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错双生子后》 分卷阅读1 《撩错双生子后》作者:秦灵书 温酒酒穿成一本书的女主,书中有一对双生子。 哥哥优雅清贵,弟弟洒脱不羁,却都是书中最凶残的反派。 反派们看上了女主,女主心中只有男主。 反派们恼羞成怒,囚虐女主,把她制成了人偶。 穿书前,温酒酒:卧槽,这剧情带感! 穿书后,温酒酒:这白月光我不当了! 开局就是绝命孤岛,随时打出死亡结局,温酒酒瑟瑟发抖,想出了一计—— 引诱其中一人,以情为刃,挑拨离间! 经过综合对比,温酒酒果断将魔爪伸向了弟弟。 然而,在温酒酒对着红衣青年一通“嘤嘤嘤我好喜欢你”掏心掏肺的告白后,却意外地发现,被她告白的这个,是穿了弟弟衣服的哥哥。 温酒酒:?!! 温酒酒决定亡羊补牢。 * 面对温酒酒的告白,哥哥表面冷漠,内心欣喜若狂。 直到,弟弟带着温酒酒私逃出岛的消息传来。 哥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好像被人始乱终弃了…… 这怎么能忍! 阅读需知: 1、cp:哥哥,因为有酒才能尽欢。冰山x戏精 2、男主男二戏份平分秋色,男主控慎入 3、人人都爱女主,傻白甜玛丽苏万人迷,勿杠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甜文穿书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嘤,撩错人了 立意:一樽清酒,浮生尽欢 ☆、第 1 章 “该死,竟敢咬我。” 温酒酒刚睁开眼,耳畔传来一声低咒,她舔了舔牙齿,尝到了血腥味,接着一道杀气腾腾的鞭影冲着她而来。 她反应极快,就地一滚,闪到一旁。 “啪”的一声,她身旁的落地花瓶应声而碎,化作了满地的瓷片。 温酒酒心有余悸地想,好险,要不是她躲得快,这个花瓶就是她的下场了。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手中的鞭子没有再朝着她挥过来。 温酒酒终于有空抬起眼睛,打量着所处的环境。 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墙上挂着精美的山水画,中间垂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水晶珠帘,珠帘前立着两道人影。 一红一白,红的像火,白的像雪。 温酒酒的目光定在二人身上。 一对几乎一模一样的双生子,一个神色狠厉,一个满脸漠然。 要不是他们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温酒酒还以为眼前这两人是复制黏贴出来的。 初步判断,方才那一鞭子就是红衣少年挥过来的。 红衣少年右手握着鞭子,左手垂在身侧,手背上多了一圈明显的牙印,牙印的周围沁着鲜红的血丝。 温酒酒下意识地舔着唇角的残血。 很显然,红衣少年的手背上的牙印是她啃出来的。 根据她纵横网文网剧多年的经验,她应该是穿越了。 相貌一模一样的双生子,红与白两种颜色,一个热烈如火,一个冷若冰霜,温酒酒的脑海中很快浮起一个书名——《神剑奇缘》。 面前这对双生子,若无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书中的双生子反派,傅司南与傅尽欢。 她这是不仅穿越了,还穿书了。信息量太大,她得好好消化一下。 温酒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顾着书中的剧情。 不等她将剧情梳理完毕,那神色漠然的白衣少年淡然开口:“既要惩罚,何必亲自动手。来人,拖出去,鞭笞一百。” “等等!”温酒酒飞快地打断了白衣少年的话。一百鞭打下来,不死也残,她才不傻,乖乖地坐以待毙。 没错,她现在已经确认,她穿书了,还穿成了《神剑奇缘》这本书里的灵魂女主。 这个剧情明显就是《神剑奇缘》的开篇。 温酒酒是个老书虫,啃书无数,几乎是过目就忘,会记得《神剑奇缘》这本书的内容,还是拜书中这位灵魂女主的名字所赐。 她和书中的那位灵魂女主酒酒同名。 犹记得当初她追这篇文时,曾留下评论“我的名字也叫酒酒,现在心情很复杂”。其他读者纷纷跟评,调侃她赶紧背诵全文,小心穿书,愣是在两分钟内盖了几乎百层楼。 一语成谶。 背诵全文,那是不可能背诵全文的。好在这本书她看过没多久,对书里大致的剧情还记得。 酒酒,《神剑奇缘》的灵魂女主。 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因为这本书最后和男主归隐的不是她,她充其量只是男主的白月光,戏份少的可怜,几乎是在全书五分之一的篇幅,就死在傅尽欢和傅司南这对双生子的反派手中,还被他们制成了人偶。 但因男主一直对其念念不忘,即便最终和真正的女主成婚,生下了孩子也取名为穆思酒 分卷阅读2 ,被粉丝封为“灵魂女主”。 死了是死了,存在感碾压真正的女主孙青禾,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灵魂女主么?操作是骚了点,读者买账就行。 就在温酒酒回顾着书中剧情时,得了傅尽欢的吩咐,从屋外走进来两名孔武有力的嬷嬷,抓起温酒酒的胳膊,往屋外拖去。 温酒酒反应飞快,抓住她们的手咬了一口。两个嬷嬷痛得惨叫一声,下意识地甩开温酒酒的手。 温酒酒顺着这股力道,一个猛扑,跌至白衣少年身前,慌乱中,一把揪住他的衣摆,眼泪“啪”的一下就掉了下来:“大公子,酒酒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手下留情。” 白衣少年,也就是双生子中的哥哥,傅尽欢,一直保持着漠然的表情,直到温酒酒扑了他这一下。 只见他脸色骤冷,抬起手,欲一掌落在温酒酒的天灵盖上。 温酒酒察觉到危险,可怜巴巴道:“我是教主送给两位公子的生辰礼物,我的用处想必教主已经与两位公子明说,若是就这样打死了,待到二位公子修得神功最后一重时,再想寻得我这般体质,一解燃眉之急,恐怕一时半刻十分为难。” 傅尽欢听了这话,动作一顿,及时收住了掌力。 温酒酒就知道这句话有用。 原书中的酒酒,是个极为悲惨的角色。她是男主穆云岚的小师妹,自小与男主一起长大,是男主青梅竹马的知己,更是男主一生的挚爱。 十六岁那年,酒酒下山行走江湖,因为纯阴体质,被双生子反派的父亲,烈火教的教主擒住,送到伏魔岛上。 双生子自幼被关在伏魔岛上,修习烈火教的绝密神功无极心法。 无极心法共有十八重,然而历代教主,即便是天赋最高的,也只修到了十七重。实乃因为这无极神功至刚至阳,修到第十八重时,需要纯阴体质的女子配合双修,否则就会筋脉爆裂而亡。 纯阴体质百年难遇,偏偏就这么倒霉地落在了酒酒的头上。 双生子天赋极高,年纪轻轻就已经修得无极神功的第十七重,下个月是他们十八岁的生辰,烈火教的教主擒了酒酒后,将其当做生辰礼物,打包送到伏魔岛上。 礼物只有一份,双生子如何分配,就不是他考虑的事情了。 《神剑奇缘》的开篇剧情,就是酒酒被送到伏魔岛上。 经过漫长的海上航行,酒酒睁开眼看见了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兄弟。得知这对双生子是烈火教的余孽,自己是送给他们的生辰礼物,酒酒在二人商量着如何处置她的时候,趁傅司南没有防备,咬了他一口。 然后,温酒酒就穿了过来。 傅司南性情暴烈,原书中,酒酒咬了他之后,他立即抽出腰间鞭子,赏了酒酒一鞭。 正当他赏第二鞭时,傅尽欢制止了他。原因是酒酒不值得他亲自动手,他云淡风轻地将人唤进来,把酒酒拖了出去,绑在岛上的刑台,当众鞭笞一百,暴晒三日,以此杀鸡儆猴。 酒酒武功低微,送到伏魔岛上之前,被喂了化功散,这一百鞭刑过后,又被风吹日晒三日,险些要了她的命。 更要命的是,鞭笞剧情过后,就是青雀堂剧情。 青雀堂,伏魔岛上的调.教所,被送到伏魔岛上的,不服管教的,一律被送进青雀堂,由青雀堂堂主收拾过后,再烈的性子,也被调.教得服服帖帖。 想到酒酒在青雀堂所受的那些折磨,温酒酒心底一寒。这鞭笞之刑,她绝不能受,青雀堂她也不能进。 所以,她才会说出以上那番话。纯阴体质,是给酒酒带来灾祸的源头,如今,却成了温酒酒唯一保命的依仗。 “松开。”傅尽欢面无表情地看着温酒酒抓住他衣摆的那只手。 温酒酒赌对了,她是烈火教教主送来的礼物,又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纯阴体质,双生子的内功已经修到十七重,很快就要突破了,如果杀了她,一时难以找到替代品。 傅尽欢显然也是考虑到这点,才收住掌力。 温酒酒讷讷地松开了手,狼狈地坐在地上,心底狠狠松了一口气。 至少,一百鞭是不用挨了。 那两名嬷嬷见傅尽欢没有发话,已然明白他的意思,默默退了出去。 “这柔弱的小身板,的确经不起鞭刑,但是,咬我这一下,可不能轻易算了。”一只手温柔地搭上温酒酒的肩头,是傅司南半蹲在温酒酒的身前。 温酒酒抬起头来,对上傅司南的目光。 傅司南与傅尽欢生得一模一样,两人站在一起,没有任何表情的时候,会让人误以为是复制粘贴出来的,但是一开口,又会明显的区分开来。 傅尽欢性情冷清,眉目间总是堆霜砌雪,叫人不可亲近。傅司南恰恰相反,傅司南像一团热烈的火,说话间,唇角勾着一抹邪气的弧度,笑容残酷又邪恶。 “我长到十七岁,从未有人敢咬我。”傅司南用手捏住了温酒酒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脑袋,微微张开嘴巴,露出整齐的贝齿。 分卷阅读3 温酒酒心尖一颤,含着眼泪,身体抖了一下,怕怕地问:“二公子打算如何处置酒酒?” “既打不得,也杀不得,那么就只剩下一个法子——拿钳子,将你这利齿一颗一颗拔了下来。这么雪白的牙齿,染上鲜血的颜色,一定美极了。”傅司南唇角的弧度越翘越高,语气充满恶意,“来人,取钳子。” “二公子稍等!”温酒酒高声道,定了定神,眼泪挂在睫毛上,抖啊抖的,“二公子无非是想出口气,不知这样,是否能解二公子之气?” 温酒酒撇了下脑袋,下巴从傅司南的手中挣脱,抬起手,狠了狠心,一口咬在手背上。 直到口中尝到血腥味,她松开了牙齿,将印着牙印的手背递到傅司南面前,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楚楚可怜:“二公子可满意了?” 娇弱小白花必杀绝技,眼泪,再加上这触目惊心的伤疤,再大的怒火,也该消了。 温酒酒疼得直打颤。 为了保住小命,这点痛楚算得了什么。 这里是伏魔岛,站在她面前的,是原书里的两个终极boss,他们武功高强,心狠手辣,温酒酒孤身一人,即便没有被化去一身功力,在这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鬼地方,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原书里的酒酒性格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才吃了那么多苦头,以至于最终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温酒酒没有她那么宁折不弯,她被亲生父母送人,又被养父母弃养,从小到大,摸爬滚打,就只为了一件事—— 活下去。 她热爱生命,哪怕头顶黑暗,脚踩荆棘,她也想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 伪江湖,真言情,追妻火葬场。 cp:病娇系冰山x小白花牌戏精 排雷:玛丽苏玛丽苏玛丽苏 ☆、第 2 章 温酒酒身材纤瘦,肌肤白皙,过于白皙的皮肤,使得她手背上淡青色的脉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那白皙的肌肤上印着一排齿印,齿印中渗出血丝。 看着那圈齿印,傅司南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温酒酒看着如此柔弱,对自己下手会如此狠辣。 他的眼底透出一丝兴味,难得没有再叫人将钳子送进来,而是说了一句:“有趣。” 伏魔岛上送过来很多少女,她们大多数出身名门正派,入了这岛上,要么为奴为婢,要么做他和傅尽欢练功的靶子,无不是哭哭啼啼,怕的不行。 更有刚烈者,拼着玉石俱焚的下场,自不量力地刺杀他和傅尽欢,结果自然是成了他和傅尽欢的剑下亡魂。 温酒酒也在哭,但她哭得不一样,他还没见过哪朵小娇花,一边哭得可怜巴巴,一边将自己咬得血肉模糊。 “我这个人,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睚眦必报,别人伤我一分,我必返还十分。”傅司南垂眸盯着温酒酒手背上的牙印,是调侃的语气,却叫人毛骨悚然。 温酒酒的脸色僵了一瞬,我见犹怜的表情差点没绷住。自己咬自己一口,已是挑战,咬上十口,得多狠辣决然的性子才能做到。 “好了,看在你是父亲送给我和大哥的礼物份上,我也不想把你玩坏,这次就暂且饶你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罚你三日不许吃饭。” 挨饿总比被打死强。温酒酒紧绷的脸色一下子轻松了许多,颔首道:“多谢二公手下留情。” 傅司南站起身来,看向傅尽欢,舔了舔唇角,眼底闪着怪异的光芒:“大哥,想不到父亲会送我们如此有趣的礼物,接下来,我们探讨一下礼物的分配问题吧。” 关于如何分配酒酒,这是原书的剧情。 傅司南提出如何分配礼物时,温酒酒就知道,又开始走剧情了。 不管如何,她这一劫是熬过了,既躲过傅尽欢的鞭刑,也在傅司南的手中保住自己的牙齿。 只是挨一挨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原书的酒酒,不仅挨了鞭子,暴晒的这三日更是粒米未进,只得一点水润润嗓子,差点没把小命搭进去。 温酒酒定了定神,看着傅司南的背影。 傅司南会放过她,毫不意外。傅司南骨子里是个小恶魔,平生最喜折磨人,越是宁折不弯,越是会激起他的征服欲。温酒酒反其道而行之,反而叫他没了折腾的兴致。 在傅司南提出讨论分配礼物后,傅尽欢冰凉的眸光落在了温酒酒的身上。 温酒酒连忙垂下脑袋,错开他的视线。 “你想怎么分?”傅尽欢淡声道,神色中辨不出丝毫情绪。 “大哥既然如此说,想必是和我一样,对她起了兴趣。” 傅尽欢不置可否。 傅司南笑道:“你我兄弟二人性子迥异,喜好也不全然相同,难得在这件事上,统一了审美标准。” 傅尽欢面无表情:“她只是一件礼物罢了。 分卷阅读4 ” “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我同修无极心法,且都已经修到第十七重,若想继续修炼下去,还真不能少了这个小东西。不如这样吧,你我约定,谁先修到第十八重,父亲送的这件礼物就归谁,大哥意下如何?” 傅尽欢收回落在温酒酒身上的目光,颔首:“依你所言。” 两人三言两语,就把温酒酒的归属权给谈下了。 还真是一件没有尊严的礼物啊。温酒酒在心中叹了口气,若只是如此就好了,谁先修到第十八重,她就归谁,攻略一只boss,总比一打二的强。 偏偏剧情并非如此。 在《神剑奇缘》的剧情中,酒酒挨了一顿鞭笞后,好不容易醒过来,双生子站在她的床前,的确是这样约定的。 谁先修到无极心法的第十八重,谁就和酒酒继续双修这门神功。 他们在商量这件事的时候,也和现在这般,从头到尾都没问过酒酒的意见。 酒酒愤怒不已,暗自握紧拳头,下定决心不管是哪个恶魔先修到第十八重,双修之日,就是那个恶魔殒命黄泉之时。 然而,很快岛上发生一场叛变,这场变故改写了三个人的命运。 也是这场叛变,让双生子改变了对酒酒的态度。 叛变中,酒酒因为种种缘故,被迫与双生子统一战线,与他们生活了一段时间。 这段朝夕相处,酒酒灵魂女主的光环起了作用。 双生子不约而同对酒酒动了心。 再到后来,事情发展到两人都对酒酒势在必得。 他们谁也不肯放弃自己的心上人,最后他们竟然想出了一个荒唐的办法——共享。 双生子在母亲的肚子里时,就已经相互依偎在一起,从小到大,他们所有的好东西几乎都是共享的,不分彼此。 共享已经成为他们骨子里的习惯。 在他们都无法放弃酒酒的情况下,察觉到彼此的关系因为酒酒隐约出现一丝裂痕,他们暂时放下敌意,进行了一场彻夜长谈。 长谈的结果是,双生子认为他们从出生起就是一体的,他们两个本该是一个人,爱上同一个女人合情合理,共享一个女人合情合理。 这个结果对酒酒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 本来共患难的那段时间,酒酒对二人的印象已经有所改观。她逐渐把双生子当做朋友看待,甚至,她愿意将二人引回正途。 双生子残酷的共享计划,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打击。 从小在名门正派长大的酒酒,接受的是名门正派的教育,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更何况,她的心底只有她青梅竹马的大师兄穆云岚。 酒酒崩溃了,怒斥二人不要脸。 双生子满心欢喜地告诉她他们的决定,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应,又遭酒酒劈头盖脸一顿呵斥,恍若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共享计划的失败,导致酒酒与双生子的关系彻底破裂。酒酒想离开这个孤岛,暗中计划着逃跑,可惜被身边人出卖,逃跑失败,落回双生子的手中。 双生子将她关了起来,意图磨掉她满身的傲气,同意他们的共享计划。 酒酒宁死不从,在双生子的日夜折磨下,落得满身伤痕累累。 被迫与双生子成婚的当晚,酒酒趁着双生子在外面喝喜酒,穿着鲜红的嫁衣,拿着早已藏好的簪子,刺进自己的心脏。 当双生子醉醺醺地赶到新房时,新娘躺在血泊里,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她睁着一双仇恨的眼睛,握着手中的簪子,死不瞑目地看着他们。 看到这样的场景,双生子几欲崩溃。 尸体会腐烂、发臭,变得面目全非,成为一具森然的白骨。这样的结果,是双生子接受不了的。他们对酒酒的爱深入骨髓,为了留住酒酒,哥哥傅尽欢用自己平生所学,将酒酒的尸体制成了一具人偶。 她依旧保持着离去时的美貌,能听懂他们的发号施令,但是站在双生子面前的,只是一具没有了灵魂的空壳子,她再也不会笑,不会哭,不会对他们露出温柔的表情。 直到双生子反派死在男主的手里,酒酒的人偶一直陪在双生子身边。 结局章的大战中,双生子不敌手持封魔剑的男主,被他废了武功,全身经脉尽断。弥留之际,他们拼着全身最后的力气,爬到酒酒的裙边,朝着酒酒伸出染满鲜血的手。 人偶酒酒似有感知,走到双生子面前,微微俯身,朝他们各伸出一只手。双生子一左一右抓住她的手,跪在她身前,垂下脑袋,露出最后一个笑容,再没了气息。 双生子一死,酒酒心脏里的蛊虫也随之死去,酒酒鲜活的身体,刹那间化作一具森然的白骨。 酒酒是双生子的白月光,他们连死亡都不忘捎上酒酒。 这一段磕得温酒酒无比带感,尤其是女主酒酒和自己同名,感觉酸爽极了。然而,穿成女主的温酒酒现在只想哭着回家。这白月光谁爱当谁当去,反正她不当了! 分卷阅读5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子岚君、姿势不对要重睡、ooooooops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捻弦弄轻吟 10瓶; 么么哒! ☆、第 3 章 双生子就如何分配温酒酒这件礼物,意见达成一致后,叫人将温酒酒关进了春华院。 春华院也是原书的酒酒受了鞭笞过后,养伤的院子。 温酒酒在给她准备的房间里翻找了一遍,找到一些瓶瓶罐罐。 毕竟她是送给双生子的礼物,无论这两位主子哪一位跟她双修,她将来都是这个伏魔岛的女主人,下人自是不敢怠慢,准备的东西一应俱全,包括疗伤的药物。 温酒酒根据瓶子上的标签,找到金创药,打了一盆清水,将伤口清洗一遍后,上了药,包扎好。 她将裁好的白色布条将伤口裹住,举起手,用牙咬着打了个结,低声给自己打气:“温酒酒,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接下来就是挨饿时间。 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温酒酒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挨饿了,那种没有食物把胃饿到绞痛的滋味,十分不好受。 她的胃病就是挨饿挨出来的。 躺下没多久,她的腹中隐隐传来了饥饿感。这具身体从被劫到送到这个岛上,期间几乎没怎么进食,面对双生子时紧张得什么都忘了,自是不觉得,这会儿肚子就开始闹腾起来了。 温酒酒闭上眼睛,决定用睡觉渡过挨饿的时间。这具身体早已经疲惫,温酒酒一放松,即便还饿着,困意也铺天盖地而来,不到片刻就将温酒酒拽入梦乡中。 醒来时流霞漫天,绯红色的夕阳透过窗棂,映照在温酒酒的床前。 温酒酒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 睡了一觉,感觉更饿了。 她走到院子里,决定找点东西吃。 春华院是新收拾出来的院子,匆匆忙忙的,来不及修整,因是暂时给温酒酒居住的,待两位主子决出结果后,她必定要搬到他们的住处,也就随意收拾了一下,连院子里的杂草都没来得及除掉。 这反倒方便了温酒酒。 正是春日的季节,这个时候野草长得最是旺盛。别看这些野草不起眼,有些是可以吃的。以前温酒酒专门研究过哪些能吃,哪些口感好。 她蹲在一处碧丛前,抽了根谷荻,拨开叶子,塞进嘴里。这玩意口感鲜嫩,仔细尝还有点甜丝丝的滋味。 吃了谷荻,她又将目光放在一丛绯红色的野生杜鹃花上,这花还有个浪漫的名字,映山红,顾名思义,多数生长在山间,开花时满山都是红的。 这座孤岛四面环海,岛上山脉起伏,双生子的院子就建在半山腰,院子里长着映山红,并不奇怪。 温酒酒摘了花瓣,放入口中。据说舌尖更易尝到甜味,温酒酒尽量用舌尖尝,尝到了点滋味,就快速将嚼碎的花瓣吞入口中。 斜阳如血,高高的墙头上,一名红衣黑发的少年翘腿而坐。 少年动作优雅地把玩着手中的鞭子,瞧见温酒酒吃完了草,又去吃花,不由得挑了下眉头。 到底是些花花草草,没有油盐味,吃起来不饱肚子。温酒酒揉着隐隐不舒服的胃,觉得这胃痛有点熟悉。 看来这具身体和她原身一样,胃也有点小毛病。 真要是饿上三天,恐怕要把小毛病饿成大毛病。 温酒酒蹙着眉头回顾着春华院这段剧情,忽然灵光一闪,从旮旯角里记起一桩事。 她高兴地走到院子中央,眼角余光扫到墙头上的一抹红影。 她皱了皱眉头,看向夕阳沉落的方向。 墙头上的少年在她的目光扫过来的瞬间,双臂展开,向后掠去,隐没了踪迹。 温酒酒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将双手背在身后,朝着院中的一口古井走去,往里面望了一眼,又径直步上台阶,回了自己的屋子。 待到暮色降临,圆月升至正空,躺在床上的温酒酒睁开眼睛。 这回没了傅司南暗中窥视,她借着月色,来到院中,将带出来的蜡烛点燃,扔进古井里。 一点微弱的光芒,照亮这古井的井底。 如她所料,井不深,且井水已经干枯。 温酒酒记得,原书里,原身曾被人暗害,推进一口古井里,幸运的是,那口井是个枯井,原身跌下去后,只扭伤了脚腕,性命并无大碍。 她被困在井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正不知所措时,竟发现这枯井下暗藏着一条密道。 原身打开密道,借着密道脱身。 温酒酒不记得书中写的是哪口井,依着她的推测,原身平日里去的地方不多,被推下去的这口井,肯定离她的住处很近。 原身从被掳到伏魔岛上以后,除了双生子的住处,住的时间最长的就是这春华院。因此, 分卷阅读6 她大胆推测,这口井就在春华院中。 只是这么一试,真的叫她试出来了。 双生子罚她三天不许吃饭,这三天必定无人敢送饭食过来,温酒酒极讨厌被迫挨饿的滋味。 双生子不给她饭吃,她就自己去觅食。 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还能饿死她不成。 她将剩下的蜡烛点燃,举在手中,将整个院子都翻了一遍。这间院子算是半荒废的状态,从前应该是个杂物间,旮旯里堆放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找到了一捆麻绳。 她将麻绳隔一段,打一个结,一端系在井口的辘轳上,一段绑住自己的腰身。 蜡烛是不行的,会被风熄灭,她将同麻绳一起找来的一盏灯,用另一根绳子系着,慢慢放到井底。 确认那盏灯能给她提供足够的光亮,她顺着井的内壁爬了下去。 井的内壁是由石块砌成的,石块与石块的缝隙间,刚好可以落脚。 温酒酒从小到大没少做上树摘果下水抓鱼的事,身手灵活得很,而且酒酒这具身体自幼习武,虽被封了内力,温酒酒也没继承她的记忆,但身体养成的习惯和本能却没有变,习武之人,飞檐走壁,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这点小事,还难不倒她。 她抓着绳结,一点点下到井底,捡起她先前丢下来的蜡烛,点燃后,沿着四周转了一圈。 这口井上窄下宽,看来,本就是一条掩人耳目的密道,不知这密道是谁挖的,竟连双生子都不知道。 温酒酒四处敲敲打打,果真叫她找到了密道的入口。入口极为狭窄,掩在杂乱的草木之间。她弯身扒开草木,进入密道。 密道不长,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出口掩在一片荒野之中,有大片的野草挡着,鲜有人迹。温酒酒扒开野草,钻了出来。 月色朦胧,洒落在林间,映下斑驳的树影。 此处距离海岸较远,既听不到海浪拍岸的声音,也闻不到咸涩的海水味。 温酒酒随意挑了一个方向,快步离开。 这座海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绕来绕去,总是能走出去的,这一点她不担心。但是为了防止找不到回来的路,她一路上做了标记。 伏魔岛是双生子生活的地方,海岛上的一应物品,除了出海采购,大部分都是自给自足,毕竟出海一趟,就要十天半个月,遇上天气不好,还不能出海。 岛上气候宜人,雨水充足,大米、红薯、蔬菜等农作物都可以自己种植,鸡鸭猪等禽类岛上也有养殖,除此之外,岛上还有丰富的山林,林间种满了果树。这个时节树上的果子尚未成熟,温酒酒只好将目标放在养殖场。 她运气好,没走多少弯路,关键是养殖场那味道,隔着几里地就能闻到。 她摸进养殖场,这个时候养殖场也没人了,她刚一进去,饲养的那些鸡鸭见了她,都抬起头来看着她。 “嘘,别出声,我捡几颗蛋就走。”温酒酒快速地脱下身上的外袍,捡了十几颗鸡蛋和鸭蛋,用衣服兜住了,背在身上。蛋她不敢多捡,捡多了会被察觉出异样。 捡了鸡蛋后,她又摸进菜园子,顺手收割了几颗小青菜,做个青菜蛋汤也不错。 温酒酒喜滋滋地带着她收获的东西,返回枯井,借着垂下来的绳子,抓住绳结,爬了上去。 虽然这口井能带她离开这间院子,却无法完全带她脱身,要想离开这座孤岛,船,航海图,食物和水,以及舵手,缺一不可。 这件事万不可莽撞,需从长计议。 月黑风高,这个时候人都睡了,温酒酒找了些柴火,在废弃的杂物间里,找出一口残破的铁锅,装了点清水,开始煮鸡蛋、烫青菜。 没有油盐,缺了点滋味,好在聊胜于无,就当减肥好了。 她以前减肥的时候,吃的比现在还寒碜。 拿着鸡蛋和青菜垫了肚子,温酒酒熄灭火堆,将所有东西“毁尸灭迹”,安心去睡了。 温酒酒靠着她偷来的十几颗蛋和几颗小青菜,半死不活地熬过了三天。 三天一过,一个穿着华丽的老嬷嬷,带领着一队侍女,踏进温酒酒的院子。 三天的禁食惩罚已过,她们是给温酒酒来送食物的。温酒酒没滋没味地过了三天,早已馋得头昏眼花,看见满桌的山珍海味,自是双眼放光,狼吞虎咽。 老嬷嬷和侍女站在一旁,看着她风卷残云,没说什么。 温酒酒不喜食海鲜,偏偏这岛上最不缺的就是海鲜,那些做得极为丰盛的海鲜,她一口都没动。 老嬷嬷叫侍女记下温酒酒的喜好,待她吃完,拥着她去沐浴更衣。 温酒酒人在屋檐下,自然是她们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待她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换了件干净的裙子,老嬷嬷领着丫鬟,将她送到了演武场。 演武场上,远远就看见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一个懒洋洋地靠着兵器架,一个挺直着背脊立在阳光底下,仿佛一抹化不开的冰雪。b 分卷阅读7 r ☆、第 4 章 老嬷嬷等人将温酒酒送到演武场后,冲双生子福了福身,退下了。 温酒酒站在演武场的中央,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这对双生子。这两人虽然生得一模一样,气质却是迥异,一个冷,一个热,太好辨认了。 红衣少年傅司南目光落在温酒酒的身上,扬起嘴角,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大哥,我们的小礼物来了。” 傅尽欢面无表情地说道:“选一个趁手的兵器。” 温酒酒知道又开始走剧情了,她慢吞吞地走到兵器架前,与傅司南对视了一眼。 傅司南嘴角的弧度越翘越高,语气中隐隐含着恐吓,恶劣地拉长尾音:“好好选哦。” 温酒酒选了一把剑,原身从小习的是剑术,纵使她不记得剑法,这具身体也会帮她记着。 傅尽欢亦走到兵器架前,抬起手,从兵器架上选了根毫无杀伤力的树枝。 “今日给你准备的饭食中,已经放了化功散的解药,不过你那么点微薄的内力,有与没有,没什么差别。我会卸掉内力,与你比划,你需使出你所有的招数,我不会手下留情。” 被鄙视了。 温酒酒毫不在意,傅尽欢的确是有鄙视她的资本。 这对双生子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已修得无极神功,除了无极神功外,两人还各有一招绝技,寒冰掌和烈焰掌。相比之下,酒酒武功平平,最大的优点,也就是这张脸和百年难得一遇的纯阴体质了。 傅尽欢命人将她叫到演武场,提出与她比试,当然不是心血来潮。温酒酒的纯阴体质,适合与双生子双修无极神功。 无极神功对于修炼者,是有要求的,若是资质太差,双修起来,也会影响进展。傅尽欢将她叫到此处,是想一试她武功的深浅。 原书里也有这个桥段,温酒酒还记得,在这个演武场上,酒酒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温酒酒抓紧手里的剑。她不是原来的酒酒,想欺负她,没门。 傅尽欢握着树枝,走到她身前。 “等等。”双手抱怀靠在一旁的傅司南,突然出声道。 傅尽欢回头看他。 “还是我来吧。大哥你出手不知轻重,万一伤到我们的小礼物,就不好了。”傅司南的神情称得上温柔,却叫人一阵毛骨悚然。 原书里的确是傅司南从傅尽欢手中接过了树枝,他嘴上说着“怜香惜玉”,其实就是想看酒酒的笑话。 酒酒抱着剑,站在演武场中央,如一只可怜无辜的小白兔,瑟瑟发抖的样子,极大地激起了他的兴趣。 温酒酒今天没发抖,还是激起了他的兴趣,看来,有些剧情是非走不可的。 傅尽欢从小到大,被傅司南叫一声“大哥”,小事上大多时候都是让着他的,自是不会与他争。 他将树枝递给傅司南。 傅司南抱着树枝,笑吟吟地站在温酒酒面前:“小礼物,开始了,我让你一招。” 温酒酒战战兢兢地拔出手中的剑,刺向傅司南。 傅司南挥出木树枝,轻飘飘地挡了她这一招。 纵使傅司南不使内力,二人之间也是天差地别,温酒酒不如他身手矫健,身上挨了他一棍子。 力道不重,但莫名有种屈辱感,这应该是原身加诸给她的身体记忆。 原身接受的是名门正派的正统教育,习武时都是男女分开的,便是她青梅竹马的大师兄,两个人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也只是勾一勾手指。 被一个异性少年,像一个长辈一样,当众用树枝教训,这无疑是屈辱的。 温酒酒受了原身的影响,心底腾起一股暴躁,咬了咬牙,改刺为劈,招式身法完全乱了。 站在一旁的傅尽欢看见她这般毫无章法的打法,皱了皱眉头。 温酒酒剑法一乱,傅司南被她干扰,似乎也乱了一下。 温酒酒趁机摸向腰间,抓了一把石子,朝着傅司南挥去,大喊一声:“看暗器!” 傅司南抬起袖摆,扬袖一挥,将漫天的石子都震了回去。 温酒酒握着长剑,身上挨了好几下,趁着傅司南目不能视时,掠到傅司南面前,手中的剑抵着他的胸口,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输了。” 傅司南一愣,脸上腾起恼怒之色:“你使诈。” “兵不厌诈。”温酒酒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缩了缩脑袋。 如果她脚下有条缝,傅司南毫不怀疑,她会钻到那条缝里去。 她挥出去的石子,是她昨天偷青菜时顺手捡的,藏在锦囊里,就是为了等着今日。 这个傅司南极其恶劣,在演武场上欺负得酒酒狼狈不堪,偏偏酒酒性子倔强,不肯讨饶,一个人将苦楚吃尽。 温酒酒才不傻,她若不尽快结束这场比武,一直挨揍的会是她。 书中傅司南的人设是武功虽高,却无城府,温酒酒此举不仅是为了自 分卷阅读8 己不挨揍,也是为了试一试,傅司南是否真的如原书那般,武功高强,然而毫无心机。 这一试,果真试了出来。 比起他的哥哥傅尽欢,傅司南简直单纯到令人怜爱,大概还是头一回,有人拿着石子骗他,他挥开石子,放下袖子,看着温酒酒用剑抵着自己,脸上的表情隐隐崩裂了一下。 他似乎是想找傅尽欢讨回点“公道”,下意识地看了傅尽欢一眼。傅尽欢冷冷道:“她说得对,兵不厌诈,你输了。” “我输了便是我输了。”傅司南伸出手指,弹了一下温酒酒的剑,“这次先放过你,我的小礼物。” 温酒酒将剑插回剑鞘,暗松一口气,终于不用挨揍了。 一名侍女匆匆从广场的另一端跑来,走到傅尽欢与傅司南身前,福了福身:“见过大公子,二公子,青雀堂主差奴婢前来提醒两位公子一句,近日到的新人,该送入青雀堂了。” 温酒酒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 青雀堂,接下来的重磅剧情,与青雀堂内所受的折磨和侮辱,酒酒入岛后吃的那些苦头,简直不堪一提。 青雀堂是岛上的调.教所,从岛外掳回来的,若留下任用,一律都得先送到青雀堂,管教过后,取得合格的资质,才能送到傅尽欢和傅司南身边使用。 温酒酒虽说身份特殊了点,到底是为了给傅尽欢和傅司南“使用”的,若是利爪不剪,傲气不除,将来难免会伤到二位公子。 温酒酒站在太阳底下,阳光暖烘烘地罩着她周身,却无法驱散她心头的寒意。别的俘虏入了青雀堂,不过是教教岛上的规矩,搓一搓锐气,再放出来当个粗使丫头,下等小厮。 温酒酒因体质特殊,将来是要与其中一位公子双修的,纵使他们二人不娶她为妻,她也要履行妻子的职责,因此青雀堂教导的,不止是岛上的规矩,还有一个妻子的职责。 说的更为严格一点的,应该是一只金丝雀的职责。 原书里的酒酒,自幼深受名门正派的熏陶,如何能接受自己不但是别人练功的容器,还要像一个玩物一样,学习那些不堪的侍候男人的技巧。 在青雀堂里她会遭受些什么,可想而知。 温酒酒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入青雀堂,她的确可以委曲求全,但她不保证,在那样的折辱下,她是否能做到委曲求全。 人都是有几分血性的,她也许会和酒酒一样,宁愿玉石俱焚。 “我知道了。”傅尽欢听完侍女的话,淡淡说了一句。 侍女愣了一下,似乎没能领会傅尽欢的意思,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侍女等了半天,见傅尽欢本来就冷漠的脸色,又添几分霜雪的寒意,连忙欠了欠身,离开演武场。 傅尽欢没叫人现在就将温酒酒领走,这叫温酒酒心中生出几分疑惑,也和侍女一样,不知傅尽欢是什么意思。 傅尽欢道:“你的剑法混乱至极,是何人所教?” “师、师父所教。”温酒酒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招屡试不爽,她发现,她只要释放小白花技能,就能冻结双生子的凶残属性。 傅尽欢皱了皱眉头,不大满意她的答案,但也没有表现出不悦。 他稍一思索,就知道温酒酒的师父是谁了。温酒酒既然出身苍穹派,师父自然就是苍穹派的掌门穆流川,方才温酒酒使的那几招,的确有苍穹剑的几分影子。 “你的武功很乱,要想修炼无极心法,需先打好底子,忘了穆流川教你的功夫。”傅尽欢漠然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岚君 9瓶; (*  ̄3)(ε ̄ *) ☆、第 5 章 温酒酒既不想跟着双生子学武,也不想去青雀堂学规矩,如果硬要说出哪一个更为恐怖,那必须是青雀堂了。 青雀堂才是当前应该解决的燃眉之急。 俘虏入岛后,接受青雀堂的管教,已经成了岛上的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青雀堂的掌事这才敢堂而皇之地派人前来“提醒”两位主子。 要想不进青雀堂,除非得到两位主子的首肯,兴许到时候那青雀堂的掌事,会卖两位主子几分薄面,不执意教她规矩。 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目前对于双生子而言,温酒酒不过是一件送来的“礼物”。 不听话的礼物,自然是要先进行管教,“合格”后才能进行使用。 温酒酒坐在窗前,看着天幕下的明月,蹙起眉头。 要让双生子都同意,她不进青雀堂,难度显然是S级,但如果要让其中一个同意,难度就低了很多。 整个伏魔岛,都听傅尽欢与傅司南的号令,如果把伏魔岛比喻成一个食物链,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无疑是傅尽欢和傅司南。 站在食物链底端的温酒酒,想要突破自身的困境,只有努力与食物链顶端的双生子打好关系,这样她便可 分卷阅读9 “狐假虎威”,青雀堂也奈何不得。 至于这食物链顶端的两个人,从哪一个下手…… 温酒酒用手托着下巴,目光落在手背那圈牙印上,牙印的痕迹已经淡了。想起穿来那日,双生子不同的表现,温酒酒登时一个脑袋两个大。 在她咬了傅司南一口后,一个要赏她一百鞭子,一个要拔光她的牙齿,这两个一个比一个的凶残,很显然,都不是好招惹的。 二者择其一,只能选傅司南。 前面就说过了,傅司南的人设是武功高强,头脑简单,比起狐狸似的傅尽欢,他就容易对付多了。当然,只是相对于傅尽欢而已,对比其他人,他的杀伤力就是地狱级的存在。温酒酒选择从他下手,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打定主意后,温酒酒开始思考,如何将傅司南这张保命符借到手。 她想了想,拿来一张纸和一支笔,毛笔她不大会使,就掰断了,用笔杆蘸了墨,在纸上写字。 她写的是原书里傅司南的人设。 红衣少年,擅使弯刀、长鞭,性情暴戾,毛绒控…… 毛绒控! 温酒酒的眼睛亮了一下,想起一件事,傅司南有只宠物猫,叫做汤圆,从原文描述来看,应该是只虎斑,因长得圆滚滚,像个胖乎乎的团子,被取名汤圆。 傅司南对这只虎斑宝贝得紧,不仅造了间华丽宽敞的大房间给它住,还专门指派了两个丫鬟伺候它。温酒酒说错了,其实站在伏魔岛食物链顶端的,不止双生子,还有这只虎斑。 若能取得汤圆的好感,成为汤圆的金牌铲屎官,傅司南这张保命符还不手到擒来。 对付一只猫,可比对付双生子反派容易多了,而且还是一只没见过世面的猫。温酒酒相信,就算这只虎斑被傅司南养得再金贵再高冷,一定也逃不过猫!薄!荷! 温酒酒记得那天她从密道里钻出去后,经过一大片猫薄荷,傅司南平日里对他的那只虎斑极为宝贝,从不许它出门溜达,想来那只虎斑也没有体会过猫薄荷之乐。 温酒酒趁着夜色,故技重施,从枯井中爬了下去,沿着密道出去,找到当初看到的那片猫薄荷,摘了一把回家。 翌日一早,温酒酒早早地起了床,换了件新衣裳,她将昨夜摘来的猫薄荷,分别塞入袖口,衣襟,衣摆、袜子等地,剩下的都塞入荷包,挂在腰间。 怕掩盖这些猫薄荷的气味,她不施半点脂粉,连口脂都没用,就出门了。 好在温酒酒这身皮囊极好,便是不施脂粉,也是肌肤雪白,颜如春花,没有脂粉的掩盖,反而更添几分出尘脱俗的清丽。 孤岛四面环海,从来不缺鱼虾等物,大鱼大肉吃惯了,口味就刁钻起来。汤圆作为一只猫,在这样养尊处优的生活中,逐渐将口味养得刁钻无比,偏偏不爱吃海鱼,只吃淡水鱼。 好在孤岛上山川纵横,溪水从山谷中穿过,有丰富的野生鱼虾资源。傅司南极为宠溺他的这只虎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山间的一处小溪中垂钓,给汤圆加餐,顺便带汤圆出来放放风。 温酒酒也是想来撞一撞运气,汤圆大多数时间都被关在它的那间华丽的屋子里,这是温酒酒唯一能接触它的机会。 原书里说傅司南常常到山中溪水中垂钓,却未明言是哪一处山谷,哪一条溪流,温酒酒拎着裙摆,跑了大半个岛,几乎以为今日要无功而返时,眼底蓦地映入一道红影。 红衣少年坐在溪畔的树影里,手中拿着一根钓竿,正悠闲钓着鱼。那只胖乎乎的虎斑,被关在他身边的笼子里,眼神幽幽地盯着傅司南,周身似有无形的怨气笼罩。 汤圆脾气不好。 但汤圆的脾气不好并非天生。 在傅司南捡到汤圆时,汤圆还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猫崽,弱小,无辜,还会卖萌。 后来,汤圆被傅司南带了回去,养成了一只圆滚滚的胖团子。随着汤圆体重的增加,是汤圆的脾气。 伏魔岛的人都知道,傅司南养了一只脾气不好的猫,凶起来谁都咬,只要接触过汤圆的,几乎没有不被它留下三道血痕做纪念。整个伏魔岛能镇压汤圆的,也就只有这对天生就满身煞气的双生子。 汤圆的坏脾气完全是后天养出来的,傅司南的无限纵容是其一。据温酒酒追书时分析,汤圆这么暴躁,多半是憋出来的。 作为一直从小在山林间野惯了的猫崽,虽然遭受风吹日晒,但也能享受自由自在的捕猎乐趣。傅司南根本就是一厢情愿地剥夺了汤圆自由的乐趣。 自打汤圆成为傅司南的宠物后,傅司南嫌弃它在野外跑,带来脏污和异味,就专横霸道地断了它出门的机会,整日将它关在华丽的大屋子里,即便是出门,也是这般锁在笼子里。 莫说汤圆不是金丝雀,就算是金丝雀,也受不了这种没有自由的日子,更别说汤圆本就是一只野性极大的猫。 它离开山林太过久远,偶尔出来放风,也只能隔着木栏,遥遥望着眼前的崇山峻岭,与自由近在咫尺。b 分卷阅读10 r   就好像现在的温酒酒,被困在这个孤岛上,与自由自在的天地,隔着一片茫茫大海。 温酒酒心底沉甸甸的,在那一瞬间,竟奇妙地和一只猫共情了。 她比汤圆的情况还要糟糕。 汤圆在当傅司南的宠物前,可没进过青雀堂。 自由另说,目前急需解决的是青雀堂的问题。如无意外,青雀堂今日就会派人过来将她领走。 温酒酒想到原身入青雀堂后,遭受的折辱,打了个寒颤,她摸了摸袖口,确认猫薄荷都好端端地藏着,从溪水的另一边走过来,借着碧丛的遮挡,悄悄靠近溪畔的一株石榴树。 傅司南武功高强,耳力敏锐,纵使有这些草丛遮挡,以温酒酒的脚步声,也是没可能瞒住傅司南的。 温酒酒本没打算隐瞒傅司南,她就是要引起傅司南的注意。 她恍若没有看到隔岸垂钓的傅司南,拎着裙摆,走到石榴树下。那石榴树生在陡峭之处,周围山石杂乱,斜坡犹如刀切。 春暖花开,山花竞相绽放,这棵野生的石榴树也不例外,丛丛碧叶间,火一般颜色的花朵,在微风的吹拂下展开柔嫩的花瓣。 温酒酒踩上斜坡,弯下身子,将重心下压,沿着斜坡缓缓朝着石榴树靠近。斜坡上都是石子,温酒酒刚踩上去,石子哗哗往下滚。 温酒酒的身体晃了一晃,抬手扯住一根枝条,站在斜坡上摇摇欲坠。 坐在对岸垂钓的傅司南,眉头不由得挑了一下,目光落在温酒酒的背影上。 温酒酒今日穿了件火红色的裙子,那颜色与树上的石榴花相比,还要艳上几分。一袭红影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宛若一团火飘在水上,引得傅司南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 在她爬上斜坡时,傅司南的眼底露出一丝不屑。 这么简单的斜坡,只需足尖一点,便可轻易掠过,她却笨手笨脚地攀爬,可见她这名门正派出身的,也不过是个三脚猫。 想到那日败在这只三脚猫手下,傅司南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奇耻大辱,他倒要看看,这只三脚猫待会怎么变落汤鸡。 斜坡太过陡峭,温酒酒即使拽住了一根枝条,也承受不住她的体重,她“啊”地发出一声惊叫,那团火红色的影子瞬时往水面坠去,眼看着就要坠入水中,傅司南抽出绑在腰间的长鞭,朝温酒酒甩了出去。 温酒酒只觉胳膊一紧,长鞭缠住她的长臂,接着,她的身体一轻,腾空而起,从水面掠过,稳稳地落在了对岸。 鱼儿上钩了。 温酒酒刚站稳身形,抬起眼睛,见红衣少年立于身前,大吃一惊,又恍然明白什么,脸色变幻几许,最终垂下脑袋,讷讷道:“多谢二公子出手相救。” 傅司南看着她的脸颊轮番上演各种表情,饶有兴趣地打量她一眼,凉凉道:“你在此处做什么?” “摘些石榴花,回去蒸糯米。”温酒酒脑袋越垂越低,声音几不可闻。 “大点声,难不成我会吃了你?前两日还拿着剑抵着我,怎么今日连看我一眼也不敢……”傅司南低声笑了。 “那日情势所逼,使了点雕虫小技,多亏二公子高抬贵手,才让酒酒侥幸取胜一回。”温酒酒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睛。 她现在走的是与原书完全相反的人设,唯唯诺诺、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原书的酒酒性情刚烈,每一次都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拼死反抗,可胳膊拗不过大腿,导致自己吃了很多苦头。 温酒酒已经试出,这对双生子虽性格迥异,却有一个共同点,吃软不吃硬。 她低声下气,他们多半好声好气,要想活得舒服些,就得拔光身上的刺,当个可怜巴巴的小白花。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存稿箱君,谢谢大家支持 (^▽^) ☆、第 6 章 “算你识相,知道自己赢得不光彩,若有下次,我就折了你使坏的胳膊。”傅司南笑吟吟地贴近她,俯身在她耳畔低声道。 温酒酒身形明显僵了一下。 一阵微风拂面而来,风里夹杂着不知是什么花的香气,扬起温酒酒的发丝。 温酒酒一身红衣立于溪畔,不施粉黛,反更显清雅,血色的衣袂在风中飘展,猎猎飞舞,恍若一团燃烧的火焰。 傅司南直起身体,瞧了她一眼。 “咦?”温酒酒不想与他继续这个话题,便故意发出一声惊疑,仿佛现在才看到汤圆。她的眼底亮了一下,走上前蹲下,将手伸进笼子里。 “别碰它。”傅司南道。 已然来不及了。 温酒酒五指伸入笼中,摸了摸汤圆的脑袋,一双本就清亮的眼睛,透出炽热的光芒。 其实她和傅司南一样,也是个毛绒控,她能理解傅司南这么个变态的性子,居然拿热脸去贴汤圆的冷屁股。 猫猫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 分卷阅读11 的生物,温酒酒的眼睛快亮成了小星星。 叫傅司南意外的是,原本龇牙咧嘴的汤圆,在温酒酒的手伸进去后,竟主动贴了上去,用自己的脑袋蹭着温酒酒的手。 温酒酒背对着傅司南,宽大的袖摆下,指尖夹着一片猫薄荷,轻轻揉着汤圆的脑袋。 大多数猫对猫薄荷无法抵抗,但也有对猫薄荷不感兴趣的,汤圆显然不是这个例外,它几乎是在嗅到猫薄荷气息的瞬间就贴了上来,左蹭蹭温酒酒的手,右蹭蹭温酒酒的手,最后伸出双爪,抱着她的手,往地上一倒,翻出柔软的肚皮。 如此温顺的汤圆,还是第一回见,傅司南眼底露出讶然之色。 温酒酒回头笑盈盈地看着傅司南,好奇道:“二公子,这只猫很温顺,为何不能碰它?” 傅司南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不知从何说起。 温酒酒一看到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汤圆的脾气随了傅司南的性子,暴烈凶残,当初连傅司南都抓过咬过,这些年来,总算认识到傅司南真正的脾气,才收敛了些脾气。 的确是不敢抓挠傅司南了,但也不是很待见傅司南,每每傅司南亲近于它,它都十分高冷。 温酒酒摸了一会儿汤圆,收回手,汤圆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的手,恨不得破笼而出,直接贴温酒酒身上。 它闻出温酒酒身上都是它喜欢的味道,现在的温酒酒对于它来说,就是一棵人形猫薄荷。 温酒酒站起身来,对傅司南道:“酒酒以前也养过猫崽,比它小一点,二公子这只猫的精神状态似乎不佳,不知近日是否有呕吐的症状?” 温酒酒记得,书中曾提及,傅司南的这只猫养得金贵,身体不好,经常吃点东西喝点水就会吐。 傅司南的表情告诉她,她猜对了。 温酒酒又道:“酒酒大胆推测,二公子的猫应是患了毛球症。” 傅司南疑惑:“何为毛球症?” “猫咪生性喜洁,常用舌头舔舐毛发,久而久之,便将毛发吃进肚子里,形成毛球,影响到正常的饮食起居,此谓毛球症。” 这里地处荒岛,鲜少与外界来往,傅司南也是头一回养猫,必定不清楚这些门门道道。 在岛上伺候的婢女小厮,大多数都是贫苦人家出身,为了点工钱,千里迢迢越洋而来。穷苦人家很少养猫,就算是养猫,养得也是抓老鼠的猫,平时给口饭吃算不错了,哪里会关注这些。 傅司南的这只虎斑,金尊玉贵地养大,娇滴滴的,不似普通野猫,温酒酒敢赌,整个孤岛,没几个懂得养这种金贵的猫。 “如何治疗?”傅司南问。 “简单,给它种点猫草。” 以傅司南对汤圆的宠溺,平时多半大鱼大肉伺候着,哪里有机会吃上草。如果是放养,汤圆会自己找些猫草吃,偏它跟她一样,都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傅司南不解:“猫草?” “酒酒可以教二公子种。”温酒酒垂眸看了一眼笼子里的汤圆,“它现在体型变化不大,说明症状不重,吃点猫草,把毛球吐出来就好了。” 最后想到什么,温酒酒故作不知地问了一句:“二公子,它有名字吗?” “它叫汤圆。” “汤圆,真可爱。”温酒酒眼睛一弯,笑成了月牙儿。殊不知,她这一笑,比笼子里圆滚滚的汤圆还要可爱。 “该去演武场了。”傅司南将目光从她的眼睛上移开,突然说道。 傅尽欢说过,从今日起,由他们两个亲自监督温酒酒学武,以便将来双修。 “等练完武,酒酒就教二公子如何种植猫草。”温酒酒仰起头来,一副天真娇憨的模样。 傅司南拎起笼子,不置可否。温酒酒拎着裙摆,跟在他身后,两人朝着演武场走去。 傅尽欢已经等在演武场,见他们二人一同前来,他盛着冰雪的眸底似乎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却没说什么。 温酒酒在他面前站好,等待他的吩咐。 傅尽欢抬手丢给温酒酒一本书:“从今日起,忘掉你从前所学,专心修习这本心法。” 温酒酒低头一看,封面上写着“无极心法”四个大字,她翻了翻,心法只有前七重。 以温酒酒的天赋,第七重应该就是她的天花板了,剩下的,日后再说,反正双生子要的只是她的纯阴体质。 “若、若是不能忘记从前所学呢?”温酒酒抱着心法弱弱地问。 “我帮你啊。”傅司南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温酒酒好奇:“怎么帮?” “废了你这一身三脚猫的功夫,自然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温酒酒“啊”了一声,吓得后退一步,赶紧转身小跑着到一旁,远离傅司南。 傅司南低低的笑声从她身后传来。他现在可喜欢逗温酒酒了,温酒酒越是不经逗,他越是爱逗。 温酒酒知道,傅司南说话一向真假掺半,方才那句要废她武功的 分卷阅读12 话,多半是真的。如果她不能忘掉所学,他为了帮她,会废了她的武功。 这就是傅司南,总是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忘记从前所学,若是真正的酒酒,大概会有点难,换成温酒酒,根本不用担心,她压根就没继承原身的记忆,更别说她从前所学的那些武功了。 温酒酒抱着心法,找了张椅子,拖到阴影处躺下,边看心法,边看双生子习武。 傅尽欢用的是剑,一柄软剑绑缚在他的腰间,不仔细看,无法轻易察觉他的腰间还藏着这样的利器。 傅司南使的是弯刀,刀身出鞘,如一泓清水,折射出清冽的寒光。 一模一样的双生子,一刀一剑的组合,刀剑合璧,将所向披靡。这就是他们的父亲,傅南霜的目的。 傅南霜将他们兄弟二人困在孤岛上十八年,就是为了将他们打造成天底下最锋利的武器。 一旦他们二人修成无极神功,联起手来,江湖上再无人是他们的对手,傅南霜便可凭借他们二人的手,统一武林江山,一雪当年的逼退之耻。 这些暂时与温酒酒无关,温酒酒目前要做的是,在双生子的眼皮底子活下去。 她翻着无极心法,老实说,她没有习过武,这些心法于江湖中人而言,是梦寐以求的武林至宝,于她而言,不过废纸一张,根本看不懂。 当然,当着傅尽欢和傅司南这兄弟二人的面,她是万万不敢表现出来的。她装模作样地翻看着心法,拿着当年对待高考的态度,开启死记硬背、囫囵吞枣模式。 终归是武林至宝,背熟了没坏处。 假如日后流落江湖,还可拿它换几个钱使使。 待温酒酒将心法背了一半,日头渐烈,快到午膳的时间,风中已经送来食物的香气。温酒酒合起心法,刚站起身来,见一名黑衣女子领着四名侍女款步而来,双手交握,躬下身子,对傅尽欢和傅司南行了一礼。 “妾身魅姬见过大公子、二公子。” 听到“魅姬”这个名字,温酒酒脸色微僵,浑身难以自制地发起抖来。魅姬就是青雀堂的掌事,这次她亲自登门造访,无疑是为她而来的。 果不其然,听得那魅姬道:“这次的新人入岛已有几日,该照着伏魔岛的规矩,先送入青雀堂学些规矩。” 傅尽欢微微颔首,算是默许了。 “来人,将人带走。”魅姬道。 瞬时有两人上前,逼近温酒酒。 温酒酒后退几步,露出一脸惊惶的表情,一张素净的小脸,惨白一片,抬起头来,求助地看向傅司南的方向:“不,我不能走,我还要替二公子照顾汤圆,汤圆的病不能再拖了,能、能否宽限几日,等我照顾好汤圆再说。” 温酒酒祈求的目光太过明显,更何况她提到了傅司南的名字。 魅姬一愣,恭声问傅司南:“二公子,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傅司南的目光落在温酒酒惨白的脸上,沉吟了一句,忽的想起温酒酒站在溪畔,一身红衣的模样。 ☆、第 7 章 青雀堂是什么地方,傅司南心里很清楚,再那些进了青雀堂的,出来后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眼前的温酒酒还鲜活着,若是进了那鬼地方,变成了一具木偶,却是没意思了。 “我看我们的小礼物挺懂规矩的,就不必进青雀堂再学什么规矩了。大哥,你说呢?”傅司南转头看傅尽欢。 傅司南这句话简直正中温酒酒的下怀,她将目光转向傅尽欢,一副惶惶然的模样。 傅尽欢瞧了他们二人一眼,他与傅司南虽是双生子,但傅司南叫他一声大哥,他自是处处宠着护着这个弟弟。 “也不必事事都照着规矩,她既是父亲送给我们的礼物,理当特殊些。”傅尽欢道。 “既然二位公子都这样说了,自是有该破例的道理,妾身先行告退。日后若有需要之处,两位公子尽管差人来说一句便是。”魅姬微微欠身,冲挡在温酒酒面前的两名侍女挥了挥手,侍女们紧随她其后,离开了演武场。 看着魅姬的背影,温酒酒深深地舒了一口气,青雀堂这关算是过了,只要日后她不触这两位boss的逆鳞,青雀堂的剧情应当不会再轻易触发。 “日头也烈了,大哥,咱们先去用膳吧。”傅司南将弯刀插回刀鞘,展开双臂地伸了个懒腰。 “报——”一名黑衣侍卫狂奔而来,掠过温酒酒的身边,跪在傅尽欢与傅司南身前。 跟着黑衣侍卫来的,还有两名普通的侍卫,侍卫手中押着一名中年男子,那男子身着灰衣,头发散乱,身上遍布血痕,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被岛上的侍卫擒住了。 “启禀大公子、二公子,方才属下巡逻时,发现此人鬼鬼祟祟,盘问之下才知他身上藏着非常厉害的暗器,竟是混入岛上的刺客。”说话的黑衣侍卫名叫飞鹰,是岛上的护卫统领,傅尽欢的心腹。 傅尽欢抬起眸子,冷 分卷阅读13 冰冰地瞧了那刺客一眼。 刺客双臂被反扭在身后,胸前插着几根银针,应该是被银针封住了内力。他双目圆瞪,恶狠狠地看着傅尽欢,怒道:“傅南霜呢?叫他出来见老子,当了这么多年的缩头乌龟,怎么,是没脸见人了吗?!” “该死,竟敢侮辱父亲。”傅司南脸色阴沉地抽出弯刀。 傅尽欢抬手,制止了傅司南的动作,父亲被辱骂,他表现得淡定多了,只是漠然问道:“你找傅南霜做什么?” “十八年前,他杀我妻子,今日我是来找他血债血偿的。”那刺客瞪着双生子二人,发现他们二人生得一模一样,认出他们就是傅南霜传说中的儿子,眼中透出恨意,“你们是他的儿子,这笔血债你们来偿也是一样!” 说着,他身上的衣服突然爆裂开来,浑身内力暴涨,震出封穴的银针,打了飞鹰一掌,从飞鹰手中抢走一把刀,朝着傅尽欢劈去。 “大公子!”飞鹰面色一变。 傅尽欢见那凌厉刀扑面而来,丝毫不见慌张,只见他后退一步,挡在傅司南与温酒酒身前,眼中堆着冰雪,挥出袖子。 自他袖中飞出一把银光,那银光细如牛毛,锋寒无比,冲着刺客的面门而去。 男人脸色一变,连忙以刀身挡住身上要害,只听得“叮叮叮”数声,银光尽数击中刀身。 男人的身体晃了一晃,侍卫趁机朝他攻过来,男人肩头中了一针,似有钝麻之感,只是一个晃神,手里的刀被击落,再次落入侍卫手中。 飞鹰抹着额头上的汗,跪在傅尽欢面前:“属下失职,险令大公子受伤,还请大公子责罚。” 刺客口中藏着药丸,他方才咬破药丸,以药力激发内力,瞬间增涨内力,险些伤到傅尽欢,多亏傅尽欢精于暗器,逼退了他。 傅尽欢冷冷地看了飞鹰一眼:“起来。” 没叫他进刑堂,便是宽恕了他这次的罪过。飞鹰松口气,站起身来,低声问:“多谢大公子手下留情。大公子,刺客如何处置?” 温酒酒注意到,飞鹰一直请示的是傅尽欢,从头到尾没问过傅司南的意见。伏魔岛虽说表面上有两位主子,真正掌握大权拿主意的却是傅尽欢。 傅尽欢的目光再次落在刺客的身上。 男人眼神凶狠,咬牙切齿地骂着:“今日落在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中,是程某学艺不精,要杀要剐,老子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轻?吻?小?说?独?家?整?理? 傅尽欢道:“你与父亲有仇,就杀他的儿子报仇,若我与你有仇,是不是也可以杀了你的儿子泄愤?” 男人登时暴怒,脸色青白交加,挣动着:“你、你敢动我儿,老子跟你拼了!” “也有句话叫做‘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不杀你儿子,今日与你做个决断。”傅尽欢走到兵器架前,取出一张弓,一支箭,他将箭搭在弦上,指向男人,“如果你能跑得过我这支箭,我就派人送你出岛。” 男人显然不信有这等好事:“你真的能放过我?” “等你跑赢了我这支箭再说。” 男人感觉到肩头的钝麻已经消失,浑身充满力气,他曾于箭雨中活下来,万剑穿心都躲过了,还怕一支箭。 “一言为定。”男人挣了挣,“松开我。” 能活着,总比死了好。他是来找傅南霜的,留着一条命,他还要找傅南霜去。 “开始吧。”傅尽欢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男人运起轻功,转身就跑,为了躲避傅尽欢这支箭,他用得是蛇形走位,眨眼间就跑出了一大截,看得飞鹰等人咂舌。 傅司南眼底露出一丝不屑,看着男人的背影,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他掩嘴打了个呵欠,有些不耐烦:“真无聊。大哥不会真的打算放过他吧?” 傅尽欢能百步穿杨,要想射杀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男人当真蠢笨,他既已落到傅尽欢的手中,傅尽欢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傅尽欢提出用箭射他,只是想练一练自己的箭法而已,活该他做了活靶子。 “伏魔岛早有规矩,刺客,叛徒,奸细,心怀不轨者,一律杀无赦。”傅尽欢面无表情地开口,眼中杀机毕现。 话音刚落,他松开了手指,“咻”的一声,长箭如流星般飞了出去,穿过刺客的后脑勺。 一团血雾炸开,男人的身体晃了一晃,轰然倒地,双目睁得极大,大概是没料到傅尽欢箭术如此了得。 温酒酒浑身僵冷,方才魅姬来押着她去青雀堂时,那种冰冷无望的感觉,如海水般涌来,再次裹住她全身。 傅尽欢那句“心怀不轨者”是说给她听的,他是在警告她。 他看出来了,她故意接近傅司南的猫,借着汤圆来逃避进青雀堂学规矩。 傅尽欢一向比傅司南更善于洞悉人心。 他看出温酒酒的心思,但他没有点破,是因为傅司南。他对这个弟弟,溺爱多于管教,傅司南需要温酒酒教他种猫草,他不介意破一回例,反正温酒酒只 分卷阅读14 是个小蚂蚱,怎么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温酒酒回到自己的院中,腿还是发软的。看书时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一回事,这是她穿越以后,第一回见到傅尽欢杀人,一支箭射出去,“嘭”的一下,血雾在眼前炸开,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书中所写,只是冷冰冰的文字,站在她眼前的,却是活生生的人命。 如果她不改变自己的命运,将来也会和这个人一样。 不,这个人至少死了就死了,身体得以归入尘土。而她,还要被制成人偶,不死不活地被禁锢在双生子的身边,连死了也不得安生。 温酒酒望着窗外,幽冷的月光透过窗纱,落在床前。 春日的夜晚还是寒凉的,夜风细细,拂着垂坠下来的纱帘。 温酒酒坐在床上,放下纱帘,拉着薄被,裹住自己的僵硬的身体。堆积在心头的寒意挥之不去,以至于浑身冰冷,忍不住瑟瑟发抖。 她裹着被子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白日里精神过度紧张,这会儿突然松懈下来,脑袋沾了枕头,就带着心头那股寒意,沉入梦乡中。 温酒酒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身披大红色嫁衣,坐在床畔。金色的托座上,一对龙凤呈祥的红烛正在燃烧着,鲜红的蜡泪滚滚落下,预示着不详。 轰然一声,屋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对一模一样的双生子,他们穿着一样的红色婚服,脸上不露出任何表情,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他们朝着她走近。 “别过来,别过来……”温酒酒脸色苍白地摇着脑袋,心脏犹如被一只狠狠握住,喘不过气来。 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垂下脑袋,心口处,不知何时插进了一根簪子,鲜血顺着簪子哗哗流淌着,将她的红衣染得一片斑驳。 “啊!”温酒酒发出惊恐的尖叫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蛙声透过朱红色的窗棂,落在她的耳畔,显得幽夜更为寂静,那一截冰冷的月光,投在纱帘上,泛着惨白的颜色。 温酒酒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呼出一口气:“原来是个梦,还好,只是一个噩梦。” 定是傅尽欢白日里恐吓于她,叫她心底留下阴影,激发了她内心深处最为恐惧的噩梦。 她梦见的,正是书中酒酒的结局,这也是她最为害怕的,化不开的心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泡泡 8瓶; (*  ̄3)(ε ̄ *) ☆、第 8 章 温酒酒经过这场噩梦,临睡前那股子冰冷的寒意散去不少。 她没了睡意,索性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桌前,倒了一杯凉茶饮下,将心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浇灭。 一杯凉茶下肚,果然冷静了不少。 她借着月光,点燃屋内的油灯,坐在桌前,幽幽地看着跳跃的火光,对自己说:“温酒酒,你一定要活下去,相信你自己,你一定能活着离开这座孤岛。” 活着离开孤岛。 温酒酒默念着这六个字,口中泛起几分苦涩,要想活着离开伏魔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每隔一段时间,会有船出海采购物资,但是混上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个伏魔岛,每一处渡口都有重兵把守,沿海的地方,还被设下了重重机关。 若是温酒酒练就绝世武功,杀了傅尽欢与傅司南二人,兴许还有乘船离开的可能。 温酒酒自问自己再修炼上个百八十年,也没法打败这对双生子。 伏魔岛的水牢里,倒关了不少武林人士,是从各地掳回来的,就算温酒酒能进入水牢,也没办法从傅尽欢手中拿到化功散的解药。 况且联合这些俘虏,对付双生子,根本不可能成功。原书已有验证,双生子的手下曾联合水牢里的江湖人士背叛双生子,最后被傅尽欢与傅司南刀剑合璧击杀,下场极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离开孤岛,只能靠自己。 船,航海图,食物和清水,还有舵手,一样都不能少。温酒酒根本没办法拿到这些东西,她要离开孤岛,只有一个办法——这个孤岛的主人送她离开。 傅尽欢和傅司南这对双生子,没有傅南霜的诏令,是不会轻易离开孤岛的。 原书里,酒酒曾逃过一次,船是废弃的小船,食物和清水也准备好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连出海都没做到,因为酒酒找了个猪队友,她的猪队友害怕双生子的手段,更害怕大海中未知的危险,临时反水,将她给举报了。 温酒酒绝对不能再走原身的老路。 这座孤岛上,她任何人都不能相信。不能相信别人,却可以利用别人。 这个人,要满足能受她哄骗,穿过重重守卫带她离开,且能应付出海后伏魔岛的追杀这两个条件。 也就是说,武功高强,单纯好骗…… 温酒酒的脑海中诡异地浮起“ 分卷阅读15 傅司南”三个字。除了傅司南,整座伏魔岛,她真的想不出别人了。 傅司南武功高强,就连傅尽欢都不是他的对手,比起傅尽欢的心思敏捷,他则显得毫无城府多了。 更重要的是,傅司南的身份。 傅司南是傅尽欢的弟弟,就算他们逃跑失败,落回傅尽欢的手中,有傅司南这张保命符,傅尽欢至少会手下留情,这就是她的退路。 可是,傅司南好端端的,为何会带她离岛? 除非,他爱她。 原书中的傅尽欢和傅司南都爱酒酒,谁也不肯放弃,最后,他们选择了共享,是因为他们浅尝情爱滋味,酒酒还未来得及教会他们嫉妒便已香消玉殒。 双生子从小被教导,他们在母亲的肚子里时就已经互相依偎在一起,应该同气连枝相亲相爱。 他们从小到大,没吵过一次架,红过一次脸,他们从来不知道,真正的爱情,应该是私有的,独占的,不容侵犯的。 他们不会嫉妒,她可以教他们。他们既然可以选择共享,那么,她也可以离间。 情爱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刀子,能伤人于无形。 温酒酒眼底映着跳跃的烛火,眸中一片幽深。两虎相斗,鹬蚌相争,螳螂捕蝉,只要她够狠,她就是笑到最后的。 翌日一早,天色微微亮,温酒酒就起了,她打开柜子,拿了一件红色的裙子套在身上。 她的这些衣服都是入岛后,傅尽欢命人给她新裁的,一共裁了六套。还有些珠宝首饰,也是傅尽欢命人送过来的。 她毕竟不同于旁人,无论他们兄弟二人谁先修到无极神功的第十八重,拥有温酒酒,温酒酒都会是他们的第一个女人。 温酒酒盛装打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应该庆幸,这身皮囊生得好,让她有足够的资本,来履行自己的计划。 世人都是肤浅的,所以才有那么多的“一见钟情”,她甚至可以肯定,如果不是这皮相惑人,双生子未必做出那样的约定。 试想,若她是个貌比无盐的丑女,以傅尽欢平日里对傅司南的宠溺,也不必以谁先修到无极神功的第十八重作为约定,他会直接把她让给傅司南。 