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薄公主》 分卷阅读1 【仙侠】《轻薄公主》作者:洛焉 文案: “今后,你便是九重天上最受宠爱的公主殿下,姜娆。” 公主裙下死,做鬼也风流。流年不利,命犯桃花。 “你是姜娆,我是你的挚爱,远摇。崇吾、司命、玉帝......个个都骗我,所以我在无间地狱找了你十八年。这一生一世还不够,你生生世世都别想逃离我身边。除非我死了。” 神骨刻姜,神心印娆,算不算是刻骨铭心?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虐恋情深 前世今生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娆,远摇(郁攸) ┃ 配角:雪泽,桑枝 ┃ 其它:第一人称 一句话简介:缘分天注定 立意:珍惜眼前人 南柯梦 蟠桃宴快要结束了,我坐在水玉宫中,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琉璃盏,等着侍女把远摇领过来。 其实我和远摇无冤无仇,本来也没必要这么害他。 之前和他唯一一次见面还是那次偷偷溜到通明殿,看父皇为他亲授帅印。 我躲在红云缭绕的屏风后,时不时探头看一眼,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目光往我这一瞧,我眨巴了几下眼睛就赶紧躲回去了。 旁观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直直对视的时候,我被那过强的威慑力吓到了。 那时他还很年轻,但他的眼睛过于冷淡,就像一潭死水,没有一点光亮。 在那之后,远摇元帅南征北讨平乱,战无不胜。 他成了天界战神,也从父皇最为看重的少年英才变成了心腹大患。 因为远摇他越来越不听话了,具体是个怎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大抵是功高盖主,居功自傲,有一回他甚至在通明殿口出狂言,讽刺父皇对东海龙族的赶尽杀绝。 偏偏父皇还拿他没有办法,毕竟远摇除了狂妄了些,其他地方竟然挑不出丝毫错处,他的功绩让身为玉帝的父皇都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那天听到父皇和大哥商量如何除去远摇,我一开始的想法是,这和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有什么区别。 不过转念又一想,我是公主,是父皇的女儿,我有责任为天界的安定出一份力,父皇听我说完,眉头微蹙,好生考虑了一番才同意了,他嘱咐我谨慎行事。 曾有天界元帅因为调戏广寒宫的嫦娥仙子而被贬下凡间,也唯有这一条天庭戒律能让父皇永绝后患。可是远摇若是轻薄嫦娥仙子,凭他的地位也只需要禁足几日。 但若是轻薄了玉帝的小女儿,这就不可以一概而论了,再加上远摇和我的大姐闻姒早有婚约,我给他安排的这项罪名,虽和男女之事相关,却是对父皇的大不敬。 比远摇平日里在通明殿上的顶撞恶劣许多。 至于大姐那里,只能先斩后奏,毕竟大姐对远摇痴情一片,父皇和大哥都默认了这一点,这门婚事是大姐亲自求来的,他们做不到两全。 只能我来做这个恶人。 今日只要远摇入了水玉宫,他就不能清清白白地走出去。 为了不引起他的疑心,我撤去了附近把守的天兵天将,只留了一个侍女通风报信。 远摇来了,他在蟠桃宴上喝了些酒,一身的酒气,但看着依旧清醒。 我让侍女退下。 他眼中恍惚:“闻姒,你找我?” 好吧,他也没那么清醒,不然不至于连到了水玉宫都没认出来,水玉宫和大姐奢华的凤阳宫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我和大姐是有一点相似,可是一般都不会被认错。 远摇基本上没见过我,认错倒也正常。 我走上前去,把他搀到了桌边,为他添了酒:“我不是闻姒哦,我是姜娆。” “姜娆公主?微臣远摇,参见姜娆公主。”他随口问了个安,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尊敬的样子,苍白的手握着琉璃盏,黑玉似的眸子静而沉,“你找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将酒液一饮而尽。 我坐在了他对面,看他毫无防备的样子,觉得还挺有意思,好吧,我真的太不厚道了。 远摇这个小白脸的模样生的真好,怪不得大姐非要他当驸马。 “听我远摇元帅近日得了一套夜光杯,我想问问元帅愿不愿意把杯子给我,我这里有一套多余的血玉杯,可以和你交换。”我扯了个自己感兴趣的,接下来就是看药效慢慢发作了,远摇聊着聊着估计就睡了,到时候我再弄出个“案发现场”就大功告成了。 没想到那么顺利,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远摇嗤笑了一声:“你要和我交杯?姜娆公主不要忘了,我和闻姒公主有婚约。你不如先去问问她愿不愿意放了我。”我又用琉璃壶给他添了一杯酒。 他怎么能这么歪曲我的意思!怎么就搞到“交杯”去了。 远摇直接从我手中拿过了酒壶,干完了。 我目瞪口 分卷阅读2 呆。 他微微一笑:“公主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何还没醉倒。如果这种程度的‘南柯梦’能够把我放倒,你觉得我还配不配当这个元帅。” 不可能,这是大哥给我的最重的剂量,远摇再耐得住药性,也绝对撑不过两刻钟。 我一不做二不休,掏出了浸满了“南柯梦”的手绢,捂住了他的口鼻。 这个举动显得我有点弱智,尤其是在当我在远摇死水一般的眼中看到明显的嫌弃的时候。 他怎么还没晕过去? 我松开手,讪讪道:“反正你现在走,我可以拉着你把衣服扯乱大喊‘非礼啊’。你不走的话当然更好了。”总之他进退无路。 他点了点头,两根手指夹着琉璃盏轻轻一扣:“是玉帝让你这么做的?” 我梗着脖子,硬着头皮说:“是我自己要找你的。” “今日是我大意了。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没必要这么污蔑将来的姐夫吧,你说是不是?”远摇说的很平淡,“公主殿下,玉帝在四海安宁之后,能够舍弃我这条天庭忠犬,那么我发誓,他总有一天也会忍心舍弃你这个听话懂事的女儿。” 他为什么能够面不改色地把自己类比成一条狗?我无言以对。 不过他后面的那句话我无法苟同。 我反驳道:“父皇不会这样的!”父皇最疼爱我了。 他忍不住笑了,似乎是被我逗乐了:“哈哈哈,我好久没见过这么天真的神仙了,姜娆,你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玉帝和王母居然能把你养成这种性子,太难得了。” 我气得脸上发烫。 远摇念了句什么诀,我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嘴巴在动,却没有任何声音。 远摇站了起来,药效应该还是在的,他一个趔趄之后,才站稳了。 他转向我,笑得有些阴森:“公主还真是足智多谋,反正横竖都要被玉帝老儿贬下凡间永绝后患,那不如坐实了罪名,做个风流鬼。我是第一次,你体谅一下。”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吓得往外跑,他搂住了我的腰,把我抱了起来,走向水玉宫中央的水床。 酒味好重,我尝了一点就有些晕乎了,他为什么能够抗住这种剂量‘南柯梦’,我完全不行,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的,整个过程都不怎么清醒,又疼又难受。 我哭哭啼啼的,他倒是挺来劲的,居然还在我耳边调侃什么“公主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做神仙这么久,居然之前都没尝过这种滋味,真是亏大了”。 我差点气的晕厥了。他就嘚瑟吧,有他好看的。 后来还是远摇先晕过去了,看来他之前只是减缓了药效的发作?大哥果然没骗我,远摇还是高估自己了。 我忍着浑身的不快和昏昏欲睡的感觉,下了水床,衣服不能穿了,我去找了件新的换上,对着镜子想了想,又弄出了一副凌乱的样子。 回到床边一看,远摇还睡着,我觉得他要是醒了会再损我几句,这个“现场”已经挺像那么回事儿了,怎么都是我吃亏,算了,我等不及了。我把侍女找来,让她去通风报信,等会儿得演的像一点。 远摇没穿衣服,就这么趴躺着,我都有点看不过去了,过去给他盖了件他来的时候系着的披风。之前没注意看,没想到远摇身上的新旧伤痕那么多,刚才我的蔻丹也往他身上招呼了几下。 我整理了一下说辞,大概就是这样:远摇醉酒后误入水玉宫,把我当做大姐想要非礼我,不过没有成功,我把他砸晕了。对,就是这样。 父皇带着天官赶到之后,远摇恰好醒了,父皇和我一唱一和的,没想到父皇演的比我还像那么回事儿,再加上几个秉公执法的天官的推动,我只要适当添油加醋,表明远摇的行为多么过分就可以了。 远摇半赤着身子,跪在水玉宫凉飕飕的地砖上。 他很难得没有反驳父皇,只是静静地跪着,一副很合格的做贼心虚的样子。 父皇数落完,终于给了远摇开口的机会:“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远摇眼角眉梢还带着一些旖旎,他往我这勾了一眼:“远摇触犯天条,甘愿领罚。望闻姒公主能够早日另觅佳缘,是远摇配不上她。远摇有眼不识人,毁了姜娆公主的清誉,还请公主莫要怪罪。” 父皇是以为他没有得逞的,所以没有深究他的言外之意,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远摇的罪名成立。 我算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要是别人知道我真的被远摇轻薄了个彻彻底底,我都不敢想象我以后要怎么见其他神仙、怎么面对大姐了。 三日后,远摇在通明殿正式被宣判罪名,贬下凡间。 远摇在下轮回道的时候,我跟过去看了他一眼。 他手腕脚腕上都是枷锁,却走得坦坦荡荡。 他看到我,笑得有些下流,像是男女之间特有的暧昧眼神,我气鼓鼓地转身想走。 远摇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身为玉帝之女, 分卷阅读3 闻姒都知道明哲保身,你怎么会这么愚蠢。要是你对你父皇说出那天的全部,我保证,他会顺势而为,让我九重天雷加身,神魂俱灭。” 我回头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你敢说?”这样我不就真的名誉扫地了? 远摇颇不在意:“反正都是死,与其在凡间没了记忆,被小人使绊子,不如干净利落一点。我没你那么好面子,也没你那么怕死。” 我承认我很容易被激怒,所以我又转身走到了远摇面前,他太高了,我又比较矮,所以气势上差了一大截,我只能用恶毒的诅咒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一点:“那你早点去死吧!” 他低头,看着我,伸手。 他在做什么!!! 我实在是没见过他这么不要脸的无赖,他居然还捏了几下,撇了撇嘴:“真小。” 我气得狠狠推了他一把,或许是羞愤情绪带来了爆发力,我自己都想不到自己的力气可以这么大,远摇也没想到。 远摇没站稳,他难得有些惊惶,在掉下那六道轮回的某一道的时候,他意识到了什么,那一瞬间,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恨不得把我当场摁死,但锁链的束缚让他的法力被禁锢住了。 我故作镇定,对他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负责处理把远摇贬下凡间的事情的天官刚刚取回了孟婆汤,就发现面前那么大的一个远摇元帅不见了。 “公主殿下?远摇元帅他在哪儿?”他一脸茫然。 我指了指远摇掉下去的地方,的确是那里,好像跟六道中的其他几道没什么区别:“刚才他对我不敬,我不小心推了他一把。” “公主!你把远摇元帅推到畜生道去了!”他的手一颤,孟婆汤撒了一地。 是喜脉 远摇被贬下凡一年多了,他在凡间,大概已经过了几百年。 那天把他推到畜生道里也不是我故意的,所以父皇并没有怪罪于我,他本来还想派天官监视远摇,他也确实做了。 天界的天官看了一百多天,发现远摇依旧没有化成人形,在凡间百年都没化形,长寿可以理解,毕竟是曾经的上神,但远摇的转生应当没有什么灵根。 父皇安心了之后,也就没有让天官继续跟进。 我最近特别爱打瞌睡,或许是天界春暖花开的缘故。 母后一个月前自桂山出关后,我就一直赖在瑶池不走。 她也有百余年没有见过我了,对我又向来溺爱,也就随我去了。 这一日,大姐过来请安,见我半坐在母后的长长的裙摆上,一副乖顺的样子,就对我笑了笑。 这可太难得了,自从远摇被贬下凡后,大姐对我就没有过任何好脸色,我很不争气地乐了。 我多吃了几口点心,这是母后这边最好的厨师做的桃花糕,甜而不腻。 糟糕,好像吃的太多了,有点想吐。 为了防止吐到母后金贵的裙子上,我赶紧起身去边上。 吐了半天没吐出什么东西。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总觉得怪怪的。 母后见我难受的样子,以为我是肠胃不舒服了,就唤了天医过来。 闻姒半跪在软垫上,微垂着头,等着天医给我诊脉。 天界的神仙不需进食没错,但嘴巴长着总得有点用处,天厨也不能尸位素餐。 所以天厨啥都敢做,他们啥都敢吃,吃也不是为了饱腹,而是图个新鲜,所以天医见过的肠胃疾病多了去了。 他一开始也就是例行公事,神情平淡。 一搭上我的脉,他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诚惶诚恐,又试了一试。 接下来,他直接离座跪在了地上:“臣才疏学浅,恐有误诊。” 母后面有疑色,但还是稳声道:“丹苍,你跟随我多年,我相信你,你说吧,不必有所顾忌。” 莫非是什么绝症? 天医丹苍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姜娆公主的脉象……是喜脉。天界孕期皆为三年,公主腹中胎儿已经一年了。” 闻姒猛然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我。 母后也正襟危坐,严肃地看着丹苍:“不可妄言。” “臣不敢。”丹苍看上去也很崩溃,“而且公主腹中明显是上神血脉,一年已经足够成形。” 成形?我的腰身现在根本一点都不胖! 上神,远摇。 闻姒突然出声,我吓了一跳:“姜娆,你不是说远摇没有碰过你吗?你之前不是非要拉着我解释吗?” 大姐说的没错,但那只是因为她那个时候总是对我爱答不理的,所以我才出此下策,反正远摇已经在凡间当畜生了,这相当于死无对证。 我心安理得地这么说。 这个孩子要是真的存在,可真是跳进瑶池都洗不清了。 母后向来不管朝堂事宜,又刚刚出关,自然不知远摇被处罚的事情:“远摇他怎么了?他不是 分卷阅读4 闻姒你定好的驸马吗?怎么会和姜娆有牵扯?” 闻姒一字一句:“一年前蟠桃宴,远摇酒后将姜娆误认为我,轻薄了她,父皇将远摇打下凡尘。” 母后更惊讶了:“本宫一年前尚在桂山修行,那一回的蟠桃宴不是取消了吗?怎么会如期举办?” 闻姒沉默不语,是玉帝要办的,谁能阻拦,天界同乐,又能吃到上好的新鲜蟠桃,谁又会拒绝。 丹苍似乎明白了什么,不过他并没有深究,只是从医者的角度提出了一些看法:“如果真的是远摇元帅……那胎儿是继承了远摇元帅的部分神力的。此时若是强行堕胎,胎儿的神力会反噬母体,公主恐怕性命难保。” 怎么就性命难保了?上神的血脉这么顽固? 我心戚戚,哀求母后:“母后,我还小,我不想死,我也不想生孩子。” 母后看我的样子,心下已经了然闻姒和丹苍所言非虚,她是偏爱我的,于是她将神力汇聚于掌心,放到了我的小腹上。 很暖和,很快,她的手掌被震开。 在场的几位,除了丹苍,都难以置信地看着肚子那里骤然一阵闪烁的金光。 钻心的疼痛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反噬来的太快,我完全无法站稳,母后上前接住了我,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母后沉思了一会儿,才无可奈何道:“胎儿的天生神力在护着她,连我也无法在不损伤母体的情况下将她取出。姜娆,生下来吧,我会妥善处理这个孩子的。” 我不得不在昆仑山休养了两年,直到女儿出世。 我痛的昏过去了,好在昏睡过去之前顺利把她生出来了,我把远摇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虽然并不知道他有没有祖宗。 醒来时,一个小小的东西躺在边上,她裹着粉色的包被,还没睁开眼睛。 我看她小小一只,脸上的皮肤红彤彤、皱巴巴的,不过还是挺可爱的,就过去亲了亲她的小脸。跟块豆腐一样。 远摇虽然讨厌,不过这个小东西还真惹人怜爱。 她被我一亲,就开始哭了。我嘴角挂不住了,把她抱到了怀里。 她的小脑袋居然一耸一耸地往那儿钻?这是什么小色鬼?跟远摇一个德行。 母后进门,见我还在那里哄着小孩,居然忍俊不禁,我都要气哭了。 她走了过来:“她这是饿了,你给她喂点吧,天界的幼崽要吃一个月的母乳。一个月后我会把她送走的。” 母后走过来把床上的纱帐放下,示意我可以喂了。 我好像理解了这是什么意思,有点别扭地解开了衣服,这个小崽子真的是从善如流,我没脾气了:“母后,你要把她送到哪里去?”我还有一点舍不得这个小玩意。 被天医丹苍诊出身孕之后,我还真的就开始显怀了,这个小肉球就这么陪了我两年,虽然闹腾,总还算有点感情。 “榣山,太子长琴所居之处。娆儿放心了吗?”太子长琴?我还记得幼时去太子长琴那,他被我五音不全的歌声震惊了,就赶忙把我送回了天界。 仿佛我再呆在那,连他都会变得五音不全似的。 要是这个小东西的哭声把太子长琴闹得烦了,我有点担心长琴会不会直接封住她的嘴巴把她扔回来。 母后看出了我的担忧:“没事的,远摇和长琴是好友,他知道是旧友之女,必然不会怠慢。” 一个月后的一天,我醒来,那个小东西已经不见了。 我还以为她被母后带走了,稍微难过了一阵。 万万没想到的是,天官随后赶来了昆仑山,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跟着他们回了天庭。 他们带着我,直奔通明殿,我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 看到闻姒跪在父皇面前,我眼前一黑。 好不容易在电光火石之间想明白了,定睛一看,看清楚了闻姒怀里抱着那个新换上的粉色小包被还有那个扯着闻姒的头发玩儿的小家伙,我眼前又一黑,双腿一软,直接跪下了。 后面的过程我整个都糊涂了。 大抵就是闻姒把小东西抱到了父皇面前告状吧,我终于明白了,她是恨我的,她恨我“勾引”远摇害得远摇被贬下凡,更恨我生下了远摇的孩子。 在这偌大的通明殿上,眼前红云数丈,托举着高高在上的玉帝,他是我的父皇,我也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我曾经是这么以为的。 我能怎么办,我能说是为了父皇和天庭才去诬陷远摇的吗?我能说是父皇和大哥都默许的吗?我能说是远摇将错就错,想要报复,让我身败名裂,才真的行了非礼之举? 谁会相信? 群臣死谏,大公主咄咄逼人,就是想为远摇翻案,远摇平日在天庭臣子中的口碑很好,我知道。 我也知道,父皇无计可施,他的眼中威严无比:“姜娆,闻姒所言当真?真的是你勾引了远摇还反过来污蔑他?” 我想笑,可 分卷阅读5 是笑不出来,只有沉默。 是真是假,莫非父皇你真的不懂?当然不是。 我似乎懂了当时听训的远摇的心态。 没有这个孩子,父皇会保我,但是有了这个孩子,父皇为了颜面,只会弃我。 父皇宣布了最终结果,剔除仙骨,贬下凡间。 这和当时对远摇的处罚相比,更重,毕竟是我害得父皇“损失”了远摇这一员大将。 远摇本该喝孟婆汤投轮回道,后来被我搞到畜生道去了暂且不提。 我则是带着记忆和剔除仙骨后的身体下凡,自生自灭,死后才会跟凡人一样轮回转生。 剔除仙骨真的,比生那个小家伙的时候还痛,痛不欲生。 父皇狠得下心,我很佩服。 远摇的确比我更了解父皇。 我不知道母后在哪里,闻姒给了我答案,那天她给母后献茶之时,在茶水中添了“一枕黄粱”,可以让母后沉睡二十日,所以母后没法来救我。 那个小东西,作为远摇的女儿,应该会在天庭有好的待遇,希望是这样。 在受刑后,我被扔到了乐游山脚下。 身心俱疲,我太困了,就幕天席地睡了一觉。 冷是冷了点。 一切醒了再说吧,反正已成定局。 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了屋子里。 有人推门进来,把端着的东西放在了床头,那味道我太熟悉了,跟母后这一个月里每天差人给我炖的补药一模一样。 他坐在床沿看了我许久,喃喃:“不应该啊,怎么还没醒?” 我睁开了眼,满足他的期待。 他和我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双手一拍:“可以,还没睡成猪,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起来先喝点粥。” 我坐了起来:“你是谁?” 他神神秘秘道:“在下是一名兽医,名为百里强。” 我听成了“强”,但这不能怪我:“是外强中干的强吗?”感觉跟他清秀挺拔的外表不太契合。 他顿了顿:“不是你一个人这么问,其实是蔷薇的蔷。” 百里蔷?也行:“那我可以叫你小蔷吗?” 百里蔷点了点头:“可以,山下村子里的人都这么叫我。话说回来,姑娘你好像不久前才生了孩子?怎么会露宿荒野?莫非是遭到了刺客的追杀?你的孩子被抢走了?其他的伤我倒是看不出来。” 剔除仙骨对凡人的躯体并没有外在损伤,只是身体会比较虚弱,再加上小蔷只是一名普通的兽医,我也不指望他能多看出点什么了。 我喝了一大碗粥,才感觉整个人恢复了一点力气。 他又眼巴巴地把补药递过来。 我有些尴尬地坐在原地:“我没弄错的话,这个补药是用来……下奶的吧。”现在小东西又不用我喂了。 他迅速眨巴了几下眼睛,仿佛在回忆着什么:“我在医书上查的人生产后的药方子,当归川穹汤,也有其他效用的。我还给你炖了鸡汤,以后你不想喝药的话,我可以给你食补。” 小蔷的脸上好像有点红了:“山里的日子太寂寞了,你能留在这里陪我吗?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小蔷虽然是个兽医,好歹也是个大夫。 我当然愿意,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臣远摇 小蔷的日常很无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白天下山看看家养的小动物们。 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最多帮他捣捣药,去山上帮他采个药已经算是大运动量了。 有一回想帮他劈个柴,结果他看到我举着斧头,扔下手头还没处理完的草药就过来劝我多休息休息,我真的觉得,我也没有那么身娇肉贵,或许是我劈的柴火太奇形怪状了吧。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多,我觉得还不赖,身子被小蔷调养得差不多了,甚至比以前在水玉宫的时候还丰腴了不少,心宽体胖怪富态的。 祸兮福所倚,能碰到他也算是做凡人生涯的一大幸事,把我扔在乐游山下的神仙也算高抬贵手了,至少没把我放到附近那座全是猛兽的山上。 福兮祸所伏,没想到在乐游山上采个药都能碰到妖怪,那天我只是稍微走得远了一些,到了桃水之畔,看到清澈的河水中的鱼儿,我有些嘴馋。 于是我就地捡了根长一点的顶端分叉的木棍,打算去叉几条鱼。 运气还不错,一叉一个准,我简直是叉鱼天才,虽然这种天分并没有什么用。 背后不远处好像传来疯狂的鸡的叫声,我一脸懵地转过头去,只见到一只尖叫的鸡向我飞奔过来,背后还跟着两只白色的闪电一般的毛团, 那只色泽艳丽的鸡从我边上飞了过去,我瞪大了眼睛看它飞到了对岸。 两只白色的毛团在水边紧急转弯,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对对碰,头撞头,各自被撞了个四脚朝天。 我惊呆了。 不过我 分卷阅读6 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把鱼叉上的一条鱼放到了背篓里,一手拎着一个白色团子的后颈皮把它们扔了进去。 看上去挺好吃的:“今天可以吃顿好的了!” 我正要收拾东西打道回府,就看着那两个白色团子清醒过来后变成了两个白衣少年人,一边一个,面带猥琐地看着我…… 好吧,也许不是猥琐,但是怎么看怎么不是善类,长得也有点妖妖娆娆的,脖子上还系着红绳子。我是不是应该用绳子绑住他们,可是我没带绳子。 于是我绝望地喊道:“救命!有妖怪!”我拔腿就跑。 搁以前我是不怕的,但是现在我可没有法力,而且最近还胖了一点。 周围没什么人,他们对视了一眼,很快就一边一个把我捉住了:“你别乱叫。” 我噤若寒蝉。 他们一个制住我,一个走到我面前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抬头道:“这小脸生的真不错,比你漂亮多了。你说王他会不会喜欢?” “他不是一向不近女色?你不如找个男人给他。” “你送上门他都不要,可见他也不近男色。” 我小心翼翼道:“我家养了很多只鸡,你们放了我,我可以送给你们几只。” 眼前人呲牙一笑:“我们不吃鸡,之前只是一场较量而已。我们是出来找王的补品的。他总是吃素修行这可不行,得让他试试采阴补阳,我看你就挺合适的。” 另一个笑了一声:“你别吓唬人了,王让我们摘的是蘑菇。” “我看他再吃蘑菇迟早会中毒的!哪有狐狸一天天的只知道吃蘑菇的?你没发现他的尾巴最近都偶尔会少一条吗?” 我可没心思管他们的王会不会中毒,我现在只想赶紧回小蔷身边:“两位行行好,我已经是有夫之妇了,还生过孩子了,实在不符合你们的标准,你们放了我吧。” “那你倒是说说你夫君是哪位?孩子几岁?” 这个关键时候拿小蔷来挡一下总没错:“我夫君是这乐游山上的兽医,名为百里蔷,孩子现在一岁多了。”小东西在天界……如今好像更小,不管了。 “百里蔷?”他莞尔一笑,“那就更好了,他还欠我们的王一个人情呢,你替他还了不是正好,有夫之妇经验总该丰富些,也能引导一下我们那个纯情的王。” 小蔷也这么不靠谱了?这个死狐狸在瞎说什么? 我就这么被捉回了槐江山。 他们的族群在槐江山深处建造了一座奢华的地下宫殿,我看的眼睛都直了,这比大姐闻姒的凤阳宫都要富丽堂皇许多。 他们把我扔在了一个厢房里,给了我一套衣服,让我把自己洗的干净一些。 我的确有点想洗澡,之前叉鱼还是很消耗体力的,被他们吓了一吓,我又冷汗直流,身上分外不舒服。 在那温水池子里把自己洗的香喷喷后,我拿起那件衣服,还是忍不住呆了呆,这也过于轻薄透明了一点。 有总比没有好,我还是穿上了,顺便把自己换下的那一身洗了,晾在了屏风上。 我又快快乐乐地滚到榻上去打滚了,好久没睡过这么软的床榻了,既来之则安之,前途尚未可知,还是先不要多想了。 小蔷认识他们的王,那么他应该是有可能找到我的。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我本来睡得香香甜甜的,半夜里却被身边的那个东西烫醒了,跟个火炉似的,那个东西好像还动手动脚很不规矩的样子。 我伸手打了他几下,反而被他制住了:“你是谁?谁让你来的?”他的气息灼热。 我察觉到了危险,想到逃开,可他却往我身上凑:“真凉快,似乎还真有点用,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之后的经历很奇妙,我好像,真的被,采阴补阳了,之前除了远摇那个王八蛋还没有人敢对我做这种事。 他的身体在那之后很快就恢复到了正常的热度,而我则有些头晕乏力。 第二日,我还没清醒过来呢,就被一脚踹下了床。 我恨!痛死我了。 一睁开眼,就是一阵银白色的光芒,我都要被闪瞎了,我反应过来之后,发现自己摔到了一件华美的披风上,那上面用银线绣着各式各样的精美图案,还缀着闪亮的水钻。 我立刻把披风裹到自己身上,然后颤颤巍巍地抬起头。 真的是冤家路窄,我恨不得自戳双眼。 我看到了什么?这不是远摇吗?他不是在凡间做畜生吗?怎么还会有人形? 跟做天界元帅时利落干净的装扮完全不同,他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太过妖冶。 发色依旧漆黑如墨,眸中照样毫无光彩,可那些在各处点缀着的碎钻又是怎么回事?胸口的火焰纹路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才是他真实的品味?我有点恶寒。 他定定地看了我许久,我也不闪不避地看着他。 终于,他起身穿上了单衣,走到我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天上一天,人间一 分卷阅读7 年。姜娆,好久不见。” “微臣远摇,叩见公主殿下。” 说是叩见,可他也并没有给我磕头的打算:“姜娆,你别装了。除了你谁还会用这么愚蠢的眼神看着我?怎么,玉帝那么快就放弃你了?” “还不是拜你所赐。”要不是他走之前在我肚子里留下的那个小家伙,我何至于沦落至此,要不是他的美色勾引了大姐痴迷于他,大姐怎么会视我如仇敌。 他也不恼,只是走到边上去拧了一个机关,一扇门打开了,他进去给我挑了件衣服,示意让我穿上。 我脱了披风,开始穿衣服,他也不回避,从我手中接过了披风放在床上:“你怎么变成凡人了?还胖了这么多。摸着倒是比以前舒服些。” 他的衣服我穿着有点大,不过也许是款式接近女子,所以并没有特别违和。 “你自己想原因吧,反正都怪你。也活该你现在跟走火入魔似的。” 他失笑:“走火入魔?多谢夸奖,我也是拜你所赐啊。” 我系上腰带:“你和百里蔷是什么关系?” 远摇就穿了一件单衣,也不打算再多添几件衣服了,他靠近我一步,我就倒退一步,终于退无可退,他伸手半撑着我背后的那面墙,看着我:“他是个兽医,自然是给我问诊的。我这里那么多金银财宝,你说他会拒绝吗?” 他的一双眼睛生的很美,单单直视着一个人,就有含情脉脉的错觉,也难怪大姐都觉得她和远摇是两情相悦的。 让一厢情愿的人觉得自己和他是两情相悦,远摇果真天生就会。 “你是九尾狐?” 远摇又靠近了一点,他说的很慢:“九尾妖狐。我现在是妖,从前的远摇元帅要铲除的那一种妖。” 我想起来了,远摇是在四海龙族□□之时临危受命的,在当时相当于横空出世的天降紫微星。 四海龙族,和天界的神龙是不同的,他们属于妖族,只是以前是归顺天庭的,在□□之后,父皇觉得他们无法控制,就命令远摇斩草除根,自那之后,四海安宁,只余水族。 我战战兢兢:“你不会是怪我害你变成了妖吧?” 远摇用一副很奇怪的表情看着我:“难道我不该怪你?你不把我推到畜生道的话,我好歹还是个人。姜娆,我没想到你还有讲笑话的天赋。” 他说的倒也没错。 反正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助纣为虐的蠢人。 我也已经自食苦果了。 “姜娆,你欠我一条命呢,怎么还得清。” 我不服:“你不是还活着吗?我怎么就欠你一条命了,估计也不是这么估计的。” “作为天界元帅的身份,加上凡间千年我所受的苦楚,怎么就不能这么算?我和玉帝僵持许久,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来打破僵局?” 呵呵,既然怨气那么重,那时何必装的那么洒脱。远摇真是小家子气。 不过我还是有点心虚了:“那你要杀了我吗?” 他笑了笑:“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还清的。” 我本想说出那个小东西的存在的,不过仔细想想,总觉得怪怪的。 我们俩这么不对付,那个连名字都还没有的小东西只能算是一个意外,这债不能用那个小东西来抵。 你胖了 我挪了挪身子避开了他,不自在地道:“那个什么……你有没有那个药?” 远摇蹙眉,疑惑地看着我:“什么药?” 我俩面面相觑,我还是咬着牙说了:“我不想怀孕。” 他嗤笑:“人妖结合,哪有这么容易怀孕?再说你以前还是神仙,总应该知道女神仙很难受孕的吧?不然你不是早就给我生了一窝了?” 倒是没生一窝,只是生了一小只。 我没法养在身边。 女神仙很难受孕? 那我怎么一次就中了?难道是因为我体质特殊?反正绝对不是因为远摇太猛了。 算了,还是怪远摇吧。 不过人妖结合好像是很难有孩子,这个我是听说过的,所以侥幸心理一下子说服了我。 我摸了摸肚子:“我饿了,这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远摇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我,哼笑道:“你就是这么吃胖的?我这里只有素食。” 怪不得他瘦的和竹竿似的!也就力气比我大了些。 我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去抓花他的脸:“你已经是第二次说我胖了!我只是和以前比起来胖了一点点!”我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个小间距。 他不屑地看着我比划的那个小格子,似乎又在嘲笑我的幼稚:“胖点好,不会硌到手。就是我昨晚都差点没认出你。等会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等我们俩都洗漱完,他还真把我带到另一个地方去吃好吃的了。 我和他面对面坐着,间隔很远。 摆在远摇面前是一个乘着露水 分卷阅读8 的白玉杯和一盘水灵灵的果子。 我面前的则是一碗白米饭、几只肥肥的烤鸡……还有很多甜点。 和在小蔷家吃的野菜比起来,这跟山珍海味有什么区别!我忙不迭地把眼前的食物扫荡干净。 腮帮子吃的都鼓起来了,我忍不住对远摇竖了个大拇指表示夸赞。 远摇看我吃的飞快,嘴角有点抽抽:“姜娆,你是饿死鬼投胎的吧?我现在能理解你为什么能够把自己喂成这样了。” 其实我在天界也挺能吃的,只是远摇没见过。 在怀着那个小东西的时候,我的食欲更是到达了巅峰,一天吃得很多,但是吃完就吐。 吃了吐,吐了吃,如此反复,后来食欲更是没有降下来过,再加上一下凡就幸运遇见了小蔷,滋补品不断,我就这样子了。 远摇倒是跟在天界只饮琼浆玉液的时候差不离,在凡间没这条件,就退而求其次,喝起了清尘露水,吃起了野果素食。 身体这玩意儿和天生的也有点关系,他吃的那么寒碜都不影响他的发育,我望尘莫及。 远摇又很欠打地说:“姜娆公主可是曾经的天界第一美人,我本来还不信的。那天见了你才明白。你以前可是比闻姒貌美许多,如今你俩若是站在一块儿,你应该比不上她了。” 他托腮看着我,颇有点轻慢风流的意思。 这天界第一美人的称谓算是公认的,全靠我捡了父皇母后相貌里的优点长了,这一点得感谢他们,和我倒是没有多大的关系。 可他提起闻姒,我就心口一闷,觉得很难受了。 我吃的快了些,终于,把眼前的美食扫荡一空。 他这个狐王的厨子每天都闲得没事儿干了,这回终于抓到个大显身手的机会也不容易,我吃的津津有味的。 “漂亮又不能当饭吃,”我拿过边上的手帕擦了擦嘴,远摇想的还挺周到,“我现在挺好的。” 他笑意盈盈,美不胜收,但我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我也觉得不错。你不妨留下来,助我修行,这样每天都可以吃到山珍海味,天天不重样。” 边上的白衣少年站不住了:“王,她是百里蔷的媳妇儿,还有一个孩子。你得先处理了百里蔷那边的事情才行。” 远摇看着我,语气都变了:“姜娆,扶桑说的是真的吗?你和百里蔷……” 我双手交叉:“误会误会,我这不是怕被他们抓走临时扯的谎吗……至于孩子那更是无中生有。谁知道他们就连我这么说都非要把我抓回来。” “那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远摇跟个捉奸的似的…… 我和小蔷清清白白,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斟酌着措辞:“一年前我被贬下凡,他正好在乐游山碰见我,就把我带回去了,你也知道,我在凡间人生地不熟的……小蔷是个好人。” 远摇噗嗤就笑了:“你说的不错,他是个好人。那他应该也会愿意把你送给我,扶桑,你去和百里蔷说一下,如果他不乐意,你让他来槐江山找我。” 扶桑领命后去了,走之前看我的眼神仿佛在憋笑。 我气急之下,瞪了他一眼。 用完饭,远摇领着我出了宫殿,去峡谷中遛弯。 他走在前面,我跟着他。 谷中有各类的花草,抬头便是湛蓝的天空,几丝浮云飘荡着。 远摇是天生畏寒吗?为什么每次都要披着一件披风?在天界时如此,在凡间也是如此,我低着头,一边走一边想着。 突然远摇停了下来,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脑袋撞到了他的背上,披风上的毛毛很柔软。 他转过身,似乎没了驻足观赏的兴致,一脸无语地看着我:“你怎么总是会有这种不怎么聪明的行为。” 我揉了揉额头:“那你为什么总是嫌弃我!” 就算我笨我也不会承认的!肯定是远摇太刻薄了! 天界和凡间,他都是睡了我还要损我,我有那么招人嫌吗。 远摇淡淡地看了我一会儿:“不然呢,你还指望我喜欢你?下辈子吧。” 我撅嘴:“下辈子我可不要再碰见你了。