眼皮呢。” 宁氏笑起来,揉揉惜姐儿的丫髻:“惜姐儿看的仔细。” 牛慧流听到妹妹的话,也很想过来看一看楠哥儿。但又忍住了。母亲说,男孩子要更加的庄重。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 不能随其心意的动作。 季灏听到惜姐儿的话, 却转头看了婉悦一眼。 ……要论起谁的眼睛又圆又大,当属于她了。 一双眼睛像小鹿一般,瞳仁偏棕黑色。尤其是盯着人看的时候, 十分有灵气。 朱资良和婉悦说话, “好久不见堂妹了。气色倒比原来好些了。”他对于这个算是命运多舛的堂妹,总是多了些怜惜。 “托太子哥哥的福。”婉悦笑了笑:“您看起来也是春风满面。” 朱资良爽朗地笑,自从有了楠哥儿, 他的心算是被挂住了。现如今的父皇专心炼丹修道,朝堂上的政务也多半由他来处理,日子也过的更是畅快。 他又看向季灏:“你就是季灏?” 季灏拱手,“是臣下。”停顿了一下,“太子爷认识我?” “是第一次见面。” 朱资良笑道:“倒是听说了几次。”好友乔正则可是不止一次在他的面前提起过季灏,说和悦堂妹的关系实在是‘匪浅’。果然是不假。悦堂妹都和他一起进宫了。 季灏但笑不语。 太子爷是有名的性情敦厚, 他既然说了只是听说。那便真的只是听说。 牛浩冉在一旁站着,没人同他说话,就显得有些寂寥。 朱资良招手让牛慧流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 “流哥儿的个头蹿的真快,都快到舅舅的肩膀高了。” 牛慧流的声音还有着少年独特的沙哑,说道:“舅舅,我吃得多。就着菜,每顿都要吃三大碗米饭呢。” “正长个呢。”牛浩冉插了一句。 “好孩子。”朱资良依旧不搭理他,只和牛慧流说话:“能吃是福。男孩子,就要长的高高壮壮,以后安.邦.定.国,上马打仗都是一把好手。” 牛浩冉被冷落的彻底,眼底的暗炙一闪而过。他很明白太子爷此番作为的用意,不过是为着他和嘉安长公主之间发生的事情。确实俩人之间的关系到了如此的地步,他也有责任。但是都怨他吗? 嘉安长公主先是逼死了香琴丫头,前几日愿哥儿又无故的死了。那么聪明的一个孩子,他夜里做梦还能梦见他喊自己父亲。却不明不白的死了? 这样的恶毒女人,他只要想一想都觉得可怕极了。 如何还能再亲近呢? 阳光很好,照在人身上更是暖洋洋的。 宁氏从嘉安长公主的怀里接过楠哥儿,“他还挺重的。抱久了就觉得胳膊酸。”她笑眯眯地走向婉悦,又和朱资良说话:“咱们进去吧,外边风大,小心吹多了头疼。” 朱资良应“好”。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穿过午门。 宁氏压低了声音和婉悦说话:“季少爷也是进宫里给皇祖母请安的?” 婉悦小脸一红,低声应“是”。 宁氏笑的颇为意味深长,“悦堂妹,我瞧着他可是不错的。比着乔家大公子也不差。你大可以考虑一下的。” “皇嫂。”婉悦十分的不好意思,“不要再说了。” 她知道宁氏是个良善之人,并没有别的什么。但还是觉得脸上热的发烫。 嘉安长公主看着俩人低声地谈笑,咬了咬牙。婉悦这个小贱人,还真是会见风使舵。还没有怎么样呢,竟然攀上了皇嫂。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她瞧着皇兄对婉悦也是客客气气的。 “母亲,好疼。”惜姐儿“嘶”了一声,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嘉安长公主一愣,赶快松开了惜姐儿的手。她刚才只顾着看婉悦和宁氏……忘了女儿。真是马虎了。 牛浩冉看了一眼妻子,唤女儿:“惜姐儿过来。” 他现在完全的不能看到她,一眼都觉得浑身难受。 惜姐儿松了嘉安长公主的手,向父亲走了过去。 朱资良等人往寿安宫去,而此时的寿安宫也热闹极了。张皇后,平妃,乐贵妃母子,朱资淮,八公主,九公主,十公主都在。 大家有说有笑的。 皇太后索性在 分卷阅读180 偏殿摆了桌子,和乐贵妃,张皇后,平妃三人玩起了麻雀牌。八公主和九公主、十公主围在一旁看热闹。 朱资淮和朱资桐兄弟俩,坐在一处喝茶说话。 朱资良他们一到,屋里的小辈们都站了起来,纷纷行礼。 皇太后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女,放下手里的‘东风’就站了起来,说道:“悦儿,哀家就知道你今个要过来的。早早地让人准备了杏仁酥,芝麻糖,梅花糖,都是你爱吃的。” 婉悦走过去,搀着她的手:“谢谢皇祖母。” “郡主出落的越发的水灵。怪不得太后娘娘日/日/夜夜的挂怀,就是我,也是想念的紧。”说这话的是乐贵妃,一张脸保养的甚是秀丽。她很聪明,也知道怎么去讨别人的欢心。朱资桐在这一点上,就像极了乐贵妃。 果然,她的话一落地,皇太后的嘴角就翘了起来,拉着孙女手走出偏殿。便看到宁氏抱着的楠哥儿。 “小楠哥儿,你还记得太.祖母吗?”皇太后去拉楠哥儿的小手,“楠哥儿长的很好,白白净净的。” 楠哥儿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个个都围着他看。便睁大了眼睛,一一地回瞧过去。 皇太后的心都软成了水,她接过宁氏怀里的楠哥儿,抱了一会儿,去亲他的额头:“哀家的小楠哥儿,想念太.祖母了没有?” 楠哥儿歪着头看她,觉得她腕间戴的碧玉镯子亮亮的,就伸手去抓,还伸着脖子和宁氏说话:“娘……娘……给你……” 宁氏知道儿子的用意,这是要把碧玉镯子给她呢。 她伸手却捏捏儿子的小脸,教他说话:“喊太.祖母。” 楠哥儿抿紧了小嘴,或许是太拗口了,过了一会儿,开口唤的却是,“祖母。” 皇太后又惊又喜,问宁氏:“楠哥儿会说话了?” 宁氏笑着应“是”,“鹦鹉学舌呢。偏生他又是个爱说的,整日里唧唧哇哇的,吵得人头疼。” 皇太后却说:“小孩子话多了,是好事呢。会变得聪明。” 张皇后也过来看孙子,顺着皇太后的话往下说:“楠哥儿爱说话这一点倒是很像良哥儿,他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朱资良正在喝茶,听到母后说的话就一愣,“我小时候……也爱说话?” “当然。”张皇后点点头,“你父皇还说过你话稠的。” 朱资良:“……” 他倒是真的没有想到。也有可能是忘记了。 听到皇后娘娘如此说起太子爷的趣事,众人都笑起来。 楠哥儿看到众人的目光都追随着他,更加高兴了。他喜欢众人都这样子围着他。 他更加的兴奋起来,又高声喊:“姐姐。” 十分的清楚。 惜姐儿蹦蹦跳跳地就过来了,一叠声地问:“楠哥儿是在唤我吗?” 这满屋子里,就她能称得上楠哥儿的姐姐。宁氏便笑道:“是。瞧瞧,咱们的楠哥儿都知道唤惜姐儿姐姐了。” “还真是聪明。”平妃慢慢地开口。 张皇后听她都如此说,自然是自豪的紧。平妃在宫里最是平和亲切的,她都能这样说,可见楠哥儿是真的聪明极了。 皇太后抱了一会儿,就递给了宁氏。她看到在一旁站着的季灏,笑着让他上前:“你也来给哀家请安了?” 季灏恭敬地拱手,“是。臣下祝愿太后娘娘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顺心。” “这个‘万事顺心’说的好,哀家高兴。”皇太后握了握婉悦的手,说出的话非常的有深意:“求的就是‘万事顺心’。” 朱资淮看了一眼季灏,又看了一眼满脸羞红的悦堂妹。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他说,怎地季灏会大年初二进来寿安宫……原来如此。 朱资桐也听出了皇太后的话里有话。他端着盏碗喝茶,却没有插嘴。 这满屋子里站着的都是人精,有一半以上的人都猜出了是怎么回事。乐贵妃转了转眼珠,直接挑明了:“太后娘娘,我倒是觉得郡主和季灏很般配呢。他们俩站在一起,简直是金童玉女。” “乐贵妃好眼力,哀家和你想的一样。”皇太后没有什么可避讳的,她认为‘孙女和季灏的事情’是早晚都要大办的,让众人早点知道也没有不好的。 “祖母……” 婉悦拉了拉皇太后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季灏也难得的,红了耳朵。 乐贵妃却笑着走到了婉悦身边,“好孩子,不必害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间正礼。等到你出嫁的那天,本宫一定给你备一份足足的嫁妆。” 她要不是算准了皇太后的心理,怎敢贸然开口? “乐贵妃有心了。”皇太后知道孙女的脸皮薄,换了话题,“我听说,桐儿的侧妃生了个女孩儿?” 乐贵妃笑着应“是”,“前天凌晨生下的。” 皇太后说道:“等改日的,抱来让哀家看一眼。哀家最是喜爱女孩儿的。” 分卷阅读181 她坐在主位上,婉悦就站在了她的下首。 “一定的。”乐贵妃的眸中带了喜色:“等满月了,臣妾就让桐儿抱来给您瞧。”这是得了太后的青眼了。女孩儿怎么了?她觉得就很好。看看人家婉悦郡主,不就是个女孩儿,一样被太后宠。宫里的这些公主们哪一个能比得上。 嘉安长公主却完全地愣住了。 她联想到京师中一系列的传闻,终于对上号了。威国公爷认季灏为义子……怕是皇祖母指定的。为的全都是婉悦吧。 还真是费尽心思了。 同样都是皇祖母的孙女,她还是长公主呢,怎么就这样的厚此薄彼? 她狠狠地咬住下唇,心里恨极了。 为什么要如此的不公平?一碗水端平很难吗?还是说,她本来就不值得皇祖母把一碗水端平。 十公主芳欣也完全的震惊了,她本来看到季灏是满心的意外和欣喜。她有大半年看不到他了,还以为他们从此就再也没有了见面的机会…… 怎么他现在要娶悦堂姐了?俩人的年纪相差也很大吧。 她有些懵懵的,看众人的表情又觉得此事是可信的。登时头就晕晕沉沉了。 九公主晨瑶就站在芳欣的身边,赶忙伸手扶住她,“妹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芳欣摇摇头,“没有。”她找了个理由,解释道:“皇祖母屋里的炭火烧的太足了,我感到热。” 晨瑶“哦”了一声,伸手在碟碗里拿了一块桂花糕吃。她的生母只是个贵人,平日里人微言轻的,母女俩都是温顺乖巧的性子。并不多事。 满屋子里的人,各有各的心思和想法,却也陪着笑脸维持着表面的和气。 到了吃午膳的时间,众人就纷纷散了。留在寿安宫的就只有朱资淮,季灏和婉悦。 别人都有去处,朱资淮却没有。 皇太后看着孙子一大早的就过来给自己拜年,更是想起在静舍宫的琬嫔。他们母子俩明明都在皇宫里,却不得一见。太讽刺了。 皇帝着实做的过分了。 她咳嗽一声,看着孙子又给自己满上热茶,行为恭谨极了,一时间就动了恻隐之心,“淮儿,哀家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大过年的,你又好容易来了宫里,不如去看一看你的母妃吧?” 朱资淮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茶杯,好久,才起身道谢:“多谢皇祖母。” 皇太后摆摆手,说道:“你去吧。不过不要待太久,若有人问起,就说是哀家让你过去探望琬嫔的。” 朱资淮应下,转身退了出去。 婉悦却快速地指使着宫女包了几样点心,亲自拿着去追朱资淮:“淮堂哥,你等一下。” 静舍宫的窘迫她是知道的,缺吃少穿……这几样点心,虽然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但就着热水,却是能填饱肚子的。 她把点心递给朱资淮,“你拿着……就说是皇祖母让你送点心给琬嫔娘娘的,好歹也是个由头。别人便不敢造次。” “谢谢。”朱资淮双手接过来,看了婉悦一会儿。想说些什么,终究也没有开口。 和旁处的喜庆热闹不同,静舍宫冷清的怕人。死气沉沉。 一路顺当的很,难得休息的时候。皇宫里除了值班的,大部分都在住处歇着,或者去别处玩了。倒也没有人拦着朱资淮。他一脚踏进去庭院,就听到了母妃深沉的咳嗽声。一声迫似一声,像是要把心肝都咳出来一般。 他闭了闭眼,手掌上的青筋暴起。 珍珠正低声地劝导:“娘娘,您要振作一些。等熬到了春天,您的病就会有气色的。” “气色?”琬嫔笑的凄凉:“左右都是等死的人,我也不盼着那些劳什子了,就想着能见一见我的淮儿。也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了?” 珍珠的眼圈一红:“二皇子好着呢,您不用担心。奴婢还听说,皇帝最近都重用二皇子了。” 琬嫔又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更是有气无力了:“我不求着淮儿受到重用。他只要平平安安地活着,我就是死也知足了。” 朱资淮再也听不下去了,伸手推开了殿门。 “咯吱”一声惊动了珍珠,她扬声问道:“是谁?” 朱资淮没有吭声,却往内室的方向走。 ……屋里又阴又冷,竟是连一盆炭火都没有。 他的脸色越发阴沉的厉害。 珍珠听着不停响起的脚步声,转身也往外走。她倒要看一看,是谁来了静舍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10 19:48:42~20200610 23:5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0 珍珠听着不停响起的脚步声, 转身也往外走。 分卷阅读182 她倒要看一看,是谁来了静舍宫? “二皇子?” 她惊住了, 连行礼都忘记了。 “淮儿?”琬嫔还不肯相信,但心里却带了喜气:“……是淮儿来了吗?” 朱资淮同珍珠颌首,大步走进了内室。 琬嫔正在床上躺着,看到儿子真的走了进来,眼泪忍不住地湿了眼眶。 她的嘴唇哆嗦着,“淮儿,真的是你吗?” 朱资淮看到母妃丝毫没有血色的脸, 俊眉紧皱。和琬嫔相似的眼睛暗了几分。 他坐在床沿上, 看到珍珠走进来,把糕点递过去。 “母妃,是我。” 朱资淮拉着琬嫔的右手, “您怎么样了?咳嗽好点了没有?” 儿子的手是温热有力的, 琬嫔才知道这是真实的,不是在梦里。 她抿着嘴笑,眼泪睡着脸颊流了下来:“淮儿, 你别担心。母妃的身体好多了,咳嗽的也不厉害。” “娘娘还说呢……”珍珠把手里的糕点放到屋子中间的八仙桌上,眼圈都红了:“您昨个夜里咳了半宿,觉都睡不好……”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琬嫔打断了,“住嘴。”淮儿好容易来了一趟静舍宫, 母子俩还没有好好地说上几句话呢,又何必要让他心里难受? 不用珍珠说,朱资淮这一路走来,就明白了母妃的处境。 他没有多问, 脸上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因为无用。 如今最要紧的是改变这样的处境!生而为人子,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去……办法多的很,大不了就破釜沉舟。 说不准还有一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境况。如果干等着,那他们母子的死期,才是真正的不远了。 察觉到儿子握她的手越来越紧,琬嫔安抚一般地拍拍他的手,说道:“淮儿,你今儿是如何进来的?是皇帝恩准你我母子见面了?” “不是。”朱资淮摇摇头:“儿子进宫去给皇祖母拜年,皇祖母让儿子过来看望您。” “太后娘娘心慈,淮儿要好好地孝敬她。”琬嫔笑的柔和:“上一次母妃病重,还是太后娘娘让人请了太医过来。等有了机会,是要报答的。” 朱资淮点头应下,“母妃放心。”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心里都清楚的很。 珍珠却插嘴道:“婉悦郡主也是个好人,暗中都帮了咱们好几次了。心又软,就是看起来不好接近。” “……太后娘娘亲自教养的,自然是品行端正的好孩子。”琬嫔又和儿子说话:“母妃见到你,也就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您再忍一段,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朱资淮抿紧唇:“儿子的正妃刚怀上孩子,还等着唤您一声祖母呢。” 母妃形如枯槁,脸都瘦脱相了。他必须要加紧步伐了。 “真的?”琬嫔完全被儿子的后一句话吸引了,“淮儿,你说宋氏怀孕了?” 朱资淮应“是”,又宽慰母亲:“找了大夫瞧,说怀相是个儿子。”他虽然娶了正妃,两个侧妃。也儿子,女儿好几个了。但嫡子却还没有。 “那就好。”琬嫔欣慰地很,“宋氏贤惠识大体。这些年,你领兵在外,她把郡王府打理的平顺有条,还时常的进宫陪伴母妃。她如今怀着身孕,是很辛苦的。你要多体谅她。” “儿子记下了。” 朱资淮也没有在静舍宫待很久,半个时辰左右,就和琬嫔告辞了。他临走的时候,把珍珠叫了出去。嘱咐她好好的照顾母妃。把身上的几百两银票也给了她。母妃在宫里的行事艰难,或许有银票还能好一些。 他返回寿安宫的时候,婉悦和季灏正陪着皇太后用晚膳。 “季灏,此番的会试有没有把握?”皇太后给孙女舀了一碗八宝粥,又说:“下个月大概是八号开考吧……” 季灏转头看了一眼婉悦,笑的十分的温和:“为了郡主,我也会有把握的。” “好孩子。” 皇太后瞅着孙女慢慢红起来的小脸,抿着嘴笑了,和季灏说话:“你能这样说,可见是有底气的。我也放心了。” 外头响起宫女的通禀,朱资淮挑帘子进了屋。 “这么快就回来了?琬嫔的身体怎么样了?”皇太后没有想到他会回来的这么早,她又让宫女搬了杌子过来,让孙子也坐下一起用午膳。 “母妃还好。”朱资淮依言坐下:“母妃说感谢您的照顾。” 皇太后摆摆手,“……她好就行了,感谢就不用的。” 吃完饭,祖孙几人又坐下说了一会话。 季灏和婉悦告辞回去,朱资淮也跟着他们一起出了寿安宫。 正月过半的时候,又下了一场雪。 天气才开始慢慢地转暖。 冬去春来,又一年。 二月初九,由礼部主持,三年一度的会试在贡院拉开了序幕。 作者有 分卷阅读183 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10 23:56:40~20200612 22:4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绿仙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1 二月初九, 由礼部主持,三年一度的会试在贡院拉开了序幕。主考官有两人, 其中一个就是翰林院学士顾清原,另外一个是通政使沈哲。其余有四名监检,四名副考。 和往年不一样的是,今年京师举行的会试由太子爷朱资良坐镇。有他在,几乎是皇帝亲临了。 众举子除了摩拳擦掌外,心里也更是紧张。 会试的时间共有三天。第一场考五经,第二场为七律诗篇, 第三场是策问。 季灏是二月初八下午去的宁王府, 陪着婉悦吃了晚膳后,在子时左右到的贡院。经过一系列的搜身之后,领了三根蜡烛, 拿着自身准备的必要的考试用品走进去。 所谓的贡院, 真的就是一个大大的院子。 然后又分出一个又一个的小院子。每两个小院子为一排,中间用木板分割开。大约深四尺,宽三尺, 顶上是青瓦片。桌子和凳子都是用木板搭的,摊开了可当床铺睡。前端有一个方型的,差不多碗口大小的窗户,可提供饭食。简称为“号舍”,有门带锁,也挂了以数字为名字的序号。 “号舍”就是贡生答题的场所, 也是住宿的场所。每四排“号舍”都有一个巷道,尽头放了恭桶。简而言之吧,就是贡生在“号舍”要足足的待够三天。吃喝拉撒睡都要在其中。 辛苦不言而喻。 五经算是三场之中考的最简单的,但是简单却不容易。题目多为模棱两可的。就比如其中一题——「天命之谓性, 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这段出自中庸,重要是讲真诚。以真诚面对世人,面对世事。更要以真诚面对自己。而季灏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人活着如果仅仅以真诚就能从容中道,通过教化或者自然而然地了解人生的法则,走向成功……那岂不是没有失败和黑暗的时刻? 走向成功的途径有很多种,而最快最有效的却是踏着别人的肩膀往上走。起码能省下一半的力气。但想要踏着别人的肩膀也不是靠着真诚就行的,你还有要手段,无论是好的坏的,只要那人肯让你踏着肩膀……这才是成功。 一场考下来,基本就到了黄昏。 晚膳送的是一碗热的鸡蛋碎花汤,两个馒头,一盘切好的五香牛肉块。 每天的活动时间,是晚膳后的两刻钟。可以方便一下,再活动一下手脚。毕竟二月的天气还是挺冷的。一直坐着不动,手脚都会僵硬的。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会更加的难熬。 季灏出来“号舍”活动的时候,碰到了顾谷宣。倒没有什么稀奇的,他也是参加今年的会试。 “幼舒,怎么样?”顾谷宣打量季灏的脸色,笑道:“你看起来也还好。” 季灏在顾家族学就读,和顾谷宣熟悉了许多。 俩人又是相仿的年纪,说话也就随便多了。 “我觉得能撑到会试结束。”季灏整理了一下袖口,问他:“你的气色不大好,脸都是苍白的。是不舒服吗?” 顾谷宣摇摇头:“也没有。就是太冷了。我有些不习惯。” “号舍”里面没有炭火,也没有暖手的炉子,到处都冷冰冰的。 “实在冷的话,要一碗滚烫的水喝下去。”季灏给他出主意,“就会好一些。” 虽然吃饭是有规定,但喝水却是被允许的。 顾谷宣“嗯”了一声,“好歹是第一天是过去了。等明天的再考完,就剩最后一场了。感觉就很快了。” 季灏附和地应了一句,和顾谷宣告辞,回去了“号舍”。 他准备早一些睡觉,养足精神,应对明天的考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12 22:48:13~20200613 22:3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淡风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2 关于第二场的七律诗篇, 是季灏最擅长的。无外乎别的,教他读书的李先生也最擅长。 七律里有一道问的是声律和对偶的问题。一道问的是中间两联的对仗, 以及平仄、押韵的严谨性。最后让以理趣、议论的新路子写一首名为《初春》的诗篇。 写诗其实是主观的,可以随意地表达心里的想法和见解。但是专为考试就不一样了,特别是要考虑到主考官想要的东西。 季灏想起李先生说的话,基本上朝廷的官员都是以进士进来的,特别是文官。都秉承的 分卷阅读184 是清高,对理想对高洁人格的企盼。从这个地方着手,就算是抓住了主考官一半的心思。再恰当的表露出志向, 想报效朝廷的思想。基本上就是稳了。 会试卷收上去, 顾清原就拿着季灏写的七律诗给沈哲看,笑道:“志向高远,用词规范。果然是不错的。” 沈哲也说:“季灏我是知道的, 确实是才华斐然。当初和犬子是同一年中的举人, 名次还很靠前。” 他是当时的主考官,还特地看了前十名的乡试卷。 “……不光如此,他还是原翰林院学士李海荣老先生的亲传弟子。前一段时间, 李老先生归乡养老,还写了信给我,让他来顾家族学就读……”顾清原摸着短须,笑的颇为自豪。以季灏的水准,得个进士出身还是准的。 到时候,旁人问起来, 他可是顾家族学出去的。他们顾家脸上也有光彩。 沈哲“哦”了一声,没有想那么多,“怪不得,我瞧着他也稳重。” 太子朱资良从外间走了过来, 笑眯眯地:“两位大人在说谁呢?” 他是一贯的好脾气,给人的感觉很温和。但沈哲和顾清原还是恭敬地拱手行礼:“太子爷。” 顾清原还把手里的试卷递过去,回答道:“我们在看这届举子的答题。” “季灏?”朱资良接过来,翻着看了看,“他倒是好文笔。” 他想起大年初二那天,皇祖母话里话外的意思,看起来悦堂妹也认同。也是难得。还以为悦堂妹要和乔正则耗一辈子呢。不过,到了如今的地步,想必这俩人的事情基本上是定下来了。 也好,若是季灏能顺利进入殿试,再进去前三甲。配悦堂妹也算是勉强了。 朱资良很快就定了主意。 悦堂妹吃够了苦,若季灏真的有才华,又入了她的心,他这个做堂哥的该帮忙的时候就帮一把。也算是孝顺了皇祖母。 顾清原听着太子爷称赞季灏,看了一眼沈哲,点头应“是。” 天色慢慢地暗了,屋里点亮了烛火。 霞光满天,预示着明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二月十一。 考的是策问。 也是季灏的短板。他凭着学过的记忆点,和一个个案例,总得来说答的是中规中矩。不出眼却也落不到后面。 等三天已过,季灏就走出了“号舍”。他虽然累,精神却还可以。倒是顾谷宣,一张脸苍白的厉害,还没有坐上马车就吐了起来。 周围的举子受了这三天的折磨,个个都虚软无力,强撑着走了贡院。还有人直接晕在“号舍”的,被衙役们直接抬出去。 也不能说举子们娇气,他们个个都是文弱书生,在家里都是捧着的人物。来了贡院考试,忍冻受罪不说,还忍受着巨大的压力和家族的期望。心理素质差些的,受不了也是正常。 婉悦早派了孙表和半夏一起,驾马车来接季灏。 “少爷。”半夏远远地看到自家主子,挥手跑了过来,笑眯眯地:“……郡主知道您劳累,一早就让奴才等着了。” 孙表也笑着大步走过来,帮季灏拿着他带的笔墨纸砚等物件,说道:“季少爷,郡主吩咐了。说先让您回去宁王府歇一歇。” 季灏答应一声,跟着俩人往马车的方向走。 他也确实是累极了。 马蹄“嘚嘚”地响起,马车出了贡院东街,往前就是建内大街。 到宁王府时,天都黑透了。 看到季灏下了马车,早有小厮飞奔着往里报信。 婉悦还没有吃晚膳,就是等着季灏的。 听闻会试艰辛,侧殿里,满桌子都摆上了他爱吃的饭菜。 外面传来丫头的禀告,说是季少爷回来了。 婉悦下了罗汉塌,赶忙起身相迎,她刚走出两步。季灏挑帘子就进来了。 “郡主。” 他看起来沧桑了许多,眉眼里都带着倦怠。 婉悦心疼地拉他坐在罗汉塌上,又让丫头去打热水让他洗手洗脸。 “是不是很辛苦?”婉悦倒了盏茶水,递过去:“……你的嘴唇都干起皮了。” 季灏笑起来,觉得她很可爱。 接过茶水一饮而尽,他也确实是渴了,然后才说道:“大家都一样的,我也不能例外。吃点苦也没有什么。” 婉悦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地叹气:“你就是不走科举这条路,我也有办法让你有个正经的官做。” “我知道。”季灏把手里的盏碗递给一旁的夏月,伸手揉揉婉悦的头发,“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试一试。” 郡主在心疼他,他心里都知道的。 “那多累啊……”婉悦还是“唉”了一声,“人活一辈子,简单快乐就比别的都强。” “是。”季灏并没有否决,反而耐心地解释:“一时的累能换来以后想要的生活是很值得的。”郡主生下来就身份尊贵,想要什么便有什么。她可能永远也不能理解 分卷阅读185 他的想法,理解不了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地位是多么的有底气。 他想要做官,想要权利。只耍手段是不行的,首要的是有实力。 不过,也无所谓。 只要他能理解郡主的想法就好。 “好吧。”婉悦起身,和季灏一起往外走,说道:“侧殿里已经备好了饭菜,你先垫一垫肚子。” 季灏答应一声,悄悄地去牵婉悦的手。 衣袖宽大,垂下来也看不到别的。 婉悦却挣扎了一下,红了脸。丫头、婆子们一大群,她觉得不好意思。说来也奇怪,以前和季灏也有牵过手,并没有别的感觉。 怎地现在却…… 季灏和婉悦一起吃了晚膳,又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就直接回了落霞阁。让半夏招呼着小厮抬了热水到净室,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就睡下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午时。 婉悦担心他,派夏月过来问了好几次。 半夏每一次都说同样的话,“……少爷一直在睡觉,都没有醒过。” 婉悦听了就更加的担心,会不会是病了或者由于别的。 季灏睡的舒服,整个人都神志气爽起来。他换了一件月牙白圆领袍子,梳了发髻,坐在全圈椅上喝茶。 半夏才说道:“少爷,郡主让夏月姑娘来问了好几次……您的消息。” “嗯?” 季灏一愣,“为什么不叫醒我?” 半夏老老实实地开口:“您以前说过,在休息的时候,不允许别人打扰。” “这是要分人的。”季灏放下手里的盏碗,起身往外走,还不忘记交待半夏:“但凡是郡主,就不是打扰。” 半夏“嗯”了一声,“奴才记下了。” 季灏到霁月殿时,婉悦正站在庭院里看盛开的海棠花。 这几天偏暖,月月红和海棠花都开了。 十分的鲜艳。 阵阵清香扑鼻,也让人的心情愉悦。 还没有等到季灏说话,婉悦就先发现了他。 她问道:“你睡好了?” 季灏笑着应“是”,一双桃花眸弯如月牙。 “会试的发榜时间,还有半个月呢。你好容易清闲了下来,要不要出去逛一逛?”婉悦同他说道:“之前一直在顾家族学就读,是要感谢人家的。还有威国公府,估计也要过去一趟的。” 威国公爷郭敬是季灏的义父,面子上的礼仪还是要周全的。人情世故也要走。 季灏还没有答话,半冬却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躬身给婉悦和季灏行礼。 半夏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昨晚让人告诉过你,主子回了宁王府吗?” 半冬一直在季宅待着,无有事情,很少出府门。 “威国公爷来了咱们府上……正在花厅里坐着喝茶呢。”半冬因为慌张,说话就结结巴巴地:“我说了少爷过来了宁王府,他一直在等呢。” 婉悦大致明白了半冬的意思。威国公爷去看季灏,而季灏不在,就在季宅里等季灏回去。 她看了眼季灏,“你先回去吧。” “好。”季灏想了想,说道:“等我下午再过来。” “也不必。”婉悦笑起来:“你好好的放松一番,左右空闲的时候也多,倒不用急在一时。” ☆、103 威国公爷郭敬坐在花厅里喝茶。不到半个时辰, 季灏就回来了,他拱手行礼:“义父。” 郭敬笑的爽朗, 几句话便解释了缘由,“你祖母惦记,想着你的会试也罢了,怎地没有家去?我刚好过来同静阳郡王叙旧,也就顺道来了这里。” 季灏亲自拎起茶壶,给郭敬添满热茶,说道:“我原本也是想吃过午膳, 就去给祖母请安。” 他言语恭敬, 又长得挺拔俊秀。偏生性格又好,还未开口,笑容就挂在了脸上。也怪不得母亲喜爱。郭敬也是越看越满意, 若不是有皇太后的意思在先, 配自家的嫡幼女也是极好的。虽然年纪相差了几岁,倒也不妨碍,但人好才是最重要的。 “没事的。”郭敬就说:“等咱们爷俩吃了午膳, 一起回家去也挺好。” 季灏笑着应下了,吩咐半夏让小厨房去准备午膳。 他坐在对面,状似无意地问:“义父去郡王府所为何事?” “你长兄早年间跟着右都督初入军中,是郡王爷给牵的头。他今年又难得待在京师,就过去坐了坐……”郭敬仿佛有什么话不好说,就换了话题, “会试考的好吗?题难不难?” 这话转的生硬,季灏自然是听了出来,却也没有追问。 他回答道:“我觉得还可以吧。”中会元是不敢说,但殿试还是能进去的。 “那就好。”郭敬放下手里的盏碗, “敏哥儿喜欢读书,我正发愁如何给他请先生呢?等你中了状元,估计是要进翰林院的。刚好闲了,也能给他指点一 分卷阅读186 下。” 敏哥儿全名郭子敏,是他的嫡幼子,年十四。武将世家的出身,却偏爱读书习字。 “……要想正经地进学,顾家族学倒是不错的。先生有耐心,请的都是有名望的。”季灏说道:“顾家的子弟也多在族学就读。都是年纪相仿的,敏哥儿也能有个伴。” “你是说大兴顾家?”郭敬想了想,“他们是世代的书香门第,听说代代出进士。” 季灏应“是”,又说:“此次的会试,顾家九少爷也参加了。” “好。”郭敬定了主意,“等瞅个时间,我带着敏哥儿去顾家拜访。” 午膳摆上来,父子俩边吃边聊。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如丝如雾。 绵绵地洒在树叶上,沙沙作响。 这是贵如油的春雨,也是万物复苏的开端。 要等到会试放榜,差不多也到月底了。季灏的空余时间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去了威国公府两趟,也去了大兴顾家两趟。其余的,大多都陪在婉悦的身边。 整个京师也都是很热闹的。各世家子弟相携一起去踏青,游玩,吃酒听戏。大家都是难得的放松。 顾谷宣还来找了季灏两次,一起去了柳巷胡同喝酒,作东的却是小侯爷徐至永。他也是笑眯眯的。两个好友都参加了会试,祝贺一番是应该的。 而顾清原和沈哲作为主考官,恰好是正忙的时候。先安排副考官糊名封装,然后又找了专人誊录,而后才是层层的批阅、对读。等一切都完毕了,顾清原和沈哲又亲自参与了复核查卷,以确保无误。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也常,说短也短。等到三月初一,杏榜张贴。天还未亮,贡院门前就围满了人。 宁王府的孙表也在,他是得了婉悦的命令,来看季灏的名次。季宅的新任管家姓李,也是原来宁王府出去的,在人群里看到孙表,笑着过去打招呼。 婉悦早早地起来梳洗,又心不在焉地围着炕桌吃早膳。 夏月看出了主子的心思,劝道:“您放心。季少爷定是榜上有名的。” 婉悦笑了笑,并不搭话。端起牛乳粥,喝了一半。只觉得胃里满。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让撤下饭菜。 她心里总有些焦躁,莫名其妙的。 季灏会试,倒弄的比她自己还要上心了。 笸箩里有做了一半的春袜,是为季灏做的。这会子没事,婉悦又重新拿了起来。 外面响起小丫头的禀报,说是孙管家回来了。 “快进来。”婉悦扬声道。 孙表很快就走了进来,拱手行礼:“郡主,大喜啊。季少爷中了贡士第三。” “那就好。”婉悦的脸上挂了笑容,她并不在乎名次。能中就比什么都强。 她吩咐一旁的秋桂,“让膳房准备些季少爷爱吃的饭菜,我待会儿要过去季宅一趟。” 秋桂应“是”,屈身退下了。 婉悦又和孙表说道:“季少爷毕竟是从宁王府里出去的,如今得了贡士。我脸上也有光。你和回事处说一声,就说是我的主意。宁王府诸人均得六两纹银,六斤六两猪肉。以示庆祝。” “多谢郡主赏赐。奴才这就去。”孙表行了礼,高高兴兴地退出去准备。 婉悦这边得到了消息,季灏也收到了。骑高头大马的报子来季宅送信,还得了五两银子的封红,让三月中旬金銮殿面圣。 而同样参加会试的顾谷宣也中了贡士,第二十八名,也是三月中旬金銮殿上面圣。 顾家更是热闹非凡,前来道喜的人围满了前院中堂。 顾家大爷,顾家二爷,顾家三爷都在和顾谷宣说话,顾清原端起盏碗喝茶,“季灏中了贡士第三,也是真的有本事。他成为殿试前三甲还是很有希望的。倒是宣哥儿,还是要谨慎起来,既然都走到了殿试这一步,就要录个进士。到时候,直接进翰林院观政,就前途无忧了。” 其实,以季灏的成绩完全能得会元。不止他这么觉得,沈哲沈大人和他也是一样的想法。 倒是太子爷朱资良一锤定了音。他现在还记得当时的说辞,“季灏年轻,为求稳重。还是贡士第三吧。” 太子爷发话了,他们为人臣子的,当然不能拒绝。尽管也觉得甚是奇怪。 朱资良的想法当然和他们是不同的。 季灏会试不是会元,殿试得了状元……不抢眼又顺理成章。 “你祖父的话很有道理。宣哥儿还要多请教一下族里的先生,殿试可是马虎不得。要是前功尽弃了,才是可惜。” 顾家大爷中进士后,也是参加馆选,得了庶吉士,进的翰林院。三年期满,分去吏部,从郎中做起,五年就做了右侍郎。 基本上从翰林院出来的,都会有一个好前途。 顾谷宣恭谨地应“是。” 祖父和大伯都是为了他好,他知道的。 顾家二爷看着自己的儿子有出息,很是高兴。他资历不好,熬到头也仅仅 分卷阅读187 在光禄寺做个从六品署正珍馐。还是托了大哥的福。 好在儿子比他的脑袋瓜聪明多了。 程子融被妹妹好一顿央求,寻了机会来顾家和顾忆顾三爷套近乎,巧又碰到此等喜事。自然是把顾谷宣从头到尾夸了一个遍。 夸的顾谷宣都不好意思起来,“我只是运气好。” 程子融说道:“还是你有实力,运气不过是锦上添花。” “程少爷客气。”顾忆笑着邀请他,问他:“中午留下用午膳?” 程子融巴不得呢,当下就答应下来。 顾清原和程谦的关系不错,他当程子融就是个晚辈,问道:“最近没有看到你的父亲,听说是告了病假,他还好吗?” “好多了。”程子融道谢:“劳您挂念。” 顾清原喝了一口茶水,“我和你父亲是同僚,应该的。” 程子融笑了笑,趁着气氛不错,硬着头皮开了口:“顾家个个都是出色的人物,可见是您教的好。顾三爷看着年纪轻轻的,举止更是不凡……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婚配?” 微姐儿一直相亲不成,母亲气的没办法了,才逼问出她心里的想法。顾家的家世自然是一等的好,但是顾三爷却是个打理家族生意的。而且年岁上,还比微姐儿还大了许多。母亲就不大愿意。但是微姐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情愿极了…… 程子融问的稀奇,顾忆一时间愣住了。 整个中堂都安静了下来。 顾清原也愣了愣,不过他见识多,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笑了笑:“老三经常全国各地的跑生意,不常在家,亲事是耽误了。倒是他也不着急。我们做老人的,总要尊重他。” 忆哥儿已经二十三了,虽然是顾家的养子,但娶个好女子过日子还是很容易的。就是他不愿意,总说再过两年。他小时候受了很多的苦,自己和妻子总是怜惜他,凡事就都随着他的心意。 “也是。”程子融拿汗巾去擦额头上的薄汗,“顾家家风开明,是极好的。” 他窘迫的很,连忙换了话题。 顾家大爷却看了一眼程子融,没有吭声。 ……程家大少爷一介男子,怎会问出这样的话。难不成,为老三说媒来了?还是说,程家有和老三年纪相仿的女眷。 程子融是吃了午膳离开的大兴,他没有回去房山,直接让车夫驾马车去了宁王府。 季灏考了贡士第三,他要去贺喜。悦表妹供他一场,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心思都没有白费。 婉悦刚从季宅回来不久,程子融就到了。 俩人坐在花厅里喝茶。^O^轻^O^吻^O^想^O^想^O^独^O^家^O^整^O^理^O^ 程子融问道:“季灏没有过来吗?” 悦表妹和季灏的事情,他听微姐儿说了个大概。慢慢的也接受了。人活一世,过得好就成,不必在乎别人的眼光。 “……他被威国公府的人请走了。”婉悦笑了笑,说道:“想必威国公爷想为他办个家宴。”她中午过去季宅时,季灏就去了。等到申时也没有回来。 她就放下食盒,自己回来了。 威国公郭家重视季灏也很好,至少会是他未来仕途的一大助力。 ☆、104 程子融皱了皱眉头, 说道:“季灏有出息是好事。” 而心里却不大高兴,总觉得季灏此人心机深沉, 悦表妹和他在一起,估计是要吃亏的。 婉悦“嗯”了一声,眼神悠远:“当年,带他入王府。请先生,教学问。就是为了他的来日能有出息……” 终于到了他出息的时日,她却五味杂陈起来。季灏越来越有出息,也是意味着不需要她的时候越来越多。 以后还会怎么样呢?或者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一切都说不准。而一切又皆有可能。 程子融大概是了解他这位悦堂妹的, 人看着淡漠冷清的, 却很护短。他要再继续关于“季灏”的话题,难免会说出自己的心声。反而弄的不愉快。 他换了话题,说起妹妹程安微的事情, “微姐儿满了十五岁, 正在说亲事。也见了许多官宦人家的子弟,都是我母亲挑选的,算得上门当户对。但微姐儿却是各种的不满意。” 婉悦想到微姐儿给自己写的那封信, 嘴角微翘。 她笑道:“微姐儿活泼开朗,定会碰到合适的。” 程子融叹一口气,“你再难猜到她的心了。” “嗯?”婉悦有些疑惑,问道:“她怎么了?” 程子融低头喝茶,“我都不好意思对别人说。微姐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门心思地要嫁给顾家三爷。我母亲自然是不同意的。微姐儿就整日的调皮捣蛋。那些个和她相看的少年,有时候还会被她捉弄……” “顾三爷?”婉悦原本伸手去拿茶几上摆的糕点, 闻言手一顿。顾三爷顾忆——她认识这个人。去年端午节的时候还见过面。b 分卷阅读188 r   顾三爷和微姐儿的接触也是那一次吧。微姐儿吃坏了肚子,去医舍看病,偏生又崴了脚,最后还被顾三爷抱上的马车? 程子融应“是”, 无奈的很:“为了这一件事,我还特意去了大兴顾家一趟。顾三爷为人精明能干,气度不凡。确实是不错的。但是顾三爷也不一定就看上微姐儿。顾家是百年世家,又都是清贵的读书人……”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微姐儿小孩子心性,我看还是算了吧。” 他们程家若真的把女儿嫁到顾家,是高攀了。微姐儿是被家里宠坏了,又天生一副直肠子,那样的世家大族,她也待不了。 别人家的事情,何况又是婚嫁一般的大事,旁人是不好插嘴的。婉悦想到程安微的倔强和执拗,还是多说了一句,“难得微姐儿中意顾三爷,顾家的家世又十分好,还是让大舅母费些力气吧。微姐儿若真的嫁给了顾三爷,她心里欢喜是一,而顾家也的确是好人家了。” “我回去会如实的告诉母亲。”程子融说道:“成不成的,再说吧。” 他倒是觉得有些不可能。左右还是不报希望的好。 酉时过半,晚霞弥漫在半空。 软化了黄昏。 一阵风飘过,庭院里的海棠花瓣儿片片飘落。 三月正是海棠花盛开的时候,格外的娇艳动人。 程子融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婉悦让夏月装了一包枣泥拉糕,她说道:“是微姐儿喜欢的,表哥带回去吧,让她也尝一尝。” 程子融接过来,道了谢。又嘱咐了婉悦几句,让她好好照顾好身体,无聊了可以去程家找微姐儿玩几日。 婉悦答应下来,亲自送他到影壁,看着他出了府门,才转身回来。 夏月看出来主子的心情不大好,也不敢挑明,只笑着和她说起别的,“真儿的父母前几日来了京师平谷,说是来探望她远嫁的姑姑。非得让真儿也过去。结果是替真儿相看人家的,她姑姑的家里有一个十六岁的表哥……” 真儿是因为家里贫困被卖到宁王府的,签的又是活契,满十六岁就能回去的。她今年都十四岁了,也怪不得父母着急。 婉悦“哦”了一声,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 她问道:“后来呢?” “真儿不愿意,当天晚上就回来了。”夏月又说:“她说那个表哥在她六岁那年欺负过她,一看到他,心里就不舒服。” 婉悦笑了笑,说道:“小孩子之间,特别是在小时候,打打闹闹总是正常的。等长大自然就好了。”她想了想,看向夏月,“既然真儿的母亲过来京师了,就让真儿去陪陪他们,难得的机会。等他们都走了,再回来王府里也不迟。” 夏月笑着应“是”,说道:“奴婢替真儿谢谢郡主。” 主仆俩说着话,回了霁月殿。 柳婆子端上晚膳。婉悦没有什么胃口,喝了半盏莲子粥就放下了。 外面却传来小丫头的通禀,说是季少爷过来了。 “季灏?”婉悦怔了一下。 很快,季灏就走了过来。 他的脸色不大好,身上还带着酒气。 婉悦秀气的眉头紧皱,问道:“你喝酒了?” 季灏“嗯”了一声,坐下罗汉塌上,“国公府劝酒的人多,我就喝的有些多。这会子,头疼的厉害了。” “头疼怎么不在家里休息?”婉悦让丫头把饭菜撤下,又让秋桂去小膳房熬醒酒汤。 季灏揉了揉太阳穴,去拉一旁的豆绿色缠枝纹迎枕靠在身后,眉宇间尽是疲惫。 “李管家说……你等了我好久。”他闭了闭眼,开始道歉:“是我的不对。” 婉悦长吁一口气,心底泛起心疼。 她摆手让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都退下,说道:“也没有。倒是你,不应该喝这么多的酒,多难受啊。” 季灏微微地仰头,伸手去拽领口。 他心里热燥,只觉得口渴。 婉悦起身走去了他身旁,给他揉太阳穴。 “我原来也想睡觉的,但是又惦记着你。”季灏用手指了指胸口,抬眼看向婉悦,“你懂吗?我非来不可的。” 婉悦脸上一热,心口的郁气消散了许多。 她低声道:“我懂。” 一门心思地想要见到那个人。见不到的话就会抓心抓肺,胡思乱想。见到了,哪怕是一眼呢,心里就安定了。 她去季宅给季灏贺喜,季灏不在就一直等着,没有等到心里就难受。如何不懂呢? 秋桂端了醒酒汤过来。季灏却摇摇头,他不想喝。 ……却由不得他。婉悦接过来,摆手让秋桂退下。 她拿起汤勺,舀了解酒汤,径直放到他嘴边,说道:“喝吧。喝完了,头就不疼了。” 季灏却依旧不肯,“你骗我。” 婉悦很少见到季灏这般,他总是特别的懂事知礼,耍无赖般的委屈还是第一次见。 分卷阅读189 她觉得稀奇,却又升腾起怜惜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么么哒。 ☆、105 婉悦耐下性子哄他, “你可以先试一试。” 季灏突然笑了,桃花眸婉转深情。 他看着婉悦, 张开嘴一口一口地喝下了。 婉悦把碗放在炕桌上,亲自拧了热帕子给他擦手擦脸,轻声和他说话,带着埋怨:“不能喝酒就应该拒绝。喝成这个样子,不难受吗?” 俩人离得十分近,彼此间呼吸的热气都能感受到。 季灏伸手按住婉悦的手,老老实实地开口:“难受。” 他拉着婉悦的手放在心口处, 又说:“但有你在身边, 我就不难受了。” 婉悦下意识地挣扎。季灏知道她脸皮薄,顺势地放了手。 她红了脸,半晌说道:“你和谁学的?几日不见, 倒油腔滑调起来。” 季灏看她的眼神满是爱怜:“悦儿, 这可不是油腔滑调。这叫甜言蜜语。” 婉悦忍住啐他的冲动,“你学坏了。” 季灏笑起来,低头轻轻地亲了亲她的手背:“我只在你的面前‘学坏’。” 晚风顺着推窗的缝隙吹进来, 有些凉。 花几上的花瓶里插了几支大红的月季,香气浓郁。 婉悦红了脸,心里却甜了个彻底。 她抿起红唇,和季灏说话:“天色晚了,你留在王府吧。落霞阁里都是干净的。”她常嘱咐了丫头打扫,就是预备着有一日季灏回来的时候能派上用场。 季灏应了“好”, 他今日被国公府的几个公子哥灌了不少的酒。国公爷是为他办的家宴,京师里几乎有头有脸的世家都去了。 当着众人的面,这酒他不得不喝。 婉悦唤了半夏进来,让他搀着季灏回去。 季灏却摆摆手, 表示不用。 他是喝多了酒,却也不到别人扶的地步。 婉悦送季灏出去,走到庭院时。 季灏停下了脚步,他突然问:“郡主,你知道我在国公府碰到谁了吗?” “嗯?”婉悦一愣,反问道:“谁?” “静阳郡王。” “淮堂哥?”婉悦不明白季灏的意思,“他去国公府很意外吗?淮堂哥虽然是皇子,但他现在京师里居住,和国公爷来往也是正常的吧。” 国公爷是世代袭爵的,但并没有入仕。淮堂哥算不上是结党营私。 季灏笑了笑,“连郡主都觉得是正常的,这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他停顿了一下,又问:“静阳郡主是手握兵权的人吧?而国公府世子也是在军中历练的……而且,他们之间的私交还颇深。” 婉悦听完他的话,眉心一跳。直觉不大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她看着季灏,“你想说什么?” 季灏却摇摇头,说道:“并没有。不过是我的一点猜测。倒是静阳郡王绝非池中物,郡主要当心才是。” 她当什么心呢?婉悦更加的迷糊了。 季灏却也不再多说了。冷风一吹,头有些晕眩,他便扶着半夏走出了霁月殿。 季灏在落霞阁待了一晚,次日吃了早膳回去的季宅。离殿试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是断断不能轻视的。 他备了礼物坐马车去了大兴,和顾谷宣一起,依旧在顾家的族学里住着。一是有先生在,总好过一个人温习。二则,顾老爷做了四年会试的主考官,经验丰富,对于殿试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刚好也能听一听。 三月十六,殿试。 婉悦也在这一天进了宮,她去寿安宫给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笑眯眯地拉着孙女的手,“你放心。哀家昨个特地见了你皇伯父,大致和他说了哀家心里的打算。良哥儿也在。他也是赞同的。还称赞季灏的学问了得。说是保准能中状元的。” ☆、106 “倒也无所谓能中什么……”婉悦笑的腼腆:“他开心就好了。” “这孩子。”皇太后拍拍孙女的手背, 玩笑一般:“长大了就是不一样,知道心疼人了。” 她的悦儿惯是内向, 不爱表达情绪,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对季灏也是动了真心的。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那乔家大公子也配不上悦儿。 朱资淮却从外面进来了。他拱手给皇太后行了礼,接着刚才的对话插了一句:“我和季灏说过几句话。才华出众,也很知进退。” 皇太后见孙子附和自己的说法,笑的合不拢嘴:“淮儿和哀家的认知是一样的。” 她让宫女给朱资淮倒上热茶,又说:“等你堂妹的终身大事一了, 哀家也算是放下了心里的大事情。” 朱资淮自然是明白皇祖母的意思, 他看向一旁的婉悦。她微微低头,白皙的脖颈儿 分卷阅读190 细长,有着少女的害羞。 季灏和悦堂妹……俩人其实并不合适。季灏此人, 深不可测。素日一副笑模样, 然而真正的底细谁又知道呢?算不得是悦堂妹的良配。 阳光明媚,暖洋洋的。 春风拂过寿安宫庭院,花儿盛开到姹紫嫣红。 殿试又称“御试”, 由内阁拟了考卷的试题,再由皇帝从中间挑选、定夺。在保和殿举行。 此次殿试,主要有两题。论当下的世局和教育,如何改变会更好。 其实这样的试题,无非是皇帝向大家展示自己治理国策的成就,让众人恰当地给予夸赞, 当然也可以客气地提出建议。如果真的能写出良策,有利于朝廷,自然是最好的。当然,采纳或者不采纳就是皇帝的选择了。 出题算是很温吞了, 讲究的却是分寸。举国上下的举子万人有余,考进贡士的也就三百。十年苦读,能考中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再被选进参加殿试,更是难得了。 题目已经很明确了。所谓世局,也就是世道,社会局势。如今是天下太平,各行各业都是平稳发展的。老百姓虽然谈不上是安居乐业,但只要肯出力,吃饱穿暖还是能做到的。关于教育,各州县设立了官家学堂。家底丰厚的,都可以把孩子送进去读书、识字。 季灏想了想,开始下笔。他觉得在教育这一块,应该再加大一些力度。无论贫穷与否,只要是想读书的孩童,经过简单的测试问询,都应该被官家学堂所接纳。若真的一心向学,刻苦努力,还应当给予奖励制度。就像国子监的制度一样。取才取广,未必贫穷家庭出来的孩子就没有聪颖的。如此一来,读书明理者就会变得多起来。举人,考中进士者也只会更多。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在一定程度上,才会更加的完善其社会局势。 …… 贡士们个个苦思冥想,奋笔疾书。 太子爷朱资良亲自过来巡视,还站在季灏身后看了一会儿。 殿试一直进行到夕阳西下。 季灏交了卷子,走出保和殿。却看到顾谷宣和一个身穿青色直缀的青年说话。 顾谷宣也看到了季灏,摆手让他过来,介绍道:“这是沈东理,沈南初的堂弟。当初,我们都是在国子监读书的。”然后又和沈南初介绍,“他就是贡士第三的季灏,可是在我家族学就读的。”说话的语气,笑容,自豪的就像考贡士第三的是他自己。 季灏笑着拱手行礼。沈东理回了礼,也笑道:“我当然是知道季公子的,连堂哥也说季公子才情过人。” “沈少爷客气了。”季灏听到他提起沈南初,就问道:“沈大少爷是少年解元,论才情自然是远远的胜过在下。” 顾谷宣就插嘴道:“你堂哥在家里做什么呢?” 提起堂哥,沈东理叹了一口气:“他在家里的族学就读,每三日总有两日出府去找寻苏离苏公子。伯父时常骂他不求上进,却也没有办法。” “还没有苏离的消息吗?”顾谷宣想起昔日的同窗,也是唏嘘不已:“当初在国子监时,他们俩人同吃同住,感情是十分好的。” 沈东理摇摇头,三人说着话,走下了汉白玉台阶。 殿试是五天之后出结果。 这日,一大早。顾清原和沈哲就捧着选出来的二十份殿试卷子和会试卷子递给了皇帝。 皇帝一个个地挑着看。看到季灏的名字,就刻意地瞅了瞅。 他又拿给朱资良看,笑了笑:“是个不错的。言词锋利,又有自己的心得。措辞还十分得体,谨慎。” 就算没有母后的嘱咐,此人也是个人才。 朱资良也笑:“殿试的文章写的是真好,可谓字字珠玑。” 顾清原和沈哲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有了底。皇帝和太子爷都给予了如此高的评价,看来季灏不会落于前三甲了。 众朝臣们的心里也是大概有了底。京师的官.员.圈子就那么大。国公爷还大张旗鼓地为着季灏高中贡士的事情,办了家宴。几乎有头有脸的都去了。差不多也都认识这位季灏是何方神圣。这时候,又听到皇帝和太子爷的对话,都知道季灏的前程是如花似锦了。 皇帝从二十份卷子里,又挑选出十人,命进来觐见。 季灏就在人群里站着,身上的朝服随风飘动。 他和顾谷宣是挨着站的,前面是沈东理。 首领太监出来宣口谕:“皇帝命季灏,顾谷宣,梁文胜……牛云香……等进殿面圣。”前十名就算是进了一甲了。” 能进一甲就是莫上的荣耀了。顾谷宣咬了咬牙,只觉得自己的十年苦读,罪都没有白受。 作者有话要说:  沈南初出现了…… 最近感觉好难写。 好久没给大家发红包了,来。24小时内的都有红包。 ☆、107 皇帝虽然爱好修道, 总得来说却算上是明君。任人唯贤。所以,大 分卷阅读191 明才一年比一年更加的昌盛。太子爷的眉眼长得和他有些像, 都是颇为俊朗的长相。 皇帝抬头往下看站成一排的年轻人,开口问道:“谁是季灏?” 季灏出列,跪下磕头:“陛下万万岁。” “起来吧。”皇帝摆摆手,打量季灏。模样是极好的,有一双出彩的桃花眼,看起来很有魏晋名士的风采。 他又说道:“……朕看了你的文章,文采不错。殿试的文章写的尤其好, 取才取广, 这确实是一条出路。” 季灏谦虚地:“承蒙陛下称赞,学生愧不敢当。不过是感知陛下的心意,实话实说而已。” 这话说的有水平, 解释的同时还连带着夸了自己一道。皇帝暗自点点头, 果然是个聪明人。 谁不喜欢被夸呢?而且还夸的如此滴水不漏。他笑起来,又问道:“你多大年岁了?” “学生虚岁十九。” 皇帝“哦”了一声,想起唯一的侄女, 上了心:“可有婚配?” 季灏怔了怔,很快回答道:“学生一心向学,还未考虑过终身大事。” 皇帝“嗯”了一声,点点头。不再问他了。 他又拿起一份卷子,看到最上面的名字,来了兴致, 开口问:“谁是牛云香?” 一个身型瘦削的青年人跪下磕头,回答道:“学生正是牛云香。”他脸色有些苍白,俊眉修眼,长的颇为秀气。 皇帝笑了笑, 让他起身回话,“朕瞧着……你的名字甚是有趣。堂堂八尺男儿,怎地用了个女子的名字?” 朝臣们善意地笑起来,牛云香却当即红了脸。 “学生是杭州人氏,家里有五位姐姐。学生的母亲怀着学生时,找了街头算命的卜卦,算命的说又是位女子。母亲泄了气,就帮学生取了个名字。后来,生学生的时候难产,母亲死了。父亲为了纪念母亲,就让学生一直用着牛云香这个名字了。” 他说明白缘由,皇帝却觉得有意思。又问了他两句关于会试的文章。唤了顾谷宣和宁远岭问,也是大致的问了几句话。 众朝臣的眼光就落在了季灏,牛云香,顾谷宣,宁远岭身上。这毕竟代表着皇帝的喜好。 其实能被皇帝亲自选为一甲的,哪个不是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但被选为前三甲,就真的是幸运以及皇帝本人的喜好问题了。 很快,皇帝开了口。 “朕宣布,寅科一甲前三。季灏赐状元,牛云香榜眼……”话到了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看向顾谷宣和宁远岭,好一会儿才道:“顾谷宣,赐探花。” 顾谷宣睁大了眼,他完全地不可置信。宁远岭可是江南最有名的才子,少年时就有十步成诗的美名。他刚才听了状元和榜眼是谁,就心知宁远岭是探花郎无疑了。没料想,竟然是自己。 顾清原也惊喜莫名,顾家竟然出了一位探花郎? 这可真是祖宗庇佑,无上的福泽。 季灏再稳重妥帖,也是十年的寒窗苦读,才盼来了今日……他藏在绣袍里的右手微微地发抖。胸膛被热乎乎的,被类似于报效朝廷的满腔热血所填满。 牛云香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感觉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三人激动归激动,却登下跪地谢恩:“臣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了恩,再往后便是礼部尚书出来主持传胪大典。皇帝换了礼服,挪去太和殿。礼乐响起,新科进士重新跪地参拜,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进士共分为三甲。一甲十人,赐进士及第。而季灏、牛爱云、顾谷宣,则立即被赐了官职。季灏为翰林院修撰,牛爱云和顾谷宣则为翰林院编修。 二甲若干人,不分名次,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人,不分名次,赐同进士出身。 等传胪大典一过,除去状元、榜眼、探花,其余人等还要参加朝考,挑选二十人为庶吉士,在翰林院或者承敕监、六部等观政,练习办事。满三年后,再各自封凭官职。 剩余的各进士,再按照殿试、朝考的名次分别授予行人、主事、中书等职位。 新科进士能进去翰林院的,基本上就是前途无量了。属于皇帝近臣,以后基本上都要进去内阁。 等名次宣读完毕,再往后就是长安街左门外贴皇榜,骑马游街。 季灏头戴金花乌纱,身披红袍朝服,双手捧着圣旨,胸前绑着大红花,骑高头骏马。经过太和门,由午门出去。 牛云香和顾谷宣也是和他一样的装扮。 官兵高举牌子,上面写着“肃静”、“回避”,在前面开路。而新科进士们,虽然不在胸前绑上大红花,却也都骑马跟在一甲进士的后面。享受着这一刻的风光无限。 这才真正是前呼后应,旗鼓开路,气势非凡。 这样大的场面,婉悦即使在寿安宫,也是收到了消息。 她陪皇太后用午膳,话语都轻快了许多。 皇太后也是从少女过来的,很是明 分卷阅读192 白孙女的心情。她笑眯眯地:“今儿热闹极了,状元游街更是难得的庆事,大明门肯定是围的水泄不通。你要不要也去凑个热闹?” 婉悦抿嘴一笑,“我不去。” 她最讨厌拥挤的地方。人一多了,就喧哗,吵闹的头疼。 皇太后低头喝了一口燕窝粥,问她:“你就不想过去看一看季灏?” 婉悦脸一红,却也认真想了想,回道:“……他会去王府见我的。” 朱资淮就坐在餐桌的对面,闻言,插了一句,说道:“我待会儿是要出宫回去的,悦堂妹若是要去看状元郎,咱们倒是可以一起过去。” 皇太后觉得极好,说道:“刚好有淮儿在,你就做他的马车。也不怕被人挤着。”语罢,她越想越对,立刻赶着婉悦离开。又嘱咐朱资淮:“好好护着悦儿。她最怕被人挤的。” 朱资淮起身应“是”。 婉悦一脸的无奈,“皇祖母,我还没有吃饱呢。” “没事的,哀家这就让人给你准备。”皇太后笑的慈祥,让许嚒嚒包了好几样点心递给夏月,又和婉悦说话:“饿了就吃。” 婉悦:“……” 阳光照在地上。 洒下一地金色的光辉。 璀璨夺目的耀眼。 婉悦和朱资淮一起走出午门,上了他的马车。 果然,马车才行至承天门,就人流拥挤了起来。 朱资淮撩起一侧的帘子,往外瞧了一眼,温和的同婉悦说话:“堂妹,我在大明门和正阳门之间有一个酒楼,二楼的观感最佳。能很清楚的看到骑马游街的全程。要不,咱们过去一趟?” 大明门到正阳门是一处闹市街道,酒楼、戏楼、茶楼应有尽有,又俗称棋盘街。门内是皇家御道,门外是下马牌子。 都走到这里了,婉悦也就答应下来了。 她是不想被人群挤来挤去的。但能看到季灏,却也是极好的。他身穿状元服的模样,一定也是气度不凡的。 朱资淮见她答应了,就吩咐马夫改了路程。绕小道穿过去大明门。 酒楼就在街道边建立,在闹市口。 位置是极好的。 不过,此时的酒楼却也挤满了人,多数为女眷。都是处于青春年华的好时候。大家都来看状元郎游街。 朱资淮一路领着婉悦往二楼的雅间走,却在楼梯口碰到了乔正则和徐至永。俩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位模样清丽的姑娘,长的和乔正则有几分相似。正是乔正则的嫡妹——乔心吟。 徐至永自然是认识朱资淮的,他拱手行礼:“二殿下。”然后,又笑着和婉悦搭话,“郡主,好久不见?” 婉悦看了一眼他,开口道:“好久不见。” 朱资淮脚步不停,随口问徐至永:“小侯爷的兴致难得是不错,也过来看骑马游街了?” 他记得这位是最不喜俗世里的事情了。京师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招猫逗狗的,一刻也闲不下来。偏偏又桀骜不驯,万事万物只遂心。 “这个必须有兴致。”徐至永笑的张扬,弯眉如月:“状元郎和探花郎都是我的好兄弟,我不过来如何行的通?” 他的容貌很是秀美出众。特别笑起来的时候,眼若繁星。是那种一呼百应,张扬不羁的长相。 乔心吟偷偷地看着徐至永,红了脸。 朱资淮“哦”了一声,“……确实是应该过来的。” 徐至永竟然和季灏、顾谷宣扯上了关系,果真是交友广泛。 乔正则也拱手给朱资淮行了礼,却问婉悦:“你很高兴的吧?” 她看到自己,却像没有看到一样。他心里憋着一口气,只觉得难受万分。 婉悦奇怪地看向他。 季灏中状元,她是高兴。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季灏自己。 “高兴。”婉悦轻启红唇,十分的心平气和。 她喜欢乔正则的时候,是真的喜欢。现在不喜欢他了,也是真的不喜欢。这没有什么好纠结的。或者说,她的纠结已经过去了。 她回答的坦诚,乔正则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 倒是徐至永开了口,他毫不客气:“看乔大人的意思……季灏中状元,你是不开心了?”最烦他这种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类型。 婉悦郡主是他兄弟的媳妇,他虽然也……喜欢。但那是默默的喜欢,只要他们俩人过得幸福,他是打算放弃的。 但这并不代表着乔正则可以撬墙角。 “我并没有。” 乔正则俊眉紧皱。 这个徐至永总是看他不顺眼,三句话里总是有两句话是出言嘲讽的。扪心自问,也不曾在哪里得罪过徐至永。 作者有话要说:  中了状元,提亲还会远吗? ☆、108 徐至永“哼”了一声, 却先等着婉悦走过去,不动声色地走在了她身 分卷阅读193 后, 刚好遮挡住乔正则的视线。 他抬脚上楼梯,继续说道:“乔大人嘴上当然说没有。但是心里的想法呢,也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了。” “你……” 乔正则气的咬了咬牙,勉强挤出笑容:“小侯爷似乎‘特别的’乐意挤兑在下。” “哪里的话,乔大人客气了。” 徐至永嘴角带笑:“我只不过是没有事情做,太悠闲了而已。” 乔正则的右眼皮止不住地跳动了几下,碰上徐至永, 还真是出门的时候没有看黄历。这人完全地听不懂别人的言下之意, 或者说听懂了也装作听不懂。 堂堂的永康侯府小侯爷,竟然是个混不吝。 乔心吟看着嫡亲的哥哥被奚落,心下难过又不忍, 想着替他辩解几句。 她怯生生地开口:“小侯爷误会了。我哥哥的为人顶天立地, 是个心口如一的人。他既然说没有就是没有。” 徐至永这才注意到乔正则身旁的姑娘。他打量了她几眼,没有吭声。这个姑娘他也见过的,是乔正则的嫡妹。 他笑了笑:“乔小姐, 你知道俗语里有一句话吗?” 乔心吟一愣,问他:“什么?” “知人知面不知心。” 话一说完,徐至永大步地走开了。今儿是个好日子,他可不想被乔正则兄妹俩破坏了心情。 乔心吟委屈的很,却又说不出什么话。只得看着徐至永的背影走远了。 乔正则揉揉妹妹的头发,低声劝道:“吟姐儿, 好容易出来一趟。别被无干的人扰乱了情绪。” 乔心吟“嗯”了一声,神情十分的失落。 她一直是爱慕着小侯爷徐至永的。但是……好像刚才又惹了他不高兴。 二楼拐角处的推窗早已经打开了,不大的窗台,却熙熙攘攘地围满了人。众人都探着身子往外看。 一个身穿绛红色褙子的姑娘感慨万千:“状元郎长的可真好看, 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像是能把人的心融化一般。” 另一个梳着丫髻的,年纪看着又略小了些,跟着附和了一句,又发表自己的看法:“探花郎的长相也很出众的。” 人群里又是一阵附和声。 还有人开口评价:“别说状元郎和探花郎了,就是榜眼老爷也是清秀的。皇帝老爷选人的眼光可真好,一甲前三名都是翩翩佳公子。俗语里说,探花郎就是应该要模样俊俏的。今儿,我瞧着,都是模样俊俏的。”她停顿了一会儿,又叹口气:“我真是定亲太早了,可惜啊。” 她恰巧猜对了皇帝的心思。原本定探花郎的时候,皇帝是想选宁远岭的,毕竟是才名远播的,而文章也着实写的好。但是他看了一圈,季灏和牛云香都是长的好看,尤其是季灏。就宁远岭五大三粗的。不像是世家出来的公子哥,倒像个山野莽夫。坊间一直有一个说法,称榜眼的才学比不上状元,而探花是长相出众。三年一度的骑马游街,老百姓除了前来观看一甲前三的风光,也报了很大的兴趣来凑一凑探花郎的热闹。所以,他才选了长了一对儿酒窝的顾谷宣。索性,九五至尊也亲自凑一凑这热闹。 一甲前三都是美男子,也是一段佳话的。 众人哄堂而笑,却没有指责的。 就是知道不可能,才会有几句善意的调戏。图的不过是热闹。 乔正则也听见了,面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他当年骑马游街的时候,还被人扔过鲜花,各式各样的。抱了个满怀。被姑娘们调戏也是正常的。你骑着马往上看,人挨人,也瞧不出来谁是谁。更没有人去当真,都当玩笑话听的。也正因为如此,她们才敢开口。 婉悦也听到了姑娘们的笑闹之语,她随着朱资淮进了雅间,打开窗往楼下看。一街两旁挤的都是人,男女老少皆有,挥手同马上的人打招呼。 她一眼就看到了骑马的季灏。离得远,瞧不太清他的面容,但想来也是高兴的。不停的有少女把手里的鲜花和帕子投过去,他也不接,只是手拉着缰绳。倒是他身后的顾九少爷抱了一堆的花,另外一个胸口同样绑着大红花的青年也抱了不少的鲜花。 婉悦当然是认识顾谷宣的,另外一个青年想必就是榜眼郎了。在他们的后面,还有许多骑着马的青年男子,一路还有追赶嬉戏的,看起来都很快活。 徐至永推门走了进来,笑着和朱资淮说话,“郡王殿下,别处的房间都被占了。我没有地方去,借你的地方歇一歇可好?” 本不是什么大事,今儿酒楼的人都太多。朱资淮便点头应允了。 他端起茶盏喝茶,也往楼下看。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徐至永往楼下看了一会儿,无声地叹了口气,“真是挺风光的。” 婉悦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像是有话憋在心里,又不好自己说出口,等着人问。 朱资淮让小二端上热茶和点心,请徐至永坐下,温和地问:“小侯爷这是羡慕了?” “倒也没有。 分卷阅读194 ”徐至永端起盏碗喝茶,笑道:“只是想着,十年苦读能换来此时一刻,也算是值当了。” 他停顿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了婉悦的身上。她倚着窗棂站,眼睛还往楼下看,垂着长长的睫毛。十分专注。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有淡淡的金黄的光晕,如莹玉水嫩。整个人都看起来柔和了。 徐至永突然问道:“郡主,你觉得……如果我是十年苦读,然后参加科考,能中状元吗?” 他认认真真的,当正经事问的婉悦。而语气却是小心翼翼。 朱资淮扭头看了徐至永一眼,心里奇怪。这个徐至永,问这个做什么……仿佛十分在意悦堂妹一般。 婉悦一愣,没有弄明白徐至永的意思,又看徐至永一直等她的答案。 就说道:“应该能吧。” 她不大懂科考这件事情,但是徐至永是个聪明人,若真如他所说。十年苦读后,估计也是能考中状元的。 徐至永却高兴起来,眉眼间笑意一片,“……我觉得我也能高中。” 夏月端了热茶递过去,请自家的主子坐下,说道:“您不是午膳的时候没有吃饱吗?刚好就着热茶吃些糕点。” 婉悦接过茶盏,却摇摇头,“过了饿的当口,这会子又不想吃了。”她一贯是这样的脾胃。饿过头了,就不饿了。 夏月想劝几句的,又当着郡王爷和小侯爷的面,就没有开口。 倒是徐至永上了心,他想了想,说道:“既然人在酒楼了,吃喝都是方便的。不如让人煨了热汤过来,你喝了还能暖一暖胃。” 婉悦笑了笑,拒绝道:“不必了。在酒楼里煨汤,也太麻烦了些。” “不麻烦。自家的酒楼,谈不上的。”朱资淮摆手唤来了小厮,安排下去:“你去后厨跑一趟,让他们熬一碗暖胃的汤水过来。” 小厮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婉悦摩挲着手里的盏碗,和朱资淮道谢:“麻烦淮堂哥了。” 她性格使然,不喜欢麻烦别人。但若真的有人肯悉心地顾念着她。也是会感激的。 朱资淮却笑道:“我答应了皇祖母要好好照顾你,自然要履行承诺。”她帮了母妃不少,甚至还间接救了母妃的一条命。一碗热汤又算得上什么呢,就是她开口要黄金万两,他也会尽力地给她弄来。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屋子里被照射到亮堂堂的,明亮又温柔。 人太多了,马车走的还挺快。季灏只是微笑着,这些人他大概都是不认识的。路过一家‘顺星苑’酒楼时。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却在最左边的窗户前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季灏立刻就愣住了……那是郡主吧?她也过来观看骑马游街了。 婉悦也看到了他,含笑和他摆手。 季灏的心漏跳了半拍,他也和她摆手,好像还说了一句什么话。却被姑娘们热情的声音掩盖了。 “快来看,快来看,状元郎同我摆手了。” “我的天爷啊,他的眼睛竟然像桃花瓣一样……好美丽。” 马很快就走了过去。季灏的身影远去了。 婉悦好笑地叹息,“季灏还挺受欢迎的。” “前程万里的状元郎,受欢迎是正常的。”朱资淮想起季灏眼神里的野心,又加了一句:“他这个人,做起官来会比读书更加的适合。” 小二端了一碗乳鸽汤呈上来,婉悦就坐在桌边喝。 里面加了几块生姜,味道有些辣。她皱了皱秀致的眉。 差不多黄昏时分,骑马游街就到了尾声。到南门时,新科进士们下了马车,各自坐马车回去。而南门早停了许多自家的马车,都是一早就来的,就是为了接进士老爷回家。顾家马车旁,顾清原都亲自来了。 而半夏准备的马车前,还站着国公爷郭敬。一旁是郭子敏,他向来崇拜读书人,如今看到中了状元的季灏,更是一口一个四哥地叫着,仰慕亲热的紧。 季灏上了国公府的族谱,行第也都按年纪排过了,是郭家的四公子。 郭敬拍了拍季灏的肩膀,笑的爽朗,“好小子,有出息。给咱们老郭家长了大脸。” 季灏拱手给他行了礼,又去和顾清原行礼。他在顾家族学读过书,对顾清原也很是尊敬。郭敬也跟着过来了,先夸了顾谷宣一番,又拉着小儿子介绍给顾清原,“顾家族学在京师闻名遐迩,着实是令人钦佩。敏哥儿也是个爱读书的,以后还请顾大人多开便宜,让他去听一耳朵也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顾谷宣:原来长的好看真的有用处的……啧啧,我的酒窝也争气吖。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出自孟郊《登科后》。 ☆、109 顾清原笑的合不拢嘴:“国公爷客气了, 贵公子一心向学自然是最好的。只要贵公子肯来顾家族学就读,顾家的大门随时的为贵公子敞开。”他说的豪气, 心里面也 分卷阅读195 是真的高兴。一甲前三的状元郎和探花郎都出自于顾家族学,单单就这份荣誉,在京师乃至整个大明都是独一份的传奇了。 更何况,还是他家的宣哥儿高中了探花郎。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郭敬最是会来事的,立刻招手让小儿子郭子敏近前来,跪下给顾清原磕头,“蠢小子, 还不赶紧认下师傅。” 顾清原伸手给拦住了, 笑道:“国公爷太客气了,就是拜师也不应该拜老朽。族学里也不是老朽在教书,等贵公子改日去了族学, 再正经地拜师也不晚。” 郭敬见顾清原说的在理, 就答应下来。 顾清原和顾谷宣坐上自家的马车,和郭敬、季灏告辞回去。家里早已备好了庆祝用的炮仗、宴席等,就等着顾谷宣回去呢。 郭敬目送着顾家的马车远去了, 转身和季灏说话:“咱们也赶紧回去吧。家里人都等着呢,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尤其是你的祖母,非要见一见你。当面道声恭喜。若不是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说不准还要坐马车过来看骑马游街呢。” 季灏应了“好”,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往人群里四下里看,好像是在找人。 郭子敏去拉他的衣袖, 问道:“四哥,你干什么呢?” 季灏抿了抿薄唇。 ……他在找婉悦。 明明都看到她过来了,怎地又找不到了?难道是还在酒楼里待着? 郭敬刚要说话,朱资淮和婉悦、徐至永三人却一起走了过来。 季灏的脸上立刻带了笑容, 一双桃花眸波光潋滟。 他轻声问:“你来了?” 婉悦也微微地笑,“嗯”了一声,回答道:“我来了。” 俩人的对话实在是……有些幼稚了。她都知道。明明都亲眼看到对方了,还非要再问一遍。但就是想随随便便地打个招呼,不为别的,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但真是这么做的,又觉得脸热,滚烫炙热的。 郭敬是见过婉悦的,也知道她和季灏之间的事情。都这个时候了,当然要为义子打掩护。他咳嗽了一声,笑着去和朱资淮、徐至永打招呼。 “今儿是个好日子,家里备了薄宴。还望郡王殿下和小侯爷赏脸光临。” 朱资淮点头应下了,“自然的。” 徐至永也应了“是”。但看着婉悦和季灏在一旁.旁若无人的低声谈笑,心里又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季灏是他的好兄弟,他也很明白自己。不管是为了颜面,还是别的。都做不出不利于兄弟感情的事情。但依旧觉得酸楚。 倘若婉悦郡主喜欢的是他……那该有多好呢?徐至永自出生就身份高贵,活的又顺风顺水,少年时期就承袭了爵位,可谓是要什么有什么了。 他却十分的羡慕季灏。 世间万万人,而于万万人之中喜欢上那么一个,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如果喜欢的那个人也恰巧的喜欢你,这简直是幸运了。 郭子敏却仔细地打量婉悦,他是第一次见,就问道:“四哥,她是谁?” 这女子长的也不是很美,脸上的表情还淡淡的。倒是眼睛很好看。又圆又大。如一汪清泉。 四哥见了她,却整个人都柔和起来。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四哥如此的高兴,眼神里都洋溢着笑。 季灏笑着和郭子敏介绍,“她是婉悦郡主。”然后,又和婉悦说道:“这位就是国公爷的嫡幼子郭子敏。” 郭子敏拱手行了礼,客客气气地:“给郡主请安。” 婉悦看他不过十几岁的模样,身穿杭绸直缀,长的很清秀。周身却自有一股清贵的气派。她和国公府的二小姐郭翘缘很熟悉,又瞧着他和郭翘缘的面相有几分相似,就问了一句:“你家的二姐姐最近可还好?” 郭翘缘是国公府的嫡二小姐,以前常和郭老夫人进宫陪伴皇太后,所以婉悦和她熟悉些。 “缘姐姐刚生了个女孩,一切都很好。” 婉悦“嗯”了一声,又和季灏说话:“你待会儿要去王府吗?我让柳婆子给你做一桌你喜欢吃的菜肴。” 季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郭敬,答应下来,却说道:“等晚一些吧,或者明儿清晨陪你一起用早膳。我估计要先去国公府一趟。”他想趁着这个机会,和郭老夫人商量一下怎么给郡主提亲。估计还要进宫去拜见皇太后。皇太后原来就承诺过,说他殿试高中后去给郡主提亲。现在他也做到了,就一刻也不想等了。 婉悦从看到郭敬的时候,就大概能猜到季灏大概的说辞了。但亲口听他说出来,还是忍不住的失望。 她情绪低落地:“好的。” 来往的行人看到状元郎和一女子当街站着说话,都好奇地探头打量,还有窃窃私语的。特别是姑娘们,艳羡极了,想靠近又不敢。 有认识郭敬和徐至永的世家贵族,还过来打招呼。几乎都是冲着新晋状元郎过来的。家里有待嫁女儿的,更是积极。嫁女儿,图的是姑爷积极 分卷阅读196 上进、人品贵重。岳家就算是步步提携,心里也是情愿的。 婉悦又和季灏说了一会儿话,天就有些黑了。 她虽然是坐的郡王府马车,但宁王府的马车也一直跟在后面,和朱资淮说了一声,就准备回去了。 徐至永却嘱咐道:“天黑了,路也不好走。要注意安全。” 婉悦回头道了谢。 季灏看了好友一眼,亲自扶着婉悦让她上了马车。 晚霞完全地落下去。 一层又一层的黑弥漫开来,像洒下的薄雾,清冷一片。 马蹄的“嘚嘚”声,消失在远处。 婉悦回去宁王府后,简单地吃了晚膳,坐在罗汉塌上绣帕子。花样子是喜报三元,就剩最后几针了。帕子是绣给季灏的。今日他又中了状元,最是应景的。 ……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过来? 水漏显示到戌时。 夏月取下发髻上的银簪子,拨了拨灯芯,让它更亮一些。又低声说道:“郡主,夜深了,奴婢伺候您沐浴吧。今儿累了一天,也好好地睡一觉。” 婉悦拿过笸箩里的剪刀,剪掉多余的线头。帕子就绣好了。 她对着灯光照了照。青色的潞绸布料,喜鹊、桂圆、元宝跃然而上。绣工很细致。这本来也是苏绣的特色。 “郡主?”夏月看主子没有吭声,就又问:“咱们歇息吧?” 婉悦摇摇头,“再等一会儿。” 夏月应“是”,退去了一旁。 夜深人静了,外面明月高悬。 柔和的光芒照耀着大地。 水漏显示到亥时。 婉悦有些冷。 这么晚了,季灏应该是不会来了。 她起身,活动下僵硬的脖子,吩咐秋桂:“抬热水过来吧。” 秋桂答应一声,转身挑帘子出去了。 夏月打开紫檀木衣柜,给主子选沐浴后要穿的中衣中裤。这些事情以前都是春华姐姐做的,现在轮到她了。 婉悦坐在妆台前,伸手去取云髻上戴的赤金海棠花簪子。铜镜里的模样似乎是难过的,眼角红红的。 外面却传来小丫头的通禀,“季少爷过来了。” 婉悦心里一喜,把簪子随手放在妆台上,站起来就往外走。 季灏已经走过屏风了,和婉悦走了个顶头。 她愣了愣,他还穿着大红绯色状元朝服,手里握住双翅乌纱帽。胸前的大红花也取了下来,应该是被半夏或者别的小厮拿着吧。 看起来气喘吁吁的,应该是一路挺着急的。 “你……”婉悦开了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季灏低了头看她,神情有一种执拗的坚持。半晌,竟突然揽了她入怀。他身上还有夜里特有的清爽而微寒的气息。 “悦儿,我来了。” 婉悦“嗯”了一声。 她的语调闷闷地:“我知道的,也一直在等你。”感觉鼻尖酸酸的,想要流泪的冲动。 她都以为他不会来了,然而他还是遵守诺言赶来了。 夏月拉着冬伶的手,俩人悄悄地退出去门外,也摆手让外间里站着伺候的丫头、婆子都退下。半夏就在廊庑下站着,他抱着主子的大红胸花,脸上喜气洋洋的。 “夏月姑娘。”半夏从袖口的口袋里拿出糖果和瓜子,笑眯眯地:“你和冬伶姑娘尝一尝,国公府的糖果,甜的很。” 国公府今儿热闹的很。奴仆丫头们都得了许多赏钱。瓜果、糖果、零嘴、什么都有。