傅尽欢会同意傅司南的提议,皆因,温酒酒的纯阴体质是他所需,温酒酒的相貌,亦为他所好,既得神功,又占了美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温酒酒沾了点口脂,点上唇畔,将柔嫩的双唇,染出淡淡的绯红。 她趁着众人还没起,去了一趟厨房,找厨娘要了一把燕麦的种子。 她以前养猫的时候,给猫种过猫草,种子浸泡四个时辰左右,再在土里埋上三天,就能长出新鲜的嫩芽。 傅司南养的那只虎斑猫,是她如今接近傅司南最好的机会。 用过早膳,温酒酒来到演武场,继续看昨日傅尽欢给她的那本心法。 演武场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金色的阳光镀上地面,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双生子一刀一剑,在比划着。过了一会儿,飞鹰领着两男两女走过来,陪双生子过招。 这两男两女是俘虏,被迫服了化功散,他们满脸屈辱地拿了兵器,冲向双生子,一副要与他们同归于尽的气势。 双生子淡定地与他们拆招,温酒酒看得出来,他们是在找俘虏身法上的破绽,这就是他们将各大门派精英弟子掳到岛上的缘由。 傅南霜培养他们,是为了统一武林,一雪前耻。双生子必须清楚各门各派武功的弱点,找出破解的方法。 这么简单的道理,连温酒酒都看出来了,但是俘虏们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想与双生子同归于尽,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招式都尽数落在了双生子的眼底。 最后,双生子轻易地打败了俘虏们,叫飞鹰把他们关回水牢。 温酒酒看着俘虏们的背影,隐约感觉到一道凉凉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她转头看过去,见傅尽欢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她连忙垂下脑袋,假装认真看书。 上午习武,下午读书,教书的先生是从岛外请回来的,据说曾是皇上钦点的状元,后来得罪当朝的权相,处处遭到打压,一气之下,辞官回了家。 让温酒酒跟他们一起读书,是傅尽欢提出来的。 简单来说,就是傅尽欢不喜欢目不识丁的女人,皮囊是外在,诗书是内在,他和傅司南的身边,都不该出现胸无点墨的女人。 不管从前温酒酒在苍穹派是否读过书,入了这伏魔岛,就该照着他的规矩,他发号施令惯了,也不征求温酒酒的意见,直接命人将她叫进了学堂。 温酒酒发懵地站在门口,教书的老先生见了她,道:“温姑娘,进来吧。” 看来傅尽欢已经提前和他打过招呼,温酒酒踏进屋内,除了老先生,屋里只有傅尽欢和傅司南,他们各自在一张桌前跪坐着,桌上摆着笔墨纸砚等物。 “自己找个位置坐下。”老先生道。 温酒酒 分卷阅读16 选了傅司南旁边的位置,她一落座,门口守着的小童,取来笔墨等物,搁在她面前。 温酒酒拿起笔,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温姑娘从前可读过书?”老先生和蔼地问道。 “读过一些。”温酒酒垂着眼睑答道。 “都读过什么书?” 这下把温酒酒给问懵了,她接受的是九年义务教育,自然读的都是语文、数学、英语等书,她怕她说出来,会吓到老先生。 温酒酒想了想,谦虚地回道:“没读过什么书,只认得几个字罢了。” “写几个字给老夫瞧瞧。” 温酒酒:“……” 她用过铅笔、钢笔、圆珠笔,就是没用过毛笔。 老先生目光灼灼地将她盯着,她不好意思地拿起笔,蘸了墨,从她握起笔开始,老先生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她握笔的姿势不对。 等她写完一行字后,老先生的脸就绿了。 坐在她旁边的傅司南瞧了一眼纸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酒酒,你这字不是写出来的,倒像是狗爬出来的。” 这还是傅司南第一回称呼她为酒酒,而不是戏谑十足的“小礼物”。 就连傅尽欢都罕见地挑了一下眉头。 温酒酒承认,她写的字丑,墨汁晕开,下笔时手是抖的,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不是她写出来的,是她抖出来的。如果她是老先生教的弟子,估计老先生能气得当场晕过去。 这也不能怪她,她是第一次写这毛笔字,能写成这样不错了。 “温姑娘,老夫一向主张有教无类,纵使你是女子之身,老夫也让你进了这学堂,可你不该欺骗老夫,诚信是做人之本,你这样……这样恕老夫没法教下去。” 老先生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以为温酒酒是故意欺骗他,哪有读过书的把字写成这样,傻子都看得出来,温酒酒这是第一次写字。 真被赶出去,就减少与傅司南接触的机会了,她已经把傅司南逗得哈哈大笑,傅司南也将她的称呼改成了“酒酒”,这是一次明显的进步。 温酒酒诚惶诚恐地说道:“没有,我、我没有欺骗先生您,我真的识得几个字,只是幼时家贫,买不起笔墨等物,才没有机会练字。” 她一副极为慌乱的样子,抓起面前搁着的一本书,打开其中一页:“不信,我读给您听。” 她扫了一眼书本上的字,就读了起来。繁体字除了字形复杂,与简体是同宗同源,除了一些少见的,大多数她都认得出来。 她拿的是本诗词,翻开的一页刚好是一首爱情诗。 温酒酒磕磕碰碰读完了诗,将书递给了老先生。老先生扫了一眼,脸色缓和许多。 念的是对的。 他以为温酒酒所说的“识得几个字”是自谦,没想到是真的只认得几个字,连字都没练过。 “老夫担任教授二位公子读书之责,实不该为你拖累进度,这样吧,你随堂听课,二位公子学什么,你就听什么,这字私下再练。不知二位公子,哪位可代老夫,教一教温姑娘如何写字?” 老先生话音刚落,温酒酒举手,抢先道:“先生,两位公子入学已久,书法必定是得先生真传,实不相瞒,酒酒想学二公子的字。” 傅司南一愣,继而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的字你学不来。” 温酒酒露出不解的神情:“可是二公子嫌我书读的少?” 傅司南拿起搁在笔枕上的毛笔,蘸了墨,铺开一张白纸,笔走龙蛇,不多时,一行字呈现于纸上。 温酒酒瞄了一眼,眼前黑了黑,一下子懂了为何傅司南说她学不来。 他写的是狂草。 那字迹龙飞凤舞的,温酒酒看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认出来,着实觉得自己当了一回文盲。 “那就劳烦大公子了。”连老先生都不赞同温酒酒跟着傅司南练字。 傅司南字写得好,但自成一派,处处透着他的狂放不羁,温酒酒明显是谨小慎微的性子,根本模仿不来他的肆意潇洒,况且一个女孩子练什么狂草。 傅尽欢就不一样了,傅尽欢的字迹一笔一划都工整端正,笔锋还隐隐藏着剑意,和他的人一样,几乎找不出破绽。 温酒酒转头看傅尽欢。 傅尽欢微微颔首。 温酒酒只好作罢,虚伪地道谢:“酒酒先谢过大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采采卷耳 3个; (*  ̄3)(ε ̄ *) ☆、第 9 章 接下来是老先生的教学时间。 温酒酒无聊地拿着笔,在纸上乱写乱画,顺道听老先生讲课。 她以为老先生教的无非是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四书五经、礼义廉耻之类的东西,仔细听,他教的却是驭下之术。 分卷阅读17 礼义廉耻……大概双生子从未学过这四个字。 如若他们学过礼义廉耻,就不会想出将自己喜欢的女人共享的主意。他们将来是要征服武林江山,践踏万民的,根本不需要懂什么礼义廉耻。 懂了这些东西,反而无法成为最锋利的兵器。 老先生教的这些内容,肯定是经傅南霜筛选过的,傅南霜要的是杀人的武器,不是泽世的君子。 老先生被傅南霜胁迫,哪怕心中怀着礼义廉耻,也不敢将那些做人的道理教给双生子。 在现代好不容易熬过高考,以为自此以后万事大吉,没想到穿到古代,还得被逼着读书。一下午的课极其无聊,温酒酒面前的纸上画满了小乌龟,总算挨到下学。 一下学,温酒酒拔腿就跑。被摧残几个小时,她连撩傅司南的心思都没了,只想回到她的床上挺尸。 回到自己的院中后,温酒酒将早上浸泡的种子拿出来,找了个瓷罐,填了些土,埋上种子,浇了水。 春日气候温暖,过几日种子就能发芽。 前两日摘的猫薄荷,也枯萎不少,温酒酒躺了一会儿,吃过晚膳,利用之前的枯井,出去了一趟。 现在双生子倒是不限制她的自由,孤岛四面环海,就算给她足够的自由,她也飞不出这茫茫大海。 但是这个岛上暗卫很多,她这么晚出去,肯定会引起暗卫的注意,汇报给双生子,枯井内的密道倒是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这条路温酒酒走了好几遍,已经熟门熟路,她提着灯笼,摘了猫薄荷。 这里很少有人过来,上次温酒酒怕被人发现,不敢多逛,今日有时间,她索性在周围转了转。 山林植被茂盛,林木参天,月光从枝叶的缝隙间洒落下来,温酒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脚下被一根藤蔓绊了一下,扑倒在地。 见到灯笼没灭,她松了口气,赶紧爬起来,将灯笼捡起,突然,她的目光一顿。 灯笼光芒照到的地方,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因被枝蔓覆盖着,上面开满了黄白色的小花朵,不注意真的发现不了。 这花是金银花,花开的时候,幽香浓郁,野外最为常见。温酒酒小心翼翼地蹭过去,拨开藤蔓,拿灯笼照了照。 灯笼光芒幽暗,照不到底,她捡了块石头,扔到洞里,“咚”的一声,传来一道回音。 温酒酒听着声音,对这个洞口的深浅有了个大概,她刚才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擦伤手腕,现在火辣辣的疼,应该是流血了。 她打着灯笼往回走。 回到院中,揭开衣袖一看,果然是流血了,她打了清水,简简单单清理一遍,也不上药,就躺床上了。 刚躺下,听得屋外一道声音道:“温姑娘可是睡了?” 温酒酒披衣起床,见一个嬷嬷站在院中,身旁还跟着一个圆脸小姑娘。 “见过温姑娘。”嬷嬷弯身行了个礼,微笑开口,“温姑娘来岛上已有些时日,方才大公子传令,命老奴给温姑娘的院子里安排一个伺候的丫头。这个丫头今日刚从青雀堂出来,老奴瞧着十分温顺,不知温姑娘意下如何?” 那姑娘听到老嬷嬷提到自己,走上前,福了福身,恭声道:“奴婢小桐见过温姑娘。” “抬起头来。”温酒酒淡淡道。 小桐缓缓抬起脑袋,月色从头顶落下,映出她的面颊。 她生得算好看的,五官端正,眉眼清丽,施些粉黛,称得上一个小美人,只是眉尾处生了颗痣,眼角上翘,泄出几分野心。 温酒酒将她的名字默念了一遍。 小桐,可不就是原书里害得酒酒逃跑失败的那名“猪队友”。 她是天海帮的人,原名叫凌丝桐,是帮主的私生女,母亲死后,自己拿着信物找上门,被正室不喜,处处刁难。她在门派时本就不受待见,失踪后,所有人都只当她死了。 入了这伏魔岛,她初时和酒酒反应一样,宁死不屈,去了一趟青雀堂,见识到魅姬厉害的手段,一下子就老实了。 离开青雀堂,她就被指派给酒酒,作为贴身侍女,酒酒被她的外表所骗,只当她与自己同病相怜,却不知,小桐心底早已对她恨得牙痒痒。 同样都是岛上的俘虏,同样进了青雀堂备受折磨,出来后,一个成了主子,一个成了奴婢,这样的心理落差叫她耿耿于怀。 尤其是后来双生子都对酒酒动了心,恨不得将她放在手心里捧着,金银珠宝举世奇珍,都流水似的送到她的面前,讨她的欢心,小桐心底名为妒忌的火焰,几乎烧得她理智全无。 双生子相貌英俊,武功高强,又是这伏魔岛的主人,小桐与他们朝夕相处,见惯他们在外发号施令,回到酒酒身边,却是温柔入骨的模样,不知不觉间,生出了些歪念—— 若是她能取代酒酒,是不是双生子的那些恩宠,都是她的?所以在酒酒商量与她逃跑时,她假意答应,却在酒酒逃跑的那日,临时反水。 她对双生子 分卷阅读18 的说辞是她害怕双生子的手段,害怕海上未知的危险,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故意的,她想借双生子的手,除掉酒酒。 这样的人,放在身边绝对是一条随时能咬人的毒蛇。就连原书的酒酒都不知道,当初把她推下枯井的人,就是这个表面楚楚可怜的小桐。 温酒酒冷冷地扫了一眼小桐,敛了敛心神,不高兴地说道:“我不喜欢她的脸,给我换一个人。” 小桐的表情僵在了脸上,眼底划过一丝恨意。 嬷嬷也是一愣,她虽尊称温酒酒一声“姑娘”,但这个岛上的人谁不知道,温酒酒是双生子养的金丝雀,地位还不如傅司南的汤圆。 问她一句,不过是场面话,聪明的,就该高高兴兴谢了恩,哪有回绝的道理。况且这小桐是大公子拨下来的,根本轮不到她拒绝。 嬷嬷善意地提醒了一句:“小桐刚从青雀堂出来,是这批奴婢里最拔尖的,二公子那里早就缺一个顺眼的丫头,大公子都没舍得给。” 言下之意,傅尽欢是看重她,才把小桐送过来的,她不要,是她不识抬举。 温酒酒想了想,道:“那就留下吧。”傅尽欢她暂时还得罪不起。 “还不谢过温姑娘。”嬷嬷侧眸看了一眼小桐。 小桐连忙俯身:“小桐多谢温姑娘收留。” “既无要事,我先回去睡了。小桐,你自个儿找个屋子睡,没事就别来吵我。”温酒酒打了个呵欠,转身回屋,合上了屋门。 小桐面色尴尬地看向嬷嬷。 嬷嬷白了一眼:“不识好歹的东西。” 也不知是在骂温酒酒,还是在骂小桐。 温酒酒心中记挂着别的事,这一夜睡得不是很安稳,天色刚亮,她就醒了,打开屋门,小桐早已等在门口,见了她,行了个礼:“姑娘。” 反正是傅尽欢送过来的,不用白不用,温酒酒伸了个懒腰,对她说了一句“进来吧”,转身走到梳妆镜前坐下。 小桐帮她净了面,挽好发髻,温酒酒从妆奁中取出一根红色的绸带,和一支金色的珠花,递给小桐:“用这个。” “是。”小桐将绸带绑在她脑后,打了个结,珠花簪在发心。 温酒酒取了眉笔,替自己画着眉,小桐见她没让自己伺候,就走到衣柜前,替她取今日穿的衣裳。 刚打开衣柜,她愣了一下,温酒酒的这些衣裳颜色鲜艳,料子华贵,一看就知道与她身上穿的侍女服天差地别。 而且,她还听闻,所有从岛外掳回来的,都必须进入青雀堂,经过魅姬的考核才能送到傅尽欢和傅司南的身边,唯独温酒酒是个例外。 她只撒了个娇,就让傅司南亲自为她说情,就连一向不近人情的傅尽欢也为她破了例。 “红色的那件。”温酒酒对着镜子,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她喜欢红色,她皮肤白,红色衬得她肤色如雪,站在日光里,好像整个人都会发光,叫人移不开目光。 她就是要傅司南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小桐压下心头的嫉妒,捧着那件红衣,回到温酒酒身边,替温酒酒套上。 温酒酒用过早膳,捧起搁在窗台上的瓷罐,看了看。 小桐捧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恭声道:“姑娘,方才大公子差人送来了这个。” “打开。”温酒酒放下瓷罐。猫草还未发芽,需要再等上两日。 锦盒内放的是笔墨纸砚等物,还有几本傅尽欢的字帖。温酒酒拿起傅尽欢的字帖,翻了几页。 傅尽欢的字跟他的人一样,透着股不近人情的冰冷。 “搁下吧。”温酒酒兴致缺缺。 学字本是亲近傅司南的好机会,她笨拙青涩,处处懵懂,逼得傅司南不得不抱住她,握住她的手腕,一撇一捺,亲自教他的“笨学生”…… 这古今往来,多少暧昧的情愫,都从肌肤相亲而起。 可惜了。 温酒酒心头堆起几分遗憾,强打起精神。今日不用去演武场,也不用去读书,据说双生子今日要进入玄冰密室,修炼无极神功。 温酒酒转头对小桐道:“你去帮我盯着,待二公子出了玄冰密室,立即向我禀报。” “是,姑娘。”小桐颔首,转身走了出去。 温酒酒打开傅尽欢差人送来的锦盒,取出笔墨纸砚等物,自己拿笔蘸了墨,在纸上乱写乱涂着。 待她的桌上铺满了她乱涂乱画的笔迹,小桐走了进来,福了福身,道:“姑娘,二公子从玄冰密室出来了。” “他去了哪里?” “回了自己的院子。” 温酒酒搁下笔,丢下一句话:“收拾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捻弦弄轻吟 10瓶; (*  ̄3)(ε ̄ *) ☆、第 10 章 分卷阅读19 傅司南的住处叫做碧落海,与傅尽欢的“红尘渡”相应。两人的院子是连着的,她经过傅尽欢的院子,唯恐被他发现,快步走过。 来到傅司南的住处,门前的侍卫拦住了她。 她定了定神,道:“我是来找二公子的。” 侍卫认出她的身份,回道:“等着。” 温酒酒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傅司南负手走了出来。 他瞧见温酒酒在树下的阴影里站着,一身红衣掩映在碧色的枝叶间,宛若陡然开出一朵火红色的凤凰花,挑了下眉头:“你找我?” “二公子。”温酒酒一见了他,似有些羞涩,垂下脑袋。 “难得小礼物会主动前来寻我,说吧,何事?”傅司南双手抱怀,眉间有戏谑之意。 “二公子,汤圆可安好?”温酒酒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看他,眼底透出灼亮的光芒。 傅司南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她是来找汤圆的。 “二公子,我可以进去看看汤圆吗?”温酒酒的眼睛眨了眨,好似里边住了小星星。 傅司南很想告诉她,汤圆是他的猫,不可以随便撸的,但是温酒酒揪住了他的袖摆,晃了晃,眼睛里的小星星越来越亮了。 “进来吧。”傅司南默默抽回自己的袖子,领着她入门。 汤圆单独住了个大房子,傅司南命人打开屋门,温酒酒一踏进屋内,就见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扑到她脚边,翻出了柔软的肚皮。 傅司南的眼底露出羡慕嫉妒的目光。平日里汤圆对他从来都是冷冰冰的,那性子比他的大哥傅尽欢还要拒人千里之外。 温酒酒蹲下身子,用手揉了揉汤圆的肚皮,揉完肚皮,又去揉它的脑袋。 汤圆两只小爪子抱住她的手,使劲地嗅着她袖口里藏着的猫薄荷,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温酒酒打心底里也是喜欢汤圆的,她将汤圆抱在怀里,狂撸它的脑袋。 傅司南毫不怀疑,再这样撸下去,他可爱的小汤圆,会被温酒酒撸成一个小秃子。 还好温酒酒不算丧心病狂,她将汤圆放下,对傅司南道:“二公子可有时间?” 傅司南不解。 “酒酒给汤圆种的猫草,还有几日才能发芽,二公子若是有时间,我们不妨去山间走一趟,采摘一些回来,暂时解一解眼前的燃眉之急。”她又揪住了傅司南的袖子。 汤圆难得走到傅司南的脚边,用脑袋蹭了他一下,“喵”了一声。 在温酒酒和汤圆的双重攻势下,傅司南最终答应和温酒酒出去一趟。 山间林木繁多,傅司南不识得猫草,温酒酒才敢诓他出来。 二人沿着山路上山。 温酒酒在前面走着,傅司南在后面跟着,他们走的这个地方遍布荆棘,几乎迈不开脚。 温酒酒停下脚步,回身,怯怯道:“二公子,借刀一用。” 傅司南抽出腰间的刀,递给温酒酒。温酒酒握住弯刀的瞬间,身体明显晃了晃。 傅司南笑道:“小心,我这刀重的很,别折了自己的手腕。” 他的这把弯刀的确很沉,一入手,温酒酒的手腕坠了坠,险些没有握住。她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嘲笑,稳住身形,拿刀劈开荆棘。 傅司南见她摇摇晃晃,强自撑着,也不开口求助,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的背影。 劈了一段路,温酒酒停了下来,眼角余光从一旁的金银花丛上掠过,敛了敛心神。 “二公子,刀。”温酒酒转过身来,努力地举着手中的刀,递给傅司南。 只是那刀过于沉重,她一个不留神,没有握住,又站在高处,整个人被那刀带着往傅司南的怀中坠去,刀锋正对着傅司南的心口。 傅司南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左手握住她的手腕,从她手中夺走弯刀,右手揽住她的腰身,带着她腾空而起,落在平地。 温酒酒一站稳,感觉到胸前被人轻轻拂了一下,立时如遭重击,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几步,惊出一身冷汗。 再看傅司南,却是眼神骤冷,阴森森地盯着她,眼睛危险地眯起:“你想杀我?” 温酒酒方才举刀撞向他的瞬间,没能掩饰住眼底的杀意。 “二公子误、误会了。”温酒酒心脏突突跳了一下,双腿略略发软,她脸色苍白地摇着脑袋,结结巴巴地解释着,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快哭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二公子的刀太过沉重,一时没有握住,就算再借我、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不敢伤二公子,二公子如若不信,我、我……” 温酒酒这句话说得磕磕绊绊,舌头像是打了个结,眼珠子乱转着,一副不知道该将目光往哪里放的模样,说到最后,她咬了咬牙,目光凝在傅司南手中的弯刀,猛地闭上眼睛,竟朝着他的刀撞了过来。 温酒酒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一团红影就朝着傅司南扑了过来。 傅司南眼神微变,手腕翻转,将刀锋换了个方向。 温酒酒撞 分卷阅读20 上了刀柄,脚下被藤蔓绊住,慌乱中,似乎因刚惹恼傅司南,也不敢去揪他的袖摆,下意识地抓住刀柄,朝一旁跌去。 一旁盛放着大片的金银花,花藤掩盖下,是个黑黝黝的洞口。 温酒酒“啊”地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往下一沉,手中的弯刀被她率先甩进了脚下的地洞里。 傅司南足尖一点,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去抓他的那把弯刀。 轰然一声,脚下没有可着力的地方,两个人朝着幽深的洞口中坠去,砸落在斜坡上,一路滚了下去。 好在傅司南知道温酒酒武功低微,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及时将她抱在怀里,用内力护住了她的心脉。 饶是如此,温酒酒也摔得头晕眼花,一脑袋磕在傅司南的心口,将傅司南磕得呼吸一滞,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两人滚了一段路,才停了下来。 温酒酒趴在傅司南怀中,脑袋埋在他的心口,掩去脸上奸计得逞的表情。 这地洞就是她昨夜偶然发现的地洞,她故意将傅司南引来,当着他的面掉下去,唯恐他对她置之不理,她把他的刀先丢了下来。 这把刀跟了傅司南十几年,陪着傅司南一起长大,就算他不肯出手救温酒酒,也会捞他的刀。 她处心积虑地把他骗进这地洞,是为了制造与他独处的机会。 孤男寡女,患难与共,情愫暗生。温酒酒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趴了一会儿,待脑海中那股晕眩感消失后,抬起脑袋,看向傅司南。 傅司南躺在地上,身上都是灰土和草屑,脸色泛着些许惨白。刚才摔下来,他为护住温酒酒,活生生当了一回肉垫。 温酒酒的眼睛微微睁大,惊道:“二公子,你的脸色好白,你受伤了!” 她撑着手肘从他怀中起身,手在他的腿上狠狠压了一下。 傅司南的喉中溢出一声闷哼,脸色更白了几分。 温酒酒烫了似的收回手,惊慌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二公子,我是不是压着你的伤口了?你伤到了哪里?” 她慌乱地去揭他的衣襟,一只手蓦地伸出,握住她的手腕。 温酒酒抬眸,对上傅司南的目光。傅司南道:“摔断了腿,别乱动,先扶我起来。” 温酒酒白着脸点头,伸出双臂,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坐起来。 自始至终,傅司南的右腿保持着扭曲的姿势,看来伤的是右腿。 温酒酒假意检查他的伤势,背对着他,眼角露出一丝惊喜。 这断腿…… 完全是意外之喜啊。 要不是担心傅司南知道真相会暴起伤人,温酒酒都想仰天狂笑三声了。 她仰起头来看向他们摔下来的那个洞口,洞口被藤蔓遮盖,泻下来些许天光,显得这洞内光线幽暗。洞内生着不少杂草,刚才他们滚落下来,压平了一大片。 她原本以为,傅司南掉下来后,会受点轻伤,休息一会儿,就能凭借着轻功抱着她飞上去,现在看来,没人来捞他们,是别想上去了。 温酒酒整理好表情,转过身来,眉间瞬间堆满担忧之色,外加三分自责、七分心疼:“二公子,您的腿伤很严重,需要及时救治。” 傅司南看了一眼,仿佛没有痛觉般,脸上是毫不在乎的表情:“没事,小伤。” 温酒酒一愣,不明白傅司南何以说出断腿是小伤这样的话。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原书里曾提及过,这对双生子自打出生起就被囚困在伏魔岛,日以继夜地修炼武功,为了磨练他们的意志,傅南霜对他们进行了一系列的残酷训练。 这些训练的手段,都是曾经用在烈火教死士身上的。 双生子曾数度身陷险境,险些殒命也是发生过的,最严重的一次是傅司南在大火中被浓烟迷了眼睛,双腿又被横梁压断,几近绝望之时,满身是血的傅尽欢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将他背了起来。 逃出火海的瞬间,早就埋伏好的杀手,对着他们万箭齐发。 傅尽欢把自己的剑递给傅司南,背着他,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肉盾,穿过箭雨,傅司南则负责挥着手中的剑,杀光阻挡他们生路的人。 最后兄弟二人逃出箭雨,合力击杀所有杀手,才算通过这次的训练考核。 傅南霜给二人准备的都是天下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但这次的考核,傅尽欢的心口还是留下了一块指甲盖般大小的箭疤。 傅司南也在这一次次的残酷训练中,习惯了疼痛,对生死之事习以为常。 若非早已经历过残酷,双生子又岂会对生命如此漠然,这大概就是傅南霜的目的,杀人的武器,不需要对生命产生怜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曼珠沙华 5瓶;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采采卷耳 1个 么么~ —— 友情提示,在没有彻底摆脱双生 分卷阅读21 子前,女主都会是这副(伪)小白莲模样。 ☆、第 11 章 温酒酒想了想,以袖遮挡,狠狠掐了一下腕间的擦伤。那擦伤是昨晚摔倒留下的,没有上药,此时经她一掐,钻心的疼痛传来。 温酒酒疼得身子打了个颤,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啪嗒”一下,砸在傅司南的手背上,滚烫的热度,吓了傅司南一跳。 双生子漠视生命,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爱过自己,只有先爱自己,才会感同身受地去爱别人。 温酒酒要让傅司南明白一件事,他是凡人,是会疼的,他受伤,他自己疼,在乎他的人,也会感到心疼。 她现在表演的,就是在乎他的那个人。她要让傅司南爱她,首先得让傅司南感受到她的爱意,不管这爱意是真是假。 傅司南见她突然掉了眼泪,表情都懵了。他顿了顿,抬起手,擦了一下她眼角的泪:“我这还没喊疼,你怎么先哭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摔断了腿。” 说着,声音里带上几分无奈的笑意。 温酒酒垂着脑袋道歉:“对不起,二公子,都是我,是我害得你摔断了腿。” 傅司南本就吃软不吃硬,况且今日温酒酒摔下来,是被他恐吓的,若非他阴沉着脸,她也不会吓成那副模样,还差点以死明志。 傅司南不讲理的时候,管你是天皇老子,就算有一大箩筐的道理,他一个字也听不进,他若讲起理来,不用点破,他能自个儿把所有道理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温酒酒这一哭,眼泪啪嗒啪嗒直掉,他的心头早就没了火气,还自动为温酒酒找好了解释。 “好了,别哭了,不怪你。”傅司南寻思着,今日摔下来,是有几分自作自受的意味,不该全部都堆在温酒酒的头上。 他试着安慰了一句,温酒酒果然不再掉眼泪,她的眼睛里犹含着几分水汽,可怜巴巴地问:“疼吗?” 傅司南本想答“不疼”,见她如此,想了想,答:“有点疼。” 这下温酒酒又不知所措了,水光在眼睛里打转。 她的脸上满是愧疚:“是我不好,我不该将二公子哄出来的,我原本只是想和二公子单独多待一会儿,跟二公子说几句话。我并不知、不知此处……” “你把我哄到荒郊野外,就是为了和我多独处一会儿?”傅司南沉吟着。 温酒酒点点头,想起什么,抬起脑袋,凑上前,在他的耳后快速吹了一口气。 傅司南脑海中轰然一响,苍白的面颊以肉眼可见地爬上红润的色泽,失声道:“你做什么!” “二公子腿疼的话,转移注意力就不疼了,以前我肚子疼,娘亲就是这么做的。”温酒酒被他吼得浑身抖了一抖,弱弱地回道。 傅司南瞧着她抖得跟筛子似的身体,沉默片刻,郁闷道:“……我不疼了。” “娘亲的法子果然奏效。”温酒酒开心地笑了起来,唇角弯起一抹弧度,笑容还未完全展开,猛地发出一声尖叫,扑进傅司南的怀中,“蛇!有蛇!二公子,左边有蛇!” 傅司南眼底微沉,当机立断,从她头上拔出一根簪子,用力掷了出去,钉住蛇的七寸。 那是一条五彩斑斓的蛇,温酒酒从未见过这种蛇,想也知道,这种颜色艳丽的蛇,定然是剧毒无比。她从小就怕蛇这种冷冰冰的东西,方才的反应是三分是装的,七分是真的。 她的双臂紧紧搂着傅司南的脖子,后背一片冷汗,身体伏在他怀中,犹显几分僵硬。 那条蛇已经死了,温酒酒心有余悸地看着蛇,吞了吞口水。不知道这洞里还藏了多少这样的毒蛇,她这回是作大死,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好了,蛇已经被我杀了,别怕。”傅司南察觉到温酒酒的惊恐,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摸到一手的湿热。 看来她的确吓得不轻。 温酒酒胳膊勒着他的脖子,勒得有些紧。她身上都是香味,扑在他怀中,香气萦绕在他的鼻端,叫他的心头腾起一丝异样。 “都敢咬我了,怎么还怕区区一条蛇?”傅司南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那里还隐隐残留着温酒酒的牙印。言下之意,他比毒蛇可怕多了。 温酒酒上岛第一天就狠狠咬了他一口,这是伏魔岛上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她也是第一个得罪了傅司南,还好端端地活到现在的俘虏。 温酒酒当然知道傅司南可怕,但问题是,傅司南能听她好好讲道理,蛇不会。 她怕蛇的毛病是天生的。 “兔子急了会咬人,但蛇是吃兔子的。”温酒酒终于松开傅司南,小声地回了一句。 傅司南被这个比喻逗笑了,哪有人说自己是兔子的,不过她红着眼睛的样子,确实有几分像兔子。 “我也是吃兔子的。”傅司南忍不住逗了她一句,“顿顿都少不了。” 温酒酒神色惶然,缩了缩脑袋:“二公子,你说,这洞里还有没有其他的蛇?” 分卷阅读22 傅司南本想点头,见她这副模样,又安慰道:“有我在,蛇近不了你的身。” 温酒酒抬手,将头上的簪子珠花等物,全部拔了下来,一股脑塞入傅司南的手中,一副天真的模样:“二公子,你拿好,等蛇出来了,就射它。” 傅司南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若有所思:“这些东西都是大哥命人给你置办的?” 温酒酒点头,揪住袖口,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有衣裳,也是大公子叫人裁的,大公子嫌我入岛时的衣裳寒酸。” 傅司南没说话了。 傅尽欢虽然表面冷冰冰的,行事却比他温柔细腻得多,他从未想过这么多,直到今日才发现,温酒酒穿了新衣裳,戴了新首饰,要是轮到他当家做主,恐怕他们这只金丝雀,现在还寒酸得穿着旧衣裳。 温酒酒抓着他的袖摆,担心地问:“这些够不够?” 傅司南被她逗笑了:“我们又不是掉进蛇窟了,哪来那么多蛇?” “万一真的是蛇窟呢?”温酒酒现在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往蛇窟里跳了。 “那我就先斩了蛇王的脑袋,给你煲汤喝。”傅司南眼底透出三分杀气,眉眼也因这杀气艳光夺目。他腿虽伤着,这句话却莫名叫温酒酒安心。 温酒酒目光在洞里扫了扫,起身走了几步,捡起傅司南的刀,飞快地跑回他身边,将刀塞入他手中,仰起头来,乌黑透亮的眼睛里盛着傅司南的一袭红衣:“二公子,我相信你。” 傅司南看了温酒酒一眼,握着他的刀,插回腰间的刀鞘。 斜阳的余辉透过洞口,落在二人的身上,这意味着,一旦太阳落山,洞里就会失去光源。 随着时间的流逝,余辉越来越淡,洞内的光线也越来越暗。 温酒酒的脸上覆满不安,站起身来,将双手拢在唇边,试着对洞口大声喊着:“有人吗?来人啊!二公子在这里!” “听不到的,别喊了,留点体力,等大哥发现我不见了,自会带人出来寻找。” 温酒酒蹲下来,看了一眼他的断腿:“可是二公子你的伤不能再拖了。” “我说过,是小伤,别担心。”傅司南没忍住,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揉了揉,“过来,挨着我坐,小心有蛇。” 温酒酒一听到“蛇”,跟弹簧似的,弹到了他的身边,贴着他的身体坐下。 夕阳的余辉渐渐隐去,太阳一落山,天色黑得很快,黑暗覆着洞口。黑暗中,温酒酒的声音响起:“二公子,你怕黑吗?” “我曾经一个人在黑暗中坐了三天三夜。”傅司南淡淡道。 傅司南说完这句话,能明显感觉到温酒酒身体一僵,半晌,温酒酒道:“我没有二公子勇敢,我怕。但是这样抓着二公子的胳膊,似乎又不那么怕了。” “那就抓紧我。” “万一有蛇再过来。” “我能听见蛇的声音。” 温酒酒松了一口气。 天色黑下来没多久,明月升起来,幽深的洞口上方,可见一弯幽幽玲珑月。 朦胧的月辉从洞口泻进,洒落在二人周身,驱散了洞内的黑暗。温酒酒借着月光,能勉强看见傅司南的脸颊。 “二公子,今晚的月亮好美。” 傅司南应了一声。 接着,温酒酒又道:“像不像一块饼?” 刚酝酿好满脑子诗情画意的傅司南:“……” “二公子你饿不饿?” 傅司南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嘴硬:“不饿。” 温酒酒低头,解下腰间锦囊:“想起来了,我这里还有颗水煮蛋。” 傅司南看着她娴熟地从精致的锦囊里,掏出一颗椭圆的鸡蛋。 温酒酒拿蛋在石头上敲了敲,敲开一条裂缝,用指甲剥开蛋壳:“我本来打算拿这颗蛋钓鱼,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傅司南乐了:“我第一回听说拿水煮蛋钓鱼的。” 温酒酒的动作很利落,不一会儿就将一颗水煮蛋剥得干干净净,她将水煮蛋递给傅司南:“喏,二公子,给你吃。” 傅司南扭过脑袋:“说过了,我不饿。” 温酒酒顿了顿,收回手,将蛋白剥下来,蛋黄递给傅司南:“我不吃蛋黄,二公子,替我把蛋黄吃了吧。” 傅司南的目光落在她掌心那枚金黄色的蛋黄上。 温酒酒眼睛弯弯,期待地看着他。 傅司南伸出手,取走蛋黄。 温酒酒低头吃蛋白,等她抬起头来时,傅司南的蛋黄已经入了口,他虽不及傅尽欢优雅矜贵,吞咽的动作也是慢条斯理、赏心悦目的。 温酒酒的嘴角不可察觉地快速勾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歇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璃容、歇崖 10瓶; 么么! ☆ 分卷阅读23 、第 12 章 有了蛋白和蛋黄,总算将腹中饥饿缓解了些许。 伏魔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等傅尽欢发现傅司南不见,带着人出来,一寸寸搜索,再找到这里,也是要花费一番时间的。 温酒酒是真的怕蛇,她抓着傅司南的胳膊,贴紧了他的身体。蛙声和虫鸣透入洞口,不绝于耳,月色凉悠悠的,落在地面上。 春日白天暖和,晚上寒凉,况且山中本就清寒,一入夜后,寒气呼呼地往洞里灌,温酒酒不自觉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缩了缩。 为了撩拨傅司南,她选的都是薄款,今日穿的这套,更是薄薄一层,风一吹,衣袂飘飘,宛若登仙而去,美是极美,却无御寒作用,到了晚上,劣势就更为明显了。 傅司南身上暖烘烘的,温酒酒悄悄往他身上靠了靠,她本就是故意选的这套最为轻薄的裙子,天气越寒凉,越是遂她的意。 傅司南本在闭目养神,身边那人抖得越来越厉害,想要忽视都不可能。 温酒酒正抖个不停,突然,一件带着体温的袍子罩在她身上,瞬时遮去了不少寒意。 温酒酒心中大喜,面上不露声色,她揪住袍子的边缘,惊讶道:“二公子怎么把衣服给我了?二公子还受着伤,千万别着凉了。” 说着,脱下身上的外袍,往傅司南身上罩去。 傅司南握住她的手腕:“我练的是烈焰掌,这点寒气伤不到我。” “那也不行,二公子是伤患,我怎能占二公子的便宜。”温酒酒挣脱他的手,将衣服披回他身上。 话音刚落,温酒酒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傅司南低低的笑声从头顶飘来,他抬手将衣服重新裹在温酒酒的身上,双臂锁住她,察觉到她的挣扎,他故作脸色一沉:“好了,这是命令,不许违抗。” 温酒酒裹着他的袍子,老老实实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她低声问:“二公子去过海外吗?” “不曾。” “二公子就没想过出海吗?” “父亲说,时间到了,自会来接我和大哥离开。”顿了顿,他眉头一皱,语气骤冷,“你既已入了伏魔岛,就是伏魔岛的人,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大哥可不比我好说话,有些不该惦念的人,最好早点断得干干净净。” 温酒酒的底细,傅尽欢早已差人查得清清楚楚,包括她的那位青梅竹马的大师兄,就算傅尽欢不查,父亲那边也会调查。 温酒酒那些小秘密,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制成密信,现在还锁在傅尽欢书房的抽屉里。 穆云岚,她的那位青梅竹马的名字。 “我、我没有。”温酒酒矢口否认,声音里添上几分慌乱,心底蓦地沉了一沉,如压上了一块巨石。 看来,她想离开的心思,傅司南清清楚楚。 “我只是随口一问,我自知、自知从前种种,于我而言,都是痴心妄想,我万、万不敢再念。” “知道就好。”傅司南见她慌得厉害,知晓自己敲打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傅尽欢曾说过,再漂亮的鸟儿,在关进牢笼之前,都曾在一望无际的碧空中翱翔,若要它们忘记天空,彻底断了念头,除非折断它们的双翅。 傅司南不喜欢傀儡和木头,他更喜欢鲜活的、会闹会笑的温酒酒,在傅尽欢提出,用银针封穴的手法,抹掉温酒酒从前在岛外的记忆后,他极力否决。 他知道,温酒酒还在惦记着孤岛外面的世界,惦念着她那位青梅竹马的大师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走到这一步。 温酒酒的身体轻微地颤抖着。 傅司南敛了敛心神,问:“怎么了?” “好像有点冷。” 山上本就比山下冷,况且傅司南今日穿的外袍也是薄薄一层,没什么御寒的作用,再加上傅司南的那句警告,温酒酒从心底漫出寒意,便愈发觉得这冷月更为清寒,幽夜更为冷寂。 那寒气一股股的,似刀子一般,往她的骨头缝里钻。 傅司南抬臂一把将温酒酒抱入怀中,温酒酒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迟疑道:“二公子,此举不妥。” “有什么不妥,方才你摔下来,不也是这般抱着你,才没有叫你摔伤。” “二公子与大公子约定,神功先成者得酒酒,如今结果未出,二公子这般搂着酒酒,待会儿大公子寻来,见你我衣衫不整抱在一起,必定生出误会。” “若是我先修到神功第十八重,你将来是我的,我抱一抱,是天经地义;若是大哥先修成了,你成了大哥的人,我只是抱一抱,大哥也不会生气的。从小到大,我们兄弟二人,都是这般,哪怕只是一个果子,也是一人一口,不分彼此。” 温酒酒:“……” 温酒酒觉得三观要裂开了,怪不得原书里的酒酒,得知自己成了兄弟二人共食的“果子”,羞恼到决绝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决定拯救一下反派的三观。 分卷阅读24 “二公子,这世上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分享的,二公子可以和大公子分享财富、秘籍、美食,但有一样东西,若二公子拥有了,哪怕与大公子感情再亲厚,也不会舍得分享。” 傅司南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我可以把性命交托给大哥,没什么不可以和大哥分享,难道这世上还有比性命更珍贵的东西?” “当然有。” “那是什么?”傅司南好奇。 温酒酒仰起头来,眼底映着洞口透进来的一缕月色。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好似变成了一汪澄澈的湖泊,琉璃般的月色漂浮其中。 平静的湖泊深处藏着漩涡,要将傅司南的灵魂卷入其中。 温酒酒跪坐在傅司南身前,用这双泛着盈盈水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傅司南,身体前倾,一点点靠近他。 蛙声虫鸣好像都远去了,只余月色静静流淌,映着她近在咫尺的粉白面颊。 随着温酒酒的凑近,二人呼吸交缠,鼻端能隐隐嗅到彼此的气息。 傅司南感觉到一阵奇妙的眩晕。 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不由自主地从心底生出一种奇怪的冲动,未等他细细体会这冲动为何,突然,从洞口透进来一缕橘色的光芒,接着一道声音响起:“大公子,找到了,在这里!” 温酒酒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迅速离开傅司南的怀抱 她私下勾搭傅司南这件事,还不能让傅尽欢知晓。傅尽欢是只狐狸,哪怕他跟傅司南一样不懂感情,只需稍一揣摩,就能推测出她的心思。 傅司南只觉怀中一空,幽幽凉风带走温酒酒残留在怀中的体温,月色泻了一地,一身红衣的温酒酒垂眸坐在月色里,似一株羞怯的凤凰树,敛起了自己的枝丫,看不真切。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洞口飘了进来,稳稳当当地落在温酒酒和傅司南的身前。 被傅尽欢那双冷漠的眸子一盯,温酒酒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透。 她垂下脑袋,避免与傅尽欢对视。 “腿断了?”傅尽欢的目光落在傅司南的身上。 傅司南点头:“回去再说。” 碧落海内,灯火通明。大夫拎着药箱踏入院中,来到傅司南的床前,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替他看腿。”站在床头的傅尽欢道。 “是,大公子。”大夫取下药箱,弯身揭开傅司南的被子。 温酒酒转过身去,背对着傅司南。 傅尽欢不动声色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 大夫替傅司南将断骨接上,抹着额头上的汗:“所幸伤势不重,还请二公子这几日好好卧床休息,切不可强行下地行走。” 温酒酒听大夫所言,就知傅司南的断骨已经接上,她转过身来,看向傅司南。 傅司南脸色微微泛着白,眉目间依稀残留着几分痛苦之色,额前似有细密的汗珠滚下。 方才接骨时他虽一声不吭,到底接骨之痛非常人能忍受,他没有痛得晕过去,已经是常人所不能及了。 大夫留下药方,就拎着药箱走了。傅尽欢站在床前,漠然道:“你先休息。” 傅司南颔首。 傅尽欢转身就走,丢下一句话:“跟我来。” 这句话明显是同温酒酒说的。 温酒酒转头看傅司南,傅司南道:“大哥先去,我有几句话要同酒酒说。” 傅尽欢白色的衣角消失在门口。 温酒酒双手握在一起,垂在身前,低着脑袋似是不敢看他:“二公子。” “大哥命你过去,定是追问今日之事。你打算怎么答?” “实话实说。” “大哥不喜别人在他面前耍弄心思,你若告诉他,是故意将我引出去,想单独与我待会儿,少不了要关你禁闭。” “啊?”温酒酒惊惶地抬起头。 “别怕。”一看见温酒酒这副反应,傅司南苍白的脸颊上浮起一丝笑意,“照着我的话说。” “请二公子明示。” “就说是我带你出去的,我想与你单独多待会儿。” “这样说,大公子会不会关二公子禁闭?”温酒酒一脸担心。 傅司南示意她看自己裹得像粽子的腿:“我这般关不关禁闭,又有什么关系。” 温酒酒被逗得笑了一笑,脸上俱是天真的神态。她冲傅司南福了福身,转身走了出去,背对着傅司南时,脸上的笑容稍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御用铲屎官、歇崖 10瓶;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歇崖 1个 (*  ̄3)(ε ̄ *) —— 傅司南(骄傲):酒酒你青睐于我,一定是因为我比大哥温柔,比大哥武功高,比大哥更会哄女孩子。 温酒酒笑而不语。 傅尽欢(面无表情):想多了,只是因 分卷阅读25 为你比我笨而已。 傅司南:…… ☆、第 13 章 傅尽欢坐在桌前,一盏琉璃灯搁在桌上,灯光映着他肃冷的眉眼。 他的面前摆着厚厚一沓纸,纸上墨迹斑斑。 温酒酒定了定神,换上一副惴惴不安的表情,踏进屋内,垂下脑袋:“见过大公子。” 她身上还裹着傅司南的外袍,随着她的动作,衣服有滑落的趋势,她下意识地拽了一下衣襟,裹紧了些。 傅尽欢翻看着面前的纸张。 温酒酒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神色微僵。傅尽欢翻的不是别的,是她练字的废纸。 她明明叫小桐收拾了,怎么会…… 她蓦地反应过来,小桐是傅尽欢安排过来的,她是傅尽欢派来伺候她的,更是傅尽欢派来监视她的。 温酒酒不知道原书里小桐是不是也是傅尽欢的人,若小桐真的是傅尽欢的人,她只怕暂时没办法解决掉小桐。 傅尽欢抬起眼睛,淡声道:“过来。” 温酒酒不解其意,走到他身前。 “衣服脱了。” 温酒酒一惊,还是照着他所言,抿紧了唇角,十分不情愿的,慢吞吞地脱掉傅司南的外袍。 “再脱。”傅尽欢的声音冷漠得没有一丝感情。 温酒酒的心脏狂跳起来,她下意识地抓紧袖口,若说之前的种种反应都是演出来的,此刻心头堆积的屈辱,却是真的。 这里是伏魔岛,傅尽欢是这里的主宰,莫说轻飘飘的一句“脱衣裳”,便是叫人把她送进青雀堂,也只是一句话的功夫而已。 温酒酒深刻地认识到,在傅尽欢的面前,她是一只蝼蚁,轻易便可决定荣辱、生死。 她紧紧攥着袖口,脸上尽是慌张之色:“大、大公子,您和二公子约好的,谁先修到无极神功的第十八重,方可、方可……您趁着二公子重伤之际,这般……这般……” 如此境地,也只能搬出傅司南了,傅尽欢与傅司南感情极好,搬出傅司南,他说不定会有几分顾忌。 傅尽欢皱了下眉头,眉间腾起三分不耐,不等她哆嗦着把话说完,抬起手,并指挥出一道剑气。 温酒酒只觉手臂一凉,竟是被他的剑气划断了长袖。 他能并指划出剑气,内力着实叫温酒酒大吃一惊,温酒酒垂眸,看着落在地上的一截袖子,才知那截袖子上染了点暗红的血迹。因血迹与裙子颜色相近,不仔细分辨,是看不出来的,那血大概是她摔下来的时候,擦伤留下的。 傅尽欢眼尖,这么隐蔽的伤,都叫他看出来了。 温酒酒抱着光秃秃的胳膊,方觉刚才自己是猜错傅尽欢的心思了,怪只怪傅尽欢话少,开口就叫她脱了衣裳,她的身份特殊,会想到别的地方去,不奇怪。 傅尽欢打开抽屉,从中取出一只青花瓷罐:“走近一点。” 温酒酒对他怀有畏惧,即使站在他面前,也隔着三步的距离。 傅尽欢的话一出口,温酒酒犹豫了一下,依言往前走了两步。深夜寒凉,不知哪里来的冷风,簌簌往她胳膊上扑。 傅尽欢打开罐子,指尖沾了点药膏,涂抹在她的伤口处。 伤是擦伤,没用药,又摔了一回,还被她暗中狠狠掐了一把,掐出了血,如今血迹已经凝固,伤口看着依稀有几分狰狞。 “这药从前是我和司南在用。”言下之意,是上品良药,用来应付区区擦伤,足矣。 “多谢大公子。”温酒酒敛眸。 那药膏凉凉的,本就被冷风吹着,药膏一抹上去,登时有一股清凉之意透入骨髓。 温酒酒忍着没有打寒颤。 “不许留疤。” 不是关心的语气,而是命令的语气。 说到底,她只是一件被送上岛的礼物,傅尽欢拥有绝对处置权,漂亮的花瓶,多了瑕疵,就失去了赏心悦目的效果。 “是。”温酒酒低声应道。 “怎么会和司南困在地洞里?” 温酒酒默了默,答道:“和二公子出去给汤圆找猫草,贪捷径走了小路,不成想植被茂盛,没有看清路,不慎跌入地洞,二公子为了救我,才跟着我一起跌下去的。” 傅尽欢扫了她一眼。她浑身上下只手腕留下擦伤,想也知道,是傅司南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 傅尽欢松开了她的手。 温酒酒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公子,我的手腕有伤,练字之事可否暂缓?” “三个月后考核。” “嗯。”温酒酒高兴地点头。 傅尽欢见她站着没动,微微抬了一下眼睛:“还有话说?” “大公子下次为我治伤,可否事先言明?这般直接划断女子的衣袖,实在不妥。”温酒酒小声开口,垂着脑袋,鹌鹑似的,不敢与他对视。 这对双生子的三观已经崩坏了,温酒酒要想彻底改变原书里的命运 分卷阅读26 ,只能一点点将反派崩坏的三观给纠正回来。 她希望傅尽欢明白,似这般二话不说,就叫人脱衣裳的行为,并且在对方不从时,就不耐烦地划开女子的长袖,是流氓行径。 “哪里不妥?” “不知大公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大公子今日的行径,有轻薄之嫌。大公子从未出过海,不知名声对一个女子极为重要,大公子若随意割裂女子衣袖,少不了要负责到底,娶回家中,否则,女子只有一死或出家为尼。”温酒酒的声音越来越小。 傅尽欢的目光下意识地往她的胳膊上看,大概是没能理解,他明明什么都还没做,怎么着就到了寻死觅活的地步。 温酒酒立时警觉地将胳膊藏到身后:“虽说你我将来有一半的可能会做夫妻,但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看一眼,也是在耍流氓。” “司南抱了你。”在傅尽欢看来,抱比看更严重。 “二公子抱我,实乃情况特殊,是不得已为之。况且……”温酒酒微微红了脸,眉眼间堆上羞赧,“况且,酒酒听闻,二公子天纵奇才,自幼在武学上的悟性更胜大公子一筹,这次大公子与二公子的约定,二公子的胜算更多一些。酒酒将来注定是他的人,现在抱一抱,也无什么大碍。” 温酒酒说这些,并非为了刺激傅尽欢,而是向傅尽欢传达一个信息,她是傅司南的人。 傅尽欢向来疼宠傅司南,傅司南要的东西,傅尽欢多半会相让,在傅尽欢对温酒酒产生爱情之前,早早在傅尽欢的脑海中种下一个念头:她是傅司南的。便会有一种无形的禁锢,将傅尽欢所有对温酒酒不该有的念想,扼杀在摇篮里。 她是弟弟的,他不应该抢夺弟弟所好,从小到大,他什么都让给弟弟,更何况区区一件礼物。之于武学,他不像傅司南那般狂热,他涉猎极广,武学只是其一。 弟弟不同,弟弟从小到大,天赋异禀,对于武学有种近乎疯狂的痴迷。 若是弟弟真的喜欢,这件礼物让给他也无妨。 可不知为何,看着站着灯光里,抱着半截白玉似的胳膊的温酒酒,傅尽欢的心头生出一丝不甘。 “礼物没有挑选主人的权力。”傅尽欢决定提醒一下温酒酒。 温酒酒的脸色白了些许。 “司南断了腿,等他伤愈,进度未必追得上我。” 温酒酒的脸更白了,身形单薄得好似风中一片残破的叶子。 “结果未出,现在下定论,未免太早。”傅尽欢幽深的眸子盯着温酒酒,眼中探不出丝毫情绪。 温酒酒是飘着走出傅尽欢的屋子的。她不知道傅尽欢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剧情开始发挥作用,又在朝着原书的方向走。 她不想死。 时间紧迫,傅尽欢有意争夺也好,相让也罢,她必须哄得傅司南早日带她离开伏魔岛。 温酒酒回去后,看了看她搁在窗台上的猫草。猫草还未发芽,她将猫草放回窗台,躺倒在床上。 傅司南伤了腿,第二日没来演武场。温酒酒到的时候,傅尽欢已经到了,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身材魁梧,着了一身黑衣,面上覆着一张铁面具,看不出年纪。如若温酒酒没有猜错,他应该是双生子反派的师父,外号“铁先生”。 铁先生是三年前来到伏魔岛的,负责教授双生子兄弟武功,兼职陪练。 温酒酒走到傅尽欢身前,微微欠了欠身。 傅尽欢道:“这位是铁先生,从今天起,由他负责教你武功。” 温酒酒对铁先生施了一礼:“见过铁先生。” “温姑娘不必多礼。”铁先生声音沙哑地开口,抬手虚扶了她一把。 温酒酒直起身体。 铁先生道:“温姑娘随我过来。” 温酒酒跟在他身后,只听得他又道:“温姑娘从前出身苍穹派,只是修炼无极心法,需先将之前所修的武功先忘干净,待修得第七重后,方可修炼其他武功,不知温姑娘可做到了?” “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温酒酒压根就没继承原身的记忆。 “很好。”铁先生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入得烈火教,多多少少都会接触到无极心法,铁先生是教中高层,傅南霜的心腹,原书里曾提及,他的无极心法已经修到第十重,教温酒酒完全绰绰有余。 温酒酒安心跟在铁先生身后习武。 这是个江湖世界,学点武功傍身,对温酒酒来说不是坏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 章 下午照例去听课,傅司南依旧没来,温酒酒与傅尽欢座位的中间,隔着一个空座。温酒酒拿着笔,在纸上无聊地画乌龟,等她的乌龟画满了纸,终于又到了下学的时间。 在傅尽欢的目光投过来的瞬间,她手脚麻利地收了桌子上的纸,一把揣入 分卷阅读27 袖中,飞快地跑了。 几日后,放在窗台上的猫草终于发芽,温酒酒将它摆在阳光底下,趁着有空,去了一趟后山,采了几束花,用瓶子装了点清水,来到傅司南的住处,碧落海。 守门的侍卫认得她,这次没有拦她。 傅司南的屋门是开着的。 温酒酒捧着花,走到门边,瞧见傅司南一头青丝如墨,斜倚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听见她的脚步声,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温酒酒采的这些花,叫做金银花,有白色和黄色两种颜色,生长在野外,自带一股清雅飘逸的香气。 她走进屋内,对傅司南弯了弯眼睛:“二公子,我给你采了些花儿。你的屋子里都是药味,熏了香也驱不散,不如用这花试一试。” 她将花搁在桌子上。 一阵风从朱红色的窗棂拂进来,瞬时将花香吹得满屋子都是,果然将药味压了几分。 傅司南放下手中的书,宽大的袖摆晃了晃,对她招招手:“过来。” 温酒酒乖乖走到床前。 傅司南躺了几日,脸色恢复了红润,精神劲头也足了些。 “手伸出来,撩开袖子。” 温酒酒愣了一下,依言照做,袖摆下方是一截皓白的手腕,腕间的伤口已经结痂,颜色粉粉嫩嫩的。 “大哥说你手腕留下了伤,果然不假。” “我已经没事了,比不得二公子的腿伤。” “既然手伤了,就不要再做这些事情。”傅司南将她的袖子放下来,“交给丫鬟们做便是。” “丫鬟们笨手笨脚的,做不好。对了,二公子,我那里有个叫小桐的丫鬟,不仅生得伶俐,干活也利索,如今二公子伤着不方便,我把她送给二公子,叫她伺候二公子可好?” “你那丫头我知道,是大哥特意拨给你的,既是大哥给你的,留着便是。” 温酒酒心底一沉,看来小桐是傅尽欢派来监视她的,傅司南也知道,想借着傅司南,把小桐弄出去,是不大可能了。 “二公子……”温酒酒欲言又止,眉目间隐约覆着几分担忧。 “何事?”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二公子这伤也不知哪一日才好,若无这腿伤,二公子与大公子的约定,自是二公子胜算多一些,只是现在……”温酒酒咬了咬唇,对上傅司南的眸光。 “你怕我会输给大哥?”傅司南会意,“他是我大哥,我输给他又何妨。” “武道一途,无穷无尽,难道二公子就不想修成神功做天下第一?” “若这天下第一,出自我兄弟二人,谁做不是一样?”傅司南风轻云淡地笑道。 温酒酒的心仿佛沉入了冰渊。 若说傅尽欢是一座融不开的冰山,那么,傅司南便是一块不开窍的木头。她真的能在死亡来临之前,撬开傅司南的情窍,哄得他带她逃离吗? 许是温酒酒的脸色过于难看,傅司南终于反应过来:“你希望我赢?” 温酒酒点头,声音小小的,几不可闻:“大公子冷若冰霜,像神明一样不可接近,处之,如坐针毡,酒酒……实在怕得紧。” 傅司南被她的形容逗笑了。 他笑了几声,稍稍敛容,严肃了些,带了点警告的意味:“这些话说给我听便是了,不可在大哥面前提起。不管我们兄弟二人性子如何,做礼物的,没有权力挑选自己的主人,懂了吗?” “我、我明白了。”温酒酒一愣,抿了抿唇,眼角泻出几分委屈和彷徨。 这次的试探以失败告终,温酒酒捧着一颗几乎支离破碎的小心脏,黯然离开碧落海。 这样的结果,不是很意外,温酒酒早就猜出来了,双生子兄弟感情亲厚,真这么容易攻略,原书里的酒酒就不会付出生命的代价,才换来自己的自由。 不过温酒酒有个优点,就是不怕打击,越是在哪儿跌倒,越是要在哪里爬起来,爬得更高,站得更远。 就算傅司南是根硬骨头,她也啃定了。 温酒酒回到自己的院子,用过晚膳,开始复习铁先生教给她的无极心法。修习无极心法前,需忘记本来所学,温酒酒这会儿总算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了。 无极者,无形无象,无始无终,就是要先不会,才能融会贯通。一旦无极神功修突破第十八重,可化天下功法为自己所用,那时,便是真正的无敌。 可惜,温酒酒这具身体虽有得天独厚的纯阴体质,却无学武天赋。与傅尽欢和傅司南年纪轻轻就修到无极神功第十七重相比,温酒酒深刻地感受到了资质上的差距。 他俩学无极神功,可称霸天下,她学无极神功,堪堪只能自保。 温酒酒越想越自闭,索性不练了,爬到院子里的一棵树上,选了根最粗的枝丫坐着,随手摘了片叶子,抵在唇边,吹了起来。 温酒酒自小就喜欢各种声音,可惜条件有限,买不起乐器,也报不起音乐 分卷阅读28 进修班,就自己摘了树叶,每日无人时练习,久而久之,便可用树叶吹出曲子。 调子都是她自己编的,想到哪里,便吹到哪里。 此时她心中彷徨,念着大海外面的世界,吹出来的调子,不免带了点哀伤迷茫。 月色从枝叶间洒落,点点银光,坠在她的指尖。 她低垂着眼眸,任由夜风拂面,撩起鬓边发丝。不知不觉间,似有缕缕笛声穿透夜色,散入风中,与她相和。 温酒酒一惊,曲声不由得变了,那笛声也跟着变了,还带着安抚之意。 曲能传情,温酒酒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又听出他用笛声在与自己相和,便试着随心所欲地吹出心中所念。 笛声的主人应是此中高手,不管她将调子如何变幻,他总能不慌不忙跟上来。 温酒酒闭上眼睛,周遭陷入一片黑暗,唯独那笛声愈发得清晰。 曲声渺渺,融入九天。 温酒酒猛地睁开眼睛,停下了吹奏,她一停,不远处的笛声也跟着停了。 小桐站在树下,痴醉地听着乐声,见她停下,不由得抬起头来,问道:“这曲子很好听呢,姑娘为何不吹了?” “累了。”温酒酒扔掉树叶,从树上爬了下来。 月色幽幽,罩着四四方方的庭院,院口的牌匾上书着“红尘渡”三个字,这三个字写得苍劲有力,乃是傅尽欢亲手所书。 傅尽欢立于庭院中央,放下唇边的笛子,唤道:“飞鹰。” 一名黑衣人走到他面前,单膝跪下:“大公子。” 傅尽欢望着明月:“方才的曲声听见了吗?” “听见了?” “从何处传来?” 飞鹰犹豫了一下:“似乎是从温姑娘的院子传来。” “可听出了什么?” 飞鹰一愣:“大公子恕罪,属下不通音律,除了好听,听不出别的。” “哦。”傅尽欢应了一声,没了下文。 飞鹰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垂下右臂,手中握着玉笛,眼底一片幽深。 正在此时,一名侍卫小跑着踏进红尘渡内,见傅尽欢立在庭院中央,走到他身前,单膝跪下,双手交握:“启禀大公子,有新发现。” *** 林木参天,傅尽欢面无表情地立于树影中。 在他的面前,丛丛植被的掩映下,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 伏魔岛不大,但若每一寸踏遍,也要花费大半天的功夫,有些难行的山路,他兄弟二人很少涉足。他们在岛上生活了十几年,居然不知道这里还藏着一个地洞,叫傅司南摔断了腿。 寻回傅司南后,傅尽欢留了心眼,特地叫人勘察附近的地形,这一寸寸搜索下来,果真有了新发现。 发现洞口的侍卫道:“属下已经检查过,洞口后面藏着一条密道。” “通向何处?” “通向春华院中的一口枯井。”侍卫答道。 春华院是温酒酒现在住的院子,原本是一个破落的院子,好些年没住人了,就荒废成了杂物间,温酒酒来了后,傅尽欢叫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让她住了进去,这一住,就住到现在。 这么破落的院子里,竟然藏着一条密道。 “在你进入密道前,密道内可有足印?”傅尽欢问。 侍卫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不用等傅尽欢吩咐,早已里里外外勘测一遍:“有足印,是女子的足印,枯井内壁也有攀爬过的痕迹。” 傅尽欢本就阴寒的面容,一下子覆满冷意,若仔细分辨,眼底还隐隐藏着几分杀机。 飞鹰道:“大公子是怀疑……” “将洞口封了。”傅尽欢打断飞鹰的话。 “是。”侍卫垂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歇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慕 2瓶; (*^▽^*) ☆、第 15 章 时间过得飞快,温酒酒腕间的伤结痂后很快脱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这几日猫草长势极好,温酒酒唤来小桐,叫她把猫草送到碧落海,并且给了她一把燕麦种子,连同种猫草的法子,都告诉了她,叫她转达给傅司南。 小桐走后,她走到桌边,铺开纸张,研墨。 她这几日一直在临摹傅尽欢的笔迹,为了让自己下笔不那么飘忽,她在手腕处绑了个小沙包,日日练习,果然进步神速,不过半月的时间,已经练得有模有样。 天气日渐暖和,岛上栽种的玫瑰花开了,红艳艳的一大片,风一吹,仿佛一片红色的海洋。这些玫瑰花是栽种出来做酱料的,选用的都是可食用的花种。 温酒酒突然想吃鲜花饼,就放下笔,拿了把剪刀,提了个小竹篮,去剪一些玫瑰花回来。 栽种玫瑰的花圃旁边 分卷阅读29 有个天然的大湖泊,湖畔怪石林立,玫瑰就种在这些怪石之间。温酒酒捡开得饱满的花枝剪下,剪了约莫十来朵时,一阵脚步声向着这边而来。 她剪了这些玫瑰,有些心虚,下意识地闪身藏入一旁的山石后。 伴随着脚步声的,是一道欢喜中掺杂着埋怨的女声:“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好久,你这几日都去哪里了,怎么不来见我?” “有点事要处理。”一个略显沙哑的男人声音,不紧不慢地答了一句。 这个声音一开口,温酒酒差点没握住手中的竹篮。说话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双生子的师父,铁先生。 那么,女人便是傅尽欢身边的大丫鬟,璎珞。 岛上的仆役分为三等,一等仆役是从烈火教来的,他们是傅尽欢和傅司南的近侍,负责侍候双生子的生活起居,是岛上地位最高的仆役; 二等仆役是从岛外买回来的,每月支付正经的月俸,卖身契在傅尽欢的手里,只要攒够赎身的钱,可将卖身契赎回,离开伏魔岛; 最下等的仆役,就是从岛外抓回来的俘虏,这些人都是些名门正派的子弟,亲传弟子、精英弟子关入水牢,成为傅尽欢和傅司南练武的活靶子,外门弟子则送入青雀堂,由魅姬调.教后,成为最下等的仆役,岛上的粗活、累活、重活,基本都由他们包揽。 璎珞便是跟着傅尽欢和傅司南从烈火教来的,是上等仆役中的主子,统管所有侍女,手中捏着实打实的权力。 原书中曾提及,璎珞为铁先生所惑,私下与铁先生有私情,岛上的唯一一次动乱,是由她和铁先生一手策划。 想到此处,温酒酒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屏息凝神,不敢泄出一丝声息,若叫铁先生发现她,必被他灭口。 幸而两人忙着偷情,并未察觉温酒酒藏在山石后。 “你又去做那些事了?”璎珞皱皱眉,扑进铁先生的怀里,双臂搂着他的脖子,“说实话,我很害怕,两位公子的武功你也见识过了,我们、我们未必成谋划成功。” 铁先生压低了嗓音:“我说过,会护你周全。” 他声音不知是何缘故,磨砂似的沙哑,听着略感不适,此刻故意压低,反而显出三分温柔,隐隐有蛊惑之意。 璎珞被安慰了一句,果然道:“我信你。” 大概是她伸手去揭了铁先生的面具,被铁先生避开,只听得她娇嗔道:“你为何总不肯让我看你的脸,你我这般亲密的关系,还忌讳什么?” “这张脸没什么好看的,看了,反而败了兴致。难道我哄得你不快活吗?”从温酒酒这个角度看过去,依稀能看到铁先生垂下脑袋,去吻璎珞的脸颊,抱着她的那双手,指尖灵活地抚过她的腰侧。 璎珞登时化作了一滩春水,粉面飞霞,软倒在他的怀中。 两人亲昵缠绵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彼此。 铁先生用手指摩挲着璎珞的唇角,低声道:“快了,再等等,再等上一段时间,我就带你去岛外。” 璎珞点点头,在他的唇畔轻轻啄了一口,羞涩地跑开了。 铁先生看着她的背影,眼神稍稍冷却了许多,他理了理袖口,拂掉身上的残叶,抬起双腿,负手走了。 待二人都走远,温酒酒倚在石壁上,心脏砰砰乱跳,歇了大半天,方敢起身离开。 她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提了玫瑰花回去,摘下花瓣,用清水洗净,混合白糖,揉碎了,制成玫瑰花酱。 花瓣鲜红的汁液晕开,将她白皙的双手染得红彤彤的。 小桐小碎步走了进来:“姑娘,红尘渡来人,说大公子请姑娘过去一趟。” 温酒酒洗净了双手:“你把这里收拾一下,我去去就回。” 傅尽欢突然着人将她传过去,叫她眼皮直跳。 傅司南断腿已有一段时日,这些日子他卧床休息,她跟在傅尽欢身后练武读书,除了上课时开开小差,武功长进得不如人意,也无什么大的过错。 傅尽欢没道理会找她的麻烦。 温酒酒略施粉黛,将自己的脸扑得苍白柔弱,又选了件鹅黄色的衣裳套上。本就白皙的肌肤,被这鹅黄色的裙子衬得更白了,眉眼间显出几分弱不禁风的楚楚可怜。 温酒酒踏入红尘渡内,璎珞早已侯在门口,见了她,温酒酒心里突突跳了一下,险些以为自己偷听被璎珞察觉,幸而璎珞目光并无异样,领着她往院中走去。 温酒酒小步跟上璎珞的步伐,低声问:“璎珞姑娘,请问大公子突然唤酒酒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璎珞道:“到了便知。” 温酒酒自知她不会告知,不再追问。 两人穿花绕树,踏过一段鹅卵石铺出来的小路,一方干净的小庭院呈现于眼前。 温酒酒跟着璎珞拾阶而上。 散落风中的花瓣坠在地面,被她一踩,在石阶上印出一朵绯红色的花瓣图案。 