你滚的越远越好,我要找像小蔷这样勤俭持家、温柔善良的好心人过日子。” 他无所谓的样子:“这样最好,我也挺烦你的。” 沉默了片刻,我又开口问他了:“你为什么喜欢披着披风啊?” 远摇翻了个白眼,显然是对我不耐烦了:“你确定你想听我的情史?” 我的八卦之心燃烧起来了:“说说说!” 他虽然不自在,却还是跟我说了他的年少时期情投意合的一位女上神,我想,他愿意告诉我,相当于他已经放下了那位女子。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想让我趁早死心……他怕我对他有意思?大可不必! 他除了是我生下来的那只小玩意的爹爹之外,跟我还真没什么关系。 父皇和母后不也生了我们兄妹几个,如 分卷阅读9 今还不是各过各的,相敬如宾。 那位女上神送给远摇的第一份礼物就是一件凤羽披风,远摇之所以私下场合一直披着披风,也是因为她喜欢。 可惜结局并不美好,那位女上神在平定龙族□□之时,以元神消散为注,封印了北海龙族,那是远摇受封元帅后的第一场胜利,却付出了如此惨烈的代价。 自那之后,远摇再无牵挂,视死如归,令六界闻风丧胆。 直到后来闻姒看上了他…… 那件凤羽披风他至今珍藏于自己身为上神之时的居所,具体在哪里他倒是不肯细说。 真是个感人的故事,我听的眼泪汪汪的,揪过一块布料就开始擦。 我好像依稀记得,那位封印了北海龙族的女上神名为“桑枝”,我还听天官讲过桑枝的故事,没想到她是远摇的意中人。 远摇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你拿的是我的披风。” 我放下了手里软绵绵的布料,用自己的袖子擦干了剩余的眼泪。 话说回来,远摇还真是招女孩子喜欢,若不是闻姒提前把他定下了,远摇说不定还能招惹不知道多少位女神仙呢。 我的心情仍旧带着一丝哀伤,不过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你和她有没有过?” 远摇别开头:“我不知道你在说点什么。” 我对他挤了下眼睛:“就是我和你做的那些事啊,你应该懂的。” 远摇深吸了一口气:“姜娆,你够了。你这是在玷污我和桑枝的感情。” 我好像有点印象了,他和我那回他好像说自己是第一次?是吗?我记不清了,反正搞得我很难受。 “我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活着的永远比不过死去的,你取代不了桑枝的地位。你只要好好助我修行即可,不要对我有不切实际的非分之想。” 我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懂了懂了!反正你之前睡我是为了报复父皇,昨天是因为我能帮你缓解修行之苦。”远摇真是个光明正大地行自私自利之举的妖怪。 桑枝死了把他的所有感情都带走了。 哎,可歌可泣的爱情。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欲言又止,好半会儿才说:“你知道就好。” 我又弱弱地提了个要求:“那你既然是为了修行,能不能练练……技巧?这样才能皆大欢喜,你好我好大家好。” 他的手僵住了:“什么技巧?”他很快反应过来,“我有那么糟糕?” 我缓慢又坚定地点头,示意他说的对:“很糟糕。” 远摇那双没有什么神采的眼睛很快又透出几丝笑意:“知道了,我会勤加练习,还望公主配合。” 勤修行 远摇可太坏了,我已经看穿这个男狐狸精的本性了,他就是个流氓胚子。 从前在天界还能用元帅的盔甲把自己伪装起来,到了凡间完全恢复了骚包的性子,怪不得穿的都流里流气、银光闪闪的,就像我从前在雾叶二姐那里看到的那几个男侍一样。 雾叶二姐和闻姒大姐是一胎双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可是和闻姒那端庄贤淑的姿态完全不同,我每次去她的景和宫都要接受一波冲击,她那素净的妆容和滋润的生活形成了鲜明对比。 景和宫远离尘世,处于天界最为幽僻之处,却有着绝美的风景,飞瀑可成虹,巨树上可以荡很高很高的秋千,雾叶姐姐在那边过的不要太潇洒。 虽说是宫殿,但是其实就是一块封地。 父皇、母后都不管她,反正她也不会无缘无故去触犯什么戒律,自己过着自己的日子。 我最羡慕的就是雾叶二姐了,虽然她也有一段情伤往事,可是走过来了,就是天高海阔。 可怜如我,不仅流落凡间,被除去仙籍,还要被远摇每天抓住折磨一番,他每次开始之前还得先看看扶桑给他友情提供的话本子,学习态度不可谓不好。 他自己看就算了,还非要拉着我一块儿,我刚开始还会脸红,后来就和他一起对里面的内容和姿势评头论足了,反正孩子都给他生了一只了。 比的就是谁脸皮厚,那谁怕谁呢。 他和我有商有量的,我想他可能对我的身体有些奇怪的兴趣。 又也有可能是他做了狐狸之后喜欢上了舔舐毛发,就给自己的舌头开发了一些新的功能。 不得不说远摇再这方面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就是非要拉着我配合这一点让我屡屡表示十分头疼,他每次都会威逼利诱。 我难道看上去是那么忍不住美食和漂亮衣服的诱惑的人吗! 好吧,我的确是。 他的话也挺多的,还敢说我聒噪!这叫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就他这韧性,难怪能忍得了几百年不化形免去父皇的怀疑,也难怪他能在千年间修炼成九尾,虽然最后那一尾还不是很稳定。 万幸的是,远摇很快就不再碰我了,在那之后,他只是睡在我 分卷阅读10 身边,把我当个暖炉抱着。 原来他原本的体温也不是很高啊,甚至比平常的狐狸还要凉一点,扶桑他们的狐狸身我摸过,还挺热乎的。 我在雾叶二姐那里还抱过九尾天狐,那可是青丘少主,神仙狐狸,因为和二姐那位葬身东海的小情人长得分外相似,才被二姐勾引过来的。 后来二姐觉得他逾越了,赶他走,他就在景和宫外跪了七天七夜,直到身体受不住,化为了原身,我正好碰上了那只天狐,就把他抱进去了,那手感,油光水滑的,那温度,就像红泥小火炉。 我的目光转向沉睡的远摇。 他现在看我的眼神也没有之前那么下流胚了,反而变得冷淡自持起来。 扶桑说是狐狸每年三个月左右的那段时间结束了,不过以后如果有需求,远摇还是会找我求欢的。三个月,那之前没有我在,远摇都是怎么熬的?怎么会精力如此旺盛。 我又很不解,为何扶桑他们就不会有这段时期? 扶桑又说,化为人形之后,只要不强行修炼增加尾巴数量,就和人类无异。 远摇之所以每年如此,是因为他总是在逆天而行,修炼更为强大的九尾。 这该死的勤奋的男狐狸精! 我要是能够修行的话,是不是也能练得那么厉害? 算了,反正我懒,就安心地给远摇当炉鼎吧。 不知道我当凡人了,还能再活多久呢。 多活一天就算赚了。 这一日我神清气爽地起床了,没有远摇晚上的纠缠,睡得还是很安稳的。 不过他还是侧卧在我身边,一只大白狐狸枕着我的胳膊,没想到远摇的狐狸形也是胖乎乎的,即使他坚持说自己只是蓬松。 很不幸,我的手麻了。 远摇被我弄醒了,他眯着眼看了我一会儿,就化成了人形,给自己穿好了衣服。 我缓了一会儿,哼着小调儿去找外衫,远摇之前差手下的几只狐狸给我去集市上买了好多漂亮小衣,我换都换不过来,甚至经常混搭。 他靠在一边,看我一件件地穿着:“百里蔷昨日来寻我,你猜是为了什么?” “小蔷!他这个没良心的!怎么现在才来找我。”我一下子激动起来,不过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不是,你为什么说昨日?” 远摇摊手:“如你所愿,他很没良心,所以他用你和我换了点东西。” 小蔷也把我当做交换品,我是有点伤心的。 可能是我真的很没用,他只能把我送出去,才能得到他想要的。 一年的相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他不仁我不义,只能就此别过。其实他为我做的足够多了,我总不能一直靠着他养活。 我瘪了瘪嘴:“换了什么?” 远摇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龙角。他的两只龙角……还有他妹妹。你也别难过了,这么一说,你是不是还挺值钱的。” 我脑中灵光乍现:“他是龙族?他有妹妹?他妹妹不会叫百里薇吧?” 远摇又伸手把我的头发轻轻搓了搓:“准确来说,他和他妹妹,分别叫做敖蔷和敖薇。只是他们这一支在凡间化姓为百里。” 我十分不解:“你不是奉命平定龙族叛乱,不是说四海龙族在那之后就销声匿迹了吗?按这个道理你们应该是仇敌啊?” 他摁了一下眉心:“公主到底是养在深闺……龙族没有全灭。我去铲除或者封印的也只不过是叛乱甚至杀戮同族的那一批。另外还有一部分是性情温顺且希望四海安宁的龙族。你父皇要斩草除根赶尽杀绝,我觉得并没有必要,就帮着他们掩盖踪迹。” “这世上不是非黑即白的,不是吗?” 我愣愣听完,原来远摇曾经还是个好神仙? 我看他的眼神立刻就多了几分崇敬。 “那小蔷的龙角是怎么回事?他妹妹又是怎么回事?” 远摇还是耐着性子和我解释了:“因为他们向天庭投诚被发现,百里蔷身为北海龙王之子,龙角被叛族拔下示众,他妹妹则成了人质,或者可以说龙质。当时北海叛族势力太强,连我都无法压制,最后是桑枝献祭了自己把他们封印在北海深渊。” “所以百里薇也被封在了北海深渊?” 他终于露出了笑容:“你也没有那么笨啊。” 那我还真的挺值钱的,毕竟远摇如若要去北海深渊,那一定很凶险。 远摇很快就打破了我的幻想:“你跟我一块儿去吧,我们先去钟山,找烛阴要一片龙鳞,这样就能在不破坏桑枝的封印的前提下,进入北海最深处。” 我哎呀了一声,上前几步身子柔软无骨地倒在了他怀里:“人家身体不好,走不动啦,要不你还是自己去吧。” 他挥手把我推到地上:“你别恶心我。” 我坐在地上,抬起头看他:“我可不认为自己值得你如此以身犯险,你去北海就去,别把原因都搁在我身 分卷阅读11 上。” 远摇似乎很惊讶我能点破他,不过他的神情依旧轻蔑:“姜娆,你倒是还有点脑子。” “我去北海的确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北海魔龙蠢蠢欲动,封印出现了裂痕。如果那条魔龙出笼了,现在的他能够把你父皇统治的六界搅个天翻地覆。” “我去修复封印,不是为了你父皇的天下太平,而是为了桑枝的牺牲不付诸东流。” “至于百里蔷……他其实很乐意把你送给我修炼,因为这人界只有我能助他一臂之力。所以你今后就安心跟着我吧。在我身边,无人能伤你分毫。” 我真想知道远摇是哪里来的自信能护住我,他明明从来都不正眼瞧我,每次和他修行完,我累得半死不活的,他都没有分给我一点点关心,我要是真有危险了,他能发现得了吗。 我看只有在嘲笑我的时候,他才会给我一点同情的目光。 “好,我会好好当你修炼的炉鼎。” “你有自知之明最好不过。”远摇让我把自己收拾干净些,今日就出发。 为了能够把我这个凡人带上,远摇派人拿出了自己许久未用的一把长剑,他说这把剑名为蘼芜。 我记得远摇在天界所用的神兵为崇吾剑,远摇被贬后,他所居之处被列为禁地,崇吾剑也一直伫立在那里。 他御剑而行,身姿清雅,我做了凡人之后还没飞过呢,没想到那么快就不习惯了。 他站在前面,我侧坐在后面,钻到远摇的披风下,抱住了远摇的双腿,脸也贴了上去。 这个姿势看着分外不雅观,远摇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叹息:“流年不利,命犯姜娆。” 好吧,他对我的各种言行举止都不怎么满意。 那他也是活该! 谁让他非要招惹我的,想用我修炼,就该给我忍着! 烛龙麟 我原本以为找烛阴要龙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至少得有一场恶战。 没想到远摇带我飞到钟山后,径直去了烛阴所居之处。 我虽然知晓上古神兽在父皇一统六界后,皆有人形化身,却没想到烛阴的人形会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 他通体透明,仿佛是元神出窍的状态,红发在无风的状态下依旧张牙舞爪,一只眼睛睁开,一只眼睛紧闭,没有什么表情。 要不是他的神情太严肃了,我还真得夸夸烛阴的眼睛,虽然只睁开了一只,但是圆圆的亮亮的,看着很讨喜。 不像远摇那双死水眼,一点光都没有。 远摇说这是烛阴为了方便和天界之人交流才化出的灵体,他在征战时曾经借助过烛阴的力量,所以和他算是半个熟人。 我就在一边看着他和烛阴交谈,烛阴的嘴好像没有动过,我也并没有听到他发出任何声音,不过远摇倒是很顺畅地继续着对话。 之后,烛阴的灵体转身去了某个地方,回来的时候就带回了一片火红龙鳞。 远摇和他道了声谢就带我离开了钟山。 “烛阴可是神兽啊,就这么帮你了?他没有看出来你现在是妖吗?”等到飞得够远了,我才轻声问他。 远摇似乎对我在背后抱着他的腰身的姿势满意了一些,语气也缓和了:“山……妖自有妙计。烛阴能感觉到北海气象异动,我就能说服他。而且我修的道,是由妖成神之道,只是还需要一个契机飞升。你别总说我是妖。” 我立刻狗腿子起来了:“好厉害!才千百年你就能修炼到这种程度!那我等着你再成神呀。如果你再次飞升,父皇会不会再找机会把你给办了?” 远摇耳朵根颤了颤:“你终于肯承认是玉帝让你害我的了……你不会在担心我吧。这倒是没有必要。以后在天上,远摇必然提防公主这类的愚笨美人。” 我看他也的确不打算再做元帅了:“那你再飞升之后能把我带上吗?” 不出所料,远摇又恢复了冷淡:“凡人寿命短暂,公主还有几个十年能等?我修炼再快,也至少百余年。姜娆,你会老,也会死,你已经不是神仙了。” “你可以为我求一颗长生不老药吗?”我颇为异想天开,可怜兮兮道,转而又有些失落,长生不老药在母后那里,可是母后在服下“一枕黄粱”后已经陷入沉睡,按照天界一天人间一年的算法,还得十几年才能醒过来呢。 早知如此,我就该在做神仙的时候就私藏几颗! 如今的我已经是二十几岁的容貌了,的确,到了人间后,会慢慢长大又老去,而且老得比一般人还快很多,有几回梳头还梳到白头发了,我吓得不行。 远摇又笑我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怎么总是有那么多的理由嘲笑我:“你想得很美,我可以告诉你,我那里确实有一颗长生不老药,是闻姒在我被贬下凡之前托仙人偷偷给我的。不过我并不会给你。” “你这个小气鬼!”我真想抓花他的脸,不过飞的实在太高了,我只能把手塞进前面的披风,然后掐了 分卷阅读12 一把他的腰。 远摇的话真是非常多了,我都很不习惯,他痛呼了一声,又跟我说:“我最近得知,桑枝还有一魂存世,我想助她转生再登仙道,所以这颗药得留给她。你想要的话,还是去向你的母后求求情吧。” 北海路远,远摇又要将龙鳞炼化,所以我们在一个小镇的客栈上住下了。 他不知道是妖力不够的还是什么,每次炼化到半夜三更才结束也就算了,结束后还要拉着我修行,我怀疑他想吸干我的精气了。 有一回我问他我们还要在这待多久,他居然大言不惭地跟我说,三年! 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三年”!怀那个小崽子的时候也是三年! 怎么刚刚夸完他厉害,他就又掉链子了。 他还有理有据地说什么封印裂开一点点和裂开一大半其实差不了多少,只要没有全部裂开就来得及。 我问他什么时候才会全部裂开,他伸出两只手,向我吊儿郎当地晃了晃:“十年吧,所以我们有的是时间。”然后在我脾气上来之前赶紧把我按床上了。 几个月后,远摇甚至都不住客栈了,直接在那个小镇的湖边买了个屋子,我们俩也没什么行李,他就不断地往屋子里买东西,要不是这个屋子从外面看还是十分寒碜,我都要以为这是他在槐江山的宫殿了。 “你为什么不回槐江山!”刚刚搬进这个地方,我就怒气冲冲地问他。 “龙鳞炼化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我算过了,这地儿最好。”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抬眼,“你别这么娇气了,看把你娇生惯养的。” 我还真的不是娇生惯养……毕竟和小蔷在一块住的时候,条件也差不了多少。 可是有了槐江山宫殿的对比我还真有点落差。 努力说服了自己,远摇能吃苦我也能。 据我观察,他前期炼化龙鳞,后期则把蘼芜剑和龙鳞放在一块儿了,应该是想把两者的力量结合在一起。 我在他这,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炉鼎,也可以说是照顾他日常生活的丫鬟? 好吧,拜远摇所赐,我还真的学会了种菜、洗衣、做饭。 虽然大多数时候,我做的饭都是我自己吃的,远摇喝点水都能活着,我可不行。 附近的邻居大姐们还会时不时过来串串门,问问我们家那口子…… 远摇如今的打扮没有那么亮闪闪,各种饰品都撤下了,但是随便穿个衣服都挺仙风道骨的,够糊弄人的。 为了让生活不那么枯燥,我每天晚上都会和远摇说一些最近的新鲜事儿,可能也只是对我来说是新鲜事儿吧。 比如。 “今天的鸡蛋居然是双黄蛋,和小蔷住一起的时候,他养的鸡都没下过双黄蛋!” “镇西的李大姐六年前生了娃娃,但是孩子竟然长得越来越像她的小叔子!连头顶的旋儿都一模一样!” “镇南的钱寡妇带着孩子再嫁给了隔壁家的小儿子!” “镇北的王姑娘逃婚和小情人私奔了!” “镇东的赵公子发达了之后就抛弃糟糠之妻再娶了好几个小老婆!” 无论说的事情多么家长里短,他一般会眯着眼,认真地听我说完,再开始一天中日常的修炼。 也对,在到槐江山之前,他当狐狸那么多年,也该多多少少见过一些凡间的琐事。 扶桑他们送了很多钱财过来,花都花不完。 不过远摇没有请任何仆人。 他倒也没有心安理得使唤我,偶尔还是会在行那事儿的时候取悦一下我,在春天的时候,那段特殊的时期到了,他还会在白日里特意去集市上给我买些小玩意儿,发簪、甜糖、绣花手绢之类的,反正问店家女孩子喜欢什么他就买什么。 我不得不承认我就是个很容易讨好的俗人,一般他买的我都挺喜欢的。 送礼的人哪儿哪儿都生的好看,送个小礼都赏心悦目。 一块普通的鸳鸯手绢躺在远摇手中,手指修长又白皙如美玉,就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一块刻有“长生”的暖玉,远摇亲自串着红绳挂在我脖子上,一下子就显得贵重起来了。 三年之期终于要结束了,远摇的蘼芜剑已经几乎完全和烛阴的火红色龙鳞结合在一起了,那把剑原本泛着银光,如今却是一片暗红色。 为了庆祝,我在远摇告诉我的日期到来的前几日,去街上买了好多菜,然后在晚上做了一顿大餐,不管了,远摇不想吃也得给我吃下去。 他倒是很给我面子,虽然惊讶于菜肴的丰盛,但还是把我夹到他碗里的都细嚼慢咽吃下去了。 我的胃口也是一如往常,所以我吃的很香。 他看我端着碗不停扒饭,看了一会儿,放下碗筷,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拍了几下我的头:“好乖好乖,哈哈哈哈。” 他是把我当什么了?小动物? 可惜或许是吃的太多了,第二天我的肚子还是分外难受。 分卷阅读13 一大早的,我就起了,远摇难得没起床呢,墨色的发遮住了他半张脸,衬得皮肤愈发雪白,他怎么就越长越嫩了呢。 喝了点粥汤后,我搬了个小椅子在外面的柳树下晒太阳,百无聊赖地数着飘扬的柳枝,快要离开了,还挺舍不得的。 这把小椅子还是挺舒服的,自带一个软软的垫子,是远摇买给我的,让我发呆用。 不久,隔壁的钱寡妇,也许不该这么叫了,不过叫习惯了也改不过来。 她也起来了,她的孩子精力挺旺盛,今儿不上学堂,就拉着小伙伴开始玩闹了,她见我出来了,就走过来和我随便聊聊。 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看来隔壁家的小儿子还是在努力耕耘了,他俩年龄差了足足九岁,钱寡妇是年长的那个,最后能够修成正果也是非常不容易,我这三年听着别人的闲言碎语可把他们的纠葛都捋顺了。 我也就和她把小镇的东南西北扯了一通,最后,她看我一直捂着肚子,就有些探询地看着我:“袁瑶媳妇儿,你是不是也有好消息了?” 远摇化名是“袁瑶”,取了两个比较常见于人间姓名的字。 我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昨晚吃多了。” 她捂嘴笑了笑:“我看你们每次动静都很大的,怎么那么久了还没怀上。难道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我想,我脸上肯定涨红了,我有些结巴:“不、不是。” 虽然是这么说,我还是去医馆看了看,至少抓点药,把积食去了。 大夫照例把了把脉,然后眼睛一亮,说了句恭喜。 我真的没想到,临走之前能来这么一出,这是我第二次听见“喜脉”了,而且都两个月了。 我差点就晕过去了。 说好的人妖结合很难受孕的呢? 我掐死远摇的心都有了。 长生药 那一瞬间我是很想掐着远摇质问他的。 可是天知道,我回家的时候,摸着肚子那里还是觉得很神奇,在天上怀孕是三年,可是到了人间,当了凡人,只要十个月不到就能有一个小崽子。 怎么想都会感叹造物神的奇妙。 那这个小东西应该不会和天上那个一样一出生就是神仙了,而是一个……妖人?不对,应该是叫半妖。 远摇会想要这个孩子吗? 我看他以前一副孑然一身、遗世独立的样子,总觉得不太容易把他和“孩子他爹”这个称呼联系在一块。 在凡间他的本性又显得太过……不靠谱?也不能这么形容。 总之不适合有妻子儿女的样子。 反而小蔷那种温柔内敛的就很适合过日子。 如果他抱着我们的女儿哄睡觉,我可能会觉得这画面还挺惊悚的。 我心里有些忐忑地回到了家里。 远摇今天结束地很早,我一回去就发现他坐在门前的柳树下,占着我的小椅子,拿着一把小刀在刻着什么东西。 他察觉了我走近,就对我招了招手,我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 这出息。 我一看,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块祈愿牌,上面雕刻着一些我看不懂的奇异纹路,我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这个纹路很漂亮,远摇刻的很精美。 远摇晃了晃手中的牌子:“刻的怎么样?现学的手艺。” “你要送给我吗?”我作势欲抢。 我拿住了祈愿牌红绳子一头,他握着另一头,没有松手:“你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再刻一个,上面刻什么随便你挑。这是给桑枝那一魂的纪念物,她的神宫图腾。” 我悻悻地收回手:“那你给我刻一只小狐狸吧。” 远摇点了点头,我就再去搬了个凳子坐在边上看着他。 他弄的还挺快的,桑枝的那块祈愿牌,最后的一些修饰很快就好了,紧接着他又拿出一块来给我刻小狐狸,他让我先用笔画了个轮廓,又根据我画的轮廓来雕刻。 可能是我画的不太好,远摇对自己的狐狸身也没什么具体印象,所以刻的稍微有些敷衍。 不过我还是挺开心地把它挂在腰带上了。 晚上我吃的不多,远摇也没怎么注意到,他照例去给“龙鳞蘼芜剑”输了一些法力。 然后他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这倒不是那些不正经的话本,而是和远摇正经的修行相关的东西,他每天都看,只是时长不定,看累了之后,他掀开被子拍了拍软塌:“吹蜡烛,睡了。” 我手里握着那块小狐狸的祈愿牌,慢吞吞地躺到他身边。 烛火熄灭后,月光从窗口透过来,几分凉意。 我侧了侧身,靠在他怀里,他也顺势搂着我,或许是发觉我有些紧张,他捏了捏我的耳垂:“怎么了,今天不开心?是不是……”他没有接下去说,只是等着我接话。 我沉默了一小会儿,小声地说:“远摇,我怀孕了。”声音虽然轻,但是在静谧的夜晚还是清晰可闻 分卷阅读14 。 远摇也愣了许久:“是我的?” 我千想万想,都想不出远摇第一时间给出的是如此傻的反应。 不过也能理解,他一直觉得人与妖不会有后代,所以这个孩子的确可能是一个男人而非男妖的。 这该怪谁,想来想去还是他。 我“嗯”了一声,他怎么偶尔犯傻也那么可爱:“你觉得他会不会是一只小狐狸?” 远摇沉寂了一会儿才说:“是什么不重要。睡吧。” 很快,我发现他的手在我的小腹上摸了摸,轻轻柔柔的。 这一刻,我几乎以为他也是期待这个孩子的。 如果是如此,那么说出天上那个小东西的存在他应该也不会生气吧。 第二天我就明白了,远摇还是那个样子,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动摇,我真的觉得他最为擅长的就是打破人的幻想了,这一回我或许还得感谢他给了我一个晚上的希望。 他很难得地出门去给我买了早点,我还为着昨日他的反应沾沾自喜呢,他等我吃完早点后,就给我端来一碗药。 我本来还抱着的那点期望在看到他那双平淡依旧的死水眼之后就熄灭了,我好像知道了他想做什么。 远摇只要和我谈正经事,就一直是这幅表情。 他倒是并没有强迫我喝,而是跟我谈了条件,他对我说:“姜娆,我会为你求长生不老药的。” 我扯起嘴角,勉强笑了笑:“这个药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坏处吧,你也知道我现在身体没有那么好。我们还算有点情分吧。” 远摇摇了摇头:“放心,这是我去找百里蔷要的药物。” 小蔷,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挺乐于助人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远摇身边的女人只有我。他知道。 可是,就像父皇为了服众,能狠心剔除我的仙骨一样,小蔷他也能为了得到远摇的扶持,而无所不用其极。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们都够有魄力。 我做的最错的,就是自甘成为一个被利用的工具,掺和到他们的破事里面,屡次重蹈覆辙。 不然我在水玉宫该做啥做啥,多自在。 “他不是兽医吗?” 远摇顿了顿,才说:“姜娆,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总在原地。他这几年也会给人问诊了,而且医术比人间的大夫更好。”我发现他今日和我说话没有之前那么心安理得、理直气壮了,反而有些迟疑,也是很难得。 “这药只有一个坏处,你以后无法再有孕,不过长生不老之后,是否有后代并不重要,不是吗。”我觉得他与其说是在说服我,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他似乎对这个小生命的到来有些无措,他也不像是适合做爹的样子。 我默默在原地坐了许久,才喝了那碗冷掉的药。 远摇说对身体无害,不过痛楚还是真实存在的。 他也能看出来,所以他在床上铺上了自己的披风,又把我抱了上去。 流的血很多,我没有看,但是能感觉到。 他伸出胳膊,让我随便咬。 我看着那皓白如玉的手腕,也没有不忍心,直接咬了上去。 那里被我啃出了很深的齿痕,看着血迹斑斑挺瘆人的。 远摇另一只手在我的鬓角摩挲着,仿佛在安抚。 我很难过,他若是单纯的冷酷无情,我也不会有点喜欢他。 他明明可以很温柔,但做的事情总是那么残忍。 和他在一起的痛苦在于,总是要面对他那骨子里的,让人心寒的清醒,还是在享受过他施舍的温情之后。 他说的挺对的,他的感情都给了桑枝了,没有剩下来的可以给我了。 眼泪把我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了,我闭上眼,喊了他一声,声音有点颤。 他说:“我在。” “远摇,我不要长生不老药了……这辈子我跟着你,等下辈子,你给我找个好归宿吧。” 他问我:“什么样的归宿算好?” “不利用我,能每天让我没心没肺、高高兴兴的。”我哭着哭着就笑了,“男人女人都可以,只要不是你……只要不是你……” 远摇看着我哭,很久都没有说话,我想我哭的一定很难看。 他低头,亲了亲我的眼睫:“我答应你。” 我昏睡过去之后无知无觉的,醒来时身上很干净,远摇把一切都处理好了。 他把我的身子弄得干干净净的,甚至给我换好了月事带?过分体贴了吧这也。 我怎么觉得那么别扭呢。 好了,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我也没有办法,唯一的收获就是更深切地了解了远摇吧,把喜欢这种东西放他身上不如喂狗。 他保护我,我给他取乐,各取所需,才是和他最好的状态。 雾叶二姐和青丘少主一直纠缠不清,不就是因为青丘少主总是想不通、放不下的缘故,雾叶二姐和远摇一样都不想有后代。 分卷阅读15 青丘少主甚至在琢磨如何让自己一个男狐狸给雾叶二姐生孩子,好把雾叶二姐套得牢牢的,这不是吃饱了撑的,闲得慌。 我觉得他去追闻姒大姐都比追雾叶二姐有前途,反正她俩长得一模一样的。 远摇见我醒了还要下床,就过来扶我,我把手缩了回来:“没事,你去看那个龙鳞剑吧,我可不想害你前功尽弃。” 他看着精神没有以往好,像是一宿没睡。 他动作稍微僵了一会儿,还是去了。 我走到屋外去了,隔壁的钱寡妇和孩子今天没有出门,我一个人在外面,看着镜面似的小湖偶尔泛起波澜,我摸了摸,发现远摇给我刻的那只小狐狸还挂在腰上,远摇给我换了衣服,但是还是把这个祈愿牌又挂到了我身上。 我把它摘了下来,最后看了一眼那只小狐狸,看着丑丑的,居然还在笑。 我叹了口气,在柳树下挖了个小坑,把这块祈愿牌埋了进去。 痴心妄想,总是会自讨苦吃。 三年的时光如同昙花一现,心动的感觉就像是错觉一样,远摇没有让这个错觉维持太久,我要感谢这个未曾谋面的孩子。 贪、嗔、痴皆为妄念,现在我把它们埋在这里。 敖雪泽 远摇练成龙鳞蘼芜剑的时间比他告诉我的迟了些,延期了几日。 他这几日每天会给我炖点枸杞鸡汤什么的,原来他只要去学,也很快就能学会做饭。 他还会抱着我睡,给我读点睡前小故事。 不知道他从哪里翻出来的书。 我趴在他怀里不说话,他也并不气馁。 终于我忍不了了,我觉得他其实没有必要这么做:“远摇,你不是说我之前欠你一条命吗,那你就当我把命还给你了,这样你是不是能不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了。” “至于下辈子的归宿什么的,是我想气气你而已。下辈子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吧。你不用当红娘了,这样你放心了吧。” 远摇放下书,换了个姿势,转而靠在我身上,像是在听我的心跳声一样。 他真的是个时时刻刻都记得流氓的货色,我伸手掐了把他的脸蛋,真的软软滑滑的,又忍不住多掐了几下。 我又得寸进尺起来:“变成狐狸给我抱抱。” 他果然又变成了狐狸,然后把软乎乎地以四脚朝地的姿势趴在我身上,狐狸脑袋靠在沟壑处,懒懒地看着我,唯有那双眼睛还是漆黑如墨,安安静静的。 人形时,他的眼睛其实是很美的,我从前不止一次地想象过,要是远摇那双眼能带一点光亮,会比目前的状态迷人很多。 他既然变成了狐狸我也不能闲着。 真是一只软绵绵的大胖狐狸,我伸手不停地撸他的雪白毛发。 过了一会儿,两只手又揪着他的耳朵,拎来拎去。 他也乖乖的,随便我拎。 我又想恶作剧一下,就坐起身来,远摇被我这么一起身,成了一只两脚着地的狐狸,他两只前爪搭在我肩上,想要站稳一点。 我探头咬住了他一边的狐狸耳朵,吸了吸,还挺有意思的,怪不得很多神仙也会养些毛茸茸的小动物,每天吸吸耳朵都挺高兴的,能够让心情更轻松一点。 没想到他整只狐狸抖了抖,然后立刻变回了人形,这可是我之前没有预料到的。 我发誓,他是人形的时候我可没有舔过他的耳朵,谁知道他的耳朵那里那么不经碰。 我看他脸上都泛起了薄红,半跪的姿势,坐在我小腿上。 我的小腿下意识抬了抬想踹他……我的脚好像碰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隔着一层衣服我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就又在那里蹬了几下。 远摇咬着下唇,幽怨地看我。 我立刻明白了,的确是不该碰的地方,我现在还裹着月事带呢,我想把脚缩回去,可远摇直接锁住了我的右脚,又在我脚背上蹭了会儿。 我知道我的脚长得白白圆圆润润的还挺像个可口的小猪蹄子的,但他再饥渴也不能顺势拿我脚丫子下手啊。 我捂着脸,简直都要没眼看了,这个小王八羔子。 远摇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够得体之处,又乖乖躺到我身边了。 等龙鳞蘼芜剑彻底练就,他很快就带着我离开了这座小镇。 他说他本来打算把这房子烧了的,不过后来还是打算留着,以后有时间可以回来住住。 我看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站在剑上等我,总觉得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少了点什么东西:“你的披风呢?” 他停了一会儿,才说:“烧了。你冷吗?我给你穿的很多了。” 好吧,他今天给我戴了顶毛茸茸的帽子又给我裹上了一件雪白的大氅,让我看上去像个小雪球似的。 飞起来之后,我紧紧抱着他。 他问我:“我给你刻的祈愿牌呢。怎么没见你带上。” 分卷阅读16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我已经不在意了:“我把它埋在柳树下面了,你想要回去的话,可以自己去挖出来。” 远摇迟疑了一会儿,跟我说,好。 我觉得他像是想和我解释什么,但是又觉得没有必要。 北海那么远,我昏昏沉沉地靠在远摇背后,晃悠晃悠的差点就睡着了。 等到我意识清醒起来,只见到眼前生起的火堆,远摇让我枕在他的腿上,低头看我。 我和他的视线对上了,立刻又挪开:“已经到北海了?” 他指了指前方的海岸线,我发现这里居然是一片阴沉:“现在是晚上?太阳公公下山了?” 远摇最近不怎么嘲笑我了,反而会包容一些我偶尔问出的、在他看来不怎么聪明的问题:“这几年的北海一直是这样,无论白天黑夜。如果是从前,这里很美,日出很漂亮。” 我明白了,现在应该是白日,这种情况是北海魔龙搞的鬼。 父皇应该是知道北海异动的,但是他并不会轻易出兵,天界之前整治了一大批功臣,现如今可用之才并不多,他应当没有料到北海魔龙的力量已经变得如此强大。 他让我站了起来,然后抱住了我,把脸蛋埋到了我肩上的雪白大氅,深深呼吸了几口。 接下来就把用布条包裹住的龙鳞蘼芜剑抽了出来。 暗红的剑在北海阴沉的天气下,居然闪烁着鲜红的光。 我知道这是远摇的力量带给它的。 我突然有些遗憾,之前在天界,没有去看过远摇练兵。 当初的远摇元帅,身穿银色铠甲,配上那一把足以开天辟地的崇吾剑,气势该挺恢弘的。 若是父皇能把崇吾剑还给远摇就好了,宝剑赠英雄,在远摇手中的崇吾剑才是最强大的崇吾剑。 远摇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到了海岸边,一剑挥出,一条路线被开辟出来。 我捏了捏他的手心:“你要带我平安回来,我想看北海的日出呢。” 他反握了一下:“一言为定。” 他的手再秀气,也比我的大很多,被他握着还挺有安全感的。 远摇带着我继续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看到了一个奇异的图腾,我记得,这是远摇给桑枝的祈愿牌上刻的形状,上面已经有了裂缝。 “再往前走,就是北海深渊。”远摇看着那破碎的神宫图腾,神情恍如隔世。 不过他很快抽离出来,看向我:“姜娆……” 他真的很喜欢直接喊我名字,那个没心肝的百里蔷都是会亲切地唤我娆儿的。 他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来了北海深渊,就别想活着出去。”阴沉的女声自一旁传来。 我和远摇一同望过去,却见到一个穿着十分令人血脉贲张的女子。 我还没来得及惊讶女子的绝妙身材呢。 远摇就一副快要吐血的样子,他的表情还挺生动的,我差点看笑了:“桑枝?” 我一下子理解了他为何那么诧异。 他怕是做梦也没想到,桑枝残留的一魂会变成这样。 估计在他的想象中,那一魂会是被魔龙关在牢笼里的一尘不染的女子,就跟天界的桑枝毫无二致。 “你为何知晓我的名字?”桑枝手握龙骨剑,开口却是杀气逼人。 “我是远摇,你不认识我了?”他还试图唤醒桑枝的神智。 她一步步走近:“我只认识主人,不认识什么远摇。”她举起龙骨剑就向远摇袭来。 远摇把我护在身后,桑枝反正打不到我,我也乐得看戏。 连我这个只会点花架子的,都能看出来桑枝招招致命,不留任何余地。 远摇与之缠斗了一会儿,刀光剑影交错,我还是毫发无损。 直到远摇把桑枝敲晕了,这场闹剧一样的打斗才算结束了。 他扶着桑枝,手都不知道摆在哪里了,也不知道是谁给桑枝选的衣服,手放哪里他都觉得不合礼数。 最后,他把桑枝打横抱起,又为我设了临时的保护结界:“姜娆,我必须把桑枝带走,她这一魂的气息很微弱,应该是魔龙用邪术控制了她的心智。她不能继续留在北海。”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把桑枝抱走了。 的确是郎才女貌,我自嘲地想,很快我就为自己找到了新乐子,这一块地方有很多散沙,我就在金钟罩似的结界内开始画圈圈,这些痕迹很快就会褪去,所以我乐此不疲。 我正低着头大显身手呢,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双黑色长靴,上面分布着鸦黑色的鳞片。 视线顺着长靴慢慢向上,我见到了一双颇为勾魂摄魄的丹凤眼,眼珠子湛蓝,正笑意盈盈地望着我。 他只露出一张小脸,身上披着件黑色斗篷,发色也是纯粹的黑色,头发半束起,衬得肤色过分苍白,身形颀长,有些瘦削。 