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更新,提亲来~感谢在20200622 18:31:10~20200623 20:0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仙猴 2瓶;云淡风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0 夏月捏了一颗糖果先递给冬伶, 自己又捏了一颗,笑着道了谢。 半夏摆摆手, “不客气,不客气。”他今日得了许多的赏钱,足足的有五十两纹银呢。郭老妇人还夸他机灵,会伺候人。 秋桂领着几个粗壮的婆子抬着热水从庭院里走过来,被夏月给拦住了。 她笑道:“郡主还有些事情要做,几位嚒嚒先回去吧。” 秋桂一愣,才要开口问。被夏月拉了一把衣袖。她抿了抿唇, 摆手让婆子们抬着热水先退下。 等人都走了, 夏月压低了声音告诉她,“季少爷来了,在屋里和郡主说话呢。” 月色难得的好, 银辉一般, 倾泻而下。 季灏和婉悦俩人已经坐在了罗汉塌上说话。 “……我和郭老夫人以及义父都商量过了,准备等琼林宴过后,先去寿安宫和皇太后谈一下提亲的事情。” 分卷阅读197 琼林宴是朝廷为殿试后的各位新科进士设置的宴会, 地点定在礼部。以示恭贺恩典的意思。一般定于‘骑马游街’后的第二日。 婉悦怔了怔,“这么快吗?” 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 季灏摇头,拉住她的手:“我倒认为是慢。” 他从懂得自己的心意直到如今,足足地等了五年。一千八多个日日夜夜,时间够久了。 婉悦红了脸,起身去拿笸箩里绣好的喜报三元帕子, 递给他,说道:“是特意给你绣的。” 季灏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桃花眸里含了笑意:“意头真好。” “你考的也好。”婉悦倒了盏热茶递给季灏, “喝一点吧。”他身上还带着酒味,定是被人灌了不少的酒。 季灏也确实是口渴,接过来仰头就喝。 俩人说了一会儿话,亥时就过了半。婉悦知道季灏明天也是很忙的,就没有留他,催促着赶紧回去休息。 今儿这忙忙乎乎的一天,也着实够累人的。她闲人而已,在一旁看着,都替季灏累的慌。 季灏出了宁王府,径直坐马车回去。 因着主子还没有回来,季宅虽然张灯结彩,却显得寂寞。李管家,王婆子,半冬等小厮都在大门外守着。终于看到自家的马车从远处过来了,个个都提起了精神。 主子前途无量,他们也跟着腰板硬气。 到了近前,季灏从马车里出来。依李管家为首的奴仆立刻跪倒磕头,“恭贺主子高中状元。” 季灏笑着摆手,让他们都起来,又吩咐李管家:“你去账上,依我的名义支钱。凡是家里的奴仆,有一个算一个。每人赏纹银二十两,上好的布料一匹。也算是你们用心伺候的辛劳。” 他想要人忠心不二,不能什么好处都不给的。 众人脸上皆是一喜,又磕头谢过。李管家应“是”,满面笑容地请主子往庭院里走。 季灏回去自己的屋子,要了热水沐浴,很快就睡下了。 他疲乏的很。酒劲又上了头,只觉得昏昏沉沉的。 次日,天气晴朗。 微风一阵阵地吹,空气里都是桃花的香气。 三月正是桃花开的好时候,一簇簇一朵朵地绽放在枝头,无比的娇艳。 琼林宴是下午未时开始,季灏吃了午膳后过去的礼部。他到的时候,牛云香和顾谷宣已经到了。看到他,还笑着打了招呼。 宴席处热热闹闹的,坐满了新科进士。季灏还看到了沈东理,他正和右边的青年说话,脸上带着笑容。 师座席上坐的有顾清原,沈哲。会试的四名监检,四名副考坐在下首。再往下是礼部,鸿胪寺的官员等。 礼乐响起,众位新科进士起身先去拜见顾清原和沈哲,又敬过酒,才各自坐下。 状元郎、榜眼郎、探花郎的桌子摆在一起,和旁人都是分开的,风光无限。丫头、小厮们穿梭其中,一盘又一盘的菜肴端上来,觥筹交错。 乔正则坐在季灏的斜对面,端起酒杯喝酒,表情淡淡的。他新升了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宴席的一应礼仪规则都是他制定的。 季灏端起酒杯喝酒,往后靠在椅背上,一派的悠闲。 顾谷宣正和牛云香说话,“牛兄,看着你的年纪和我是差不多大的,没想到都成亲了?” 牛云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开口道:“我都二十四岁了,不仅成了亲,儿子都有两个了。” “哟。”顾谷宣讶异地:“这个真的没有看出来。” 牛云香低头喝了一口酒,又说:“不过他们都还在杭州桐庐,并没有和我一起过来京师。” 顾谷宣“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问他:“那你现在住在哪里?还在会馆吗?” 牛云香应“是”,“最近在考虑京师的宅子,准备买一处。父亲和妻子、儿子都接过来。” “那挺好的。” 顾谷宣点点头,他看季灏一直不言语,就和他碰了下酒杯,调侃道:“状元郎,你做什么呢?如此出神。我可是知道,你是没有妻子、儿子的。” 季灏看了他一眼,回答的意味深长,“很快就会有的。” 顾谷宣:“……”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问道:“你这是也要成亲了?” 季灏一点也没有隐瞒,“是。” 他给自己满上酒,“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还不想成家?” 顾谷宣没有想到好友如此的直接,闹了个大红脸,有些结巴:“走着看吧。倒是我祖母和母亲着急了,我并不急的。” 他如今成了探花郎,一时间竟炙手可热起来。才一天的功夫,就有好几个媒人登了顾家大门,要与他说媒了。祖母都觉得不大妥,她看上了右都御史的嫡长孙女。而母亲却想让他娶大舅舅家的二表妹。 顾清原就坐在离孙子两个桌子的距离,自然也听到了孙子和季灏的对话。他笑着摇摇头 分卷阅读198 ,宣哥儿刚被圣上钦点了探花郎,满京师的眼睛都瞅着呢。对于他的亲事这一块,倒是不用急。难不成这世上还有探花郎娶不来媳妇的?不仅能娶来,还要家世、人品都顶尖的。 沈哲亲自给顾清原添了酒,恭贺了一番,才说:“犬子还是有些小聪明的,虽然他的性子不大好,但在读书这一块也算是争气的。不如,让他也去你们顾家族学待上两年?也学一点状元郎和探花郎的本事。” 顾家族学能同时出了状元郎和探花郎,也太卧虎藏龙了。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们家的沈南初给塞进去。保不齐,下一届的状元郎就出自沈家了?他越想越觉得对,对着顾清原更加的笑容满面。 “你是说沈南初?”顾清原没有立刻答应。倒不是拿乔,他们家的族学在京师算是出了名,昨天的家宴上,已经有五个同僚要把自家的儿子送过来了。 沈哲噎了一下,“不是他,还能有谁?” 他也就这一个嫡长子。 顾清原略想了一想,就答应下来。沈南初当年是童试的案首,也是个十分有才气的。他能过来顾家族学,倒是个好事。以后说不准还能出个一甲及第的。 “顾兄可说准了?”沈哲没有想到顾清原会这么快的答应下来。 “当然。” 顾清原和他碰了下酒杯,“沈大人只要是回去和沈公子说好了,哪一日过来都可以。” “好,好,好。”沈哲一连地念了几声好,又给顾清原敬酒。 这时候,太子爷朱资良从外面进来了。他笑着和顾清原、沈哲打招呼:“俩位大人,聊什么呢?” “聊顾家族学的事情。” 众人起身给太子爷朱资良行礼,顾清原又把主位让给他。 朱资良摆摆手,让众人都坐下,笑道:“本宫是来凑热闹,你们该吃吃该喝喝,不必顾忌本宫,一定要痛痛快快的。” 众人拱手应“是”。 再如何说,毕竟是太子爷,他一来,谁也不敢放肆了。说笑的声音都压低了。 朱资良一眼就看到了乔正则,微微地叹气。 他和乔正则的关系一向不错,也大概了解他的心思。他以前并不喜欢悦堂妹,可以说是十分厌恶……现在却说不准了。 人大概都有这样的劣根性。追着你喜欢的时候,你不乐意。偏生不追你了,却偏生又放在了心里。 除了造化弄人,其余的就是怨自己了。 譬如前因后果,有因才会有果,是一样的道理。 乔正则见太子爷看着他,就遥遥地举起酒杯敬酒,“太子爷。” 朱资良也举起酒杯,对他点点头。 季灏抿了抿唇,他一早就看到乔正则了。这个人,作为上一届的状元郎,也是很引人注目的。 ☆、111 沈哲举杯给太子爷朱资良敬酒, 笑道:“这一届的进士里面,年轻者众多, 个个看起来都是朝气蓬勃的。” 朱资良也笑,“是朝廷的福气。” 高昌离了座位,过来和顾清原说话。他先拱手给朱资良行了礼,才道:“我瞧着状元郎的年岁正好,又是顾家族学出来了,想必顾学士更为了解的。” 他是次辅,年五十, 留了短须, 是典型的北方人长相。面容很亲切。拜文渊阁大学士。 顾清原笑了笑,“高阁老想知道些什么?” “老朽听说了状元郎还未成亲,不知道是否定下了?”高昌问的直接, 稍后又解释:“家里还有一位待嫁的孙女。知书达礼, 性格又好。老朽就想着为她找个好归宿。” 季灏考中了状元,再有高家的提携,想必也是一生顺遂的。 顾清原想了想, 说道:“应该是没有。” 季灏在顾家待了几个月,他是从未听说过的。 “那就好。”高昌摸了摸短须,又说:“等老朽过去问……”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朱资良打断了,“高阁老,本宫看着是不行。状元郎自有他的缘法。探花郎倒也是青春年少, 高阁老不妨过去问一问。” 季灏是要指给悦堂妹的。当着他的面,被人半路截胡就是笑话了。 高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 果真去和顾清原攀关系了。他也不是真的要把孙女嫁去顾家,但是当下的尴尬终要化解一下的。太子爷都亲自参与季灏的亲事了,想必皇帝心里也有了决断。虽然没有成为高家的孙女婿有些可惜,但还是算了吧。 季灏从琼林宴回来后,过了两日去翰林院的任书就送了过来。让他四月初六去报到。官服有两种,公服和常服,都是吏部发放的。公服是在重大场合的朝会穿;常服身前和背后都绣了补子,根据官职的等级,又称补服,是在衙门办公时用的。 季灏的官职是翰林院修撰,从六品的,补服是青袍鹭鸶。 当天,他又去了宁王府陪婉悦吃午膳,说了自己准备和郭老妇人一起去寿安宫拜见皇太后的 分卷阅读199 事情…… 婉悦一愣,问道:“你们要去做什么?” 季灏的桃花眸里含了笑,反问道:“郡主以为呢?” 婉悦:“……” 她舀了一碗蔬菜鱼肉粥递给季灏,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脸一红。 季灏是说到做到的人,他从宁王府回去后,第二天上午就和郭老夫人一起进了宫。 皇太后听后大喜,和郭老夫人说话:“这孩子如今成了状元郎,办事越发的稳重体贴了。”他和悦儿的亲事本来其实算是提前定了下来的,还这样的郑重其事,面子就给了十足十。 郭老夫人低头喝茶,笑道:“承蒙太后娘娘的夸奖。我是想着灏哥儿的年纪也不小了,婉悦郡主又是性子温柔和顺的,我也最是喜欢她。他和婉悦郡主又都是合适的。索性就不耽搁了。他们早点成亲,生几个孩子,日子才能过的有滋有味。”她停顿了一下,把手里的盏碗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又说:“灏哥儿是个品行端正的,身侧也干干净净,通房侍妾的一概都没有。您要是觉得好,就定下一个时候,我请了媒人来,六礼就过一遍。” 婉悦郡主没有亲生的父母,又是养在皇太后膝下的,和平常的求娶就不一样了。具体要怎么办,还要看皇太后的意思。 皇太后沉吟了一会儿,觉得郭老夫人说的对。她还要找皇帝、皇后商量一番的。悦儿的终身是大事,要风风光光,十里红妆的出嫁。 她笑着说道:“哀家还是看一下孙女的意思。对于季灏,哀家是钟意的,却不能做孙女儿的决定。” “这是自然的。”郭老夫人接了话,“婉悦郡主是应该心里有个底的。” 太后娘娘心里再愿意,也不能当场地就应承下来,要不然就显得人家的女孩子不尊重了。 皇太后留郭老夫人、季灏吃了午膳,又说了一会儿话,才让他们离去。却立刻让人去请了皇帝、张皇后过来寿安宫。 她开门见山:“悦儿的年纪也不小了。哀家想着,给她指一门亲事,也全了哀家日.日惦记的心,算是对得住老二两口子了。” 皇帝是知道皇太后心思的,应允道:“儿子也正有这个想法,倒是和母后不谋而合了。” 张皇后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就问道:“母后可有合适的人选?” 皇太后应“是”,脸上带了笑容,“哀家瞧着状元郎就不错,他还和郭老夫人亲自过来了,表明心迹要娶悦儿的。” “状元郎季灏?”张皇后想起大年初二那天,皇太后话里话外的意思……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4 22:52:16~20200626 22:3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仙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2 “状元郎有才华, 品行又端正。”皇帝朱凌德端起茶盏喝茶,说道:“儿子也觉得他甚好。” “那就成。” 皇太后高兴起来, “悦儿虚岁都二十四了,隔在平常的姑娘身上,孩子都是一大堆了。哀家想着,她和季灏成亲的事情还是要尽快些。” 毕竟她的悦儿年岁大了,生育孩子应该越早越好的。 朱凌德点点头,又想了一会儿,说道:“指婚是最合适的, 由母后下一道懿旨, 也能避免了许多麻烦。” “哀家也是这么想的。”皇太后低头喝了一口茶说,又和朱凌德商量,“悦儿原本应该在宁王府出嫁, 但是她没有亲生的父母, 一应的礼仪都无法举行,更无长辈为她操持嫁妆。哀家就想着,让她从宫里出嫁。哀家养了她长大, 送她出嫁也是合情合理。” “母后考虑的甚是。”朱凌德笑道:“悦儿自幼长在宫中,儿子对她和嘉安是一样的看待,二弟不在了,朕这个做哥哥的,理当承担起二弟该承担的责任。”他停顿了一下,又交代张皇后:“关于悦儿的嫁妆, 就比照着嘉安出嫁的份例准备。宮里库房的东西,皇后挑选合适的直接添上即可。” 不过是礼仪,宴请等小事,都是虚的。就按照宫里嫡出公主的例子来, 他对侄女越宽容,反而越安天下人的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张皇后起身应“是”,长袖下的右手却紧紧地握起来。她的嘉安是长公主,嫁妆无上的丰厚,是应该的。婉悦一个郡主,凭什么嫁妆的规格要和嘉安的一个样?未免也太抬举了。 ……但是,在皇太后和皇帝面前。她的心里无论如何的翻江倒海,却丝毫不敢显到脸上来。 事情商量好了,朱凌德和张皇后又陪着皇太后坐了一会儿,才告辞离去。 许嚒嚒扶着皇太后去庭院里溜达,说道:“奴婢瞧着皇帝是真心疼爱郡主的。” 皇太后“唉”了一声:“皇帝是悦儿的嫡亲大伯,而桦儿又为了老朱家的江山 分卷阅读200 战死疆场,于情于理他都要疼爱悦儿的。”她忍不住地叹气:“倒是皇帝这两年岁数渐长了,却愈发的脾气古怪,好端端的吃什么丹药保养,简直是异想天开。如果丹药有用的话,那人们都长生不老了,怎地还会有一茬茬死去的人。” 许嚒嚒劝道:“有太医在,就算丹药没甚用处,总不会坏处的。太后娘娘就别担心了。您现在要给郡主准备嫁妆了。” “是。”皇太后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虽然皇帝也让了张皇后去准备,但哀家也自有一番心意在。”说话间,就唤了跟在身后大宫女音容上前,吩咐她:“拿哀家的私库钥匙过来。” 她要亲自为孙女挑一些值钱的物件,留着以后好傍身用。 音容答应着去了。 郭老夫人领着季灏进寿安宫拜见皇太后,又说起婉悦郡主的亲事。而后皇帝和皇后也去了寿安宫,谈论的正是季灏和婉悦郡主的亲事……这可是大喜事一桩,皇太后的心情十分好,又给婉悦郡主张罗起嫁妆的事情。她老人家一点都不避讳,又高兴的很,宫里很快就传了个七七八八。 十公主芳欣恼怒地摔了一套最喜欢的白瓷染青花茶盏,明知道季灏是早就定给了悦堂姐,却又极端的不甘心。季灏是她见过长的最好看的人了,又高中状元……为什么她就没有悦堂姐的好命? 她是公主,季灏是状元郎。 他们俩人也很相配的。 满屋子的宫女、婆子看着主子发火,却没有人敢上前劝阻。倒是林嚒嚒倒了一盏热茶递过去,说道:“公主,您今年也过了十五。依奴婢的意思,您可以常去景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言语里多一些恭敬、讨好。皇后娘娘留了心,便会给您也赐一个好人家。” 后宫公主、皇子的事宜一般都是由皇后娘娘在管,皇帝是从来不理会的。 芳欣咬了咬红唇,音量调高了:“我才不要去讨好别人呢……我是宫里堂堂的十公主,亲事自然也要挑着来。难不成还要外边的那起子人来挑我?” 林嚒嚒摇摇头,无奈地开口:“您说的是也有道理。但是那也要受重视的公主才是。您之前得罪过太后娘娘,还被皇后娘娘关过禁/闭。她们对您的印象就不好了。您想想七公主和八公主,都是一样的年纪,却是不一样的待遇。七公主嫁到了定国将军府。因在京师,夫妻之间也和顺。七公主还能时常地回来看一看云嫔娘娘。”她看芳欣不吭声,知道是往心里去了,继续往下说:“而八公主却因为性格高傲,时常称病不服管教,仗的不过是生母还受宠爱。但是她的婚嫁之事,却一概由皇后娘娘做的主,八远嫁去了南直隶,天高路远的,听闻驸马爷一家也没有高看她一眼。日子更不好过。咱们的皇帝再如何宠爱妃嫔,在正经的礼节、规矩上,从来不会越过皇后娘娘去。” 云嫔娘娘是七公主嘉顺的生母,虽然也不得皇帝的宠爱,但她是一直追随张皇后的,生活过得倒还不错。 芳欣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我记得皇后娘娘喜食桃花蒸糕,现下又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让小厨房的人做了送过去吧。” 她的生母也只有可怜的嫔位,还是一位唯唯诺诺的妇人,真不晓得当初是如何被父皇看上的?但是就这样的一位妇人,每到换季的时候,却总是差人送来两套亲手做的衣物送过来。冬天是带兔儿毛的大氅,夏天是绣丁香花的罗衫……从记事起,便从未中断过。 她很不喜欢这位生母,从未主动去看过她一次。但是,一想到如果像八姐姐一样,远嫁后再不能进宫,心里就有些难过。 突然舍不得生母了,毕竟能对她好又完全的不求回报的,满宫里也就只有这位生母了。 一阵风吹来。 凉凉的。 三月的天,乍暖还寒。 到了黄昏,还是很冷的。 过了一日,皇太后又请郭老夫人和国公夫人进宫,商议了成亲的日期后,于三月二十六下了道懿旨去宗人府,意思很简单明了,“今以婉悦郡主择配季灏,于四月二十六成此大礼。”剩下的两句就是夸赞二人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宗人府属官郑朗去了季宅,请了季灏去乾清门东阶下,由宗人令秀王朱资桐宣旨。 宗人府为掌管皇家以及宗室事物的部门,主要记录皇帝九族的宗族系派,且宗室子女嫡庶的名字,封爵的时间,婚嫁安葬等等。一般都有亲王来管理。 季灏跪下接旨,磕头谢恩。 朱资桐笑眯眯地:“到底还是你了。能娶到悦堂姐,也是你的本事。” 刚高中状元,又成了皇亲国戚,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了。 “谢秀王殿下称赞。”季灏起身回话,“能娶郡主,是在下的福气。” 懿旨一下天下知,更是成了京师贵妇圈的热闹。 状元郎娶了婉悦郡主?是够稀奇的。 状元郎年纪正好,模样是万里挑一。而婉悦郡主早过了女子嫁人的年纪,性子又不好。这俩人如何配到一起了?估计也是牛不喝水强按头吧。 分卷阅读201 程安微却鼓掌称“好”。悦表姐和季少爷本来是心心相印,到如今才是修成正果呢。 程谦作为婉悦的嫡亲大舅,眼瞧着外甥女有了归宿,心下欢喜。立刻去找妻子商议,给预备添箱礼的事情了。 乔正则在礼部当差,消息是最早知道的。 他完全的愣住了,茶盏里的滚水倒在手背上都是没有知觉的。 那个他躲避不及的女子,终于要嫁给别人了。为什么心里却一点也没有喜悦? …… 无论世人是怎样的讨论季灏和婉悦郡主,他们的亲事也正式地展开了。 季灏又选了吉日向皇家行纳采礼,三牲酒水,猪六、马八、羊九、糕点、瓜果。一应俱全。纳采的次日,皇帝于中和殿悬彩设宴,招待季灏和纳采礼当天过来的国公府男性族人。国公爷依礼,是不应该过来的。倒是郭家的三位公子都到了,除了上战场的长子郭子辰,其余的是二公子郭子瑞、三公子郭子岭、四公子郭子敏。 季灏先去了寿安宫外向太后行礼,然后才去中和殿向皇帝行礼,最后才入宴。席间,礼乐舞蹈相伴,十分的喜庆。宴毕,季灏又去景仁宫向张皇后行礼。 而后宫的皇太后,领着张皇后、乐贵妃、平妃娘娘、云嫔娘娘等在御花厅设宴款待郭家众女眷。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婉悦被皇太后请去了宫里待嫁。待嫁女是有规矩的,自定下婚期开始,不能与新郎官相见,直至洞房花烛夜。 她住在月盈宫,离皇太后的寿安宫只有一个夹道。除了开心,还有心底的忐忑。就要嫁给季灏了,说不期待是假的。但也夹杂着对未知将来的莫名害怕。 这日。 婉悦陪着皇太后用晚膳,宫女却上了一道牛乳木瓜汤放到她的面前。 婉悦下意识地摇头拒绝,“皇祖母,我虽然爱喝牛乳粥。但那也是早上,晚膳我是喝不下的。” 皇太后笑起来:“傻悦儿,你太瘦了。喝不下也要喝的。这个是好东西来的。只管听祖母的。”她的悦儿什么都好,就是太瘦了。作为女子,不够吸引人。刚好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一定要好好地娇养起来。 婉悦:“……” 皇祖母的意志坚决的很,她也没办法。只得咬着牙去喝。 可能老人的心情都是这样的,总希望孩子能多吃一些饭菜,好像多吃了身体就更加的健康。 作者有话要说:  成亲提上日程了~ ☆、113 牛乳木瓜汤喝起来还挺好喝的, 润滑可口,后味微甜。 并没有想象中的腻。 “怎么样?”皇太后等着孙女把一蛊都喝完了, 才饶有兴致地说道:“哀家还特意让厨子加了蜂蜜。” 婉悦点点头,捧场的给予肯定,“确实是不错。” “那就好。”皇太后吩咐一旁的大宫女音容:“你去交待一下寿安宫的厨子,以后的每天都要给郡主做一道牛乳木瓜汤。” 音容应“是”,屈身退下了。 婉悦:“……” 她一脸的懵,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地问:“一直喝这个汤的话, 应该会腻吧?” 皇太后却摆摆手, “小孩子家不必操这个心,你只需要听话就行了。” 婉悦:“……” 她才是一直要喝牛乳木瓜汤的人吧。 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 如丝如雾地滋润着万物。 吃完晚膳后, 婉悦陪着皇太后在廊庑下散步。 她今晚吃的有些多, 感觉胃里胀胀的,不大习惯。 “春雨贵如油,下得好。”祖孙俩好久没这样悠闲的时刻了, 皇太后的脸上带着笑容,说道:“哀家如今的心情也是好极了。”她去拉婉悦的手,“你找到了好归宿,哀家的一颗心算是安稳了。季灏这个孩子,他对你好,心也实诚。比原来那个乔家大公子强上一百倍。” 孙女和季灏的亲事, 她满意的很。 “我的心情也好。”婉悦反握住皇太后的手,下定了决心一般,“他对我好,我也会对他好的。”等成了亲, 她和季灏就是夫妻了。夫妻本为一体,是应该要彼此关心、彼此疼爱的。 “好孩子。”皇太后欣慰地拍拍孙女的手,说道:“正是这个理,难得你看的通透。” 酉时一过,婉悦便回了月盈宫。此次,陪她进宫的只有夏月。冬伶的年纪太小,怕她进了宫不适应。本来秋桂也要跟着来的,但她说肚子不太舒服,就也留在了霁月殿。 月盈宫是三公主倩雪未出嫁时的住处,是去年嫁到太常寺卿赵家做的儿媳妇。宫殿就空了下来。她为人很温柔,说话细声细气的,因着离寿安宫近,常常去给皇太后请安。和婉悦处的也不错。 音莲伺候着婉悦卸掉发髻上的簪子,又拿起白玉梳子给她梳发,“郡主的发真好,很柔顺。”她是贴 分卷阅读202 身伺候皇太后的大宫女,专门拨过来月盈宫的,也是皇太后觉得夏月毛毛躁躁的,一个人伺候郡主,怕有顾不到的地方。 婉悦抿唇一笑,抬头去发现铜镜里的女子也在笑。满目柔和。昏黄的灯光照在侧脸上,无限的温柔。 夏月让干粗活的宫女抬了热水到净室,兑的温度适宜了,过来请婉悦沐浴。 外面的风雨大了些。 落到树叶上,噼里啪啦的。 静舍宫里。 琬嫔刚喝了药。珍珠端了漱口水过来,笑着说道:“最近宫里有一桩大喜事,热闹的很,宫里的人人都盼着呢。” “嗯?” 琬嫔漱了口,拿出帕子擦嘴,靠在迎枕上歇息,问道:“什么大喜事?”她精神好了些,也能吃下些米粥了。 “婉悦郡主定了亲,要嫁给当朝的状元郎。”珍珠回答道:“太后娘娘高兴的紧,阖宫的奴才都赏了吃食,咱们宫里还多了一袋的米和面呢。” “是太后娘娘仁慈,她要是没有开口,内务府的人才不会多事呢。本宫在这宫里,是最不起眼的主子了。”琬嫔的话很现实,脸上却带了笑,又问:“那状元郎是个什么样子的?”她住的偏僻,又卧病在塌。一日里,睡着的时候都比醒的多,竟然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听到。 “奴婢也没有亲眼见过。”珍珠想了想,回了一句:“倒是听宫里的嚒嚒、宫女们议论,“说状元郎长的如同仙人一般,又和气又爱笑。” 琬嫔也听的笑起来,“婉悦郡主是个好孩子,本宫替她高兴。” 她让珍珠去拿妆盒里的金菊点翠折枝赤金镯子,嘱咐道:“你明儿去寿安宫一趟,就说本宫给婉悦郡主的添箱礼。” 太后娘娘和婉悦郡主多番出手相助,她没有别的可感谢。作为长辈,添厢礼却是要给的。 “娘娘?”珍珠起身打开了妆盒,“您就剩下这一支值钱的首饰了。还是您的嫁妆呢。在您看来是很珍贵的,但是郡主她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呢。不见得会稀罕的。而且也就一支,也不是一对。” 她们娘娘失宠多年,为了换些吃食,值钱的物件都一个个地送了出去。就金菊点翠折枝赤金镯子没有舍得。娘娘说,这是当年她进宫的时候,夫人给的传家宝。 “你不懂。”琬嫔摇摇头,去看跳跃的烛火,说自己的心声:“郡主的东西是郡主的,本宫的是本宫的。这是两个概念。本宫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了郡主最好的,才会安心。本宫利用她给淮儿送帕子,她却反过来又救了本宫的命。她冰雪聪明,有什么事情不懂呢,不过是心里藏着怜悯,不愿意和本宫计较。宫里是个什么地方?你不是不知道。郡主却是个难得的真心人。” 但是,她又被太后娘娘养的太好了。不知人间疾苦,却也不怕诬蔑中伤。外表看起来冷漠,内心却柔软细腻。若他日,太后娘娘不在了。依郡主的性子,迟早是会吃亏的。 珍珠答应下来,拿出金菊点翠折枝赤金镯子,找了个盒子装起来。 雨下了整整一夜,天亮了才放晴。 婉悦闲着无事,吃了早膳就往寿安宫来了。 她喜欢去陪着皇祖母。 婉悦到的时候,张皇后和乐贵妃已经过来了,正坐在侧殿里陪着皇太后说话呢。 她屈身给皇太后行礼,又给张皇后、乐贵妃行礼。 “赶紧起来。”皇太后笑呵呵的,拍拍身边的贵妃榻,“坐到哀家的身边来。” 乐贵妃也笑道:“郡主一来,太后娘娘的气色更好了。” 桐儿的侧妃抱着刚满月的小孙女来宫里请安时,她抱给了皇太后看。皇太后很是喜欢,赏了一对儿金脚镯。还有镶嵌红宝石的金锁。那红宝石艳丽无比,足足有龙眼大小,罕见极了。 倒也不是没有见过比这更好的东西,只是脸面很重要。 皇太后低头喝茶,“可不是。悦儿一来宫里,哀家的睡眠质量都提高了。” 张皇后握着茶盏的右手紧了紧,很快就笑着说:“悦儿这段时间住在宫里,也可以多多地陪伴您。” “也陪不久了。”皇太后揉揉孙女的头发,“等嫁了人,就是人家的媳妇了,没有做女孩的时候自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说双更的。失言了【呜呜呜】 发红包弥补,留言啦,么么哒。感谢在20200627 21:26:16~20200629 22:4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绿仙猴 2瓶;云淡风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4 婉悦却心里一酸。 皇祖母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过了会儿, 她宽慰道:“您安心,我还是同现在一样, 会时时地进宫来陪您。” “太后娘娘真 分卷阅读203 是好福气。”乐贵妃笑着说:“郡主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皇太后的眼神十分地柔和,“哀家确实是有福气的。” 养了个贴心的孩子,宫里的寂寞也慢慢地消散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还有盼头。 茶过三盏,皇后说起给婉悦准备的嫁妆。乐贵妃不好留下,就起身告辞了。 “……黄花梨喜上眉梢罗汉榻,红木雕云纹拨步床, 紫檀雕海棠花多宝阁, 红珊瑚衣柜,嵌青玉流云百福图屏风,菱花形海兽缠枝纹立体铜镜……”小到梳子、盏碗、花瓶、首饰, 大到陪嫁的田庄, 皇后都说的清清楚楚。 皇太后满意地点头,赞道:“你素来心细,这件事交给你, 哀家是放心的。” 皇后笑着开口:“悦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心里疼她的紧。” 皇帝特意嘱咐过,让她操办婉悦郡主的嫁妆,自然要妥妥帖帖的。不为别的,就算是身为中宫皇后的职责所在吧。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身外之物,库房里堆积如山, 可谓是要多少有多少。犯不着为了这些个见罪于皇帝和太后。 婉悦起身道了谢。 皇太后端起茶盏,低头喝了口茶,“哀家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悦儿出嫁的府邸还没有定下来……皇后觉得该如何做?” 皇后一愣, 这问的是什么意思? 她停顿了一下:“依照母后的意思是?” “哀家准备赐一座郡主府吧……” 皇太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婉悦就拉了拉她的手。 “怎么了?”皇太后转头看着孙女。 婉悦摇摇头,“不用的。季灏在容香胡同有宅院,而且王府里也是空闲的。我有地方住。” 皇太后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哀家是想着,你能过得更肆意一些。”女子和男子不一样,嫁了人就只能在家里相夫教子,又没有挣钱的营生,多处宅院以后也能傍身。 “皇祖母。”婉悦笑道:“有您在,我已经很肆意了。” 皇太后被逗得开怀大笑,又和皇后说,“挑二十个宫女,二十个嚒嚒,都要精明能干的。到时候,当陪嫁一起跟着伺候悦儿。” 婉悦:“……” 还有陪嫁“人”的? “皇祖母,我真的不需要……”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完,皇太后径直打断了,“小孩子家,你不管这些琐事。” 皇后噎了一下,却也答应下来。太后的决策,皇帝都不敢干预,更别提她了。 林林总总的安排下来,时间就到了正午。皇太后留了皇后用午膳。婉悦看着面前的木瓜花生猪骨汤,转头看向皇太后,“怎么猪骨汤里也有木瓜?” “吃吧。”皇后想到长女出嫁时的汤水,脸色柔和了许多,“你嘉安堂姐出嫁的前夕,也是补汤吃的最多,最不缺的就是木瓜。” 婉悦:“……” 但是皇祖母像没事人一样,似乎没有听到她的问话,也只能听之任之地拿起了汤勺。 吃了午膳后,张皇后就告辞离去了。 珍珠是傍晚的时候过来的寿安宫,婉悦正坐在廊庑下的圆凳上绣帕子。 “给郡主请安。” 婉悦摆手让她起来,问道:“你怎么过来了?琬嫔娘娘的身体还好吗?” 珍珠把手里的首饰盒子递过去,回答道:“娘娘给您的添箱礼。天气渐暖,娘娘的身体也好多了。” 婉悦“嗯”了一声,接过来,“回去替我给你们娘娘道谢。” 珍珠应“是”,屈身往外走。 她穿着洗的发白的衣裳,脊背却挺得很直。 等珍珠出了寿安宫,婉悦才打开手里的首饰盒。 夏月就在一旁站着,也探头来看,称赞道:“真好看。”她想起静舍宫娘娘的处境,叹息一声,“这手镯应该是琬嫔娘娘最好的东西了。” 婉悦没有吭声,合上首饰盒,又递给夏月。 她嘱咐道:“好好收起来。” 别人的心意是不能被辜负的。 夕阳西下。 晚霞弥漫了天空。 自那日后,以后的每天都有一道一定要喝完的汤。 山药炖猪蹄,党参黄羊肉汤,雪梨鲜奶炖木瓜,木瓜炖鱼…… 婉悦喝着喝着,竟然也习惯了。 还觉得味道不错。 她在宫里过得很安适,而宁王府却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 周嚒嚒脸色阴沉,看着跪在面前的秋桂和一青年男子,皱紧了眉头。 她神色严肃:“秋桂,你是郡主的贴身大丫头,在王府里一向都是最有颜面的。规矩应该比别人更了解。” 秋桂羞红了脸,“嚒嚒说的是。” “我当然是想给你留些面子的,但是发生的事情是不能够隐瞒的。”周嚒嚒又说:“老老实实地说出来,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秋桂咬紧了下唇,应“是”。 分卷阅读204 良久,却不开口说话。 周嚒嚒的心里带了怒火,“郡主的好日子在即……秋桂,我劝你不要节外生枝。更不要忘恩负义。” 她的话一落,跪在地上的青年霍然站了起来,气愤地:“你不过也是一个奴才,凭什么这样子骂丽儿。我来找她是不对在先,但是我们也道过歉了,也磕了头,还想怎么着?宁王府是厉害,我们平民惹不起,但是你们也不能仗势欺人吧?” 秋桂急的眼圈都红了,去拉青年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表哥,你别说了。原是我们的错。” “哦。”周嚒嚒给气笑了,“你还知道倒打一耙呢。你们在王府的后花园拉拉扯扯的,一点避讳都没有,丫头们看到都脸红。还不让人过问了?别忘了,这是在王府的地界上,不是在你们的家里。” 周嚒嚒的话重。 秋桂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白了,她跪着往前走了几步,磕了个头:“嚒嚒明鉴,秋桂绝对不会做出不好的事情。实在是有原因的。”说话间,她又拉着青年,让他也跪下,解释道:“他是奴婢的表哥吴宾,奉了姑母的驱使来京师找奴婢,路上却被人偷了盘缠,无奈之下,借了旁人银子。到了京师之后,他就过来找了奴婢,奴婢攒的银钱都给了他,让拿去还帐……帐也还清了。” 说到这里时,却支支吾吾地不往下说了。 吴宾性情急躁,索性替她开了口,“我和表妹自小有婚约在身的。这次进京,也是想着带她回去成亲。我舅舅、舅妈死的早,老家就剩了表妹自己,我娘很不放心。现在家里也好过了,就不想让她在别人家里做奴婢了,实在是低人一等。” “原来如此。”周嚒嚒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摆手让俩人都起来,说道:“王府里有王府的规矩,贴身伺候主子的奴婢一般都是到了年岁,由主子做主,嫁人或者是归家……”她停顿了一下,问秋桂,“你今年多大了?” “虚岁十六。” “十六岁?”周嚒嚒说道:“确实是到了放出王府的年纪。” 秋桂低了头,说道:“奴婢想伺候郡主一辈子。” 吴宾急了,“那不行。此次进京,我是一定要带你回去的,不然也不好对我娘有个交待。”他看着周嚒嚒,发狠道:“如果王府不放人,我就一直来闹。” “你这个人,真是不讲道理。”周嚒嚒让一旁护卫押了吴宾出去,说道:“宁王府可不是让你任意胡作非为的地方。” “丽儿表妹,我娘她很想你……”吴宾大喊,“你放心。我娘还说了,等你嫁过来,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堵上他的嘴。”大吵大嚷的,影响太不好了。 周嚒嚒摇摇头,又说:“扔出胡同,再不许他踏进来一步。” 一个高个子的护卫应“是”,捂着吴宾的嘴,就把他拖出了后花园。 “呜呜啦啦”地声音传出去好远,终于消失了。 秋桂却怔怔的,眼神里却透露出担忧。 周嚒嚒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是郡主的贴身丫头,我是不应该插手你的亲事。但是,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我是不可能让你耽误郡主的。” 这种事情若是传了出去,郡主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乱七八糟的议论都了不得。 秋桂抬起头,脸色苍白,“嚒嚒的意思是?” 周嚒嚒摆摆手,让围在一旁的丫头、婆子都退下,和她说:“我看你对吴宾也不是完全无情的。不如,你就跟着他回去吧。我会去回事处支二十两纹银,给你们当车马费。等郡主回来了,我自会禀报清楚的。” “可是,可是……奴婢舍不得郡主。” “也舍不得你那表哥吴宾吧。”周嚒嚒神色一冷,“我是过来人,你的心思大致还是能猜到的。按理,吴宾今日大闹王府,完全可以送官府查办的。” 秋桂握紧了手里的帕子,又听周嚒嚒说道:“不过是看在你伺候了郡主一场,颜面总要留的。女子和男子不一样,名声胜过命。一辈子若是名声坏了,你以为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吴宾若是真的送去了官府,势必会牵扯出秋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9 22:45:52~20200630 23:03: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3瓶;云淡风轻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5(一更) “我不知道。” 秋桂的神色很茫然, 是真的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做。她想一辈子都伺候郡主。郡主那么好的人,而且对她也好。在王府里生活, 活计轻松且月例银子丰盛,吃穿用度更是一等一的。她都已经习惯这些了。 但是她不回去,对姑母和表哥也是一种伤害吧。毕竟,他们也是真心待她好的人。 “这种事情,你是 分卷阅读205 要拿个主意的。别人都代替不了。”周嚒嚒忍了忍,又说:“我刚才说的那些话虽然难听,却都是实际的。若是下定决心要留在王府里伺候郡主, 以后你还是郡主身边得脸的丫头, 吴宾就交给我来处理。其余的……你也不必再管。” 毕竟是小主子身边的丫头,小主子如今又不在王府里,她不能做的太绝, 但也不会任由秋桂惹是生非。具体该怎样去处置, 还要看秋桂自己的选择。 秋桂抿紧嘴,问道:“嚒嚒会惩治吴宾表哥吗?” “他如果痛痛快快地离开了京师,并答应绝口不提在王府里发生的事情, 我就不会追究。”周嚒嚒停顿了一会儿,说道:“如若不然,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秋桂自然是知道周嚒嚒口中的公事公办是什么意思,脸色白了下来。 她低头叹息,“吴宾表哥的性子直爽火爆,他怕是不会这么做的。” 周嚒嚒看着她, 没说话。 秋桂突然又跪下了,恳求道:“嚒嚒,容我想一想吧。等明日一早,我去找您。无论留下来或者是离去, 我都会心甘情愿。” 对她来说,这确实是两难的事情。 周嚒嚒应“好”,也没有再做停留,转身离去。 冬伶就在不远处站着,等周嚒嚒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才走去秋桂的身边。 她才到秋桂的肩膀高,近距离看着还像个孩子。 “秋桂姐姐,你不愿意跟着郡主进宫……是因为那个叫吴宾的人吗?”冬伶问道:“所以,你肚子疼也是假的?” 秋桂一愣。风吹在身上,突然间有些冷。 她终于明白夏月说过‘冬伶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 过了一会儿,才艰涩地点点头,“是的。” 冬伶的声音很轻,说道:“你欺骗郡主,就已经是做错了。” 秋桂眼圈一红,结结巴巴地:“我也知道的……但就是不敢告诉郡主实情……” 她害怕郡主不同意她和吴宾表哥见面。 冬伶想了一会儿,看着秋桂,“既然你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就别再错下去了。及时回头吧。” “该怎么回头?” 秋桂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冬伶摇摇头,转身走远了。 她以前听爹爹这样子劝过二叔,后来二叔就真的不在赌了。 秋桂在原地站了很久,天已经黑透了,伸手不见五指。 次日一早。 冬伶去唤秋桂起床,却发现人不在了,床上放着一封信。 她不认识字,拿起信就去找了周嚒嚒。 周嚒嚒刚起床,正在梳洗。 冬伶慌里慌张地:“嚒嚒,秋桂姐姐不见了。” “嗯?”周嚒嚒拿着梳子梳发,斥责她:“你如今也是伺候郡主的人了,怎地说个话还是没头没尾的。” 冬伶嘿嘿一笑,把手里的信递过去,“您看一看。” 周嚒嚒颇为不明所以,她放下梳子,从信封里拿出信。信上写的很简单,一共就两句话。字写的歪歪扭扭,还有错别字。但大致的意思还是能看明白。 「是我对不住郡主,这就同吴宾表哥一起回去了。郡主赏我的东西都带着了,做个念想,不必寻找。」 “嚒嚒,怎么办?”冬伶问道:“秋桂姐姐的信上有说明去哪里吗?” “没事。”周嚒嚒放下信,拿了个莲花银簪子绾发髻,说道:“她去过自己的日子了。” 秋桂这样做也好,省去了麻烦,也算她有良心了。不然,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处理起来还真是有点棘手。 一到四月,白玉兰便盛开了。 千姿万蕊的花瓣儿晶莹高洁,散发着清香。 十分的淡雅。 柳巷胡同,景阳酒楼。 顾谷宣、徐至永、季灏正坐在二楼的雅间里喝酒。三人也是难得凑在一起。 徐至永拎起酒壶给自己满了一杯,笑呵呵地:“你们俩一个是状元郎,一个是探花郎,真是了不得。我现在走到哪里,都自豪的很。” “我自己也没有想到。”顾谷宣低头喝了一口酒,说道:“殿试那天,圣上也问了宁远岭几个问题。他都回答的比我好。我以为圣上一定会选宁远岭当探花郎呢。” “江南才子宁远岭?”徐至永插了一句。 顾谷宣点头,笑道:“就是他。”停顿了一会儿,又问:“小侯爷也认识他?” “那倒没有。就是听说过。”徐至永看季灏一直不说话,“状元郎今儿是怎么了?沉默的很。金榜题名,马上又洞房花烛……天下幸事都要被你包圆了?竟然还不高兴。” 他掩去眼里的苦涩,玩笑一般:“难道是娶郡主的礼金不够了?这个你不用担心,咱们和永定伯爵府的大公子不是在福州办了一个铁矿嘛,挣的银子也不少。不如提前给你支些银子,等年底了再从红利里面扣除。” 分卷阅读206 “也好。”季灏立刻答应了下来,“先支个一万两纹银吧?” “一万两?” 徐至永没承想季灏能答应的,又一下子支这么多。他完全震惊了,却又很快反应过来。给郡主提亲,就是相当于去皇家提亲了,银钱肯定是不能准备少了。 怠慢皇家的罪名可不小。 季灏应“是。” 顾谷宣也被吓住了,“一万两纹银……太多了吧?” 娶个媳妇好难的感觉。 徐至永耸耸肩膀,笑道:“他娶的是郡主,而且这个郡主还是被太后娘娘养大的。和平常人自然是不同的。” 他答应了季灏,“我下午就去一趟永定伯爵府,找大公子商量一番,估计是没有问题的。”停顿了一下,又问道:“一万两纹银够不够?” “够。”季灏回答的言简意骇,又举杯道谢。 ……一万两纹银不算多,但是他要成亲,国公府在礼金这一块,肯定会出手帮助的。他手下还有几处私产,总的算在一起,二万两纹银还是有的。 “咱们都是自己的兄弟,客气就见外了。”徐至永笑的豪迈,又吩咐小厮王宇:“我记得飘花楼新来了一位歌妓,唤流云的。江南小调唱的最妙。请她过来唱一曲。” 飘花楼是个清倌,卖艺不不卖身。里面的女子大多是身不由己的。有的是贫穷女子,而有的则是落魄的大家闺秀。她们除了长相出众外,或诗书或琴棋或舞或画或曲,都是被刻意调.教过的,个顶个的技艺出众。 店小二应“是”,转身出去了。 顾谷宣深谙好友的脾气,知道他是最爱听曲的,每次过来柳巷胡同,总要去个飘花楼几次。他也习以为常了。 约一炷香的时间。 王宇推门进来了,躬身行了礼:“侯爷,流云姑娘来了。” “请进来。”徐至永往后靠在椅背上,一派的悠闲自在。 一个身穿云紫色如意襟褙子,梳云髻的女子走了进来,模样很秀丽,正是流云。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和十几岁的小姑娘相较,却另有一种美。皮肤看起来保养的很好,举手投足间独有风流的韵味。明明是一介风尘女子,却有良家妇女的姿态,让人不自觉忽略掉她的年纪。 身后还跟着抱着琵琶的小丫头。 俩人屈身行礼,恭恭敬敬地:“给各位爷请安。” “起来。”徐至永摆摆手,让王宇搬了圈椅让流云坐下,笑道:“我记得你的《桃花扇》唱的最好,索性就它了。” 流云应“是”,从小丫头的手里接过琵琶。她微微抬头,环顾四周。小侯爷徐至永是飘花楼的常客,自然是认识的。另外一个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岁,长的很漂亮,眉宇间带着艳色,却丝毫不女气。倒是坐在窗边的男子,一直往窗外看,至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反应。 清脆如小溪叮当的琵琶声响起,细腻柔美的声调相和。犹如亲临了小桥流水、荷叶田田的江南。十分的动听。 景阳酒楼的对面是明月书肆。门前有一个买糖人的小摊。季灏看了一会儿,和半夏摆摆手,压低了声音说道:“去对面买两个蝴蝶糖人回来。” 他记得郡主独独喜欢蝴蝶形状的糖人。 半夏应“是”,转身出去了。 小侯爷徐至永“啧”了一声,埋怨道:“你这人好没意思,还是堂堂的状元郎呢。竟然一点格调也没有。没看到正在听曲的吗?” 季灏没吭声,拎起酒壶给自己满了一杯酒。 他抬头去看正在唱曲的女子,薄唇抿紧了……是她! 她不是在金陵吗?为何会出现在京师? 一曲终了。 “你的曲子果然是唱的好。”徐至永鼓掌称赞,顾谷宣也觉得不错。 流云起身行礼,“谢各位爷夸赞,奴愧不敢当。” 她温婉的笑,目光落在季灏脸上时,却迥然变了。 季灏端起酒杯,缓缓地,却一饮而尽。 徐至永却让王宇拿十两银子递给流云,“今儿爷高兴,赏你了。” 流云却没有接。她一直盯着季灏看,上前走了几步,到季灏的面前时,又停下了。 “你……你是?” 徐至永觉得不大对劲,他瞅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好友,又去看魂不守舍的流云。心里突然就一咯噔。 顾谷宣也摸不清是个什么状况,问道:“流云姑娘见过他?” ☆、116(二更) 流云摇头, 说不出话来。 这孩子和……那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她虽然没有见过,却也能大约地猜到他是谁。实在是太像了, 特别是眼睛,就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徐至永拉了一把季灏,压低了声音:“你背着婉悦郡主也去飘花楼听曲?” 季灏脸寒如冰,一丝一毫都没有掩饰,“小侯爷说笑了。但凡让郡主不高兴的事情,我都不会去做。” 流云 分卷阅读207 手指发颤,这会是她的孩子吗? 但是, 他好像不认识她。 心里莫名的难受和慌张, 又忍不住的想和他亲近一些,放柔了声音:“婉悦郡主是谁?” 季灏的嘴角勾起笑容,直盯着她, 明明是温和讨喜的桃花眼, 却阴沉一片。 他慢慢地开口:“你不配知道。” 流云被他的目光一看,脊背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她往后退了两步,腿都软了。 “幼舒。”徐至永加重了语气, “你怎么了?” 好友在外面面前,最是爽朗清举的。今儿如此情绪外放的生气,还是第一次。 这时候,半夏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包好的两个蝴蝶糖人,径直走过去, 交给季灏,“少爷,买好了。” 季灏和徐至永、顾谷宣打了招呼,转身就往外走, 还说:“我事情多,不能久留了。你们要谅解。改日的,咱们再聚。” 他根本就没有把突然出现的女人放在心上。 顾谷宣送他到门口,回头看到流云也在往门外看。 他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间又说不出来。 倒是徐至永笑着请流云坐下,“流云姑娘别见怪,我朋友……他的心情有些不好。并不是冲着你发脾气。” “没事的。”流云说话的声音很软,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约。 他若是自己的孩子,哪有什么可怪的。就算有,也是满心的愧疚。 徐至永又让王宇把银钱给她。这一次,流云倒是收下了,递给身后的小丫头让她装到荷包里。 “喝盏茶水吧?”徐至永对待女子一贯是客气的。 流云却拒绝了,“奴不渴。倒是有一件事想请教小侯爷。” “你说。” “刚才离去的那位公子……他是谁?” 徐至永的脸上还带着笑,“你不认识吗?” 看俩人的状态,还以为是熟人呢。 流云苦笑,面显无奈:“奴确实不识。” 顾谷宣插了一句,“他就是当今的状元郎——季灏。” “状元郎季灏?” 流云吃了一惊,“他不姓廖吗?” 状元郎骑马游街那天,飘花楼的姐妹们都去了。她独自从江南过来,刚找到落脚的地,与其去凑不相干的热闹,还不如躺床上睡一觉。 顾谷宣摇摇头,说道:“想必流云姑娘是真的认错了人。他姓季,不姓廖。” “不会的。” 她养了几年的孩子,他只是长大了,其他的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就比如,不高兴的时候喜欢抿起唇。但是又不敢十分的确定。毕竟也许多年没有见过了。 顾谷宣见流云说的如此肯定,十分好奇:“流云姑娘……为什么觉得他应该姓廖?” 流云却闭口不谈了,心里却疑惑顿起。 廖二爷当年从她那里接走孩子时,答应过要好好的抚养他长大成人,难道又发生了别的岔子?也是她不好,为了给母亲治病,主动去找廖二爷作交换,只要肯给她五百两银子。她就把孩子送还给廖家。 可惜,五百两银子也没有救回母亲的命,而她的孩子也不在身边了。当年养孩子的时候,异常艰辛。她觉得是累赘。 如今孩子长大了,反倒觉得想念了。 徐至永下午还要去永定伯爵府,酒足饭饱后,就和顾谷宣一起从景阳酒楼离开了。流云也坐了马车回去。 太阳明晃晃地照在头顶,到了正午时,竟然也热起来。 季灏乘坐马车出来柳巷胡同后,直奔皇城而去。 他好几日没有见到郡主了……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给她送个蝴蝶糖人吧,看到了总是高兴的。 半夏坐在一旁,主子的脸色一直不大好。 他也不敢吭声,倒是这会子好了一些。 午门外的侍卫一看到是季灏,爽快地放行了。这可是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不仅是状元郎,还要娶婉悦郡主了。他们可是得罪不起的。 季灏让半夏在午门外看着马车,他走了进去。 到寿安宫时,着人进去通报。 婉悦正陪着太后在正殿用午膳,听到季灏过来了,起身就要往外走。 皇太后唤住孙女,问:“你做什么去?” 婉悦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去见季灏。” “不行。”皇太后说道:“按照规矩,定下成亲日子的青年男女,不适合见面的。” 婉悦:“……” 她给忘了。 皇太后吩咐音容,“你过去看一看,无事的话,就让状元郎回去。” 音容屈身应“是”,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婉悦拦住了。 她说道:“皇祖母,给我找个帷帽戴吧。遮住了脸,也就不算是见面了。” 皇太后被自家孙女说的话,逗得忍俊不禁。 许嚒嚒也跟着笑起来,劝道:“ 分卷阅读208 太后,奴婢瞧着还是让郡主和状元郎见一面吧。不然,就真的连帷帽都要用上了。规矩还不是人定的,只要郡主和状元郎俩个人和和睦睦的,就是破了这个规矩又有何妨?” 皇太后想了想,答应下来,又吩咐音容:“请季灏进来吧。” 音容答应着退了出去。 婉悦笑着和皇太后道谢,“皇祖母最疼爱我了。” 皇太后目光慈爱。有了季灏,她的悦儿终于也和别的女孩没有什么两样了。 ☆、117 不大会功夫。 季灏便进了庭院, 婉悦已经在廊庑下站着等了。 他逆着光走过来,她有一霎那的模糊不清。 季灏却是几步到了婉悦的面前, 从袖口处拿出包好的蝴蝶糖人,桃花眸微弯,递过去:“郡主,给你的。” 婉悦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来,还问道:“是什么?” 季灏但笑不语,示意她打开纸包。 “……糖人。” 季灏伸手揉揉婉悦的头发, 说道:“我就知道你喜欢, 特意让捏了蝴蝶形状的。” 婉悦:“……” 她并没有。 却也不想戳破。 满庭院的宫女都在往这边看,婉悦轻咳了两声,重新用纸包包好糖人, 低声问:“你最近都在做什么呢?还好吗?” 季灏笑的温润, 大大方方地回答:“我很好。在准备迎你过门的彩礼。” 婉悦的小脸腾一下就红了,想了想,又问道:“银钱够使吗?”若真的不够, 宁王府还有。依皇祖母对她的疼爱,左右嫁了人,彩礼什么的也都要归她的。提前用一用也无妨。 季灏愣住了,随即心口便一热。 她问过他好多次「银钱够使吗?」这句话,每一次都是给予了完全的信任,只要他回一句不够使, 就可以随时随地去王府的回事处支银子。 他无可避免地又想起了生母,那个生而不养的女人。 ……她放弃自己的时候,可曾想过舍不得? “季灏?” 婉悦看着他,眼神安宁又困惑。 “够使。”季灏说道:“我就是见到你, 心里喜欢。有些发愣了。” 她身穿水红色外罩衫,脸蛋白皙如玉,精神头也好。剪水秋瞳澄澈而水润。被太后娘娘养的十分好。 婉悦领着季灏进了正殿,既然来了,就去给皇祖母请个安。 再者,俩人总不能一直在外面站着说话吧。 午膳已经撤下了,皇太后正坐在主位上喝茶。 季灏跪下行礼,“见过太后娘娘。” 皇太后摆摆手,放下手里的盏碗,笑眯眯地:“起来吧。”季灏是她选的孙女婿。现如今,更是越看越满意。 宫女搬了杌子让季灏坐下,又端来茶水。 皇太后看了一眼一旁的孙女,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糖人。”婉悦觉得窘迫,却也实话实说:“是季灏送过来的。” “你喜欢这个?” “嗯。” 当着季灏的面,她总不好说不喜欢吧。多伤人的心。说起来也是奇怪,季灏竟然认准了她喜欢糖人的。已经是几次三番给她买了。 皇太后和许嚒嚒相视一笑。 肯为身边的人用心,就比什么都好。 “难得你为了送糖人专程来了宫里一趟……”皇太后说道:“你进翰林院报到的事情,可以先往后面推一推。等和悦儿成了亲,也不晚。” 季灏应“是”,又恭敬地补了一句:“臣谨记太后娘娘的嘱咐。” 翰林院的任书写明了是四月初六去报到,而四月二十六则是与郡主成亲的日子。等到了时间,他先去翰林院报到,然后再请婚假也不迟。 “嗯?” 皇太后颇是不满,看向季灏,问他:“你称呼哀家为什么?” 季灏怔了怔,回道:“太后娘娘。” “不对。”皇太后摇摇头。 季灏扭头去看婉悦,有些不明白皇太后的意思。 婉悦想了想,抬眼去看皇太后,问道:“是要改口吗?” 皇太后笑起来,“还是哀家的悦儿聪明。” 季灏俊秀的脸上都是笑容,立即跪下磕头:“谢过皇祖母。” “这孩子……笑起来多好看。”皇太后摆手让他起来,又夸赞道:“好像是春天来了。” 皇太后的话说得风趣,满屋子的宫女、嚒嚒都跟着笑起来。 季灏在寿安宫待了一个时辰左右,就告辞回去了。皇太后也没有留他,只让了婉悦去送。 外头的阳光正好。 金光耀眼。——L?K独家整理—— 婉悦送季灏出了寿安宫大门,顺着长长的甬道往前走。 她还是不太放心,“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 分卷阅读209 “我知道的。”季灏笑道:“倒是郡主要谨慎一些,宫里不比旁处,少言寡语最安稳。” 婉悦应下了,直送他过了太和门,看着他的身影不见了,转身和一旁的夏月说话:“我总觉得灏哥儿瘦了些。” “有吗?”夏月说道:“可能是最近比较忙吧。” 要成亲了,肯定是忙碌的。 婉悦没有吭声,顺着太和门的西侧往回走。有守门的侍卫看到她,躬身行礼。 太和门又称皇极门,在整个宫里属于级别最高的门。门内就是太和殿,也称金銮殿,皇帝的早朝就在这里了。门前是金水桥。有重重的侍卫把守着。 有从花房方向过来的宫女,每人手里都捧了一盆牡丹。迎面走过来,看到婉悦,行过礼后,站在一侧,让她先过去。 “竟然还有绿色的牡丹?”夏月觉得稀奇。 领头的宫女应“是”,十分恭谨:“绿色牡丹是今春花房新培育的,雅称春柳。” 夏月点点头,又指给婉悦看。 婉悦也是第一次见到,就随口问了句:“这是往哪宫送的?” “回郡主的话,奴婢们奉了旨意,送往秀茵宫。请灵贵人赏牡丹的。” “灵贵人?” 婉悦想了起来,这个灵贵人好像和琬嫔娘娘是有联系的。 “皇上说,灵贵人最近的心情不大好,见了春柳或许会畅快些。” 婉悦“嗯”了一声,“你们去吧。” 她对于后宫的妃嫔一向不怎么关注。不过,这个灵贵人看起来是挺受宠的。 话音才落,便有怒斥声传来:“你们都给本宫站住。” 婉悦回头去看,发现是嘉安长公主,身后跟着一群的丫头、婆子,甚是气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1 23:28:47~20200703 22:0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8 嘉安长公主自然也看到了同在甬道的婉悦, 她大步走过来,站在宫女的前面, “本宫瞅着牡丹花开的稀奇,要往哪里送?” 领头的宫女屈身行礼:“奴婢们奉了旨意,送予秀茵宫的灵贵人。” “灵贵人?” 嘉安长公主想起母后说的那位甚受父皇宠爱的女人,眉头就皱了起来,问道:“……景仁宫可送了牡丹花?” “李嚒嚒说,皇后娘娘尊贵,非姚黄不能显示其身份。也另派了人去送。” 嘉安长公主“哦”了一声, 脸色明显地缓和了许多。 她好像还笑了笑, “李嚒嚒倒是惯会做人的,她是谁?” “李嚒嚒是花房的总管。” 婉悦大致听了几句,转身便走。 她不过是住在宫里待嫁的, 这些弯弯绕绕的纷争……还是远离为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心眼和手段, 大家身在其中,多多少少的都会使。不过是东风压倒西风,或者西风压倒东风的境况。看多了, 也就习惯了。 主仆俩走到甬道的尽头,往右一拐,就看到寿安宫了。 “悦堂妹,你等一等。” 嘉安长公主却从后面追了过来。 婉悦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堂姐这是有事情……找我?” 嘉安长公主笑了笑,不答反问:“听说你要嫁人了?” 婉悦“嗯”了一声, 也不问她是听谁说的。 “还是你好命,就算是年纪大了,还能嫁一个好人家。”嘉安长公主继续往下说,“皇祖母也真的疼你。不像我, 无依无靠的……” 这话说的还真是尖酸刻薄,像嘉安长公主一贯的作派。 婉悦不想和她过多的牵扯,眉眼一弯:“嘉安堂姐到底是年长了几岁,看的深远。没有皇祖母,我可能还真的嫁不出去了。” 嘉安长公主一噎,只觉得没趣。 她的故意挑衅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完全的无用武之地。心里不仅不痛快,反而是更加的郁闷。 婉悦看她不说话,笑着告辞:“嘉安堂姐,你若是没有事情的话,我就回去了。皇祖母嘱咐过了,要我绣帕子。耽误了时间,怕是不好的。” 嘉安长公主看着眼前这张笑靥如花的脸,慢慢的变成了面无表情。 她挑眉看向婉悦:“你在笑话我?” “笑话?” 婉悦不明所以,“为什么?嘉安堂姐和我之间也没有什么亲近或者厌恶的关系吧?” “你……” 嘉安长公主愣住了,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吗?” “不。” 婉悦摇摇头,“是互相了解的‘陌生人’。”b 分卷阅读210 r   语罢,她微微屈身,向嘉安长公主行了礼,转身离去。 嘉安长公主却站在原地恨的咬牙切齿,“小贱人,得意个什么劲。不就是要嫁给状元郎了吗?还敢蹬鼻子上脸的侮辱我了……要不是父皇和皇祖母在,风华正好的状元郎怎么会甘心娶她?一个没人要的老女人。” 她想起丈夫牛浩冉,他有一个多月没有进过她的屋子里,俩人偶尔见一次面,也是冷漠以对。母后挑的那些个女子,他倒是一个不落地全都收了。 现在,整个武陵侯府的人都不敢给她脸子瞧。但日子依旧是过得不顺心。原来的夫妻恩爱早就消失不见了。 “是啊。”柳嚒嚒劝道:“公主,咱们进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您别为了小事弄的心里不舒服。”这里离皇太后的寿安宫不远,宫女和太监又来来往往的,若是被皇太后听到了公主的言论,那就不好了。 谁人不知,皇太后最是偏疼婉悦郡主的。公主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再得罪了皇太后,就更是风雨愁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一直都好丧,心情乱如麻。我尽量更新,谢谢一直支持的你们,特别是留言的你们,给了我莫大的支持。 明天上午要去医院……希望一切平安【祈祷】 ☆、119 嘉安长公主满心的怒火只发不出来, 愈发的难受了。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眼瞅着婉悦的身影不见了, 才悻悻地转身离去。 景仁宫,正殿。 张皇后正和孙嚒嚒谈论嫁妆的事情,“本宫记得私库里有一副赤金珍珠头面,那珍珠来自南海,颗颗圆润硕大,光泽喜人……” 孙嚒嚒笑道:“您的记性好,确实有。奴婢也觉得稀有呢。” “取过来吧, 本宫看一看。”张皇后想了想, 说道:“给婉悦当添箱礼吧。贵重又不落俗套,她是年轻的女孩子,想必也是喜欢的。” 皇太后如此看重婉悦郡主, 底下的各宫嫔妃自然也不敢轻视。她作为正位中宫, 就算是心里再不满,面上的功夫却要做到足足的。总不能被嫔妃们比下去吧。 孙嚒嚒屈身应“是”,说道:“您对郡主当亲生的一般, 奴婢瞧着,就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嘉安长公主就挑帘子走进来,和孙嚒嚒说话:“嚒嚒是不是想说,母后待悦堂妹比待我还要亲热?” 嘉安长公主的脸色十分不好,孙嚒嚒立刻屈身行了礼, “奴婢不敢。” 张皇后摆摆手,让孙嚒嚒退下,和长女说话:“你这是怎么了?谁又惹到你了?” 嘉安长公主冷哼一声,语气不满的很:“还能有谁?我进宫的时候碰到了悦堂妹, 她说话强势的厉害,三句话里得有两句话是嘲笑我的。” 张皇后端着茶盏的右手一顿,皱了皱眉,“你招惹她做什么?你们俩人从小就不对付,她不喜欢你,你也不待见她……偏生你的祖母和你的父皇都是偏疼她。你也就安分一些吧。” 她这个女儿,眼高手低,性子浮躁狭隘。不知道是像谁了?在同样的事情上,吃亏了一次,竟然还能吃亏第二次,一点记性都不长。 嘉安长公主知道母后的意思,心里却是气不过。 张皇后也是心疼女儿,换了话题,问道:“好久不见惜姐儿了,你进宫来怎么不带着她?本宫都想她了。” 提起女儿,嘉安长公主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回答道:“定元侯府举办了赏花宴,帖子送到了家里,婆母就领着惜姐儿过去了。” 张皇后“嗯”了一声,又关心女儿,“你和驸马爷的关系……最近还好吗?” “一点都不好。”嘉安长公主摇摇头,眼圈一红:“他住在前院,几乎不来我的屋子里。” “男人都是一个样子的。”张皇后叹息一声,想起自己身为皇帝的丈夫,咬牙劝道:“流哥儿,惜姐儿慢慢的都长大了。凑合着过吧。只要他不再在外面沾花惹草,顾着大家的颜面就成了。” 嘉安长公主端起茶盏喝茶,没有接话。 她生下来就是长公主,吃穿用度都是一等一的,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谁人不给她颜面?就是婉悦,也不会主动来找她的不是。 母后说得是,颜面才是最重要的。她就算过的不幸福,她一个人知道也就行了,天下人是绝对不能知道的。 春风吹拂,柳枝婀娜。 四月的天,从里往外的透漏着美好。 出了柳巷胡同,顾谷宣就和徐至永告别了。他坐上自家的马车,闭上眼休息。刚才喝了不少酒,风一吹就有些头蒙。 虎子用自己的袖子为主子扇风,“您喝多了酒。回去之后,又要被二夫人念叨了。” 他是顾谷宣的贴身小厮,俩人是一起长大的。说话也就随便了些。 “无碍的。”顾谷宣摆摆手,“我今儿高兴。” 自从中了探花郎,感觉日子过得舒畅极了。母亲对他 分卷阅读211 简直是言听计从的,不过就是喝了点酒,母亲不会在意的。 虎子笑嘻嘻地,“是,奴才也高兴。” 主子争气,他做奴才的跟着也沾光。 马蹄声“嘚嘚”地响起,朝霞弥漫了天空。 顾谷宣到大兴顾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先去自己的院子简单地沐浴过,又换了直缀,才往正房去给祖父、祖母请安。 他们家.家族大,规矩也多。晚辈给长辈晨昏定省是必须的。 才走进院子里,就听到正房里热闹非凡。 守门的小丫头看到顾谷宣过来,屈身行礼,挑起帘子让他进去。 顾二爷和夫人以及几个儿女都到了。顾静茹看到哥哥,笑眯眯地上前和他说话:“你去哪里了?三叔刚才还找你来着。” “找我?”顾谷宣一愣:“找我做什么?” 顾二爷低头喝茶水,和他说道:“江南廖家来人了,和你的三叔是好友。你三叔大概是引见给你认识一番。” 他儿子在顾家孙系辈里是最有出息的,以后二房的门楣就由儿子撑着了。他也自豪的很。 顾谷宣“哦”了一声,拱手给祖父、祖母行礼,笑着解释:“永康侯府的小侯爷今儿做东,请了我和季灏喝酒,我便回来的晚了些。” “没事。”顾清原摆摆手,说道:“你和小侯爷的年纪相仿,且又同季灏是同科的进士,是应该要多多的相处。以后也对你的仕途有帮助。” “季灏?” 顾静茹却有些愣神,“骑马游街那天,我去看了……” 季灏端的是好风姿。 顾二夫人皱了皱眉头。女儿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却也足够可疑了。好端端的,为何要打听状元郎?何况他已经是要和婉悦郡主成亲的人了。还是皇太后亲自下的懿旨。 顾谷宣“嗯”了一声,“是他。他如今也忙的厉害,要成亲了,一应的东西都要准备。酒喝了一半就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嘉安长公主的心理和张皇后的心理还是要写的,不然感觉少了什么…… 这次检查的结果不好,明天下午预约了专家门诊。要让她看检查单子,希望无大碍,吃点药就能调解过来。 我真的紧张,又害怕。 ☆、120 “茹姐儿, 过来母亲的身边。”顾二夫人唤了一声,又说:“你不是最喜欢荷花酥吗?小厨房刚做好的, 赶紧吃,待会一凉就不好了。” 顾静茹抿了抿唇,不甘不愿地松开了哥哥的胳膊,转身往母亲的身边去。 顾静华就坐在顾二夫人的身边,穿着白底绣兰花斜襟褙子,端着盏碗小口的喝茶。看起来文静又温柔。 她看到顾静茹走了过来,小小地笑了笑, 细声细气地:“茹姐姐。” 顾静茹揉揉她的头发, 伸手去拿小几上的荷花酥。 对于这个胆小怯弱又总是围着她转的妹妹,她一贯是护着的。 顾二夫人却摇摇头,茹姐儿是她的幼女, 比着别的孩子, 总是多了些疼爱。倒纵的有了脾气。瞧那小脸拉的,分明是不高兴了。 有小丫头进来通禀:“三爷和廖二爷过来了。” 顾清原摆手让顾谷宣先坐下,扬声道:“请进来。” 不大会功夫, 俩人就走了进来,拱手给顾老爷、顾老夫人、顾二爷行礼,余下的小辈们又起身给俩人行礼。 顾谷宣看着身穿天青色直缀的廖二爷,怔了怔。 廖二爷和……季灏长的很像,尤其是眼睛。就是整个人看起来偏儒雅,又很温和。虽然是四十多岁的年纪, 倒不显老,反而多了稳重。 廖二爷却笑着和顾谷宣说话:“你就是探花郎?果然如传闻般一样,端的是仪表不凡。” 他全名廖瑜,此次过来京师办事, 却意外遇到了顾忆。俩人又都是旧识,彼此间有几分交情,就坐下一起喝了顿酒。又受顾忆邀请,过来顾家拜访。 “您谬赞了。”顾谷宣拱手,好奇地开口:“您和我的一个好友看起来很像……” 他突然想起来流云问的事情,还说季灏为什么不姓廖。 顾谷宣突然福至心灵……难道季灏和廖二爷是有关联的? “嗯?”廖二爷心里一突,问道:“九少爷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的一个好友——季灏,也是当今的状元郎,你和他长的像。”语罢,顾谷宣看向顾忆,征求他的意见,“三叔,你觉得呢?” 顾忆想了想,嘴角微翘:“确实是。我第一次见到季灏的时候就感到熟悉,原因竟然在廖兄这里。” 他面容本来就清秀,一笑起来更是柔和闲雅,让人观之可亲。 顾清原听着他们交谈,也仔细去打量廖瑜,说道:“长相是比较相像,特别是眼睛。” 廖瑜的脸色已经变了,他想起那个元宵节夜里丢失的孩子。 分卷阅读212 他问顾谷宣:“九少爷说他的名字叫——季灏?” 顾谷宣应“是”。 廖瑜苦笑着摇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能是单纯的长的相似吧。” 他确实有一个和他长的十分像的孩子,是一位歌妓所生,名字叫廖继元。父亲还在世时,倒是很喜欢他,说天资聪颖,就连名字也是他老人家亲自给起的。 “或许吧。” 顾谷宣也没有当回事,又和祖父说起他过两日要去翰林院报到的事情了。 廖瑜的话说的不在意,却上了心。那个季灏当真会是他丢失的那个孩子吗? 吃了晚膳后,他告辞回去,顾忆还去送他。 夜风凉。 伸手不见五指。 廖瑜坐马车去往居住的客栈,坐落于三庙街,在京师的西城区。 路上,他和一旁的小厮明雨说话:“你明儿出去查一查这个状元郎季灏?应该很容易查到。” 骑马游街的风光还不足一个月,人们的兴致还很高昂。 明雨应“是”,又问:“二爷,奴才都需要打听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心情一直很糟糕,又丧又难过。 检查单给医生看了,不大好。先吃药调解,期待有个好结果【保佑】 这本书不会坑的,请放心。 我这两天都在调节心情,慢慢的会正常更。 谢谢你们的支持,特别是留言的小可爱们,真的给了我莫大的支持。 谢谢。 本章发红包。爱你们。感谢在20200706 22:32:09~20200709 22:4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1 廖瑜看了他一眼, 说道:“来历,出身, 年龄,住处……所有能打听到的都要告诉我。” 明雨答应下来。 夜色更深了。 大路两旁的树林里像是起了一层雾。 再过几日,季灏的聘礼送进了寿安宫。 二万两银子的礼金,两担五十公斤的聘礼,八式海味——有两包鲍鱼、两包海参、两包鱿鱼、两包鱼肚、两包对虾、两包鱼翅、两包银耳、两包燕窝,两对鸡,两支鲮鱼, 酒水, 四京果,芝麻、茶叶,帖盒, 四色糖等。各类东西差不多有八十担。都是一式两份的, 取成双成对的美意。 除此之外还有大件的礼品,皇太后拿着聘礼单子看,脸上都是笑容。聘礼最重要的不是礼物的多少, 而是礼金,礼金越高也就证明着男方家对女方越重视。寻常的世家贵族,一般也都是几百两的银子,豪气的也就上千两。她记得嘉安出嫁的时候,武凌侯府给的聘礼也是一万两,其余的庶出公主出嫁, 都是千两而已。这二万两银子估计也有威国公府的加持,光季灏一个人估计是拿不出来的。不管怎么说,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证明了季灏重视悦儿。 皇太后让宫女去找皇帝和张皇后过来商量, 既然季灏的聘礼给得重,悦儿的嫁妆自然要超过这些。总不能让外人看着……皇家小气吧。 张皇后说道:“儿臣大略的算了算给悦儿准备的嫁妆,除去陪嫁的庄子、各类铺面等,就只值钱的物件就有三百担有余。” 她都按照公主出嫁的礼仪来了,嘉安出嫁的时候也大概是这么多。 皇太后端着茶盏喝茶,心里有了底。张皇后办事还算是公允,要让她来说,当然是越多越好。她就这么一个在身边娇养长大的孙女,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算作嫁妆给孙女呢。 皇帝朱凌德拿起聘礼单子看了看,又想了想,说道:“母后,依朕的意思,悦儿是下嫁给季灏,按例给予她银一万两外,再恩赏一万两银开设当铺、钱庄之类,所得的利息也能支撑每日的花销之费。” 张皇后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她的嘉安出嫁时虽然也有一万两银子的份例,却没有一万两银开设当铺、钱庄所得的好处。 明明一个郡主,竟然还越过了长公主去。 “这个主意好。”皇太后笑道:“季灏的礼金也给悦儿添上。哀家的手里也有一些闲银,都给悦儿。她嫁人了,手里还能宽裕些。” 还能宽裕些? 张皇后刚喝的一口茶水,差点要喷出来。 季灏给的礼金是二万两银子,皇帝也算是给了二万两银子,皇太后还要再加……就这些个,还不算上嫁妆。 简直是人比人气死人!她本来还觉得嘉安出嫁就够风光了,但是和婉悦一比,简直不能看了。 婉悦过来给皇太后请安,看到长辈们在商量事情,行过礼后,在廊庑下坐着喝茶。 阳光很好,微风吹拂。 她靠着廊柱,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的倦怠。最近 分卷阅读213 在绣贴身穿的嫁衣。按照俗世的规矩,她还要亲手给季灏做两套贴身穿的中衣中裤。 可能是长时间的不做针线活了,感觉有些累。 等皇帝和张皇后走了,皇太后唤了婉悦进屋,特地拿着聘礼单子让她看。 “哀家没有看走眼。” 婉悦也吃惊不小,她再对银钱没有什么概念,也知道二万两银子是一笔大数目了。 ……季灏从哪里弄来的?不会是借的吧? 皇太后笑眯眯地:“哀家对他没有别的要求,只要对你好。” ☆、122 婉悦的脸微微一红。 皇太后拉着她的手, 笑道:“哀家的悦儿还害羞了。” “皇祖母,快别说了……”婉悦把手里拿的聘礼单子递给一旁的许嚒嚒, 又端了一盏热茶递过去:“您润润嗓子。” 孙女难得有小女子的作派,惹得皇太后哈哈大笑。她接过来盏碗,低头喝了一口,扭头和音容说话:“把哀家给郡主准备的嫁妆单子拿出来。” 音容答应一声,屈身行了礼退下。 婉悦有些愣住,说道:“皇祖母,您不必惦记着我。您的年纪大了, 手里宽裕些, 日子也能更顺心。” “傻孩子。”皇太后把手里的盏碗放在茶几上,“哀家住在宫里,难道还缺吃的和用的?你用不着为哀家担心, 只顾好自己就好了。” 祖孙俩说着话, 音容挑帘子进来了,把手里的嫁妆单子递给皇太后。 皇太后略看了几眼,又递给了婉悦, 交待她:“你先看一看,若是有不够的,哀家回头再给你添上。” 「……绞丝赤金镶明珠镯子一对,白玉步摇一对,祥云缠龙凤羊脂玉佩,苏绣双面鹊上枝头描金屏风, 海棠大漆雕云纹方桌,繁花镶蓝宝石金项圈一对,十匹淡紫色云锦……” 各类物件足足地写了十页有余的开花纸。 婉悦从头看到尾,秀气的眉微皱:“皇祖母, 这也太多了。” 二十担总是有的,个顶个都是值钱的好物件。 “哪有女子还嫌弃嫁妆多的……”皇太后看孙女的眼神十分慈爱,“你跟着哀家长了这么大,终于要嫁人了,哀家高兴还来不及,这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上什么。” 婉悦知道皇祖母对她的疼爱,不知怎么的,鼻尖就一酸,低声道:“皇祖母,我舍不得您。” 皇太后看着依赖自己的孩子,内心柔软一片,“哀家也舍不得悦儿。但你嫁人是好事,季灏也是个好孩子,以后有他照顾你,哀家也放心。” 外边下起了雨,丝丝缕缕。 如雾如诉,却又无限温柔。 日子一天天地过,如流水一般。 亲迎前两天,皇太后派了夏月、音莲过去容香胡同季宅给婉悦暗床。她觉得夏月不够稳重,索性把音莲也赐给了婉悦做贴身的丫头使唤。 寿安宫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张皇后以及各宫的嫔妃、公主络绎不绝地过来添箱。皇太后要嫁孙女,谁不想过来凑个趣?就算说不上话,能在皇太后面前露个脸也是好的。 而房山程家也接到了宫里发来的请帖,作为婉悦的外家,自然是要参加这一场喜事的。程家大房的林氏和二房的牛氏都过来了。 同行的还有程安微。悦表姐要嫁人了,无论如何她也要跟着进宫里一趟,送悦表姐出嫁。 季灏的催妆礼送了过来,除了凤冠霞帔、销金盖头,还有四色礼——即六斤六两带肋条的猪肉、酒、鱼、莲菜。取年年有余,大吉大利的意头。 临近出嫁了,婉悦最近总是在寿安宫陪着皇太后,听她嘱咐一些事情,心里也安静。等林氏几人一过来正殿,婉悦就屈身行礼,“给大舅母,二舅母请安。” 当着皇太后的面,林氏和牛氏可不敢受礼,上前一步,扶婉悦起来,笑道:“好久不见悦姐儿,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语罢,妯娌俩并程安微跪下给皇太后磕头。 皇太后笑着摆手:“都起来说话,一路可还辛苦?”又让宫女摆了杌子让她们坐下。 林氏是程家的命妇,虽然是见过世面的,但猛然近距离地接触皇太后,也难免有些紧张,规规矩矩地回答道:“臣妇坐在马车里,倒不觉得辛苦。” 宫女摆上瓜果点心,又奉上热茶。 程安微和婉悦坐在一起,俩人是年轻的姑娘,感情又好,都几个月未见面了,亲热的很,坐在一起压低了声音说话。 “哀家的悦儿性子冷淡,和程家小姐却很投机。可见是血缘的关系,骨子里就亲。”皇太后是认识程安微的,也喜欢她活泼的性子。 林氏刚端起盏碗喝茶,闻言立刻放在手边的小几上,言语间格外的谨慎:“微姐儿顽皮,倒是悦姐儿多宽容她。” 牛氏也跟着笑,“婆母还在世时,就夸悦姐儿的教养好,还让家里的女孩们多学习。” 她是第一次进宫,早被金碧辉煌的宫 分卷阅读214 殿闪花了眼,此时又见到皇太后,就想起坐在马车上时大嫂的吩咐,到了地方要一个劲地说好话。 皇太后果然笑起来,这程家的二儿媳嘴巧,让人听着舒畅。 不过是一句话,却夸了她的悦儿,还夸了她。 四月二十六。 寅时刚过,月盈宫的烛火便点亮了。 音容伺候着婉悦起床梳洗,换上嫁衣。 皇太后领着张皇后、乐贵妃、平妃等人便过来了。 皇太后穿着绛紫色绣云纹褙子,很是喜庆,发髻上带着赤金佛头莲花簪子。 她的脸上挂满了笑容,同张皇后说话:“哀家的悦儿皮肤白,极衬正红色。瞧瞧这一身嫁衣穿的,多么好看。” 张皇后应“是”,笑着说:“儿臣让宫里最好的梳头嚒嚒和化妆嚒嚒过来了,待会让她给悦儿梳发妆扮。保证让悦儿做最美丽的新嫁娘。” 梳头嚒嚒姓凌,化妆嚒嚒姓李。都是专门伺候各位嫔妃晋封位分时梳头和化妆的嚒嚒,手艺十分好。 过了一会儿,九公主、十公主、林氏、牛氏和程安微也都陆续地过来了。大家彼此寒暄,热闹非凡。 婉悦梳洗后,坐在妆台前。凌嚒嚒过来给她梳头。 皇太后就在一旁看着,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悦儿不嫁人,她跟着着急。悦儿马上要嫁人了,她又舍不得。 许嚒嚒看出了皇太后的心思,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凌嚒嚒接过音容手里的碧玉梳子,先给婉悦梳好发结,然后盘至脑后。又戴上一对赤金镶红宝石双喜步摇。 李嚒嚒过来给婉悦描眉。 皇太后颇有感慨。 她的悦儿如今也是妇人的妆扮了。成家立业,就是另一番的生活了。老二和老二媳妇在地底下看着,也该宽心了。 乐贵妃就站在婉悦的身后,说道:“郡主的五官较柔和娟秀,嚒嚒可以把眉画的重一些。也显得人明艳。” 李嚒嚒应了“是”,给婉悦画眼的时候,笑着说:“奴婢伺候的主子也不少了,数郡主的眼睛好看,又大又圆。如一汪秋水。” 程安微也附和道:“是了。