石阶的尽头,一阵混合着药味的雾气扑面而来, 分卷阅读30 璎珞踏入室内,对着立在池边的白色人影,微微欠身:“大公子,人到了。” 温酒酒发现刚才那股带着药味的雾气,是从室内飘出来的,她抬起眸子,目光落在室内。 地面铺着木制地板,室内的中央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池子,四周坠着雾一般的轻纱,应是沐浴用的。 石阶蜿蜒向下,没入乳白色的水中,两名穿着白色衣裳的侍女半蹲在池边,正在往池中撒着花瓣。 傅尽欢素衣墨发,负手立于池边。白纱飘坠,雾气氤氲,连带着他的背影都看不大真切。 温酒酒皱了皱鼻子,她闻到的那股浓烈刺鼻的药味,就是从这浴池中散发出来的。 她走到傅尽欢身后,垂下脑袋,眼睫低垂,启唇道:“酒酒见过大公子。” 依稀能感觉到傅尽欢转过身来,一道凉薄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头顶,温酒酒不知怎么的,后脊生出一丝寒意。 半蹲在池边的两名侍女撒完了花瓣,站起身来,对着傅尽欢福了福身,自觉站到一旁,等候吩咐。 璎珞也站到侍女的旁边,垂首而立。 “脱衣服。”傅尽欢嗓音淡淡的,却如一道惊雷,在温酒酒的耳边炸开了。 温酒酒身体一僵,猛地抬起头来,连声音都是抖的,舌头像是打了结:“大大大大公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这副反应,取悦了傅尽欢,傅尽欢的唇边,隐约划过一丝笑意,只是那笑意太快,还未细细品味,他又立马恢复了冷冰冰的表情。 “你跟在铁先生身边习武,已有一段时日,却无半点进展。” 温酒酒连忙解释:“酒酒资质有限,比不上两位公子,还请大公子多宽限一些时日,酒酒必定加倍努力,不叫大公子失望。” “你也自知资质有限,这很好。我观你根骨,虽体质特殊,却非习武的料子,纵然再努力个十倍百倍,也无济于事。” 温酒酒的一颗小心脏,几乎被扎成了个筛子。她张了张唇,喉中没发出半点声音。 行叭,她的确天赋不佳。她也不想这么笨,资质这东西,不是人人都有的,这对双生子是书里的反派,资质逆天,可以理解,她就是个炮灰型的白月光,用来给男主增加深情属性的,天赋这东西作者压根没给。 “大公子所言极是。”温酒酒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好点头应道。 “先天根骨不佳,却也不是无可挽回,若辅以药浴,每日泡上两个时辰,四十九天后便可脱胎换骨,进步神速。” 温酒酒的脸上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表情,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正在冒着热气的浴汤,脱口而出:“当真有此奇效?” “这浴汤是我亲手调制,用了八十一种珍贵的药材,光今日所用的药材,足以抵挡寻常人家三月的吃穿用度。” 傅尽欢自始至终用的都是一种毫无感情的语气,以至于温酒酒觉得,他可能是在一本正经地诓她。 真的有这样的奇效,这八十一种药材调制出的浴汤,岂不是武林中人人梦寐以求的至宝,泡一泡就能洗髓易筋,脱胎换骨,那个个都是高手了。 “这浴汤如此珍贵,酒酒受之不起。”她可不是傻子,这浴汤如果是好东西,怎么不见傅尽欢自己下水泡。 傅尽欢是懂一些药理的,他不似傅司南,只专注于武学。他涉猎极广,药理、暗器、易容,都有所略通,这导致他武功稍逊于傅司南,但二人真的打起来,傅司南未必是傅尽欢的对手。 “下去。”傅尽欢冷冷道,眉间堆出三分不耐之色,显然不想再与温酒酒周旋,他本来打算直接将温酒酒剥光了扔下去,温酒酒问了一句,他才答上这么几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歇崖 1个; 么么哒! ☆、第 16 章 温酒酒瞧出傅尽欢眼底的杀机,好汉不吃眼前亏,一味顽抗的后果很可能是,傅尽欢直接叫人将她押了,亲自剥了她的衣裳,将她锁进池中。 这么一对比,还是自己主动下水比较好。 她羞涩地揪了揪衣襟,声音小小的,含着一丝怯懦:“可否请大公子先行回避?” 傅尽欢站着没动,眉间似覆着雪。 温酒酒抿了抿唇,神色中略带了些委屈:“酒酒脸皮薄,大公子不愿回避,可否叫其他人回避一下?” “都退下。”傅尽欢道。 璎珞领着侍女,对傅尽欢欠了欠身,走了出去,离开前,她们不忘将屋门合上,隔绝了屋外的天光。 温酒酒见池边坠着轻纱,跑过去,将帘子拉起,掩住清池,这样一来,傅尽欢就站在帘外,与她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 温酒酒抬手,褪去身上鹅黄色的衣裙,她的脸是故意涂上脂粉,抹出苍白之色,这会儿是真的白了。 她背对着傅尽欢,咬紧了牙关,脸上腾起屈辱之色。 傅尽欢冷 分卷阅读31 心冷情,不通世故,却并非愚笨之人,更何况那晚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他应该知晓,叫女子当着一个陌生男子的面褪下衣裳,是有折损女子尊严之意,除了风月场里的妓子,任何一个正常女子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事。 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他站在帘外,用冷冰冰的目光,将她从里到外,一层层剥开。 他是故意的,他在磨她的傲气,叫她明白一个道理,她在这伏魔岛上,算不上一个人,充其量,只是一件礼物。生死荣辱,在他一念之间。 要将她搓圆,还是揉扁,都不过由他罢了。 温酒酒明白过来,傅尽欢将她叫过来,真的是找麻烦来了,羞辱只是其一,真正的门道,应该还在这浴汤里。 她褪掉外裳和中衣后,留了一件亵衣在身上,可怜巴巴地看向傅尽欢,企图软化他冷硬的心肠:“大公子,我、我有点冷,可否这般直接下水?” “再脱。” 温酒酒抱紧了手臂,将双唇咬得泛出几分血色。 她在挣扎纠结着,她虽不是真正的酒酒,也未接收过名门正派的思想洗礼,她到底也是一个正常的姑娘,叫她直接就这般与傅尽欢“坦诚相见”,她做不到。 “大公子。”温酒酒柳眉蹙起,唇角弧度垂下,看起来快要哭了。 傅尽欢大抵是不想看见她的眼泪,冷冰冰地解释了一句:“此药浴褪衣沐浴最佳,若你执意不脱,便再增加一个时辰。” 温酒酒还不知这药浴中藏着什么玄机,哪里肯加。她咬了咬牙,委委屈屈地褪了剩下的亵衣,只留一个绯红色的肚兜儿挂在身上,掩去最艳丽的春光。 红艳艳的一片,宛若一团烟霞,更加显得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她将双臂环起,抱胸而立,看向傅尽欢,期期艾艾:“这般……这般可行?” 傅尽欢隔着帘子,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纵使看得清,他的脸上大概也是没什么表情的,甚至眼底连一丝欲念都不见。 他看温酒酒,与看一个花瓶没什么两样。 双生子自幼修得都是清心寡欲的功法,不通情窍,不识欲念。他能想出此法磋磨温酒酒的傲气,还是拜那晚温酒酒的一席话所赐。 温酒酒知晓自己的提醒,反倒促成今日这事,心里已经十分后悔。 要是傅尽欢再不松口,她直接跳进池子里算了。 傅尽欢扫了她一眼,终于松口,微微颔首:“可。” 温酒酒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沿着台阶而下。 台阶上裹着水汽,略有些打滑,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到了池边,她半蹲下身子,探出一只脚,刚入水,她被针扎了一般,缩回了脚,口中发出一声惊呼。 不知这是什么药材调制出来的浴汤,刚一入水,似有无数根银针扎入她的脚心,痛得她险些打了个滑,直接扑进水里。 她回头看了看傅尽欢。 傅尽欢似早有所料,隔着一层雾一般的纱帘,面无表情地将她望着:“下水。” 温酒酒心知今日这祸,是如何也躲不过了,她打了个寒颤,皱着眉头,一点点下了水。 温热的浴汤从四面涌来,将她娇弱的身躯包裹,那水中似藏着无数根绵密的针,扎着她细嫩的肌肤。 温酒酒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从水中逃走。这浴汤果然如她所想,藏着玄机,这般直接刺激肌肤,定是下了猛药。 温酒酒咬着双唇,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她一点点将自己沉入水中,借着浴汤掩去胸前一截白皙的肌肤。 不消片刻,她便已脸色苍白,浑身大汗淋漓,若非她心志比普通女孩子更为坚韧一些,恐怕早已痛哭流涕。 她抬起头来,看向池边,傅尽欢不知何时已掀帘走到池边,半蹲下来,琉璃般冷漠的一双眸子,幽幽地盯着她。 温酒酒疼得浑身直打颤,没忍住,将身子往上浮了浮,可怜兮兮地开口道:“大公子,疼。” 无论是傅尽欢,还是傅司南,都是吃软不吃硬,可怜一点,柔弱一点,总没错。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掌心微凉的触感,叫她吃了一惊。没想到傅尽欢表面看着冷冰冰的,连掌心也没有什么温度,凉得不似正常人。 傅尽欢眼眸幽深:“疼吗?” 温酒酒猛点头,眼底隐隐含着水光,眸色潋滟。 “疼就对了。”那只手将她的身子往水中压了压,“疼一疼,才长记性。” 温酒酒心底一凛。 傅尽欢今日此举,果然不是没有缘由,先是磋磨她的傲气,现在又用浴汤折磨她。 ……什么叫做疼一疼,才长记性? 温酒酒绞尽脑汁,思索着,近日到底是哪里触了傅尽欢的逆鳞。她自入了伏魔岛以后,一直伏低做小,顺着双生子二人,从未有过违逆之举,纵使有,那也是私底下悄摸摸的小动作。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傅尽欢收回自 分卷阅读32 己的手,站起身来:“这浴汤泡足四十九天,虽折损一半寿数,但能换来一身绝世神功,对你来说,值了。” 我可去你的吧! 温酒酒差点直接爆粗口,她不要什么绝世神功,她只想好好活着,安安稳稳,平安到老。 一想到泡这个浴汤会折损寿命,温酒酒坐不住了。她咬着牙想,不如拼了,反正都是死,早死晚死,一样的,她就算做鬼,也要拉着傅尽欢下地狱,不算亏本。 这些狂暴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呼啸而过,正当她攒足了勇气,欲“揭竿而起”时,一缕清越的琴音猛地钻入耳中。 温酒酒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不少。 帘外摆着一张琴案,傅尽欢坐在琴案前,十指拨动琴弦,那琴音便从他指尖流泻而出。 琴声似有魔力,温酒酒听着琴声,竟渐渐安静下来,心内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就连裹着她身体的浴汤,似乎也没有那么刺激了。 “这是凝心曲,试着将真气在体内运转一周。”傅尽欢的声音从帘外飘来。 温酒酒只好将真气运转一周,丹田果然丰盈了不少,照这样下去,四十九天后,她应当能洗髓易筋,脱胎换骨。 可惜付出的代价,是折损一半的寿数。 如果她能活百岁,就只剩下五十年的寿命;如果她不幸只能活五十年,岂不是二十五岁就要撒手人寰。 想到这里,温酒酒不开心了。她练再厉害的武功,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做了他二人练武的容器。 温酒酒越想,越觉心中愤懑,真气在体内胡乱游走,那琴声仿佛一下子远了,针扎般的痛楚清晰起来。 胸腔内翻江倒海,一股腥气直冲着喉咙而去。 温酒酒没忍住,喷出一口血。漫天的血雾扑面而来,染红了她的视线,接着是铺天盖地的黑暗,一点点吞噬着她的意识。 温酒酒的身体朝着水中沉去。 帘外的琴音骤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歇崖 1个; (*  ̄3)(ε ̄ *) —— 温酒酒(拿出小本本):傅尽欢,你给我等着。 傅尽欢(偷瞄一眼):鞭笞,药浴……等等,我记得我没有打过你。 温酒酒:恐吓也算。 傅司南(得意):酒酒,我没有欺负你,还是我好,对不对? 温酒酒(拿出另一个小本本):鞭笞,恐吓,还咬我。 傅司南(震惊):我打的是花瓶,牙印是你是自己咬的,你还咬了我。 温酒酒:嗯? 傅司南:是我错了。 ☆、第 17 章 温酒酒醒来时,天色已经黯下来,朱红色的窗棂,映着一方黑沉沉的天幕,天幕上缀着一轮幽月。 温酒酒扶着脑袋,忍着浑身的不适,坐起身来。 “姑娘,您醒了。”一道人影立在烛光里,听见她的动静,欢喜地转过身来。是个清秀的小姑娘,身穿白色侍女服,今日温酒酒还在浴池边见过她。 昏过去之前的影像浮现在脑海中,温酒酒心底一惊,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她身上被套了一件蚕丝面料的亵衣,料子皓白如雪,找不到一丝瑕疵。 她掀了掀衣襟,往里望了望,那件绯红色的浸了水的肚兜也被换下,换成了件冰蓝色的,很是扎眼。 她花容失色,失声道:“谁替我换的衣裳?” “姑娘莫急,是奴婢替您换的衣裳。”白衣侍女见她满面焦灼之色,笑了一笑,连忙安抚道,“您昏过去后,是大公子将您从水中捞出来的,不过您勿需担忧,大公子捞您的时候,扯了一块布,将您好好裹住了。” 解释了,反倒更像欲盖弥彰,温酒酒无法想象,傅尽欢如何在不看她的情况下,用布将她裹住从水里捞上来。 她这回算是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傅尽欢看光了,偏偏他看的时候,必定是一双凉薄的眸子,看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与看一个胖花瓶没什么两样。 “醒了?” 说曹操曹操到,温酒酒这厢才想着傅尽欢,门口就飘来了傅尽欢的声音,如她所想那般,声音冷冰冰的,不掺杂一丝感情。 “见过大公子。”侍女福身。 “将药端过来。”傅尽欢负手走了进来,身上似乎还披着一层月色,泛着幽幽的冷意。烛火映出他的眼眸,眸色幽深,不掺杂一丝感情。 “是。”侍女应道。 温酒酒昏迷前吐了血,她刚才以为是傅尽欢替她换的衣裳,吓得魂都飞了,这会儿回过神来,觉得心口处一阵刺痛,好似被针扎出了千疮百孔。 那浴汤折损寿数,果然不假,这才泡了一回,就吐了血,真泡上个七七四十九天,小命都没了。 温酒酒垂下脑袋,暗自思索着,如何从傅尽欢手里脱身。 白衣侍女去而复返,这回手里捧了个木 分卷阅读33 托盘,托盘中放着一碗乌黑的药汁。 侍女捧着托盘,走到床前,半蹲下,举起手中的托盘:“姑娘请用药。” 温酒酒扭过脑袋,浴汤泡一泡就能折损寿命,这碗药下肚,谁知道会不会要她的命。 “我没病,不用喝药,谢过大公子好意。”温酒酒抿紧了唇。 傅尽欢显然知道她心中所想,淡淡道:“此药不会折损寿数,反而有延年益寿之效,每次沐浴完,需服上一碗,否则,以你的身体撑不到四十九天后。” 温酒酒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幅度,震了一下。 傅尽欢唇边隐隐又浮起浴池边见到的笑意:“你可以不信。” 这次笑容一闪而逝,却叫温酒酒和侍女都捕捉到了,温酒酒一愣,没领略到他笑容的深意。侍女惊讶地微微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不信,除非你自己先喝一口。”温酒酒面上浮起倔强之色。 傅尽欢的信用值早已在她这里透支,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恼傅尽欢,才招致这么一场灾祸,现下傅尽欢说的话,她是一个字不敢信。 傅尽欢默了默,就在气氛僵持,温酒酒以为傅尽欢会冷着脸,叫人进来押着她服药时,傅尽欢动了。 他走到床前,端起搁在木盘上的药碗,轻轻抿了一口药汁。 这下换温酒酒震惊了。 她知道,傅尽欢是刀俎,她是他案板上的鱼肉,纵使她拒绝服药,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会有一堆人冲进来,押着她服药。 她事事顺着傅尽欢,只是想好好活下去,反而被逼迫泡了一回药汤,折损自己的寿命,反正今日是在劫难逃,傅尽欢让她不痛快,她也要傅尽欢不痛快,这才敢与他叫板。 其实她心底也是发虚的。 傅尽欢竟然真的喝了一口,这叫温酒酒大吃一惊,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没有醒过来。 “现在你可以喝了。”傅尽欢放下药碗。 温酒酒伸出手,端起药碗,抵在唇边,一口抿尽。 她心中着实被傅尽欢的举动惊到,服药时并未注意,她抿住的碗口,正是之前傅尽欢抿了一口的地方。 傅尽欢的目光落在她的唇畔,眸色深了深。 药汁微苦,温酒酒舌头一阵发麻,她将药碗放回去,张开嘴,呼了一口气。 “还有别的要求?” 兴许是温酒酒的错觉,面前这个傅尽欢,好像变得很好说话,他居然主动问起温酒酒的需求。 “……我饿了。”温酒酒觉得胃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碗苦涩的药汁在晃荡。 “备饭菜。”傅尽欢道。 “是,大公子。”侍女点头。 傅尽欢吩咐完这句话就走了,侍女收拾好空碗,冲温酒酒福了福身,转身走出屋子,去给她准备饭菜。 温酒酒这才有空打量这间屋子。 木架子上摆着白净的瓷瓶,瓶中插着新折的花枝,壁上挂着山水画,珠帘垂下,隔开视线。虽陈设简单,却极为清新雅致,从风格来看,这里应该是傅尽欢的住处,红尘渡。 她昏过去后,傅尽欢并未叫人将她送回去,直接抱回自己的屋子里。 这间屋子应当不是傅尽欢的卧寝,傅尽欢这人有点洁癖,不喜旁人占他的床榻。 过了一会儿,侍女将备好的饭菜送过来,温酒酒饱食一顿。 吃过饭后,依旧没人来提醒她该回去了,看来,傅尽欢是有意留她在此。那浴汤需泡足四十九天,每日来回折腾,反而不方便,不如将她直接安置在红尘渡内。 温酒酒想到浴汤,心底沉了一沉,不说会折损寿数,便是那针扎般的痛楚,也难以忍受。 她必须想个法子。 如温酒酒所料,翌日又要泡那浴汤,温酒酒怀着沉重的心情,再次踏入那间屋子。雾气中裹着浓厚刺鼻的药味,侍女们撒完了花瓣,对傅尽欢福了福身,站到一旁。 温酒酒走到池边的台阶上,她注意到浴池四周垂坠的白纱外面,多了一层青色的幔帐,幔帐厚重,且密不透风。 她往那儿一站,两名侍女自觉走上前,替她将幔帐拉起,这样一来,幔帐彻底掩住她的身形,连帐后傅尽欢的身影都看不见了。 她站在里边看不见傅尽欢,傅尽欢站在外边,自然也是看不见她的。 难道是傅尽欢特意叫人挂了这幔帐?温酒酒一阵犹疑。 “脱光,下水。”傅尽欢冷漠的声音从帐外飘了进来。 为她合起帘子的两名侍女站在水边,并未离开,目光紧紧盯着她,显然是监视。 温酒酒回过神来,幔帐真的是傅尽欢特意叫人挂上的。昨日她还有理由留了个肚兜和小裤在身上,今日帘帐都挂上了,她再推脱,站在一旁的两名侍女恐要亲自上手,脱了她的衣裳,将她按在水里。 温酒酒观察过,红尘渡内的侍女都会些拳脚功夫。她自知打不过傅尽欢,便是这两名虎视眈眈的侍女都不是对手,只好抬手 分卷阅读34 将自己的衣裳脱了,以手掩胸,忍住痛楚,小心翼翼下了水。 她将身体沉入水中,似有绵密的银针扎入肌肤,瞬间痛得她冷汗淋漓,她咬了咬牙,忍住从喉中发出的呻.吟。 “姑娘且忍一忍,这浴汤初时是有些刺激,待泡过几次,习惯了药性,便不会这般痛苦了。”一名侍女安慰道。 她会开口安慰,多半是傅尽欢授意,温酒酒下意识地往帘外傅尽欢的方向,看了一眼,幔帐挡住她的视线。 侍女说完这句话后,走出了幔帐。 温酒酒脸色苍白,额头冒着冷汗,藏在水中的身体瑟瑟发抖。过了一会儿,有琴声从帘外飘出来,是傅尽欢在弹他的“凝心曲”。 这凝心曲有奇效,听着听着,不觉那么痛了,神志隐隐恍惚起来。 温酒酒眼皮往下坠了坠,昏昏沉沉间,听得傅尽欢的声音响起:“别走神,运转真气。” 温酒酒猛地睁大了眼睛,神志清醒两分。这浴汤泡都泡了,不拿来洗髓易筋,提升功力,反而白白折损寿命。 她将体内少的可怜的真气,运转了一周,最后沉入丹田,丹田处浮起一股暖流。 温酒酒呼出一口气,只觉方才还扎得皮肤生疼的浴汤,好像也变得温和了不少。要不是付出折损寿数的代价,这浴汤用来练功,再神奇不过。 想到折损的寿命,温酒酒又叹了口气,眼角余光瞥见什么顺着光滑的地板,朝着她这个方向游走而来。 温酒酒定睛一看,登时吓得三魂去了六魄,那朝她游走而来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一条五彩斑斓的蛇。 温酒酒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惊呼出声:“蛇!傅尽欢,快救我,有蛇!” 她天不怕地不怕,唯有一物是命中克星,就是这滑腻腻冷冰冰的蛇。她只要看蛇一眼,就会吓得浑身发凉,手脚哆嗦,整个人好像被抽走了灵魂。 那蛇游走的速度极快,很快就到了池边,温酒酒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飞快地朝后面退着,快速爬上了岸。 不知怎么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她竟还记得自己是光秃秃的,半片遮身的衣物也没有,抬手抓住白色的纱帘,用力一扯,纱帘落入她手中。 她将纱帘当做浴巾,裹在身上,慌慌张张地往外面冲去,迎面撞进了一个略带着冷香的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歇崖 1个; 么么哒~ ☆、第 18 章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温酒酒以为自己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做到,其实从她发现蛇,到爬上岸,撞进傅尽欢的怀中,也不过是一息之间的事情。 傅尽欢伸出左手,搭在她的腰间,扶住她的身体,目光森然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蛇,抬臂从她发间抽出簪子,掷了出去,钉住蛇的七寸。 蛇的身体挣了挣,不动了。 那根簪子是温酒酒用来束发的,沐浴之前,她将头发打散,只用这一根簪子挽住,固定在脑后。 傅尽欢将簪子抽走后,满头乌黑柔顺的发丝倾泻而下,覆满她雪白的双肩,衬得她肌肤晶莹如雪。 温酒酒看了看自己垂下来的乌发,又看了看傅尽欢的头上束发的簪子,暗自感叹,不愧是双生子兄弟,遇到蛇的第一反应,都是抽她发间的簪子去钉蛇的七寸。 怪只怪她这具身体生得娇小玲珑,不比二人身材颀长,只需抬手,便可轻易抽走她发间之物。她若是想拔傅尽欢的簪子,还需得踮一踮脚尖,要是傅尽欢不愿,只怕她连他的发丝都摸不着。 温酒酒这般胡思乱想着,胸腔内如焚烈火,一股腥甜的气息从她喉中喷出,化作斑驳的血雾,瞬间染红傅尽欢雪白的衣襟。 她的眼前黑了一黑,身体软倒下去,昏迷之前,她喃喃自语了一句:“……怎么又吐血了。” 傅尽欢扶住她身体的手,似乎僵了一下。 这次还是在床上醒来的,温酒酒睁开眼睛,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天色,半开的窗户映出天际红彤彤的云,夕阳半隐在青山后,往西天坠去。 终归进步了些,没有如上次那般,一觉直接睡到大半夜。 小桐守在床头,见她醒了,唤了一声“姑娘”,扶着她坐起身来。 温酒酒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被她裹身的纱帘,已经换成了正常的亵衣。她默了默,决定不追究这次是谁替她换的衣衫。 她裹着一层纱帘,撞进傅尽欢的怀中,简直就是“投怀送抱”,想也知道,傅尽欢不仅看了,还摸着了。 但她可以确定,傅尽欢抱着她,依旧跟抱着一个胖花瓶没什么两样。 “你怎么来了?”温酒酒瞥了小桐一眼。 小桐垂着眼睑道:“那日姑娘说想吃鲜花饼,奴婢也不知鲜花饼是怎么做的,就翻了翻书,没找出鲜花饼的做法,便试着自己用玫瑰酱做了点饼,特意送过来给姑娘尝一尝。” 小桐入 分卷阅读35 伏魔岛之前,虽说不受宠,也是正经的大小姐,进入青雀堂后,再出来,一口一个“奴婢”自称,十分顺口,倒真像是被驯化了,可惜她再怎么低垂着眉眼,也掩不去眼底的野心。 温酒酒问:“来了多久?” “姑娘沐浴时就来了。” “鲜花饼呢?拿来我尝尝。” 小桐走到桌边,打开食盒,端出一碟,送到温酒酒面前。 温酒酒这次醒来,不似上次那般,胸口处有针扎般的疼,反而通体舒畅,精力充沛。她伸了个懒腰,从碟子里取走一块,咬了一口。 小桐手巧,纵使是自己摸索着做出来的,也滋味可口。 温酒酒点头:“做得挺好吃的。” “多谢姑娘的夸奖。” 温酒酒下了床,拿起床头的衣裳往身上套,自言自语:“我怎么觉着睡了一觉后,整个人好像变精神了。” “姑娘有所不知,您昏睡时,大公子往您体内输了内力。”小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略带了些酸意。 温酒酒惊讶:“给我输送了内力?” 小桐颔首:“据璎珞姑娘说,大公子至少往姑娘体内输了三年的内力。” “当真?”温酒酒窃喜,连忙推开屋门,走到院中,试着运起内力,朝着花圃中矗立的一块石头拍了一掌。 一掌下去,石头立时化作了齑粉。温酒酒看着自己的手掌,又惊又喜。 这具身体底子太差,原身酒酒十岁入苍穹派,苦练了六年,也只习得剑法,内力方面毫无长进。如果是之前的酒酒,方才那一掌下去,石头大概只会裂开一条缝,她现在居然能一掌打碎石头,可见傅尽欢那三年的内力是何等的深厚。 温酒酒高兴的同时,心头又不免覆上一层悲哀,她这内力都是拿寿命换来的。 “姑娘真是好福气。”小桐艳羡地说了一句。 温酒酒真想将这福气直接送给她,要命的福气,温酒酒要不起。 温酒酒醒来的事,不到片刻功夫,就传入了傅尽欢的耳中。过了一会儿,来了一名侍女,是之前伺候过温酒酒的那名侍女,名叫小环。 小环对温酒酒施了一礼:“姑娘,大公子叫您过去一趟。” 温酒酒战战兢兢地问:“可是有什么事?” 她这刚醒来,还经不起折腾,她泡了两回药浴,吐了两回血,真的不想再去泡澡了。 小环笑了笑:“姑娘无需担心,红尘渡内突然进了蛇,还差点咬伤姑娘,大公子说,务必要给姑娘一个交代。” 红尘渡内有层层守卫,院内每日由专人打扫、除虫,不会无缘无故进来一条蛇。那蛇傅尽欢已经叫人看过,含有剧毒,被咬一口,七步内必然命丧黄泉。如此剧毒之物出现在红尘渡内,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都当重罚。 温酒酒道:“我可以不去吗?” 小环微笑:“大公子说过了,您必须去。” “好吧。”温酒酒无奈。她不去,傅尽欢就没了发作的借口。 温酒酒跟在小环的身后,踏入一间四四方方的院子,她心中正奇怪着,璎珞才是丫鬟总管,傅尽欢的心腹,怎么这次反倒派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环来传话,璎珞又去了哪里。 刚进院子,她就有了答案。院中乌压压地跪了一片人影,璎珞领头,身形僵硬着,跪在院子台阶下。 小环穿过人影,从璎珞身边经过,往屋中去了,对着立在窗畔的白色人影道:“大公子,温姑娘来了。”?轻?吻?小?说?独?家?整?理? 傅尽欢转过身来,眸中映着夕阳的残影,朝温酒酒投来一瞥。 温酒酒微微欠了欠身。 “身体怎么样?”傅尽欢淡淡开口,似乎是例行问一句。 温酒酒怕他又逼着自己去泡澡,蹙了蹙眉头,掩在袖中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登时脸白了三分:“好、好很多了,只是头还有些晕,身体发着软,心口处也隐隐泛着刺痛。” 言下之意,别再折腾了,再折腾她这骨头架子就散给他看。 傅尽欢:“……” 他本就懂些药理,又亲手给温酒酒输了内力,自然知晓她身体的状况,他似乎没打算拆穿温酒酒,反而叫小环给温酒酒搬了一张椅子,放在廊下。 小桐扶着“虚弱”的温酒酒,在椅子上坐下。 温酒酒裹着衣裳,倚在紫檀木倚中,眸光怯怯地看着院子中央乌泱泱一片跪倒的人影,心里头略有几分发虚。 傅尽欢最擅杀鸡给猴看,今日院子里跪的是鸡,那这猴又是谁?该不会又倒霉地落在她头上吧。她这回差点给蛇咬了,明明是受害者。 傅尽欢从屋中走了出来,扫了一眼院中的人影,冷声道:“是自己站出来,还是一个个上刑?” 红尘渡内从未出现过剧毒之物,今日这条蛇明显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 他这话一出口,院子里跪着的人影,肉眼可见的似风中落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们抖的 分卷阅读36 厉害,却无人敢说话。 傅尽欢的眼底渐渐覆上一层阴霾。 小环会意,扬声道:“抬进来。” 侍卫们抬进来一口箱子,那箱子约莫只有半人高,上面露出一个洞,脑袋大小。 温酒酒一看到这口箱子,心头一凛。这不是普通的箱子,这是专门用来折磨人的箱子,箱子的内壁嵌满长钉,将人关进去,只露出一个脑袋,长钉就会刺入血肉中。 箱子大小能容下半个身体,要想装进去,露个脑袋在外面,就只能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莫说那些长钉的厉害之处,光是蹲一会儿,腿就麻了。 人关在里面,一时半会死不掉,只能活生生地承受着折磨,再慢慢地死去,可谓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甜尤其哈罗 10瓶; 么么哒! —— 温酒酒(揪袖摆):奇怪。 傅尽欢(僵住):怎么了? 温酒酒:我记得你袖子里常常藏着暗器,为何要拔我发间的簪子? 傅尽欢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个高度,很顺手。 傅司南试了一下(恍然大悟):真的,难怪我上次下意识就拔了你的簪子。 温酒酒:……滚。 ☆、第 19 章 不止温酒酒,院子里的侍女和仆从看到这口箱子,脸色俱变了一下,看来,他们也清楚这箱子的门道。 傅尽欢道:“将今日当值之人锁进箱子里,再搜查所有房间。” 傅尽欢话音刚落,早已有人吓得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大公子、大公子饶命。” 璎珞神色剧变,眼神闪烁着,疾声道:“慢着,大公子,璎珞、璎珞身为侍从总管,今日红尘渡内出现剧毒之物,是璎珞失察,璎珞愿一力承担所有罪责,万望大公子能宽恕其他人。” 傅尽欢处事严苛,一向都是先罚再查的做派,璎珞宁愿承担所有罪责,也不愿傅尽欢搜查所有人的房间,是有道理的。一旦搜查房间,她的秘密就会暴露在傅尽欢的眼前。 温酒酒看看璎珞,又看看傅尽欢,总觉得哪里奇怪。 璎珞之举可以理解,她是为了保护铁先生,但傅尽欢为何对璎珞态度如此冷漠,璎珞是他从烈火教带出来的,这十几年与他朝夕相伴,是他的心腹之一。出了这样的事,璎珞反而跪在这里等着领罚,站在傅尽欢身边发号施令的人,却是不起眼的小环。 温酒酒记得,原书里不曾提过小环,她应当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来人,将璎珞重责三十大板。”小环接收到傅尽欢的眼神,下了个命令。 立时有人拖着璎珞下去。 小环又道:“今日之事,既然有璎珞一力承担,便暂且饶过你们一回,切记下回不可再犯。” 小环这副发号施令的样子,傅尽欢并未提出反对,俨然是默许。众人心中惴惴不安,实在不明白,怎么一夕之间璎珞失宠,小环反倒成了傅尽欢的心腹。 直到大家都散了,温酒酒还是没看明白这出戏是怎么唱的,傅尽欢将人大张旗鼓地叫过来,最后只打了璎珞三十大板,连放蛇之人都不追究了。 究竟是谁放了这条毒蛇?温酒酒心中疑惑,那条蛇她十分确定,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 璎珞不知道她偷听到了她和铁先生的私会,不会无缘无故对她生出敌意。 若说红尘渡内,唯一有害她心思的,非小桐莫属。 温酒酒神色莫辨地瞧了小桐一眼,小桐低眉顺眼地走在她身侧。 她回到屋中,看到搁在桌子上的食盒,脑海中浮起一个诡异的念头,这个食盒精巧,盘一条毒蛇在内,也无人察觉。 小桐在认祖归宗前,曾跟着养父过着捕猎为生的日子,抓一条蛇回来,对她来说不算难事。 温酒酒并无证据,只得先将这桩事放下,目前更重要的是药浴一事。 温酒酒已经泡了两回药浴,泡两次,吐两次血,再泡第三次,她只怕不用等四十九天,就先一命呜呼了。 温酒酒苦思冥想,到深夜才睡去,第二日一睁眼,脑海中灵光一闪——装病。 傅尽欢通药理,装病瞒不过他,若是真的病了…… 头疼发热,总比折损寿数强。 温酒酒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下来,她现在这具身体活蹦乱跳的,要想生病最快的方法,就是打一桶井水,直接浇在身上。 红尘渡内处处都是眼睛,打一桶井水往身上浇,太过引人注目,傅尽欢精明得跟狐狸似的,一定能猜出她的目的。 温酒酒满心的热情,登时又化作一片冰凉,她生无可恋地解了外衫,躺倒在冰凉的地面上,企盼着这样也能着凉。 小桐推着屋门进来,瞧见她躺在地上,吓了一跳:“姑娘!” 温酒酒反应极快,揉着眼睛坐起,故作一脸茫然:“咦,我怎么睡在 分卷阅读37 地上了,定是昨夜不小心跌了下来。” 小桐将托盘搁在桌子,走过来扶着她起身。 温酒酒的目光扫到她的手。她的手上裹着一层厚厚的布,将整只手裹得像个粽子,鲜红的血透过白纱布晕开,看起来触目惊心。 “手怎么了?”温酒酒皱眉问。 小桐表情僵了一下,垂下眼睑,躲开她的目光,小声答道:“小桐愚笨,切菜时不慎切断了一截手指。” 温酒酒眉间堆起疑色。切菜切伤手指她是相信的,能切断一截手指,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小桐眉眼低垂,紧咬着双唇,眼角泻出一丝恨意。 温酒酒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手指不是她自己切的,而是旁人切的。她昨夜推测小桐是放蛇之人,十有八九是对的,就连她都能猜出放蛇之人是小桐,傅尽欢如何不知,他手上有每个俘虏的资料,小桐会捕蛇,瞒不过他。 况且他向来擅揣度人心,小桐看温酒酒的眼神时时带着羡慕和妒意,他早就看得出来,但他还是将小桐放在温酒酒身边做眼睛,是因他知晓这样的小桐,不会轻易被温酒酒划到自己的阵营里去。 若是温酒酒做了背叛他或不利于伏魔岛的事,小桐会第一个跑来报告,这么好的棋子,不用白不用,至于棋子动了杀心,擅自偏离位置,那么,他便取她一截手指当做警告。 温酒酒装作信了小桐的话,温温柔柔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几日就先不要做些重活了,去找个大夫,仔细养着伤。” 小桐扶着温酒酒站起,目光扫了一眼屋外,小环的身影隐在门后,一双略带着凌厉之意的眼睛,正漠然地盯着她。 小桐不敢乱说话,点头道:“多谢姑娘体恤。” 用过早膳,温酒酒被带着去了浴池,开始新一天的药浴。 大抵真如侍女所言,这药浴初时刺激,多泡几次,习惯了,便不觉得那么痛苦了,才第三次温酒酒就觉得针扎般的痛楚已经不似初时强烈。 傅尽欢依旧坐在帘外,为她弹着凝心曲。温酒酒本着白得来的内力,不要白不要,试着照之前的法子,将真气在体内运行一周。 等温酒酒泡完四个时辰的药浴,天也黑了,侍女奉上新的衣裳,替她套上,扶着她走回自己的屋子。 天气渐暖,晚风徐徐拂面,吹得庭前的花瓣落了一地。温酒酒披着一件绯红的长袍,散开满头湿漉漉的青丝,趴在窗前发呆。 过了一会儿,她转头问站在她身后的侍女:“今夜红尘渡内比以往多点了几盏灯,可是有什么热闹事?” 小桐手受了伤,暂时无法侍奉,侍女是新拨下来的,她垂着脑袋,恭敬地回道:“今日十五,大公子设宴,同二公子吃顿团圆饭。” 乍一听到侍女提起傅司南,温酒酒脑海中浮起一张和傅尽欢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那张面容不似傅尽欢神情冷漠,眼角眉梢都多了三分笑意,温柔许多。 温酒酒这才惊觉,自从进了红尘渡,她已经很久没去关注傅司南了。 碧落海虽与红尘渡只有一墙之隔,温酒酒没有心腹耳目,困在红尘渡内,若傅尽欢要掩她的双目,堵她的耳朵,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定了定神,又问:“二公子的腿伤怎么样了?” “已经能下地行走了,过不久便可重返演武场。”侍女道。 今日是十五,再过两日,就是双生子的生辰,温酒酒记得,双生子的生辰是五月十七。 双生子生辰的那天,将有一件大事发生,温酒酒对着傅司南烧了那么多把火,最后一把火能不能燎原,就看生辰那日了。 不过今夜她还需要做一件事,这件事关乎她的性命。 待月色冷了几分,喧嚣隐隐褪去,温酒酒从床上坐起,拿起一件袍子,套在身上,也不点灯,借着窗棂透进来的月色,悄悄打开屋门。 幽幽月色落满庭院,她踩着月光,走到一棵树下,爬了上去,找到一根枝丫,坐在上面,摘下一片绿叶,抵在唇边。 轻柔的小调从唇边流泻而出。 起初那调子还悠扬欢快,渐渐的,也似沾染了这明月的冷意,声调转向低沉喑哑,多了几分凄凉彷徨。 *** 双生子兄弟二人自出生起就没了母亲,父亲向来严苛,常年重病缠身,从小到大很少露面,更别说像普通人家父子那般,吃吃团圆饭,话一话家常了。是以双生子虽有各自的住处,但彼此之间有个默契,每月十五月圆,二人或在红尘渡,或在碧落海,设一桌宴席,吃一顿团圆饭。 傅司南坐在石亭中,吹着夜风,方才席间他小酌了几杯,大概是很久没有饮酒,居然觉得头昏脑涨,隐有醉意。 他按着额角,缓解着头痛之感,夜风忽然送来一首小调,也不知这小调是什么乐器吹出来的,清越悠扬,叫他怔了一怔,静静听着,不觉就忘了头痛。只是不多时,那悠扬的曲声,渐渐转低,化作呜咽声。 从声源判断,吹曲子的人离他并不远。傅司南拿起 分卷阅读38 搁在旁边的拐杖,撑在腋下,朝着曲子的来源处走去。 他已经能下地行走,大夫嘱咐过,不能太过用力,以免耽误恢复的进度,这才叫人削了拐杖。 曲声就是从红尘渡里飘出来的,傅司南走了几步,停在一棵碧树下,抬头望去。 碧树浓荫遮天,月光自枝叶缝隙间洒落,化作点点银光,映出一截绯红色的衣摆。 傅司南抬目就看见了掩在裙摆下方的,一双雪白的脚。 因为肌肤过分白皙,那玉足映在月色里,白得好像山巅上一抹晶莹的冰雪,很是晃眼。 脚腕处系着一串红色的珠链,珠子如红豆般大小,透着血一般的艳色,显得本就玉雪可爱的双脚,更加白了几分。 脚的主人恍若未觉,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那雪白和殷红两种颜色,便在傅司南眼前晃来晃去,晃得他眼睛都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歇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猫子 1瓶; (*  ̄3)(ε ̄ *) ☆、第 20 章 傅司南仰着头,突然出声:“你在上面做什么?” 树上的人似乎吓了一跳,晃来晃去的小脚,下意识地缩进了裙摆里,曲声也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儿,一道弱弱的声音从树上飘来:“二公子。” “下来。”傅司南看着藏在枝叶间的温酒酒。 只见她身上裹着一件宽大的绯红色袍子,满头墨一般的青丝竟也不挽成发髻,尽数垂泻在身后,铺满双肩。 明月的光辉从头顶泻下,将她的绯衣镀上一层银光。 她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山精鬼魅,坐在树上吸收日月精华,浑然不觉自己这副模样,落在傅司南的眼中是怎样的勾魂摄魄。 傅司南的心底像是被什么给狠狠撞了一下,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浮上心尖。 温酒酒扶着树干,慢慢往这边走,绯红色的长袖从她腕间滑落,露出一截莲藕似的胳膊。 爬到一半的时候,脚底打了个滑,一声惊呼从她喉中溢出,绯红色的衣袂随风展开。 傅司南只觉得一团红影树上飘了下来,撞入他怀中。 他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想去接住她,只是他忘了,他的腿还未完全痊愈,这股力道直接撞得他丢了手中的拐杖,整个人天旋地转,已经被抵在了树上。 温酒酒趴在他怀中,双臂紧紧锁着他的腰身,脸上犹残存着两分紧张,轻轻呼出一口气:“还好有二公子接着。” 傅司南脑海中本就泛着一股晕眩感,温酒酒自他怀中抬起头来,粉白的脸颊倏然映入他的眼底。那张脸是极美的,叫他想起了微雨过后,泛着晶莹水色的桃花,这下更晕了。 那种身不由己的晕眩感,如海水般,朝着傅司南涌来。 “二公子没事吧?”温酒酒伸出手,微凉的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又受了惊般缩回了手,呼道,“好烫。” “很烫吗?”傅司南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颊。 还真的是滚烫,像是有一团火,从他的脸上,一直烧到他的心尖上。 “我替你凉凉。”温酒酒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伸出两只手,捧住了他火热的脸颊。 傅司南觉得哪里不对,他的性格向来强势,从来都是主动的一方,尽管他还未溯清心尖灼烫的缘由,身体却已经下意识替他做了决定。 他扶住温酒酒的双肩,猛地将自己和温酒酒调转了一个方向,这样就变成温酒酒被他抵在树下,他的双臂撑在她的身侧,将她困在自己的胸膛和树木之间的姿势。 傅司南比温酒酒高了不止一个脑袋,他需要低下头,微微俯身,才能看清温酒酒脸上的表情。 温酒酒唇角那一丝狡黠,在两人陡然换了个位置后,变成了惊愕。 傅司南很满意温酒酒这样的反应。 不管是什么,他习惯了主导,他不懂情念,便由着自己的性子,做出令自己最舒服的举动。 他握住温酒酒的双手,合起手掌。 温酒酒指尖冰凉,他掌心火热,这样掌心相抵,温酒酒指尖的凉意,将他心头的灼念浇熄了不少。 “你的手中空无一物,身上也并未藏着任何乐器,我倒是好奇,方才你是用什么吹出曲子的?” “二公子先松开我。”温酒酒仰起头来,抬起一双清亮的眼睛,眼睛乌黑水润,叫傅司南想起他曾猎过的一头小鹿。 那只小鹿也是这般,用一种怯怯的、无辜的眼神看着他,祈求他能放过它,却不知道,这样的眼神,最易激起他心底的征服欲。 傅司南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手。 温酒酒抬手,从头顶的树枝上摘下一片叶子,抵在唇边,鼓起双颊,动听的调子就从她的唇边流泻而出。 这次她吹了首极为缠绵的曲子。 分卷阅读39 傅司南静静地看着树影里的她。 温酒酒眉眼低垂,长睫落满月色,像蝴蝶的双翼,轻轻抖动着。白皙高挺的鼻梁下方,是嫣红的双唇。 傅司南好不容易浇熄的那些灼念,又烈火一般,翻涌起来,炙烤着他的胸膛。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着,焦灼地想找一个宣泄口。 温酒酒吹完了曲子,一双眸子湿漉漉的,眼底深处波光荡漾,含情脉脉地看了他一眼。 她的眼眸漆黑透亮,满满映着的都是他的影子。 那日二人掉进地洞里,一缕月色投射间,温酒酒与他近在咫尺,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被她这般盯着,他忽觉一阵口干舌燥,一开口,声音是沙哑的:“那日你和我说,这世上有一样东西,我若是得了,便不舍得与大哥分享,究竟是何物?” 温酒酒笑了笑,踮起脚尖,贴着他的胸膛,凑到他耳畔,压低了嗓音,像是说悄悄话那般,神秘兮兮道:“等二公子得到了,自然会明白。” 温热的气息喷在傅司南的颈侧,带着难以言喻的酥麻,傅司南不由得微微失神了一瞬。 说完这句话,温酒酒矮身从傅司南臂下钻了出去。 傅司南怀中一空,伸出手去抓温酒酒,只抓到了一截冰凉的袖摆。 温酒酒轻轻扯了一下袖摆,回眸对他弯了弯嘴角,两颊立时攒出两个小梨涡。 月色映着她的面颊,衬得她这个笑容美得惊心动魄。 温酒酒拎起裙摆,转身就走。 她是光着双脚的,竟也不觉石子硌人,慢慢地往月色里跑去,像一朵火红色的莲花,在风中摇曳着。 那一截绯红色的袖摆从傅司南的掌心滑出,瞬间就飘远了。 傅司南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温酒酒的温度,他看着温酒酒的背影,唇角不自觉上扬,突然,他嘴角的弧度僵了一瞬。 温酒酒毫无预兆地倒在了地上。 傅司南心头一凛,顾不得捡地上的拐杖,一瘸一拐朝着温酒酒走去。 “酒酒。”他蹲下身,伸出双臂,将温酒酒抱在怀中。 温酒酒虚弱地躺在他怀中,双手抓着他的手臂,脸色惨白如雪,浑身小幅度地颤抖着,不多时,便有晶莹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她咬了咬牙,小声道:“我没事,二公子。” 她挣扎着起身,这一挣扎,脸色更白,汗珠滚得更多。 傅司南皱了皱眉:“别乱动,我带你去找大夫。” “不用,真的没事,二公子,别找大夫。”温酒酒抓着他的手臂,指尖微微用力,摇着脑袋,“大公子通晓药理,他的药必是没错的。” 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摇摇晃晃地从傅司南怀中起身,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每个字都说得十分费力,叫人以为她下一瞬就会跌倒。 “夜、夜色已深,二公子早些回去歇息,酒酒先行告退。” 便不顾傅司南的反应,慌张地转过身去,匆匆逃离。只是这次她的背影略显踉跄,走得摇摇欲坠,好几次傅司南以为她又要摔倒了,她却稳住身形,直到消失在石径的尽头。 刚转了个弯,温酒酒松了一口气,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为了表演逼真,方才她掐自己的那一下,用了十足的力道,痛得她整个人直打颤。 莫说傅司南信了,她自己都要信了。她只提到了傅尽欢,若是傅司南有心,只需稍稍询问,就知道近日傅尽欢对她做了什么。 傅司南这个人一向强势,他毫不吝啬,能与傅尽欢分享任何东西,包括他最喜欢的武功秘籍,但是他不喜欢傅尽欢擅自处置他的东西。 他提出与傅尽欢用比武的形式,来决策温酒酒的归属权,尚未得出结果前,傅尽欢不问他的意见,就动了温酒酒,这是一种提前将温酒酒划到自己圈子里的行为,是在触傅司南的逆鳞。 傅司南这个逆鳞还是温酒酒看书时发现的,傅尽欢作为傅司南的双生哥哥,与傅司南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发现傅司南这个小秘密。 在遇到温酒酒之前,他们二人从来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从未产生过分歧,就连温酒酒这个最大的分歧,原书里双生子也想出了“共享”的法子,傅尽欢根本没有机会发现傅司南这个逆鳞。 温酒酒走后,傅司南慢慢走到树下,弯身捡起他的拐杖。 他的心里头一时想着站在月光里,对着他笑靥如花的温酒酒,一时又浮起,温酒酒仰面躺在他怀里,面颊苍白如雪,浑身微微颤抖的一幕。 此前他见到的温酒酒,虽然总是可怜巴巴的,却是活蹦乱跳,他不过养伤一段时日,她就变成了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他很喜欢的那头小鹿也是这般,表面可怜巴巴的,背后活蹦乱跳,直到有一天,它挨了他一顿鞭子,从那之后,它的眼里再没了他喜欢的那种光芒,没过多久,便郁郁而终了。 但这次傅司南并没有对温酒酒做什么,甚至在她掉下地洞时 分卷阅读40 ,他还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 傅司南想起,温酒酒刚才无意中提到了傅尽欢。 傅司南脸色沉了沉,拄着拐杖,走了几步。见小桐自长廊中匆匆走过,扬声叫住了她:“站住。” 小桐听出傅司南的声音,转过身来,脸色白了白,战战兢兢冲他施了一礼:“奴婢见过二公子。” “你是在酒酒身边伺候的,告诉我,这几日大哥对酒酒做了什么?”傅司南一双幽深的眸子冷冷盯着她。 小桐神色中划过一丝慌乱,磕磕巴巴答道:“回二公子的话,大公子并未对姑娘做什么,只是……只是叫姑娘泡了几回药浴。” 傅司南眼中登时阴云密布,一身红衣阴森森的:“药浴?” 小桐害怕地连连点头。 “泡了几回?”傅司南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可怕。 “三回。”小桐脑袋缩了缩,声音几不可闻,傅司南的眼神简直像是要吃人了。 “三回,三回……”傅司南咬牙切齿地念着。 ☆、第 21 章 这几日天气越来越暖和,一夜之间,海岛上的花谢了不少,海风拂过水面,掠过枝头,残瓣纷飞,铺满一地落红。 傅尽欢脚底锦靴印着残红,白衣翩飞,立在演武场中央,抽出腰间软剑,将昨日新学的一套剑法温习了一遍。 这套剑法出自碧山派,昨日碧山派那两个俘虏,拿到了剑,以为可以和他同归于尽,却不知他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只看一眼,就将他们用的剑法都记了下来。 他一边温习着剑法,一边思索着剑法中的破绽,突然,一道刀光猛地袭向他。 傅尽欢眼底划过凛然之色,手腕一抖,手中软剑发出轻轻一声吟啸,攻向剑光的来源。 他这一剑毫不留情,若全力刺出,必然将对方重伤,只是当他眼角余光瞥到熟悉的红影时,他飞快地撤回了剑。 傅司南见傅尽欢撤回了剑,手腕翻转,将弯刀插回腰间的剑鞘,同时左手推出一掌,掌中内力吞吐,击中傅尽欢的肩头。 傅尽欢捂着肩膀,后退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形。脚底因过于用力,踩碎了几瓣残红,花汁晕开,将他的靴底染得一片斑驳。 傅尽欢抬起头来,对上傅司南漆黑幽深的眸子,叹道:“谁又招惹你了?” 傅司南红衣猎猎,冷声启唇,叫了他的名字:“傅尽欢。” 他生气时会连名带姓地叫傅尽欢。 “要叫大哥。”傅尽欢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摆出兄长的威严。 傅司南哼了一声:“你不过比我早出生一会儿,装什么大哥,在母亲肚子里,谁是老大还说不定。” 傅尽欢默了默,明白了什么,半晌才道:“原来招惹你的是我。” 傅司南双手抱怀,微抬下巴:“你看,即便我伤了腿,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你还是打不过我。” “我刚刚折损了三年的功力。” 傅尽欢折损三年的功力,傅司南是知道的,自打知道傅尽欢强迫温酒酒泡那折损寿数的药浴时,他威逼利诱,从丫鬟那里问出了不少信息。 温酒酒泡了三回药浴,前两回并不顺利,第一次痛得晕了过去,第二次遇见了蛇,吓得真气行岔,险些丢了小命,是傅尽欢抱着她,将自己三年的功力渡进她的体内,才保住她的命。 傅司南对傅尽欢的话不置可否,将右手背到身后,眉目间藏着几分桀骜不驯:“我这次让你一只手,我们重新比划。” 傅尽欢没有动,他淡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我之间,说好公平竞争,你却趁着我腿伤之际,私自逼迫酒酒药浴,折损她的寿数,这件事,是不是你理亏?” 不等傅尽欢反驳,傅司南又道:“明明还未决出输赢,你却强行将她占为己有,随意处置,是不是在你心里,这场赌局我输定了?” “这就是你发火的缘由?” “你还没回答我,傅尽欢,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输给你?” 傅尽欢神色淡漠:“你已经证明了,你不会输。” “那你还对酒酒……”傅司南脸上隐隐腾起怒意,“你知不知道,折损一半的寿数,几乎等同于要了她半条命。既然我才是最终的胜出者,她是生是死,理应由我来决定,大哥,你这样是否僭越了?” 傅司南会动怒,不仅因为傅尽欢未经他同意,私自动了本该属于他的人,更是因为,从小到大,傅尽欢都是这样,仗着大哥的身份,动不动就替他做决定。 从前傅司南觉得不痛不痒,是他觉得那些事无所谓,这次不一样,傅司南还不确定,温酒酒以后会在他的生命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他只知道,她和他从前拥有的那些玩具,甚至他养过的那头小鹿,都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傅尽欢抬起眸子,眸中一片幽冷,光影明明灭灭,看不清眸色。 傅司南并不知道,他这般火急火燎,跑来找傅尽欢示 分卷阅读41 威,像一只被抢了猎物的小狼,气急败坏地将猎物扒拉到自己的圈子里,拙手钝脚地保护着,有种近乎天真的傻气。 傅尽欢和傅司南一起长大,对傅司南极是了解,他只有对一件东西超乎寻常的喜爱,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傅尽欢没有答傅司南的话,他深深地看了傅司南一眼,转身离开。 他走后,小环走到傅司南身前,低声道:“其实二公子误会大公子了,温姑娘每日药浴后,大公子都会叫奴婢熬一碗他亲手配制的药汤,此药可延年益寿,增强体质,温姑娘的寿数绝不会因此折损。” 春日天气多变,上午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到了傍晚,忽然阴云密布,狂风四起。 不多时,哗啦啦一阵春雨砸了下来,将院子里的地面砸得坑坑洼洼。 温酒酒披着一件单薄的袍子,趴在窗前,看着晶莹的雨帘从屋檐坠下。 随着大雨滂沱,暮色一点点沉了下来,侍女将廊下的灯笼一盏盏灯亮,灯笼散发出来的橘色光芒,映着银色的雨帘。 温酒酒泡了三回药浴,又得了傅尽欢三年的功力,耳力突飞猛进,从前听不到的声音,现在听得清清楚楚,比如雨水砸在叶片上的声音,以及雨珠噼里啪啦砸着油纸伞的声音。 温酒酒面色微变。 侍女走了进来,掀起灯罩,将屋里的灯点亮。一簇幽幽的烛火,在她指尖燃起,瞬时将屋中照得透亮。 烛火映出温酒酒的身影,她趴在窗台上,探出身子,掌心向上,用手接着雨帘。 侍女走到她身后,好奇问道:“姑娘,你在做什么?” “我在听雨声。” 侍女不解:“雨声有什么好听的?” “不止雨声,还有风声,虫声,蛙鸣,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温酒酒的声音里透出几分痴迷,“世间万物,皆可成声。你听,雨丝是弦,大地为琴,雷声相和,这雨声像不像天空弹出来的曲子?” 侍女微微一笑:“姑娘说的,奴婢不懂,不过,若说起懂音律,无人能比得上大公子。” 温酒酒叹息:“大公子性情冷漠,纵使技艺再娴熟,也不通这曲中悲欢离合。我倒是听过一首曲子,吹奏之人是这世上最温柔最贴心最深情之人,他的造诣,绝对能胜过大公子。” “姑娘说的那吹奏之人是何方神圣?”侍女好奇问道。 温酒酒摇头:“我没见过他的面,只知他也在这岛上,他擅长笛子,常在清夜吹奏,实在孤寂,不知怎样的人,才能暖他的心。” 侍女眼睛一亮:“奴婢知道姑娘所说的吹奏之人是谁……”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顿了顿,换作了恭恭敬敬的语气:“奴婢参见大公子。” 温酒酒似吓了一跳,探出窗台的身体晃了晃,快要跌下去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去,抓住她的手臂,将她从窗外拽了回来。 温酒酒落了地,不顾身上还沾着雨水,垂下脑袋,对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傅尽欢福了福身:“大公子。” 她的头发裹着水汽,贴在脸颊上,许是不舒服,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了一下,微微抬起眼眸,打量了傅尽欢一眼。 傅尽欢白衣翩翩站在她身前,靴底印了点残红,除此之外,半点没有刚从大雨中走来的痕迹。 站在门口的侍从,收起油纸伞。伞面上的雨水,汇成一股股水流,顺着伞尖哗啦啦地淌着。 屋外雨声潇潇,屋内烛光闪烁。 傅尽欢垂着眼睛看站在灯影里的温酒酒。 温酒酒裹着一件红色的袍子,满头墨一般的发丝随意挽成一个发髻,用桃木簪子簪住了。 除了这个木簪子,和这身红衣,全身上下,再无一丝多余的装饰,却显得极为清艳,像是一朵刚出浴的红莲花。 许是刚才差点跌出窗外,受了惊,她的小脸显得格外苍白,沾了水汽的发丝贴在白皙的脸颊上,别有一番楚楚可怜的风情。 一阵冷风从窗户灌进来,温酒酒的身体不可察觉地抖了一下。 傅尽欢收回目光,淡淡道:“不必多礼。” 温酒酒直起身子,眼角余光掠过他的腰间。 他的腰间挂着一条鞭子,鞭子的手柄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冷冷的,泛着黑玉般的色泽。 傅尽欢用软剑,很少用鞭子,这鞭子平日里没见他拿出来过。 他带着这个鞭子,出现在温酒酒的住处,来意不言而喻。 温酒酒早就知道他来了。 她听出雨珠砸在油纸伞上的声音,猜想必定是有人撑着油纸伞,朝这边走来,这个时候来找她的,如果是旁人就算了,若是傅尽欢,那麻烦就大了。 温酒酒在心底苦笑了一下。 她不想泡那药浴,跑到傅司南面前装了一把柔弱,刺激傅司南。以傅司南的性子,知道她在泡折损寿数的药浴后,会去找傅尽欢理论。 傅尽欢一向宠溺这个弟弟,兴许会遂他的愿。 事实上证 分卷阅读42 明,温酒酒的确走对了这一步,今日无人来传她去药浴。但她利用傅司南之举,也会由此暴露,傅尽欢不舍得责备自己的弟弟,就会来找她这个罪魁祸首,给予她惩罚和警告。 参考她当初咬了傅司南一口,傅尽欢主张鞭笞一百作为惩罚,这次惹恼傅尽欢的惩罚,会很严重。 温酒酒若不采取措施,一顿苦头跑不了,所以她才在察觉傅尽欢来找麻烦时,故意引诱侍女说出那番话,再一连用“最温柔、最贴心、最深情”三个词,先将傅尽欢砸得晕头转向,带偏他的注意力。 傅尽欢眼底果然不见怒火。 他大概在想,温酒酒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她口中所说的性情冷漠的大公子,与世上最温柔最贴心最深情之人,分明是同一个人。 他有些自得的同时,又有些暗恼,温酒酒这一通操作,既将他夸了,也将他骂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第 22 章 温酒酒知道自己将傅尽欢的注意力带的差不多了,她抱着双臂,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窗户。 傅尽欢刚将手搭上腰间的鞭子,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递给侍女一个眼神。 侍女是傅尽欢拨下来的,傅尽欢一个眼神,就知道他的意思。她走上前,将窗门合上。 没了那冷风,和斜飘进来的雨丝,温酒酒单薄的身体,慢慢地不抖了。 她似是刚想起什么,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捧到傅尽欢身前:“大公子刚从雨里走过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傅尽欢将手从鞭子的手柄上移开,广袖轻舒,接了她递过来的杯子。 “大公子请坐。”温酒酒狗腿地又拉开一张凳子。 傅尽欢在桌边坐下。 温酒酒走到他身边站着,低声问:“大公子,今日怎么不让酒酒去泡药浴?” 虽然知道傅尽欢可能早已看穿她的小伎俩,该作的戏还是要作的,戏演久了,久而久之,就假戏成真,不信也信了。 “从今往后都不必泡了。”傅尽欢的声音冷冷清清的。 温酒酒微微张开双唇,震惊中透出点小窃喜。 这个反应该是没错的,温酒酒本来就不喜欢泡那药浴,得知不用再泡折损寿数的药浴,自是惊讶又欢喜。 “谢谢大公子。”温酒酒高兴道。 傅尽欢抬起眼睛,瞧了她一眼,又听那屋外风声与雨声交织,偶尔雷声阵阵,想起温酒酒方才那番言论,不由问:“懂音律?” 温酒酒摇着脑袋:“不懂,都是自己瞎闹着玩的。” “会用哪些乐器?” “叶、叶子。” 傅尽欢一时无言。 “还有、还有杯子。”温酒酒指了指他手中的茶盏。 傅尽欢将茶盏搁回桌子上。 温酒酒将桌上的空杯子依次排开,排了五个,再拎起茶壶,一一往杯子里注水,每个杯子的注水量不一。注好了水,她从妆奁中取出一根簪子,用簪身敲击杯口,便有灵动的声音响起。 温酒酒解释:“幼时家贫,只够填饱肚子,学不起别的。” 原身和温酒酒一样,都是出身贫苦的家庭,温酒酒说的这番话也没错,傅尽欢手中有她详细的资料,该知道她没有编谎话。 “想学吗?”傅尽欢问。 温酒酒小心翼翼地点着脑袋。 “想学什么?” “抚琴。”温酒酒迟疑了一瞬,答道。 傅尽欢起身:“过两日我叫人从岛外给你请一名琴师回来。” 大雨骤止,雨水浇灭了白日的燥热,空气里泛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夜色浓墨一般地泼了下来。 红尘渡和碧落海的灯次第熄灭,只剩下长廊挂着的灯笼,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温酒酒吹出一口气,熄灭了桌上的灯,回到床榻躺下。 傅尽欢一走,她就知道,今日这场大劫是熬过了。她得早点睡,明日是五月十七,双生子的生辰,在这一天,将有一件大事发生,她得养足了精力。 温酒酒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并不知道,今夜有个少年的梦里,满满都是她的影子。 傅司南看着面前妖精似的温酒酒。 月色从枝叶的缝隙间漏下,化作点点银光,点缀着她妖冶的眉眼。 “二公子。”妖精红唇轻启,伏在他怀中,眸眼清澈透亮,映出他的面容。 傅司南口干舌燥,一股奇怪的冲动引导着他,将温酒酒抵在树下,困在自己的怀中。 绯红的衣裳从她身上滑落,露出雪白的肩头,傅司南双目被艳色一灼,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着,浑身轰的一下,如着了火。 这团火灼得他心尖一片炙热。 他想对温酒酒做些什么,想将她一口吞下,却又不知从何做起,心里头憋着这股火,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傅司南就是在这烈火焚身的煎熬 分卷阅读43 中醒过来的。 他睁开眼睛,从床上跳了下来,拎起桌上的茶壶,狂灌了自己半壶冷茶。 半壶冷茶下肚,那团炽烈的火焰果然熄了不少,只是凉茶熄的是身上的火,熄不了他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想占有温酒酒。 这股念头也不知是从何生出的,大概就是那日温酒酒贴着他的颈侧,轻轻吐气时就有了。他隐隐已猜出温酒酒说的,不能与傅尽欢分享之物,但无从证明,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占有温酒酒。 他与傅尽欢自幼修得都是清心寡欲的功夫,被困在这座孤岛上,从未接触过红尘俗世,他的这些念头,无人教过他,都是出于他的本能,他像是一个初初学步的孩童,只能依照着自己的本能去摸索着。 傅司南仰起头来,闭上眼睛,白皙的面颊上泛起一层薄红。 好不容易被凉茶浇熄下去的火,又再次烧了起来,他浑身都泛着怪异的滚烫,这回连凉茶都不管用了。 他站起身来,打开屋门,寒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将他的神志吹得清醒了些。 他呼出一口气,任由夜风将满面燥热吹散,走到墙根下,一跃而起,落在红尘渡内。 碧落海与红尘渡只有一墙之隔,他们兄弟二人从不睡在同一张榻上,但只要他遇到什么难题,就会翻墙过去,找傅尽欢求解。傅尽欢也从来不吝赐教。 傅司南除了城府比不上傅尽欢,其他方面并不逊于傅尽欢,是以这么多年来,他统共也就翻了三次墙。 这次是第三次。 前两次是武学上的疑惑,这次不同。傅司南今晚若不解决这个难题,怕是睡不着了。 红尘渡内极为安静,除了长廊上的灯,其他的灯火大多数都已经熄灭。守在各处的暗卫看到傅司南的身影,也只当做没看见。 傅司南一路摸到了傅尽欢的屋外。 屋门是从里面锁着的,他走到窗户下,见窗门开着,翻身而入,刚落到地面,一道剑光伴随着极强的杀气,刺向他的面颊。 他反应敏捷,向旁边掠去,出声道:“是我。” 那道剑光一顿,收了回去,接着傅尽欢疑惑的声音飘来:“司南?” 傅司南走到桌边将灯烛点亮,烛火亮起,映出那张和傅尽欢一模一样的面容:“大哥。” 傅尽欢将软剑放回枕头下,看着站在灯火里的傅司南。 傅司南还穿着亵衣,显然是刚从榻上起来的,连衣裳都没披,就跑来他的红尘渡了。尽管已经不明显,傅尽欢还是眼尖地发现,傅司南面颊上隐隐泛着一丝薄红。 “半夜三更鬼鬼祟祟来我屋里做什么?”傅尽欢皱了下眉头。 在他的印象里,傅司南很少翻墙过来,唯二的两次还是幼时,他遇到武学上的难题,无法参透,急得抓心挠肝,觉也不睡了,跑来找他探讨。 自他二人长大后,他再未翻墙过来,只因他这几年武功突飞猛进,已经没有什么问题能难倒他了。 他这般毛毛躁躁地跑过来,不仅是失了礼数,更是置自己于危险的境地,方才若非他反应迅速,傅尽欢的剑只怕早已削掉他的脑袋。 “我遇着一个难题了。”傅司南抓了抓头发,显出几分焦躁。 傅尽欢拿起一件衣裳,丢给他:“披上,别着凉。” 傅司南胡乱披了袍子。他现在心头一片火热,哪里会觉得凉。 傅尽欢走到桌边坐下,抬起眼睛:“说吧,什么难题?” 傅司南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了,直觉告诉他,此事若问出口,定会很丢脸,就算傅尽欢表面上不嘲笑他,心里也会笑他的。 傅尽欢也不急,伸手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傅司南犹豫片刻,终于开口:“大哥可知如何双修?” 傅尽欢拎着茶壶的手一抖,那茶水便溢出杯口,流到了桌面上。 傅尽欢将茶壶放回桌上,面无表情地看了傅司南一眼,反问:“你不知?” “父亲的来信里只写了无极神功的第十八重,可与纯阴体质女子一同双修,方可避免爆体而亡,却并未详细言明,该如何同酒酒双修。” 傅尽欢端起茶盏,正在饮茶,闻言差点呛了一口。他放下茶盏,决定暂时放弃饮茶,而是用一种傅司南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他的傻弟弟。 那一瞬,傅司南有种错觉,傅尽欢不是他双生大哥,而是他老爹。 “书上有。”半晌,傅尽欢默默吐出一句。 “我自是不比大哥你博览群书,也不想读那些迂腐的书,不如大哥你亲自给我演示一番。”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凉里凉、歇崖 1个; 么么哒! ☆、第 23 章 傅司南自知理亏,也不催促傅尽欢,只是干瞪着眼睛,等待傅尽欢的答复。 分卷阅读44 温酒酒被送上岛的那天起,他就对温酒酒起了兴趣,温酒酒不仅生得美,还是练成无极神功最后一重的关键。 他自幼对武功有着狂热之情,自是不会错过修成神功的好机会,才与傅尽欢定下,谁先修到第十八重,温酒酒的归属权就属于谁的约定,却从未深想过,傅南霜在信中所说的双修之法具体为何。 经过昨日兄弟二人的一番较量,几乎已经默认,傅尽欢退出这场决战,将温酒酒让给他。 实际上,傅司南有自信,他若相争,必定能将温酒酒抢过来。 傅尽欢是他大哥,自幼对他纵容颇多,也不差这一回,就强压下心底那些还未冒出头的想法,默认温酒酒属于他了。 傅司南一想到从此以后,傅尽欢不再和他相争,温酒酒完全归属于她,心里头别提多高兴,甚至隐隐想到,傅尽欢这般大方,日后待他修成神功,不妨将温酒酒借给他,助他修成神功。 只是他未发觉,他冒出这些念头时,心里头又隐隐发酸。他反复告诫自己,傅尽欢是他大哥,不该这般小气,才将这些酸溜溜的滋味都压了回去。 傅司南得知温酒酒即将属于自己,回到碧落海后,兴奋得半宿没睡,满心满眼都是温酒酒,一不小心,让温酒酒入了梦,点燃藏在心底深处,却从未触及过的欲念。 他修炼得再是清心寡欲的功夫,即使从未接触过红尘俗世,也无法否认,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既是少年,自然有身体上的需求。 这种身体的需求,激发了他对温酒酒占有的念头,他隐约明白,只有占有温酒酒,才能彻底解决这种被烈火焚身的煎熬。 