我不该觉得远摇这只男狐狸精妖妖娆娆的,眼 分卷阅读17 前这位才是真的妖艳货色,他甚至在眉尾染了些许红晕,显得漂亮而危险。 但是我只觉得太诡异了。 “姜娆公主,幸会,我是远摇他说的魔龙,雪泽。风花雪月的雪,泽被苍生的泽。” 他的手穿过了金色的结界,我不得不大着胆子和他握了握手。 他握住了我的手,没有松开,又低头用冰凉的唇蹭了蹭我的手心,才放开了。 “从封印出来,心脏还是好疼啊,公主的手心真暖和,雪泽已经不痛了。”他说的软绵绵的,但是我还是吓得抖了抖。 “桑枝是你变成那样的?”我打算试着和他交流。 雪泽嗤嗤地笑了:“如今的桑枝不是很美吗?比当初封印我的那个臭婆娘可爱多了。我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她变成我的宠物呢,只剩下一魂了居然还那么顽固。” 我想起了桑枝的穿着,一言难尽,于是又硬着头皮问:“她的衣服你给她挑的?” 雪泽点了点头:“怎么样,好看吗?这样方便,我和你说,桑枝在床上可好看了,有机会我给你看看,我还在考虑让远摇看看呢,毕竟远摇可没有碰过桑枝,多可惜啊。” 我没想到他如此不要脸地直言不讳,把那么私人的事情说得冠冕堂皇。 他说着说着,就把我从远摇设下的结界里拉了出来。 透骨刀 我万万没有想到,他能够直接把我从远摇的结界里拉出来,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雪泽应该是看出了我的惊讶,所以他靠近我,那双蓝眼对着我的目光,不闪不避,含住一些调侃:“娆娆,看来远摇也并没有那么在意你,他设的结界连我都可以轻易出入,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我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呢。” 我也不是不知道他说的对,不过他说话靠的那么近可不是一个好习惯,那高挺的鼻子都要和我的碰上了。 而且“娆娆”?刚才不是还叫公主呢? 我想甩开他的手,不过被他强行扣住了,他带着我穿透了那破碎的封印,进入了一个神奇的地方。我从来不知道海底居然是如此别有洞天的感觉。 现在向远摇求救并没有任何帮助,反而有可能激怒雪泽,我只能妥协跟着他。 他牵着我的手,带着我一边走一边看,还跟我介绍看到的那些奇妙的鱼儿是什么种类。 我就这么和他走了一路,那阴柔的嗓音在我耳边环绕着,不急不缓、娓娓道来,还是颇为悦耳动听的,我忽然觉得他应该没有远摇说的那么坏。 雪泽带我去的海底宫殿应该是以前北海龙王的龙宫,按理来说,他被封印在深渊,是不可能居住于龙宫的,远摇说过,北海深渊在比龙宫深许多的地方,那里有很多滚烫的熔岩,叛乱的龙族被束缚在那里。 看来,除了雪泽,没有其他龙族成功逃离。 封印的破碎让他得以从最深处脱逃出来,暂居龙宫,但是封印的存在还是让他寸步难行。 我倒是很疑惑,这样的他,为什么能够捉住桑枝的一魂,又是什么样的想法让他把桑枝变成了自己的傀儡。 他带着我进入了龙宫的主殿,我想原本的北海龙宫应该是金碧辉煌的,但是在雪泽的统领下,这里一片的幽寂黑暗。 地上有一层软软的类似青苔的植物,他带着我往前走,扭开了一个机关,密室里面的空间是很亮堂的,但是我莫名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我试图挣扎起来,可是雪泽的手纹丝不动,我很快就不敢动了。 他对着我笑,我甚至能感觉到几分纯粹的天真无邪,真可怕。 雪泽带着我走了进去,里面淡紫色的光芒是顶端的一颗珠子散发出来的,把这个富丽堂皇的地方的一分一毫都映照地清晰可见。 “娆娆,你在害怕吗?”他轻声说,“害怕就对了,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地狱。” 雪泽看着我不敢说话的样子,关上了门,又对着我露出了奇怪的笑,他凑近我,似乎是想让我看清楚他的脸:“娆娆,你很好骗,你不会觉得长我这副皮相的,还是有改过自新的可能的吧。” 好吧,我很容易对美丽的事物放松警惕,再加上雪泽之前给我介绍海底生物的样子温柔无害,不像有爪牙的恶人。 “美貌并不能让任何事物都唾手可得,更何况是良心。雪泽选择了向恶,就绝不悔改。”他似乎想摸一摸我的脸。 我退了一步,但还是故作镇定地看着他。 “娆娆天生貌美,连雪泽都有耳闻,可谁又真正怜惜过你呢。” 雪泽非要踩人痛脚吗!我真想撕烂他的嘴! 或许是听到了我内心的呐喊,雪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将掌心对准了大殿中央最高处的那颗淡紫色珠子,然后释放了什么法力,很快,那一束微光在他手中凝成了一把半透明的长刀。 与此同时,殿内四面八方的夜明珠散发出了光亮。 在貌似大祸临头之前,我不争气 分卷阅读18 地咽了下口水。 雪泽把长刀竖着举到眼前,一只湛蓝的眼透过半透明的刀看着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语气中的兴奋?我现在确信他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变态了! 他说的极慢,又很轻柔,不过恰好能清晰传到我耳中:“远摇曾经用玉帝所赐的崇吾剑在我身上留下了九道无法复原的伤疤。这把由异化的冰魄神珠熔铸而成的透骨刀,是我的心血之作。娆娆,这把剑还没有饮过血,你还是第一个呢,我会温柔一些的。” “对女人,雪泽还是不会下重手的,所以雪泽只还你九道伤痕。” 雪泽还真的是说到做到,不偏不倚就砍了我九下,而且每一下都不致命,只是很痛,算是贴心的,他居然没碰到我的脸。 透骨刀吸满了血,泛起了和龙鳞蘼芜剑一样的血色,只是有一些不同,原本半透明的刀身变成了全透明的红色,看上去像是血液在流动。 “娆娆,你的血真漂亮。”他说的柔和又狂热,湛蓝的眼变成了竖瞳。 我只有一个念头了,远摇必须把雪泽给彻底封印了,不然这个毫无恻隐之心的恶魔出去了简直是为祸六界。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大尾巴龙! 活该他被桑枝封印! 远摇这只见色忘友的狐狸死哪儿去了! 我的血还没止住,疼的要死要活的,远摇给我穿的衣服都染上了鲜血,看着应该挺瘆人的,不过我也没心情想这个了,唯有疼痛如此真实。 在这时,机关又动了,我眼睁睁看着本应被远摇带走的桑枝带着龙骨剑出现在了门口,又很快地进来、关上了门。 由于过于惊讶,我身上的伤口持续血崩…… 雪泽就放任我躺在地上,细细欣赏着透骨刀,他这个死变态甚至凑近深深呼吸了几口:“娆娆,你的血竟然带着香气,你说,远摇会不会知道这是你的血。透骨刀和你生死相连,但也只有毁了透骨剑,才能彻底打败我,这是不是很有意思。哈哈哈哈哈哈。” “只要我能破除封印,北海深渊其他跟随我的龙族,就能重获自由,自由,多么宝贵。” 我不想听他这个倒霉催的继续逼逼叨叨的了,干脆躺在地上翻白眼装死。 我算是看清了,雪泽他就是看不得别人好过。 说是翻着白眼了,不过我还是注意到桑枝从背后抱住了雪泽,呼之欲出的雪脯也严丝合缝地贴了上去:“主人,你为什么唤她娆娆。” 跟之前凶巴巴拿着龙骨剑指着远摇的模样真是大相径庭。 雪泽比桑枝高一些,这个姿势倒也很合适,单纯看脸,还真算得上是一对金童玉女。 可惜,这俩实际上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雪泽没有料到桑枝会这么问,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才皱了皱眉:“你想让我喊你‘枝枝’?还是算了吧。你怎么回来的?” “那个远摇他把我交给了一个叫做百里蔷的看管,百里蔷没注意,打了个瞌睡,我就逃回来了,是不是很快。远摇还在封印那里找这个女人呢。”桑枝用红润欲滴的唇碰了碰雪泽的颈项。 然后解开了雪泽的黑色斗篷。 我是没想到,雪泽里面穿了一件纯白色的衣衫,上面还绣着精美的浅金色纹路,跟个凡间的富家公子一样,刚才被他牵着手的时候,我还观察到,他半束起的头发还用的是玉石制品。 我真想用那把该死的透骨刀给他来上几下。 桑枝扯了一下,雪泽那墨黑的头发就散开了。 这画面还挺香艳的。 雪泽一抬手,浸满了鲜血的透骨刀化作了冰魄神珠,他将那颗珠子放在掌心,须臾,珠子像是被吸收了一样,消失不见。 四周的夜明珠的光芒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 他转过身,看着眼中千娇百媚的女子,眸光一暗。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他眸光暗了,纯属看远摇日常表演看出的经验。 然后他低头,和桑枝吻在一块儿,双手也不规矩地游走,看着很娴熟,桑枝轻轻地晃着,似乎是在配合他。 听雪泽说对桑枝轻薄的话,我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眼前的画面冲击性太强。 我仿佛看到了远摇头上戴着一顶帽子,颜色翠绿翠绿的,十分鲜艳,想着想着都想笑了。 亏远摇一直对桑枝痴心不改,为她穿那么久的披风,为她留长生不老药,为她刻神宫祈愿牌。 估计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还为帮着桑枝这一魂转世而做了很多其他的事情。 但是,桑枝和雪泽直接给我演了副活的春色无边画,我不得不说的是,画面非常养眼。 雪泽在龙宫密室里的这副急迫的模样,倒是让我对长得漂亮的男性生物有了更直观的认识,我以前总觉得漂亮男性会有些特别之处,可惜,说到底都是男的,本性摆在那里。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雪泽和远摇那副沉溺女色的样子差不了多少。 穿上衣服都人模狗样的,只是远 分卷阅读19 摇矜贵自持,雪泽阴柔生媚。 不一样的地方也有,远摇一般会比较强势,不给我任何主动权,但是雪泽好像懒得动弹,就躺在那金丝软塌上,目光迷离地让桑枝对他为所欲为,偶尔才会给点反应。 我眯眼偷偷看着,雪泽看上去就跟被强迫的似的,果然这个变态最喜欢装柔弱了。 诶?我的血好像止住了。 我一边听着耳边的低吟浅笑,一边慢慢陷入了沉睡。 百里薇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锁在了一个牢房内,这座牢房很好看,连那几根铁柱都泛着冰蓝色的光。 当然,这无法改变它就是一个监狱的本质。 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我低头看了看,真的是惨不忍睹。 这九下挨的太冤枉了一点,雪泽这条恶龙也是睚眦必报,打不过远摇、见不到父皇,来砍我,不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吗。 别给我逮着机会,不然我绝对把他打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好再把他那张自以为是脸划花。 虽然,我只是想想而已。 远摇会来救我的,我要坚持住。 牢房里有些冷,我还是把远摇给我围着的大氅拢了拢,虽然上面都是血,有总比没有好,不久前才小产了,不能再受寒了。 隔壁牢里传来少女稚嫩的声音:“敖雪泽他为什么抓你?还把你弄得这么血糊糊的,我好久没有看见过人了,你让我多看几眼。” 她既然直呼“敖雪泽”,那应该是认识雪泽的。 两间牢房中间只有一个小窗,还挺高的,我抬头看了看,发现那个小窗对面是一条小龙,探着脑袋看我,应该是人形太矮,没有办法看到我这间牢房,所以她化成了龙形,两只小爪子还扒着窗。 这还是我第一回近距离看到龙身,烛阴、百里蔷、雪泽都是龙,但是我没见过他们化龙时候的样子。 在我的想象中,烛阴应该是赤红的,百里蔷应当是比较冷淡温柔的色彩,雪泽大概是黑不溜秋的吧。 眼前这条活生生的小龙倒是还挺漂亮的,她是一条冰蓝色的龙,两侧龙角就像两个小尖尖,看来年纪不是很大,两只大眼睛里都是好奇,看上去还有点傻傻的,总归比我还不聪明。 我反问:“那他为什么把你关在这儿?” 她沮丧地说:“哥哥带我逃走的时候,他骑在我背上的,可是我飞的太慢了。就被他一爪抓回来了,哥哥还摔下去了。不过我毕竟是他侄女,所以他好像没有打过我。原来他打人那么可怕。” 那是打我吗?明明是砍我! 侄女?我看雪泽还挺年轻的,怎么就有这么大一个侄女? “雪泽是你的叔父?你还有哥哥?”我好像懂了什么,“你是百里薇?敖薇?” 如果是这样,百里蔷,或者说,敖蔷,是雪泽的侄子? “你怎么知道?”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下,似乎明白了,于是高高兴兴道,“难道你是哥哥派来救我的?哥哥没了龙角,除了长生这一点,跟凡人无异了,他可进不来北海……” “我其实没有怪他,他在凡间孤苦伶仃的,还要隐姓埋名,这么多年没来我也理解,我都在这过了上千年了,也习惯了。” 我哭笑不得:“你看我这么弱,还伤得那么重,怎么救你?” 冰蓝色小龙的腮帮子鼓鼓的,她表示很失望。 我看她垂头丧气的,就给她喂了颗定心丸:“不是我来救你,是远摇来救你,顺便取回你哥哥的龙角。你应该认识远摇吧?天界元帅。” 听到远摇的名字,她暗淡的眼中顿时亮堂起来:“远摇哥哥!远摇哥哥来了?他还记得我?” 我实在不忍心告诉她,要不是因为桑枝的封印快要裂开了,远摇是不会顺便来救她的,毕竟远摇现在的修为不够。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和她讲了些远摇的遭遇,当然,只说了远摇被贬,隐去了我对远摇的陷害。 她听得很入神,听完了之后,还颇为义愤填膺,举着小龙爪子为远摇鸣不平:“玉帝真是太坏了!远摇哥哥为天庭鞠躬尽瘁,他竟然可以做出这种事。不过我相信远摇哥哥一定可以把我们救出去的。”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就干笑了几声。 百里薇又接着扭扭捏捏问我:“远摇哥哥变成狐狸、下到凡间之后,有没有成亲呀?” 我摇了摇头:“没有。不过他还惦记着桑枝呢,你应该知道的吧。” “可是桑枝姐姐留下的一魂都被敖雪泽变成那样了,而且他们……” 雪泽是不是过于高调了?怎么连牢里的百里薇都知道桑枝被他霍霍了,我只能为远摇点一根蜡烛了。 不过我觉得,远摇其实并不介意这方面的事情,感情和身体,他还是分得清的,不然他也不会热衷这方面的修行了。 只要她是桑枝,远摇就会好好对待她。 所以我打断了她:“远摇有法子让 分卷阅读20 桑枝重拾本性,他会帮桑枝转世再修仙的。到时候他们会在一起的。你别瞎想了。你不如回忆回忆敖雪泽把你哥哥的龙角放在哪里了。” 百里薇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懵懵道:“我有点记不清了,时间太久了,我本来就很笨的。” 我扶额,努力让自己不要因为身体的疼痛而轻易发脾气,又问了一句:“那我们现在所在的牢房,处于北海的哪个地方?” 这倒是没有难住她:“以前,敖雪泽带领的叛族者和我,都是被锁在北海深渊的,桑枝姐姐也是在那里被敖雪泽变成这种样子的,她以前可是真正的天仙。但是雪泽发现封印有裂痕之后,就强行冲出了深渊,到了龙宫这里。他把我也带上了……所以,这儿是北海龙宫的监狱。” 带上百里薇这一点,其实也能理解,估计只有百里薇这个纯血龙族拥有和敖雪泽相近的力量。 “啊!我想起来了,哥哥的龙角是有另一颗冰魄神珠的力量的,敖雪泽吸收不了,但是他还是把龙角带上来了。”百里薇抿了抿嘴,继续说,“其实两颗冰魄神珠之间会有感应的,如果接触过其中一颗,集中精神就能感应到另一颗的存在。可是我都没有摸过哥哥的龙角,他不让我乱碰的。” 冰魄神珠?之前雪泽用来砍我的那把透骨剑不就是冰魄神珠所化?这算因祸得福吗? 我试着集中神思,居然真的感应到了什么。 脑海中出现了渐渐清晰的画面。 那对龙角被放在银盒里,锁在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我尽力记住了这个空间中的一些细节,又和百里薇描述了一下。 她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地方我认得的!是我娘亲的闺房密室。可是娘亲她已经……呜呜。” 龙宫怎么那么多密室? 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你娘亲和父王不住一块儿?” 百里薇从泫然欲泣的模样恢复过来,她不太懂:“不可以吗?玉帝和王母难道天天睡一块?” 提到了父皇母后,我有点窘迫,表示可以理解。 我得想办法出去,然后趁着雪泽不注意把龙角偷出来,我不会给远摇拖后腿的。 但是身体还是很虚弱,于是我靠在墙边,和百里薇商量:“这里是北海龙宫的地牢,你身为北海公主,应该熟悉北海龙宫的吧。你能不能想到什么办法出去,带我去那个密室,我去找机会把你哥哥的龙角拿回来。” 百里薇撅嘴:“你怕是在和我开玩笑,我要是知道会被一直锁在这里吗?” 我想要唤醒她的回忆,这位小公主怕是被困久了,记忆混乱了,她也不是真的笨,可能只是反应比较慢。 或许诱导一下,能够帮她捋顺思路:“你想想,这里是龙宫,不是北海深渊了,你和哥哥小时候应该会比较顽皮爱玩的吧,有没有不小心来过这儿?龙宫里的锁除了钥匙还可以用什么其他东西开吗?” 她还真的是给个思路,就能引出一大段话来。 “我……我好像是和哥哥玩过。只有纯血龙族有这种本事呢。”百里薇用一只小龙爪子挠了挠脑袋,“给我一把锁,我可以把我的龙角变成可以打开它的钥匙的形状,可是这太傻了,而且没有必要,哥哥教过我一次之后,我试了试,接下来就没有再玩过了。” “那你去看看你那边的锁,看看能不能开。” 百里薇果然去试了试,须臾,我就看到她在牢房外,一脸雀跃地看着我:“我出来了?我真的出来了!对哦,我现在不是在北海深渊,敖雪泽没有捆着我,我的脑袋可以靠近锁。” 她的两只小龙爪子捧着脸,很开心的样子,甚至开心地原地盘旋,转起了圈圈。 我终于知道远摇看着我犯傻时候的心情了,真的非常无言以对。 我终于得承认,百里薇真的有点笨笨的,虽然可爱,但是的确不聪明。 她把我这儿的锁也打开了,又化成人形,把我扶了起来。 她的人形和百里蔷不怎么相似,比我稍微高一点,看上去年纪不大,在人间,大概是十八岁左右的模样。 为什么,明明龙形是可可爱爱的龙崽子的样子,居然会比我高?我有那么矮吗? “大姐姐,我们现在去哪儿?” “你叫我姜娆姐姐吧。”我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捏了捏她的龙角,小小的,她似乎还没有把龙角隐去的能力,不过她并不排斥我碰龙角。 百里薇乖乖地叫我:“姜娆姐姐,你带我走吧。” 我走了一步,感觉还是很难受,但是既然出来了,就不能浪费时间:“应该是你带我去你娘房间的密室,这里你更熟一点。” 百里薇又看了看我身上血糊糊的衣服:“要不我们换一下外衫?”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请求,不过我没有拒绝,她就把那件染了血的大氅和外衫接了过去穿了,又把自己的衣服给我穿上:“这件龙鳞甲是哥哥给我的,龙鳞本来是凉的,但是这件不知道哥哥怎么弄的,可暖和了,姜娆姐姐 分卷阅读21 现在应该不冷了吧。” 的确很温暖,而且让我的外表看上去没有那么鲜血淋漓了,我挺满意的,这北海公主还挺贴心的。 龙鳞甲 我跟着百里薇走,她本来想要变成龙身带我“游”过去,可是,她的龙身一动,动静就挺大的,我担忧这会把敖雪泽引过来,就让她又恢复了人身。 我是没有想到,这位小公主居然还是个路痴,绕了几圈给我带回了原地。 她也很迷惑地看着周围熟悉的珊瑚。 我们再溜达下去是真的很危险,百里薇之前一直待在龙宫监狱里,反而是正确的,因为她出不了封印,就算出了监狱,也会被敖雪泽抓回去。 时间不能再拖了。 于是,我就集中精神,想试试能不能通过和龙角的感应来辨别路线。 让我很惊喜的是,我再次睁眼时,居然能够看到空中悬浮着一条冰蓝色的线,百里薇自然看不到。 沿着这条线走过去,我们到了一座尘封的寝宫,牌匾上的“游梦居”焕然如新。 百里薇很快向前几步,推开了大门,又找到了密室所在的地方。 里面果然放着一个银盒子,她使用法术打开了盒子,一对染血的龙角端正地摆放在那儿。 这就是百里蔷的龙角吗? 被硬生生拔下来的时候该有多痛啊,我突然能够理解百里蔷的不择手段了。 就算平日里再怎么云淡风轻,这种痛也应当是刻骨铭心的,不是想忘记就能忘记的。 百里薇的神色也有些凝重,似乎是想到了从前:“我好想哥哥,还有父王母后。幸好哥哥还活着。” 我不打算给她伤春悲秋的时间了,我是真的很怕敖雪泽会出现。 拿到了龙角,我们往封印那里走,才有生路,说不定远摇会正巧在那里等着我们。 无论如何,只能赌一把了。 凭借着仅有的对龙宫布局的认知,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条路线,我立刻带着百里薇直接往封印处跑。 快要到了。 天知道,当我带着百里薇跑到了破碎的封印前,却没有被敖雪泽追上,我有多么庆幸。 在那一瞬间。 远摇正好携龙鳞蘼芜剑穿透封印而来,那面容,欺霜赛雪,却是吹弹可破,他越来越好看了。 何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现在算是知道了。 我简直比看到天神降临还要喜悦。 远摇似乎很惊讶能在封印内看到我,冷到能结冰的脸上才透出一丝温和:“姜娆?我找了你一天,最后才在沙滩上发现了你的长生玉,我以为你生气离开北海了,还不太相信,毕竟凡人从北海龙宫的深度回到地上几乎不可能。你怎么进来的?” 我很想摇着他的肩膀问问他,他没发现他抱回去的桑枝不见了吗? 远摇送给我的长生玉,我是挂在脖子上的,这肯定是敖雪泽干的好事!出不去封印就算了,还爱耍心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我远摇送我的玉扔到沙滩上去的。 “我是敖雪泽带进来的。” “他已经能够出封印了?” “他从封印出来,心脏似乎会疼痛。”我把百里薇推到远摇跟前,“喏,这是小薇,还有小蔷的龙角。” 百里薇眼泪汪汪地往远摇怀里钻:“远摇哥哥,我好久好久没有看见你了。我哥哥他来了吗,我好想见他。” 远摇摸了摸她的头:“你哥哥来了,我很快就带你回去见他。你身上怎么了?为什么穿着姜娆的衣服,你受伤了?” 我想开口跟远摇解释,却发现自己突然说不出话来,百里薇的眼珠子在我身上转了一下,又心虚地挪开了。 她也是挺幼稚的,在这种关键时候能够玩这种小把戏,奈何我如今只是凡人,连禁言的小法术都解不了。 百里薇一副虚弱的样子,靠在远摇身上:“远摇哥哥,小叔叔把我和姜娆姐姐关在一起。姜娆姐姐是凡人,我怕她受伤,就和姜娆姐姐换了衣服,把龙鳞甲给她了,我们昨天第一次逃跑失败了,然后被我小叔叔抓回去了,他还对我用刑。我好痛好痛的。今天终于逃出来了,还碰到你了,我好开心。” 怎么就改喊敖雪泽“小叔叔”了呢?居然还能面不改色颠倒黑白? 我算是服气了,百里薇不愧是敖雪泽的侄女,也不愧是百里蔷的妹妹,我不能和她一般计较,没必要拆穿她。 远摇看了我一眼:“姜娆,是这样吗。” 我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他,然后上前了一步,用力地亲了一下他棱线分明的唇。 是柔软的。 由于是当着百里薇的面,我发觉她好像有些僵硬。 远摇愣了,不过他还是对我笑了,我想,他是相信我的。 我默默地扯着他的衣角。 远摇又低下头,在我额头上轻轻碰了碰:“我会回来找你的,等我。” 百里薇 分卷阅读22 更僵了。 我这才把他的衣角松开了。 我也懒得问他为什么不先把我带出封印了,龙鳞蘼芜剑只能承载两个人。我听远摇提到过的。 我就算出去了,雪泽也能出来抓我,好像没差。 北海龙宫这一块地方,在海底深处,凭借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能回到海面的。 他在沙滩上发现了长生玉,感到奇怪,也很正常。 我只能在原地祈祷,希望远摇来回快一些。 百里薇这个小坏蛋啊,不过听她的意思,龙鳞甲除了保暖之外,还可以保护我,也算她还有点良心。 可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带走桑枝、百里薇,独独没有带走我,我心里还是有一点点难过。 我很害怕,我也不怎么想留在这儿。 怕什么,来什么。 当我再次看到敖雪泽出现在我眼前,我自嘲地想,这算不算“千里姻缘一线牵”了。 敖雪泽和我是有什么感应吗? 他并没有为我救出百里薇、带走百里蔷的龙角而大发雷霆,依旧是灿烂笑颜。 当他把我带回那个密室,又把我绑到架子上的时候,我仍然觉得他没有任何怒意。 敖雪泽在一边观赏了我许久,跟看戏一样,我只觉得毛骨悚然。 等我终于忍受不住了,他才缓缓道:“娆娆,禁言我早帮你解开了,你可以说话了。你猜猜,异化后的龙角,再次和本体融合,会发生什么呢。雪泽也很好奇。” 完了。 难道,百里蔷的那一对龙角也被敖雪泽用魔功炼化过? 那对百里蔷会不会有什么坏处? 他继续说着:“薇薇她很可爱,我怎么忍心伤害她呢。如今,她走不走,我都随便她,她应该也是理解的。” 雪泽又嘲讽起了我:“倒是你,怎么又被留下了。远摇不会不知道,把你留在这里很危险吧。可是他两次都把你留在这儿,我也很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远摇自然有自己的原因,我也不想和他解释了。 “你我也算有缘人,我会给你最好的待遇。”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符咒,注入了一些法力,又贴在了我的额头,“这是我好不容易绘制而成的两张梦魇符之一,一张我自己用了,很有趣。娆娆,祝你好梦。” 他仅仅是在逗我玩,可能是海底的日子太过无趣,想给自己找点乐子。 噩梦如同潮水一般袭来,雪泽说的好梦,我半点都没看到,我只是在不断地经历人生中疼痛的时刻,那些时刻杂糅成可怕的梦境,像一个个怪兽不间断地朝我奔来。 原来梦魇符是唤醒那些刻意被压在心底不想回忆的痛苦的吗。 对雪泽这种魔龙来说,痛苦反而会让他清醒又快乐。 我不懂,为何世上真有以此为乐的。 他的病态程度还是有些过分了,对自己和别人,都能下狠手。 等我从那些令人惊惧的梦境中醒来,浑身都是热汗,透骨刀留下的伤口在龙鳞甲的保护下,崩裂开来,梦境中的疼痛印证于现实。 我要是不被绑着,可能会疼的直不起腰来。 雪泽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的神色立马变了,但不是因为怜悯:“这件龙鳞甲是谁给你的?” 染了血的龙鳞甲让雪泽轻而易举地分辨了出来。 桑枝站在一边,一直看着我,直到雪泽变了脸色,才有一丝诧异出现。 我的声音很轻:“除了百里薇还有谁?” 我真的不该感谢百里薇给我龙鳞甲,她这是给我挖了个坑啊。 他从漫不经心的模样,变得冷峻起来,我还没有见过他这副较真的神情:“它是我用身上的龙鳞亲手做的!你也配穿它!” “那百里薇就配了吗?她只是你的侄女而已。” 诡异却认真的表情又一次回归到雪泽脸上,他走近我:“薇薇是霜儿的女儿,长得如此像她,这世上也只有她配得上。” 他解开了束缚我的绳索,把我身上的龙鳞甲取了下来,再重新把我绑了回去。 动作很慢,却十分瘆人。 很快,他取出了一条软鞭。 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制作的,抽打在身上还是很疼的。 我看敖雪泽是疯了,也对,他从来就没正常过,这一天一夜下来我领教的还是很彻底的。 我当然也要让他不好过:“百里薇是北海公主,你的霜儿莫非是龙后?还是说,你的嫂嫂?” “你的胆子很大,姜娆,我脾气再好,也有逆鳞,恭喜你,你成功激怒我了。” 桑枝似乎看不过去,想要来阻止他,不过很明显,她拦不住敖雪泽。 玲珑阵 雪泽是个疯子,我早就应该领会到。 我还真没想到,提到他的嫂嫂,就能让他如此失态。 根据百里薇的说辞,她的娘亲应该是早就已经死了。 分卷阅读23 虽然失去了作为神女时的记忆,不像故事里说的那么仪态万千、风姿绰约,但是桑枝还是存着慈悲和怜悯之心。 她找了一个恰当的机会,把雪泽的情绪安抚了下去。 雪泽放过了奄奄一息的我,转而进去再度修炼。 三天后,北海龙宫震动,把昏睡中的我弄醒了。 雪泽这几天的修为突飞猛进,冰魄神珠所化作的透骨刀,变成了更为透明的血色。 桑枝想跟着雪泽一起出去迎战,但是雪泽拦住了她。 在出去之前,雪泽对着我微笑:“娆娆,我本来没有想让透骨刀起到这种效果,只是想让你看我再次打败远摇。但是……哈哈哈,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我想,要是雪泽能够彻底突破封印,他绝对是能够立刻用透骨刀反手对桑枝下手的。 本以为雪泽对桑枝至少还有一些情分,这三天,一直被锁在密室,看着他们的相处,我觉得雪泽并没有对桑枝有什么超越身体关系的感情。 或许只是为了报复曾经的元帅远摇和神女桑枝,他才会在如今的桑枝面前寻求一种微妙的平衡感。 又或许是这海底深渊过于孤单,他想要找个人作伴,长得像他口中的“霜儿”的百里薇,只会让他想到夺他所爱的北海龙王,并不是个好的选择。 桑枝留下的一魂,只是让他用于发泄不满。 可惜,如今的桑枝,似乎对雪泽还有一些男女之情,远摇之后得给桑枝洗个脑才行。 雪泽出去的时候,没有把冰魄神珠化成透骨刀。 但是在面对封印之外的远摇时,他把透骨刀亮了出来。 我为何会看到? 莫非,真如雪泽所说,透骨刀和我性命相连? 其实,我之前真的以为他在说玩笑话,目前看来并非如此。 由于和透骨刀的血相连,我能够透过透骨刀,看到远摇手持蘼芜剑……不对,远摇手中的根本不是蘼芜剑,那把蘼芜剑我在小镇的小房子里见过不知道多少次。 他手中的长剑寒芒若冰雪,缀着一些华而不实的银色流苏,若是远摇用此剑把北海龙宫搅得地覆天翻,那么它只有可能是……原本应该伫立在远摇的神宫的崇吾剑! 难道是父皇把它还给远摇的? 雪泽也很意外,时隔多年,居然还能见到远摇手持崇吾剑站在他眼前,不过他并未露怯,仅仅对远摇道:“远摇,当初的你拥有了这把神兵利器,还有不计其数的天兵天将,尚且成了我的手下败将,最后还要靠一个女人来封印我,你认为现在的你,能够用它来打败我?” 雪泽近几日的修为增长迅速,他已经成功出了封印,所以他们在北海的沙滩上对峙,那里的天色仿佛黑云压城,让人感到压抑。 远摇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和他对战。 我还想继续观战来着。 可是……为什么透骨刀和崇吾剑相碰,一阵阵的剧痛就传到了我身上。 雪泽够狠,我算是明白他走出密室之前所说的话的意思了。 最狠莫过男人心。 远摇也下手太重了,我没有想到,第一回见他用崇吾剑,竟然要体会一次被他用崇吾剑不断攻击的痛苦。 好在,很快,龙宫密室的大门被破开,我见到了握着蘼芜剑的小蔷,我之前都不太愿意唤他小蔷了,现在我又愿意的,真的很没有原则。 原来远摇把蘼芜剑给他了,怪不得。 他头上墨蓝色的龙角散发着幽光,原来龙角和他融合在一起是这幅样子,依旧清秀挺拔的模样,可是气势比之前沉静的样子强大了许多。 他用药使得惊觉的桑枝陷入了沉睡,很奇怪,他之前怎么会没有看住桑枝,反而让桑枝逃回了北海龙宫。 他见到我的样子,貌似是不敢相信我为什么会那么惨。 何止是惨,简直是惨绝人寰。 于是他赶紧给我止住了剧痛,又解开了我身上的枷锁。 “娆儿,你坚持住,我很快给你疗伤,我的龙角有治愈之力。”他说的有些断续,似乎是手足无措了,摸了摸我的脉象,更是惊惶。 我想起了一件事:“我又被抓回来之后,雪泽说他把你的龙角炼化过,真的没事吗?” 小蔷顿了一下:“我好像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会救你的。” 一股子清凉的感觉传遍了全身,我能感觉到一些新创的愈合,雪泽用鞭子抽打出来的痕迹竟然真的完全恢复了,我也没有感觉到崇吾剑的压迫感。 透骨刀留下的九道伤痕,似乎在吸收了治愈之力后,有些发热。 透骨刀和小蔷的这对龙角,都是冰魄神珠所化,很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小蔷把蘼芜剑放到了我手中:“娆儿,我知道你还是很难受,但是握住它吧。能够帮远摇。” 我不明白:“为什么?”但我还是听他的,握住了蘼芜剑,这把剑可是见 分卷阅读24 证了我和远摇在那个小镇上最融洽的时光了,我还挺怀念的。 我忍不住开始想着那时候的远摇,很温柔,偶尔也有些任性。 小蔷看了一眼昏迷的桑枝,对我说,我觉得他听着心虚,不过很真诚:“远摇在北海布下了九曲玲珑阵,当年,他还没找到克制雪泽功体的阵法,桑枝就没了,这是他在桑枝死后,费尽心血的成果。” “在三年里,因为你对他动心,他才把阵眼成功放在了你身上,只要你在封印内部,手握由烛龙麟重铸的蘼芜剑,阵法就能开启。远摇就能借助玲珑阵束缚雪泽。至于你的孩子,如果那个孩子存在的话,阵法效果会大打折扣,娆儿,你不是已经生过孩子吗?所以我才会……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所以远摇要把我留在这里,原来是这样,远摇才把我留在雪泽这里,甚至不对我解释一句,他真的很懂我,我的确会自己给他找借口。 原来是这样。 蘼芜剑静静躺在我手心,似乎在嘲笑我这三年的愚蠢。 他能够为了那个不该存在的孩子的逝去,来向我示弱,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本不算什么,只是妨碍他结阵的绊脚石。 他说的“一言为定”,不过是在骗骗我,可是我怎么就相信了呢。 他让我等他,可是我能等到什么呢。 “那你为何放桑枝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又问他,“你可不会那么粗心。” 小蔷沉默了一会儿,道:“桑枝身上已经被我下了药,只要她接近雪泽,雪泽就逃不过。这种药能够在短时间内让他修为暴涨,但是会造成严重的反噬,九曲玲珑阵恰好能够利用这种反噬,将他一举击溃。” 哈哈哈,原来他们都想好了,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完美无缺,连我的心思都算的很准。 “百里蔷,敖蔷,你们既然之前一直瞒着我,现在又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 小蔷把我抱在怀里,让我靠着他:“娆儿,九曲玲珑阵需要阵眼的情绪波动,你的情绪越强烈,阵法就越强大,所以你无论问我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远摇他,你们,原本就没有打算,让我活着走出北海,是不是?” 小蔷垂眸看着我,似乎在和我聊天,就像那一年里,在乐游山时候的模样:“是的,娆儿,阵眼会代替他吸收雪泽的绝大部分攻击,你很难活下来。不过他后来改变心意了,所以他让我来救你。娆儿,不要怕,只要远摇把封印修复,雪泽就会被再次镇压在海底最深处,他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我闭上眼不想再看他,但他还是继续为我输送法力,维持我的生命。 但是,透骨刀所能见到的画面,都无比清晰地在我脑海中变换。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看到了远摇步步紧逼,而雪泽逐渐落了下风,修为暴涨带来的反噬初步显现,雪泽的黑色斗篷被崇吾剑粉碎,他身上的纯白衣衫被划下了道道血痕。 而远摇却毫发无损。 雪泽是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局面的,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被完全困在了九曲玲珑阵中,不得不说,远摇的阵法非常成功,不愧是为了替桑枝报仇而卧薪尝胆的成果。 雪泽输了,他半跪在地上,透骨刀伫立在他跟前,但他的双手已经鲜血淋漓,无法将刀握住。 他抬起头,对着远摇轻轻浅浅地笑,一如我见到的那样:“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远摇,我轻敌了。不过你打算怎么修复封印呢?用你的崇吾剑,你确定你的妖力不会把封印彻底弄碎,放出海底的数万龙族大军?” 远摇慢慢地走到雪泽眼前,他赤手空拳打了雪泽一顿,我还看的挺爽的。 “桑枝要是知道自己被你这种渣滓染指,绝对不会放过你。她如今神志尚未清醒,所以我替她打你。我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所以,我会让你再也无法重见天日。” 说的不错,我得为远摇鼓个掌。 雪泽轻轻呢喃了一下“桑枝”的名字,而后对着远摇灿然一笑:“那么,姜娆呢,你要不要顺便替她报复一下我?你送我的九剑,我可都还在她身上了。我都觉得好惨啊。我还对她用了鞭刑,她叫的好惨啊,哈哈哈,特别好玩。远摇,你怎么每次都要女人来替你还债呢。不过,我很满意。” 远摇的神情晦暗不明,我想他可能早就料到了雪泽会做什么,他是了解雪泽的。 突然之间,天雷滚滚,远摇抬头看着那乌黑的天,缓慢地举起了崇吾剑。 他为何要引天雷加身? 上神劫 透过那血色狂涌的透骨刀,我只看到,浑身是血的雪泽躺在细软的沙子上,一条腿曲起,他悠闲地看着那骤然而下的天雷,仿佛在迎接老朋友。 直到他发现,天雷汇聚在远摇身上,也聚集在崇吾剑上,慢慢地形成了一层笼罩全身的、令人震颤的光。 