悦堂姐的眼睛像小鹿一般,瞅得人心里扑棱棱的。” 众人都被她的话逗笑了。 十公主芳欣却难受的很,想着婉悦要嫁给她喜欢的人了,心情沮丧极了。她看着众人又都关注着婉悦,便悄悄地走去院子里透气。 天空是浅蓝色的,慢慢的出现了红霞,太阳跳出了地平面。 万道金光倾泻而下。 外边隐隐地响起了锣鼓、鞭炮声,迎亲的队伍来了。 皇太后握了握婉悦的手,和张皇后一起去了寿安宫的正厅等候。 天气很好,万里无云。 皇上朱凌德坐在交泰殿的主位上喝茶。他左下首依次排开,坐的有太子爷朱资良,静阳郡王朱资淮,秀亲王朱资桐。右边是礼部的官员。 众人都和煦地说话,低头喝茶。 有小太监进来禀告,“仪宾老爷过来迎亲了。” “进来。”朱凌德摆摆手,坐直了身体。 小太监应“是”,转身挑帘子走出去。 不大一会儿。 季灏身穿正六品吉服,赤色舄,腰系玉带缓步走了进来。他身形挺拔,白皙如玉的脸上带着笑,一双桃花眸微弯,婉转风流。 身后还跟着小侯爷徐至永和探花郎顾谷宣。 三人都是模样俊朗的年轻人,站在一起,愈发让人觉得出色。 季灏先跪下磕头行礼,徐至永和顾谷宣也跟着跪下。 朱凌德看了看季灏,让他起来,说了一句:“悦儿是朕宠大的孩子,你以后可要好好待她。若是她受了委屈,朕不会放过你的。” “皇上放心。” 季灏保证道:“臣一定会对郡主好,万事都遂其心意。” 徐至永就在后面站着,抿了抿唇。 ……能亲眼看着婉悦郡主出嫁也挺好的。即使她不属于自己。 朱凌德“嗯”了一声,起身往外走,“走吧。朕领你去拜见皇太后。” “微臣谢过皇上。”季灏拱手行礼。 朱凌德在前边走,其余的人都跟在后面。到了寿安宫,季灏跪下给皇太后奉上茶水。皇太后给了他提前包好的封红。 众人又去保和殿坐宴席,就摆在保和殿,流水般的菜肴端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迎亲了~感谢在20200710 21:45:26~20200712 22:1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3 燕窝席、鱼翅席、全羊席、海参席陆续地摆上, 极 分卷阅读215 尽奢华之能事。周围牡丹、杜鹃、君子兰、海棠、玫瑰等各类花朵簇拥,红绸遍布。迎面而来皆是喜气洋洋的气氛。 徐至永喝了一杯酒, “啧啧”两声,和季灏说话:“得你的济了,荷花蕊都能喝上。还是随便喝。真是不错。” 荷花蕊是宫中酿的酒,醇馥幽郁,又有荷花的清香,实在是美味佳肴。素日都喝不上的。他也只是逢年过节陪母亲进宫时,能得一小杯。 有礼部的官员过来敬酒, 季灏就一一地喝了, 然后又去给皇帝朱凌德敬酒。 朱凌德刚喝了两杯酒,精神不大好,脸色也有些白。他看到季灏过来, 本不想再喝了, 想起今儿是侄女的好日子,还是端起了酒杯。 等宴席一结束,爆竹声、锣鼓声便再次响起。婉悦的嫁妆抬出了皇宫, 腰系红绸带的侍卫鸣锣开道。一路声势赫赫,十里红妆。 气派无比。 婉悦早上时,吃了两块桂花红枣糕,又喝了一碗桂圆牛乳粥。到了中午,音容又伺候她吃了半块的苹果。按照习俗,中午这一餐是不能多吃的, 怕待会上了花轿不方便。 差不多申时过半,婉悦便由宫女扶着去寿安宫向皇太后、张皇后磕头告别。皇太后拉着她的手,好一顿嘱咐。张皇后看着婉悦,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嘉安出嫁的场景, 心里难免地起了惆怅。 太阳落下,晚霞慢慢地染红了天空。 黄昏来临了。 皇太后算着时辰,亲自给婉悦盖上销金红盖头。因着婉悦没有嫡亲的兄长或弟弟,背她上花轿的事情就由太子爷朱资良代劳了。 路上,朱资良压低了声音和她说话:“悦堂妹,嫁了人和在宫里生活是不一样的,要学会体谅和宽容。若季灏真的欺负你,也不要畏惧,让人传消息去太子府,堂哥自然会出手收拾他。” 他和悦堂妹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不会坐视不管的。 婉悦应“是”,又道了谢。 她常常的出入皇宫,然而这个时候的心境却和平日里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充满了不舍和留恋,甚至鼻尖还有些酸楚。 这两个月里,众人总是向她提及‘嫁人’这件事情,她一直是没有什么大的感觉。何况要嫁的那个人是季灏,彼此都是熟悉的。直到这一刻,才深切地体会到,她嫁给了季灏,要奔赴一个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了。 朱资良送婉悦上了花轿,鞭炮声又一次响起。花轿便抬出了皇宫,一路远去了。 随之远去的还有锣鼓声。 花轿走的很稳,婉悦坐在里面,觉得有些闷。 ……她记得季灏的宅子是在容香胡同,还挺远的吧。 这会儿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呢?又不好开口问。 虽说是季灏来接亲,却一直没有看到他。心里还是忐忑,还有一种对于未知的紧张和期待。 锣鼓声一直在响着,热热闹闹的。 婉悦往后坐,靠着大红绣云纹迎枕想事情。早晨起的早,这会子不免又困倦起来。 她打个呵欠,闭眼歇息。不料想,还真的睡了一会儿。 外头又传来一阵鞭炮声,陪嫁的萧嚒嚒在轿外说:“郡主,到了。” 她是皇太后挑选出来伺候自己孙女的,在宫里历练了几十年,做事见人都是极明白。 婉悦睁开眼睛,抱紧了怀里的景泰蓝红底绿竹叶宝瓶。 轿子也停了下来,等人唱了礼,萧嚒嚒并另一位宫里来的嚒嚒扶着她走出轿子。一路都铺上了红毯。两旁是宾客的热烈喧哗。接下来就是迈火盆、跨马鞍,又被扶着去拜堂。 婉悦终于见到了季灏,却也只是看到他穿着崭新的藏色靴子。销金盖头蒙的紧,除了这些,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拜堂之后,她被萧嚒嚒扶着去了新房。 婉悦坐在床上,听到四周有低低地说话声。 一个清亮的女声说道:“新郎官要挑盖头了,也让我们看看新娘子漂不漂亮。”她是威国公府世子爷郭子辰的妻子凌氏,今日是和公公、婆婆一起过来季宅的。而一应的成亲事宜,也是威国公府帮着操办的。 季灏认了威国公爷郭敬为义父,是由皇太后牵线搭桥。拜堂的时候,索性也就请了威国公爷和威国公夫人坐在堂上。 凌氏一开口,顿时有几个夫人、小姐也跟着起哄,“快挑盖头吧。” 婉悦抿了抿红唇,她一个人独处惯了,这样人多的场合还有些不适应。 季灏却低低地笑了一声,他长的本来就俊秀出众,笑起来更是满眼深情。顾盼生辉间,尽显风流韵致。人群里不乏年轻的夫人、小姐们,她们只瞧了一眼,就悄悄地红了脸。 有什么好笑的? 婉悦却局促起来,她长吁一口气,还没有放松心情……盖头却猛然间被喜秤挑开了。 她抬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季灏,他在笑着看她。熟悉的桃花眸里,满满的都是惊艳。 凌氏常随着婆婆进宫,也是认识婉悦的。b 分卷阅读216 r   她笑着称赞:“新娘子真是明艳动人。” 很少有人夸自己明艳。 婉悦想,李嚒嚒果然化了一手好妆容。 她才打量周围的人,大多是不熟悉的。倒是和凌氏和国公府的另外几个小姐还说过两句话。 但这并不耽误洞房里的热闹,季灏就站在她旁边。 一个身穿秋香色褙子的妇人端着托盘进来了,里面放了许多桂圆、花生、大枣、莲子等干果。她圆圆的脸,十分亲切,正是同胡同的府同知李夫人。她儿女双全,被请来做全福人的。 她抓着托盘上的干果撒在帐子里,还唱了一段:“……一撒花生二撒枣,三撒娃娃满地跑,四撒桂圆皆如意,五撒莲子双双全,六撒栗子团团圆圆,七撒松子吉祥发财,八撒杏仁夫妻同心,九撒十撒我不会,就祝新人恩爱长远。” 婉悦一直在听,觉得小曲儿编的还挺顺。 妇人的声音也好听,如黄莺出谷。 有丫头端了合卺酒过来,季灏和婉悦互相缠过手臂,仰头喝下去。 婉悦很少喝酒,呛的连着咳嗽了几声。 季灏伸手给她抚后背。 李夫人眉眼带笑,和洞房的众人一起退了出去。 新娘子是当今太后最喜爱的孙女,嫁妆堆的院子里都盛不下了。比当年嘉安长公主成亲时,举办的还要盛大。再者,传闻里的婉悦郡主性格也不太好。谁敢得罪呢?闹洞房也只是象征性的。 “累了吧?”季灏倒了一盏熟水递给婉悦,又说:“你今天真好看。” 婉悦脸一红,伸手接过来,低头喝了。 她停顿了片刻,也说:“你也很好看。” 季灏不可抑制地哈哈大笑,附在她的耳边低语:“我先去招待宾客,待会就回来。” 耳朵是婉悦的敏.感地带,她极力地绷住情绪,笑了笑,“你去吧。” 季灏转身出去了。 屋子里静的很,一对龙凤红烛正在燃烧。婉悦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坐在紫檀喜鹊登枝的拔步床上。大红绣团花纹锦被,花样子是龙凤呈祥。幔帐低垂着,用的是大红石榴纹,寓意多子多福。正对是八扇红木雕缠枝纹隔扇,还贴着大红的胖娃娃剪纸。旁边的珊瑚红宝石梳妆台上贴了一对双喜字。 屋子虽不如她住的霁月殿宽阔,但处处打理的都很精致,可见是用了许多的心思。 婉悦正想着,不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了。却是夏月和音莲,俩人都穿着新的橙红长比甲,头上还戴了绢花。 俩人跪下给婉悦磕头,笑眯眯地改了口:“给夫人请安。” 婉悦让她们起来,又唤了萧嚒嚒进来,径直问她:“赏人的金豆子准备了吗?”夏月和音莲是她的贴身大丫头了,又改了口,应当给赏赐的。 萧嚒嚒应“是”,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拿了一荷包的金豆子。 婉悦各抓了一把,给了音莲和夏月。 音莲和夏月屈身谢过,满脸的笑容。 萧嚒嚒却问道:“郡主想必是饿了,要吃一些东西吗?” 婉悦看着自己一身的吉服,还有大妆,摇头拒绝了,“再等等吧。” 季灏还没有回来呢。就算是卸妆也要等着他回来。不然吃东西也不方便。 萧嚒嚒应了“是”,又说:“您贴身的衣物和用的物件都放好了,待会儿让夏月姑娘和音莲姑娘给您归置一番。要赏人的银裸子也都备足了,您放心。” 这个萧嚒嚒是个能干的。 婉悦点点头,吩咐夏月:“再给我倒一盏茶水。” 作者有话要说:  成亲了成亲了。 开心~今日的评论24小时都有红包。感谢在20200712 22:14:34~20200713 22:3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仙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4 婉悦点点头, 吩咐夏月:“再给我倒一盏茶水。” 她口渴的厉害。 夏月应“是”,才拎起茶壶。帘子一挑, 季灏抬脚进来了。 她屈身行礼:“给季少……”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劲,都称呼「郡主」为「夫人」了,「季少爷」这个称呼自然也要改变。 夏月想了想,“给季大人请安。”季少爷还不满二十岁,称呼老爷更不对劲吧。 季灏却摆了摆手,说道:“以后称呼四爷即可。” 他既然上了威国公府的族谱, 外界都是知道的。而威国公府的仆从见了他, 也是称呼四爷的。 夏月应“是”,萧嚒嚒和音莲也恭敬的屈身行礼。 季灏径直走向婉悦,她现在已经成了自己的妻子, 端坐在拔步床上。神情看着还淡然, 但眼睛里却带了无措。 分卷阅读217 心里突然就一热,他和郡主终于是夫妻了。 婉悦见他一直在看她,也不说话, 就有些紧张。俩人再亲密的相处也不是没有过,偏生到了这时候,觉得暧昧极了。 她假咳两声,找个理由,开口道:“你喝酒了?” 离老远,都能闻到他一身的酒味。 季灏“嗯”了一声, 坐在她身边,眉眼一弯:“……外边来了许多宾客,我是新郎官,要作陪的。” 还好有徐至永和顾谷宣帮他挡酒, 才可以抽身而退。 婉悦点点头。 夏月倒了茶水过来,她低头喝下。 季灏的目光跟随着婉悦,舍不得离去。 她穿着凤冠霞帔的样子,特别的端庄明艳。 有点陌生,却又催着人亲近。 凤冠是赤金和明珠所制,戴在头上,其实是挺重的。 婉悦的脖颈都被压酸了。 “悦儿,你是不是累了?”季灏和她相处的久了,素日里又格外的上心,当然能看出她的不适。 “……累且饿。” 对着季灏,婉悦永远都是被伺候的那个。 她也很习惯表达自己的想法和需求。 季灏笑的温柔如冬日暖阳,吩咐音莲、夏月:“伺候着你们的主子梳洗,再换一身衣裳。” 音莲、夏月屈身应“是”,找了一件水红色绣梅花齐胸襦裙出来。 连着内室的耳房做了净室,转过八仙过海的屏风,再打开单扇门就到了。婉悦走去净室,音莲先帮她取下凤冠。 夏月让小丫头端了热水进来。 婉悦洗掉脸上的脂粉,梳散了头发,松松地绾了家常发髻。戴了一支梅花纹南红簪子。夏月服侍她换上水红色绣梅花齐胸襦裙。 双肩娇嫩细腻,锁骨完美漂亮。 “夫人,您真好看。”音莲笑着称赞道:“肌肤胜雪呢。” 婉悦没吭声,却抬头去看镜中的自己。 被皇祖母养了一个月,圆润了不少。略尖的下巴,清盈柔和的面容。有两缕发丝垂在耳边,衬得脖颈儿细长优美。齐胸襦裙穿在身上,莹润饱满。 已经是妇人的发髻了。 她甚少穿齐胸襦裙,平日里觉得没有穿褙子方便。今日一看,倒显得妩媚动人。至于为何要装扮的妩媚?肯定是皇祖母事先都交待好了。 洞房花烛夜……于女子而言,是最重要也最美好的。两个相爱或者充满了对未来憧憬的人从此之后将要夫妻同心,相偕一世。 多么值得期待和郑重的事情。 婉悦平复下心情,走了出去。 季灏正坐在窗下的罗汉塌上喝茶。上面是一张炕桌,摆满了饭菜。 季灏听到脚步声,回头去看,眼神炙热一片。 “这是?”婉悦走到了跟前,不解地开口:“怎么还有饭菜?” 季灏缓缓神,笑着拉她坐下,“你刚才不是说饿了吗?” 婉悦抿了抿红唇,摇摇头:“我现在又不饿了。” 饿过头了,反而没有大的感觉了。 季灏却不容分说地舀了一碗人参乳鸽汤端给她,低声劝道:“喝些汤也好,胃里太空了,你也会难受的。” 当着丫头的面,婉悦有些不好意思,她只得接过来。看他还没有换下衣裳,就说:“你也去洗漱吧。”外边的宾客喧哗声都淡了下来,想必是夜深了,众人都告辞回去了。 季灏看了她一会儿,也不要人伺候,自己打开衣柜里找了天蓝色直缀,起身往净室走。 不大会儿,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响。 空气里传来了皂荚的清香。 婉悦匆匆地喝了几口人参乳鸽汤,摆手让萧嚒嚒撤了饭菜。 心跳一声快似一声。 她在内室里走了几个来回,索性坐在拔步床上。 大红的锦被耀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将要发生的一切。 夏月还懵懂不知,而音莲却是年长知事的。她伸手关了隔扇,拉着夏月的手去了外间。内室里安静下来,仅仅剩下了婉悦一人。 季灏很快从内室里走了出来,还带着扑面而来的潮热的水气。他走出来时,婉悦还在发呆,似乎没有听到响声。 “悦儿,时候不早了。咱们也睡吧。”季灏吹灭了几盏烛火,内室里变得昏暗起来。 婉悦低低地应“好”,脱下鞋子上了床,拉开了大红锦被,躺在里侧。 她看着帷帐内挂的香包,上面绣的是鱼戏莲纹的花样。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很好闻。 季灏坐在床沿上,好像还笑了声。声音低沉,很有磁性。他伸手放下了幔帐,躺在了婉悦的外侧。 俩人的呼吸绕在一起,分不出你我。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俩人谁也没有动。婉悦困倦地打个呵欠,今儿折腾了一天,真的是好累。就在这个时候,季灏却突然掀开了婉悦的被窝,温 分卷阅读218 柔的搂她入怀。 婉悦一愣,浑身僵硬起来。 她不喜欢与人有接触,被季灏搂着,却难得的没有感到烦躁。倒是他身上热热的温度,给人一种很放松的舒适。 “悦儿……” 美人在怀,暖香温玉。 又是心爱之人,哪个男人受得了? “我终于娶到你了。”季灏叹息般的开口:“我真的好高兴。” 婉悦在他的怀里轻轻转身,面对着他,看他的眼神炙热又明亮。 心里一热。 她也说道:“……我也很高兴。” 季灏的呼吸变得绵长,他低头吻了吻婉悦的脸颊。 像对待珍宝似的小心翼翼。 婉悦闭上眼,十指被季灏紧紧相握。 她的呼吸好像乱了。 而他的也乱了。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绵延不绝。 竹笋破土而出,急速地长大了。被雨顶头一浇,更加的茁壮。仿佛是相辅相成的努力。有风吹来了。 呜呜咽咽的。 夹杂着雨声。 好一场热烈的,浓郁又奔放的春景图。 音莲和夏月悄悄地挑帘子出去了。 俩人站在廊庑下,以防主子们唤人服侍的时候听不到。 宅子里挂满了红灯笼,还贴了双喜字。 喜庆又热闹。 不知道过了多久,内室里传来了主子要热水的声音。 音莲忙指使着几个粗使的嚒嚒抬热水去净室。 婉悦已经累的睡着了,季灏亲自抱她去沐浴。 音莲和夏月要进去伺候,还被赶了出来。 季灏的原话是,“我一个人就行了,用不着你们。” 他能伺候好郡主,用不着旁人。 夜很深了。 万籁俱寂。 众人都沉沉地睡去。 婉悦是被渴醒的。 她的嗓子又干又涩,出口的声音还沙哑。一旁的季灏睡的正好。她想起俩人纠缠的情形,脸一红,更是不好意思打扰到他。 婉悦低声喊外间的夏月。 果然,夏月很快走了进来,压低了声音:“夫人,您怎么了?” “倒一盏熟水过来,我渴的厉害。” 夏月答应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不消片刻,便端着盏碗进了内室。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好难写。 有没看够的。截订阅图去微.博@我,那啥……有惊喜哦。 关注微博——小晨潞。 一起开心一起玩~ ☆、125 夏月答应一声, 转身走了出去。不消片刻,便端着盏碗进了内室。 她压低了声音, “夫人。” 婉悦小心地双手撑着床铺坐起来,不料想还是牵动了痛处。她小小地呻.吟出声……季灏不是说都抹过药了吗? 怎地还是不舒服?虽然好了许多,但锐痛变成隐痛也很不舒服。 何况那处又说不出口。 “夫人,您没事吧?”夏月往前走了两步。却没有伸手去撩幔帐。如今和夫人住在一起的还有四爷,她不能没了规矩。 婉悦吁出一口气,刚要回答夏月。身侧却有了动静,季灏翻身坐起来, 去搂她的肩膀, 声音里还有倦意,满是怜惜:“还在疼吗?” 他不问还好,一开口婉悦的脸就红了。还好是隔着幔帐的, 她的表情还自然一些, “……好多了。” 季灏亲了亲婉悦的脸颊,低声认错:“怪我鲁莽。以后会节.制的。” 也怪他。 年轻力盛的,心爱之人又在怀中。就没有顾忌到妻子。 正正经经地谈论这些事情, 婉悦实在是羞赧难当。 她换了话题:“灏哥儿,我口渴。” “我这就去给你拿。”季灏起身下床。他身上穿的白色里衣是婉悦亲手做的,袖口处绣了一簇翠竹。举手投足间,透露着风雅。 夏月屈身行了礼,唤道:“四爷。” 季灏“嗯”了一声,接过她手里的盏碗, 用素银勾子挂起一侧的幔帐,侧身坐在床沿上,递到婉悦的面前,“喝吧。” 这是要喂她了? 婉悦习惯了被伺候, 倒没有再说别的。就着他的手喝了半盏。 季灏却低头把剩余的熟水喝了。 婉悦本来都躺下了,看到他的动作又咳嗽了声。 “不舒服吗?” 季灏把手里的盏碗还给夏月,上了床躺在婉悦的身边。 夏月放好幔帐,退了出去。 婉悦摇摇头,“没有。” 季灏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发觉没事,也放下心。 次日一早。 分卷阅读219 音莲和夏月进来服侍婉悦梳洗。 季灏选了件湖水蓝圆领袍,收拾利索后坐在罗汉塌上等她。 季灏看着婉悦坐在妆台上画眉,和她说话:“今儿咱们要去一趟威国公府。” “嗯?”婉悦不解,转身看他:“去干什么?” 季灏桃花眸一弯,说道:“我没有父母宗亲,名义上又认了威国公作义父。昨日,堂上坐的也是威国公夫妇。于情于理,也该过去的。” 婉悦“哦”了一声,答应下来。她对人情世故这一块,看的很淡。 毕竟皇家的亲情和别处不同,很淡漠。 虽然有皇祖母的宠爱,但父亲和母亲的早逝对她来说却是很大的缺失。世上的任何一个孩子都渴望着在父亲、母亲的陪伴下长大…… 李嚒嚒领着季宅的丫头、婆子来给婉悦磕头请安了。这些人原来就是宁王府的人。对婉悦都是很熟悉的。 婉悦知道李嚒嚒是管理后院的事情,她亲自抓了一把金豆子递过去,“李嚒嚒,你以前是做什么事情的,以后依旧照做。不过,我身边的事情和饮食问题,就交由萧嚒嚒来做。” 李嚒嚒做惯的,她无意去改变。左右都是忠心的老人了,没有信不过这一说。 “夫人放心,奴婢记下了。” 李嚒嚒接过金豆子,屈身道谢。郡主嫁进府里,还带了许多的嚒嚒和宫女。她还以为自己保不住内院管事婆子的身份了。还好郡主是念旧情的。 余下的丫头、婆子也都赏了银裸子。 婉悦便摆手让她们都退下,让萧嚒嚒摆早膳过来。 早膳吃的比较简单,婉悦便让人摆了炕桌在罗汉塌上。 ☆、126 季灏亲自舀了一盏甜豆浆放在婉悦的面前, 看她穿了件大红图花纹对襟长褙子,便说:“悦儿的皮肤白皙, 穿红色很适宜。” 婉悦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裳。 她没有什么感觉,这是音莲挑的。 夫妻俩吃了早膳,坐马车去威国公府。 威国公府坐落于安福胡同,和容香胡同相隔不远,坐马车过去差不多需要半个时辰。 婉悦昨晚睡的不太踏实,此刻便有些昏昏欲睡。 季灏体贴地开口:“困了就靠着我睡一会儿吧,等到了地方我再唤你。” 婉悦“嗯”了一声, 选了个合适的位置倚在了季灏的肩头。 她本来也是享受惯了, 又对着季灏,更是怎么舒服就怎么来了。 季灏看着她闭上眼睛,眼神愈发的温柔。 ……他喜欢这种被全心依赖的感觉。 威国公府早早地就布置下了, 就等着新婚的季灏和婉悦登门。郭老夫人坐在正堂里等候, 国公爷郭敬坐在她的下首。紧挨着的是国公夫人。 郭家的媳妇和小姐们规规矩矩地站立在两侧。 季灏和婉悦跪下行礼,又端过丫头手里早已准备好的热茶呈上,“请祖母喝茶。” 郭老夫人是认识婉悦的, 虽然在季灏这一块来看,也算是她的长辈,却不敢真的拿出长辈的款。 皇太后对婉悦的宠爱是天下人皆知的,她一介臣下,还是守些规矩的好。 郭老夫人喝了热茶,笑着让婉悦起来, 又和季灏说:“你如今也是娶了媳妇的,要好好对她,也不枉太后娘娘对你的厚爱。” 季灏笑着应“是”,“祖母放心。” 郭老夫人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一盒子红宝石, 递给婉悦,笑道:“我老了,不懂得时下流行什么首饰了。这些个东西你留着用,镶嵌到冠上去也是好的。” 她很温和,笑起来的时候满目慈祥,让人不觉的想要亲近。 “谢谢祖母。”婉悦双手接过来,递给身后的夏月,让她拿着。 “好孩子。”郭老夫人说道:“不必这么客气的。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更明白太后娘娘对你的宠爱。而灏哥儿又是个实心的孩子,你嫁给他,我也放心。等到明年,再生个胖小子出来,就更好了。” 婉悦脸一红。 她是嫁了人,但被当面交待这种事情,还是很不好意思。 凌氏去拉婉悦的手,说道:“老人的心都是一样的,四弟妹别介怀。” “嫂子玩笑了。”婉悦笑了笑,“我知道的。” 皇祖母也说过和郭老夫人一样的话,老人家总是盼着儿孙满堂的。 季灏和婉悦又给国公爷郭敬和国公夫人孙氏敬茶。国公夫人孙氏给了婉悦一对羊脂白玉的镯子做见面礼,然后又拉着她说了一番话。 客气又亲切,倒不会让人心生不适。 给长辈敬完茶,国公爷郭敬便和季灏一起去了书房。 凌氏的两个孩子仰着头看婉悦,个子高的女孩脸上带着笑容,规规矩矩地屈身行礼,“你就是四叔娶的新娘子吗?” 她穿着粉色的辈子,丫髻上带着一对儿金铃铛,冰雪 分卷阅读220 可爱。 “是的。”婉悦伸手揉揉她的丫髻,从音莲的手里拿过一对赤金镶碧玺石的簪子递给她,说道:“留着玩吧。” 女孩没有接,却抬头去看凌氏。 凌氏笑着和女孩点点头,和婉悦说道:“她是我生的长女,唤丽姐儿,刚满七岁。是个没规矩的,被惯环了。” “丽姐儿很好,我瞅着很喜欢。” 婉悦不太擅长和别人交谈,不过是凭着本心。 丽姐儿听到了,很是高兴。她收下赤金镶碧玺石的簪子,笑眯眯地:“我也很喜欢四婶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6 22:52:41~20200718 22:5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7 郭老夫人招手让重孙女到自己的身边, 亲昵地拉着她的手,“你个鬼精灵, 初见你的婶婶竟然也不怕生。” “祖母,我觉得婶婶面善,并不害怕。”她拿着手中的赤金镶碧玺石的簪子让郭老夫人看,笑道:“……这上面镶嵌的宝石竟然是水红色的,真好看。” 足足有龙眼大小,可见是珍贵非常的。丽姐儿年纪小,她不懂得。但是郭老夫人活了一辈子, 见惯了华丽宝物, 自然是明白的。她对着婉悦笑的就多了几分真心,这样的好东西,送给一个孩子, 也是难得了。 国公夫人孙氏也跟着笑, 说道:“丽姐儿和郡主还真是有缘份,第一面都亲近了起来。” 婉悦又拿了一套湖州的笔墨纸砚递给凌氏身边的小男孩。他的年纪看起来更小一些,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和凌氏有几分相像。 威国公府子孙后代繁盛。男丁这一块, 郭子敏的年纪还尚小。郭家二公子郭子瑞是庶出的,已娶亲李氏,育有两个女儿。郭家三公子郭子岭也是庶出,去年刚成亲,妻子为苗氏,刚生了儿子。 待字闺中庶出的小姐就有五个, 另加一位极受宠爱的嫡幼女郭翘惠。 婉悦认了一圈,所带的礼物基本上都送了出去。 名字却没有记得几个。 外头的阳光正好,温暖适宜。 微风轻轻吹拂,带着芍药的清香。 季灏和婉悦是吃了午膳后, 回来的季宅。 俩人坐在内室的罗汉塌上说话。 季灏问道:“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累着了?” 妻子看着恹恹的,没有个精神。 “也没有。”婉悦摇摇头,“就是国公府家里的人太多了,绕的我头晕。” 季灏笑起来,伸手给她按太阳穴,说道:“咱们以后就少过去几趟。” 婉悦“嗯”了一声,放松自己。 她的性子就是如此,不太喜欢和旁人相处。 这时候,外面传来丫头的通禀,“半夏要见四爷。” “让他进来。” 季灏坐直了身体。 不大会功夫,半夏就进了内室。 他先躬身行礼,“给四爷、夫人请安。” 季灏摆摆手,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情找我?” “……锦绣戏庄的李老板来了,正在前院书房等您。” 李弯? 季灏抿了抿薄唇。 他的性子稳妥,轻易不会找到季宅里来。一般也都是自己过去锦绣戏庄。 季灏想了想,却和婉悦说话:“你先歇一会儿,劳累一天也倦了,让丫头们给你捶捶腿。我去一趟前院,很快就回来。” 婉悦应了“好”,“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没事。” 季灏起身,抬眼看了看她,又吩咐萧嚒嚒:“让小厨房给夫人做几道点心,一定要香软一些,再煮一盏红枣燕窝羹。” 红枣燕窝羹最是补气血的。 萧嚒嚒屈身答应下来,转身退了出去。 等季灏离去了,音莲拧了热帕子让婉悦擦手,脸上带着笑容:“太后娘娘说了四爷会对您好,果然是看得准。” “他一贯是这个样子的。” 以前在宁王府是也是这样的,只要有季灏在,她身边基本上都不需要别人伺候。婉悦也都习惯了。 “嗯?”音莲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夏月笑着插话:“四爷的性格本来就好,对夫人更是没得说。” 婉悦看了她一眼,换了话题,“你待会回去宁王府一趟,让周嚒嚒和冬伶、秋桂都过来。”她停顿了一会儿,又说:“王府的管家孙表和回事处的王炳华也过来。” 季宅是三进的宅院,和宁王府是没有办法比。现如今她和季灏成了亲,住处小一些,反而更感觉温馨又亲密,就像两个人相依为命似的。也足够了。 分卷阅读221 宁王府的事情就要进行一番妥善地安排。 ☆、128 夏月应“是”, 退出去找了李管家,让他准备一辆马车。 她好过去宁王府。 王嚒嚒过来给婉悦请安了, 手里还拿着一本册子。 婉悦擦了手,把帕子递给音莲,又在妆台上拿了一盒茉莉香脂涂手。她问道:“嚒嚒是有什么事情吗?” 王嚒嚒笑着把册子递过去,说道:“这是您和四爷成亲时,别人随的礼。奴婢都登录了,您看一下。” 婉悦“嗯”了一声,接过册子翻了翻, 又递给了王嚒嚒, 说道:“都放入库房吧。”她停顿了一下,又吩咐一旁的音莲,“找几个人帮着你, 把我的嫁妆也规整一下。平日里能用到的物件挑出来, 其余的一并放入库房。” 皇祖母给的陪嫁十分多,她是知道的。定是有许多用不到的。 音莲应“是”,带了几个婆子、丫头, 和王嚒嚒一起退了出去。 萧嚒嚒很快就端着红枣燕窝羹过来了。婉悦靠着大迎枕,一匙一匙地舀着喝,她连着两天没有睡好觉了,整个人都感到疲惫。 萧嚒嚒笑眯眯地看着她喝,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夫人, 从宫里带进来的嚒嚒和宫女也不少,都是太后娘娘让她们伺候您的。您要不要先看一看?” 婉悦摇摇头,说道:“不必了。你私下里和王嚒嚒商量着,瞅着哪里有适当的空缺, 安置一下即可。” 萧嚒嚒屈身应“是”。 婉悦喝了大半盏的红枣燕窝羹,唤了个丫头让端出去。 她起身去院子里转了转。自从嫁过来,还没有看一眼住的地方呢。她还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呢,是应该仔细地看一看。 三进的宅院。彼此之间是相通的,布置也一样,用月亮门隔开。分别为一溜五间上房,两侧是耳房。游廊贯通了东西厢房。新房布置在第三进,名曰——流霞堂。院子里种了两棵石榴树,一颗海棠树。廊庑下放着十多盆.盆栽的月月红和君子兰。 月月红开的很鲜艳,大红、橘色的都有,又香又好看。 而倒座房和后罩房住的是仆从。 婉悦坐在美人靠上,看远处的天空,心里十分安定。 她在王府里待着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可能是嫁人了,心境也变了吧。 一个时辰左右,夏月和周嚒嚒等人便过来了。 婉悦在流霞堂的正屋见了他们,大致表达了她以后会常居季宅。宁王府那边,继续让周嚒嚒、孙表等人照看着,逢年过节的,她也会回去给父王、母妃上香。 孙表笑眯眯地:“郡主放心,奴才一定打理好王府。” 季少爷是当今的状元郎,又有皇太后的指婚。郡主嫁给了季少爷,是一门好亲事。更何况季少爷的性格也很好,待人最是宽容的。他们做奴才的为主子开心。 婉悦“嗯”了一声,让他们退下,单独留下了周嚒嚒和冬伶。 她问道:“怎地秋桂没和你们一起过来?” 冬伶没有回答,抬头去看周嚒嚒。 周嚒嚒屈身行了礼,却抬头去看屋子站着伺候的丫头和婆子们。 婉悦皱了皱眉头,摆手让其他人都退下。 周嚒嚒才一五一十地说了关于秋桂的前后缘由,末了又加了一句:“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奴婢愿也想着等您回来后再做处置的。” 婉悦听后若有所思,也点了头。 周嚒嚒说得对,就是当时她在场,秋桂铁了心要跟着她表哥离去,也是留不住的。只是主仆一场,也是相伴了几年的人,多少会有些遗憾。人都是处久了,就产生感情的。她和秋桂至少应该告个别的。 “郡主,您还好吧?” 周嚒嚒是宁王妃留下来的老人了,她的孙男嫡女都不在身边,便当婉悦是自家小辈一样的看待。此次郡主大婚,她心里很高兴。也为了已逝的宁王妃高兴。她以前是对季少爷有过成见,觉得他的表面和内心里是不一样的。但现在也都想开了,只要他肯对郡主好。其他的也都无所谓了。 过日子,求的不就是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疼爱嘛。 “嗯?”婉悦颇为不明所以。 “您和姑爷还好吗?” 周嚒嚒又问了一遍。 婉悦脸一红,想起昨夜的情形。只觉得腰酸的更加厉害。 她小声地回应:“挺好的。” 周嚒嚒知道她的性子,问得也点到为止。 她又陪着婉悦说了一会儿闲话,才告辞回去。 阳光透过打开的隔扇照到屋里,洒下一片光亮。 赶在天黑之前,婉悦又依照自己的习惯重新归置了一遍流霞堂。右侧的房子做了内室和净室。左侧的房子就做了书房,耳房做成了暖房。 她要穿的当季衣物也大多挂在了黄花梨衣柜里。 冬伶给婉 分卷阅读222 悦倒了一盏热茶,环顾四周,说道:“……夫人,怎地不见季少爷的日常用物搬过来呢?” 夏月提醒道:“以后不准唤季少爷了,要唤四爷。”她看到冬伶一脸的疑惑,又解释道:“这是新规矩。” 婉悦想了想,觉得冬伶问对了。 她顾着收拾自己的物件,却忘记了季灏……俩人成了夫妻,就住在一起了。衣物什么的,还是放在一起比较好。 “夏月,你去灏……四爷的书房一趟,就说……” 婉悦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便响起了小丫头的通禀声,说是四爷回来了。 婉悦把手里的盏碗放在手边的小几上,季灏便大踏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半夏、半冬,俩人的手里各拎了一个木箱子。 婉悦愣了愣,看向季灏,“你这是?” “我的衣裳。” 婉悦咳嗽了两声,刚才还正说这事呢。季灏就自己拿了过来,这样也好,省事了。 她让音莲和夏月接过木箱子,把里面的衣裳放到黄花梨衣柜里。 季灏看到衣柜里也有了妻子的衣物,眉眼都带了笑。 成亲了就是不一样,都有家的感觉了。 他坐在罗汉塌上和妻子说话,“用晚膳了没有?” 婉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会一个人用晚膳呢……总要等着你回来的。” 季灏的心里莫名一暖,伸手去摸妻子的头发,语气十分的柔和:“不必一直等着我的,如果你饿了,也可以自己先吃。” 婉悦并不赞同他的说法,她懒散地靠着大迎枕坐。 音莲站在一旁给她捏肩。 季灏也没有觉得不妥,他和妻子一起待了五年有余,最是习惯她的人。 他摆手让音莲退下,亲自去给妻子捏肩。 站在屋里伺候的人大多是宫里过来的,见此情形都有些吃惊。郡主和四爷是新婚燕尔,亲热些是正常的。但是四爷作为府里的男主人,去亲自伺候妻子,做一些下人的活计……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倒是夏月和冬伶,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有过正常更了,感觉很不好意思。 大家鼓励一下,明天来个三更,补偿一下。 ☆、129(一更) 可能是因为发生了进一步的亲密关系吧, 婉悦深切感受到了季灏的存在感。 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的感觉。 她伸手去握他的手,说道:“你饿了吧?咱们吃晚膳……” 季灏低低地笑了, 附在婉悦的耳边应“好。” 妻子是有些窘迫了,虽然不明显。但他是看得出来。 夏月端了半铜盆的热水过来,伺候着主子们洗手。萧嚒嚒则让人送了菜肴上来。依旧是在内室里用的,罗汉塌上摆了一张紫檀木雕花炕桌。 菜肴多半是按照婉悦的口味来的,偏清淡。有清炒芦笋、香菇青菜、鸡蛋炒粉丝、萝卜炖牛肉,一盘鸡蛋煎饼,一份红枣莲子汤。 音莲和冬伶摆好碗筷, 拿了勺子给季灏和婉悦各盛了一碗红枣莲子汤。 婉悦低头喝了一口, 觉得味道还行。季灏却觉得有点甜了,他夹了一块牛肉放到婉悦面前的碟子里,和她说话:“尝一尝, 味道如何?” 婉悦依言拿起筷子, 夹起牛肉小口吃,“还可以。” 季灏的桃花眸一弯,又给婉悦夹了一块。 他对吃的东西没什么要求, 但是她就不一样了。也可能是在宫里长大的缘故,身份地位不一样,对吃食就很挑剔,也讲究。如果是不合胃口,她是宁愿饿着肚子的。 季灏也夹了一块牛肉吃,俩人说了几句闲话。 婉悦说了下她的想法:“皇祖母给我的陪嫁比较多, 我估计也用不上,物件一类的都放在库房了。但是银子也不少,以后就由你支配吧。” 灏哥儿如今做官了,最少不得的就是人情来往。处处都需要银子的。 季灏愣了愣, 随即说道:“你的嫁妆你自己留着,我不用。我手里的银子也够用。” 哪有丈夫支配妻子嫁妆的道理?但是心却柔软成一片。知道她是担心他,仅仅这份心意,就比什么都珍贵了。 婉悦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留着又没有用处,不如放在你的手里。” 她除了信任季灏,还有理所当然给予的习惯。 季灏没说话。 他觉得芦笋好吃,又给婉悦夹了一筷。 而婉悦却在等他的回应,又说:“夫妻本为一体。你的银子便是我的,而我的银子便是你的。” 她其实不大明白季灏在想什么。 季灏眸光灼灼。 ‘夫妻本为一体’这句话真好听。 他想了想,看妻子还是比较坚持的,便说:“你先保存着。等我什么时候需要银子了,再问你要。” 分卷阅读223 婉悦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不再争执,答应下来。 等吃了晚膳,丫头们撤下碗筷,夏月服侍着婉悦梳洗。 冬伶却端了热水过来,笑眯眯地:“夫人,您泡泡脚吧,晚上也睡的舒服。奴婢特地去准备的,里面放了姜片。” 婉悦探头看了一眼,“好。” 冬伶虽然年纪小,但为人甚为体贴,也聪明。历练一番,是可以担当大任的。想到这里,她交待一旁的音莲,“以后你要多带一带冬伶。” 音莲怔了怔,屈身应了“是”。 季灏去了净室沐浴,他也不要人伺候。自己拿了换洗的衣服,转过八仙过海屏风,推开了净室的门。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空气里传来皂荚的清香。 婉悦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悄悄的红了脸。 她收拾清楚后,躺在床上歇息。原本还要等一等季灏呢,不料想却很快就沉沉地睡去。 等季灏沐浴后从净室里走出来,幔帐都已经放下了。 夏月屈身行礼,说道:“……夫人今日是累着了,已然睡下。”——L?K独家整理—— 季灏“嗯”了一声,摆摆手让屋里的丫头、仆从们退下。 他吹灭了两盏烛火,坐在床沿上。 李管家却在这时候过来找他了。 季灏挑起幔帐,亲了亲妻子的额头,转身往外走。 李管家正在廊庑下站着,看到主子出来,躬身行礼,“四爷,郡王府来人了,正在前院等侯。” “郡王府?” 季灏俊美紧皱,他和静阳郡王朱资淮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吧? 也值得他指使人三更半夜地来季宅跑一遭? 李管家看主子不言不语,试探着开口:“您要出去见一见吗?” “见。”季灏抬脚下了台阶,“来都来了,岂能不见?” “您说得对。” 李管家紧走几步,跟上了主子的步伐。 过来季宅的是郡王府管家汤仁,他看到季灏,躬身行礼:“季大人,我们郡王爷邀你一见。” “现在吗?”季灏看了看暗沉沉的天空。 汤仁应“是”,“郡王爷听闻您甚是爱茶,就备好了今春的大红袍。想请您过去喝一杯。” 喝茶? 汤仁说的话,季灏一个字都不相信。 “……郡王爷好雅性。”他笑了笑,“只不过,这夜里喝茶,怕是会影响睡眠吧。” 汤仁笑了一声,说不出话。 季灏却决定过去郡王府一趟。 他要看一看,静阳郡王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难道是李弯暗中调查静阳郡王的事情被发现了? 李管家退下,去备马车。 汤仁是骑马来的,他在前面带路。 季灏只带了半夏。 马车的轱辘声在夜里响起,很清晰又有规律。 半夏坐在驭位处打个呵欠。 他也困了…… 街道很安静,偶尔有几声狗吠。 显得静谧。 郡王府和季宅同在容香胡同,离的也不远。 差不多半个时辰左右,马车便停在了郡王府门前。 汤仁翻身下马,去叩门。 很快,就有守门的护卫出来相迎。 汤仁把手里的马缰绳递给那护卫,又来到了季灏的马车前,“季大人,到了。” ☆、130(二更) 静阳郡王府。 前院书房的灯一直亮着。 朱资淮正坐在圈椅上喝茶。 他想到母妃在宫里的处境, 眼色森然。 这样的日子……真是无法再熬下去了。 外面传来小厮的通报,“郡王爷, 汤总管领着季大人过来了。” 朱资淮“哦”了一声,扬声道:“进来吧。” 不大会功夫,汤仁和季灏就走进了书房。 俩人拱手行礼,汤仁笑呵呵地:“郡王爷,季大人给您请来了。” 朱资淮右手一伸,请季灏坐下。 他温和地开口:“季大人新婚,实在不该打扰的。但小王偶得好茶, 想请你品尝一番, 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季灏笑的爽朗,“还要多谢郡王爷的抬举。” 有小厮倒了一盏热茶奉给季灏。 “哪里的话。”朱资淮也端起茶盏,低头喝了一口, 说道:“你娶了悦堂妹, 咱们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客气的。” 他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十分的平易近人。 但终究也是上过战场的, 外表再谦逊有礼,眼神却是凌厉的。 季灏也只当他是真的请自己喝茶,便抿了一口,称赞道:“果然好茶。香气清爽,入口滑顺。” 朱资淮笑起来: 分卷阅读224 “……季大人不愧是行家。这是今春的大红袍,小王一共得了两罐, 送与你一罐即可。” 季灏摆手拒绝了,“能品尝到就已经是荣幸了,不敢夺郡王爷所好。”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朱资淮把手里的盏碗放到一旁的小几上,说道:“俗话说‘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季大人懂茶, 大红袍赠与你,是一段缘分。小王是个粗人,不懂饮茶一类的,倒是可惜了。” 他说话间,让汤仁去取,亲自递给了季灏。 “那就多谢郡王爷了。”季灏收下,起身道谢。 既然拒绝不了,就收下。也给朱资淮继续往下说事情的台阶。很明显请他过来喝茶,只是个引子。 朱资淮笑了笑,摆摆手,让站在屋里伺候的人都退出去。 他对着季灏,他开门见山:“季大人是聪明人,想必也十分疑惑小王请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果然。 季灏抬头看向朱资淮,笑的一派和善。 他模样出众,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还望郡王爷解惑。” “小王最近发现了一见怪事情……”朱资淮停顿了一下,好像在回忆,又说:“也不算是最近了,有一段时间了吧。总是觉得有人在暗中在跟踪调查小王……结果那人竟然是季大人派来的。你说怪不怪?” 李弯的事情败露了。 季灏来的途中就猜测了一下,还真的猜对了。 不过也证明了朱资淮的手段之高明。李弯跟了他几年,做事情向来是小心谨慎,滴水不漏的。竟然被朱资淮给发现了……可见他真的是聪敏极了。那就更值得怀疑了,他送灵贵人进宫到底所求为何?这位灵贵人可是出自郡王府的。 “怎么?季大人一直不吭声,是不相信吗?”朱资淮微微一笑,提出建议,“要不,我让人来辨认一番。说起来,也怪小王治家不严,郡王府出现了为他人卖命的奴才,小王却迥然不知。” 季灏往后坐,靠在椅背上,“相信。” 被发现了,承认便是。确实是他做的,躲避是躲避不开的。倒不如承认的好。 朱资淮目光如电。 季灏倒坦荡。 他脸上的笑容便深了,问道:“小王不知道……季大人为何要派人暗中调查小王?难道是小王哪里做错了?” “郡王爷深思熟虑,何错之有?”季灏的右手微蜷,中指轻敲扶手,很有规律,“我也是偶尔撞见过一次,好奇而已。” “好奇?”朱资淮饶有趣味:“你好奇什么?” 俩人的交流都到了这个地步,季灏自然也不再隐瞒,他只说了三个字,“灵贵人。” 朱资淮的脸色终于变了变,话里带了警告:“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就尽量不去听不去看,更不要去打听。与你无益的。”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小王知道季大人最是聪明的,前途又一片锦绣,何必管一些无谓的闲事呢。” 季灏抿了抿薄唇,“郡王爷说笑了。谁爱管别人的闲事?我刚才便说了,一时好奇而已。” 朱资淮拎起茶壶给自己续满茶水,又起身给季灏续上。 外面天色不大好,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半夏坐在廊庑下,正和汤仁说话,“汤管家客气了,我不渴。” 汤仁笑眯眯地,劝道:“小兄弟,莫不是嫌弃茶水粗糙。”他递过去一盏热茶,“这是我珍藏许久的,都舍不得喝。夜深露重的,你喝一口也暖暖身子。” 他个子不高,圆圆的脸,天生一副笑脸。让人觉得亲切。 半夏便接过来,道了谢。 汤仁自己也端着茶盏喝茶,叙旧一般:“季大人才华横溢,年纪轻轻的,就是状元郎了。而且又娶了郡主为妻,真是了不起。” 半夏笑着回话:“我们四爷自小就爱读书,先生都夸他机智。” 汤仁点头称是,套近乎:“不知道季大人素日里都和谁有来往?想来也都是厉害的人物。” 半夏觉得他问的突兀,抬头去看他,说道:“四爷以前在大兴顾家的族学里就读,和探花郎顾九少爷是常来常往的。还有永康侯徐家侯爷。都是交情挺好的” 这都是众人皆知的消息,无甚用处。汤仁要问,他答了便是。 汤仁笑了笑,“果然都是厉害的人物。” 季灏的小厮看着笨笨的,说起话来倒暗藏玄机。 微风吹来,夹杂着雨丝。沾上人的衣襟,确实有些凉。 季灏和朱资淮谈了许久,出来书房的时候子时都过了。俩人的脸上倒都是笑容,看起来心情是很不错。 季灏拱手告辞:“夜深了,我也该回去了。” 汤仁忙让人拿了伞过来。 朱资淮笑道:“我去送你。” 季灏也没有拒绝,穿过转角游廊,和朱资淮并肩而行。 朱资淮一直看着季灏上了马车,才转身回来。 汤仁有些不解,问自己的主子 分卷阅读225 ,“您不生气了?” 明明吩咐他去季宅的时候,还是带了怒火的。 朱资淮笑了笑,径直往前走:“生气?为什么?” 汤仁摸了摸脑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朱资淮走过影壁,却自言自语:“状元郎不负盛名,大智近妖。” ……且野心勃勃。 这样的人,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 就算不计手段,也会得到的。 汤仁想了一会儿,觉得是主子的私事,便没有接话。 雨还在下,如丝如雾。 季灏坐在马车里,想着和朱资淮在书房里的对话。 他倒是觉得,朱资淮心狠又善权谋,有帝王之相。太子爷朱资良仁厚,虽然面面俱到,但和朱资淮比起来,差距还是有的。还有一点,他没有朱资淮心狠。 这也可能和俩人的经历有关系,即使都是皇帝的儿子。朱资良常居宫中,如温室之花朵。而朱资淮上过战场,杀过成百上千的人,心性自然是更加的强大。也更冷酷无情。 因为下雨的关系,婉悦睡了一会儿,便醒了。 而季灏却不在身边。 她唤了夏月问,只说是被李管家请走了。 她等了一会儿,一直不见他归来。听着外面的雨声,翻个身,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下雨的声音挺好听的,能催人入眠。 季灏回来的时候。 夏月正在外间守候,今儿是她值夜。 季灏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夫人怎么样了?” “醒了一次,又睡了。”夏月如实回答。 “说什么了没有?” “看您不在,就问了问。别的也没有说。” 季灏“嗯”了一声,轻手轻脚地挑帘子进了内室。 烛火照着大红的幔帐,散发出暖洋洋的光芒。 知道这茫茫的人世里,终有一盏灯是属于他的,心里便又软又暖。 他脱了衣服,换上中衣,慢慢地撩起幔帐,躺在外侧。 婉悦睡觉很轻,季灏刚躺下,她就有了知觉,声音有些哑,问道:“你做什么去了?怎地这个时候才回来。” 季灏伸手把她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前院有些事情要处理。不知觉时间就很晚了。” 婉悦软软地“嗯”了一声,她不大清醒,也就没有再问。 一夜再无话。 次日醒来,雨还在下。 婉悦看季灏睡的很熟,就悄悄地从他的怀里挪出来。谁知道她一动,季灏反而搂的更紧了。 婉悦也是懒洋洋的,打了呵欠,趴在季灏的胸口。 离得近,她看季灏的模样就更加的清晰。知道这个人长得出众的,近距离看,愈发觉得惊艳。皮肤白皙如玉,剑眉入鬓,长长的睫毛,鼻子高挺。就是嘴唇,薄还罢了……颜色有些淡。 她伸手去摩挲他的唇。别人都说男人的唇薄,是薄情寡义的象征。 季灏也会是这样吗? 婉悦突然轻声地叹息,收回了手。 “怎么了?”季灏却睁开了双眼,低头去看怀里的妻子,“好端端的,为何要叹气?”他又拿着她的手,去摩挲薄唇,暗哑道:“摸的舒服,再摸摸。” 婉悦咳嗽一声,收回手,顾左右而言他:“没有……我就是想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是吗?” 季灏掀开被子,把她搂进了自己的被窝,拉着她的手向下。 婉悦的脸刷一下就红了,挣扎着要离开。 太烫了。 “别再动了。”季灏的声音隐忍极了,附在她的耳边:“男人早晨是最惹不得的……明白吗?” 她这两天太累了,又初逢恩爱,他不想伤到她。 婉悦咬了咬唇,好久才小声道:“明白了。” 知道他是自己的丈夫了,却还是不大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 炙热的像要焚烧到她。 季灏知道妻子的性子淡泊,亲了亲她的嘴角,桃花眸中笑意潋滟。 过了一会儿,却说:“悦儿,你还是躺在自己的被窝里吧?” 婉悦抬头看他,一脸的不解。 季灏苦笑,“我需要冷静下来。” 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就情难自已……更别说温香暖玉地搂在怀里了。 知道了原因,婉悦后知后觉地掀开了里侧的被窝。脸红的更加厉害了。 为了缓解尴尬,她低声和他说话:“我最喜欢下雨和阴天了。能让人心里安静。心情也会变得跟着放松。” 季灏摸摸她的头发,笑道:“我倒是喜欢晴朗的天,喜欢大太阳。” 他以前做乞丐时,一到下雨天就会饿肚子。因为人们都窝在家里不出门了,他讨不到东西吃。 “我知道。”婉悦侧身听着外面的雨声,“初接你入王府时,一到下雨天你便不出屋 分卷阅读226 子,脸上的神情也不好。后来才慢慢地改善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可能就很晚了,大家明天来看第三更也可以哦。 感谢在20200722 17:27:57~20200722 22:1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仙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1 “我知道。”婉悦侧身听着外面的雨声, “初接你入王府时,一到下雨天你便不出屋子, 脸上的神情也不好。后来才慢慢地改善些。” 她有一段日子甚至以为是季灏初到一个陌生的坏境,是不大适应。 季灏的神情温柔下来,也在回忆那段弥足珍贵的时光。 他说道:“王府巍峨,如仙境一般。我睡觉的时候都不敢睡实,很怕是梦一场,梦醒了又要跟着别人去讨饭吃。” 一个孩子,特别是吃苦受难的孩子。想法总是比同龄的孩子多, 也更敏.感。好容易过上了好生活, 就总怕被抛弃。 那怕是现在,他成了状元郎,也成亲娶妻了。 还是很怕被抛弃。 婉悦伸手去捧他的脸, 满是怜惜:“你当时应该告诉我的。我陪着你, 就不会怕了。”她其实能明白季灏的心情,就像当时她的父王和母妃双双去世时一样,她被皇祖母接到宫里居住。一切都是陌生的, 梦里有时候也会梦到父王和母妃,醒来却是空荡荡的。 她梦里有多高兴,醒来就有多沮丧。有好几次还偷偷地捂着被子哭。 没有亲生父母在身边,孩子的成长总是不完整的。就像她性格淡漠,遇到事情喜欢一个人闷着。 “……你只要在我身边,我就不怕。” 季灏亲了亲她的手心, 眼神认真又郑重。 婉悦笑了笑,”我不会离去的,会一直在你的身边。一辈子都在。” 雨声沙沙,屋里气氛和乐。 夏月听到内室里有说话和起床的动静, 和音莲一起走了进来。 季灏起身去净室洗簌,随便拿了直缀换上。 夏月打开黄花梨衣柜,选了藕荷色斜襟绣石榴纹被子,白色月华裙。服侍着婉悦穿上。 婉悦看了一眼窗外,问道:“外边的雨下得大吗?” 音莲答道:“比昨夜大了些,好像还起雾了,往远处都看不清楚,影影焯焯的。” 婉悦“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冬伶从外面进来了,手里捧着几枝淡粉色杏花。 她拿给婉悦看,解释道:“奴婢从后罩房过来时,在角落处看到一株杏树,花开的正好。奴婢就折了几支,夫人好留着插瓶。” 花瓣上还带着微微颤抖的露珠,别有一番娇嫩的风味。 婉悦点了点头,指了指多宝阁上素净的青色花瓶,吩咐她:“那个花瓶好看,就插那个花瓶里吧。” 冬伶应“是”,抱了青色花瓶,旋风一般挑帘子出去了。 她要去接些雨水。 听王府花房里的匠人们说过,雨水养花是最好的。 音莲看着冬伶的动作,笑着说道:“冬伶这丫头很伶俐,做事情一点即通,就是性子不大沉静。” 她半跪着给婉悦绣梅花缎子鞋,手指很灵巧。 “她年纪还小,不妨事,多调.教着即可。” 婉悦当时让冬伶在身边伺候,也是看中了她的伶俐。 音莲应“是”。 梳洗过后,季灏和婉悦坐下来吃早膳。说起了明日要归宁的事情,也就是回宫里去看望皇祖母。 婉悦说:“除了该带的礼物,我们可能还要在宫里住两天。” 这是规矩,以前嘉安长公主嫁人后,也是三天后归宁,又和驸马爷牛浩冉一起住了两天。 季灏点点头,答应下来。 他笑道:“礼物我去准备,其他的都随你。你要是想念皇祖母,多住两天也无妨碍。” 归宁需要准备蜜橘,糖果点心、酒、公鸡四样礼,取吉祥如意,夫妻成双的美意。而蜜橘又有拘子的美意。 雨几乎下了一整天。 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争先恐后。 等到归宁的这日,却是天气晴朗。 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光芒万丈。 婉悦换了大红绣吉祥纹的拖地长褙子,带着赤金的簪子,端庄又华贵。她和季灏坐马车往宫里去。而皇太后早早地就在寿安宫等着了,作陪的还有皇帝朱凌德和张皇后。 夫妻俩一进寿安宫,立即就有宫女进去禀报。皇太后笑盈盈地坐在正殿的主位,“赶紧请进来。” 婉悦和季灏跪下磕头。 皇太后摆摆手,和颜悦色地:“赶紧起来。”又让宫女搬了杌子过来,让俩人坐下说话。 分卷阅读227 皇太后看着孙女梳了妇人的发髻,举手投足也和原来不大一样了,眼圈一红。老二两口子在地底下看着,也该瞑目了。 她的悦儿长大了。 皇帝朱凌德倒是问了季灏几句话,又问他何时去翰林院报道。 季灏都一一地答了。 皇帝朱凌德便说:“也不用急。趁着这个时候,多陪陪悦儿也挺好。” 皇太后招手让孙女上前来,拉着她的手,问了许多话。 婉悦笑着宽慰她:“您不用担心,我都习惯的。就是想您。” 她说这话一半是为了哄老人家开心,一半也是真心话。 张皇后闻言笑起来,“咱们的悦儿嫁了人,更加的嘴甜了。像抹了蜜一般。” 皇太后也跟着笑:“可不是。哄的哀家心都软了。” 皇帝朱凌德坐了一会儿,就借口前朝事情多,离去了。 他一走,张皇后也寻了个理由,起身离去。婉悦是皇太后的命根子,归宁了自然有好多话要同皇太后说,她不凑这个热闹。 寿安宫安静了不少,皇太后也拉着孙女说了一些私人的话,又问:“季灏对你好不好?” 婉悦一愣,“他一贯对我都是好的。” 皇太后笑着拍拍她的手,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 婉悦的脸刷一下就红了,十分的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也挺好的。您不用担忧。”除了持久贪恋些,动作都是很温柔的,也提前顾念着她的情绪。 “那就好。”皇太后知道她是小女儿家娇羞,便不再往下问了,又和季灏说话:“悦儿是哀家宠大的,也有些小脾气,但是她的本性很好。你要多顾念着。毕竟成了夫妻,过日子要相处谅解,彼此尊重。” 季灏应“是”,“您放心,我都知道的。” 皇太后拉着孙女的手舍不得放开,直到吃了午膳后,才让他们夫妻俩回去月盈宫歇息。 路上却碰到了十公主芳欣。 她的脸色不大好,好像是刚刚大病了一场。 婉悦再不待见她,碰面了还是要打个招呼的。 芳欣却先看了一眼季灏,才慢吞吞地开口:“悦堂姐这是去见皇祖母了?” 婉悦“嗯”了一声,不欲和她多说,便要离去。 芳欣却伸手拦住了她,“悦堂姐,我有事情要单独和你说。” 婉悦皱了皱眉,没有吭声。 芳欣却说:“你放心。我再傻,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和你过不去。我是真的有事情要说。” 婉悦看了看她,让音莲带着季灏先回去月盈宫。 她并不是害怕芳欣找她的茬,只是觉得没必要。芳欣在宫里再不得宠爱,也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和她这个隔房的侄女不一样。一时闹出了风波,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芳欣看到季灏离去的背影,怔了许久。 他娶了悦堂姐……应该是很高兴吧。 “有什么事情?你说吧。”婉悦看芳欣留下了她,又不开口说话,就催了一句。 芳欣却摆手让宫女、嚒嚒们都退远了些。 她说道:“你知道宫里这几天……很不安宁吗?” “嗯?”婉悦看着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父皇不知道怎么了,昨天路过静舍宫时,去看了琬嫔娘娘。他们竟然争吵了起来。父皇一气之下,把琬嫔娘娘幽禁在静舍宫了,不允许任何人探视。”芳欣不自觉地咽口水,继续往下说:“宫里还有传闻说是要直接废了琬嫔娘娘,罚去冷宫的。后来又看她病的实在严重,才没有惩罚的。” 宫里风言风语的,大家都对静舍宫退避三舍。 “皇伯父和琬嫔娘娘吵架?”婉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道:“皇伯父不是很多年没有再进过静舍宫了吗?为何又去了?” 芳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原因。倒是觉得琬嫔娘娘挺可怜的。生了皇子和没生差不多,常年的在外面打仗,就算回了京师,也不能见面。” 她想起自己的生母,心里便有些戚戚焉的难过。都是宫里的可怜人。她也不常见到生母的。 婉悦觉得今日的芳欣有些奇怪,问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事情?” “不为什么。” 芳欣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随意地回答:“我无人说罢了。” 她的生母最是胆小怯弱的,被父皇斥责的事情,谁敢置喙呢?她也不过是憋的厉害了,又不能和旁人说,看到了被皇太后宠爱的悦堂姐,发几句牢骚罢了。 皇太后宠爱着悦堂姐,阖宫皆知,就连父皇也是暗中默许的。就算有另外的人听到她今日的话,也不敢胡言乱语的。 “在宫里生活,谨慎最重要。” 婉悦说完,转身就走了。她和芳欣之间,脾气不投,没有什么好交流的。 芳欣看着她离去,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谨慎? 在宫里生活,谨 分卷阅读228 慎点是好的,但是仅仅靠着谨慎就能生活下去吗?有时候也不见得。琬嫔娘娘常年身居静舍宫,宫门都不踏出一步,不还是被父皇斥责。 谨慎到底不如有一个好靠山重要。要是悦堂姐没有皇祖母护着,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说不准还活的不如自己呢。 芳欣想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不错。 倒是心满意足地走了。 正午的太阳最是炎热,照在人身上,竟然有了初夏的感觉。 婉悦回到月盈宫时,看到季灏正站在庭院里的看缸莲。 她走了过去,也探头看了看。 碗口大的莲花开的很好,水缸里还有手指宽的小鱼游来游去,甚是快活。 季灏看到她回来,眼神里带了笑意,“这缸莲是你养的吗?” 婉悦摇摇头,说道:“宫里的花匠养的。” “那你喜欢缸莲吗?” “还好吧……我没有特别喜欢的花,不过也不讨厌。” 季灏揽着她的肩往屋里走,桃花眸里藏着深情,“我也没有特别喜欢的花。特别喜欢的——就只有你。” 婉悦迎着风,脸又红了。 成亲了才发现,季灏是真的很会哄人。以前倒是没有觉得。 俩人进了屋子,宫女倒上热茶。 婉悦低头喝了一口,和季灏说了刚才芳欣和她说的事情,“你说,皇伯父为什么和琬嫔娘娘争吵起来了?琬嫔娘娘的性格不大像是敢顶撞皇伯父的……难道其中是另有隐情的?” 季灏想了想,说道:“或许是皇帝的话触到了琬嫔娘娘不可忍受的部分吧。” 怪不得静阳郡王会有那样惊天动地的想法,可能也为了宫里的琬嫔娘娘。 “你这样理解也有可能。”婉悦想到琬嫔让她给淮堂哥送手帕,“琬嫔娘娘是久病之人,但性格却不是一味的懦弱。反而是有想法的。” “好了。”季灏起身来到她的身边,揉揉她的头发,低声说道:“别想了。午休的时辰到了,你睡一会吧?” 婉悦点点头,打个呵欠。 她有午休的习惯。 季灏提起来,感觉就困了。 她起身往内殿走,又回头看季灏:“你要睡午觉吗?” “我不睡。”季灏说道:“……我一般都不睡午觉的。” 婉悦站在了原地,看了一会儿季灏,突然问道:“我如果要你陪着我午睡的话,你愿意吗?” 季灏一愣,随即笑弯了眼:“我的荣幸。” 音莲和夏月都低头,抿着嘴笑。 她们的郡主嫁给了四爷,性格都开朗了。怨不得皇太后看着四爷是满心的喜欢,她们做仆从的,也很是为了郡主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2 22:12:46~20200722 23:5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张雅馨瘦了吗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2 遵循规矩, 季灏和婉悦夫妻俩人在宫里歇了几日。期间皇太后还特意招了音莲过去问话。 “您放心。奴婢瞧着,四爷对夫人十分好。”音莲回答道:“……很体贴夫人的心意, 凡事都以夫人为先。再没有反驳的。” 皇太后笑着点点头,“那就好。” 她没有看走眼。 婉悦临回去的时候,单独来寿安宫拜别皇太后,“皇祖母,我要回去了。” “好孩子。” 皇太后拉着孙女的手,竟然红了眼睛,嘱咐道:“回去之后要好好的过日子, 有事情要和季灏商量着来。夫妻之间, 要互相尊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太较真了伤感情。” 婉悦应“是”,“皇祖母, 我都知道的。” 许嚒嚒在一旁站着, 怕皇太后难过伤身,低声劝道:“郡主有了依靠,您不用太惦念, 要保重身体。” 毕竟是上了年纪的,心态平和最要紧。 婉悦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皇祖母两鬓的白发,鼻尖也酸楚难当。成亲的当天也没有这种感觉,就好像她这一走,就真的要过自己的日子了。 她打起精神, 笑着和皇太后说话:“皇祖母,我得闲了就过来宫里陪着您。” 皇太后拍拍她的手,应了“好”,又吁口气:“哀家老了, 身子骨觉得大不如以前了。常常在夜里莫名地醒来……你如今成亲了,我的心也完全地落到肚子里。” 她仿佛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也没有说,摆了摆手让婉悦离去。 婉悦站起来往外走,一段短短的路回了两次头。 正在此时,外面突然有太监通禀,声音又急又惧,“太后娘娘,您赶紧去乾清宫一趟吧。皇上……他吐血晕倒 分卷阅读229 了。” 皇太后一惊,起身起的有些猛,头晕眩的厉害。 许嚒嚒赶紧扶住了她。 婉悦也转头去看。 皇太后去坚决地:“悦儿,你先回去。” “皇祖母……” “宫里的事情,你不必参与到其中。”皇太后扶着许嚒嚒的手也往外走,又补了一句:“好好地照顾着自己。” 她在宫里活了一辈子,什么样的事情没有见过。 不过是太复杂又人心叵测。 悦儿嫁人了,就更不必跟着操心这些事情。 婉悦愣了愣,恭敬的屈身应下。 回去的途中,她和季灏说起了这件事,“并没有听说皇伯父得病,怎么好端端的竟然吐血了?” “宫里御医众多,大多是医术高超的。有他们在,皇上会安然无恙的。” 季灏伸手摸摸婉悦的头发,安慰她:“人上了年纪,身体上总会有点不舒服。何况皇上又日理万机?操神费力的多了,难免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婉悦“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季灏却桃花眸一眯。 皇上骤然得病,实在蹊跷,倒不知是谁在背地里搅动风雨? 皇上吐血晕倒是天大的事情,消息很快传到了三位皇子的耳中。太子爷朱资良是第一个赶到的,他刚好在张皇后的宫里,便和张皇后一起过来了。 随后秀亲王朱资桐,静阳郡王朱资淮也到了。 而乾清宫里,宫女、太监跪了一屋子。张太医诊了脉,又扎上针,战战兢兢给皇太后回话:“皇上是气血不顺,且心脾两虚。又不肯好好的用药保养,才会一时的吐血晕倒。” 他是太医院院正,一直负责照顾皇上的身体。 皇太后叹了一口气,问道:“可有大碍?” 张太医跪下磕头,“是重病,微臣不敢说。” 皇太后握紧了手里的帕子,摆手让屋里的无关人等都退出去等候。她不经意地扭头,却看到了除去张皇后和朱资良三兄弟外,还有一个跪在地上的年轻嫔妃。 她看了看,觉得陌生,便问道:“你是谁?” 张皇后闻言,也顺着皇太后的视线看了一眼,眉头便皱紧了,嫌弃道:“她是灵嫔。最近一段时日,基本上都是由她在伺候皇上。” 小贱人长了一张好脸,又手段高明,才区区几个月的时间,就哄着皇上把她从一个贵人升到了嫔位。 “抬起头来。”皇太后沉了脸色,问道:“你既然伺候着皇上,就没有看出来他的不妥吗?” 灵嫔抬起头,小脸苍白,泪水要落未落。 犹如一支梨花春带雨。 端的是姿容出众。 她磕了头,哽咽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伺候皇上都是尽心尽力的,从未有过半分的懈怠。皇上也一直是神采奕奕的。臣妾也万万没有想到皇上会突然吐血晕倒……” 哭起来悲悲切切的,又不敢大声哭,着实是令人怜惜。 张皇后暗骂了一声“狐狸精。” 连哭泣都是装模作样的,让人作呕。 皇太后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一时半会的又想不起来。她摆摆手,说道:“灵嫔,你也出去等候吧。” 皇上重病是大事,关系着国本。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灵嫔应“是”,从地上站起来,似乎还依依不舍地看了病床上的皇帝一眼,才转身离去。 皇太后去看张太医,问:“哀家让你说。” 张太医应“是”,一五一十地开口:“皇上这些年常用丹药,着实毁了身体的底子。那丹药是用朱砂配制而成,初使会让人看起来脸色红润,但长此以往……身体就虚亏了。微臣让皇上醒来容易,但是……” 他摇摇头,不再往下说了。 皇太后却明白过来。 张太医谨慎。他都不敢说,这就是不好了。 朱资良却插嘴道:“依张太医所见,父皇的身体还能调养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的支持。 鼓励一下,明天想试一试双更。 ☆、133 张太医颤颤巍巍地跪下, “微臣尽力。” 朱资良眼眸紧缩。 父皇难道真的是走到了最后的关头? 这时候,皇上朱凌德悠悠转醒。 张太医过去把脉, 又拔了针,问道:“皇上,您觉得怎么样?” 朱凌德皱了皱眉,“还是头晕。” 皇太后眼圈一红,摆手让张太医退出去熬药,拉着朱凌德的手说话:“老大,你吓着哀家了, 以后可别不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了。” 她很久没有这样称呼过朱凌德了, 他如今是九五至尊,身份地位不同了。就算她是皇上的母亲,也得有所顾忌。 皇家的 分卷阅读230 亲情……先君臣后母子。 朱凌德也颇为动容, 他吃力地撑起身体靠坐在床头, 言语恭敬:“您放心,儿子都知道的。”他转头去看自己的三个儿子,目光落在朱资良的脸上, 摆手让他近前来,吩咐道:“以后的朝堂之事,你直接去处置就好,不必专程来问我。身为太子,要扛起肩上的责任。” 他的长子敦厚仁德,做事情又面面俱到。跟着他在朝堂历练了几年, 还是不错的。 “是。” 朱资良跪下磕头,眸中的喜意一闪而过,“谢谢父皇。” 坐久了太子爷的宝座,也该换一换了。 张皇后的脸上也挂了明晃晃的笑容。 朱凌德却又补了一句, “桐哥儿聪敏,也可以辅助你。” 朱资桐也拱手应“是”,笑道:“大哥办事一向稳妥,我做个打杂的,来衬托大哥。” “三弟太小看自己了,大哥需要你的帮助。”朱资良笑着站起来,“咱们兄弟俩齐心协力为父皇担忧。” 俩人兄友弟恭,相处的十分融洽。朱凌德也很满意,让宫女倒热茶过来。 但是朱资良的兄弟除了朱资桐,还有朱资淮呢。不仅朱凌德忽视了,在场的众人都忽视了。 朱资淮好像也忽视了,或者说他没有忽视,只是被忽视的习惯了,也就没有知觉了。他低着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从乾清宫出来后,朱资淮径直出了宫,一路过大明门的时候却被一个端着花盆的小宫女撞了一下。 小宫女也吓着了,立刻跪地磕头:“郡王爷,奴婢不是有意的。” 朱资淮摆摆手,让她起来,“无事的。” 小宫女道了谢,起身离去的时候,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灵嫔娘娘说,一切都按照原计划进行的,让您也做好准备。奴婢也奉灵嫔娘娘的意思偷偷地去看过琬嫔娘娘,琬嫔娘娘虽然在宫里出不来,但是身体还是可以的。” 朱资淮脚步顿了顿,头也没有回,很快地离去了。 阳光正好。 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婉悦和季灏一回去季宅。李管家就迎了上来,躬身行礼后,说道:“威国公府的小厮来请四爷,说是世子爷回来了,请您过去叙话。” “世子爷郭子辰……他不是一直在广西吗?” 李管家笑着回道:“来报的小厮也没有多说,看您不在,奴才就自作主张让他回去了。也说了,等您回来就过去威国公府。” 主子进宫待了好几天,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自然不能让威国公府的人多等。 季灏点点头,又问了一句:“威国公府的小厮是哪一日来传的话?” “昨日上午。” 季灏低头喝了一口茶水,摆手让李管家退下了。 婉悦问道:“你待会就过去威国公府吗?” 季灏“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盏碗,“世子爷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而且还在这个节骨眼上,倒像提前串通好的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做到……呜呜呜。 补红包。 ☆、134 婉悦看了他一眼, 没有吭声,背靠着罗汉塌坐的悠闲。 她冷淡惯了, 别人的事情更是不放在心上。倒是皇伯父突然吐血,令她颇觉得蹊跷。虽然皇伯父许多年来都是求仙炼丹……但为人精明谨慎,还是很注意身体的。 吐血总感觉不至于吧。 季灏把剩下的茶水喝了,空盏碗放在一旁。 他低头和妻子的视线平齐,声音柔和:“是不是累了?” “也没有。” 婉悦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总是不太平静。” “还在为皇上的事情担心吗?”季灏伸手给她捏小腿肚, 劝解道:“皇上福大命大, 不会有事的。” 婉悦“嗯”了一声,却吁出一口气。 皇伯父吐血,她是谈不上十分的关切, 却也不高兴。她在皇宫里长大, 这多年过去,皇伯父也算是亲人了。 她能称得上亲人的,已经所剩不多了……岁月蹉跎。 季灏大约是看出了她的心情, 像是安慰一般探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音莲屈身行了礼退下,极其有眼色地拉着夏月、冬伶退去了外间。 婉悦被亲的愣了愣,睁大了眼睛看他,茫然又无辜。 一双小鹿般的眼睛,乌溜溜的。清澈地倒映出他的身影。 季灏爱怜极了,忍不住去亲她的唇。 他喜欢她的眼睛。 婉悦是有些意外的, 却也慢慢地开始回应,微微启唇去迎合。青年脸上有一种很生动的沉醉,这让她的心热起来。 季灏打横抱起婉悦就往紫檀喜鹊登枝的拔步床走去。 婉悦脸红 分卷阅读231 耳热,想起一件事, 随口问道:“你不是还要过去威国公府吗?” “……等你的心情好一些。”这么快乐的事情,多做几次,自然是什么烦恼都忘记了。 “嗯?”婉悦没有听懂。 季灏却已经把她放在了床上,俯身去亲她耳垂。 大红石榴纹幔帐放下,泄出满屋的呻.吟。 温存过后,婉悦沉沉地睡去,季灏洗了澡又换了身直缀,出了内室。他吩咐音莲,“夫人睡下了,用心照顾着。等醒了,就说我过去威国公府了。” 音莲屈身应“是”,恭敬地:“四爷放心,奴婢都记下了。” 季灏是坐马车过去的威国公府,到地方的时候,差不多都申时了。下人领着他径直去了郭老夫人所住的正房。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屋子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守门的小丫头进去禀报,不大会功夫,又出来了,屈身行礼:“四爷,老夫人请您进去。”语罢,挑起靛蓝色细布帘子退至一旁。 季灏抬脚走了进去,果然是一屋子的人,郭家的儿孙几乎都到了。他一走进屋里,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他。 季灏拱手给郭老夫人行礼,“祖母安好。”然后又和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行礼。 郭老夫人笑眯眯地:“灏哥儿,你总算是来了。”她指向挨着国公爷坐的青年,和季灏介绍:“这就是你的大哥郭子辰,他刚从广西回来。”然后,又和郭子辰介绍:“他是当今的状元郎,也是咱们国公府的四少爷,以后你称呼他四弟。” 季灏拱手行礼,桃花眼微弯,“四弟见过大哥。” 他模样长得实在是俊秀,一笑起来顾盼生辉,给人的感觉亲切又爽朗。 郭子辰也起身回礼,笑道:“一回到京师就听到了状元郎的威名,果然是人中龙凤。”他身穿深蓝色绣团花纹圆领袍子,长的俊朗,可能上过战场杀敌的缘故,举止潇洒又有些沧桑。 “大哥谬赞了。”季灏客气道:“倒是总听起祖母和父亲提到你,终于见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5 22:39:10~20200727 22:2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张雅馨瘦了吗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5 郭敬笑起来, 大手一挥:“你们俩人倒是客气上了,自家兄弟, 赶紧都坐下说话。” 郭子敏过去季灏的身边和他说话,“四哥,我如今在顾家族学读书了。教四书的陈先生常常夸赞你,说四哥又聪明又踏实。” 他已经去了顾家族学五天,还算是适应。 郭老夫人笑着插嘴:“你四哥可是状元郎,自然是聪明。” 季灏却伸手去摸摸郭子敏的头发,说道:“敏哥儿以后会比四哥还有出息。” 郭子敏是威国公府嫡出的公子, 身份高贵, 却是难得的和气。也只有生活幸福无忧的孩子,秉性才会柔和又单纯。 郭子敏“嗯”了一声,颇为不好意思, “我肯定赶不上四哥的, 但是能考上进士也好,到时候就可以和四哥在一起做官了。” 他很崇尚有学问的人。陈老师也说了,状元可不是谁都能考的。 国公夫人郑氏也被小儿子的话逗笑了, 招手让他上前,又和季灏说话:“敏哥儿好学,以后还要灏哥儿多指点。这孩子虽然笨拙,但是很实在,在读书这一块也愿意下功夫。” “母亲放心。”季灏回道:“敏哥儿但凡有不懂的问题,我定知无不言。” 郭子岭也跟着附和:“有四弟这个榜样, 五弟肯定是不会差的。”他年过二十,是武举人,行第为三。虽是姨娘所生,但养在郑氏的身边。和她的感情很亲厚。 “岭哥儿说话就是好听。”郑氏笑着摆手:“母亲年纪大了, 不求别的。只要你们兄弟几人平平安安的,彼此间互帮互助,母亲也就安心了。” 她俨然一个慈母的胸怀,郭家的兄弟几个都起身应“是”。等坐下后,郭子辰暗自打量季灏,家里的兄弟们都和他亲近,连母亲和祖母都亦然,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夕阳西下,晚霞弥漫了天空。 瑰丽多姿。 郭敬留季灏吃了晚膳,又带着他和郭子辰俩人去了书房,各自找位置坐下。 郭敬摆手让屋里伺候的几个小厮都退出去,低头端着盏碗喝茶,说道:“……幼舒,想必你也对辰哥儿的突然回京师有疑问……” 季灏笑了笑,“疑问倒也没有,就是有些意外。毕竟之前并没有听您和祖母提起过这件事情。” 郭子辰往后坐,靠着椅背,抬头去看季灏:“既然你上了郭家的族谱,就是郭家的子孙了。是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大哥说得对。” 分卷阅读232 季灏知道他还有话说,也不急,低头喝了一口茶水。 郭子辰笑道:“既如此,我就直言不讳了。我这一次从广西回来,是得了静阳郡王的指示。他说皇上的身子骨不大好了,估计会发生一些事情,以防措手不及,让我早做好准备保驾的准备。” 季灏还没有说话,郭敬却愣了愣,问道:“皇上的身子骨不好了?”他看向长子,又问:“你听谁说的?”季灏迎亲的时候,他还见过皇上的。看着气色很不错。 郭子辰回了一句:“静阳郡王说的。” 季灏正在拎着茶壶给自己续茶,闻言右手就一顿。 ……果然和静阳郡王朱资淮有关联。 他接着郭子辰的话往下说:“皇上的身子骨确实是不好,我陪着郡主归宁,今儿回来的时候听闻皇上吐血了。”就算自己不说,郭子辰也会知道的。既然他和朱资淮站在了同一派别,朱资淮当然会告诉他。不然,千里迢迢地又唤他回来做什么。 “吐血!” 郭敬浓眉紧皱,“怎地一点消息都没有?” “瞒着的呗。”郭子辰眉头一挑,看向郭敬:“父亲,左右是瞒着的,您知道了也假装不知道。更不要去打听缘由。” 郭敬看了他一眼,“我能不知道这些个?不用你嘱咐。” 郭子辰笑嘻嘻地:“父亲说的是。” 他这次回来,可不是空着手的。军中最精锐的骑兵也跟着回来了一批。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以一抵百的高手,冲锋陷阵不在话下。驻守京师的厢军可是没法比的。 季灏没吭声。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呼呼的风吹过,无比的静谧。 他记挂着家里的妻子,起身告辞。 郭敬父子俩去送季灏,到影壁时。 郭敬说道:“回去告诉郡主,若是在家里待得无聊,可以过来国公府里逛一逛。你祖母常常念叨她。” “父亲放心,我记下了。” 季灏拱手又行了礼,才转身离去。 郭子辰问道:“父亲,这个状元郎脸上瞅着和善,但眼神透漏出来的……却不好相与。” “灏哥儿挺好的,人知道上进,处事也大方知理。你祖母和你的母亲都喜爱他,若不是他一早定下了婉悦郡主,我们都商量着要把惠姐儿嫁给他了。”郭敬转身往回走,还不忘记敲打长子,“你也回来了,明天去宫里给皇上磕头。