他从小到大都刻苦练武,学无极神功,学各门各派的心法,读的都是武学秘籍,修得是童子功,到了此事上,只有个大概,无人引导,一时无法开窍。 傅尽欢被傅司南双目灼灼地盯着,冷冷地瞧了傅司南一眼。 若傅司南不是他的弟弟,三更半夜翻墙过来,只是为了与他讨论此事,他早已一掌打死了他。 傅司南说得对,他博览群书,事事都能从书上学习,无论见识还是学识,都胜过傅司南。 傅司南单纯得多,他不爱读书,即便读书,读的也是武学相关。 这种事情本该是在少年时期,由父亲引导的,他们的父亲傅南霜常年缠绵病榻,一方遥居烈火教,一方困在伏魔岛,十八年间父子团聚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教导他们二人了。 傅尽欢站起身来,走到书架前,用手转动着搁在书架上一只白玉瓷瓶。“咔哒咔哒”数声过后,墙上出现了一个暗格。 傅尽欢从暗格中取出三本书,走到桌前,丢进傅司南的怀中,表情极为冷淡:“想学就自己看书。” 傅司南低头一看,只见那三本书的封面上分别书着“风月鉴赏”、“合欢秘事”、“双修大典”。 他拿起《风月鉴赏》,刚准备翻开一页,一只手压在了他的手背上。 傅司南抬起头来,对上傅尽欢深不见底的眼眸。 傅尽欢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声音里也没有任何起伏:“拿回自己的屋里再看。” “知道了,大哥。”傅司南也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傅尽欢要拿剑劈死他了。 他拿着三本书,站起身来,冲傅尽欢晃晃手里的书,笑嘻嘻地说道:“多谢大哥的书,我先走了。” 说着,他抱着书翻窗跳了出去,回了自己的碧落海。 回到屋中,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书页。 他打开得是《风月鉴赏》,这本书图文结合,一打开,一副极为大胆的画面跳入他的视野中,配着文字解释,纵使他此前从未接触过此道,也是一眼就能看得明白。 傅司南只看了一眼,就被烫了似的合起书页,心里头像是猛地饮下一口烈酒,整个胸腔都火辣辣的。 ……原来这就是双修。 温酒酒归属他,他便可对温酒酒做这种事情,傅司南疑惑的那些事,此刻终于清晰了起来。 本以为得了解决之法,就能解除他现在的烈火焚身之苦,结果适得其反,知道了双修之法,心底的渴念越来越强烈,恨不得现在就将温酒酒抓过来,彻底占有了她。 但是他不能。 他尚不懂这些,需要傅尽欢点拨,才能开窍,温酒酒单纯得像小白兔,怕是更不清楚此中门道。 贸然行事,会吓坏温酒酒。 还是再等等。 或许应该将温酒酒送进青雀堂,魅姬肯定知道此事,也会好好教她。 傅司南认真地思索着此举的可行性。 温酒酒还不知晓,一夜之间,事情已经超出她的掌控,更猜不到,她好不容易摆脱的青雀堂剧情,又跃跃欲试地朝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她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风雨过后,又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今日是五月十七,双生子的生辰。傅司南会在碧落海设宴,与傅尽欢一同过生辰,而铁先生与璎珞, 分卷阅读45 也会在今日叛变,毒杀双生子。 傅尽欢与傅司南并不知道酒中有毒,饮了毒酒后,功力大打折扣。铁先生联合水牢里的那些俘虏,杀掉双生子所有的护卫,一路攻进碧落海。傅尽欢与傅司南拼尽全力,冲出一条血路,退守一处山崖。 铁先生很快掌控整座伏魔岛,卸磨杀驴,除掉与他合作的俘虏后,朝藏身在悬崖峭壁上的双生子发动攻击。但因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一次也没有成功。 铁先生叛变是为了得到《无极心法》,他搜遍伏魔岛,也没有找到双生子修炼的《无极心法》全本,恼羞成怒之际,在伏魔岛上大肆屠杀。 原书里的酒酒,也是在这场叛乱中,被小桐趁乱推进枯井里,反而发现一条密道,逃了出去。 铁先生知道酒酒体质特殊,命人抓捕她,酒酒逃到海边,无路可去,为了不成为铁先生的禁脔,无奈之下跳了海,却被双生子从海中捞了上来。 酒酒醒来时,发现自己困在山洞里,而双生子兄弟二人身受重伤,剧毒发作,危在旦夕。 二人一死,她要么被困在这山洞里活活饿死,要么被铁先生抓回去,沦为人人可欺凌的娼妓。 她权衡了利弊,决定救治二人。 也是酒酒这一出手救治,彻底改变三人的关系,在这段朝夕相处的时间里,双生子兄弟逐渐对她产生了爱情。 这段剧情对温酒酒来说至关重要,傅司南能不能对她产生真正的爱情,就全靠这段剧情了。 温酒酒想过,和铁先生合作,摆脱双生子的控制,很快,她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铁先生心狠手辣,且不说他这次的叛变注定会失败,就以他叛变过后,大肆屠杀与他合作的那些俘虏的行为,温酒酒也不能与他合作。 她武功不及铁先生,被利用过后,铁先生过河拆桥,她就只有等死的份。 侍女见温酒酒醒了,进来伺候她梳洗打扮。 温酒酒坐在镜前,看着镜子里的侍女,原书并未提及参与此次叛变的具体名单,只说红尘渡和碧落海内都有铁先生的内线,她不清楚哪些人是铁先生的人。 这个铁先生倒是厉害,连双生子从烈火教带来的人都能策反。不过此人既然能混进烈火教高层,深得傅南霜的信任,足以证明其厉害之处。 由于今日是双生子的生辰,一大早起来,红尘渡和碧落海两个院子都很热闹。 温酒酒听闻傅司南的腿伤已经痊愈,不用再靠拐杖行走,昨日他还在演武场出手伤了傅尽欢,心中稍稍放心。 今日这戏能不能唱下去,还要靠傅司南,此事关乎性命,万一傅司南因腿伤,改变了剧情,落入铁先生手中,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温酒酒睡得早,醒得早,傅尽欢相反。昨夜被傅司南闹腾大半宿,他醒得比平日晚了一些。 阳光洒满庭前,一缕斜光穿过窗棂,照在傅尽欢的床头。 傅尽欢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 他拿起床头的衣裳,披在身上,打开屋门,等候在屋外的侍女小环立时带着其他人踏入室内。 用完早膳,小环屏退所有侍女,对傅尽欢道:“启禀大公子,您昨日吩咐的,已经准备好了。” 二人踏出屋内,沿着抄手游廊离开,穿花绕树,行至一处山壁前。 小环走上前,转动着石壁上一朵凸起的莲花。轰然一声,石门缓缓朝两边打开,露出一条幽深的甬道。 傅尽欢踏入甬道内。 两侧的石壁上燃着火把,幽幽的火焰映出前方的路。甬道的尽头是一间石室,石室内两侧陈设着红漆药柜,药柜抽屉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一个上面都详细备注着药名。 单从这些药柜来看,这里应该是一间药室,药室的中央摆着一张石床,石床上躺着一名女子。 女子四肢被铁链扣住,牢牢禁锢在石床上,动弹不得,嘴巴也被堵住了,发不出半点声响。 女子是醒着的,看到傅尽欢的瞬间,她的脸上腾起怒色,激动地挣扎起来,挣扎半晌,也只是徒劳将腕间的链子击得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室内足足点了六盏灯,目光所及之处,亮如白昼。那光映着傅尽欢的面容,显出几分阴森森。 傅尽欢双手负于身后,停在石床前,淡漠地看了女子一眼:“就是她?” 小环上前一步,恭声道:“依照您的吩咐,此女子的年龄、体型、身高乃至于内力的深浅,都是最接近温姑娘的。” “取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凉里凉、半夏草、云陌歌 1个; 么么哒! ☆、第 24 章 小环走到一旁的药柜前,打开其中一个抽屉,取出一只红檀木盒。 盒中放置着一套针具,有粗有细,有长有短。这套银针是傅尽欢特意叫人打造的,他在医术上有所涉猎,银针打造出 分卷阅读46 来,就是为了练那套银针封穴封锁记忆的手法。 小环将盒子搁在石床旁边的桌子上,又取出一根蜡烛点燃。蜡烛一是为了照明,二是给银针消毒。 小环点完蜡烛,端来一盆清水,捧到傅尽欢跟前。 傅尽欢在水盆中净了水,用帕子擦干净手上的水珠,指尖拂过盒内的银针,取出一根尾指长的银针,将针尖放在烛火上炙烤。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的,称得上优雅,指尖拈着一抹寒光,叫人看着心头堆满寒意。 那被绑缚的女子见他取出银针,脸上露出惊惶之色,挣扎得更为厉害了。 小环不等傅尽欢吩咐,走上前,伸出双手,固定住女子的脑袋。 傅尽欢将银针烤了一会儿,行至女子的头部,修长的手指抚着她的头皮,找准了穴位,捻着银针,一点点将银针刺入穴位中。 大概是刺穴过于痛苦,那女子纵使被固定着,挣扎不了,也是拼了命地挣动着手脚。 不过才一针下去,她便瞳孔放大,脸色惨白,浑身出了一层冷汗,被堵住的喉间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傅尽欢恍若没有听见,面无表情地取出第二针。 第二针下去,女子挣扎的幅度小了许多,不知是习惯痛楚,还是没有力气挣扎了。 接着是第三针。 第三针入脑后,女子闭上眼睛,陷入了昏迷中。 傅尽欢重新净了手。 小环用手指探了探女子的鼻息,对傅尽欢道:“启禀大公子,还活着。” 傅尽欢用布巾一点一点拭去指尖的水珠,闻言,淡漠地看了那昏睡过去的女子一眼。女子面上如同覆着一层白霜,眉目间依稀残留着几分痛苦之色。 自始至终,他的眼神未曾有过一丝波动。 用银针刺入脑后的穴道,封住记忆的方法是傅尽欢从古书上看到的,银针封穴的手法要求极高,若是不小心,刺偏了穴位,轻则精神失常,重则一命呜呼。 小环方才表面镇定,实际内心捏了一把冷汗。女子虽然没有死去,但效果如何,还需等她醒来方知。 昨日从演武台回来后,傅尽欢命小环寻一个与温酒酒各方面都相近的女子,准备在她身上实施银针锁穴的手法。 他不确定银针锁穴的效果,事先找一个替身试验,是可以理解的。温酒酒毕竟不同于普通俘虏,她的纯阴体质是修炼无极神功的关键,容不得有一点闪失。 小环不知为何傅尽欢突然要做这样的试验,她大抵能猜得出来,这银针锁穴的手法,最终是要用在温酒酒身上的。 银针锁穴,可以封锁一个人的记忆,自打傅尽欢学了这套银针封穴的手法,一直没有用过。 温酒酒入岛这么久,从第一天到岛上,就是特殊的存在,其他俘虏都必须进的青雀堂,她一次也没有进过。 无论是傅尽欢还是傅司南,都对她很是纵容,前段时间傅司南还为她摔断了腿,昨日又在演武场上与傅尽欢起了争执。 小环估摸着,温酒酒有此一劫,多半是因昨日演武场上双生子那场争执而起。 傅尽欢原本带着鞭子,气势汹汹地去了温酒酒的住处,温酒酒却逢凶化吉,并未挨这顿鞭子,反而还得了学琴的机会。 只是从今日来看,温酒酒这劫并未躲过,等待她的是比挨一顿鞭笞更为可怕的惩罚。 温酒酒用过午膳,回了自己的春华院,准备好所需的物品,坐在窗前,一直等到天黑。 暮色逐渐沉了下来,离铁先生叛变的时间越来越接近,温酒酒在等一个人。 长廊上的灯笼都被点亮,小桐提着灯笼进屋:“姑娘,天色不早,该沐浴歇息了。” 温酒酒点点头,站起身来。 小桐将屋里的灯点亮,走到床榻边,躬下腰身,背对着她,替她铺床。 温酒酒盯着她的背影,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一记手刀落在她的颈侧。 小桐的身体软倒在地上,温酒酒弯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小桐藏进床底。 小桐一直对她怀有妒意,按照剧情发展,小桐会趁叛变谋害于她,她只能提前将小桐打晕,以免她影响自己这边的剧情。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温酒酒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可不想自己这双干干净净的手,沾染上小桐的血,那样她会做噩梦的。 温酒酒藏好小桐后,拎着准备好的包裹,来到碧落海。 守门的侍卫认识她,以为她是来给傅司南送生辰贺礼的,便没拦住她。 温酒酒知晓,傅司南会在院中设宴,席面极具排场,吃酒席的只有双生子二人。 宴席还未开始,侍女侍从们忙进忙出,将灯笼挂了满院子。 灯笼串成一条火龙,映着浩瀚长空中的明月,亮如白昼。 温酒酒跟在他们身后,趁着众人没有注意,快速将自己藏到花圃中立着的一块山石后方。 这些山石都是从山上挖下来的, 分卷阅读47 大的有两个成人那么高,小的也有半个成人那么高,放在花圃里,堆出一座石林,其间小径蜿蜒曲折,倒也自成一派风情,最适合藏人不过了。 温酒酒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就坐下了。阴影罩在她的周身,只要她不主动出声,他人定不会轻易发现她的藏身之所。 过不久,夜风送来食物的香气,温酒酒吸了吸鼻子,感慨幸亏晚膳时多吃了几口,要不然饥肠辘辘闻着各种肉香,根本吃不消。 食物的香气飘来后,院子里就安静了不少,想必是傅尽欢和傅司南屏退了侍女,二人在月下对酌。 因温酒酒在肉香中还闻到了酒香。 院子里灯火通明,温酒酒藏身的这处却是黑布隆冬,还有蚊虫肆虐,她取出藏在心口的香囊,挂在腰间。 香囊是傅尽欢命人给她做的,孤岛上丛林茂密,还未到夏日,蚊虫就已颇多。香囊中放置了傅尽欢调出来的药材,佩戴在身上,可以防蚊虫侵扰。 温酒酒皮肤细嫩,被蚊虫叮咬了一下,好几天才会消肿。她将香囊握在手里,果然蚊虫少了许多。 她藏在这阴影中,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双生子兄弟与铁先生都武功高强,温酒酒若不藏得远一点,很容易被他们察觉气息。 她听不到双生子兄弟二人的交谈,但她知道,今日的叛变乃是烟花为信号,烟花腾空而起,她就可以现身,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重逢的世界 1瓶; (*  ̄3)(ε ̄ *) —— 大家的脑洞太可怕了,哥哥的人设是很宠弟弟哒,怎么会干这种坑弟弟的事,就算以后同弟弟争抢,那也是光明正大地抢,不做这种下作事。 现在酒酒对哥哥来说,还是个需要管教的“礼物”。弟弟这边的进度快一点,但离平等的爱情还差很多。 温酒酒(握拳):我准备去美救英雄了,顺势搞个嘤嘤嘤式“真情实意”的告白,大家祝福我吧! 周五v,所以今天字数更少一点啦。入v三更,求支持,晋江买文千字只需三分钱,一章三千字只需要1毛钱,1毛钱买不了吃亏,1毛钱买不了上当,作者需要投喂嘤嘤嘤 ☆、第 25 章 月明星稀, 灯笼散发着橘色的光芒,映出月桂树下相对而坐的两道身影。 傅司南端起酒盏,用手指托着杯底, 笑吟吟地开口:“今日你我兄弟二人, 没有旁人叨扰,乐得逍遥自在,大哥, 这杯弟弟先敬你, 愿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傅尽欢微微颔首, 端起桌上的酒盏,轻轻碰了一下傅司南的杯盏,一饮而尽。 侍女走上前, 为二人的酒盏再次斟满一杯。 傅司南拿起碟子,夹了几块肉片放入碟子里,递给傅尽欢:“这头小鹿是今日猎到的, 大哥尝尝。” 傅尽欢眉间腾起惊讶之色。自打傅司南养的那头小鹿死后, 傅司南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提过小鹿二字, 他不自己提,也禁止他人猎食小鹿。 傅尽欢夹起一块肉片, 放入口中。辣放得多,傅尽欢皱了皱眉,端起手边的酒盏,将杯中残酒饮尽。 傅司南朝侍女伸出手, 侍女会意,将手中的酒壶递给傅司南。 傅司南为傅尽欢斟满一杯:“平日里总见璎珞与大哥形影不离,怎么最近不见她追随左右?” “她犯了点错。” 傅司南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这件事我听说了, 是她的失察,叫有心之人放了一条毒蛇,险些咬了酒酒。酒酒怕蛇,只怕是吓破了胆儿,大哥只责打她三十大板,过于仁慈了。依照弟弟所见,这种叛主的东西,就该乱棍打死,丢进海里喂鱼。” 说着,傅司南凌厉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向立在他身侧的侍女。那侍女身形僵了一瞬,垂下脑袋,错开他的目光。 傅司南“啧”了一声,端起酒盏,晃着杯中酒水,脸上依旧是带笑的,眉眼间却无端堆出三分煞气,自言自语了一句:“可千万别落在我手里。”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给大公子添碗汤。”傅司南见侍女半天不动,沉下脸色,冷冷斥了一声。 侍女恍然回过神来,连忙走到桌边,手脚僵硬地拿出一个空碗,用勺子盛着汤。 “大哥昨夜给我的那些书,是从哪得来的?还有吗?”傅司南突然问道。 “父亲随信一道寄过来的。”傅尽欢神色淡定。 傅司南大叫起来:“好啊,大哥,你竟私藏这种好东西。” 傅尽欢冷静地抿一口酒:“你我修得并非一般的功夫,你的定力比不上我,我怕你看了,会扰乱心智,适得其反。” 傅司南一阵无言。 傅司南功夫能胜过傅尽欢,并非他的天赋远高于傅尽欢,他二人是双生子,天赋其实是不相上下的,只是各有优缺点。 傅尽欢喜静, 分卷阅读48 他喜动,论定力,他的确比不上傅尽欢。犹记得幼时练那清心诀时,他毛毛躁躁的,愣是比傅尽欢晚半个月才练成。 昨夜他彻夜未眠,将那三本书从头看到尾,心里头火烧火燎的,险些走火入魔,多亏他后来念了半宿的清心咒,终于将温酒酒的身影从脑海中赶了出去。 “这么说来,书中的内容大哥是看过了?”傅司南沉吟着,脸上的表情颇有些怪异。 傅尽欢依旧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想不到世间还有此等乐事,以前倒是我浅薄了,只知武学,不解风情。”傅司南痛饮了一口杯中酒水,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大哥可找人尝试过?” 傅尽欢摇头:“你我修得是清心诀,若非必要,不可贪欢。” “大哥所言极是,况且我想过,若是将酒酒换作她人,反而没那么欢喜了。不知怎么的,我就想和酒酒试一试。” 傅尽欢漆黑幽冷的眸子,不动声色地瞥了傅司南一眼。 “大哥为何又改变主意了?”明明私藏着那些东西,自己偷偷看,也不给他看。 “你既决定要与酒酒修那武功,迟早都该明白的。” “大哥虽然对于武学,不比我狂热,但我知道,大哥是喜欢练武的,若是无法修炼无极神功的第十八重,大哥心中不觉得遗憾吗?” “若你练成了,我便不觉得遗憾。” 傅司南心中淌过一阵暖流,傅尽欢待他如此,他却想着将温酒酒私自占有,还吃傅尽欢的醋,他这个做弟弟的,当的也太小气了。 傅司南自我反省了一番,将对傅尽欢的那股酸意压下去,想了想,大方道:“等我修成了,就将酒酒借给你,那书上所言,大哥尽管去试。” 傅尽欢闻言猛地呛了一口,登时脸颊泛红,手忙脚乱地将杯盏搁回桌子上。 侍女捧着盛好的汤,与他的手臂撞了一下,手里的碗晃了晃,半碗汤至少有三分之一泼在了傅尽欢的胳膊上。 侍女吓得浑身一颤,“扑通”跪倒在地,以前额触地,磕得砰砰响:“大公子饶命!大公子饶命!” 傅尽欢反应也快,那汤一泼下来,他立时站起身来,抬手将外袍从身上脱了下来,是以那汤汁只淋上他的外袍,并未波及其他。 另一名侍女小跑着上前,接过傅尽欢手里的袍子。 傅司南面上覆满阴霾,抬脚将侍女踹倒在地:“笨手笨脚的混账东西,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好了,今日是你我的生辰,别因为她败了兴致。”傅尽欢道。 傅司南这才坐回去。 傅尽欢刚一落座,手握成拳,抵在唇畔,轻声咳嗽了起来。 他昨夜被傅司南强行吵醒,许是那会儿吹了凉风。 傅司南脱下身上的外袍,披在傅尽欢的身上:“夜里风大,大哥别着凉了。” 傅尽欢嗓子发痒,也不拒绝,将傅司南的衣裳套在身上。 他练的是寒冰掌,体温比傅司南低一些,袍子上还带着傅司南的体温,裹上身后,将周身寒意驱散不少。 傅司南脱了外袍,里面是白色的中衣,料子柔软,颜色纯白,只在袖口和衣襟处绣了点竹叶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装饰。 他修得是烈焰掌,功力浑厚,自有一股热力在体内流转,不比傅尽欢畏寒。 傅司南抬眸见傅尽欢穿了自己的红衣,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衣,笑道:“这还是我第一回见大哥穿别的颜色,大哥你瞧,你着红衣,我着白衣,你我都不说,便是悄悄对换了身份,也无人察觉。” 傅尽欢抬眸,看着月色里的傅司南。 他们二人生得一模一样,就像彼此的影子,若说唯一的区别,大抵是傅司南爱笑,眉眼间多了温柔之色。 傅司南见那侍女还跪在一旁,额间血色横流,眼中不禁露出嫌恶之色,扬声道:“来人……” 话一出口,他的神色恍惚一下,眼皮往下坠了坠:“倒是怪了,今日才不过饮了几杯酒,怎么头晕了?” 傅尽欢的身形也晃了晃。 傅司南恍若明白了什么,猛地抬袖,一把将桌上的酒壶挥了出去:“该死,酒中有毒。” 按照他平时的功力,这一挥,那银壶在他的掌力之下,必定化作齑粉,此时只是被他的袖摆带起,“砰”的一声坠落在地上。 原本跪在地上将自己磕得头破血流的白衣侍女,见状冷冷地笑了一声,站起身来。 傅司南面露震惊:“是你?” 这名侍女是在傅司南身边伺候的,伺候他的人,都是傅尽欢拨下来的,傅司南痴迷习武,鲜少关注这些事情。 因他的脾气不大好,碧落海院中的仆妇们更替很快,久而久之,他甚至连她们的名字都叫不出了。 她们之于他而言,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他也没必要将她们放在心上。 “二公子大概不记得我是谁,不过二公子应该对我的姐姐有些印象。”侍女眼中透出恨意,“一 分卷阅读49 年前,姐姐在二公子的屋中伺候,二公子的衣物都是姐姐亲手缝制,是姐姐疏忽大意,给二公子做的衣裳不小心落下一根针,在二公子的脖子上扎了个血窟窿。院中的管事嬷嬷竟命人将姐姐拖出去,活生生打死。我们姐妹二人自入烈火教起,就发誓效忠两位公子,姐姐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这般死在二公子的手中。” 侍女说着,眼角滑下泪珠,紧咬着双唇,瞪着傅司南。 傅司南被她这么一提醒,脑海中隐隐约约有了模糊的印象。他被扎得鲜血横流,十分恼火,就叫管事嬷嬷处理此事,便再没过问。 约莫两个月后,来了新的侍女替他缝制衣裳,因针脚做得不好,他忽然想起之前那名犯错的侍女,问了一句,才知那管事嬷嬷自作主张,将她给处死了。 傅司南脾气暴躁,整个伏魔岛,无人敢得罪他,更无人敢在他身上留下伤口。侍女用针扎了他,管事嬷嬷不敢怠慢,唯恐牵连别人,就命人将她活生生打死,期望以此平息他的怒气,谁知道他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白白葬送了一条性命。 那人不是傅司南亲手所杀,到底也是因傅司南而死,傅司南杀人不眨眼,从不推卸过错,这条人命背在他身上,他算是默认了。 侍女见他没有反驳,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冲向傅司南:“去死吧,你这个杀人凶手!” 突然,她的身形一顿,睁大着眼睛,轰然一声,倒在地上,露出她身后的傅尽欢。 傅尽欢收回手,与傅司南默默对视了一眼。 侍女瞳孔放大,唇角淌血,身体挣扎着,悄悄自腰间摸出一支竹管,拼着最后的力气,拨开竹管。 烟花骤然腾空,照亮整个夜幕。 侍女看到那朵烟花,口中吐出一口血沫,笑着闭上了眼睛。 ☆、第 26 章 傅尽欢和傅司南看着天空上的烟花。 傅司南冷冷笑了一声, 懒洋洋地舒展着身体,完全不见了方才中毒过后那副手脚发软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大哥,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呢。” 烟花绽放过后, 转瞬即逝,夜幕再次恢复宁静,只有一轮圆月隐在薄如白纱的云层后。 远处似乎传来了刀剑相击的声音。 院门突然被人推开, 飞鹰浑身染血, 带着一队人马,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单膝跪在双生子身前:“启禀两位公子,铁先生叛变了。” “现在情况如何?”傅司南镇定地开口。 “铁先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化功散解药,带着人闯入水牢, 杀了看守之人,将水牢里的那些俘虏给放了出来。各门各派的俘虏恢复功力后,联合铁先生及其他叛徒, 拔除了我们的暗卫, 现在正朝着碧落海攻来, 我们的人已大多数命丧他们手中,请两位公子赶紧撤离此地, 退守他处。” 飞鹰语速极快,刚将情况说明,便有一大波人影持剑冲进院中,将双生子团团围住。 过了一会儿, 人群让开一条路,铁先生从月下走了出来,表情隐在面具下方,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沙哑,隐隐藏着几分得意:“两位公子今日好兴致。” 跟在铁先生身后的,是被人搀扶着的璎珞。 傅尽欢命人打了她三十大板,那三十大板是往重了打的,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她躺了好些日子,被两名仆妇看守着,直到今日才被铁先生的人救了出来。 傅尽欢的目光朝她扫了过去,她心虚地撇开视线,将自己往铁先生的身后藏了藏。 当日傅尽欢得了璎珞与人通奸的信笺,信上的字迹比对了全岛,也没有找出与之应对之人,便以重罚试探。 不料璎珞宁愿自己挨打,也不肯暴露奸夫的存在,那时傅尽欢就知,想要从璎珞口中严刑拷打,问出有异心之人是不大可能了。 他索性将计就计,拔出萝卜带出泥,揪出幕后之人,并顺手拔除已经反水的烈火教弟子,这才有了今日一出。 “冥顽不灵。”傅司南轻嗤一声,“大哥的那一顿板子是警告,偏有人不知好歹,执意做那叛徒。我早就说过,此等叛主的东西,就该剁碎了,丢进海里喂鱼。” 铁先生冷笑:“二公子现在也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利了,还是省点力气,想想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 “铁先生,我与司南虽未叫过你一声师父,自来也是将你当做师父敬重。”傅尽欢道。 “说实话,你二人聪颖,若是能传承我的衣钵,我当然是高兴的。怪只怪你们的父亲太过吝啬,我追随他将近十年,为他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他到头来,只给了我七卷无极心法,就连刚入岛的温酒酒,都能修习至第七卷。这算什么?在他的心里,我连一个被送上床的礼物都比不上!” “原来是为了无极心法么?”傅司南眼底蓦地阴狠,“可惜,你打错了如意算盘。” 说着,他一掌落在身旁的桌子上,轰然一声巨响,桌子连同杯杯盏盏,尽数被他的掌力波及,碎了一地。 分卷阅读50 傅司南收回手掌,吹了吹指尖的齑粉,漫不经心的目光从铁先生身上扫过。 铁先生眼神变了变,哑声道:“原来是我小瞧了你们两个。” “若非假意服下毒酒,引蛇出洞,又怎么能揪出岛上的叛徒。”傅司南看着铁先生身后的侍卫,眼底杀意漫开。 那些人大多出身烈火教,不知铁先生许了他们什么好处,拼着失败的风险,也愿意追随铁先生,这一点,他和傅尽欢都比不上铁先生。 “不愧是傅南霜的儿子,心狠手辣的行事作风,有几分你们父亲当年的影子。”铁先生合起手掌,啪啪鼓起掌来,“为了诱我上钩,竟不惜牺牲身边的亲信。” 二人明知他野心勃勃,还是假意中招,任由铁先生带人将藏在岛上各处的护卫杀了,此等狠辣作风,与当年傅南霜无涯谷一战,牺牲数百教徒的性命如出一辙。 “璎珞做的那些勾当,大哥早就清清楚楚,是你们胆大包天,不思悔改。只是,璎珞不过是名侍女,可以从大哥屋中偷走化功散的解药,这岛上的布防图,却非她能沾手的。” “所以两位公子孤注一掷,想看看究竟是谁出卖了你们两个。”一旁的飞鹰突然开口。 傅司南笑了:“大哥,你瞧,叛徒自个儿站出来了。” 飞鹰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两位公子千算万算,能算出酒中有问题,不知可算到了这灯笼中的问题。” 他抬起手臂,袖中飞出一道银光。 那是一把飞刀,飞刀直接穿过串成火龙的灯笼,霎时间,所有的灯笼应声而灭,院中陷入一片黑暗。 大片的白色粉末从破碎的灯笼中漏出,纷纷扬扬散于风中。 铁先生等人立时摸出一块布巾,捂住口鼻。 傅尽欢冷声道:“司南,闭气。” “找死。”傅司南脸色一沉,屏住呼吸,纵身而起,如鬼魅般落在飞鹰的身侧,五指弯曲,抓住飞鹰的胳膊。 飞鹰面色大变,欲朝着傅司南挥出手中的弯刀。傅司南抓着他胳膊的五指,犹如铁箍一般,他使尽浑身力气,丝毫动弹不得。 一息之间,就听得“咔哒”一声,他的整条胳膊被傅司南卸了下来,登时血流如注。 飞鹰喉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与此同时,傅尽欢攻向铁先生。他的速度极快,只见一道影子闪过,掠过侍卫身边,侍卫的脖颈处立刻多了一道血痕,倒在地上。 下一瞬,傅尽欢手中握着侍卫的佩剑,到了铁先生的跟前,剑光袭向他周身要害之处。 璎珞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数步。慌乱中,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接着,她整个人被一股力道带了过去,挡在铁先生的身前。 寒剑穿心而过,无数血色争相涌出。 璎珞睁大了眼睛,垂下脑袋,看了一眼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难以置信地瞪向铁先生。 铁先生见傅尽欢那一剑极快,避无可避时,抓了璎珞当做挡箭牌。他风轻云淡地丢开璎珞的身体,运掌攻向傅尽欢。 傅尽欢身形迟滞了一瞬。 从灯笼里掉下来的粉末,他不小心吸入了一些,手脚似绑了沙袋,行动比平时迟缓许多。 那些护卫见傅尽欢已中招,趁机攻了上来,眨眼间,傅尽欢身上便添了数道血痕。 鲜红的血晕开,将他的衣裳染得一片深红。 傅司南也吸入了粉末,杀了飞鹰后,身形晃了晃,伺机等在一旁的叛徒,趁乱朝他刺出了手中的剑。 傅司南胸前被刺了一剑,血色漫开。他夺过来一把剑,剑光横扫,剑气荡开,叛徒纷纷毙命于他的剑下。 他吞下喉中鲜血,边杀边退到傅尽欢身边,与他靠在一起:“大哥,你还好吧?” “无碍。”傅尽欢的声音冷冷清清的,一开口便有血痕从唇边滑下。 “今日是你我失算,不如杀出一条血路。” “好。”傅尽欢道。 温酒酒坐在阴影中,闻着空气里的肉香和酒香,凉风习习,吹散她身上的热气。 她搓了搓手,等得身体快要僵硬之时,烟花腾空而起。她顿时精神一震,烟花腾空,证明双生子二人已饮了毒酒。 温酒酒并没有立时冲出去。 她在等铁先生现身,与双生子缠斗在一起时,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温酒酒屏息凝神,细细听院中的动静,片刻后,果然有了刀剑相击的声音,血色在夜风中一点点漫开,泛着惊心动魄的腥气。 温酒酒咽了咽口水。 她也是第一次应付这种场面,傅尽欢给了她三年功力,没那三年功力,她连傅尽欢身边的侍女都打不过。 她打开带来的包裹,爆竹,火折子,石灰粉,短刀…… 她取出短刀,挂在腰间,等得差不多了,拎着包裹,猫着腰身顺着石林中的小径走了出来。 她怕她再不出来,剧情就直接进入下一个篇章了。 越 分卷阅读51 往外走,刀剑相击的声音越大,空气里的腥味也越来越浓。温酒酒借着一块石头遮挡,小心翼翼探出脑袋。 只见院中的灯笼全灭,惨白的月色兜头罩下,映出一院子的刀光剑影。 飞鹰虽是叛徒,他带领的那些护卫并未背叛,护卫们守在双生子的周身,与铁先生带来的人厮杀着。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彼此背抵着背,靠在一起,手中握着一样的剑,手腕翻转,剑光闪过,便有一缕血痕飞溅,一颗头颅落地。 温酒酒哪里见过这样刺激的场面,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怕是真怕的,这里都是真刀真剑,她这个灵魂女主,在原书里又是必死的结局。万一,剧情觉得她该死了,直接要了她的小命,就得不偿失了。 ☆、第 27 章 温酒酒思索间, 一名浑身染血的侍卫倒在她身前。侍卫抽搐了两下,没了声息。 侍卫手腕上绑着一条染血的红丝带,看见这条红丝带, 温酒酒猛地记起, 原书似乎提过,铁先生叛变之时,以红丝带为信, 凡是他那边的人, 都在手腕上系着红丝带,以免敌我不分。 温酒酒定了定神, 忽略掉那人被削掉的半个脑袋,忍住恶心,从他手腕上解下红丝带, 绑在自己的腕间,牢牢打了个结,然后拎着包裹, 冲了出去。 她举起手臂, 晃着腕间的红丝带, 叛徒们看见红丝带,以为她是自己人, 没有为难她。 她找了棵矮树作为遮挡,拿出包裹里的火折子和爆竹,吹燃火折子,点了爆竹, 直接扔向铁先生。 这些爆竹是她从春华院里找出来的,春华院不愧是杂物间,什么都有。她看到了, 拿来就用。 爆竹噼里啪啦地在脚下炸开,吓得侍卫们纷纷往后退了数步。 铁先生阴冷的目光瞪了温酒酒一眼,冷声道:“给我抓住她,要活的。” 听到要活的,温酒酒就放心了,大胆地又扔了几个爆竹,抓起一把石灰粉,顺着风向撒了出去。 石灰粉扑面而来,那几名侍卫纷纷扬起袖摆,遮挡住自己的面颊。 温酒酒趁乱抽出腰间短刀,胡乱挥舞着,扑向傅尽欢与傅司南。 她瞧着眼前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心中念叨了一句,傅尽欢爱穿白衣,傅司南爱穿红衣,果断地伸出手,抓住红衣少年的手腕,疾声道:“快跟我走。” 傅尽欢体内的药效越来越强,眼前视线模糊,只剩下纷乱晃动的人影,漫天喷溅的血雾。 恍惚间,似乎见温酒酒冲了出来,他以为自己看错,那道红影下一瞬就到了他的跟前,抓住他的手腕就跑。 傅尽欢的脑海因失血带来阵阵眩晕之感,力气逐渐耗尽,被温酒酒抓着,跌跌撞撞跟着她跑。 温酒酒一把将短刀插入腰间刀鞘,又点燃几个爆竹,扔了出去。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白光爆开,刺激着傅尽欢的双目。 傅尽欢神智清醒了两分,神色莫名地看着温酒酒的背影。 明明她是那么孱弱,他随便一根手指,就能轻易将她碾死,此时此刻,被他视作蝼蚁的温酒酒,却坚定地抓着他的手,挡在他的面前,用自己纤瘦柔弱的身躯,保护着他。 从小到大,还未有人这般护过他。 傅尽欢一向堆满冰雪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之色。 温酒酒点爆竹时,傅尽欢挥着手中的剑,杀了几个偷袭之人。血色嘭的炸开,糊了温酒酒一身。 鲜血溅落在手背上,温热真实的触感,叫温酒酒的手臂僵了一下。她抖着手摸出石灰粉,撒向扑过来的侍卫。 趁着他们躲开石灰粉时,她抓着红衣少年的手,冲到了院门口。 傅尽欢的身体也恢复了些力气,手中挽出剑花,剑光所到之处,凛冽剑气逼退众人,鲜血漫开。 二人好不容易逃出碧落海,温酒酒冷静地吸了一口气,带着红衣少年往她的住处春华院跑去。 现在碧落海和红尘渡,里里外外都是铁先生的人,要想逃出去,就只有借助她院子里的那口枯井了。 红衣少年浑身是伤,也容不得她思考暴露这条密道是否划算,要是他死了,她必定会落到铁先生手中,生不如死。 还不如拼一把。 春华院无人看守,温酒酒奔到了枯井旁边,找到一根绳子,系在井口的辘轳上。 突然,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 她抬起头来,看向红衣少年,解释道:“井下有密道,我们从密道逃出去。” 怕他误会,她连忙又道:“我也是不小心掉了下去才发现的。” 傅尽欢早已知晓枯井下方有密道,他将温酒酒手中的绳子夺过来,扔进了井底,伸手揽住温酒酒,纵身一跃,直接跳下了井。 温酒酒只觉一阵失重感,下意识地合起双眼,再次睁开眼时,双脚就踩在了井底。 她拿绳子,也是担心“傅司南”身受重 分卷阅读52 伤,无法使用轻功,现在他带着她飞下来了,证明他伤得没有她想象得重。 温酒酒轻松了许多,她的计划才实施一半,要是他真得伤得无法动弹,不利于她的计划。 她捡起地上之前丢下来的蜡烛,弯身扒开密道的入口,对红衣少年道:“密道就在这里。” 傅尽欢的目光在洞口处凝了凝,似乎毫不意外。 二人沿着密道离开,密道修得很是狭窄,只能通过一个人,还需弯着身子。温酒酒举着蜡烛,两人一前一后,很快走到了尽头。 温酒酒站在尽头,看着被石块堵住的出口,眼前黑了一黑:“怎么会这样……” 傅尽欢看了一眼,心知肚明,却故作不知,问道:“出了何事?” “这里明明有个出口。”温酒酒心底一阵惊慌,脸上做出一副急得快哭了的模样,“我没有骗你,这里真的有密道,我上次摔下来看见了。” 是谁堵住了这里的出口?会不会是双生子兄弟? 她狐疑地瞧着面前的红衣少年,红衣少年眉目间没有任何疑色,他冷静地走到石壁前认真地看了看:“这里的确是出口,只是被人堵住了。” 温酒酒担忧:“现在怎么办?” 若是退回去,指不定铁先生已经带人围住了春华院。 “往后退。”傅尽欢抬起手臂。 温酒酒颔首,往后退了几步。只见那红衣少年一掌落下,轰然一声巨响,乱石炸开,洞口泻进来一缕月光。 温酒酒激动,欢喜道:“有路了。” 傅尽欢点点头,见她如此开心,眼底有了一丝笑意,只是那笑意还未展开,他的身形便晃了晃,一缕鲜红的血痕从唇畔滑落。 温酒酒吓了一跳,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你没事吧?” 他强行运用内力,伤了自己的心脉。 “无碍。”傅尽欢抬手抹去唇边血痕,“走。” 温酒酒不敢耽搁,扶着他弯身从洞口走了出去,洞外是遮天的密林,铁先生的人一时半会找不到这里。 温酒酒扶着傅尽欢,站在树影下,正茫然不知往何处去时,傅尽欢提醒道:“往东面走。” 温酒酒记起,东面有座山,是岛上最高的山,山壁上有一处山洞,面朝着大海,地势险峻,除了轻功卓绝的双生子,无人能攀爬。原书里双生子逃出碧落海后,就藏身在这处山洞里。 往东面走没错,东面才是生机。 二人穿过密林,一路往东面走去。温酒酒走在傅尽欢的身侧,时不时往回张望,月色冷冰冰的,洒落在二人的周身,风声隐隐送来喊杀声。 温酒酒脚步加快,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小心。”温酒酒的腰身突然被一只手臂箍住,整个人一阵天旋地转,已从傅尽欢的左侧,被那股力道带着,落在了右侧。 与此同时,一支飞箭擦着傅尽欢的面颊飞过。 傅尽欢脑袋微微偏了一下,不慌不忙地躲开那支飞箭。 温酒酒心有余悸,多亏他及时抓着自己避开,否则那支飞箭洞穿的就是她的脑袋。 “他们在那里!来人,他们在那里!”草丛后传来一声叫喊。 温酒酒面色微变:“糟了,我们行踪暴露了。” “走。”傅尽欢道。 温酒酒抓着他的手腕,立时朝着海边狂奔而去。 无数飞箭刺破月色,追在他们的身后,“叮叮叮”飞箭如雨,钉入他们的脚下。 温酒酒“啊”地叫了一声,身形趔趄一步,原来有一支飞箭擦着她的肩头飞过,带起一缕血痕。她脸色泛白,痛得浑身打颤。 傅尽欢立时停下来,挥出一道剑气,斩断空中飞来的箭支,将她拉至一棵树下,借用树干遮挡身形。 温酒酒下意识地道:“疼。” 傅尽欢指尖压着她肩头的伤口,见那血色泛着正常的猩红,脸色稍缓:“箭上无毒。” 温酒酒点点头,咬了咬牙:“我们快走。” 傅尽欢眼底映着她惨白的面颊,犹豫一瞬,便是这耽误的片刻功夫,无数杂乱的脚步朝这边飞奔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们已经无路可逃,束手就擒吧。”领头的侍卫喊道。 “休想。”温酒酒抽出腰间短刀,冲了出去,丢给傅尽欢一句话,“我掩护你,你快走。” 傅尽欢看着温酒酒瘦弱的背影,脑海中浮起她抓着自己的手,冲在刀光剑影里的一幕,心尖上不由得漫开一丝暖意。 他握紧手里的剑,掠至温酒酒身边,将她护到身后,冷声道:“我再落魄,还轮不到一个女人来保护,乖乖躲在我身后,别乱动。” 温酒酒握着短刀,站在红衣少年身后,他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后背留给温酒酒,如若温酒酒愿意,现在完全可以捅他一刀,那样,他将必死无疑。 温酒酒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剧变。 她是可以杀了他,但是如此,她也无法离开伏魔 分卷阅读53 岛。与双生子虚与委蛇,总比落在心狠手辣的铁先生手中好。 她默默将刀尖撤回,与傅尽欢靠在一起,屏息凝神,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就在她将刀尖撤回的瞬间,傅尽欢眼角的余光看了她一眼,紧绷的唇角,似乎松开些许,甚至隐隐有上扬的弧度。 接下来便是一场血战。 傅尽欢身中剧毒,出剑的速度比平时迟缓不少,他护着温酒酒,身上添了无数血痕,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滑落,将剑柄处的花纹染得一片暗红。 反观温酒酒,除了身上溅了点血,再没添一道伤。 眼看着铁先生的杀手一个个倒下去,傅尽欢快要杀出重围时,温酒酒眼珠子转了转。 在一名杀手从右侧冲向傅尽欢时,温酒酒大叫一声“小心”,便扑向了傅尽欢,用自己的后背作为护盾,硬生生地挨了这一刀。 她早已算过,人的周身有很多器官,用后背挡刀,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她此前做了那么多努力,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戏文里常常流行英雄救美或美救英雄的桥段,桥段又老又狗血,架不住观众爱看。据她观察,不管是哪一部作品,一旦出现这个桥段,主角的感情必然突飞猛进。 生死关头,以身相护,多么可歌可泣。她这般不计性命安危地以身挡刀,就算对方是铁石做的心肠,也该动摇了。 苦肉计,自然免不了苦。 那一刀落在温酒酒的后背,温酒酒只觉得整个人好像被劈成了两半,浑身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喉中充满浓烈的腥气。 她紧紧抓着红衣少年的手臂,抬起头来,唇边滑出一缕刺目的鲜红,模糊的视线中映出一张震惊错愕的脸庞。 要的就是这个反应,温酒酒满意地吐出一口血,用仅剩的力气,虚弱地说道:“你、你要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口仙气 1个; 么么! ☆、第 28 章 “酒酒。”傅尽欢冷若冰霜的面庞, 头一回出现了崩裂的表情。 温酒酒扑向他的那一瞬,像一只美丽的红色蝴蝶,撞进他的怀中, 未等他反应过来, 便有铺天盖地的血雾漫开。 傅尽欢只觉那抱住自己的柔弱躯体,微微地颤了一下,他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温酒酒自他怀中, 努力地抬起头来, 惨白的月色罩在她的面颊上,映出一张粉白虚弱的小脸。 尽管已痛得面色发白, 她还是努力地微笑着,叮嘱他要小心。 说着,她吐出一口血, 抱住他身体的双臂没了力气,缓缓滑落下去。 傅尽欢抬臂抱住温酒酒,封住她全身的穴道止血, 同时扬起右臂, 也不知道身体里哪里来的力气, 一瞬间,内力暴涨。 一剑挥出, 剑气激荡,剑光所到之处,无数惨叫声响起,砍了温酒酒一刀的杀手, 更是被他一剑削去了头颅。 待得所有杀手都毙命后,傅尽欢扔了手中的剑,抱起温酒酒, 朝着东面走去。 他速度极快,足尖一点,纵身而起,掠过枝头,不消片刻,便到了海边的那座山崖下。 碧海映着明月,海浪拍打着礁石,卷起银色的波涛。傅尽欢靴底沾了金黄色的沙子,被海浪一卷,带走几分血色。 他低头瞧了怀中的温酒酒一眼。 温酒酒双臂垂下,睫毛卷翘,眼眸微合,一头乌黑的发丝在夜风的吹拂下,扬起发尾。 月光笼罩着她的面颊,显得她美丽又脆弱。 便是这样的她,鼓足所有勇气,挡在他身前。傅尽欢的一颗心脏,如海浪中的那块礁石,狠狠地被撞了一下。 他抱着昏迷的温酒酒,运起轻功,从悬崖上攀了上去,不多时,悬崖上出现一个山洞。 傅尽欢抱着温酒酒,掠进了山洞里。 洞内有石桌石床,石床上铺着厚厚的被褥,石桌上放着蜡烛等照明之物。除此之外,石壁上还挂着腊鱼腊肉等物,角落里放着几口大箱子。 泉水从山上流淌而下,被人用竹管刻意引导入洞内。洞里还挖了个储水池,储水池的另一端,有一个小洞,用竹管引导,这样就保证储水池里的水一直都是活水。 看得出来,这个山洞是有人住的,即便没人住,也是经常被打理,做好住人的准备。 傅尽欢动作小心翼翼地将温酒酒搁在石床上,因她后背挨了刀伤,只能将她趴伏着放置。放下温酒酒后,他走到桌边,点燃所有灯烛,持着灯烛,回到床畔。 他将灯烛搁在床头,抬手解开温酒酒的衣裳。 温酒酒后背的衣裳被一刀划烂,他无需费力,就将衣裳揭开了,露出那条触目惊心的伤疤。 温酒酒肤色极白,此刻那雪白的肌肤被鲜血染透,一片暗红,伤口呈一道鲜红的口子,如一条血色的虫子,趴在她的背 分卷阅读54 上,伤口处血肉外翻,昭示着当时的凶险。 傅尽欢早已发现,温酒酒有个怕疼的毛病,肩头被箭支擦了一下,都会娇滴滴地喊疼,这一刀落下,她居然一个字也没喊疼,反而心心念念记挂着他的安危。 傅尽欢先前还故意将后背露给温酒酒,测试她是否真心救他,由此可见,是他多心了。 她若真的想害他,不必出来救他,只需等他和弟弟落入铁先生的手中,她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摆脱他二人对她的掌控。 傅尽欢胡思乱想着,渐渐失了神,直到灯花爆出一声轻响,他回过神来,走到角落里,打开其中一口箱子,翻出一壶酒和一些瓶瓶罐罐,以及裹伤用的纱布。 傅尽欢将东西搁在床头,又走到储水池旁,用水盆打了半盆清水,拿起一块布巾,坐在床畔,替温酒酒清洗了伤口。 凉水的刺激,以及伤口的剧痛,叫温酒酒喉中发出一声嘤咛,睫毛抖了抖,清醒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撑起双臂,想要调整姿势,从床上坐起来。 “别动。”傅尽欢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了一句,“很快就好了。” 温酒酒听见这个声音,立时警觉了几分,杂乱的记忆纷纷涌入脑海,她终于记起她是来做什么的了。 她的计划只进行到一大半,就痛得昏了过去,她得趁着自己还醒着,没痛得糊涂过去,把未唱完的戏,继续唱下去。 她对着“傅司南”烧了那么多把火,就差这最后一把火了。 想到这里,她抬起眼睛,看着烛光里的红衣少年。少年眉眼低垂,长睫的阴影印在眼周,坐在床畔,有条不紊地替她处理着背上的伤口。 温酒酒是趴伏着的,该藏的地方,都藏在被子里,唯独后背露在外面,后背光秃秃的,想来此时也是一片血肉模糊,没什么春光可看的。 她略略放了心,伸出颤抖的手臂,揪住红衣少年的袖摆。 傅尽欢的动作僵了一瞬。 温酒酒低低地呼了一声:“疼。” 总算喊疼了。傅尽欢丢下手里染血的布巾,看了一眼已经变成红色的水盆,温声道:“用了药,就不疼了。” 温酒酒是真的疼,后背处火辣辣的,剜骨蚀心地疼,加上人一受伤,就变得格外脆弱,也不用怎么努力,眼泪就掉了下来。 滚烫晶莹的泪珠子,一颗一颗从她眼角滑落。她就那么默默咬着唇,无声地哭泣着,眼角的泪痕映着烛火的光,愈发显得她面颊苍白如雪。 傅尽欢看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道:“既然这么怕疼,为何要替我挡那一刀?” “若是不挡,刀就落在了你的身上。刀落在我身上,我疼,刀落在你的身上,我更疼。” 傅尽欢难得弯了一下嘴角:“我挨了刀,怎么反倒你更疼,这是什么道理?” 温酒酒抬起脑袋,乌黑透亮的眼底,盈满了水光。 她咬了咬唇,惨白的脸颊上掠过一丝难言的羞怯,从喉咙里蹦出两个字,几不可闻:“……心疼。” 傅尽欢愣了一下。 温酒酒扯住傅尽欢袖摆的那只手,攥得更紧了一些:“如果非得选择一个人受伤,我宁愿受伤的那个人是我,只因……只因……” “只因什么?”傅尽欢没察觉自己的声音里藏着几分期待。 “只因我喜欢你。”温酒酒似乎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句话。说完这句话,她苍白的面颊上爬满绯红的颜色,宛若灼灼燃烧的烟霞,格外动人。 傅尽欢长睫抖动着,口中低声喃喃,重复着温酒酒的话:“你……喜欢我?” “是,我喜欢你。”温酒酒咬了咬牙,脸色越来越红,眼睫上还挂着泪珠,漆黑的眼底,满满映着他坐在烛光里的影子,说着,眼泪又往下掉。 “我知道,我已危在旦夕,命不久矣,有些话,我很早就想对你说了。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你们兄弟二人虽生得一模一样,但在我心底,你是不一样的。这世间千千万万个人,唯独你在我心底,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就算、就算拿我的命来换你多看我一眼,我也心甘情愿。” 傅尽欢的眼底透出震惊之色:“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我此生没有别的心愿,只求、只求我死后,能把我烧成灰,用锦囊盛了,收在你的心口,这般我便可……便可日日与你在一起,再无遗憾了。”温酒酒说到激动之处,喉中涌起一口腥气,她咬住了双唇,任由一缕鲜红自唇畔涌出。 “你不必拿命来换,我会救你。”傅尽欢抬手,拭着她嘴角的血痕,眉眼被烛光镀上一层暖色,泛着四月暖阳般的温柔。 一缕月色从洞口泻进,照在地面,衬得洞内极为幽静。温酒酒双眼注视着傅尽欢的面庞,眸子晶莹透亮,表面深情款款,心底已经笑开了花。 不枉费她忙活这么久,大鱼总算上钩了。 “该死的,总算摆脱了那些杀手。大哥,你怎么样了?”一个浑身染血的白衣少年,衣袂飘飘地冲了 分卷阅读55 进来,见温酒酒趴在床上,手里抓着傅尽欢的袖摆,愣了一下,“酒酒。” 温酒酒恍若被雷劈了一下,下意识地松开手中的袖摆,瞪了身着红衣的傅尽欢一眼。 大大大大大哥?! 她的思绪凌乱了。 她记得,爱穿白衣的是哥哥,喜着红裳的是弟弟。 没错,白衣是傅尽欢,红衣是傅司南。 她抬起眼睛,来来回回将双生子二人看了一遍,眼底闪着古怪的光芒。 温酒酒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 谁来告诉她,到底是她色盲,还是她耳背? “大哥,酒酒这是?”傅司南回过神来,走到床边,一口一个“大哥”,彻底证实温酒酒的猜想。 温酒酒终于确定,面前这个穿红衣的是哥哥,傅尽欢,而旁边那个穿白衣的,才是弟弟傅司南。 撩!错!对!象!了! 温酒酒一口老血直接梗在喉咙里,没忍住,悲愤地喷了出来。 气死她了。 如果她这回死了,一定是被气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陌歌 2个;姿势不对要重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捻弦弄轻吟 10瓶; (*  ̄3)(ε ̄ *) 温酒酒:提错货了,能退货吗?= =。 傅尽欢: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第 29 章 温酒酒吐出一口血, 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酒酒!”傅司南面色微变。 傅尽欢握住温酒酒的手,指尖搭上她的脉搏:“情绪起伏过大。” “好端端的, 激动什么?”傅司南不解, “难道是见我平安回来,太过高兴?” 他没注意,傅尽欢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傅尽欢打开床头的那些瓶瓶罐罐, 倒了点药粉在伤口上, 然后取出纱布,一点点将伤口裹好。 做好这些后, 他拉过一旁的薄被,盖在温酒酒的身上,用手摸了摸温酒酒的额头。 体温正常, 又试了试她的鼻息,呼吸也是正常。 他备在这里的药都是极好的,用了药, 应该没多大问题。他检查过了, 刀伤只是皮外伤, 并未伤及筋骨。 傅司南走到一旁,盘腿坐下, 运功驱着体内的毒素。 傅尽欢丢给他一只青花瓷瓶:“里面有解毒丸,服下。” 傅司南捡起瓶子,拨开瓶塞,吞下一颗。 傅尽欢自己也服了一颗。 二人中了铁先生的毒, 用功力将毒素封在心脉附近,此刻没了威胁,又有解毒丸, 终于可以运功将毒素逼了出来。 双生子功力相当,不多时,一前一后,吐出一口毒血。傅司南抹掉唇边的血痕,对傅尽欢道:“大哥,你身上都是伤,我来帮你处理一下。” 二人将计就计,是为了揪出烈火教的叛徒,没有料到灯笼里还有玄机,中了铁先生的招,幸得二人身负无极神功,即便身陷重重险境,也能杀出一条血路。 此处的山洞是双生子三年前发现的,那时他们为了练轻功,便来此处攀爬山崖,无意发现这个山洞。 傅尽欢提出,这个山洞是绝佳的藏身之处,傅司南表示同意,于是二人便将山洞简单地做了改变,还送了一些常用的东西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温酒酒拽着傅尽欢逃走后,傅司南杀出重围,稍一思索,就猜到傅尽欢肯定会先带温酒酒来这个山洞避一避风头。 他们二人失算,中了铁先生的计,现在整个伏魔岛都落入铁先生的手里,这个山洞是唯一的藏身之处。 双生子武功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傅尽欢和傅司南身上都中了无数刀剑,多亏二人功力深厚,有无极神功护体,才没有让铁先生得逞。 傅尽欢取了药,与傅司南互相帮助,处理好身上的伤口,拿出箱子里备用的衣裳,换了新衣裳,这回他们各自穿回自己喜欢的颜色。 夜色渐深,两人奔波许久,又身受重伤,都有些累了。 山洞内石床共有两张,是当初双生子二人一刀一剑磨出来的。傅司南在空床上躺下,拍了拍身侧,道:“大哥,今夜情况特殊,那张床就让给酒酒,委屈你和我共挤一张床了。” 傅尽欢走到温酒酒的床边,用手试了试她的额头。体温依旧正常,他放下心来,走到傅司南身旁,与他一同躺下。 也不知还要在此处逗留多久,为了节省烛火,他弹出指风,将洞里的蜡烛都灭了。 光芒淡去,山洞陷入一片黑暗,唯独月色从洞口泻入,铺在地面上,宛若一层白霜。 傅尽欢闭上眼睛,脑海中浮起温酒酒抓着他的袖摆,眼角含泪,双唇抖动说着喜欢他的模样,唇角忍不住扬起。 翌日一早,天色 分卷阅读56 微微亮,傅尽欢攀下山崖,拾了些柴火回来,给温酒酒熬药。他回来时天色已经大亮,阳光从洞口透入,映照出洞内的光景。 傅司南早已醒来,坐在床畔,看着昏睡的温酒酒,看了半天,没忍住,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脑袋。 “别碰她。”傅尽欢适时地打断他的动作。 傅司南扭过头来,见他怀中抱着柴火,连忙过来搭把手:“大哥,酒酒何时能醒来?” “约莫今日能醒。”傅尽欢不知想到什么,微微失神。 傅司南将柴火堆放好,拿出火折子,生出一堆火。 傅尽欢取出药罐子和药材,盛了清水,开始熬煮药材。 温酒酒不比他们兄弟二人,有无极神功护体,她的身体还需要药材调理。幸运的是,他们二人当初打算将此处当做避难所,备的最多的就是药材。 傅司南见傅尽欢在替温酒酒熬药,自发揽了做早膳的活。 他们兄弟二人虽是这伏魔岛的主子,从小到大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但做饭洗衣这些生活技能,幼时已娴熟地掌握在手中。傅南霜曾对他们进行过残酷的训练,包括野外生存,如若不会这些,他们早已饿死冻死。 山洞里备有大米和鱼肉,新鲜的蔬果无法保存,傅司南下了一趟山崖,去岛上摘了些蔬果回来。 温酒酒醒来时,药罐子里正发着“咕噜咕噜”的声音,双生子兄弟其中一人坐在火堆前,拿着一柄蒲扇,一下一下扇着火。 温酒酒疑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昨夜她昏过去前,发现自己将双生子认错了。不知是什么缘故,二人换了衣裳,她凭着惯性,以为穿红衣的就是傅司南,不仅救错了人,还撩错了人。 想到自己就这么功亏一篑,还白白挨了一刀,背部的痛楚清晰地提醒着她,她就是个傻子,赔了夫人又折兵,忍不住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傅尽欢一回头,便瞧见温酒酒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睁着一双空茫的眼睛,默然地流着眼泪。 “怎么醒来就哭?”傅尽欢搁下蒲扇,走到床边,用冰凉的指尖摸了摸温酒酒的额头。 温酒酒确定,眼前这个是傅尽欢,换回白衣的傅尽欢。傅尽欢练的是寒冰掌,指尖是微凉的,相反,傅司南练的是烈焰掌,指尖较普通人滚烫一些,她救人时,傅尽欢手上染了血,她才没有分辨出来。 “疼。”温酒酒哽咽着,现如今,她也只有用这个理由来掩饰她的伤心落寞了。况且,她是真疼,古代又没镇痛泵,白挨这一刀,还不许她掉掉眼泪、伤伤心么! 傅尽欢摸到她并未发烧,稍稍宽心,取了搁在床头的酒壶,倒了一小杯酒,抵在她唇边:“喝下。” “止疼的?”温酒酒收住眼泪。 “醉了,就不疼了。” “我酒量好。”温酒酒又伤心了,眼泪再次哗哗地流,“我叫酒酒,酒量比旁人好。” 她口中这么说着,唇瓣微微张开,饮了杯中酒水。 酒量好?傅尽欢唇角不易察觉地勾了一下,自袖中抽出一张帕子,动作温柔地擦拭着她眼角的泪痕。 他的帕子自带一股冷香,也是怪事,昨日拼杀了一场,浑身染了血,他这帕子居然还保持着淡淡的冷香。 温酒酒掉了一会儿眼泪,吸了吸鼻子,不哭了。事已至此,她再掉眼泪也没用,她得想想法子,接下来该怎么办。 傅尽欢见药熬得差不多了,拎起药罐子,倒了一碗药,搁在桌子上。 药汁腾腾冒着热气,还需凉一会儿。 温酒酒趴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床头,脑海中陷入短暂的混沌。 傅尽欢取了一些罐子和纱布,走回床畔,弯身坐下,揭开盖住温酒酒后背的薄被。 背部陡然一凉,温酒酒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想要挣动。 微凉的手压了压她的肩头,傅尽欢清冷的声音响起:“别动。” 温酒酒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光秃秃的后背,眼皮直跳。昨儿个还血肉模糊的背部,被傅尽欢清洗一遍,除了伤口,其他肌肤已经恢复白净,雪白雪白的,晃着眼睛。 温酒酒缩了缩肩膀,不大适应就这么被傅尽欢盯着,她不断做着心理建设,告诉自己,现在傅尽欢的身份是医者,病人应该坦然面对医者的目光。 可他是傅尽欢啊! 温酒酒又想掉眼泪了。 她平时没这么柔弱,动不动掉眼泪的毛病,也是近日演小娇花,演多了,入戏了,才新得的毛病。 傅尽欢垂眸看了温酒酒一眼,见她抿着唇角,一副忍住不掉眼泪的样子,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疼就哭出来,憋着眼泪对身体不好。” 要是面前这个是傅司南,她肯定借机扑进傅司南怀里,嘤嘤嘤委屈地诉苦,增进彼此的感情。 但他是傅尽欢啊! 温酒酒脑海中一想到“傅尽欢”三个字,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傅尽欢不比傅司南,如 分卷阅读57 果说傅司南是一头没见过世面的狼崽,稍加驯化,便可驯为忠犬,傅尽欢便是一只道行高深的千年狐狸,狐狸不但没法训练成忠犬,一个不留神,还会被他剥皮拆骨,吃得干干净净。 傅尽欢拆开裹着她伤口的纱布,替她换药。 温酒酒偏着脑袋,看着他忙活。 他整个人是冷的,穿了一身白衣,气质更显清冷。许是长年握剑的缘故,他的手掌虎口处生了一层薄薄的茧子。 他的手指修长纤细,骨节分明,指甲泛着莹润的光泽,这样的手,不但适合握剑,更适合写字、弹琴。 现在这只手正在替她裹着伤口。 大概是她的错觉,自打她告错白,醒来后,傅尽欢面上表情依旧是冷的,待她的态度却比往日温柔了许多。 也许可以将错就错,改变攻略对象。 这个念头只闪过一瞬,就被温酒酒否决了。 傅尽欢不是傅司南,就算他坠入情网,也不会失去理智,带她离开伏魔岛。 他是伏魔岛真正的主人,不管做什么事情之前,都会权衡利弊,比较得失,做出最利于自己的选择。 他太冷静了,城府又深,和他斗,只会栽在他手里。 不似傅司南,做事冲动,只凭着一腔热血。 温酒酒要的,不是做谁的金丝雀,永远躲在那个人的羽翼下,她要的是一双能飞出这片大海,回归广阔自由天地的翅膀。 傅尽欢做不了她的翅膀。 而傅司南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糖糕 20瓶;Cookie、重逢的世界 1瓶; (*  ̄3)(ε ̄ *) 温酒酒:如果我将错就错攻略傅尽欢,很有可能被傅尽欢识破计谋,并且剧情会朝着这三个方向发展 「结局一」恭喜玩家打出“金丝雀”结局,一生一世,永困伏魔岛。 「结局二」恭喜玩家打出“共享”结局,大魔王傅尽欢向自己心爱的弟弟发出共.妻邀请。 「结局三」恭喜玩家打出“人偶”结局,您的躯体和灵魂,将被大魔王傅尽欢永久珍藏。 温酒酒:拜拜! ☆、第 30 章 撩错对象是一个误会, 好在现在傅尽欢并未发现她真正要告白的对象是傅司南,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这个误会, 就当做它从未发生过。 温酒酒定了定神, 当务之急,是赶紧养好伤,再找一个机会, 对傅司南剖明自己的“心意”, 哄他带自己离开伏魔岛。 傅尽欢替温酒酒换好了药,见桌上的药凉得差不多了, 端起药碗,舀了半勺药,递到温酒酒唇边。 一股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 温酒酒皱了皱眉,张开唇,将药汁含入口中, 果不其然, 那药汁苦得她整个舌头都麻了。 要是喂药的是傅司南, 她撒撒娇,不仅不用喝药, 还能增加彼此的暧昧情愫。 偏偏这个是傅尽欢。 温酒酒只能忍着苦涩的滋味,一口一口咽着。路是自己选的,人是自己撩错的,这会儿有再多的委屈, 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了。 傅尽欢垂眸,视线中映出温酒酒的脸。她皱巴着一张脸,眉心都快拧成一个疙瘩了, 显然是怕苦,他把药汁送到她唇边,她又乖乖咽下去,整个一个受气的包子,有苦不敢说。 傅尽欢嘴角隐约弯了一下,用指尖抚了抚她唇边的药汁,问:“苦?” 温酒酒不知道是点头好,还是摇头好。 “苦口良药。”傅尽欢又道,眼中光影明明灭灭。若是她撒撒娇,他便纵容她一回,不给她喝药,输点内力给她。 温酒酒憋半天,憋出一句:“大公子说得对,苦口良药。” 傅尽欢舀着药汁的勺子,不由得撞了碗壁一下,发出“当”的一声响,眼中的光影也迅速湮灭下去。 “醒了?”洞口飘来一道少年的声音。 温酒酒转头,瞧见傅司南一身红衣,像一团火似的,风尘仆仆地站在阳光里。他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咯吱窝下还夹了一只……胖猫。 可怜的汤圆吓得整只猫都僵硬了。 傅司南走了进来,将汤圆放下。汤圆得了自由,“喵”了一声,趴在地上不动,竟是手脚发软,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温酒酒看着汤圆,一阵无言。傅司南艺高人胆大,伤还没养好,就私自跑下山崖,掠过重围,将自己的猫劫了回来。 她此前推测得果然不错。 汤圆之于傅司南,真是不一般的存在,都落得逃命了,还不忘捎上自己的猫。 傅司南将包裹打开:“大哥,我摘了些果子回来,暂时先裹腹。” 包裹里有桃子、杏子、枇杷,都是这个时节的水果。傅司南搁下包裹,走过来,从傅尽欢手里接过药碗 分卷阅读58 :“我来喂酒酒。” 傅尽欢顿了一下,把药碗给了他。 傅司南在温酒酒身边坐下,舀起一勺药,温声问:“伤口痛不痛?” 温酒酒心底腾起一丝疑惑。傅司南待她的态度也比从前亲昵不少,可她的确是救错了,告白错了对象,照理说,傅司南的态度不会这么快改变。 不过她想起,关于傅司南与傅尽欢因她药浴一事起了争执的传闻,那晚她在傅司南面前上演的苦肉计显然起了效果,他们兄弟二人说不定又达成了新的协议。 温酒酒头皮一阵发麻。 莫不是剧情又在往原书的方向走? 她的心底打了个激灵,眼角余光偷偷瞥了傅尽欢一眼。 “怎么,痛不痛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还要看大哥的脸色?”傅司南注意到温酒酒的小动作。 温酒酒神色一僵。 傅尽欢正拿起一串枇杷,闻言,动作一顿。 温酒酒连忙道:“不痛,有大公子的药,一点也不痛。” 不管他们兄弟二人之间又达成什么新的协议,她还是照原计划走。现在傅尽欢就在跟前,她才跟人家告白,虽然是搞错了对象,但是傅尽欢并不知道真相,若是她公然当着傅尽欢的面,与傅司南搞暧昧,傅尽欢不免会认为她“水性杨花”、“朝三暮四”,万一不小心再触发原书“共享”剧情,就完蛋了。 温酒酒尽量保持着和傅司南的距离。 傅司南以为她是怕傅尽欢,不敢说真话,忍不住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好了,痛就痛,不痛就不痛,不必顾忌大哥,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 “真的不痛。”温酒酒摇头。 傅司南抬手,揭开盖着她后背的被子。 温酒酒吓了一跳,疾声道:“二公子做什么?”为了换药方便,她没穿衣服,就光着身体趴在被子里。 “我瞧瞧你的伤口。” “别瞧,伤口丑得很。”温酒酒慌乱地扯住他的袖摆。 傅司南动作很快,温酒酒只觉后背一凉,又光秃秃的了。还好伤处裹了一层又一层,也瞧不出什么名堂。 傅司南眼底映出渗着血的纱布,长眉轻蹙:“怎么伤得这般厉害?” 温酒酒小声道:“看着可怕,其实没那么严重。” “会不会留疤?”傅司南眉头皱得更紧。他不喜欢女人身上留疤,温酒酒皮肤细腻柔滑,像一块温润的玉,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 温酒酒没说话了,她哪里知道会不会留疤,况且后背留条疤,也无伤大雅,反正别人又看不见。 傅尽欢道:“你若不喜留疤,可用药抹去。” “我知道大哥手段高明,等杀了叛徒,此事就劳烦大哥了。”傅司南将被子盖回温酒酒的身上,以免她着凉。 傅尽欢没出声,他坐在一旁,正在剥枇杷。枇杷薄薄的一层皮,被他用指甲划出一道口子,登时汁水四溢。 傅司南也拿起一串枇杷,转头问温酒酒:“吃枇杷吗?” 温酒酒直觉那青黄交加的枇杷应该是酸的,正欲摇头,傅司南已经剥好一颗,抵到她唇边。他压根就没打算参考她的意见,随口问一句罢了。 温酒酒只好张开嘴巴,咬走了枇杷。如她所料,枇杷个小,还泛着青,很是酸涩,她用嘴包着枇杷,一动不动。 傅司南见她吃了,又兴冲冲剥开一颗,抵到她唇畔时,一只手伸过来,压住他的手腕。 傅尽欢从他手中夺走枇杷,扔在地上:“她伤势未愈,不宜食酸,去煮点鸡蛋给她吃。” 傅司南这次下去,的确顺手揣了几颗鸡蛋回来。他放下枇杷,走到火堆前,开始煮鸡蛋。 温酒酒趁着他不备,偷偷吐出嘴里的枇杷。 酸得她牙都快倒了。 傅尽欢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脸再次皱成个包子,唇角微微抽了一下。他打开傅司南带回来的包裹,除了枇杷,杏也是刚熟的,桃子倒是红彤彤的。 这种油桃多半不酸,傅尽欢挑了几个红透了的,走到储水池旁,打了水,洗得干干净净。 温酒酒正吐着舌头,缓解口中的酸涩之感,床头突然多了几颗桃子。她抬起头来,傅尽欢收回手,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甜的。” 温酒酒正酸得不行,拿起最红的一颗桃,“咔吱”咬了一口,鲜红的桃子汁流入喉中。 真是甜的。 温酒酒吃完了桃子,米粥和鸡蛋煮得差不多了。傅司南盛了一碗粥,放在桌上凉着。 傅尽欢剥开一颗鸡蛋,碾碎了,往粥中放去。 傅司南想起什么,连忙道:“酒酒不吃蛋黄,蛋黄给我,蛋白给她。” 这会儿倒是贴心起来。