如果是凡人,是绝对扛不住如此强烈的雷击的,甚至可能当场丧命。 分卷阅读25 但是这天雷并不是普通的天雷,远摇现在还是妖身,他也很难承受这九道雷击。 九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的确是九道。 难道这是飞升上神的天劫?所谓的九重天雷? 远摇不是说,他还要再修炼几百年才能直接从妖飞升为神吗?为什么提前了那么久呢。 雪泽终于变了脸色,远摇手中的崇吾剑挥下,携天雷之力,直指破损的北海封印。 偌大的北海,显露出一副末日的景象,那不停的雷声把一切都变得分外压抑。 “远摇!住手!”雪泽起身,他说的很急,甚至嘴角不断地溢出鲜血:“你疯了是不是!你在做什么!” 所以,远摇是借了天雷之力在修复桑枝的封印?他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崇吾剑分裂出了一道光剑,穿透了雪泽的胸膛,把他彻底带回了北海。我想,雪泽应该是再次坠入了北海深渊,而且北海龙宫附近的这一道强势的封印,正在慢慢复原。 远摇依旧手持崇吾剑站在原地,身上的雷电光芒尚未散去。 我透过伫立在他跟前的透骨刀,看着他,他应该已经不再需要九曲玲珑阵了,他也不再需要我活着了。 小蔷的身体突然开始颤抖,我终于睁开了眼睛。 小蔷他始终没有停止给我输送法力,我很感谢他在努力地救我。 但是,雪泽说的没错,他炼化过的这一对龙角,已经被输入了魔功。 雪泽坠入深渊之后,魔功好像开始了全面反噬。 小蔷的神情很痛苦,光洁的额头都沁出了细汗,那一对龙角忽明忽暗,甚至有一刻变成了纯粹的黑色,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他现在的模样有多么磨人。 我也很佩服自己,这种时候还能腾出时间来欣赏眼前的男色。 其实,当初在天界的我,是会心仪于他的,他很会疼人,性子也很逆来顺受,可以随便欺负,但也有底线,会让我知道。 若是四海安宁,龙族未乱,能嫁给他这个未来的北海龙王,一定很幸福。 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张地去帮父皇陷害远摇,我和小蔷也不会遇上。 可惜和他初次见面,他就知道了我曾经生过孩子。 医者仁心,自然不会介意这个,但是我介意,所以我从来不敢和他有更进一步的接触,只能做朋友。 也只是偶尔幻想着,再过个几年,如果他主动向我求婚,我会愿意嫁给他的。 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他是背负着仇恨的北海龙族,总觉得和他一辈子在一起也很好,山中的日子虽然寂静,却也清闲平静。 要是他不把我送给远摇就好了。 我也不会变心喜欢上那只坏狐狸了。 我在人世间走这一遭,大部分时候还是不如意的,但是我总是会努力记住那些快乐的回忆。 小蔷都这么难受了,被龙角治愈过的我,自然也受到了反噬。 不过我现在能够忍受这种剧痛,还能平静地和小蔷说话:“谢谢你,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年,我很开心。希望你能早日让这对龙角完全复原。” “敖雪泽!他居然真的敢……”他说的很痛苦。 原来他们兄妹俩都喜欢直呼雪泽的名字。 我难得看到他皱眉的模样,就放下了蘼芜剑,伸手试图抚平他的眉头:“雪泽说百里薇身上的龙鳞甲是用他身上的鳞片做的,不过他也不穿,就放在床边,你可以去看看有没有用。停下吧,不要给我输送法力了。” 原本他的龙角是具有治愈之力的,但是如今的“治愈能力”类似以毒攻毒、回光返照。 小蔷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倔强地看着我,眼底泛起了血色,或许他曾经也对我动过心吧,毕竟我在他身边的时候,虽然丰腴了些,也勉强还算个美人,我颇为异想天开。 透骨刀的所见所闻再度传来。 远摇手中的崇吾剑发出了声音,那声音没有任何感情,但是听着很稳:“远摇,你还想飞升上神吗?这是最好的机会。九重天雷的余威犹在,只要摧毁这把刀,你就能重回天庭。再次与我并肩作战。” 他犹豫了,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为何是摧毁这把刀?是因为这是雪泽的冰魄神珠?崇吾,告诉我。” 崇吾?原来远摇这把剑还真的有灵?真不愧是父皇亲自赐的神兵。 “远摇,你被贬下凡时,曾经来跟我告别,”崇吾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说过,只要能重回天庭,你会不惜一切代价,在凡间当妖怪的日子很难过吧,而这只是一把魔刀。玉帝把我还给你,他也希望你能再次回到天庭,为他效力。” 远摇笑了一声:“你说的没错,我都快忘记了。不过我重归神位之后,可不会再为天界做牛做马,玉帝他老人家,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把透骨刀拔了起来,而后刀剑对碰。 而后的画面,我看不到了,应该是因为,透骨刀被崇吾剑粉碎了。 分卷阅读26 雪泽说过,透骨刀上有我身上的血液香气,不知道远摇能不能闻到。 我仍然躺在小蔷怀里,静静地看着他。 远摇已经成功了,他修复了封印,且借助那一阵天雷之力历劫而飞升上神。 小蔷没有停下输送为我续命的法力,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吸收了,我想到了一件事:“小蔷,不要把我送回去给远摇,我很累,我不想再见他了。他说我欠他良多,如今应该是还清了吧。” 雪泽没有骗我,透骨刀的确和我生死相连,我能感觉到生命的飞速流逝,小蔷之前为我输送的法力,在这一刻都像是杯水车薪,再加上那对龙角的反噬之力,我撑不住了。 “不会的,娆儿,我……”他有些哽咽,“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小蔷连没有挽救一个小兔子的生命,都会很难过,这样也很正常。 他的真心假意我并不想分辨,但是他肯为我难过,我还是感谢的。 “生老病死,对于凡人来说本就很常见,你看我,是不是这三年老了很多了,白头发都有了,但是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年轻,一点都没有变。” 我也不太看得清他,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但是他身上还是温暖的,所以我靠着他:“小蔷,我走之后,把我烧了,骨灰撒在北海吧,雪泽已经被再次封印了,这里会有日出的,是不是。” “娆儿……”他想再和我说些什么,但是还是忍住了,“我答应你。” 今生,我和远摇的结局已经出来了,我没有好下场,而他又回到了自己应有的位置。 也许这是我自作自受。 远摇没有说过他爱我。 在感情方面,他没有骗我,也算对得起我。 小蔷的确遵从了我的愿望,他带着蘼芜剑和桑枝,还有我的身体,回到了北海沙滩上。 我之所以能看到这一幕,是因为我的魂魄还在飘飘荡荡的,鬼差可能感觉不到北海封印里有个魂魄需要勾走,我就跟着小蔷出去了。 蘼芜剑能够承载二人,躯体因为和灵魂分离,已经不算活着,所以小蔷很轻易就把我带出去了。 远摇已经离开了,我猜想,他应该是上天庭了。 小蔷没有立刻在北海履行我的愿望。 他把我的身体带回了乐游山,我的魂魄也跟着他飘过去了,他没法看到我,我也觉得挺意外的。 在乐游山,他好像在等待什么。 桑枝还在沉睡,百里薇则不知被安排去了哪里。 过了大概三四天,他才燃起了一把火。 我看到他哭了,哭的我见犹怜的,不过我只是出于怜惜美人的心来怜爱一下他,属于“姜娆”的那一段过去,已经和我无关了。 远摇、桑枝、雪泽还有他们兄妹二人,已经是彻底的过去了。 我现在只期盼着,自己能够早点投胎转世,如果没有转世,我也是愿意的。 感情太苦了,这一辈子,在人间走的这一遭,我已经受够了。 他抱着骨灰坛子,在凌晨时分去了北海,那一天的日出很漂亮,我的魂魄坐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看了。 然后他按照我说的做了。 小蔷言出必行,我想今后可能每一次的日出,我都不会错过了。 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只是在乐游山附近徘徊着,欺负欺负附近偶尔冒出来的孤魂野鬼,顺便等着鬼差来找我。 就这么过了一年多,在天上,当然是仅仅过了一天多。 我很疑惑,为什么没有鬼差来抓我呢,莫非是因为我原本不是凡人,所以没有入生死簿? 我很迷惑的一点是,桑枝怀孕生子了,她明明也是一魂,怎么小蔷就能看见她呢,而且小蔷能够诊断出她怀有身孕,还能为她接生。 她生的时候,整整一天一夜,我偷偷摸摸地蹲在窗外看,孩子一出生还看不出来像谁呢,过了不知道多少天,我趴在摇篮边,仗着自己是魂魄,肆无忌惮地逗弄着小孩子。 他一睁眼,那双天生湛蓝的眼让我差点当场昏厥了。 真的是雪泽的?按时间来算,如果远摇把桑枝抱回去能对她做点什么,这小孩也不至于是雪泽的啊。 远摇这个没出息的。 糖葫芦 我记得,桑枝当时从北海被带回乐游山后,昏迷了十天,她醒来后,记忆还没有恢复,在她心中,自己依旧是属于雪泽的,所以她很不配合小蔷的管束。 小蔷只好把她关在房间里,设了层结界。 桑枝留下的这一魂,法力和龙骨剑都是雪泽给的,雪泽再度被完全封印,她的法力也几乎没了。 小蔷天天都在做法试图把远摇从天上召唤回来,不过天天都不成功。 我看小蔷既要忍受使用法力时龙角的闪烁不定,又要每天管教不听话的桑枝,还挺辛苦的。 直到一个多月后,他给桑枝诊脉的时候,发现桑枝怀孕了。 分卷阅读27 他一开始的想法自然是不能留,可是桑枝非要咬定这个孩子是远摇的。 小蔷表示就算是远摇的,那也不能……最后他还是妥协了,因为桑枝提出,只要他帮她生下孩子,她以后一定消停,绝对不给小蔷再添麻烦。 在那之后,桑枝的确越来越听话了,他们俩都看不见我,我就算在小蔷的院子里反复横跳也没事,而且白天和黑夜都可以出没,和寻常的鬼魂相比还是很滋润了。 我那时候还真的以为孩子是远摇的,看到孩子的湛蓝眼睛,才不得不感叹道,没想到远摇这么不争气。 后来,小蔷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不会不知道雪泽长什么样。 所以这个孩子对他来说,一下子变成了烫手山芋。 桑枝给这个小东西起名为,殷昀,她总是“昀昀”、“昀昀”地叫他。 雪泽挺可恶的,不过昀昀还是很可爱的,白白嫩嫩,小脸特别经得住捏,当然,我并不会用力捏。 小孩子小时候应该都是这种样子。 昀昀好像能够看到我,我觉得非常奇妙,他还能抓到我的手指。 那天一早,我在昀昀的摇篮边上醒了过来。 照常出门看看乐游山的风景,顺便看看有没有在附近溜达的鬼差,如果有的话,我得上去和他们谈谈他们的差事。 在沿着小路下山的时候,我累的时候飘一下休息,休息完了就继续走。 发现了一朵很漂亮的野花,我就蹲下来看了看,有点可惜我没办法伸手把它采下来。 叹了口气,继续往山下走。 什么叫冤家路窄狭路相逢,一年多了,我又见到了远摇。 他换了一身衣衫,不像作为天界元帅时过于拘谨,也不像在槐江山时那么随性,是比较淡的天青色,乐游山上的雾气还未散去,他从白雾间走来,如同一尘不染的仙君。 我还以为他能看见我呢,毕竟从我的角度来看,我们俩的目光恰好对上了。 果不其然,我想多了,虽然远摇现在已经是神仙了,但是他也没有看见我的魂魄状态。 他带了很多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赶集回来……好吧,这个形容是不太雅观,但的确是我第一眼看过去的想法。 呜呜,好想吃他拿的糖葫芦。 他没有发现我,自然也没有停下脚步,当他从我的魂魄穿过,我才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原来这就是活着和死去的距离。 由于好奇远摇来做什么,加上想看看远摇发现自己做了便宜爹爹是什么反应,我又跟着他们回了小蔷的山间小屋。 清晨有些凉意,桑枝刚刚起来。 昀昀这个小人精,每次发现娘亲起了就开始哭唧唧地闹着喝奶。 小蔷每日都会早起在屋子后面的小院子那里修炼,他在压制龙角上的魔气,他其实是担心自己无法控制的。 远摇推门进去,我想他能够闻到的也只有一屋子的奶香味了。 我站在窗外看着里面,虽然我知道自己就算进去也不会被发现,但是我还是觉得外面比较轻松自在。 桑枝坐在摇篮边上,昀昀被她抱在怀里。 远摇被自己看到的画面震撼了,他半晌儿没说话,也对,在天上只过了一天,他一下子没法接受眼前的状况还算意料之中。 桑枝有些戒备地看着他,然后她喊了小蔷过来。 小蔷很快从后门进来了,他见了远摇,真是如释重负:“你可终于来了,你在天上都做些什么呢,不是说会尽快赶回来的吗。” 远摇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你还没让桑枝的意识恢复从前吗?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孩子?而且看上去……是桑枝生的?” 还算君子的一点是,他下意识回避了桑枝喂昀昀的情形,只是问小蔷。 无论怎么说都骗不了远摇,所以小蔷老实交代了:“桑枝说孩子是你的,我才愿意让她生的,你看,多一个小东西叫爹爹不是挺好的。” “那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你现在知道了吗?” 小蔷尴尬地笑了笑:“不是,昀昀他是我的堂弟。不过你放心,他身上没有魔气。” 堂弟,无异于直接跟远摇说昀昀是桑枝和雪泽的孩子。 远摇倒是没有被绿了的愤怒,他看上去很无奈:“你为什么没有让桑枝清醒过来,你拿回来这对龙角是用来摆着看的吗?” 还没等小蔷回答,桑枝就说话了:“百里蔷的龙角早就被主人炼化过了,你以为他还能做什么?” 很明显,远摇并不想跟眼前这位被雪泽迷惑的桑枝对话,他一挥手,就在桑枝所处的小空间设了一个结界,像一个金钟罩似的,把桑枝和昀昀隔绝在里面。 “原来是这样,那我会把桑枝带回天心池,在那里,她一定能够想起从前的种种,等她的魂净化完全,我会让她再转世修行。至于那个小孩子,我会把他送去人间的道观修道,希望他能诚心向善。”远摇只能选择这种解决方式了。b 分卷阅读28 r   “我被大公主托住了,所以才回来晚了些,敖薇她偷偷跟随我回了天宫,差一点被天兵天将捉去天牢,我保下了她。我也跟玉帝说了你的功劳,玉帝如今对四海龙族的观念有所转变,以后你的族人们也不必再东躲西藏了。若是玉帝老儿能够不糊涂,他还是很称职的。” 远摇的手抚过桌上的妆匣,这是他刚才带来的东西之一,上面描绘着斑斓的花纹,点缀着一些珠翠,他的神色变得温柔了一些:“姜娆她在哪里?是不是又出门闲逛了?” 他为什么提到我了?难道这个漂亮的妆匣是给我买的吗? 小蔷看着远摇,好半晌没说话。 “哦,对了,我把敖薇安置在山下的小村庄,你可以把她接回来,要么抽空去看看她。”远摇又说道。 “好……多谢。”小蔷终于动了动嘴皮子,他说的很平静,“我遵从娆儿的遗愿,把她的骨灰撒在了北海。她应该是不想让我告诉你的,不过我觉得,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去看看她。” 远摇没有说话,但是我发现他的手停下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敖蔷,我说过,要你带她平安回来。” “我是答应过你,但是我做不到,龙角被雪泽炼化过,我输送给娆儿的法力相当于催命符。” “那她怎么会死?她以前是神仙。”我听远摇说这话,还觉得挺好笑的。 “娆儿剔除仙骨后也不过是个凡人,你不是知道的吗,她会老也会死,这是正常的。这几年,她明显老了一些,没有从前那么漂亮了。凡人的绝子汤药对她也是有效的,不是吗?” “我削弱了九曲玲珑阵对阵眼的危害,你不是也知道吗?是你的法力害了她吗?” “远摇,你冷静,你现在的语气让我觉得你在无理取闹。”小蔷试图和他讲道理,“我本来也这么以为,但是后来我仔细想过当时的场景。娆儿身上有九道伤痕我无法将其复原,这是敖雪泽的冰魄神珠留下的,类似于同生共死的禁术,敖雪泽总是喜欢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如果他施展这种术法,我丝毫不会感到奇怪。所以娆儿的死,我更倾向于是冰魄神珠的破碎导致的。” “敖雪泽的冰魄神珠,据小薇所说,早在北海深渊之时,就被他练成了一把魔刀,你当时也在场,应该也听到了,小薇还提醒过你注意那把魔刀。”他继续道,“也就是说,那把刀一旦破碎,娆儿必死无疑……” “你胡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禁术?”远摇无法理解。 小蔷硬着头皮继续说:“北海龙宫的确有这种禁术的存在,只是需要强大的法器,而且使用禁术的只能是纯血龙族。远摇,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人能够毁去冰魄神珠。所以,姜娆应该是死在你手里。” 小蔷说的还是很明白的,我都听懂了,但是远摇好像没懂:“她是不是不想见我,所以你才编这个故事骗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相信。” “她说过,她不想再见你了。但是我还是等了你三四天,没有等到,我才按照她的遗愿行事,我已经说过,你有空可以去北海看她。她下辈子一定会幸福的。” 说是这么说,碰上远摇我的魂魄还是很诚实地飘了过来。下辈子,我也挺想有,只不过如今还是个飘飘荡荡的魂魄。 远摇自那之后就没有开口说话了,他沉默地解开了桑枝的结界,把桑枝弄晕了,然后把桑枝和昀昀带走了。 我愣愣地在原地呆了一会儿,远摇这模样太正经了,我还是有点怕怕的。 我不太想继续留在乐游山了,心里怪难受的。 于是我循着记忆飘回了北海。 不知道呆了多少天,看了几次日出日落。 有一天,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我见到沙滩上来了一个人。 哦不,是一个神仙,因为来的就是远摇。 他还是沉默不语,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对着大海喊什么“姜娆我对不起你”,好吧,我也知道我的想象总是很好笑,远摇并不像那种会肆意释放情绪的神仙。 他坐在沙子上,我看他拿了两串糖葫芦,就偷偷摸摸地蹭过去,伸出舌想尝尝味道。 他果然看不见我,我也没有吃到糖葫芦。 扑了个空,我悻悻地飘过。 接下来,我居然看到他把两串糖葫芦都慢慢吃掉了。 我馋得,咬牙切齿,想要暴打这只狐狸精的脑袋,反正我是魂魄,他看不见我,我就摆出了大约的姿势,安慰自己成功打了他的脑壳。 我发誓我没有用力打,我根本就没有实实在在地打到他! 可是他怎么就哭了。 男狐狸精难道是水做的? 好吧,我还是不要再打他了,于是我坐在他边上陪他看完了这次日出。 无间狱 那天的远摇一直到晚上月亮星星出来才离开,他一直没有说话,就静静地坐在原地,看北海的潮起潮落。 糖 分卷阅读29 葫芦应该是甜的,但是他的情绪明显很糟糕,眼泪只流不擦,看得我都想伸手去给他擦擦干净了,他穿的人模人样的,怎么还做出这种邋遢的事情呢,不觉得脸上的泪痕很难受吗。 他不会在想我吧? 大可不必,我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他的累赘,他不是也这么想的吗。 或许是因为他被桑枝绿得太彻底了?所以来这哀悼一下过去的美好? 但是由于被绿而哭成这副德行,未免也太孬种了一点点…… 我坐在原地心情有点复杂。 不过很快,郁闷就一扫而空了。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地府的一片衣角。 鬼差大哥终于擦亮了眼睛,找到了路,来找我了。 这位鬼差大哥穿的还挺华丽的,衣冠齐整,举止优雅,面上虽苍白,却并不吓人,说话也好听,不像普通的鬼差。 他跟我解释说,因为我的情况比较复杂,我是剔除仙骨的神仙,离魂之时又在上神封印中,间接死于具有毁天灭地之力的崇吾剑,所以在生死簿上一时之间没有找到我的名字,所以来的迟了很多。 看样子我在生死簿上的名字还是临时添上的,有得添上也是地府工作的一种进步了。 我表示体谅他们的辛苦工作,鬼差每天要勾走多少魂魄,真的非常不容易了,对于孟婆来说,地府其实还是比较悠闲的,她只要熬煮孟婆汤就可以了,对于这些每日上地来寻找弥留之际的人们的鬼差来说,这就算辛苦活了。 本来以为喝了孟婆汤就必须去投胎,没想到鬼差大哥还给我了另一个选择,那就是去无间地狱,无间地狱适用于不想再投胎转世的堕仙人,有被强制流放进去的,也有自愿进入的。 我稍加思考,自己的确不想再转世了。 这尘世间的关系一团乱麻,不适合我这个脑子缺根筋的家伙,这么说吧,我真的搞不清楚那些阴谋诡计和爱恨情仇。 万一我一个不小心再碰上远摇这种拎不清的男的,那就倒了大霉了。我也很难过,父皇和大姐能够如此对待我,甚至不派任何仙人来接济我,只让我自生自灭。 北海龙族这对名为蔷薇的兄妹,还有恶龙雪泽,也让我彻彻底底地体会了一遍人世险恶。 我当神仙的那些年,活的真的太久了,久到有些无趣。 当了凡人,算是把酸甜苦辣都尝了个鲜。 这种轮回一次足矣。 于是我仔细问了一下无间地狱的事情,然后选择去了那里。 呜呜,为什么去无间地狱也要喝孟婆汤,当鬼差大哥把孟婆汤强行递到我嘴边的时候,我欲哭无泪。 当初陷害远摇的时候,如果我不把他推到畜生道里去,他应该也是面对这种情形,嗯,不过如此,他坦坦荡荡的,我也可以。 忘了也罢。 久而久之,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择来了无间地狱,不过这个地方并不赖,周边都是没有任何记忆的孤魂野鬼,今天打个照面下次见面又忘记了,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我唯一还记得的就是,无间地狱十八年呆满,就能够没有痛苦地魂飞魄散,我想我之前一定过得不怎么好,不然怎么会来这个鬼地方呢。 这天又是很普通的一天,不过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只要今日,无间地狱那个仿照人间的太阳一落山,我就可以告别这个鬼地方了,这些年啥都不记得,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计数时间了,幸好无间地狱并没有把鬼魂的这种能力剥夺。 我坐在一个石头凳子上,托腮看着远方的苍青色“落日”,我挺喜欢这个凳子的,虽然是石头做的,但是表面是软软的。 我超级喜欢坐在小凳子上的。 很多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无牵无挂多好啊。 周边很多不同的小鬼飘来飘去,我也懒得像平常一样打招呼了,反正我都不认得。 忽然,那些小鬼四散逃开去,我连忙起身,想跟他们一块儿逃跑。 可是我跑的太慢了!我被抓住了! 果然是平时疏于锻炼的缘故吗。 我抖着身子,然后被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入侵者掰了过去,我低着头努力用脑壳撞他。 他没有放开我,而是强迫我抬头看他。 我闭着眼抬起头,鼓起很大的勇气才睁开了眼睛。却发现眼前这个新来的“阿飘”身上血淋淋的,怪吓鬼的:“大、大哥!我今天就要上路了,您能不能放过我?” 传言说,无间地狱里是有可怕的吞食魂魄的鬼的,那个过程比魂飞魄散痛苦多了,我躲了那么多年了,没想到临行前还能碰上这种鬼,这倒霉的。 他好像很激动的样子,把我勒得喘不过气来了,他有那么饥饿吗。 完了完了完了。 “……你知道我在这个鬼地方找了你多久吗……跟我回去,跟我回家。” 他哭了?我听说这种鬼怨气很重的,所以才会一直流眼泪的。 而且他的声 分卷阅读30 音有些嘶哑,我还以为他是刚治好的哑巴呢。 我努力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开来:“我来这里十八年了,你找了我多久我怎么知道。” 他低下头,看着我,我发现他的眼睛还是很美的,波光粼粼,这把他浑身的血腥气削减了一些,让他看上去有点柔弱:“你来了多久,我就找了多久,你相信吗。”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觉得没必要和他解释了,于是我掉头就跑。 我觉得自己跑了很久,可是一回头发现自己依旧在原地。 颇为紧张地看了他一会儿,我把衣摆从他手中抓了回来:“你也是魂魄吗?怎么能抓住我的衣服?” “我是,不然我怎么进得了这无间地狱,姜娆,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姜娆?你在叫我吗?”我指了指自己,“我也没有不想见你,毕竟你看着还是很漂亮的。只是人世间并没有太多值得牵挂的东西,活这一生一世,还不够吗。” “是,我在叫你。”他凑近我的耳畔,那轻轻浅浅的声音和魔音一样蛊惑鬼心,“你是姜娆,我是你的挚爱,远摇。崇吾、司命和玉帝……个个都骗我,所以我在无间地狱找了你十八年。这一生一世还不够,你生生世世都别想逃离我身边。除非我死了。”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鬼?! 还挚爱?我看他是智障! 我当机立断地躲开了,顺便给了他两个巴掌,气鼓鼓地看着他。 他却是甘之如饴:“你还学会打我了,有进步。” 他继续走近我,又把那张染了许多鲜血的脸在我肩上蹭了蹭,蹭干净了,才抬起头来给我看。 美则美矣,不过他似乎并不打算用美色勾引我,即使他可能看得出来,对我来说这是最靠谱的引诱方式。 那苍青色的太阳即将落下,十八年的等待终于要结束了吗。 若是现在把我带出无间地狱,肯定是来不及的,他可是在无间地狱找了十八年才找到我的,可见这里有多么广阔了。 好了,很快就能逃离他了,我很开心。 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手足无措的样子,只是把我抱在怀里。 下一刻,他身后突然冒出了九条泛着银光的长尾,我吓得想尖叫出声,不过他低头堵住了我的嘴。 我眼睁睁看着那九条尾巴慢慢焚烧殆尽,他的神情很痛苦,不过一直在忍受着,没有任何退缩,四周的一切也在变换,天旋地转。 他想做什么?不要啊!!他难道真的要把我带走吗?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他已经不见了。 仿佛无间地狱的一切都是我的一个梦境。 我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的鬼差大哥,我一醒来见到的就是他,虽然早就失去了到无间地狱之前的记忆,但是我总觉得我认得这位端庄的鬼差大哥。 因为他和寻常的鬼差相比,长相更端正一些,虽然不像之前那只九条尾巴的那么唇红齿白的,可往那一站,就自然流露出一种为尊的气势。剑眉星目的,看着还挺熟悉的。 “世间繁华容易变,一场大梦已千年。”鬼差大哥一边随口说了几句不知从哪儿改的话,“公主啊公主,你当真不知道自己为何成为玉帝的弃子?” 玉帝是谁?那个远摇也提到过。 “既然远摇非要把你带回来,我只能祝你下辈子平安顺遂,其实在无间地狱中魂飞魄散,也是一个好的结局,不是吗。”看他对我说的话,鬼差大哥貌似还对我有点印象? “远摇必然会让公主修仙,以求长相厮守,公主切记,莫要再做这天界的金枝玉叶。” 我想,鬼差大哥不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多了吗,不知道还以为他是我爹呢。 天界的金枝玉叶,和我有什么关系。 很快,我就忘记了鬼差大哥的交代,因为下轮回道的时候,我又喝了一碗孟婆汤。 绣坊主 我从小在玉阳镇长大,不知道父母姓甚名谁,住在柳树边上的小房子里,我身上带着一块小牌子,上面刻着“姜娆”两个字,所以大家都会喊我“小姜”。 跟着茵娘学了门刺绣的手艺,托着她的关系进了玉阳镇这十几年来发展的不错的绣坊,就靠这个维持生计。 绣坊的主人我倒是从未见过,只知道目前应该是一个年轻人,或许是他的父母亲花了钱招了一群绣娘做刺绣生意,然后把绣坊传给了他罢。 我觉得绣坊的这位坊主并不在乎钱财之事,亏钱也不会有半句怨言,只让绣娘们做最好的绣品,具体卖给哪里的达官贵人,我也不敢细问。 今日是我十九岁生辰,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生在何时,就随便给自己定了一个日子,每年按着这个日子来过,这天我会吃的很丰盛,长寿面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今儿早上,我捡到了一只小狐狸,她是个女孩子,但是好像很喜欢打斗,我在每日会经过的草丛边发现了她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头上磕了一个大包。b 分卷阅读31 r   因为离我的小屋不怎么远,我就把她捡回去了,顺便给她收拾了一下,我本来还以为她是一只白色的小狗崽子,后来才发现她长得和小狗不太一样。 之前看着奄奄一息,其实她伤得并不重。 她脑袋往我怀里耸,我迫不得已地先把她挪的离我远了一点,把她安置好,喂了一些吃的之后,我才火急火燎地往绣坊跑。 傍晚,我从集市上买完肉、菜、鸡蛋这类的东西回来,没想到,在家门口的柳树边,又捡到了一个穿着打扮都挺有钱的公子哥,他一身紫衣,看身上衣服的刺绣,跟我的绣品还挺像的。 有钱人,天降横财!我怎么可以放过这次让他报恩的机会! 如果他为了感谢我而多给我一点银两,说不定我下半辈子都能衣食无忧!我听说这种人出手都会很阔绰的。 我的手中仿佛抓住了金山的钥匙。 我赶紧进屋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又把那位公子哥拖了进去,没办法,他虽然看着瘦,但对我来说还是太重了,我也没办法,只能凑合一下从背后抱着他往里拖。 他发出了几声痛吟。 哦,原来是我不小心把他的脑袋磕在了门框上。 不管了,就是我救了他。 我试探着轻轻甩了他几个巴掌,没醒,很不错。 于是我继续弯腰把他拖进去了。 外面穿的衣服再怎么奢华,地上拖一遭,还是有些令人难以入眼,所以我把他的外衫脱去,又把他拖到了我的小床上。 那只小狐狸竟然霸占着我的枕头。 我拖着这个公子哥的脑袋,把那只装睡的狐狸摇了摇,摇醒了,她很明显不愿意离开。 我揪住她的后颈皮把她拎了起来,又让公子哥躺了上去。 由于我是把他拖上去的,所以我现在站在床的内侧,小狐狸开始挣扎起来,想要让我松手。 我往床外跨了一步,被公子哥绊了一下,于是我努力往后想要让自己不要栽倒在地上。 手脚不知道怎么动了一下,我一下子就摔了个屁墩。 正好坐在了这位公子哥的胸口,他哼了一声,很难受的样子。 手上拎着的小狐狸被我这么一动,稳稳地砸在了公子哥的脸上。 ……我不是故意的。 我连忙起身顺便把他脸上的小白狐狸揪了下来。 幸好,没有破相,这小狐狸还算能管住自己的小爪子。 我把她放在了铺了层软垫的小篮子里,她两只眼睛挣得滴溜圆,一脸无辜地看着我,我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警告她乖一些,接下来就哼着小调去做饭了。 这个公子哥看上去不像生命垂危的,反倒像是昏迷,还留有一定的意识,我家离镇上的大夫医馆太远了,所以我想先看看他能不能自己醒过来。 找大夫还要花钱呢,都这么晚了,一个人出门找大夫也不怎么放心。 等我做好饭、吃完饭,他才悠悠醒转,他扶着额头,坐在床上,好半晌,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我的存在:“姑娘,是你救了我?多谢。” 我走上前去,摸了摸他的前额,好像没有发烧,他的脸蛋怎么还挺细腻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 “大恩不言谢,如果你家里宽裕,可以直接用钱财来报答我。”我对他挤了挤眼睛,“你也住在玉阳镇吗?怎么会昏迷在我家门口呢?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他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纪,按道理,也不会结太多仇家吧。 他伸手在我的眼周轻轻地碰了碰,并无逾越:“姑娘,我认识一个善于治眼疾的大夫。在下郁攸。馥郁的郁,攸关的攸。姑娘你呢?” 富裕?一听就很有钱。 我稍微退后了几步:“姜娆。生姜的姜,妖娆的娆。大家都叫我小姜。昏迷这么久,该饿了吧,我给你留了好吃的,起来吃点吗。” 他是要吃饭的,不过吃之前,他还挺讲究,要先沐浴…… 我让他先吃了再说他还偏偏不要。 于是我认命地去灶台给他烧水去了。 烧完水后,我去喊他,却发现他在捏着那只小狐狸玩。 太过分了!他有没有意识到这是我家! 我冲到前面去把小狐狸抢了过来,不小心拽了一下他的左手。 “咔擦——” 我听着这声音,原地石化。 脱、脱臼了? 怎么会这样? 小狐狸也缩在我怀里,懵懵地看着郁攸的胳膊。 我刚想向他道歉,只见他对我微微笑了一下,用完好的右手把脱臼的左手接回去了。 不、不痛吗?我更僵硬了。 “没事,我习惯了。”郁攸站了起来,一身单衣,往浴桶的方向走过去。 见到我近日摘下来的那一盆芍药花瓣,他还顺手给带走泡花瓣浴了。 这也太会享受了一点吧。 他把自己全身都洗 分卷阅读32 的香喷喷的,我倒是并不觉得那是芍药的味道,反倒像是他身上自带的香气,很柔和,没有什么攻击性。 郁攸的头发还是湿乎乎的,滴着水,我帮他擦了擦,有水滴顺着他的睫毛往下流,跟泪珠子似的,他长得还真不错。 “那只小狐狸你养的吗?”他突然开口问我。 我吓了一跳,不过还是老实地回答了:“是今天早上在路边捡的,我看她好像跟其他小动物打了一架,怪可怜的。我还没给她起名字呢,如果她以后跟着我的话。” 郁攸他不也是我今天捡回来的吗? “我看她长得白白的,就跟云朵一样,要不然你唤她朵朵?” “可以可以。”我转头看了那只懒洋洋的小狐狸一眼,好像她也是同意的。 “朵朵!”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她的尾巴似乎炸毛了,看来她的确很满意这个名字。 那就叫朵朵。 我又假装漫不经心地提起:“今日还是我的生辰呢,怎么净花时间伺候你们了。” 郁攸垂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很识相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白玉佩:“生辰快乐。多谢姑娘相救,这一块玉佩是我的家传宝物,可抵千两黄金。若是姑娘不嫌弃……” 我接过那块玉佩放到怀里:“当然不嫌弃,不嫌弃。”其实我并不识货,不过总觉得他不太像那种拿假玩意儿骗人的。 如果这块玉佩真的值得上千两黄金,那我下半辈子也就吃喝不愁了,这是财神爷进门了吧。 “那姑娘能否收留我一段时间?”他那一双桃花泛滥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这里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睡……” “我可以睡在地上的。”郁攸说的十分真诚。 这搞得,我也不太忍心他这个又是昏迷、又是脱臼、出手大方的少爷就这么打地铺。 所以我让了一步,我的床是不大,但容纳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平躺着井水不犯河水就完全没有问题。 晚上就这么睡也是可以的,我会尽量控制一下自己的睡姿,做到不在睡梦中对他拳打脚踢。 朵朵睡在我给她找的小篮子里。 我端端正正地睡在床内侧,闭着眼睛数着水饺。 郁攸侧着睡,我想,应该是因为胳膊脱臼的缘故吧,他不想压到左手。 可是平躺着也可以不压到左手啊! 我总感觉他的视线在我身上,没有挪开。 我转过头去,他也不闪不避,就着月光,我能看到他柔和的眼神,很好,他应该不是色狼。 “小娆,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我觉得小姜也很好。”我木木地回答他,“也可以直接喊我姜娆。” “我不要。我就想叫你小娆。” “也行。”毕竟他有钱,反正都没睡着,我继续问,“你要待到什么时候?” “等我想离开的时候,我会走的。在这之前,我会继续留在玉阳镇,留在你身边。” 我觉得这话怪怪的:“莫非你是逃婚出来的?你家里逼你娶亲?你看我长得还算过得去,就对我起了色心?想用我来搪塞你家人?”脑海中的故事逐渐丰满起来。 郁攸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净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又肃然道:“其实我是玉阳镇濯缨绣坊的绣坊主,自小在蓬莱仙岛长大,此次回来,是为了继承家业。只是路遇山贼,才落到如此田地。” 荷花塘 濯缨绣坊?这不是给我发工钱的地方吗? 原来绣坊的坊主他不是神出鬼没,而是从来没有回过玉阳镇? 那平日里的生意都是谁在打理呢? 郁攸仿佛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平时,都是扶桑在帮我管着绣坊,他不会从来都不露脸吧?” 我灵光一现:“莫非是老李?” “老李?”他轻轻地笑了笑。 “不是狐狸的狸,是桃李满天下的李,既然你这么说,看来他叫李扶桑。”