即是寻了你祖母生病的理由回来,也该去说个清楚。” 臣子归来,理应去宫里给皇上磕头请安的。 郭子辰应“是”。 夜幕低垂,月亮挂在了半空。 银白色的光芒照耀着大地万物。 如水般清冷。 季宅。 婉悦正坐在美人靠上看天上的月亮。她睡到酉时过半才醒,起来喝了一盏熟水,又觉得屋里闷,便在庭院里转了几圈。 音莲就在她身边站着,劝道:“夫人,夜深了,小心凉气。咱们回屋里去吧。” 婉悦摇摇头,“无事。” 季灏还没有回来,她一个人在屋里坐着,总是冷清。以前也没有这样的感受,一个人还挺自在的。但是嫁给了季灏后,俩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原来,人和人相依偎起来是那么的温暖又心安。 孤独和无来由的烦恼都像是消失不见了。 音莲想了想,转身进了内室,拿了个薄氅给婉悦披上。 萧嚒嚒过来问道:“夫人,时辰也不早了,晚膳摆在哪里?” “我大概是睡的久了,并不觉得饿。”婉悦说道:“先等一会儿灏哥……四爷吧。”她唤习惯了‘灏哥儿’,改口还有些不习惯。 萧嚒嚒应“是”,屈身行了礼,退下。 冬伶却从前院的方向过来,端着大方漆盘,上面是一碗枣儿粳米粥。 她笑嘻嘻地:“夫人,您趁热喝。里面加了冰糖呢。闻着就十分香甜。” 婉悦抿起红唇,她真的不饿。 夏月伸手端了过来,直接递过去,劝道:“夫人,您好歹喝几口。也能暖暖胃。您的肠胃本来就虚弱,晚膳再不按时吃,肚子又会不舒服了。” 婉悦被身边的几个丫头盯着,只得伸手接了过来。 冬伶又说:“奴婢刚才看到了四爷的小厮,他穿过第二进院落的月亮门,往外面去了,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季宅的厨房就在第二进院落和第三进院落的交界处,是门口挖了水井的三间厢房。 “外面?” 婉悦怔了怔,又问道:“看清楚是谁了吗?” “……半冬小哥。” 婉悦便不在说话了,拿起匙子搅了搅。 而此时的半冬大踏步地来到了府门前,问守门的护卫,“是谁一定要见四爷的?” 护卫右手一指,半冬便看到了一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半冬问道:“他们是谁?” 护卫摇摇头, 分卷阅读233 “不知道。来了两个时辰了,只说一定要见到四爷。我瞧着他一直不走,就让人唤了你过来看一看,你要是认识的话,也可以先进去府里等候。” 半冬“哦”了一声,抬脚走下台阶,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明雨就坐在车夫的旁边,看到有人过来,立即跳下来,笑道:“这位小哥,可是季大人回来了?” 半冬摇摇头,“我们四爷还没有回来,若真的有事……不如改日再来?” 明雨还没有说话,马车里的廖瑜廖二爷却开口了,他声音有些沙哑:“不必了,我们等着即是。” 季灏很可能就是当年丢失的那个孩子,基本上能查到的消息都是吻合的,就差见上一面了。 “好吧。” 半冬转身往回走,才走了一半的路。胡同里又过来一辆马车,越来越近。等到了府门前停下了。正是季灏的马车。 半夏先从马车里跳出来,随后摆好梯凳,又拉起帷裳。季灏才走了出来。 半冬上前行礼,又说:“四爷,有人等您好久了。见您一直没有回来,也不肯离去。” 季灏俊眉微皱,看了看一旁的马车,“是谁?” 明雨趁着昏黄的灯笼,一眼就看到眼前的高大青年。他眉心一跳……长得和二爷真是好像。他哆哆嗦嗦地躬身行礼,“给季大人请安。” 廖瑜也从马车走了出来,他抬头看向季灏,几乎是一瞬间,心里便有了答案。他信步朝着季灏走过去。 季灏眸光冰冷,他见过廖瑜的画像,当然知道他是谁。 ……还找到季宅来了。 廖瑜站在了离季灏几步远的距离,他长出了一口气,缓解心里的紧张和激动。 季灏一想到妻子还在家里等着他,便没有了耐心,语气冷冽:“你找我?” 廖瑜应“是”,却心里涩然,迟迟地说不出话来。 “所为何事?”季灏看他的眼神,俨然是一个陌生人,“你又是谁?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江南廖家廖瑜。” 这个孩子真的是长大了,而且又那么的出息。只可惜他似乎不认识自己了。 廖瑜闭了闭眼,“我确实有事情找你,可否找个说话的地方?” 总不能站在胡同里认儿子吧。 “没有必要。” 季灏摆手让其他人退后,说道:“我和你……连面都没有见过,谈其他的就多余了。” ☆、136(一更) 廖瑜听到季灏的话就皱眉。 他的儿子站在他的对面, 平静又陌生。 出口的言语更是伤人。 廖瑜没有想过还能有朝一日再见到这个当年丢失的孩子,更加想不到父子俩再见面是这个场景……这些年, 他定是吃了许多苦,竟然还改了姓名。仔细想来,是自己对不住孩子。 季灏见廖瑜不说话,凌厉的眼神闪了闪,转身就走。 “站住。”廖瑜压低了声音,“我是你的父亲。”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拦住季灏, 就再也没有机会和他说话了。 “父亲?” 季灏嘲讽地笑了, 昏黄的灯笼映着他高大的身影,侧脸尤其冷峻。 他当真转过身来,抬眼去看廖瑜, 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单纯地认个儿子?” 他专程调查过自己的身世, 当然知道廖瑜是他的亲生父亲。然而,他却根本不可能认廖瑜这个父亲。生了他又如何?不一样任由他沿街乞讨,若没有郡主, 他说不准已经死了。儿时的记忆太久远,忘记的也都差不多了。父亲、母亲什么的,他没有感受过,也不屑于感受。 “我确实是你的父亲。”廖瑜慢慢地开口,神情带了愧色:“你母亲把你交给我的时候,是我照顾不周……弄丢了你……后来, 也派了人出去寻……”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说不下去了。当时赶上母亲生病,他对这个儿子并不是十分的上心,只派了人去寻找, 找不到也就算了。 季灏握紧了拳头,声音冰冷:“我没有父亲。幼时不需要,现在就更没有必要。我姓季,不姓廖。”廖家在江南是首富了,要想找个孩子,难道还是个难事?不过是嫌弃麻烦,又是歌妓所生,来历不正,丢了也无所谓。 廖瑜长叹一声,他望着季灏,艰涩地:“对不住。” 一个几岁的孩童,在陌生的人世里艰难地讨生活,想想都觉得残忍。他的儿子能活下来,是多么难得。 人性的善恶就在一瞬间。无论如何,当时也是他先选择了舍弃,那就是彻底断了他们俩人的父子缘分。怪不得季灏不认他。 “你成亲了……也挺好的。只是这婉悦郡主……”廖瑜停顿了一下,想起了那个歌妓流云,说道:“不要和她说起你生母的事情……” 流云是别人送给宁王朱凌桦的歌女,和宁王爷朱凌桦之间的缘由颇深。他不过是偶然遇上,被她的风情所惑,才有了后 分卷阅读234 来的露水姻缘。这也没有什么对错,当时宁王爷已经谴了流云出王府……她在酒楼里卖唱,歌喉十分的动听。 季灏和廖瑜相似的桃花眸微眯,“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是我和婉悦郡主的事情,还用不着你操心。时辰也不早了,你哪里来的还回到哪里去吧。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就不必相见了。” 廖瑜噎了一下,看季灏转身又要走,情急之下递过去一块羊脂玉配。正面雕了竹叶,背后是廖家的印章。 他说道:“你收下吧。以后有了急事,可以拿着它去廖家钱庄支钱,就如我在当场。”这是代表他身份的玉佩。廖家的钱庄遍布于全国各地,也算是他做父亲的一点心意了。 季灏沉默了片刻,缓缓地笑了:“廖二爷所赠,季某不敢当。也用不到。” 廖瑜苦笑道:“是你该得的。不管你认不认我,我都是你的父亲。你如今过得好,我也替你高兴。”他执著地把玉佩递给季灏:“……你拿了玉佩,我便不再……打扰你。” 季灏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接了玉佩,“希望廖二爷说话算话。” 他转身走了,没有丝毫的留恋。 廖瑜却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害怕这孩子不收玉佩。如今心里的愧疚稍微减轻了一些。却又更不是滋味。 ……他的儿子为了不让他再打扰到,竟然收下了玉佩。 季灏抬脚上了台阶,和一旁的半夏、半冬说话:“这件事情不许告诉夫人,若谁敢多嘴了,我定当不饶恕。” 半夏应“是”,保证道:“四爷放心,奴才权当不知道这件事情。” 半冬也跟着附和。 季灏到流霞堂时,婉悦正坐在美人靠上仰着头看天上的月亮。 他走了过去,“外面凉气重,为何不去屋里呢?” 婉悦转头去看他,微微地笑了笑:“今晚的月色美……屋里太闷了。” 季灏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柔和地问:“那么喜欢月亮吗?” 婉悦“嗯”了一声,反问道:“你不喜欢吗?” 作者有话要说:  等着哈,还有二更。感谢在20200728 21:58:09~20200729 16:4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仙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7(二更) 季灏俯身亲了亲妻子的额头, “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仅除了你。” 婉悦脸一红, 去拉他的手,懒洋洋地:“你今儿怎地回来这么晚?我等你了好久。” 季灏听闻妻子的言语间颇有些撒娇的意味,心里一软,“世子爷归来,和他聊的颇为投机。又被义父留下来吃晚膳,就回来的晚了。” 在国公爷的书房和他们父子俩谈论的事情……也算是没头没尾的,不好和妻子讲。而在府门前碰到廖瑜……更加不愿意提及。 婉悦“哦”了一声, 不再言语了。 季灏觉得妻子的手有些凉, 和她说道:“咱们进去屋里吧,小心得了风寒。” 婉悦点点头,起身和他一起上了转角游廊。 月光皎洁, 照的整个庭院都亮堂堂的。 又在家里闲待了几日, 季灏便去翰林院赴任。 经过成亲,归宁一系列的大事后,季灏和婉悦生活也循规蹈矩地迈上了和其他年轻的夫妻差不多的正轨。 婉悦一个人待在家里, 无聊的时候就和音莲、夏月等人坐在廊庑下做绣活。虽然大部分都是她们在做,婉悦眯着眼睛躺在藤椅上歇息。但大半个月下来,她还是给季灏做了一件直缀,领口还绣了君子兰的花样。样子很雅致。 到了五月中旬,天气就彻底地热了起来,雨水也下得勤了。 五日里, 总有一日是下雨的。 这天。 春华拿了几盒糕点,过来季宅看望婉悦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 她脸上带着笑,丰腴了一些,看着气色很好。 夏月十分惊喜, 拉着春华的手和她说话:“春华姐姐,你还好吗?有大半年没有见到你了,我挺想你的。” 春华笑着去捏夏月的脸颊,大大方方地:“我挺好的。相公上进,婆母大度。” 夏月也不躲避,揶揄道:“可不是过得好嘛,都坐上主子奶奶了。”她看了一眼春华身后的小丫头,“瞧着还挺机灵的。” 春华脸一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解释道:“我有了身孕。临出行时,婆母有些不放心,才吩咐了丫头跟着。” 夏月惊奇不已,也伸手去摸春华的肚子,又问道:“几个月了,怎地不显怀呢?” “四个多月了。”春华羞涩地开口:“大夫说有的妇人怀身孕时是不大显怀的,无碍的。” 分卷阅读235 婉悦的脸上也挂了笑容,让丫头去搬了杌子过来,让春华坐下,说道:“既然有了身孕,怎么不在家里好好修养呢?天气愈发的热,跑这一趟做什么。” “郡主不必担忧,我身子骨很好。”春华笑着说:“您成亲的时候,我就应该过来贺喜的。但是那时候胎像不大稳……也怕过来了,平添烦忧。” “没事的。” 婉悦低头喝茶,嘱咐道:“你是双身子的人了,以后可要仔细些。”说话间,她又让丫头去煮红枣水和糕点呈上来。 “郡主,不必麻烦了。”春华很有些窘迫和不习惯,“您这样款待奴婢,奴婢下一次都不敢过来了。” 夏月却插嘴道:“郡主是心疼你呢。” 春华说道:“我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的不好意思。太麻烦了。” 婉悦摆摆手,“麻烦什么呢,你能过来看我,我心里很开心。” 萧嚒嚒站在一旁听了一阵,明白春华是原来伺候主子的贴身大丫头了,笑着说:“春华姑娘真是好福气。什么时候等夫人也怀上一位小公子,就更好了。” “嚒嚒快不要说了。”婉悦禁不住地小脸一红,“我还没有想好现在要不要孩子呢。”她成亲还不过一个月,提这些也太早了些。 “怎能不想呢?”萧嚒嚒劝道:“夫人早早地生下一位小公子,太后娘娘必定是十分高兴的。” 春华也笑着说道:“郡主和季少爷都是模样出众的,若郡主真的生下一位小公子,模样定是更加的拔尖。” 主仆几人正说笑着,丫头端了红枣水和糕点摆上了。 春华刚好饿了,就着红枣水一连吃了好几块糕点。她胃口好,又因怀着孩子,吃饭都比平时多了一倍。好在她不是易胖的体质,就是脸蛋比着以前圆了些。 晚上,季灏从翰林院回来时,婉悦就和他说起了春华。 她说道:“孙家对春华是不错的,感觉她的精神也很好,比在王府里的时候爱笑了。” 季灏笑着摸摸妻子的头发,“我不在家里,能有人陪陪你也挺好的。” 婉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时间没有说话。 等萧嚒嚒呈上晚膳的时候,她还亲自给季灏舀了一碗八宝粥。 季灏看着她,问道:“悦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 婉悦欲言又止的,最后还是开了口:“灏哥儿,你很想要孩子吗?” 季灏一愣,随即说道:“也没有。”他狐疑地打量着妻子的脸色,又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悦儿看起来有些挣扎,也颇为迷茫的样子。 “也没有。”婉悦摇摇头,说道:“就是春华怀了身孕,我心里有些忐忑。” “忐忑?”季灏想了想,“为何要忐忑?” 婉悦却不肯再说了。 她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还没有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季灏给她夹了一筷子焖牛肉,说道:“孩子嘛,顺其自然就好了。但你若是不想要,咱们就不要。我对孩子也不是特别的喜欢。” 他和悦儿能彼此相爱,彼此信任、理解就比什么都强。人活一辈子,有儿女的缘分更好,没有也不必强求。 萧嚒嚒就站在婉悦的下首伺候,闻言暗自点点头。四爷对夫人还真是不错,很少有男子因为孩子的事情来征询妻子的意见。 吃了晚膳后,季灏先去净室沐浴,婉悦坐在罗汉塌上看插花的闲书。 等他出来时,婉悦就拿出做好的直缀让他试一下。直缀是天青色的细棉布,料子很柔软。 季灏试了试,笑着称赞:“夫人的手真巧,做的衣服不大不小,正合适。” 婉悦抿了唇笑,难得和他开玩笑,“我的手艺自己还是知道的,比不得外面的成衣局。”她踮着脚给季灏整理领口,弯眉浅笑间,尽显温婉娴淑。 季灏眉心一动,伸手握住了婉悦的双手,低头亲了亲,“谁说的?悦儿的手艺明明就是天下最好的。而且,我也最喜欢。” 婉悦纵然是习惯了季灏的甜言蜜语,还是脸色通红。她挣扎了一下,想抽回手,却被季灏抓的更紧。 他俯在她的耳边低语:“夫人,你脸红起来的模样……真美。” “……不许再说了。” 婉悦羞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在季灏的面前,总是局促的多了些。明明以前也没有过的。成亲之后,倒常常是这个样了。 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却极其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我夸自己的妻子……难道还不被允许吗?”季灏愈发起了逗弄的心思,“成亲了那么久,怎地还是如此地容易脸红。” “哪有……” 婉悦小声地争辩,小脸却更加地红了。 季灏低头亲上妻子的脸颊。 吻一个接着一个地落下来。 婉悦的气息也紊乱了。 她不知所措地去拉季灏的手,却 分卷阅读236 被他打横抱起,放在了拔步床上。 …… 呻.吟声响起。 外间的几个守门的大丫头红了脸。 冬伶年纪小,还不晓事。她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翻出手绳,拉着夏月的手让她陪伴自己玩耍。 夏月揉揉冬伶的头发,说道:“我要等着伺候夫人呢,你找旁人去。” 冬伶小嘴一撅,看到台阶上的小丫头,拉了她过来。她是贴身伺候夫人的丫头,和旁人不一样,小丫头也愿意和她亲近。 音莲笑着和夏月说话:“冬伶姑娘还小呢,夫人怎地要了她伺候。” “当时春华姐姐刚嫁人,夫人身边的人手不大够。”春华解释道:“冬伶原来是伺候周嚒嚒的,夫人看着她机灵,才要在了身边。” 音莲如今是带着冬伶的,听夏月提到她机灵,便点头附和道:“她确实是机灵,教她做事都是一遍就学会了。就是性子还不稳定,想必年纪再长大些就好了。” 夏月应“是”,看一旁的冬伶玩的开心,她的脸上也带了笑容。 冬伶知道音莲和夏月在谈论自己,并不介意。 她和对面的小丫头嘀嘀咕咕地说话,俩人的笑声清脆的很。 一阵风吹来,凉爽了许多。 没有了白天的燥热。 等到内室的大红绣石榴纹幔帐重新撩起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季灏要了热水送进净室,他抱起婉悦进去洗簌。 婉悦累极了,手指头都懒得动。全程都是季灏亲力亲为的。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又躺在了床上,又被盖上棉被。 青年人的体力太好了,她觉得自己很是吃不消。 一次两次还算了,居然还来了第三次。 不用想,明个一早起来,双腿肯定又是酸的。 婉悦胡思乱想的,沉沉地睡下了。 一夜无梦,睡的极好。 等到次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音莲伺候着她起床,说道:“早膳给您准备了牛乳粥和牛肉小笼包,鸡蛋葱花饼。” 婉悦打着呵欠,“这就行了,我也吃不多。”她早晨的时候胃满,吃东西总是寥寥的。 她看着身边是空的,问了一句:“四爷去衙门了?” 端着半桶盆热水的夏月进来了,她拧了热手帕给婉悦擦手,回答道:“四爷一早就走了,您当时睡的正好。四爷就嘱咐了不让打扰您。” 婉悦“嗯”了一声,又打了一个呵欠。 夏月笑道:“夫人睡了这么久,还没有睡饱吗?” “或许是睡的太久了,就越睡越困了。”婉悦笑了笑,穿了秋香色绣牡丹花鞋子下地,刚走了两步,就腿脚一软。 音莲赶紧扶住了她,吓了一跳,“夫人,您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情? 婉悦脸一红,却没有再多说。 早晨的阳光很好,顺着打开的隔扇照射到屋子里,明媚极了。 洗簌过后,婉悦让人在罗汉塌上摆了炕桌,早膳就摆在那里。 她刚喝了两口牛乳粥。 李嚒嚒却从外面进来了,见到她屈身行礼,把手里拿的信递过去,说道:“房山程家一早就送来的,想必是有急事。奴婢也不敢耽搁。” 婉悦点点头,接过信打开了。 是表妹程安微写的——她和林氏闹了别扭,想过来季宅里住几天。 和林氏闹别扭?婉悦愣了愣,难道是因为表妹的亲事吗?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别的什么了。表妹有意于顾家三爷她是知道的。 难不成是林氏不愿意?不应该吧。顾三爷的年纪是比表妹大了几岁,但是家世、人品都配得上。男方大了女方几岁也无碍的,知道疼人。 “夫人,怎么了?”夏月见主子怔怔的,就问道:“……程家出事了?” “没有。”婉悦回过神来,吩咐李嚒嚒,“你把流霞堂的东厢房收拾出来,一应的家俱物件都添上。表小姐要过来居住。” 李嚒嚒应了一声,退下去准备。 婉悦吃了早膳后,去了书房给程安微写回信。 一切都还只是她的猜测,作不得准。要想知道原因,估计要等到程安微过来了。 婉悦找了季宅的小厮去送信,程安微下午就坐着马车过来了。带了几件换洗的衣物,丫头就只有晓红跟着。 程安微一看到婉悦就红了眼睛,拉着她的手“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婉悦不明所以,低声地安慰她。 俩人先进了东厢房坐下。 丫头倒了盏热茶过来,程安微也不喝,只是哭。 委屈极了。 “到底是怎么了?”婉悦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低声地劝解:“是大舅母又骂你了?” 程安微点点头,又摇摇头。哭的停不下来。 婉悦一头的雾水,也弄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你别急,慢慢说。” 分卷阅读237 “同胡同的府同知夫人给我介绍了一位公子,是她的娘家侄子。长得一表人材,也刚考了举人。来家里相看的时候,母亲就觉得很好,父亲也是同意的。”程安微停顿了一下,又说:“母亲还让我站在客厅的帷裳后面观看……我也心知他是不错的,错过了或许就没有这么合适的了。家世和程家相当,父亲也考了他的学问,都能回答的上来。” 她说着,眼泪又涌了上来,“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想的人都是顾三爷,还忍不住和他相比较。母亲劝了我好久,我都想不通。母亲就骂了我。她说顾家是大家族,子孙妯娌都多,我嫁过去是高攀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过。母亲都是为了我好,我知道了……可我就是不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  年轻人嘛,总是春宵苦短的……能理解哈【捂脸笑】 ☆、138(三更) “我很想去试一试, 哪怕是被顾三爷亲口拒绝呢,我也能死了心。”程安微哽咽地拉着婉悦的手, “可是母亲觉得我想的太多了……她说这根本就是做不到的事情,女子去求取一个男子的心意,也是不知羞耻……” 婉悦咬了咬唇,在想着怎么开口。 其实这种事情外人是不好插手的,做的多了和做的少了都不好。但是微姐儿哭的如此难过,她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或许是没有能说得上话的同龄人吧,她拿微姐儿当了自己亲妹妹看待的。 晓红看到自己的主子哭, 也跟着“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她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郡主,您帮一帮我家小姐吧。她每日茶不思饭不想的,人都憔悴了许多。” 她从小就是跟着主子伺候的, 感情很是深厚。 “你先起来。”婉悦摆摆手, 让夏月扶了晓红起来。 “悦表姐,我真的想再见一次顾三爷,当面问问他。”程安微擦了一把眼泪, 说道:“如果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我就老老实实地回去程家……听母亲的话,安稳嫁人过一辈子。” 幸福是要抓到自己手里的。 她愿意为了自己去拼一把,哪怕是没有争取到了,最起码也不会后悔。 被程安微一双含着泪水的大眼睛盯着,婉悦最终还是妥协了, 她应了“好”,说道:“我来想一想办法吧,让你和顾三爷见上一面。” “悦表姐,真的吗?”程安微破涕为笑, “谢谢你。” “自然是真的。” 婉悦让人打热水过来,服侍着程安微洗脸。却悄悄地唤了晓红出去问话。 “我瞧着微姐儿的情绪很不稳定……是怎么回事?” 晓红的眼圈一红,实话实说:“小姐临出门的时候,夫人不让她过来。小姐就又和夫人争吵了一番。夫人骂小姐胆子太大,不像个女娃。小姐委屈的直哭,说她不想一辈子都活在遗憾里……” 婉悦叹了一口气,感慨道:“情之一字,还真是揪人心。” 她摆手让晓红退下了,脑海里却在想如何能让微姐儿和顾三爷见上一面。 程安微刚到季宅还不足一个时辰,程子融也气喘吁吁地赶来了。婉悦又在前院的花厅见了他。 程子融见了婉悦就问:“微姐儿到了吗?” 婉悦“嗯”了一声,让丫头倒上热茶,建议道:“我让人去唤微姐儿过来吧?” “不。”程子融连忙摆手:“微姐儿是和母亲吵完架出来的,我担心,就跟着过来看一看,就怕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她既然到了,就不必相见了,也让她的心情平静一下。” 婉悦低头喝茶,又问道:“大舅母还好吧?” “不大好。”程子融摇摇头,“微姐儿一走,她也哭了好久。她也是为了微姐儿好,我心里都明白。” 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人父母的,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过得顺遂安康呢。 婉悦微微地叹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子融喝了一盏热茶,和婉悦说话:“悦表妹,微姐儿是个有主意的。她在你这里,你要时常地规劝着,不要让她钻了牛角尖才好。那顾家三爷……我是特地去打听过的,估计顾家是没有看上微姐儿。要不然,也应该找了人去说媒了。” 他在顾家表达的够明显了,要还是装不知道的话,多半就是没有看上他们程家吧。 “表哥,你也别太担心。我都知道的。”婉悦想了想,说道:“微姐儿的性格直率,却也有分寸。我倒是觉得,她是很豁达的。” “但愿如此吧。”程子融叹气不止,又问起婉悦,“季灏对你还好吗?” “……他人很好,对我也好。” “那就好。”程子融说道:“若他敢欺负你,让人送消息给程家,我第一个过来给你出气。” 悦表妹的性子冷淡,夫妻相处起来难免会有不和谐的时候。程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至少是悦表妹的外家,自是不能容忍别 分卷阅读238 人欺负她。 婉悦弯唇笑起来,心里一暖,真诚的道了谢:“谢谢表哥。” 程子融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手举起来又放下了。 悦表妹都嫁人了,他再当她是亲妹妹看待的,也不适合了。 他又想起自己的好友——乔正则,只觉得他活该,悦表妹喜欢他的时候,他不屑一顾。等悦表妹嫁人了,他才后悔莫及,整日一副消沉落魄的模样。 活该! 程子融坐了一会儿就离去了,他还要回去和母亲报平安。 到了是午膳的时候,程安微的心情就好多了,虽然眼睛还红肿着,但精神还是不错的。 婉悦知道她甚喜爱肉食,特地让小厨房做了几道大鱼大肉地端上来。程安微果然露了笑脸,大口地吃着米饭。 婉悦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在程安微眼前的碟碗里,笑道:“快尝一尝这个,入口即化,味道是再好不过的。” 程安微咬了一口,便称赞:“唇齿留香,肥而不腻,真好吃。” 婉悦笑着又夹了一筷子递过去,“好吃就多吃一点。” 晓红也站在自家的主子下首给她布菜,她剝好虾径直喂了主子吃,还说道:“郡主家的饭菜好,奴婢闻着都觉得十分香甜呢。” 夏月“噗呲”一声笑起来,“半年不见晓红,你的嘴愈发的甜了,摸蜂蜜啦。” 晓红的脸一红,抬头去看夏月:“姐姐又来笑话我了,我不过是想哄着我们小姐多吃一些。她最近都瘦了。” 夏月应“是”,也夹了一筷子鸡肉放到程安微面前的碟碗了,劝道:“表小姐要多吃点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颇为争气,连着更了三章。 爱你们哦。 ☆、139(一更) 程安微眉眼里带了笑, 看了眼夏月,“谢谢你。” “哎……”夏月赶紧摆摆手:“您是主子, 我只是一个奴婢……为您做什么事情都是应该的。”表小姐还赏过她一个绞丝银镯子呢,是个很和善的人,她心里都知道。 “不必这么客气。” 程安微和夏月说了一句,又看向婉悦,说道:“夏月姑娘比着去年稳重了许多,还是悦表姐会调.教。” “春华一走,我身边的好多事情都是她在操心。”婉悦微微地笑:“操的心多了, 也就稳重了。” 当初春华刚走的那一段时间, 冬伶的年纪太小,她又不喜欢陌生人在身边伺候,确实是麻烦夏月了。就算音莲、萧嚒嚒来了, 她的许多习惯也是由夏月一点一滴告诉她们的。 “夫人快别夸奴婢了。” 夏月颇为不好意思, 脸都红了,推辞道:“能在您的身边待着,就是奴婢的荣幸了。” 夏季的天空瓦蓝瓦蓝的, 多多白云飘浮着。 甚是悠闲自在。 吃了午膳后,婉悦陪着程安微又说了一会儿话,让她回去休息。 夏月陪在婉悦的身边,说道:“夫人,表小姐看起来还是心事重重的。虽然也爱笑,但明显没有以前开朗了。” “是, 我也能看出来。” 婉悦想了想,说道:“微姐儿和舅母闹了几场,又一直对抗着家里给她安排的亲事,也是精疲力倦了。要不然, 也不会躲到了咱们这里。” 因着皇祖母的关系,大舅母对自己都是高看一眼的,估计也不敢过来季宅拉微姐儿回去。微姐儿明显是吃准了这一点。 夏月“嗯”了一声,想起端午节时见到的顾忆,难得跟着发感慨:“奴婢觉得表小姐要是真的嫁给了顾三爷,也挺相配的。” 男的温和闲雅,女的娇俏活泼……不仅相配,还互补呢。 婉悦伸手抚了抚鬓角的垂下来的一缕细发,却没有吭声。顾三爷和微姐儿到底有多深的缘分?谁知道呢。但既然微姐儿执著如斯,她也帮忙试一试。 就像微姐儿说的,哪怕到了最后,顾三爷并不喜欢微姐儿。至少微姐儿是努力过的,无愧于心总好过遗憾一辈子。 今天季灏回来的格外晚,天色都黑了,还不见踪影。 婉悦让萧嚒嚒把晚膳温在笼屉里,她坐在罗汉塌上等着季灏。程安微过来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又单独回了东厢房用晚膳。 王嚒嚒拿了账本过来,递过去:“夫人,这是上个月府里的开支,您看一下。” 夫人陪嫁的庄子、都有专门的人看管着,临街的各铺子以及钱庄利息等也会按时间让管事的把收益送进府里。相比较而言,她只是负责管理内院的琐事,轻便多了。 婉悦拿过来看了几眼。上面清楚地记着各丫头、婆子的月例银子,小厨房采购果蔬肉鱼等等的次数和银钱。 她翻着看完了账本,夸了一句:“嚒嚒做事仔细,我是放心的。就是有几个地方要改动一下。” 王嚒嚒一愣,“您说。” “你和萧 分卷阅读239 嚒嚒算是我房里的一等嚒嚒了,每月的份例银子由六两纹银改为十两纹银。音莲、夏月、冬伶也改为每月十两纹银。宫里来的那些嚒嚒和丫头每月改为八两纹银。而府里的二等丫头每月改为五两纹银。三等丫头改为每月四两纹银。留头的小丫头或者刚学做事的小丫头们、粗使婆子统统为一两纹银。” 她刚嫁进来,虽然许多的嚒嚒和丫头们都是皇祖母赐予的。但是,她想要别人的忠心,怎能什么都不付出呢? 王嚒嚒一喜,立刻屈身道了谢。别人家请丫头、婆子们进府里做事,顶天的月例银子也就五两纹银,小丫头们有的甚至没有月例,只管饭和住处……夫人实在是宽容待人了。 屋里站着伺候的萧嚒嚒、音莲等人也都屈身道谢。 婉悦低头喝了口茶水,又嘱咐王嚒嚒:“你待会直接去回事处,把我说的这些让管事的记下来。这就是以后的惯例了。另外,让李管家和回事处的管事也都过来我这里一趟,我还有事情要交待。” 她懒散归懒散,但关于管理宅院的事情,皇祖母还是请了宫里的教习嚒嚒特地教过的。而且,府里到底有多少个人心里也应该要有个底的。 “奴婢这就过去。”——L?K独家整理—— 王嚒嚒接过账本,欢天喜地的离去。 不大会功夫,李管家和管事处的孙管事都过来了。婉悦大致的把想问的问了一遍,又拿过李管家递过来的人目单子看了看,也大部分给涨了月例银子。 关于贴身伺候季灏的半夏和半冬,每人的月例银子也涨到了十两纹银。 季灏一回到流霞堂,就看到李管家和孙管事从正房里走出来,看到他,还躬身行了礼。 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季灏点点头,抬脚往屋里走。半夏就守在了廊庑下。 他走进去的时候,婉悦正倚着大迎枕往窗外看,手里还端着盏碗。 季灏俯身过去,也随着她的视线往窗外看,还问道:“看什么呢?” 婉悦正探头去看屋檐下挂着的琉璃灯笼,他猛然开口,倒吓着了她。 身子一抖,盏碗里的茶水就倒在了胳膊上。 季灏也被吓着了,慌忙拉开衣袖去看她的胳膊,“你怎么样?烫着了没有?” 茶水都温了,根本烫不到人。 “没事的。”婉悦去拉他的手,安抚道:“你别紧张。” 音莲就在旁边站着,赶紧拿了帕子递给婉悦,又捡了落在罗汉塌上的盏碗递给一旁的冬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9 23:22:08~20200731 20:5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仙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0(二更) 季灏的脸色有些苍白, 桃花眸里满是紧张。 他低头去看她被烫到的胳膊……一片微红。可能是皮肤太过于白皙的缘故,就比较明显。 “疼不疼?” 季灏的嗓音莫名带了哑。 他疼爱妻子, 用‘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都不为过。却也害她被烫到。 婉悦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手指在抖,心里一暖,反手握住他的手。 她压低了声音,“我真的不疼,你别怕。” 季灏单膝跪在罗汉塌上,几乎把妻子圈子了怀里。音莲、夏月几个丫头都默默地退了出去。 “对不起。” 季灏拿过婉悦手里的帕子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衣袖上的茶渍, 后悔莫及:“我应当先给你个反应, 然后再说话的……这样你就不会被吓着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问道:“要不要去换一件褙子?”她今儿穿的是水蓝丹纹斜襟褙子,就算擦干了茶水, 但茶水还是很明显的。深褐色的脏污像是长在了上面。 “不用了。”婉悦摸了摸衣袖, 回答道:“夏天.天气热,都已经干了。再者,一天也差不多过完了, 等明日再换一件就好。” 俩人离得近,婉悦甚至都能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强壮且有力。 不知怎么地,她又想起了昨夜俩人的孟浪。 婉悦只觉得脸热,她轻轻地推了推季灏,低声道:“起来吧, 该吃晚膳了……我也饿了。” 季灏低头看了她一会儿,亲亲她的额头,笑着答应了。 他的悦儿又害羞了。 以前的悦儿,明明是个冷清又淡漠的人, 现在也变得敏.感和害羞了。这些表现又都是为了他而改变,怎能不让人心里欢喜? 季灏起身下了罗汉塌,招了萧嚒嚒进来摆晚膳。 夏月和音莲也进来伺候着主子洗手。 季灏打开黄花梨衣柜,选了一件家常直裾去了净室换上。他 分卷阅读240 不愿意别人近身,又不想妻子劳累,所以一来二去的都是他一个人在打理。 婉悦是被伺候习惯的性子,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她只知道季灏是不愿意丫头去伺候的,性子又要强,也就一直没有管他。 冬伶让小丫头抬了炕桌摆在罗汉塌上,又摆好碗筷。萧嚒嚒摆上菜肴后,夫妻俩相对而坐。 婉悦先给季灏夹了一筷子糖醋鲤鱼,和他说起程安微的事情,末了又问:“……也不知道顾三爷是个什么想法?” 季灏抿了抿薄唇,没有回答婉悦的问题,却反问:“程安微来了?” 他对程安微没有什么好感,她太会博取妻子的注意力了。而妻子又偏偏宠着她。 他对妻子关注于别人而不关注自己这件事上……深恶痛绝。 婉悦“嗯”了一声,又说:“她在程家和大舅母吵架了,又哭又闹的。融表哥不放心,还追过来看了看。我现在也正在发愁呢。” 季灏伸手拿了水煮虾,剝了一个递给妻子,问她:“要我出主意吗?” 依照皇太后对妻子的宠爱,自然是有求必应的。不如请了她老人家出来指婚,虽然简单粗暴,但贵在效果显著。若真的指了婚,程安微就要回去程家备嫁了,再也没有理由缠着妻子了吧? 婉悦正专心致志地想程安微的事情,一时间竟没有听清楚季灏说的话。 她低头吃了剝好的虾,看向季灏,“你刚才说了什么?” “嗯?” 季灏刚想说出口,却又改了主意:“没有。” 他能想到的,妻子必定也想到了,至于为何还不付诸行动?估计还有别的原因吧。算了,他白天去翰林院公务,留妻子一人在家也挺孤单的。有程安微在,也能陪她解解闷。 婉悦伸手拿了一块切成三角形的鸡蛋饼,尝了尝,觉得挺好吃,就给季灏也夹了一块。 吃了晚膳后,夫妻俩去沐浴休息。 季灏搂了妻子在怀,却没有别的动作。 ……那种事情不能要的太勤,对身体不好。而且妻子的精神头也不太好,怕是吃不消。 最主要是妻子对那种事情好像不太热衷,他觉得自己还是要忍一忍,不能吓着她了。 夜晚很安静。 除了偶尔的打更声和远处的狗吠声,一切都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而夜晚没有阳光的照射,又比白天凉爽了许多。 微风吹拂,温柔又惬意。 夏天的天总是亮的很早,淡青色的天畔有些微的红霞,那是太阳即将出来的地方。 卯时过半,季灏便起来了,婉悦睡的正熟。 他轻手轻脚地洗簌,换上了官服,走到庭院时却看到程安微从东厢房里出来。 程安微看到季灏也是一愣,很快便屈身行了礼,“表姐夫早。” 季灏点点头,看她一眼,说道:“你这是?” “……昨个白天睡多了……想出来透透气。”程安微倒不是害怕季灏,只是觉得他做官之后的气势和以前很不一样,如刀锋般凌厉,好像更加的冷淡了。 季灏“嗯”了一声,再没有说话,抬脚走远了。 他的背影很从容,那是对自身或者前途的无比自信。程安微怔了一会儿,抬脚迈上转角游廊,晓红还在睡觉,她也不要人跟着。 她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季灏的场景,是祖母去世的当天……她还喜欢过他。季灏那样的人,是很容易讨女子喜欢的。她也不例外。 但是她的喜欢并没有非要嫁给他的地步,而是感到难度就立刻退出了。无论由于什么原因,或许这也不是女子对男子的喜欢吧,只是好感而已。 但对着顾三爷的心绪好像就不一样了。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应该是比喜欢更深层次的感觉吧。 程安微坐在美人靠上,抬头往远处看。 太阳一点点地跃出来,慢慢地升起。景致很美,整个过程也很美。 夏月昨夜不当值,她是从后罩房过来了,刚走进角门就看到了程安微。 她一愣,走过去屈身行了礼:“表小姐,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是身体不舒服吗?” 程安微回头看到是她,笑了笑,“没有,我就是睡不着,在庭院里转了转。” 俩人说话的功夫,越来越多的丫头和婆子也起床了,有的拿着扫帚打扫庭院,有的给盆栽的花朵浇水。看到程安微,都纷纷屈身行礼。 晓红也起来了,在东厢房转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家主子,紧张地跑了出来,却看到主子正在和夏月有说有笑的闲聊。 她也走了过来,屈身行礼:“小姐,你起的好早。”说话间,还打个呵欠。 夏月笑着和她说话,“晓红姑娘,昨夜没有睡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好歹是二章,我尽力了【捂脸】 ☆、141 “她?” 分卷阅读241 程安微朱唇微勾:“她是睡得太好了。” 可不就是睡得太好了, 自己起床她都没有发觉。 “小姐……”晓红脸一红,“我下次定要警醒些。” 夏月刚要开口。正房的深青色细布帘子挑开, 音莲抱着被褥走了出来。 她抬头去看,就问:“夫人起了吗?” 音莲“嗯”了一声,屈身给程安微行礼:“表小姐早。” “早。”程安微也站起来,又转身招呼晓红:“回房吧,我梳洗一番,去陪悦表姐用早膳。” 晓红点点头,屈身应“是。” 太阳升起来。 金灿灿的朝晖照耀着大地。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婉悦昨夜睡得好, 洗簌后, 坐在珊瑚红宝石梳妆台前拿了螺子黛画眉。精神看起来不错,神采奕奕的。 音莲帮她梳头,手指灵巧地绾个抛家髻, 在妆盒里选个镶珍珠的华胜固定。 萧嚒嚒领着个模样清秀的丫头过来了, 和婉悦说话:“……她是宫里过来的,最会梳头,人也实在。夫人可以让她在身边伺候着。” 婉悦回头看了看那个丫头, 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既然是皇祖母挑选给她的,估计是不错的。 “奴婢心文。” “你会梳头?”婉悦的声音很淡,不再看她,伸手去拿蔷薇粉口脂。 心文应“是”,又补了一句:“奴婢在宫里学的就是如何给各位主子梳头。” “好。”婉悦说道:“以后就跟在我的身边伺候吧,从三等丫头做起。” 心文一喜, 立即跪下磕头:“奴婢感谢夫人。” 能做夫人的三等丫头,是莫大的荣耀了。她在宫里也不过是个最寻常不过的宫女。 婉悦摆手让心文起来,又和萧嚒嚒说道:“心文的月例银子还按照昨日吩咐王嚒嚒的来。” 萧嚒嚒屈身应“是”。 外头有小丫头隔着帘子通禀,说是表小姐过来了。 婉悦让夏月去迎她。 程安微带着晓红一起走了进来, 她穿着浅绿色杭绸褙子,脸上带着笑,“悦表姐,我来你这里讨饭吃呢。” 话语亲昵,也不在乎满屋子的丫头、婆子。 婉悦笑着请她坐下,又让萧嚒嚒去摆早膳,说道:“一起用早膳也热闹,我自己总是没有胃口。” 早膳摆上来,两个水煮蛋、一份蔬菜鸡蛋卷饼、豆浆、油条、羊肉馅的生煎包子、红枣花生牛乳粥、两份腌制小菜。炕桌上摆的满满当当。 婉悦说道:“我用的早膳样式都很简单……你要是觉得不大合胃口,再安排小厨房另做。” “不必了。”程安微伸手拿了一根油条,又让晓红给她舀豆浆,笑眯眯地:“我最喜欢吃油条喝豆浆了,以前和祖母住在一处时,我们祖孙俩也常常吃这个的。” “外祖母也喜欢吃油条吗?” 婉悦有些好奇:“皇祖母的吃食就很清淡,油炸或者甜食几乎都不吃的。” “祖母很喜欢吃油条的,她人比较随性,一直都活的自由自在。”程安微低头喝了一口豆浆,“太后娘娘是注重保养。” 婉悦若有所思,她拿起匙子舀牛乳粥喝,说道:“你的性子是像了外祖母的。” 随性又自在,还能自己争取幸福。 外祖母把微姐儿教导的很好。 程安微应“是”,附和道:“父亲和母亲都这么说的。他们还说,我也像姑母的性子。” 婉悦怔了一下:“我的母亲吗?” 程安微点点头,“祖母生前是最疼爱姑母的,姑母的一言一行都是她老人家手把手教养的。其实,姑母的性子也是随了祖母。” 婉悦往窗外看,又想起母亲死的那一刻,一时间没有吭声。 程安微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夹了个生煎包子放在婉悦面前的碟碗里,满是歉意:“悦表姐,你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的少,明天尽量多更哈。感谢在20200731 21:59:02~20200801 21:31: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仙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2 婉悦对生母谈不上有什么印象, 并没有在意,把她夹过来的生煎包子吃了。 俩人吃过早膳, 婉悦领着程安微在季宅里转了一圈。虽然说是陪着程安微在闲逛,她也是第一次。 季宅是传统的北方合院式格局,四面将庭院围在其中。又称四合院。第一进院落为门屋,是季灏眷养的谋士或者小厮们的住处;第二进院落为厅堂,主要设置为季灏的书房。第三进院落就是流霞堂了,是季灏和婉悦夫妻二人的私室 分卷阅读242 。其间绿树红花,小桥流水, 景致甚美。后花园还有一个荷塘, 荷叶又绿又圆,像一把伞一般。 阳光倾泻而下,荷叶上的露珠滚落着掉入荷塘。手指长的金鱼游来游去, 自在逍遥。 程安微站在荷塘边的五角亭里, 深吸一口气:“悦表姐,这地方真美。” 很雅致。 “是啊。” 婉悦看着远处的天空,“宅院是季灏买的……他的眼光一贯好。” 语气淡然, 却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一阵风吹过来,程安微振臂微笑:“悦表姐,我很为你开心。” 她以前还担心过季灏对悦表姐的情意不如悦表姐对他的情意深。现在看来,纯粹是多虑了,连宅院的修葺都顾及着悦表姐的喜好,可见是用了真心的。 世上最难的, 就是有一个真心待你的人。 日子无论多苦或者多难熬,俩人相依靠着,总能活下去。 婉悦扭头去看程安微,好像没有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辰时一过, 天气就热了起来。 滚滚而来的热浪炙烤的人心里发慌。 可谓,火云如烧。 程安微在季宅住到第三天时,太子府的请帖送到了季宅。太子妃宁氏甚喜牡丹,养了各式各样的,如今开的正盛,便办了赏花宴。 婉悦看了帖子后,递给一旁吃西瓜的程安微,说道:“你不是总觉得无聊吗?刚好明天陪我去一趟太子府吧。” “赏花必定要作诗,我又不会……” 程安微小嘴一撅:“算了啦,我还是不过去丢人现眼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婉悦端着盏碗低头喝茶,往后靠在椅背上,说道:“我也不会作诗。不会也没有关系,咱们是去赏花又不是去参加诗会,也不丢人。” 她停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和程安微说道:“太子妃既然是办赏花宴,想必给京师的世家贵族都下了帖子,顾家……估计也会有人去的。你真的不过去?” 程安微愣了愣,不知道想起什么了,小脸突然就红了。 她有些扭捏,试图给自己找理由,“最近是热的难受,出去透透气或者……也是好的。” 顾三爷也会过去太子府赏牡丹吗? 心‘扑通扑通’地跳动,快极了。 “……透透气是挺好。”婉悦也不挑明程安微的心思,看她一个劲地扣手指头,少女的心思全部写在了脸上,又觉得可爱。 晓红就站在自家主子的身后,闻言咳嗽了两声。 主子真是……撒谎简直是信手拈来。 还好郡主是个宽弘的性子,看出来也假装看不出来,不然该有多尴尬呀。 婉悦见程安微答应,此事也就定了下来。 晚上的时候,还和季灏说了。 等到第二日一早,萧嚒嚒便去了前院吩咐人套马车。婉悦和程安微各自带着贴身的丫头,出了季宅。 程安微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垂鬟分髾髻梳的光滑别致,带了一支赤金镶碧玺石簪子。妆容精致,口脂是蜜桃红,更显得肤色白皙。 婉悦看了一眼程安微,称赞道:“明目皓齿,微姐儿长的很好看。” 程安微脸一红,笑盈盈地:“悦表姐比我要好看,就是衣着素简了些。”她调皮一笑:“……但是更显得神仙玉骨了。” 悦表姐看着是冷冷淡淡的,但为人很温柔,这个是熟悉后才能知道的。就感觉很有趣。 婉悦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穿的浅紫绣桂花长身褙子。 素简吗?她不觉得。 姐妹俩登上马车。 马蹄声“嘚嘚”地出了容香胡同。 而太子府这边,也大致都准备好了。上百盆牡丹摆在后花园,放眼望去,粉色、紫色、橙色、红色……应有尽有。 花香浓郁,十分的壮观。 后花园布置了长凳和瓜果茶水,凉亭里的石凳上也摆好了锦绣缎面的垫子。丫头、婆子们穿梭其中,力求给各位夫人、小姐最圆满的赏花之趣。她们娘娘说了,要是因为吃喝玩乐的一些小事耽误了大事,就是罪过了。 宁氏正坐在花厅里和嘉安长公主说话,“半年不见惜姐儿,长得越发高了,也吃胖了。”花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兴顾家的几个夫人和小姐,威国公夫人郑氏和幼女郭翘惠,永定伯爵府的夫人,乔夫人和乔心吟,永康侯府徐老夫人和徐知蕊等等。众人有说有笑的,热闹非凡。 牛如惜挨着母亲坐,听到舅母的话,就小小地笑。 她如今正在换牙,不敢张口,害怕被人看到了影响美观。 嘉安长公主拍拍女儿的手,脸上有了笑容:“爱吃甜食,尤其是糕点和糖果。这些可都是易胖的。” “母亲……” 牛如惜去拉嘉安长公主的手:“您快别说了,我以后不吃甜食了就是。” 已经被祖母说吃胖了,今儿又被舅母说。 分卷阅读243 她可不想一直被别人说胖。 众人都被逗得笑起来,顾静茹笑着说:“你还小呢,多吃些甜食也没事,长大了自然就会瘦下来的。” 牛如惜转身去看,发现说话的姑娘明艳动人,又抿着嘴笑了笑。 宁氏怜惜地摸了摸惜姐儿的头发,刚要说话,就看到丫头进来禀告,“娘娘,婉悦郡主来了。” 宁氏一喜,摆摆手,说道:“赶紧请进来。” 她喜欢郡主的性子,也怜惜她的遭遇,和太子爷一样,拿她当妹妹看待的。 嘉安长公主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她和婉悦郡主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一向就不和。如今在太子府还能遇到,心里更加的讨厌。 郭翘惠正坐在郑氏的身边吃糕点,闻言就抬了一下头,问道:“母亲,是四嫂嫂来了?”认亲那天,四嫂嫂还给了她一对点翠嵌明珠赤金镯子。那明珠夜里还会发光,名贵的很。 郑氏“嗯”了一声,又吩咐幼女,“待会记得喊人,要乖巧一些。”惠姐儿被家里人惯着,性子是有些刁蛮的。这会子又在太子府里,相当于是婉悦郡主的娘家了,礼数上不能出岔子。 “您放心,我明白的。”郭翘惠答应着,伸手又去拿小几上洗干净的樱桃吃,“四嫂嫂大方,我喜欢她。” 郑氏被女儿的话逗笑了,宠溺地点点她的额头:“你呀,还像孩子一样,长不大。” 徐知蕊挨着郭翘惠坐,她听到了威国公夫人嘱咐的话,却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和乔夫人说话的母亲。徐老夫人不知道和乔夫人说了句什么,俩人都笑起来。好像并不知道婉悦郡主即将到来的事情,又也许,知道了也当作不知道。 徐知蕊就深吸一口气……哥哥喜欢过婉悦郡主,为此还和母亲吵过几次架,母亲是讨厌极了婉悦郡主的,不知道待会见到她会有什么反应。 花厅的竹帘一挑,婉悦和程安微走了进来,屈身给宁氏请安。 宁氏笑着去拉婉悦的手,又让丫头去搬杌子,“就等着你来了。”她又去打量婉悦,说道:“你的气色很好,果真是嫁了人就不一样了,状元郎对你是极好的吧?” 她是嫂子,和婉悦倒能开几句玩笑话。 当着满屋子的人问这种问题,婉悦咳嗽了几声,不大自在,“他的性格好。” 京师的圈子就那么大,谁不认识谁呢。婉悦一走进来,众人的视线就绞在了她身上。顾静茹压低了声音和一旁的顾静锦说:“……模样并不出众,最多也就称得上娟秀。你说,她为何得了他的青眼呢?”倒是长了一双好眼睛,柔和澄澈。但是季灏才是万里挑一的好男儿,有涵养又有本事,长相更是俊秀,怎么看和婉悦郡主都是不搭的。 顾二夫人一直注意着女儿,听到她的话,更是气上心头。 她拉了一把顾静茹的袖子,神色严厉:“你若胆敢再胡说八道,我现在就赶了你回去。”茹姐儿真是……她的那点小心思实在是太明显了,真应该好好教训一顿。 顾静茹咬了咬唇,不再吭声了。 嘉安长公主就坐在宁氏的右下首,她‘冷哼’一声,当自己没有看到婉悦。 倒是宁氏又指着婉悦身后的程安微问道:“她是谁?小模样长的还挺标志。” “我大舅母家的表妹——程安微。” 程安微又屈身行礼:“给太子妃请安。” 宁氏笑起来,说道:“我的记性不大好,这才想起来,悦堂妹出嫁的当天……咱们应当是见过面的?” 程安微应“是”,“当天忙慌慌的,没有顾得上和娘娘说话,也不怪娘娘的记性。” “小嘴真甜。” 宁氏让俩人坐下,又和婉悦说话:“我昨儿进宫去给母后请安,也见了皇祖母。她的气色不大好,听嚒嚒讲,前几日生了一场病,最近才好起来的。” 婉悦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宁氏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父皇一病倒,皇祖母是担忧过甚了。” 婉悦的手心有些凉,宁氏感受到了,拿了帕子给她擦手,“你怎么还出冷汗了?皇祖母已经没事了,别太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和大家道个歉哈,昨个电脑打不开,黑机了一天。 补偿大家,24小时内都有红包。感谢在20200801 21:31:29~20200803 17:0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3 婉悦鼻尖一酸, 嗓音都哑了:“太子妃嫂嫂,我害怕。” 心里充满了对皇祖母的依恋情绪, 老人家有多疼她,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别人都是有父母亲人陪伴着长大的,而她,只 分卷阅读244 有皇祖母。 老人家把所有的爱和疼惜都给了她,拿她当宝贝一般的对待,以无人敢执拗的姿态护她至今。 宁氏拍拍婉悦的手,想起这些天来宫里的变故, 也心有余悸。 她“唉”了一声, 感慨道:“上了年纪是容易三病两痛的,皇祖母不让人告诉你,估计是怕你着急。你也宽宽心, 过两日选个时间和季大人一起进宫去探望皇祖母。皇祖母一定高兴。” 婉悦点点头, 应下了。 嘉安长公主一直在留神听俩人说话,难得的没有出言讥讽婉悦。她倒不是给婉悦脸面,而是不敢在宁氏的面前放肆。 父皇现如今病倒在床榻上, 宫里的一切政务都是由太子皇兄在负责,最顺理成章的事情就是太子皇兄继承皇位,宁氏到时候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她惹不起。 牛如惜看母亲的脸色不大好,又一直不说话,也不敢说话。 她一贯称呼婉悦为姨母,这时候是应该过去请个安的。但母亲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 她就有些不敢。 宁氏素日里最能明白嘉安长公主和婉悦之间的龃龉,她和婉悦闲聊的时候并不喊上嘉安长公主,倒是会偶尔逗一下牛如惜。 有丫头进来通禀,“娘娘, 静阳郡王和郡王妃、秀亲王和王妃到了。” 终于来了。 宁氏笑着起身去迎,才走了几步,静阳郡王朱资淮、郡王妃宋氏和秀亲王朱资桐、王妃钱氏就进来了。 她笑道:“你们倒是赶的巧,竟然一起过来了。” 朱资淮笑着拱手:“在太子府大门口碰到的老三,确实是巧。”他语气谦和,长得俊眉修眼,完全不像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倒像个文人。 朱资桐也拱手笑起来:“难得和二哥一处说说话,竟是十分投机的。” 兄弟俩的模样有三分像,都是出众的长相。又身居高位,素日里是见不着的。花厅里的女眷就好奇地打量他们。 朱资桐年纪小一些,性情也风流,被人从小到大盯习惯了,并不在意这些。朱资淮却颇为拘束,嘴唇绷的紧紧地。 宁氏笑着去拉宋氏和钱氏的手,和朱资淮、朱资桐说话:“你们大哥正在书房呢,过去找他吧。”她是遵循丈夫的意思邀请了朱资淮夫妇,没想到朱资桐也过来了。 朱资淮、朱资桐兄弟俩由丫头领着往外走。朱资淮转身的时候却看到坐在杌子上的婉悦,他俊眉皱了皱。 眼瞧着该到的客人都差不多都到了。宁氏便招呼着众人往后花园去。她费尽心思的办了一场牡丹花宴,个中的缘由也只有自己最清楚。不过是借此机会,来探一下朱资淮的虚实。朱资淮给人的感觉太安静了,不争不抢的……丈夫说,他的谋士看到的却不是平时的朱资淮。 若是表面和内里的相差太大,总归是不正常的吧。 后花园种了几株榕树,枝叶遮天蔽日。 阵阵微风吹拂,倒也不觉得很热。 路上。 宁氏和宋氏说话,“长久的不见你,可还好?” 宋氏笑的和气:“承蒙您记挂,一切都好。妾身成日里围着一群孩子转,甚少出门。”她是赵次辅的嫡长孙女,很端正庄重的一个妇人,但也聪明,一句话就向宁氏表明了她对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管。不过是老老实实在家里相夫教子的。 宁氏也笑了笑,看钱氏和嘉安长公主说的热闹,就拉着宋氏的手去看盛开的牡丹。 ☆、144 婉悦不喜欢人多的场合, 更不愿意去凑热闹。便和程安微慢悠悠地走在最后面。 郭翘惠早想和婉悦聊几句了,一直碍着人多插不上话而已。这时候有了机会, 她和威国公夫人郑氏报备一声,往婉悦的方向走过来。 还远呢,她就笑着打招呼,“四嫂嫂。” 婉悦抬眼去看,愣了一瞬。 ……郭翘惠自然是认识的,就是她看起来太热情了。自己有些不习惯。明明她们俩第一次见面时,郭翘惠还不大爱说话, 更不爱笑。 郭翘惠很快就到了婉悦的面前, 屈身行礼:“四嫂嫂,我早都注意到你了。” 婉悦笑了笑,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到了?”她竟然没有发现。 “我和母亲一起过来的, 就在花厅里坐着。”花厅里坐满了人, 又加上各自带的丫头、婆子,四嫂嫂没有看到她和母亲也算是正常的。郭翘惠也不在意,探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程安微, “这位小姐是?” 婉悦拉了程安微上前,和郭翘惠介绍说:“她是我大舅的女儿,唤程安微。”然后又和程安微说:“这位是国公府的嫡二小姐郭翘惠。” 国公府孙系辈的少爷和小姐都是分开排行第的。 郭翘惠穿粉蓝绣云纹云锦褙子,雪白月华裙。人长得清丽,眉宇间却有淡淡的傲气。手腕上戴了一支碧玉镯子,菠菜绿的颜色。阳光一照, 玉质细腻光滑。一看就非同凡品。 她向 分卷阅读245 程安微笑了笑,并没有多说话,又看向婉悦:“四嫂嫂,你怎地不过去家里了?祖母都想你了, 成日的念叨。” 婉悦想起郭老夫人的慈祥,说道:“原本也是想去给祖母请安的,刚好微姐儿来了……等改日吧。” 郭翘惠笑着应下了,“等今儿回去,我就告诉祖母。她老人家一定开心。” 程安微站在婉悦的身边,安静地听着俩人的对话,并不插嘴。 她看出来郭翘惠不想和她说话了,也不在意。国公府出来的嫡出小姐,和她们是不一样的。傲慢一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三人说话间,又往里面走,渐渐走到了凉亭的附近。四周也摆满了盛开的牡丹。 程安微被一盆蓝色的牡丹吸引了,蓝色中又夹杂着紫色,花蕊是淡黄.色,配着油绿的叶子,十分地夺目。 她拉了拉婉悦的衣袖,说道:“表姐,牡丹竟然有这个颜色的?好稀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子府果然是不同寻常,连牡丹都是和旁人家不同的种类。 婉悦在宫里是见过这种牡丹的,她刚要开口和程安微解释。却被一个姑娘打断了。那姑娘长的明艳动人,正是顾静茹,她走到她们的面前,指着蓝牡丹说话:“它的美称是蓝田玉,株型虽然矮了些,但是开花量极大。颜色也很像蓝田玉发出的微光。” 她是故意过来搭话的,想近距离地观察一番能嫁给季灏的女人到底有何本事? 程安微回头看她,“哦”了一声,“姑娘的见识广泛,领教了。” 被人郑重其事的夸赞,顾静茹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说道:“……是我三叔种了两盆蓝田玉……我也是问过之后,才知道的。” “你三叔?” 程安微抿嘴一笑:“男子也喜欢种花吗?” “是啊。”顾静茹回答的颇为自豪:“我三叔不仅喜爱种花,还喜欢养锦鲤呢。在水中游动起来如宝石一般,美丽极了。” 程安微跟着附和:“我去道观拜真人的时候也见过锦鲤,确实是美丽。” 郭翘惠是认识顾静茹的,便说:“顾小姐,你那个柔弱的妹妹呢?怎地没有看到她?” “你是说华姐儿?”郭静茹转身看她:“华姐儿病了,在家里歇着呢。” 程安微听到“顾小姐”三个字,眉心便一动,下意识地开口:“你姓顾?” 顾静茹“嗯”了一声,奇怪的去看程安微,自报家门:“大兴顾家顾静茹。” 程安微喉咙发紧,忍不住地又问:“你刚才说的‘三叔’……可是顾三爷?” “是。” 顾静茹更奇怪于程安微言行,“你认识我三叔。” 程安微低下头,手指都在颤抖:“有过一面之缘。” 她长吁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紧张。 婉悦微微地叹气,去拉程安微的手,看她可怜的又带着求助于自己的眼神,心下不忍。 她插了一句话:“蓝田玉甚是美丽,我很喜欢。听微顾家也有蓝田玉,可否让我等一观?” 顾静茹怔了怔。 ……她们眼前不就有一盆蓝田玉吗? 程安微感激地笑了笑……悦表姐果然想法子在帮她。 能正大光明地过去顾家,说不准就能见到顾三爷了。也许这就是她的转机。 ☆、145 顾二夫人一直注意着自己的女儿, 看她过去婉悦郡主的身边,眉心就一跳。 她立刻从太子妃宁氏的身边走了过来, 说道:“若郡主肯登顾家门,是我们的荣幸。”女儿的那点小心思……千万不要在太子府闹起来。 婉悦看向顾二夫人,眼里闪过疑惑,“你是?” 顾静茹回答道:“这位是我的母亲。” 婉悦“哦”了一声,对顾二夫人的语气柔和下来:“多谢夫人。”说不准此人以后就是微姐儿的嫂子了,看着很不错,很端庄得体。 “郡主客气了。” 顾二夫人笑道:“……我们家三爷也是喜爱花草之人, 倒和您的爱好一致。” 婉悦其实并不喜欢花草, 确切来说,她没有特别地喜欢过什么东西。可能也是自幼长在宫里,珍奇宝物见的多了, 也就不稀罕了。不过都是解闷的玩意儿。 当着顾二夫人的面, 她还是点点头,“平日里养些花花草草的,心情也好。而且也最能养人的心性。” 程安微却喃喃地开口反问:“顾三爷喜爱花草吗?” 她不喜欢, 总觉得繁琐。 但是为了顾三爷,她可以慢慢地学着去适应。 顾二夫人觉得她的态度很奇怪,好像和老三很熟悉的样子。 她回了一句:“是的。”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分开了。婉悦去了凉亭里坐。一旁是牛如惜和徐知蕊,两个小丫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悄悄话,笑的前仰后合。 牛如惜看母亲不在身边, 分卷阅读246 便起身给婉悦行礼:“给姨母请安。许久不见您了,您的气色愈发的好。” 婉悦摆摆手让她起来,和气地:“惜姐儿也长高了。” 大人之间的恩怨和小孩子没有关系。她和嘉安长公主无论怎样的不对付,也不会把牛如惜牵扯进来。 牛如惜抿唇笑了笑, 有些害羞:“我吃饭吃得多,所以个子长得高。” 祖母都是这样说她的。 徐知蕊也是认识婉悦的,她插嘴道:“我素日里也吃饭很多……哥哥都嫌弃我了。他说女孩子家不能贪吃,不然不会讨人喜欢的。” 婉悦:“……” 她笑了笑,“你们的年纪还小呢,不必计较这些。” 徐知蕊伸手去拿石桌上的糕点吃,又说道:“不过我也不听我哥的话,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母亲都说能吃是福。” “我赞同。” 程安微拿了一块切好的西瓜吃,说道:“我祖母还在世的时候,也常常鼓励我要多吃饭。” “是吧。”徐知蕊的眼睛亮了起来,看程安微的眼神亲近了许多,“程姐姐,你的祖母肯定很疼你吧?” “当然了。”程安微颇为自豪:“我母亲要打我骂我的时候,都是我祖母拦着。” 婉悦:“……” 这也不用特地拿出来说。特别是后一句。 “你也经常被你的母亲骂吗?”牛如惜压低了声音,“挺可怜的。” 她的哥哥也经常会被母亲骂,母亲嫌哥哥不够聪明,先生教的书总是不能立刻背下来。偶尔还会有额外的惩罚。比如不让吃饭,跪祠堂等等。 程安微不在乎地摆手:“挨骂是家常便饭了。不过我也无所谓,都习惯了。” 婉悦喝了茶水差点儿要呛出来,她拉了拉程安微的手,“微姐儿,你口渴吗?我手里的茶水放了碧螺春,味很清冽。” 程安微扬了扬手里的西瓜,笑道:“悦表姐,我吃着西瓜呢,不口渴。” 乔心吟也带着丫头走进了凉亭,她是看着徐知蕊在,想起了徐至永…… 因为大哥的关系,她对婉悦郡主十分的熟悉。 乔心吟屈身给婉悦行礼,“郡主安好。” “乔小姐。”婉悦点头示意。 她和乔正则的妹妹待在一处难免尴尬,就和程安微说道:“我去别处转一转,和相熟的人打个招呼。” 程安微正和牛如惜说的热闹,闻言便说:“去吧,我待会儿过去找你。” 乔心吟瞧着婉悦郡主离去的身影,怔怔的。 她想到大哥的消沉落魄,心里又难受。婉悦郡主喜欢大哥的时候,高调的很,几乎全京师的人都知道。她甚至以为大哥是会和婉悦郡主成亲的。 但是都没有。婉悦郡主嫁给了季灏。她不喜欢大哥了。而大哥却深陷其中。 婉悦郡主是很好的女子,最起码她喜欢大哥的时候,一点对不住他的事情都没有做过。喜欢的热烈,放弃的也彻底。 如此的敢爱敢恨,怎能不让人佩服? 大哥也是活该吧,自作自受。 乔心吟想了一会儿,又不忍心。到底是自己的嫡亲大哥,总是比旁人亲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06 22:15:31~20200807 22:3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6 既然威国公夫人郑氏也来了, 婉悦便过去和她打招呼。 “你的气色愈发好了。”威国公夫人郑氏笑了笑:“就是瘦了些,小脸还没有人家的巴掌大。看着柔弱多病似的, 可怜见的。” “您别担心。” 婉悦说道:“我好好的,没事。” 乔夫人原本和威国公夫人郑氏站在一处说话,听到俩人的交谈,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婉悦。威国公夫人郑氏说的话并不假,婉悦郡主的气色是不错,肤若凝脂、明眸若水。或许是生活过得顺心如意,连带着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其实, 在她的心里。婉悦郡主的身上一直有一种很清贵矜持的气质, 拒人于千里之外,给人十分浓重的压迫感。当然,被皇太后捧在手心里娇养长大的, 千千万万人仰视着, 天生是该有这个气度的。但是则哥儿作为男子,他的心里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大自在吧。哪个男人又真正的想娶一个地位过于自身的女子呢?想到此处,又暗暗地叹气。她生的儿子她了解, 看着行事作派面面俱到的,其实他的心思最重。早年间,被婉悦郡主倒追,弄的沸沸扬扬,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总觉得没有脸面。才会咬紧牙关拒绝了婉悦郡主。如今婉悦郡主成了亲, 还嫁给了当今的状元郎,可谓是十分美好的姻缘了……而则哥儿却开始放不下了。他 分卷阅读247 就是这样的性子,别人巴着他的时候不稀罕,等别人走了他又后悔不已。 婉悦隐约觉得有人在看她, 回头却发现是乔夫人。 她淡淡地点头,礼貌又淡漠。 ……乔夫人不待见她,她一直都知道。以前是无所谓,现在更是不介意了。 今日过来太子府赏牡丹的,最不乏年轻女子。如花的岁数,最好的年华。三五成群,嬉笑玩闹。很是快活。 时辰到正午时,太子妃宁氏又留众人去花厅用午膳。婉悦被安排在主桌,有太子妃宁氏、嘉安长公主、郡王妃宋氏、秀亲王妃钱氏。 嘉安长公主挨着婉悦坐,她满脸的不高兴,和郡王妃宋氏换了位置。 婉悦也不在意,让音莲给她盛了碗枸杞牛乳汤。 她早膳吃的少,这会儿刚好饿了。 程安微就坐在邻桌,她尝着花香藕很好吃,转身低声和婉悦说:“悦表姐,藕片好脆。你也尝一尝味道。” 她活泼惯了,和婉悦也处的亲密,就一副毫无遮掩的小女孩模样。 婉悦笑着说:“喜欢的话,那你就多吃点。” 嘉安长公主却撇撇嘴,状似无意地:“……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她是故意的,主桌上的人自然都听到了。婉悦抬头看了她一眼,却给太子妃宁氏夹了一筷焖牛肉,说道:“得亏是娘娘府里的厨子,手艺十分好。牛肉焖的嫩而不韧,醇香可口。” 太子妃宁氏笑道:“这道焖牛肉我也喜爱,常常唤人做来吃。” 秀亲王妃钱氏是个娇俏的美人,和谁都是一副笑模样。她看到婉悦郡主和太子妃宁氏都在夸焖牛肉好吃,也夹了一块,低头咬了一口,跟着称赞道:“果然好吃。” 郡王妃宋氏便说:“妾身的姨母嫁去了湖广那边,她们家乡的厨子是擅长做焖牛肉的。” 太子妃宁氏点点头,“二弟妹说得是。我府里做焖牛肉的厨子确实是湖广人氏。” …… 四人有说有笑的,气氛十分和谐。 嘉安长公主却咬紧了牙关,她不过说了一句话,婉悦就引着众人反击了过来。还真是……针锋相对的小家子脾气,丝毫没有容人之量。 吃了午膳后,婉悦和太子妃宁氏告辞,同程安微一起坐马车离去。 路上,程安微长吁一口气,感慨道:“今儿虽然累,却也没有白跑一趟。”她停顿了一会,去拉婉悦的手:“悦表姐,谢谢你。” 是表姐不顾忌别人的看法,给她争取了机会。 婉悦看了程安微一眼,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安慰她:“你放心。任何事情没有走到最后的关头,都要报着最好的希望。” 程安微“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她心里有些乱。 ……就算顺利地见到了顾三爷,她又该如何开口呢。 总不能直接去问他的心意吧,作为女子,是不是太胆大妄为了? 未时的阳光正是毒辣。 路上的行人很少。 知了在枝头放声高歌。 天气越热,知了就叫得越欢,这是它们的特性。 眼见着马车进了容香胡同,却停了下来。 婉悦愣了一会儿,让音莲下去察看。 很快,音莲就挑起一侧的帷裳回禀,“夫人,刚才是郡王爷的马车。他有几句话要和你私下说。” “淮堂哥?” 音莲应“是”。 婉悦想了想,挑帘子走下马车。朱资淮穿着月牙白直缀,站在不远处的桂树下。他身后停了两辆马车,丫头小厮站了一排。 婉悦也没有让人跟着,径直走向朱资淮,到了近前,屈身行礼:“淮堂哥安好。” 朱资淮摆摆手,看她的脸色有些白,随口问道:“悦堂妹是哪儿不舒服吗?” “嗯?”婉悦怔了怔,下意识地开口:“没有。我挺好的。” 朱资淮笑了笑。 他长相文雅,一笑起来颇有温润公子的风采。也有几分像宫里的琬嫔娘娘。 婉悦开门见山:“不知道淮堂哥唤我过来……所为何事?” “我前日去宫里给父皇请安,也去了寿安宫。皇祖母的身体不大好,悦堂妹若是有空闲的时日多去陪陪她老人家吧。” 婉悦应“是”,说了自己的想法,“季灏后天休沐,我想着再等一天,和他一起进宫给皇祖母请安。” “也好。” 朱资淮点点头,又问道:“季大人为人端方,待你可还好?” “挺好的。” 俩人说了几句话,便没有了话题。 婉悦觉得朱资淮有些奇怪,单独叫她下了马车,难道就为了交待她进宫去给皇祖母请安? “淮堂哥?”她抬眼去看朱资淮,问道:“你是不是还有话要对我说?” “是。” 朱资淮倒也没有隐瞒,“你和季大人进宫给皇祖母请安的 分卷阅读248 时候……也去看一看父皇吧。他的身子骨愈发不好了,一日里总有半日是昏睡的。” 父皇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当然他的生死也不重要。但是对于悦堂妹而言,父皇想必还是相当重要的一个人。悦堂妹帮了他和母妃甚多……也罢,就让她去见父皇一面吧,也算是他的另一种‘报答’。 “皇伯父的病……怎会如此严重?”婉悦秀眉紧皱,“我听季灏说,宫里有太医照看着,皇伯父的病已然减轻了。” 朱资淮去看天上的太阳,光线还很强,刺的人眼睛生疼。 他的声音很轻,“想必是季大人怕你难过,没有说实情。” “也许吧。” 婉悦摩挲着左手中指的赤金红宝石戒指,眼神有一瞬间的深远。 朱资淮看她安静下来,便摆摆手:“天气热的厉害,你也早些回去吧。小心中了暑气。” 婉悦屈身应“是”,转身走向季家的马车。 朱资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她的背影不见了,才踩着梯凳上了自己的马车。 郡王妃宋氏就在马车里坐着,看他上来,递了一盏热茶过去,问道:“婉悦郡主走了?” 朱资淮“嗯”了一声,接过盏碗,低头喝了一口。 他想起上午在太子书房的场景。 太子朱资良说话倒是和气的,只是不大看得上他,敲打的都不甚用心。这种轻视是最好的,他隐藏了许久,要的就是这种轻视。 朱资良说:“二弟,咱们兄弟们很少在一起聚,现如今父皇病了,却有了时间。还真是造化弄人。你常年在军中待着,等以后……就久待京师吧,军中的生活毕竟艰苦。你看起来又像个文人墨客,常年的拿刀动枪,也算是委屈了。” 这一番话说下来,刚柔并济,又是为他好,却也怕他掌握兵权。确实有水平。 朱资淮记得自己的回话,“劳兄长记挂,我也是个想过安逸日子的。但若边疆有匪来犯,定然听从父皇和兄长的调遣,在所不辞。” 朱资良笑起来,“咱们是嫡亲的兄弟,皇兄自然是信你的。就是有些事情吧,你自己也要有分寸……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心里有个底是最好的。” 朱资淮越发的恭谨,还起身行了礼:“皇兄的教诲,臣弟定铭记在心。” 朱资桐坐在一旁,只低头喝茶,一句话也不说。父皇病重,太子监国,寓意再明显不过了。偏生在这个时候,太子又对朱资淮疑心,这一切的一切都对准了一个位置——至高无上的皇位。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白,做个闲散的王爷,一生富贵就挺好的。权利、皇位的还是免了吧。要死要活地争来争去,自己累挺不说,搞不好小命还没有了。太不划算了。 盛夏的天,各处都是热的。 连迎面风吹过来都炙烤的心里发慌。 婉悦回了季宅后,同程安微在东厢房里待了片刻,便回了内室。 她坐在靠窗的罗汉塌上发呆,心里却想着朱资淮说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细纲重新捋了一遍,从今日起,恢复正常更新。 还在追文的小可爱们,谢谢你们。么么哒。 ☆、147 天色慢慢地黑了, 有丫头进来点亮了蜡烛。 萧嚒嚒端了一碟热气腾腾的芙蓉糕过来,说道:“夫人, 这是小厨房新做好的,里面加了蜂蜜。四爷还没有回来,您先吃一些垫垫肚子。” 婉悦“嗯”了一声,伸手去拿芙蓉糕。 她吃了两口就放下了,“腻了。” 萧嚒嚒一愣,随即屈身行礼:“是奴婢的不是,没有记牢夫人的喜好。” 婉悦摆摆手, “不怪你, 是我这会儿没有食欲。” 她的心里不平静。 萧嚒嚒亲自倒了一盏茶水递过去,说道:“夫人,您喝两口。”茶水解腻。 婉悦低头喝茶, 外面却传来小丫头通禀的声音, “给四爷请安。” 季灏回来了?她放下盏碗起身去迎。 季灏已经大踏步走进了屋里,取下了头上戴的二梁朝冠拿在手里。 他看到婉悦时,桃花眸一弯, 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和顾九少爷多说了会话,回来的便晚了。等急了吧?” “没有。”婉悦摇摇头,接过他手里的二梁朝冠,和萧嚒嚒说话:“传晚膳过来吧。” 萧嚒嚒屈身应“是”,退了出去。音莲和夏月指使着小丫头搬了炕桌摆在罗汉塌上。 季灏去净室洗手,又拿了家常穿的直缀换上。等他收拾妥当出来, 各式菜肴也都摆好了。婉悦靠着侧面围子坐,脸上的神情淡淡的。 “怎么了?”季灏坐在婉悦的对面,夹了一筷红烧香菇放在她面前的碟碗里。 婉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兀自开口:“等到你休沐的时候……陪我进宫去探望皇祖母吧?听太子妃说她前段时间 分卷阅读249 病的厉害……我却一直不知道。” “好, 我陪你去。”季灏应得柔和,“不用担心。皇祖母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婉悦看了他一眼,长吁一口气:“但愿吧。皇祖母的年纪大了,身子骨本来就不大好,还要担忧皇伯父……”她停顿了一下,问道:“传闻皇伯父的病情愈发严重了,你知道吗?” 她不是要质疑什么,只是心里有些难过。季灏可能是为了她好,处处照顾着她的心情。但是她想听真话,无论是何事情。 季灏拿筷子的右手一顿,薄唇一抿:“大略是知道些。” 婉悦不再说话了,安静地拿起筷子吃饭。 她吃得少,半碗莲子粥都没有喝完。 季灏剝的虾,她也只吃了一个。 等吃了晚膳,半夏却过来说,锦绣戏庄的李老板有事情要求见四爷。 李弯来了? 季灏和婉悦说道:“你先睡,我很快就回来。” 婉悦点了头,看着季灏挑帘子走出去。 萧嚒嚒吩咐丫头撤下饭菜,炕桌也抬下去清理。 夜晚有风吹拂,比白天凉爽了许多。 季灏是在书房见的李弯,他坐在案桌后面的圈椅上,问道:“……我让你查的那些事情有消息了?” 李弯应“是”,恭敬地回答:“威国公府的世子爷和静阳郡王来往甚密,同行的还有指挥使毛赢。常聚的地方是柳巷胡同的方远酒楼。每次过去,都有歌妓舞妓相伴,甚是热闹。” 指挥使毛赢统领京师的卫所,主要负责皇城的安全。按理说,当今皇上不待见静阳郡王,毛赢不可能不知道?舍下得皇帝欢心的太子爷,而去亲近皇帝冷落的静阳郡王……到底图的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季灏的右手食指习惯性地轻扣桌面。静阳郡王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且准备的相当充分。太子爷恐怕是难逃其命运了。 李弯见主子一直不言语,便问道:“四爷,咱们还要继续往下查吗?” ☆、148(一更) 季灏拎了茶壶, 给自己倒了一盏热茶,笑了笑:“静阳郡王这一块不必再跟着了。” 碧螺春的香气弥漫开来, 沁人心脾。 李弯应下了,想到主子爱茶,又说:“属下得了两罐上好的普洱,赶明儿给您送过来。” “我这里足够了。”季灏摆摆手:“你自己留着喝吧。” 妻子知道他爱茶,家里最不缺的也是茶叶。各式各样的都有。 李弯点了点头,准备告辞离去。 又听季灏说道:“特别注意一下太子爷的动静。事无巨细,都来告诉我。”静阳郡王的动静也不小, 太子爷不可能是一无所知的。威国公郭敬是他的义父, 如果威国公府和静阳郡王联手了……无论其中的内情是什么,一旦事发,他都推脱不掉。 在外人的眼里, 他和威国公府都是一伙的。 以前是暗中调查静阳郡王, 现在又轮到太子爷了? 李弯愣了一下,实在不理解主子的意图。但他有自己的好处,主子让做的事情只管去做, 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问。 等李弯走了,季灏又招了半夏进来,“去请夫人身边的夏月过来。记着,不能惊动了夫人。”妻子的情绪不大好,他从衙门一回来就感受到了。 难道是在太子府时被人欺负了? 半夏应了一声,屈身退下。他过去流霞堂的时候, 夏月正站在廊庑下安排小丫头去厨房一趟,“煮一碗浓浓的红糖姜茶过来,要多放红枣和桂圆。” 小丫头是原来宁王府的,笑眯眯地:“夏月姐姐放心, 奴婢这就去。” 夏月伸手揉揉她的丫髻,“快去吧。” 刚服侍完夫人洗澡,就发觉夫人的月信来了。 夏月转身往里面走,却被叫住了,“夏月姐姐。”她回头去看,笑了笑:“你找我?” “不是我。”半夏摇摇头:“是四爷。” “四爷?” 夏月一怔。 半夏应“是”,几步走到了她身边,说道:“四爷在书房等着呢。” 夏月“哦”了一声,抬脚下了台阶,又问半夏:“四爷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也不知道。” 半夏挠挠头,“总之,赶紧过去就成了。别让四爷等着。” 夏月到了书房,由半夏领着到了季灏的面前。她屈身行礼:“四爷。” 季灏放下手里的盏碗,抬头看向她,“今天在太子府……夫人是遇到什么人了?” 夏月想了一会儿,不太明白季灏的意思,谨慎地回答:“各世家的贵人基本上都去了。