温酒酒低声道:“没关系,我可以吃蛋黄。” “那日在地洞内,你明明……”傅司南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是粗心了点,但不笨,这会儿突然听温酒酒提起,不是不爱吃蛋黄,一下子都明白了过来。 分卷阅读59 那时两人都饥肠辘辘,只有一颗蛋,他腹中空空,不肯分食,如若温酒酒不假意说自己不爱吃蛋黄,他怎么会乖乖吃下蛋黄。 温酒酒见傅司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便知那时埋下的一个小伏笔,此时起了作用。她先假称不食蛋黄,与他分食,日后再找个机会,暴露自己其实是爱食蛋黄的,二人感情的增进便水到渠成。 感情么,也不一定要轰轰烈烈,这般涓涓细流,总有一日,会汇成滔天巨浪,将他卷入动心的漩涡。 傅司南和傅尽欢是一样的,二人从小到大,都是傅南霜训练出来的棋子,享受着泼天的富贵,无上的尊荣,可惜,再多讨好与谄媚,都是畏惧他们的权势和武功。 真正发自内心的关心与珍爱,才是最弥足可贵的。 越是可贵,越是能挑动心弦。 傅司南明白过来,那日地洞内温酒酒是故意欺骗他的,他平生最厌欺瞒,温酒酒胆敢欺骗于他,他该雷霆大怒的,偏偏心底生不出一丝怒意,还缓缓淌过一丝暖流。 傅司南神色复杂地剥了一颗蛋,将蛋白和蛋黄碾碎了,放入粥中,又挑了些肉末,搅拌在一起,坐在温酒酒的床畔,一口一口喂着她吃。 傅司南垂眸看着温酒酒小口小口抿着,心底“啧”了一声,平日在岛上,都是别人伺候他,他还是头一回伺候他人。 这感觉…… 也不是很差。 粥吃了大半碗。 温酒酒正神游着,忽见傅尽欢灭了篝火,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温酒酒盯着消失在洞口的白色衣袂,奇怪道:“大公子还受着伤,怎么一个人出去了?” “近日你对大哥倒是关心得紧。”傅司南莫名其妙地酸了一句。 温酒酒心底一个激灵,连忙揪住傅司南的袖子:“我、我只是随口一问,二公子莫要误会什么。” “我能误会什么?” 温酒酒揪住他袖摆的那只手,五指不由得攥紧了几分,仰起头来,深吸一口气,咬了咬唇:“那日……那日我真心想救的,其实是二公子。当时天色昏暗,处处都是刀光剑影,二公子与大公子生得一模一样,我不知、不知二公子你与大公子换了衣裳,情况危急,我冲到你们面前,只能以衣裳的颜色分辨,才错将大公子当做二公子你,救了出来。” “怎么说来,你这背上的刀伤,原也是想为我挨的?”傅司南乐了。 温酒酒一愣,不成想傅司南挺上道的,自个儿都脑补全了。 她用力地点点头,眼睛里泛着盈盈水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傅司南,脸颊腾起朝霞一般的绯红:“自那日地洞内与二公子共患难后,酒酒心里……心里其实……” 她得趁傅尽欢不在,抓住机会,把错误的那一步掰正回来。 傅尽欢那边,自打她告错白后,无任何回应,足以说明傅尽欢的态度。看来,不仅是她,傅尽欢也打算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正好遂了温酒酒的意。 “好了,纵使你真心想救的是大哥,我也高兴。”傅司南打断她的话,神色看起来高兴了很多,就连心头先前堆积的那些莫名其妙的酸意,也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他定了定神,自我反省了一遍。傅尽欢处处迁就着他,就连温酒酒这般的纯阴体质也拱手相让,他却因温酒酒关心傅尽欢而心头发酸,是他过于小气了。 傅尽欢一直以兄长的身份自居,说到底,他们二人是双生子,傅尽欢不过早他一时半刻出生,他们两个是一样的,傅尽欢没道理处处让着他。 温酒酒张了张唇,想说的话,尽数堵在喉咙里。 也罢,是时机未到,傅司南心底现在明显还不知嫉妒、独占为何物,他满心想的都是他的哥哥傅尽欢,只怕温酒酒告白后,他还要反问一句,为什么她不喜欢他的大哥。 温酒酒只好暂且将此事搁下,她抓着傅司南的袖摆剖明心迹,万一傅尽欢刚好回来,撞了个正着,就死定了。 来日方长,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不差这一时半会。 汤圆好不容易适应了洞里的生活,“喵”了一声,跳上石床,走到温酒酒身边,挨着温酒酒躺下。 温酒酒一边喝着傅司南喂过来的粥,一边揉着汤圆毛绒绒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学习对我痴缠 5瓶;停啊亭啊婷 1瓶; 么么! —— 傅尽欢:酒酒,其实你可以试着攻略我。 温酒酒:不敢惹不敢惹不敢惹。 ☆、第 31 章 待喝完了粥, 温酒酒又喝了一碗药。 药有安神的作用,她搂着汤圆,趴在石床上, 迷迷糊糊睡着, 睡梦中忽听得轰隆一声,好似山崩地裂、倾江倒海,轰地在耳边炸开了。 温酒酒吓了一跳, 意识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朝着洞口望去。 分卷阅读60 天光从洞口流泻进来,映出一袭红衣。 傅司南双手抱怀, 站在洞口,望着远处。 温酒酒触目所及,是茫茫长空, 苍茫一片,什么也瞧不见。 思及方才那一声巨响,她心头堆起几分不安, 小声问道:“二公子, 方才发生了何事?” 傅司南回头瞧了她一眼, 因背对着刺目的天光,温酒酒瞧不出他脸上的神情。 “大哥将能出海的船炸了。” “……船炸了?”温酒酒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一颗心好似沉进了无底深渊中。 傅尽欢将出海的船只都炸了。 换句话说,所有能出海的船都没了。 温酒酒脸色略显茫然,傅司南不比傅尽欢会察言观色,不知她心中的绝望。他只是冷笑一声:“大哥思虑周全, 将船都炸了,这下留在岛上的俘虏们必定与铁先生产生矛盾,我们到时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温酒酒满脑子都是船没了, 一时没听清傅司南说了什么。 傅司南这会儿才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走到她身边,探出指尖,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脸色如此苍白,是不是伤口又痛了?” 温酒酒想摇头,很快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大哥马上就回来了,你先睡一会儿。”傅司南安慰了一句,说着,他抬起手指,在温酒酒身上点了一下,击中她的睡穴。 温酒酒眼前一暗,意识彻底被黑暗吞没。 待她再次醒来时,洞内已经重新燃起篝火,一红一白两道人影坐在火光前。瓷罐中正在熬着鱼汤,鲜香的鱼肉香气扑鼻而来。 温酒酒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傅尽欢的背影上。 他换了新衣裳,一套换下来的白衣丢在地上,火光映出上面暗红的血迹。他应该是带着伤回来的。 想起昏过去之前傅司南所言,温酒酒心底覆上一层阴霾。 出海的船只都毁了,这意味着,短期内都没法出海了。即便她成功哄骗傅司南,没有船,也渡不过这茫茫碧海。 温酒酒失落了好一会儿,转念想到,每隔一段时间,烈火教都会派人过来,给伏魔岛补给物资,到那时,就有新船了,遂又强打起精神。 汤圆盯着罐子,“喵喵”了几声,见双生子谁都没有理它,走过来,跳上石床,用脑袋拱了拱温酒酒。 傅尽欢与傅司南同时转头看她。 温酒酒心虚地摸了摸汤圆的脑袋,吸了吸鼻子:“好香,在熬什么?” “你有口福了,大哥特地打了两条乌鱼回来,给你熬汤,养伤口。”傅司南道。 温酒酒一怔,讷讷道:“多、多谢大公子。” 天色已沉,洞口映出一方天空,漫天挂着银色的星子。 温酒酒成天趴着,实在趴累了,试着坐起身来。 “别乱动。”傅尽欢冷冰冰的声音飘过来。 温酒酒动作一僵。 傅司南不赞同地说道:“大哥,你又吓唬酒酒。” 傅尽欢果然将声音放软两分:“伤口会崩。” “我尽量小心点。”温酒酒弱弱道。 傅尽欢这回没说话,温酒酒知道他是默许了,她拿起床头的衣裳,裹在自己的身上,小心翼翼地撑着手肘坐起来。 光是这些动作,都叫她浑身热汗连连。 温酒酒做这些动作时,二人一直都盯着她,确认她无事后,二人才收回目光,继续讨论之前的话题。 他们谈的是什么时候从铁先生手中夺回伏魔岛的控制权。 傅尽欢将船炸了后,原本就被扣留了一半解药,对铁先生极为不满的俘虏们,这下彻底和铁先生闹翻了。 铁先生主张搜查伏魔岛,围攻双生子,俘虏们要求铁先生造出新的船只,立即出海。双方意见不合,彻底撕破脸,最后铁先生凭借着绝对的力量优势,击败这些俘虏们,并且下令屠杀俘虏们。 短短一日,鲜血浸透了整座伏魔岛。 俘虏们一死,铁先生大权在握,命令杀手守在山崖下方,选择围困的方式,想要将双生子活活饿死在山上。 山洞内存粮不多,现如今铁先生已发现二人的踪迹,山崖下方又有重重守卫,双生子决定主动出击,否则,在下一次烈火教的船只到达伏魔岛前,铁先生一定会狗急跳墙,做出极端的事情来。 双生子之前误中铁先生的奸计,吸入毒粉,功力大打折扣,直接对上铁先生,没有多少胜算。 二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继续修炼无极神功,突破第十七重,进入第十八重。 二人在商量这些的时候,没有避讳温酒酒。温酒酒裹着衣裳,坐在石床的角落里,听到二人决定突破第十七重,心脏突突地跳了一下。 一旦突破第十七重,意味着,若是想继续修炼第十八重,这二人必须有一人与她双修。 靠,剧情这么快就拐上原书了! 温酒酒气得在心里爆粗口。 分卷阅读61 但是目前和原书又有些差别,原书是双生子二人重伤,她悉心照顾,现在是她受伤,二人活蹦乱跳,还有空时不时下去搞偷袭。 大概是她救错人,告错白,改写了剧情,庆幸的是,二人都还未对她产生爱情,即使他们成功修到第十八重,也不会像原书那般,想出“共享”的荒唐主意。 温酒酒松了口气。 她不能急,越急越乱。 接下来的几日,温酒酒安心养伤,双生子修炼无极神功。 有傅尽欢的药,和他打回来的两条乌鱼,温酒酒日日被精心养着,伤口很快痊愈,不仅能下床走动,还能坐在洞口听着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 期间铁先生如原书那般,曾数度试图攻打上来,这其中包括火攻、箭攻、火.药,最后都无功而返。只因此处地势险峻,山洞又嵌在峭壁之上,除了双生子这般卓绝的轻功,无人能攀上来。 不过也并未安生几日,两日后,铁先生命人制出能载人的大风筝,从崖顶跳下,配合以铁链制出的登天梯,再次发动了猛攻。 多亏傅尽欢和傅司南此前早有准备,砍了崖畔一棵树,用剑削出百根箭支,再用洞内备好的药,涂在箭头上。 傅尽欢极擅箭术,仅凭一人,挽起长弓,便将突袭之人纷纷从空中射落。 这一次偷袭,再次以铁先生失败告终。 温酒酒后背的伤口开始结痂,双生子二人也终于突破无极神功的第十七重,虽说二人天赋有别,总的来说,其实差别不大,据温酒酒观察,傅司南只比傅尽欢早半天突破。 按照兄弟二人的约定,傅司南先突破第十七重无极神功,现在她这件“礼物”,归属傅司南了。 温酒酒在心底苦笑着。 傅司南突破过后,整个人容光焕发,将手指捏得咯咯作响,冷笑道:“此番下去,我要将该死的铁老头千刀万剐。” 铁先生与双生子有师徒之谊,从前两人还会尊称一声“先生”,现在傅司南直接将称呼改成了老头。 温酒酒陷入沉思。铁先生在原书中是个炮灰,直到死都没有露出真面目,听声音年纪称不上老头,顶多算个中年大叔。 要是老头也勾引不了傅尽欢的侍女。 她追书时挺好奇铁先生的身份的,不知这次等双生子将他擒获后,能不能揭开他的面具,看看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伤势如何?”傅尽欢突然问。 温酒酒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张了张口,小声道:“伤势已经痊愈,劳大公子费心。” 傅司南抱了一张弓、两个箭筒以及一捆麻绳走了过来:“大哥,我箭术比不上你,待会我负责背酒酒,你负责突围。” 傅尽欢接过长弓和箭筒,背在身上,扫了一眼温酒酒。 温酒酒身上只裹了一件单薄的衣裳,是他的衣裳,他们当初将此地作为避难之处时,还未遇见温酒酒,根本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带着女人来这里。 温酒酒替他挨了一刀,身上的衣服都烂了,没有别的衣服穿,他就把给自己准备的衣裳给了温酒酒。 “今日天凉,多穿一件。”傅尽欢提醒了一句。 傅司南立时明白过来,道:“还是大哥细心,酒酒体弱,这样下山,容易着凉。” 他们几个在这山上待了好几日,衣服都换尽了,只剩下身上的还是干净的,傅司南脱了自己的外袍,裹在温酒酒身上。他这件衣裳的料子是特制的,裹在身上挡风保暖。 温酒酒抓着袖口,摇头:“我不冷。” “待会就冷了。”傅司南抬手替她将衣裳裹紧了些,“下山时抓紧我,万丈悬崖若是摔下去就粉身碎骨了。” 温酒酒点点头,弯身将汤圆抱在怀里。 傅司南担心自己和傅尽欢藏起来后,铁先生会拿汤圆威胁他,索性将汤圆带了上来,这几天汤圆很乖巧,处处黏着温酒酒,温酒酒此时也舍不得丢下它。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驱散空气里的燥意,温度就降了下来,立在洞口望着苍茫长空,寒风迎面扑来。 温酒酒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傅尽欢,如傅司南所言,傅尽欢远比他细心,他只是在风口站了一会儿,就想到温酒酒衣裳单薄。 傅尽欢拿着麻绳率先掠出去。 傅司南在温酒酒面前蹲下身,将后背露给她:“上来,出发了。” 温酒酒伏在傅司南背上,伸出一条手臂,搂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牢牢抱着汤圆。 傅司南提醒道:“抓紧了。”便掠了出去。 温酒酒探头望了一眼,只见云海翻腾,满目扑绿,可见碧海茫茫,波浪滔天,唯独不见隐藏在云雾下方的崖底。 温酒酒下意识地抱紧了傅司南的脖子,贴着傅司南后背的胸腔内传来剧烈的震动声—— 咚、咚、咚。 是她的心跳声。 傅司南察觉到她的紧张,笑道:“放心,有我在,不会掉下去。” 分卷阅读62 “要、要是掉下去了呢?”温酒酒才发现自己其实是有点儿恐高的,这么高,搁谁谁不怕。 “那我就用自己的身体给你垫着,保证不摔了你。”傅司南声音里藏着几分戏谑。 “我信二公子。”温酒酒贴紧了傅司南,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吐出的气息,似含着芝兰的香气,若有若无萦绕在傅司南的耳后。 这是她第二次说相信他。上一次在地洞里,她也是这样说的。 从小到大,除了傅尽欢,从未有人这般信任过傅司南。 傅司南终于收了戏谑之意,难得认真起来,温声道:“你是我的,我自然护你周全。” 说着,身体腾空而起,跳了下去。 温酒酒只觉一阵失重,吓得立马将脑袋埋进傅司南的背部,恨不得整个人都嵌入傅司南的身体。 傅司南嘴角弧度上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歇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殷殷独自美丽她不香吗、古月胡 10瓶;陆藕非烟 6瓶;呀 3瓶;欧尼酱 1瓶; (*  ̄3)(ε ̄ *) ☆、第 32 章 温酒酒趴了一会儿, 见无事发生,试探地将脑袋抬起,向下看了一眼。 碧影向上倒退着, 傅司南抓着从山崖上方垂下来的绳子, 绳子的末尾牢牢系在一棵树上。 山崖的下方有铁先生的人盯着,他们出了山洞后,向左边攀爬, 另寻了一条下去的路。这条路掩映在枝叶间, 有茂密的丛林遮挡,能护他们不知不觉下了山崖。 傅司南一步一步向下攀爬着, 虽然周遭时不时滚落石子,树枝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但温酒酒趴伏的这一方天地, 稳稳当当的,叫她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安全感。 大抵是因为傅司南的那一句承诺。 傅司南这人恶劣归恶劣,说出的话, 一向一诺千金, 比那食言而肥的小人不知强了多少倍, 也难怪原书酒酒和双生子朝夕相处后,逐渐对双生子的印象改观。 温酒酒将目光下移, 看向傅尽欢。 傅尽欢背着弓箭,面无表情地在前面开路,洁净无瑕的白衣,远远望去, 如一抹藏在碧影中的冰雪。 下面都是铁先生的守卫,一旦发现他们的踪迹,第一个受到攻击的会是傅尽欢。他一点儿也不担忧, 似乎保护傅司南和温酒酒这件事,本就是他该做的。就像上次在演武场上,那个刺客攻过来时,傅尽欢也是第一个站在傅司南和温酒酒的身前,挡住刺客的攻击。 他被傅司南唤一声大哥,这些于他而言,都是一个兄长该尽的责任。 又走了一段路,崖下枝叶渐渐繁茂,不远处,碧色的海水拍打着礁石,卷起一片银白的雪浪。 两人纵身而起,落在一棵碧树上,各自踩着一根枝干。傅司南背着温酒酒,两人的重量加起来,一落地,足下的枝干便发出轻微的一声“嘎吱”。 温酒酒抬头朝下方望去,只见葱葱郁郁的碧影间,隐约可见铁先生安排的侍卫守在下方。 傅尽欢抽出背在身后的箭支,弯弓如满月,对着下方连射数箭。箭上被抹了剧毒,即便没有射中要害,沾了血肉,也是立即一命呜呼。 树下传来数声惨叫。 “在那边!”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惊呼一声。 接着,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是一名黑衣青年抽出腰间的刀,从身后将他劈成了两半,血雾喷溅了那青年一身。 “大公子有令,所有叛徒杀无赦!”那青年冷着脸高声道。 随着他一声令下,立时有侍卫抽出腰间的刀,砍向自己的同伴。 那些人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身边还有“奸细”,毫无防备,被一刀取了性命,剩下的侍卫分作两拨,自己先打起来了,看得温酒酒不由得咂舌。 她小声贴着傅司南耳畔问道:“二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都是我和大哥的死士,烈火教培养出来的死士,不会轻易叛主。”傅司南看着下方的战局,眼底隐隐透出嗜血之意。 死士平日隐藏自己的身份,混迹侍卫当中,铁先生控制整个伏魔岛后,他们接收到傅尽欢的密令,假意投降,实则与傅尽欢里应外合。 待傅尽欢的死士将侍卫都绞杀后,抹了抹脸上的血,单膝冲树上的傅尽欢与傅司南跪下:“恭迎大公子、二公子回归。” 温酒酒悄悄数了一遍,共有七人,她突然想起来,原书里傅尽欢与傅司南共同拥有十五名死士。 死士的培养代价是极高的,他们需要从稚童时期培养起,再历经层层筛选、考核,从数百人当中挑出最拔尖的一批。 他们武功高强,忠心耿耿,视死如归,是烈火教最利的杀人武器。 一旦主人下令,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们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如一具没有 分卷阅读63 感情的机器,替他们的主人冲锋陷阵。更重要的是,一旦认主,除了他们的主人,就算是烈火教的教主傅南霜,也没有办法号令他们。 傅尽欢足尖一点,掠回地面,淡声道:“起来。” 傅司南也跟着跳了下去,他将背上的温酒酒放下。 温酒酒抱着汤圆,在他身边站好,因她刚踩上实地,不由得双腿发软,身形歪了一下,多亏傅司南伸手扶住了她。 死士七人见傅司南态度亲昵,忍不住瞧了温酒酒一眼。 温酒酒身上裹着傅司南的外袍,怀中抱着一只圆滚滚的胖猫,一头乌黑的长发半披半散,衬得她的肤色莹白如雪,与比她高了一个脑袋的傅司南站在一起,叫人下意识想起一个词—— 天造地设。 “其他人呢?”傅司南察觉到死士在打量温酒酒,不悦地皱了一下眉头。 “回二公子的话,已经照着大公子的吩咐,妥当安排下去。”领头的青年连忙收回目光,答道。 “留下两个人保护酒酒,其他人照计划行事。”傅尽欢道。 “是。”青年抱拳。 “温姑娘,请随属下来。”走出来两名死士,对温酒酒欠了欠身。 温酒酒看向傅司南。 傅司南以为她是在害怕,安慰道:“等我杀光那些叛徒,就会回来接你。” 温酒酒点点头,抱紧了怀中的汤圆,跟在两名死士身后,沿着沙滩离开。 死士带着她去了一间密室。 暗道连接海湾,暗道的尽头,就是密室。温酒酒记得原书曾说过,傅尽欢的红尘渡里设有密室,死士带她来的,应该就是傅尽欢的密室。 密室不止一间,死士带她来的,是最外面的一间。温酒酒抱着汤圆,站在壁前仰头看着燃烧的火把,密室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可供休息的石床,什么也没有,不知道铁先生有没有将这里扫荡过一遍。 她想往深处走一走,又顾忌到死士在眼前,她的一言一行,为他们监视,汇报给傅尽欢。 温酒酒抱着汤圆来回走了两圈,突然手一松,汤圆从她怀中跳了出去,往密道中走去。 “汤圆。”温酒酒惊呼一声,追上去。 两名死士也立马跟了上去,唤道:“温姑娘。” 温酒酒边走,边用余光打量着两边,这里有好几间密室,其中一间屋门是半开着的,留下一条缝,汤圆胖乎乎的身体扭了一下,便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温酒酒做出惊慌的样子,顺手推开铁门,追上汤圆,一把将它抱入怀中。 “温姑娘!”那两名死士追到门口,“不可乱走。” 温酒酒抱着汤圆,这才注意到这间密室和其他密室不一样。这里应该是个药室,墙壁的两侧都嵌了一排药柜,室内中央还放置着一张石床,床上躺着一名少女。?轻?吻?小?说?独?家?整?理? 少女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双目微微阖起,脑后枕着一块瓷枕,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似乎是睡着了,但全身又不见半点生息,给人一种阴森森的诡异感,像是一个冷冰冰的人形标本。 温酒酒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脸色苍白地问:“她是谁?” 那两名死士立时单膝跪倒在她面前,垂下脑袋:“请温姑娘回到原来的地方。” 温酒酒抱着汤圆往药室外面走去,眼角余光一直在打量石床上的少女,待她踏出药室后,身后传来铁门合起的声音。 温酒酒回到最初的那间密室,在角落的石床上坐下,跟着她回来的那两名死士,死气沉沉地站在门口,跟雕塑似的。 温酒酒脑海中不断浮现起那名躺在石床上的少女。 她记得原书里说过,傅尽欢擅药理,曾以活人制成人偶,她越想越觉得,她方才看到的那名少女,很有可能是傅尽欢拿来做试验的人偶。 温酒酒的身上不由得出了一层冷汗。她可没忘记,原书酒酒的结局也是被做成了人偶。 她定了定神,看向门口的两名死士:“两位大哥,刚才我见到的那位姑娘她是……” 等了半天,也无人回应她。 空气里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声音,和温酒酒的呼吸声。 温酒酒不甘心:“两位大哥……” “属下不慎让温姑娘进了不该进的地方,已是死罪一条,还请温姑娘体恤属下一回,莫要再问,看见了什么,也只当什么都没看见。”其中一人道。 原来那密室里的东西是不能叫她看见的,恐怕真相与温酒酒猜想得八九不离十。 她连忙站了起来,面露几许不知所措的神色,咬着唇,垂下眼睑,愧疚道:“对不起,我不知、不知会连累两位大哥,两位大哥放心,我保证不会说出去,若是大公子那边责罚,我愿一力承担所有罪责,是杀是剐,绝不推脱。” “温姑娘无需担心,大公子不会处罚你。” 温酒酒生得貌美,又这副梨花带雨纯良无辜的模样,叫人轻易就卸下防备,忍不 分卷阅读64 住多搭话了两句。 温酒酒却是摇头;“大公子行事向来雷厉风行,从不徇情。” 与温酒酒说话的死士,见温酒酒一脸决然,如赴刑场,面无表情的脸上,头一回泻出一丝无奈:“温姑娘莫怕,那密室里的东西无关紧要,纵使被不小心瞧了,也罪不至死,况且以温姑娘的身份,大公子是不舍得责罚的。” 温酒酒跟他兜了一个大圈子,也没有问出少女身份。这些死士受过严格训练,只忠于主人,没有傅尽欢的吩咐,是休想从他们口中问出端倪了。 她只好叹了口气,又道:“既然不打紧,今日我擅闯密室一事,可否请两位大哥替我隐瞒,这样你我都不用挨罚,大公子也没有什么损失,岂不是两全其美。” 说到最后,那两名死士也没有表明究竟会不会将此事汇报给傅尽欢,温酒酒抱着汤圆,抚着它圆乎乎的脑袋,默不作声地研究墙上的火把。 她口中说着怕,其实是一点不怕的。 有汤圆这个背锅的,傅尽欢要怪也怪不到她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糖糕 25瓶;鲸屿 20瓶;sonous 5瓶;不知道叫啥 2瓶;39948054 1瓶; 么么哒 ☆、第 33 章 火把静静燃烧着, 温酒酒不知在密室等了多久,等得她快要打瞌睡时,密道终于传来脚步声。 走进来一名黑衣青年, 对温酒酒施了一礼:“温姑娘, 大公子命属下接您出去。” “结束了?”温酒酒站了起来,她怀中的汤圆也是刚醒的模样,茫然地“喵”了一声。 “叛徒已经尽数伏诛。” “二公子怎么不亲自来接我?”温酒酒皱眉。傅司南一向说话算话, 很少食言。 “二公子受了点伤, 不便行动。”黑衣青年伸出手,“温姑娘, 请。” 温酒酒跟着他走出密道,进来时,天色还是亮的, 出来时已经是半夜,难怪她在密室里等得昏昏沉沉,几乎快要睡着了。 这期间她还饱食了一顿。 傅尽欢处事周到, 密室中备有清水和食物, 除了无聊, 待在里面并无什么不妥。 温酒酒走在月色里。 空气中残留着未散尽的血腥味,昭示着伏魔岛刚历经一场残酷的屠杀。 温酒酒脚踩过的地上, 鲜红的血色浸入泥土,她的眼睛扫到一株芍药,那芍药妖艳灼目,仔细看, 却发现上面沾着几分血色。 温酒酒抱着汤圆追上黑衣青年的脚步,担忧问道:“二公子他伤势如何?” “二公子中了毒针,幸得大公子及时出手, 拔除毒素,现下还昏迷着,约莫过两日才能醒来。” 温酒酒一下子明白过来,为什么方才黑衣青年说的是大公子命他来接她,而不是二公子。 “铁先生呢?他死了吗?”温酒酒问。 “铁先生引爆了火.药,不知所踪。” 温酒酒一愣。原书里铁先生是死在了双生子的刀剑合璧之下,到了她这里,剧情又改写了,是因为她的蝴蝶效应吗? 黑衣青年直接将温酒酒送回她的住处,春华院。 “大公子说了,今日天色已晚,想必温姑娘已经累了,不如先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温酒酒点点头,相比于红尘渡和碧落海的一片狼藉,她的春华院显得干净许多。 本来就是一个破败的院子,暂时收拾出来住人的,铁先生占领伏魔岛后,想要找出《无极心法》,只会可劲地糟蹋傅尽欢和傅司南的住处,倒是让春华院躲过一劫。 一名白衣女子推门出来,见到站在月下的温酒酒,愣了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上前行礼:“姑娘。” 温酒酒借着月色,盯着她眉尾的痣,有些意外,小桐居然还活着。 那日她将打昏后的小桐藏在春华院的床底下,看来是救了小桐一命。小桐是个人精,血战过后,凭借着自己的小聪明,在铁先生手底下活下来也不奇怪。 “属下先行告退。”黑衣青年对温酒酒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温酒酒打了个呵欠,将怀中的汤圆递给小桐,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我累了,猫是二公子的,替我送回碧落海。” “是。”小桐嫌弃地抱着汤圆,对着温酒酒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朝阳升起,金色的日光映照着茫茫碧海。血战过后的伏魔岛,迎来了平静的一天。 经过一夜的修整,除了暗红的地面,整个伏魔岛几乎再看不出大战的痕迹,就连受损最为严重的红尘渡和碧落海,也在一夜之间恢复如初,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傅尽欢坐在厅内,端起新沏的茶,用杯盖划了一下水面,浅啜一口。 茶是今年的新茶,注入开水后,整个室内都飘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小环 分卷阅读65 捧着琉璃托盘走了进来,托盘内搁着两盘水果。 果子也是新成熟的,果园那边的仆从摘了下来,不敢怠慢,趁着果子还新鲜饱满,连忙给红尘渡和碧落海各送了一份。 不是什么稀奇的水果,都是些桃子、杏子、枇杷之物,但伏魔岛处于茫茫碧海中,基本上是自给自足,相对而言,这些水果一年到头,也只有春夏才能吃上一回,自然先给两位主子尝尝鲜。 小环将水果搁下,低声道:“大公子,昨日从密室里接出来的那位姑娘醒了。” 铁先生占领伏魔岛后,将整个伏魔岛都翻找了一遍,就差掘地三尺,唯独没有发现红尘渡地下的密室,那名用来试银针锁穴的少女因此幸免于难。 昨日将温酒酒从密室接出来后,傅尽欢顺道叫人把那名少女也接了出来。 “带过来。”傅尽欢搁下茶盏。 小环颔首,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就见一名绿衣少女神色茫然地跟在她身后,出现大厅的门口。 她抬起眼睛,左右张望,看到傅尽欢的瞬间,吓了一跳,露出怯怯的表情。 “进来。”小环道。 少女咬了咬唇,战战兢兢跟在她身后,看起来实在是怕极了。 傅尽欢不可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头。 “这位是伏魔岛的主人,唤大公子即可。”小环提醒。 “见、见过大公子。”少女紧挨着小环站着,悄悄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别怕,大公子传你过来,只是问你几句话。” 少女点点头。 “叫什么名字?”傅尽欢冷冰冰地问道。 少女惊惧地摇头:“不记得了。” “从何而来?” 少女脸色发白,揪着小环衣袖的手指,紧张地收紧了几分:“也、也不记得了。” 傅尽欢整个人看起来冰雕出来似的,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带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漠。 “知道这是哪里?” 少女飞快地摇着脑袋。她不记得这是哪里,但她对这里,对傅尽欢,有着一种本能的恐惧。 “身体可有不适?”傅尽欢继续问。 少女还是摇头。 傅尽欢顿了顿,不再问了。 “……你们知道我是谁?”过了一会儿,少女干巴巴的声音响起,害怕中藏着几分期待,大概是希望傅尽欢能回答出她的问题。 “苏明烟。”傅尽欢面无表情地丢出一个名字。 “啊?”少女惶然。 “你叫苏明烟。”小环道。 “苏明烟。”少女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却不知自己所有的反应都落在了傅尽欢的眼底,包括表情上细微的变化。 “那我是从哪里来的?”苏明烟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低声念了几遍,紧张感稍缓,抬起头来看向傅尽欢。 傅尽欢看了小环一眼。 小环会意,对苏明烟道:“烟儿,先跟我出来。” 小环将苏明烟哄走后,去而复返,回到大厅内,冲傅尽欢欠了欠身:“恭喜大公子,银针封穴成功。” 傅尽欢没有说话。 小环担忧道:“现如今二公子还昏迷着,若是直接用在温姑娘身上,待二公子醒来,恐怕要大闹一场。” 温酒酒刚入岛时,傅尽欢曾提过一次银针锁穴,因他们查出温酒酒在上岛之前,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 只有将从前种种忘得一干二净,对他们才是最有利的,他们要的只是练武的容器。 这个提议遭到了傅司南的反对。 傅司南认为,被银针锁穴的温酒酒,不会再像现在这般有趣,他宁愿一点点磨平她的棱角,也不想要一个失去所有记忆的傀儡。 时隔一段时日,傅尽欢又重新提起银针锁穴一事,只是这次他没有问傅司南的意见,直接做了决定。 皆因温酒酒不安分。 傅尽欢查出她院子里的枯井藏着密道,推测出上次她与傅司南跌下地洞一事,未必如表面那般简单。 温酒酒初入岛时,身上便有一股桀骜不驯的气势,这么快就转变了态度,唯唯诺诺顺着二人,大概是委曲求全、伺机报复。 傅司南摔断腿的事情,与她脱不开关系。 傅司南铁心护着她,还与她串通好说辞,傅尽欢表面遂了傅司南的意,没有责罚温酒酒,实际心底早已动了怒,只等着收拾温酒酒。 药浴是责罚,银针锁穴,也是责罚。 银针锁穴不单是责罚,也是为了保护傅司南。傅尽欢已打算将温酒酒相让,又不放心将随时会反咬一口的温酒酒放在傅司南身边,只有封锁住她的记忆,让她忘记自己是谁,怀着什么目的,方可万无一失。 但是从山崖上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傅尽欢冷硬的心肠,不知何时添了一丝柔软。 “大公子?”小环见傅尽欢半天没说话,忍不住抬眸看向他,却见他盯着桌上的一盘水 分卷阅读66 蜜桃发呆。 水蜜桃是她刚洗好的,表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那桃子红彤彤的,看起来很是香甜可口。 小环以为他是想吃水蜜桃,走过去,端起果盘,递到傅尽欢面前:“大公子请用。” 傅尽欢抬手,拿起一颗水蜜桃,指尖抚着水蜜桃的表面,脑海中不由自主浮起温酒酒趴在石床上,捧着桃子,“咔吱”咬了一口的模样。 莫名有点可爱。 傅司南粗心,不知温酒酒不喜食酸,硬塞她一嘴酸枇杷,直到咬上一口他给她洗的桃子,她拧成一团的眉心总算才舒展开来。 傅尽欢嘴角不可察觉地上扬了一下。 “酒酒喜食桃子,将这些都送去春华院。”傅尽欢把手中的水蜜桃搁回果盘中。 小环一愣,接着,垂头道:“是。” 她端着果盘,站着没动。 傅尽欢抬头,以眼神询问。 小环犹豫:“银针锁穴……” “暂缓。”傅尽欢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淡淡地说了一句。 小环心底掠过一丝惊讶,脱口而出:“大公子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傅尽欢眼底蹦出一抹冷色。 小环自知失言,垂下脑袋:“是奴婢逾矩,奴婢这就将果子送给温姑娘尝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满西楼 5瓶; 么么哒! —— 系统提示:大boss傅尽欢朝您发出【银针锁穴】技能。 系统提示:您已成功闪避。 刚睡醒的温酒酒:??!发生了啥? ☆、第 34 章 伏魔岛重新归于平静, 在乱战中失踪的铁先生下落不明,双生子命人将伏魔岛搜刮三尺,始终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岛上的人大半都认为他随着那场爆炸, 已经粉身碎骨了。 傅司南在床上躺了两日,醒了过来。他身体好,毒素清除干净, 没过多久, 又活蹦乱跳。 温酒酒却是不敢再主动去找傅司南。 她先前当着傅尽欢的面表明自己更青睐傅司南,又于绝境中表白傅尽欢, 再去频频向傅司南献殷勤,傅尽欢那边定会生疑。 她仔细想过了,此番告白出错, 不一定是一件坏事。 傅尽欢没有回绝,暂时摸不清是个什么心思。他不应,不吃亏, 他若应了, 便可利用他, 激起傅司南的嫉妒之心。 要哄得傅司南带她离岛,这一步必不可少。 本是自己赢来的“礼物”, 自己的大哥却生了觊觎之心,傅司南不肯相让,又不能与傅尽欢彻底反目成仇,唯一的选择, 大概就是带着他的“礼物”远走高飞,将她藏在傅尽欢找不到的地方。 接下来要做的是,让傅司南把她从“礼物”变成真心相待的恋人。 温酒酒趴在窗台上, 望着院子里的红花绿树,蹙了蹙眉。目前来看,傅司南是喜欢她的,但这样的喜欢,和喜欢汤圆没什么差别。 要获得反派的真心…… 任重而道远啊。 “姑娘,留仙居已经收拾妥当,现在便可前往。”小桐走了进来,站在她身后说道。 留仙居是傅尽欢叫人给温酒酒新收拾出来的居处。 她现在住的春华院,从前是个杂物间,破败不说,院子里乱糟糟的,也没怎么修整,暂作休息尚可,若是长住,难免显得寒酸。 随手丢个破院子给温酒酒,足以说明,刚入岛的温酒酒,在双生子心目中,连仆侍都不如。 从山崖上回来后,就给她换了新住处,看来,也如原书那般,与双生子二人朝夕相处,不知不觉有什么在改变。 她好奇问道:“让我住留仙居,是大公子的主意,还是二公子的主意?” “岛上是大公子在当家做主,自然是大公子的主意。” 温酒酒心中有了底,站起身来:“走吧。屋里的东西记得叫人收拾好,送到留仙居。” “大公子说,留仙居的物品一应俱全,春华院的破烂玩意不必再搬过去了。” 温酒酒一怔:“可被褥衣裳还都是半新的,现下船都炸了,不知何时才有新的物资送到岛上来,不必如此铺张浪费。” “姑娘多虑,仓库里的布匹存量尚足,给姑娘裁几身新衣裳是不打紧的。半个月后,会有新的船从海外开过来,补给物资,这点姑娘无需担心。” 半个月后?温酒酒心头划过一丝激动。 她是故意套小桐话的,小桐是傅尽欢的人,知道的比她多,随口一套,真的给她套出这么重要的消息。 温酒酒当天就搬进了留仙居。 留仙居和碧落海一样,是紧挨着红尘渡的,留仙居居左,碧落海居右。 比起春华院的破败不堪,留仙居青瓦白墙,院中山石错落有致,夹道绿意盎然,绿植被修剪 分卷阅读67 得整整齐齐,地面铺着平整的砖块,台阶的旁边还种了一丛绿竹,日光倾斜,将竹影映在地面上。 温酒酒从大厅逛到自己的卧寝,刚踏进卧寝,便见一排捧着托盘的侍女恭恭敬敬朝她行礼,齐声道:“见过温姑娘。” 温酒酒一副被她们的排场惊到了的表情:“你们这是?” “这是大公子叫岛上的绣娘和裁缝给温姑娘缝制的新衣裳,温姑娘瞧瞧,若有哪里不满意,可以提出来。”小环微笑道。 温酒酒的尺寸上岛后,傅尽欢就叫人量了,先前她穿的那些衣裳,也是傅尽欢叫人置办的。 温酒酒的目光从侍女们捧着的琉璃托盘上扫过,衣服的料子都是极好的,上面的图案也是绣娘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颜色大多数鲜艳夺目,以红色居多。 “这些首饰也是大公子命人从仓库里挑出来的,温姑娘看看可能入您的眼?”小环将另外三个托盘上的红绸掀开。 饰物多以黄金、翡翠打造,造型华美精致,随便一件拿出去都价值不菲。 温酒酒的目光凝在一串珍珠上,那珍珠色泽温润,光华璀璨,温酒酒不是行家,也看得出来,这串珍珠十分罕见。 小环见温酒酒盯着珍珠项链看,拿起珍珠项链,捧到温酒酒面前:“说起来这些珍珠还是大公子十四岁时从海里捞上来的,放在仓库里这么多年,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温姑娘,倒是与温姑娘相配得紧。” 温酒酒愕然。今日小环话里话外都捧着她,似乎是因傅尽欢对她态度的改变。傅尽欢一下子对她这么好,是在回馈她为他挡刀之恩,还是在回应她的表白? “都搁下吧,替我谢谢大公子。”温酒酒道。 这些首饰价值连城,等她逃出伏魔岛,有用得着的地方,她替傅尽欢挨了一刀,就当是傅尽欢给她的营养费。 小桐走上前,对侍女们道:“跟我来吧。” 侍女们捧着托盘跟随小桐离开。 小环掀开帘子,对温酒酒道:“温姑娘这边请。” 温酒酒这间卧寝用珠帘隔成三间,分别用作睡觉、吃饭、看书所用。小环掀开的是最右边的一间,方方正正的小空间,被布置成了书房的模样,窗户旁边放着一张琴案,琴案上覆着一面红绸。 小环将红绸掀开,露出下方的七弦琴,微微一笑:“大公子知道温姑娘喜欢琴,这把琴是大公子特意给温姑娘准备的。” 温酒酒看到那张七弦琴后,眼睛果然亮了一下,旋即想到什么,眼底一黯:“可惜我不会弹琴,白费了一张好琴。” “原本大公子给温姑娘请的琴师该这个月来的,只是铁先生的叛变打乱了计划,大公子说了,温姑娘真的想学,可去寻他。” 温酒酒心底嘀咕一声,那可不敢。 “啧,流光琴,从前给我摸一下都不舍得,这回居然这么大方。酒酒,你捡到宝了。”一道少年的嗓音从珠帘外飘来。 温酒酒拂开珠帘,欢喜道:“二公子。” 傅司南红衣艳烈如霞,双手抱怀倚着门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小环笑道:“二公子莫恼,大公子也是怕二公子莽撞,磕了碰了,毁了一把好琴。” “我才不会生气,酒酒是我的,给了酒酒的,当然也算我的。” 温酒酒忍不住看了傅司南一眼。傅司南突破无极神功第十七重后,待她亲昵许多,言行举止间,也都将她划作自己的所有物。 他比傅尽欢早半日突破,按照约定,她的确属于他了,也难怪他无所顾忌。 小环道:“二公子与温姑娘聊,奴婢先行告退。” 小环走后,温酒酒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递给傅司南:“二公子伤势怎么样了?” “区区一根毒针,还伤不到我。”傅司南并不去接茶盏,而是笑着俯下身去,张开双唇抿住杯口。 温酒酒羞涩地喂他饮了一口。 “酒酒,你是我的了。”傅司南看着这样的她,心里滚烫滚烫的。 情念如烈酒,他本就喜欢温酒酒,又从傅尽欢那里得了三本书,夜夜翻看,所思所想,都是温酒酒。 想到温酒酒从今往后就是他的人,他的心底便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欢喜快乐,恨不得抱着温酒酒,都将那书上的内容试了个遍。 温酒酒收回了手,脸颊微微泛红,用手掌裹着杯盏,点了点脑袋。 傅司南盯着她粉白的面颊,声音不知不觉沙哑了几分:“你可知这句话的意思?” 温酒酒再次点点头。 “当真知晓?”傅司南半信半疑。温酒酒这副怯怯的反应,不像是知道的样子。 温酒酒抬头,眸中露出些许讶然:“二公子所言何意?” “大哥有没有给过你画谱?” 温酒酒奇怪:“什么画谱?” 傅司南顿了顿:“男女双.修的画谱。” 温酒酒微红的脸颊,轰然一下,红了个彻底。 分卷阅读68 她双颊飞霞,躲闪着傅司南的眸光,摇了摇头,心底早已将傅尽欢和傅司南两个人翻来覆去骂了个遍。 两个小淫.贼,竟私下交流春.宫图。 “看来你是不知了。”傅司南有些遗憾,“魅姬精通此道,不如……” “我知道!”温酒酒飞快地打断傅司南的话。傅司南这个小变态,她要答不知道,他肯定要把她送到青雀堂,让魅姬教她。 魅姬在大战中折了一臂,这会儿正憋着火气没处发,她可不想被送去做了炮灰。 “你知道?”傅司南生疑,“你从何得知?难道是穆云岚教你的?” 说着,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眼底隐隐有阴云翻滚。 穆云岚是温酒酒青梅竹马的恋人。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似的,扎进他的心底,连带着他先前的那些欢喜快乐,也不那么纯粹了。 温酒酒知晓傅司南误会了什么,疾声道:“我没有!我与大师兄向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二公子休要胡言,损我清白。” 傅司南一愣,眼底阴云停止了翻滚。 “苍穹派藏经阁博大精深,无所不有,二公子说的画谱,其实酒酒私下曾因好奇,偷偷窥视过几眼。”温酒酒的眼睫一颤一颤的,羞得已经不敢再看傅司南,“酒酒出身中原,我们那里有个规矩,女子的清白是要留在新婚之夜的,在此之前,应当克制。” “你还念着穆云岚?”傅司南危险地眯了眯眼。 温酒酒摇头:“酒酒自知,前尘旧事,轻似浮云,不该妄念,酒酒与大师兄的缘分,从酒酒入岛的那日,已经断得干干净净。酒酒的眼中,只看得到眼前人。” 傅司南本来还怒着的,听到最后一句话,怒意散了个干净。 眼前人,可不就是他么? “酒酒的清白,还留着。”温酒酒踮起脚尖,凑到傅司南的耳畔,压低嗓音,似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傅司南登时好似饮了一口烈酒,胸膛一片灼烫,喉结不由得滚动着:“酒酒。” “二公子可否允我一件事?” “你说。”傅司南得知温酒酒还没有被人碰过,心里痛快得紧,变得十分好说话。 “我们那里,若一男一女结为夫妻,男子需用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将女子迎娶回家,如此方可算结了一生一世的契约。二公子,若得酒酒的身子,可否光明正大将酒酒迎娶回家,做二公子的妻子?” 傅司南惊讶:“你要做我的妻子?” 温酒酒眼底泛起水光,伤心道:“是酒酒妄想了,酒酒本来就是一件礼物,哪里配得上‘妻子’二字,这妻子的位置,二公子还是留给别人吧,只盼着二公子神功大成后,心中留有一席之地,装着酒酒。” 温酒酒眼泪来得快,啪嗒就从眼角滑落下来。 傅司南心底被什么狠狠击了一下,伸手拭着她眼角的泪痕:“胡说什么,除了你,我不要别人。你想做我的妻子,我娶你就是。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虽然我不知这是什么礼仪,只要是你要的,我都给你。” “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了?”傅司南无奈。 “二哥哥,我等你的大红花轿来抬我。”温酒酒仰起脑袋,破涕为笑。 霎时间,似有电流轻轻从傅司南心尖上掠过,那一声“二哥哥”明明是个极为普通的称呼,却有种销魂蚀骨的滋味。 傅司南脑海中浮想翩翩,想到若是能在云雨之间,他抱着温酒酒,温酒酒在他耳边唤一声“二哥哥”,入这一趟万丈红尘,也是值了。 温酒酒暗中松了一口气,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三言两语,真的哄得傅司南答应她,按照嫁娶的礼仪,堂堂正正将她娶回去。 这也算小有成就了。 至少摆脱了“礼物”这个位置。 但还是不够。 她要的不是做谁的妻子,而是离开伏魔岛,获得真正的自由。 傅司南愿意娶她,是因为一时兴起,新鲜感居多。纵使她坐到了二夫人的位置,还是由双生子随意拿捏。 只要傅尽欢开口,向傅司南索取,她终究摆脱不了被双生子二人共食的命运。 她要傅司南按照传统的嫁娶礼仪娶她,是在拖着他。 出海的船半个月后才能抵达伏魔岛,如今傅司南的无极神功已经修到第十八重,随时可以强迫她做他的练功容器。 温酒酒别无他法,想要保住自己的清白,就只能施行“拖”字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开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许昕、水各洛洛 10瓶;被承包的小猪 5瓶; (*  ̄3)(ε ̄ *) —— 温酒酒:二哥哥。 (此处有傅司南的傻笑) 傅尽欢:你唤他二哥哥,那我的昵称是不是大…… 温酒酒:大、 分卷阅读69 大猪蹄子。 傅尽欢:…… ☆、第 35 章 刚过午时, 红尘渡的书房内,黑衣侍卫正在向傅尽欢汇报动乱过后的善后工作。 傅尽欢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笔,笔尖蘸饱了墨。小环新沏了一壶茶, 搁在他手边。 茶香袅袅, 雾气腾空,将他眉眼间的肃冷掩去三分。 侍卫道:“除了铁先生踪迹未明,其他的都已经安排妥当。” “再查。”傅尽欢头也不抬地说道, 手腕微动, 笔走龙蛇,一行工整的字迹呈现于纸上。 “是。”侍卫颔首, 顿了顿,又问,“大公子, 关押在水牢内的叛徒如何处置?” 这些叛徒与当初从岛外掳回来的俘虏不一样,他们本是烈火教的人,傅尽欢留着不杀他们, 并非手下留情, 是另有用处。 傅尽欢的笔尖一顿, 尚未开口,一名红衣少年双手负于身后, 快步从屋外走了进来:“大哥。” “见过二公子。”侍卫冲傅司南微微欠身。 “不必多礼。”傅司南摆摆手。 “二公子瞧着满面春风,可是发生了什么喜事?”小环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傅尽欢抬头,目光凝在傅司南的脸上,傅司南双眼一片灼亮, 眼角眉梢都堆着欢喜。 “确有喜事。”傅司南找了张椅子坐下。 小环给傅司南倒了一盏香茶。 “是何喜事?”傅尽欢难得好奇地问了一句。 傅司南拿起果盘里的一只枇杷,抛起又接住:“我的喜事。” 傅尽欢:“……” “大哥,咱们岛上从未办过喜事, 不如趁此机会热闹热闹。”傅司南放下枇杷,接过小环递过来的茶盏,痛饮一口。 “你要办什么喜事?” “我和酒酒的婚事。酒酒说,他们那儿男子娶妻,要有三书六礼,才算明媒正娶。我想娶酒酒为妻,就像父亲和母亲那样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傅尽欢眉头一皱,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她只是父亲送来的礼物,是你练功的容器。你的妻子,应另有其人。” “我当然知道她是礼物,但我想过了,要我娶别人为妻,与别人同睡一张床榻,我的心里很不痛快。除了酒酒,我谁都不要。” “胡闹,婚姻大事,当由父亲做主,岂容得你随心所欲。” “大哥你反对,不会是因为你也看上酒酒了吧?”傅司南挑了一下眉头,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傅尽欢阴沉着脸不说话。 “你我是双生子,自幼一同长大,看上同一个女人不奇怪,酒酒刚送来时,我提出公平竞争,大哥并未反对,看来是那时早有此意,可是大哥你我早就说好的,谁赢了,酒酒便是谁的,难道你想反悔?”傅司南猛地站起身来。 傅尽欢“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笔搁在桌子上,也没见他使多大的劲,笔从中间部分断成了两截。 小环和黑衣侍卫都吓了一跳。 傅司南酸溜溜地说道:“大哥喜欢酒酒,不妨直说,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从小到大,你我都是有福同享,一个女人罢了。” 傅尽欢阴寒着脸问:“是谁提出三书六礼的?” “不管是谁提出的,娶酒酒是我的主意。大哥不愿,我修书一封给父亲,父亲那边责问起来,我自己承担。” “我会向父亲禀明此事。” “这么说大哥你是答应了?”傅司南瞬时展颜。 傅尽欢“嗯”了一声。 “我告诉酒酒去。”傅司南开开心心地走了。 傅司南一走,傅尽欢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登时阴云密布。小环偷偷瞧了他一眼,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弹,黑衣侍卫额前也不由滚下一滴冷汗。 半晌,傅尽欢突然问:“何为三书六礼?” 他看的书多,但多为药理、武学,很少涉及中原的风土民俗,不知道民间的婚俗也是正常的。 小环也是自幼长在烈火教,不知这些婚俗,张了张口,没答上来。 黑衣侍卫是两年前从烈火教拨过来的,入岛之前,走南闯北,有些见识,低声道:“回大公子的话,三书为聘书、礼书和迎书,六礼则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二公子有句话说得对,有了这三书六礼的流程,才算明媒正娶。” “这一套流程下来,需耗时多久?” “这……”黑衣侍卫犹豫,“这就难说了。不过咱们在这岛上,温姑娘又身份特殊,二公子当真喜欢,礼仪可适当简化。” 傅尽欢没说话,脸色依旧沉得可怕。 傅尽欢极少动怒,一般动怒,也只会憋在心里,似这般表现在脸上,是少有的事情,只能证明,他这回是真的动了怒火。 黑衣侍卫是来汇报善后工作的,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处理,他等了半天,没等到傅尽欢的回应,试探问道 分卷阅读70 :“大公子,叛徒的事……” “主谋凌迟,其他人斩首,明日午时执行,通知下去,岛上所有人都必须前往海边观刑。”傅尽欢冷冰冰地开口。 “属下领命。”黑衣侍卫毫不意外会是这个结果。傅尽欢留着那些叛徒,是为了杀鸡儆猴。他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冲傅尽欢低声说了句“告辞”,转身离开了傅尽欢的书房。 小环疑惑地看向傅尽欢。 她明明记得,昨晚傅尽欢言辞间透露出的意思的是,岛上刚恢复平静,那些叛徒暗地处置便可,不该再惊到旁人。这个旁人,据小环默默观察,应特指温酒酒。 傅尽欢回来后,对温酒酒似换了个态度,若非知道是傅司南赢了赌局,几乎叫人以为,温酒酒成了傅尽欢的女人,才叫他将所有好东西都扒拉出来,以赏赐的名义,送到温酒酒的跟前,就连留仙居都给了她。 今日又突然改了主意,叫所有人观刑。此举的确是为了杀鸡儆猴,儆的莫非是温酒酒? 早就知道傅尽欢喜怒无常,想到这个可能,小环还是不由得暗自吸了一口凉气。 温酒酒换了个新住处,连带着床铺被褥都焕然一新,刚准备躺下,睡个好觉,红尘渡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明日处置叛徒,岛上所有人需前往观刑。 温酒酒多嘴问了句,如何处置? 传话的人面无表情地回道:“主谋凌迟,其他人斩首。” 因着这句话,温酒酒的困意消失了一大半。 这些人都是烈火教的信徒,没有坚持本心,受了铁先生的蛊惑,背叛自己的主子,本该是罪有应得,听到这个消息后,温酒酒还是忍不住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 她是从文明社会穿过来的,她的认知里,不管是什么人犯了错,都有法律制裁,不像这里,掌权者可随意动用私刑处置,人命如草芥般不知情。 她的脑海中不禁浮起,上次那个刺客被傅尽欢一箭射死的一幕,血花“嘭”地炸开,漫天都是红艳艳的颜色,刺得她眼睛都疼了。 就算经历了铁先生的叛变,见惯生死,温酒酒还是无法做到,像双生子这般漠视生命。 温酒酒心尖上浮着一股寒意,机械地脱了衣裳,躺倒在床上。 她现在走的每一步,如行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她别无选择,她已经踏出了这一步,没有回头路。 傅尽欢命所有人都必须前往海边观刑,岛上的人不敢怠慢,早早地去了。温酒酒起了个大早,用了点早膳,午饭没吃,她怕她吃了,待会儿见了血腥场面,会忍不住吐出来。 凌迟,那可是只在史书里见过的刑罚。 今日大风,天气阴沉沉的,似要下雨,温酒酒怕冷,特意披了一件披风在身上。 平日出门她都会精心装扮,今天她不描眉眼,不施红妆,只将脸色扑白了些,乌黑长发挽起一半,用一根古朴的木簪子簪住。衣服也是从里到外都是素色,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温酒酒的心脏砰砰乱跳个不停,心底腾起一股不安,慢吞吞地往海边走去。 海风扑面而来,海浪卷上海岸,化作银色的波涛。远远望去,湛蓝的天空下,乌泱泱地站了一大片人影。 这些人都是岛上买回来的奴仆,负责岛上的衣食住行各项事务,为了维持岛上的正常运转,铁先生控制整个伏魔岛后,并没有伤他们的性命,而是依旧叫他们各司其职。双方混战时,这些人也不敢掺和战局,是以,大部分都在两场大战中幸免于难。 倒是烈火教的教徒损失惨重,忠于双生子的,为双生子战死,背叛双生子的,要么死于战场,要么即将死于今天的刑场。 能幸存下来的,都是双生子的心腹,比如小环、魅姬等人,她们提前得知双生子的安排,知晓傅尽欢要借此一战,揪出不忠者,饶是如此,魅姬还是不慎折损一臂。 伏魔岛的刑台设立在海边,是方便涨潮时,清洗掉台上的血迹。若有犯错者,被困在刑台上,潮水漫过来时,会一点点将受刑者淹没。 原书酒酒的一百鞭笞,就是在这个刑台上挨的,不过她被绑的位置稍高一些,涨潮时,海水只漫到了她的胸部。 酒酒自幼在内陆长大,几乎没有出过海,三日的潮涨潮落,对她的心理冲击很大,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见了这个刑台都会手脚僵硬,说不出话来。 温酒酒没有经历这些剧情,乍一见到这个刑台,心脏还是漏跳了一拍。 不会游泳的人,见了大海,难免心生畏惧。 她裹紧身上的披风,站在人群中,朝台上望去。 午时将近,受刑者被侍卫押上刑台。约莫有二十余人,个个遭受了严刑拷打,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除了侍卫统领飞鹰,其他人温酒酒都没见过。 傅尽欢和傅司南二人站在观刑台上,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极为显目。傅尽欢面无表情,好似一尊没有感情的冰雕,傅司南眉眼稍稍柔和一些, 分卷阅读71 看到她的时候,眼角带了点温柔之色。 傅尽欢也看了过来,眸光沉沉。 温酒酒愈发觉得冷了,连忙收回目光,不敢看他。 凌迟耗费时间长,三千刀下去,刀刀不致命,至少要到傍晚才割完,斩首简单许多,一刀下去,头颅落地。 刽子手扛着大刀,走上刑台,嘴里含了一口烈酒,喷向闪着凛冽寒光的刀锋。 喝完酒后,刽子手举起手中的刀。 温酒酒不敢见血,转过脑袋,合起双眼。耳畔传来咔嚓数声,伴随着人群的惊呼声,海风送来浓烈的血腥味。 温酒酒的心尖颤了一颤,不用猜,现在刑台上定是满覆着血色。 刽子手砍完了人,走过去,将地上的头颅捡起,悬挂起来。 温酒酒刚转回目光,就见齐刷刷一排滴着血的脑袋,高高悬于半空,双腿软了几分,险些没有站稳。 小桐及时扶住了她,眼底隐隐有幸灾乐祸的表情。她出身天海帮,从前混迹于江湖,见过不少杀戮,这些于她而言,算不得什么,此刻见温酒酒吓成这样,心中很是快意。 站在观刑台上的傅尽欢对小环说了句什么,小环颔首,下了观刑台,穿过人群,走到温酒酒面前,恭声道:“温姑娘,大公子请您上台观刑。” “我、我在这里便可。”温酒酒弱弱道。 “温姑娘,请别让奴婢为难。” 温酒酒只好咬紧牙关,往观刑台的方向走去。 她不去,傅尽欢有一百种方法让她过去。她不想看,他亦可以逼着她看,不如顺他的意,少吃些苦头。 不济还有傅司南在。 温酒酒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心头略安,傅司南在这里,傅尽欢不会太过分。 她一步步上了台阶,宽大的袖摆被海风灌满,更显得她腰肢纤细,身形在风中摇摇欲坠。 温酒酒走到二人身前:“大公子,二公子。” 说到“二公子”的时候,她的语气顿了一顿。 “脸色怎么这么白?”傅司南温声问。 温酒酒扶了扶额头:“酒酒身子弱,大概是在风里站久了。” “过来,站在我身后,我替你挡风。”傅司南向她招了招手。 温酒酒看向傅尽欢,犹豫了一瞬,朝着傅司南挪去。 傅司南果真站在她身前,替她挡风。 温酒酒裹紧身上的披风,迎着海风,朝着刑台上望去。 飞鹰在大战中被傅司南斩断了双臂,他被绑在刑台中央,面色狰狞地瞪着双生子二人,张着双唇,却未发出半点声音。 温酒酒眼尖地发现他的舌头被拔去了,口中空空如也。 她的脸色白了白,惊呼:“他的舌头……” 傅司南冷笑一声:“他想咬牙自尽,索性就拔了他的舌头。背叛烈火教,还想死得如此便宜,做梦。” 温酒酒的腿又软了,她赶紧在在心中默念,他们落得这个下场,是咎由自取。她和他们不一样,她没想要谁的命,她只想好好活着,她骗傅尽欢和傅司南,是迫不得已。 一名瘦小的老头走到飞鹰身前,小童双手捧上一个木箱子,打开木箱子后,可见其间整整齐齐摆着一排尖利的刀子。这些刀子有大有小,有薄有厚,每一把上面都贴着标签,按照序列排好,看着就叫人胆战心惊。 “他以前是个大夫,救治了不少病人,有一次给村长儿子治病,没治好,那群刁民就将他绑了起来,要活活烧死他。是父亲路过出手救了他,从此以后,他就入了烈火教,用自己的一身本领报答父亲的救命之恩。”傅司南的声音飘入温酒酒的耳中。 为报答救命之恩,从一个医者,变成了屠夫。烈火教里都是疯子,难怪会培养出原书里双生子这对反派。 老头从木箱子里取出一把刀,那把刀的刀片极薄,刀尖闪着寒光。 温酒酒以前看过科普,说凌迟是将人零刀碎割,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技术精湛者,受刑者能熬上几日,受尽折磨才死掉,那滋味堪比人间炼狱。 老头举起刀,扒开飞鹰的衣裳,动作利落地在他胸前划了一刀。 飞鹰口不能言,脸上表情扭曲了起来,奋力地挣动着,将捆着他周身的链子砸得当当响。 温酒酒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根本不敢看。 “好看吗?”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温酒酒后颈汗毛倒竖。傅尽欢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阴森森的一道目光将她盯着。 温酒酒声音发抖:“不、不好看。” “哪里不好看?” “他、他的表情太可怕了。”温酒酒牙齿打颤,浑身罩着一层寒意,瑟瑟发抖。 老头已经下了第二刀。 “将犯人的脸遮起来。”傅尽欢下了个命令。 “士可杀不可辱,大公子,一刀杀了他吧。”温酒酒仰起苍白的脸颊,低声道。 “你在为他求情?”b 分卷阅读72 r   “他叛主杀人,罪有应得,他已经受到惩罚了,大公子不如给他一个痛快。”温酒酒咬了咬牙。 温酒酒站在石台上的那一刻,就明白过来,飞鹰是受她连累,傅尽欢做这些,都是给她看的。 飞鹰背叛主人,如果不是双生子武功高强,死的是双生子,成王败寇,他现在这个下场是罪有应得,但他的所作所为,不该被千刀万剐。 “既然你同情他,就亲手结束他的痛苦。”傅尽欢云淡风轻地说道,每一个字都轻飘飘的,却如惊雷一般,响在温酒酒的耳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吟游诗人妮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岚君 10瓶;尹加 1瓶; 么么! —— 温酒酒(拿出小本本):恐吓+1 傅尽欢:宝贝我错了。 ☆、第 36 章 话音刚落, 一名侍女捧着托盘走到温酒酒身前,托盘上放着一把匕首。 温酒酒的目光落在匕首上。 傅尽欢是叫她亲手杀了飞鹰,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用她最害怕的来惩罚她、震慑她。 温酒酒下意识地看向傅司南。 傅司南惊讶道:“大哥, 你这是做什么?你知道酒酒出身名门正派,她做不了这些。” “你再不去,他就被千刀万剐了。”傅尽欢语气里充满了危险, “难道你想代替他受罚?” 温酒酒的脸色瞬时苍白如雪。 “大哥!”傅司南抬步朝温酒酒走去。 两名侍卫走上前, 挡在他身前。 傅司南眉间腾起杀气:“你们敢拦我?” 温酒酒遥遥看了台上的飞鹰一眼,飞鹰胸膛前已经被剜去一块皮肉。 再拖延下去, 他真的要被千刀万剐了。 温酒酒深吸一口气,抓起托盘上的匕首,转身朝着刑台上奔去。 老头停止了下刀, 站到一旁,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飞鹰全身血淋淋的,睁着一双眼睛看她, 眼底依稀有哀求之意。 他在求她杀了她。 鲜血在脚底漫开, 悬挂在半空的头颅, 一个个睁着双眼,死不瞑目地瞪着温酒酒。 温酒酒颤抖着手, 拔出匕首。 她闭上眼睛,想狠心将匕首刺入飞鹰胸膛,手腕控制不住地发着抖。 纵使他只是书中的一段文字,现在却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叫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人,去结束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是在折磨她。 温酒酒闭紧双目, 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下,将她的脸颊染得一片斑驳。 温酒酒手腕在抖,身体也在抖,整个人如一片残破的风中秋叶,在枝头摇摇欲坠。 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举起手中的匕首,正欲刺出时,一只虎口略带薄茧的手裹住她的手,带着她手中的匕首刺入飞鹰的心脏。 温酒酒猛地张开眼睛。 傅司南蹙着眉头站在她身后,眼底再没了平时戏谑的笑意,眸子漆黑幽冷,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一手抓着她的手。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过后,温热的血珠漫上温酒酒的指尖,温酒酒抽出匕首,“咣当”一声,匕首从她手中滑落,跌落在脚边。 温酒酒双腿发软,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软倒在傅司南的怀中。 傅司南弯身将她横抱在怀中,抿着唇角,沿着台阶,朝着刑台下走去。 这次谁也没有拦他。 经过傅尽欢身边的时候,傅司南停下脚步,与他对视了一眼。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个充满愤怒,一个毫无感情。 傅司南收回目光,下了石阶。 傅尽欢踏上台阶,行至飞鹰身前。飞鹰气息已绝,脑袋垂了下来。 傅尽欢张开五指,将地上的匕首吸入掌中,五指缓缓收紧力道,眸色微沉。 咸涩的海风吹拂着温酒酒的脸颊,将她脸上残留的泪痕吹干了些许,她伏在傅司南的怀中,抬起眸子,看着他侧脸的轮廓,眼底闪过一丝古怪的光芒。 这一次,她又赢了。 傅尽欢惩罚她杀飞鹰,她便将计就计,有三分害怕,也要装出七分来,这样一来,消傅尽欢的气,也能刺激傅司南的保护欲,将她及时从这苦海中解救出去。 这是傅尽欢逼她的。 如果她不表现出痛不欲生,傅尽欢是不会轻易让傅司南带走她的。 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被那么多滴着血的脑袋齐刷刷地瞪着,再不走,她是假崩溃,也要变成真的崩溃了。 傅司南抱着温酒酒回到留仙居。 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的。 温酒酒抓紧了傅司南的袖子,脸色惨白如雪,倚在他怀中,身体小幅度地抖着。 分卷阅读73 傅司南踹开屋门,穿过珠帘,将她搁在一张软榻上,扬声道:“打一盆清水。” “是。”小桐跟着二人回来,连忙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小桐将清水和干净的帕子送了进来,搁在傅司南的手边。 傅司南在温酒酒面前半蹲下来,牵起她染着血的手,拿帕子浸水,一点点将她指尖的血擦干净:“酒酒,你瞧,没血了。” 温酒酒恍若这会儿才回过神来,眼底含着水光,一把扑进了傅司南的怀中,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傅司南感觉到抱住他的那具身体一颤一颤的,接着就有滚烫的液体滴落在他的脖子上。 傅司南的心也被这液体狠狠地烫了一下。 “不哭了,酒酒,没事了。”傅司南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慰了一句。 “我杀人了。”温酒酒哽咽的声音自他的耳畔响起。 “别怕,人是我杀的,与你没关系。” 温酒酒不说话了,只是收紧了双臂,将脑袋搁在他的肩头,是信任依赖的姿势。 “好了,把身上衣服脱了,好好睡一觉。”傅司南扶着她躺回软榻,解了她身上的披风和外裳,放下罩着大床的幔帐,掩住她的身形。 “二公子,大公子是不是很讨厌我?”半晌,温酒酒低低的声音从幔帐里飘来。 傅司南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回道:“不是。” “如果下次大公子再逼我……”温酒酒咬着双唇,眼睛红红的,像只被人欺负了的兔子。 “你不想杀的人,我替你杀,你不想做的事,我替你做。”傅司南掀开幔帐,俯身摸了摸她的额头,贴着她的耳畔,轻声开口,“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如若……如若……大公子也想修炼无极神功的第十八重,逼你将我让出呢?”温酒酒抬起眼睛,对上他的眸光。 傅司南一愣。 温酒酒可怜巴巴地伸出手,揪住傅司南的袖摆:“酒酒只想跟着二哥哥。” “别胡思乱想。”傅司南将袖摆从她掌心抽出,“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放下幔帐,转身就走,背影略显急促。 温酒酒温软的眼神,一点点冷却下来。 