我明白了,“这名字也不难听啊,他怎么都让我们叫他老李呢。而且我看他年纪挺小的,就是头发白了点?” 郁攸又缓缓道:“他可不年轻了……他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的了。只是,近几年才回了玉阳镇。今日既是姑娘生辰,可愿告知芳龄几何?” 老李以前确实不在绣坊,是近几年才出现的,以前是另一个管着的,不过在我十岁进入濯缨绣坊之前他就离开了,我听茵娘说过。 “十九。”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据我所知,玉阳镇的女子大多十四五岁就嫁人了,姑娘为何还待字闺中?” 我撇了撇嘴:“因为我家很穷的。你长着眼睛,应该也看的出来吧。当然,你也不必为了报恩来娶我。你虽然长得不错,但一看就不会看上我。” 郁攸哈哈笑了几声:“姑娘容颜姣好如花似玉,为何笃定我不会看 分卷阅读33 上你?” 他非要我说吗?! “……因为我比较丰腴。”我绞尽脑汁想了个可以替代“胖”这个形容的词汇。 “家贫和丰腴,我认为这两种情况同时存在不太可能。” 我觉得他在嘲笑我,所以我不理他了。 绣坊的伙食很好,如果不是今日是我生辰,我肯定是在绣坊里吃饱了再回家的,说不定郁攸他早就被别人捡走了,怎么碰的上我这个好心人。 也不是没人来向我表达好感,可是这些人不知为何,过了几天见我,总是避之不及的样子,这种情况出现了太多次,所以总是搞得我一头雾水。 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在破坏我的好姻缘? 久而久之,我也不太想这方面的事情了,一个人过日子也挺不错的,玉阳镇民风淳朴,我也不担心一个人住会突然有恶人破门而入。 郁攸在我家赖了几日,就是不想去绣坊,可能是伤势还没恢复的缘故吧。 我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把他和朵朵都藏在家里。 我怎么觉得自己藏了个野男人在家? 绣坊里的绣娘们闲时谈论着年轻的绣坊主人,听说原本是这几日就要来的,绣娘们有些担忧他是不是在路上遭遇了不测。 老李听见了会呵斥几句。 一开始,我是想在中午和傍晚都把吃的打包带回去给郁攸的。 没想到郁攸他还挺会来事,我在屋后的菜地上种了些菜,平时很忙也没空去挖,他倒是并不嫌农活会弄脏自己那身锦衣,反而会主动去采摘,顺便给自己做点吃的。 他的左侧胳膊虽然容易脱臼,但平时,只要不用力过度,还是可以的,他应该的确是适应了这种情况,所以很多事情都可以只用右手完成。 有一回我尝了一口他煮的丝瓜汤,就忍不住继续吃了一口拌茄子,再然后…… 我发现郁攸他做的菜比绣坊里面的好吃多了,就是素了一点,在那之后,我会经常回家吃饭。 为了感谢郁攸无偿为我做饭,我给他添置了几件衣裳,从濯缨绣坊选的料子。 他之前穿的衣裳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估计他身上还有点钱财,才自己去买的吧。 郁攸看着我挑的浅黄色、水红色、粉红色衣衫,高兴得说不出话了。 好吧,也只是我以为他应该很高兴。 其实我选的布料都挺舒服的,不过他好像更喜欢暗沉一些的色彩? 我还用剩下的布料给朵朵做了几个小帽子,朵朵还挺喜欢的。 没想到,在第二日,郁攸就穿上了那件水红色的衣裳,荡漾的水红色让他看上去肤白貌美。 郁攸的眉偏于细长,颜色却比较浓,墨黑墨黑的,不必画眉就很漂亮,上下唇都显得比较薄情,偏偏天生带着几分浅红色。 总之是天生丽质的一个美人。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吧,他才终于去濯缨绣坊看了看。 看就算了,他还把朵朵也抱过去了。 我本以为他要结束不务正业的日子了,他却在问了几个绣娘之后,径直走到了我眼前:“小娆,朵朵生病了。” 我看他没有暴露身份的打算,就只好硬着头皮,把他从濯缨绣坊拉了出去,当然,我是扯着他腰带上挂着的牌子出去的,我可不想再把他的胳膊弄歪了。 众目睽睽之下,这显得我有些泼辣,不过我没工夫管那么多了。 “她生病了你找我做什么?你不该去找兽医吗?” 郁攸低下头,有些委屈:“玉阳镇我不是很熟,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了这里。” “你有没有想过,问那几个人,你也可以找到医馆?” 郁攸右手托着朵朵,放到我眼前:“是她想要找你的。我听得懂动物说话。”朵朵是很小的一只狐狸,这一个月她也并没有长大多少。 原来郁攸还有这种才能,是我低估他了。 我捏了捏朵朵的狐狸脸蛋:“他说的是真的?” 朵朵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又扑倒了我怀里。 我听她叫了几声,一头雾水。 郁攸好心好意地向我解释了一番:“她刚才一直不肯说,这下我听懂了。她是在嫌弃我一直喂她吃素食,所以她很郁闷。” “我还在想,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她哪里生病了,看来她是在装病啊。” 朵朵缩在我怀里,气愤地瞪着他,这变脸可是真够快的。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今天给你吃肉好不好?” 她立刻乖乖地把脑袋往我手上蹭啊蹭的,看出来了,她是真的很喜欢吃肉了。 既然他都来了,我自然也要问他:“你不是说回来继承家业吗?怎么现在来都来了,还要隐瞒身份?” 郁攸盈盈一笑:“我只是回来看看,濯缨绣坊这么多年,没有我,不是照样好好的。我为何非要出面呢。你不会害怕扶桑侵吞我的家业吧?这倒不必操心,他对我很忠诚。” 分卷阅读34 “那你为何赖在我家不走?” “除了你送我的这几身衣衫,我又不花你的钱,我只是觉得玉阳镇风景不错,适合清修而已,近日我的修为水涨船高呢。” 濯缨绣坊附近有一个荷塘,我拉他走了一段路,恰好到了荷塘附近,夏日的荷花开得热烈,他站在那一池荷花前,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纤尘的谪仙人。 “所以你还是要回蓬莱仙岛的?” 他点了点头,又把朵朵从我怀里抱走了:“爹爹带你去买肉吃好不好?” 郁攸这个不要脸的居然还自称起“爹爹”来了,不过我看他们那些养那些金贵的猫猫狗狗的,的确会对宠物自称为爹爹娘亲什么的。 朵朵一听,果然又扑过去了,这个墙头草一样的小狐狸崽子。 她还挺聪明的,知道和郁攸直接“说”,郁攸绝对会忽视不管,所以就装病闹着来找我。 郁攸眉眼弯弯,笑得还挺开心,像个便宜傻爹。 朵朵似乎又和他说了什么,郁攸就把朵朵放到了脑袋上,这样看着,郁攸就像戴了顶毛绒帽子。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们了,只好随他们去了,简单跟郁攸交代了点事,让他少给我添乱,又给他指了集市的方向,我就又回绣坊刺绣了。 手下动作稍微快了些,我也想回去吃郁攸做的荤菜,是的,和朵朵一样,我也觉得郁攸之前的口味太素淡了,就算再好吃,那也是素菜! 明明是个男人,怎么就那么爱吃素呢,这样他的体力跟得上吗。 难道是因为他修仙的缘故,他是修佛道的吗?所以才像和尚一样,每餐都吃素菜? 在那之后我们开了几日的荤,朵朵吧唧着小嘴吃得欢,看的我都吃得香了起来。 不过很快,郁攸就把他热爱的素食又加入了每日的饮食中,这一回,荤素搭配均衡了许多,朵朵也没有什么抱怨了。 郁攸说是早晚要回蓬莱仙岛,可是他没有任何动身的打算,他在我家呆了快一年之后,我又一次忍不住开口问他。 他也没有搪塞我,只是反问道:“你希望我回去吗?” 我犹豫了一会儿:“你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这可不太像话。我早晚要嫁人的,你看,我今年都二十岁了。” 郁攸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早晚要嫁人……你打算嫁给谁?” “我还不知道……可是你在我这一直呆着,影响总是不太好的。虽然我也知道你平时不太抛头露面……” “那我后天动身?”他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同意了,不过后天是我的二十岁生辰,一年前的这一天,他昏倒在了我门前的柳树下。失望也是有的,他好像对这一天没有什么印象了。 后天一大早,朵朵还没醒过来呢,他就离开了。 我在床头发现了一张纸条,写着“荷花塘见”,这几个字我认识,他教过我,意思说是他在荷花塘等我,原来他还没走,我很开心。 嫁给我 夏日炎热,荷塘边还有一丝凉意,这一片的荷花塘边,有一座凉亭。 我看到郁攸在那里等我,他像是和我心有灵犀似的,我刚见到他的背影,他就转过身来,半倚在栏杆上,对我招了招手。 他今日穿了一身正红色,一向只用一根发带绑着的三千烦恼丝,束得端端正正,和我给他买的那几件不同程度的红色相比,还是稍逊了一些风情,反倒像个十七八岁的良家少年。 我总觉得,他的长相比实际的年岁年轻多了,只是平时略有些不修边幅,所谓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对他来说,反而会显得成熟,如同已为人夫。 郁攸很适合这种明艳动人的打扮,看的我心肝都颤了,我很想快点看看走近了,郁攸会是一副什么模样呢。 心肝一颤就容易出问题,我跑太快了,不小心把脚给扭到了。 怎么会这样,简直颜面扫地!幸好我不是脸着地。 不难想象郁攸是什么表情,我是当着他的面摔的,所以他估计也很震惊,就有些无奈地走到我摔倒的地方,数落了我几句,又把我抱去了凉亭下。 “等等,你的手不行……你还是扶着我吧。” 郁攸很意外这种时候我还想着他的胳膊,不过他也并没有放下我:“只要位置调整好,你不要乱动,就没有大问题,乖一点。” 他把我放在凉亭里的石凳子上,用手帮我按了几下,我还是喊疼。 郁攸叹了口气,让我把鞋袜脱了给他瞧瞧。 我当然不愿意了,不过既然他坚持,我也不好再拒绝了。 好吧,我的脚脖子有点肿起来了。 他用右手拖着我的脚丫子,眉头微蹙,有些犯愁。 我的心思又走歪了,为什么他的手会比我的脚还要大?肯定是因为他的手太大了。 他的中指动了动,正好在我脚跟蹭了几下,他又用左手带着我中间的脚趾也向上调皮地翘了几下。 分卷阅读35 我的脚丫子有点肉呼呼的,不过还算白嫩了,他的手长得很好看,骨节清晰分明,这画面怎么看都有点不太合礼数。 他一向不介意这些,我觉得自己也不必拘泥小节。 郁攸百思不得其解:“小娆,你是怎么做到平地摔跤的?这条路上那么平整,我怎么都想不到你会直接扑倒在地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把责任都推给他了:“因为你今天太好看了,所以我想快点过来看你。都怪你,红颜祸水。” 郁攸抬起头:“那你现在多看看吧。你不是之前问我,在蓬莱仙岛学些什么吗?要不要我给你露一手?” 我求之不得,没想到摔个跤崴个脚还能看到郁攸给我表演仙法?那还是挺值的。 郁攸说到做到,他把我的脚放下,让我先踩在鞋面上。 然后他走到了塘边,采了两朵盛放的夏日清荷。 红衣热烈,而他的周身气质却太过沉静,一举一动都跟画似的,赏心悦目。 他握着两朵荷花半蹲在我身前:“看好了。” 我集中精神看着,连脚脖子上的疼痛都顾不得了。 郁攸的掌心似乎渗出了几缕白雾,我瞪大了眼睛。 只见他左手握着的荷花逐渐变得扁平,直到变成了一块栩栩如生的荷花绣帕,落在了他的手上。 右手的那朵荷花却缓缓变得透明,最后结成了冰。 呜呜,真的很漂亮,玉阳镇的冬日虽有雪,我也从未见过冰雪雕刻而成的荷花。 郁攸真的很会讨好姑娘家了,我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甚至想要把那朵冰荷接过来。 不过下一刻我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把冰荷花弄碎了,包在了荷花绣帕中,又把这一个冰包放到了我的脚脖子上。 好吧,一开始有点难受,但是很快,我那崴了的脚就舒服多了。 郁攸看我哼哼唧唧的样子,摇了摇头,又让我缓了一会儿,他把我的脚放在了他的膝盖上,才问我:“你可知道我今日为何约你来此处?” “你不是要和我告别吗?”我其实已经做好准备了。 他点了点头:“是啊,你是急着让我走,是不是?” 我也跟着他点了点头,不过很快我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了:“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郁攸失笑,继续说道:“小娆,你不是说你早晚要嫁人的吗?那你为什么不嫁给我呢?” 在我心里,郁攸是很平易近人,但我始终觉得这种修仙的人是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存在,更何况他还是濯缨绣坊的主人,我又何德何能:“我曾经听闻,修仙道者,断情绝欲。你怎么可能娶我?” “你从何处听闻?”他又在我脚上轻轻按了几下。 “说书人都这么讲的!”我据理力争,“神仙要是谈情说爱的话,那是触犯天条的。要……” 郁攸打断了我,淡定地说道:“要什么?剔仙骨,除仙籍,下地狱黄泉,永世不得登仙?那又如何?” 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多,不过他这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让我为他感到很担忧:“很严重了!”我警告他。 郁攸听出了我的忧虑:“无妨。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天道报应也只报应在我头上,我会替你担着。所以,姜娆,你愿意嫁给我吗?我等不了太久。” 这问的太直白了,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好在我环顾四周,现在的荷塘边还没有什么人。 “我们才相处了一年,你不觉得这太快了一点吗?”我真想一脚踹他脸上去。 郁攸依旧没脸没皮的样子:“跟我在一起,你不喜欢吗?是我长得不够好看,是我做的菜不合你胃口,还是我的钱不够多?” 这我没法回答,因为他的的确确各方各面都很好,挑不出什么毛病。 我回忆了一会儿,觉得他是很好的,对我和朵朵都很好:“你很好,我也很喜欢。那你真的愿意娶我吗?” 郁攸终于绽开了笑颜:“嗯,我愿意。” 我很无语,郁攸获得了我的同意之后,行事愈发放肆了,他顺理成章地留下来了。 在我养脚伤的这段时间,他又开始张罗起了我们的婚事。 当然,没有大张旗鼓,只是低调地去置办了些东西,选了个黄道吉日。 成婚那日,他还亲自为我换上了嫁衣,给我盘发、化新娘的妆容。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郁攸不会的吗?为什么他一个男的比我还要细心?他真的是学什么都快得很,我挺羡慕的。 都说婚礼有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不过他好像对此并不看重,只是想着如何亲力亲为。 拜堂的时候,朵朵也穿着一身红色,她不像以往一样懒洋洋的,反而精神气很足,在一边蹦来蹦去,好像是觉得眼前的画面很新鲜。 看在她没有捣乱的份上,郁攸没有去揪她的后颈皮。 那天晚上,郁攸应该是想要圆房的,不过朵朵非要蹭过来,睡在我们俩中间, 分卷阅读36 他就没做什么其他事,只是捂着朵朵的眼睛,亲了亲我的嘴唇,他好像还把什么东西送到了我嘴里。 亲的有点久,朵朵最后还睡着了,我本来以为他会把朵朵抱走再饿虎扑食呢,不过他没有这么做。 郁攸让朵朵睡在我俩中间,然后和我盖着被子聊了会儿天。 我被逗笑了,他就伸手碰了碰我的脸颊:“你很期待?” 我轻轻晃了晃头:“我才不是,不过你连洞房花烛夜都能忍住,我觉得你以后还真没机会了,毕竟朵朵一直跟我们在一块儿。你是不是骗我,你不是真心想和我在一起的。” 郁攸又往下,握住了我的手:“我是真心,绝不掺假。男女之欲固然存在,但我更想和你携手终老。” 他说话怎么越来越酸了。我表示起鸡皮疙瘩了。 屋内的红烛静静地燃烧着,郁攸眼中仿佛有亮亮的小火苗在闪烁,无关欲,却浸染了一抹深情。 之后的日子和平时差不离,郁攸倒是越来越黏我了,毕竟成亲了,我也不用和以前一样适当保持距离,也就随他去了。 有一日他一时兴起,想要给我染个蔻丹,用的是凤仙花。 我的手是要做刺绣的,所以我觉得这样不好,但是郁攸却并不气馁,转而劝说我在脚上先试试。 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还是没有拒绝。 那日正好是绣坊的休息日,他先给我洗了脚,好在我的脚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不然我真的恨不得一头撞晕。 他的动作还是很利索的,朵朵本来也想凑上来看热闹,甚至疯狂伸出小爪子暗示自己也要,郁攸没理她:“小狐狸家家的,别净想着这些,我等会儿用剪子给你修修就好,等着。” 过了几日,效果还是不错的,但是我这染的足上蔻丹,除了郁攸和我能看到,我还真想不到还有谁会特意去看。 经常出现的情况是,郁攸侧坐在床上翻着书,我就躺在枕头上看他,把脚放在他的腿上,他偶尔捏捏我染了蔻丹的脚,跟玩小玩意儿似的,然后继续看书。 红梅伞 和郁攸在一起的好日子没有过上多久,那一年的冬天,他就生病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天道报应,他的病情每况愈下,药一直在喝,却不见好转。 他不是修仙者吗?我抱着朵朵在他身边躺着,他的脸色真的很苍白,我怕他离开我。 屋内的火炉快要熄灭了。 郁攸看出了我的心思,他安慰着我:“没事,我还能再陪你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我追问。 他说:“来年雪融、春暖花开之时,小娆,别怕。我说过,我是蓬莱仙岛来的,不是吗?” 屋外的雪花一直在落着,我想,外面的世界应该已经是银装素裹的景象了吧,为什么这个冬日格外寒冷呢。 郁攸见我没有再说话,自顾自地说着:“小娆,我现在不是人也不是仙,你猜猜我是什么?” “我啊,是一个神仙的元神,是他让我来找你的。”他亲了亲我的头顶,“他快要醒了,所以我也要回去了。你记住我的相貌,那个神仙年轻时就长我这副样子,他如今,是二十四五岁的模样。” “可是我是凡人,我又活不久,你走了,我去哪里找你,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郁攸笑了声:“在我们成亲那一日,我给你喂了长生不老药,这是我好不容易从我……从王母娘娘那里求来的。如果你不愿意嫁给我,我还拿不到呢。” 我回忆起了那一日他是把什么东西送到了我的嘴里,我一个不小心就咽下去了。 原来是长生不老药。 “等我走后,来蓬莱仙岛找我。” “你之前怎么不说,害得我好难过。”我还真以为是自己害了他。 “因为我忘记了自己只是元神而已,如果不是最近愈发虚弱了,我还能在这里多陪你一会儿。还有,你煮的药太苦了,我实在受不了了。” “良药苦口,我不是给你吃蜜饯了吗?”我拿起床头那罐蜜枣,掏了一颗就往他嘴里塞。 他也没有反抗,就被我喂了好几个,过了一会儿,我看他含着蜜枣的一端,眼巴巴地看着我,我就低头含住了另一端。 还真的挺甜蜜蜜的。 幸好朵朵没有醒过来,不然这成何体统。 不知道过了多久,郁攸的喘息急促起来,我才放开了他。 苍白的脸色染上了点红晕,看着健康了很多,我鬼使神差地问:“是因为你是元神状态,所以才无法和我……?” “和你什么?”郁攸眼中有一丝困惑,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对我露出了清浅一笑,“不是吧,小娆,你怎么那么饥渴?我还以为只有男人才会这样……” 我颇为恼羞成怒:“你不是说你是那个神仙的元神,是那个神仙让你来找我的吗?那我和那个神仙以前肯定有些什么。” 郁攸的唇上还有 分卷阅读37 一些甜甜的汁水,他伸出舌头稍微舔了一下:“是吧。不过你让如今的我行床笫之事,我也是力不从心,要是在我刚来玉阳镇的那个时候,说不定还有一点可能。” 我在他胸口锤了几下。 “娘子,为夫体虚,下手可以轻一点吗?”郁攸咳了几声,“要是你真的很想,去蓬莱仙岛找我,不要忘记了。” 冬至日,我煮了羊肉饺子,朵朵在边上使劲吃,对她的体型来说,她可吃的太肥了,我觉得这只胖狐狸是在囤着肉过冬,自从郁攸愿意给她做荤菜吃了,她每顿都跟饿狼下山似的。 看她吃的那么香,我也觉得挺开心的。 小院子里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我想去扫出一条小道。 玉阳镇这里,虽不至于“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路上来往的人还是不多。 等我好不容易把积雪弄到一边去,我的手冻得都有点红了。 我本想再望一望远处的安宁寂静景象,都说瑞雪兆丰年,来年该是一个丰收之年吧。 一转身,却见到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郎,他撑着一把红梅油纸伞,一身雪白,看上去毛绒绒的。 他站在小屋的栅栏前,笑容灿烂,见我望向他,就热情地向我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了!姜小娆!你总算看见我了!” 我退了几步:“你认识我?” 少年郎神情微微变了些,稍微歪了下头,不过他立刻就又恢复成之前傻乐呵的样子:“对哦,我都忘记你已经投胎转世了,可是你跟以前长得还是很像啊。” “你到底是哪位?”我怎么觉得他不怀好意呢。 “我是青丘少主寻千岁,你能想起来吗?” “寻千岁?这是你的名字?”这个名字为什么那么奇怪呢。 “你可以叫我,小寻。你以前都这么叫我的。你也问过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他看上去有些沮丧,不过他还是继续和我解释了一番,“我出生的时候,爹娘给我算了一卦,说是我活不过百岁,为了保佑我活的久一些,他们就在我的名字里加了个‘千岁’,先定一个小目标。” 他收起了红梅伞:“我如今已经活了一万多岁了,由此可见,所谓天命,未必不可违抗。” 天命当真可违?我陷入了思考。 但是…… “你来找我做什么?” 寻千岁看上去有些嬉皮笑脸,这给我一种轻浮不靠谱的印象:“我不是来找你的,要是知道你在这里我还不敢来呢。我是来找我家小岁岁的。我一个不注意让她溜出来了两天,没想到她在你这儿。” “两天?我这两天可没有捡到什么小孩子。”我有些困惑。 “天上两天人间两年,你两年前左右的那段时候,有没有捡到个小女孩,或者一个小狐狸?”他说着化成了一只狐狸的样子,不过很快又变了回来,“差不多长这个样子,就是尾巴只有一条。” 我哆嗦了起来,腿有点站不住了:“你是神仙还是妖怪?” “我是神仙,你放心了罢?” 好了,我不抖了。 “岁岁?” “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就是这个岁岁。” 我大着胆子领他进门了,反正郁攸在呢,我不怕。 朵朵吃的有点撑了,郁攸坐在床边,她就在郁攸怀里打滚,翻着圆鼓鼓的小肚皮。 她见到了寻千岁之后,好像不太认识了,不过她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就从郁攸的怀抱中跳了出来,窜到寻千岁肩膀上去了。 寻千岁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岁岁真乖。姜小娆,那我,把她带走了,你……我并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也不便多言,多多保重。” “公子请留步。”郁攸出声阻止了他,“你和朵朵有什么关系?你是他的父亲、兄长还是其他?” 寻千岁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岁岁的养父,你叫什么朵朵啊,难听死了。” 郁攸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又转向朵朵:“他说的是真的?” 没等朵朵叫唤什么呢,寻千岁就忍不住了:“岁岁,变回人形给他看看,别想着嗷呜嗷呜叫了,我们父女俩一块生活那么久,你都和我越长越像了,这可骗不了人。” 朵朵沿着寻千岁的胳膊下来,在地上抖了抖身子。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朵朵变成人形,原来她是真的可以变成人的样子的。 而且朵朵的人形还挺眼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看上去差不多是六岁,她揪着寻千岁的衣角,小声地说:“小寻,我变好了。” 我下意识地把朵朵的眉眼和眼前两个对峙的男人做了些比较,寻千岁那么有信心,非要说朵朵和他长得像,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确是挺像的。 可寻千岁的眼睛更为细长,上挑一些,是单眼皮。 而朵朵是很明显的双眼皮,就算是她变成小狐狸,也很明显是双眼皮,这寻千岁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朵朵和郁 分卷阅读38 攸,眉眼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朵朵看上去还比较幼稚,这鼻子和嘴巴……应该不是我的错觉,还跟我挺像的。 寻千岁来回看了几遍,面色颇为一言难尽,他觉得自己输了。 最后,他不想继续长相这个话题了:“岁岁,你越来越可爱了,小叶子也很想你,跟我回去吧。” 朵朵看着郁攸,郁攸又问寻千岁:“既然你是朵朵的养父,那她的亲生父母在哪里呢?” 寻千岁沉默了一小会儿,指了指我,又指了指郁攸:“我也不知道,我是在三途苦海边上捡到她的,但是总归不是你们俩生的吧。反正,要不是我,岁岁她指不定流落到什么地方呢。” “的确不是我生的。”我无法反驳,只能表示同意。 郁攸又低头问朵朵:“朵朵你愿意和他回去吗?” 朵朵轻轻点了点头:“我想小叶子和小寻了。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郁攸从怀里拿出了一串小铃铛手环,给朵朵戴上:“那这串铃铛提前送给你,回天界要过的开心。” 朵朵笑得眉眼弯弯的,和郁攸更像了:“好呀。” 荷花坠 朵朵跟着寻千岁走后,没有再回来过,我和郁攸在玉阳镇过的还是挺清闲的,只是缺了那只扑腾的小狐狸上蹿下跳的胡闹,气氛没有那么活跃了。 春天的气息近了,他会在柳树边的躺椅上晒晒太阳,这一日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在柳树下的土壤里刨了起来……他并不是用手刨地的,这一点我可以证明,他是拿着一个小铲子的。 我刚从绣坊回来,就看见了这幅画面,别说,还挺清新自然的,尤其是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 我去看他在找什么东西,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坐在他的躺椅上休息。 我也有些累了,就躺在上面舒展了一下身子。 郁攸在地上又刨了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了什么。 接下来,他把自己刨出来的坑都填平了,又把手里的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在河边洗了洗干净。 我默默地跟着他,站在他背后,想吓一吓他。 在洗完后,转身时,他还真的被我惊吓到往后弹了一下,于是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掉到了河里。 我赶紧把他给拖上来了,幸好河水并不是很湍急。 郁攸浑身湿淋淋的,我有些局促:“没想到你这么不经吓。” 他也没怪我:“没事,我去换一身衣服。”我跟着他一块进屋子了。 他很快就换完了身上湿哒哒的衣服鞋子,然后坐在凳子上擦头发。 为了补偿一下他,我去给他炖了点驱寒的姜汤,这河水可还是冰冰凉的,万一着凉了那可不好。 把驱寒汤端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正看着眼前的那个小牌子发呆,我觉得很神奇,这块小牌子明明是木头做的,但是从土里刨出来之后,还是跟崭新的一样,连上面的红绳子也很鲜艳。 我催促着他把那碗汤喝干净,他喝了一口,皱了皱眉,不过见我还在盯着他,他闭眼把那碗里的东西喝的一干二净。 郁攸拿起了那块小牌子,正面朝上,放在手心,给我看:“认得吗?” 那应该是一块祈愿牌吧,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郁攸手上,或许是受凉的缘故,我觉得郁攸那生的十分漂亮的手,有些苍白无力。 我看到那上面有一只丑不拉几的小狐狸,推测道:“难道上面是朵朵?这是朵朵留下的吗?她走之前跟你说了什么吗?” 郁攸笑了笑:“为什么觉得是朵朵留下的?是因为这只狐狸吗?” 我伸手摸了摸那只狐狸的纹路:“嗯,而且这只狐狸那么丑,说是小孩子刻的我也信。” 郁攸的笑停住了,他的神情突然显得有些失落:“是吗,不好看吗?” “不会是你刻的吧?”我试图挽救一下我刚才的话,“那还是挺好看的。可你把它埋在土里又挖出来是做什么?又不是在酿酒?你当在做女儿红吗?” 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点什么。 我难得见到他这副低沉的样子,还觉得挺新鲜,但是他还是很快就又恢复过来,变得跟之前一样不怎么正经了。 我不和他提起那块祈愿牌了,他也不会主动提及,这一块牌子的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等到柳树萌芽,郁攸的身体终于再也撑不住了。 他变得很黏我,不想和我分开,我就告了几日假来陪他。 某日,天气很好,春风拂面,他说想吃点甜甜的东西。 我就去街上给他买了一串冰糖葫芦,要是到了夏天,这玩意儿说不定还买不到了。 郁攸像往常一样,在柳树下晒着柔和的阳光,他最近经常犯困,有时候我都叫不醒他。 我小跑着到他跟前,见他还在睡着,我就去屋内搬了个小椅子坐在他边上。 他这回可算睁开眼了:“小娆,你回来了。我很想你。” 分卷阅读39 这说的什么胡话,我才离开一刻钟左右。 不过我没有揭穿他,只是把冰糖葫芦递到了他的嘴边。 他咬了一点糖皮,轻轻抿了抿:“很甜。剩下的我吃不下了。” 我就自己吃了起来,的确挺甜的。 他握着我的一只手不想放开,我随他握着。 郁攸之前和我说过,他会离开,那时候的他是很清醒的,他告诉我,可以去蓬莱找他。 可如今,或许是元神即将归位,他的意识好像有些混乱。 他的手骤然收紧了,弄得我有点疼,我刚想说呢,可他那痛苦的眼神让我有点不太忍心,他又陷入了不太清醒,甚至有些错乱的状态。 “小娆,我不想走……我好疼……”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能缓解他现在的痛苦,只能说“我不走”、“别怕”之类的话安慰他。 他的手有点发颤,可是他还是从怀里拿出了那块祈愿牌,原来他一直带在身上:“小娆,我重新刻了这块牌子,现在不难看了吧……我一直在想,要是朵朵真的是我们的女儿,那该有多好……” “这是我以前送给你的……你不要再把它扔掉了……你也不要不想见我……” 郁攸说的断断续续的,我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在一瞬间变得有些绝望,以前从来都不会这样,他这副样子跟中邪了似的,可是我清晰地认识到,那也是他。 他在对我说话,又像是透过我在对另一个“姜娆”说话。 他的眼眶很红,眼泪也在落,我还没见过他这副失态的样子:“……我不会再丢下你……也不会再利用你……小娆……我求你……来蓬莱找我……来找我。” “我现在很乖了……我不会骗你,不会再让你等不到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我永远不会再用那把剑了……就算变成废人我也不会再用了……” “小娆,再给我一次机会……来找我,不要放弃我……” 我给他擦了擦眼泪,绣帕都湿透了,他说的一切我没有办法真情实感地体会到,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但是我能感觉到他非常痛苦,他在求我,他好像很怕我不去找他。 我轻轻应了一声,他像是如释重负,但是他还是没从那过于强烈的情绪间走出来,我不知道郁攸这一刻在想些什么,我只知道他陷入的绝望的世界让他有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哀。 他看上去非常痛苦,而我无能为力。 郁攸慢慢安静了下来,脸上还有泪痕,但是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 原来他最近变得越来越黏人,真的是因为他快要离开了,可惜回光返照的那段时间,他是在近乎崩溃的状态里度过的,和平日里给我的感觉截然不同。 或许是清醒时候的郁攸告诉过我他这个元神的去向,所以我没有那么难过,没有生离死别的悲痛,因为我知道在蓬莱仙岛,另一个他正在等着我。 我拿起了那块祈愿牌,之后的情形如同郁攸所说,他逐渐消散了,可能是郁攸最后的一丝温柔吧,他的身体消散时并不像蒲公英一样,而是荷花的形态。 我坐在小椅子上,抬头看着那一朵朵的荷花飘向东方。 快要晚上了,我把躺椅和小椅子都搬回了小屋子里,郁攸走了,这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打起精神做了点吃的,我打算过一段时间就去蓬莱仙岛找他,这个倒霉催的,告别的时候跟个小孩子似的幼稚,一通乱讲,哭的还那么惨兮兮的,害得我都有点不舍了。 睡觉前,我发现床头放了个精致的小盒子,就顺手打开了,之前没见过,那应该是郁攸走之前留给我的吧。 里面是什么呢? 一对荷花耳坠。 哈哈,郁攸这个傻子,他看来是以为我很喜欢荷花吧,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喜欢。 只是他站在荷花前的模样太过惊艳,眼角眉梢处处透着动人颜色,那一抹荡漾风情,让人移不开眼。 我喜欢的并不是那满池风荷,而是他。 这对耳坠还是很漂亮的,所以我就摘下了平日里戴着的素净的耳环,把它们戴上了。 我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觉得自己是个小仙女。 不知怎么的,我不小心把烛台打翻了。 完了,万一着火了就糟糕了。 我下意识伸手去接,没想到那掉落的烛台就这么定在了半空中。 我的手移了移,那还在燃烧的烛台竟然被我隔空移回了原位。 郁攸真的没有骗我!他给我吃了长生不老药,难道这是长生不老药带来的法力? 我现在真的是小仙女了吗? 我又试着用意念来控制其他小东西,没想到还真的能够让它们随便移动。 试着试着,我就困了。 郁攸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是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今日却有了梦,梦中有个冰天雪地的地方,一个容貌和郁攸相 分卷阅读40 似、但是比郁攸年长一些的男人,又或许是男神仙,躺在漫天飞雪的世界里。 他穿的十分端庄,衣冠齐整,头发束得一丝不苟,若是在软塌上躺着,就会像一次普通的小憩。 他的身边居然飞来了几朵荷花?还在他身边绕了个圈。 荷花消失后,他的眼睛睁开了,我看到了一对熟悉的毫无光彩的死水眼,须臾,那眼中再也不是没有波澜的死寂,反而带上了一些动人的光。 辟火君 这一个奇怪的梦让我对郁攸所说的深信不疑,他或许就在蓬莱的某个地方等我,可是他为什么不能自己醒过来了再来玉阳镇找我呢。 莫非是什么事情让他无法走出蓬莱仙岛? 我并不清楚,但是郁攸让我去找他,他肯定还是愿意和我好好过日子的。 我腾出了几日收拾东西,给家里落了锁,戴着郁攸留给我的荷花耳坠和那块祈愿牌子出发了,郁攸留下的一些其他东西,我都留在了这里。 那块牌子,郁攸是重新雕刻过了,那上面本来是一只丑丑的小狐狸,现在……多加了一只丑丑的大狐狸和一个刻的挺精细的女子,女子应该是我吧。 郁攸对狐狸的审美,还真的是改不过来了。 哎。 希望今后,我和郁攸还能在这里过安宁祥和的小日子。 老李,也就是郁攸口中的“扶桑”,还特意来为我饯行,我一出门就见到他了。 于是我蹭了一顿好的,在玉阳镇最好的那家客栈吃的饱饱的,老李却没有动过筷子。 郁攸还在的时候,李扶桑他是来过我家的,只是我也不知道他和郁攸在谈论什么,有一回他们好像争论了什么,当然,最后还是老李沉着脸离开了,那脸色把朵朵都吓到缩成了一团。 不过,平日里,老李还是很和善的,我想他可能和郁攸有一些矛盾吧,但是郁攸表示自己很信任老李,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老李没有说什么寒暄的话,他跟我说了一点郁攸小时候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 他说郁攸的脾气从小就有点暴躁,但是非常会装模作样,而且睚眦必报,说白了就是心胸不够宽,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觉得既然君子都想着报仇雪恨,郁攸小心眼一点也没什么。 