遇到的有嘉安长公主、还有威国公府的夫人和小姐们……” “夫人为何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季灏压低了声音:“嘉安长公主又去找她的麻烦了?” “……没有。要说心事重重,就是 分卷阅读250 坐马车回来,在胡同口碰到了郡王爷,他找夫人私下说了几句话……别的也就没有了。” 夏月仔细地想了想。嘉安长公主的脸色虽然看起来还是很难看,但也没有找主子的麻烦。 朱资淮找悦儿? 季灏目光微深,摆手让夏月退下了。 ……皇帝的病情应该是朱资淮和悦儿说的。皇帝的病情一看就是人为,十有八九是朱资淮找人干的。他不和悦儿说,是不想她参与到皇家权利无休止的斗争中去。 但是,很明显有人是不愿意的。 他是愿意为朱资淮做事,除了想要更加广阔的天地,还有朱资淮远比朱资良更加适合当一个皇帝。但悦儿却是他的底线。 季灏在书房又坐了一会儿,順着抄手游廊进了落霞堂。婉悦刚换好月布坐在罗汉塌上喝红糖姜茶。她边喝边皱眉,和萧嚒嚒说话:“姜片切得太多了,辣嗓子。” 萧嚒嚒却笑起来:“姜性辛温,祛风散寒。女人多多喝一些,来月信的时候才会不肚子疼。” 婉悦摸了摸小肚子,小脸煞白。 为什么每次来例假都会肚子疼呢?别的女人也和她一样吗? 季灏挑帘子进了内室,守着婉悦的音莲、夏月、萧嚒嚒等屈身行礼。他一眼就看见妻子的脸色,神情就带了紧张:“悦儿,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肚子疼。” 因为疼痛的关系,婉悦的声音都弱了,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好端端的,怎会肚子疼呢?”季灏坐在婉悦的身边,伸手去抱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婉悦小小地咳嗽一声,附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没事的,你别担心。我的月信来了。” “月信?” 季灏反应了过来,又伸手去摸妻子的额头,入手湿凉一片。 他俊眉一皱,“疼的都出冷汗了?” “不是。”婉悦低下头解释。 她欠身坐在季灏的腿上,姿势太亲密了。要是屋里就他们夫妻俩人还好些……现在当着丫头、婆子的面,还都是贴身伺候她的,实在是不好意思。 “还说不是……”季灏吩咐夏月,“着人骑马过去宁王府,请林大夫过来给夫人把脉。” 夏月屈身应“是”,却被婉悦拦住了,她指着炕桌上没喝完的红糖姜茶,“我是喝了这个,头上才出汗的。是热的汗。” “真的?”季灏又去握妻子的手,发觉是温热的,才吁一口气。 “自然是真的。” 婉悦说道:“肚子虽然还疼,但是也能忍受,不用特意的去请林大夫过来。再者,外面的天也黑了,都到了要歇息的时间。太折腾了。” “好。”季灏低头亲了亲妻子的额头,“就听你的。等明日吧,再请林大夫过来给你诊脉。”他说话间,又端起红糖姜茶,亲自拿了匙子喂她喝。 萧嚒嚒等人脸上带了笑意,低了头,悄悄地退出去外间。 许是红糖姜茶真的起到了作用,婉悦一夜好眠。 她醒的时候,季灏已经出发去翰林院了。 音莲进来伺候主子起床,“夫人,四爷走的时候嘱咐了,让您在家里好生歇息两天,养养身子。” 婉悦应了“好”,穿好衣服先去了净室。随后又换了干净的月带。 她的后腰还有些酸涨,肚子倒是不怎么疼了。 程安微洗簌后,过来内室给婉悦请安,笑意盈盈地:“悦表姐,我昨夜做梦了,梦到了糖醋鸡肉,实在太好吃了……” 她一想起来还直咽口水,讨好地去拉婉悦的手:“悦表姐,我现在就想吃。” 婉悦被逗笑了,她打发冬伶去小厨房一趟,“让厨子给表小姐做一道糖醋鸡肉。”微姐儿贪吃,又喜肉食,她是知道的。 “悦表姐,你人真好,又体贴入微。”程安微嘟着小嘴撒娇,“我要是男人,干脆也娶了你。” 满屋子的丫头、婆子都被程安微逗笑了,婉悦也是嘴角翘起:“别贫嘴了。等你真变成男人了,再说娶我的话也不晚。” 早膳摆上来,姐妹俩人相对而坐。 程安微的食欲好,连带着婉悦也多吃了两个水煎包子。 因为婉悦来月信的事情,本来要定的今日过去大兴顾家,也推迟了。程安微倒没有说别的,女人来月信本来就是个麻烦事,她也理解。 六月的天,娃娃脸,说变就变。 上午还是万里乌云,阳光遍布的大晴天。到了下午却阴云密布,下起了大雨。雨滴如黄豆粒一般,噼里啪啦的,夹杂着雷声,十分可怖。 婉悦和程安微坐在一处做针线,她给季灏做夏袜。程安微就缝了个荷包,花样子是并蒂莲,还别出心裁在旁边绣了个小蜻蜓。 程安微兴致勃勃的和婉悦说话:“悦表姐,我绣个蜻蜓站在莲花上,是不是很美?” 婉悦“嗯”了一声,“很美,而且意境也好。” 程安微“呵呵”地笑,格 分卷阅读251 外的满足。她最喜欢听到别人的夸赞了,可惜母亲从来都是斥责她。 晓红就站在旁边,帮忙递个剪刀或者丝线。 她探头去看主子们的绣活,说道:“小姐,郡主的竹叶绣的好,多鲜亮的颜色。你的荷叶绣的就有些暗淡无光。” 程安微顺着晓红的视线去看,也不恼,“悦表姐的绣活一贯就是出众的,连祖母都时常夸赞呢。我知道自己的本事,比不上悦表姐,但是也不气馁。母亲都说了,对我的要求不高,我只要会就行了。” 晓红听的直摇头,她对于自家主子的脾性也是甚是佩服。主母明明说的是反话,主子偏生就听成了夸赞。 婉悦那剪刀剪去线头,刚想和程安微说话。王婆子却挑帘子进来了,屈身行了礼:“夫人,外面有一个叫流云女子的想要求见您。” “流云?”婉悦眼里的疑惑顿起,“我不认识这个人。” “……奴婢去赶走她?” “不必。”婉悦摆摆手,“领她去花厅吧。我这就过去。”既然寻来了,想必是有事的,见一见也无妨。 王婆子应“是”,退了出去。 婉悦放下手里的活计,和程安微说道:“你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程安微正专心地匹配丝线的颜色,头也没有抬,就答应下来。 音莲撑起伞,和婉悦一起往花厅的方向去。雨下得大,赶到花厅时,俩人的裙摆都湿透了。 花厅守门的丫头看到婉悦屈身行礼,“夫人安好。” 王婆子听到响动,也挑起竹帘,从屋里走了出来,“夫人,人已经在里头了。” 婉悦“嗯”了一声,由王婆子带路,进了花厅。 花厅里坐着一个女子,长相很秀丽,年纪看着约有三十岁的样子,举止间独有风流的韵味。身后还站着一个丫头。正是流云。 婉悦径直坐在了主位,开门见山:“你来找我?” 流云起身行了礼,打量婉悦……这就是宁王爷的独女,儿子的媳妇吗?果然不错,长得娟秀可人,气质也高雅。 她在柳巷胡同唱小曲时,偶遇了廖二爷,也是他和自己说了季灏的事情。她当时在景阳酒楼见到季灏时便感到奇怪……给人十分熟悉的感觉。 果然是自己生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等着哈,还有一更肥的。把昨天的正常补过来。 ☆、149(二更) 婉悦看她一直不说话, 秀气的眉微皱,又问了一遍:“你是谁?找我又为了何事?” 流云反应过来, 笑了笑,“我是谁不重要,但确实是有事情要和你说。还是比较私下里的,可以让屋里的无关人等退出去吗?” 廖二爷说得对,儿子如今入了仕途,名声最要紧。她的身份上不了台面,更不能贸然开口, 怕被外人知道了, 毁掉儿子的前途。 婉悦愈发的奇怪。 她对这种贸然套近乎的路数不感冒,甚至是反感的。 王婆子就在一旁站着,她观其主子的心意, 开了口:“这位……姑娘, 你若有事情就尽管说出来,若是闲着无聊来闹笑话的,还是请你出去吧。季府是什么地方?不是你想如何便如何的。” 她们夫人是何等身份, 要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颐指气使,还真当她们这些作下人的是摆设? 流云一愣,抬头去看自己的儿媳妇。 她低头喝茶,连目光都没有给一个。一个婆子都能随意的斥责她,却没有被阻止…… 流云突然感觉到一阵臊意,她只想到儿子做了大官。却忽略到自身的处境。更忽略了儿媳妇的身份。她之前也是宁王府待过的, 儿媳妇的身份高贵更胜于儿子……是她托大了。 “这位嚒嚒莫急。”流云的脸上带了笑,言语也委婉了许多,又看向婉悦:“我是真的有事情要说,还是关于季大人的。” 季灏? 婉悦把手里的盏碗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沉思了一会儿,摆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下。 “夫人?”音莲却有些不放心,“让奴婢陪着您吧。” 她看了一眼流云,总觉得这个女人妖妖道道的,不是个好东西。身上不知道喷了什么香粉,呛的人难受。主子可是被皇太后捧在手心里娇养着长大的,保护的极好。现如今,她跟在了主子的身边,自然是替皇太后好生地护着。可不能在无关的人身上吃了亏。 “无碍的。”婉悦说道:“你去外面守着即可。” 在季宅的地界上,一介女子,还能翻天不成。 不大会功夫,偌大的花厅,就剩下了婉悦和流云。 婉悦的声音很淡:“说吧,你想和我说什么事情。” 流云低头喝了一口热茶,长出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我是季大人的生母。” 婉悦:“……” “我真的是。”流云怕婉悦不相信,说道: 分卷阅读252 “虽然我没有抚养他长大,但也没有骗人。你若是真的不信我,可以等季大人回来……做个滴血验亲也是可以的。” 婉悦除了不信,还有震惊。 季灏在她捡回来王府之前,一直是个沿街乞讨的小乞丐。她决定收养他的时候,还特意让人去打听他的身世。确定是无父无母的孩子,她才收养的。 婉悦抿了抿唇,心里涌起无边的愤怒,“你说是季灏的生母,谁人可以做证?我确实是不信的。” 这些年,如果季灏没有在王府里生活,没有考科举。他的一生,是不是就毁了。 被人如此地逼问,流云有些无措。 她以为自己只要说了是季灏的生母,就会受到礼遇,最起码也会有尊重。谁料想,儿媳妇竟然一点都不信。 “做证的人当然有,要不然我不会过来季府。”流云咬了咬牙,说道:“不仅有人作证,我还能找到季灏的亲生父亲,让他们父子相认。” 婉悦更加震惊了,“季灏的亲生父亲?他又是谁?”她的脸色完全地阴沉下来,冷笑道:“你非说是季灏的生母……那我问你,季灏在沿街乞讨、食不果腹的时候,你在哪里?生而不养,难道还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眼下瞅着他前途光明了,就想着过来认亲,想的未免也太美好了吧。” 流云的脸刷就红了,她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当初的事情,虽然不完全是她的错,但她作为季灏的母亲,却也是担着责任的。她把季灏还给了廖家,就以为她会在廖家过得很好……这些年,竟然也没有想过要去看他一眼。直到碰到了廖二爷,她才知道是情的前因后果。 她嗫嚅道:“我不知道,他沿街乞讨什么的……我真的一无所知。” 婉悦“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流云的话。 她看着流云,“你说实话,此次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流云说不出话来,过来季府找季灏,的确存了别的心思。认亲倒是其次的。 她心里也明白,哪个当官的儿子会认一个歌妓做母亲?别说她几乎没有养过季灏了。就算是养过,歌妓之子也是被人嘲笑的。她还没有坏到要去拿儿子的前途做儿戏的地步。 “不妨直说。”婉悦笑了笑,“若我能做主的,说不准就允了你。” 流云看着她,有些不好开口,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容她不说了,“……我想要一些银两。”她的年纪愈发大了,也厌倦了做歌妓被人时常当猴耍的日子。如果有一笔钱够她过余下的生活,就再好不过了。 婉悦轻轻地笑了,眼神却冷淡极了。 她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看都不看流云一眼,“想要一些银两?所以,就来季府认个亲?谁给你的胆子?” 她把手里的空盏茶重重地摔在茶几上。 音莲听到动静,立刻挑起竹帘进来了,担忧地开口:“夫人,您没事吧?” 婉悦摆手让音莲退下,难得动了火气:“我什么都没有,银子却多的你根本无法想象。但是我不会给你的。别说我现在根本不相信你是季灏的生母?就算你真的是,我也不会给你银子的。在你不顾自己孩子生死的时候,你就不配做一个母亲了。” 她刚捡到季灏时,他敏感多疑,有丝毫的风吹草动就不敢一个人睡觉。给了他满屋子的仆从,至今为止,他还是不习惯让别人伺候。她和季灏一起吃饭,他只敢夹面前的菜肴吃,来来回回地就那几样。再喜欢的吃食,只要她不夹给他,他就不吃。 她养了他三年,这些习惯才慢慢地纠正过来。才变成了现在爽朗正直的人。其中的艰辛和不易,只有在其中的人才能知晓。 流云被突然的骂了一通,脸色也不好起来。 她没有什么话说的,只反复地强调:“我真的是季灏的生母,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她甚至想说出廖二爷的名字,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廖二爷告诉她季灏的事情时,还叮嘱了她不许说出去,更不许过来找季灏。 婉悦不想和她说话了,却也不会放任她离去,“你不是说自己是季灏的生母?那你就在花厅里坐着等吧。季灏从衙门回来后,我会让他来见你的。认或者不认?都由季灏做决定。” 自己不会代替季灏做任何的决定。而且,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像是在说谎话。仔细看来,她的面容和季灏是有几分像的。 流云看着她离去,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是为了下半辈子的生活,她还是愿意争取一下。 婉悦出了花厅,音莲和王婆子立刻走到她的身边。 音莲问道:“夫人,您还好吧?”夫人的脸色不大好,像是被气着了。 “无事。”婉悦摆摆手,却安排王婆子:“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守在花厅的外面,不许她出来。还有,记得让人给她上茶水和点心。” 她心里是讨厌极了,但是还不知道季灏的想法,还是留点颜面吧。 王婆子应“是”,屈身下去准备了。 雨下的小了些, 分卷阅读253 没有原来那么诺诺逼人了。 音莲重新撑起伞,主仆俩走入雨帘中。一回去流霞堂后,程安微便笑着上前来迎她,“悦堂姐,你去见了谁?感觉过了好久。” 她和婉悦处的熟悉了,语调就带着撒娇。 婉悦揉揉她的头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换了话题,问道:“你的蜻蜓绣好了吗?拿过来让我看一看。” 程安微摇摇头,“还早呢。才绣了一个翅膀。” 夏月看到主子的褙子和裙子都沾了雨,就拿了一套干净的服侍她换上。 可能是见了寒气,婉悦的肚子又疼了起来。她换了月带,又吩咐丫头去熬红糖姜茶过来。 夏月却有些不放心,问道:“夫人,奴婢让人去请林大夫过来吧?给您把把脉,大家都安心。” “没事的,外面还下着雨,不必来回奔波麻烦了。”婉悦笑了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用不着去请林大夫。” 她最烦吃药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雨才慢慢地停了。 天空灰蒙蒙的,夹杂着微风,倒把夏天的炎热吹散了不少。 季灏是酉时左右到的季宅。他在翰林院主要负责编修史书,今儿事情少,又惦记着妻子,便早早地回来了。 婉悦给他倒了一盏热茶,让站在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们都退下了。 她想着措辞,该怎么说更合适一些。 季灏接过来,喝了几口,又放到小几上。 他伸手去摸婉悦的肚子,问道:“还疼吗?” 婉悦一愣,下意识地答道:“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 季灏的眉头皱紧了,觉得妻子有些敷衍他。 婉悦却去拉他的手,“灏哥儿,我有个事情要告诉你。” 季灏反手握住她的手,低头亲了亲莹白的指尖,带着宠溺:“你说。” 妻子的手指尖尖如笋,雪白纤细,真是好看。 “今日有个女子过府里找你……你不在,我就去见了她。”婉悦继续往下说:“她说是你的生母……” 她把那女子来要银两的事情隐去了,怕季灏难过。母亲来认儿子,重点却是想要些银两。太荒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可能更的晚了,大家明天再来看也行的。 ☆、150(三更) “我的生母?” 季灏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是谁, 桃花眸隐去了笑意。 婉悦应“是”,觉得季灏的情绪不太对劲。 她又加了一句:“她说是的。我也没有相信。” 季灏“嗯”了一声, 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她竟然真的找来了季宅?还和妻子见面了。这是他最害怕的事情……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关于她和宁王爷之间的纠葛却是真实存在的。若是妻子真的知道了这些,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婉悦看他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以为是冲击力太大了,就问道:“你要不要过去见一见她?” 季灏却不答反问,语气里有说不出的郑重:“悦儿,你觉得她会是我的生母吗?” 婉悦想了想, 如实回答:“不确定。” 季灏的心一紧, 抬头去看婉悦,又问:“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 婉悦坐在他身边,靠着他的肩头:“重要的是你怎么想。这些年, 你的事情……只要你愿意, 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不会怪你的。” 这些事情,应该是要季灏去做决定。无论那女子是不是他的生母?他想不想认? 季灏伸手搂住妻子的肩膀,往怀里带, 像是承诺一般:“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信我。” “这是自然的。” 婉悦亲了亲他的脸颊,安慰他:“去见一见她吧,也不必紧张。”她停顿了一下,问道:“需要我陪你一起过去吗?” 季灏摇摇头,“不用, 我自己就行了。” 婉悦看了他一会儿,应“好”。她亲自选了一件圆领袍衫子服侍着他换上,又让音莲领着他过去花厅。 季灏到的时候,流云正拿着一块红枣糕吃。从下午等到晚上, 她也饿了。 花厅里点亮了烛火。 影影绰绰的,却也看的真切。 流云只觉得竹帘一响,有人走了进来。她抬头去看,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虽然也见过季灏,但是心境不一样,感觉也就不一样。 ……这个孩子长的和廖二爷真的很像,尤其是眼睛。但是又远比廖二爷出色。他身材高大,气质温润,已经是俊秀的青年人了。嘴唇却紧紧地抿着。他小时候便是这个样子,不高兴的时候就抿着唇。 流云的心里涌起自豪感,她站起身,看着季灏向他走过来,坐在她对面的圈椅上。 流云轻轻地吁气,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你就是季 分卷阅读254 灏?” 季灏点点头,“你明知道我是谁,何必在问。” 流云被噎了一下,摆手让身后的丫头退下。 她看着季灏,突然眼圈有些红。可能是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孩子,激发了内心深处的愧疚。 季灏冷冷地看了流云一眼,“你说是我的生母?” 流云应“是”,又想到自己的身份,有些羞惭:“我也不想做歌妓的,不过是生活所迫。你别嫌弃我。” “你怕是说笑了。” 季灏嗤笑一声,“我和你素不相识的,你做什么和我有关系吗?” 流云完全愣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季灏,问道:“连你也不相信我吗?我下午过来的季宅,刚好碰到了……郡主,她的说辞倒是和你的一般无二。” 难不成俩人都是提前商量好的。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我倒是很好奇,是谁和你说的……我是你的儿子?” 季灏眸中泛寒,“是廖二爷?” “你见到你的父亲了?”流云吃惊道:“……我以为……我以为……”她看了眼季灏冷如冰霜般的神色,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季灏往后坐,靠在椅背上,又问了一遍:“是廖二爷告诉你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了三章,算是补昨天的了。 爱你们。 ☆、151 “没……” 流云不敢说实话, 她本来就是自作主张过来了。 她的话一落,就看到季灏突然抬头看她, 那眼神阴沉沉的,丝毫没有善意。 他甚至还笑了一下,“我再问最后一遍,是廖二爷告诉你……我是你的儿子?” 瞬间的威压让流云怔了一下,她去端盏碗,手却止不住的颤抖。 盏碗里的茶水早凉了,喝到肚子里更觉得渗的慌。 季灏就继续说:“这时候不吭声, 待会儿我就不想听了。”他唤了半夏进来, 吩咐道:“乱棍打出府去,此生永不许进北直隶。” 他从来不是个善人,这些年私下里做过的事情也不少, 手段皆是狠厉无情。当着徐至永的面, 亲手挑断了一个想要勾引他女子的手筋。 他去宁王府的第二年,救过一个重伤将死的男人,男人跟了他五年, 却为了银子出卖了他名下一个布桩的进货渠道,当然还有对家承诺的一套宅院。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自然不会放过。不仅如此,他还以此“杀鸡儆猴”,亲自选了几条野狼,活生生地分食了男人。那一夜的场景谁都不会忘记, 也震住了所有跟着他的幕僚和护卫。 明面是位谦谦公子,暗地里却是修罗在世。更别提对待这位“生母”了。之前季灏也调查过自己的身世,关于流云的事情知道的可是不少。她把自己送去廖家后,再没有过问一次……明明有足够的资本生活, 却偏生依附男子过得富裕有余。 他做小乞丐被人欺负,捡酒楼扔出来馊饭吃的时候……流云大概正过的潇洒。她既然不放他在心上,他照样还回去便是。 “……我说……” 流云的脸刷一下白了,嘴唇哆嗦起来,又有些不甘心:“我是你娘,你不能这么做……” 季灏手指去抚盏碗的边沿,嗓音低沉着去看半夏:“你聋了?” 半夏吓得身体一抖,抬脚就往前走。 他是主子的贴身小厮,关于主子的大半事情还是知晓的。所以才不敢轻易动眼前的女子。 流云看着季灏,眼里带了不可思议的惧怕。 她现在相信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真的会让人乱棍打她一顿,然后赶出京师…… “是。”流云艰涩地开口,看季灏的眼神好像看着一条冰冷的蛇,“廖二爷……他说找到了你,我就过来了。” 季灏“哦”了一声,摆手让半夏先退下,听流云继续往下说。 “我来找你,并没有什么坏心思。”流云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她实在太忌惮眼前的青年了,管不住自己的嘴,“……只是,想向你要一些银子……我毕竟年纪也大了,不想再做歌妓了……” “你过来就是为了向我要银子?” 季灏突然笑起来,一双桃花眸却阴沉极了。他起身往外走,一刻都不想再留在花厅,挑竹帘出去的时候又交代半夏:“你找几个人把她送去廖二爷处……和廖二爷讲清楚,以后请他和这个女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的生母执著地过来认亲,却是为了要银子。太可笑了,也可悲。她怎么就觉得他会给她银子呢? 难不成他看起来像个傻子? 半夏应“是”,摆手叫了几个粗使婆子过来。 季灏回去了落霞堂。婉悦便放下手里的诗经,迎上来,“她走了吗?” 妻子不问他怎么处理的,也不打听。季灏知道 分卷阅读255 她是照顾他的情绪,他笑了笑,柔和地揉揉妻子的头发:“走了。” 对于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实在是不必要花费什么精力。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张其实挺不好写的。季灏本来就是个狠人。 挺短,我也失言了。对不起,发红包补偿。爱你们。 ☆、152 婉悦看他的神态俱是平和, 轻轻地吁口气,心放到了肚子里的同时, 又忍不住地怜惜他。 多年前,哪个拦住她乞讨的男孩还历历在目…… 季灏唤了丫头进来,让她们抬热水去净室。他也去选换洗的衣物,准备过去沐浴。 婉悦却拉了他一下,踮起脚,轻轻地去亲他的薄唇,“别怕, 只要有我在, 谁都不能欺负你。” 当年的那个小小少年已然长大,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她就是讨厌对他不好的人。这可是她放在手心里养大的,她都舍不得欺负他, 别人怎敢? 季灏怔了怔, 随即伸手,把婉悦按在了自己的怀里。加深了中途停下的吻。这世上能无所求对他好的人,也只有她了。 夏月刚好招呼着丫头抬了热水, 抬头就看到这一幕,脸红耳赤的又退了出去。 极具侵略性又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婉悦的身子都软成了一团。她有点发抖。季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手都碰到了褙子的系绳,却硬生生地忍下了。他往后退了一步。桃花眸里闪过难忍的炙热。 婉悦红了脸去看他,不明就里。 清又亮的鹿儿眼像含着皎洁的月亮。 季灏的声音都沙哑了, 他狼狈地背过脸,“再等几日吧……” 妻子的月信还没有过去呢。 “嗯?”婉悦愣了愣,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脸红了个彻底。 季灏转过身, 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温柔地笑:“我们是夫妻,你不必害羞的。” 这话说的…… 婉悦轻咳了一声,声音也有些沙哑:“我知道了。” 这样的话其实是夫妻间的私密话,不用回复的。她却正正经经地答了一句。季灏笑着摇摇头,只觉得妻子分外的可爱。可爱到完全清除了心里被流云带来的不快。 他扬声唤人抬热水过去净室。 季灏去了净室沐浴,音莲便端了半铜盆的热水过来,伺候着婉悦泡脚。 屋里烛火闪耀,人影晃动,低低的说话声,显得十分温馨。 等洗簌完毕后,季灏和婉悦躺在床上说话。 婉悦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皇祖母怎么样了?我心里担忧的紧。” 季灏侧身去看她,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他停顿了一下:“明天我陪着你一起进宫。” 婉悦“嗯”了一声,靠在季灏的肩膀上闭上眼。 有他在,她很安心。 第二天。 婉悦和季灏吃了早膳后,坐马车赶去宫里。 寿安宫的太后昨夜睡的不好,许嚒嚒正给她按肩膀。 “到底是年纪大了,心里藏了事,晚上竟然都睡不好了。”太后端起盏碗喝茶,又说:“皇帝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昨儿听太医说起……连饭食都吃的少了。” “您别太担心。”许姑姑笑了笑:“皇帝有真龙护体,定会安然无虞的。” “什么真龙护体,说到底还是要注重保养……” 太后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有小宫女进来通禀,“太后娘娘。郡主和季大人过来给您请安了。” “悦儿来了?”太后的脸上带了笑意,立刻摆手:“请进来。”正想她呢,赶巧就来了。 小宫女屈身应“是”,转身走了出去。 很快,婉悦和季灏便一起走了进来。俩人规矩地行礼:“给皇祖母请安。” “赶紧起来。”太后摆摆手,让宫女去沏热茶过来。她让婉悦上前,拉着她的手打量,“看着是胖了些,但是气色却不大好。” 婉悦知道可能是月信的问题,附在太后的耳边低声解释了一遍。 太后却焦急起来,问道:“肚子还疼吗?” 她这个孙女体质弱,从小就三灾两痛的,每次来月信都疼的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虽短但甜【捂脸】 ☆、153 “不疼了。”婉悦笑着安慰道, “您别担心。有林大夫在,我的身子比着以前好多了。” “那就好。” 皇太后想起长子, 又颇是难过:“你皇伯父的身体愈发的不好了……” 皇家尊贵,却多是薄命之人。 “会好起来的。”婉悦亲自拎起茶壶,给皇太后满上热茶,笑意盈盈地:“皇祖母,悦儿好想您。” 她面对皇太后时,心底里充满了依赖。 “哀 分卷阅读256 家也想悦儿。”皇太后笑的格外慈祥,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哀家一看到悦儿, 心里就高兴。”停顿了一下, 又看向季灏:“悦儿娇气些,但心眼儿很好。你还要多担待。” 亲手养大的孩子,总是疼在心尖尖上的, 一点儿也舍不得她受委屈。 “您严重了。”季灏端起盏碗喝茶, 恭谨地回话:“悦儿乖巧懂事,家里家外都打理的斤斤有条。娶了她,是我的福气。” “是了, 她一向是个好孩子。”皇太后与有荣焉,看季灏的目光也更加满意了,“你们俩好好的过日子,等来年生个孩子出来……不拘男孩还是女孩,哀家都喜欢。” 婉悦听着皇祖母说话,心里有些酸。她都嫁人了, 皇祖母还当她是个小女孩一样的宠爱。不仅如此,还怕别人对她不够宠爱。对着季灏都客气起来。皇祖母是什么身份?皇伯父都要毕恭毕敬的,原不必这样对季灏的。说到底,还不是想她过得好。 以前和周嚒嚒说闲话时听到过这句——女婿是门前贵客, 来家里用饭,都要坐主桌的。除了爱屋及乌的意思,为的也就是嫁过去的女儿也能是夫家的‘门前贵客’,日子过得顺心顺意。 皇祖母,她是充当了一个母亲的身份。就算是母亲没有死,能做到的也只是这些了。 季灏笑着应“是”,抬头去看婉悦,保证道:“您放心。” 青年清俊的脸微红,桃花眸里含着笑,端的是风流婉转。 满屋子的宫女、嚒嚒都抿着嘴笑,皇太后也笑了,拍拍孙女的手:“好的。” 婉悦红了脸,嗔了季灏一眼,坐在了皇太后身边喝茶。 有宫女送上来糕点和时下的新鲜瓜果。 婉悦伸手拿了一颗葡萄,剝了皮递给皇太后,问道:“皇祖母,我前几日去了太子府赏牡丹,听太子妃嫂嫂说您病了好几日……怎地都没有让人通知我呢?” 皇太后低头吃了葡萄,又吐了籽出来。 她拿出帕子擦手,摇摇头,“哀家是上了年纪的人,小病小痛是常有的,再者也有太医院的一众太医们守着,不必惊慌。” 婉悦却不依,又剝了葡萄递过来,说道:“‘别的’悦儿都可以不管,但是皇祖母和‘别的’不一样。以后无论您发生了什么,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她皱紧秀气的眉撒娇,一本正经地:“不然,我可是会生气的。” 清澈如水的鹿儿眼里,盛满了认真和眷恋。看得皇太后心里暖和和的。她心里一软,语气柔和:“皇祖母记下了,不会让悦儿生气的。” 婉悦笑起来,剝了个葡萄自己吃了。 ……吃到嘴里才发现没有那么好吃,有些酸。 婉悦陪着皇太后说了一会儿话,提出想去探望一下皇帝朱凌德。 皇太后允了,让音容带她过去,末了又和季灏说道:“番邦进贡,听良哥儿说有几匹好马,你去箭亭看看吧。挑上那匹,可以直接带回去。”箭亭是皇帝给皇家儿孙安排的学习骑马射箭的地方。 年轻人都爱好这些个,左右季灏又不能陪着悦儿一起去乾清宫,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去逛一逛。 季灏应“是”,又道了谢。 皇太后招了个太监过来,让他领着季灏过去箭亭。 路上,季灏低声问跟在身后的半夏,“昨天让你去办事,可处理妥当了?” 半夏应“是”,回答道:“奴才是在西城区找到的廖二爷,和他说明了来意后,就把流……”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觉得不大妥当,改了口:“就把人交给了廖二爷。他说让您放心,一切都由他来处理。” 他说的简短,几句话就交待完了。当时的廖二爷是十分震惊且愤怒的,流云也终于知道了害怕。听廖二爷的意思,估计是要把流云带回南京安置了。 季灏“嗯”了一声,不再问了。 只要这二位不出来打扰他的生活,爱做什么便去做。本来也没有情分,他懒得管。 巳时的阳光照射着大地,火辣辣的。 皇城仿佛弥漫在蒸笼之下。 寿安宫到乾清宫的距离不算远,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婉悦一踏进宫门,一眼便看到了铸在江山铜盘的铜鹤和铜龟。和太和殿门前的一般无二,只是略微小一些。 正殿的门前挂着竹帘,有两个小太监守着,一旁还站了宫女。众人自然是认得婉悦的,屈身行了礼。 婉悦说道:“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我过来给皇伯父请安了。” 一个微胖身材的宫女应“是”,挑帘子进去了。 很快,伺候皇帝的首领太监常寿手拿拂尘,笑眯眯地出来了,先给婉悦行礼:“郡主,皇帝刚刚睡了一觉,精神还不错。这会子请您进去呢。”他长的白净,又没有胡须,看起来约五十岁左右的模样。倒不显得女气。 “有劳常公公。”婉悦是在宫里长大的,自然认识常寿。 “郡主客气了。”常寿亲自挑起竹帘,恭顺的很,让婉悦进去。眼前的这位郡主有太后娘 分卷阅读257 娘宠着,在宫里简直是独一份的存在,谁也不敢惹。嘉安长公主可是皇帝和皇后的嫡长女呢,惹到了郡主照样没有好果子吃,更别提别人了。 朱凌德靠着大迎枕坐在罗汉塌上,可能是他常常喝药的缘故,侧殿里充满了刺鼻的药味,混着浓重的檀香。实在是不好闻。他看到婉悦走进来时,还笑了笑,“悦儿,你怎地过来了?” 朱凌德身穿明黄.色常服,头发灰白,用玉冠固定。眼窝深陷,精神看着还好。 婉悦跪下行礼:“给皇伯父请安。我进宫来探望皇祖母,惦记着您的病情,便想着过来看一看。” “起来说话。”朱凌德摆摆手,蜡黄苍白的脸带了柔和,说道:“朕无大碍了,你不必担心。”这个孩子还知道进宫里来看他,是难得了。 婉悦站起身,又听朱凌德吩咐一旁身着嫔妃妆扮的年轻女子,“灵嫔,你先去外间吧。朕和郡主说几句话。” 清脆婉转的声音传来,灵嫔屈身应“是”,退下了。她走到门口时,却打量了一眼婉悦。宫里的人谁不知道这位主?金尊玉贵堆砌着养大的,实打实的好命人。 婉悦感受到了灵嫔的视线,却只当没有看到。她是见过灵嫔的,倒不觉得稀奇。现在皇帝病着,伺候的人却是灵嫔,可见其受宠的程度。 “别站着了。”朱凌德摆摆手,让婉悦坐在一旁的杌子上,“季灏对你还好吗?”侄女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婉悦点点头,说道:“他对我挺好的。” 季灏对他确实是好。 “那就好。”朱凌德难得的温和:“你的父亲、母亲都是早早地过世了……朕的心里也是难受的。起先你喜欢乔家大公子,朕原想着,等再过两年,你若是实在喜欢,就把你指给他。乔家大公子再如何傲慢,有朕在,他也不敢对你不好。后来季灏出现了,朕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这样好的姻缘比你嫁到乔家还要好,朕的心里也为你高兴。” 他是皇帝,宫里的孩子也不少,却鲜少说出这样的话。可能是见到了她,又想起了早早离世的嫡亲弟弟。 婉悦也没有想到皇帝会说出这番话,一时间也有些怔愣,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口:“谢谢您,皇伯父。” 眼神澄澈又柔和,里面含着一腔真诚。 人的感情其实是很复杂的,就算朱凌德对她的好里面添加了算计,但那些好也是存在的,不能因为算计,就完全地抹灭了那些好。这些年过得肆意痛快,虽然遭了许多人忌恨,但肆意痛快也是真的。除了皇祖母的偏爱,还有朱凌德在背后的支撑。 无论承认与否,她每次和嘉安长公主闹起来时,朱凌德几乎是没有插手管过。实在是碰上了,也只会斥责嘉安长公主。 朱凌德或许对她不够好,但总是在履行一个长辈的职责。 婉悦的性子虽然淡漠冷清,后来也想明白过朱凌德为何要对她这样。却从来没有恨过他的念头。 ☆、154 朱凌德看了婉悦一会儿, 笑了笑:“你倒是像了你的父亲……” 都是只愿意记住别人的好。这样的良善,是最不适合当皇帝的。也正因如此, 当皇帝才是自己。而不是当年更得父皇欢心的朱凌桦。 朱凌德的话颇是模棱两可,婉悦却没有问。她连父王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也没有问的必要。 “这个给你。” 朱凌德在床头小几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打开来是一块碧玉牌子。正面雕着腾云驾雾的龙。后面雕了四个字——如朕亲临;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是朱凌德的谥号。 婉悦神色微顿,并没有伸手去接,问道:“皇伯父, 您这是……” “原本也是属于你父亲的, 当年……”朱凌德停顿了一下,却不愿继续往下说了,仅嘱咐道:“这牌子你好好地收着。到了关键时刻, 能救你的命。” 朱凌桦上战场那年, 他就准备送予他。为他守护天下,征战疆场的亲兄弟,本就应该得。只是, 青海一战后,回来的却是朱凌桦的尸体。 “皇伯父,我用不着。” 婉悦还在推拒。父王的东西,而他不在了,她不应该私自收下。 “听话。”朱凌德剧烈地咳嗽起来,“悦姐儿……以后……朕怕是不能护住你了……”他的身体状况自己还是能明白的, 虽然下任的皇位是定下了太子,但朝堂更迭又岂会没有凶险?突发事件太多了。可能是谁也料想不到的。 婉悦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抿了抿唇,难过涌上心头。 她接过来, 艰涩道:“谢谢皇伯父。” 外间的灵嫔听到咳嗽声,抬脚走了进来,娇滴滴地:“皇上,您怎地又咳嗽了?太医都说了不让您心绪激动。”她到了近前,熟练地把手里准备好的丹药递过去,又端起水杯,“让臣妾伺候您吃一颗吧,吃下去就不会咳嗽了。” 还在吃丹药吗? 婉悦皱了皱眉。 分卷阅读258 而朱凌德却答应了,就着灵嫔的手吞下丹药,又喝了几口茶水咽下去。 婉悦看了一眼格外殷勤的灵嫔,觉得不大对劲。 她忍了忍,起身告辞。 朱凌德摆摆手,“你去吧。” 灵嫔却笑眯眯地:“皇上,臣妾去送一送郡主。” 朱凌德应“好”,闭上眼歇息。 他如今病的厉害,和侄女说了一会儿话,便体力不支了。 婉悦和灵嫔一前一后地出了乾清宫。 婉悦说道:“灵嫔娘娘还要照顾皇伯父,就此止步吧。” “是。”灵嫔笑了笑,“早闻郡主姿容过人,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婉悦看了看她,“承蒙灵嫔娘娘的夸赞,愧不敢当。” 俩人正说着话,一个道士装束的中年男人踏上了汉白玉弓桥,看到灵嫔时,双手合十:“贫道来给皇上讲道。” 灵嫔也双手合十回了礼,“李真人,皇上正在里面呢,您请进。” 李真人有几分好本事,不仅道法专修有一手,就连练丹药也是行家。不然皇上又怎会如此听从他的言语?竟是连太医院的人也不信了。也不知道郡王爷是从哪里找的这人。 李真人应“是”,守门的小宫女挑起竹帘,他径直走了殿内。仿佛没有看到婉悦一般。 灵嫔看到他抬脚进了屋,又和婉悦寒暄了两句,也跟着走了进去。 婉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下台阶。 她问身后跟着的音容:“皇伯父一直都在用丹药吗?” 音容叹了口气,应“是”,又说:“太医虽然诊治过,也用了药,却没有什么用处。想必是日服丹药的问题。” “既然知道是丹药的问题了,没有人告诉皇伯父吗?” 婉悦又问。 ☆、155 “怎会没人?”音容回答道:“就连太后娘娘也和皇上提过丹药的事情, 但是皇上也不听的。那个灵嫔娘娘是当下最受宠的娘娘,但她只顺着皇上的心意, 半句也不劝皇上保重龙体。” 婉悦遥遥地望着皇城高耸的红墙,陷入沉思。 女人总是敏.感的。 她莫名就有了一种暴风雨要来的感觉…… 夏月看着自家主子站在原地发呆,提醒她:“夫人,咱们回去寿安宫吧?太后娘娘还等着您用午膳呢。” 婉悦回过神来,右手抚过鬓角,径直往前走,“回去。皇祖母还等着我呢。”难得进宫里一趟, 还是多陪皇祖母一会儿吧。——L?K独家整理—— 眼光照在金色的琉璃瓦上, 光芒万丈。 红墙巍峨,雕梁画栋。百年的气派似乎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箭亭, 站了满园的侍卫和太监, 还有负责马匹的两个厩副。 季灏正在骑马射箭。 弯弓拉到极致,一撒手,箭簇就如流星一般正中靶心。 “四爷, 给您。”半夏就站在一旁,他背着箭筒,又抽出一支递过去。主子在宁王府时就偏好骑马射箭,连师傅都说有天赋。 季灏刚接过来,就听到伸手有鼓掌的声音。 他回头去看,却是太子爷朱资良过来了, 随行的还有乔正则和京卫指挥使毛赢。 季灏翻身下马,拱手行礼:“太子爷。” 朱资良笑着走到了近前,笑道:“没想到你骑马骑的如此好?”他还以为季灏就是个文弱的书生呢。 “太子爷谬赞。”季灏说道:“我小时候学过一阵子。” 他不仅会骑马射箭,护身的功夫也会一些, 最拿手的武器是剑。一开始都是跟着宁王府的侍卫们瞎练,后来悦儿知晓了,就特意让林管家请了精通武艺的江湖人教他。 毛赢是个模样粗旷的大汉,他穿了一身锈孔雀的补服,笑起来声音很大,“季大人可不是学过一阵子,毛某觉得季大人的身手甚是利落干净,不比那些个练武的差。” 季灏笑着拱手,客气道:“毛大人夸赞,季某愧不敢当。” 他长的俊秀,一笑起来就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乔正则却皱紧了眉,他如今看到季灏就想起了婉悦郡主,心里更加不是个滋味。 婉悦当年对季灏有多好,他是亲眼见过的。 “孤看了一上午的折子,坐的腰都酸了,刚想着来箭亭跑两圈活动一下筋骨……可巧就碰到了你。”朱资良摆手让厩副去牵了马过来,又问季灏:“你是和悦堂妹一起来宫里给皇祖母请安吗?” 季灏应“是”,回答道:“悦儿想念皇祖母,我刚好今日得了空,便陪着她过来了。” 乔正则听他唤“悦儿”,袖袍下的右手握成了拳。 朱资良却笑了笑,“皇祖母的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你和悦堂妹以后要常来宫里走动。” “太子爷说得是。”季灏答应下来,“下官记下了。” 分卷阅读259 厩副牵了几匹马过来,几人翻身上马,奔驰而去。都是身强力壮的青年人,迎面风吹动衣袍,意气风发。 季灏和婉悦是吃了午膳后离开的寿安宫,回程的路上,婉悦和季灏说起她在乾清宫的见闻。 她很发愁:“皇伯父还在吃丹药,也听不进去任何人的任何话。皇祖母很是忧心,却又无计可施。” 季灏伸手摸摸妻子的头发,安慰她:“别担忧。皇上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他安慰妻子,也真的只是安慰而已。郡王爷朱资淮虎视眈眈,又给皇上的身边安排了嫔妃……皇上的病情说什么也不会好了。 婉悦“嗯”了一声,随手从荷包里拿出碧玉牌子让季灏看,说道:“皇伯父给的,说到了紧要的时候,能保命用。” 季灏接过来看了看,没有说话,又还给了妻子。 他连同碧玉牌子一起握住了她的手,“好好留着。” 夕阳西下的时候,起了凉风,热度便下去了。 季灏一回到流霞堂,半冬就过来禀报,“四爷,前院的刘先生有事情找您。” 刘先生全名刘洪,五十岁,是季灏的幕僚。原来是个举人,一连参加了三次会试都未中名次,颇为心灰意冷。后来去锦绣戏庄听戏时,被李弯发现,推荐给了季灏。刘洪做事实在本分,擅长攻人心计。 婉悦端起盏碗喝茶,同季灏说话,“你去吧。” 她一天未看到程安微了,也刚好过去和她聊几句。 季灏去了朝晖堂,刘洪已经在等他了。 “四爷。”刘洪拱手行礼。 “什么事?”季灏挑帘子进了正堂的东次间,选了把圈椅坐下。 ☆、156 “属下前日去柳巷胡同吃酒, 回来的途中看到静阳郡王府的马车……招摇过市。”刘洪停顿了一下,和季灏解释:“就是那种镖局拉货的大马车。上面蒙着黑色的棉布。次第排开, 足足有三大辆。” 季灏俊眉一皱,问道:“你怎么知道是静阳郡王府的马车?” “前方扯着靛蓝色旗子,上面写了‘静阳郡王府’五个大字。”刘洪继续往下说:“属下觉得稀奇,就暗中跟了上去,透过棉布的间隙才发现车里面装的竟然是矛、大刀、盾、戟一类的兵器。” 季灏拎起茶壶给自己满上热茶,抬头去看刘洪:“你是说……静阳郡王朱资淮让人拉着满车的兵器招摇过市?弄得天下人皆知。” “……对。”刘洪想了想,开口说道:“不怪属下会这样说。实在是太张扬了, 路人纷纷猜测打探。若真是没有他的示下, 谁人敢顶着郡王爷的名头干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 季灏桃花眸微眯。 这很不像朱资淮的作派,除非是故意为之。 刘洪看着自家主子不言语,便问:“四爷, 接下来要怎么做?” “静观其变。”季灏端起盏碗喝茶, “既然是郡王爷要让天下人知道的事情,咱们也就‘知道’了即可。” 刘洪应“是”,告辞后, 退了出去。他原想着,主子和郡王爷的关系好,会因此事有所举动……或许,主子还有别的打算。 季灏把盏碗里的热茶喝尽,心里有了主意。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云层稀薄,一闪一闪的星星露出了马脚。 婉悦正在厢房里和程安微说话, “等明日吧,咱们过去大兴顾家赏牡丹。” 程安微自然是知道所谓的赏牡丹不过为借口,最主要的还是去见顾三爷一面。她忍不住的脸一红,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婉悦笑着拍拍程安微的手, 安慰道:“不必紧张。今晚要早早地睡,睡的好了,脸色也会更好看的。” 程安微低声应了“是”,压下心里的紧张,问道:“悦表姐,咱们真的能见到顾三爷吗?” 其实婉悦也不确定,顾三爷身为男子,又是个生意人,想必是十分忙的。只能碰一碰运气了。 她看着程安微含着期盼的双眼,又不忍说别的,便笑着肯定:“一定会见到他的。” 程安微的脸上挂了笑容,重重的“嗯”了一声,充满了信心,“等到明日,我要打扮的漂漂亮亮。” 晓红站在自家主子的身后,也替她高兴。 箫嚒嚒过来问婉悦,“夫人,晚膳摆在哪里?” 婉悦答道:“摆在正房吧。”她转头又问程安微,“一起用晚膳吧?” 程安微过来季宅,就算是客人。不能总一个人待在厢房里吃饭,也不是待客之道。 程安微答应了。 姐妹俩相携走出厢房,恰巧碰到从书房方向走过来的季灏。 程安微屈身行礼:“表姐夫安好。” 季灏点点头,看向妻子,语气温柔,“我让小厨房熬了红枣粳米粥,补气血的,待会儿你要多喝一些。” 婉悦笑了笑,应“好。” 分卷阅读260 正房的厅里面摆了一张紫檀木圆桌子,饭菜已经摆好了。三人各自选了位置坐下,季灏亲自给婉悦盛了一碗红枣粳米粥。 因着有季灏在,程安微在餐桌上便不如往常活泼。但她还是挺能吃的,光糖醋里脊就吃了一盘子。 等用过晚膳,婉悦让冬伶去唤王婆子过来,安排她明日一早备好马车去大兴顾家的事情。最后还嘱咐糕点、瓜果等礼品要带上几份。 王婆子答应着退下。 季灏问道:“你要去大兴顾家?” 婉悦便把心里的打算告诉他,末了又说:“这可能是微姐儿最后一次的机会了,但愿能成功。”她要帮一把程安微,至于程安微和顾三爷的机缘,还要他们自己来。 季灏把手里的书放到多宝阁上,搂着婉悦的肩膀坐在罗汉塌上,表达自己的见解,“我倒是觉得,程家小姐想嫁给顾三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顾三爷看起来温和可亲,但九少爷私下里却说起过顾三爷的冷清……” 顾三爷二十多了,早过了娶妻的年纪,却迟迟没有成家。顾家是百年世家,在京师是数得着的,就算顾三爷从商,说媒的也是成群结队。然而却一拖.拖到了现在……要么是眼光太高没有看上的人选,要么是根本没有成家的打算。 婉悦仔细地想了想,却说:“顾三爷冷清一些也没有关系,左右微姐儿是活泼开朗的。俩人在性格上就互补了。” “好。” 季灏低头亲了亲妻子的额头,不再打消她的积极性,“去试一试也好。” 他平日里一去衙门,家里就剩下妻子了,孤单单的。和程安微一起去顾家,权当是解闷儿。 丫头抬了热水去净室,季灏拿了换洗的衣物去沐浴。音莲也伺候着婉悦洗簌。可能是来月信的关系,白天又是坐马车来回的折腾,婉悦累极了,躺下就睡了,直到次日辰时才醒。她醒的时候,季灏已经去衙门了。 夏月挑起帘子伺候着婉悦起床,笑着说:“夫人,表小姐在外面等您好一会了。” “微姐儿?” 婉悦伸胳膊去穿褙子,疑惑地问:“怎么不让她来屋里等?” “表小姐不想打扰到您休息。”音莲端着半铜盆的热水进来,绞了热帕子让主子擦手,插嘴道:“奴婢刚才进来时,表小姐还探头往屋里看呢。” 婉悦笑了笑,接过音莲手里的热帕子先擦了双手,然后又还给音莲。 她穿好深绿色绣云纹鞋子,起身去净室换了干净的月带。 等婉悦收拾妥当,坐在梳妆台前让心文绾发时,程安微便挑帘子进来了。 她笑意盈盈:“悦表姐。” 婉悦回头看她,眼神里闪过惊艳。 程安微是偏娇俏的长相,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她画的又是柳叶眉,眉形弯曲幅度大,且从眉头直到眉毛的后方。显得她整个人都妩媚了许多。 “你的眉很好看。”婉悦称赞道:“果然是认真打扮过的。”梳着垂髫分梢髻,戴一对赤金嵌珍珠步摇。穿的是藕荷色缠枝莲纹褙子,手腕上戴着羊脂白玉镯子。微姐儿处于女孩子最好的年华,举手投足间都有别样的风情。 程安微不好意思地笑,“悦表姐最好看了,双眉不点而翠。” 俩人正说着话,王婆子进来禀报:“夫人,按照您的意思,马车和礼物都备好了。” 婉悦“嗯”了一声,让萧嚒嚒把早膳端上来。她和程安微都吃了一些。 辰时过半,季宅的马车从容香胡同出发,往大兴去。 婉悦和程安微坐在第一辆马车里。后面还紧跟着一辆马车,是婆子和丫头们坐的。季宅的护卫寸步不离地守在周围。 马车到大兴时,刚好巳时。 打听清楚顾家的住址,马车径直左拐右拐的,停在了顾家的大门前。婉悦和程安微下了马车,守在门口的小厮进去报信。不大会功夫,顾大夫人苗氏和顾二夫人孙氏便笑着迎了出来。 “不知郡主光临,有失远迎了。”顾大夫人苗氏说道:“还望郡主莫怪。” 婉悦郡主虽说是嫁人了,但她依旧是京师唯一的郡主,皇太后的掌中宝。岂是她们得罪起的。 婉悦微微一笑:“是我来的唐突,请不要介意。”她摆摆手,让夏月等人呈上礼物,又说:“我夫君在顾家族学读过书,如今高中,也是托了顾家的福气。原本应该早早地过来拜访,但繁事缠身,竟没有时间过来。” 这一番话说的妥帖,都是捧着顾家的言辞。顾大夫人苗氏却听得有些疑惑,传闻婉悦郡主的脾性急躁古怪,今日一见,倒和传闻中的大不一样。 她让身后的丫头接过礼物,笑眯眯地:“郡主客气了。时常地过来就好,不必带着礼物的。” 婉悦又去和顾二夫人孙氏说话,“前几日在太子府和夫人聊的尽兴,又一直惦记着贵府的稀世牡丹。今儿来拜访顾家,不知道能不能看上一眼?” 稀世牡丹? 顾二夫人的嘴角抽了抽,答道:“自然能。” 分卷阅读261 当日不过是客气话罢了,还真的过来顾家了。她怎么觉得来感谢顾家是假,看‘稀世牡丹’是真呢? “稀世牡丹?”顾大夫人苗氏愣了愣,问一旁的顾二夫人,“弟妹,那是什么?” 顾二夫人不自在地笑了笑,右手一伸,请婉悦和程安微进府,和顾大夫人解释:“就是三爷屋里里的两盆蓝牡丹。” 顾大夫人“哦”了一声,他们家老三喜欢种一些花花草草的,这是阖府人皆知的事情。 几人说话间去了正房拜见顾老夫人,顾老夫人是朝廷命妇,逢年过节的也会去宫中朝见皇后和太后。她是认识婉悦的。 婉悦屈身行礼,“给顾老夫人请安。” “赶紧起来。”顾老夫人笑着摆摆手,让人搬了杌子过来,又看着程安微,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模样长得真俊。” 她穿着一件深褐色绣团花纹长褙子,头发梳的很光滑,在脑后绾成小攥,用了根青玉簪子固定。眼角有笑纹,长的慈眉善目。 婉悦去拉程安微的手,介绍道:“她是房山程家小姐程安微,我的表妹。” 程安微很紧张,手都抖了。 她也屈身行了礼:“顾老夫人安好。” “好孩子。”顾老夫人让她起来,“不必客套的。我和你祖母是关系很好的,只可惜她走的早。”她叹了一口气,“你祖母生前也最疼爱你,我都是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想试一试幻言,各位小仙女,求个收藏《我正好遇见你》。估计会和《红妆》同时开的。 文案: 重生回到九五年,南絮(xù)七岁,刚读小学一年级。 同桌是路又青,后来的经济商业大佬级领袖。但领袖现在五岁,是个父母离异后无人要的孩子,敏感自卑,饭都吃不饱。 南絮亲眼见过路又青的姥姥扇他的耳光,就因为他被砖头绊倒打翻了狗盆里的稀饭剩菜。 也亲眼见过路又青的表妹偷家里的钱栽赃给他,被大人打的头破血流。 ……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南絮只觉得命运弄人。谁能想到小时候的领袖过得猪狗不如呢?她没想过抱大腿,却真的可怜他年少无依。 南家有一片果园,种了桃树、李子树、苹果树、橘子树。树下面还种了草莓。南絮一年四季都不缺水果吃。便也带给路又青吃。春有草莓,夏有桃子,秋冬有苹果和橘子。 后来,他们都长大了。南絮进省城读了高中,而路又青却不辞而别,仿佛人间蒸发般消失了。 没有人会担心路又青,他的亲人都觉得他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南絮也不担心。因为她知道,属于路又青的崛起之路可能已经开始了。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再次相遇时,是南絮考进了蓟(jì)城的一个大学。新生演讲台上,路又青西装革履,紧紧地搂南絮入怀。 他眸色深沉如夜,语气又急又冷,却带着自嘲:“我不见了,你就一次都不寻?” ☆、157 程安微有些羞涩:“我也知道您。”她倒不是因为祖母的关系而认识顾老夫人, 纯粹是因为顾三爷。 “几年没见,你的变化还是挺大的。”顾老夫人笑起来:“模样都张开了, 端的是一个小美人。很像你的姑姑。老身都不敢认了。” “老夫人谬赞。” 程安微微微地笑,“祖母也说过,我长得有三分像姑姑。” 像母妃? 婉悦抬眼去看程安微,没有吭声。 丫头端了热茶和糕点过来,众人坐在一起闲聊。 这时候,顾静茹和顾静华过来给顾老夫人请安。 顾老夫人笑着和姐妹俩介绍,“快过来见过婉悦郡主和程家小姐。” 顾静华怯弱的很, 听话的屈身行礼。顾静茹却伸手在果盘里拿了一块西瓜吃, 和顾老夫人说话,“祖母,我们见过的, 算是熟人了。”她停顿了一下, 又问婉悦:“你当真是过来我们家赏牡丹的?我还以为你在太子府说的话都是玩笑呢。” “当真。”婉悦笑了笑,伸手去端盏碗,低头喝茶:“也主要是来拜访顾老夫人, 以感谢顾家族学对夫君的教诲之恩。” 顾静茹小嘴一撅,很显然不大相信婉悦的话。不过,季灏确在顾家族学读过书。她是知道这件事的。 顾老夫人却问道:“什么赏牡丹?” 顾二夫人孙氏便和她解释了一遍。 顾老夫人“哦”了一声,“我们家老三确实有两盆蓝牡丹,养的很用心。”她又招了贴身丫头红儿过来,交待道:“去前院忆哥儿处看一看, 他若在,就说家里来了客人,要去观赏他养的蓝牡丹。若他不在,就招呼人直接搬过来即可。” 红儿答应着退下。 顾老夫人和婉悦说话:“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若郡主喜欢,到时候抱回去一盆也行的。” “ 分卷阅读262 老夫人好意,我心领了。”婉悦道了谢,“三爷的爱物,能观赏已经是荣幸,岂能夺人所好。” “郡主果然是个妥帖人。”顾老夫人笑道:“别说太后娘娘宠爱你,就连老身都觉得和郡主颇合眼缘。” 她是活了一辈子的人,什么样的人和场合没有见过,传闻里的婉悦郡主自然是当不了真。瞧瞧人家,有教养、懂礼仪。说话做事稳重端庄。多好的女子啊。先不管身世,就单论人品,也值得被珍重爱待。 顾二夫人觉得婆母说得对,也是暗自点头。她瞥了一眼吃西瓜吃得嘴角微翘的茹姐儿,又暗自摇头。 人和人之间,真是不能比较,差别太大了。 很快,红儿就回来了,屈身行了礼,说道:“老夫人,三爷在无恒院呢,奴婢和他讲明了缘由。三爷立刻唤小厮去暖房搬蓝牡丹。让奴婢请您过去呢。” 程安微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心悸动的扑通扑通直跳……要见到顾三爷了吗?这么多天过去,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 她想到这里,难免又失落。 顾老夫人起身,看向婉悦,“郡主,咱们一起过去?” 婉悦应“是”,又道谢:“有劳老夫人。”她也起身站起来,去拉程安微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 顾家的宅子风格和北直隶的不同,颇有江南园林的特点。 假山水池,绿树成荫。 精致且诗情画意。 无恒院是顾忆的住处,在顾宅前院的东北角。大大小小七、八间房,很幽静。 众人到的时候,顾忆已经在正房门前等着了。 他穿着月牙白直裾,腰间系着一块羊脂玉佩,愈发显得君子如玉。 顾忆拱手给顾老夫人行礼,唤“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0 21:59:42~20200821 21:3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雯雯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8 “忆哥儿, 你的气色怎地不大好?”顾老夫人扶着红儿的手,走到了近前, 仔细地打量儿子:“可是得了风寒?” “没有。”顾忆温和地笑了笑,去搀扶顾老夫人往屋里走,“是昨夜没有睡好。您不必担心。” 一行人进了堂屋里坐下,小厮呈上热茶和点心。 顾老夫人和顾忆介绍婉悦、程安微,又说:“郡主也是爱花之人,听闻茹姐儿说起,你种了两盆蓝牡丹, 就过来观赏一番。” “乐意之至。” 顾忆看到程安微时愣了一下, 随后便和俩人点头示意。 他是见过婉悦郡主和程安微的,自然是认识。 程安微却小脸一红,正经地屈身行礼, “给三爷请安。” “程小姐。”顾忆也起身回了平礼。 顾二夫人孙氏看着程安微羞涩的脸, 偷偷瞥老三的眼神,心里便一动。 小厮搬了蓝牡丹过来,摆在花架上供人观赏。 “顾三爷的牡丹养得真好, 株叶肥壮,色泽艳丽。”婉悦赞道:“真可谓玉笑珠香,宫里的花匠也不见得有顾三爷的好技艺。” 她如此夸两盆花还是第一次,心有些虚。喜欢牡丹不过是为了给微姐儿找一个和顾三爷见面的机会,真的爱好却谈不上。但蓝牡丹摆在眼前了,说好听话总不会出错的。 顾三爷却笑道:“郡主谬赞了。在下不过是养得用心些, 和宫里的花匠是不能比的。” 顾静茹看不出来蓝牡丹和别颜色的牡丹有何区别,便伸手去拿桂花糕吃,又和一旁的程安微说话,语气带着不明显的挑衅, “……好端端的发什么呆?你不是也喜欢蓝牡丹吗?我三叔都搬了过来,还不赶紧去看。” 程安微本来就挺紧张的。顾静茹又突然在她耳边问话,当即吓得手一抖,端着的茶盏一晃,茶水泼在了衣袖上。她穿得是藕荷色缠枝纹褙子,藕荷色本就是很浅的颜色,深褐色茶渍的脏污便特别的醒目。 顾静茹也吓了一跳,她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顾二夫人瞪了女儿一眼,和程安微说话:“程小姐,我让丫头带着你去换一件干净的褙子吧?” 顾老夫人也附和道:“你和茹姐儿、华姐儿都是年纪相仿的,她们的衣裳刚好也适合。”语罢,又瞪了孙女一眼,“年纪越大,却越发的冒失了,一点都不稳重。” “我有一件新制的夏衫,也是藕荷色的……”顾静华怯怯地看着程安微:“程小姐不嫌弃的话,可以拿来穿。” “谢谢你。”程安微低头道谢,只觉得窘迫。 顾静茹小嘴瘪着,有些委屈。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事发突然,又当着顾忆的面,程安微连看都 分卷阅读263 不敢看顾忆了。她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顾忆看的。谁料想…… 她求助地去看婉悦。 夏天的衣裳都单薄,湿了的袖子粘在胳膊上也很难受吧? 婉悦和顾二夫人说话,“如此就麻烦二夫人了。”她又和顾静华道谢:“谢谢顾小姐。就让微姐儿先穿着你的夏衫,等改日,我再让人给你送一件新的过来。” “不必的。”顾静华慌忙摆摆手:“能帮上程小姐,我很高兴。” 她在顾家是庶出的女孩儿,虽然嫡母待她也不错。但多余的话却一句也不敢说。如今被人郑重其事的道谢,心里竟涌出被重视的错觉。 婉悦点点头,让程安微跟着顾静华去换衣裳。因为是自家女儿惹出来的事端,顾二夫人也跟着去了。倒是顾静茹,老神神在在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婉悦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父母双全,被众人疼宠爱怜下长大的女孩,心高气傲是正常的。 嘉安长公主可比顾静茹高傲多了,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顾老夫人也觉得孙女的作派不大好,就吩咐她:“今儿的桃子我尝着很不错,你给郡主叉一块,让她也尝一尝。” 顾静茹:“……” 这是奴婢们的活计吧,怎地祖母让她干上了。 顾大夫人苗氏低头喝茶,只当没有看到。顾静茹的教养是真不好,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行事作风竟然像个乡野丫头。 太粗鄙。 孙氏是教出来一个探花好儿子,但女儿却是教废了。 在顾老夫人的注视下,顾静茹到底不敢多言,她叉了一块切好的桃子递过去,不甘愿地:“郡主,你尝一尝。” 婉悦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咽下,和顾老夫人说话:“果真如您所言,酸甜可口。” 顾老夫人笑起来。眼前的女子聪明又善解人意,她分明是看出来了自己让茹姐儿这么做,分明是给茹姐儿台阶下,还是接住了。 怪不得太后娘娘疼的如珠如宝,确实是个可人疼的。 屋里的气氛又再一次热烈起来。顾老夫人又拉着顾忆讲牡丹的养法。 巳时已经过半了。 天气越来越热,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大地,没有一丝风。 等程安微换好了衣裳回来,顾老夫人又带着众人去了花厅,她要留下婉悦和程安微用午膳。 婉悦不好推辞,又惦记着微姐儿和顾三爷如何见上一面的事情……就应下了。 新一轮的茶水端上来,她却不敢喝了。身上的月信还没有走,喝水太多的话,就会忍不住如厕。干净的月带倒也带得有,但在别人的家里,总是不方便。 女眷在花厅用午膳,又有外人在,顾忆自然是不会一起的。他在自己的院落里用了午膳,准备出门一趟。 南锣铜巷的月锦铺新来了一批秋季成衣,有几件料子是云锦制作的。云锦的价位可是一匹万金的,寻常人家也穿不起这样的,卖也不大好卖……掌柜的有些拿不准主子的意思,递了消息过来,让东家过去一趟。 顾忆换了出门穿的直缀,带了两个小厮,出了无恒院。 他穿过花厅时,却遇到了程安微。她带了一个丫头,正坐在转角游廊的美人靠上,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程安微确实是不开心。她原本过来顾家就是想见一见顾三爷的,虽然也见上了,但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还想知道他的心意呢。一顿午膳也吃的闷闷不乐,只好随便走一走散心。 晓红听到了脚步声,回头便看到了顾忆。 她是知道主子心意的,悄悄地拉了一把主子的衣袖,屈身行了礼,“顾三爷。” 程安微怔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也结结巴巴地屈身行礼:“顾……顾三爷。” 顾忆停下脚步,“程小姐。” 他没有想到又遇到了。 程安微咬着下唇。 转角游廊处,就她和顾忆,还有各自带的丫头和小厮。 十分的清静。 良久,程安微下定了决心,“顾三爷,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她很明白这估计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嗯?”顾忆觉得眼前的姑娘有些奇怪。她手里的帕子几乎被拧成了一股绳,低头站在他面前,好像还在发抖。 他皱了皱俊眉。 程安微终于抬头直视着顾忆,眼神里带着不顾一切的明亮和执拗。 紧张到了极限,她反而不结巴了,说道:“三爷,我有一件事一定要和你说,方便借一步吗?” 顾忆看了她一会儿,摆手让跟着的小厮退远一些。而晓红也极其有眼色的去了远处望风。 顾忆看了看四周,“说吧。” 姑娘的名声最重要,他其实不想答应的。但程安微的眼睛里好像有泪花在闪动,莫名地心里便一软。 他一直记得那个炎热的夏天,她笑着对他挥手。笑容格外的明艳。 分卷阅读264 “我今年十五岁了,再有一个月就要办及笄礼了。我母亲给我相看了许多人家,她想让我定下来,然后嫁人。” 顾忆看着眼眶通红的姑娘,没有开口。她在说自己的事情,似乎还没有说完。更何况,这种私人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要如何接话。 程安微侧过脸,眼神落在一棵桂花树上,继续往下说:“见过的那些人……我全部都没有看上。因为我心里藏了一个人。”她顿了顿,又问:“顾三爷,你知道藏在我心里的人是谁吗?” 顾忆略略扬眉,回她的话:“不知道。” 程安微心酸了一下,她觉得顾忆应该是知道的。 他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她的声音压低了,说道:“是你。” 顾忆完全地震惊了,不可置信地问:“我吗?” 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毕竟俩人的年岁差的太多了。他大了她整整八岁。被她拦住问话时,第一感觉心里藏的人是——谷宣。作为顾家最有出息的孙辈,这才是世家小姐要嫁的对象吧? 程安微点头,不敢看顾忆,却还是问道:“那么顾三爷……你要娶我为妻吗?” 这话问的唐突。 顾忆往后退了两步,没有责怪的意思,却也实话实说,“我从来没有想过。” 这是他的实话,他是真的没有想过。 而且他也没有成家的打算。最起码是现在没有。 顾忆知道了程安微的心思,再待下去就不好了。 他转身离去,连话也没有留下一句。 要避嫌的。 程安微的心却一瞬间就碎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顾忆的身影不见了,泪水才夺眶而出。 晓红走去了主子的身边,看她哭的伤心,眼圈一红,“小姐,您快别哭了。” 刚才离得远,并没有听到主子和顾三爷的对话,但主子如此的伤心。肯定是被顾三爷拒绝了。 程安微哭了一会儿,拿帕子擦干眼泪,带着晓红一起又走进了花厅。 花厅的饭菜已经撤下了,婉悦和顾老夫人、顾大夫人、顾二夫人坐在一起抹骨牌。顾静茹坐在顾二夫人的下首,看到程安微进来,还打了个招呼。 婉悦回头看了一眼程安微,抹了个红九掷了出去。 她不大会打骨牌,胜在运气不错,几圈抹下来,不输不赢。 顾老夫人玩的最好,不过也有可能是顾大夫人和顾二夫人放了水。 她老人家的面前赢了足足十多两的银子。 顾静茹也是会玩骨牌的,她在一旁又看的心急。 婉悦便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程安微拉着婉悦的手要走,她哭的眼睛红红肿肿。 婉悦下意识便觉得不大好,当着花厅里的人又不好问。便和顾老夫人告辞。临走的时候,把右手腕上戴的赤金镶嵌绿宝石镯子取了下来,递给顾静华,说道:“顾小姐,我瞅着你面善,算是个见面礼吧。” 顾静华一愣,迟迟的不敢伸手去接。绿宝石如拇指.指甲盖大小,光华璀璨。足足镶嵌了三颗,她就算再没有见识。也知道是绝好的东西了。 其余人也都是一怔,这样价值连城的绿宝石竟然给了一个庶女。 顾家大夫人抿了抿嘴角。 顾静华不接。 顾静茹却接了过来,她摸了又摸,径直递给了顾静华,“郡主给你的,拿着便是。”这个妹妹性子弱,怕是没见过好东西呢,所以才不敢接。不过,她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绿宝石。还是祖母绿的,阳光一照,极尽无暇了。 顾老夫人却明白婉悦的意思,这是感谢华姐儿借给了程家小姐衣裳呢。 她笑着说:“华姐儿,拿着吧。这是你和郡主的缘分。” 顾静华这才收下,屈身行了礼,“谢谢郡主。” “不客气。” 婉悦笑了笑,又屈身给顾老夫人行礼:“今日叨扰,还要感谢您的盛情款待。” 顾老夫人送了婉悦和程安微出府,“郡主却是太客气了,以后还要常来顾家才是。” ☆、159 回去的路上。 程安微趴在婉悦的怀里,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哽咽地说不出来话来。 “微姐儿?” 婉悦一下又一下地抚她的后背, 轻声开口:“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在顾家时,她就觉得程安微不大对劲了。众人都在一起说笑,偏她眼睛红肿的厉害,精神也恹恹的,分明是已经哭过了。 能让程安微哭的事情,不用猜,也就那么一件了。 “悦表姐……”程安微的声音闷闷的, 打着哭嗝, “顾三爷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娶我……” “嗯?”婉悦愣了一下,问道:“你和他表明了心迹?” 程安微应“是”,委屈的很:“我想着, 好容易能和顾三爷说上 分卷阅读265 话, 就一股脑儿的全都说了。悦表姐,我是不是做错了……”说话间,鼻尖都酸了, 她停顿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他的原话就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娶我。” “人的缘分有时候是注定的。”婉悦不知道该怎么劝人,又不忍心她一直哭,便说道:“至于要走到哪一步,却是自己做的决定。你可以继续喜欢顾三爷,也可以及时止损。不过, 若是顾三爷他真的对你没有那个意思,也强求不来的。世上的事情都好说,认真的想了办法,也都能徐徐图之。唯有感情, 最为艰难,凭借的是心,外在很难干扰到。” 她想到季灏说的话,若有所思。顾三爷虽然是个生意人,却以一己之力扛起整个顾家的生计,且做的风生水起。这样的人,岂是简单的?别的不论,就仅仅性格,必然坚毅不凡。若顾三爷打定了心思不娶微姐儿。那微姐儿往后的路会很难走的,她的坚持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悦表姐,我知道的。你是不是也开始不赞同我了?” 程安微坐直了身体,靠着车厢闭上眼,叹气道:“可我就是……喜欢他。” 喜欢一个人能怎么办呢?明明知道不可为,却偏偏想去招惹一番。 “没有,我只是怕你受了伤害。” 婉悦拍了拍她的手,不再吭声了。对于微姐儿而言,有些事情是需要她自己想通的,别的人都帮不上什么忙。 到了容香胡同的季宅,程安微便进了东厢房,再没有出来。 婉悦先去净室里解手,又换了干净的月带。今儿几乎在顾家待了一天,实在是不方便极了,以后来了月信。她再不会出门了,一直等到月信过去再说。 夕阳西下,晚霞笼罩了整个天空。 格外的瑰丽无双。 晓红却过来见婉悦了,她屈身行礼:“郡主,我们家小姐已经睡下了。她不和您一起用晚膳了。让奴婢过来禀告您一声。” 婉悦低头喝了盏碗里的红糖水,问道:“微姐儿如何了?她还好吗?” “……不哭了。”主子的状态不好,晓红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就是整个人在发呆,回来之后便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情之一字,太伤人了。 婉悦点点头,嘱咐晓红:“好好守着她。我待会儿单独让小厨房给她做饭菜。” “奴婢记下了。”晓红又道了谢,才屈身退了出去。 酉时一过,天色就彻底暗了下来。 萧嚒嚒进来问婉悦,“夫人,晚膳摆在哪里?” 婉悦正靠着秋香色大迎枕坐在罗汉塌前看插花的书,她抬头去看音莲,问道:“四爷回来了吗?” 音莲摇摇头,恭敬地回答:“还没有。” 婉悦瞥了一眼多宝阁上的水漏。 ……季灏今儿回来的挺晚的,搁平时的这个时候,差不多都到家了。 她和萧嚒嚒说话,“先不急着摆晚膳,等四爷回来吧。” 萧嚒嚒屈身应下了,又听主子吩咐道:“你让小厨房单做些焖牛肉、红烧肉、油焖大虾之类的荤菜,给表小姐送去。” 萧嚒嚒一愣,又想起表小姐是喜欢荤食的。 她便答应了。 婉悦摆了手让她退下,又低头去看书。 微姐儿吃到了爱吃的肉,兴许心情也能跟着好起来。 夏月在一旁站着,见主子看书看得认真,索性拿了一盏松油灯放在罗汉塌的炕桌上,笑着说:“夫人,您仔细伤了眼睛。” “无碍的。” 婉悦又翻了一页。 再过两天就是中伏了,天也愈发的热。 到了夜里没有阳光照着,还好一些。虽然还是闷热,但却不炙烤的人心里发慌了。 婉悦看了一会儿书,季灏还没有回来。 她心里便起了疑惑。 季灏若是不回来吃晚膳,应该会让半夏提前知会一声的。这样不声不响的,又不回来,不像他的作风。 此时的容香胡同,郡王府。 季灏正和静阳郡王爷朱资淮在书房里说话,旁边还坐着威国公府的世子爷郭子辰和京卫指挥使毛赢。 “我觉得郡王爷说得有道理。”毛赢低头端起茶盏喝茶,说道:“季大人是朝廷新贵,和太子爷的关系也好,此事由他和太子爷去说。想必太子爷也是十分信任的。” 季灏抿了抿薄唇,看向朱资淮,“郡王爷的那批兵器……如此的招摇过市,想必太子爷早就知道了。不必我特意去说。” 能坐在一个书房里,大家便都是自己人。毛赢虽然是个武官,但心思却很敏锐。 “就是要让他知道。”朱资淮笑了笑,“但是知道和怀疑是两回事。”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怀疑和确认也是两回事。” 季灏应“是”,他当然明白朱资淮的意思。 他想了想,又提出猜疑,“若真的让太子爷确认您有心谋反,那后来……再想做些别的,岂不是难了?” 郭子辰转 分卷阅读266 动着拇指的玉扳指,俊朗的脸笑得畅快,“就是要让他确认,才会有后来。” 季灏桃花眸一闪,抬眼去看郭子辰,又想起朱资淮安排了嫔妃贴身的伺候皇帝、向太子爷和皇帝无下限的示弱、以及那批招摇过市几乎让天下人都知道的那批兵器……突然间如醍醐灌顶。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大哥的意思是……” 这分明不是谋反,而是让太子爷认定朱资淮是要谋反,在一个恰当的时机给太子爷以错误的讯息,逼迫他亲自下令去抓捕作为亲兄弟的朱资淮。若是在皇帝还活着的情况下,亲兄弟相残,尤其是太子爷单方面的去残害朱资淮。在兵出无名,或者说仅仅是个误会。那太子爷残害亲兄弟的恶名也算是成了,在德行这一块就不配再继位为帝。就算皇帝不肯追究,朝廷里的言官也会追着不放的。 如果这个时候的皇帝再突然暴毙,而暴毙的矛头又指向太子爷。朱资淮就有理由以正纲纪为由,带兵反过来去抓捕太子爷。 这才是真正的兵出有名。 朱资淮果然是下了一盘大棋! “世人皆说状元郎聪明,果真不假。”郭子辰伸手去拿果盘里的樱桃吃,神色自若:“单凭几句话就能想明白整个事件,为兄佩服。” 季灏既然是郭家上了族谱的义子,那他和郭家就彻底分不开了。大家都绑在了一条船上,在暴风雨降临的夜晚,自然要齐心协力一起划到岸边。 人生就是这样的,想要好好地活下去。 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去做就能不做的,总有人推着你去做。 “大哥谬赞了。” 季灏端起盏碗,剩下的凉茶便一饮而尽。他和朱资淮拱手,说道:“郡王爷,季某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读书做官,一直往上攀爬,为的是至高的权力,但也为了年轻的抱负。只要有了权力,想做的事情才能无所顾忌的去做。比如改变如今朝堂上萎靡不振的风气,护住妻子一世的尊贵无双。 心里有了挚爱的人,便不忍心她受到一丁点的委屈。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哪怕是拼上自己的一切。皇太后是护着妻子不假,但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有朝一日如果去世,还有谁能像她老人家一样护着妻子呢。 季灏无比深切地懂得,他要做那个护住妻子的人。 像皇太后一样。 朱资淮笑了笑,“我当然信你。” 季灏的野心勃勃和他是一样的,与其说是季灏在帮他,不如说是俩个人相互的成就。他原本也不想这么做的,谁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拿着命去冒险呢?但他又不得不这么做,不然宫里的母妃就先一步死在宫里了。 扪心自问,他和母妃在宫里算是小心翼翼活着的人,什么都不求,只求有尊严地活下去。但是命运呢,却从来不会小心翼翼地对待他们。 朱资淮记得清清楚楚,他身上有三处致命的刀伤,十处见骨的箭伤,数不清的小伤……都是为了父皇为了别人而战,又有谁看到?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这不只是存在诗句里。还真实的存在他的生活里。 他不敢要求别的,但他的母妃总要被善待吧? 然而母妃依旧没有被善待,她几乎差一点就死在了宫里。 作为人.子,怎能看着生他的人受尽苦楚而不营救?被逼到了绝境,总要试图反击的。 季灏看了看外边的天色,起身告辞:“郡王爷,我要回去了。” 妻子还在家里等着呢,估计也等急了。 朱资淮“嗯”了一声,起身送他出了书房。 毛赢却看得啧啧称奇,和郭子辰说话,“季大人看起来是个很顾家的人啊,我和他也算是常常见面的,亲眼见过有同僚请他喝酒被拒绝了。” 在郡王爷这里谈事情,竟然连晚膳都来不及用,就要赶着回去。 “难道他娶得那位婉悦郡主是个凶悍的?” 郭子辰想了想,又说:“保不齐是……她好像在京师的名声不大好。” 朱资淮送了季灏离去,便转身回来,听到俩人的谈话咳嗽了一声。 他说道:“悦堂妹是个温和又坚韧的人,传言不真。”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出自《木兰辞》 ☆、160 毛赢:“……” 素闻老朱家的人护短, 果然如此。 被朱资淮盯着,郭子辰摸了摸鼻子, 不自在地:“传闻到底不如亲见,多半是假的。” 毛赢:“……” 威国公府的世子爷能屈能伸,反话正话都能信口拈来,实在是见过世面的人。 朱资淮“嗯”了一声,端起盏碗喝茶。 不再言语了。 月亮升在空中,如眉似弓。 星星稀稀落落的,散发出微弱的光。 季灏回到季宅时, 戌时已经过半了。