傅司南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或者说,比她预料得更好一点。天知道,她刚才多怕傅司南提出“共享”两个字。 那样只怕她会当场裂开。 傅司南心中有一个天平,温酒酒和傅尽欢各自站在一端,目前来看,傅尽欢是完全占优势的。 也就是说,如果傅尽欢真的想要她,随时可能触发“共享”剧情线。 她必须得加把劲儿了。 今日这一问,是在傅司南的心底种下嫉妒的种子,他没有直接提出共享,说明在他的心底已经动摇。 这很好,事情还控制在温酒酒的预料中。 她提出要傅司南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将她迎回去,傅尽欢会恼火是正常的。傅尽欢不同于傅司南,他擅揣摩人心,他猜得出来,她此举有拖延双修之意。 一件不安分守己的“礼物”,胆敢将自己的主人玩弄鼓掌之间,是该给点警告,提醒一下她规矩和分寸。 他要替傅司南惩罚她。 温酒酒顺势凄凄惨惨,激发傅司南的爱护之心,为双生子二人的关系埋下一个隐患。若嫉妒的种子在傅司南心底生根发芽,来日傅司南带着她逃出傅尽欢的掌控便顺理成章。 目睹了血腥场面,又被迫杀了人,这一夜温酒酒睡得不是很安稳,梦里都是刀光剑影,血色纷飞。 等温酒酒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经升起,一缕斜光照在她床前。 她掀开幔帐,披衣起床。 用过早膳,一名蓝衣少女满脸笑容地抱着兔子进了留仙居,对着温酒酒福了福身:“见过温姑娘,这是二公子为温姑娘捉来的兔子,还请温姑娘笑纳。” 温酒酒向来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看见兔子,眼睛一亮:“这是给我捉的?” 蓝衣少女点点头,递出怀中的兔子:“二公子说,金银珠玉之类的东西,大公子都送过了,温姑娘这里也不缺,他再送,未免有点老套,思来想去,就亲手捉来这只兔子给温姑娘解闷,温姑娘一个人孤单了,有只兔子陪着温姑娘也好。” 兔子是黑白二色的,颜色分布得巧,乍一看,还以为是只体型娇小的熊猫。 温酒酒欢欢喜喜地将兔子抱在怀中,捏了捏兔子的耳朵:“二公子的心意我收下了,请替我告诉他,我很喜欢这只兔子。” 蓝衣少女笑道:“请温姑娘给兔子起个名字,奴婢也好回去二公子那里复命。” 温酒酒嘀咕了一句“二蛋”。 蓝衣少女没听清:“温姑娘说什么?” “我说它萌萌哒,就叫萌萌。”温酒酒笑眯眯解释。 “萌萌。”蓝衣少女念着这个名字,“那奴婢先告辞了。” 待蓝衣少女的背影消失在院口,温 分卷阅读74 酒酒高兴地抱着兔子:“走了,二蛋,喂你吃胡萝卜。” 接下来几日,傅尽欢和傅司南都未再来找温酒酒的麻烦。 温酒酒边养着傅司南送来的兔子,边等着烈火教运物资的船只。傅司南送她的兔子被她养了几日,日日好吃好喝供着,肉眼可见地胖了许多。 温酒酒用过晚膳,抱着兔子在院子里散步。 一弯幽月挂在苍穹上,温酒酒在树影间徘徊消食,怀中的兔子挣扎了一下,圆滚滚的身体滑溜得像条泥鳅,从她手中蹦了出去,跳上青草地。 温酒酒惊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二蛋,别乱跑。” 兔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一丛碧影后。 温酒酒猫着身体,绕过碧丛,低声道:“二蛋,别躲了,我瞧见你了。” 黑暗中隐约有一团阴影伏着一动不动,温酒酒屏息凝神,扑了上去。兔子从她手底下钻了出去,一截冰凉的匕首贴上她的颈侧。 温酒酒神色微变。 “别乱动。”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警告着。 温酒酒垂下眼睛,看着那把贴在她颈侧的匕首,冷静道:“别杀我,我可以帮你。” “就凭你?” 温酒酒抬起眼睛,眼帘中映入一张戴着铁面具的脸,铁面具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因染了血的缘故,花纹的缝隙间泛着暗红色。 铁面具的背后露出一双阴恻恻的眼睛,毒蛇般的目光冰冷地盯着她。 失踪多日的铁先生。 他浑身是伤,尤其是左腿,伤口部分已经溃烂,隐隐露出森然的白骨,一股恶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温酒酒真没想到铁先生还活着,居然还在双生子眼皮底子下藏了这么久。算她倒霉,撞在了铁先生的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呆呆小糖 23瓶;翠花上酸菜 14瓶;许昕 10瓶;倔强的萝卜头 2瓶;凌雪轻舞 1瓶; 么么! ☆、第 37 章 双生子的院子守卫森严, 其他人的院子人多眼杂,唯独温酒酒的留仙居只有她和小桐两个人,铁先生逃进她的院子里, 并不意外。 岛上的人, 甚至连双生子二人都认为铁先生已经死了,谁都没有想到他回来了,还差点要了温酒酒的命。 温酒酒情急之下, 脑海中灵光闪过:“我不但可以治好你身上的伤, 还能帮你离开伏魔岛。” “自身难保,也敢大言不惭说帮我。”铁先生从喉中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匕首抵着她,眼底淬着恶毒的光芒,“听说双生子二人近来对你视若珍宝, 不若拿你做人质,换双生子放我离开。” “傅尽欢早已视你如眼中钉肉中刺,发现你还活着, 绝对不会放你离开, 拿我当人质也没用。傅尽欢心狠手辣, 到时候他会连我一起杀了,我不想死, 我也想活着离开伏魔岛,不用半个月,就会有新的船只抵达伏魔岛,我保证, 只要你跟我合作,一定有机会离开。”温酒酒这番话语速极快,她怕她慢一点, 贴在脖子上的匕首就割了下去。 “我如何能信你?” “你必须信我,这是你活下来的唯一机会。你受了伤,如果没有药,你连半个月都撑不住,我们两个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只有我能帮你,也只有你能帮我。” “苍穹派,温酒酒。”铁先生低声呢喃着这六个字,转动着眼珠子,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她,“我还以为你被这岛上的富贵迷了眼睛。” “笼中金雀罢了。”温酒酒的脸上露出厌恶之色,“伏魔岛是一个巨大的牢笼,从被俘的第一天起,我日日不想着逃出这里。” 铁先生缓缓松开了手中的匕首:“好,我与你合作。你若敢骗我,我必取你性命。” 温酒酒点点头,抬起手臂指向一间屋子:“你受了伤,我去给你取药,你先去那间屋子藏着,别叫人发现了。” 铁先生抬手在她身上点了数下,他手法极快,温酒酒躲闪不及,身体僵了一瞬。 “别怕,我只是用独门手法封住了你的部分穴道,你乖乖的,我自会给你解开。” “那我先去给你拿药?”温酒酒试探着起身。 “别耍滑头。” 温酒酒抖了一抖:“不敢。” 她站起身来,背对着铁先生离开,路上看见跑了的兔子,弯身抱在怀中,揉了揉它的耳朵,低声道:“都怪你顽皮,害惨我了。” 好不容易从铁先生手中脱身,她也不敢轻举妄动,铁先生武功高强,又是亡命之徒,她一旦表露出异心,他会疯狂地反扑。 和他合作? 或许是个可以考虑的选择。 现在的铁先生,已经不是当初的铁先生。铁先生如今走投无路,如同雄鹰失去了双翅,她不用再怕他过河拆桥。 她骗傅司南的初衷是为了离开,和铁先生合作 分卷阅读75 也是为了离开,傅司南这边进展缓慢,不如多扩展几条线,做好两手准备,也许多一线生机。 温酒酒回到屋中后,将兔子关进笼子里。 她打开柜子,从里面翻出了一些瓶瓶罐罐。 为防意外发生,留仙居内备了一些常用的治伤止血的药物。她随手拿了几罐,用布裹住了,临行前,她瞧了一眼桌子上的糕点,将糕点也装了起来。 夜色已深,小桐已经睡了,院子里挂着的灯笼散发出橘黄色的光芒。温酒酒踩着灯影,穿过长廊,来到铁先生藏身的屋子。 她四处打量一遍,确定无人,推门进屋,刚站定,一把匕首贴上她的颈侧。 “是我。”这回温酒酒淡定许多。 匕首收了回去。 温酒酒递出手中的包裹:“我给你拿了些药和食物。我院子里有傅尽欢的人,热食是没法送来的,你先将就着垫饱肚子。” 一只手自黑暗中伸过来,取走她手上的包裹。 屋子里没有点灯,只能借着零星的夜光视物,温酒酒的视线这会儿终于适应屋子里的黑暗。她定了定神,看向铁先生。 铁先生的身影隐匿在阴影中,瞧得不大清楚,只见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桌边坐下,打开温酒酒带来的包裹。 “都是伏魔岛上最好的药,对你的伤有好处。你先用着,我明日再来看你。”温酒酒说完这句话,转身走了。 铁先生并未上前拦她。 她知道,他是接受了她的提议。 他一个重伤之人,武功再高,双拳难敌四手,温酒酒是他唯一的生机。 温酒酒是苍穹派的人,苍穹派一向受武林敬仰,教出来的弟子个个都是一副名门正派的做派,铁先生心底是有几分信温酒酒的。 留仙居备用的药物是傅尽欢叫人放的,会定期检查更换,防止药物过期。小桐是傅尽欢的眼睛,少了那么多药,被她发现,捅到傅尽欢那里就麻烦了。 温酒酒找到一把剪子,打算在手臂上划一道伤口,临下手时,她又怂了。 她又不是木头做的,会疼,会流血,从前受伤是迫不得已,真叫自己给自己一剪刀,她没这个勇气。 她丧气地放下剪刀,目光一转,落在梳妆镜前的一盒胭脂上。 翌日一早,小桐进来伺候温酒酒梳洗,见她左手裹得像个粽子,上面还掺着丝丝血迹,怔了一怔:“姑娘,这是?” “昨晚学做女红,不小心将手腕割开一条口子,我想你也睡了,就没吵醒你,自己处理了。”温酒酒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奴婢去给姑娘请大夫。”温酒酒是小桐伺候的人,温酒酒在留仙居内出了事,小桐少不了要被责罚。 “不用,伤口不深,我自己包扎好了,大夫来了,又拆一遍,反而撕开血肉,叫我白白再受一回罪。大公子送过来的药物效用极佳,不出两日就能痊愈,无需费心。”温酒酒指了指桌子上的空药瓶。 小桐走过去,打开柜子,取出药盒,果然见里面少了几瓶药。 “我笨手笨脚的,还打碎了两瓶,待会儿你把碎片清理一下,再去药阁把缺的药都补了。” “是。”小桐点头,面上未见起疑。 药这一关顺利蒙过,温酒酒松了口气,拿起昨晚被她裁得乱七八糟的绣品,丢在椅子上。 她与傅司南的婚期将近,现在既不用去学堂,也不用去演武场,改为傅尽欢督促她练字,傅司南教她无极心法。 温酒酒拿起前两日写的字。 她的字已经练得有模有样,细看还有两分傅尽欢的风骨。她抱着字帖和自己做好的功课,踏入红尘渡。 傅尽欢站在花架下,手里拿着一把剑。 日光泛着一股燥意,他一身白衣胜雪,与满目的艳烈繁花格格不入,显得极为清冷。 温酒酒走到傅尽欢面前。 这还是上次傅尽欢逼迫她杀人后,第一回见傅尽欢。 “大公子,这是我近日的功课,请您查看。”温酒酒递出手中的字帖,恭顺地垂下脑袋。 她是个能委曲求全的,哪怕她对面前这个人讨厌得牙痒痒,她也能一分不露在脸上,不叫他察觉一丝她真正的情绪。 傅尽欢抬手,侍候在一旁的侍女立时捧着剑鞘走上前,铿锵一声,是傅尽欢将剑插回了剑鞘。 傅尽欢翻看着温酒酒的字。 在温酒酒站得几乎额头冒汗时,傅尽欢突然道:“手伤了?” 温酒酒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掩了掩袖口,点点头,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唔。” “伸出来。” 温酒酒战战兢兢地将手臂举到傅尽欢的面前。 她受伤的事,小桐已经向傅尽欢禀报过,傅尽欢便没问,直接撩开她的袖摆,欲解她腕间缠着的纱布。 温酒酒缩了缩,胳膊微微颤抖着。 傅尽欢抬起冰凉的眸子。 “疼。”温酒酒咬了咬唇,脸色 分卷阅读76 泛出些许苍白,“已经用过药了。” 傅尽欢没理会她的话,再次去解她打的结。 温酒酒僵着身体没动,胳膊抖得越来越厉害,眼睛里隐隐有水光在打转,喉中呜咽一声:“大公子。” 傅尽欢动作一顿。不知怎么的,他想起当初她替他挡了一刀,伏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样子。 她在他面前,总是委委屈屈的样子。 被他逼着药浴哭唧唧,挨了一刀哭唧唧,就连杀个人都是哭唧唧的,他有点分不清,那个狡猾得处处算计傅司南的温酒酒,和眼前的温酒酒是不是同一个人。 “大公子,我手酸了。”温酒酒察觉到傅尽欢有一丝心软,赶紧抓住机会,可怜巴巴地提醒道。 傅尽欢回神,收回了手。 温酒酒暗松一口气,赶紧卷起衣袖,将自己的手藏在身后。 顺利通关。 当初认错人,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替傅尽欢挨的那一刀是真的,那一刀将傅尽欢冷硬的心肠撬开了一条缝,每每只要她提醒傅尽欢那一刀,傅尽欢浸着冰雪的心肠,就会慢慢软化下来,让她有机可趁。 温酒酒偷偷打量着傅尽欢的眉眼,有点不确定地想,其实,傅尽欢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的吧。 有这一丁点的欢喜就够了,这丁点欢喜是她的生机,能让她在绝境里逢凶化吉。 比如现在。 但这丁点的欢喜,也是能要她命的东西。 如她所言,要是傅尽欢向傅司南索要她的话,剧情很有可能回归原书。 傅尽欢的这丁点欢喜,就是一把刀,用不好,伤了自己,用得好,将所向披靡。 “大公子,我的字写得如何?”温酒酒见傅尽欢半天不说话,弱弱开口。 “不错。”傅尽欢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温酒酒脸上露出笑容。这短短两个字,已经是傅尽欢能给她的最高的评价了。 温酒酒有惊无险地离开了红尘渡。 下午她去了碧落海找傅司南。 傅司南现在不动她,一是她提出要用嫁娶的礼仪,成就二人的秦晋之好,拖住了时间;二是她武功低微,现在堪堪只修到无极神功的第七重,要与傅司南双修,还需得傅司南每日手把手教她武功,再渡点真气给她。 温酒酒进刚进碧落海,就见整个院子里都闹哄哄的,傅司南坐在树影里的一张椅子上,手中拿着鞭子,指挥着侍女和仆从忙前忙后。 温酒酒好奇道:“他们在做什么?” 傅司南见了她,眉间瞬时堆上欢喜,将鞭子递给旁边侍候着的侍女,站起身来走向她:“你我成亲过后,是要住在一起的,我叫他们把不用的东西都搬出去,腾点空间出来。你瞧,那间屋子就是我专门叫人腾出来给你放衣服和首饰的。” 温酒酒红了脸:“哪有这么快。” 傅司南皱了皱眉头,握住她的手:“怎么受伤了?” 温酒酒“嘶”了一声,做出痛苦的样子:“我原想着学一学女红,亲手给二哥哥绣一件衣裳,不成想我手笨。” 她将“二哥哥”三个字压得极低,低得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得见,二哥哥是她和傅司南之间裹着蜜糖的小秘密。 “衣服交给裁缝做就是了。”傅司南有些高兴,又有些心疼,“我瞧瞧你的伤。” “别碰,才包扎好。”温酒酒缩回了手,藏在自己的袖子里,“没事,小伤而已。” 上次给温酒酒送兔子的蓝衣侍女走到傅司南身边:“二公子,布匹送过来了,请您先过目。” “刚好酒酒也在,酒酒,你随我来。”傅司南拉着温酒酒,进了屋子。 桌子上整整齐齐摆着三个琉璃托盘,每一个托盘里都放着一匹红色的布,想来是给温酒酒和傅司南做婚服用的。 “你喜欢哪个?”傅司南兴致勃勃地问。 不及温酒酒开口,蓝衣侍女笑道:“温姑娘是天生的美人胚子,穿什么都好看。” 傅司南想起什么,走到床边,神秘兮兮地从枕头下方拿出一个折子:“酒酒,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温酒酒打开瞧了一眼,折子上的字龙飞凤舞,是傅司南一向的风格,她隐约能认出几个字。 是一封求亲书。 傅司南竟然亲手给她写求亲书,温酒酒心尖上浮起一股暖意。 很快这股暖意又被温酒酒强行压下去。 她不能为眼前的温柔假象所惑。 傅司南肯给她写求亲书,只是出于新奇而已,包括答应用三书六礼的礼节,给她一个妻子的名分,都是他高高在上的施舍。 他是主人,她是他的掌中物,当他欢喜时,自然乐得与她玩一玩这些温柔的小把戏。 原书里,他为讨好酒酒,将岛上的奇珍都捧到酒酒面前,视若珍宝的宠爱,一度让她人艳羡不已,到最后,还不是和傅尽欢联手逼死了酒酒。 温酒酒定了定神,合起折子,塞入 分卷阅读77 腰间,眉目间泛着几分羞怯,小声道:“二哥哥的求亲书,我收了。” 蓝衣侍女见二人亲密无间的样子,笑了笑,走了出去。 温酒酒垂下脑袋,掩去脸上的表情:“二公子肯给我亲自写这求亲书,是喜欢我的,对吧?” 傅司南想也不想地答道:“自然。” 他对温酒酒,有情,亦有欲。男人的情和欲向来都是掺杂在一起的,他喜欢温酒酒,才会想和她同睡一张床榻,同拥一床被褥。 “是哪种喜欢?”温酒酒抬起头来,眼中露出期待的光芒。 “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种。”傅司南摸了摸她的脑袋。 “当然有。”温酒酒的脸上腾起一丝倔强,声音拔高了些,“二公子喜欢练武,这是一种喜欢,二公子喜欢汤圆,这也是一种喜欢,就连二公子喜欢大公子……” 傅司南笑了:“你个小醋坛子,怎么连大哥的醋都吃?大哥是亲人,不一样的。” “我知道二公子同大公子是亲密无间的兄弟,谁也比不上,二公子说过,可以将自己的性命交付给大公子。”温酒酒顿了一顿,深吸一口气,“那日我问二公子的话,二公子绕开话题,今日我还想问一问,二公子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如果大公子向你索要我,你当如何?” 傅司南愣住。 温酒酒眼底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二公子没能斩钉截铁地回答我,说明二公子犹豫了,我问二公子对我是哪种喜欢,正是此意。若二公子对酒酒是男女之爱,心里想得便是如何独占酒酒,容不得他人对酒酒有一丝觊觎的念头。如今看来,二公子对酒酒的喜欢,与汤圆无异,若是大公子要二公子让出汤圆,二公子会毫不犹豫地将汤圆送到红尘渡,想来对酒酒也是这般,只是二公子手中的玩宠,去留都随二公子的意。” 温酒酒说到最后,抿住了唇,双眼一片黯然。 “我……”傅司南哑然。 一股烦躁从他的心底腾起,他想告诉温酒酒,不是那样的,偏偏千头万绪,理不清楚。 口中似漫开又苦又酸的滋味。 他初尝情爱,根本分不清这些又苦又酸的滋味从何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六为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开心?宝贝 17瓶;凌雪轻舞 6瓶;吟游诗人妮娜 1瓶; (*  ̄3)(ε ̄ *) —— 提醒一下,不是高v账号的小天使们,下载晋.江app买文更便宜一点,千字三分钱。 ☆、第 38 章 “我已经答应娶你为妻, 你怎么会和汤圆一样。”傅司南对温酒酒的无理取闹有些恼火,他已经够顺着她了,他给她宠爱, 她反而得寸进尺, 竟敢来质问他。 是他太过骄纵于她,叫她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份。 傅司南刚想发火,却见温酒酒眼底水光盈盈, 一副伤心委屈的模样, 火气登时熄了几分。 “我知道,自始至终, 我只是一件礼物而已,能让二公子勉为其难地娶我,已经是我高攀, 我不该奢想二公子平等的感情。”温酒酒推开他的手,退了一步,眼角依稀有泪意, “从今往后, 酒酒会断了所有念想, 做好一件礼物的本分,这妻子的名头, 还是留给二公子真正的意中人吧。” “你再说一遍。”傅司南听她不肯做自己的妻子,脸色骤冷,眼中明显动了怒。 “二公子不聋不哑,何必假装没听见, 再说一遍,也是一样的。”温酒酒以前对他都是有几分畏惧的,这回被他一瞪, 居然没有退缩,还敢梗着脖子回呛他。 傅司南握紧双拳,心里头再次泛起酸涩的滋味,只是很快被怒火覆盖了,他将十指捏得咯咯作响,脸上阴云密布:“你不想做我的妻子?” “不做也罢。”温酒酒哼了一声,转身就跑,不忘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痕。 她怕她跑慢一步,傅司南就要抽出他的鞭子,抽她一顿鞭子。她跑的时候,手从腰间抚过,接着,一物坠落在她的脚边。 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傅司南抬起脚步,想追出去,刚迈出一步,他又猛地止住了身形。 地上躺着一物,正是他给温酒酒写的求亲书,不知什么时候从温酒酒的腰间掉了下来。 傅司南捡起地上的求亲书,想起温酒酒逃跑时抬手拭泪的动作,怔了怔。 温酒酒回了留仙居,擦干净眼角的泪痕。自从遇见双生子二人,她别的本事没长进,就这说掉眼泪就掉眼泪的本领,倒是增进了不少。 温酒酒苦中作乐地想,再这样下去,她完全可以进军娱乐圈,冲击奥斯卡了。 苦涩的笑意爬上她的唇角,思及方才傅司南暴怒的样子,她心有余悸。 今天冲傅司南发的这顿火,不是她胆子肥了,敢顶撞傅司南。 分卷阅读78 是这顿火她不得不发。 不发这顿火,没法推动她设定好的剧情,进入下一个篇章。 再过几日,烈火教运送物资的船就会抵达伏魔岛,她得提前做好准备。 温酒酒和傅司南吵架的事,很快传入傅尽欢的耳中。傅尽欢踏入碧落海,远远见傅司南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水塘边,手里还拿着一个红色的折子。 听说他熬了几夜,绞尽脑汁,亲手给温酒酒写了一封求亲书。 傅尽欢的目光顿了顿,行至傅司南身后,淡声道:“从小到大,没见过你这般不痛快。” “从前谁惹了我不痛快,我便揍谁,整个伏魔岛,有谁能打得过我。”傅司南看着水中倒映出的白色身影,脸色一片阴沉。 红衣少年不笑的时候,眉眼堆着煞气,这样的表情,任谁看了都害怕,自然不会有人再去招惹他。那些不听话的,挨了他的鞭子,也都乖了下来。 这次不一样。 这次招惹他的是温酒酒。 要换作温酒酒刚上岛那会儿,不听话的礼物,傅司南早就抽出腰间的鞭子教训了。 这个念头从傅司南脑海中划过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便没动鞭子了。 温酒酒说,他待她,与汤圆无异。 “酒酒如何招惹了你?”傅尽欢眼神微动。 傅司南哼了一声:“我看就是近日我宠她太过,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不听话的女人,是该管教,来人,将温酒酒押进青雀堂。” “等等。”傅司南疾声打断傅尽欢的话,神色变了又变,别扭道,“酒酒胆子小,还是算了,真落进魅姬这个疯女人的手里,有她苦头吃的。” 傅尽欢不置可否,只是将他深深望着。 又过了数日,铁先生的伤势日渐好转,烈火教运送物资的船,也在温酒酒的日盼夜盼中,总算抵达伏魔岛。 这些日子温酒酒怕暴露铁先生的行踪,给铁先生送的都是屋子里日常摆着的糕点,糕点消失得快,傅尽欢以为是她贪嘴,吩咐厨房每日多送了两回小吃,除了糕点,还有一些热食,诸如小笼包、煎饺之类。 温酒酒拎着新送来的食盒,趁着小桐没注意,进了铁先生藏身的屋子。刚进门,一把匕首抵住她的脖子。 温酒酒无奈:“铁先生,是我。” 这回铁先生的匕首没有收回去。 温酒酒心底一凛,明白了什么:“先生这是伤势刚好,就想过河拆桥?” 铁先生冷笑道:“拿你做人质,与傅氏双生子换船,总比带着你一个拖油瓶跑强得多。” 温酒酒不慌不忙地抬起手,推开匕首,转身将食盒搁在桌子上:“铁先生冷血薄情,当初对璎珞如此,今日对我亦如此。铁先生当真以为,我会乖乖地受你要挟?” “你可以现在喊人,但我手中的匕首穿过你喉咙的速度,一定比你的声音快。”铁先生指尖灵活地转着匕首,寒芒一闪一闪的。 他的武功已经恢复大半,对付一个温酒酒绰绰有余。 温酒酒甜甜地笑了起来:“我当然不会这么傻,有璎珞这个前车之鉴在,我从决定与你合作起,就知道你是一条随时会反扑的毒蛇。我送来的那些药,你用的似乎很开心,不知道‘缠骨丝’用的是不是也很开心呢?” 铁先生动作一顿,眼神微变:“你给我用了缠骨丝?” “缠骨丝是烈火教的宝贝,铁先生在烈火教待了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更清楚它的厉害。无色无味,对付铁先生你这种人,再好不过了。” “不可能,你不可能拿到缠骨丝。”铁先生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日日与傅尽欢在一起,可随意出入他的红尘渡,就连他的密室我都进过,小小一味‘缠骨丝’罢了。‘缠骨丝’是烈火教的秘宝,我出身苍穹派,如果不是傅尽欢把‘缠骨丝’给我把玩,我又是从何处得知。当然,你可以选择不信。只等三个月后,‘缠骨丝’发作,你便知我的话是真是假。” “解药拿出来!”眼前黑影一闪,铁先生已掠至她身前,眼神凶狠地扣住了她的脖子,“否则杀了你。” 他如此态度大变,是因他赌不起,“缠骨丝”是剧毒,服用过后,三个月后若无解药,必定全身经脉逆行而死。 此毒十分厉害,就连医仙谷的人都无可奈何,解药向来只在烈火教的传人手中。傅氏双生子兄弟二人性格迥异,任谁都看得出来,烈火教下一任的传人是傅尽欢。 好你个傅尽欢,平时端着架子,装作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居然如此儿戏拿“缠骨丝”这种秘宝给温酒酒把玩。铁先生气得咬牙切齿。 “反正都是死,黄泉路上有先生陪我走一遭,也算不枉此生了。”温酒酒脸色微微泛紫,艰难地喘了一口气,神情丝毫不显慌乱,反而笑得愈发快意,“铁先生如果执意丢下我,我迟早都是死,不如死在先生手中,也好过在傅氏双生子手中受尽折辱而死。” “傅司南愿意娶你,他待 分卷阅读79 你,并非你口中所言的折辱。”铁先生突然说了一句。 他日日躲在留仙居里,伏魔岛上发生的大事,几乎都知道一些,温酒酒与傅司南即将成婚的事,整个伏魔岛都传遍了。 “主子施舍下来的宠爱罢了。”温酒酒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真是一个没有心的丫头。”铁先生松开温酒酒的脖子。 他再次信了温酒酒。 他不得不信温酒酒,缠骨丝无色无味,药效极强,一旦发作,绝无回转的余地。他不通药理,此地亦无神医替他把脉,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来赌。 他在烈火教潜伏十年,又在伏魔岛忍辱负重多日,岂能因一个臭丫头功亏一篑。 再等三个月。 三个月后他要这个丫头好看。 温酒酒笑嘻嘻:“看来铁先生是个明白人,那我们合作愉快。” 铁先生默了默:“从留仙居到海边这段路需要傅氏双生子的通行令,若我一人,杀过去便是,带着你,连大门都撑不到。” “通行令我有办法拿到手。”温酒酒胸有成竹。 时间很快又过了两日。 这两日温酒酒没去碧落海,傅司南也未派人过来找她。 他在生她的闷气,这在温酒酒的意料之中。 对于傅司南来说,她本就是一件礼物,他大发慈悲愿意娶她,给她名分,已经是他的娇纵。 她居然蹬鼻子上脸,给他脸色。 这伏魔岛他才是真正的主人,他晾她几日,她想明白了,自会乖乖回到他身边。 到那时还不是任他搓圆揉扁。 太阳沉落西山,一缕斜辉穿过花厅。温酒酒站在廊下的余辉里,喊道:“小桐。” 小桐小跑过来,站在台阶下:“姑娘。” “去一趟红尘渡,问大公子要几坛子梨花白过来。”温酒酒这边要什么东西,都是得经过傅尽欢同意的。 小桐一愣:“姑娘,您要梨花白做什么?” “喝酒。”温酒酒抬手将鬓边的发丝撩至耳后,面露几分消沉之色。 这几日她都是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小桐想到自己听到的那些传言,传言说,温酒酒恃宠而骄,与傅司南大吵一架,在这之后,傅司南就冷落了她,连婚礼事宜都暂停了下来。 小桐心底有些幸灾乐祸,开开心心地入了红尘渡,将温酒酒的吩咐一字不露地禀告给傅尽欢。 傅尽欢坐在窗前,正在看一本棋谱,闻言皱了下眉头:“十坛梨花白?” 小桐颔首:“姑娘是这么说的。” “她要这么多酒做什么?” 小桐恭声回道:“姑娘说,自己喝。” 傅尽欢的脑海中蓦地浮起温酒酒说过的一句话——“我叫酒酒,酒量比旁人好。” 原来是这个好法么? 傅尽欢沉默片刻,唤道:“小环。” 白衣侍女走了进来,等候他的吩咐。 “去酒窖搬五坛梨花白,送去留仙居。”傅尽欢只给五坛,并非他多么小气,温酒酒再能牛饮,他也不能由着她胡来。 五坛梨花白,不到片刻送到留仙居,温酒酒站在石阶前,叫他们把梨花白放在桃花树下的石桌上。 小环送完梨花白,领着侍从离开。 温酒酒走到桃花树下,捧起一坛酒,拍开泥封,仰头猛灌了一口。 她喝得急,一口下去呛了嗓子,猛烈地咳嗽起来,眼角咳出几分泪意,双颊染上一坨淡淡的绯红。 明月升至半空,洒下银色的月华,罩着伏魔岛。 傅尽欢合起棋谱,抬眸望了一眼窗外的月色,突然问:“梨花白送去留仙居了?” 小环答道:“已经送过去了。” 傅尽欢将棋谱搁在桌子上,站起身来,朝着屋外走去。小环连忙跟上,出了红尘渡,才发现他去的方向是留仙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红糖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天明月一并云 10瓶;Jirafa不是长颈鹿 2瓶;就是就是就是 1瓶; 么么! ☆、第 39 章 温酒酒一口气喝了整整一坛酒, 喝完这坛酒,她就站不稳了,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什么酒量好, 都是骗人的。她以前喝的都是啤酒、葡萄酒, 哪里狂饮过这样的烈酒。 温酒酒走了几步,脚下像是踩了棉花团,飘飘忽忽的。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小桐连忙上前, 扶住她:“姑娘。” 温酒酒抓着她的胳膊, 吩咐道:“去碧落海,把二公子请过来, 说我有话对他说。” 小桐颔首,松开温酒酒的手。刚走出留仙居,迎面与傅尽欢撞上。 “见过大公子。”小桐连忙垂下脑袋, 分卷阅读80 对他行了一礼。待傅尽欢从她身边走过,才往碧落海去了。 小桐走后,温酒酒掐了自己一把, 眼神立时清醒了两分。 她将石桌上的酒坛打开, 一半推倒, 任酒水哗啦啦淌了一地,另一半尽数倒入一旁的草丛里, 空罐子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又将石桌上剩下的酒坛推得乱七八糟,伏在桌上,枕着手臂, 做出一副酩酊大醉的模样。 傅尽欢刚踏进院子,就见温酒酒伏在桃花树下,青丝如墨散开大半, 身上的红衣也沾了酒水,斑驳一片。 空气里散发着浓烈的酒气。 傅尽欢不可察觉地蹙了蹙眉,朝着温酒酒走近。 枝叶的间隙洒下点点银光,撒在她微微颤动的眼睫上。 温酒酒双目微合,脸颊上泛着一团绯色,那颜色艳丽得紧,像是胭脂在脸上揉开,衬得她本就清艳的面颊,更是艳色无双。 傅尽欢的视线从温酒酒的脸上移开,落在那些东倒西歪的酒坛上。 他抬起手臂,随手拿起一个空酒坛,自言自语了一句:“糟蹋我的好酒。” 小环行至温酒酒身边,轻声唤道:“温姑娘,醒醒。” 温酒酒哪敢醒,她要醒了,她辛辛苦苦准备的一场大戏,就白费了。 但现在她也是进退两难。 她刚叫小桐去请傅司南,傅司南没到,傅尽欢来了。 小环是傅尽欢的贴身随侍,小环出现在这里,面前这个,不就是傅尽欢么? 当着傅尽欢的面,她为傅司南准备的戏,可不敢演。就这么错过,又有点浪费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温酒酒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已经开始着急,她甚至希望,傅司南多生她一会儿气,今晚就别过来了。 小环唤了几声,没见温酒酒反应,转头对傅尽欢道:“温姑娘已经醉得人事不省,夜深风寒,恐会着凉。” 未等傅尽欢开口,温酒酒喉中发出一声嘤咛,缓缓睁开双目。 这会儿,她是不能醒,也得醒了。 她的屋里还藏着铁先生,傅尽欢与傅司南生得一模一样,万一傅尽欢抱着她进屋,被铁先生误当成傅司南,就糟了。 温酒酒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瞧了一眼傅尽欢,似是一眼没瞧清楚,又瞧了一眼。 好一会儿,她反应过来,歪歪扭扭地对着傅尽欢躬了躬身:“大公子。” 傅尽欢没说话。 “温姑娘,佳酿虽醇,多饮却是伤身,还是早点歇息为好。”小环笑盈盈地劝道。 “多谢小环姑娘提醒,是酒酒失礼了。”温酒酒点点头。 夜风迎面扑来,温酒酒裙子沾了酒水,被风一吹,身上略有些凉意。 她扶了扶脑袋,脸上露出难受之色:“大公子,恕酒酒失陪,先回去睡了,大公子也请早些休息。” 傅司南这么久还没来,应当是还在生她的闷气,不会来了。 温酒酒放下心来。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朝着屋中走去。 她得赶紧进屋,把门关上,万不能叫傅尽欢察觉到铁先生的存在。 她走得急,又为了效果逼真,生生灌了自己一坛酒,本就头重脚轻,昏昏沉沉,没注意脚下一颗圆滚滚的石子。 那石子滑溜,被她用脚一踩,直接滚了出去。 温酒酒身形趔趄一步,踩了个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扑了出去。 温酒酒是有些功夫的,只是酒意上头,身不由己,再多的本事,也都泥入大海,无济于事。 只能看着地面与自己越来越接近。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脸朝地,直接摔个当场毁容,眼前晃过一道白影,接着一条手臂伸出,稳稳地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扶起。 温酒酒晕头转向,一脑袋磕上傅尽欢的胸膛。傅尽欢怀中不知藏了什么,硬邦邦的,磕得温酒酒更晕了。 一时竟站不稳,像是浮在大海里,唯有紧紧抓着傅尽欢的胳膊。 傅尽欢索性弯身将她横抱在怀里。 “你们在做什么?”温酒酒身体腾空而起的瞬间,门口蓦地飘来一道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 温酒酒心里咯噔一下,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她前两日才同傅司南大吵一架,这么快就对着傅尽欢“投怀送抱”,给她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她脑子转得飞快,知晓情势对她不利,索性双眼一闭,倒在傅尽欢的怀中,装作昏了过去。 就让傅尽欢自己去解释吧。 傅司南飞快地走到傅尽欢身边,瞪了傅尽欢一眼,又瞪向温酒酒,发现温酒酒是睡着的,松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松了口气。 “我来抱她。”傅司南见傅尽欢双臂搂着温酒酒,手搭在温酒酒的腰间,脸色有些阴沉,心里头跟吃了一颗青杏似的。 酸极了。 他抬手将温酒酒抱入怀中,力道之大,更像是直接从傅尽欢手 分卷阅读81 中抢了过去。 傅尽欢怀里一下子空了许多,夜风拂过,一点点将温酒酒残留在他怀中的温度吹散。 傅司南的目光落在温酒酒泛着绯红的脸颊上,鼻端从她的呼吸间嗅到一股极浓的酒气,皱眉道:“怎么醉成这样?” “奴婢走的时候,姑娘已经醉了。”小桐战战兢兢回了一句。 小桐是跟着傅司南一起回来的。 她去请傅司南的时候,傅司南抱着汤圆,指尖抚着它的脑袋,眼底都是冷戾之色,对她爱搭不理。 小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在傅司南即将发火时,磕磕绊绊将温酒酒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傅司南。 她原将温酒酒喝了很多酒一事隐了去,只说温酒酒叫他过去。 听说温酒酒一个人要了好几坛子酒,坐在寒风里自斟自饮,一片伤心落寞,傅司南阴冷的脸色缓和许多,当即改了主意,来留仙居找她。 他知道,已经晾得温酒酒差不多了,是该给她个台阶下了。 傅尽欢喜欢用“打一棒子赏一颗枣”的法子来收买人心,傅司南活学活用,棒子已经打了下去,是时候给颗“枣”了。 一路上,他都在想,这颗枣怎么给,能做到既安抚了温酒酒,又不叫她继续得寸进尺。 入了这留仙居后,才知他多想了,温酒酒把自己喝成了个醉鬼,今天他这颗枣能不能给出去还是个问题。 傅司南抱着温酒酒转身,眼角余光瞥见傅尽欢还在,忍不住道:“大哥先回去吧,酒酒这里有我照顾就好。” 他抱着温酒酒踏上台阶,走了几步,脚步一顿,背对着傅尽欢,又道:“酒酒是我的人,以后就不必劳烦大哥操心了。” 说完,抱着酒酒进了屋。 傅尽欢望着他的背影,在月色站了一会儿,默默地走了。 傅司南温酒酒搁在床上,转过身来,走到门口,将屋门合上。 温酒酒躺在床上,趁着傅司南关门,偷偷掀了一下眼皮。风拂起青色的幔帐,帘后隐隐露出一截黑色的衣摆。 傅司南转身,朝着床边走来。 温酒酒连忙合起双眼。 傅司南在床畔坐下,抬起手,抚了抚温酒酒的额头。 接着,他站起身来,将搁在木架子上的一盆清水端过来,用布巾浸了水,拧干后,替温酒酒擦着脸庞。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的,不知不觉间,透出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喝了这么多,小酒鬼,怪不得叫酒酒。”傅司南低声喃喃,声音里都是宠溺,“真的有这么委屈?” 温酒酒的脸颊红彤彤的,双眸合起,烛光映着浓密的黑色睫羽,在眼周印下一层浅淡的阴影。 傅司南伸出修长的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脸颊。 触感软乎乎的,很有弹性,傅司南忍不住又多戳了几下,想到以后的余生里,温酒酒是他的,唇角不自觉得上扬。 突然,傅司南的动作僵了一下。 温酒酒哭过了。 一点晶莹的泪痕,萦于她的眼角,已经干涸凝固,看起来却让人揪心。 以前温酒酒也哭过,当着他的面,眼泪掉一掉,又娇气又可怜,都不及这一滴凝固在眼角的泪痕,让人来得心疼。 想到温酒酒一个人抱着酒坛,边哭边喝,他的心像是被一根针扎了一下,有绵绵密密的痛楚漫开。 “原来真的这么伤心委屈。”傅司南拿着布巾,轻轻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想了想,他慢慢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道,“是我错了,酒酒。” 他是贴着温酒酒耳畔的,并未注意到温酒酒的睫毛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他在道歉。 傅司南何许人也,伏魔岛上一霸,就连傅尽欢处处都让着他,他什么时候错了。就算他错了,道歉的也只能是别人。 不道歉也行,他的鞭子会抽得别人心服口服,跪在他面前道歉。 他的道歉实在出乎温酒酒的意料。 温酒酒寻思着,她是再装一会儿,还是顺势现在就醒过来。 傅司南道完歉,直起身来,将帕子丢回水盆。 温酒酒正纠结着,忽觉胸腔内一阵翻江倒海,猛地睁开眼睛,趴在床边一阵干呕。 傅司南神色僵了一瞬。 正如温酒酒所料,他从未给人道过谦,他给温酒酒道歉,也是看温酒酒睡着了。 温酒酒本就有些恃宠而骄,要是知道他给她道歉,还不得蹬鼻子上脸,往后再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但很快傅司南就忽略了这些,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温酒酒的身上,温酒酒那一坛子酒是真真实实下肚的,此刻胃里翻江倒海也是真的。 她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痛苦地倒回床上,脸上的红润褪尽,泛着几分惨白。 “怎么样,还想吐吗?”傅司南摸了摸她的脸,关切地问了一句。 温酒酒心神微动,抬起眼睛,醉眼朦胧地看着他 分卷阅读82 ,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酒酒?”傅司南疑惑,“可是哪里不舒服?” 温酒酒只是笑着,一句话也不说,笑容里掺了蜜,攒出两个小梨涡,甜美又可爱。 她伸出手,扯着他的袖摆,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对着他眨了眨。眼底笑意盈盈,因刚干呕过,眼角残留着几分水光,愈发衬得瞳仁漆黑,笑容干净单纯得像个孩子。 傅司南反应过来,面前这个是个小醉鬼,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推断。 “不会喝酒,还喝这么多,名叫酒酒,就真的以为自己千杯不醉了吗?”傅司南又好气又好笑,口中苛责着,转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凉茶,走回床边,伸出手臂,扶着温酒酒坐起,“来,喝杯茶。” 温酒酒乖乖张开唇,抿住杯口,咕噜咕噜喝着杯中茶水。 直到茶水见了底,她突然扑进傅司南的怀中,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腰身。 傅司南被扑了个猝不及防,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从掌心滑落,跌在他脚边。 “二哥哥。”温酒酒委委屈屈地唤,声音呜咽。 “我在。”傅司南无奈。 “不要把我让给大公子。”温酒酒脑袋抵着傅司南的肩头,眼神闪烁着,抱着傅司南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并起,贴着傅司南的后背移动着。 铁先生教她认了一个穴位,只要力道精准,点下去傅司南这样的高手也会立刻倒下去,无法动弹。只是此法危险,非得在傅司南全无戒备时下手。 “说什么胡话?”傅司南有些恼怒。 “若是大公子有一天也想练无极神功,二哥哥也不可以将我让出去。酒酒是人,不是礼物,更不是二哥哥与大公子共食的‘果子’。” 温酒酒的手在发抖,她只有一次机会,要是出了错,铁先生又不及补救,就玩完了。 “……好。”半晌,傅司南喉中吐出一个字。简单的一个字,却是他重于九鼎的承诺。 “我要你再说一遍。”温酒酒不依不饶。 “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傅司南抱紧了她,纵容就纵容,恃宠而骄便恃宠而骄,谁让他喜欢她。 这个世上,他就只想和她一个人双修。 喜欢,就宠着吧。 温酒酒的手指停了下来,所有力道凝于指尖,狠狠戳了下去。 傅司南唇角的笑容僵了僵,不及反应,眼前一黑,倒在了温酒酒的怀中。 温酒酒抱着他,将他放在了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的身上都是冷汗,直到此刻,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第 40 章 铁先生从帘后走了出来, 藏在面具后面的一双眼睛,眼神复杂地看着床上的傅司南,不知是怜还是叹:“好好的一头狼, 愣是被驯成了一只狗。” 狼对危险有着极高的警觉性, 而狗的眼里只有它的主人。 傅司南这样的高手,原本不该对铁先生的存在毫无察觉,他分心了, 或者说, 他的眼里他的心里,满满装着的都是温酒酒, 哪还有精力去察觉危险的存在。 温酒酒弯身,将傅司南的外袍解了下来,丢在铁先生的怀中:“穿上。” 铁先生诧异地看了温酒酒一眼。 他刚才站在帘后, 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清清楚楚,扑进傅司南怀中唤着“二哥哥”的温酒酒, 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 就变得冷静深沉,判若两人, 变脸速度之快,简直叫人咂舌。 栽在这个小丫头手里,铁先生忽然觉得没那么不平了。就单论她这满脸“我很好骗”的长相,任谁都会放下戒心, 一个不留神,被她坑一把。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妖女。 铁先生换上傅司南的衣裳,走到床前, 抬起一掌,掌心内力吞吐。 温酒酒转头就看见铁先生抬掌朝着傅司南的天灵感拍下,她脸色剧变,想也不想,抓起桌上的茶盏,掷向铁先生的手臂。 她得了傅尽欢的三年功力,再加上这些日子苦练,手底下也有几分真功夫。 铁先生欲杀傅司南,担心他只是假装昏迷,所有注意力都在傅司南这边,并未注意到温酒酒,竟叫温酒酒一击得中,手腕偏了一下,一掌落在傅司南的身侧。 轰然一声,整张床被这道掌力波及,塌成了两半。傅司南的身体陷于地上,青色幔帐缓缓飘落,将他掩住了。 温酒酒奔过去,将傅司南的身体拖了出来,检查一遍,见他并无性命之虞,暗松一口气。 “为什么阻我杀他?”铁先生不悦地问道,眼中蹦出杀意,冷笑一声,“难道你天天对着他演戏,动心了?” “我只是不想被傅尽欢和烈火教天涯海角地追杀。”温酒酒松开傅司南,忍不住白了铁先生一眼,“傅司南是傅尽欢最宠爱的弟弟,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我们若杀了他,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分卷阅读83 他们逃出伏魔岛,对于傅尽欢而言,只是一件小事,时日一久,说不定傅尽欢就放过了他们。要是杀了傅司南,傅尽欢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无休止地追杀他们。 “况且,你与傅司南之间到底也有师徒之谊,何必下如此狠手。” 铁先生收回了手,对温酒酒的话不置可否。 温酒酒伸手在傅司南身上探了探,摸到一面金令,摘了下来,递给铁先生。 这面金令就是岛上的通行令,温酒酒已经注意很久了,碍于她偷了金令,以她的身份,也没办法拿到船,才一直按捺不动。 铁先生抬手接过金令,挂在腰间,不明意味地笑了:“说起来,我与你也有师徒之谊。” 温酒酒并未反驳,铁先生的确指点了她几日功夫。 铁先生走到镜前,将自己的发型换成和傅司南一样的,这样一来,借着夜色遮挡,几乎能以假乱真。 温酒酒站在他身后,镜子映出她和铁先生的身影,她皱了皱眉,提醒了一句:“面具。” 这个面具太特殊了,又如此显眼,不摘下来,会泄露他的身份。 铁先生抬手,抚了抚面具,叹道:“我自入烈火教后,再未在人前露过真面目。臭丫头,你不怕我揭了面具,会杀你灭口吗?” “纵使我不知道你的真面目,你的心底也早已对我动了杀心。”温酒酒嘲讽一笑。 “你倒是看得通透,不如这样,你将缠骨丝的解药给我,我放过你。” “铁先生的甜言蜜语,还是留着去骗下一个璎珞吧。” 铁先生见她不为所动,也不在意,他知道,就算温酒酒有缠骨丝的解药,以她的聪明狡猾,也不会把缠骨丝的解药随身带着,索性放弃制住她搜身的念头,抬手去摘自己的面具。 红烛静静燃烧着,映在镜子里,光芒晕开,如盛放的花团。铁先生立于烛光里,抬起手臂,抓住面具的边缘,缓缓揭开。 空气静默了一瞬。 温酒酒的眼睛陡然睁大,眼底透出些许错愕。 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的脸庞,这张脸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岁左右,眉眼过于浓艳,反而削弱了性别,给人一种雌雄莫辩的错觉。 温酒酒过于吃惊,微微失神,忘了反应。 在她的认知里,铁先生至少有四十岁以上,是个油腻的老男人,没有想到,他如此年轻。 年纪轻轻,就以“铁先生”的身份在烈火教隐藏十年,深得教主傅南霜的信任,果然是个不可小觑的角色。 “怎么,很吃惊?”铁先生眉眼一弯,目中露出三分笑意。 这一笑,满室生辉,连繁花烛影都黯然失了颜色。 温酒酒回神,讥笑道:“先生就是凭着这张脸蛊惑璎珞的吧。” “璎珞可没见过我的真面目。”铁先生转身,面向温酒酒,挑了下眉头,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突然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 温酒酒武功不及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觉一股力道传来,再次定睛时,已被铁先生抓着双手反锁在身后,抵在镜子前。 他与她鼻尖相抵,轻嗅着她的气息。 那张色如春花的面容近在咫尺,惊心动魄的美丽,在温酒酒的眼底无限放大,属于雄性的气息扑面而来,充满着侵略性,危险,又迷人,叫人想起盛放在无边枯骨上的红色曼珠沙华。 温酒酒的心脏砰砰乱跳起来。 “你是世上第一个见了我真容还活着的女人,不知我这张脸能不能蛊惑你呢?”他的声线刻意被压低,恰到好处的沙哑,是女人无法抵抗的温柔。 “那你如意算盘打空了,我讨厌男人,尤其是漂亮的男人。”温酒酒眼神蓦地变冷,抬起腿,一脚踹向他身下的致命之处。 铁先生飞快地松开了她的手,向后闪躲,避开这一脚。他自讨了个没趣,也不恼,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我忘了,你这个丫头没有心。” 温酒酒将鬓边发丝撩耳后,拂了拂身上的浮灰,打开屋门,望了一眼天色。 夜深露重,一轮淡月挂在苍穹,流云栖于其间,隐去月华。 是个偷偷摸摸夜行的好日子。 仿佛方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她回头冷静道:“我们该走了。” 院子里还有些残酒,温酒酒拎起酒坛,将残酒尽数泼在铁先生的红衣上,铁先生不躲不闪,任她泼了个正着。 待二人浑身都是浓烈的酒气,看起来酩酊大醉的模样,温酒酒扶着铁先生,走出了留仙居。 留仙居无人看守,一路行去,十分顺利。 路上偶尔也有侍卫巡逻,铁先生伏在温酒酒的身上,脑袋埋在温酒酒的肩头,再加上夜色朦胧,他扮相身形都与傅司南极为相近,侍卫见他腰间坠着金令,并未生疑,远远见了他,垂下脑袋,行了一礼。 如此畅通无阻,到了大门口。 双生子居住的这个院子,占地面积极大,大院子套着小院子,诸如红尘渡碧落海留仙居 分卷阅读84 之类的,都是小院子,真正的大门口,离留仙居步行至少需半炷香的时间,且守卫森严,出入需双生子的通行令。 若以铁先生的身手,完全可以运起轻功跳墙出去,左右不过惊动暗卫,凭借着一身本领,与他们厮杀一场,得了机会就能脱身。 带着温酒酒,只能从大门出去,否则一旦被暗卫察觉,刀光剑影,只剩下束手就擒的份。 眼看着越来越接近大门口,温酒酒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从前出门,都是有傅尽欢的手令,这回的金令,她没有十足的把握。 守门的侍卫拦住了他们,见到伏在温酒酒肩头的铁先生,愣了一下:“二、二公子。” 温酒酒面色冷静地扶着铁先生往外走。 侍卫一副想拦不敢拦的模样,傅司南性情暴烈,一言不合,便要挨他的拳头,但是职责所在,他们又不得不拦住他,例行公事问一问:“二公子这么晚还出去?大公子那边……” “滚。”属于傅司南的声音,带着傅司南独有的暴躁,从铁先生的口中蹦出。 温酒酒与侍卫俱是愣了一下。 如果不是知根知底,听着这个声音,真的以为是傅司南。 铁先生会伪声。 倒也能想通,他的名字是假的,声音当然也是假的。他用的那个沙哑的声音,本身就与他的相貌年龄不大相符,所以温酒酒才一直以为,他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 “属下不敢,二公子,请。”侍卫听到是傅司南的声音,心下稍安,连忙诚惶诚恐地让开。 温酒酒扶着铁先生,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不知缘何,心里头总泛着一股不安,她脚底的步伐不自觉的快了几分。 已经是夏日,夜晚的虫鸣声比往日多了许多,尽管白日里天气燥热,夜里的山风还是夹杂着几分凉意。 可惜凉风吹不散温酒酒心头的焦躁。 天幕上的云越来越厚,月色越来越淡,隐隐能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说明已经离海岸近了,温酒酒反而没有松一口气,而是更紧张了。 突然,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总算明白,她所有的不安和焦躁是从何而来,事情过于顺利,顺利得像是安排好的。 温酒酒抬起眼睛,看着站在月色尽头的那道人影。 那人白衣胜雪,双手负于身后,一双眸子似浸了冰雪般冷漠,眼底蹦出浓烈的杀意。 被这样的双眼盯住,温酒酒脑海中轰然一响,登时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在傅尽欢的身后,排列着整整齐齐的弓箭手,只待他一声令下,就会将他二人万箭穿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吟游诗人妮娜 1瓶; (*  ̄3)(ε ̄ *) ☆、第 41 章 不能慌, 不能慌……温酒酒告诫着自己,强行将所有慌乱和紧张都压下去,脑海飞速地转动着。 依着眼前这个境况, 别说是抢到船逃跑了, 能不能从傅尽欢的手底下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她做了这么多, 费尽心机地逃跑, 就是为了活下去。 铁先生性子凉薄,冷血无情, 待会儿双方交战起来,一定会拿她当肉盾。 温酒酒脑海中灵光一闪,压低了嗓音,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快,拿我当人质。” 目前这个情况,也只能与铁先生划清界限, 假装是被他胁迫, 方可掘出一线生机。 铁先生反正都要拿她当肉盾, 不如主动做他的肉盾,卖他一个人情。 铁先生反应极快, 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贴着温酒酒的颈侧,厉声喝道:“谁敢动手,我先杀了她。” 傅尽欢皱了皱眉, 眼底杀意更浓:“松开她,留你一条全尸。” 听见这句话,温酒酒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傅尽欢并未看穿她的把戏,他还不知道,铁先生这场逃跑,她是合谋。 “笑话,反正都是死,全不全尸的,又有什么打紧,有这个小美人作伴,黄泉路上倒也不孤单。”铁先生哂笑,匕首往前推了两分。 “你若动她,你死后,我必定将你挫骨扬灰。”傅尽欢冷声道。 “大公子如此动怒,看来这个小美人我是抓对了。”铁先生唇角扬起得意的弧度,抓着温酒酒,慢慢地朝前走着,“大公子还是准备一条船,放我离开为好。” 傅尽欢站着不动,并无指令,只是脸色阴寒,神情十分可怕。 铁先生见弓箭手都没有动,大着胆子继续走。 傅尽欢目光如雪,冷冷盯着他,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剑柄。他的兵器是一把软剑,不用时缠在腰间,伪装成腰带,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气氛紧张起来。 温酒酒的心脏砰砰乱跳着,她感觉到脖子处一阵温热,是匕首不小 分卷阅读85 心在她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如若不是这伤口逼真,傅尽欢也不会受制。 纵使他心中没有温酒酒,只要温酒酒是傅司南喜欢的,他也要保住温酒酒的性命,况且,他心里头本就有点喜欢温酒酒,他喜欢的女人,就算犯了错,也该由他亲手处置,而不是死在一个叛徒的手里。 温酒酒这步棋还是走对了。 “我的耐心有限,傅大公子还是早点做了决定,究竟是让这个小美人陪我一同上黄泉路,还是放我离开。”铁先生笑嘻嘻地说道。 “备船。”傅尽欢缓缓松开按在腰间剑柄上的手,下了命令。 一叶扁舟,泊于海面。今夜无风,海浪卷过来,掀起银色的波涛,缓缓推向远方。 若遇着大风的日子,波浪滔天,就算是运送物资的大船,也会在顷刻间被掀进海底。 铁先生会水,有这艘小船就够了。 他抓着温酒酒,慢慢朝海岸靠近,立在一块巨石上,往下望了望,满意地看着那条小船。 弓箭手弯弓引弦,箭支闪着寒光,箭头对准铁先生,等待着傅尽欢的命令。 铁先生贴近温酒酒的耳畔,像一条毒蛇嘶嘶朝她吐着蛇信子:“知道吗?我原打算控制伏魔岛后,收了你当禁.脔,日日与你行那快活之事。” 温酒酒后颈汗毛一阵倒竖。 “你主动做我的人质,是为了自己脱身,不过,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那个小子看起来还算在乎你,临行前我送你一个礼物,就当还你这个人情。若这次我能活下来,记得日后藏好自己,别叫我再抓着你了,我可爱的小姑娘。” 铁先生话音刚落,便推了温酒酒一掌。温酒酒只觉得后背似是被什么给烫了一下,身体腾空而起,如一只断翅的鸟儿,不受控制地朝着地面砸去。 傅尽欢足尖一点,飞身而起,抱住温酒酒,左手抓住腰间的剑柄,抽出软剑,几个纵跃,剑光袭向铁先生。 与此同时,他下令道:“放箭。” 剑光与箭影尽数朝着铁先生扑去,温酒酒伏在傅尽欢怀中,神志迷迷糊糊,铁先生打她的那一掌并不痛,只是烫,她的身体里仿佛盘了一团火,在她的血液乱窜。 她抬起头来,看了傅尽欢一眼,想要确认傅尽欢是否已经识破她的把戏。 只见傅尽欢右手抱着她,左手握着软剑,身形穿梭于箭雨中,手中剑光如雪,逼得铁先生步步后退。 铁先生的脸上添了一道剑痕,血珠顺着伤口滑下,他艰难地躲避着傅尽欢的剑光,吐出一口血,后退至巨石边缘,张开双臂,往小船中掠去。 傅尽欢停下脚步,收回了软剑。 无数箭支从他身后射出,射向船上的铁先生。 铁先生左躲右闪,一个海浪打过来,船身晃了晃,他猛地一头扎入海水中,不见了踪影。 箭支继续往水中射去,过了一会儿,鲜红的血迹浮于海面。 温酒酒心底一凛,再也撑不住,合起双眼,昏倒在傅尽欢的怀中。 傅尽欢将软剑交给一旁的侍从,弯身将温酒酒抱在怀中,目光从她惨白的脸颊上掠过,转身就走。 傅尽欢带着温酒酒,一路掠进自己的红尘渡。 小环还未来得及提醒,傅尽欢便一脚踹开屋门,将温酒酒搁在了自己的床上。 小环咽了咽口水,卡在喉咙里的话,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傅尽欢有个毛病,不喜欢别人睡他的床榻,就算是傅司南也不行,这导致兄弟二人关系亲厚归亲厚,却鲜少同榻而眠。 上回给温酒酒药浴,安排的也是单独的客房,那间屋子现在还保留着,小环见他抱着重伤回来的温酒酒,以为他会抱着人去那间屋子,谁成想他直接抱回自己的屋子了。 傅尽欢抬手将温酒酒翻过身来,趴伏在床上,褪去她肩头的衣裳,直到露出后背上的巴掌印。 五个鲜红的指印,烙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目。 小环大吃一惊:“这是烈焰掌?” 傅司南学的是烈焰掌,她第一反应是傅司南伤了温酒酒。 傅尽欢用指尖轻轻抚了一下掌印。铁先生练的烈焰掌,到底缺了几分火候,若是傅司南,这一掌下去,温酒酒就没命了。 突然,他的目光顿了顿。 在掌印的旁边,还有一条淡色的伤疤,是温酒酒为他挡刀留下的。 傅司南说过不喜欢疤痕,他极为宠溺这个弟弟,回来后,调了药膏,命人送给温酒酒,叫她每日涂抹。 疤痕还在,说明她偷懒了。 傅尽欢弯身,在床头按了一下。 “咔哒”一声,床头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放了好些瓶瓶罐罐。他取出两个罐子,一罐涂抹疤痕,一罐涂抹掌印。 涂抹掌印时,许是药效刺激到了温酒酒,温酒酒昏迷中抬起手臂,狠狠打了他一下。 傅尽欢没有防备,被拍了个正着,手中的罐子从掌心滑出,掉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很 分卷阅读86 远。 小环弯身去捡罐子。 傅尽欢见温酒酒因为挣扎,身上的衣裳有些松散,抬臂越过温酒酒的脑袋,想拽起放在里侧的薄被,将她泄出的春光掩住。 温酒酒嘤咛一声,口中道了一句:“好热。”抓住傅尽欢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她的衣裳被傅尽欢解得差不多了,这一按,傅尽欢的掌心直接触到了一片滑腻温软的肌肤。 傅尽欢脑海中登时轰然一响,烫了似的,甩开她的手,飞快地站起身来,仿佛床上藏着什么洪水猛兽,一下子退了好几步。 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难得露出狼狈的表情,若仔细瞧,还能发现那狼狈中,隐着几许不知所措的仓皇。 温酒酒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衣衫不整地在床上滚了滚,口中呼着:“热。” 热是火毒留在体内,需及时驱散。 傅尽欢转过脑袋,视线落在别处,扬袖挥出一道掌风,束在金钩上的幔帐应声而落,掩住温酒酒的身形。 明明是温酒酒中了烈焰掌,他却浑身燥热。 心尖上像是被人放了一把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灼得他口干舌燥。 傅尽欢快步走到桌边,拎起银壶,倒了一杯水,一口饮尽。 “咳咳、咳咳咳……”傅尽欢手握成拳头,抵着唇角,猛烈咳嗽起来。 壶里盛的是酒,他一口下去,没有任何防备,不小心呛了一口。 他忘了,这酒是昨夜他叫小环准备的,梨花白。昨夜从留仙居回来,他一个人坐在桌前,自斟自饮了半宿。 小环连忙上前,递出一张干净的帕子。 傅尽欢用帕子拭了拭唇角。 小环偷偷看向傅尽欢,见他白皙的面颊因咳嗽覆满薄红,眉眼无端堆上三分春色,不由得暗自惊奇。 傅尽欢何时有过这样的表情。 碍于傅尽欢的威严,她也不敢多看,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举起双手,接过傅尽欢递过来的帕子。 傅尽欢从袖中摸出一支细颈瓷瓶:“里面的丹丸每日喂她一颗。” 小环颔首:“是。” 顿了顿,小环犹豫道:“那药膏……” “你替她抹。”傅尽欢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小环捧着药盒和药罐,走到床前,疑惑地掀开幔帐。 傅尽欢坐在桌前,刚拎起银壶,又记起这是酒,将银壶放下了。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面前的一只空杯盏,藏在袖中的手指动了动,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清晰柔软的触感。 方才他失态了。 他竟因一瞬间的肌肤相亲,对温酒酒产生了绮念。 在此之前,他逼迫温酒酒药浴时,哪怕温酒酒脱光了站在他的眼前,也不过是个剥了壳的鸡蛋,并无什么特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1、coco 20瓶;落两世 12瓶;YOU很好 10瓶;子岚君、多情醒不得 5瓶;月下弦歌、吟游诗人妮娜 1瓶; 么么! —— 老铁暂时下线,下次上线就会用真名了。 他可以和大师兄(原男主)争一下男三的位置︿( ̄︶ ̄)︿ ☆、第 42 章 “大哥!”少年的声音蓦地自门口飘来, 打断傅尽欢的沉思。 傅尽欢转头,瞧见傅司南神色焦灼地朝这边疾行而来。 少年身上还穿着亵衣,连件正经的衣裳都没披上, 因走得快, 鞋底不知在哪一处踩了泥泞和草屑,一步一个脚印。 “大哥,听说酒酒受伤了。”傅司南刚醒过来, 就听说温酒酒被铁先生打了一掌, 昏迷不醒,急得连衣服也没换, 就过来了。 “性命无碍。”傅尽欢淡淡道。 傅司南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他心中记挂着温酒酒,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见桌上有只银壶, 拎起就猛灌一口。 傅尽欢尚未及时阻止,傅司南喷出一口酒,表情几近扭曲:“这怎么是酒?” 傅尽欢扬声道:“来人, 备茶。” 傅司南嫌弃地丢下酒壶, 擦了擦嘴角:“大哥你以前从来不喝酒的, 怎么在屋子里放着这个玩意儿。” “手给我。”傅尽欢没答他的话。 傅司南伸出手腕。 傅尽欢手指搭在他的腕间:“可觉得哪里不适?” 傅司南摇头:“封穴的手法是特殊了点,倒无什么不适, 都怪我大意,只顾着哄酒酒,没有察觉屋中还藏了一人,糟了他的暗算。” 傅尽欢对傅司南的话不置可否。 傅司南是高手, 若不是从背后偷袭,绝无胜算。他想到了温酒酒屋里那张毁掉的床,从掌力来看, 是铁先生下的手,傅司南说是铁先生偷袭,不无道理。 傅司南见傅尽 分卷阅读87 欢不说话,担忧道:“大哥,你不会怪责酒酒吧?此事她也是受害者,她武功低微,铁先生藏在留仙居里,她没有察觉也很正常,她帮着铁先生逃跑,定是铁先生要挟于她逼迫她所为。” 傅司南听说,铁先生穿了他的衣裳,带着他的通行令,伏在温酒酒身上,装作酩酊大醉,被温酒酒一路搀扶着,才蒙混过关,险些逃到渡头。 “此事怪我,我与酒酒亲近,卸了戒心,才叫铁先生得手。酒酒被铁先生所伤,也吃了苦头,大哥可千万别再责罚她。”傅司南知道温酒酒极怕傅尽欢,上次温酒酒被傅尽欢逼着杀人,怕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心疼死他了。他那时答应过温酒酒,以后一定护着她,不再叫傅尽欢欺负她。 帮着叛徒逃跑,无论是否被迫,这罪名可大可小。 小环掀开幔帐,走到二人身前,温声道:“大公子,药已经喂温姑娘吃下了,伤处也做了简单的处理。” 傅司南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她。” 温酒酒裹着一件薄毯,只露出一个脑袋,长睫微垂,安静又乖巧地躺在床上。 傅司南坐在床畔,握住温酒酒的手,察觉她指尖温度异常,皱起了眉头:“是烈焰掌?” 温酒酒双颊通红,肌肤滚烫,呼吸间似有灼焰,铁先生混迹烈火教十年,学的都是烈火教的功夫,傅司南只需看一眼症状,就猜出来温酒酒中了烈焰掌。 “七成功力。”傅尽欢道。 “该死。”傅司南咬牙骂了一声,握住温酒酒的那只手不自觉收紧了两分力道,背对着傅尽欢,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眼底一片黯然。 他是从背后被人偷袭的,那时温酒酒醉着,趴在他怀里,迷迷糊糊撒着娇,说着傻话,初时他便没怀疑到温酒酒的头上,以为是铁先生从背后暗算了他。 但他也并非全然的愚笨不堪,地上留下的一道掌印显示铁先生功力已经恢复大半,如果是铁先生出手,他不会还活着。 这些话他不会同傅尽欢说,傅尽欢远比他聪明得多,他要是点破,傅尽欢肯定能想到这一出。 铁先生留下的那一掌,迷惑了傅尽欢。 傅尽欢根据那一掌推断是铁先生藏在留仙居,暗算了傅司南,又逼迫温酒酒协助他逃跑。 既然铁先生能打出那一掌,他还活着,就说明是温酒酒护了他。 要是真的捅破真相,让温酒酒落入傅尽欢的手中,以傅尽欢的脾气,不会轻易放过温酒酒。 温酒酒保护了他一次,那么,他也保护温酒酒一次。不管真相是什么,既然温酒酒还在他身边,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烈焰掌的火毒,需得以寒冰掌修炼者以内力驱出,半月便可痊愈。为方便驱毒,傅司南把温酒酒留在了红尘渡。 翌日温酒酒便醒了过来。 她躺在床上,看着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铺,脑海中空白了一瞬,一时记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小环捧着新熬制的药汤走了进来。 “温姑娘醒了,身体可大好?”小环笑盈盈道。 “这是何处?” “这是大公子的卧寝。” 温酒酒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还没睡醒:“你说这是哪里?” “这是大公子的屋子。”小环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温酒酒立时跳了起来。傅尽欢的卧寝!傅尽欢的床!那可是禁地,原书的酒酒都没躺过。 她这一动,牵动背后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又跌了回去。 