他又给我说了几件事情印证这一点,说的还有模有样的,让人不想相信都难。 这……他是趁着郁攸现在不在了,在给人家泼脏水穿小鞋吗?我又不是不知道郁攸他是什么样子的人。 我不知道作何回应,就只能捣蒜似的点头应和一下他。 他又说郁攸现在已经改了很多了,所以想让我不要计较过去的事情。 “他以前怎么样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呀,只要他以后能够好好对我就可以了。放心,我会找到他的。” 老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终于吐出了一句:“小姜……郁攸他对你是真心的,这么久了,我都看在眼里。他这么傲慢又自我的性子,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很不容易,不要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我答应了。 老李这是多看不上郁攸啊,为他说话还要损他几句。 玉阳镇到蓬莱仙岛的路很远很远,我在路上耽搁了一段时日,毕竟人都要吃饭的。 郁攸喂了我长生不老药,其实我不吃饭也可以,可是毕竟当人当久了,馋习惯了。 我有了一些法力,到后面我一个茶馆歇脚时,在说书人口中听说神仙可以用法器来飞行,我就买了一把剑,试着御剑飞行,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好吧,飞了一段我就摔了,还算有进步了。 多练练我就会了。 郁攸真的太好了吧! 我开心极了,原来当神仙的感觉那么好,一边飞,一边感受风吹在脸上,真棒。 我在那把短剑上挂了个剑穗,还串了一朵银色的小荷花上去,这剑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胜在锋利。 我赶路越来越快了,蓬莱仙岛快要到了,郁攸托老李给我的地图还是挺准确的。 按地图的指引,渡过这一片海域,我就能见到郁攸了。 我在码头上四处张望,想要找到所谓的蓬莱摆渡人,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想起来了,郁攸说过,要等到每月十五,蓬莱仙岛的摆渡人才会风雨无阻地出现在这片海域。 我灰溜溜地回头,找了最近的一间客栈住下了。 等到十五,我又出门去码头了。 果然,我看到了一面飘扬的小旗子,上面写着十分潦草的“蓬莱”二字,虽然潦草,其形状却很容易辨认,尽显风骨。 我来的很早,太阳刚刚从海面探出了一半的脑袋。 我走到那面旗子边上,发现正好有一条船靠岸了,那条船仿佛是从虚空之中突兀地出现的,我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 有一个穿的分外花哨的年轻人从船篷里出来,他的头上戴 分卷阅读41 着一顶柳条编的花环,上面零星点缀着几朵野花,手上拿着一杆白色拂尘。 他哼着不知哪里的小调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本来想叫住他,可是又觉得不太好意思。 正在原地懊恼呢,他就折返回来了。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眉开眼笑,一开口就像和我很熟稔似的:“这位施主想问我什么问题吗?尽管开口。贫道若是知晓,必然坦诚相告。” “你是谁?”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这么问了一句。 “贫道名为檀珥,在蓬莱仙岛的诸位弟子中,排行第七。若是施主不嫌弃,也可以唤我辟火君,此次出岛历练,要做满九百九十九件善事。”他用拂尘在空中一划,把自己的名字写了出来。 “你们蓬莱仙岛有没有一个叫做郁攸的男弟子?” 他似乎有些困惑,不过还是耐心地和我解释了一番:“据我所知,并没有这位师兄或是师弟。若是施主想上岛,可以尽快登上这艘小船。” 我道了谢之后转身想走。 檀珥却不知怎么的,在我快要上船的时候,叫住了我。 “施主前生缘分已尽,还请三思。”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檀珥继续说道:“贫道有一天机镜残片,可以窥见前生种种,施主前世过的颇为坎坷,你说的这位郁攸公子,并不是你的良配。” “我不相信。”郁攸明明对我很好,而且他就算前世对我做过什么,可他走之前那副样子,我觉得他肯定是爱我的。 檀珥轻轻叹了口气:“这普天之下,男女之情是最为不靠谱的,施主,你前生尘缘尽断,六根已净,如今怎么就想不明白。郁攸公子这般执念未必是好事,贫道劝你们两位莫要再见。” “你这个满口胡言的道士懂什么情啊爱啊的!”我气得就差给他一个白眼了。 他也没有反驳我说的,只是用拂尘在我眉心轻轻点了一下:“贫道固然不懂情爱,可还是知晓天命难违的,有些事,不可强求,徒增困扰。” 这一点,我也不知檀珥做了什么,一些纷杂的记忆以十分清晰的形式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 我想起了通明殿中见到的少年元帅,水玉宫里那轻蔑冷淡的目光,槐江山和玉阳镇的虚情假意,还有北海封印前他两次离我而去的背影。 郁攸那稍显稚嫩的脸和远摇重合在一起。 远摇。郁攸就是远摇。 檀珥化解了我承受过往记忆之时的痛楚:“男人对女人的愧疚不足以支撑起一份感情,施主名为姜娆,娆与饶同音,你为何不愿饶恕自己呢。” 的确,远摇对我,对曾经的姜娆公主,存着的也就是一份愧疚了,他把这份愧疚误认为了喜欢吧,所以才想和我在一起,来补偿我。 可我并不需要。 远摇不是郁攸。 如果他只有郁攸这一个身份,我只是濯缨绣坊的姜娆,我是愿意和他在一起的。 可是我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了,这一段记忆太沉重了,我接受不了。 远摇真的明白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吗?他根本分不清吧。 老李……不对,是扶桑,扶桑说他对我是真心,可远摇又怎么知道自己不是自欺欺人呢。 他当初怀念了桑枝那么久,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我不否认作为郁攸的远摇对我很好,但是如果重来一遍,我不会再和他有任何关系。 远摇没有必要这么做。 我们之间,不适合再有任何牵绊和纠缠。 前生的事情,就当它都过去了吧。 檀珥见我的眼神渐渐清明冷静起来,原本有些担忧的神色也变得缓和了一点。 他说的还真没错,的确是我前世的记忆占了上风,我不再想去蓬莱仙岛了,至于远摇,我也没有必要去找他了。 我们之间的话,上辈子已经说完了。 濯缨绣坊的姜娆对郁攸是满肚子的话想说,可是我和远摇无话可说。 他把我从无间地狱带了出来,已经把我的性命还给了我,虽然我不是自愿的,可活着的感觉还不赖。 现如今,我不欠他,他也不欠我了。 檀珥摇了摇头,头上的花环有一朵花掉下来了,他蹲下,捻了捻花瓣:“话说回来,施主你的记忆里有一位神女桑枝,贫道的大师姐也名唤桑枝。” 我已经不怎么在乎这事儿了,反正远摇让我去找他,而不是自己来找我,就说明他可能没办法出蓬莱仙岛,只要我不去,他也没办法找到我。 我回过神来,摘了荷花耳坠,又把祈愿牌翻了出来,再掏出了我的那把挂着银色荷花剑穗的短剑。 檀珥疑惑我要做什么。 我撕下了一片衣袖,把这三样东西包了进去,然后找了个水深的地方,把这些东西沉入了这片海域。 郁攸,远摇,再也不见,各自珍重。 我回过头来,发现檀珥跟着我:“施主,贫道 分卷阅读42 在这人间,人生地不熟,看在我为你恢复了前生记忆的面子上,你能不能给我带个路?” 无情道 从遇到檀珥的那一日开始,他就一直跟着我走,他的修为还挺高的,法力比我强很多,但似乎不太懂得人间的事情,连吃饭、住店、买东西要花钱都不知晓。 一开始在街上,他还能干出拿起摊位上的东西就走这种事,我只能掏钱给他善后。 算上前世,我活了那么多年,还没见过这种不谙世事的仙人,他还是个男子,怎么就能那么纯真呢,除了一些大道理拎得清之外,他对世俗人情完全是不通晓的。 我之前能被他说服,纯粹是因为他帮我想起了前世的事情,而不是被那番说教打动。 我看他是修道修傻了,变成了一个呆子了,要是我不跟着他,他估计一天能被暴打好几次。 他说他从小就在蓬莱仙岛长大,岛上的东西,只要不触犯禁令,都可以让他随便拿,没想到人间还有这么多规矩。 檀珥傻了一点,幸好他的师父以及同门都挺会来事的。 檀珥出蓬莱仙岛,背着一个包袱,是他的师父和师兄弟们送给他的,他没有打开过。 其他的东西,衣物什么的,都装在那个无底洞一样的百宝囊里。 有一回傍晚,他行完善事回客栈,我从边上的房间过去找她,我注意到了那个总是被他随便丢在床头的包袱,就问了一句。 他看着有些疲倦,但还是打起精神,在给自己编新的花环,用的是回来路上,在路边随便摘的小雏菊,听我说了,他也就挥挥手把那个包袱打开了。 我瞄了一眼,被那包袱里满满当当的银两给闪瞎了。 他抬了抬眼,撇嘴:“怪不得那么重,还交代我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打开,连我的百宝囊都不想装这些玩意儿,原来有那么多石头,他们这是联合起来整我吧。” 这可真不是整他。 我拿了颗里面的银元宝,挺干净的,咬了咬,是真的:“这是钱,有了这些你在人间就能畅通无阻了。”他的法力还那么高强。 檀珥好像不怎么在乎这些:“那你帮我管着这些石头吧。” 他在那个花环上插上了最后一朵花,然后把那雏菊做的花环套在自己头上,问我:“好看吗?” 檀珥说自己有好几百岁了,但是他的长相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 他长的还挺俊俏的,神清骨秀,和那一顶花环分外相配。 除了拂尘这一法器,从其他地方,我看不出来他是个道士。 他真的过于花里胡哨了。 我夸了他几句,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无论如何,这些钱我得说服他装进他很宝贝的那个百宝囊了,不然不怎么放心。之前不知道里面是银子的时候我还不怎么在意。 这些银两,足够我们在人间生活很久了,只要檀珥不乱花,少被骗。 我又和他说了半天凡间哪里哪里需要花钱,他才好不容易点头了。 “今日行了几件善事?你们蓬莱仙岛都修道吗?”我随便找了个话题,“他们都出来历练过了?” 檀珥一听我问他,就趴倒在桌子上,一边的脸贴着桌面,连那新鲜花环都有点蔫哒哒的感觉了,他颓丧地看着我:“一件都没有做成,太难了太难了,好心都被当成驴肝肺了……凡人大都没有施主你这么好说话。” “今日,我帮一个丈夫红杏出墙的女子找到了那朵墙外野花,把野花带过去对质,结果那女子反手就给我一巴掌,说是我破坏他们的感情,让我滚远点。明明八卦镜说这样做是对的。怎么会呢……” “八卦镜又是什么东西?” “八卦镜就是我说的那块天机镜残片做成的啊,是帮你恢复前世记忆的法器呢。当初神明造天机镜的时候,多出来了一部分,师父得到之后制作了一个新的法宝,就是我手上的八卦镜。师父说八卦镜会告诉我哪里有善事可以做的。啊啊,明明我前几日都很顺利的,今日怎么会沦落至此。” 我忍不住笑了,檀珥委委屈屈地看着我:“你还笑我。你刚才不是问我蓬莱是不是都修道什么的吗,反正我今天浪费了整日了,再跟你说说也无妨。” “好好好,那你说。”我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得太大声。 “蓬莱仙岛只有我的师父修道,其他师兄弟姐妹的,都是其他师叔师伯的徒弟,我师父只收了我一个。” “那你修的是什么道?” 檀珥憋了半天,才呐呐道:“无情道。太上忘情,忘情而至公。”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他那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 “可你的情感还挺丰富的。”他帮我恢复记忆的时候,还有一点仙风道骨、劝人改过的样子,后来相处久了就完全放飞自我了。 那么欢脱的性子,修无情道? 我觉得,他要修无情道,首先,得把那花里胡哨的衣服换成素色 分卷阅读43 ,再把编花环的习惯戒了。 “有情人偏修无情道,你奈我何。”檀珥坐端正了一点,“好吧,其实是因为师父说无情道比较难,那个时候我年纪还小,天赋又是最高的,就喜欢难一点的。不然我怎么能被我这位天纵奇才的师父选上呢。” 想到他刚才不住地说“太难了”,我看他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哎……所以师父才把我打发出来历练!”他抱头反思,“明明师兄师姐他们历练的方式都挺简单的,消灭天界作恶的凶兽什么的我也可以啊,不是我吹牛,我虽然排行第七,可是法力绝对是同辈里最高的了。偏偏师父要我在人间行善。” 檀珥反思完,就麻溜地去床上打坐修行了。 我见他闭目沉思,纹丝不动,也不好再打扰他,回自己房间沐浴了。 一边洗,一边想着,之后该怎么办呢,既然檀珥法力很高的样子,要不要让他教教我怎么修行,长生药都已经吃过了,不修行也没事儿可以做。 没想到,洗完了,我发现自己没带衣服进来,只带了肚兜和小裤子。 我把它们换上,从屏风后绕出来了。 也是巧,恰好在这个时候,檀珥竟然推开门进来了,哦对,我刚才从他房间回来,忘了把门扣上。 我们俩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他的眼睛眨了眨,就被我刚换下的那条肚兜盖住了……是的,我尖叫了一声,然后不小心把手里的东西朝他扔过去了。 不管了。 檀珥就这么盖着那块红布转过了身,顺带把门合上了,他有点措手不及,说话也有一点结巴:“施主,我、贫道、失礼……” 我飞快地跑床边把衣服穿上,看他还僵在原地,我出声告诉他,我已经好了。 檀珥转过头来,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他把头上盖着的肚兜掀了起来,就跟掀盖头似的……那块红布还被他顶在头上,把那顶花环盖着,肚兜的两条带子还垂在他的耳侧。 我有点目不忍视的感觉,想上去把那块红布拿下来。 他平素是花俏了一点,但人家好歹是个道士,头上顶着花环就罢了,顶一件女子的肚兜实在是不成体统。 他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神态:“刚才,八卦镜说,明天可以出发去厌火国,除去作乱的妖兽祸斗,终于有一件善事是比较轻松的了,所以我太开心了,才想快点告诉你。” 他说自己的别名的是辟火君,和火有关,那去厌火国行善和他的行当还是挺配的。 我点了点头:“那我今日会整理行李的,你早点睡吧,别修炼的太晚。” 檀珥应了一声,伸手把头上的那块红布拿了下来,他似乎有点好奇,就凑近嗅了嗅:“这是什么呀?好香啊,还挺软的。” 我的天,这幅画面太令人想用脚趾抓地了,偏偏檀珥看上去还挺单纯的。 肚兜在他手里是小小一团,我是不是直接上手抢过来会比较好。 不行,我要镇定,于是我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道长可知道女子的贴身衣物是什么?” 檀珥疑惑地看向我,不过片刻,他就原地石化了。 “那,还给你?”他说完觉得不太好,又提出了一个想法,“还是我带走……你不要误会,我是觉得我都碰过了好像再还给你,你也不愿意穿?” 我建议:“既然带走会显得你很变态,还给我我又不愿意再穿,要不你把它烧了?你不是辟火君吗,应该会引火吧。” 檀珥觉得可以,他把那一小团红布捏在手里:“我会的,可是辟火君之名并不是由于我会引火……那我拿回自己房间再烧吧,不然你这边会有烟火味。” 我同意了,他说的挺自然的,我就不那么尴尬了:“檀珥,你以后别叫我施主了,总这么叫,在凡间不太合适,毕竟你看上去不像个道士。” “那我可以叫你什么?师妹?” 我思考了一会儿:“你可以唤我姜娆,姜姑娘、姜娆姑娘也行。” “好的,姜姑娘。” 宗轩渠 第二日,檀珥就带着我去了南部的厌火国。 路上比较远,原本我可以御剑飞行的,但是之前把那把剑沉入了海底,这段时间也没有再去重新买一把。 檀珥倒也没有嫌我法力低微,而是认真地为我想办法。 这几日他为了体验人间的生活,都是和我一块儿走路、坐车的,我也没有见过他飞起来的样子。 檀珥在百宝囊里掏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每一样都挺精致的,只是放在一起看上去有些眼花缭乱。 “这朵金莲花如何?”他往里灌输了一点法力,在他掌心的那一朵金莲就成了磨盘大小。 莲花……荷花……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摇头拒绝。 “不应该啊,我觉得这朵还挺漂亮的,很适合姜姑娘你。”不过他还是把金莲变小了扔回百宝囊。 “芭 分卷阅读44 蕉扇?听说过吗,铁扇公主和太上老君都用过这种扇子,虽然这把不怎么正宗,我觉得还挺好使的。” 那一片小东西变大成了芭蕉叶,我试着站了上去,没想到一站上去,芭蕉扇就开始七上八下地到处乱飞。 檀珥这个狗东西,居然不马上把我从这把发疯的芭蕉扇上救下来,反而在原地哈哈大笑。 我知道我手忙脚乱、手舞足蹈的样子很好笑,但他这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笑够了,他才用法力制住了芭蕉扇。 他这个混蛋,我还在天上飞着,他直接把芭蕉扇变小了。 这不仅是芭蕉扇掉下去了,连我从半空中都往地上摔,我努力施展法术想把自己定住,可是没办法,我还是在往下掉。 檀珥在我掉到地上之前,及时把我接住了。 本来这会是一副十分浪漫的景象。 但他的脸色在接住我的一瞬间变得有些艰难,我正想感谢他呢,他就马上把我放下了:“姜姑娘,你还挺沉的。幸好我法力高强,不然胳膊都能给你压废了。” 我有那么重吗?半空中掉下来冲击力那么强,怎么能全怪我重? 远摇当初也说我重。 气死了。 他的胳膊不是还没废吗?又不像郁攸…… 我怎么又想到远摇了,不行不行,脑子里有画面了,快忘掉快忘掉。 檀珥又挑了老半天,终于选出了一个风筝。 那风筝还真是风筝,带线的那种。 檀珥带我飞起来了,这画面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他脚下踩着拂尘所化的剑,我姑且唤其为拂尘剑。 我扒在风筝上,飞的比他高一点。 他的手上拿着风筝线轮,时不时调整一下长度,好让风筝上的我避过那些流云。 他……跟真的在放风筝一样,放风筝的同时还溜一下我。 我感觉我被他耍了。 远摇还会让我抱着他呢,檀珥直接用拂尘带我一块又怎么了?不行,不能再想远摇了。 北海死别后,这人间数度春秋,生死轮替依旧。没有谁会离不开谁,时间一直往前。那么多年过去,从前的那位公主的骨灰已经在北海中消逝无踪,可北海的日出还是年复一年。 世间情缘际会,亲人、爱人、友人,到最后,不过一场空,父皇、母后,连寻千岁都明白,他们从来没有刻意找过我,希望远摇也早日明白这个道理。 他给我选好飞行法器之后,我才发现他可以用拂尘飞。 我还跟他商量过,他却不愿意让我碰他的拂尘。 他说,要是我想学会更好地使用法力的话,最好还是自己单独飞行。 “姜姑娘,你可以试着用法力自己避过那些流云,实在不行,我会帮你的。” 我趴在风筝上,进退不能,只好按照他说的来试试。 每当我无法保持平衡的时候,他总会帮我重新恢复。 就这么玩了一路,他终于带我到了厌火国。 檀珥并没有把风筝送给我的意思,我一下地,他就把风筝收回了百宝囊。 他收回风筝之后,并没有转身,而是在原地继续看着我,然后,他伸手把一根羽毛从我的头发里揪了出来:“空中有鹊羽,戏美人青丝。”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把那根鹊羽插到了自己新编的锦葵花环上:“走吧。” 厌火国这一块地方风景挺不错,就是有点像未开化的蛮荒野地。 当地的居民皆有口中吐火这一绝技,我以前看凡间杂技的时候,还觉得很神奇。 不是没有见过用火的神仙,只是他们一般不会从口中吐出火来,也不全是,我记得红孩儿是会喷三昧真火的,就是那位用芭蕉扇的铁扇公主的儿子,煽风点火,简直绝配。 这里的居民到并不会像从前的红孩儿那样滥用火焰,他们还是热爱平静的生活的。 妖兽祸斗在这里很常见,传闻凡间的母狗在受孕一个月之后,被流星的碎片击中,就会生下祸斗,只是平时都是那种比较弱小的祸斗,连厌火国的小村村民都能将其制服,更有甚者,还有养着那些小型的祸斗当宠物的。 此恶兽凶悍,却还保留着狗的忠诚天性,一旦被驯服,就终身只跟着一个主人。 在一年前,此处却降生了一只体型极大的祸斗,它刚出生就凶悍非常,烧毁了一座村庄。 这一年里,更是长得有成年男子般高大,在厌火国四处作乱,弄得民不聊生。 檀珥没有跟我说大话,他真的很快就把那听上去就很可怕的祸斗解决了。 他的拂尘似乎可以肆意变成各种形态的兵器,去斩祸斗的时候,拂尘化长刀,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不愧是蓬莱仙岛同辈中的天之骄子。 他说过,自己连天界作乱的凶兽都无所畏惧,这样说来,这一凡间妖兽对他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我这下是真的理解了他为 分卷阅读45 何会被成为“辟火君”,因为他一点都不怕火,祸斗站在他面前朝他吐出火焰,他反而能够在那漫天大火中开辟出一条丝毫没有灼热感的道路或者空旷地带,护我安然无恙。 檀珥所到之处,火焰都无法靠近他的衣角和头发丝。怪不得他说这是一件轻松至极的善事。 除去祸斗之后,我们在南方逗留了一阵儿,他带我去江南的一个小镇玩了玩。 我问他,是不是八卦镜说这里有什么善事可以做,他说没有,他就是想找个花多一点的地方,这样可以多编几个漂亮花环。 我服气了,这个爱好真的没谁了。 “别着急,姜姑娘,你我都可长生不老,在凡间行善,慢慢来也不是不可。”他劝我,“还是姑娘你还有别的事要做,不能继续和我一道?” 他现在也不自称贫道了。 我觉得,自己跟着他还挺有前途的,他时不时会指点一下我,教我如何修炼。 最近我的法力涨了不少,至少我不用檀珥放风筝似的带我,就可以自己独自驾着风筝上天了。 等他做完善事,回了蓬莱仙岛,我们再分开也不迟,我看他之前做善事就挺快的,估计这剩下的九百多件善事真用不了多久。 江南小桥流水人家,日子过得还挺舒服的。 我们在江南过了挺长的一段时间,快要离开的时候,恰逢元宵灯会,他想看,我就陪他一起去了。 赏花灯、猜灯谜、吃元宵,他都拉着我做了一遍,最后我们去河边放了花灯。 灿烂的烟花在对岸升腾而起,他跟第一次见似的,眼睛亮若晨星,仰望着那点亮夜空的璀璨。 看着挺傻的,好在他生的清新俊逸,那仙姿佚貌,像是误落凡尘的仙子。 “在下宗轩渠,敢问姑娘芳名,若有唐突,望姑娘见谅。”我正满脸“慈爱”地看着檀珥呢,就听见有人在我边上说话,我转过去一看,这人衣冠楚楚,相貌堂堂,手里提着一盏鸳鸯灯。 “姜娆。”我随口回答了句,这有什么唐突的。 “姜娆姑娘可否赏脸与在下到甘露楼共饮一杯?”宗轩渠见我犹豫地望向了檀珥,又说,“若是令弟不愿,宗某也不强求,只能就此别过。” 令弟?是我长得太老,还是檀珥长得太年轻了?我们有那么像? 甘露楼,这可是这里最好的酒楼,檀珥没去过,我因为抠门……也没去过。 檀珥听见了,他转向宗轩渠,没说话,他不知道宗轩渠想干什么。 我其实馋了很久甘露楼的龙井虾仁和鲜肉笋丁烧麦很久了,听说特别好吃。 檀珥似乎看出了我想去,就同意了。 宗轩渠带着我们到了甘露楼二楼的临水雅间。 里面有几位正在奏乐的女子,还有一位醉的不省人事的小公子,和几个小厮。 “清恒怎么醉成这样?” “公子恕罪,是清恒公子他非要和小的们拼酒,没想到他会一直输,我们也拦着他让他别喝,说是闹着玩的,可他说愿赌服输,非是不听哪……” 宗轩渠对我们表达了他的歉疚,先让我和檀珥入座,再让小厮们带走了清恒,最后让乐女们都下去了。 他又拍了拍掌,很快,就有酒楼的伙计上菜了。 之前在路上他特地问了我喜欢吃什么,路过前台的时候还特意和掌柜的说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吃上了。 花雕酒被那个清恒公子喝空了几坛,宗轩渠就让伙计又拿了些。 雅间在湖边,抬头就能见到圆月高悬。 无欲道 我的直觉是,宗轩渠不是好人。 元宵花灯会,莫名上来勾搭陌生女子,不是心怀不轨谁会相信。 然而,由于甘露楼美食的吸引和对檀珥的法力的信任,我还是跟着他过来了。 若是宗轩渠是恶人,我肯定也不是他第一个祸害的人,檀珥大可将他就地正法,也算好事一桩。 我和檀珥交换了一下眼神,他兴致缺缺,看上去并不想喝酒。 也是,哪有道士饮酒的呢。 宗轩渠笑了几声,也没有勉强他。 不得不说,宗轩渠是个很会谈天说地的人,饶是我在江南呆了许久,他也能说出很多我不知道的趣事。 谈着谈着,我的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我并不是不胜酒力,相反的,我对自己的酒量很有信心。 看来宗轩渠真的不是好人,接下来的惩恶扬善就交给檀珥了。这回真给檀珥添麻烦了。 而后打斗声传来,还不知道谁胜谁负呢,我就昏过去了。 醒来时,我在一个装饰得十分奢华的厢房里,檀珥和宗轩渠都不见人影。 有人推门进来,我立刻装睡。 那人的脚步声逐渐靠近,走到了我躺着的大床边上。 “这位姑娘可是昨日被我大哥掳走的?”他像是看出了我已经醒来 分卷阅读46 了,“姑娘,别装睡了,我能够根据呼吸声判断,你骗不了我。” “我是宗清恒,昨天掳走你的那个人的弟弟。”他见我睁眼望着他,就对我轻柔地笑了笑,“我没想到大哥连元宵节都有这功夫去找女人,他跟我说他是出去给我买灯笼的。” 宗轩渠昨儿个倒是的确提着一盏鸳鸯灯。 宗清恒的脸上为什么会有鳞片?他自己好像无法控制。 “你们是妖怪?”莫非是连檀珥也打不赢的妖? “是啊,我和哥哥是东海里的龙妖。” 东海?龙妖? 看来龙族确实没有全灭,可他们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 “你们和东海龙王是什么关系?你认不认识百里蔷和百里薇?” “曾经的东海龙王,是我们的父王。”他脸上的鳞片竟然又蔓延开来了,“蔷薇兄妹,你竟然认得,他们还活着啊。我和哥哥在人间躲藏许久,很多事都不知道。我之前还一直不知道哥哥他一直在为我身上的邪咒奔波,甚至修炼了那种他以前从来不屑一顾的……” 东海龙王,所以他们本姓敖,在凡间化姓为“宗”,就跟百里蔷他们一样。 宗清恒说到一半,宗轩渠进来了:“清恒,我告诉过你,不要来干涉我的事情。” “哥,她认得小蔷和小薇。”宗清恒并没有任何慌乱,“你放过她吧,说不定她能带我们见到……” “见到他们又如何?他们能治好你?要不是我,你现在早就死透了。” “要是我早知道你会修炼那种肮脏不堪的功法,我还不如去死了算了!”宗清恒的鳞片甚至蔓延到了脖颈,“哥,你以前说过要和思思姐一辈子在一起的你都忘了吗!她还愿意等你,你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 宗清恒的情绪过于激动,他的身体发生了异变。 “我和思思早就不可能了。”宗轩渠冷冷道,他靠近宗清恒,把他打晕了,“姜娆姑娘,我劝你老实一点,你的那个弟弟已经被我锁在地牢里了。” 檀珥真的打不过他?苍天呐,这下糟糕了。 早知如此,我就不会因为馋虫的发作而跟着这条龙走了。 把宗清恒带走安置好后,宗轩渠又来到了我这里。 “姜娆姑娘,在元宵灯会上,你我曾擦肩而过,你是吃了长生不老药的仙人,比凡间女子更有韵味。轩渠会温柔一些的。”宗轩渠一边解衣一边向我走过来,我浑身没有力气,也没有办法逃离。 他这是要开始修炼了?谁能来救救我。这条龙是要吸食女子的精气吗。 我发誓只要能逃出宗轩渠的掌心,我以后一定不轻信他人。 宗轩渠的脸凑近我,说出来的话简直能让人惊掉下巴:“宗某身经百战,人尽可妻,用过的女子,都说很好,定能让姜娆姑娘满意。放心,姑娘既是仙人,此事并不会危及姑娘性命。” 他说的很平淡,可是我听着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算是理解宗清恒说的肮脏功法的含义了。 但是宗轩渠说的那么直白坦荡还是让我十分汗颜。 无论是谁,现在能来救我,我就感谢他几辈子祖宗。 我的祈祷真的灵验了。 当宗轩渠刚刚把手放在我的衣领上时,这间厢房的门被直接掀飞了。 难道是檀珥来救我了?谢天谢地,我以后绝对不轻易跟陌生人走。 我本来以为会见到檀珥呢,事实上我也见到了。 但是檀珥有点心虚地跟在一个半透明的人形后面,那半透明的人形,我不能更眼熟了。 远摇。 并不是十八岁左右相貌的郁攸,而是曾经的远摇。 多年未见的远摇。 他怎么会在这里? 宗轩渠停了下来,合上衣襟,坐在床上:“远摇,我没认错吧,我们有几千年没见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元帅来此,所为何事啊?” 他又看向我:“莫非是为了姜娆姑娘?我可以解释的。” 远摇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把他从我身上掀起来打了一顿。 “敖轩渠,你当初跟随敖雪泽反叛天庭,我看在东海龙王对我有恩的份上放你兄弟一马,你怎么会变成这副德行?” 宗轩渠的嘴角渗出了血:“有恩……那你怎么不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清恒垂死之时,我带着你给我的令牌去神宫求情,你是怎么对我们的?远摇!如果不是你让手下废我大半修为,我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这种样子!” “你来过我的神宫?” “哈哈哈,你不会忘记了吧,也对啊,远摇元帅日理万机,怎么会理会我们这种丧家之犬。” “当年的事情我确实不知晓,但我会查探清楚的。我刚才看过,敖清恒身上的邪咒是敖雪泽所下,这瓶药丸你让他服下,可以抑制邪咒发作。今后,你也不用再修炼这种害人害己的功法了。” 檀珥在一边连连点头道:“这是我蓬莱秘制的 分卷阅读47 药物,很珍贵的。一百年药效才彻底消失,用完之后来蓬莱求药就可以了。” 宗轩渠半信半疑,远摇就让檀珥带着他去给宗清恒试药。 他们俩走后,只留下我和远摇在这间厢房内面面相觑……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想见到我?” 我们俩几乎是同时说的。 远摇的嘴角勾了勾,却没有什么喜悦:“我一直在你身边。记得那一面八卦镜吗?” “檀珥他……” 远摇飞快地回道:“他是我的徒弟。” 所以,檀珥口中那位天纵奇才的师父就是远摇? “如果不是他中了敖轩渠所下的药,他是可以保护好你的。”远摇越走近我,身子就越清晰,不再像刚才那样半透明了。 “是你帮我恢复了记忆?”那他可真是够大度、大胆。 “不是。”他帮我理了理衣衫,“是檀珥他自作主张,他不知道我在八卦镜里。我让他出来做善事,是因为我等你了很久,实在等不下去了,我怕你在外面遭遇不测,没想到他一出来就碰见了你。那个时候我刚刚附身于八卦镜,还没有办法化作人形,我说任何话,你都听不见。” 远摇顿了顿,眼中波光粼粼,薄唇开合,说的话简直让人头皮发麻:“小娆,我很想你。” 郁攸的声音还比较年轻,挺适合撒娇的,而远摇的声音就有些低沉,说出这种话来颇为暧昧。 我还没习惯他以远摇的身份说郁攸才会说的那种话呢:“檀珥说他师父是修道的……远摇,你真的是修道的?” 远摇点了一下头:“在上天庭之前,我是蓬莱仙岛虞衡神尊座下首徒,檀珥那个逆徒,是我回蓬莱仙岛为神尊贺寿的时候收的,后来都是放养,反正他天赋够高。” “那你也修无情道吗?”如果是的话,我好像能够理解以前的他的那些想法了,“道士也通男女之事?” 远摇似乎很开心我能继续问他:“你问的是从前吧,那时候在蓬莱仙岛,我不修无情道,我修的是无欲之道。” “无欲?”我的脑子轰的一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和我所经历的不太契合。 是因为这样,他和桑枝结成仙侣后,才不曾有过更亲密的举止? “在天界和你……我那日饮了酒,你那时太蠢了,我有点生气,才逾矩了。”远摇脸上浮起一层红,很淡很淡,由于他的肤色过于苍白,看上去就分外明显了,“你把我推到畜生道后,我修的无欲之道也全都废了。现如今,我的原身依旧是狐狸。” “你是元神吗?” “小娆,我的身体还在蓬莱的寒绝天境。”远摇凑近我,“和玉阳镇的时候相比,已经好多了。我虽是元神,如果你想要,我可以与你……” 我挥手想打他,他实在太不要脸了。 没想到他主动把脸凑过来了,结结实实地挨了我一巴掌。 我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有些怂了,我做贼心虚地把手缩了回来。 白眼狼 远摇的眉眼依旧,并没有任何怒意,他碰了碰那半边泛红的脸颊:“你很喜欢打我的脸吗?” 我怎么可能喜欢这种事情。 不过他的皮相确实不错,手感也挺好的,我以前也知道。 他年少时期的模样比较单薄清瘦,被打了脸蛋还能显出几分委屈、我见犹怜的感觉。 现在这副样子倒是欠揍得正正好,怎么看都挑不出毛病。 我见他一副老老实实的姿态,背在身后的手蠢蠢欲动起来,上前捏了捏他的另一侧脸:“真的很软,你这个狐狸精怎么长的。” 远摇也挺讶异我居然直接上手捏脸了,他的身体稍微颤了颤,有些不自在地在床边坐下:“你轻一点,其他地方也可以的。” 我看他突然就变成了小媳妇儿的样子,还觉得挺有意思的,他就像一个大的玩具似的,坐在原地随便我上下动手。 我试探着搓搓他两边的耳垂,也很软。 这个时节的江南还比较冷,但他穿的不多,所以我在他的胸口拍了几下,触感是真的不错,跟我的一样软软的,更有弹性一些。 我上上下下把他身上软绵绵的地方都捏了一遍,简直太快乐了,比撸他毛茸茸的狐狸身还有趣。 远摇后来实在有点受不了了,终于想起来要阻止我正放在他腰侧的不规矩的手。 我躲了开去,他就又追上来。 一来二去的,他也没用什么力气,我推了一把,就把他推倒了,他顺势抓住了我的手。 正在这个时候,大门被推开了,来的是去而复返的檀珥,我发现他在远摇面前完全没有了吊儿郎当的样子,反而变得像个修身养性、不染尘埃的道士。 檀珥竟然他摘去了那心爱的、花里胡哨的花环,衣服都换成了干净简朴的浅灰色,我看着都有点不习惯了。 远摇在我身下,他也转头对上了 分卷阅读48 檀珥的视线。 檀珥站了一会儿,神色有些扭曲,他没有转头就走,而是硬着头皮在原地看我们俩,好不容易才憋出了一句话:“师父,你的脸上怎么有个红印子?” 远摇扶住我的后脑勺,把我往下压,蜻蜓点水的一下,我僵住了,然后我就看见他对着檀珥笑了:“为师长着这张脸,就是给你师娘看、给你师娘用的,你有什么意见吗?” 檀珥的脸色实在是一言难尽,眉头皱的,让我看着都发愁:“师父,请自重。” 他又把目光放到了我身上:“姜姑娘,请你从我师父身上下来。” 我实在是不明白了,原本那么跳脱肆意的檀珥还能有这一面,他是把远摇当成了圣人了吗? 在远摇面前和在别人面前,表现的就跟两个人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檀珥的天生就是这幅冷淡的样子。 看来他说自己修的是无情道,还真不是信口胡言。 远摇终于放开了我,我去照了照房间内的镜子,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 一回头,只剩下檀珥站在那里。 “远摇呢?”好好的一个远摇怎么凭空就消失了,“他又回到八卦镜里去了?” 檀珥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别开了头。 他是多看不上我?凭什么和远摇扯上关系之后他就一脸瞧不起我的样子?他不是说看到我的记忆了吗?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前世就和远摇有联系? 除非他只能看到零散的记忆片段,或者说我记忆中的远摇和他熟知的那位差距太大?蓬莱仙岛的时间应该和天界是一致的。 难道他是觉得我配不上他的师父……他看上去还挺仰慕他的师父远摇的。 “我在这里。”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的,都没找到远摇的声音来自哪个地方,好像是从心口发出来的声音。 “你不会到我心里去了吧?”说完这句话,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檀珥的身体都有些僵了,他看上去是真的不待见我了。 远摇听上去很愉悦:“我在白玉佩里,你怎么没扔掉这一块东西?是因为我说它是值钱的玩意儿?”白玉佩是郁攸用来答谢我的。 我从怀里掏出了那块玉佩,是的,我没有和钱过不去。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掉!”我威胁道。 没想到远摇附身于玉佩之上,这块玉佩竟然变得分外温暖,我觉得手心都有点发烫。 “你敢?”这倒不是远摇对我说的,而是檀珥说的。 我被檀珥吓得抖了一抖:“有什么不敢的!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檀珥手中的拂尘一下子化成了短鞭:“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说我会拿你怎么样?