b 分卷阅读267 r   流霞堂灯火通明, 却安安静静地。 守门的小丫头挑起竹帘,屈身行礼:“四爷安好。” 季灏点点头,抬脚走进内室, 看到妻子半靠着迎枕闭眼休息, 怀里还抱着一本《花道》。 他下意识便放轻了脚步。 ……妻子是等他等得睡着了? 夏月、音莲几人正在一旁守着,看到季灏就要行礼,被摆手制止了。 季灏让屋里的丫头、婆子们都退下, 弯腰准备去抱妻子。要睡觉的话还是躺到床上去,坐着睡会腰疼的。 他的手刚碰妻子的肩膀。婉悦便睁开眼睛,她打着呵欠,抬头去看,“灏哥儿,你回来的好晚?” 语气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软软绵绵的,像是在撒娇。又隐隐带着委屈。 季灏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他低头亲亲妻子的额头,哄她一般:“是不是累了?” 婉悦还不大清醒, 伸胳膊去搂季灏的脖子,小脸还蹭了蹭他的脸,嘟嘟囔囔应“是”,又说:“我不仅等你等的累了,还好饿。” “嗯?” 季灏打横抱起妻子,闻言一愣,问她:“你还没有吃晚膳吗?” “等着你呢。” 婉悦在季灏的颈窝处找个合适的角度,趴的老实了。 季灏叹了一口气,又心疼又愧疚。 他扬声吩咐外间的萧嚒嚒,“把晚膳呈上来。” 萧嚒嚒应“是”,挑帘子出了正房。随后夏月和音莲又进来收拾炕桌,摆上碗筷。 季灏压低了声音和怀里的人说话,温柔极了:“以后不用特地等着我一起用饭,饿了就先吃。” 烛火的光打在婉悦的脸上,她觉得有些刺眼,让季灏把她放下,也不说答应的话。 季灏盯着她,不肯妥协,又问了一遍。 屋里进进出出的丫头、婆子一大堆,婉悦被季灏凌空抱着,很不好意思。 她应了下来。 饭菜摆上,内室里仅仅留下夏月和音莲、冬伶三个贴身伺候的,其余的都退下了。季灏把妻子放下,先换了家常的衣物,又去净室洗手。 晚膳一般是清淡的。 婉悦低头喝了一口糯米粥,和季灏说起白天的事情。 “……微姐儿挺难过的,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厢房里待着……” 季灏看起来是性格很好的,但仅限于面对婉悦。他对于其他人,都是冷漠且没有耐心的。所以,他对程安微要去面对什么,一点也不关心。 他拿起筷子,给妻子夹了一块炒鸡蛋,放到她面前的碟碗里,说道:“不必担忧,过几日等她想开了,就会好了。” “但愿吧。”婉悦低头吃了炒鸡蛋,也给季灏夹了一块鱼肉,“顾老夫人倒是容易接近的,也没有架子……” 她说了一半就不再往下说了,如果顾三爷和微姐儿没有缘分,旁人的态度再好也是白搭的。 顾老夫人就是再看微姐儿顺眼,也无用。 吃了晚膳后,季灏去净室沐浴,夏月也伺候着婉悦泡脚。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夫妻俩躺在床上说话。 婉悦往季灏的身边靠,搂着他一只胳膊,甚是惆怅:“灏哥儿,我心里还是不安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一样。” 皇伯父如今病着,一旦龙驭宾天,就算有太子殿下顺利继位,也免不了一场动乱。 季灏侧头去亲妻子的脸颊,安慰她:“有我在,你不用怕。” 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他一定会好好地护住她。 婉悦“嗯”了一声,依偎着季灏睡了。 季灏却久久没有入眠,他借着帐中昏暗的光去打量枕边人。 她闭着眼睛的样子真乖巧,呼吸清浅,对他满怀依赖。 ……朱资淮给他指明的路很明确了,表面上和太子爷是一个派系的,而实际上是帮助朱资淮在做事。这是他的选择,也从来没有后悔过。但是妻子知道了,会原谅他吗?虽然各为其主,算不上是错处。但他毕竟算计的是太子爷,而太子爷对妻子还是不错的。 内室放了解暑的冰块,用青瓷缸盛了,放在角落。 又到了深夜,屋里的温度变得怡人。 差不多亥时都过了。季灏给妻子检查一遍有没有盖好薄被,也闭眼睡了。 中伏一过,婉悦的月信就慢慢的干净了。 可能是身体弱的缘故,她的月信持续时间一般是三天——五天。事后,再洗个热水澡,基本上就过去了。 程安微可能是真的想通了,倒没有再为了顾三爷流泪哭泣。 她每日陪着婉悦说说笑笑的,日子照样过。仿佛从未被顾三爷拒绝过似的。 到六月上旬的时候,房山程家来了信,是林氏写的。她想念女儿,让程安微回去程家。程安微却不愿意,她不想遵循母亲的意愿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更不想回去之后继续和她争吵。 程安微拿着 分卷阅读268 信让婉悦看,说道:“我母亲啥都好,就是对我管教的太严了,我不喜欢她。” “大舅母她也是为你好。”婉悦看了信,领着程安微去了书房,和她说:“写个回信吧。” 程安微小嘴一撇,叹息道:“真不想写。” 但她又不得不写。 “对了,你是不是快要办及笄礼了?”婉悦选了一本琴谱,翻了两页,说道:“我也是突然想起来的。” 程安微应“是”,手里的笔不停,“悦表姐,我在你这里也住不了多久,总要回去过十五岁生辰的。” 及笄是个大事情,父亲和母亲都十分重视,容不得她任性。 婉悦点点头,吩咐音莲:“开我的私库,给表小姐找一套金头面。” 音莲应“是”,屈身退了出去。 程安微乐的眉眼弯弯,又不好意思,“悦表姐,你对我也太好了吧。平日里管着我吃管着我喝也就算了……金头面多贵重,竟然拿给我及笄礼?” 婉悦转身去看她,不理解她的说辞:“首饰乃身外之物,只要你喜欢就好。” 悦表姐对金银财物没有什么概念,程安微一向都知道的。可能是得到了太多,所以满不在乎。但是她却懂得金头面的贵重。就是长姐出嫁,祖母才给了一套金头面。 她不过是过个及笄礼,悦表姐竟然就给了金头面。 悦表姐是个实心眼的人,程安微的心里却更加起了亲近之意。悦表姐对她真心的好,她也要回报以真心。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这才是相处之道。 缕缕琴声响起,悠扬回肠。 听得人心旷神怡。 婉悦的琴是跟着宫里的乐师所学,余音绕梁不敢说,却独有一番顺畅的行云流水。 程安微转身去看。 窗下是琴架,上边摆了一架古琴,一旁是悦表姐选的琴谱。 在她眼里,她的悦表姐简直是完美的人。 待人接物大方有礼,出手又大方,还会弹琴……这简直是母亲心中的女儿人选。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 说变就变。 上午还艳阳高照,到了下午便下起雨来。淋淋漓漓的,如丝如雾。 朱资良出了乾清宫,也不让人打伞,径直去了景仁宫去见张皇后。他踏进了宫门,迎面碰上了九公主晨瑶和十公主芳欣。 姐妹俩正低声地说话,看到朱资良皆屈身行礼:“太子哥哥。” 朱资良摆摆手,让她们起来,和气地问:“你们也是过来给母后请安的?” 晨瑶应“是”,又说道:“母后昨夜没有睡好,头风犯了……太子哥哥来探望母后吗?” “母后的头风犯了?”朱资良愣了一下。 他不知道。 “是的。”芳欣说道:“母后正难受呢,太子哥哥赶紧进去吧。” 自从父皇病倒之后,她给张皇后请安的次数就频繁了。宫里的人虽然不会明说,但父皇的身体健康却每况愈下……有心人都能看得出来。 那么下一任做皇帝的肯定就是朱资良了,到时候张皇后就成了皇太后,她自然要上赶着巴结。 朱资良的脸色严肃起来,大步流星地往正殿的方向去。 晨瑶望着他的背影,感慨道:“太子哥哥真是个孝子,一听说母后病了,连说都来不及和我们说。” 芳欣看了晨瑶一眼,抬脚跨出了景仁宫的宫门。 她觉得晨瑶傻乎乎的,张皇后是朱资良的生母,他又一贯的性情温和。听说张皇后病了,难不成还要留下和她们这些地位不高的公主闲聊? 守门的宫女看到朱资良,屈身行了礼,往里面禀报。 不大会儿,就有消息传了出来,请朱资良进去。 张皇后正躺在侧殿的塌上休息,听闻儿子过来了,就让宫女扶着她坐了起来。她的脸色很苍白,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朱资良进了侧殿,便拱手行礼:“母后,您还好吗?用不用儿子去请个太医过来?” “无碍的。太医一早便来过了,吃了药睡了一会儿,现在好多了。”张皇后让人去搬杌子,让他坐下,问道:“你今儿怎么有空闲来看本宫了?”皇帝如今病着,让儿子监国,他忙的厉害。 宫女递上热茶,朱资良喝了一口,回答道:“儿子刚从乾清宫出来,想和您说一说父皇的病情。” 张皇后“哦”了一声,看儿子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郑重,摆手让侧殿里的无关人等都退下了。 她问道:“到底是怎么了?” “母后。” 朱资良的手里还端着盏碗,却压低了声音,肯定道:“朱资淮怕是起了谋反的心思。” “什么?!” 张皇后大惊失色,“你父皇还在呢,可不能胡说……” “儿子不敢。”朱资良又说:“儿子已经彻底查清楚了。朱资淮他连兵器都运到静郡王府了。他要打什么主意,儿子 分卷阅读269 大概也能猜到。不过就是等到父皇……” 这样的话出口便是逾矩,他停顿了一下,改了口:“儿子定然不会让他称心如意。” 张皇后重重的点头,“母后支持你。他一个不受宠的低贱皇子,还奢望着能抢皇位不成?”她的儿子是皇帝亲封的太子,坐上那个至尊高位是理所当然的。朱资淮竟然还敢大逆不道,真是欠收拾! 朱资良喝完了盏碗里的茶水,“母后,儿子此次过来就是和您交个底,宫里的事情您还要多照应着。特别是父皇和皇祖母那里,万不能让人趁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放心吧。”张皇后应下了,“朱资淮再厉害,他的手也伸不到宫里来。” 她做了皇后几十年,就算再不受宠,宫里还是打理的井井有条。尤其是擅长威吓和料理人心。灵嫔那个小贱人被皇上宠上了天,见了她,不还是要乖乖地行礼。 朱资良告辞离去,径直去了文渊阁。 文渊阁的张阁老是他的人,这两个月正在操心黄河水患的事情。他得过去看一看。 雨下到傍晚,由淅淅沥沥变成了暴风骤雨。 黄豆粒大的雨水倾盆而下,砸到地上汇聚成一个小水坑。 季灏和顾谷宣说着话从翰林院走出来,即使有人打伞,半边官服也淋湿了。 顾谷宣“啧”了一声,艳丽的眉眼带了嫌弃,说道:“好端端的又下雨,真烦人。” 季灏倒不在意,“夏天本来就是多雨的季节。” ☆、161(一更) 顾谷宣叹一口气, “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加的讨厌啊。” 他有洁癖, 尤其恶心黏黏糊糊的东西。 季灏看了好友一眼,顺着胡同往尽头走。 他的马车就停在胡同口专门为翰林院官员设置的马棚里。 顾谷宣“哎”了一声,加快了脚步,“等等我。” 他又招呼一旁打伞的虎子也走快一点。 顾谷宣还在说:“过两日是小侯爷徐至永的生辰,他会在柳巷胡同的倾来居摆酒席,咱们聚一聚呗?也好久没有碰过面了。这次来的有永定伯爵家的大公子,沈南初也会来……左右都是你认识的。就算有不认识的, 刚好趁着酒还能结交一二。” “再说吧。”季灏没有拒绝, 也没有答应。 他最近在跟着太子爷做事,为了尽职尽责,以博取更大的信任。连陪伴妻子的时间都没有, 估计是过不去。 眼看着季灏登上了马车, 顾谷宣不甘心的又补了一句,“我们等你啊。” 季灏原本不想回复的,过了一会儿, 还是撩起一侧的帷裳,探头说道:“我尽量。” “好。”顾谷宣笑的爽朗,一对酒窝荡漾在脸颊处。 他身姿挺拔,长身玉立,一举一动透露出青年人的朝气。 俨然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雨越下越大,往远处看, 仿佛天地之间连了一条银线。 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季灏回到季宅时,婉悦正和程安微一起坐在廊庑下看雨。他从转角游廊处过来,官服几乎都湿透了。 婉悦看得一愣, 问道:“路上没有打伞吗?” 半夏就跟在季灏的身后,听到夫人说起,急忙躬身行礼,恭敬地:“夫人,奴才拿着伞呢。是雨下得太大了。” 他一路跟着给主子打伞,虽然没走几步路,衣服也都淋湿了。 婉悦“哦”了一声,打量了半夏几眼,摆摆手:“你先下去换衣物吧。” 半夏应“是”,转身退下了。 婉悦和季灏一起回了内室,服侍他去净室换干净的衣物。 婉悦先帮季灏去了二梁朝冠,又低头去解他腰间的素银革带,手指翻动间,灵巧敏捷。 俩人离的近,几乎是偎依在一起,彼此间气息缠绕。 婉悦把手里的素银革带解下,随手挂在一旁的红木雕云纹衣架上,抱怨又心疼:“你下次回来的时候,不用急,可以等到雨小一点……”也不至于全身上下都淋湿了。凉津津的衣物贴在身上,也挺难受的。 说话间,她又摸索着给季灏解领子下端的纽扣,却冷不防被拉到了他的怀里。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炙热的吻便堵住了红唇。 激烈缠绵,让婉悦喘不过气来。 好一会儿,季灏才停下来,又拉着她的手往下。 十八、九岁的男子,正是热血的时候。 心爱的人都困在怀里,如何忍得住? 婉悦浑身都软了,被季灏打横抱去了屏风后面的躺椅上。呻.吟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外间的音莲和夏月红着脸退出了正房。 程安微还伸着手去接屋檐下的雨水,却被音莲笑着拉走了,“表小姐,您的衣袖都被雨水淋湿了。奴婢领着您去看缸莲吧,现在正是盛开的季节,好看极了。” 转角游廊走到尽头,是月亮门。两旁各放了假 分卷阅读270 山,紧挨着就是半人高深褐色瓷缸,里面是粉色的莲花。粉的像霞,白里透红的花瓣,蛋黄的花蕊。 雨水淋在花瓣上,摇摇欲坠,又有一种娇弱的美。 “好漂亮。” 程安微正是爱花的年纪,一时间稀罕不已。 而夏月则关上推窗,也赶了无关的丫头、婆子们退下。冬伶却有些懵懂,看夏月也让她离去,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倒也没有违背。 大约半个时辰后,季灏让人抬热水到净室。 夫妻俩一起沐浴后,穿戴整齐走出净室。 婉悦靠着迎枕坐在罗汉塌上,瞪了一眼季灏。 一次还罢了,竟然还有第二次。这也罢了。为何要让她趴着?这实在是……让人无所适从。 却偏偏又带着莫名的刺激。 最主要是季灏也太持久了,凭她哭泣求饶都不行,双腿直到现在都打颤。 季灏却笑着给自己倒了盏热茶,喝了几口后,又低头去喂婉悦喝。 “我不。” 她还在别扭着,自然不肯喝。 “悦儿乖,听话。”季灏柔声说道:“喝点茶水,不然你的嗓子会受不了的。” 婉悦:“……” 这都怨谁? 她忿忿不平,又不好说出来,便瞪圆了眼睛看他。 季灏甚少见到妻子如此鲜活的模样,只觉得可爱,低头亲亲她的脸颊。 茶水都喂到嘴边了,婉悦坚持了一会儿,便张嘴喝下。 萧嚒嚒进来问晚膳摆在哪里,刚好程安微也进来了。婉悦便让萧嚒嚒摆在正厅,让程安微也留下来一起用晚膳。 程安微笑呵呵地应下了,和婉悦说话:“悦表姐,我瞧着你院子里的缸莲开的甚好,我折一枝插瓶放到厢房里,行不行?” 婉悦刚要答应下来,却被季灏拒绝了,“不行。”那些缸莲,是他亲手为妻子栽种,旁人不得碰触。 程安微“哦”了一声,小嘴一撅,却也不沮丧。又缠着婉悦问午膳都有什么荤食。 “……牛肉馅小笼包应该会有的。”婉悦其实也不太清楚,小厨房的事情都是萧嚒嚒在管。她从未过问。不过主食也就那几样,除去米饭、馒头,就是鸡蛋饼、小笼包了。 程安微笑眯眯地:“牛肉馅小笼包也很好吃呀,我最喜欢了。” 晚膳摆上来,果然有牛肉馅小笼包。另外还有一道浓油赤酱的红烧肉。因为有程安微在,小厨房每顿都会准备荤食,就是防备着能用上。 雨下了两天才停。 天空重新晴朗起来,恢复了炙热。 季灏最终也没有去参加徐至永的生辰礼,倒不为别的。 他是真的很忙。 太子爷现在已经准备布署拿下静阳郡王的兵力了。 程安微是六月二十五回去的房山,她的生辰是六月二十八。 房山的程家大房给嫡幼女办及笄礼,排场摆的足。基本上京师里有来往的都被请了去,婉悦因为临时要进宫去探望皇祖母,抽不出时间,就让周嚒嚒特地带了礼物过去。 而皇太后生了一场大病,床都起不来。 婉悦到寿安宫时,她才喝了药睡下。 “好端端的,怎地就病了?” 婉悦先去偏殿看了看皇太后,才出来问许嚒嚒。 “皇帝的病情愈发严重,已经昏迷了两日,太后娘娘担忧不已,就和奴婢一起去乾清宫……”许嚒嚒眼圈一红,平复下心情,继续往下说:“谁知道才走到宫门,就听到太医和太子爷交待要预备棺椁冲喜的事情……太后娘娘当时就晕过去了。太医院的太医都轮番过来诊治了,还是不大好,奴婢就自作主张请了您过来。” 主子最疼爱的孙女就是婉悦郡主了,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若真有了不测,连婉悦郡主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不仅太后娘娘遗憾,婉悦郡主也是同样的遗憾啊。 婉悦愣住了,即使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都已经到了给皇伯父准备后事? 她咬紧下唇,半响没有吭声。 有宫女进来禀告,“秀亲王朱资桐过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请进来。”婉悦长吁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迎上去。 守门的宫女挑起帘子,朱资桐抬脚走进正殿。 他看到婉悦时,怔了怔,“悦堂姐也来了?” 婉悦“嗯”了一声,和他说话:“皇祖母睡下了。” 朱资桐的脚步一顿,问道:“皇祖母……她还好吗?” 许嚒嚒屈身行了礼,恭敬地回答:“精神尚可。” 朱资桐俊眉皱了一会儿,好像有满腔的话要说。 他看着婉悦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说了一句,“季大人青年才俊,以后你跟着他,定会富贵荣华。”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婉悦都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朱资桐却转身就走,到了门口,伸 分卷阅读271 手去挑帘子,又转过身,好像在告诫:“……悦堂姐,季大人他是个聪明至极的。你还是要多长一个心眼。”太子兄长对季灏可谓是信任有加的,他却借着这份信任去帮二哥做事。这样冷血冷情的人,会真的对一个人好吗? 他甚至怀疑,季灏娶悦堂姐的真正含义了……也有踩着悦堂姐往上爬的意思吧。不然,又怎会被太子兄长和二哥如此郑重的对待?还有满朝文武,谁不是高看季灏一眼?世道不公,才华到底不是一切,更比不上雄厚的背景家世。 朱资桐的话到此为止,再多就不能说了。他不参与大哥和二哥之间的帝位之争,但不代表着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如果说二哥是一头悍鹰,那么季灏就是他翱翔于九天的翅膀。 对上二哥的骁勇善战和季灏的心狠手辣,他的太子兄长如何是对手?不过多事之秋,各人还是自扫门前雪吧。他帮不上忙,更不想把一家老小的命搭上。 人各有命吧! 婉悦:“……” 她看着朱资桐挑帘子出去了,转头去问许嚒嚒,“桐堂弟所言何意?” 许嚒嚒也摇了摇头,“奴婢听不懂。” 婉悦的右眼皮突然跳了两下。 她伸手揉了揉,没有当回事,又问许嚒嚒,“给皇祖母把脉的太医还在吗?” “在后殿亲自熬药呢。” 婉悦起身往外走,吩咐了一句:“领我去看一看。” 许嚒嚒应“是”。 穿过转角游廊,又过了一道门槛。 婉悦便看到院中有个须发皆白的太医蹲在地上看火,这个太医她认识,是常常给皇祖母诊病的,姓梁。她径直走过去,“梁太医,皇祖母到底是怎么了?” 梁太医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拱手行礼,“郡主,太后娘娘是急火攻心,又因上了年纪,病情上来的陡了些。倒无性命之忧。” “……好。” 婉悦的一颗心刚放到了肚子里,却听梁太医继续说道:“也不能再受刺激了,否则极易犯上‘脑卒中’。” “脑卒中?”婉悦问他:“这是什么病证?” “老年人易得的病。初始为半身麻痹,口歪眼斜,说话也说不清楚,还会头晕目眩。脾气也不会变得越来越暴躁。” 婉悦闭了闭眼,心犹如被抓了一把。 皇祖母对她的意义就如同她对皇祖母的意义。 是万万不能失去的。 父王和母妃早早地离世,她的所有记忆几乎都是和皇祖母有关的。只要有她老人家在,阂宫上下乃至全天下,哪个敢动她分毫?就算嘉安长公主再如何放肆,也从未给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都是皇祖母在后面撑着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是七夕,我没有更新,今天给大家补一个哈。这一章的评论发红包(24小时内都有) 迟来的祝福,祝大家有情人终成眷属。 ☆、162(二更) 梁太医叹了一口气, 又说:“脑卒中一旦发生,若治疗不及时, 恐会……” 他的话说了一半,婉悦却明白了所有。 她极力忍住眼里的泪水,吩咐梁太医:“皇祖母的身体一直是你在照料,我很放心。尽管用心医治,该用什么药材就用什么药材。” 皇祖母不能出事! 梁太医应“是”,保证道:“郡主请放心。老臣定竭尽全力,护太后娘娘安然无虞。” “谢谢你。” 婉悦拱手而立, 行了正礼。 梁太医吓了一跳, 急忙挥手,“郡主,使不得。” 俩人的阶品相差太多了, 他不能受郡主这么大的礼。 许嚒嚒就站在婉悦的身后, 看得红了眼。 她是看着婉悦长大的,如何体会不到她此时的心情? 一行人从后殿出来,婉悦径直去了皇太后的床边守着。 许嚒嚒担忧她, 倒了热茶递过去,压低了声音,“郡主,您别焦虑。注意着自己的身子。太后娘娘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 婉悦“嗯”了一声,接过来盏碗低头喝了一口茶水, 喃喃地:“嚒嚒,为什么人会生病、会死呢?” 许嚒嚒听得心酸,像她小时候一样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 谁也躲不过去的。” 这孩子看着冷漠,却并非如此。她只是想的少,又被保护的太好。得过且过惯了,懒得想。其实心里比任何人都天真,甚至有一种执拗感。 就像她问的话,好像亲近的人就不应该生病,不应该死去一样。 婉悦低头怔了好一会儿,把手里的茶水又递给了许嚒嚒。 她说:“嚒嚒,你们都出去吧。我想和皇祖母单独待着。” 许嚒嚒和夏月、音莲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起身应“是”,转身退了出去。 等到了外间。夏月还是忍不住 分卷阅读272 往偏殿瞧,吸了吸鼻子,“郡主看着好可怜。”她坐在太后娘娘的床前,仿佛没人要的孩子一般。 音容的眼圈一红,她是皇太后的贴身大丫头,也是和许嚒嚒一样,看着郡主长大的。心里对郡主的疼爱不必许嚒嚒少。 阳光透过打开的隔扇照进屋里,明亮耀眼。仔细看还能看到带着五彩缤纷的光。微小的粉尘就散在光里,四处跳跃。 太阳慢慢地偏西,慢慢地移动,然后落了下去。 仅仅余下彩霞,映红了半边天。 皇太后吃午膳的时候醒了一会儿,同婉悦说了几句话,又问了皇帝的状况。喝过药之后,又沉沉地睡下了。 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汤药里面便添加了安眠的成分,也是预防她胡思乱想的。 眼看着酉时到了,音莲便唤了婉悦来外间说话,“郡主,今儿时间太晚了。咱们等明日再过来吧。若是等宫门一关,再出去就不容易了。” 皇城都是酉时一过,便下钥的。 婉悦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皇祖母的身体不好,我决定住在寿安宫几日,陪陪她……”她上午进宫的时候,季灏已经去翰林院了。 也就是说,季灏应该还不知道她进宫的事情。 她抬眼去看夏月,吩咐道:“你坐马车回去季宅,和季灏说一声。就说皇祖母病了,我来寿安宫里陪伴她,等皇祖母好一些,我便回去。”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又想到季灏会担心她,补了一句,“他明日若得了空闲,来寿安宫一趟也好。” 季灏几乎是她养大的,他的性子自然也都了解,最是缺乏安全感的。还是解释清楚的好,夫妻之间原本也不该有什么隐瞒的。 夏月应“是”,屈身行了礼,退下。等她坐马车回到容香胡同季宅时,天已经全黑了。而季灏还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的风雨要来了…… ☆、163 此时的季灏却在太子府。 夜色渐深, 而正堂却坐满了人。朱资良刚从宫里回来,就坐在主位。 左都督叶青身穿常服, 端着盏碗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开口:“太子爷莫急。静阳郡王虽然上过战场,手里却没有握住几分的兵权。就算他和都指挥使司王浩广是好友又如何?王浩广最是圆滑的人,不见得就肯伸手帮他。倒是锦衣卫的指挥同知慕晓要防着,他平日里和静阳郡王就走的挺近……乾清宫的护卫又有一半是锦衣卫的人。” 锦衣卫历代都是属于皇帝的人,朱资淮能和他们走的近,还是有一些本事的。就怕守卫乾清宫的护卫里面有为朱资淮卖命的。 大理寺右少卿宁凌“哼”了一声, 十分不屑:“朱资淮这人吧, 能耐没有多少,反而是胆子包了天。想趁着皇帝病重,做违逆之事……也要有那个命才好。” 他是太子妃宁氏的嫡亲弟弟, 二十五、六岁的模样, 长的颇为英俊。 朱资良看了眼一直不说话的季灏,问道:“……季大人怎么看?” 季灏如今是帮着自己做事,人机敏又周到, 有许多想不到的短板都是他来补充。 季灏抿嘴笑了笑,回答道:“静阳郡王再如何盘算,也不抵太子爷的雷霆手段。依我看,倒不如放任他去做,您只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然后一举拿下即可。” 朱资良想了一会儿, 点头应下了。 他明白季灏的意思,如果现在动了朱资淮也不是不可以,却有些打草惊蛇,最主要的是也不名正言顺。既然朱资淮有了谋逆的心思, 那他就该“帮忙”推一把,让朱资淮的心思大白于天下。然后再斩草除根,让朱资淮遗臭万年。 朱资良拿定了主意,又吩咐叶青和季灏,“越是到了关键的时刻,越不可大意。暗中的布置一定要周密,以防朱资淮突然起事。” “太子爷放心。”叶青答应道:“叶某知道该怎么做。” 季灏也点了头。 商议一番后,季灏起身告辞。 妻子还在家里等他,不知道吃晚饭了没有。她总是这样子,饿着肚子也要等着他一起吃晚饭,说又说不通。 朱资良也没有挽留,他还要进宫去守着父皇。 毕竟父皇的身体撑不下去了,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今夜没有月亮。 天上稀稀落落地挂着星星,暗淡无光。 迎面风吹到脸上,带着夏季的灼热。 季灏坐马车回到季宅,直奔流霞堂而来,走到院子里却怔住了。 正房没有亮起烛火,更不见妻子的身影。 屋檐下的纱灯泛着昏黄的光,莫名给人孤寂的感觉。 他迟疑了一瞬,随即大踏步走上转角游廊。 夏月迎上去,屈身行礼:“四爷。” 季灏俊眉微皱,停下了脚步,问道:“夫人呢?”夏月是妻子的大丫头,一般都是跟着妻子的,从不离开,今儿 分卷阅读273 倒是奇怪。 “太后娘娘病的厉害,夫人进宫去陪伴。”夏月顿了顿,“夫人让奴婢回来给您报信。说等太后娘娘有了好转,她便回来。” 季灏没吭声,桃花眸微眯,心口处有些闷。 明知道皇太后和妻子是祖孙情深……他却起了嫉妒。若妻子的心里,只有他一人就好了。又或他在妻子心中的地位高于其他人。 夏月见季灏的脸色不好,赶紧又补了一句,“夫人还说,四爷也可以过去寿安宫找她。” 季灏“嗯”了一声,摆手让夏月退下。 他自然要过去找妻子的。 往日他从翰林院回来,妻子不是坐在临窗的罗汉塌上看书,就是做荷包或者别的针线。偶尔也和丫头们说笑。场景温馨热闹。 热闹惯了,猛然冷清下来,就有些让人受不了。 季灏是第二日中午过去的寿安宫,他到的时候,皇太后正坐在床头和婉悦说话。她的气色还是不好,但精神看起来却不错。 “你来了?”皇太后笑了笑,让宫女去搬杌子过来,“多亏了悦儿,她在哀家的身边待着,哀家觉得身上的病都好了一半。” 婉悦也笑着和她撒娇:“只要您不嫌弃,悦儿愿意一直陪着您。” “傻孩子,这可不行。” 皇太后拉着孙女的手:“你嫁了人,就不能任性,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幼舒多好的孩子,有他照顾你,哀家也放心。” 季灏躬身行了礼,坐在杌子上,和皇太后说话:“您感觉怎么样了?” “吃了药后,好多了。”皇太后说道:“你们不用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来例假了,心里不知道为啥,好烦躁。 等明天吧,多更补过来。 ☆、164 因为皇帝的事情, 皇太后这个月一直都跟着急上火,她的身体就不如原来好了。人一上了年纪, 靠心力硬撑着是不行的。所以才在听到太医交待朱资良那些话的时候,昏了过去。 婉悦看到皇祖母的手背,瘦骨嶙峋的,青筋都看得清楚。心酸又难过。她拿起果盘的苹果,削了皮,又一块块地喂皇祖母吃。十分有耐心。 “这孩子……”皇太后温和地笑:“就是孝顺。” 季灏也微微地笑,他端起盏碗喝茶, 没有吭声。婉悦喂了皇太后吃苹果, 看季灏好像在发呆,也给他削了一个,递过去, 问他:“怎么了?” 季灏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笑着摇头。 祖孙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张皇后带着几个嫔妃和公主过来给皇太后请安了。季灏便起身告辞,他是抽空过来的, 下午还要赶去翰林院,没有多余的时间。婉悦出来送他。夫妻俩边走边说话。 “你的脸色不大好……”季灏伸手摸摸妻子的头发,桃花眸里闪过心疼,“是哪里不舒服吗?”他其实想抱抱她的,但是宫里的规矩多,又人来人往的, 只得忍住。 婉悦“嗯”了一声,随后又否认。 她下意识地蹭蹭他的手掌心,小声说道:“可能是换了地方,我有些认床。” “早一点回家吧。”季灏低低地叹息, “你不在身边,我也睡不好觉。” 昨夜子时才睡下,到天亮又醒了两次。 婉悦红了脸,心里又软软的。 她伸手悄悄去拉季灏的手,和他保证:“等皇祖母的病有了好转,我便回去。” 季灏反握住婉悦的手,低头亲了一下。 婉悦一愣,鹿眼儿瞪到圆溜溜地。好像被吓住了。 “别怕。”季灏哄道:“没有人看到。” 婉悦送季灏出了寿安宫,看着他的背影远去了,转身往回走。 寿安宫的偏殿。 张皇后正在和皇太后说话,“您的气色好多了,我的一颗心也放到了肚子里。母后,您要是想吃些什么,只管吩咐下去,让御膳房的做了送过来。” 皇太后点头,问道:“皇帝怎么样了?” 她现在下不了床,但心里却牵挂的厉害。 “还没有醒来。” 张皇后“唉”了一声,话出了口才觉得说错了。 她害怕惹得皇太后难过,又赶紧补:“母后,您不必担心。想必过几日……皇帝就好了……” 这些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作为后宫之主,每日过去乾清宫是常事,皇帝一次都没有醒过来。 那个她以为天的男子,离死,也就仅仅差了一口气。 皇太后摇摇头,她不相信张皇后说的,却痛心不已,“他还年轻呢。” 她这一辈子,总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乐贵妃亲自倒了盏热茶递过去,换了话题:“太后娘娘,朝姐儿长了两颗新牙,看到别人吃东西急的很,小小的人竟然流口水呢。” 朝姐儿是朱资桐侧妃生的,年下的时候抱过来让皇太后看过 分卷阅读274 。全名朱朝妍,还是皇太后给起的名字。 皇太后低头抿了口茶水,果真被吸引了注意力,问道:“朝姐儿七个月了吧?是该添辅食了。” 乐贵妃应“是”,满口地答应下来,又说:“等朝姐儿学会了走路,嫔妾再让她进宫来给您请安。” 皇太后应下了。 这时候。 婉悦挑帘子进了偏殿,接上乐贵妃的话,说道:“听祖母提起过朝姐儿,说模样甚是秀气,也聪明可爱。等哪日也让我见上一面可好?” “当然可以。”乐贵妃笑道:“朝姐儿是托了太后娘娘的福气呢。” 一旁的平妃抬眼打量婉悦,却说:“郡主成了亲,面相更加好了,都胖了些。” 晨瑶公主也笑眯眯地:“悦堂姐胖了好看,以前是太瘦了。” “是吗?”婉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弯了弯眉眼:“瑶堂妹是觉得我以前……不好看吗?” “不是……不是……悦堂姐一直都是好看的。” 晨瑶赶紧摆手,却逗得整个偏殿的人都跟着笑起来。 有了婉悦的故意玩笑,偏殿的气氛好了许多,众人坐在一起闲聊几句,皇太后的脸上也终于带了笑容。 音容从外面进来,问皇太后午膳摆在哪里。 众人便不好留下了,纷纷起身离去。 婉悦在宫里一住便是三天,皇太后的病慢慢有了好转,能扶着宫女、嚒嚒的手去庭院里走一走了。她还是放不下长子,一定要去乾清宫看一眼。 婉悦便让人抬了软轿过来,陪着皇太后一起过去乾清宫。但是皇帝还是老样子,躺在龙床上一动不动。 皇太后红了眼眶,拉着长子的手,像唤孩子一样和他说话:“德哥儿,你快点醒过来吧。哀家不能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婉悦在旁边站着,禁不住地鼻尖一酸。 又过了两天,也就是七月初二,皇太后便催着婉悦回去,“哀家都好了,你也不必一直陪着哀家。年纪的夫妻,如何能一直分离?” “皇祖母。”婉悦哭笑不得,“我就是担心您。” “哀家真的好了。”皇太后摆手,说道:“季灏来往宫里也不方便,你赶紧地。哪怕过两日再进宫看望哀家呢。” 许嚒嚒也笑着劝道:“郡主,您就听太后娘娘的话。宫里有奴婢呢,定伺候好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的脸色红润了不少,梁太医也说病情见轻。想必也无碍了。 婉悦应下了。 她虽然在宫里住着,季灏也进宫来了两次,但心里却一直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婉悦是吃了午膳后又陪着皇太后说了会话,才离去。 她坐马车回到季宅时,大概申时左右。 夏月得了消息后,笑眯眯地小跑着迎上来,“夫人,您可算回来了?奴婢好想您。” 婉悦抬脚走进宅院,问道:“家里都还好吗?” 几日未回,竟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陌生。 “都挺好的。”夏月跟在婉悦的身旁,又说:“四爷回来了,好像在书房呢。奴婢要不要去告诉四爷您回来了?” “季灏在家?” 婉悦愣了一下,说道:“他今儿回来的还挺早。” 夏月点点头,“四爷最近这两天回来的都挺早。” 婉悦没吭声,却感到奇怪。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季灏前一阵子常常是回来的很晚,怎地最近又回来的早了? 她从不去过问季灏在翰林院的公务,也不知道他都干些什么事情。 “夫人?” 夏月看自家主子不吭声,又问了一遍:“奴婢要不要去告诉四爷……您回来了?” 婉悦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夏月“哦”了一声,却听到主子说,“我过去书房找他。” 婉悦摆手让其他跟着的丫头、婆子退下,只带了夏月往朝晖堂走。 半夏和半冬就站在门口守着,看到婉悦都怔了怔,反应过来后躬身行礼。 婉悦摆摆手,问道:“四爷呢?” “在里面。”半夏恭敬地回答:“您等一下,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婉悦应了“好。” 半夏挑起竹帘进了屋,季灏正安排李弯和刘洪事情。 “……今夜子时过半,去太子府,带着太子爷的嫡子迅速离去。从后门走,先带着去锦绣戏庄,务必保证他的安全。”静阳郡王和太子爷对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无论是哪一方获胜,都会选择毫不留情地斩杀对方。决定跟随静阳郡王,就是为了更好的实现抱负,他也从不后悔。 但太子爷对他和悦儿还是不错的,别的他不能做,但还是为太子爷留下一条血脉吧。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李弯答应下来,说道:“四爷放心,属下最近一直在监视太子府,对其十分熟悉。一定不负您的所托。” 季灏“嗯”了一声,“锦绣 分卷阅读275 戏庄在明面上还要照常生意,武功高超的留下十人暗中守护,以防出岔子。除去跟着你去太子府的人,其余的都过来季宅。” 锦绣戏庄明面上是一个唱戏的商行,实则是他隐藏实力的地方。江湖上五法八门的能人异士都有,甚至会用毒的苗疆药人都有三位。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静阳郡王就算察觉出太子府的嫡子不见了,也不会想到他依旧待在京师。 成败就在今夜,可谓是刀尖上搏杀。成了功成名就,败了死无全尸。季灏很明白,他必须护住自己,才有以后的将来。 李弯应“是”,“属下会按照您的意思吩咐下去。”他顿了顿,又问:“要是今夜起事的话,那皇帝……”也会今夜崩逝吗? 还是说,连皇帝的崩逝都是提前算好的日子、时辰。李弯想到这里,只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浑身激灵灵打个冷颤。再不敢往下想了。 季灏端起盏碗喝茶,像是没有听到李弯的话。他又看向刘洪:“刘先生,府里的侍卫拨出来一半我带着。剩下的护着夫人。戌时一到,我就会动身和静阳郡王汇合。届时,不许夫人踏出府门半步,更不许任何人进来季宅。” “夫人?”刘洪一愣,随即答应下来。 他有一个非常好的优点,主子让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从不干预。 季灏没吭声,一个时辰前已经得了消息。他的悦儿从宫里回来了。 ……算算路程,差不多也该到家了。 此时回来也好,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心里更加的安稳。 季灏端起盏碗喝茶,摆手让俩人退下。 刘洪和李弯领命,拱手下去准备,却在出去的时候恰巧碰到进门的半夏。 半夏笑着行礼:“刘先生,李老板。” 刘洪和李弯拱手也回了礼。 ☆、165 半夏笑着行礼:“刘先生, 李老板。” 刘洪和李弯拱手也回了礼。 都是替主子办事的人,彼此间相处的也客气。 刘洪和李弯挑竹帘走出来, 却看到外面站着的女子,俩人皆一愣,恭敬地拱手行礼:“夫人。”他们常常能见到季灏,却很少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婉悦郡主。 婉悦看了他们一眼,点点头。 关于季灏都认识些什么人,干什么事情。她一向不过问。 刘洪和李弯转身离去,半夏笑着请婉悦进去, 随后退去了廊庑下守着。 季灏拎起茶壶, 倒了一盏热茶递给进屋的妻子,笑道:“你回来了?” 婉悦“嗯”了一声,接过来喝了一口, 看季灏眼下泛着青, 心里一疼。 她把手里的盏碗放在小几上,右手抚上他的脸颊,嘴角微翘, “回来了。” 季灏低头看了她一会儿,拉下她的右手,逐一去亲吻莹白水嫩的指尖。 婉悦脸一红,挣扎了一下,却被季灏搂在了怀里。湿热的吻落在她的下巴上,然后又往下……几日不见她, 再相见,思念便没有了阻拦。 夕阳的光照在高丽纸糊着的隔窗上,呈现一片暖红。 书房里。季灏坐在案桌后面的圈椅上,婉悦坐在他的双腿上, 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小小的回吻。 他想她,她也想他呢。 婉悦很少主动,季灏更加觉得忍受不了。 俩人的衣襟都开了。 婉悦怕外面的丫头、小四听见,忍得很辛苦。喘气都不敢大声,难受的厉害了,便死死地咬住他的肩膀。 等到一次结束,季灏把她按在了怀里。 俊秀的脸还带着未退却的情潮。 外面的天慢慢黑了。 仆从踩着竹梯点亮屋檐下挂的纱灯。 季灏用薄被裹住婉悦,抱着去了流霞堂,又唤人抬热水过去净室。 沐浴后,夫妻俩相对而坐。晚膳摆上来,婉悦还有些不好意思,只低头喝面前的乳鸽汤,头也不敢抬。白日宣音对她来说,还是还大胆了…… 季灏倒是正常的很,怕她吃不好,还剝了虾递过去。 吃罢晚膳,婉悦和季灏说了一会儿话,便躺床上睡了。 一场欢.爱累的她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季灏就躺在妻子的身边,也闭上眼休息。然而戌时一到,他立刻睁开眼睛,悄悄穿好衣裳下床。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撩起幔帐附身亲了亲妻子的额头。 外间守夜的夏月看到季灏穿戴整齐地走出来,愣了一下,屈身行礼:“四爷,你这是……” 季灏摆摆手,往内室看了一眼,交待道:“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别打扰夫人的休息。”晚膳时的那碗乳鸽汤里有一定剂量的安神药,没意外的话,能保证妻子一梦到天亮。 等到天亮了,一切也就都过去了。 夏月屈身应“是”。 夜深沉,一望无际。 闷热 分卷阅读276 极了,一丝风都没有。 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而此时的乾清宫却灯火通明。 殿前卧着铜龟、铜鹤,庄严肃穆。 太医们跪了一地,低头商量对策。 一旁的灵嫔泪水婆娑,正在和太子爷朱资良说话,“皇上……他一直没有醒过来……臣妾日夜揪心。” 朱资良“嗯”了一声,眼眸紧缩。 他做好了面对朱资淮起事的所有准备……也等着这一场大戏的落幕。 “太子爷,来了。” 一个小太监匆匆地进了正殿,附在朱资良的耳边说了几句。 朱资良眯了眯眼,抬脚往外走。 灵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狠戾和果决。 左都督叶青身穿重甲站在殿外,看着汉白玉台阶前站满了手持长矛的金吾卫。这都是他们的人。 朱资良走到他身边,脸上带着怒火:“朱资淮还真敢!” 叶青笑了笑,“据属下所知,静阳郡王在傍晚时分去找了都指挥使王浩广,然后又和国公府的世子爷郭子辰碰个面。现在已然领着三千骑兵往皇城的方向来了,这时候恐怕要到午门了。” “父皇还活着,朱资淮竟然如此迫不及待逼宫了吗?”朱资良的脸色十分难看,问道:“神机营的总督王猛来了吗?” 竟然还和国公府搭上关系了。 叶青拱手,答道:“谨遵太子爷吩咐,王猛已然带了骑兵埋伏在皇城以外。只要静阳郡王有异动,以烟花为号,会和五军都督府的驻守卫、戍军卫里应外合,定会打的静阳郡王措手不及。” 朱资良“嗯”了一声,径直走下台阶,和叶青说道:“叶都督和孤一起登上五凤楼看看吧,既然朱资淮都要到午门了,孤理当出面会会他。” 叶青拱手应是。 午门是东西北三面城连着,重檐庑殿,两端各有亭子一座。从远处看,宛如凸起的五座山峰,又称五凤楼。 朱资良和叶青赶到的时候,弓箭手已经在五凤楼上做好埋伏。 左右两个掖门以及城门内侧站满了手持刀剑的金吾卫和京卫所的官兵,表情冷漠,肃穆一片。 季灏和毛赢带着各自的人正站在一旁往午门下看。 毛赢搓了搓手,说道:“……今晚的乌云很重,感觉要下大雨了。” 季灏抬眼看了一眼天空,“嗯”了一声,难得附和了一句:“是要下大雨了。”也到了该变天的时候。 宁凌身穿劲装,听到了季灏和毛赢的对话,撇撇嘴。他手里也拿了一把弓箭,比比划划地对准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片刻后,又松了手。 倒是兵部尚书廖志凡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亭子里喝茶。他是得了太子爷朱资良的调令过来的。也不得不过来。如今太子爷监国,行的是皇帝的权利。 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一直是相互制约的,五军都督府有统治兵权的权利,而没有调任兵权的权利。而兵部是恰恰相反的。也就是说,如果廖志凡不肯点头,五军都督府的驻守卫、戍军卫是出不了兵的。 朱资良往亭子里走,季灏、叶青等人便跟在了后面。 廖志凡起身行礼,“太子爷。” 朱资良摆摆手,选了个石凳坐下,“你们也都坐下。” 雨从天而降,淋淋漓漓的。 夹杂着风,落在脸上,有些痒。 皇城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处处严阵以待。 朱资良低头喝热茶,看着还很轻松的模样。 由远及近的沉重脚步声却使他皱紧了眉头,那脚步声整齐划一,一听就知道是长期有序训练过的。 不止是朱资良听到,季灏、叶青等人也听到了。宁陵几步踏出亭子,探身往下看。 朱资淮果然来了,他一马当先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后面紧跟着的就是郭子辰。于午门百米的距离停下了。再往后是黑压压的骑兵,个个穿着铠甲,手里端着长矛和盾牌。骑兵的前方还有两排步兵,手里高举着火把,一点也不介意绵绵的细雨。 宁陵骂了一句娘,转身和朱资良禀报,“姐夫,人到了。” 他一般称呼朱资良为太子爷,但紧张的时候,会唤姐夫。 朱资良把手里的盏碗放在石桌上,起身便往外走。站在北面门楼的正中,往远处看。他看到了朱资淮的身影,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宁陵看了眼朱资良,替他往下喊话:“静阳郡王,您这是摆的哪一出?皇帝可还在乾清宫呢,您如此的行径,难道是要逼宫吗?” 郭子辰驾马往前,站近了些,笑眯眯地:“宁大人,你也是七尺男儿,为官做宰的人了。信口雌黄的话岂能乱说。我们郡王爷是听闻皇帝重病,特地来看望与守护,也是孝心。” “呸。” 宁陵借助火把瞧着郭子辰俊朗的脸,恨不得一脚跺在他的脸上,骂道:“你可真不要脸!亏还是国公府出来的世子爷,颠倒黑白的本事用的 分卷阅读277 挺好,而礼义廉耻你是一点也都不知道啊?” 谁家的孝心是带兵闯宫,杀气腾腾! 郭子辰似乎不觉得宁陵在骂他,还是带着一张笑脸,“好好的说话便说话,为何要上升到人的品性上面……要真论起来颠倒黑白,我觉得是你们。静阳郡王真的只是单纯的进宫看望。”他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步兵和骑兵,解释道:“我们不过是在京师巡逻一下,别的意思绝对没有。” 宁凌的脏话都忍不住飙了出来,“你放屁……” 朱资良摆手制止了,他看向朱资淮,“二弟,我原本以为听到的事情都不真切……或者说是谣传。但今夜见了你,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你还真的生了夺位之心。” “兄长。”朱资淮笑了笑,文弱书生的模样变得无比凌厉。他笑了笑,“你愿意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我是一定要见到父皇的。” 叶青就站在朱资良的身后,他叹了一口气,说道:“郡王爷这又是何必呢?以您如今的样子,您自己觉得,能见到皇帝的面吗?” 朱资淮摆手招了郭子辰回来,伸手摸了摸手中的利剑,眸色深沉如夜:“叶都督……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见到呢?再者,无端的放弃,也不是我的本心。” 叶青闻言冷笑,他看了一眼朱资良,征询他的决定。 朱资良略一点头,缓步进了亭子。叶青却向藏在暗中的弓箭手做个手势,几乎是一刹那,如密雨般的箭簇射向朱资淮的队伍。 郭子辰拿刀左砍右挡,大喝一声:“举盾迎战。” 他身后训练有素地骑兵手持圆盾,严丝合缝,挡住箭簇。 宁凌的弓箭也没有闲着,他瞄准朱资淮“嗖”的一声,箭簇就离了手。 朱资淮举剑挡开,剑指午门,冷声道:“攻。” “攻!” 骑兵们声势浩大,颇有锐不可当的气概。 午门的五个门洞齐开,从里面涌出无数京卫所的官兵和五军都督府的官兵……季灏和毛赢、叶青、宁陵也骑马冲了出来。 双方陷入你死我活的混战之中。 叶青身穿重甲,手持长矛刺向郭子辰。郭子辰手拉缰绳躲了一旁,拎刀和他斗作一团。俩人都是战场上磨砺过来的,一时间竟不相上下。 而宁陵被几个骑兵围着,正在奋力厮杀。 他的兵器是长鞭,舞起来虎虎生风,很有气势。 战马的嘶吼和人的惨叫混在一起。 空气中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汉白玉栏杆被鲜血染红了,不断的有人倒下。接二连三。 季灏的衣衫也被血沁透了,都是别人的血溅过来的。他养的那些人,虽然平时随意惯了,关键时刻却极其忠诚和义气。别的一概不管,只专心护住自家的主子。 季灏手起刀落,砍了一个护在郭子辰身后骑兵的脑袋。直奔朱资淮而去。 朱资淮刚杀出重围,迎面就被明晃晃的长剑闪了眼。 他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就来不及了。只得从马上滚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8 22:15:55~20200830 22:1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00170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66 季灏三两步便到了朱资淮的面前, 横刀在他的脖颈处,大喝:“我生擒了静阳郡王。” 所谓擒贼先擒王。 朱资淮被擒, 整个队伍里的主心骨就乱了。郭子辰心神一慌,被叶青用长矛挑下了战马,右胳膊摔得咔嚓一声,骨头断了。 毛赢勒紧马缰绳,振臂高呼,制止乱糟糟的局面,“静阳郡王被擒, 尔等投降不杀!” 声音冲破云霄, 震耳欲聋。 还在拼命搏杀的兵将们愣了愣,缓慢地环顾四周,放下手里的武器。 一场动乱以生擒活捉静阳郡王和郭子辰落下帷幕。 太子爷朱资良也从亭子里走了出来, 看朱资淮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笑话。 他走下五凤楼, 来到了朱资淮的面前,还笑了笑,“二弟, 如今你闯下了滔天罪行,为兄也没有别的话可说。父皇还在乾清宫呢,咱们兄弟俩一起去见一见吧?” 朱资淮的剑被缴了,玉质的发冠也掉落在地,脖颈处带着血痕,整个人看起来颇为狼狈不堪。 他却挺直了脊背, 抬眼去看朱资良,语调微扬:“如此,就多谢兄长成全了。” 朱资良“啧”了一声,觉得朱资淮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改。 他摆手让人押着朱资淮和郭子辰, 过午门往皇城内走去。叶青、兵部尚书廖志凡、季灏等人随后也跟了上去。 叶青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停了下 分卷阅读278 来,吩咐毛赢和宁凌:“二位大人留下来守一会吧,只让几位千户长处理战俘,总有些不放心。咱们还是谨慎些吧。” 静阳郡王既然决定逼宫造反,这……也太儿戏了吧。仅带了几千骑兵还算了,感觉战斗力还不行,还没有开打呢,他们就大获全胜了。实在是容易的让人不得不多想,但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毛赢点头应了。宁陵却不大乐意,刚才他被郭子辰明里暗里地骂了好几次,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的教训他一番,却又被安排了事情做。 仗都打完了,也平定了叛乱,这就顶好的了。 对他来说,其余的都不重要。 等叶青走远了,宁陵看着卫所的士兵把尸体搬上单辕拉走,又拎了水洗地。他瞪着眼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的很,便探头和毛赢商量,“毛指挥使,这里反正也没有事情了,你自己守一会儿行不?我想过去看一看热闹。” 其实是想过去踢郭子辰两脚。 毛赢摆摆手:“宁大人,你尽管去。这里有毛某在即可。” 宁凌拱手道了谢,转身就走。 毛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笑容。 正想睡觉呢,有人送了枕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处理战俘的几乎都是京卫所的士兵,也就是他的人。而这些战俘是静阳郡王带来的,再加上这些个,可就全部是他们的人了。 纷纷扬扬的雨依旧在下。 夜色在雨帘的衬托下,愈发模糊。 皇城里随处可见的羊角琉璃宫灯都看不清楚了。 朱资良一行人刚抬脚踏上汉白玉台阶。灵嫔却呜咽着从正殿跑了出来,哭的满脸是泪。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朱资良的面前,“咚咚”的磕头:“太子爷,您交待的事情,嫔妾全部完成了。皇帝也按照您定的时间崩逝……嫔妾不敢求别的,只求您善待嫔妾宫外的父母和家人。别再威胁他们了。”她没有父母,更没有家人。这一切的说辞,不过是提前商量好的。要的就是太子爷身败名裂,再无登帝位之可能。 灵嫔的话在此时来讲,无疑是天上惊雷! 众人都怔住了,一时间无人吭声。 这时候,乾清宫里传来了号啕大哭的声音。太医院院首小跑着出来了,战战兢兢地跪在朱资良的面前,“太子爷,皇上……驾崩了!” 灵嫔像是邀功一般,又对着朱资良磕头,“您瞧瞧吧,嫔妾没有说慌。您答应过嫔妾的事情也一定要做到啊。” 宁陵刚走过来就听到灵嫔说的话,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没过脑子的问了一句:“太子爷,您答应她什么了?” 朱资良额头上的青筋直跳,他看了一眼过于平静的朱资淮。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些,自己恐怕是遭了算计。 这种算计,简直是恶毒至极! 朱资良瞪了一眼小舅子,咬碎了牙看向灵嫔:“孤不明白你的意思,孤也从未要你做过什么事情。” 灵嫔突然笑了起来,拍着手说道:“对对对,太子爷说得都对。您不明白,您也没有要求过嫔妾……但是嫔妾明白您的心思就行了。” 她眼神闪了一下,看了一眼朱资淮,下唇咬出了血。 人活着,总是要学会感恩的。 主子吃了太多的苦,走到这一步有多艰难,又隐忍了多少,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灵嫔站起来,发狠撞向一旁的汉白玉栏杆。她用了十成的力气,额头上破了一个大洞,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还断断续续地恳求:“……太子爷,嫔妾全都是按照您的意思做的……请您饶恕过嫔妾的家人。” 发生的太突然了,众人还没有缓过神来,灵嫔却咽了气。她的以死明志,无疑是加剧了事情的真实性。 “太子爷,您才是贼喊捉贼之人吧。” 郭子辰一脸的怒气,夺过一旁的金吾卫手里的刀,一脚把身旁的叶青踢翻在地。押他的人是季灏的手下,挣脱起来自然是容易。他的左胳膊摔断了,而右胳膊却好用极了。 叶青正处于一头雾水的状况,丝毫没有设防,竟然真的被郭子辰的刀砍掉了一条腿。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叶青疼的原地打滚。 郭子辰的暴起伤人使气氛顷刻间陷入紧绷。叶青的一条腿顺着台阶滚了几下,鲜血流了一地。 朱资良脸色苍白,他看着叶青痛苦的挣扎,竟然想呕吐。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他的心里难以忍受。 一些承受不了此画面的士兵和站岗的金吾卫,也默默转过身去。 郭子辰还在骂:“叶都督,你摔断了小爷的一条胳膊,就应该拿一条腿来换。这才叫公平。” 宁陵俊眉一皱,长鞭一甩,直奔朱资淮而去。 他已然察觉出不对劲了,自然是先下手为强。 季灏站在朱资淮的身后,看到宁陵的长鞭袭来,举利剑应了上去。护在他身边的人也一拥而上,围攻宁陵。b 分卷阅读279 r   这边一动手,朱资淮几步就到了朱资良的面前。 兵部尚书廖志凡也被赶来的毛赢缠住了手脚。 守卫乾清宫的锦衣卫和金吾卫都是朱资淮的人,再加上毛赢带来的京卫所的官兵和原来朱资淮带来的骑兵。 局势完全地反转。 几乎是不费力地拿下了朱资良。 宁陵被季灏的剑捅在胸口,他跌跌撞撞地背靠汉白玉栏杆坐在台阶上,同季灏说话:“我早怀疑你的忠诚,即使太子爷不怀疑。” 季灏拔出剑,没有吭声。各为其主,他没有什么话说的。 宁陵看着不远处的朱资良,长叹出声,“姐夫,我没有说错吧。您怎么就不信我呢?” 朱资良神色灰败,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他看向季灏,艰难地开口:“孤自认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为何要背叛?” 季灏拱手,“太子爷,是我的私心,对不住。” 朱资良很好,但就是太好了,性子软耳根子更软。根本不适合做皇帝。他要奉的君主,要有足够的狠心,要不在乎个人的得失荣辱,永远以大局为重。 就像朱资淮,他刚从边关回来,被皇帝侮辱,被亲兄弟嘲讽,不被朝廷官员看重,甚至于置宫里琬嫔娘娘的生死于不顾……他装傻充愣,百忍成金,求的就是有朝一日的翻盘和至高无上的地位。这样的人,是天生的帝王命格。他知道朱资淮会成为一代明君,而他也将会是入驻历史的臣子。 人活在世上,谁又能没有私心? 季灏看了一眼场中诸人,桃花眸微弯,却和朱资淮说话:“郡王爷,办正事要紧。” 朱资淮自然知道正事是什么,他把朱资良交给季灏,大踏步进了正殿。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和朱凌德的首领太监常寿一起走了出来。 常寿的手里还拿着圣旨,他诚惶诚恐的宣读:“朕自觉命不久矣,第二子朱资淮性稳持重,又久经历练,实为皇帝的最佳人选。特此以布告天下,保盛世之久远,乃百姓之福。钦哉。”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常寿的圣旨刚念完,以季灏、毛赢、郭子辰为首的众人纷纷跪下行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常寿也“扑通”跪在地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起彼伏的呼声响起,俨然是新帝已立。 皇城里闹出如此大的动静,皇太后和张皇后不可能不知道,俩人相携赶来时,刚好碰到这番场景。皇太后的身子一晃,差点要摔倒,她看到季灏押着朱资良向朱资淮跪下,还有遍地跪着的众人,心里一颤,“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皇上刚刚崩逝,你们竟然在他的面前耍刀动枪?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常寿的手里还拿着圣旨,而众人跪拜的正是朱资淮。她在宫里生活了一辈子,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郭子辰朗声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陛下原是进宫探望正宣帝,却被朱资良以逼宫之名押进皇城。才走到这里……”他指了指一旁死去的灵嫔,把她讲的话复述了一遍,又说:“太子殿下不承认还罢了,还要杀了陛下,我们才奋起反抗的。”陛下是指朱资淮,正宣帝是已崩逝的朱凌德。正宣是朱凌德的庙号。 他的话半真半假,宁陵刚要开口辩解。便被季灏狠狠地按了下伤口。他痛的眼冒金星,再说不出话来。 朱资良却说道:“皇祖母,孙儿是被人设了局。真实情况并不是郭子辰说的那样。” 皇太后一眼便看到了跪在人群中的季灏,她摆了摆手,“季灏,你来说。” 这孩子一贯是个老实人,为人又端方,想必会不偏不倚的。 季灏低头,恭敬地开口:“世子爷所言,皆为实情。” 皇太后胸膛的血气上涌,她极力地压下去。 ……季灏他在说慌! 这样的事情都能说慌,那对着她的悦儿呢? 兵部尚书廖志凡闭了闭眼,到了这种时候,事实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朱资淮无论之前做了什么,他既然称帝,就什么都没有做过了。不仅如此,还会给原太子爷朱资良按一个不配为帝的名头,让天下人为之信服。 就算他开口也改变不了目前的状况,而且还会赔上整个廖氏家族的人命。他和原太子爷朱资良联手围堵朱资淮,已然算是得罪了,更不能再做火上浇油的事情。 “你住口!”张皇后怒火中烧,“是你们……蓄意的害良哥儿……” “来人。” 朱资淮淡淡地:“请张皇后和皇祖母回去,父皇崩逝,如今该通知礼部操持丧葬了。” 他的话一落,立刻有金吾卫拱手去了张皇后和皇太后面前。 朱资淮周身的气势都不一样了,他很清楚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也必须无比的强势。 正宣帝驾崩的讣文于次日正午贴在了奉先殿。随即京师戒严,规定不鸣钟鼓。各朝廷官员以及诰命夫人身着孝衣,进宫去哭灵。京师服丧十五日,天下 分卷阅读280 服丧七日。 婉悦得到消息时刚吃了午膳,她至早晨醒来就没有看到季灏,问夏月也只答出去办事。 ☆、167 “夫人……” 李管家是进来内院报信的, 看主子慢慢地红了眼,赶紧低下头。 帝崩这么大的事情, 整个京师都传开了,世家贵族、朝廷命官、黎民百姓都知道了。算起来,正宣帝还是主子的大伯,很近的伯侄女关系。而四爷不在府里,他们只能来内院通知。 “夫人,您别憋在心里。”夏月倒了一盏热茶递过去,“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 哭出来也是好的。” 婉悦摇摇头, 抬起右手遮住了双眼。 她一早便知道皇伯父的身体很不好,是撑不久的。但得知他死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哀痛。 生命里重要的人慢慢的都在消失。 起开始是父王和母妃, 然后外祖母走了, 皇伯父也走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却无法阻止。 “夫人……” 音莲想起了寿安宫的皇太后,眼圈也红了。在宫里伺候皇太后时, 她对自己是很好的。 婉悦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接过夏月手里的茶盏,看向李管家,问道:“太子爷登临帝位了?” “好像是原来的静阳郡王。” 李管家忍了忍,还是把外界所传的太子爷谋杀正宣帝、和兄弟相残的事情忍下了。好像也正是因为这吧,静阳郡王才登临帝位……具体的情况他不得而知, 不过大家都是这样传的。 婉悦愣住了,不可置信地又问:“你是说……静阳郡王如今是新帝了?” 李管家“嗯”了一声。 确实是真的。 “怎么可能呢?” 婉悦一口茶水也没有喝,把茶盏又给了夏月。 “千真万确。”李管家回道,“新帝登基的诏书一早就下了。” 婉悦没再接话。 她想起一夜未归的季灏……直觉告诉她, 季灏和静阳郡王的登基绝对脱不了干系。 静阳郡王登基了,那太子兄长去哪里了? 她不敢在往下想。 古往今来的天子驾崩,新帝登基,哪有不动荡和危险的? 更甚者连命都要搭上。 “夫人,咱们现在怎么办?”李管家问道:“四爷也没有在府里,凡事还得请您拿个主意。” “吩咐下去,让府里的绣娘赶制守丧需要的丧服、麻鞋。阖府上下都要穿的。”婉悦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夏月,“你待会跟着过去,让她们加快速度按照我和四爷的身形先做一套出来。”帝崩是国丧,天下人都要守制的。 万般疑惑和难受都要先压下来,先处理眼前的事情要紧。婉悦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李管家和夏月齐声应“是”,退出去做事。 婉悦起身坐在了梳妆台前,和心文说道,“帮我梳个简单的发髻。”她在妆匣里选了一根雕刻并蒂莲花的木簪子,递给心文:“用它便好,其他的首饰都去掉。” 这个木簪子还是去年端午节时,微姐儿送给她的。平常都不怎么带。 心文接过来,屈身应了“是”,又伸手去拿妆台上的羊脂白玉梳子。 婉悦伸手取掉赤金镶红宝石耳环。 她在妆匣里找了一圈,没找到素净的耳环,索性就不带了。 梳好发髻,婉悦又换了月白色里衣。 音莲半蹲着身子给她绑腰间的系绳,问道:“夫人,咱们要进宫吗?” 婉悦“嗯”了一声,“除了进宫吊祭。我还担心皇祖母。”说不定还会碰到季灏。这种时候,她实在想不出他不在宫里还能在哪? “奴婢陪着您去。”音莲说道:“奴婢也担心皇太后娘娘。” 婉悦应了“好”。 伺候的大丫头本就只有音莲、夏月、冬伶三人,而冬伶的年纪又太小,她能带进宫的也就音莲和夏月了。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夏月捧着一套丧服、麻鞋过来了,手脚麻利地服侍着婉悦穿上。 主仆出了流霞堂。 越往前走越觉得不对,府里的护卫一下子多出了三倍不止,腰间都悬挂着武器,个个严阵以待。看到婉悦还躬身行了礼。 婉悦刚走到第一进院落时,被一直守在月亮门前的刘洪拦住了,他拱手行礼,“夫人。” 婉悦看了一眼他,她认识这个人,昨天在季灏的书房还见到过。 她问道:“你有何事?” 刘洪恭敬地回答:“最近几天外面不太平,依四爷的意思,希望夫人在府里待着。一切的事情等他回来后再处理。” “……等他回来后再处理?” 婉悦秀气的眉皱紧了,“天子驾崩,我身为郡主,你觉得不应该第一时刻去吊祭?” “属下不敢。”刘洪知道自己没有拦人的理由,但是主子走 分卷阅读281 之前交待下来了,他又不能不做。 “知道不敢就让开。” 婉悦抬脚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刘洪,问他:“四爷去哪里了?此时在干什么?你都是知道的吧?” 刘洪硬着头皮否认,“属下不知。” 婉悦“哦”了一声,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就不必再拦我了。我亲自找四爷去询问清楚。”她顿了顿,目光冷然:“别说是你,就算是四爷在这里,他也拦不住我。” 她自小在宫里长大,被皇太后金尊玉贵堆积着养大的。平日还罢了,被不熟悉的人看着,顶多是疏离淡漠,一副不好相处的模样。但一旦正经起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刘洪觉得脊背都出了一层汗,他连连应“是”。 婉悦抚了抚鬓角,不再搭理他,径直往前走,却被一旁的护卫伸手给拦了。 音莲上前一步护着婉悦,骂道:“没长眼的东西,谁都是你能拦的?” 那人被骂了也不吭声,却也不让开。还是刘洪挥了挥手,才肯放行。而且刘洪也明白,就像夫人说的,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根本不可能拦得住夫人外出。 在属于她和季灏的宅子里,出个门竟然还有人敢拦着?就算是季灏提前安排了,也足以让婉悦吃惊。也就是说,这宅子里的人,听季灏的话远胜于听她的。 季灏做事情一直是手段高超的,也绝顶聪明。这些个……她都知道,却从不过问。他想做什么便去做,没钱了她给,想走仕途她也可以提供足够的条件。她想的是,夫妻之间坦诚和信任是最要紧的。但让她想不到的是,季灏会在某一日把这些手段用在她的身上。 在宫里长大的孩子,哪一个不是见惯了阴谋诡计?季灏的表现,甚至不用费神去想,她就猜了个大概。婉悦走着路就恍了神。 季灏的今日再不同往日。羽翼已然丰满了。他是朝廷命官,有了自己的人脉和圈子,也知道怎样利用这些得到足够多的权利,顺利地登上高位。 她用最坦诚的心对待季灏,而季灏显然没有这么想,更没有这么做。如此一看,她和季灏,谁才是那个用情更深的人,再分明不过了。 马车已经备好了,婉悦踩着梯凳上了马车,音莲和夏月紧跟其后。 刘洪又特地打发了几十个护卫跟着,就怕半路上出了岔子。 路上有许多马车都在往皇城的方向赶,大多是朝廷官员和命妇。到了午门,婉悦下了马车,护卫们就守在马车旁。 婉悦往右侧门的方向去,中途却遇到了永康侯徐家小侯爷徐至永。他穿着孝服,秀美的模样依旧。 “郡主。”徐至永先和婉悦打招呼,“……节哀顺变。” 婉悦屈身行了礼。 她心里藏着事,也没有寒暄的心思,索性就闭了嘴。 徐至永好久没看到婉悦郡主了,以为自己都忘了心里的那点还没有开始就必须结束的情感。 然而一看到她,怜惜还是有些控制不住。 他很想问一句:你过的还好吗,季灏对你好不好。 徐至永最终还是忍住了,只问了季灏,“季大人在哪呢?怎地没有陪着你一起过来?”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婉悦笑的苦涩。 她是真的不知道。 天色阴沉,皇城内外处处都结了丧带。 隐隐的哭声传来,飘渺悲痛。 给人十分不真实的感觉。 正宣帝的遗体就停在乾清宫,叩拜哭灵的位置都是由品级分开的。徐至永和婉悦进了乾清宫便分开了。婉悦上了香,三拜九叩后跪在嘉安长公主,九公主,十公主的后面。再往后跪的是是宫里的嫔妃和各官员的命妇。 正殿里哭声一片,众人都低着头,看不到面容。 婉悦觉得脸上痒痒的,用手一摸,原来是泪。 她拿起帕子去擦拭,泪却越擦越多。或许是被感染的,或许是想起了以往的旧事。究竟是为了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幼时的记忆都忘的差不多了,只记得刚进宫的时候,对周遭的事物陌生极了,不肯吃饭也不肯睡觉。好像皇伯父还抱着哄她。 有身穿孝服的小宫女来到了婉悦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郡主,外面有人找您。” “找我?” 婉悦愣了一下,随后起了身,跟着小宫女往外走。俩人走到西梢间的暖阁前停了下来,小宫女推开门,请婉悦进去,又随手关上了门。 暖阁的门窗都紧闭着,里面便显得有些昏暗。 婉悦站在原地适应了一会儿,往前走,看到一个背对着她站立的穿白色孝服的高大男人。 她还没有说话,那个高大的男人却转过身来,正是季灏。他的脸色很差,桃花眼下面有乌青,像是一夜没睡、憔悴疲劳的样子。 婉悦停下了脚步,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季灏却很快走到了婉悦的面前,伸手揽了她入怀,声音嘶哑: 分卷阅读282 “悦儿……宫里太乱了,我不想让你过来的,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过来。” 朱资淮虽然登上了帝位,诏书也下了。但反对他的人也不少,大多是朱资良的旧部和正宣帝的老臣。这时候,就需要雷霆铁腕来震慑。 季灏至今还记得朱资淮把调动锦衣卫的令牌给他的时候,说的那几句话,“朕作为新帝,很多事情不能真的插手去做。但又不能放任不管。郭子辰摔断了胳膊回去国公府医治,毛赢是个莽汉……朕所用的人不多,只剩下爱卿了。虽然朱资良、叶青和兵部尚书都关押在牢狱了,但他们的部下众多,这种时候,还是要保证不能出乱子的。” 锦衣卫作为历代皇帝的直属侍卫,用途是什么,季灏再明白不过了。他们可以逮捕任何人,甚至是皇亲国戚,宗族世家。不必向任何人禀告,便能进行私下的不公开的审讯。 朱资淮把锦衣卫的调令给他,是真的信任他,也是在笼络。新帝登基,江山不稳,最需要能为之卖命的人。 婉悦任由季灏抱着,也不挣扎,只是轻轻地反问:“为何不想让我进宫?你知道的,宫里有皇祖母,我也应该来给皇伯父磕个头……” 季灏伸手摸摸婉悦的头发,“我不想你受到无谓的伤害。”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比如伺机为朱资良报仇的人。有人相信了朱资淮的一套‘朱资良德不配位、不仁不孝的言辞’,就有人不相信。 “我好好的,为何会受到伤害?”婉悦咬紧了下唇,好一会儿,又问:“是你做了什么事情让别人想要伤害我吗?” 季灏神色微顿,觉得不对。 他低头去看妻子的表情,“悦儿,你为何要这样问?” “想问就问了。” 婉悦也抬了头去看他,鹿眼儿睁到圆溜溜的,带着茫然和防备。 季灏心里没来由的一慌,伸手捂住她的双眼,保证一般:“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婉悦抿了抿唇。 她不怕别人的伤害,只怕那伤害来自于季灏。 ☆、168 季灏忙着替朱资淮办事,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妻子匆匆见了一面,也没有说上几句话就走了。 他总想着, 忙过这一段,再好好地把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给妻子听。他或许是隐瞒了一些,但解释明白了,妻子就会理解的。毕竟朝臣站队,不是跟着朱资良就是跟着朱资淮,无论跟着谁,刀光剑影和满手鲜血总是少不了的。既然选择了朱资淮, 那么朱资良就是他要除去的对象, 反之也一样。手段和阴谋不过为辅助。 可是…… 这一年的季灏太年轻,太心高气傲,还有未退却的心头意气。 他还不太明白, 时间和误会是最不能等的东西。 婉悦看着季灏离开, 走到门口时,还回头看了她,桃花眸微弯, 温润地笑了笑。顾盼生辉间,满眼风流。 他长得多好看啊。是她见过的男子之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她把他养的才华横溢,爽朗清举,妥妥的青年才俊。 就算他骗了她,她还是觉得自豪。只是这自豪里, 又添了酸楚。 婉悦走出暖阁,音莲和夏月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俩人迎上去,夏月嗫嚅道:“奴婢刚才见到了四爷,他要奴婢好好地照顾您, 说吊祭完……赶紧回去。” 婉悦抿紧了唇,一声不吭。 她担心寿安宫的皇祖母,必须要过去一趟。——L?K独家整理—— 皇伯父崩逝,皇祖母不知道怎么样了…… 主仆三人上了高台甬路,穿过乾清门,顺着长长的甬道往寿安宫的方向去。到门口时,却碰到了琬嫔娘娘和珍珠。俩人正从院子里往外走。 婉悦屈身行了礼,如今登基的是朱资淮,琬嫔自然就成了皇太后,但是追封的旨意还没有下来。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索性只行了礼。 琬嫔娘娘换了一身孝服,领口处露出一截蜀锦做的宫装,虽然素净,但任谁都能瞧出来是价值不菲的。还有发髻带的首饰,腕间的翡翠镯子……今非昔比了。 她的气色看起来也不错,至少没有苍白的病容。 琬嫔看婉悦给自己行了正礼,愣了愣,随即伸手去扶,“郡主不必多礼,本宫是来探望太后娘娘的。” 淮哥儿登基为新帝,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除了胸口那股久久被人压制释放后酣畅淋漓的痛快,剩余的便是惶恐不安。 做到这一步到底有多难,她都不敢想象。但是淮哥儿做到了。从此之后,她们母子俩再不会被人看不起,再不会活的屈辱低贱。她是一个母亲,自然为争气的淮哥儿高兴,但是高兴过后呢,心里就止不住的忧虑重重。 一个人懦弱卑微惯了,猛然翻身了,首先想到的还是那些个欺压她的人怎么样了?他们有朝一日卷土重来了,欺压起她是不是会更加的厉害。 “多谢娘娘的关怀。” 婉悦起身,往后退了 分卷阅读283 一步。 规矩且疏离。 琬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好,她想起曾经利用过婉悦郡主的事情,轻轻地叹气。婉悦郡主是这宫里对她和淮哥儿最好的人了。 她当时真的是迫不得已,也根本不会想到有现在的光景。 现如今正宣帝去世了,太后娘娘也因此昏迷不醒,朱资良下了牢狱。他们都是这世间疼爱婉悦郡主的人,却因为她和她的淮哥儿……终究,是她们母子对不住婉悦郡主。 琬嫔深吸一口气,摆摆手:“郡主赶紧进去吧,太后娘娘不大好……” 她抬脚跨过门槛,扶着珍珠的手走远了。 天气阴的厉害,好像又要下雨了。 珍珠低垂着眼,慢吞吞地开口:“婉悦郡主的神情很不好。”眼睛也是红肿的,很明显哭过了。 她是为主子高兴。但是却想起在阴冷的静舍宫待着的时候,婉悦郡主给她们送过吃的,替主子寻了太医,还给过她们银子。好像只有婉悦郡主拿她们当人看待。 “本宫知道。”琬嫔加快了脚步,又吩咐珍珠,“你待会儿去一趟坤宁宫,让淮哥……让陛下过来长春宫一趟。”做人不能够忘恩负义的,对不住别人的地方,要想办法去弥补。 她已经从偏远的静舍宫搬到长春宫了,是淮哥儿的安排。 珍珠应“是”。 一阵风吹过,明明还在最热的三伏天,却给人莫名的冷意。 婉悦站在原地待了一会儿,直到琬嫔主仆俩的身影不见了,才转身进了院子。 寿安宫安静极了。 来往的宫人身穿孝服,彼此碰了面,却连话也不说。 隐约的药香传来,味道淡极了。 婉悦往正殿走,有宫人看到她,屈身行礼。 她摆摆手,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廊庑下抹眼泪的许嚒嚒。 婉悦的右眼皮快速跳了几下,她迎了上去,问道:“嚒嚒,你怎么了?” 许嚒嚒回头看到是婉悦,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去拉她的手:“郡主,您可来了。太后娘娘昨夜从乾清宫一回来,就吐了血,一直昏迷不醒着。梁太医扎了针都不行。” 婉悦的心一慌,手指都颤抖起来,“梁太医是如何说的?” “他说太后娘娘原本就有疾在身,又被刺激到了,已经确认得了脑卒中,如果再一直不醒,恐怕是凶多吉少……命都保不住了。” 婉悦的眼圈立刻就红了,她挑帘子进了屋,去偏殿看望皇祖母。 偏殿的光线很暗,点亮了几盏烛火才能看清楚屋里的摆置,却趁着皇太后的一张脸更加蜡黄。没有一丝血气。嘴唇的颜色都偏紫了。 婉悦的泪水夺眶而出,她跪在床榻前去拉皇太后的手,哭的说不出话来。 跟着进来的许嚒嚒和音莲、夏月等人也红了眼眶。 “皇祖母,您醒一醒……悦儿来看您了。” 婉悦哽咽不止:“我才回去了一天……您怎么就……” 她就应该一直在寿安宫陪着皇祖母。 “不怨您。您走之后的当晚,太后娘娘还用了一碗饭。”一旁的音容拿着帕子擦眼泪,劝道:“一直都好好的,就算小太监来报信说正宣帝崩逝,太后娘娘也撑住了。直到去了乾清宫才……” 她话说了一半,却不肯往下说了。 婉悦用手背去抹眼泪,转身去看许嚒嚒,问道:“刚刚在廊庑下,你就提到皇祖母是从乾清宫回来后吐的血……而音容和你说的又基本一样。那么昨夜,乾清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嚒嚒一怔,低下头。 有些事情不能说。 音容和许嚒嚒都不吭声,婉悦更加觉得不对劲。 她抿了抿唇,说道:“我去找别的宫人问。”宫里那么多的宫人,问一个不肯说就问第二个,总有人会说出来的。 “郡主,别。” 许嚒嚒“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婉悦叹了一口气,起身搀扶她,无奈地:“嚒嚒,你知道我的性子。” 许嚒嚒却执意不肯起来,“郡主,太后娘娘一向不肯让您知道宫里的肮脏事,奴婢实在是不能说。” “不让我知道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吗?”婉悦的嘴角轻扯,“……其实我都知道的。”不过不说出来而已。 许嚒嚒“唉”了一声,到底还是不肯说。 “郡主,奴婢告诉您。” 音容却开了口,她昨夜也跟着太后娘娘去了乾清宫。