暂时消失的记忆,也很快回到了脑海中。她被铁先生打了一掌,铁先生说送她的“礼物”,原来是指这个。 这个“礼物”她可真是受之不起。 她怀疑铁先生是公报私仇,报复她给他下“缠骨丝”的毒。 温酒酒苦笑,她算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又一个坑。那“缠骨丝”是她诓铁先生的,她与傅尽欢的关系还没好到,傅尽欢随手把“缠骨丝”送给她把玩。 怪“缠骨丝”毒性霸道,铁先生又无从印证,暂时被她恐吓住了。 “温姑娘,药凉了,先喝药吧。”小环端起药碗。 温酒酒登时愁眉苦脸。 铁先生打她一掌,是假戏真做,让她看起来是被他胁迫。傅尽欢狡猾,取得他的信任,总得吃点苦头。 她如今完完整整在傅尽欢的床上躺着,算是熬过这一关了吧。 温酒酒受了伤,不能乱跑,除了在床上躺着,就只能在窗前趴着,看着屋外的红花碧树发呆。 几名白衣侍女手牵着手,走到院中空地的中央,开心地踢着鸡毛做的毽子。 那鸡毛毽子被其中一个侍女用力一脚踢出去,偏离原来的路线,“啪”的一声落在了温酒酒面前的窗台上。 温酒酒拿起毽子。 “你去。” “还是你去。” 侍女们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后,一名年纪约莫十六七岁,长相清秀的姑娘慢吞吞地走到 分卷阅读88 窗前,结结巴巴道:“温姑娘,可否、可否将毽子还给我?” “烟儿,快点。”其他侍女催促着。 温酒酒抬起眼睛,目光落在少女的脸上,怔了怔,眼底露出震惊的光芒。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少女,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温、温姑娘。”少女怯生生地唤道。 温酒酒看了她好几眼。这个少女她见过,在傅尽欢的密室里,那时她还是躺着的,不知是死是活。 “温姑娘。”少女再次提醒了她一遍。 温酒酒将毽子递出,一个散漫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 “二公子。” “参见二公子。” 侍女吓成了一团,跪倒在地,垂着脑袋。 那唤作“烟儿”的,连毽子也不接了,跟着跪了下去,跟个筛子似的抖起来。 傅司南慢悠悠地走进屋内,停在温酒酒身后,漫不经心地往窗外扫了一眼:“都退下。” 侍女们这才如获大赦,慌慌张张地跑了。 温酒酒看着她们慌乱逃窜的背影,噗嗤一笑。 傅司南疑惑:“你笑什么?” “你看她们跑得多快,像是后面有狼在追着。” 傅司南拉了一张凳子,在她身后坐下,用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将面颊转向自己:“你在骂我是狼?” 温酒酒瞪圆了眼睛,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傅司南的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唇上,眸色深了许多。 她中了烈焰掌,火毒在她体内乱窜,平时略显苍白的脸颊,不施粉黛而泛着桃花色,双唇似被鲜花染过,红艳艳的,很是灼目。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个香艳的画面—— 男人将女人困在怀里,在她的双唇上细细地啄着。 是傅尽欢给他的那三本书里的画面。 那三本书里处处都是大胆香艳的画面,唯独这幅画远不及其他刺激,却叫他记了许久。 许是他喜欢这幅画里传达出来的温暖。他也想将温酒酒困在角落里,温柔地亲一亲,抱一抱。 傅司南从不委屈自己,向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他捧着温酒酒的脸颊,凑近她的双唇,亲下去的瞬间,一根鸡毛挡在了他和温酒酒中间。 傅司南垂眸,看着温酒酒手中的鸡毛毽子,不由得挑了下眉头。那鸡毛毽子被染得五颜六色,花里花哨的,比大公鸡还要风骚。 温酒酒心脏砰砰乱跳着,一脸单纯地晃着手中的毽子:“二公子可会踢毽子?” 都这种时候了,傅司南不想踢什么毽子。 他从她手中将毽子取走,随手扔出窗外,那毽子稳稳当当落在了树杈之间,远远望去,如同碧树上开出一朵花来。 傅司南垂下脑袋,想要继续之前那个亲吻。 温酒酒慌起来,目光乱飘:“二、二公子,不要。” “你不喜欢我的亲吻?”傅司南目光沉了沉,“酒酒,你是我的,这些以后总是要习惯的。” “我、我……”温酒酒脸颊通红,垂下眼睫,眼角泻出几分羞涩,“我没准备好。” 温酒酒心里那个恨呀。要不是她和铁先生的计划被识破,她此刻已经在海上飘着,哪里需要与傅司南虚与委蛇。 傅司南看她的目光越来越火热,他想吞了她。尤其是温酒酒知晓他与傅尽欢竟私下交流过春.宫图,便知他心中早已按捺不住,对自己是忍耐到了极限。 禽兽。温酒酒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着。 “此事一向由男子主导,你无需准备什么,只需将自己交给我。别怕,我会温柔的。”傅司南的嗓音沙哑了些,像是怕吓坏了她,声音放得极软。 他快忍不住了。他对温酒酒的心思由来已久,能忍到如今,已经是奇迹。她是他的,他尝一尝,天经地义。 他强硬地捧着她的脸颊,缓缓凑近她,口中安慰着:“乖,一会儿就好了。” “我、我害怕。”温酒酒突然呜咽一声,听起来凄厉悲惨,像是小动物遇到绝境那种仓皇绝望的嘶鸣。 傅司南愣了一下,所有乱七八糟的旖旎情思,尽数在这一声呜咽中散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眼前紧咬着双唇,想哭不敢哭,只默默掉着眼泪的温酒酒,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儿禽兽。 “怎么又哭了?”傅司南的心一软,态度就软化了下来,他抬起手,托起温酒酒的下巴,瞧见她泪眼婆娑,叹了口气,无奈至极,“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可我就是怕,我没经历过这些。”温酒酒眼角含着泪光,看起来怕极了。 “好了,不怕不怕,我们慢慢来。”傅司南卷起袖子,小心翼翼替她擦着眼角的泪痕。 温酒酒是他的克星,自遇见了她,他学会了温柔、克制和耐心。 天知道,他这辈子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她。 分卷阅读89 “以前大师兄、大师兄很温柔,从未对我做过这些。”温酒酒眨了眨水润的眼睛,可怜巴巴地解释,那模样像是被凶残的狼逼到拐角的小兔子。 “你是说穆云岚他也没有……”傅司南一下子从丧气变为兴高采烈。 他可太开心了,穆云岚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扎在肉里,不疼,却叫人不是滋味,辗转反侧地难受。 现在温酒酒告诉他,穆云岚连亲都没亲过她,他能不高兴么? 比白捡了一本绝世武功秘籍还要高兴。 连带着心里头那股若有若无的憋屈也没了。 温酒酒无辜地点点脑袋,悬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砰的一下落回肚子里。 拉穆云岚出来转移炮火,果然是没错的。 傅司南对着自己的大哥傅尽欢大方,对着旁人可不一样。他已经把温酒酒当做自己的所有物,自己的东西曾经被人碰了咬了,他都不高兴。 温酒酒拒绝他的亲吻,用哭来软化他冷硬的心肠,能逃一时之祸,等傅司南回过神来,难免会有些火气。 自己的女人不给碰,是个男人都会生气,所以需得给一些甜头给他尝尝,叫他明白,她不给他碰,但她清清白白给他守着,哪怕是青梅竹马的大师兄都没沾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夏草 45瓶;西斜 2瓶; (*  ̄3)(ε ̄ *) ☆、第 43 章 “还在难过?好了, 看这是什么。”傅司南变戏法似的,掌心托着一只木雕的兔子,递到温酒酒的眼前。 温酒酒眼前一亮, 泪痕残留在眼角的模样, 叫傅司南又好气又好笑。 兔子雕得栩栩如生,跟真的似的。 “是你雕的?”温酒酒惊讶地拿起兔子。 她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真的假的都喜欢, 她穿越以前, 床头堆了一堆毛绒玩具。这只兔子是木头雕的,绒毛却纤毫毕现, 灵动至极。 “喜欢吗?”傅司南眼中堆满期待。 温酒酒不知道傅司南还会这样的手艺,他性子急躁,怎么会耐下心来雕这种玩意儿。她想到什么, 目光掠向傅司南的十指。 傅司南的手藏得极快。 温酒酒握住他的手,卷起他的袖子,如她所料, 傅司南十指伤痕累累。 “你……”温酒酒怔住。 “小伤而已。”傅司南抽回自己的手, 扬起唇角, “你喜欢就好。酒酒,我保证, 你跟了我,只要你喜欢,哪怕是天上的月亮,我都能给你摘下来。” “我要月亮做什么。”温酒酒咕哝着, 躲开傅司南的目光。 温酒酒体内的火毒需得傅尽欢每日以内力驱出,这几日为了驱毒,她被困在红尘渡里, 哪里也不能去。 傅尽欢鲜少露面,除了每日驱毒时会现身,其他时候不见他半点人影,像是刻意躲着她。 傅司南担心她无聊,每日总会抽点空来陪她。温酒酒怕他闲下来,又惦记起双修这件事,便哄着他带自己去海边溜达,一为打发时间,二为打探船只的情况。 天气越来越热,适合在沙滩上玩耍,傅司南想着有自己在,温酒酒不会出什么事,稍一思索,就同意了她的请求。 温酒酒立时高高兴兴换了一身轻薄的衣衫,同他去了海边。 她很少来海边。 海边有侍卫巡逻,出入又要通行令,她只是被豢养的一只金丝雀罢了,没有折断她的双翅,已经是双生子的仁慈,要是时常往海边溜达,难免会引起双生子的注意。 温酒酒不会游泳,却很喜欢大海,尤其是铺满金色沙粒的沙滩。 她跟在傅司南身边,见了那一片金黄色的沙滩,登时一扫心头的阴霾,脱了鞋袜,往沙滩中奔去。 “慢点,酒酒。”傅司南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温酒酒拎着裙摆,赤足在沙滩上踩来踩去,眉间堆满异色,冲傅司南招手:“二公子,快来,踩着好软。” 傅司南只是笑笑。他自幼困在伏魔岛上,这片沙滩也不知道踩了多少遍,踩得他都厌倦了。 温酒酒不一样。 她还是头一回踩上这么柔软的沙子,十根雪白的脚趾陷在沙滩里,扭来扭去,碧蓝色的海水从远方滚过来,推着银色的波浪,慢慢地漫至她的脚踝。 被冰凉的海水轻轻抚着肌肤,温酒酒露出惊奇的表情。 如果这里不是伏魔岛,只是一片度假的沙滩,她也不是书中死去的白月光,该有多好。 不用面对那些生生死死,只需坐在这里,每日看潮涨潮落。 温酒酒心头的欢喜渐渐淡去,找了块柔软的地方,躺了下去。 傅司南行至她身边,双手枕在脑后,跟着躺下。 澄澈的碧空上,漂浮着洁白的云朵,一群鸟儿张开翅膀,从云端掠过。 分卷阅读90 海浪推动着大船,从茫茫海天相接的地方驶来。 温酒酒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坐起,望着停着渡头的船只,眼底神色剧烈地变幻着:“二公子,怎么有新的船过来?” 运送物资的船只才刚到不久,不会这么快添新的物资。 傅司南瞧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回道:“是新的俘虏到了。” 铁先生叛变一事,傅尽欢已经传书给他们的父亲,先前父亲从外面抓回来的各门各派的俘虏,尽数死于铁先生的手中,为了不耽误他们练武的进度,傅南霜又命人给他们送了一批新的俘虏过来。 “父亲说,待我修成了无极神功的第十八重,便会来接我和大哥。酒酒,我知道你一直念着岛外的世界,只要你肯配合我修成神功,父亲来接我时,我便一同将你带上。”傅司南道。 双生子要是一同出岛,刀剑合璧,江湖上必定掀起腥风血雨。就算为着江湖的安定,温酒酒也不能助傅司南修成无极神功。 况且傅司南一旦修成无极神功,傅南霜见了神功的威力,说不定会强迫她同傅尽欢修炼,要是他自己再起了心思…… 想想就可怕。 他们都是魔教中人,温酒酒从来不对他们的底线抱什么希望。 她还是赶紧逃出去,找到男主穆云岚。这个世上,能对付双生子的,也只有穆云岚了。 温酒酒站起身来,赶紧转移了话题:“二公子,我们去瞧瞧这批俘虏里可有好玩的。” 傅司南点头:“也好,我也很久没有练手了。” 二人穿上鞋袜,朝着渡头走去。过了一会儿,侍卫押着俘虏们下船。 俘虏们都是从各地抓回来的,大多数都还年轻,全都被喂了化功散,手脚用铁链锁着,垂头丧气地排着队下船。 温酒酒站在风口里,拂着鬓边的发丝,目光在大船上徘徊。铁先生的希望断了后,她不死心,总想着再寻新的生机。 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傅司南的身上,是极不理智的一件事,傅司南只是性子直接,并非愚蠢,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多一条路,总比把退路都堵死的好。 “你在看什么?”傅司南察觉到温酒酒的异常。 “走快点,再磨磨蹭蹭、东张西望,挖了你一对招子。”一名白衣少年被侍卫踹倒在地。 少年双手支撑在地,唇角含血,凶狠地剜了踹他的侍卫一眼。 “还敢瞪我!”侍卫抽出腰间的剑,朝着少年劈下。 少年眼底闪过一丝寒芒,就地一滚,躲开剑光,抬手夺走了他手中的剑,快准狠地抹了他的脖子,往朝着远方跑去。 其他侍卫见状,都追了上去,将少年团团围住。 少年手握着一把染血的剑,眼神狠厉地瞪着他们。 侍卫们一同扑了上去,竟一时无法将他拿下。 少年身上添了无数道剑伤,鲜红血色漫开,浸透他的白衫,却见他面上丝毫不露惧色,眼神反而愈发冷戾、坚定。 温酒酒的目光紧紧锁着少年的背影,心潮起伏,面上不露声色,转头天真地问傅司南:“他是谁?” 傅司南招了招手,一名侍卫小跑着过来,停在他身前。 傅司南指了指握剑的少年,漫不经心地问道:“他是谁?” 侍卫立时吓得扑通跪倒在地:“二公子恕罪,属下、属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明明喂了他化功散,定是那小子假作昏迷,蒙混过关……” 傅司南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说重点。” “回二公子的话,此人是神剑山庄的三公子,苏野。他素来骁勇善战,这次为了拿下他,至少折损了七名高手。”侍卫战战兢兢地答道。 苏野! 听到这个名字,温酒酒的心脏险些漏跳一拍。 苏野已经出场,穆云岚还远吗? 苏野是《神剑奇缘》这本书里的男配,他与穆云岚相差六岁,是穆云岚众多追随者之一,穆云岚打败双生子反派的封魔剑,便是由他亲手所铸。 无论是戏份还是地位,他都算得上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他虽然站在主角的阵营,却是一个亦正亦邪的角色,因为他为了铸成封魔剑,不惜拿自己的亲弟弟祭剑,手段之残忍,心肠之狠辣,叫温酒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温酒酒回顾着书中关于苏野的剧情,那边苏野凭借着手中的剑,已经杀了好几名侍卫。 他的剑术一半是穆云岚所教,剑法诡谲多变,侍卫身手不及他,也是正常的。 “我来会会他。”傅司南瞧了一会儿,足尖一点,飘然落在苏野的身前。 他也不取剑,徒手攻向苏野。 苏野的武功不及他,手脚又被铁链缚住,回击渐渐吃力起来。 温酒酒回神,目光盯着二人,渐渐的,她看出一些名堂。 傅司南是在试他的招式,苏野是神剑山庄的传人,自然得了神剑山庄的真传。 傅司南试了几招 分卷阅读91 ,略感奇怪。苏野招式杂乱,非一派所出,他现在用的是苍穹派的入门剑法。 苏野节节败退,始终用的都是其他门派的功夫,看来,他也看出傅司南在试探他的功法,刻意隐藏起本门的功夫。 很快的,傅司南没了耐心,打算一掌结束苏野的性命。 “等等,二公子!”温酒酒的声音及时出口,叫傅司南动作凝滞了一瞬。 傅司南掌力偏了一下,落在苏野的肩头。苏野吐出一口血,身体飞了出去,重重砸落在地面上。 其他侍卫立时上前,将他四肢制住,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温酒酒飞奔到傅司南身前,瞥了苏野一眼,见他还活着,松了口气。 “为何阻我杀他?”傅司南眉间露出三分不悦。 面上不高兴,手底下还是饶了苏野一命,只因阻他的是温酒酒,换作旁人,早一同杀了。 他最近对温酒酒又纵容了许多,傅司南自我反省着。 “我想求二公子一件事。”温酒酒何尝没有察觉他的不悦,她硬着头皮开口,垂下脑袋,不敢与傅司南对视。 苏野不能死,苏野死了,封魔剑铸不成,这世上就再无能克制双生子反派之物。 “求我饶了他?” 温酒酒点头。 “你认识他?”傅司南脸上的不悦浓了几分,眼底泛着杀意,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苏野。 温酒酒摇头,继而明白了什么,急急道:“你误会了,他只有十四岁,在我眼里不过是个孩子。” “他只有十四岁,你都知道,还说你不认识他?”傅司南毫不留情地戳破温酒酒的谎言,一开口就是酸溜溜的。傅尽欢也就算了,那是他大哥,他日防夜防着穆云岚,现在又来一个苏野。 “神剑山庄三公子苏野的大名,无人不知,我知晓他年岁,又有什么奇怪。”温酒酒伸出手,扯了扯傅司南的袖子,唤了一声,“二哥哥。” 傅司南最怕她来这一招,登时也顾不上不高兴了:“好了,你要他做什么?” “我要他做我的侍从。” “侍从不够用,找大哥要便是。” “岛上的侍从都是死气沉沉的,只知服从命令,十分无趣。他不一样,他是从岛外来的,他还可以给我讲讲岛外的趣事。”温酒酒扯住他的袖摆,轻轻晃着,“我已经答应二哥哥留在岛上,安分守己做二哥哥的妻子,难道二哥哥还要将我的眼睛蒙着,耳朵堵住,不许我看,不许我听。” 傅司南眼底有了松动之色。 温酒酒再接再厉,她仰起头来,一双乌黑的眼睛里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常言道,堵不如疏。酒酒来自岛外,不比二哥哥自幼在岛上长大,酒酒心里有二哥哥,也有岛外的世界,二哥哥好生霸道,连念都不许酒酒念着。” 说着,温酒酒松开了傅司南的袖摆,眼角堆起伤心之色。 “我哪有这么霸道,我不是答应过你,等父亲来接我和大哥,便带你一同离开么。”傅司南无奈。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温酒酒高兴地抬起头来。 傅司南别扭地点点头。每当他告诫自己,不要再纵容温酒酒了,最后总是被她哄得丢盔弃甲。 “你太好了,二哥哥!”温酒酒开心地就差蹦起来。 不等温酒酒调整好喜悦的心情,傅司南突然走到苏野身前,半蹲下身体,抬手用力在他胸前点了数下。?轻?吻?小?说?独?家?整?理? 苏野登时喷出一口血雾,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少年脸色惨白,如覆霜雪,染了血的两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眼狠狠瞪着他,眼底蹦出浓烈的恨意。 温酒酒吓了一跳:“二公子,你……” “我废了他的武功,你要他只是当侍从,留着这身三脚猫的功夫也没什么用处。”傅司南理了理袖口,眼底残留着几分嗜血之色,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 温酒酒的心猛地一沉,站在太阳底下,浑身却裹着一层寒意。 她睁大着眼睛,望着傅司南的一对黑色瞳仁甚至忘记伪装,爬满恐惧之色。 傅司南待她温柔,久而久之,都快叫她忘了,他骨子里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谈笑间,就这么废了一个人苦练的武功。杀人,于他不过,吃一盏茶,饮一杯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食 5瓶; 么么! ☆、第 44 章 傅司南注意到温酒酒的反应, 将眼底的嗜血之色稍敛,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怕,我不会这样对你的。” 温酒酒僵硬地笑了笑, 脚底一阵发虚。 “将苏野送进留仙居。”傅司南吩咐道。 原书里叱咤风云的苏野, 就这么被傅司南废掉了武功,温酒酒回到留仙居,犹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剧情在慢慢改变。 分卷阅读92 她还活着, 苏野也成了一个废人…… 这是好事, 不对么?至少证明,她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温酒酒呆呆地在桌边坐下,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凉茶入腹后,脑海中总算清醒了两分。 小桐走了进来,低声道:“姑娘, 二公子送过来的那人醒了。” 温酒酒搁下茶盏,站起身来。 她们来到苏野的屋前。 小桐踏上台阶,刚推开屋门, 一只瓷枕飞了出来, 迎面砸向二人。 温酒酒闪避了一下, “啪”的一声,瓷枕落在她身后, 碎了一地。 小桐面露怒色:“我们好心照顾你,你却如此不知好歹……” “小桐,你先出去。”温酒酒打断小桐的骂声,目光落在身形孱弱的少年身上。 少年脸色苍白, 抱着双膝坐在床头,眼底藏着一股凶狠,警惕地瞪着温酒酒, 像只受了伤的小狼崽,对世界充满敌意、戒备。 小桐走了后,温酒酒行至桌边,拿起碟子里的一块红豆糕,轻轻咬了一口。 尝到甜味后,心神安定了些许,她端起碟子,转过身来,朝着少年走去,递出手中的碟子,温声道:“饿了吧,吃点。” 少年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温酒酒,眼底满是探究之色。 过了一会儿,因太久没说话,略显沙哑的嗓音从他喉中蹦出,断断续续的:“为……为什么救我?” 是温酒酒救了他,如果不是温酒酒,他已经被傅司南杀了。 温酒酒哄傅司南的时候,他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讨好是那么刻意,凶残的红衣少年恍若什么都没看出来,态度一下子变得极为温柔,转眼间判若两人,简直就像是在玩变脸游戏。 “你使的是苍穹派的剑法。”温酒酒见他不拿糕点,也不生气,她将碟子搁在床头,轻轻柔柔的声音,很容易叫人放下戒心。 少年眼底的惊讶一闪而逝。 温酒酒故作不知他的来历身份,眉间添了一丝忧伤:“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苍穹派的剑法,小兄弟,你可是苍穹派门人?” 苏野的苍穹派剑法是穆云岚教的,约莫在一年前,苏野重伤,为穆云岚所救,穆云岚见他孤单可怜,将他带在身边,教了他几招苍穹派的入门剑法。 这是原书的内容。 温酒酒猜测,他今日用的功夫里,有苍穹派的剑法,想诈一诈他。 少年的表情告诉她,她猜对了。 少年抿了抿唇角:“我不是苍穹派门人。” 温酒酒的脸上立时堆满失望之色。 “不过,我与苍穹派有些渊源。”少年的眼睛一直在打量着温酒酒的神色,“我叫苏野,神剑山庄,苏野。” 他主动自报家门,自然是引导着温酒酒自报名姓。温酒酒道:“我叫温酒酒,苍穹派穆流川门下九弟子。” 苏野一怔,脱口而出:“你是温酒酒?” “你既不是苍穹派门人,这身苍穹派的功夫如果不是偷师,便是有人传授,苏公子,传授你功夫的那人是谁?”温酒酒神色略显激动。她是苍穹派门人,思家心切,这副反应是正常的。 苏野原有些顾虑。 渡头前,温酒酒与傅司南关系亲密,肆意谈笑,要是她已倒戈,他轻易将自己暴露,反而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是以,自温酒酒进来后,他一直在观察、试探温酒酒。 到了此刻,苏野的顾虑总算消除不少。温酒酒孤身流落孤岛,身后毫无依仗,与两只恶魔周旋,讨好、顺着他们,是最好的方法。 她与傅司南说话时,在傅司南看不到的角落里,眼底时不时划过一丝阴霾,可见她是被迫的。 刚才他提及苍穹派,她毫无保留地展颜欢笑,焦灼与激动两种情绪交织,却是发自肺腑。温酒酒年岁不大,性情单纯,应当是演不出这般复杂的情绪。 苏野沉默片刻,道:“教我剑法的是穆云岚,穆大哥。” “穆云岚便是我的大师兄!”温酒酒猛地抓住苏野的手臂,高兴得语无伦次,“当真是他教你功夫的?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他、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 苏野眼睑垂下,目光落在温酒酒抓着他手臂的双手上。 温酒酒烫了似的收回手,垂下脑袋,脸颊隐隐泛红:“对、对不起,苏公子,我失态了。” 苏野见她如此天真无邪,不谙世事,剩下的顾虑也尽数消除了。 他将所有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深沉尽数敛去,弯起唇角笑了,点点头:“的确是穆大哥,我虽没见过你,却时常听穆大哥提起你。两个月前,穆大哥传书给我,说他的小师妹不知所踪,把穆大哥急坏了,原来你在这里。” 温酒酒眉间登时泛起愁苦:“三个月前,我不慎遭人暗算,醒来就在这里了。此地名为伏魔岛,为傅氏双生子控制,我困在这里,不得脱身,每日只得与双生子二人虚与委蛇,才能苟活至今。” “若 分卷阅读93 是穆大哥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很开心的。” “那你呢?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大师兄他可知道?”温酒酒问。 苏野犹豫。 温酒酒也不急,苏野本就多疑,要他轻易相信她,是不可能的。 “我来找我姐姐。”半晌,苏野的声音响起,“我姐姐失踪了,我查到她被人劫到了这座岛上。” 苏野的姐姐,唤作苏明烟。 苏野是神剑山庄的三公子,正室夫人所出,上头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哥哥幼时重病去了,母亲常年疯疯癫癫,终为人所害,只余姐姐苏明烟与他相依为命。 少年心机深沉,精于算计,唯独对这个姐姐十分依赖,在她面前,永远是纯真无邪的少年模样。 苏明烟失踪后,苏野为寻苏明烟,不惜以自己作为诱饵,入了伏魔岛。 关于这段剧情,原书一笔带过了。 苏野不是重点,重点是穆云岚,是苏野将穆云岚引到伏魔岛,才让这座充满罪恶的孤岛,曝光在世人的眼前。 穆云岚上岛后,终于与小师妹酒酒重逢,只是他深爱的小师妹,已经变成双生子的人偶,再也不会对着他笑了。 苏野是一条重要的剧情线,这是温酒酒救下他的原因。他临走前,给穆云岚留了一封信,一个月后,穆云岚不见他归来,便会按照信中所言,亲自踏足这座隔绝在海外的孤岛。 温酒酒必须联系上穆云岚。 就算傅司南肯带她离开伏魔岛,她也不可能一直追随傅司南左右,傅司南喜怒无常,身后还有烈火教这样的邪恶势力,一旦离开伏魔岛,暴露身份,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温酒酒不想一辈子都过着胆战心惊人人喊打的日子。 “或许我可以帮你。”温酒酒回过神来,略略思索了一下,“我在岛上已有好些日子,苏姑娘若真的在这里,我肯定见过她。你可有她的画像?” 苏野摘下自己的发带,满头青丝散落下来,铺满双肩,他双手用力一扯,撕开发带,从里面取出一张卷起的纸条。 苏野展开纸条,逐渐露出画上的女子。 温酒酒原还想着,要是画像走的是野兽派的风格,她就问问苏明烟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记。 画像展开后,她放心了,给苏明烟画这幅小像的画师显然是个实事求是的,她一眼就认出画上的苏明烟,正是那日向她索要毽子的“烟儿”。 “这幅小像是我亲手照着姐姐的模样所绘,要是你见过我姐姐,一定能将她认出来。”苏野满面自信。 “我的确见过苏姑娘。” “真的?”苏野拿着画像的手抖了一下,“她在哪里?” “她就在红尘渡内。”温酒酒沉默片刻,“你身份特殊,哪里也去不得。这样,你给我一件信物,我去找她,将前因后果说明。” 苏野想了想,拽下挂在脖子的一块碧玉,递给温酒酒:“这玉饰姐姐也有一块,她见了,会明白的。” 温酒酒拿了苏野的玉,带上一把琴,入了红尘渡。 这把琴是上次傅尽欢命人送给她的,傅尽欢说给她请琴师,一直没见琴师的影子,温酒酒想学琴,是随口一说,用来应付傅尽欢的。她就算学琴,也不想承傅尽欢的情。 她突然跑进红尘渡,总得有个由头,这把琴就是她的由头。 上回见苏明烟,从她的衣饰来看,应当是负责洒扫的三等丫头。温酒酒抱着琴,穿过浓荫,在红尘渡里转了一个大圈。 书房内,小环将她的行迹禀告给傅尽欢。傅尽欢一怔,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抱着琴瞎转悠?” “大公子曾说过要教温姑娘学琴,温姑娘抱着琴过来,奴婢估摸着,她是在找大公子。”小环猜测。 傅尽欢没说话了。 小环也不敢多问,这些日子傅尽欢对温酒酒总有些刻意的疏离,似乎在忌讳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qiyueguo 13瓶;吟游诗人妮娜、停啊亭啊婷 1瓶; (*  ̄3)(ε ̄ *) ☆、第 45 章 温酒酒几乎将红尘渡转了一圈, 才找到苏明烟的踪影。她刚干完活,坐在树荫里的台阶上,抬袖擦了擦额前的汗。 温酒酒走到她身前。 她吓了一跳, 连忙站起身来:“见过温姑娘。” 温酒酒微微一笑:“你别怕, 我只是路过,烟儿,我们坐下来说会儿话吧。” 苏明烟诚惶诚恐地用袖子掸了掸台阶上的灰尘:“温姑娘请坐。” 她私下听侍女们讨论过, 温酒酒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她是二公子喜欢的人,二公子喜欢她喜欢得恨不得捧在掌心里, 等她做了二公子的女人,就是伏魔岛的半个主人,连大公子都要礼让三分。 温酒酒不知苏明烟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她在苏明烟身边坐下 分卷阅读94 ,尽量将表情放柔:“烟儿,我瞧着你有几分面善, 我们以前可是见过?” 苏明烟摇摇头, 眼中露出几许茫然:“奴婢不记得了, 温姑娘当真见过奴婢?” 温酒酒一愣:“什么叫不记得了?” “小环姐姐说,奴婢脑袋受了伤, 所以不记得从前的事情。温姑娘如果真的见过奴婢,可否告诉奴婢,奴婢究竟是谁。”苏明烟抓住了她的胳膊,祈求道。 温酒酒心情复杂, 细细盯了她几眼,故作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我的确见过你, 你叫苏明烟。” 苏明烟大喜:“大公子也是这么说的。” “大公子还和你说过什么?”温酒酒惊疑。听着苏明烟话里的意思,傅尽欢并未隐瞒她的名字。 “大公子只说了这个,再没提起其他。” 温酒酒略略定神,从袖中摸出苏野给她的玉佩,递给苏明烟:“对这个有印象吗?” 苏明烟接过玉佩,认真瞧了瞧:“没印象。” 温酒酒失望,看来她是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的失忆会和傅尽欢有关系吗?温酒酒想起苏明烟当初躺在密室里的模样,心底一沉。 那个药室,那张石床,都让人不寒而栗。苏明烟不会无缘无故失忆,应该是傅尽欢动了手脚。 “银针锁穴”四个字,不由自主地浮上温酒酒的脑海。 银针锁穴,是以银针入穴的手法,封锁住记忆。原书里,傅尽欢曾不止一次动过以“银针锁穴”锁住酒酒的记忆的念头,是傅司南不同意,才作罢。 酒酒自尽后,傅司南曾背地里自责过,要是当初同意傅尽欢的提议,封住酒酒的记忆,或许他们就不会走上这条绝路。 傅尽欢做事周全,为保锁穴万无一失,会先以替身代之,苏明烟就是他选中的替身。 温酒酒发现,无论身形还是年纪,苏明烟都与她相仿。若非作为她的替身,苏明烟并无其他值得傅尽欢动用银针锁穴的理由。 想到这里,温酒酒浑身漫起一层寒意,愈发觉得,这银针锁穴的手法是为她准备的。 原书是酒酒刚烈,不同意双生子的提议,屡次冲撞傅尽欢,叫他动了银针锁穴的念头。温酒酒穿越后,对傅尽欢向来都是能顺着就顺着,不知为何还是触发了这条隐藏的剧情线。 “温姑娘,你怎么了?”苏明烟察觉到温酒酒的不对劲。 温酒酒回神,将玉佩收起,摇摇脑袋,双颊勉强攒出笑意:“无事。烟儿,我的确识得你,你是神剑山庄的二小姐,苏明烟,苏野是你的弟弟,这玉佩便是苏野交给我的,他来接你回家了。” 苏明烟露出惊愕的表情:“苏野,苏野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他真的是我的弟弟?” 温酒酒一阵心惊,看来苏明烟并非全然不记得,苏野不同于其他,是苏明烟生命里最重要的亲人,难怪苏明烟失忆了对这个名字还有反应。 她压低嗓音:“是不是,见一面,你自会有判断。记住,此事机密,只能你我知晓,不可再透露给其他人,否则落入大公子耳中,不仅你我都会没命,苏野也会遭殃。你先不要声张,我会尽快安排你们姐弟俩见一面。” 苏明烟点点头:“温姑娘放心,我会记住的。” 温酒酒不怕她会泄露出去,因为泄露出去,对她自己没有好处,看得出来,她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份来历。 温酒酒眼角余光扫到院子的另一端,傅尽欢与小环朝着这边行来,赶紧站起,走到一边。 苏明烟反应也快,抱起扫帚,绕过山石,快速地溜走了。 傅尽欢穿过树影,缓步走到温酒酒身前。 温酒酒微微欠身:“大公子。” 傅尽欢面无表情:“你在找我?” 温酒酒心头掠过些许讶然,脸上立刻换上一副无辜的表情:“我问过她们,她们都说大公子有事出去了,我便抱着琴四处走一走,想着兴许能碰上大公子也说不定。” 小环躲开温酒酒的目光。并非她故意说谎欺骗温酒酒,是傅尽欢特意吩咐下来的,除了驱毒,温酒酒来寻他,就找个借口打发走。 “想学琴?”傅尽欢垂下眼睛,看着她怀中的琴。 温酒酒再次点头。做戏做全套,她抱着一把琴,瞎转悠半天,最后又告诉傅尽欢,自己不是来学琴的,摆明是有其他目的。 “随我来。”傅尽欢转身就走。 傅尽欢带温酒酒去的是他的琴室。 绣着烟雨图的屏风将屋子隔开,壁上挂着精美的画作。雅致的琴案前,一张桐木琴呈于其上,桌角处,摆着一只凤凰衔环的银色熏炉。 小环给熏炉添上一炉幽香。 温酒酒抱着琴,踩着柔软的地毯,不知所措地跟在傅尽欢身后。傅尽欢停下,她险些撞到他身上,更加不知所措了。 小环走过来,接过她的琴。 傅尽欢指了指琴案:“坐。” 温酒酒只 分卷阅读95 好在琴案前坐下。 说实话,傅尽欢可怕,她每次和他单独待在一起,心脏都要从肚子里蹦出来了。此人观察入微,她担心被他多看几眼,什么秘密都给他挖出来了。 真是压力比山大。 傅尽欢站在她身后:“对琴了解多少?” 温酒酒老老实实道:“一无所知。” 傅尽欢:“……” 傅尽欢沉默片刻,似有些无奈,只好从最基本的知识讲起。 他一边讲着,一边走到琴案前,手指按上琴弦,做出示范:“左手在弦上如蜻蜓点水,右手弹拨,此为泛音;右手直接弹拨琴弦,为散音;左手将弦按于面板,右手弹拨,为按音。”(见注释1) 清越空灵的琴音随着傅尽欢的演示,从他指尖流泻而出。 温酒酒照着他的动作,试着弹拨。 “我先教你指法。”傅尽欢俯身,青丝从身后垂下,掠过温酒酒的面颊。 他微凉的手覆上温酒酒的手背,指尖似带着电,叫温酒酒浑身一颤。 温酒酒尴尬地转头,傅尽欢的发尾掠过她的鼻尖,微微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立时站起,满面泛着绯红,惊慌地道歉:“对不起,大公子,是酒酒失仪。” 看着她跟个筛子似的抖来抖去,手臂抬起又放下,大概是想揉鼻子,却又不敢。傅尽欢忍不住宽慰了一句:“无碍。” 温酒酒不抖了,脑袋低垂,不敢看他,犹犹豫豫地开口:“大公子。” “说。” “昨日岛上新来了一批俘虏,酒酒要了一人做侍从,此事二公子已经首肯,只是尚未来得及与大公子禀明。”温酒酒战战兢兢地开口。 终归傅尽欢才是当家做主的,光傅司南同意不管用,温酒酒要人一事,傅尽欢这边肯定早已得到了消息,温酒酒主动坦白,是担心傅尽欢将苏野抓回去。她先开口,还有商量的余地。 “此事我已知悉,苏野狡诈,司南只废他武功,看似万无一失,实则养虎为患,我已派人去留仙居,在他体内钉入三枚跗骨钉,如此方可留用。” 宛若一盆冷水,直接从头顶浇下,将温酒酒浇了个透心凉。 “跗骨钉”三个字险些叫温酒酒腿软没站住。 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声音平静:“多谢大公子成全。” 温酒酒回去的时候,双腿还是软的。 跗骨钉是烈火教的一种酷刑,专用在犯错的教徒身上。在体内钉入跗骨钉,不但能限制住受刑之人的行动,还能置受刑之人时时刻刻于煎熬中。原书曾描述跗骨钉为“跗骨钉刑,痛如刮骨”。 温酒酒踏入留仙居内,快步朝着苏野的屋子走去。门是半开的,温酒酒推门而入,疾声唤道:“苏野。”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里没有点灯,光线昏暗,温酒酒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才在角落里找到苏野。 苏野跪坐在地上,脸色发白,额前汗珠簌簌滚落。 温酒酒走到他身前,缓缓蹲下。少年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双手紧握成拳头,过于用力,手背上青筋凸起。 “你没事吧?”温酒酒担忧。 “刚才来了两个人,不由分说,将我压住,往我胸前钉了三枚‘跗骨钉’。”少年咬着双唇,唇角血迹斑斑,难以忍受的痛楚,使他的声音听起来破碎沙哑,断断续续的。 “对不起。”温酒酒垂下脑袋。 苏野抬起头来,看她一眼:“温姐姐,你不用道歉,此事我知道不怪你。你自身难保,能保住我的性命,已经尽力了。今日傅氏双生子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都会记住的,欠我的,迟早有一天,我要一一讨回来!” 少年说到最后,眼底泛着凶狠之色,不顾痛楚,握起拳头,狠狠在地上砸了一拳。 温酒酒听他不恨自己,松了口气。 苏野,同样是她招惹不起的一个角色。她听到傅尽欢往苏野体内钉了三枚跗骨钉,心都凉了,要是苏野因此迁怒于她,把她列为打击报复的对象之一,她不但功亏一篑,还从此多了一个对手,简直得不偿失。 苏野作为主角穆云岚的追随者之一,自出场起,角色的属性很明确——亦正亦邪。 所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便是如此。 他喜欢的,尊敬的,会拼尽全力去守护,比如穆云岚和苏明烟;他讨厌的憎恶的,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毁灭,比如傅氏双生子。 此人心狠手辣,无人能及。苏母死后,苏父续弦,那继室对他们姐弟极为苛刻,曾不止一次折磨虐待苏明烟,苏野小小年纪,将一切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待瓦解继母的戒心后,用计将其骗出,一把火活活烧死,又将继母所生的幼子,秘密抱给一家农户收养,对外谎称幼弟同样死于大火。 为了报复父亲对母亲的薄情寡义,他从一个大夫的手里买来一包药,下在饭菜里,从此断了苏父传宗接代的能力。 苏父得知真相后,对其恨之入骨 分卷阅读96 ,却碍于苏氏只剩下这一条血脉,要是从此断绝,庞大家业只能流落于旁支,不得不忍气吞声,让他做了少庄主。 后来,穆云岚需封魔剑对付傅氏双生子,苏野将幼弟接回,迫其以身祭剑,铸成神剑山庄三百年来无人铸成的封魔剑。原来,并非苏氏族人始终无法铸成封魔剑,是因苏氏族人从未有人能做到苏野这般狠绝。 苏野为恶,并不输给双生子,这是温酒酒忌惮他的缘由。凡事都有双面性,她当初留下苏野,是存着利用之心,当然也做好计划失败,苏野与她反目成仇的准备。 温酒酒从袖中取出苏野给她的玉佩,递还回去:“苏野,我见到你姐姐苏明烟了。她的记忆出了点问题,不过你不用担心,她并无性命之忧,明日傅尽欢替我驱毒时,你随我一同前去,我找机会让你们姐弟二人见一面。” 苏野低声道:“温姐姐,苏野欠你一条命,你放心,苏家姐弟欠你的,苏野谨记于心,日后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良恩 22瓶;奶油泡芙七七 10瓶;停啊亭啊婷 1瓶; 么么! —— 注释1:来自百度搜索古琴的弹法。 ☆、第 46 章 温酒酒心道, 咱俩互相利用,就不必这么假惺惺的了。 她口中关心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 “这点痛苦,苏野还受得住。”少年撑着手肘, 从地上站起, 想到傅氏双生子所为,他的眼底沉着一抹阴郁之色。 温酒酒扶着他走到床边坐下:“我这里有止痛药,我给你找找。” 苏野看着她的背影, 从枕头底下摸出一物, 眼底神色变幻不定:“温姐姐,穆大哥在我这里落下一个同心结, 你瞧瞧是不是你的?” 温酒酒回头,目光一滞。苏野手中举着红色的同心结,两面各自绣了一个金色的“岚”字和“酒”字。 原书里, 酒酒和穆云岚的定情信物,便是同心结。“岚”字代表穆云岚,“酒”是指酒酒, 代表着穆云岚与酒酒永结同心, 不离不弃。酒酒死后, 穆云岚将这个同心结珍藏了一辈子。 温酒酒快速理了一遍思绪,立时露出激动的表情:“是, 这是我送给大师兄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想来是穆大哥不小心落下的,现在物归原主。”苏野笑嘻嘻地将同心结递给温酒酒,只是笑容略显苍白。 “有道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穆大哥和温姐姐之间的感情,好得真叫人羡慕。”苏野见温酒酒小心翼翼将同心结收起,发出一声喟叹。 温酒酒不置可否。 同心结是穆云岚和酒酒的定情信物, 她不能随手扔了。如果这是个游戏,这个同心结很有可能是攻略剧情的关键道具,等逃出伏魔岛,同心结或许有用得上的地方。 翌日温酒酒带着苏野入红尘渡,进行最后一次驱除火毒。驱毒是在玄冰密室进行的,温酒酒裹着厚厚的大氅,踏入寒气浸骨的密室。 傅尽欢早已在密室里等着她。 温酒酒身体里有火毒,也抵不住寒冰密室的寒气,她冻得直打哆嗦,僵硬着身体走到傅尽欢面前。 留仙居内,小桐在替温酒酒收拾房间。 她是傅尽欢安插在温酒酒身边的眼睛,这么多日子了,一直未曾有大的发现,这让她很是焦灼。不立大功,意味着她在傅尽欢面前讨不到什么好处。 她已经过够了这种为奴为婢的日子。 温酒酒今日不在,她决定将留仙居里里外外搜查一遍。近日温酒酒与苏野走得很近,若是能拿到她和苏野有染的证据…… 小桐举起断了一截尾指的右手,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一个时辰后,冻得几乎麻木的温酒酒,抖着手拿起挂在木架子上的大氅往身上裹。她手脚冻得不听使唤,套了半天,也没有套上。 一只手从身后伸出,越过她的肩头,从她手上取走大氅,手腕一抖,将大氅展开,裹住她瑟瑟发抖的身躯。 温酒酒双唇冻得发白,侧眸瞧了一眼站在她身后,比她高出一个脑袋的傅尽欢,小声道:“多谢大公子。” 她和傅尽欢一起待在寒冰密室没出去过,她冻得半死,傅尽欢恍若未觉,指尖擒着一股寒意,替她将大氅系好:“先出去。” 直到出了寒冰密室,站在夕阳的余辉里,温酒酒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已经到了夏日,积攒了一天的热气,傍晚正是热的时候,方才还冻得半死的温酒酒,不到一会儿便汗流浃背。 苏野穿着普通侍从的衣裳,垂首站在院子里。温酒酒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少年抬起头,与她对视了一瞬,将目光错开。 温酒酒知道他已经见到苏明烟了。 她回头对立在廊下的傅尽欢道:“大公子,酒酒有些困乏,这就回去了。” 分卷阅读97 傅尽欢颔首。 温酒酒与苏野一同离开红尘渡。刚走到门口,小桐双手拢在袖子里,垂着脑袋,神色匆匆走了过来。 温酒酒差点直接与她撞上。 小桐瞧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睑,冲她福了福身,飞快地往红尘渡内去了。 待小桐走远,温酒酒尚未开口,苏野突然道:“此女心术不正,不可放在身边,温姐姐找个机会,将她打发出去。” 温酒酒叹道:“她是傅尽欢的人,如果能动,我早就动了。” 小桐踏进傅尽欢的书房,对着坐在书桌后的傅尽欢,微微欠身,启唇道:“大公子,奴婢有要事禀告,关于温姑娘的,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大公子亲自定夺。” 傅尽欢看向小环。 小环会意,走了出去,将屋门合上。 屋内瞬时只剩下傅尽欢和小桐二人,傅尽欢端起小环刚沏好的茶,淡淡道:“说。” 小桐拢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一个同心结。 她往前走了两步,从袖子里摸出同心结,双手举起,呈到傅尽欢跟前:“奴婢今日给姑娘打扫屋子时,发现了这个。这枚同心结上,绣着姑娘和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从前姑娘屋子里还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苏野来了之后……” 小桐打了一肚子的草稿,句句都能将温酒酒和苏野置之死地,她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地说着,话才说到一半,屋门猛地被人推开,一名红衣少年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大哥!” 他仿佛没有看见小桐,从她身边掠过,直奔着傅尽欢而去,口中呼着“好渴”,毫不客气地抢走傅尽欢手上的茶盏,一饮而尽。 傅尽欢眉间划过一丝无奈:“你又去哪里疯了?” “酒酒的嫁衣缝好了,绣娘拿来给我看,我瞧了大半天,不是很满意。嫁衣这一辈子才穿一回,而且是穿着做我傅司南的新娘子,自然是要顶好的,我便与绣娘详细说了一遍,打回去叫她们重做,方才我又突然想到,大哥你前些年不是得了一些成色极好的珍珠么,我想拿来缝在酒酒的嫁衣上。”傅司南开口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语气不带停歇的,说着,他又渴了,将手中杯子递给小桐,“去,给我倒杯茶。” 小桐接过空杯盏,小跑着去沏茶。 “要多少颗?”傅尽欢问。 “她叫酒酒,就九十九颗吧。”傅司南说起温酒酒,眼睛里的神采亮了几分,“我要她做世上最风光的新娘。” “叫人通知库房便是,此事不必再与我说。” “还有一事……” “何事?” 傅司南走到傅尽欢身后,伸出双手,替他揉着肩膀:“两年前,父亲送给大哥一颗夜明珠,那珠子既不能吃也不能喝,我寻思着,留在大哥这里也并无什么大的用处,不如大哥一并赏了弟弟,给酒酒夜里照明用。” 傅尽欢一怔。自从傅司南进门后,话里话外,句句都不离温酒酒三个字。 傅司南又道:“还有,我听说大哥这里藏了一颗红宝石,有鹌鹑蛋那么大,正巧给酒酒的做的凤冠上缺了颗这么大的珠子,大哥如此大方,定会成人之美的,对不对?” 傅尽欢:“……” 傅司南挠了挠头。怪他平时一心扑在练武上,不比傅尽欢,喜欢收集那些个玩意儿。他想送点礼物给温酒酒,想了半天,最后只雕出一只不值钱的木头兔子。 这次是他与温酒酒成婚,新婚之夜,他想送点像样的礼物给温酒酒,做他们之间的定情信物,思来想去,他什么值钱的也没有,才打起傅尽欢小金库的主意。 傅尽欢打开抽屉,取出一只盒子,递给傅司南:“这是库房的钥匙,想要什么,自己去取,拿完记得录入在册。” “谢了,大哥。”傅司南笑吟吟地接过木盒子。 小桐捧着新沏的茶,走到傅司南身前:“二公子,您要的茶水。” 傅司南说得口干舌燥,正巧渴了,他放下手中的木盒,伸手取茶盏,瞧见她袖口里半露出一物,上面隐约有个“酒”字,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小桐眼底闪过一丝古怪的光芒,立时将同心结往袖子里藏了藏,看向傅尽欢。 她是故意将同心结放在袖口位置的,恰好让傅司南瞧见一个“酒”字,傅司南心里眼里都是温酒酒,酒这个字,逃不过他的眼睛。 “大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傅司南只是性子直了些,并不迟钝,小桐暗示得那么明显,他当然看得出来有猫腻。 “你先冷静下来。”傅尽欢皱了皱眉头。 “大哥不说,你说。”傅司南见傅尽欢不答,瞪向小桐,眼角登时堆起三分煞气。 小桐垂下脑袋,战战兢兢道:“二公子,奴婢、奴婢……” “东西给我。”傅司南听她支支吾吾半天,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耐烦地朝她伸出手。 小桐从袖口摸出同心结,瑟瑟发抖递予傅司南:“这东西是奴婢在姑娘的屋子里发现的…… 分卷阅读98 ” 傅司南一眼就瞧见了同心结上的“岚”和“酒”字。 同心结,永结同心,上面又绣了穆云岚和温酒酒的名字,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得出来这代表着什么。 傅司南猛地合起手掌,用力攥着同心结,力道之大,几乎将其碾为齑粉。他面色阴沉地问道:“你刚才说,这是在哪里发现的?” “姑、姑娘的屋里。” 傅司南冷笑一声,拂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司南。”傅尽欢的声音从身后远远飘来。 温酒酒刚回到留仙居,一只黑白相间的兔子从草丛里钻了出来,一蹦一跳,蹭到她脚边。 这兔子在她这里养了一段时日,已经养熟了,跟小狗似的,会自动来找她玩。 温酒酒蹲下身,将它抱在怀中,揉了揉它的肚皮:“二蛋应该饿了。” “二蛋?这名字真有趣。”苏野伸手捏着它的两只长耳朵。 兔子不喜欢苏野的碰触,往温酒酒的怀中钻去。苏野偏偏与它较劲上了,捏着它的耳朵不放。 他平时总是阴郁深沉的,唯独与兔子较劲时,眼睛里泛着几分少年时期独有的天真烂漫。 温酒酒瞧他已经习惯身体里的跗骨钉,至少表面上,不似昨日表现得那么痛苦了,稍稍放心。 跗骨钉的存在,的确一夜之间夺走了属于少年的朝气,他现在动作迟缓僵硬,连抓只兔子都费劲。 温酒酒将兔子塞进他怀中:“我去拿点胡萝卜给它吃。” 刚转身,瞧见傅司南疾步从院外走来。 温酒酒见他神色阴寒,满身杀气,心头腾起不好的预感,尚未来得及想好应对之策,傅司南已经行至她身前,二话不说,弯身一把将她抱起,扛在肩头,抬步就走。 温酒酒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乾坤就颠倒了过来,她被傅司南紧紧箍着双腿,拦腰置于肩头,脑袋向下的姿势,难受得她想吐。 “二公子,二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温酒酒惊惶地喊道。 傅司南置若未闻,快步走着。 “你、你放我下来!”温酒酒举起拳头捶打着他,用力地挣扎着。 这样不受控制整颗脑袋充血的姿势,牵起她心底最深的恐惧,挣扎和抵抗都是出自本能的。 苏野看出不对劲,拦在傅司南面前:“你想带她去哪里!” 傅司南阴着脸,抬起一脚,踹在少年的心口。少年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砰”的一声砸落在地面上,口中呕出一口血。 再无人阻拦,傅司南畅通无阻地扛着温酒酒,踏出了留仙居。 苏野摔得七荤八素,浑身似被重物碾压而过,半天动弹不得,只得用手愤恨地锤着地面,眼底充满怒火,咬牙切齿地骂着:“傅司南,你这个混蛋!” ☆、第 47 章 “傅司南, 你放开我,我们有话好好说。”温酒酒感觉到了危险和怒火,至少在她与傅司南相识以来, 除了刚穿过来时的那一鞭子, 傅司南再没有这么粗暴地对待过她。 出事了。 她脑海中冒出这三个字。 温酒酒一边挣扎,一边想着应对之策。 当务之急,是先让傅司南冷静下来…… 轰然一声, 傅司南一脚踹开了屋门, 他扛着温酒酒,径直走向屋里唯一的桌子, 抬袖一拂,噼里啪啦一通乱响,圆桌上所有的杯盏都被他推到了地上。 温酒酒被他放在这张桌子上。 温酒酒一得了自由, 立时起身,想要脱离傅司南的控制。 一只手压上她的肩头,明明没有用多大的力气, 却犹如千斤巨石, 将温酒酒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二公子。”温酒酒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试着与傅司南沟通。 傅司南抬手,粗暴地扯开她的衣襟。 温酒酒忽觉胸前一凉, 动作飞快地抬臂护住心口,脸色煞白了几分:“你做什么?” “做什么?”傅司南抬起眼睛,眸色幽深冰冷,终于同她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你是我的女人,我抱着你进屋,你说, 我能对你做什么?” 温酒酒的身体不可察觉地抖了一下,脸色更白:“还不是。” “今天过后就是了。”傅司南一颗一颗地解着她衣襟上的扣子。 温酒酒握住他的手,紧紧抓着,上下牙齿磕在一起,不由自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你答应过我,要明媒正娶的。” “要了你,和明媒正娶,并不冲突。”傅司南抬手将她按倒桌子上,欺身而上,与她鼻尖相抵,嗅着属于她的气息。 只见他神色阴鸷,眼睛危险地眯起,侵略性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妖孽得与从前的他判若两人,嗓音因憋着一股火,略显沙哑:“迟早都是我的人,不是么?” “二哥哥,别这样。”温酒酒背部抵着冷硬的桌木,又被傅司南这样压 分卷阅读99 制着,骨头硌得生疼,她别过脑袋,躲开了他的亲昵,声音里隐隐含着几分哭腔,“我害怕。” “又来这招。”傅司南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指尖轻轻摩挲着,眸中毫无波动,“我在你的眼底看不到一丝害怕。” 温酒酒心底一惊。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她是真的害怕,超出她控制的傅司南,是一匹凶狠的狼,尖利的牙齿随时能将她撕得粉身碎骨。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傅司南在诓她,她演了这么久的戏,他都没有识破,不可能会看出来。 她稍稍酝酿了一下情绪,咬着泛白的双唇,便有滚烫的泪珠子从眼角滑落下来,啪嗒啪嗒滴在桌子上。 傅司南一怔。 “二哥哥,别对我这样粗暴,我怕。”温酒酒知道哪里才是傅司南的软肋,眼泪对付傅尽欢也许没用,对付傅司南是绝对有用的。 但这回她失策了。 傅司南眼底的阴沉并未因为她的眼泪而减少。 他用手指轻轻抚去她眼角的泪痕,冷笑:“是真的害怕,还是为了穆云岚在演戏骗我?酒酒,我应该夸你一句贞洁烈女,对不对?” 温酒酒神色呆滞了一瞬,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小桐垂着脑袋,匆匆往红尘渡内去了。 问题出在小桐身上。 是同心结! 果然,傅司南举起右手,掌心坠着一个红彤彤的同心结:“告诉我,这个从哪里来的?” 温酒酒张口:“我……” “你上岛时,大哥已经命人将你全身搜了个遍,你的那些破烂玩意,大哥早就烧得一干二净。这个东西是怎么瞒过大哥的?” 温酒酒盯着同心结。 她早就知道同心结是一个烫手山芋。 苏野早不拿出来,晚不拿出来,偏偏在受了”跗骨钉“之刑后拿出来,阴阳怪气地夸她和穆云岚之间的感情,是因他对温酒酒起了疑心,用这个同心结试探于她。要是她当时表现出一丝嫌弃、厌恶甚至漠视,抑或背地里偷偷扔了、埋了,苏野都会起疑。 这个同心结她必须接受。 拿了同心结,藏在哪里是个问题。 带在身上,入了寒冰密室进行脱衣疗毒,以傅尽欢观察入微的眼力,分分钟暴露在他眼前,贴身藏着“前男友”的定情信物,到时就算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前有苏野暗中窥视,后有傅尽欢洞若观火,这个同心结是放在哪里都不安全。 温酒酒索性在桌子底下撬开一块地砖,用帕子裹着,将同心结藏在地砖下方。此地算得上极为隐秘,如若不是有意掘地三尺的挖掘式搜刮,是不会察觉的。 小桐显然是存了置她于死地的决心。 温酒酒眼神微黯,留仙居到底是在傅尽欢的掌控中,这个同心结迟早藏不住的,今日不出事,以后也会出事,不如借此利用一番,推进剧情。 温酒酒脑海转得飞快。 傅尽欢是傅司南的大哥,傅司南才对他大方,换作穆云岚不一样,穆云岚始终都是傅司南心中的一根刺。 今日只有两个法子,要么,顺着傅司南的怒火,被傅司南当场办了。都说床榻之间的男人最好说话,到时她再撒撒娇,服服软,这事也就揭过了。 很快,温酒酒否决了这个想法。泥潭看似没有危险,一旦身陷,再想脱身,难于登天。 那么,只剩下一个法子,她会吃点苦头,但利用得好,她马上就能离开伏魔岛,不必等苏野偷偷摸摸弄到一条船。 温酒酒的心脏狂跳起来,口中支支吾吾:“二公子……二公子……你听我解释。” “我听着。” “我、我……” “你什么?” “我……”温酒酒咬着双唇,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怎么,答不出来?我替你答。”傅司南挑起唇角,笑了,只是那笑容看起来阴森森的,叫人不寒而栗,“这东西是苏野给你的吧。苏野会使苍穹剑法,看来是穆云岚的故交,那日在海边,你认出他的剑法,故意将他留下,是为了穆云岚。口口声声说着,心里已经不再念着别的男人,却私下藏着和他的定情信物,酒酒,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才好呢?” 傅司南抚着温酒酒的脸庞,声音称得上温柔。 同心结上绣着的两个字,一针一线,都叫傅司南嫉妒得快要裂开来。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呵,他就是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温酒酒双唇抖动着,嗓音干涩喑哑:“这东西是我当初送给大师兄的,但是,二公子你信我,我心里真的没有再念着大师兄。” “那好,你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 傅司南缓缓松开了她,直起身体。温酒酒得了自由,立时坐起,戒备地看着他。 傅司南理了理袖口,目光淡淡的,没有表情的时候,温酒酒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傅尽欢的影子,冷漠又残忍 分卷阅读100 。 “桌子,床上,自己选。” 他并未点明,温酒酒却一瞬间明白他所言为何。 她摇了摇脑袋,抿着唇角,眼睫上犹垂着泪珠:“我想留到新婚之夜。” 傅司南眼中漫起失望之色:“是我高估你对我的感情了,酒酒,你总是要求平等,你何时又对我公平过?” 温酒酒还是摇着脑袋,紧紧揪着衣襟,掩住自己的胸口,眼角隐隐又见泪意。 “不合格的礼物,还需要多多管教。”等了半晌,也没等到温酒酒改口,傅司南眼底的光一点点冷却了下去,轻嗤一声,“酒酒,是我宠你太过,都忘了自己的身份。来人!” 一名侍卫推开屋门,走了进来,抱拳道:“二公子。” “将温酒酒送去青雀堂,让魅姬好好教她学学规矩,什么时候学会了,再接回来。”傅司南转过身去,背对着温酒酒。 他心底想的是,求求他,只要她肯求求他,他的心就软了。 温酒酒只是咬紧了双唇,跳下桌子,跟上了侍卫的脚步。 她连一眼都没看他,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口。 温酒酒跟着侍卫踏出碧落海。 苏野站在一棵树下。 少年脸色苍白,手捂着心口,唇角噙着一缕干涸的血痕,他抬起脑袋,看向温酒酒。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温酒酒给了他一个眼色,少年眼神微动,回应了她。 温酒酒移开目光,放心地走了。 苏野抬袖擦了擦唇畔的血痕,捂着被傅司南一脚踢伤的胸口,一瘸一拐地转身离开。 “送去青雀堂了?”红尘渡的书房内,傅尽欢正在习字,听闻碧落海发生的事情,眉头一皱,冷着脸斥道,“胡闹。” 小环垂首道:“二公子一向娇纵温姑娘,此番也是气昏了头,奴婢担心魅姬堂主不清楚此事,一时误伤温姑娘,到时候心疼的又是二公子自己。” 傅司南拿着同心结走了,傅尽欢担心他闯祸,立时叫小环去盯着,温酒酒前脚被侍卫押着去了青雀堂,小环后脚就赶回红尘渡,向傅尽欢禀报了此事。 傅尽欢搁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朝着屋外走去。 苏野拖着受伤的身躯,好不容易走到红尘渡门口,他正苦恼着怎么和侍卫说上话,侍卫才肯为他通报一声,那厢,傅尽欢双手负于身后,与一名白衣侍女从红尘渡内走了出来。 苏野立时将自己的身形隐于一丛碧影后,盯着傅尽欢的背影,犹豫片刻,跟了上去,直到亲眼见着傅尽欢入了青雀堂,他暗中松了口气。 傅尽欢在这个伏魔岛上眼耳通天,倒是不必他苦费一番功夫了。 进青雀堂,说不怕是假的。温酒酒慢吞吞地跟在侍卫身后,穿过重重树影。 青雀堂建在背阴处,院中栽了不少碧树,这些碧树枝叶繁茂,重重阴影叠下来,透出一股阴凉的气息。 温酒酒此刻心境凄凉,本该是凉悠悠的浓荫,罩在她身上,难免泛着阴寒森冷,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青雀堂是她自己选的。 失身给傅司南或者进入青雀堂,她只能择其一。选择前者,看似是生路,可解眼前的燃眉之急,却是一条绝路。 在不平等的位置上,建立亲密的关系,对处于下风的那一方,是极其不利的。温酒酒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傅司南面前,她从来都是弱势的一方。 她的荣宠,是傅司南给予的。 傅司南顺着她,是因他还未从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如若他所求的,太过容易得到,失去兴趣也是迟早的事情。 换言之,他喜欢她,却不够爱她,在他的心底,傅尽欢和温酒酒各立一端的天平,始终是傅尽欢分量更重。 这样的傅司南,还不能给予温酒酒足够的安全感,将全副身家都押在她身上。只要傅尽欢向傅司南发出原书的“共享”请求,温酒酒很有可能在一夕之间功亏一篑。 青雀堂不一样,看似是绝路,反而隐藏着一丝生机。现在的温酒酒,不同于原书里初进青雀堂的酒酒,那时酒酒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只能受尽屈辱。而现在的温酒酒,她可以主动出击,把握先机。 ☆、第 48 章 穿过浓厚的树荫, 就到了大厅。 厅内有一黑衣女子倚在桌边,支着脑袋正在打盹,她的腰间挂着一条黑色的长鞭, 垂下来的左臂袖管里空荡荡的, 正是在大战中断了一臂的青雀堂堂主魅姬。 魅姬跟随烈火教教主傅南霜二十多年,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 却遭了傅南霜的猜忌, 被打发至伏魔岛,替双生子二人管教仆从。 魅姬对傅南霜心存爱意, 遭了猜忌后,非但不怒,反而尽心尽力服侍着双生子。 终归在心底存了一丝怨气, 这怨气最后都发泄在进了青雀堂俘虏的身上,原书的酒酒便是其中之一。 “堂主。”领着温酒酒进来的男侍从,身穿一 分卷阅读101 件淡粉色的衣裳, 垂着宽大的袖摆, 袅袅娜娜走到魅姬身前, 温柔地唤了一声。 魅姬睁开眼睛,眼底厉光乍现。 “二公子命人将此女送过来, 请您好好管教,管教好了,再送回去。”粉衣侍从指着温酒酒说道。 魅姬站起身来,目光将温酒酒上下打量了一遍, 疑惑道:“居然是你。” 魅姬记得她,她是唯一一个入岛不用进青雀堂的俘虏,魅姬三番两次去请示, 都被双生子挡了回来。 温酒酒挺直着背脊,脑袋微微一偏,躲开她肆意侵略的目光。 “犯了什么事?”魅姬这句话问的是站在一旁的粉衣侍从。 粉衣侍从答道:“听说是顶撞二公子,惹二公子动了怒火。” 魅姬冷笑一声:“得了二公子的青睐,就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恃宠而骄,到头来,还是得来青雀堂走一趟,不若当初就送进来,也好省去我一番功夫。” “堂主说的是,要是一早送来,教好规矩,哪里会惹得二公子动怒。如今娇纵了这么些时日,怕是身娇体弱,学起规矩来,要比旁人费事得多。”粉衣侍从一脸谄媚的表情。 “二公子可说了怎么教?” “二公子未曾言明。”粉衣侍从摇摇脑袋。 “到底是二公子的女人,身上也不好留疤的。”魅姬抬手,爱怜地抚了抚温酒酒的脸颊,“杀威棒就免了,先学第一个规矩吧。” 所谓杀威棒,是进了青雀堂,不问青红皂白,先挨一顿板子,磨一磨身上的锐气。再硬气的,挨了一顿板子后,气势也弱了下来。 粉衣侍从得了命令,行至温酒酒身前,清了清嗓子:“请温姑娘去院子里跪着,什么时候让起来,才能起来。” 温酒酒双臂垂在身侧,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攥紧,眼中腾起屈辱之色:“跪天跪地跪父母,岂能跪你们这种小人!” 这是原书里酒酒的台词。 原书酒酒入青雀堂,杀威棒也免了,只因她先前已经挨了傅尽欢的一顿鞭笞,伤才养好,是以,送入青雀堂时,傅尽欢特意吩咐了一句。 魅姬教的第一个规矩,就是跪礼。 在伏魔岛上,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双生子是伏魔岛的掌权者,任何人见了他们,都要行跪礼。 弯下双膝而跪,是对掌权者的臣服。 是傅尽欢叫人免去了这些礼节,温酒酒入岛后,才没有见到动不动就跪倒一片的场面。 免去礼节,不代表取缔,跪礼是青雀堂教的第一项规矩。不管是伏魔岛的条规,还是其他需要遵守的禁忌,都是要跪着学完的,基本上,进了青雀堂,就是从头跪到尾,跪得膝盖都烂了,是常有的事。 不跪也可,那么,魅姬会命人将其膝盖骨取下。是跪一时,还是永久地站不起来,怎么选择显而易见。 魅姬是不可能叫人剜去温酒酒的膝盖的,温酒酒心里有底,才敢照着原台词念。 “大胆,不服管教者,先剜双膝,再扔去后山喂狼。”粉衣侍从厉声警告着。 温酒酒仰起脸来,神色倔强:“不跪就是不跪,你们杀了我吧!” 粉衣侍从还要再骂,魅姬冷笑一声:“很好,有骨气,看来是需要有人帮一帮温姑娘了。” 粉衣侍从会意,扬声道:“来人。” 立时从屋外走进来两个黑衣侍卫,这两人都是魅姬的手下,身材魁梧,眼神凶煞,一看便知是高手。 两人朝温酒酒走近,伸手来抓她双臂。 温酒酒抬起手掌,攻向二人。她有傅尽欢的三年功力,这些日子将无极神功学到了第七重,纵使被两人围攻,一时也没有处于下风。 她一边闪避,一边在心中嘀咕,怎么还没有人过来?她明明叫苏野去搬救兵了,苏野不愚笨,应当懂得她眼神的示意。救兵再不来,今日她真的要在魅姬手底下吃亏了,这出戏也唱不下去了。 温酒酒心中焦急,左右闪避,以退为进,正如鱼得水时,忽觉膝盖处微微一麻,转头看向魅姬。 魅姬手中拿着一枚开心果,得意地含入口中。 温酒酒身形一晃,没有站稳,被那两名黑衣侍卫一左一右,抓住双臂,反扭到身后。 温酒酒胳膊被他们扭得生疼,额上冷汗连连,脸色也煞白了许多。 “啧啧,难怪二公子要将你送过来管教,真是一只脾气大的小野猫。”先前一直谄媚讨好魅姬的粉衣侍从,冲魅姬拱了拱手,“堂主,既然这只小野猫娇贵得很,属下建议,不如罚跪时给她准备一个蒲团,也免得说我们怠慢了她。” “还是你鬼主意多,别留下伤疤。”魅姬以手掩嘴,打了个呵欠,冲他摆了摆手,“去吧,我乏了。” 粉衣侍从脸上堆满欢喜,不怀好意的眼神从温酒酒的身上掠过,叫人不寒而栗。 他跟随魅姬已久,天天受魅姬驱使,久而久之,心生怨气,不敢发作,养成了凌虐他人的癖好。唯有凌虐他人,获得快感,才能 分卷阅读102 慰藉他所受的委屈。 温酒酒被押到院中。 太阳已经沉落下去,暮色一点点罩下来,大片的阴影覆盖着伏魔岛。 粉衣侍从拿了个蒲团,放在温酒酒身前,掀了掀眼皮:“跪下吧。” 温酒酒奋力地挣扎着。 她不是傻子,蒲团上方裹着一层锦缎,锦缎的下面,掩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银针。