师父他现在……” 远摇只是轻轻唤了檀珥的名字,檀珥就一下子没了气势,但是说话却不饶人:“师父,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这个女人胆小懦弱又好吃懒做,你怎么会看上她?姜娆,我想起来了,她就是害你被贬下凡的那个公主是不是?” “你修的无欲道全废,从一个畜生修炼起,从妖身历劫飞升成神,中间有多少辛苦你都忘了吗?”他似乎很忿忿不平。 好吧,我确认了檀珥通过八卦镜所见的关于我的记忆就是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了,但他还是挺关注远摇在凡间的情况的,只不过他不知道我的经历和远摇有点关系,也不知道远摇原名为郁攸。 可能对于檀珥他们这群蓬莱仙岛的神仙来说,我的存在,就是远摇这完美无缺的人生中的一个匆匆的过客,还是只捣乱的那种,扮演的不是什么好的角色。 他是没有什么必要了解远摇身边有什么人,那些人又陪着远摇过了红尘中的多少年岁。 所以对檀珥来说,直到他发现远摇莫名其妙缠着我为止,他的印象里,我和远摇就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两个陌路人。 和远摇在一起过的那短短几年,在死别后,除了远摇,我想,没有人还记得了。 天界的所有神仙就当没有我的存在,连父皇母后也是如此,都说凡间帝王家无情,天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只要远摇也选择忘记我,我就跟没有来过这个世上一样。 其实吧,天界有忘忧水,再不济,还有什么忘情草,远摇飞升后,要是父皇看不惯他,克扣一点他的俸禄,他再穷一些,去偷一碗孟婆汤也是可以的。 明明是远摇非要记得我的,檀珥他损我做什么? 檀珥这嘴还真毒,一针见血,他原来就是这么看待我的。 只是之前需要我带路,适应人间,才一副人畜无害的样,檀珥很聪明,我得夸夸他,不愧是远摇唯一的徒弟。 他说的的确没有什么错,我也承认,不过说的那么直白,还真是让人有点难堪。 我就是这么没有用,他有能耐倒是把他师父带走啊,光贬低我算什么本事。 我好像有点想哭,都怪远摇,活着真的很难啊,什么人都有可能回头捅你一刀,师徒俩一个德行,都是白眼狼。 分卷阅读49 远摇的回应很冷淡:“忘不了,檀珥,忘忧水和忘情草他们都给我喂过,孟婆汤我也被骗着喝了一碗,但是味道不好,所以都被我吐干净了。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檀珥还不放弃:“师父你不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吗?我之前为她诊过脉,姜娆她的身体根本就没有可能怀孕。” 檀珥这什么神奇的医术?我半个月前染了风寒,他表示自己略通皮毛,我才妥协让他给我看看再去抓药,他居然连这都能诊出来。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块玉佩凉了一些,远摇似乎有些落寞,但他还是开口了:“她能不能怀孕我最清楚,而且我不喜欢小孩子。” “檀珥,我教过你谨言慎行,看来你没有学会。” 檀珥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停了停,才又呐呐道:“师父,我是为了你好。” 远摇明显不想再和檀珥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再说下去了:“檀珥,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叫她师娘,第二,你我师徒就此恩断义绝,我会修书一封,向虞衡神尊说明白的。你放心,不是你的过错,是我担不起传道授业之责。蓬莱仙岛的其他师叔,定会很乐意收下你,你也不必再做这剩下的善事。” 檀珥立刻就蔫哒哒的了,他和远摇的视线交错,发现远摇并没有在开玩笑。 他很快地叫了我一声“师娘”。 他是有多想要远摇这个师父? 这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家伙。 宗清恒身上无法控制的龙鳞消退了,宗轩渠本来还想见远摇一面,被檀珥挡回去了。 远摇附在玉佩身上,就像躺在我怀里似的,他时不时地会跟我闲聊几句,后来他慢慢地睡着了。 檀珥就近找了个客栈,照样是他一间我一间。 我看他们师徒俩不太对付,就好心肠地收留了远摇。 晚上睡着睡着,远摇就显出了人形,靠在我身边了。 他身上很暖和,我迷迷糊糊的,也就蹭过去抱着睡。 一大早上的,远摇就醒了,他在边上看着我,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没有任何侵略性,挺温和的。 可我一睁开眼,对上他的目光,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 远摇的右眼变成了湛蓝色。 和敖雪泽如出一辙。 共生咒 从内心窜上来的恐惧,刹那间笼罩了我。 敖雪泽的残忍嗜血,我深深领教过。 明明是远摇的那张脸,可是,在右眼变蓝的那一刻,我清晰地意识到,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是敖雪泽。 他见我一动不动跟冻住了似的,似乎觉得十分好笑。 顶着远摇那张脸的雪泽,勾起了唇,托腮的样子都显出几分阴阴柔柔,他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娆娆,好久不见,你真的还活着啊,太可惜了……不过我要感谢你……哈哈哈哈……” 那一抹蓝色逐渐变得混沌,直到重新变为黑色。 敖雪泽只出现了一小会儿,远摇的神志就回来了。 怎么会这样? 远摇似乎对雪泽刚才的出现没有任何察觉,他见我一副受惊小兔子的样子,眉头微微蹙起,伸手摸了摸我的耳垂:“怎么了?做噩梦了?我在呢。我给你叫了早点,起来吃点吧。” 我抿了抿嘴,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现在的这个远摇是安全的。 我爬起来去洗漱了。 远摇坐在对面看我吃着热腾腾的豆浆和包子,我一边吃,一边想着今天怎么和远摇檀珥这对师徒分道扬镳。 直接说,我觉得有点难,在街上走散是不是更合适一些? 我想着想着,就拿起了一个小小的白馒头递到远摇的嘴边,远摇张嘴咬住了。 我的手马上弹了回来。 远摇定了定,没说话,默默地把小白馒头吃掉了。 他吃完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两只雪梨开始削皮,切的还挺好看,摆在盘子里,跟朵花似的。切完后他又递给我一根签子,示意我可以吃了。 远摇还是那样,要是贴心起来,简直面面俱到。享受的事情没有必要拒绝,不然该浪费了。 我想让他也吃几块,他却说自己不想和我分梨子吃。 吃完后,我犹豫了一会儿,跟他说了刚才敖雪泽出现的事情。 远摇看着我,他的情绪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认认真真地为我解答:“是共生咒的缘故,一般情况下我能控制的。小娆,你害怕?” 谁见到那条阴阳怪气的大魔龙会不害怕! 我觉得他想借机嘲笑我,不过我还是点了点头。 下一刻我就后悔了。 因为我眼睁睁地看着,远摇在我表示有点害怕之后,指了指自己的右眼,施展了什么法术,然后一道血泪从那里流了下来。 那好不容易才有了点光的死水眼,就这么熄灭了。 ……他有病吗?为什么 分卷阅读50 要把自己的右眼弄瞎?右眼瞎了,下次左眼变蓝了,他是不是要把自己整的双目失明? 我气晕了:“你在干什么!”我不得不拿出手绢把他脸上的血擦去。 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到我慌乱的模样,反而有些喜悦:“你在担心我吗。” 我把手绢扔他脸上了:“自己弄去吧。” “他吓到你了,给他点颜色看看罢了。”远摇拭净血迹后,把手绢叠好,放进了怀中,“小娆,你不是会绣花吗?给我绣个好看点的眼罩挡一挡光。” 我咬牙切齿地答应了。 我本想回头找布料的,可他把手摊开给我看,是一块很柔软的红布,上面绣着几朵粉嫩的荷花。 有点像……肚兜? “你是哪里找到的?”他这个混蛋! 远摇发现我误会了什么:“放心,不是让你用这个来做眼罩。这条也不是檀珥烧掉的那个……更不是你之前穿过的。我亲手做的,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 “你会的还真多。”这么说不对。 “你做这个做什么?”也不对。 “你怎么知道檀珥他……!” “他占你便宜,我怎么就不能知道。”语调还拔高了,这无理取闹般的语气跟喝了几斤醋似的。 看来檀珥在江南的时候,有几日莫名其妙走霉运,比如在路上走着走着一片荷叶飞下来盖住了他的脑袋……诸如此类的事情,和这个小心眼的师父脱不了干系。 亏檀珥对远摇那副死心塌地的样子。 我还是认命地去给远摇做了个眼罩盖着,但愿檀珥看见右眼失明的远摇不会把我瞪穿。 为了表达我的愤怒,我在远摇的白色眼罩上绣了一朵红艳艳的小火苗,系带绕过他的耳侧,打了个蝴蝶结,还挺顺眼的。 明显,檀珥并不觉得顺眼。 那一身素色和阴沉的脸色结合起来,真是一副好风景。 他能拿我怎么样呢。 我偷偷朝着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今日的逃离计划失败了,大街上人来人往,我碰到了一个不该在这个地方见到的人。 我借着腹痛的由头,把远摇藏身的白玉佩给了檀珥。 我以为我真的能够从这俩师徒手下逃脱的时候,很不巧的,在拐角处撞上了一位老熟人。 我第一反应是自己看错了,她怎么可能在人间,怎么可能如此落魄。 可当她准确无误地叫出我的名字的时候,我确认了眼前这位身穿婚服的女子是我的大姐,天界大公主,闻姒。 “原来真的是你,姜娆,远摇在这里吗?”她刚才和我那一撞,跌坐在了地上,就这么抬头看着我,神色倨傲如同往昔。 看来的确是闻姒大姐,而不是雾叶二姐。 她怎么还想着远摇呢,这男人到底有什么值得念念不忘的。 “你找他做什么?”也不跟我寒暄一下,至少这么多年没见了。 闻姒冷冷淡淡的:“我的法力被禁锢住了,他能解开。” 我也没有追问,把闻姒扶了起来,去找她要找的人。大姐对我还挺不仁不义的,不过对她,我倒是没有什么落井下石的想法。 远摇见到闻姒时,也有些诧异:“你为什么会到人界来?出了什么事吗?” 闻姒白了远摇一眼:“问这么多做什么,我有问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吗。你先给我解开我身上的禁咒。” 远摇乖乖的试着解咒,直到他额头冒出冷汗,还是没有成功。 闻姒的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了:“你如今的法力有从前的三成吗?” 远摇眨了眨眼,还算诚恳地说:“没有。大姐,你先换一身衣裳吧,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我觉得这称呼不太行:“你叫谁大姐呢。她是我姐姐。” 闻姒在我们之间来回看了看:“远摇,你没跟姜娆说过吗?” “我等会儿单独跟她说吧。”远摇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掌心,又握住了我的手,“小娆,我们去给大姐拿身衣服。” 我们四个人现下都在檀珥的房间,我嘱咐檀珥好好接待闻姒,其实也就是让他陪闻姒聊会儿天,之后就扯着远摇回了我的屋子。 “你说吧。我听着。”我顺手倒了两杯茶。 远摇被我那严肃的样子逗笑了:“不用那么正经,事情挺简单的,小娆,你和我从小就换了身份,而且是玉帝老儿换的……因为天机镜预言,玉帝幼子将来会为祸六界。” 所以,远摇才是父皇和母后亲生的孩子? 那很多事情就说的通了,他也的确应该叫闻姒姐姐。 只是他私下时不时叫“玉帝老儿”的习惯怕是改不过来了。 可能是有隐隐的预感吧,我对这个“真相”还算能够接受的。 “那我是谁?”我下意识问道。 远摇凑近我:“你真想知道吗?那亲我一下。” 我踮起脚,在他 分卷阅读51 软软的嘴唇上碰了碰:“你说。” 他突然伸手把我搂在怀里,蹭了蹭我的耳廓,我还以为他要告诉我了呢,可是他只是带着笑意道:“我不知道啊。” 我正想推开他,他却继续道:“姜娆,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远摇一生之中最爱的女人,独一无二。” 熟悉的感觉回来了,我明白是为什么了,这家伙之前一直学着郁攸那时候的样子叫我“小娆”,听着还有几分示弱的味道,挺克制的。 这一声“姜娆”,和他前世最喜欢叫的一样,莫名透出几分偏执的占有欲。 我怂怂的,不敢说话了。 其实我还挺怕这样的远摇的。 等他终于放开了我,我低头转身去帮闻姒找衣服去了。 等我抱着衣服回来的时候,才有勇气直视远摇。 唔,他的眼角怎么红红的。 我别开眼去,不再看他。 檀珥和闻姒那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我加快了脚步,推开那扇门。 这里多了一个人,被闻姒按在地上打得鼻青脸肿的。 闻姒撩起了袖子,所以我差不多能够辨认出来那个人是谁。 寻千岁? 他什么时候来的? 檀珥耸了耸肩,一副清官难断家务事的样子。 我放下衣服,上去把寻千岁从闻姒手里解救了出来。 寻千岁一下子躲到了我身后。 闻姒冷眼看着寻千岁,寻千岁缓过来之后,指着闻姒,手都在抖:“你这个……你跟不跟我回去?” 我见闻姒的脸色愈发阴沉,连忙把寻千岁拉了出去:“大姐,你先换一身衣服吧。” 远摇也跟着我出去了。 我找了点药膏让寻千岁自己涂抹。 “你不是带着朵朵回景和宫了吗?朵朵呢?” 寻千岁一言难尽地看着我:“你居然只关心朵朵?放心,她好着呢。” 他也会叫朵朵了,说不定是因为朵朵更喜欢这个名字。 “那你和闻姒是怎么回事?二姐不要你了吗。” 寻千岁自嘲地笑了一声:“她心里从来就没有我。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见到我了。我今天必须把闻姒带回青丘。姜小娆,帮不帮我?” 璇瑰扣 帮不帮他呢。 我得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说。 我从寻千岁那半遮半掩的叙述中,大概了解了他们的事情。 我的记忆中,雾叶二姐并不是真的喜欢寻千岁,最多是看上了那肖似不归人的皮相,拿他取乐,可我总以为寻千岁如此执着,痴情不改,他们俩总能修成正果。 没想到雾叶竟然用寻千岁给闻姒挖了一个坑,顺便摆脱了他,实在是一石二鸟之计。 寻千岁说,把朵朵带回去后,他发现雾叶没跟他说一声,就跑到了凡间的山庄修养,他就把朵朵安置在景和宫里,去凡间寻她。 那一日,恰好闻姒去找雾叶要什么东西。 然后雾叶把闻姒迷晕了放在自己的卧房,点了支情香。 她又差人把来找她的寻千岁带到了那里,合上门,落锁。 雾叶和闻姒生的一模一样,沉睡的样子根本没人能够区分开来。 寻千岁在神仙界的年龄不大,毕竟还是年轻气盛,居心不净。 气血一个上涌,以为雾叶终于愿意接受他了,连到处都透着不对劲都没有发觉。 春宵一刻,红梅花落。 等第二日,他原本应该在青丘的爹娘受雾叶之邀,出现在山庄,抓了个正着。 …… 接下来的事情我都不忍心听了。 总之,最后他被迫娶了闻姒,可闻姒在大婚当日的婚房里,把生无可恋、烂醉如泥的他狠狠打了一顿就跑了。 他本来还瞒着爹娘,后来实在瞒不住了,于是他被打发来找闻姒了,好不容易找到了闻姒,见了一面,又被闻姒按着打。 我难得见到大姐……闻姒如此毫不讲理的一面。 闻姒是真的看不上他,寻千岁也并不喜欢闻姒,即使她和雾叶长得毫无二致,性情也是天差地别。 当初的闻姒提到雾叶身后甩不掉的青丘少主的时候,神色只有鄙夷。 雾叶二姐这是生生造了对怨偶出来。 虽然对寻千岁来说不太公平,但是这个局面实在是令人发笑。 不过,我想到当初闻姒害我被贬为凡人,就收起了同情心。 “那我帮你把闻姒带回去了,有什么好处吗?” 寻千岁稍作思考,手心凭空多了一样雨滴样的物什,他苦笑道:“这是我当初在三途苦海边找到的雨魄,出自四海龙族,可以提升法力……本来是给她的,可是她不要。姜小娆,你应该需要它吧。”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雾叶。 提升法力对我来说算是比较大 分卷阅读52 的诱惑了。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让闻姒心甘情愿跟着寻千岁回去,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我只好求助于远摇,他和闻姒的姐弟情分看上去还是不错的。 远摇让我把雨魄给他,他就去说服闻姒,闻姒身上的禁咒,青丘的人能解开。 没想到还真的挺管用的,闻姒真的同意了。 莫非,她去找雾叶,想要取的,就是寻千岁给我的雨魄? 这是什么孽缘。 寻千岁来接新婚的妻子,排场还挺大,我能感觉到他也不想这样,估计是他爹娘逼他的。 我们坐马车到了郊外,寻千岁先下去,拿出一把红梅扇,拍了拍掌心。 八抬大轿从天而降,抬轿子的均为红衣白发的少年人,看着像是青丘的天狐。 寻千岁的眼角还有被闻姒殴打出来的淤青,闻姒掀开帘子,他就礼貌性地伸出手,想扶着她一些。 结果闻姒一脚踩上他的手背,转了个圈,稳稳落在了地上,一眼都不看他,直接坐进了轿子里。 寻千岁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闻姒这是明明白白地在羞辱他。 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和我道了声“多谢,再会”。 而后踏着红梅伞而去。 等那奢华的轿子消失在天边,我忍不住叹气:“他们俩真的能好好过日子吗?” 远摇安慰我:“大姐不闹,青丘少主不理,出不了什么大事。青丘可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好地方,她在那里还能修养一会儿。” 他摊开手,雨魄躺在手掌心:“小娆儿,我助你吸收这雨魄可好?” “你不是把它给闻姒了吗?” 远摇莞尔一笑:“大姐上天入地寻这雨魄,本就是为了给我。” 我无语:“那你还让我吸收?” 他理所当然道:“我的就是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倾尽全力为你寻来,哪怕你要我的性命,我也双手奉上。” 他最近说话越来越……肉麻了。 难道远摇谈情说爱的时候就是这副德行?对了,郁攸也很直白不含糊。 对我来说,这并不是坏事,我就打算暂时留在这对师徒身边了。 为了顺利地吸收这个雨魄,我们在江南又呆了一段时间,远摇一有空就带着我到处吃吃喝喝的,之前我因为抠门而没有尝过的美食,都带我吃了一遍。 檀珥被他扔在一边,不过檀珥也很会给自己找善事来做,他在远摇面前十分规矩。 一个多月过去了,我看着自己愈发圆润的脸蛋,愁得不行。 雨魄还剩一些就能彻底吸收了。 这一天,远摇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个戒指状的东西,非要给我戴上。 他捏着我的手把那个小玩意儿戴到了我右手的无名指上:“小娆,这是我为你做的璇瑰扣,璇玑之璇,瑰丽之瑰,你猜猜它可以变成什么?” 我捏住了那一枚指环:“别卖关子了,你不说我就不戴了。” 远摇失笑:“好,我告诉你。你把法力注入璇瑰扣,试试。” 我便按他说的做了,璇瑰扣居然立马延展开来,成了一条长长的锁链,泛着淡金色的光。 “璇瑰扣随心而行,小娆,你可以操控它。” 我心下一动,那一条璇瑰扣所化成的淡金色光芒的锁链,立刻围着远摇绕了一圈,然后把远摇捆得结结实实的。 璇瑰扣的另一端连着我的无名指,这画面看上去有点奇怪。 他眼中有些困惑:“原来你想对我做这种事?” 我窘迫地把璇瑰扣收了回来,直到那条几乎可以无限延伸开去的锁链完全纳入指环中。 雨魄完全被我吸收的这一天,远摇教了我好几种使用璇瑰扣的法子。 比如那条锁链可以绕成鲜花或圆盘等各种形状,我可以御着这条多变的锁链飞上天,这可比御剑飞行有趣多了。 过了几日,远摇便提出前往洛水之阳。 我问他想做什么,他也并没有隐瞒我:“小娆,除了雨魄之外,四海龙族还有风、霜、冰、雪四魄遗落在外。洛阳城内,有风魄的痕迹。” 他顿了顿:“风魄本是我献给我的师父、虞衡神尊的寿礼,他对外宣称自己要闭关修行数年。所以,我也不知为何风魄会出现在洛阳城。” “你来找这些魄做什么?”我随口问道,“难道仅仅是为了助我提升法力?” 远摇没有正面回应我,只是认真地说:“我不会伤害你。” 到了洛阳城内,檀珥照旧每日行善,回来的时候,经常一脸正直地带着几朵牡丹花,我有理由怀疑他偷偷在编牡丹花环,不过没有必要揭穿他,人家手痒痒了,总得找点事情做。 远摇则附身在白玉佩中,每日让我带他出去遛弯儿。 就这么蹉跎了两个月,我们始终没有找到风魄的踪影。 果真是诡谲如风。 分卷阅读53 我看着镜中自己更加圆润的脸蛋,又低头捏了捏小腹上软软的肉,十分发愁。 阳春三月之时,远摇说自己的生辰到了,带着我胡吃海喝了一顿,后来我就收不住了。 远摇这挥金如土的架势,就是吃定了我胃口好,故意把我喂胖! 今天一起床,他又要带我去喝牛肉汤了。 一无所获、吃吃喝喝了一整日,我们在城郊的寺庙边上,碰到了檀珥。 他拿着一根草在逗猫。 那是一只棕黑相间的玳瑁猫,虽然颜色看上去就跟糊掉了似的,但是我发誓,这是我见过最为美貌的玳瑁猫了。 它的毛发很蓬松,看着非常黏人。 檀珥发现了我们,有些拘谨地站了起来。 那只猫就蹭在他身边,不愿意走。 我走了过去,檀珥沉默了一会儿,才解释道:“一个月前,我救了一个被遗弃的孩子,把他带到了这家寺庙让住持收养。这只流浪猫就是那个时候碰到的。” “然后你就喂了一个月?”我蹲下来想摸那只猫,它居然不躲闪,只是呆在原地给我摸头。 檀珥默认了:“它一开始不喜欢我靠近,只是会吃我带来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我一来,它就凑过来,好像想让我带它回去。” 万物皆有灵性,怜悯之心乃是人之常情。 远摇从白玉佩中出来,低头看了一眼那只玳瑁猫。 猫咪被他吓了一跳,在原地缩成一小团,可是还是没有逃跑。 远摇顺着它的毛摸了摸:“这只母猫应该是怀孕了,想找个地方生产。” 我能感觉到檀珥睁大一些的眼睛里感觉到他喜当爹的不知所措。 …… 我们把流浪猫带了回去。 檀珥给它找了个方方正正的小篮子,放了个软垫,做了个窝。 远摇霸占了我的床,这些天,他的眉头难得舒展开来:“小娆,你说,为什么虞衡神尊的风魄会在那只小母猫身上呢。” 虞衡的风魄?这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从远摇口中,我又得知,蓬莱仙岛的虞衡神尊,也就是他的师父,是个经常穿的金灿灿的家伙,他的真身是一只金豹猫。 后悔药 檀珥精心照顾着那只怀孕的流浪猫,远摇似乎没有跟他说风魄的事情。 没过几天,那只猫就生下了一个崽子,我再三确认,的确只有一个,而且这小猫崽子身上的花纹还挺奇特的,也是有棕有黑,可和流浪猫身上混杂在一块的颜色并不相似。 远摇蹙着眉头,看着那只猫崽子。 我想,这还真有可能是虞衡神尊的崽子,那花纹太像小豹子了,说不定再长大一点会更像。 他让檀珥先离开,蹲在原地,和正舔着崽子的流浪猫交流着。 我不知道他们具体在说什么。 不一会儿,流浪猫身上闪过一道金色的光,猫咪不见了,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人站在那个小篮子边上,如同扶风弱柳,唇色嫩红,十分可口。 原来这只猫还是可以化人形的,看来之前是因为揣了个崽子的缘故。 “你真能带我见到他?”她的声音带着颤,柔柔嫩嫩的,“可是他已经死了,我亲眼看到的。他是为了保护我才会被那群坏人……” 她好像说着说着快要哭出来了。 “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猫身,是不是?”远摇给她挪了个椅子,示意她坐下。 她点头:“‘哼哼’是我最好的朋友,因为我长得太丑了,洛阳城里的猫都看不起我,我们认识没多久,可一百年来,只有他不嫌弃我。他没办法化成人形,所以我也很久不化形了。” 朋友?哪有给朋友生崽崽的?她对朋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丑?无论是人形还是猫身我觉得这位美人都没有必要妄自菲薄,她的猫身不就是颜色杂了一点吗,也能算是独特美了。 她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叫琅花,也可以叫我小花。” 她低头看了一眼那个篮子里嗷嗷待哺的小家伙:“我也不知道这个小东西是怎么来的,春天来了,他总是跳来跳去,他好像有一日咬着我的脖子做了点什么,有点痛……” “一个月之前我碰上了那位好心的道长,前几日我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在外面不太放心,就想着求道长带我回去。” 琅花说的有些怯怯的:“哼哼他如今在哪里?我记得他的爪子上有一个红色弯月的胎记,如果没有,那肯定不是他。” 远摇看了她一会儿:“你相信外面的那位道长吗?我可以让他带你去找‘哼哼’。” 虞衡,哼哼,这名字的落差还挺大的,我觉得远摇也很想笑,但是他忍住了。 檀珥就这么被远摇打发回了蓬莱仙岛,带着他的师祖招惹的桃花债,离做完善事还真是遥遥无期。 琅花叼着崽子,跟着檀珥离开 分卷阅读54 之前,把猫毛里藏着的那个小东西给了远摇,那是一片银白色的碎片。 远摇把那玩意儿递到我眼前:“小娆,看,可以护体的风魄,檀珥已经回去了,这下你不用担心有人突然闯进来了,我们来修行吧。” “虞衡为什么会在凡间,还只能是原身,无法化形?琅花为什么会说虞衡死了?” “师父他自然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觉得,唯一的可能是他要历千年一次的劫难,所以来了人界。毕竟他的出身不怎么光彩。” 远摇挑了挑眉,“你对虞衡这么感兴趣?他可没有我长得好看,高高在上的,寡淡极了。” 我指着他,有点不敢相信:“你敢说你师父坏话?真是得意忘形,大逆不道!” 远摇顺势握住了我伸出的手指,放到唇上轻轻碰了碰:“人生得意,佳人在侧,月下花前,天理亦如草芥。小娆,我以前真的没有什么不敢的,可现在,我再也不敢拿你做赌注了。” “我那时总以为输赢很简单,成王败寇,一目了然,可没有了你在我身边,我才知道什么是满盘皆输。”他说的很轻,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我能感受到他的真诚,可是信任一旦崩塌,就很难再修复,如同现在的我,不再轻信他说的话,也不会听他说几句蜜语甜言、海誓山盟的话,就扑到他怀里,甜蜜地想着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前世今生的玉阳镇,那个破旧的小屋子,他都曾经握着我的手,温温柔柔地看着我,给我讲故事,抱着我睡觉,一夜好眠。 如今回忆起来,我都能想到很多美好的事情,春天柳枝抽条的时候,他也会跟檀珥一样为我编个花环,夏日夜晚蝉鸣不断,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握着我的手才能入睡。 九九重阳,他会带我去放纸鸢,冬天我比较畏寒,他恰好是一年中最为体热的时候,他抱着我的时候,还会用手给我暖暖小肚子。 远摇,有那么一段时间,想到他,念着他的名字,心里都像灌满了蜜糖一样,因为那时候的他真的很好很好。 可我现在找不到那种感觉了,他再好,我也没有那种单纯地只是喜欢他的感觉了,怎么说呢,我知道,我还喜欢他,但是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在一起,我们真的不合适。 我有些疲惫地把手缩了回来,远摇的目光始终在我身上,我想,我可以跟他说说清楚。 “远摇,我记得,上辈子我还活着的时候,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桑枝的封印那里,你说你会回来找我的,所以你让我等你回来。我后来一直失忆再失忆的,总之不怎么清醒。” “我知道你遵守了约定,我知道的,你也去看了北海的日出,我也看到了,很漂亮。” “我很久没有好好跟你说过话了,我们谈谈吧。” 远摇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又对我笑了:“好。”他在我对面坐下了。 “你不小心害死了我,可是你也让我转世为人,这一件事我们扯平了。”我先挑了一件重要的事来说。 “你投胎当狐狸,我也算欠你一条命,不过为了你的九曲玲珑阵,我也喝了药,虽然那个时候我肚子里的小东西只有两个月,还没成形,也算是一条性命,我觉得也可以抵了欠你的那一条命。” 他似乎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有些局促地重复了一句:“只有两个月,还没成形吗。嗯,可以。” “我占了你的身份,但看闻姒的样子,我已经还给你了。” “其他的事情,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我们谁也不欠谁,都是自己作出来的。”我又想了想,“长生不老药算在你让我转世为人这一条里。” “好了,我已经说完了,从今往后,那些旧事不要再提了,我们两清了。”我对着远摇笑了一笑,“风魄我不需要,雨魄是寻千岁和我谈的条件,你愿意相助,我很感谢。”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感叹道:“你看,我们之间,那么些年,其实就是那么简单的事。这些破事儿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的。我自己捋一捋,也感觉得到我很蠢很烦人。总而言之,我不值得,你没必要。” 说出来舒服多了,不然远摇那副情深意重的样子真的让我很有压力,我摘下了璇瑰扣,把它放到了远摇的掌心:“这个东西还给你。” 不知怎么的,远摇捏住了我的手腕,怪疼的:“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对你多好,你都不想再和我在一起。” 我努力把手抽回来,但是还是失败了,不过我既然都和他说开了,也不必遮遮掩掩:“是的,今后婚丧嫁娶,各自安好,各不相干。你松开,好痛。” 他看上去有些不对劲:“痛吗,姜娆,我也很痛,我在想,当年是不是我直接给你陪葬会更好,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婚、丧、嫁、娶,你已经嫁给我了,你还想嫁给谁?” 我气急败坏道:“嫁给谁都好,反正不是你,再说你都没有和我圆房,我怎么就不能再嫁了。你放开。”不对,圆不圆房我都可以再嫁给别人,什么时候轮到他来管了。 分卷阅读55 远摇又强行把璇瑰扣戴到了我的手上,淡淡地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宜行周公之礼。” 他把我打横抱了起来,我踹了几下腿,想跳下去,可是我的腿好像有点短。 他扣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按在榻上亲,动作太用力了,气的我咬了他的舌头。 远摇这才松开了一点,有血顺着他的嘴角留下来,他竟然蹭到了我的唇上,然后又轻轻柔柔地用受伤的舌头,把血在我的下唇抹开来,完全不怕我再咬他一口。 我快要气晕了。 由于被他啃得软绵绵的,最后还是让他得逞了。 第一回结束太快了,远摇看上去有些懊恼。 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嘲讽一下他,就冷笑了一声。 ……我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早知道不应该笑他的,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好几天没有和他说话了,他也不过来烦我,只是会经常看我有没有逃走。 有一日,他捧着冰鉴回来了,他可以将荷花化作冰,冰块这东西对他来说也不是很难。 里面除了冰块,还有满满的荔枝。他说是梧州那边的荔枝。 他剥开荔枝,用小刀去了核,送到我嘴边。 我一口一个,越吃越想吃,但是我又懒得再和他说话,他也一个接着一个地递过来。 过了一会儿,他停下了,我看那冰鉴里的荔枝还剩下很多,就直勾勾地看着。 “十五个,不能再多了。”他去洗了洗手上的汁液,“姜娆,笑一个给我看看。你这几天看上去不开心。” 我又背过去不理他。 他好像走近了,我有点紧张地绷着身子,一阵带着清香的风吹了进来,他把我转过去,让我看他。 我被吓了一跳,原来远摇变成女子是这幅样子? 眉目含情,如玉生烟。 我以前求着他穿个女装,他都用各种理由拒绝,没想到那么合适。 “你不是想看吗,喜不喜欢,喜欢就笑一个。”唇色嫣红,发饰琳琅,纯白长裙,外衫如轻纱般清透,他低头看着我。 正当此时,有人在外叩门。 霜雪魄 女子的声音,恍如隔世,也不是恍如:“师伯,我是桑枝,你在里面吗?神尊让我来洛阳城寻你。”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一笑:“远摇,你的桑枝来了。”看来檀珥没有骗我,远摇的确让桑枝转世再修仙,而且是在蓬莱仙岛做了远摇的师侄。 远摇眼中似乎有些氤氲,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上去怪难过的,最后,他小声地说:“她不是我的。我只想要你。姜娆,不要这么对我。” 我突然想到了远摇说的一句话,以前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如今从记忆中跳出来却显得分外清晰。 活着的永远比不过死去的,你取代不了桑枝的地位。 远摇的记性那么好,估计也记得吧,难道是他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才显得那么没有底气。他这个喜欢悼念死去的旧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我无话可说,要是现在劝他大度一点接受雪泽送上的一抹绿色还有那个大胖儿子,还真不是人干的事,他本来就够拎不清了。 所以我只能示意他去给桑枝开门。 他变回了原身,门一开,桑枝先行了个礼,现在的桑枝明显不是被雪泽控制心智的那个了,她穿了一身短装,英姿飒爽,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她的笑颜清纯甜美,有两个可爱的酒窝,气质和我以前见到的完全不同,原来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我能理解远摇为什么会始终把她放在心上了,搁我我也放不下。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雪泽真是造孽了,辣手摧花。 桑枝见到我,就对远摇使了个眼色,看上去颇为暧昧……好吧,她或许是觉得我和远摇看着有些衣冠不整,觉得我们有点什么。 她怎么那么八卦…… “师伯,我路上碰到檀珥了,你跟我说说那只猫是什么情况,他不肯说。” 远摇简单提了几句满足了桑枝的好奇心,桑枝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神尊说要我替你去巫山凝真观寻一个道士。他还说,要你赶紧回蓬莱。” “那你帮我照顾好她。”远摇看了我一眼:“姜娆,等我回来。” 他的样子过于深情款款,桑枝一个激灵,觉得自己被酸到了。 她自觉地侧过身子,远摇就低头在我唇上蹭了一下。 远摇走后,就剩我们俩面面相觑,看着还怪冷清的。 桑枝倒是挺自来熟的,跟我说了些沿途的所见所闻,又从包袱里掏出了一些有趣的小玩意给我。 次日动身去巫山,她在前方引路,我在后面,操纵着璇瑰扣化作的锁链坐骑,今日特意化了个狐狸形状的。 她真的特别喜欢唠嗑。 刚到巫山脚下,我就碰到了一个熟悉的人,百里蔷。 分卷阅读56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上去挺想我的,一见面,我在地上都还没站热乎呢,他什么都没说,就上来给了我一个拥抱。 无声胜有声,很久不见了。 桑枝有些懵懵地看着我们俩,然后上来把百里蔷掰开。 百里蔷很快松开了我:“娆儿,你真的回来了,回来就好。” 他又转向桑枝:“跟我去找你儿子。” 桑枝更懵了,她不明白,怎么飞了一路,就冒出个儿子来了,她有点语无伦次:“这位大侠,我、我还是个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我不可能有孩子。难道是你要让我当你儿子的继母……这可使不得。” 百里蔷也愣了:“虞衡神尊没给你恢复记忆?他这么忙?没事,等你看到他,你想赖也赖不掉。” 小蔷丝毫没有提到是自己给桑枝接生的,也对,这话委实不太容易说出口。 桑枝和雪泽的那个孩子叫什么来着,我稍作思考,才想了起来。 殷昀。 小蔷倒是没带我们去凝真观,而是让我们在山下的草屋住下,他说殷昀晚上会来找我们。 到了深夜,我昏昏欲睡。 