许嚒嚒晓得的,她也晓得。与其让郡主在别人哪里得知真相,倒不如由她亲自说。 “音容!”许嚒嚒警告道:“不许忘了自己的身份。” 音容却倔强极了,“嚒嚒,我倒觉得应该和郡主说的,哪怕让郡主的心里有个顾忌呢。” “你……” 音容不去看许嚒嚒的脸色,兀自把事情全部讲了一遍,末了,又补了一句:“太后娘娘是觉得大家都在合伙欺骗她,所以 分卷阅读284 才越想越生气的。” 婉悦死死地咬住下唇,以至于出了血都毫无自觉。她和皇祖母的想法是一样的。 这件事情也不难猜。只是季灏实在是心计了得,他的前程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给,他自己就去拿了。 也对,靠着别人得来的,总不如自己抢来的快。季灏或许根本看不上她的那些给予,而甘愿冒险和新帝合作,一旦成功就直接跃上了高位。这样的胆魄着实让人佩服。 只是,季灏有在乎她的感受和立场吗? 她再嫌弃皇宫,这里也是她长大的地方。皇伯父再如何对她戒备冷淡,也是真心护着她的。特别是皇祖母,老人家养她长大,心尖子一般的宠着……临了就应该被活活地捅上一刀?即便捅刀子的人是季灏,而不是她。 在她的心里却是没有区别的。也是不能被原谅的! 正如在别人的眼里,她嫁给了季灏,她和季灏便是分不开的整体,是一家人。 音莲离婉悦最近,都被吓住了,声音颤抖:“夫人,您别伤害自己……” 婉悦反应过来,拿起帕子擦了擦,鹿眼儿泛起泪花,还安慰音莲:“我怎会伤害自己呢?别瞎想。” 到了这个时候,她不仅不会伤害自己,还要努力地活下去。哪怕是硬撑起来的气势。小时候,是皇祖母给她撑起一片天,让她安稳的长大。到了现在,她要给皇祖母撑起一片天了,最起码先养好皇祖母的身体。 主子看起来赢弱的厉害,却偏偏一副坚强的模样。就像是突然没有了保护她的人,被迫着长大了。 这种被迫着长大的感觉让人看着,心里都跟着难过。 音莲“嗯”了一声,鼻尖一酸,背过身去。 外面传来小宫女的通禀,说是梁太医过来给皇太后扎针了。 婉悦扬声让他进来,又问道:“梁太医,皇祖母什么时候能醒?” 梁太医摇摇头,“老朽也不敢说。只不过拖的时间越久就越糟糕。” 婉悦和音容几个人去了外间。仅留下许嚒嚒在一旁伺候。梁太医看病或者扎针的时候,都不喜过多的人在场。他是伺候皇祖母的老人了,婉悦很熟悉他,一些小习惯,也都是知道的。 音容倒了热茶递给婉悦,和她说宫中的改变,“张皇后被软.禁在景仁宫了。新帝入住了坤宁宫,郡王府的侧妃、妾侍以及公子、小姐们也被接到了宫里,郡王妃宋氏虽然还未册封皇后,但也和新帝一起住在坤宁宫。琬嫔娘娘则搬去了长春宫。” 婉悦点点头,没说什么。 朱资淮继任新帝,宫中的格局迟早要改变,算不上稀罕。倒是软.禁了张皇后这事,做的有些太明显了。 音容又说:“新帝早上来过寿安宫探望太后娘娘,吩咐了太医院全力救治,看着还是和以往一样孝顺。” 孝顺?谁知道他是真的孝顺,还是做给天下人给。毕竟皇伯父崩逝后,接连就是皇太后病重,太说不过去了。 婉悦低头喝茶,往后坐靠在圈椅背上。 她原来从来不去思考这些问题,觉得没有必要,但现在不一样了。周围的环境诡异,处处都是算计,也容不得她不去思考。 一上午都没有喝茶,婉悦口渴的厉害,喝了一盏,又让音容满上了。 她低头又喝了几口,才问道:“太……朱资良一家是被关在宗人府吗?” “不知道。”音容想了想,回答道:“要不奴婢找人去打听一下?宫里乱糟糟的,想必也容易打听出来。” “不必了。” 婉悦说道:“……过几日吧。” 这时候太敏.感了,估计也不好打听。 天空又下起小雨,雾兮兮的。 梁太医扎了针就出来了,和婉悦说道:“老朽就在后殿里熬药,若是太后娘娘醒了,让人去通知老朽即可。” 婉悦应了“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后最疼爱郡主,郡主也最和太后亲近。所以,才觉得无法忍受。 ☆、169 正宣二十二年七月初二夜。朱资良、宁陵、叶青等涉嫌弑帝谋逆, 押入天牢候审。 新帝朱资淮于次日登基,改年号宏治。同年七月十五, 封其妻宋氏为皇后、生母琬嫔为上圣皇太后、王太后为德慈慧太皇太后。同年七月十六,朝廷内血雨腥风,清除以朱资良为首的党羽近一百八十人。 同年七月二十,季灏任大理寺卿,入主文渊阁。郭子辰任兵部尚书,毛赢任五军都督同知。 婉悦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并不觉得稀奇。一朝天子一朝臣, 朱资淮登基称帝, 朝臣自然会换成他的左右手。 季灏还不到二十,见了面竟然要被人称一声‘阁老’了,真正是个人才。 七月二十一, 阳光高悬在天上, 炙热非常。 婉悦喂皇祖母喝了药,服侍着她躺下。零零碎碎地坐在她旁边陪着说 分卷阅读285 话。皇祖母醒了有十多天了,只是不能动, 也不会说话。眼珠子转动,也就是和她在交流了。 夏月从外面进来了,屈身行礼:“夫人,四爷来了,在庭院里站着呢,想见一见您。” 婉悦停顿了一下, 说道:“让他回去吧。”她从进宫吊祭皇伯父的那天,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季灏倒是每天都来,从不厌烦,即使被拒绝也不气馁, 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耐力。 “夫人,外面很热……一丝风也没有……四爷又站在大太阳底下……” 婉悦在杌子上坐着,目光落在太皇太后的脸上,长出一口气,困乏萎靡了一般。隔窗进来的光影照在屋里,一切就虚无缥缈起来。 季灏很好,扪心自问,她未亏待过分毫。 但是这些信任与背叛,憧憬与失望,还有心口处的难过……突然感觉就累了。 过了一阵,婉悦说:“和季阁老讲,我不见他。以后也别再过来了。” 夏月一愣。 这是夫人第一次称呼四爷为‘阁老’,竟是冷淡至极的态度。 “皇祖母的身边离不了人,我走不脱。” 夏月屈身应“是”。 比起夏月的踌躇和心软,她显得格外清醒和利落。婉悦最明白自己的性子,她喜欢乔正则时义无反顾,离开也是当机立断。和季灏也一样。她就是这样的人,或者说这是她下意识保护自己的行为。 至今仍旧记得季灏最初说喜欢她时,她心里的惊诧和不解。又真花了心思,一步一步的,终究让她栽在他的手里。 他的隐忍,聪慧和狠辣,注定会成为一个有大成就的人,她果然是没有看错的。 但生活就是这样的,简单着,重复着。比起当初被乔正则的拒绝和羞辱,季灏很明显技高一筹,他在戳她的心。 时辰已接近正午,太阳正毒的时候,晒在人身上,汗珠子直往下滚。 而季灏就站在太阳底下,一双桃花眸沉沉,无一丝笑意。他身穿绣孔雀的绯袍补子,高大的身形如松柏挺拔。脊背挺的笔直,鬓角如刀刻。已然有了由权势带来的魄力。 夏月走过去,屈身行礼,结结巴巴地:“夫人说,她要照顾太皇太后……让您不必再过来找她。” 季灏抿紧了薄唇。 又是如此。 半个多月过去了,妻子还是不肯见自己。 ……准备好的解释根本没有机会说出来。 他很久没有吭声,口腔里血气上涌。妻子不知道,她每一次的拒绝,对他来说,都像是一次凌迟。 他恨不得把她不管不顾地抢走,锁在家里,让她的眼里只看见他,也只有他。 但是,不能。 她养了他长大,俩人相处的多了,他比谁都要了解她的脾性。看着是柔弱的人,其实也最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季灏觉得,他不能放任自己来逼迫妻子,再等一等吧。 只要他多坚持一下,让她看得到诚意。 她总会乐意见到他的。 但是具体还要等多久呢?他真的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四爷” 夏月看季灏站在原地一直不动,出声提醒,“您还有什么话要和夫人说吗?奴婢可以替您传达。” 季灏“嗯”了一声,摆手让不远处的半夏过来,接过他手里的食盒,递过去,声音淡淡地:“里面有桂花糕和马蹄酥,我记得都是夫人素日里爱吃的口味,你带给她。就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让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夏月屈身应“是”,双手接过了食盒。 季灏也不再停留,转身离去。出了寿安宫,却碰到迎面而来的嘉安长公主。 他拱手行了礼,和她错身而过。 嘉安长公主对于眼前这位无限风光的年轻阁老,不仅认识,而且恨得牙根痒痒。要不是他和朱资淮,说不定父皇就不会死…… 糊弄天下人的那些说法别人肯信,她却一个字都不信。 婉悦刚拿起一块桂花糕,便听到外面有小宫女通报:“嘉安长公主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婉悦愣了愣,放下手里的桂花糕,起身去了正殿。 嘉安长公主已经挑帘子进来了,她看到婉悦在,一张脸顿时拉了下来,讥讽道:“今儿是刮了什么风?路上遇到季阁老还罢了,竟然还遇到了季夫人。” 婉悦不欲和她起争执,说了一句:“皇祖母刚吃完药,你可以进去看她。” 皇祖母就在侧殿里躺着,虽然周身动弹不得,但意识还是有的。不能到了这个时候还让她老人家心里面难受。 嘉安长公主冷哼一声,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抬脚往侧殿的方向去,看到太皇太后的模样,眼泪刷地流了下来,“皇祖母,嘉安来看您了。” 太皇太后还是老样子,仅仅转了转眼珠。 嘉安长公主跪在床榻前,哭的哀痛不已:“……兄长一家被下了 分卷阅读286 大狱,母后在景仁宫里也出不来……孙女每日每夜的担忧,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父皇一死,好像一切的尊贵和特权都连带着消失不见了。好日子没有了,武陵侯府的仆从也被她那个婆婆教唆着慢待于她,更可气的是牛羽易,竟然开始各种找茬挑她的毛病。她是长公主啊,不应该受此屈辱的。 就这,还天天的担惊受怕。就怕哪一日被朱资淮也按上个罪名给下了大狱。 婉悦在正殿坐着喝茶,嘉安长公主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心里说不出来是何滋味。 嘉安长公主还在边哭边说,“皇祖母,您要赶紧好起来啊。大人还罢了,兄长的嫡子楠哥儿还不满一岁,他如何受得住牢狱之苦……孙女想把楠哥儿给救出来。他那么小,大人们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也总要给兄长留个后人啊。”她响亮地擤鼻涕,呜呜咽咽地:“但孙女真的不知道去求谁了。您要是好好的,去和皇上说说,他肯定不敢驳您的面子。” 朝廷的官员,敢为兄长进言的,不是被杀死就是下了牢狱。已经没有人敢提这件事情了,大家现在保命都来不及。 太皇太后是能听到嘉安长公主说话的,她急得眼睛里都含了泪光,只苦于没法表达。 从偏殿出来之后,嘉安长公主擦了擦眼泪,转身往外走。 她不想和婉悦独处,也不想婉悦看到她如今的悲惨境地。 婉悦还是追了上去,在廊庑下拦住她,问道:“你知道良堂哥一家被关在哪里吗?” 嘉安长公主瞪了她了一眼,反问道:“你做什么?不要仗着你家的季阁老来为难兄长了,他已经生活的够苦了。” 婉悦深吸一口气,语气变淡了,“我是想帮忙的,不是要为难良堂哥。” “帮忙?” 嘉安长公主笑了笑,冷嘲她:“你说你想帮忙,也得别人信你啊……知道你家的季阁老在京师的名声有多大吗?几乎是人人皆知的,人人又避之不及。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整日的领着一群锦衣卫,看谁不顺眼就直接杀了谁。这样的人,也活该被言官堵在门口骂。” “你怕不是前脚说帮忙,后脚就让季阁老加害兄长吧?”嘉安长公主咬着牙,“季阁老这样的人,你嫁了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管你信任与否,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婉悦一直待在寿安宫,根本不知道外界的消息,此时听嘉安长公主说起,震惊到难以复加。 季灏他……变成了杀人的恶魔? 还被人堵在门口骂。 言官这个群体,她是听说过的。主要负责监督朝廷命官的各种不当行为和上谏皇帝,只要认准了一件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清高的很,而且不怕死。他们认为死对于他们来说,是光荣的,可以名垂青史。皇帝都拿他们没办法。 “你为何要走?”嘉安长公主去拽婉悦的衣袖,还在骂:“是心虚了?” “您干什么?”音莲护着婉悦挣开了嘉安长公主的手,说道:“我们夫人她不是您说的那种人。” 嘉安长公主“哼”了一声,眼圈却渐渐地红了。 她径直离去,下台阶时,又站住了,“我打听到嫂嫂、侄女等人被关在宗人府,兄长到底被关在哪里还不清楚,想是不在宗人府。” 皇室宗亲犯了事是应该被关在宗人府的。按理说,兄长也应该被关在宗人府,但是她打听过了,并没有。 嘉安长公主说完话就大踏步离去了,婉悦望着她的背影,倒是发了好一阵呆。嘉安长公主骂的那么厉害,她第一次没有还回去。倒不是怕她,只是心里觉得愧疚,觉得对不住良堂哥一家。 她喃喃自语:“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手里倒是有一块皇伯父给的保命碧玉牌子。如果把它拿给新帝看,他会放了良堂哥一家吗?估计也不大可能。 但凡人命和道德扯上了政.治和权力,人命就不值钱了,更别提道德了。 她在宫里长大,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2 21:53:55~20200904 21:5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湘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70 季灏处理完折子, 从文渊阁出来的时候,夕阳已经西下了。天和地仿佛连在了一起, 云霞染红了半边天空。 季灏在午门外坐上马车回去,疲惫的闭上眼。 只要一想到家里没有妻子的存在,他的心就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一块,怎样都填不满。给人一种不着边际的绝望。 马车慢慢驶过一侧的汉白玉品级桥,随着马蹄“嘚嘚”声,离皇城也越来越远。 容香胡同季宅正门前, 有几个言官坐在台阶上等季灏, 他们最 分卷阅读287 近常常来光顾,就是蹲点骂人的。 马车进了容香胡同,季灏挑起一旁的帷裳, 往外面看了一眼, 便吩咐马夫,“绕去后门,咱们从后门回府。” 马夫应“是”, 手一拉缰绳,调了车头。 半夏就坐在驭位处,主子看到的景象他自然也看到了,气愤地说道:“这些个当官的,真是闲的发慌,天天堵在人家的大门口骂人, 也不闲累挺。” 骂一日两日还罢了,天天骂是个什么情况,都没有事情要做的吗? 季灏淡淡地开口:“无碍。他们等不到我,天一黑就会自行离去了。” 半夏叹息一声。 他回头看了眼护在马车周围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 有些不明白主子的心思。但凡交待一声,由锦衣卫出手,有多少人也能赶走吧。 季灏从后门下去马车,上了转角游廊,往府里走。 天色有些昏暗了,特别静,他好像仅能听到自己走路的声音。 无限寂寥。 妻子不在家,宅子最多称之为府邸,而不是家了。 他也没有家了。 夜深沉,月色朦胧。 阵阵微风吹来,空气里传来荷花的清香。 婉悦睡不着,披了薄氅坐在转角游廊的美人靠上想事情。 夏月就站在她身边,低声劝道:“夫人,夜里凉,您去屋里歇着吧。” “没事的。” 婉悦摇了摇头:“屋里有些闷。” “奴婢也怕蚊子咬着您。” 夏月手里拿了一把白玉柄做的圆扇,不死心地继续劝。 “你糊涂了。”婉悦看了她一眼,说道:“寿安宫怎会有蚊子?再者,院子里也种了艾菊。” 艾菊是一种能驱赶蚊虫的金黄色小花。 夏月:“……” 是她糊涂了。 向来热闹嘈杂的皇宫,到了这会子,也是宁静无声的。 隐隐的听到了几声狗吠,也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 很遥远。 婉悦坐直了身体,问道:“什么时辰了?” 夏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估摸着答了一句:“差不多丑时了。” 婉悦“嗯”了一声,长吁一口气,终于下了决定:“你明日找个小宫女,去乐禧宫通个话,就说我想和秀亲王见上一面。” 乐禧宫是原来乐贵妃的住处,朱资淮登基后,乐贵妃封了太妃。因儿子是正宣帝亲封的秀亲王,身份贵重,她便没有挪宫,还住在那里。 夏月一愣,压低了声音问:“您真的想帮……”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婉悦便摆手制止了,“我不想心里一直存着愧疚。哪怕是真的一点忙都帮不上,也求尽力一试。” 常言道,因果报应,最是逃避不得。 ……季灏他做了错事,她能弥补一些便是一些吧。 婉悦想到这里,弯唇苦笑,她自己也没有料想到这一层。 这么多年过去了,好像挂念季灏,成了她的一个下意识习惯。 夏月屈身应“是”,不再多嘴。 贴身伺候了主子几年,知道她一旦拿了什么主意,是断不会更改的。 头顶的星空很美。 星星眨眼,像萤火虫一般。 婉悦是次日晚间见到的秀亲王朱资桐。 她也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地开了口:“我要进一趟宗人府,和大嫂见一面。想请你帮忙。” 朱资桐一怔,俊眉紧皱,“悦堂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在如今这个风口浪尖上,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你又何必上赶着往上凑。” 朱资淮登帝,势必以朱资良为眼中钉。若不是还顾忌着天下人的议论,朱资良一家怕是早就死绝了。 别看朱资良一家现在还好好的关在牢狱里,朱资桐能以性命起誓。朱资淮他一定不会放过朱资良。只是目前不好动手而已。 成王败寇,一直是世间的真理。 “我知道。”婉悦端起盏碗,低头喝茶,“我只是想见一见大嫂,有几句话要当面问她。” 乐太妃就坐在一旁,闻言也插了一句:“悦儿,桐儿虽然是亲王不假,但他没有实权的。你来找他……是无用的。他帮不上你的忙。” “您放心,我绝不会连累桐堂弟。如果出了岔子,一切的后果皆由我来承担。” 婉悦和乐太妃保证:“一盏茶的时间便好。” 朱资桐身为宗人府的宗人令,进出宗人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只需要带她进去即可。 朱资桐聪敏的紧,他既然没有问婉悦为何来找他,就是明白她话里话外的意思。 他低首浅笑,抬头去看婉悦,说道:“悦堂姐,我想听一听你的实话。” 婉悦顿了顿,迎上朱资桐的目光,没有隐瞒:“我想救下楠哥儿。”她既然请人来帮忙,诚心还是有的。也不担心朱资桐会泄漏什么。b 分卷阅读288 r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朱资桐当然知道楠哥儿是谁,他收了笑,脸色严肃了许多:“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婉悦抿唇:“不试一试……如何知道?就算真的不成功,最起码也无愧于心。” “我帮不了你。”朱资桐直接拒绝了,“你知道的,我目前最要紧的是保全自身。” 朱资淮暂时是没有动他的意思,但那是因为他表现的足够安于现状,且无意于皇权的争斗。但不代表着朱资淮就永远不会动他,尤其是在他“暗中和朱资良有所来往后”。 “桐堂弟只需要带我进去宗人府。”婉悦说道:“或者,找个人带我进去也行。” 朱资桐往后坐,靠着圈椅背,“你要真的想进去宗人府……我倒觉得找季阁老比找我有用多了。” 任谁都能看出来季灏现在才是朱资淮最倚重之人吧?要不然,季灏怎能出行都有锦衣卫保护。 锦衣卫是什么恐怖的所在,天下之人,无有不惧者。 婉悦不再说话了。 她过来着朱资桐帮忙,本来也没有十分的确定他能帮忙。没有抱十分的希望,便也不会特别的无望。 「帮忙」这个词语,本来也是客观存在的。肯帮忙是情分,不肯帮忙是本分。 婉悦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和乐太妃说话,“您要是在宫里无聊,可以去寿安宫坐一坐。皇祖母醒了,她的身体也开始有了好转。” 乐太妃笑着应“好”,“我也喜欢同太皇太后说话,明日便过去。” 婉悦点了头,便转身离去。 母子俩看着婉悦的背影消逝在夜幕里。 乐太妃叹气道:“……悦儿过得也艰难……”她看向儿子,问道:“桐儿,你真的不能帮一下吗?” 朱资桐摇头,年轻的脸闪过一瞬间的果决和无奈。和朱资淮竟然有五分相像,倒是长的更加秀气些。 他回答生母,“如果想安稳的活下去,我就什么都不能做。” 他和兄长朱资良算是一起长大的,关系也一向不错,眼看着他遭此灭门之祸,心里也不是滋味。但却真的无能为力。他有母妃要护着,也有妻子、儿子、女儿要护着。 大家各成一家了,各顾各的吧。 也像俗话里说的——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夏月陪着主子一起过来的乐禧宫,主子被拒绝的有多彻底,她明白的很。 “夫人,秀亲王说让咱们去找四爷帮忙,奴婢倒觉得是个不错的法子。” “不行。” 婉悦想也没有想就拒绝了,“良堂哥一家相当于是季灏抓他们进了牢狱,然后再请他放过楠哥儿……这也不可能吧。” 她也不想去找季灏。无论是不是私心,她也不想让季灏知道自己想救出楠哥儿的事情。 也可能她不再相信他了。 主仆俩一路回了寿安宫,却发现朱资淮和皇后宋氏在正殿里坐着喝茶。 婉悦跪下行礼:“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请安。” 朱资淮摆摆手,让她起来,笑道:“悦堂妹不必行此大礼。咱们是堂兄妹,太客气了反而显得生分。” 婉悦起身站在一旁,恭谨地回答:“规矩便是规矩,臣妇自当遵守。” 皇后宋氏低头喝茶,说道:“本宫和皇上是来探望皇祖母的,没想到郡主竟然不在。” 她长相端庄,又身穿极具有皇后标志的明黄常服,更加显得贵气逼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4 21:59:01~20200905 22:3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安与故里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71(一更) 婉悦低眉敛目, “夏夜闷热,臣妇去御花园逛了逛。” 她去乐禧宫的事情, 除了贴身伺候的夏月知晓,旁人并不知情。 宋氏笑了笑,把手里的茶盏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说道:“皇祖母的身体不虞……劳郡主照顾,辛苦了。” 她的语气很轻慢,带着上位者的压迫。 朱资淮一时间没有吭声,悦堂妹的生分很明显, 还加了敬重和畏惧……他感受的到。 这种由于身份差距而带来的改变是最令人无能为力的。然而妻子的态度却令他谦和的眉眼一沉。 “皇后娘娘严重了。”婉悦说道:“都是臣妇应该做的。”宋氏是正宫的皇后, 她不过一个郡主,就算听出了宋氏话里的怪异,也只能装作不知。 人在屋檐下, 怎敢不低头。 宋氏“嗯”了一声, 还要再说话,朱资淮却起身站了起来,看向婉悦:“夜深了, 朕和皇后要回去了。悦堂妹也早点休息。” 婉悦 分卷阅读289 屈身应“是”,送朱资淮和宋氏出去正殿。 回去坤宁宫的路上,朱资淮和宋氏一前一后地坐在步辇上说话。 朱资淮问她:“……你对悦堂妹有意见?” 宋氏一愣,径直回答道:“臣妾没有。”她顿了一下,有些不解:“皇上为何要这么问?” 朱资淮看她一眼,语气变淡了, 却没有接她的话,兀自开口:“悦堂妹救过母后的命,还不止一次。不仅如此,她还多次帮过朕。” 他想起母后训诫的那些话, 继续往下说:“人可以不知恩图报,但绝不能恩将仇报。” 宋氏的脸色一白,“臣妾谨记陛下的教诲。” 她和婉悦郡主算不上是熟识,唯一的印象,便是闺中好友乔心惠曾经对其的评价——胆大妄为,不知羞耻为何物。 许是先入为主的印象在,面对着婉悦郡主,她不自觉就尖刻起来。 乔心惠是乔正则的二妹,乔心吟的姐姐。 朱资淮“嗯”了一声,想起季灏现如今还是他最得力的左右手,于情于理又补了一句:“悦堂妹是皇祖母和先帝捧在手心里的,到了朕和母后这里,地位依旧和从前一般无二。”他咳嗽了几声,声线低迷:“你应该也听说过,阖宫上下无人敢招惹。就算强横如嘉安长公主,明面上见了悦堂妹也是和颜悦色的。” 也正是因为悦堂妹‘这独一份的无人敢惹’,他和母后才多次顺利地得到悦堂妹的救助。连有人怀疑都不曾。 对他来说,‘这独一份的无人敢惹’实在是弥足珍贵。 宋氏心里一凛,立刻表了态:“臣妾定以母后和陛下的意志为先。” 丈夫是在警告她了,宋氏嫁给他十年,其脾气秉性还是能掌握一些的。 她和婉悦郡主本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看不上眼不理会便是。犯不着和丈夫因为不相干的人起了嫌隙。 朱资淮点点头,闭上眼休息。 朝堂的局势还不大稳,他每日除了批阅内阁递上来的折子,还要想方设法稳住朝臣的心。疲累的厉害。 杀一些朝臣是可以的,但不能都杀了,朝廷还要用人呢。 眼看着前方就是坤宁宫的大门了,朱资淮却摆手让抬步辇的太监换了个方向,“去储秀宫。” 宋氏眼里的难受一闪而过,还想着挽留:“陛下,都走到臣妾的宫里了。不如先进去喝一盏茶吧。” “等明日的。”朱资淮摆摆手,说道:“静妃怀着孕,身体多有不适。朕还是去看一看,心里才安定。” 静妃是朱资淮在郡王府时娶的侧妃之一,人很文静。也替他生过一个女儿。 宋氏应“是”,看着朱资淮的身影远去了。 她咬紧了下唇,缓缓抚摸着肚子,若是年前怀的孩子没有出意外掉了,这会子也该出生了。 真是可惜。 一阵风吹来,难得的凉爽惬意。 婉悦去偏殿看了眼熟睡的太皇太后,才回去自己的住处沐浴。 夏月进来伺候,手拿棉布手巾替她擦拭后背,压低了声音说道:“皇帝的气势真大,和以前当郡王时完全不一样了……” 她是主子身边的一等大丫头,凡事都是贴身跟着伺候的,自然见朱资淮的次数很多。 “不许背后议论人。”婉悦出口打断了,“皇帝岂是我们能评价的。”夏月活泼,到底不如春华和音莲稳重。 夏月吐了吐舌头,应允道:“奴婢是无心的,再也不敢了。” 婉悦抿了抿唇,脑子里还在想着如何能进去宗人府见一见宁氏。无论怎样,都要见上一面的。不然,她不安心。 朱资桐是拒绝了婉悦的请求,但是她最终还是进去了宗人府。是靠寿安宫的一个老太监——秦相找的关系。 秦相此人,一直跟着太皇太后伺候的,人很忠心。 婉悦是暗中调查宗人府的官员时,看到一个很熟悉的名字——秦苟。她之所以熟悉这个人,是因为秦苟是秦相老家的侄子,曾经来寿安宫找过秦相,还让她给碰到了。 秦苟是宗人府的主事,平常主要负责出纳文移以及誊写奠基等。 秦苟拿了一套狱卒的衣物递给婉悦,“郡主,您套在外面即可。下官领您过去,但最多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太久的话……下官怕被人发现。” 婉悦点头道了谢,在夏月的服侍下进屋穿好衣衫,又带了帽子,确保无忧了,才跟着秦苟出了寿安宫,往宗人府的方向走去。 婉悦只身一人跟着秦苟,路上尽量地低着头,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 很担心别人会认出她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琐事,先放上来。下一章就进入主要转折点了 有二更哈感谢在20200905 22:30:52~20200907 16:1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分卷阅读290 云淡风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72(二更) 牢狱昏暗, 黄豆粒大的烛火摇曳,影影绰绰。看路都看不真切。 这里的白天和黑夜没有什么区别。 婉悦手里拎着秦苟临时塞给她的食盒, 由人领着往里走。拐过长长的夹道,又走了一会儿,就到了。 四周很静,静的连呼吸声都觉得异常响亮。 宁氏坐在靠墙的炕上,目光发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听到狱门响动的声音,转头去看, 还是怔怔的, 也不说话。 婉悦快速地扫一眼宁氏所在的牢房,没有窗,墙角挂着一盏松油灯。除了一张炕, 再没有别的了。冷清又落魄。让人心里无端的难受。 她把手里的食盒放在地上, 正经地行了大礼:“嫂嫂。” 宁氏皱了皱眉,待看清楚是谁,随即红了眼, “悦儿,你怎么过来了?”她身穿囚服,发髻散乱,不过短短的半个月,便瘦出了颧骨,一点也没有昔日高贵的太子妃风采了。 婉悦知道她的时间不多, 也顾不得寒暄,直接问道:“嫂嫂,我想救楠哥儿出去,他在牢狱哪里……还好吗?”楠哥儿不过是个小孩子, 难道还是和别人单独关押的?怎地这牢房里就只有宁氏…… 宁氏一愣,有些失神,又问了一遍:“你要救出楠哥儿?” 婉悦只觉得窘迫,艰涩地:“……我不知道能不能救出楠哥儿,但是想试一试。总要给良堂哥留个后人的。”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却只想尽力地试一试。 宁氏的泪水刷地流了下来,她拿袖子擦泪,哭的难以自制。 自从被关进牢狱,她还是第一次哭。 常人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只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给她送炭的人会是悦堂妹。 婉悦的眼圈也跟着红了,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忍不住开始道歉,“嫂嫂,对不住。我……我……是我没有用。皇祖母得了脑卒中,连床都下不了,也不能开口说话。外边……已经变天了。” 良堂哥一家的结局几乎是季灏导致的,她现在站在宁氏的面前,头都抬不起来。 “你不用这样的,和你也没有关系。”宁氏长出一口气,止住了哭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楠哥儿,冒险来见我一遭。我挺感激的。” 婉悦背过身去擦眼角涌出的泪。 她宁愿被宁氏骂一顿,也不想听到宁氏一贯温柔、知礼的安慰。 “但是楠哥儿不在狱中……”宁氏说道:“事发当夜,他被人接走了。说是夫君的旧属。我原本也不同意的。但是他说,为保万全之策,还是先把楠哥儿接走。若一切皆安,就送楠哥儿回来。反之,会好好地抚养楠哥儿长大。” 她并非没脑子的人,但是那人拿着彰显夫君身份的玉佩,她才应允的。 “被接走了?” 婉悦一瞬间有些愣住,也突然间松了口气。 宁氏应“是”,起身给婉悦跪下了,“悦儿,你既然来了。我便求你一件事。” 婉悦赶紧搀扶她起来,“嫂嫂,你尽管说。” “……我们这一家子人也就罢了,但是楠哥儿是夫君唯一的嫡子。交给不熟悉的人,我总归是不放心的。”宁氏眼神殷切:“悦儿,你定要想办法找到楠哥儿,护他一世周全。” “嫂嫂,你放心。” 婉悦十分郑重,保证道:“只要我在一日,绝不会让楠哥儿受委屈。” 秦苟过来催了,婉悦不舍得还是要走。 宁氏蓦地在她身后说,“悦儿,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也不要把别人的错处往自己的身上扛。过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有些事情的结局是一开始就注定的,无论中间发生了何种变故,都不会改变。” 婉悦背对着她,脸上的表情哀伤。 嫂嫂是多温柔的人啊,到了现在还在劝她…… 婉悦跟着秦苟走出了牢房,阳光照在身上,刺眼的很。 秦苟送婉悦从侧门出了宗人府,抬眼看她却愣了一下,年轻端正的脸闪过不忍:“郡主,您别哭了。” “我没有。” 婉悦拿了帕子擦眼泪,给自己找借口:“是阳光太刺眼了。” 秦苟应“是”,又说:“下官只能送您到这里了……回去的路上您小心一些。”毕竟还是狱卒的装束。 婉悦“嗯”了一声,和他道谢,“今儿多亏了你,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秦苟摆手,还笑了笑:“下官记下了。” 婉悦对宫里的路十分熟悉,特意选了偏僻的小道走,回了寿安宫便换了衣衫。 夏月拿着梳子帮主子绾发,想问又不敢开口,倒是婉悦从妆镜里看到她的脸色,说了一句:“一切都好,别担心。” 知道楠哥儿不在牢狱里,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分卷阅读291 “那就好。” 主子的状态看起来好多了,不再是萎靡不振的样子……夏月弯眉,无声地笑了。 婉悦梳洗过后,去给皇祖母请安。 许嚒嚒刚喂了药,看到她,屈身行礼,笑道:“太皇太后适才还满屋子找您呢,可巧您就来了。” 婉悦笑了笑,欠身坐在床榻上,握住太皇太后的手,撒娇一般:“那是我和皇祖母心有灵犀。皇祖母一想我,我就过来了。” 许嚒嚒温和地笑,让小宫女端着药碗出去。 太皇太后看着孙女的眼神格外柔和,像是附和她的话。 婉悦摆手让侧殿伺候的宫女、嚒嚒都退下,她低声和太皇太后说道,“我刚才去见了嫂嫂宁氏,楠哥儿被人救走了,并不在牢狱里。您别担心了。” 太皇太后的眼里泪光涌动,浸湿了鬓角。 “皇祖母,您别哭……”婉悦的心里也不好受,一迭声地劝:“我会暗地里寻找楠哥儿,定把他养大成人。” 她知道皇祖母一直担忧着楠哥儿,说出来也宽宽她老人家的心。 “您什么都不用操心,我会做得很好的。”婉悦拿帕子给太皇太后擦眼泪,“以前都是您护着我,我长大了,该由我做些事情了。” 明明皇祖母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婉悦却觉得她笑的很欣慰。 外边传来小宫女的通传,说是乐太妃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请进来。” 婉悦起身去迎。 乐太妃笑呵呵地,拉着婉悦的手说话,“早说了来看望太皇太后,可惜前两天得了风寒,就等好转了才过来的,也主要是怕过给了太皇太后。” “无碍的。”婉悦亲自搬过来杌子,请了乐太妃坐下,又让宫女去端热茶和时令的瓜果。 乐太妃打量了一下太皇太后的脸色,笑着说:“还是郡主照顾的贴心,太皇太后的脸色也好多了。” “是太医们技艺高超。”婉悦坐在乐太妃的对面,“我可不敢托大。” 宫女端了热茶过来,乐太妃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太皇太后福气好,有郡主这样的小棉袄。本宫就不行,想生个女儿呢,结果是个男娃儿。” “桐堂弟争气,您也好福气。”婉悦伸手拿了一块切好的蜜瓜。 乐太妃想起那晚婉悦去找自己的儿子帮忙被拒绝的事情,难得尴尬起来。 说起来,太皇太后对她们母子俩是很好的……尤其对桐哥儿,简直是同原太子爷一般的疼爱。 婉悦既然去找了桐哥儿,说不准也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她觉得有些臊的慌。 婉悦吃着蜜瓜挺甜的,便伸手也给乐太妃拿了一块,“味道不错,您也尝一尝。” 乐太妃接过来,还是讪讪的。 她也没有坐多久,倒是临走的时候和婉悦说道:“西城广济寺的香火很旺,许愿也灵。本宫瞧着太皇太后的印堂发青,像是冲撞了什么,若求得一副平安符,再请了方丈师傅开光,想必对太皇太后的身体也有益处。”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了意。 婉悦和许嚒嚒也说起此事,想亲自去广济寺一趟。 “郡主孝顺……”许嚒嚒想了想,说道:“只是路程有些远,还要坐马车上山,甚是疲累……” 婉悦笑了笑,“没事的,为了皇祖母的身体,我都能忍受。” 只要皇祖母能好起来,让她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婉悦定了主意,夜里早早地入睡。等到天一亮,吃了早膳就去偏殿里和太皇太后告别,她把事情解释给太皇太后听,又说:“皇祖母,我早去早回,大概天黑之前就能回到宫里。到时候,给您带回来平安符。您天天带着,病很快就好了。” 她言语稚气,充满了希望。 好像有了平安符,太皇太后就真的能好起来了。 许嚒嚒也笑着看着婉悦,“郡主去就是了,太皇太后这里有老奴呢,一定伺候的妥妥当当。”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没有写到转折。 不过也是转折的前奏了,下一章绝对转。 ☆、173 婉悦带着夏月和音莲出了寿安宫, 一路步行至午门,马车已经备好了。一起去的还有一些宫女、嚒嚒和侍卫。 夏月瞧着主子的心情不错, 笑眯眯地跟着凑热闹:“等去了广济寺,奴婢也要求个平安符。” “为什么?” 音莲转头看她,疑惑地:“你不是身体康健,好端端的吗?” 夏月的小嘴一撇,“好端端的就不能求取个平安符?谁定的规矩。” 音莲不理她了,摆好梯凳,准备扶着自家主子登上马车。 这时候, 迎面也来了一辆马车。 光车骏马, 十分的气派。 随行的都是身穿飞鱼服,腰胯绣春刀的锦衣卫。个个是身手不凡的, 分卷阅读292 一路跟着马车跑, 却也面不红气不喘。 在午门前还有此等架势的, 如今除了那位……也没谁了。 婉悦猜的没错,帘子一挑,身穿常服的季灏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俩人遥遥相望, 季灏似乎愣了一下,随后大踏步就往婉悦这边来了。 婉悦明知道自己应该快速进去马车的,却偏偏挪不动脚步。 季灏声音发涩,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这是要去哪里?” 他披了件薄氅,身姿笔挺地站着,愈发显得长身如玉。太阳从头顶照下来, 金黄的光灿灿,让他的眉眼多了份暖意。 婉悦对上他的视线,很快又移开了。 妻子连看都不看自己了……季灏的桃花眸里闪过慌乱。他更加放低了姿态,也不问她要去哪里了, 只恳求一般,“让我送你,好吗?” 婉悦闭了闭眼。 她把季灏养大,他的心性如何,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一直都是恣意爽朗的,何时在别人面前如此地放低过姿态? 也只有在她面前了。 就是因着知道,才会更加的难受,心仿佛被人生生地抓着不放。 良久。 婉悦摇摇头,声音平和又淡:“不必了,我有马车的。” 话一说完,她也不要音莲扶着,独自登上马车。 音莲和夏月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吭声,屈身给季灏行过礼后,也跟着登上了马车。 季灏被拒绝的彻底。 他站在原地,望着马车离去,一动不动。思念如影随形,却只能被深深的压抑在心底。 半盏茶的时候都过去了,有人走过来提醒,“季大人,您不是还要向皇上禀告事情吗?” 季灏一震,整个人似乎是反应过来了。 他回头看向那人,眼角发红,有被打扰到的冒犯,厉声道:“本官要做什么还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那人吓得额头上都起了冷汗,连连应“是”,拱手退去了一旁。 季灏也终于冷静了一些,他看向半夏,“吩咐下去,让咱们的人跟着夫人的马车,务必暗中保护好她的安全。” 陕西突发洪水,事态紧急。他和工部尚书约好了要去向皇帝禀报,然后商量赈灾修坝的事情,一时间还真是走不脱。 半夏答应下来,又听季灏说道:“有什么消息,立刻告知于我。” “您放心,奴才记下了。” 半夏转身退下,去安排主子交待的事情。 季灏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大步朝着午门的方向走去。 广济寺位于京师的西城区,坐北朝南的走向。进了山门便是观音殿、十大罗汉殿、观音堂、天王殿等。天王殿又为寺中正殿,面阔五间,红砖绿瓦,修的十分气派。 广济寺的方丈尊号了尘,擅长与人卜卦,几乎是十拿十稳。也因此,广济寺的香火很旺,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贫苦百姓,大家都愿意过来求个卦。 婉悦在山门前下马车时,广济寺已经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了。 她心里记挂着给皇祖母求平安符,便找了个小沙弥打听方丈的住处,直接寻了过去。 了尘方丈正在天王殿后面的禅房打座,听了婉悦的来意,念了个佛号,说道:“平安符‘开光’本就是为安慰自己的举动,女施主是个孝顺的,心念有之,就比什么‘开光’都灵了。” 婉悦一愣,双手合十回了礼,有些懵懂,“方丈师傅……我不大懂。” “女施主去正殿求平安符即可。”了尘方丈慈眉善目地开口:“会灵验的。” 婉悦“嗯”了一声,想了想,突然明白了些,“多谢方丈师傅点拨。” 夏月等人就在禅房的院子里守着,见主子出来了,赶紧迎上去。 音莲问道:“夫人,方丈师傅怎么说?” 婉悦也没有回答音莲的问题,只笑了笑,“咱们去正殿求平安符。” 一行人出了禅房,去天王殿求平安符。 婉悦原本是给皇祖母求的,后来也给楠哥儿求了一个。 夏月拉着音莲叽叽咕咕了一阵,最后还真的为她自己求了个平安符。 太阳照在头顶偏南的方向,差不多正午到了。 婉悦准备在广济寺用了斋饭再回去,毕竟路途挺远的,一来一回都坐在马车上,又不是她一个人。 这次跟着一起出宫的,前前后后约有二十多个人,就算她不饿,别人还饿呢。 广济寺的斋饭很不错,八宝粥喝着香甜,清炒豆腐也很嫩。 婉悦夹了一块豆腐,就着低头喝八宝粥。外面却有小沙弥求见。 婉悦让他进来,问道:“你有事找我?” 小沙弥双手合十,规矩地行了礼:“施主,外边有人找。” “嗯?” 婉悦一愣,“有人找我?” 她来广济寺的事情并没有几个人知道,难道是寺里遇到熟人 分卷阅读293 了?还是说,来找她的人是季灏? 小沙弥应“是”,又说:“人就在禅房外面等着,他说只要小僧过来说一声,你便会出去的。”那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举止却有些奇怪。也不说禅房的施主是谁,仅仅一味地催他过来。 一想到有可能过来找她的人是季灏,婉悦放下手里的碗筷,起身便往外走。 音莲也跟了上去。 小沙弥在前面带路,到了禅房后门时,停了下来,说道:“施主,人就在门外,你过去吧。” 小沙弥转身走了,婉悦不动声色地打量一下四周的坏境。 这里十分幽静,给人的感觉很奇怪。 她握了一下音莲的手,用口型告诉她,“去找咱们的人过来。” 她以为来找她的人可能是季灏,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还真是大意了。季灏就是要和她见面,也不会是选择这种地方的。 会是谁呢? 后门虚掩着,隐隐能看到不远处陡峭不平的山路。 音莲却摇摇头,不肯离去。 她也觉察出不对了,低声说道:“夫人,咱们回去。” 婉悦还没有来得及回复,后门突然打开了,五、六个身穿程子衣的男子闯了进来,拦住了她们主仆俩人的去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7 22:14:57~20200908 22:5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淡风轻 2瓶;长安与故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74(一更) 随后一个身穿月白色圆领袍子的青年走了过来, 站在婉悦的面前,白净的脸笑起来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婉悦往后退了一步, 抬眼看他,问道:“你是谁?” “我吗?” 青年收了笑,神情凝滞了一下,“郡主有没有觉得在下很眼熟?” 婉悦秀气的眉头皱了皱,没有吭声。 他不提醒还好,一提醒更觉得似曾相识了。 青年好像也不想要婉悦的回答,兀自介绍起自己, “我是宁陵的长子宁尘, 也就是原太子妃宁氏的嫡亲侄子……这下,郡主能想起来在下为何眼熟了吧?” 婉悦仔细地打量他一番,倒真的和嫂嫂的眉眼很像。 她和宁尘几乎没有见过面, 却被他寻借口唤了出来, 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戒备地开口,“宁少爷, 你找我有何事?” 良堂哥一家如今都在牢狱里,大概宁家也拖不了关系。她记得,宁陵作为帮凶之一,好像也在牢狱里蹲着呢。 宁尘在这个时候找上她,不用想都知道不是好事。 “郡主不要着急,好戏还在后头呢。”宁尘摆摆手, 立刻有人拿麻绳绑住了婉悦的双手,“跟在下走一遭吧。” “你们干什么?”音莲吓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声音尖利刺耳:“她可是婉悦郡主……不是你们能放肆的。” 宁尘冷“哼”一声,“你去通知季大人一声吧, 让他来广济寺院的后山,我有些事情还要和他谈一谈。他若不来,我就杀了婉悦郡主。” “……没用的。” 婉悦忽略手腕的不适,说道:“我和季灏貌合神离,你就死心吧。他是不会回来的。”她紧张的手指都在发抖,后背都出了冷汗。但在这个时候,她只能极力的忍耐着,不想被人看出来。 宁尘笑了笑,也不理会婉悦,径直和音莲说话:“奉劝姑娘赶紧去找季大人,若让我等的太久,怕是不会好好地以礼对待婉悦郡主了……” 音莲眼里的泪水刷的一下流了下来,她看向婉悦,跌跌撞撞地往回跑,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了。 主子还在他们的手里,谁知道会遭遇什么不测。 “带走。”宁尘看着音莲跑的不见了身影,转身出了后门,交待道:“咱们去后山的断头崖。” 断头崖是一处地势险要的山峰。 悬崖峭壁。 而山下是水流湍急的深谷。若人掉了下去,断无生还的道理。 也正是因为这样,断头崖在广济寺便成了最危险的地方,用篱笆围着,不许香客们靠近。 宁尘小时候的身体不好,祖母在广济寺给他捐了一个长明灯,每逢过节,他都会随着祖母一起过来添灯油。来得次数多了,对广济寺便十分的熟悉。 他甚至因为好奇,还特意上断头崖看了看。 一行人顺着崎岖的山路往后山走,宁尘的兴致很好,还和婉悦说话,“婉悦郡主,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去断头崖吗?” 婉悦想了想,下意识地开口:“报仇?” 宁尘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哈哈大笑,“郡主果然是聪明人。竟然也猜对了一半。” 山 分卷阅读294 间阴冷,山路又湿滑。 婉悦的双手被绑,被人拉着走,身体的平衡很不好。每走一步,都觉得艰难。 宁尘看着她,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脸色难看极了。 他说道:“我和郡主无冤无仇的,谈不上报仇。但是这个仇又是真实存在的,但不是和郡主,而是和季大人。” 他的父亲如今被关在大牢里,和家人见上一面都艰难。虽说还没有开审,但结果都是一定的。他不能干等着结果出来。 在这之前,他要为整个宁氏家族求一份生机。这也就是他在广济寺截下婉悦郡主的理由。 季大人如今风头正劲,而婉悦郡主又是他的妻子,拿她的命来交换父亲的一条名,想必也不是难事。至于季大人和婉悦郡主的夫妻关系如何……无所谓。他只需要知道婉悦郡主的身份贵重又特殊,有皇太后在后面撑着腰,季大人定不会放弃婉悦郡主就行了。 婉悦听他说要找季灏报仇,一时间愣了愣,没有接话。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宁尘还在继续往下说:“我盯了你许久,好容易看到你出宫……这个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 他处心积虑算计的事情,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却容不得出一点意外。 后山清净,少有人来。 参天大树遮住了太阳,青翠郁葱。 宁尘等人刚到断头崖,便有人紧跟着追了过来。是跟着婉悦过来广济寺的人,领头正是音莲和夏月,她们身后是侍卫。 “哟……你们竟然也跟了过来。”宁尘直接把婉悦推去了悬崖边,他拉着手下拽在手里的麻绳,笑着说:“你们谁敢往前走一步,我立刻推婉悦郡主掉下去。” 侍卫手里都拿着兵器,要是一拥而上乱起来,他的计划就泡汤了。 “不!” 夏月呜呜地哭,“我们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去做了,季大人马上就过来。你不能这样做。” “我不这么做也行。”宁尘摆摆手,“你们都滚远出我的视线,一群自己主子都护不住的废物。养着你们有何用?还不如直接去喂狗。” 他长相斯文,说出的话却骇人听闻。 夏月像疯子一样看着宁尘,随后又被主子站在悬崖边的样子吓到了。 风吹动主子的衣衫,仿佛随时都要随风而去。 她愧疚的很,眼泪成双成对地往下落。 “都给我滚!” 宁尘作势要把婉悦推下去,“听到了没有?” “不要!” 音莲尖叫一声,“我们现在就离开!” 他们转身就往山下走,丝毫不敢违抗。 婉悦看着音莲她们哭的厉害,对着宁尘讽刺地笑:“何必吓唬人?你费尽心思把我带到断头崖,是不会让我轻易地掉下去。” 他既然要季灏过来,想必心里是打定了主意的。正因为如此,季灏还没有到,她也不会出事。 “本公子现在不高兴。”宁尘抿起嘴角,“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管不着。” 婉悦看他一眼,默默打量四周。 这种地方……要没有人来相救,她自己很难逃脱。 季灏真的会来吗? 婉悦突然有些拿不准了。 风刮在脸上,面对着喜怒无常的宁尘,要说不害怕是假的。 表面上的稳定只是强装出来的。 要是让宁尘看出来她的心虚……怕是又会拿此大做文章。 她是不喜欢季灏的那些作派,但更讨厌被随意的拿来威胁季灏。 眼瞅着夏月、音莲等不见了踪影,宁尘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他拽了拽手里的麻绳,迫使婉悦看向他,笑呵呵地:“郡主,外面传言的季大人是个恶徒,你是他的妻子……你觉得,他真的是个恶徒吗?” 婉悦懒得回答他的问题,脑子里还在想着要如何自救。 这显然是很难的。 “状元游街的当日,我也是见过季大人,那风姿那气度……”宁尘“啧”了几声,“谁人见了不称赞一句?怎么活着活着就变成恶徒了呢?” 被宁尘一口一个‘恶徒’叫着,婉悦的心里带了气。 她咬着下唇,“他不是恶徒。” “这算是护上了吗?” 宁尘笑了几声,声音凉薄:“……他本来是我姑父的幕僚,却暗中和朱资淮勾结……然后又回头陷害我姑父……这样的人,不是恶徒又是什么?我倒觉得他比恶徒还可怕。简直是狼心狗肺。” 他骂得厉害。 而婉悦只能闭上眼忍耐。 宁尘……他说的都是实情啊。 她没法反驳。 ☆、175(二更) 季灏领着一群锦衣卫赶到的时候, 一个时辰都过去了。 婉悦已经摇摇欲坠了。 宁尘在旁边的一块石板上坐着,手里还拿着水壶, 分卷阅读295 看起来颇为怡然自得。 他看到季灏时,还仰头喝了一口水。 “悦儿……” 季灏看着妻子,目眦欲裂。 他得了消息骑快马过来的,手都被缰绳磨得血肉模糊。 婉悦抬眼去看季灏,鹿眼儿涌上水意。 她觉得自己不想看到他的,结果他一来,满腹的委屈就忍不住了。 好像那些疏离和冷淡, 都浑然不在了一般。 他还穿着早上见他时的常服, 衣袖似乎被挂了一下,撕裂一个大口子,满身的狼狈。 也就是这种狼狈, 让婉悦的心起了暖意。 “季大人, 可把你等来了。”宁尘笑着起身,把手里的水壶递给一旁的手下,拽了拽绑住婉悦双手的麻绳, 还在调侃:“……要是再等下去,山里冷潮,怕是郡主的身体会受不了。” 季灏素来含着笑意的桃花眸泛起森冷怒意。 他不想和宁尘废话,径直开了口,“宁少爷,我奉劝你放了郡主……现下我也过来了, 有什么事情直接说便是。” “季大人,没想到你还挺风趣。和传闻中的不大一样啊。”宁尘说道:“我又不是傻子……要是听了你的话,怕是立刻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吧。”他停顿了一下,“你放心, 郡主我暂时是不会放的。除非你答应我提的条件。” 季灏抿紧了薄唇,冷厉地开口:“宁少爷,你说。” “我父亲是宁陵,想必季大人也知道的。”宁尘看着不远处的锦衣卫,更加拽紧了手里的麻绳,“我也没有别的过分要求,就是让季大人从中给一些方便,放了我父亲出牢狱。不仅如此,还要保住整个宁家不被牵连。” 季灏想也没想,立即点头应了下来,“我答应你。” 无论如何,先救下妻子再说。 “嗯?” 季灏答应的太快了,宁尘反而不信了,他皱起眉头,狐疑地问道:“季大人,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季某从不骗人。”季灏答道:“如若不信,季某可以给你立个字据,你贴身藏着,要是我做不到对你的承诺。你可以拿着字据去京兆尹府告状子……为朝廷罪臣开脱是死罪,我还不至于拿着性命和你开玩笑。” “这倒是个好主意。” 宁尘又笑起来,“季大人果然聪明,不愧是考取状元的人。” “季灏……” 婉悦大惊失色。 她提着精神站在悬崖边,脸色苍白无力,已然撑到极限了,挣扎着说道:“你别答应他。” 这种自毁前程的事情,做了就不能回头了。 宁尘看了她一眼,神情阴沉,“婉悦郡主,你最好不要无事找事。不然,我的手一松,你可就掉下去了。” 季灏藏在袖子里的右手紧握成拳,却轻声安抚妻子:“别怕,很快就没事了。”他不会让妻子出事的。 季灏带着锦衣卫冲进广济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然闹大了。 陆续的有人往后山来,寺内管事的僧人也赶了过来。 宁尘也不欲多加纠缠,他看着季灏说道,“就按照季大人说的做……可惜的是,我没有笔墨纸砚……” 季灏一把拽住已然撕裂的衣袖,扯了一大块布下来。 他咬破右手的中指。 以血为墨,写下对宁尘的承诺。临了,还缀上自己的名字。 婉悦远远地看着,泪水悄然而落。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她对季灏的感情其实没有变。 没有厌恨,哪来的爱恋呢?爱恋和厌恨向来是一体的。她厌恨他的隐瞒,一直在拒绝,可是再怎么拒绝,还是希望他过得顺畅无忧。不要为了她而陷入困境。 他自己抢来的前程,已经被天下人憎恶了。 现在又轻易地放弃,何必呢? 季灏写好后,缓步向着宁尘走过去,“宁少爷,我把它给你。你把郡主还给我。” 形势瞬息万变,身后的锦衣卫也个个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宁尘笑着点头,还在嘲讽:“人人都说季大人心思缜密,聪明过人。宁某瞧着也不过如此。为了一个女子,大好的前途都不要了,值得吗?” 季灏不接他的话,一步步地接近宁尘。 就在这一刹那,一支弩.箭破空而来,射入了宁尘的胸口。 善弩.箭的叫赵当,出身神机营,后来才进的锦衣卫。 宁尘一愣,低头看自己的胸口,嘴里的鲜血慢慢流了下来。 季灏去抓他的手里的麻绳,一使劲,麻绳却从中间断开了。婉悦本来就站在悬崖边上,她站了一个多时辰,双腿都僵硬了。而季灏拽住麻绳的冲劲一断,她的身体本能的就往后仰…… 一瞬间的功夫。 婉悦掉入了深谷,她都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 “悦儿!” 季灏紧跟着就要往下跳,却被随后跟过来的锦衣 分卷阅读296 卫李湖拦腰抱住了。 “季大人,不可啊!您掉下去,必死无疑。” “滚!” 季灏拼命挣扎起来,眼睛都红了。 李湖按捺他,转身骂一旁怔愣住的锦衣卫,骂道:“发什么呆呢!快点,按住季大人。” 李湖是锦衣卫的总旗,一直贴身护卫季灏的。 围观的人群里乱作一团。有女子受不了惊吓,发出尖锐的呼叫。音莲看着主子掉入了深谷,身子一软,晕倒在地。夏月跑上悬崖,哭喊着往下看,哪里还有婉悦的影子。 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也看不到了。 季灏被五个锦衣卫按倒在地,丝毫动弹不得。 他一口血吐了出来,染红了白色领口。 “季大人,你没事吧?”李湖松开了手,低头打量季灏。 宁尘却大笑出声,“季大人,你惯会算计别人的。这会子,也被我算计了吧……如果你刚才好好地和我做了交换,而不是猛烈地去拉麻绳,根本不会出现这种状况……我这麻绳是从中间切开后,又重新绑在一起的……打的是一拉就开的活结,就是为了预防中间会出现岔子。” “他妈的……”李湖骂道:“你也太阴险了!” 宁尘被弩.箭射到了心口处,不停地吐血。他带的几个人,也被锦衣卫三.两下制.服了。 已经一败涂地了,他知道。 但是季灏也没有赢,这一点还挺令人开心的。 季灏推开按住他的锦衣卫,起身去了宁尘的身边。 他蹲下,右手撰住宁尘心口处的弩.箭,一使力,弩.箭从宁尘的前心穿到了后心,然后又猛然拔了出来。 “你……” 宁尘又吐了一大口鲜血,睁着眼没了呼吸。 一旁的人都看得震住了,大气都不敢出。 李湖也觉得自己的脊背出了冷汗,他一向得知这位季大人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今日,亲眼看到他把人捅了个对穿,血溅在他的脸上。胃里有点受不了。 季灏根本不顾忌外人怎么看他,他随便唤了一个僧人过来,仿佛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理智,“头前带路,领着我们去悬崖的底部去看。” “……好。”僧人惧怕的浑身都在抖,“大家跟着我走。” 山间有一羊肠小道,确实能直通谷底。 只是,等到季灏到的时候,哪里还有婉悦的身影。 都是湍急不息的水流。 季灏“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李湖一愣,立即说道:“会水都赶紧跳下去,找人要紧。”语罢,他也跟着跳入水中。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也过去了。 夕阳西下。 还是没有找到婉悦。 她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季灏不死心,他一直在水里寻找,还是找不到。 长时间的泡在水中,让他整个人都处于频临崩溃的状态。俊秀的脸苍白如鬼魅。 夕阳如血。 照在水面上,染的水也跟着红通通的。 像是预测的某种结局。 婉悦再次醒来时,已经是过去两天之后了。 阳光透过打开的窗户照到屋子里,光影变化间,给人梦幻的错觉。 她这是被人救了? 记得自己从断头崖掉入了深谷……还好是落入了水中,要是直接摔在石头上。估计也用不着别人救了。 入目是泥土的墙壁,房间很小,仅有的一扇窗户糊了桃花纸。简陋的桌椅。还有一个掉了红漆的衣柜立在一旁。 桌子上放着一个看不出颜色的茶壶,紧挨着的是一个缺个口的白瓷碗。 婉悦看到了白瓷碗,口渴的厉害。 她试着发出声音,“有人吗?” “……有人在吗?” 外面响起脚步声,很快,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一个女子走到床边,看了眼婉悦,杏眼染上惊喜,“你醒了?” “我是苏梨花。”女子笑意盈盈:“我们之前认识的。你还买过我的簪子。” 婉悦想了想,脑海里倒真的记起来有这个人。 “是你救了我?”她的声音很微弱。 苏梨花点点头,和她解释:“我和堂哥一起去海边钓鱼、捡蛤蜊……看到水里漂过来一个人。救了下来,才发现是你。” “谢谢。” 婉悦道了谢,就要挣扎着坐起来。谁料刚一动,双腿就剧烈地疼痛起来。 她忍不住地“嘶”了一声,额头上起了一层细汗。 “不要动。”苏梨花说道,“我们救下你时,你的双腿便断了。找了镇上的大夫接骨,也绑了木板。大夫说,你至少要躺在床上修养一百天。” “双腿断了?”婉悦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了绑在腿上的木板。 苏梨花拿起茶壶,在白瓷碗里倒了 分卷阅读297 熟水,说道:“你的嘴唇都干裂了,喝一点吧。” 婉悦的上身稍微侧了下,半趴着喝了一整碗熟水。 她一口气喝完了,又缓了口气,好像活了过来。 苏梨花拉了椅子坐在她旁边,又说:“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呢?” 她姓什么? 婉悦愣了一下,她是姓朱的。 但朱是国姓。 苏梨花看着她,体谅地笑了笑:“不好说就不说了。” 她雕刻的那些木簪子,一点都不值钱。但还是被眼前的女子给买了,还多给了银子。她拿着银子去买大米、白面,家里人足足吃了一个月的饱饭。 这些恩情,她都记下了,不敢忘。 “不是。”婉悦摇摇头,说道:“我姓程。” 她刚醒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处境。母妃姓程,她暂时就随了母妃的姓氏吧。若是说出了姓朱,还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乱子来。 “程姑娘。”苏梨花突然想起一件事,脸色也跟着郑重起来,“接骨的大夫给你把脉,说你已经怀了身孕,一月有余了。” “身孕?” 婉悦伸手去摸自己肚子,不可置信地:“你说的……都是真的?” 苏梨花应“是”,又说:“不过你掉入水中,又折断双腿。胎像就很不稳。大夫的意思是要好好养着,但是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 婉悦闭了闭眼。 ……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啊。 她有心再问些别的,但是她刚醒来,身体又差的很。说几句话就感觉喘不上气来,只能闭了眼休息。 苏梨花给她掖了掖被角,起身走了出去。 家里本来就穷的吃不起饭了,现在又有一位养伤的孕妇。日子可要怎么过下去。 她长叹一口气,愁的头疼。 苏母正坐在门槛上做针线,看到女儿出来,问道:“里面的姑娘可醒了?” 苏梨花“嗯”了一声,“就是精神还不好。说了几句话又睡下了。” “她怀着身孕,又断了双腿……”苏母摇摇头,“之前不知道受过什么罪呢。她的穿着打扮也是富贵人家的……” 她话说了一半,就不往下说了。 富贵人家龌蹉多,不说也罢。 苏梨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母亲的身边,说自己的打算,“我准备明天换了男装去镇里找份活做,哪怕是给人代写书信呢。能挣多少是多少。至少咱们得先吃上饭吧。”给程姑娘看病接骨,几乎花光了家里的所有银钱。 父亲一死,家里就剩下母亲和小妹了。小妹还年幼,出门谋生计的事情也做不来,只能她去做。 苏母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她拉着女儿的手,“你不能穿男装。当年要不是因为你穿男装进去学堂读书,家里也不至于败落到现在的境地。都是娘不好,不该争一时的意气。” 她嫁到苏家后,迟迟生不出孩子。眼看着三年就过了。婆母主张给丈夫纳了两房妾室,她坚决不同意。求神拜佛的,终于有了身孕。偏生还是个女娃,为了保住她在苏家的地位,也为了不让丈夫纳妾室进门。 她就谎称生的是个儿子。 一瞒.瞒了十几年,儿子也争气,中秀才、考进国子监……她都觉得能瞒一辈子时,却被发现了。 丈夫的官也被迟了,整个苏氏家族都跟着遭了殃。 都是她的错啊! 苏梨花低声安慰母亲,“都过去了,您别再想了。” 苏母叹息一声,看了眼打开的那扇窗,和女儿说道:“人也醒了,咱们还让大夫给她治了腿,也算是救了她……要不,就让她走吧?” 家里实在是养不起了。 “母亲。”苏梨花摇头拒绝了,“程姑娘连下床都下不了,让她去哪里呢?再者,她经此大难,若被赶出去自己再想不开寻了短见,可就是咱们的罪过了。” “呸呸呸。” 苏母瞪了一眼女儿,“娘也只是说一说,那个真的要赶她走了。” 她信佛,更信因果报应。听女儿一说,心也软了下来,还怀着孩子呢。要是寻了短见,可是一尸两命的事,那才是作孽呢。 罢了,全当是为俩个女儿积福报了。 苏梨花看母亲答应下来,便起身往外走。她要去隔壁的堂哥家借一些鸡蛋和红糖。程姑娘的身体需要补一补了。 ☆、176 婉悦半睡半醒地眯了一下午, 到了晚间,勉强提起了精神。 苏梨花端了饭菜过来, 同行的还有苏母和一个小女孩。 她笑着和婉悦介绍母亲和小妹苏梨香。 苏家的饭菜实在是简单。一盘看不到油腥的炒青菜,三块蒸红薯,四个玉米面饼子,还有一盆稀饭。唯一的好东西,大概就是半碗的蒸蛋了。 苏梨花搀扶着婉悦起来,让她靠在床头,端着蒸蛋喂她吃, “家里贫瘠, 程姑娘别介意。” 分卷阅读298 她说话时眼神坦荡,还带着笑意。穷苦的生活并没有压弯她的腰,反而炼就了水一样温和坚韧的性情。 “苏姑娘客气了, 我得你相救已是幸事, 又蒙收留,更加感激不尽。哪里来的介意一说。” 婉悦葱白的手指微动,她吃了几口蒸蛋, 却被小女孩苏梨香盯得不大自在。 苏母拉了拉小女儿的衣袖,拿了一块红薯递给她,“香姐儿,不许没礼貌,赶紧吃饭。” 小女儿还不到十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却跟着她吃了几年的苦。一点也没有当初大家小姐的气派了。反而是小脸蜡黄消廋,看着才七、八岁的样子。 苏梨香吸了吸鼻子,自己拿了碗盛稀饭,低声说道:“娘, 蒸蛋闻着好香。” 苏母忍不住的眼圈一红,心疼的难受,“香姐儿乖,等明早,娘也给你蒸一个蛋。” 可怜她的孩子,没吃过好东西,连鸡蛋都认作是稀罕物件了。 苏梨香顿时喜上眉梢,声音都拔高了,“谢谢娘。” 婉悦却再也吃不下蒸蛋了,她和苏梨花说道:“苏姑娘,也给我拿一块红薯吧。蒸蛋留给梨香吃。” “程姑娘,万万使不得。”苏母连连摆手,劝道:“你是双身子的人,如今还要养腿伤……本来也没有好东西,你还是把蒸蛋吃了吧。” 她穿着靛蓝色粗布褂子,头上包了块同色系的头巾,皮肤有些黑。依稀能从眉眼里看出年轻时候的秀丽模样。 “无碍的。”婉悦笑了笑,去看旁边眼巴巴的苏梨香,“我吃红薯就好。” 苏家的情况,她大致能猜到的……若不是十分艰难,苏梨花一介女子,当初又怎会抛头露面在街上卖自己雕刻的木簪。 苏母看她坚持,便拿了一块红薯递给婉悦,又和小女儿说话,“还不赶紧谢谢程姑娘。” “谢谢你。”苏梨香怯生生的,小脸都红了。 “不用。” 婉悦低头,小口地咬红薯吃。 苏梨花则把蒸蛋递给了小妹,她拿起一块玉米饼子,就着稀饭吃。还盛了碗稀饭放到婉悦的面前。 婉悦吃完了手里的红薯,喝了半碗稀饭,便推说饱了。 她在床上躺的久,胃口也不好。 苏梨花担忧地看着她,“程姑娘,多吃饭对你的身体好。” 本来也没有补养身体的东西,再不多吃些饭,身体怕是熬不住的。 “我真的吃不下。”婉悦笑了笑,说道:“以后别叫我程姑娘了,唤‘婉悦’吧。这是我的名字。” 苏梨花应“是”,也跟着附和:“你也唤我的名字吧。咱们俩的年纪差不多大,不必那么生分的。” 苏母也笑道:“直接唤名字也方便些。” 婉悦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取下脖子上戴的一块翡翠如意吊坠递给苏梨花,“梨花,你明日去镇上把这个当了吧。换些银钱用。” 苏家的日子原本就艰难,现如今又加上她……应该都过不下去了。她被苏家救了,于情于理,也不能在别人的家里白吃白喝。 这个吊坠是她刚入宫时,皇祖母给的。说能保佑她平安如意。好像是皇祖母年轻的时候也带过。 苏母是见过好东西的,借助昏暗的油灯一打眼,就知道眼前的翡翠如意吊坠是上佳的物件。玉质莹润,水种通透灵性,这样的品质,价值恐不下于千两纹银。 “不。”苏梨花摆手拒绝了,“程姑……婉悦,你真的不必如此。我会照顾好你的。”她虽为女子,却也读了几年圣贤书。自然知道‘施恩不望报’方为君子所为。 但是,她还是不免窘迫起来。怎么照顾好人家呢?家里连一顿好吃的饭菜都做不出来。 婉悦笑着把手里的翡翠如意吊坠放到苏梨花的手里,温和地说道:“我相信你的。但是你还是把它当了吧,也是为了我。我的双腿断了,又有了身孕……看大夫,买补品,哪处不需要银钱?总不能一直依赖你的。”她停顿了一下,又有些不好意思,“我记得手腕上还带了两个羊脂白玉的镯子,估计掉下悬崖时也摔碎了……要不然,还能多换些银钱。” 她对银钱没什么概念,一个翡翠如意吊坠能换的银钱估计也有限,抱歉道:“你别嫌少。” “……不是嫌少。” 苏梨花去看苏母,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娘……” 苏母倒是心思活络起来。 她到底年长些,思虑的也比女儿多,别说剩余银钱了,家里基本上要断粮了。 ……她们娘仨都吃不饱饭,确实也养不起程婉悦了。 “要不,就先听婉悦姑娘的吧。”苏母说道:“等以后有了银两,大不了再赎回来。” 她说这话的底气都不足,声音也弱了下去。当出去的东西,若中途再经转手,其实是很难赎出来的。 “无碍的。”婉悦想了想,说道:“换了银钱使唤,就不必再想着赎了。” 她相 分卷阅读299 当于拿裴翠如意吊坠在换命了,皇祖母是不会怪她的。 苏梨花最终也听了母亲和婉悦的话。 苏家住的房子是乡村那种典型土坯房,屋顶盖了茅草。一共三间正房,中间是待客的堂屋,婉悦住的是右侧的房子,原来是苏梨花的卧室。左侧的房子是苏母和苏梨香的卧室。院落挺大的,也是土胚垒起来的,看起来很空旷,有一个小厨房,种了两棵桂花树。 入夜,苏梨花在婉悦的床边打了地铺,方便照顾她。 空气中弥漫着闷热的潮气。 婉悦微微的叹气,没有睡意。 昏迷的时候还没有感觉,一旦意识是清醒的,心也跟着胡思乱想起来。 她掉下断头崖后……季灏应该会寻她吧?如果一直寻不到的话,会不会认为她死了? 皇祖母不知道怎么样了? “婉悦。” 苏梨花也没有睡着,压低了声音和她说话,“……腿还疼的厉害吗?” 她叹息的声音自己都听到了。 “还好。” 其实很疼的,但也只能忍着。 婉悦问苏梨花,“你明天要去镇上吧?” 苏梨花“嗯”了一声,想了想,问道:“你需要什么东西吗?我给你带回来。” ☆、177 “我不需要什么东西。”婉悦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但还是……要一件事麻烦你。” “嗯?” 苏梨花困倦地打个呵欠:“你说。” “……你看镇上的街道有没有……” 婉悦有些难以启齿,“张贴寻人的告示。” 她那日掉落断头崖后,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当时的广济寺又乱糟糟的,好多人都看到了。想必季灏是会告知新帝朱资淮的。 如果他们要寻人,张贴告示是她能想到的一个办法了。 苏梨花一愣,应下了,也没有多问。 别人的事情,尤其是伤过心的。她不忍去打听。 夜深人静。 远处响起青蛙的叫声,一阵一阵的, 呱噪的让人心烦意乱。 容香胡同, 季宅。 季灏又一次至梦中惊醒,他大汗淋漓地坐在床头,双手微微地颤抖。 ……他梦见了妻子死了。 死相惨烈, 人在水里都泡肿了。 他的妻子已经不见三天了, 几乎掘地三尺,却怎么都找不到她。 屋里静悄悄的,仅仅点了一盏照明的烛火。大红石榴纹幔帐, 紫檀喜鹊登枝的拔步床……一切的一切都是熟悉的。但是女主人却不在了。 季灏久久地坐着,一双桃花眸空寡,再不似原来的温润多情。 心里的唯一温暖不见了,他的心也跟着死去了。 俗语曰: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是讲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关系。他却觉得都是放屁。要报应就报应到他的身上, 和妻子有何关系呢? 她天性善良,从不恶意中伤他人。但是却遭此大祸……是代他受过的吧。 季灏闭了闭眼,口腔里一片血腥。 快天亮的时候,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 季灏上了早朝之后,去乾清宫见朱资淮。 有小太监搬了杌子过来,又上热茶。 “悦堂妹有消息了吗?”朱资淮俊朗的面容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说道:“皇祖母那里快要瞒不住了。朕昨个去探望,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还好皇祖母不能开口说话,要不然还真的没法往下编。 “……还没有。”季灏坐在杌子上,脸色阴沉的没有一丝表情,“就说悦儿病的越发严重,大夫说了要在家里好好养一段时间,等好一些了再去陪伴皇祖母。至于平安符的事情,微臣会让人去广济寺取一个。” 他手里的锦衣卫全部派遣出去寻人了,到现在了,还是一无所获。 “也只能如此了。”朱资淮想起了什么,眼神凌厉,“宁家还真是狗胆包天,竟然打主意打到了悦堂妹的头上……朕觉得也不用审判了,择日直接把宁陵问斩吧,生了宁尘那样的好儿子,也是他的报应。至于宁家族人……”他停顿了一下,说道:“无论男女,全部发配边卫。”语罢,提笔就拟写圣旨。 宁陵是朱资良的小舅子,他刚登帝位,正愁找不到好理由对付朱资良一党呢。倒是宁尘给送来了一道突破口。 季灏跪下磕头,“谢皇帝隆恩。”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宁尘的胆大包天,也该由宁家来偿还。 雨下了一上午,到了下午才停歇。 苏梨花也从镇上回来了,她买的有白面、白米、鸡鸭鱼肉等一些补身体的东西,一个人没法拿,就雇了辆马车。 马车一到门前,苏母就迎了上来,帮着苏梨花一起,把马车上满满当当的吃食放到屋子里摆好。 婉悦正 分卷阅读300 躺在床上发呆,她刚才小解是在屋里,疼出一身的汗。苏母拿了净盆过来,还半抱半搀着她……一想起来,她便觉得尴尬。 ☆、178 一切收拾妥当后, 苏梨花和苏母说了几句闲话,母女俩就一起过来看望婉悦。 “婉悦, 翡翠如意吊坠共当了一千一百两纹银,除去今儿花费的三两五钱,其余的都在。”苏梨花拿出荷包,递给婉悦,“你收着吧。” 她的脸色带着惭愧,都不敢直视婉悦的眼睛。 “不必给我。”婉悦摆摆手,说道:“既然有剩余, 你就收着吧。你救了我, 又劳累费心照顾着,都是应得的。”她见惯了好东西,自然也明白翡翠如意吊坠的成色是极好的, 应该也值这么个价位。 她现如今几乎是瘫在床上了, 但凡动作都要有人帮忙。她和苏家本来也没有亲戚情分,又瘫着不能动,拿银钱在手并没有丝毫的用处。 她想要人家尽心尽力的伺候, 总要付出些东西的。倒也算不得现实,不过是一贯的人情世故。 “也太多了,日常开销也用不了。”苏梨花如今在养着苏家,算是顶梁柱了。她知道一千多两纹银代表着什么。隔壁堂哥家有三个壮劳力,一年过下来,能攒的银钱也不过十余两纹银……一千多两纹银真的太多了, 真的是不能收。 婉悦抬眼看她,想了想,说道:“秋冬要来了,出去做事也不方便。多留些银钱傍身也是好的……或者在镇上做个小生意, 家里的生活也总归也有指望。” 苏梨花和苏母说的‘那些要去镇上找活计的话’,她隐约都听到了……一个姑娘家,能做的实在有限。孤儿寡母的日子又实在艰难,倒不如随便的开个小铺子,再雇几个伙计,抛头露面的事情要别人来做。苏梨花和苏母在背后指点着就好。 “再者,我这身子……怕是要经常的请大夫、吃药……”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麻烦你们的地方还多,梨花就不要再客气了。” 她的思路很清晰,又直截了当的回绝,给人的感觉稳重又不尖锐,且带着不容反驳的魄力。苏母先怔了一会儿,直觉眼前这位程婉悦恐怕还是个有地位的人。倒是可惜了。 不过,她肯把这么多的银钱都给了家里补贴,心眼儿是真实在。 所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 苏母便多了几分真心,“娘觉得婉悦姑娘说的有道理,咱们还是收下吧。”她又和女儿说道:“你也累了一上午,先歇一会儿吧。娘去准备晚饭。你刚好也买了排骨,娘这就给婉悦姑娘熬个排骨汤喝。她的身子弱,需要多补补。” 苏梨花很是纠结了一会儿,喃喃着应下了。母亲的过于高兴,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婉悦大约能看出她的心思,微微笑着开解了她两句。 “对了。”苏梨花倒了一碗熟水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和婉悦说道:“我去了当铺后,还专门在主街道转了转,并没有看到告示之类的东西。” 婉悦“嗯”了一声,葱白指尖微微一颤。 ……季灏难道没有找她吗? 因着这一千一百两纹银,苏家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天三顿饭都有白面馒头或者白米饭吃,菜肴也从一份变成了四份,两荤两素。蒸蛋更是每顿都有。不过大部分都是蒸给婉悦和苏梨香的。 婉悦在苏家住了有一阵子,到了八月十五那天。苏梨花又请了大夫过来给她把脉。 大夫姓林,看着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个不高,留有短须,在镇上开了家医馆,医术还不错。 林大夫先给婉悦把了脉,叹一口气,摇摇头,说道:“脉向细弱,又跳的缓慢。不大好。是气血两虚的症状。而且又心藏郁结,肚子里的孩子估计也保不住。” 婉悦一怔,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还没有显怀的小肚子。 她的孩子……留不住? 苏母看到婉悦的脸色,急忙请了林大夫出去,恳求道:“您可要想想法子,孩子一定要留住。” 她和婉悦处了一段时间,心里已然有了感情。这孩子看着淡漠冷清,其实却很好相处,也愿意陪着香姐儿说话。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老夫是医者,所谓医者仁心,却也不打诳语。”林大夫拿出纸笔写药方,说道:“……心病有时候心药医才有用。倒是她的双腿,好好养着,是无碍的。” 林大夫的声音不低,婉悦听得清清楚楚。 心病还要心药医吗? 她的心药是谁? 秋季的天,总是湛蓝又辽阔。 阳光和煦明媚。 微风温柔。 宁陵于八月十五当天问斩于西四牌楼,其族人发配边卫,无召不得回。消息传到婉悦的耳朵里时,是八月十六了。 她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又想起宁尘拿她威胁季灏的场景。宁尘是真恶劣啊!她从未见过季灏被逼迫至此。称得上狼狈不堪。 分卷阅读301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像失控了。又像有意志似的。 再不以人力为左右。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被三次元事情折腾的心态崩了…… 感觉好累。 对不住追文的小可爱们,我尽量每天都更新。(补偿一下,24小时内发红包) ☆、179 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 季灏的崩坏性情绪好像已经平复了。他开始正常的奔赴于衙门和季宅之间,如若能忽略掉他越来越急躁的脾气和心狠手辣的处事方法, 生活看起来就变得十分平静且规律了。 这日,季灏刚批了折子从文渊阁出来,乔正则就迎了上来。 “季阁老……”乔正则淬玉般的面容沉着,却也拱手行礼:“下官有事情想和季阁老谈一谈,茶馆清净,是个好去处。” “我和你?” 