桑枝吃完饭就跟我回忆了一遍自己从小到大的事,就为了证明孩子不存在,在那之后,她已经很放心地睡得四仰八叉了,还真是个不拘小节的神女。 殷昀在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他穿了一身深蓝色道袍,盘着道士的发髻,还插着一根玉质发簪,屋内烛火幽暗,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这样子跟远摇、檀珥这对不正经的师徒一比,实在是再正宗不过的道士了。 我看不清他的瞳色,但我能够确认他是殷昀,小蔷再外面守着呢,不是殷昀他也进不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他的个子怎么那么高,说实话,我的印象里,他还是个胖嘟嘟的小孩子,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现在应该和朵朵差不多的样子。 他看着我,须臾才把目光放到睡着的桑枝身上。 ……桑枝流口水了,这睡相。 我赶紧用手帕给她擦了擦,帮她挽回一下做母亲的形象。 这一擦把桑枝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起来,看见了殷昀,估计以为是闯入者,就下意识拔剑了。 殷昀的脖子上架着剑,他对着桑枝轻轻笑了,看上去分外欢喜:“娘亲。你还记得昀昀吗?” 桑枝这下子彻底清醒了,她打量了一下殷昀的样子,那一对酒窝跟她如出一辙,还别说,殷昀跟桑枝长得是真的相像,个子倒是窜的和雪泽一样高了。 很明显,桑枝真的不记得殷昀,不过殷昀的长相她是真的想赖也赖不掉。 殷昀是来送雪魄的,经小蔷再那么一解释,我总算知道虞衡让桑枝来找殷昀是为了什么了,当初雪泽用炼化过的雪魄将桑枝的一魂变成了他的傀儡。 桑枝在天心池重拾本心后,由于舍不得殷昀,在人间将其抚养至七岁才入轮回。 而被雪泽污了的雪魄则放在了殷昀身上,殷昀天性纯善,是天生的净化体质,小蔷跟在殷昀身边,也是为了净化自己的那一对龙角。 我觉得生命还真是神奇,人性的善恶也不可捉摸,明明殷昀诞生的时候,父母皆非善类,他却像淤泥中生长出来的纯白花朵。 雪泽那一对蓝眼净是邪气,殷昀这双湛蓝的眼却如同广阔的天空。 我这回也终于从桑枝那问到了寻这五魄的用处,是为了彻底除去雪泽。 不是吧,雨魄已经被我吸收了,那难道要我去杀了雪泽吗?远摇他怎么不跟我说。 桑枝看上去还没有想起雪泽是哪位,只知道是条恶龙,她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她虽然还搞不懂殷昀的事情,不过她知道雪魄的重要性:“师伯已经把冰魄、雨魄和风魄都融入了你的身体了。” 风魄,我更崩溃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不是说了不要了吗。 冰魄?莫非是因为敖雪泽和百里蔷的冰魄神珠? 桑枝想了想,灵光一现,拍掌道:“风魄应该是放在荔枝里给你吃下去了。” 我腿软了,这是硬着头皮都得上了,小蔷热心地提出助我吸收雪魄的力量,我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这个现实,让他帮我。 远摇这个混蛋。 桑枝在巫山呆了一段时间,她其实还不太习惯自己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纠结了几日还是接受了,她还带着殷昀玩了一圈,给殷昀买了很多东西,买的最多的还是各式各样的发簪。 过了几日,又来了一个熟人,茵娘?她怎么会来这里,她不该在玉阳镇吗。 小蔷倒是没有什么诧异,他唤了一声“思思姐”。 思思?茵娘是思思?我记得宗清恒和宗轩渠提到过这个名字,若是当年没有龙族动乱,她和宗轩渠应该也会是一对神仙眷侣吧。 茵娘与我许久未见,便拉着我说了一些话,我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她丝毫不见老。 她曾经和我提到过她的“亡夫 分卷阅读57 ”,她说她的夫君箭术无双,百步穿杨,竟是宗轩渠。 原来他并没有娶她。 小蔷说雪泽用霜魄将他母后的身躯冰封在海底深渊。 他的母后,也就是雪泽说的“霜儿”。 而原本在江南的宗轩渠,如今竟守在海底深渊。 我只能猜测,是雪泽的邪咒控制了他,让宗轩渠再次为他效命,雪泽既然如此迫切想要夺取远摇的身体,他肯定无法走出海底深渊。 雪泽需要有人帮他守着原身和他的霜儿。 很快,我就和小蔷、桑枝、殷昀和茵娘一块去了北海。 本来桑枝不想让殷昀跟着,无奈这孩子太倔强,就想跟着娘亲。 时隔多年,我又见到了那一把龙鳞蘼芜剑,小蔷把它放到了我手里。 我记得蘼芜剑只能承载两人,看来是要让我带着茵娘进去。 茵娘对我笑了笑:“放心,我认得路。” 我前世只下到过北海龙宫,没有再往下,不过茵娘的笑容给了我一些勇气。 我们俩沿着一条漆黑的道路往下潜,不知过了多久,才如同柳暗花明一般。 可眼前的景象颇为骇人,海底深渊的大门如同炼狱,上面有流淌的熔岩。 茵娘施了法,那一扇门才缓缓打开。 里面有无数石柱,每一条石柱上都盘着一条虎视眈眈的龙,幸好,他们全被锁着。 我跟在茵娘身后往里走,努力地记住了这里的路线,这熔岩就在脚边的感受可真是……不太好。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一直在记路。 在最深、最高处,我们找到了一座冰棺,上面盘着雕刻而成的飞龙。 棺盖推开,里面躺着两个人。 一侧是长眠的北海龙后,一侧是……该死的敖雪泽,他紧紧握着北海龙后的手。 我想龙后应该并不想让他碰,就想把他俩的手分开,但是敖雪泽握得太紧了,所以没成功。 茵娘施法取出了霜魄,用的是小蔷教的法子。 取出的一瞬间,红颜化作枯骨。 若是雪泽看到这景象,我估计他会发疯的。 茵娘很快就带着我离开了。 来时不知怎么未见到的宗轩渠,就这么出现在了半路,他手里握着长弓。 茵娘和他对视了一眼:“轩渠,是我。” 我赶紧拉着茵娘跑了,没看见他跟不认识你一样吗。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茵娘拉着我躲在角落里,跟我说了一条新的路线,她想和我分开跑。 她幻化成了我的样子,握着一把假的蘼芜剑去引宗轩渠,她让我不要等她。 我还是在炼狱之门等了一段时间,可是什么也没有等到,只听见了一声龙啸,撕心裂肺的。 回到岸上,小蔷告诉我,思思已经死了,他没有想到宗轩渠真的会对思思下手,即使思思她原本就没有打算活着回来。 她的夫君箭术无双,百步穿杨,她死在宗轩渠箭下。 抱抱我 宗轩渠,敖轩渠,敖雪泽。 膨胀的野心和一厢情愿的爱,我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是哪一个更为害人害己。 敖轩渠可悲,而敖雪泽可恨。 敖轩渠觉得自己脏了,配不上思思,我倒是可以想通,他们俩的的确确是两情相悦的,看眼神能够看出来,敖清恒提到思思的时候,敖轩渠的瞳孔会由紧缩的状态逐渐放大,就连神情都显出几分柔软,就是口是心非罢了。 茵娘,也就是思思,说过,她的夫君,苦练箭术才射中了她招亲时抛出的绣球。 小蔷说,在发现自己射杀了思思之后,敖轩渠清醒了过来,甚至绝望到当场殉情,他可是最宝贝他那个弟弟的好哥哥啊。 但我永远不能理解敖雪泽的所作所为,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求而不得而入魔道。 一步走错,死不悔改,他不会回头,也不会修正错误。 当年龙族叛乱,祸及六界,生灵涂炭。 可就连远摇和桑枝联手,率天族大军,也只能做到将其封印在北海深渊。 他们始终没有找到敖雪泽的死穴,没有办法彻底让其消失,这一直是远摇心中的憾事,也埋下了隐患。 这五魄的法子,还是虞衡神尊这几年才发现的,因为敖雪泽对远摇下的共生咒,附身于远摇身上的敖雪泽恰好暴露了他的命门。 远摇为我所制的璇瑰扣,我想,除了让我防身,还是为了除去敖雪泽……原来举世罕见的冰魄是因为透骨刀的伤口和小蔷的治愈之力而在我体内成形的,而且跟随我的魂魄一起轮回转世了。 但是让冰魄与我融合还需要一定的时日,也需要神仙的法力。 怪不得远摇当初要来寻我。 既然有除去敖雪泽的可能性,我义不容辞,虽然,我……很弱。 这一日,小蔷帮我吸收完霜魄,他 分卷阅读58 又拿出了几本书,打算教教我,如何合理运用体内五魄融汇后的法力。 远摇说过,可以通过璇瑰扣来施展术法,我便试着按他以前教的来做,果然一日千里。 过了一月,我问起了远摇的事情:“敖雪泽给远摇下的共生咒解开了吗?他究竟是什么时候下的咒?” 小蔷对我笑了:“娆儿你当真不知?其实,远摇的意志如此坚定,按道理,当年敖雪泽穷途末路,根本没有任何乘虚而入的机会,我想,应该是他们俩对峙的时候,敖雪泽说了什么话,激了远摇,所以远摇动摇了。” “除了关于你的事情,我想不到什么话可以动摇远摇的意志,那时候的远摇可是连桑枝都可以狠心利用的。”他继续道,“或许他说了自己是如何折磨你的吧。” “远摇这个人,平时不怎么正经,不过还是挺重情义的。简单来说,就是心比较软,尤其是对女人。” “共生咒,很遗憾,虞衡神尊上天入地找了各路神仙,都无法解开。”小蔷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害得我也跟着坐的端正了一点,“而且,远摇的意识现在已经完全被敖雪泽吞噬了,你相信吗?” “怎么可能?”远摇他怎么可能屈服于敖雪泽的意识,远摇脸上露出敖雪泽的笑已经够惊悚了,要是远摇整个人被他操控,我难以想象会是什么样子。 天庭骄傲的远摇元帅,护佑苍生,敖雪泽怎么可以把他拉下神坛,让他向曾经守护的六界举起屠刀。 ……我好像没有资格说这个话,毕竟一开始是我犯蠢害了他。 “我也不愿意相信,但是远摇的元神回到寒绝天境和敖雪泽争夺身体,确实落败了。” 远摇说过,玉帝之所以弃他,是因为天机镜的预言,说是玉帝幼子会为祸六界。 我想,远摇所做的那么多的努力,都是为了向玉帝证明,他不会如天机镜所说的那般,连他自己都可以算计在内,可若是敖雪泽已经成功占据了他的身体,那么,那个预言,绕了一大圈,还是实现了。 那他的付出就白费了。 他把一切都赌在我身上了,哈哈,说好的不会拿我做赌注呢。 但是这一回,我不能和远摇做对,不仅是为了他,更是为了天下苍生,当年生灵涂炭的景象,绝对不能再重演。 “这一个月,敖雪泽将蓬莱仙岛搅得天翻地覆,虞衡神尊刚刚历劫归来,还未完全恢复,所以他也被敖雪泽囚禁了。”小蔷每说一句话,我就揪心一次。 虞衡被囚,远摇落败。 敖雪泽究竟是借了什么东风。 檀珥、琅花和其他人估计也凶多吉少。 “那你怎么不早些跟我说!” “娆儿,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若是一个月前,你去和敖雪泽搏命无异于送死,远摇交代我,必须万事俱备,才可告知你近况。”他迟疑了一下,“如今,你去和敖雪泽较量……也差不多,但是总比那时候好。” 小蔷伸手给我看,他的手心摆着的,竟是天界虎符:“远摇给我的,可以调动天界兵马,他让我转交给你。” 他掀开帘帐,身后竟是当年远摇征战四海时所穿的银色铠甲。 我似乎应该感动,但是实际上我都快气笑了,远摇考虑的还真是周到:“所以他早就知道自己回不来了,是不是?”他又骗我。 共生咒根本无法解开吧。 约定、约定,他每次都让我等他,却又总是能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我无奈,但我还是接过虎符,穿上了银甲,不愧是神甲,竟然可以根据我的身形来变化。 忽然间,一阵疾风,银色的光剑撕裂了时空。 崇吾剑?那华而不实的银色流苏还挺熟悉的。 崇吾剑认主,怎么会心甘情愿落在我手中。 除非……是远摇强迫它的。 远摇的望陵军也归我所有,他为什么如此相信我? 他竟然让玉帝也没有任何异议。 我率望陵军前往蓬莱仙岛,桑枝、小蔷、殷昀都一同前往,我万万没有想到,才过了这么一段时间,渡口就变得一片荒凉。 传说中如同世外桃源的蓬莱仙岛,如今如同人间地狱。 敖雪泽的邪咒将岛上的众人都变成了他的傀儡,一场无比残酷的战斗。 我只能命令望陵军尽量不要危及众人的性命。 步步逼近虞衡的神宫,台阶极高,沿途枯骨无数。 大门敞开着,被敖雪泽附身的“远摇”躺在里面的软塌上,他的手中是一个骷髅头骨:“娆娆,你终于来了,你知道你有多该死吗。霜儿,她,在等你。玉帝和远摇居然都信你,呵。” 看来他是知道了北海龙后已经化作白骨,知道也好,免得他总是自我感动,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檀珥昏迷在一旁,他那双善于编花环的巧手血肉模糊。 “崇吾剑,璇瑰扣,四海龙族传说中的五魄合魂,哈哈哈哈,远摇还真的是很想杀死我 分卷阅读59 ,可是你太弱小了。”敖雪泽笑得分外癫狂,“姜娆,你来试试吧。试完了,我送你去见远摇啊。” 试就试,反正已经被他坑死过一次了,我怕什么。 不得不承认,我虽然已经很努力了,但是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超越雪泽,每次的致命一击都能被他轻松躲过。 最后他用力击打了我的膝弯,我被迫跪倒在地。 我不能就这么倒下,我要站起来,如果敖雪泽出了蓬莱仙岛,遭殃的就不止是这里了。 敖雪泽一步步地走近我,我从未见过他那双蓝眼变得如此愤怒,甚至连一点虚假的风度都不想维持。 终于,他到了我面前,锋利的刀片划开了我的颈项。 那一瞬间,原本纯蓝色、毫无杂质的眼瞳中风云变幻,由浑浊又慢慢变得澄清,直到变为纯粹的黑色,一边有光,而另一半幽暗。 是远摇回来了,是那个笑嘻嘻地,因为我说一句害怕,就傻不愣登地弄瞎了自己的右眼的远摇。 刀片应声落地,他的手指拂过我的伤口,清凉的感觉传遍全身,那里逐渐愈合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既有惊喜又有惊讶:“远摇,他们都说你已经……” “是的。所以,我在赌,赌一个你让我清醒过来的机会。”远摇半跪在我面前,我想我们俩现在的样子都很狼狈,可他出现在我面前,我的心里居然又有了那种充实的、被填满的感觉。 我不敢再信任他,但是我依旧很想他。 他说:“姜娆,抱抱我。” 看在他回来的及时的份上,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远摇,这样,共生咒是解开了吗?那敖雪泽是不是就又回去了。你再多教教我怎么用璇瑰扣吧,崇吾剑我也不太会。下次我们一块去灭了他。” 我有点太激动了,连之前说的两清都忘得一干二净,只想着他没事就好,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一下子冲昏了我的头脑。 抱完后,我松开了他,他却像往常一样,吻上了我的唇,而后把我的手慢慢放到他的心口。 下一刻,璇瑰扣反向延长,淡金色的锁链骤然穿透了他的胸膛。 大结局 我已经观察了好几天,远摇每天都从这条小路回凝真观。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沐浴,所以总能百忙中抽出一点时间,去这山上的一汪温泉溜一圈,呜呜,他的身材还是那么修长挺拔,恰到好处,这一世虽在道观清修,也没有疏于锻炼。 远摇他长得……实在是很能讨好我了,我就是好这一口,也没办法。 他的性情,我算是彻底明白了,就算经常做点极端的事情,本质还是软绵绵的,挺好软化的,也比较好哄。 为了他所守护的六界,他可以舍弃桑枝,放弃我,甚至可以付出自己的性命,完全是一视同仁,我也没有其他芥蒂了。 神仙可以有重来的机会,凡人却不能,无论如何,要珍惜眼前人。 如今雪泽已死,桑枝的记忆仍旧未恢复,天生仙体的殷昀久居凝真观,偶尔和桑枝见一面,也算是一种圆满。 敖清恒成了东海龙王,小蔷自然重归北海,他将思思与敖轩渠合葬了。 虞衡神尊的神宫多了一位琅华夫人。 朵朵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或许是因为她后来跟着寻千岁和闻姒在人间居住,所以长得快了很多,心性也成熟许多。 原来她是我当年生下的那个小姑娘,不过她认寻千岁做父亲也没什么不妥,只是大姐那里,她可能有些头疼。 有机会再告诉远摇吧,朵朵现在也叫我娘亲。 有一回,朵朵来水玉宫看我,正好碰上了在天界医治双手的檀珥,我一个没注意,她就看上了人家,本来以为檀珥这家伙的无情道该是有始有终。 结果某日,在天界长生树下,我在树上小憩呢,就看到檀珥冷淡地对朵朵说:“我们还是分开吧。你长得太像你爹了,我每次亲你就跟亲你爹似的。” 戴着花环的朵朵委屈地哭了。 长得像远摇,哪里不好了?他是你师父!不对,亲朵朵?每次?檀珥他怎么敢做这种事情! 我没有当场让这俩私会的人难堪,不过还是明里暗里给檀珥使了点扳子,比如自告奋勇帮他“上药”。 母后非要让我等到远摇十八岁以后再下凡间找他,所以空余的时间,我只能透过那该死的天机镜解解馋了,不对着镜子流口水是我坚持的体面了。 父皇还是不认远摇……他宁愿认我,也不认远摇这个自作主张的逆子,所以远摇最多也只能作为驸马入赘,反正都是喊父皇母后,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大哥也不必忌惮远摇这个亲弟弟的存在,挺好的。 凝真观的藏青色道袍,殷昀穿着还挺清秀正派的,远摇那副过于俊美的长相,穿着就不怎么收敛了,他的穿法也这种风格,领口开到前胸,怪不正经的。 平日里他 分卷阅读60 喜欢散着头发,最讲究也就是用块玉制饰品半挽着,所以每当要把头发完全束起的时候,他就有些手忙脚乱。 水玉宫还是我从前居住时的样子,我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一条以前最喜欢的璎珞,上面缀着素色的珠玉,十分清透。 我又掏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戴在颈子上,看上去还是挺好看的,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他来了! 我立刻卧倒在小路中央,也顾不得会弄脏自己的衣服了。 他走近了,我立刻假装痛叫了几声。 远摇一条长腿跨过了我,停住了,他低头端详着我:“姑娘,你还活着吗?”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看似虚弱地睁眼,然后慢慢起身抱住了他的腿:“道长,救我。” 他想退后:“……男女授受不亲。”无奈被我抱住了腿,所以他没退成。 很快,他叹息道:“姑娘,你伤得应该不重,我今日刚刚沐浴完,你别把我的裤子弄脏了。我也知道有很多女子对我有非分之想,但像你这么蠢的还是头一个。” 这是人话吗?! 他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我气愤地抬起头:“你闭嘴吧!” 远摇一脸“果然如此”的样子,他双手举过头顶作投降状:“好的,我闭嘴。”说完,他试图把自己的腿从我这里□□。 我气呼呼地往下一扯,他那本就系得不严实的腰带散开了,裤子也被我扯下来了一半。 ……我有些尴尬地又帮他提了上去,顺便好心地给他系了一个蝴蝶结。 抬起头又对上他的目光,我赶紧晕倒在他怀里,这回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远摇摇了我几下,我还是继续装晕,不过须臾,他把我抱了起来,往凝真观走去,左摇右晃的,周身尽是熟悉安心的感觉,我晃晃悠悠地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屋外一轮明月,屋内烛火映照,人影成双。 远摇在窗边看书,他见我醒转,给我泡了一杯枸杞荷叶茶,我捧在手心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他穿着一身素白,漆黑的发半束着,垂下一缕,岁月平和的模样,我仿佛看到了郁攸在我眼前。 有一阵香气传来,我仔细嗅了嗅,视线一转,发现了他在炖汤。 “饿了吗?稍微再等会儿。”他走过去看了一眼,“乌骨鸡汤,很快就好。” 我的肚子很配合地叫了几声,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你不是道士吗,道士怎么可以食荤腥。” 他怎么在房间里还放着砂锅这些东西呢,难道是经常给自己开小灶,可我在天机镜好像没看到过几回。 “我所在的派别,并不讲究这些。既可荤素不戒,也可娶妻生子、日日同床共枕。”他说的很慢,“姜娆,你怎么现在才来呢,我等了你很久。” “因为你的母后……”不想让我老牛吃嫩草,还没说完呢,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于是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你……远摇你,你还记得我?” “记得啊,我不是说过,忘忧水、忘情草、孟婆汤,对我通通没有什么用。所以,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忘了你。”他用长柄的勺子在锅里搅了下,香味似乎更加浓郁了。 “那你怎么肯定我会来找你呢?”我故作高冷道。 远摇盛了一碗汤,吹了吹:“我并没有肯定,若是你不来,大不了等我二十岁,虞衡以我残留的神识为我重塑的这副神体,便能回到天界。到时候,再强娶你过门也不迟。” “没想到,姜娆,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吗?”他含笑看着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有点想他。 调羹递到了我嘴边,我一口喝完,他继续撩起一块鲜嫩的鸡肉喂我。 “你还是这么贪吃。”说是这么说,不过他还是喂得很开心。 跟他唠嗑了一些我回到天界后发生的事情,他基本都会回我,他问到朵朵,我却没敢提檀珥的事情,只是跟他说了朵朵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又讲了些朵朵的际遇。 他顿了顿:“也好,以后就不生了。朵朵很可爱,像你也像我。” 我的胃口怎么会这么好,真的把远摇炖的鸡汤喝完了。 收拾完后,他在床上打坐,我躺在他的软枕上,百无聊赖地用仔细染了蔻丹的脚丫子蹭他,他不给什么反应,我就得寸进尺探入了他的素色道袍里。 他这才捉住了我的脚,指腹磨了磨那漂亮的蔻丹:“吃饱喝足,别闹我了,有正事。” “何为正事?”我气势汹汹地抱胸问他。 “以刻骨铭心的记忆,寻道心,结善缘,”他看了一眼我的姿势,颇为头疼。 我撅了下嘴:“那什么才是刻骨铭心呢?” 远摇对着我轻笑,须臾才反问道:“神骨刻姜,神心刻娆,算不算刻骨铭心?” “这是什么意思?”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字面意思。”远 分卷阅读61 摇似乎并不想多提。 自那以后,我就经常偷偷摸摸地来找远摇了,殷昀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年后,十五月圆夜,他的生辰到了,二十岁啊,可以回天界了。 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摘了一篮子的野草莓,我吃的还挺开心的,把剔透的红色部分吃掉,剩下的那一部分,包括叶子,我开玩笑地递到远摇嘴边:“要吃草吗?” 远摇淡定地把带叶子的那一部分吃掉了。 就这么吃完了一小篮子的野草莓,我拉着远摇到窗边赏月,今夜无云,月光皎洁。 他搂着我,我靠在他身上,懒洋洋的。 他好像在看我,于是我也抬头看他,恰好碰上了那柔软的唇。 在月光下亲吻还挺有意思的,还是一个带着草莓的清香的吻。 可是……等等,我不想在窗台上。 我软绵绵地推了几下,就随他去了。 其实,远摇在凡间的十八年里,我在天界闲着没事,就会去找丹苍问问怎么调理身体,不过远摇并不知道这回事,在房事上也没有怎么注意。 所以我们俩在天界还没过几天没羞没臊的逍遥日子,我就开始干呕了。 远摇也很震惊,但是他回过神来,还是挺认真地做起了父亲该做的事,他对朵朵也很好。 这次怀孕,肚子大的有些不正常,有他在身边,感觉还是挺放心的,他真是变着法儿给我弄好吃的。但也时刻注意不能把我喂得太胖嘟嘟。 生产的那日。两个哥哥先出来了,一个生在十六晚上,一个生在十七凌晨,远摇直接给起了小名,说是叫十六、十七,最后是一个小姑娘,叫初初。 为了让易孕的我今后免遭这份罪,他去问丹苍要来了男子可服用的绝子药物,自己服下了。 在天界,我们还没有正式成婚,他向父皇上奏,择良辰吉日完婚。 几个孩子要么在母后那里,要么在朵朵檀珥那边闹。 水玉宫里,远摇掀开了红盖头,我有些害羞地抬起头看他,他突然就笑了,我也被逗乐了,我们俩在床上笑得滚作一团。 十指相扣,一眼万年。 两清债 扶桑觉得,远摇这样下去不行,他除了自己所说的并不爱姜娆,只把她当成九曲玲珑阵的祭品之外,所作所为,完全就跟一个贴心的小郎君一样,处处顺着人家,逢年过节带人出去玩。 吃吃喝喝就算了,衣食住行,各个方面,挥金如土,活像一个昏君。 发簪、甜糖、绣花手绢、长生玉,就连这种小东西,远摇也向来只买最贵最好的,奈何姜娆不怎么识货。连远摇随口说是在集市上买的,她都能信。 他怀疑远摇这辈子是不是没见过女人,有必要吗。 这一日,他终于提出带远摇去逛一逛玉阳镇里的烟雨楼,顾名思义,烟花之地。 远摇眉头皱了皱,扶桑的心都悬起来了。 他不想去。 扶桑又大着胆子地提了姜娆,远摇的眉头舒展了一些,眼瞳也不像之前那么紧缩了:“你是觉得我对她太好了?这也不必,她这种出身的女子本来就该放在手心疼爱。既然你提到了,我去看看吧。” 定了最好的厢房,远摇随手点了几个擅长音律的,奏丝竹雅乐。 扶桑建议再点个花魁来伺候,远摇躺在软塌上,单腿微屈,一块从姜娆那里顺来的绣帕叠了两叠,盖住了他的双目,他轻轻“嗯”了一声。 花魁一来,远摇就起来与她饮酒了,他的确很久没有喝过酒了。 喝到一半,花魁凑近他,向他要了那块帕子,远摇脸上泛着微醺后的薄红,让她自己来取。 柔荑伸向怀中那露出了一角的绣帕,红润的唇也逐渐靠近,气氛有些暧昧。 恰在这时,门被推开了,姜娆气急败坏地冲进来把远摇扯了出去,就跟自己是远摇的妻子似的。 一回到小屋,她就冲远摇发火了,扶桑真的觉得这个姑娘太得寸进尺、不知好歹、无理取闹了。 “远摇,她们有我漂亮吗?”她说完一场,又这么问道,但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地轻声补了一句,“再说了,你这样对不起桑枝。” 远摇觉得姜娆有时候是真的很幼稚,她对他好像抱有一些不该存在的期盼,比如忠诚,比如爱情。 “我没碰她们。”他实话实说,“只是喝酒、听曲。” 姜娆深深呼吸了几口,抿了抿嘴,才继续道:“算了,我不想和你吵架,你醒酒了再反省一下吧。” 远摇看她气鼓鼓的模样,就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姜娆下意识在他掌心蹭了蹭,手滑到肩膀处,膝弯那一勾,她就被他抱在了怀里。 完事后,她背过去,远摇靠近她的耳朵,呼出的热气有些发烫:“今天公主甘霖雨露过盛,微臣如饮鸩止渴,中毒颇深。” “说人话。”姜娆昏昏欲睡,没怎么听懂远摇突然说的调情话。 分卷阅读62 远摇换了种说法:“有那么舒服吗,我看你都快翻白眼了诶。” 姜娆一下子听明白了,她羞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远摇怎么总是这样说她,真不要脸。 远摇看她的反应,一边笑,一边抱着她睡着了。 他就跟以前一样,把她按在床上做开心了,顺顺毛就好了,不过后来他就冷落了一段时间姜娆,得让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免得僭越,不过看姜娆每次含羞带怯看他的眼神,远摇还是觉得很有压力。 他们其实蛮久没有了,没想到难得来一次,姜娆就怀孕了。 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这就是个意外,绝对不能要。 姜娆流了很多血,都在他的那件披风上,她看上去很可怜。 远摇本来还想让扶桑去把披风弄干净,不过他看着上面的血,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这只是一摊污血,搁在以前他看也不会看一眼,怎么会是他和她的孩子呢。 如果他愿意留下这个孩子,会不会一年后,就会有一个软乎乎的小姑娘咿咿呀呀地躺在他怀里,学怎么叫爹爹。 他不敢再细想,很久没有用过火系的法术了,连点燃一件披风都有些困难。 他静静地看着那件带血的披风化为灰烬,晚上下了雨,灰烬被冲刷殆尽,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有点沉重。 这算他欠她的,所以他决定让她活下来。 九曲玲珑阵以情承伤,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的可能,远摇只能让百里蔷把伤害降到最低。 可能是这个化作一摊血水的孩子给了姜娆一点正确的自我认知吧,她不再那么无聊骄纵了,也不像以前那样下意识黏着他,靠着他睡觉了。 她不会管他了,也不会问他今天的发簪是不是好看了,于是他每天花在蘼芜剑上的时间少了一点,试着给她做点补身子的药膳。 他像以前一样,亲她、给她揉肚肚、亲亲她的耳朵,主动抱着她睡,但是她一直有点僵硬,不给什么回应。 明明,从前的种种他都觉得分外无趣,如今他却很希望每天一早能看到她的笑容,她之前很爱笑的。 她很顺着他,可是并不会再敞开心扉对他,也不会再相信他。 她没有说什么“我对你很失望”,不过他隐隐有这种感觉,要是她愿意说出来,他反而会放心一点。 姜娆比他矮一截,真的就是小小的一只,她缩在他怀里,远摇摸着她的小肚子,想给她暖暖。 那一刻,桑枝、雪泽、玉帝、虞衡……都好像被他抛之脑后,他有一种冲动,如果姜娆这辈子一直和他在一起,他可以陪她白头到老。 他和桑枝只是名义上的仙侣,算是口头的约定,两个人互相作伴,其实就是很好的朋友,桑枝对他的感情,也并没有姜娆那么愚蠢的热情,送桑枝转世后,她会有自己的新生活吧。 他也不知道男女在一起要如何相处,但和姜娆在一起过日子挺开心的。 远摇从前的打算,就是让姜娆作为祭品葬于北海,也算是偿还了她欠他的神命。 他那时候一直觉得今后没有她,他会过的更好,于是一切如他从前所愿,他连她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他知道百里薇施了点法术,但他没有帮她解开,北海封印里的那一个亲吻,就像无言的告别,他没有别的选择,妖身的自己,若没有九曲玲珑阵,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雪白的大氅上是她的血,他也知道,所以他没有任何一次,那么迫切地想要与一个人重逢,只为了确认她平安无事。 他对她向来轻许承诺,她慢慢也不再相信他了。 他没有回来,她并不怪他。 百里蔷说她的骨灰撒在北海,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辈子,这个唠叨又不讲理的公主,连一句话都不想再留给他。 这几年,到了最后,姜娆对远摇,竟是无话可说。 扶桑也知道这件事,他为了让远摇不再触景生情,就趁着远摇去找司命问说法的间隙,烧了玉阳镇柳树边的那间小屋子,里面的各种衣服什么的,基本都是姜娆的。 还有姜娆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鬼使神差去给孩子买的小衣服,远摇发现之后也随手收在衣柜里。 槐江山姜娆留下的东西,扶桑也都拿了过来一并烧毁。 当断则断,他以为远摇明白这个道理。 屋子化成了灰,好几日后,远摇从北海回来,扶桑就老实交代了。 四年了,姜娆和远摇在一起四年,所有的回忆都化成了灰烬,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人生如梦,生老病死,扶桑从远摇是只小狐狸的时候开始,就看着他长大,千年之间,他看遍世间百态,怎么可能接受不了一个既定的事实。 远摇很少责怪下属,所以他只是推开了扶桑,让他先滚一滚。 扶桑没有走太远,他躲在了远处的树上,心情颇为复杂地看洁癖程度极高的远摇在那一堆废墟里徒手翻找,活像看到小时候的远摇化 分卷阅读63 作狐狸身在山上刨土。 远摇只找到了一个发黑的发簪,他把它擦干净,放到了一个很精致的妆盒子里,看上去很贵,肯定是给姜娆买的,远摇不喜欢这种风格。 他的眼眶很红,但是没有眼泪。 远摇让扶桑用不易燃烧的神木,重建了这个小屋子,完全按照从前的模样来,扶桑很无奈,也只能答应。 远摇修成的九尾十分珍贵,他投胎的狐狸身天资并不好,连扶桑都比他这副身体的资质好些,所以他付出的也要更多一点。 扶桑不懂,为什么远摇要以九尾换姜娆复生,他听闻姜娆自愿去了无间地狱,明显是不想再转生了。 她觉得这一生已经够了,远摇却偏偏不愿意。 感情真是奇怪的东西。 不愿意也就算了,他还一点儿都不想忘记她,所以生生取了一段靠近心口的神骨,刻了“姜”字,又动用了禁术,在心上烙下了“娆”一字。 扶桑觉得远摇有毛病,远摇自己也这么觉得,可他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 后来远摇为了除去雪泽,自愿死于姜娆手中。 扶桑就把那个妆盒子送还给了姜娆,那里放了那根发黑的簪子,一块祈愿牌,一对荷花耳坠,还有一把挂着银色荷花剑穗的断剑。 姜娆说他们之间的情债两清,可情爱一事,又有谁真正说得清呢。 长生叶 我是长生树上的一片,最近才有了灵性,因为王母娘娘近日总是来长生树下双手合十祈祷。 她穿着一袭华服,肚子有些圆润,看上去里面是有个孩子。 她并没有太多迎接新生命的快乐,反而有些忧心忡忡的,可能母亲快要分娩时会有一些不安吧。 我可以看到那里面的孩子,冒着一些金光,一看就是天资聪颖,投身在这位娘娘腹中,必定是举世瞩目的天之骄子。 孩子并没有意识,但他还挺慷慨地分了一些神力给我,我总觉得再这样下去,我怕是要“瓜熟蒂落”了。 很快,王母娘娘就不来了,不知过了多久,来了一位穿着朴素的男子,穿的是很低调,但他的威压把我变得和含羞草一样,忍不住合拢了叶片。 他怀中抱着一个小娃娃,一对眼睛十分有灵气,娃娃很快就把眼睛闭上打哈欠了,他实在是太小了。 我听到了男子的祈愿,原来他竟是九重天上的玉皇大帝! 我吓得脱离了长生树,缓缓落下。 我竟然化作了一个女婴,玉帝很利索地接住了我。 于是他左手抱着我,右手抱着小娃娃,去往了蛮荒之地。 蛮荒之地少有绿洲,他却准确找到了。 然后,他把小娃娃放在了水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抱着我离去了。 长生树指引,这能免除六界灾劫,也会让小娃娃一生顺遂,只要他不回天界。 玉帝带我重回天界时,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从此之后,我也忘却了自己的出身。 “今后,你便是九重天上最受宠爱的公主殿下,姜娆。” 无忧岁 蓬莱仙岛果真超然世外,我跟随大哥重明来此拜访,他让我自己出去玩,我沉醉在美景中,不知今夕何夕。 我看到了飞流直下的瀑布,就忍不住跑过去,把鞋子脱了,想要接触一下这清凉的潭水。 我惊喜地发现,此处的潭水并不深,于是我大着胆子下水了。 如今,我也不过是人界十岁孩童的模样,这水堪堪没过我的膝盖。 我看到了一条鱼,伸手一抓,没抓住,我生气地继续追着它跑。 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我一下子扑倒在了潭水里,差点没给我淹死。 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一脸窒息地从潭水中起身,“她”摸着自己那张天仙似的脸蛋,十分无语地看着我:“你踩我脸干什么?没看见这里有人吗?” 我真的没看见,我全身的注意力都在那条鱼上面了。 “她”扎着两个比较低的小辫子,红色的头绳还缀着漂亮的流苏,白色的练功服湿透了。 “她”竟然不穿肚兜! “你呆在水里又是在做什么?”我反问“她”。 “师父让我在此处修行,灭天生火气。” 我笑着伸出手:“抱歉,认识一下,我叫小姜。” “她”并没有回握,只是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无忧。” “她”真的很会抓鱼,拿了个树杈子,一叉一个。 而且很利落地生了火,开始给我烤鱼。 我一边吃鱼,一边问:“你会飞吗,给我表演一下吧,我还不是很会。” “她”瞥了我一眼,然后飞了起来。 我在原地跳起来鼓掌,“她”一脸黑线,一个走神,没有看路,卡在了树上。 我也愣住了,树真的不高,这么卡着,怪尴尬的 分卷阅读64 。 我跑了过去拽住“她”的腿,想把“她”□□。 成功了,不过我俩都灰头土脸摔在了地上,我和“她”对视了一眼,开始傻笑,“她”也忍不住一块笑了。 后来我去问大哥,蓬莱仙岛的神尊有没有一个叫做无忧的女徒弟,他说没有,倒是有一个叫郁攸的,长得跟小姑娘似的,唇红齿白,姿容出众。 他估计没有打听过我,所以在那之后,直到我长大,我们没有再见过了。 但缘分就是那么奇妙,无忧、郁攸、远摇,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我身边,与我携手久伴。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