季灏抬眼看了他一眼,桃花眸里讥讽明显:“乔大人怕是找错人了。季某和你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谈的。” 话一说完, 他抬脚便走。 乔正则咬了咬牙, 跟了上去,径直开口:“皇上让你负责廖志凡的案子……能不能手下留个情?” 原兵部尚书廖志凡是堂姐丈夫的表哥,如今入狱, 堂姐也是被人求的没法子, 来找的他。 “手下留情?” 季灏罕见地笑了一声,声音很冷:“乔正则,你也是做官的人……其中的缘由不可能不明白吧?这种手下留情的话要不要去皇帝的面前说一说, 看看皇帝会不会介意弑帝和谋反的事情?” 弑帝和谋反? 乔正则的眼里带了讽刺。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他的心里感觉无力的同时,又觉得松了一口气……廖志凡的事情在他这里也算是过去了。他过来找季灏的时候,就很明白最后的结果。 终究还是对堂姐的一个交代吧。 俩人一先一后走上文渊阁前边的汉白玉台阶,季灏却停了下来,还能隐约看清楚乾清宫的琉璃瓦。 天又高又蓝,秋景宜人。心却空了一个大洞, 呼呼地往里灌凉风。 拥有权利的感觉是那么迷人,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一旦尝试过甜头的人,大概都不会放手的。 然而他的妻子却因此受到了带累…… 季灏倒是意外乔正则的沉默,转身看了看他, “我以为你会继续纠缠廖志凡的事情。” “我又不傻。” 乔正则苦涩地笑了笑,“……乔家再不济,明哲保身的道理还是懂的。” 他和朱资良的关系是很好的,但是朱资良一倒台,他就再也没有露过面了。心里不是不惭愧,但又有何办法呢? 乔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百十位族人呢。 新帝登基,改朝换代。 最忌讳和前任的掌权者拉扯不清吧。 季灏抬脚走下台阶,不再搭理乔正则了。 他和乔正则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话要说。 眼瞧着季灏的背影走远了,乔正则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郡主……找到了吗?” 季灏脚步一顿,也只是顿了一下,抬脚又走了。 乔正则俊眉皱紧了,又隐隐地叹息一声。 广济寺发生的事情,很多人都看到了。也很快传遍了京师的贵族圈。 大家暗地里都说婉悦郡主死了。 他却不信,或许是宁愿不信。 季灏回到季宅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了。 半冬躬身行了礼,说道:“四爷,表少爷和表小姐在花厅等您呢,等一下午了。” “嗯?” 季灏一时间没想明白是谁。 “来自房山的程家少爷和小姐。” 程子融和程安微来了? 季灏差不多也猜到了,便不再追问,换了一身家常的直缀去了花厅。 程子融和程安微兄妹俩正坐在花厅里喝茶,气色都不大好。 季灏一挑帘子走进去。 程子融起身便行了礼,“季阁老。” 他的语气谨慎又恭敬,掺杂了许多的小心翼翼。 程安微也跟着起身行礼。 季灏“嗯”了一声,径直去了主位上坐下。 ☆、180 程安微听大哥称呼季灏为‘阁老’, 心里怪怪的。大哥在程家是嫡长孙的存在,地位自然不同一般。而季灏娶了悦堂姐, 大哥对着他最起码应该是同辈相称吧……怎地比见了父亲还要恭敬。看季灏也是欣然接受的模样,似乎对这样的态度已然习惯了。 果然权势加身是不一样了。 世人再看季灏,估计都会规规矩矩地喊一声‘季阁老’,而不是称呼他婉悦郡主的夫君了。 程安微想起不知所踪的表姐,咬了咬牙,压下 分卷阅读302 心底的胆怯,径直问道:“……有悦表姐的消息了吗?”自从得知悦表姐出了意外, 她的心就一日都没有安稳过。 季灏抬头看了她一眼, 温和的脸阴沉下来,薄唇紧抿:“还没有。” “为什么?” 程安微瞬间红了眼,“你到底有没有找过悦表姐?” 不怪她言语刻薄, 但对着季灏, 实在是和善不起来。悦表姐不见了,而季灏却平步青云、名扬天下……在官.场上混的如鱼得水。 无论别人怎么说,她反正是看不出季灏对悦表姐的牵挂。 妹妹指责的意味太浓重, 程子融皱紧眉头,呵斥道:“闭嘴。”他停顿了一下,先和季灏道了歉,又说:“家里的父母长辈都十分担心悦表妹的安危……我和微姐儿就过来看一看。” 程家算是悦表妹的外家,这是割舍不断的关系。 父亲一听说悦表妹的事情,急的几夜都没有睡好觉。 季灏放下手里的盏碗, 和程子融说道:“一直都在派人寻找,应该快有结果了吧。” 他表现的足够冷静,心口却闷的喘不过气来。 程子融“嗯”了一声,低头喝了茶水, 起身拉着妹妹告辞。 季灏的脸色差极了…… 悦表妹生死不知,他大概也十分的不好过吧。 季灏也没有起身,仅仅唤了半夏去送他们出府。 “表少爷别见怪,四爷他也难受。”半夏一路引着程子融兄妹俩出了花厅,解释道:“……常常夜里做噩梦惊醒,然后睁着眼到天亮。饭食也吃不下,就靠一口气吊着呢……” 再找不到夫人,四爷的身子也要垮掉了。 程子融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京师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是无可挽回的。这里面也包括了季灏和悦表妹…… 造化弄人啊。 程安微低下头,没有吭声。 比起大哥,她算是更加熟悉悦表姐和季灏的人。悦表姐对季灏很好,而季灏对悦表姐其实也很好……她刚才是迁怒了。 却一点都不后悔,她的悦表姐实在是个特别好的人了,无论是对季灏,还是对她。 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原因不在于季灏,她还是讨厌他。季灏给人的感觉太聪明了,他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计划好的。 她甚至怀疑,季灏是不是利用过悦表姐? 程家的马车就停在季宅门口,程子融和程子微踩着梯凳上了马车。 墨色的云朵挤挤攘攘,晚霞也消失不见了。 天空呈现出微微的灰。 程子融看妹妹的情绪低落,说道:“你每天都哭,母亲也跟着难过……”他“唉”了一声,也不知道怎么劝她:“季阁老既然说没有找到悦表妹,那证明悦表妹还好好的活着呢。” “有消息是好事,没消息也是好事。” 程安微抬头去看程子融,泪水夺眶而出,呜咽不已:“大哥,你不知道……悦表姐她对我有多好。祖母一走,属悦表姐最宠我了……我想进宫去见一见世面,这要求一听就是过分的,但是悦表姐却立刻答应下来,还帮着我想办法……她怕我被母亲训斥,甚至写信帮我开脱……我想要什么,只要悦表姐有的,她都会给我……” 她越说越难过,“若悦表姐真的……”话说了一半,恨恨地咬紧下唇:“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季灏!” “傻丫头,季灏她也不需要你原谅……”程子融伸手揉揉妹妹的头发,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悦表妹福大命大,一定会好好的。” 悦表妹温和又宽容,微姐儿和她很谈的来。 马车出了容香胡同,上了官道。 刚走了不大一会儿,车夫拉紧了缰绳,迫使马车又停了下来,回头说道:“大少爷,前面有一堆人围着,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出事?” 程子融掀开一侧的帷裳往外面瞧了一眼,就看到一群男男女女围了一个圈,吵吵嚷嚷的,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却看不清楚。 他皱皱眉头,吩咐车夫,“从别的路口绕过去吧。” 车夫刚点头应下,却听到一个孩子尖锐的哭声。 程安微拿帕子擦了眼泪,也随着程子融的视线往外看。 孩子哭的凄惨,还不停地唤“娘亲……”声音清脆又尖锐,听得特别清楚。 程安微的心里突然就一软,她想着看过的一句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虽无福报,祸事已远! 她多做一件善事,是不是也为悦表姐增添了福报? “我要下去。”程安微在马车调转车头的时候,和程子融说了一声,抬脚就往外走。 “哎……”程子融不知道妹妹要干什么,便也跟着她走下了马车,“微姐儿,你走慢一点。小心摔倒。” 兄妹俩紧走了几步,拔开人群,果然看到一妇人躺在地上。旁边是一个大约四岁左右的小女孩,正趴在妇人的身上哭。 分卷阅读303 “小妹妹,你怎么了?” 程安微蹲下身,去抱小女孩,语气难得的温和,“别急,和姐姐说一说。” 作者有话要说: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虽无福报,祸事已远! ——出自明代的《增广贤文》 ☆、181 “娘亲……摔倒了……” 小女孩还表达不清楚, 眼泪却一对对地往下落。 “应该是病了吧。”人群里一个中年男子说道:“她一个人抱着孩子在街上走,想必家也在附近……” 程安微抱着小女孩起身, 吩咐跟在身边的丫头、婆子,“先搀她起来,再雇个牛车,待会儿送去附近的医馆看一看。” 她的话音一落,立即过来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去搀扶躺在地上的妇人。贴身伺候程安微的大丫头晓红则让小厮去雇牛车。 程子融看着周围忙慌慌的,愣了愣,下意识地开口:“微姐儿, 你这是……” “大哥,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程安微抿着唇去看程子融,脊背挺得笔直,突然有了长大的模样。 程子融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什么话也没有说。 人群见没有了热闹可看。慢慢地散了。 小厮果然雇了辆牛车带过来, 众人合力把妇人抬上去。 程安微抱着小女孩和程子融一起坐上程家的马车,沿路去找开在华宇街上的医馆。这条街是离容香胡同最近的街,所以程安微每次过来季宅都会从这条街上走。 旁边有一个小饭馆, 二层靠窗的位置坐着顾忆顾三爷。他和小饭馆的老板是朋友,偶然碰到了,便坐在一处吃饭。 从他那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也隐约能猜到程安微做了什么。 顾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清秀的脸微微怔忪。 他当然认识程安微,而且很熟悉。她是位明媚娇俏的姑娘, 尤其是看到他时,眼睛尤其的明亮,像春日里照在身上的阳光。 炙热又带着温柔。 程安微又是他见过最勇敢的姑娘,她好像还问过……他要不要娶她为妻? 他当时就给回绝了, 其实也算不上回绝。他是真的没有想过自己成亲的事情。但是自从过了那一日,夜深人静或者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他总能想起程安微被他回绝时,带着眼泪的笑。 她应该也是很难过的吧。 他和她见面的次数不多,第一次是她在医馆扭伤脚时抱她上了马车。难道就是因为那一次……她喜欢上了他? 顾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里有些乱。 他想起母亲昨夜和他说过的话,说他年纪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女子成亲过日子了。这样的话虽然以前也说过,但总被他给推了,但这一次明显是拿定了主意的,不许再生变故的。 如果真的要和一个女子成亲,与其娶一个不认识的,倒不如娶了程安微。至少,她是喜欢他的。而他,也愿意去试着去喜欢她。 一个会对陌生人伸出援助之手的女子,心里也定然善良温暖。 这就足够了。 他的经历复杂,有好有坏。也许程安微这般如春日阳光炙热般的女子能抹去那些不好的经历,只留下好的。 顾忆吃了晚饭,和朋友告辞,坐马车回去顾家。 他也没有换衣服,径直去了正房给顾老夫人请安。 顾老夫人正在和顾老爷说话,看到他进来,笑眯眯地,“忆哥儿,我和你父亲正谈论起你的亲事……同胡同的户部右侍郎周家的小女儿正值妙龄,周夫人也刚好见过你,她挺满意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顾忆便笑着打断了,说道:“母亲,儿子有了心仪之人,正想拜托您找了媒人去她家提亲呢。” “哟。” 顾老夫人怔了一下,笑起来,和顾老爷说道:“咱们家的忆哥儿这是开窍了?” 顾老爷也是吃惊不小,他问道:“好好说一说,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房山程家大房的嫡次女——程安微。” “程安微?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 顾老夫人想了想,反应过来了,问顾忆:“是不是前一段时间来咱们家赏蓝牡丹的那个程安微?” 顾忆笑着点点头,回答道:“就是她。” “程家的家世还好,程安微行事也大方聪敏……”顾老夫人觉得挺不错的,和顾忆说道:“这姑娘挺不错的。母亲也看上了。”她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难得你主动和母亲提起自己的亲事,你放心,母亲明日便让人去找媒人过来家里,然后去程家提亲。” 顾忆是养子,这些年虽然在顾家过的也顺风顺水。但是一直不成亲,总让人心里悬着。 “谢谢母亲。” 顾忆亲自拎起茶壶给顾老夫人满上热水,“一切都劳烦您了。” 分卷阅读304 “这孩子……”顾老爷低头喝茶,“都是自家人,还客气上了。” 顾忆是好友的儿子,他帮着养育长大,再帮忙给娶一房妻室,也算是不辜负自己和好友的一番兄弟情义了。 “可不是。”顾老夫人摆手让顾忆坐下,说道:“等你也成了亲,母亲的心也就操完了。” 别说是顾忆养在她身边多年,就是养了一条小狗,时间久了,也是有感情的。 外面的天已然黑透了。 月亮挂在天上,清冷皎洁。 季灏正在书房里看大理寺的案件,是关于刑狱判罪的。他如今是大理寺少卿,少不了看这一类型的卷宗。 锦衣卫总兵李湖进来拜见,“季大人,夫人有消息了。” 季灏拿卷宗的右手一顿,脸上一贯的平和冷淡不见了。他霍然起立,椅子腿和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出口的嗓音却嘶哑颤抖,“她在哪里?” “怀柔临海的一个小村庄……” 李湖解释道:“夫人是被人救下的。”季大人一直寻不到夫人,他们便一直顺着东西河流的流向搜查,还找了寻多擅水的人士去河底打捞……却遗忘了河流两旁的住户。 “带我过去。”季灏把卷宗放在案桌上,大踏步走出了书房。 李湖疾步跟在他后面,看到门口站着的半夏时,嘱咐道:“赶紧去备马车,夫人找到了,季大人要出去一趟。” 半夏应了一声,丝毫不敢怠慢,转身招呼了几个小厮往外面走去。 “季大人,您不必惊慌。属下特意安排了几个锦衣卫在暗中守着夫人,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李湖想起别人口中谈论起夫人的状态,压下心里的忐忑,还是如实的告诉了季灏:“……夫人的双腿好像是摔断了……” “什么?” 季灏的脚步一顿,慢慢地转过头去看李湖,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他眼圈发红,声音又轻又浅,却带着喘息。 “夫人的双腿摔断了。” 李湖察觉出季灏的情绪不对,赶紧补了一句:“……夫人被照顾的很好,那户人家很尽心……您别担心。” 季灏闭了闭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夫人清醒了?” 李湖愣了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会儿的季灏很显然没有耐性,目光锐利如箭,又问了一遍:“夫人清醒了?” 李湖应“是”,据他打听到的消息——人确实是清醒的。 既然清醒了,为何不打发人来找季宅找他? 季灏胸口闷的喘不过气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神色漠然地走出第二进院落。李湖和一众锦衣卫以及随从迅速跟了上去。 亥时已经过了。 月亮躲在云层里,只余下星星一闪一闪的。 天空显得暗淡无光。 婉悦从吃晚饭开始,就觉得心神不宁,端着碗喝粥还洒在了被褥上。 到了夜间。 苏梨花依旧和婉悦在一个屋子里睡,她睡了一觉醒来,听到婉悦无意识地叹气,以为她又不舒服了,便坐起来,问道:“……是不是腿又疼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又因为婉悦怀有身孕,止疼的汤药不能喝。 自己用刀切菜时不小心划伤手指都能疼两天,又何况是断掉的双腿。 “不是。” 婉悦睁着眼望着屋顶,“我没事。” 屋里很黑,她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心里慌张的厉害。 她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何。 苏梨花起身点亮了烛火,倒了碗熟水,又扶着婉悦坐在床头,“你晚饭吃的不多,先喝一些润润嗓子。” 婉悦道了谢,也觉得有些口渴。 她顺从地接过来,还没有喝到嘴里,院子里便想起了敲门声。 苏梨花愣了愣,“这么晚了,会是谁?” 婉悦摇摇头。 她自从来了苏家,就没有出过屋子,除了苏家母女,旁人几乎都是不认识的。连苏梨花都想不起来会是谁半夜里敲门,她就更不知道了。 苏梨花并没有立刻起身,她在听外边的动静。 果然,有人喊门了。 “有人吗?开下门,我们是来找人的。不必害怕,不是坏人。” “找人?” 苏梨花下意识地看了眼婉悦。 婉悦刚喝了一口熟水,差点要呛出来。她也听到苏梨花的问话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深更半夜的……季灏过来找她了?不可能吧。 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大有再不打开就要破门而入的气势。 苏梨花赶忙穿上衣物,挑起布帘子就往外走,却在堂屋里碰到了端着松油灯出来的母亲。 苏母问道:“梨花,怎么回事?” “不知道。”苏梨花去搀扶苏母的手臂,母女俩打开门走了出去。 “来了来了。” 分卷阅读305 苏母应和着,拉开了掉漆的大门。 随即又“哎吆”一声,吓住了。 她们家大门前站了乌乌泱泱的一大堆人,手里拿着火把,腰间还挎着弯刀。站在前面的是一个长相俊秀,十分年轻的人。周身的气质说不上来,凌厉又温和,很奇怪的感觉。 “你们这是……”苏母不自觉地咽口水,“你们要找谁?” 苏梨花到底是在国子监念过书的人,世面还是见过不少的。 她一眼就看出来的这些人是官府的人了,而且是最惹不起的那一类型。 ☆、182 苏梨花上前一步, 把母亲挡在了身后,和季灏屈身行礼:“大人, 不知深夜莅临,所为何事?” 季灏看了她一眼,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问:“我来找一个名字唤婉悦的人,是在你们家吧?” 这么些天的惦记和思念,到了这一刻,反而有些畏缩不前了。若是空欢喜一场, 或者是妻子根本就不想见到他……又或者手下的锦衣卫从一开始就找错了人……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苏梨花秀丽的眉微皱, 谨慎地打量季灏,慢吞吞地开口:“大人到底是谁?” “我姓季,是她的丈夫。” 季灏的语气过于平静了, 薄唇紧抿:“我也一直在找她……” 一日都不曾忘记和停下。 苏梨花完全愣住了, 她没有听程姑娘提起过身世,便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站在她身后的苏母看女儿一直不言语,拉了下她的衣袖, 插嘴道:“婉悦姑娘确实是我们救下的,此时正在屋里待着,大人进来吧。”既然都找来了,无论中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俩人也该见一面的。 院中闹哄哄的,虽然听不清楚说的什么, 婉悦却心跳极快,有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她长出一口气,探身把手里的碗放在紧挨着床铺的桌子上。 苏母和苏梨花欠身站在一旁,请了季灏一行人进院子。 苏母又和季灏说道:“婉悦姑娘的身子不好, 大夫嘱咐了要静养,大人不妨自己进去,其余的人就站在院子里等着。”她们家屋子小,这乌乌泱泱的一群人,就是都进去了也挤不下。 季灏“嗯”了一声,拱手道谢:“多谢夫人。”对于救过妻子的苏家母女,是存着感激的心思。 他摆摆手,让李湖等人就在院子里等着。 季灏已经走进了堂屋,婉悦自然听到了他的声音,下意识地去咬下唇,心里五味杂陈。 他真的来找她了! 苏梨花先一步挑帘子去看婉悦,隐隐提醒道,“婉悦,你丈夫过来找你了。” 那个季大人说是婉悦的丈夫,谁知道是真是假呢。她和婉悦处了一段时间,对于这个大方温和的女子很有好感,也心疼她的遭遇,实在是不忍心她再受伤害了。 婉悦“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季灏的声音和他走路的频率,她都能感觉出来。 “梨花,过来娘的身边。” 苏母唤女儿一声,又和季灏说:“季大人,您请进。” 苏梨花转身看了季灏一眼,顺从地和母亲一起去了另外的房间。 季灏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挑起眼前的帘子,借着昏暗的烛火去看屋子里的人。 婉悦并没有躲避,视线直直地望过去。 “悦儿!” 季灏只看了一眼,心便揪了起来,“你这是……” 他说不出话了,妻子瘦了好多,脸色苍白的无一丝血色。身穿粗布衣裳,发髻仅用了一根素木簪子固定。 十分的落魄狼狈。 “你来了?” 婉悦的声音有些哑,却也客气:“进来坐吧。” 其实屋子很小,地上又有苏梨花打的地铺,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季灏的桃花眸一暗,大步走到了婉悦的窗前,作势要去抱她,“走,咱们回家。” 他死死地咬紧口腔,手指都在颤抖。 婉悦扭过头不看他,却也不让他抱,“你能来找我,我心里很高兴,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在这里住的好吃的好,暂时还不想跟着你回去。” 如果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季灏。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8 21:09:21~20200919 21:2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仙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83 “……你在说什么?” 季灏的胳膊僵在半空, 目光落在婉悦的脸上,一寸一寸地看过去。丝毫不掩饰的贪婪和眷恋。他伸手, 想摸一摸她的 分卷阅读306 脸。却被婉悦躲了一下。 季灏慢慢抿起了薄唇,只屏住呼吸收回了手,半晌后,艰涩地开口:“你在说什么啊?” 语气里的不知所措再明显不过,婉悦不可能听不出来。她养他长大,对他最是熟悉的。 他抿起唇,一般都是不高兴了。 这样的小习惯, 她都记得很清楚。 “我说的……听不懂吗?” 婉悦敛下眉目, 神态疏离。 她和季灏之间隔了太多的人和事,混搅在一起了……就算她还爱着他,就算有许多话涌上来, 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听不懂。” 妻子对他一贯是忍让和宠溺的, 何时用这样嘲讽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季灏只觉得胸口处闷疼,他伸手压了一下,去拉婉悦的手, 强自笑了笑:“你和我解释一下?” 他有想过和妻子再见面时的情形,也预料到了她的反应。但到了真正面对的时候,却依旧接受不了。 那种疑似被人抛弃的无力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就像每夜的梦魇。 婉悦去抽自己的手,抽了几下都没有抽动,索性任由季灏握住。他掌心温热, 和她的冰凉,形成了极大的对比。 季灏多聪明的人,不可能听不懂她说的话,除非他故意听不懂。 她抬眼去看季灏, 又说了一遍:“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暂时没有和你回去的打算。” “你过得好?”季灏环顾四周,眸光一瞬间暗淡下来:“家徒四壁的……想必要做些什么也不方便吧。” 婉悦秀眉微皱,“我自小在皇祖母的身边长大,再好的生活也有过。那些山珍海味吃多了,觉得也很一般。一个人过得好或者不好,能不能感受到幸福,和富有并没有特别的关联。” “死过”一次的人了,很多事情反而看开了。 钱财富贵不过是身外之物,唯有经历过才知道。 世间最贵,是为真心。 季灏听她这样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自嘲地问:“你嫁给我,觉得不幸福吗?” 妻子原来喜欢的人是乔正则……妻子原来也不愿意嫁给他。一切不过是他争取来的,或者说他抢来的。 嗯? 婉悦弄不明白他的意思,便一声不吭。 这是默认了? 季灏的心仿佛被捅了一刀。 他平复了好一会儿,换了话题,“我听闻你的双腿摔断了,得赶紧回去医治。太医院的太医毕竟医术高超,也能少受些罪。” “不必了。” 婉悦开口拒绝:“苏姑娘帮我寻了大夫,双腿也绑好了,现如今恢复的也不错,挺好的。来回的折腾对我来说,也不见得是好事。” 季灏桃花眸沉沉,下定了决心:“悦儿,你想做什么我都由着你,唯独此事不成。你的身体最重要。” 他说话间,便强行去抱婉悦。 “住手。” 婉悦一向是我行我素的,从未有人来干扰她。即使是季灏,也从来是温言软语,她就是想看一眼月亮,季灏也能去给她搬个天梯过来。 这种经年累月养成的娇贵和骄傲是不容许被冒犯的,就算她看起来不在意。 婉悦一巴掌打在季灏伸出的右手,没有用很大的劲,却十分清脆。 季灏愣住了。 他盯着自己的右手看,语气淡的听不出情绪,“你打我?” 婉悦别过脸去,“我没有想过打你,但是你也不要罔顾我的意愿。” “罔顾?” 季灏俯身去看婉悦,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姿态近乎于雅致,“我拿你当神祇一般的存在,供在心上。何曾罔顾过你一次?” “也不敢罔顾。” 婉悦一震,近在咫尺的季灏俊秀非常,一双桃花眸风流潋滟。分明是她熟悉的模样,她却觉得陌生。 那种陌生是来自于他周身的气势,不再是温润的松竹,像极开了锋芒的刀剑。 这种被逼迫的感觉并不好,难得激的婉悦反唇相讥,“神祇就活该被利用……还是说活该被欺骗?” 她许久不曾真正的动肝火了,旁人还无所谓,对着季灏,却是忍都忍不住。可能是倾注了太多心血养大的孩子,下意识里就害怕他的辜负。 爱恨交加,本身就是情感的矛盾体。 不是爱,也不是恨,而是有爱也有恨。 “我没有想过要利用你,更没有想过要欺骗你……”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他选择了跟着朱资淮,就注定会拿朱资良下手,反之也是一样的。无论是表忠心还是为着手中的权利,他也必须这样做。 对妻子的利用和欺骗不是他的本意。 “所以,一切都是天意。”婉悦打断他的话,喘了一口气,固执地说道:“你得知了我的消息,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就自己回去吧。” 分卷阅读307 她本来不想和季灏争吵的,只是想静一静,想清楚俩人所要面对的问题。也算是给彼此一个时间。 “我要是不听你的呢?” 季灏反复地被推开和拒绝,焦躁的像一头恶狼。 婉悦抬眼去看他,鹿眼儿藏满了不可思议。 现在的季灏还真是不同了。 她刷地一下拉开了盖在身上的棉被,把绑着木板的双腿让季灏看,“现在呢,还听我的吗?” 她不想刺激季灏,但也真的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跟着他回去。 膝盖处绑着用棉布缠紧的简陋异常的木板,白色的棉布浸过斑斑点点的血迹,已经干枯呈深褐色。 看起来肮脏又可怖。 婉悦的双腿一动不动,青色粗布的裤子一点也不合身,穿在她的腿上就像临时套上的。 季灏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眼睛都红了。 他连伸手摸都不敢,好久,低头道歉:“悦儿,对不起。” 是他的错,他错的彻底。 婉悦轻轻地出一口气,觉得他应该会妥协了,又拉棉被想要盖上双腿,却被季灏拦住了。他嗓音嘶哑:“悦儿,你必须要跟着我回去。就算以后你立刻要杀我,我也认了。” 婉悦:“……” 季灏以不容置喙的架势用棉被裹住婉悦,打横抱起她。 婉悦急了,去拉他的衣袖,“季灏,你放下我。” 季灏就像是听不到似的,抬脚就往外走。 “……你放下我!”婉悦发狠地咬上他的胳膊。 她咬的用力,牙齿都酸了,肯定是很疼的,季灏却仅仅身子一僵,脚步都未听。 眼看着就要走出堂屋了。 婉悦闭了闭眼,突然觉得好累。 她松了嘴,轻轻地说道:“季灏,我养你一场,又嫁与你为妻。自问从未做过对不住你的事情……要不,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L?K独家整理—— “放过你?” 季灏终于停下脚步,他还没有转过弯,一时便怔怔地:“放过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也可以理解成——弃了你。”婉悦唇角轻扯,“不过,现在说‘弃’这个字也不恰当。因为你位高权重了,我好像是惹不起了……但是我又特别想说这个字,你就忍耐一刻,听一下吧。”她停顿了一会儿,想起久远的事情,说道:“我当年领你进王府时,你还是年幼。可能对你来说,我的照顾并未尽我全部的心意,但对我来说,已经是极限了。大约是因为自身经历的关系,我性情冷淡,不喜与人接触。但你的出现,的确是个意外。” “你在长街上,拉着我的手说‘饿’的一刹那,我的心软了一下。便带着你回了王府,让人做了热汤饭给你吃。再后来,为你请了先生。教四书五经。教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我一步步地带着你,想让你活得恣意潇洒,活成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模样。你也是争气,真正的博取了属于你自己功成名就。但是,不管你承认与否,你这一份的功成名就,总有我帮助的功劳……” “所以呢?” 季灏的思维开始混乱起来,脸上露出意外的神情,茫然又天真的。 俩人离得近,婉悦能看清楚他的一举一动,低头莫名的叹气,话开了口,再往下说就不容易收住了,“就是我助过你功成名就了,现在也弃了你……算是彼此放过吧。”一段好的感情和婚姻,是相互成就和尊重的。如果没有了这些,所谓的婚姻和摆设又有何区别? 她的话戳心,她知道。 她原本也不是好相处的人,肯处处迁就着季灏,是心疼他,舍不得他受委屈。 她不是伤不了他,只是一直不愿意伤他。 ☆、184 季灏的双手无意识地用力, 整个人都在发抖。 心里翻江倒海,脑海里又如炸开的火焰, 压迫的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为何……你为何……” 为何要这样说? 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弃’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他没被妻子带回去王府之前,一直过着被‘弃’的生活。没人关心,也没人疼爱,如果一日不去街上捡垃圾或者讨饭吃,他就只能饿一日。 …… 现在, 妻子也要‘弃’了他吗? 季灏结巴了许久, 来来回回说的话还是那几个字,如疯魔了一般。 婉悦咬紧下唇,她没有想到季灏的反应会如此剧烈。 她是不是太过于无情了。 但是气头上的话, 有时候也真的把控不住。 他现在这个样子, 婉悦的心里也不好受。 她叹息一声,略微放软了语气:“我在苏家先养一段时间吧,你忙你的, 别耽误了事。” “不可能!” 季灏漠然地闭了闭眼,“我是一定会带你回去季宅的。”他决 分卷阅读308 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改变。 他好容易寻回了妻子,断断不可再放手的。 说他执念也好,霸道无情也罢。都无所谓了。只要人还在他的身边待着,别的任何事情都好说。 “你……” 婉悦当真给气懵了,合着她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白搭了。 她急促的喘气, 头有些晕眩。 堂屋里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苏母早就听到了,一开始还能忍着,到了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担心婉悦肚子里的孩子, 挑帘子走了出来。 “季大人,您还是要顺着婉悦姑娘的心。她的身子实在是不便,还怀着孩子呢,不敢动气。”苏母劝解道:“大夫也反复的交待,说婉悦姑娘这一胎的怀相不好,又遭了大难,万万不能再出现意外了。不然,她人可能就毁了。” “苏伯母,别……” 婉悦想拦住她,不让她说出孩子的事情,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苏母还安抚似的和婉悦点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孩子?” 季灏慢慢地转身,去看苏母,惊诧不已,脸色变了又变,才问道:“悦儿……她怀了孩子?” “是。” 苏母又说:“还不到三个月呢,胎还没有坐稳当,正是要好好养着的时候。你既然是她的丈夫,定要照顾好她。大夫还说了,婉悦姑娘主要是心思郁结,得好好地开解着。” 婉悦想要隐瞒的事情被苏母一股脑的全告诉了季灏,她抿唇不语,暗暗的叹气。 这一下全乱了。 依照季灏的脾气,更不会让她留在苏家了吧? “为何不和我说?”季灏低下头去看妻子,嗓音嘶哑又破碎,“你怀了我的孩子,难道还不应该让我知道吗?” “还没准的事情,不好说。” 婉悦直看进他的眼睛,也不退缩,“就像苏伯母说的,这个孩子很可能保不住。” “怎么可能保不住?” 季灏咬紧牙关,发泄一般地开口:“我季灏的孩子,就算是到了阎罗殿,我也能把他拉回来。” 婉悦怔了怔,没接他的话,也觉得无奈。 针对于季灏这种软硬不吃的固执,以及翻脸无情的修罗态度,她不知道还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听话。 很显然怎么做都是不可能的。 季灏抱着婉悦走出了堂屋,苏梨花却追了过来,她和婉悦说话,“……你还会回来吗?” 季灏看了苏梨花一眼,眸色沉沉,替婉悦回了话,“她不会再回来了。” “那你们等一下。” 苏梨花快速地折回堂屋,匆匆的和苏母说了几句话,拿着一荷包的银钱出来了,径直递给婉悦,说道:“本来也是你的翡翠吊坠当的银钱,既然你都要走了,这些银钱就都带上吧。去掉花的,剩余的都在了。” “苏姑娘,你救了我的命,又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我感激不尽。”婉悦摆摆手,“这些银钱你收下,就当是报酬了。” 性格使然,她一贯是懒散享受惯的,最擅长既来之则安之。虽然一心想留在苏家的,也做过努力了,但没有成功。既然如此,还是跟着季灏先回去再说。 而苏家孤女寡母,实在是生活艰辛。这些银钱对她来说是无所谓的,对于苏家母女来说,却很可能是救命安家的本钱。最起码能让她们很长一段时间都吃得饱,穿得暖吧。 “婉悦姑娘,使不得。” 苏母也走到婉悦的面前,“……而且这也太多了。” “无碍的。” 婉悦又劝了几句,让她们收下,还嘱咐苏梨花,“若哪日你有难处,可以去京师季宅或者宁王府找我。” 苏梨花道谢,看着季灏抱着婉悦上了马车。 夜黑的浓重,像泼墨一般。 因着婉悦的伤势,季灏一路上都抱的小心翼翼,当珍宝似的护着。 婉悦的精神很不好,她也不想和季灏说话,索性闭上眼休息。 折腾了大半夜,又赶着来回的路程,马车停在季宅时,天已经朦胧亮了。 季灏抱着婉悦下了马车,过了影壁,往内室走。 半夏早跑着去通知了音莲、夏月等人。 整个季宅因为女主人的归来,都热闹起来。 夏月看到婉悦就哭了,泪水成双成对的往下落,“夫人,您可回来了……奴婢还怕再也见不到您了……” 音莲和冬伶也围了上来,看着主子的可怜样,愧疚极了,也跟着眼圈红了。 婉悦强撑着和她们说了两句话。 季灏吩咐萧嚒嚒去烧热水,他把婉悦放在临窗的贵妃榻上,亲自给她找换洗的衣物。 ☆、185 婉悦看着屋里的一切, 心里颇为感慨。八仙过海屏风、黄花梨衣柜、大红石榴纹幔帐……位置和摆放都是原来的样子,一动未动。 好像她从未离开过一般。 分卷阅读309 冬伶的年岁最小, 独自站在一旁,小声地哭了好一会儿。 她倒了盏热茶水递给婉悦,“夫人,您润润嗓子。” 婉悦“嗯”了一声,刚要伸手去接,却被季灏给拦住了。他叮嘱冬伶,也说给伺候婉悦的音莲和夏月听, “夫人怀有身孕, 以后再不许喝茶水了,一律换成红枣水或者熟水。 ” 怀了孩子,和平时就不一样了, 得好生养着, 事事都要谨慎起来。 “奴婢们谨记四爷的提醒。” 不止冬伶瞬间换了笑颜,音莲和夏月也都是喜不自胜。 “……倒也不必如此小心。” 婉悦都闻到碧螺春清幽的香味了,这会子又不让喝, 还怪馋的。 季灏已经倒了一盏熟水递过去,说道:“你身子不好,万事更应该要当心一些。” 婉悦也是口渴的厉害,接过熟水,低头喝了半盏。 萧嚒嚒抬了热水进去净室,季灏打横抱着婉悦要去洗澡, 被婉悦给拒了,“夏月她们都在,就让她们来吧。你不方便做伺候人的事情。” “你双腿有伤,她们是女子, 伺候起来难免会有不经心的时候,倒不如我亲自来。”季灏薄唇紧抿,大踏绕过八仙过海屏风,往净室走。 妻子在抗拒他,他不是感觉不到。 婉悦:“……” 男子才不会伺候人吧?再者,音莲和夏月她们是自己的贴身大丫头,是伺候惯了的,怎会有不经心一说。 等主子们进了净室,夏月和音莲面面相觑,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夫人和四爷说话不冷不热的,好像还堵着一口气的感觉。 桃木浴桶的热水已经调好了温度,还放了澡帕和加了茉莉花香味的猪苓。 婉悦的双腿不能沾水,季灏便让人搬了杌子过来,放到桃木浴桶的旁边,让她坐下。他却小心地替婉悦褪去衣衫。 …… 等婉悦周身都洗了干净,换上藕荷色褙子。季灏又给她洗头发,还拿起青玉梳子给她梳通顺。 这些丫头们平常做的小事,由季灏来做,就有些突兀。好在,他认认真真地做,也掩盖了一些生疏。 “你不必这样。” 婉悦看着他额头上起的薄汗,扭过脸去,“外面多的是丫头、婆子,换谁来做都行的。” “悦儿。” 季灏的声音沙哑,眼圈微微地红了,“我愿意做,你不要再推开我了……” 妻子的身上有很多未消的伤痕,大概是掉下断头崖时被划伤的。有的已经结痂了,有的却皮肉血红。虽然有处理过的痕迹,但显然很粗糙。 他悔的心都在发颤,恨不得能替她受罪。 婉悦的身上又被季灏抹了一遍药膏,许是药劲上来了,密密麻麻的疼痛让她下意识地咬紧了下唇。 季灏伸手摸婉悦的脸,痛惜地唤“悦儿”,想安慰她两句。 却被她拉下他的右手。 婉悦的语气淡淡地:“我累了,想要睡觉。” 她看起来是挺凄惨的,但最凄惨的时候已经扛过去了。是她自己扛过去的,当了祖母给的翡翠吊坠扛过去的。和季灏无关。 但她自己也想的通,季灏费心费力地带她回来,又亲自服侍她,作过身居高位的阁老,已然是不容易了。她不想和他有亲近的举动,却也不会责怪他。 季灏怔怔地蹲在婉悦的身前,盯了一会儿自己的右手,看起来无措又伤心。 他又去抓婉悦的手,使了力气贴在自己的脸上,神思恍惚,“悦儿……” 婉悦:“……” 他虚岁才二十,正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无意间流露的脆弱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有少年气。格外的天真纯情。 这是在干什么?他如今这个模样倒是她做错了事情,无情无义似的。 要不是得知了他的本性,她还真会被这样天真纯情季灏蒙骗过去。 可惜她知道了季灏是个什么样的人,再没有人比他心计深沉了。 所以,她也不信了。 婉悦挣扎了一下,发觉抽不回手,便无动于衷地坐着杌子上发呆。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太阳慢慢地升起来。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季灏抱着婉悦出来后,让萧嚒嚒摆了早膳。 婉悦的胃口不大好,喝了半碗牛乳粥,吃了两个鸡肉小笼包就放下了筷子。 季灏给她剝了个煮鸡蛋,递过去,“把这个也吃了。” “饱了。” “不行。”季灏强横地把剝好的鸡蛋放到婉悦面前的碟碗里,“必须把鸡蛋吃了。半碗牛乳粥也要喝完。不然,我就不许你进宫探望太皇太后。” 婉悦:“……” 季灏对付起她来,还真是得心应手的很。 萧嚒嚒端着刚炖好的燕窝羹从外面走过来,也摆在婉悦的面前,“夫人,趁热乎,赶紧喝几 分卷阅读310 口。” 夫人可怜见的,人都瘦了一圈,可得好好地补一补。 婉悦抬眼看了看季灏,当真拿起鸡蛋往嘴里填。 ……她突然不见了那么久,不知道皇祖母怎么样了,心里也确实是担忧。不去看一眼,总是不安心。 吃了早膳后,季灏让半夏套了马车去宁王府请林大夫。林大夫照顾了妻子十多年,医术高超,对妻子的身体状况一直也很了解。 “我想进宫。” 婉悦靠着秋香色大迎枕坐在罗汉塌上,提醒季灏,“我今天早上喝了一碗的牛乳粥,你剝给我的鸡蛋也吃了……” 季灏“嗯”了一声,桃花眸里的笑意一闪而过。 妻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哄。 难得她肯主动和自己说话,他自然更加的温和:“等林大夫给你把脉之后,看看她是怎么说的,若是要你在家里先歇息两天……”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季灏便看到妻子的脸色微微变了,他咳嗽了一声,改了口:“等林大夫给你把了脉,我带你进宫。” 婉悦应了“好”,她看到炕桌上的果盘里摆了黄澄澄的橘子,伸手拿了一个,剝了皮吃下两瓣,觉得太甜,就放回了果盘里。 “不好吃?” 季灏默默注意着她的动作,想了想,又问:“你想吃什么瓜果?” “这橘子太甜了,想吃酸的。” 在享受生活着一块,如果有条件,婉悦从不会亏待自己。 音莲笑着插嘴,“夫人,俗语称酸儿辣女呢。奴婢觉得,你肚子里怀的肯定是个小少爷。”她停顿了一下,说道:“奴婢这就打发人出去给您买酸橘子。”说话间,她屈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酸儿辣女?” 婉悦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她温柔地摸摸肚子,“男娃女娃都好。” 只要能安安稳稳的生下来,她就知足了。 夏月也说道:“酸儿辣女是民间的说法,奴婢也常常听人这样说,基本上都是准的。” 季灏其实也想伸手摸一摸妻子的肚子,但是又怕惹了她不高兴。 他拿了一块酸枣糕递给妻子,“吃一口尝尝。这个是酸的。” 婉悦看了他一眼,当着满屋子的丫头、婆子,到底也接过了酸枣糕。 她咬了一口,确实酸酸的,味道也不错,便小口小口地吃。 季灏看她鼓鼓的脸颊,内心如春风吹过,和煦又柔软。 阳光透过半开的推窗照在妻子的身上,看一眼,他都觉得欢喜。 他轻轻地问,“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 婉悦听他问起孩子的事情,答了一句:“做母亲的,对于自己的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会喜欢的。” 季灏的嘴角翘起来,表达自己的观点,“相比较男娃,我更加喜欢女娃,最好是长得像你一样的女娃。” 像她? 婉悦愣了一下,刚要说话,外面传来了小丫头的通禀,说是林大夫过来了。 “请进来。” 季灏扬声道。 林大夫背着药箱,进来内室之后先给婉悦和季灏屈身行礼,然后才给婉悦把脉。 她皱了皱眉头,神色不大好,“夫人受过惊吓,气血两虚,而且心藏郁结。怕是不大好。” 季灏没接林大夫的话,亲自撩起婉悦的白色月华裙,说道:“林大夫,夫人的双腿也断了,麻烦你给看一下。” 林大夫“嗯”了一声,她在路上时听半夏提了几嘴,大约对婉悦的状况是了解的。 她先解开绑着的木板,用手捏了捏,说道:“长得还不错,断骨处也都对上了。”她在药箱里拿了药和白色棉布,重新给婉悦上了药,然后包好,这次用的是铁块和铁丝固定的双腿,更加的坚固。 一切妥当之后,林大夫写了一张药方子,和季灏说道:“这是保胎的方子,郡主一定要好好养着,不能再轻易挪动了。还有,要尽可能地让她身心愉悦一些。” 孩子怀上的时日还不足三个月,如果母胎过于孱弱,孩子是不可能保住的。 季灏应“是”,让夏月跟着林大夫一起去宁王府取药。 等送走了林大夫,季灏把婉悦抱到紫檀喜鹊登枝的拔步床,他长得高大挺拔,有力地胳臂穿过她的腿弯,抱的稳稳当当。 婉悦闻到他身上干净清香的皂荚气息,是她非常熟悉的,又非常的陌生。 季灏先把婉悦放在床沿坐好,蹲下给她脱鞋,好脾气地:“你先躺下休息,等夏月回来后,我去给你熬药。” “你不去衙门吗?” 婉悦问道,“我记得你还是挺忙的。” “今日休沐。” 季灏笑了笑,又说:“衙门里的事情也不多,等禀明了皇上,我可以在家里公务。也能陪着你。” 经此一事,他哪里还肯让妻子一个人待着,日.日守在眼前才好。 分卷阅读311 ☆、186(二更) 婉悦还没有忘记进宫的事情, 又问季灏:“我什么时候可以进宫?” 季灏抬头看着她笑了,桃花眸温润潋滟。 他安抚性地握了握手里的小脚, 回答她:“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带你进宫。等吃了药,咱们就进宫,好不好?” 他和妻子一块进宫,有她在,就可以随时照顾着,想必也不会有事。何况林大夫也说了, 要让妻子尽可能地开心一些, 对她的身体也有益。 婉悦“嗯”了一声,悄悄红了脸。 季灏从少年长到青年,愈发的昳丽无双。从一开始, 她就被他的长相惊艳到, 这么多年下来,不仅没有丝毫败颓的迹象,反而更加的诱.惑人了。 季灏看着妻子躲避的眼神, 也淡化了她对自己不少的疏离,笑意更加深了。 他起身,半抱着她让其躺在床上,又拿了被褥给她盖好,说道:“睡一会儿吧。”妻子昨夜几乎都没有睡觉,恐怕也是困极了。 婉悦打了个呵欠, 闭上眼准备睡一会儿。 才有了睡意,又被唤醒了,“悦儿。” 婉悦睁开眼,去看季灏, 他竟然没有离开,欠身坐在床沿上看她。 她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便问道:“怎么了?” 季灏摇摇头,“没事,我就是想要看看你。” 婉悦:“……” “你睡吧。”季灏的目光依旧流连在婉悦的脸上,语气却温和,“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你。” 婉悦:“……” 被人一直紧盯着看,任谁都睡不着吧? 婉悦看了季灏一会儿,颇为无奈,说道:“你要不去院子里转一转?或者去书房睡一会儿。你一直瞅着我,我也睡不着。” 他也是一夜没睡的,又不是铁人,总要打个盹吧。 “我不能和你一起睡吗?” 离得近,婉悦甚至都能看到季灏的睫毛因过度紧张一直在轻轻地抖动。 她心里一动。 而季灏也没有给婉悦任何回话的机会,他掀开被子,小心地躺在了婉悦的外侧,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碰到你的腿。” 婉悦有些意外,季灏这是在她面前耍无赖吗?还挺稀奇的。 他都已经躺在身边了,她再反对也是无效。就算反对,依他如今的性情,估计也不会听自己的。还是算了吧。 她懒散惯了,连多费口舌都觉得累。 婉悦重新闭上眼,准备睡了。然而季灏却探身亲了下她的脸颊,然后又亲了一下。 婉悦不得不再次睁开眼,真诚地开口:“你要不还是去书房睡吧?” 季灏却一点也没有被发现的窘迫感,他胆大包天的又亲了下婉悦的嘴唇,红了眼睛。 婉悦微微地叹气,斥责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也许她“丢失”的那段时日里,季灏他也不好过吧。 外面阳光明媚,微风轻拂。 桂花的幽幽香气迎面而来。 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模样。 季灏心里藏着事,睡了一会儿便醒了。他没有打扰婉悦,给她掖了掖被角,悄悄地下了床,往外面走。夏月已经回来了,正和廊庑下和音莲商量着熬药的事情。 “我来吧。”季灏走了过去,接过夏月手里的十多剂药。 夏月一愣,“四爷,这是粗活,奴婢来做便好。” 季灏摆摆手,说道:“给夫人熬药的事情以后你就不必管了,由我来做,你待会去夫人的身边守着吧。仔细她有事情了找不到人。” 夏月应“是”,看着主子往小厨房的方向去了。 她压低了声音和音莲说话,“四爷的心情看起来不错的,再不似以往阴沉沉的样子。” 音莲笑了笑,猜测的很准:“大概是夫人回来了吧。” 四爷今儿半天都笑了好几次了。 婉悦一觉睡到了中午,吃了午膳后,又喝了一碗的汤药。 她平生最讨厌的便是喝苦汤药了,但是被季灏一口汤药一个甜杏干的喂着,又好像没有那么苦了。 季灏说话算话,等婉悦喝了汤药,就带她进宫去探望太皇太后,不过一路都是抱着的。不管是在马车里,还是到了午门外下了马车往宫里走时。 婉悦倒也没有异议,依她如今的状态,不被季灏抱着也根本出了房门吧。 寿安宫里。 太皇太后正扶着许嚒嚒和音容的手在转角游廊上缓慢又无比僵硬地走路。 婉悦大吃一惊,皇祖母……皇祖母她的身体好了? 还是音容先看到了季灏和婉悦,脸上立刻带了喜色,说道:“太皇太后,季大人和郡主一起过来看您了。” “哀家的……悦儿……来……了。” 太皇太后结结巴巴的,右半边脸也不大正常,但是她能开口说话了。 分卷阅读312 许嚒嚒也看到了婉悦,也跟着喜笑颜开,“郡主,您可来了,太皇太后天天念叨着,可把您给盼来了。” 音容应“是”,扶着太皇太后转了个身,能正面看到婉悦。 “皇祖母。” 婉悦鼻尖一酸,眼泪险些留下来。 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皇祖母了…… “好孩子……别哭……”太皇太后吃力地问:“你的病……全都好了?”皇上每次来寿安宫请安,都说她的悦儿在养病,没办法进宫来看她。 “嗯?”婉悦愣了愣,一时间没有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 季灏替她开了口,“皇祖母,您别见怪。悦儿她是不小心摔了腿,又恰逢怀了身孕,才一直在家里养着。告诉您她病了,也是怕您担心。” 季灏是文官,说话很有技巧,三言两语的就解释清楚了,而且还转移了太皇太后的注意力。 “悦儿……怀了孩子?” 太皇太后虽然也担忧孙女怎么就不小心摔到腿了,但很快就忘了。她得了病,也想不了那么多,很快就乐呵的满脸笑容了。她的悦儿怀了孩子,再没有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情了。 婉悦“嗯”了一声,算是回复了太皇太后的话。 “赶紧进屋子去歇着。”许嚒嚒说道:“郡主好容易来宫里一趟,可要好好地陪着太皇太后唠唠嗑。” 季灏笑道:“悦儿就是这个打算呢,她一个人在家里闷的无聊,很是想念皇祖母。” 婉悦看了他两眼,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一行人回了正殿,季灏先把婉悦安置好,又陪着太皇太后说了一会儿话,便借口要把婉悦“病好”的消息告诉皇上,离开了寿安宫。 妻子找到了,确实应该告诉皇上一声。但也是给婉悦留了空间,让她单独和太皇太后说一些体己话。 季灏一走,许嚒嚒便称赞他,“季大人真是个有孝心的。太皇太后的病能好的这么利索,全依靠季大人了。” “季灏吗?”婉悦伸手拿了一块切好的苹果,低头咬了一口,有些好奇:“他做什么了?” “季大人从民间带回来一个李大夫,每日给太皇太后用药、扎针……半个月过去后,太皇太后竟然真的能开口说话了。”音容插嘴道:“又过去几天,李大夫又让太皇太后下地试着走路……所以,您这次来宫里,才能看到太皇太后不是躺在床上了。” 太皇太后也感慨道:“是啊……哀家都……想不到……” 她想说自己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还能站起来走路,但是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囫囵。李大夫也说了不能让她着急,说要多练习练习说话,以后就能好起来。 季灏给皇祖母特地寻了大夫? 他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吗? 婉悦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却长吁了一口气,整个人都陡然轻松下来。 她抬头打量了一眼皇祖母,感觉皇祖母精神了不少,气色也好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感受到甜了吗?【捂脸笑】 求个作者收藏哦,么么哒,爱你们。 ☆、187 夕阳西下。 晚霞弥漫了天空, 美丽极了。 婉悦和太皇太后告别,约好了等下次腿好了再来看她。 太皇太后笑着应了, 她活了一大把年纪,也想开了。她亲生的儿子已然都走了,无论是何原因,再追究下去也是无用的。淮哥儿任了新帝,天下安稳就行了。余下的时光就是瞧着她的悦儿生儿育女,和季灏平安度日了。 回去的途中。 婉悦郑重和季灏道谢,说道:“皇祖母的身体好多了, 劳你费心。” 季灏低头看了怀里的妻子一眼, 桃花眸里含了笑,“太皇太后也是我的皇祖母。” 他给太皇太后在民间遍寻大夫。一是因为她是妻子的皇祖母。二是他也敬重这个疼爱妻子的老人家。如果还有三,许就是内心的愧疚吧, 想要弥补一二。 婉悦抬眼看了他一会儿, 接受了他的说法。 ……甚至还感到一刹那的熨贴。 夜晚的秋风微凉,空气里皆是桂花的香气。 清雅又幽香。 无端的让人心情愉悦。 时间匆匆如流水,一去不回头。 自从去皇宫探望过皇祖母, 婉悦便开朗了许多,和季灏的关系也开始慢慢地缓和。虽然还恢复不到以前如胶似漆的恩爱状态,但至少不再抵触他的靠近了。 宁王府的周嚒嚒也来给婉悦请安,哭了好一会儿,又拿了例月的账本让婉悦看。从小主子出了事,她每日都要去庙里上香祈求, 就为了保佑小主子能够平安归来。 八月底的时候,程安微得知了婉悦回来的消息,立刻坐马车赶过来季宅。 她一看到婉悦就哭红了眼睛,哽咽道:“悦表姐, 我就知道你会好好的。一定会 分卷阅读313 好好的。” 婉悦“嗯”了一声,看她哭的伤心,颇为动容,笑着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柔和地哄她,“托微姐儿的福。快别哭了,再哭下去小脸就花了,花了可就不漂亮了。” 她摆手让夏月搬了杌子过来,让程安微先坐下。 姐妹俩坐在一处叙话。 程安微拿出帕子擦眼泪,说道:“父亲、母亲和二叔、三叔也担心你,一听说你回来了,就要和我一起赶过来。”她停了一会儿,又说:“但是临出门时,顾家又去了人,父亲和母亲他们只好留下来待客。我等不及,便一个人先过来了。” “顾家?” 婉悦愣了愣,下意识地问:“是大兴顾家吗?”京师大族里的顾家,好像也就只有大兴顾家了。 程安微“嗯”了一声,小脸微微地红了。 婉悦有些不明所以,继续问道:“他们是去做什么的?” 程安微“吭吭呲呲”地说不出话来。婉悦更加的好奇,在她的眼里,微姐儿从来都是快人快语的一个姑娘,对她也是尤其的依恋,何时学会在心里隐藏事情了。 一旁的晓红却笑着替主子开了口,“郡主,您有所不知。顾家人过来程家,是商讨我们小姐的婚事呢。” “嗯?”婉悦疑惑地开口,“什么婚事?微姐儿定好人家了?” 晓红应“是”,恭敬地回答:“我们小姐就要和顾家三爷定亲了。” “顾忆顾三爷?” 婉悦去拉程安微的手,“此事可当真?”她记得和微姐儿去顾家赏蓝牡丹的那一次,结束后微姐儿还哭了好久,说顾三爷根本对她毫无感觉的。 “当真的。”程安微说起来也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来家里提亲的是詹事府的老夫人,她说和顾家老夫人是手帕交呢。父亲和母亲也都是高兴的,觉得顾家人来家里提亲给足了脸面。又因为碍着祖母的离世,所以才定下今年定亲,明年年底再成亲的打算。” “倒是极好的姻缘了。” 婉悦拍拍程安微的手,难得揶揄她:“这下如你的心意了。” 程安微的那些个心思,全都说与了婉悦听。所以在婉悦的面前,她仅仅害羞了一会儿,也就放开了。 她拿了新鲜的梨子吃,嘴角微微翘着,“顾三爷还见了我一面,他说会对我好的。我也愿意相信他。” 婉悦端了一碗红枣桂圆茶喝,真心的为程安微高兴。 世上的事情,再没有比有情人终成眷属更好的了。 程安微陪着婉悦吃了午膳才离去,临走还依依不舍的,不过她如今是快要定亲的人了,要学的事情有很多。除了要跟着母亲学管家外,还要练习女红。并没有多余的闲暇时间。 她的女红一贯不好,母亲每日都拘着她,还专门从外面请了个擅长京绣的绣娘,就为着好好地教她。还说顾家是高门大户,她要是女红不好,会被人笑话的。 等晚上,季灏陪婉悦一起用晚膳的时候,婉悦便和他提了这件事。 她很是感概:“还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原本还以为微姐儿和顾三爷是没有缘分的,谁料想俩人还真的走到一起了。可见缘分是多么的重要和稀罕。” 季灏看妻子一直是笑着的,脸上也带了笑,剝了两个虾放在她眼前的碟碗里,附和道:“民间传言,管男女姻缘的是天上的月老,他手里有很多的红线,若俩人是注定要成为夫妻的,便帮忙给绑上一根红线。即使相隔千里,即使面对着困难险阻,月老只要红线一牵,俩人也是能成为夫妻的。”他说完话,停顿了一会儿,突然认真起来,看向妻子,“……就像你和我一般。” 不是在说顾三爷和微姐儿的事情吗?怎么突然就轮到她了? 婉悦不大自在地咳嗽一声,低头拿筷子夹起虾往嘴里填。 用过晚膳后,婉悦看了几页的《诗经》,等季灏沐浴之后,俩人躺在床上歇息。 季灏轻轻地摸摸她的腿,问道:“……还疼吗?” 婉悦摇头,回答他:“林大夫开的药很有效,已然不疼了。” 季灏沉默了半响,隔着被子搂她入怀,“对不起。” 婉悦没吭声。 季灏等了好久,久到他以为婉悦不会再吭声了。 婉悦却说道:“也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的。”绑了她的人是宁尘,害她掉断头崖的人也是宁尘。 季灏无声地笑了,低头亲了亲妻子的额头。 日子进入九月,万物开始变得金黄。 树木萧条,枝桠上的叶子纷纷往下落,失去了原有的活力。 婉悦的双腿渐渐好转了起来,到了九月中旬,由音莲和夏月搀扶着,能下地在屋子里走两圈了。 林大夫为了给婉悦把脉方便,索性也住在了季宅。她每日里都会替婉悦把个脉,也好根据实际的情况来调整她的药剂。 到了十月中旬,婉悦的双腿基本上好全了。 肚子里孩子也已经满五个月了,开始显 分卷阅读314 怀。她的胃口变得空前的好,饭量几乎增加了一倍还多。尤其是爱吃酸味的糕点和水果。 季灏闲暇无事都会在家里陪着她,一半以上的公务也搬到了书房去处理。 这日。 婉悦扶着肚子在转角游廊上走了几圈,转身和跟在身后的萧嚒嚒说话,“中午让人给我做一碗酸辣面吧,多放酸豆角,少放一些辣子。”辣子吃了总上火,脸上也容易长痘。她不敢多吃。 萧嚒嚒笑着应下了,想了想,又说道:“夫人,天儿愈发的冷。老奴今儿让人在酸辣面里再给您放些羊肉,羊肉先用辣子姜丝等拌上,然后再用过一下滚油……吃了也能祛一祛湿气。您看好不好?” “好的。”婉悦听萧嚒嚒一说,便忍不住的咽口水,又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征询音莲和夏月的意见,“我最近是不是有点太能吃了?” 她有时候比季灏都能吃,而且饿的特别快。 音莲摇摇头,一板一眼的回答:“能吃是福。您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吃再多的饭食都不算多的,不然亏着肚子里的小少爷就不好了。” 夏月也说:“奴婢觉得您吃的不多,您就是肚子大了些。再者,怀孕的人肚子都会变大的。这没有什么可计较的。但是,奴婢给您保证,您除了肚子变大之外,别的地方可是一点都没有长肉。” 婉悦闻言,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她可不想因为怀了孩子而吃成一个胖子。 林大夫从后罩房的方向走过来,例行给婉悦把了脉,说道:“脉象较之前有力了不少,依我多年的行医经验,夫人怀的八成是个男娃。” 婉悦不在乎她怀的到底是男娃还是女娃,在乎的是健康和平安。 她摸了摸肚子,还是有些不大放心,问道:“林大夫,孩子怎么样?” “还不错。”林大夫笑着安慰她:“您最近养的好,心情也不错,避免了许多的问题。照这个势头下去,一准是好的。” “那就好。” 婉悦走累了,顺势坐在美人靠上,说道:“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可求的了,只愿肚子里的孩子能壮实一些。” 做了母亲,心便柔软成了水。一心想的都是孩子。 到了吃午膳的时候,季灏从朝晖堂过来找婉悦。 婉悦正低着头吃酸辣面,脸蛋儿红扑扑的,看着十分有活力。 她看到季灏坐在一旁,欲言又止的,便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季灏抿了抿薄唇,显得比平日冷清了些。 他说道:“我本不愿告诉你的,但是你如果从别处听到了消息,反而更加的糟糕……倒不如由我来。”自己和妻子的关系逐步有了好转,妻子又怀着身孕,他不敢再冒任何的险。 “到底怎么了?” 婉悦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朱资良在牢狱里和狱卒起了冲突,吞药自尽。宁氏也随着去了。皇上得知了消息后,震惊了许久,到底是放了朱资良其他妃妾以及女儿一条生路,不过也都贬为庶人,充军去了极边。” 因着这件事情在朝中惹起非议,皇上为显仁德,保住了兵部尚书廖志凡的一条命,且罪不至家属。不过廖志凡要在牢狱里待到死了。 婉悦的秀眉紧皱,她想起在宗人府的牢狱里见到宁氏的那次,眼圈不自觉的一红,又觉得齿寒,“良堂哥和嫂嫂一死,府里有关联的仅剩下女子了,她们不过是女流之辈,肩不能担手不能挑的……去极边充军能干什么呢?” 她不再往下想,只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 季灏揉揉妻子的头发,只说了一句:“圣心难测。” 朱资淮成了皇上,再不是以前的静阳郡王,他的决断再没有人能干扰了。 婉悦想起宁氏求她的事情,眉心一跳。 她这段日子有些自顾不暇,倒把这件事情忘记了。皇上是知道楠哥儿的存在,会不会暗中去寻,然后痛下杀手? 作者有话要说:  想写重生文了,求个收藏。 文名——《长嫂(重生)》 城府深沉有仇必报男主VS美艳护短小作精女主 【女主版文案】孙如意死了,被小叔子周文一刀捅死的。 她一双眼睛直盯着对方,到死都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不堪自己的折磨,逃出周家,众人皆道死在了外面。如何却身穿绯袍绣狮子补服回来……这是当大官了? 周文嫌恶地看了口吐鲜血的女人一眼,深吸一口气。那些夏天烤火堆,冬天跪冰块的记忆却更加的记忆犹新。就算大哥死了,也轮不到她在周家作威作福! 然而一觉醒来,一切又回到原点。 孙如意重生了。 周文因为太饿去厨房拿了一块馒头吃,正在被她惩罚跪冰块。 大冬天的,孙如意觉得后脊梁骨都冒汗了。 她赶忙奔出内室,端着自己要喝的鸡汤在前院找到周文,递给他:“……你起来,先喝完这个祛除一下寒气。”又骂站在 分卷阅读315 旁边的几个小厮:“你们都瞎了狗眼,我不过是说几句气话,谁让二少爷真正跪着了!” 周文秀雅的脸毫无表情,抬头看孙如意:“不是你让他们守着我受罚的吗?”他停顿了一下,又说:“还特意交待了不许我偷懒。” 【男主版文案】 我以为的大嫂善良高贵,仁爱纯洁,如雪山盛开的白莲。谁料竟是满嘴谎言的毒妇? 可是……明明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却舍不得伤她一丝一毫。 阅读指南:1女主的丈夫死于新婚之夜,和女主没有圆房。2姐弟恋。男主没有重生,但是会慢慢有前世的记忆。3这是一个追妻火葬场的故事,有欺骗和信任。但是甜文。 ☆、正文完结 “悦儿, 你还好吗?” 季灏看妻子的神情不对劲,心里一咯噔, 愈发放柔了语气劝慰:“朝堂更迭,这些都是正常的事情,没办法的。” 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来说这些话,但是他担忧妻子的情绪,又不得不实话实说。虽然残忍,却也真切。 能让人脑子瞬间清醒的真切。 婉悦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她抬头去看季灏,声音模糊不清, “我没事的。” 季灏想要表达的意思。她都知道, 也能理解。但是心里就是很难过。一个皇位就那么重要吗?非要争的父子相残,兄弟相杀,礼义廉耻都不顾了……若处于平常人家, 朱资良只是家里的长兄, 他出了事情,想必朱资淮定会出手帮忙救助长兄的一家老小,而不是赶尽杀绝。 季灏轻轻地叹气, 说道:“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无论朱资良是为何原因自尽,但是他自尽了,这其实就闹大了……我得立刻进宫去见皇上。你在家里不准胡思乱想,好好吃饭,待会儿再午睡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了。” 他得知了消息就过来找妻子, 还没有来得及进宫。皇上这会子估计也是一肚子的怒气吧。 婉悦“嗯”了一声,很想告诉季灏有关于楠哥儿的事情。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也许在心底里,她还是不敢相信季灏的。 良堂哥没有庶子, 唯一的嫡子便是楠哥儿了,那些个庶出嫡出的姑娘,一旦充军极边,能不能活下去还不一定,就算有几个侥幸的,余生恐怕也就都毁了。 楠哥儿或许也就是良堂哥唯一的后人了。宁氏把他托付给自己,她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 一丝一毫的不确定因素都不能碰。 季灏坐马车走了,婉悦也彻底没有了用午膳的兴致。 她恹恹的,摆手让冬伶把刚吃了两口的酸辣面端出去。 夏月瞧着主子的心绪不佳,赶紧端了一盘酸枣糕递过去,笑眯眯地:“夫人,小厨房刚做好的,您趁热尝一尝。奴婢都闻着好香的。” “胃里满,不想吃。”婉悦靠着秋香色大迎枕坐在临窗的罗汉塌上,交待屋里的丫头、婆子们:“你们都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夏月看了音莲一眼,眼里的焦急几乎成了实质,但却什么都做不了。 一阵风顺着打开的推窗吹到屋子,婉悦觉得有些凉。 她拿起一旁的薄毯盖住了双腿。 心里还在想着楠哥儿的事情,他到底是被谁接走了呢? 夏月和音莲就站在廊庑下说话,俩人都是心不在焉的。 冬伶把酸辣面送到小厨房,一折回来就看到廊庑下站满了人。 她走到夏月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问:“这是怎么了?你们都被夫人赶出来了?” 夏月一噎,刚要骂她几句没心没肺。 半夏却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劈头盖脸地问夏月:“夫人呢?” 夏月皱了皱眉头,看他一眼,回答道:“夫人在屋里。你怎么回事?大呼小叫的,如此没规矩。四爷不是进宫了吗?你怎地没有跟着?” “好姐姐,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哪里回答的上来,刚才是因为肚子疼的厉害,才没有和四爷一起进宫。”半夏喘着粗气,恳求道:“好姐姐,你进去通报一声,我真的遇到了火烧眉毛的急事,不然也不会过来打扰夫人的。” 内室的推窗是打开的,婉悦听到了夏月和半夏的对话。 她朝外面看了一眼,扬声道:“让他进来。” 半夏是季灏的小厮,却赶过来见她,是应该见一见的。 半夏应“是”,又笑着向夏月拱了拱手,挑帘子走了进去。 他躬身给婉悦行礼,恭敬地开口:“夫人,锦绣戏庄的李老板来了,他要求见四爷,但是四爷不在,这事情又耽搁不得。奴才只能过来找您。” “锦绣戏庄的李老板?” 婉悦一时间想不起来半夏说的是谁,便顺着往下问:“他来府里做什么?” “朱楠小少爷从昨夜起就开始高烧,看过大夫也吃了药,却不管用。”半夏压低了声音,“李老板焦心的紧,只能过来禀 分卷阅读316 告四爷了。” 他一直是贴身伺候主子的,自然知道朱楠小少爷被李弯暗地里养在锦绣戏庄的事情。朱楠小少爷的身份特殊,容不得别人有丝毫的怠慢……要不是实在没了法子,李弯也不会贸然过来季宅的。 “楠哥儿?”婉悦大吃一惊,“你是说太……”她停顿了一下,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平复下来,问半夏:“你刚才说的朱楠是朱资良的嫡子——朱楠?” 会不会是重名的人? 这个李弯既然是来找季灏的,那肯定就是季灏的人,难不成是季灏瞒下所有人接走了楠哥儿? 她越想脑子越乱,手指都跟着颤抖起来。 半夏老老实实地应“是”,还知道替自己的主子说话,“夫人,当时那个情况您也是知道的。局面太乱了。四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您不要怪罪。” 夫人是四爷的命根子,他原本就不该私自过来找夫人的,但是朱楠小少爷那边也是情况不明。 半夏都说成这样了,婉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只觉得脑子里轰隆隆作响,一切的事情都能想开了。不仅如此,她现在满心都是误会季灏的愧疚。 就像季灏说的,朝堂更迭,一旦开了头,有许多事情就由不得你不做了。朱资良败了,朱资淮对他出手狠辣。若是朱资淮败了呢,朱资良也不见得会心慈手软……说到底,都是一样的啊。 她当时只顾着自己伤心,却忽视了季灏。甚至都不愿意给他解释的机会。 季灏他……也是很伤心的吧。 婉悦捂住胸口,呼吸有些困难。 在苏家时,她还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季灏却忍下了所有。他明明也是极其敏.感,缺乏安全感的性子啊。 她明明是很了解季灏的人,为何就忽略了这一点。 而季灏一直以来的做法她都看在眼里的,对她极尽的温柔和宠爱,就怕她受了一丁点的委屈。 季灏默默地替皇祖母请了大夫,又不动声色地保住了楠哥儿的一条命。她呢?好像都不怎么顾及到他。 “夫人,夫人……” 半夏看到婉悦的脸色苍白,也吓了一跳,“您没事吧?” “无碍的。” 婉悦反应过来,长吁一口气,起身穿上鞋子,就往外走,还吩咐半夏,“你赶紧去备马车,我要去锦绣戏庄看楠哥儿。” 半夏躬身应“是”,退出去准备。 为保安全无虞,婉悦仅带了音莲和林大夫。她们都是自己的人,又一向聪明有眼色,就算知道了什么也断不会说出去。 李弯是认识婉悦的,见面后拱手行礼,称“夫人。” 婉悦点点头,指了指林大夫,说道:“你不必担心,她是宫里出来的大夫,最擅长妇婴之术。只管带着我们过去锦绣戏庄即可。” 李弯应“是”,抽眼去看半夏,见他暗中点了头,心里便有了底。 楠哥儿害得其实是常见的风寒,倒算不得严重,只是他人小,又突然离开了家人。对于陌生的地方总是有些不适应的。 而照顾楠哥儿的婆子是李弯请来的,楠哥儿和她不熟悉,晚上睡觉都是一个人睡的。昨夜做了一场噩梦,又热身子晾了一夜。才会有今日高烧不退的症状。 林大夫给楠哥儿把了脉后,立即找人去抓药给熬上。 婉悦心疼楠哥儿,抱着他一直哄,又亲自端了熟水喂他喝。 楠哥儿一开始还是呆呆的,后来才小小声地唤“姑姑。”他在宫里见过婉悦多次,知道该称呼她“姑姑”的。 婉悦被楠哥儿的小手抓着衣襟,心里尽是酸楚。 这个应该堆金砌玉养大的孩子,一夜之间,命运就完全变了。 林大夫在楠哥儿的汤药里加了安神的,婉悦喂了他喝下,哄着他入睡。 楠哥儿见到了熟人,就比较容易接受了。 他低声问:“姑姑,我想念父王和母妃了……你能让我见到他们吗?” 他都好久没有见到父王和母妃了,还有家里的姐姐们,夜里睡觉时都会想到哭泣。 婉悦眼圈一红,哄他道:“等楠哥儿病好了,姑姑就带着你去见他们,好不好?但是你一定要听话,把身体养到棒棒的。” 楠哥儿奶声奶气地应“好”,拍着小胸脯保证:“等我吃了药,过两天就会病好的。” 婉悦亲亲他的额头,夸了一句“真乖。” 楠哥儿喝了药很快就睡下了,婉悦也一直陪着他,直到他的烧退了才离开。临走的时候还嘱咐李弯,“一定要照顾好楠哥儿,不许出任何的意外。” 李弯拱手应了“是”。 婉悦回了季宅后,心里忐忑的很,也不肯待在内室。她在影壁前走来走去,一定要亲自等到季灏回来,任谁劝解都不行。 音莲晓之以理,说道:“四爷进了宫,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您怀着身孕呢,要多多的歇息。”今儿跑了一趟锦绣戏庄,就够劳累的了。也不知道身体能不能 分卷阅读317 受得了。 “没事的。”婉悦支吾其词,又不能和音莲说实情,便随便找了理由,“屋子里太闷了,没有外头的空气新鲜。” 音莲:“……” 她摆手让丫头搬了圈椅过来,索性让婉悦坐着等。 天将黑未黑的时候,婉悦终于等到了季灏回来。他身后跟着一群锦衣卫,大踏步走进府邸,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圈椅上昏昏欲睡的妻子。 季灏俊眉一皱,径直走了过来。 音莲及一众丫头屈身行礼,“四爷安好。” 他摆摆手,低声唤妻子,“悦儿,你怎么睡在这里了?”都入冬的天气了,夜风吹在身上都是冷的,也不怕冻着。 婉悦下意识地去搂季灏的脖子,声音温软,和他撒娇:“灏哥儿,我一直在等你呢,你回来的好晚。” 灏哥儿? 季灏心口一热,妻子有多久没有这样唤过他了……而且还和他撒娇。 有一瞬间,他竟然觉得受宠若惊。 季灏小声和妻子道歉,打横抱起她往里走,说道:“大理寺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就回来的晚了些。”其实是皇上为着朱资良的事情一直在发火,觉得朱资良是用死给他下绊子。他和郭子辰作为臣子,只能站在一旁听训。 婉悦“嗯”了一声,偷偷亲了亲他的下巴。 她为了让季灏高兴起来,决定豁出去了。毕竟也是她一直在误会季灏,多做些补偿也是应该的。 季灏怔住了,高大的身躯僵硬了一下,他不敢开口问妻子怎么了,为何要对他这样好?以前俩人情浓的时候,妻子也没有当着众人的面亲过他。 ……难道是他在做白日梦了。 婉悦却羞红了脸,和他道歉:“对不起。” “嗯?”季灏低头看了妻子一眼,哑了嗓子:“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过……就算是有,也是我对不起你。” 他不明白妻子为何要和他道歉,但妻子是真的没有对不起他。 她一贯对他是极好的,又被太皇太后教养的十分有素养。就算是心里有疙瘩,也不会当众下他的面子。 夫妻俩回了内室,婉悦还是腻在季灏的怀里不愿意起身。 季灏摆摆手让其他人都退下,他抱着妻子坐在罗汉塌上,亲了亲她的唇,压低了声音问她,“今儿是怎么了?” 敏锐如他,自然觉察出妻子对他的改变……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婉悦抬眼看了他一会儿,又喃喃地道歉,“灏哥儿,对不起。” 季灏心里打个突,却还是尽可能地温和:“悦儿,你到底是怎么了?和我说一说……” 她下午去见楠哥儿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就算婉悦不说,李弯和半夏也会告诉他。更何况婉悦也没有打算要瞒着季灏。 她心中揣揣,咬了咬牙,把见到楠哥儿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季灏薄唇一抿,刚要开口,却被妻子吻住了。 他正值热血的年华,哪里抵得上妻子的主动,很快便化被动为了主动。 一吻结束,俩人都气喘吁吁地。 婉悦最清楚季灏的小习惯,圆圆的鹿眼儿尽是哀求,“你别生气了。这一次是我错了,我不该不相信你的,更不该和你说狠话。我以后都会改正的。真的,一定会改正的。”她停顿了一下,解释在苏家说的那些话,“气头上的话,你不许信……我一直都是爱你的,在断头崖的那次,就想通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也怨我心高气傲,总觉得是你不爱我,是你骗了我。”这大概就是作为的作茧自缚吧。 她爱的人是季灏,不管他的性情如何,是善良还是狠毒。她爱的都是他这个人,就算她不知道楠哥儿的事情,季灏那么好,她也会逐渐的接受,不过是时间的早晚问题。 “我为何要生气?”季灏的桃花眸弯弯,“傻悦儿,不管你做什么,如何对我,只要你开心,我都是甘愿的。” 他的命就是婉悦啊,很早就是了。 他自认清自己感情的那一刻起,有过日.日.夜夜的彷徨和挣扎,最终还是靠着心计去博取,去得到。 悦儿是自己妻子的这件事,胜过世间所有。 婉悦心虚地看他,还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你当真不生我的气?” 季灏失笑,揉揉怀里人儿的头发,“当真。” 婉悦左左右右地打量他许久,才信了。 她执着他的手,小声地提要求,“我答应了嫂嫂的,楠哥儿要好好养着……等我生下了孩子,就让他们俩做个伴吧。” 季灏摇摇头,“你要好好地养着,我是同意的。但是不能和咱们的孩子做伴。皇上多疑,若是发现了什么,楠哥儿就是受了咱们的牵连了。” “也是。” 婉悦倒是没有想到这层,又叹口气:“那怎么办呢?” “你放心。”季灏说道:“等这段的风声过去,我自会给楠哥儿找个好人家养着,保他一辈子富贵无忧。” 分卷阅读318 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也算是报答了朱资良的知遇之恩。当时他投靠朱资良时,得到他的一块贴身的玉佩,好方便日后行事的。没想到也是依着这块玉佩为证救了朱资良嫡子的命。 婉悦想了一会儿,也觉得挺好,又问了一句:“那我可以常常去看望楠哥儿吗?” “当然可以。” 婉悦高兴起来,吧嗒一声亲在季灏的额头上,真情实意地赞美,“灏哥儿,你真是太好了。能嫁给你是我的福气呢。” 季灏眸光灼灼,低头和妻子直视,“能娶悦儿为妻,也是我的福气。” 屋外圆月升起,一片岁月静好之势。 屋内两情相悦,朝暮与君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