这些银针寒光闪烁,嵌在蒲团上,她要是跪下去,银针刺入膝盖中,痛苦可想而知。 她的腿部穴道被魅姬击中,此时的挣扎,也无济于事。 玩大了。 温酒酒心底发寒,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救兵的到来,她使出浑身的力气,想要挣脱侍卫的手。 “按下去。”粉衣侍从道。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二公子,二公子会来接我的。”眼看着离那排银针越来越近,温酒酒不得不搬出傅司南恐吓他们,“二公子只是一时恼我,你们真伤了我,二公子会要你们的小命。” “听她啰嗦什么,按下去。今日可是二公子将你送来的,二公子是不会来接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救命!二公子救命!”温酒酒浑身浸着一层冷汗,失声叫道。 只有在绝望无助时,她才深刻地体会到,这里是伏魔岛,没有傅司南的娇宠,她什么也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随意羞辱她,将她置于死地。 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加坚定离开伏魔岛的决心。 温酒酒汗如雨下,视线被汗珠模糊,正在她以为今日必定要吃一番苦头时,突然传来一声清喝:“住手。” 那声音冷冷清清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却叫温酒酒在绝望中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逐渐黯淡下去的双眸,陡然亮了起来。 救兵来了! 站在她面前的粉衣侍从发出一声惨叫,倒了下去。 抓住温酒酒的两名侍从,飞快地松开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公子饶命!” 温酒酒抓住这一息的功夫,运起内力,任由体内真气乱窜。 真气逆行的后果是胸腔内气血翻涌,温酒酒眼前一阵黑过一阵,再也忍不住,呕出一口血雾。 吐出这口血后,温酒酒身形晃了晃,软倒下去。 一双手臂从身后伸出,抱住她的身体。 温酒酒跌入了一个沁着冷香的怀抱,她放心地合上双眼,昏了过去,唯一的念头是,今日的戏总算唱完,她可以退场了。 傅尽欢抱着温酒酒,冷眼扫向地上跪着的两人,方要动怒,魅姬慌慌张张从厅内走了出来,跪在傅尽欢身前:“见过大公子。” “魅姬,你追随父亲二十载,从来都不是不知分寸的,怎么也跟着司南胡闹。” “是属下欠考虑了,请大公子责罚。”魅姬垂下脑袋,不敢反驳。 傅尽欢扫了一眼地上插满银针的蒲团,又看了看怀中的温酒酒,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魅姬登时冷汗连连:“大公子……” “念在你追随父亲多年,暂且罚薪俸三月,下不为例。若是再犯,必定重罚。”傅尽欢说完这句话,弯身抱起倚在他怀中的温酒酒,转身离开。 碧落海内,傅司南脸色阴沉地坐在桌边。 负责押送温酒酒去青雀堂的侍卫,回来向傅司南禀报:“二公子,人已经送过去了。” “她有没有说什么?” 侍卫一愣,摇头:“没有。” 傅司南眼底阴云密布,喝了一声:“滚。” 侍卫赶紧抹了抹冷汗,跑了。 地上都是杂乱的杯盏等物,茶水泼了一地,褐色的茶啧浸透朱锦长毯。 “喵”的一声,汤圆从屋外走进来,绕过满地的狼藉,轻手轻脚地行至他的脚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腿。 侍女跟在它身后。 托温酒酒的福,汤圆现在每日有一个时辰的放风时间。 傅司南弯身,将汤圆搂在怀里。 汤圆跟着温酒酒混了一段时间,变得亲人许多,现在也主动亲昵傅司南了。它用脑袋抵住傅司南的下巴,使劲地蹭着。 傅司南照着温酒酒所教,用手指挠着它的下巴,不多时,汤圆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温酒酒说过,这是它表示开心的声音,声音越急促,越是开心。 “二公子。”负责照顾汤圆的侍女,走了进来,冲傅司南施了一礼。 傅司南抱了汤圆一会儿,将汤圆递给侍女。汤圆“喵”了几声,挣扎着,不肯离开傅司南的怀抱。 傅司南“啧”了一声,神情总算看起来没那么可怕了:“从前对我爱搭不理,今日倒是黏我。” 侍女笑道:“猫是有灵性的,从前二公子身上杀气太重,它自然会畏惧,现在不一样,现在二公子身上多了丝人气儿。” 说着,侍女意识到什么,猛地合起嘴巴,瑟瑟发抖跪在了地上:“奴婢失言,二公子恕罪!” 分卷阅读103 “好了,起来吧。”傅司南打断她的话。 “你说的那些改变,可是在酒酒来了之后?”傅司南想到什么,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汤圆的脑袋。 侍女犹豫着点头:“您看着温姑娘时,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可见您是打心底里喜欢温姑娘的。” 傅司南揉着汤圆脑袋的那只手动作一顿,沉吟着:“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错了?” 侍女脸色发白:“奴婢不敢妄言。” “恕你无罪。” “二公子在乎温姑娘,要是温姑娘受了伤,到最后,心疼的还是二公子。身上的伤疤可以痊愈,心里一旦留下伤疤,就算是妙手回春的神医,也无能为力。”侍女是哆嗦着说完这番话的。 傅司南蹙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把汤圆塞入她怀中,朝着屋外走去。 他一走,一名蓝衣侍女从长廊的另一端走过来,对抱着汤圆的侍女道:“你做的很好。” 她叹了口气。她服侍傅司南最久,最懂傅司南的心思,这位二公子明明心里很在乎,表面偏要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他把温酒酒送进青雀堂,一颗心也早已跟着温酒酒飞去了青雀堂。 傅司南飞快的奔向青雀堂。他一路上都在想,温酒酒胆小,没见识过青雀堂里的腌臜手段,这会儿怕是吓得哭了。 她会不会在哭着喊他的名字?她会喊二公子,还是二哥哥…… 越是这样想着,他的心越是痛得要裂开。 他真是个混蛋。 生了气,吓唬吓唬她就是,怎么就动真格,把人送到青雀堂去了? 她记挂着穆云岚又怎样?她现在人是他的,只能留在他身边,哪里都去不了。一个区区的穆云岚,怎么就叫他忌惮成这样了? 大不了,他将穆云岚给杀了。 对,杀了穆云岚。 傅司南心底一半漫着柔情,一半堆着杀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半夏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辣鸡晋江什么鬼 9瓶;七七八八、半阙 6瓶;梦想白成一道光 2瓶;吟游诗人妮娜、145 1瓶; 么么哒! —— 你们要的大公子戏份,马上就要来了。 ☆、第 49 章 傅司南冲进青雀堂。 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来, 侍从点亮长廊下的灯笼,光影的深处,有几个人提着水桶, 往地上泼着水, 清理地上的血迹。 那一团团暗红的痕迹倏地映入眼底,傅司南的瞳孔缩了缩,快步朝大厅内走去, 看见魅姬, 一把揪住她的衣襟:“酒酒呢?你将她怎么样了?” 魅姬正揉着眉心,傅司南风一般地掠到她身边, 吓了她一跳。她连忙道:“二公子,你来晚了,温姑娘已经被大公子抱了回去。” 傅司南松开她, 又风一般地掠了出去。 红尘渡内灯笼亮起,亮如白昼,傅尽欢抱着温酒酒, 穿过一条幽径。 幽径的尽头, 石门缓缓朝两边打开, 露出一个入口。 傅尽欢步入其中。 石门轰轰在他身后合起。 甬道的左右点着灯,暗黄色的光芒映出前方的路。 傅尽欢踏入其中一间石室。 这间石室是按照闺房布置的, 桌子上点着灯,灯光映着垂挂下来的水晶珠帘。珠帘的另一面,贴墙放置着一张沉香木阔床,床上罩下一层白雾似的幔帐。 傅尽欢穿过珠帘, 拂开幔帐,将温酒酒搁在床上。 温酒酒还昏着,脸色晶莹如雪, 惨白又脆弱的模样。 傅尽欢在床畔坐下,从袖口抽出一张白色的锦帕,一点点擦拭着她嘴角的血痕,神色中透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她的外裳沾了点血迹,傅尽欢将帕子扔在一旁,动作轻柔地托着她的后颈,将她缓缓扶起,褪去她身上染了血的衣裳。 …… …… 傅尽欢从密室中走出来时,黑沉沉的天幕挂着一轮明月,月华如水,照着庭前的繁花。 小环穿过花影急匆匆地走过来:“大公子,二公子他来了,寻不到您,正在大发脾气……” 小环话还未说完,月色中,一道红影疾行而来,倏然飘至傅尽欢身前,揪住傅尽欢的衣襟,怒声问道:“傅尽欢,你把酒酒藏到哪里去了?” 傅尽欢对小环道:“你先退下。” 傅司南怒气冲冲地跑进红尘渡,将红尘渡翻了个遍,也没找见傅尽欢的踪影,差点将红尘渡掀了个底朝天。小环自知留在这里,也是徒然做了兄弟俩的炮灰,傅尽欢话音刚落,她赶紧冲两位公子福了福身,麻溜地跑了。 傅尽欢垂下眼睑,看着抓住自己衣襟的那只手,淡声道:“松开。” “酒酒呢?”傅司南眼底压抑着怒 分卷阅读104 火,活脱脱一副被抢了猎物的狼崽,正龇牙咧嘴,想要将眼前的对手撕碎。 傅尽欢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抬起手,握住他的手,手中使了些力道,迫使傅司南松开手。 “司南,你记住,我永远是你大哥。这不该是你对大哥的态度。” “大哥也还记得自己是兄长,很好。”傅司南磨着牙齿,“不知大哥可还记得,温酒酒是我的女人。大哥私自藏起我的女人,意欲何为?” “你先冷静下来。” “要是大哥被我抢了喜欢的女人,我不信大哥还能冷静得下来。”傅司南心头憋着一股火,这火灼得他胸腔滚烫,恨不得将所有觊觎温酒酒的男人,都烧了个粉身碎骨。 他嫉妒了。 他从穆云岚的身上,学会了嫉妒。 这把嫉妒的火来势汹汹,甚至烧到了傅尽欢的身上。 “傅尽欢,你简直恬不知耻!”嫉妒的火焰,灼得傅司南理智全无,赤红着一双眼睛,咬牙痛骂了一句。 “傅司南,你够了。”傅尽欢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推出一掌。 这一掌没有使用内力,傅司南被气昏了头,几乎是在傅尽欢推出一掌的瞬间,反手打了傅尽欢一掌。 掌力落在傅尽欢的肩头。 傅尽欢连退数步,背部抵到身后的石墙,喉中尝到一股腥气。 傅司南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料到,傅尽欢会乖乖挨他一掌。 傅尽欢的脸色从始至终都是冷冰冰的,即便挨了傅司南一掌,也没有动怒,他的眸子黑得吓人:“疯够了吗?” 傅司南回神,眼底的怒火总算褪去了些许,张了张唇,别扭道:“我不信大哥没有对酒酒动心思。” “是又如何?”傅尽欢反问。 “你果然……”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再次烧红他的双眸,傅司南握着拳头,阴沉着脸色逼近傅尽欢,“酒酒是我的。按照约定,你输给了我。” “如果不是我让着你,你真以为你能赢吗?”傅尽欢背靠着墙,微微歪了一下脑袋,哂笑一声,“从小到大,都是我让着你,傅司南,我若真要争,还轮得到你?” “你……”傅司南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看着傅尽欢,如同见了另外一个人,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居然笑了。” 虽然是嘲笑。 继而他明白过来,傅尽欢是在嘲笑他。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对他笑,竟然是在嘲笑他。 傅尽欢云淡风轻地瞥他一眼,抬手推开他,抬步离开。 “傅尽欢!”身后响起傅司南的一声怒吼。 傅尽欢默默咽下喉中的腥气,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承认,他动怒了。这是傅司南第二次伤他,每一次都是因为同一个理由——温酒酒。 有句话他说的没错,如果他真的相争,傅司南是争不过他的。当日在山洞内,二人同练无极神功突破第十七重,在即将突破时,他压制了自己的功力,故意晚傅司南半天。 那时温酒酒说喜欢他,他心里想的是,她喜欢他,他不一定要回应,但他可以对她好点。从今往后,他会拼尽全力保护着她,像保护着傅司南一样。 他既已答应傅司南,将温酒酒让给他,约定还在,他便给了傅司南一个面子,让他顺理成章地得到温酒酒。 他是兄长,让着弟弟,是应该的。 可这个小混蛋,一次又一次出手伤他,莽撞,粗鲁,毫无感恩之心,气得傅尽欢恨不得将他吊起来狠揍他一顿,叫他长个教训。 傅司南瞪着傅尽欢渐行渐远的背影,生气归生气,终究没追上去。他是理直气壮地来找傅尽欢撒野,打了傅尽欢一掌后,理直气壮也变成了理亏。 怪他冲动,做事不经思考。打完那一掌,他就后悔了。 他哪里想到,傅尽欢纵容他,已经纵容到乖乖任他打的地步。 这一掌,他错了。 他今日来找傅尽欢发火,的确是存了点迁怒的意思。 拿到那个同心结后,单单只是“穆云岚”这三个字,就叫他尝到了嫉妒的滋味。从前不开窍的脑袋,一旦开窍,那些铺天盖地的酸意漫涌上来,仿佛打通任督二脉,直接叫他原地酸成了一个醋坛子。 想到温酒酒还惦念着穆云岚,他整个人嫉妒得快要崩裂开来,一时动了怒火,把她送进青雀堂,等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去接温酒酒时,却得知傅尽欢已经先他一步将温酒酒抱走。 傅司南注意到,魅姬说的是“抱”。只一个字,就叫他遐想出了无数个画面,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酸意,再一次呛得他理智全无。 傅尽欢是喜欢温酒酒的,傅司南一向清楚,也默认了这种喜欢,从前未开窍时,他还傻乎乎地想过,以后练成神功,将温酒酒借给他,也助他修成神功,三个人永远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等他真正明白了嫉妒为何物,只要一想到温酒酒伏在傅尽欢怀中,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样子,他就嫉妒得要发疯。 他奔到红 分卷阅读105 尘渡,傅尽欢不在,任他如何追问,丫头们都不知他去了哪里。 傅尽欢带着温酒酒消失了。 他不如傅尽欢聪明,要是傅尽欢真的将温酒酒藏起来,他或许一辈子都找不到温酒酒。 傅司南又怒又急,就差将红尘渡掘地三尺。 他心底的那些嫉妒,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地化作了怒火,对于穆云岚所有的嫉恨,也都转移到傅尽欢的身上。 这才没轻没重,打了傅尽欢一掌。 这会儿头脑清醒不少,他一下子冷静了下来,站在夜风里,认真思索着傅尽欢那句话的意思。 傅尽欢回了屋中,刚坐下,小环走了进来,瞧见他苍白的脸色,大吃一惊:“大公子,您受了伤!” 傅尽欢倒了一杯茶,浅啜一口又放下,面色不愉道:“取酒来。” 小环为难:“大公子,您刚受了伤,还是先请大夫过来看伤要紧。” “取酒。”傅尽欢的声音冷了几分。 小环再不敢相劝,赶紧去了地窖,搬了两坛子酒过来。 傅尽欢拍开泥封,取出新的杯盏,斟了满满一杯,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小环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 “退下。” 小环犹豫:“大公子您……” 傅尽欢抬起眼睛,目光幽冷。 小环立时不敢再说,垂下脑袋,退下了。 傅尽欢一连饮了七杯,呛了一口,忍不住咳嗽起来。胸腔的震动,牵动着他的伤处,这一咳,喉中隐隐又尝到熟悉的腥甜气息。 傅尽欢运起内力,将这股腥甜气息压下去。 他再倒了一杯酒,垂眸看着杯中酒水,酒中映着烛光,恍惚间,映出一张清艳的脸。 少女扬起脸,眼底似沾染了水光,揪着他的袖摆,泫然欲泣:“我喜欢你。” 傅尽欢微微失神,晃着杯中酒水,那张脸随着波光散开了。 “酒酒。”他有些醉了,醉意上头,神志便模糊了。 他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握着杯盏,凝视着杯中酒水,眼神朦胧,突然弯起唇角笑了一声。 他饮的是酒,念的也是酒。一个灼喉,一个烧心,一个在杯中,一个在心底。 是的,他的心底。 不知不觉,这一樽酒,入了心间,生了心魔。 既是心魔,就该不予理会。漠视她,疏远她,不要她。 偏偏着了魔一般,思她,念她,温柔待她。 傅尽欢狠狠地饮下杯中酒,一口吞下,埋于心底。 她是属于弟弟的。 在心魔丛生的那些日子里,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在弟弟面前,岂能言而无信。然而无论他怎么表面装得冷漠无情,都按捺不住心底的暗潮涌动。 酒入了喉,灼的却是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0 章 傅尽欢发狠地饮了一杯又一杯, 只当这酒水,是那折磨人的温酒酒,一遍一遍将她吞下, 报复她对他的折磨。 小环站在屋外, 听着屋里的动静,忽闻“啪”的一声,是杯盏碎裂的声音。 小环转身, 刚准备推开屋门瞧瞧是怎么回事, 屋门“嘎吱”一声,自己开了。 傅尽欢站在门口, 白衣墨发,神情清冷,除了身上若无若无一股酒气, 半点不见酗酒过后的痕迹。 “大公子。”小环唤道。 “准备热水。” “是。”小环颔首,点了几个小厮,赶紧备热水。 傅尽欢走到廊下, 抬起头来, 看着空中一轮明月。过了一会儿, 几名小厮将热水抬进屋中,傅尽欢走到屏风后, 解着衣裳。 屋里的酒气已经散了,水雾腾起,氤氲朦胧,勾勒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小环接过侍女捧来的托盘, 掀开绸布一看,登时皱起眉头,低声斥责:“怎么把这套衣裳拿了过来?” 那侍女抬眼一见, 脸色微白,连忙道歉:“对、对不起,大公子深夜突然沐浴,奴婢们睡眼惺忪,手忙脚乱,拿错了。” 傅尽欢听见小环她们的争执,绕过屏风,行至她们身后,眸光微凉:“怎么了?” 小环和其他侍女转过身来对他福了福身,小环举起手中的托盘道:“大公子恕罪,婢女大意,将衣服拿错了。” 傅尽欢平时着的都是素色衣裳,这件红衣不是他的风格。负责这块的婢女是近日跟随着烈火教的船新来的,显然还不知傅尽欢的习惯,哪里知道会有一件不属于傅尽欢的衣裳出现在傅尽欢的衣柜里。 小环开口斥责,她凭着多年为奴的本能,下意识便低头认错,实际,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拿错了。 傅尽欢的目光落在托盘里的那件红衣上。 衣裳是傅司南的,生辰那日 分卷阅读106 ,傅司南担心他着凉,才给他披上。从山上下来后,他鬼使神差地回去了一趟,拿回这件衣裳,丢给小环清洗。 小环以为是要送还碧落海,不仅将它洗得干干净净,仔细熨烫了一遍,还将原来破了的地方重新缝补好,绣了朵云。 小环道:“这件衣裳奴婢原打算送回碧落海,兴许是下面的人弄错了,又放回大公子的衣柜,奴婢这就叫人去换一套新的过来。” “不必了。”傅尽欢打断她的话。 傅尽欢沐浴完毕,换上这套干净的红衣,坐在镜前,由小环替他打理着长发。 小环看着镜中的傅尽欢,忍不住笑道:“大公子穿上二公子的衣裳,就连奴婢也认不出了。” 傅尽欢一怔,神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你们是凭着衣裳的颜色.区分我和司南二人?” “也不是全是。大公子与二公子性格迥异,放在平时,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热烈如火,当然一眼就能识别。若是……” “若是我们二人都不开口,站在一起,你们便只能以颜色.区分。”傅尽欢接了她的话,眼底隐隐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翻滚。 他猛地站起,转身就走。 留下小环一脸愕然地站在镜前,不知自己说错了哪一句。 *** 温酒酒发现自己是在一间密室里醒来的,之所以说是密室,是因为她出门走遍了密道,也没有找到出口。 她醒来的这间石室,布置和普通的闺房没有区别,除了她躺着的那张沉香木阔床,珠帘隔开的外间,还放置着一面梳妆镜,镜前有个雕花的妆奁,胭脂水粉、珠钗首饰应有尽有。 很显然,这间屋子是给一个女子准备的,从东西的成色来看,都是新的。 温酒酒坐在梳妆镜前,蹙眉回想着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她是被傅尽欢带走的。 傅尽欢的出现,其实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当时,傅司南盛怒之下,给她两个选择,要么承欢,要么进入青雀堂。她选择青雀堂,看似是一条绝路,实则傅尽欢是她这个选择中的生机。 看到苏野后,她立即眼神示意苏野向傅尽欢求救。 温酒酒并非傻子,从傅尽欢待她的种种细节来看,他已经不是她初上岛时的傅尽欢。 傅尽欢是喜欢她的,这么点喜欢就够了,足够她利用起来,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她怕傅尽欢不带她走,听到他的声音后,狠心将体内的真气逆行,伤了自己。这样傅尽欢不带她走,也得带她走了。 既然是傅尽欢带她走的,那么,这里很有可能是傅尽欢的密室。 红尘渡下面挖了很多密室,有些密室连傅司南也不知道。他不把她送回留仙居,反而关在密室里,是什么意思? 温酒酒心里打了个激灵,她做了这么多,就是怕走上原书的剧情。傅尽欢此举,可千万别是走原剧情。 甬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极轻,温酒酒得了傅尽欢的三年功力后,耳力变得敏锐许多,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这是高手才有的脚步。 温酒酒立时站起,走到门口,想了想,又拂开珠帘,回到床上躺下。 不管傅尽欢目的如何,敌不动,我不动。 温酒酒合上双眼,尽量保持着冷静。随着她的呼吸越来越平缓,那脚步声也到了门口。 温酒酒闭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脚步声行至门口,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再次响起,接着是珠帘拂动的声音。 温酒酒明显感觉到身边的床榻陷下去一块,是来人坐在了她的床畔,空气静默无比,只有珠帘晃动的声音回荡着。 似乎有一道锐利的视线在打量着她。 温酒酒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心跳节奏几乎乱了时,一只略显冰凉的手覆上她的双眼。 温酒酒的脑海中一下子冒出三个问号。 那只手覆着她的双眼,一动不动。 温酒酒没忍住,藏在眼皮下的眼珠子滚了滚,睫毛颤动着,抬起手,拿开捣乱的那只手。 睁开眼后,昏黄的烛光透入她的眼底,映出床前一道绯红色的影子。 “不再装睡了?”红衣墨发的少年坐在烛光里,冲她笑吟吟地开口。 温酒酒一句“二公子”差点脱口而出,幸而她及时抿住唇角,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很不对劲。 这里是红尘渡的密室,傅司南不该出现在这里。 而且,这身衣裳有点眼熟。 温酒酒的目光凝在他的袖摆上。 傅司南衣服上的图案都是绣娘亲手绣的,多以花草鸟兽为主题。这件衣裳袖摆处绣了白梅花,花蕊以金线勾勒,花开四朵,剩下的都是花骨朵,共有七朵。 温酒酒会记得这么清楚,因那日她把傅尽欢当做傅司南告白时,抓的就是这只绣了白梅的袖摆。她清晰地记得,第三朵白梅的花蕊 分卷阅读107 绣得歪了一点。 这件衣裳是当日傅尽欢穿的那件! 衣裳明明留在了悬崖的山洞里,怎么会…… 还有他的手! 指尖微凉,不是傅司南的手,是傅尽欢的手。傅尽欢练寒冰掌,指尖常年带着点凉意,尤其是夏日,比旁人凉很多。 温酒酒心底一凛,后背不由自主冒出一身冷汗。 她现在十分确定,眼前这个不是傅司南,是傅尽欢。 他穿着傅司南的衣裳来找她,他想做什么? 温酒酒的脑海飞速地转动着,傅尽欢不会无缘无故穿傅司南的衣裳,除非他想试探她。 他知道了,更确切地说,他猜到了,那日温酒酒真正想告白的对象是傅司南,但他不确定,所以他穿了弟弟的衣裳,露出弟弟惯有的笑容,来试探她!!! 温酒酒冒出这些念头,不过是一息之间的事情。她理清头绪之后,立时想出了好几个对策。 承认自己认错人,顺势求饶? 不。 温酒酒立刻否决了这个答案。 傅尽欢本就不喜欢她算计利用傅司南,这一承认,不是直接承认她的确算计利用了傅司南的感情。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在傅尽欢这里根本不适用。 绝不能承认。 承认就是死路一条。 她可以得罪傅司南,与傅司南争吵,耍脾气,却不能惹傅尽欢动怒。傅大boss的杀伤力,是一百个傅司南都比不上的,一旦受到攻击,必死无疑,还能直接打通“人偶”结局。 温酒酒定了定神,撑着手肘从床上坐起,仰起头来,一脸天真地问:“大公子是如何知道我在装睡的?” “大公子”一出口,傅尽欢的笑容隐约僵了一下,眸子里腾起疑色,口中答着:“你掀珠帘的声音我听见了。” 温酒酒暗道大意了。她光顾着走回床边装睡,忽略了这么小的细节,也忘了傅尽欢内功深厚,微小的声音瞒不过他的耳朵。 “我、我以为来的是二公子。”温酒酒抖了一抖,露出惧色,“我不想再回青雀堂,那里……太可怕了。” 她现在正和傅司南闹不和,傅司南把她送去青雀堂惩罚,她害怕傅司南,不想回青雀堂,是正常的反应。 “大公子,别把我交还给二公子。”温酒酒的眼底满是祈求之色,咬着双唇,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同心结不是我、我故意留在身边的,苏野是大师兄的故人,大师兄不慎将东西落在他那里,他请我代为转交。我想着,我马上是二公子的人,不该还念着大师兄,要是哪天能遇到大师兄,就将东西还他,把话说清楚,哪知、哪知二公子脾气急躁,不肯听我的解释。” 视线里蓦然多了一张洁净的帕子,温酒酒讶然抬头,对上傅尽欢的眸光。 “司南确实急躁了些。”傅尽欢对其他不置可否,唯独承认了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二更 (*≧▽≦) ,下一更18:00 ☆、第 51 章 温酒酒犹豫着伸出手, 将帕子握在手里。 “多谢大公子。”温酒酒攥紧了帕子,低声道。 “怎么认出我的?” 温酒酒一惊,没想到他会直接把话挑明, 她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心跳, 再次乱了节奏。 无数个念头,只在脑海里划过一瞬。温酒酒鼻端嗅到了酒气,他喝酒了。 她认真地瞧了他一眼, 果然见傅尽欢白皙的面颊上泛着一层薄红, 漆黑的眼眸深处,藏着几许醉意。 “大公子对酒酒来说, 是独一无二的,无论大公子怎样,酒酒都能一眼认出。”她没忘记, 今日傅尽欢是穿着傅司南的衣裳,来试探那日的告白是否一场认错人的乌龙。这关乎她的性命,这个谎无论如何都得圆下去。 “是么?”傅尽欢轻声道。他的脸上俱是不信的神色, 抬手理了理袖口。 他来时, 心头堆着浓烈的怒意。 小环一语点醒梦中人。 温酒酒哭着剖明心迹的那日, 他穿的是傅司南的衣裳,或许, 她并不是喜欢他,她只是认错了人。 这些时日,他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上,是因他从没想过, 小环她们是用衣裳的颜色来分辨他们兄弟二人的。 从小到大,他和傅司南性格大不相同,不管是丫鬟仆从, 还是侍卫死士,没有人将他们两个弄混过。久而久之,他习以为常,以为他和司南是很好区分的。 生辰那日,月黑风高,刀光剑影,温酒酒冲到他们兄弟二人面前,毫不犹豫地抓起他的手就跑,恐怕是把他当成了傅司南。 有了这个念头后,他就来验证了,他故意穿着傅司南的衣裳,模仿傅司南说话的语气。 不是说,他在她眼中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么? 呵。 分卷阅读108 傅尽欢在心底冷笑,盘算着揭穿她的谎言后,如何处置她。 是银针锁穴抹掉记忆?还是直接制成人偶? 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拿感情来算计他和傅司南。他们傅氏的男人,不是谁都能招惹得起的。 千钧一发之际,温酒酒认出了他。 傅尽欢大感意外,但并未轻易信了她。 她口中说着喜欢他,转身却投向傅司南的怀抱,他想知道,她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解释。 “你说喜欢我,我还从未问过,你为什么喜欢我?”傅尽欢缓缓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模样,优雅迷人中藏着危险的杀机,“别告诉我是一见钟情,我和司南生得一模一样。” “好吧,一见钟情是夸张了点。”温酒酒简直哭笑不得,她用乌黑水润的一双眸子,可怜巴巴地瞧着傅尽欢,举起手,用尾指比划着,“为了讨大公子的欢心,我的确用了那么点夸张的修辞,就这么点。” “但是喜欢都是真的。”她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嗯?”傅尽欢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温酒酒撑着手肘,悄悄往后退着,眼睑垂下,有些羞涩地躲开他的目光:“我喜欢大公子,不是因为大公子的皮相,所以说,一见钟情夸张了点。” “那是什么?”傅尽欢的耐心在一点点耗尽,他恨不得直接抓着温酒酒,惩罚她。 “是知音,大公子是酒酒的知音。”温酒酒不退了,她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眸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直视着傅尽欢的眼睛,似乎要望进他的心底,“酒酒已经知道了,大公子是当日以笛声与酒酒相和之人。酒酒说过,吹笛之人是这世上最温柔之人,酒酒没有说错,大公子就是酒酒心中那个最温柔的人,酒酒思慕大公子良久,那日挡刀是情不自禁。” 傅尽欢突然停下了逼近的动作。 温酒酒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裳,她几乎已经被他逼到墙角,再无退路。 她咽了咽口水,眸中恰到好处地漫起几分伤心之色:“酒酒在生死边缘说的话,都是发自真心,酒酒也不强求大公子的欢喜,那些话,酒酒说出口,从未后悔过。大公子没有回应,酒酒便知道了大公子的答案。” 说着,她的眼底隐隐见了泪意,她咬紧双唇,小声道:“酒酒在这个岛上,身如浮萍,无处可寄。二公子与大公子之间的赌约,酒酒没有资格干涉,酒酒贪生怕死,想好好活着,只能顺着二公子,做二公子练武的容器。但酒酒的心底,始终对大公子存着一丝希冀,酒酒提出三书六礼,并非岛上传言的那般恃宠而骄,酒酒、酒酒是在拖延时间……” 温酒酒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哭着喊妈妈,炉火纯青的演技,都快撑不住这个要命的修罗场了。 她总算明白那句说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来圆是什么意思了。 “拖延时间,在妄想等我回应?”傅尽欢沉吟。 “妄想”两个字用得好、用得妙啊,温酒酒就喜欢傅尽欢这个目无下尘的模样,她顺着“妄想”二字,眼泪“啪嗒”一下,就委屈地掉了下来。 傅尽欢给她的那张帕子,正好用上。 温酒酒边擦着眼泪,边伤心地掉着眼泪。 她都哭成这样了,她不信,他还能狠下心来,继续为难她。 “酒酒不敢妄想,大公子莫要嘲笑酒酒的天真。大公子也好,二公子也罢,两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能青睐酒酒,是酒酒三生修来的福气。二公子已承诺娶酒酒为妻,酒酒自当惜福,酒酒的那些心思从此便藏在心底,除了大公子,再无第二个人知道,也望大公子、大公子能保守秘密,日后酒酒见了大公子,当和二公子一般,唤大公子一声大哥。”温酒酒擦干净了眼泪,一脸决然。 她可怕极了傅尽欢心生怜意,又舍不得弟弟,顺着原剧情,直接提出“共享”。 现下这番话,刚好适当地堵住了这个可能。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虽然她爱慕的是傅尽欢,但现在木已成舟,她注定要做傅司南的女人。 那日她对傅尽欢的告白,和对傅尽欢的所有爱慕,就是她和傅尽欢之间的秘密,从此之后,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她会安分守己地做傅司南的妻子,当傅尽欢的弟妹。 温酒酒得意极了。能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没有打腹稿,就说出这么一段天.衣无缝的话来,她都想夸夸自己了。 傅尽欢:“……” 傅尽欢沉默片刻,最终也没有表示同不同意温酒酒的提议,他站起身来,转身就走:“你好好休息。” “大公子。温酒酒叫住了傅尽欢。 傅尽欢转身看她。 “大公子穿这套红衣,甚是好看。”温酒酒仰起头来,突然道。 傅尽欢没有任何反应,漠然地抬步离开。 温酒酒暗中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加戏成功!最后一句话,别看可有可无,情不自禁下说出的话,才更加表明她的爱慕是真的。傅尽欢心底仅存的一丝疑虑,随着温酒酒最后那句话,也该烟消云 分卷阅读109 散了个干净。 红尘渡内兄弟相争的这场小小的风波很快过去,因主角是双生子二人,又掺杂着兄夺弟爱等诸多狗血情节,其中一人还为爱受伤,只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伏魔岛。 当然,只是私下里传传,万不敢让这些八卦传到两位主子的耳中。 苏野坐在台阶上,一个上午过去,就听了至少七个不同的版本,不管这些版本的故事情节如何变换,核心是不变的,那就是傅尽欢和傅司南,都喜欢上温酒酒,为了温酒酒,他们不惜大打出手。 苏野捂着心口,被傅司南揣了一脚的地方,隐隐泛出痛意,傅尽欢留在他体内的跗骨钉,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但这些,都无损他的快意。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慢慢走回了留仙居。 小桐蹲在树下,正在喂兔子,这才没几日,兔子肉眼可见地胖了许多。 苏野走到她身后,转了转套在右手无名指上的铜环,手抵着唇,轻咳一声:“小桐姐姐。” 小桐扭过头来看他一眼:“何事?” “小桐姐姐来这伏魔岛有一段时间了吧。”苏野在她身边蹲下,从篮子里取出一根胡萝卜,漫不经心地喂着兔子。 小桐翻了个白眼:“有话直说。” “我不知小桐姐姐从前是何许人也,但观小桐姐姐相貌气质,绝非普通人,我自入岛以来,见到的女子,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小桐姐姐。就连温姐姐都能做二公子的夫人,怎么小桐姐姐还在做一个奴婢,不值,实在不值。”苏野摇着脑袋叹息,伸手折下一朵鲜妍的花朵,抵在鼻端轻嗅了一口,“这鲜花再美,无人赏识,也是白瞎了美貌。” 小桐的动作慢慢地僵住。 苏野说的,正是她心底所想,她凌丝桐是天海帮帮主的女儿,天生的小姐,温酒酒不过是苍穹派的一个野丫头,她相貌武功都不输温酒酒,凭什么温酒酒来了这里后能做主子,她却只能做一个奴婢。 “富贵权势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要自己争取的。就像这美丽的鲜花,开在深宅后院,和开在悬崖峭壁,有着天大的差别。”苏野将手中的花簪在了小桐的发间。 “你的意思是……” “二公子要娶温姐姐,大公子却尚未婚配,我听闻,在这岛上真正主事的是大公子,我想,这岛上至少有一半的女人,想做大公子的夫人。” 小桐手一抖,断指处似有痛楚漫开,她始终记得傅尽欢叫人押着她,神色冷漠地下令切她一指的样子。 她脸色煞白地摇头:“不、不能招惹大公子。”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苏野轻轻一笑,干干净净的少年总是有种魔力,能让人轻易放下戒心,“二公子脾气火爆,有了温姐姐后,比这兔子还要温顺。男人可以征服女人,女人也可以征服男人,小桐姐姐,不要小瞧女人,尤其是貌美的女人。你这么美,千万别看轻了自己,你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野取下套在指间的铜环,握住小桐的手,放在她的掌心:“这里面是‘春风玉露’,想办法放一滴在大公子的饭食里,保证再冷清的性子,也会烈火焚身把持不住。” “大公子会杀了我的!”小桐脸色剧变,猛地推开苏野的手。 苏野却牢牢抓着她的手,合起她的五指,压低了嗓音:“此药无色无味,一滴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是神医,也分辨不出。” 说着,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缓步往屋子里走去,只余懒洋洋的嗓音回荡在小桐的耳边:“当然,机会是小桐姐姐的,小桐姐姐不要,我也管不着,反正我已经攀上温姐姐这根高枝,以后在岛上肯定吃穿不愁。” 小桐抓着手里的铜环,眼底神色变幻不定。 苏野眼角余光瞥了小桐一眼,信心十足地打了个呵欠,他有把握,小桐会动心,他自打见到小桐的第一面起,就在她的眼底看见了野心。 铜环里放着的“春风玉露”,一滴价值千金。当日他被俘后,身上值钱的东西几乎被搜刮殆尽,唯独那块玉佩和这枚铜环幸存了下来。 玉佩是他花大价钱换来的,铜环表面平平无奇,被他们嫌弃地扔在地上,他趁他们不备,偷偷捡了回来。 如今证明,他带上铜环,是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三更 (*≧▽≦) ☆、第 52 章 日光斜穿过碧树, 斑驳的光影印在地上,傅尽欢穿过树影,往厅内走去。 小环匆匆行至他身边, 低声道:“二公子来了, 已经在花厅内等了一上午。” 傅尽欢微微颔首,往花厅走去。昨夜饮了点酒,又折腾大半夜, 他难得贪睡了半日, 醒来时已是晌午。 傅司南是个急躁的性子,这次居然乖乖等在厅内, 没有强行将他吵醒。 傅尽欢的身影出现在花厅门口。 分卷阅读110 傅司南翘着腿坐在厅内,百里聊赖地用一张帕子,擦着他的弯刀, 见了傅尽欢,他立时将弯刀插回刀鞘,搁在桌子上, 笑嘻嘻地朝着傅尽欢走去:“大哥。” 傅尽欢没应声, 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傅司南也不恼, 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瞧大哥的脸色,是大好了, 昨夜是弟弟不好,出手没轻没重的,伤了大哥。” 傅尽欢在桌边坐下,端起一盏茶, 刚掀开茶盖,一只手伸过来,从他手中抢走了茶盏。 “这茶凉了, 喝不得,我叫人熬了益气补血的汤,大哥尝尝。”傅司南打开桌子上的炖盅,倒了半碗汤,讨好地端到傅尽欢跟前。 傅尽欢沉默片刻,抬手接过,看了他一眼:“酒酒我已着人送回留仙居。” “我知道。”傅司南咕哝了一句,脸上的表情有些别扭。 傅尽欢诧异:“那你还留在这里?” “那日大哥说的话,是真的吗?”傅司南回去后,将傅尽欢的话思来想去,辗转反侧,整夜几乎没怎么睡。 “真的假的,又如何?”傅尽欢面无表情地反问。 “如果是别的,我让大哥一回又何妨,但酒酒她……”傅司南急了,顿了顿,默然片刻,再次开口,语气十分坚定,“我是绝对不会退让的。” *** 天亮后,小环依照傅尽欢的吩咐,入了密室,将温酒酒接了出来。 温酒酒回了留仙居后,写了一封信,递给苏野:“替我将这封信交给傅司南。” 苏野拿了信,揣进怀里:“温姐姐是打算主动向傅司南求和?此举倒也没错,真的闹翻了,对大家都不好,现在傅司南可是温姐姐的保命符。” 温酒酒讶然,苏野聪颖,不看信的内容便知她写了些什么。 她回到留仙居的消息,应该早已传入碧落海,她等了这么久,都没等来傅司南,看来这次傅司南在等她主动认错。 上次二人吵架,温酒酒理直气壮,傅司南自知理亏,她闹一闹,哭一哭,扮一扮可怜,他就心软了,但这次是她留着穆云岚的同心结,惹恼傅司南,傅司南占理。 苏野已经联系上苏明烟,他会掌舵,要离开伏魔岛,还需要一条船,光凭着他们两个,弄不到船,也打不过守卫,他们需要傅司南的协助。 苏野揣着温酒酒的信出门,他并不急着去碧落海,而是在留仙居里闲逛了一圈。 小桐提着食盒从厨房走了出来,神色匆匆地出了留仙居,苏野观察到她的手指上套着他给的铜环,眼底闪过一抹异色,跟上小桐。 小桐被侍卫挡在红尘渡门口,她解释道:“我有要事想向大公子禀告,拜托两位通传一声。” 过了一会儿,红尘渡的丫鬟总管小环走了出来,瞧了瞧小桐,淡声道:“大公子此刻不在红尘渡内。” “大公子去了何处?” “你若真有要事,去藏书阁寻一寻,或许能碰见。” 小桐道了声谢,往藏书阁的方向去了。苏野远远跟在她身后。 藏书阁,顾名思义,是岛上的书阁。阁内藏着的都是各大门派的武功秘籍,书里的一招一式是双生子二人在与那些俘虏比武时学来的。 傅尽欢能过目不忘,与俘虏切磋过后,他凭借着过人的记忆力,将招式绘制下来,久而久之,就有了这座藏书阁。 远在大海另一端的各大门派,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的绝学已经尽在双生子的掌握中。 铁先生叛变后,曾将这座藏书阁翻了个遍,并未找到《无极心法》全篇,大抵是出于习武之人的惺惺相惜,他没有动这座藏书阁,反而命人将其好好保护起来。 有傅尽欢在,此时藏书阁前无人看守,小桐拎着食盒站在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片刻后,傅尽欢清清冷冷的声音从阁内飘了出来:“何事?” “启禀大公子,是奴婢,奴婢有要事禀告。”小桐低声道。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进来。” 小桐脸上掠过一丝惊喜,推开了屋门,踏入藏书阁内。 藏书阁修建得不大,分作两个区域,左边书架林立,整整齐齐放置着书籍,右边是读书写字的地方,备有桌椅和文房四宝。 因藏书阁内光线较暗,桌上点着一盏琉璃灯,灯火的光芒映出一道白色的人影。 傅尽欢坐在桌前,桌前摆着一盘棋局,或许是有什么心事,他的眉心无意识地皱起,俊美无俦的脸上明显堆着几分不悦。 小桐的身体不由得微微绷紧,心头的那点儿惊喜因着紧张,瞬间荡然无存。她冲傅尽欢福了福身,提起食盒,恭声道:“大公子,这是姑娘叫奴婢给您送来的芙蓉糕。” 留仙居内的小厨房是近日新设的,用来给温酒酒半夜开小灶,平日里温酒酒的膳食由傅尽欢这边安排的人统一送过去,有了小厨房后,温酒酒偶尔也会下厨房,自己动手做点小玩意打发时间。 傅尽欢抬起头来。 分卷阅读111 小桐打开食盒,将盒内的一碟子芙蓉糕取出,小心翼翼地摆在傅尽欢的桌前:“大公子请用。” 傅尽欢神色不明地沉吟了一句:“是酒酒叫你送过来的?” 小桐咽了咽口水,点头道:“这是姑娘的一点心意,大公子尝尝,可还合您的口味?” 傅尽欢眉间的皱痕舒展了些许,抬手拿起一块芙蓉糕,放入口中,轻轻咬了一口。 小桐屏息凝神,拢在袖子里的双手,不自觉地搓了两下。 傅尽欢将口中的芙蓉糕咽下,点评了一句:“味道不错,下次少放点糖。” 味道不错是顾及温酒酒的颜面,少放点糖是真实感受。 小桐怕他察觉芙蓉糕里的名堂,特意多加了些糖掩饰。傅尽欢果然对温酒酒颇为纵容,听说是温酒酒特意叫她送来的,给面子尝了一口,即使过甜,也吞咽了下去,还勉强称赞了一句。 “奴婢记下了。”小桐站着没动。 “还有事?” “奴婢是来向大公子汇报的。”小桐提醒一句。 傅尽欢拈起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中央:“说。” “近日姑娘与苏野走得极近,似是在合谋着什么。”小桐的声音好像一下子飘忽起来。 傅尽欢忽觉一阵口干舌燥,端起手边的茶盏,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 茶水是凉的,下了肚后,反而更觉口干,身体由内而外升起一股燥意。 他放下茶盏,松了松领口,连小桐说了些什么都没听清。 “大公子?”小桐试探地唤道。 傅尽欢松了领口,还觉不够,又开始解袖口。 七月的天气是有些热了,不过他修的是寒冰掌,体温较常人低一些,体内又有寒冰内力在运转,即使站在炎热的太阳底下,也不会汗流浃背,这会儿却是热汗淋漓,口吐灼息。 傅尽欢白皙的面颊很快腾起一层薄红,神志也被灼得模糊了些,体内仿佛有一团火焰,在血液里肆虐着,叫嚣着要寻找一个突破口。 傅尽欢猛地站起身来,身形歪了歪,双臂撑在桌子上。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打湿,黏着他的肌肤。 “大公子。”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他的手背,掌心透出丝丝凉意,沁入他的肌肤,舒服得令他想要叹气。 傅尽欢极力克制着自己抓住那只手的冲动,他抬起头来,幽冷深邃的眸子,看向不知何时站在桌前,眉眼间都透着媚意的小桐。 小桐的周身裹着一层柔光,原本就不差的相貌,此刻落在傅尽欢的眼底,竟透出惊心动魄的美丽。 傅尽欢恍然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搁在桌子上的芙蓉糕。 “大公子。”小桐低声唤着他,如同一只惑人的妖魅,一点点朝他靠近。 傅尽欢抬袖,一把将桌子上的棋盘、糕点和琉璃灯都挥了出去,登时噼里啪啦一通乱响,小桐随着这道掌风,倏然飞了出去,跌落在地上,掌心被扎了一块碎片,钻心的疼。 “滚。”傅尽欢嘶哑着嗓音吼道。 小桐见傅尽欢吼着,迟迟未有动作,撑住桌子的双臂反而微微颤抖着,眼珠子转了转,狠下心来,迅速从地上爬起,奔至傅尽欢身边,抓着他的胳膊:“大公子,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我、我愿意帮您。” 傅尽欢神色阴沉地掐住她的脖子,五指收紧,冰冷的声音从喉中蹦出,眼底杀机毕现:“我叫你滚。” 小桐被他恐怖的表情吓着了,脖子紧紧箍在他手里,口中新鲜的空气越来越少,忍不住从喉中发出一声嘤咛。 这一声嘤咛,险些叫傅尽欢理智全无。 他一把将小桐推了出去,运起一掌,劈在桌子上。轰然一声,那桌子裂成两半。 小桐得了自由,立时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她怕再慢一步,下一个被劈成两半的是她。 藏书阁外的苏野,听得阁内那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后,嘴角勾了勾,脸上露出算计的笑容:“鱼儿上钩了。” 他转身回了留仙居,从怀中掏出温酒酒给他的那封信,提起笔,铺开纸,运笔写了两封信。 其中一封信字迹居然和温酒酒的一模一样,另一封则是傅司南的狂草。 他有个技能,便是擅长模仿他人的字迹,无论是什么样的字迹,他只需看一眼,就可原封不动地模仿下来,即便是字迹的主人,也很难察觉出来。 他将温酒酒的信撕毁,把自己写的信叠好塞入信封中,去了一趟碧落海,叫侍卫把信交给傅司南,然后返回留仙居,把模仿着傅司南狂草的那封信交给温酒酒。 “傅司南叫我去藏书阁?”温酒酒拆开信,惊讶。她约的是玫瑰湖畔,傅司南擅作主张改成藏书阁。 苏野颔首:“温姐姐若是真的想跟他和好,一定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温酒酒想了想,觉得苏野说的有道理,她是去道个歉,示个好,是藏书阁还是玫瑰湖畔,没有区别。 “我这就去。”温酒酒站起身来,拎起裙摆, 分卷阅读112 转了一圈,“苏野,我今日好看吗?” 她叫苏野去送信后,趁着有空,将自己盛装打扮了一番。 她很清楚这具身体的优势,也善于发掘这具身体的优势,她将自己打扮得前所未有的美丽。 她必须美丽,美丽得让傅司南见了她,什么都忘了。 苏野刚进门时就察觉出她今日不同往时的美丽,少年善于隐藏心思,眼睛瞬间亮起,又在她察觉之前,飞快地隐藏了。 此时她突然问起,少年大方地点点头:“温姐姐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 男人的审美是共通的,哪怕面前这个少年只有十四岁。温酒酒放心了,转身就走,苏野开口叫住了她。 温酒酒回身看他。苏野走到梳妆镜前,拿起一支笔,蘸了胭脂,走到温酒酒面前,抬臂在她额前点了一颗朱砂痣。 “好了。”苏野收回手,眼底映出温酒酒的脸,微微失神了一瞬。 温酒酒照了照镜子,苏野点的那颗眉心痣,的确是点睛之笔,她的美丽一下子鲜活起来。 温酒酒离开了留仙居。 温酒酒走后,苏野等了片刻,也跟了出去。 ☆、第 53 章 藏书阁离留仙居不远, 没多久,温酒酒就到了藏书阁。 藏书阁的门是半开的,她定了定神, 猜测着傅司南轻功厉害, 脚程应该比她快,现下说不定已经等在藏书阁内。 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温酒酒特意放轻了脚步。 她这些日子武功突飞猛进,刻意放轻脚步, 便没那么轻易察觉。 她像一只猫, 俏皮地顺着门缝溜了进去。 藏书阁内没有点灯,阁内一片黑漆漆的, 加上她刚才从日头底下走过,双眼被烈日一灼,乍一进了光线黯淡的屋子, 视觉一时半会不适应这么暗的环境,瞧得不大清楚。 她隐约看见一个人盘腿坐在角落里。 温酒酒屏息凝神,朝着那道人影扑过去, 伸出双臂, 从身后将他抱住, 低声在他耳边呵了一口气,笑嘻嘻道:“抓到你了。” 那道身影明显地僵了一瞬, 接着,温酒酒便觉一阵天旋地转,被一具火热的身体压在了地上。 那人伏在她身上,抓住她的双腕, 禁锢在她的头顶。 他紧紧贴着她,柔顺乌黑的发丝从身后垂下,铺了她满肩, 发尾从她的面颊上拂过,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 灼烫的气息扑面而来,温酒酒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不对劲。 抵着她的不是傅司南。 她的视线终于适应藏书阁内的黑暗,也终于看清眼前这个少年虽然与傅司南生得一模一样,但脸上的神情是傅司南从未有过的冰冷。 堆着霜沏着雪的冰冷。 傅尽欢! 温酒酒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 “怎么又回来了?”傅尽欢的声音是温酒酒从未听过的低沉沙哑,沙哑中莫名地透出几分魅惑,与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他,判若两人。 温酒酒一惊,她察觉到傅尽欢用的是“又”字。 “大、大公子。”她吞了吞口水,害怕地开口,“您先松开我。” 傅尽欢没有动,他依旧保持着将温酒酒禁锢在怀中的动作,垂眸看着她。 他的瞳孔一片漆黑,就那么深沉又专注地盯着她,低声叹道:“今日的你很美。 美得让他把持不住。 傅尽欢已经知道是芙蓉糕里下了药,那是一种令男人丧失理智的药,它会让他产生幻觉,并且无限美化眼前看见的一切。 温酒酒今日本来就极美,在药物的催化下,她简直美得让傅尽欢恨不得将她揉碎了,一口吞下。 傅尽欢本来盘腿坐在角落里,强行将体内的药力压下去,温酒酒那一扑,裹着幽香的柔软身躯,贴上他的瞬间,让他所有的努力在瞬间功亏一篑。 现在的他,只想顺着自己的本能,吞了温酒酒,与她融为一体。 “大公子。”温酒酒的心脏砰砰直跳,她已经察觉出傅尽欢的异常。 傅尽欢修寒冰掌,常年是冷的,此刻他却浑身热烈如火,尤其是掌心,烫得惊人。 他呼出的每一口气息里,仿佛带了烈焰,烫得温酒酒也一阵燥热无比。 温酒酒不笨,即使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她也能冷静下来思考,一下子明白过来,她着了苏野的道。 看来傅尽欢这样,也是苏野的杰作。 温酒酒不知道“春风玉露”的存在,凭着傅尽欢的表现,她也能猜得出来傅尽欢中的是什么药。 猜出他中的是什么药,她更不敢乱动了,傅尽欢本就浑身是火,她再乱动,无异于火上浇油。 “酒酒,我没想到你会用这样的手段,既然你这么想做我的女人,今日我成全你。”傅尽欢贴着温酒酒的耳畔开口,每一个字都如一道惊雷,叫温酒酒五雷轰 分卷阅读113 顶。 芙蓉糕里下了药,小桐口口声声说是温酒酒让她送过来的,他自然认为药是温酒酒下的,现在温酒酒又跑来藏书阁投怀送抱,他更加确认,是温酒酒上次在密室内求爱不成,下了药,想强行做他的女人。 傅尽欢在心底冷笑着。 他喜欢温酒酒是一回事,被强迫又是另一回事,既然温酒酒这么想做他的女人,他就让温酒酒知道他的厉害。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将温酒酒双臂合在一起,用一只手禁锢住,另一只手去解温酒酒的衣襟。 温酒酒这下没法淡定了,也不管挣扎是否会挑动傅尽欢的情念,她大力挣扎起来,口中呼道:“救命!来人,救命啊!” 她是真慌了。 傅尽欢这一出,完全不在她的掌控中。 傅尽欢力道大得吓人,只用一只手,就禁锢得她无法动弹,全身上下,她只有这张嘴能动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惊慌,喉咙因为声音太大,逐渐显得凄厉沙哑。 傅尽欢皱了皱眉头,不满道:“叫什么,这不就是你所求吗?” “傅尽欢,你别这样对我,我求你了,放开我。”温酒酒吓得呜呜地哭起来。 她再怎么算计傅氏双生子,追根究底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哪里经过这样的场面。 她胡乱地挣扎着,傅尽欢好不容易恢复一些的理智,又隐隐崩溃开来。 温酒酒像颗水灵灵的水蜜桃,随便一掐,都能掐出水来,傅尽欢的手在她的脖子和锁骨间留下指印。 温酒酒一直在哭喊,叫他一阵烦躁,他索性低下脑袋,吻住她的双唇。 温酒酒猛然瞪大双眼,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挣扎得更厉害了:“呜呜。” 唇角传来一阵刺痛,是傅尽欢咬了她,他真的想一口一口将她吞下去。 口中漫开鲜血的味道,鲜血裹挟着温酒酒原本的香甜,叫傅尽欢眸色深了许多,眼底隐约泛起一层赤红的光芒。 温酒酒已经从大声的哭喊,改为小声的呜咽。她知道,谁都不会来救她了。 傅司南根本没来藏书阁,苏野就站在藏书阁外,冷冷地听着阁内的动静。 他的目标很明确。 他要借温酒酒,挑拨离间。傅尽欢今日在这里动了她,傅司南知道了,二人一定会决裂。 温酒酒处处算计别人,没想到有一天,也会糟了苏野的算计。 她咬了咬牙,告诉自己不要哭,哭也无济于事,她要想的是如何将伤害降到最低。 她睁着泪雨朦胧的双眼,看向傅尽欢。 傅尽欢已经全然失了理智,他的眸底泛着赤红的光芒,额前滚下细密的汗珠,向来冷若冰霜的脸上,是温酒酒从未见过的温柔。 他察觉到温酒酒安静了许多,松开她的双唇,垂着脑袋,温柔款款地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安慰着:“酒酒乖,不哭。” 温酒酒低声啜泣着,喉间一哽一哽的,力量上的差距,让她绝望。 她满心满眼,都覆着绝望。 傅尽欢是一头丧失理智的野兽,用自己的利爪钳制着她,即便他的神色温柔下来,也没有松开她,而是不容拒绝地,吻着她的泪珠。 温酒酒几近崩溃之时,傅尽欢的身体晃了晃,双眼合起,倒在她的身上。 温酒酒一怔,抬起头来,瞧见了站在傅尽欢身后的苏野。 苏野手中拿着一根洗衣用的棒槌。 少年隐匿在阴影中,又站得远,瞧不清楚脸上的神情:“温姐姐,没事吧?” 温酒酒抹了抹眼泪,从傅尽欢的怀中爬出,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傅尽欢中了药,眼底心里只有她,连苏野什么时候偷溜进来暗算他都没有察觉。 方才若苏野手中拿的是刀,这会儿他恐怕已经人头落地。 温酒酒站起身来,转身朝着藏书阁外走去。 苏野在身后叫住了她:“温姐姐。” 温酒酒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路已经为温姐姐铺好了,温姐姐就这么走了,未免辜负苏野一番苦心。” 温酒酒擦干净了眼泪,嗓音依旧显出几分沙哑:“苏野,你深藏不露,是我小瞧了你。” “今日苏野自作主张,出此下策,还望温姐姐莫怪,温姐姐性格刚烈,若是苏野将真相告之,温姐姐恐不会配合苏野行事。”苏野的脸上满是无辜的神情。 性格刚烈?温酒酒有些恍惚,原书里用来形容酒酒的词,居然被苏野拿来形容她。 “傅司南已经往这边赶来,温姐姐能不能离开伏魔岛,就看今日了。” 温酒酒愕然:“你改了我的信?” 她怎么就忘了,苏野有模仿他人笔迹的金手指。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能早日离开伏魔岛。”苏野从怀中掏出一件白色的肚兜,拔下头上的簪子,刺破指尖,将鲜红的血抹在肚兜上。 温酒酒看 分卷阅读114 见那件肚兜,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苏野你……” 这件肚兜十分眼熟,是她的,她统共没穿过几次,就不见了,居然是被苏野拿了去。少年心机深沉,拿了她的肚兜,当然不是行猥琐之事,竟是早已为今日的事做打算。 苏野将肚兜丢在地上,蹲下身,将傅尽欢的衣服解了大半,扔在地上。 他做好这一切后,瞧了温酒酒一眼,也不相劝,径直走了出去。 温酒酒神色复杂看着地上的傅尽欢,心潮起伏不定。 傅尽欢中了药,又内力高深,晕不了多久。她没有多少时间考虑苏野的提议,苏野是清楚的,所以才没有与她多浪费口舌。 苏野把最终的决定权交还到温酒酒的手上。他知道,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温酒酒没法拒绝。 温酒酒谋划了这么久,苏野用的这一招,她何尝没有想过。 时间不多,她咬了咬牙,将身上的衣服褪去,解下肚兜。 已经有一个肚兜了,这件肚兜是个棘手的,她思来想去,最后将目光放在角落里立着的一个花瓶上。 她将肚兜揉成一团,塞进花瓶里,又抱着胸口,飞快地跑回傅尽欢身边,捡起他的衣裳,裹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抬起傅尽欢的双臂,慢慢倚进傅尽欢的怀中。 希望傅司南能早点来。傅尽欢待会儿醒了见了她这副模样,就算是正常人,也要兽性大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18:00 99与酒酒差不多年岁,穿越前也是刚参加完高考,纯纯净净的小姑娘,连男朋友都没交过,四舍五入,大boss其实还是赚了哈哈哈哈。 苏野之前提过,他的人设是爱恨都极端,喜欢的爱的(非指情爱),不惜一切去保护,比如穆云岚和苏明烟,为苏明烟孤身犯险,为穆云岚拿自己的弟弟铸剑;憎恨的讨厌的,也会不择手段去报复。99现在介于中间有一点点往喜欢的方向偏。 99也不是什么强大到完美无缺的人设,我一直认为在绝对力量前,在爱情里面耍心机,其实都是对方甜蜜的纵容。傅大boss则是个口是心非的闷骚怪,喜欢得发疯,还要装作无动于衷,然后背地里偷偷给予温柔 ☆、第 54 章 傅尽欢体内的药力一波强过一波, 才昏了一会儿,那股药力便迫使着他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看见被禁锢在怀中, 哭得梨花带雨的温酒酒。 她嘴角残破, 沁着鲜红的血丝,脖颈和锁骨上都布满青紫的指印,眉心一颗朱砂痣, 极艳, 极美。 尤其是她的身上,居然裹着他的衣裳, 宽大的袍子下方空荡荡的,隐约可见一截滑腻白皙的肌肤。 傅尽欢脑海中轰然一响,一股邪火直冲着不可名状之处而去, 逼得他差点丧失理智。 他用残存的理智克制住自己,咬了咬舌头,口中漫开腥气, 刺痛迫使他清醒了许多。 他现在也没心思去深究他到底是怎么昏过去的, 他只想知道, 他对温酒酒做了什么。 方才恍惚之间,情念极盛, 似有热流如注,甚至癫狂之际,他抵在温酒酒耳畔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都一下子清晰起来。 温酒酒无声地掉着眼泪, 配着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当真是被他欺负惨了。 傅尽欢运起内力,压制着体内的邪火, 伸出手,温柔地擦了擦温酒酒的眼泪。 他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哄一哄温酒酒,话到了嘴边,只剩下了两个字:“别哭。” 温酒酒抬起泪眼,一双乌黑的眼睛,被眼泪洗过,显得极为清澈无辜,反而更易激起男人心底隐藏的暴虐欲。 傅尽欢眸色渐深,褪去的赤红色光芒,再次覆上眼底。 温酒酒恍若察觉,伸出手臂,裹紧了身上的衣裳,声音沙哑破碎,带着哭腔:“求你,大公子,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酒酒!”正当温酒酒哭泣哀求之际,一道震惊的声音突然自门口响起。 那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嗓音,正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嗓音嘶哑,因过于震惊,嘶哑中透着尖锐。 傅司南来的不早不晚,正是时候,温酒酒仿佛见了救星,疾声呼道:“二公子,快救我。” 傅司南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扫,滞了一瞬,眼底登时阴云密布,疾风一般掠至二人身前,抬起手,一拳头砸向傅尽欢:“傅尽欢,我杀了你!” 傅尽欢极为敏锐地闪躲开了,抬起眼睛,眸子里蹦出怒意。 处于发情期的雄性,总是容易暴怒的,尤其是看到傅司南将原本被他抱在怀里的温酒酒抢了过去,那一瞬间,傅尽欢眸子里的怒意化作了杀意。 他随手拿起一件衣裳,快速套上,赤红着眼睛朝着傅司南攻过来。 傅司南也正处于盛怒之中,想也不想,运足掌力,劈向傅尽欢。 分卷阅读115 不久前,他收到了温酒酒托人送来的信,那封信里字里行间都透着温酒酒想要与他重修旧好的意思,他晾着温酒酒许久,心底早已按捺不住,温酒酒肯主动与他修好,他当然不会再避而不见。 在赴约之前,他特意换上新裁的衣裳,风华正茂的年纪,兼之相貌俊美,气质出众,稍加装扮便是风度翩翩。 他欢欢喜喜地往信中约定的地方赶来,刚靠近藏书阁,便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入目的场景,差点叫他当场发狂。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只需看一眼,就知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酒酒是一块他惦念了许久的肉,他悉心地用慢火炖烤,撒下油盐,待那滋味慢慢地符合自己的心意,来不及一口咬下,就被人捷足先登,叼走了他日思夜想的美味,他如何能不盛怒。 温酒酒双眼含泪向他求救后,他倏然明白过来,温酒酒是被强迫的。 那一瞬间,他恨不得将傅尽欢千刀万剐。 傅司南想杀了傅尽欢,傅尽欢被药力支配,把他当做侵略者,也一样对傅司南心生杀意。 二人都是赤手空拳,武功不相上下,扭打在一起,拳拳到肉,难解难分。 温酒酒趁机裹紧身上的衣裳,匆匆往藏书阁外走去。地上有碎裂的灯盏,她脱了鞋袜,赤足踏过,没有注意,踩了一块碎片。 一阵刺痛从脚底钻入,她惊叫一声,身形歪了歪,朝着地上跌去。 傅司南和傅尽欢动作一顿,同时收回了手,朝着温酒酒的方向掠去。傅司南握起拳头,落在傅尽欢的胸口。 他这一拳头运足内力,傅尽欢从喉中发出一声裹着腥气的闷哼,跌至一旁。 “咳咳,司南。”傅尽欢所有的理智被这一拳头砸了回来,他捂着心口,跌坐在地上,抬头看向傅司南和温酒酒,眼底划过一抹茫然。 傅司南落在温酒酒的身边,抬手,将温酒酒横抱在怀中,冷冷地瞥了傅尽欢一眼,抬步离开。 温酒酒缩在傅司南的怀中,一动也不敢动。她现在全身上下只裹着傅尽欢的衣裳,稍有动作,就会泄出春光。 脚底被扎的那一下,除了初时火辣辣的疼,现在已经不疼了,能感觉到温热的血珠顺着脚心,一点点地滴落下来。 温酒酒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傅司南的胸口,这样的姿势既显得无助,又是全身心信任他的表现。 她把他当做唯一的依赖。 傅司南抿了抿唇角,总是堆着笑意的眼底,沁着冰雪般的冷漠。 他抱着温酒酒回了留仙居。 小桐被傅尽欢赶回来后,坐立不安,唯恐傅尽欢派人来拿她。听见开门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往院内望了一眼,瞧见傅司南阴沉着脸,抱着温酒酒走了进来。 温酒酒身上裹着的白色锦衣,正是傅尽欢今日穿的那件,再加上温酒酒这副被蹂.躏过度的模样,小桐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筹划的一切是给温酒酒做了嫁衣,不由得满心生出嫉妒之意,恶狠狠地将温酒酒盯着。 傅司南踹开温酒酒的屋门,穿过珠帘,将她小心翼翼地搁在床上。 温酒酒一落了床榻,抬手抓起一张薄被,裹在身上,像只鸵鸟把自己缩了起来。 傅司南下意识地伸手,想如往常一般摸摸她的脑袋,被她偏了偏脑袋避开了。 傅司南的手顿在半空,他垂下眸子,看向温酒酒,低声唤道:“酒酒。” “别、别碰。”温酒酒低垂着脑袋,一副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被窝里的模样,细碎的声音从她喉中蹦出,带着浓浓的祈求和自卑。 这样的温酒酒叫傅司南一阵心疼,他收回手,哄道:“好,我不碰,莫怕。” 他在屋中来回走了两步,想起什么,行至柜前,打开柜门。如他所料,柜子里放着一只雕花的木盒子。 傅尽欢是他的兄长,他与傅尽欢一同长大,知道傅尽欢的习性,猜测傅尽欢会命人在留仙居备一些药物。 他拎着木盒子走回床畔,在床前半蹲下来,握住温酒酒裸.露在外面的脚。 温酒酒的脚心扎了碎片,原本雪白细腻的脚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他的手刚一碰到温酒酒的脚,温酒酒便往后退缩着。傅司南力道大,温酒酒没能挣脱。 他箍着温酒酒的脚腕,温声道:“别动,流血了,我帮你处理一下,不会疼的。” 温酒酒这下没动了。 傅司南打开木盒子,取出药瓶,替她处理脚上的伤口。 他聚精会神地清理着嵌入伤口的碎片,没有注意到,低垂着脑袋的温酒酒,慢慢地抬起了眼睛,乌黑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后脑勺瞧。 苏野这一局,一环扣一环,布得太精妙了。先是小桐,再是傅司南,他落下的每一颗棋子,都发挥出了作用,温酒酒这个下棋的人,也被他推入局中,被迫做了他的棋子。他一个人,一下子算计了四个人,连傅尽欢这样的大boss都栽在他的手里。 分卷阅读116 温酒酒看出他的目的又如何,最后的关键时刻,她还是如苏野猜测得那般,心甘情愿做了一枚棋子。 她实在太想离开伏魔岛了。 她策划了一遍又一遍,失败,陷入危机,再化险为夷,一次次重复着。这条路她走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没有回头的机会。 成败就在此一举。 温酒酒酝酿着情绪。 傅司南清理完温酒酒伤口里的碎片,将药粉倒在伤口上,突然,一滴滚烫的泪珠跌在他的手背上,叫他的动作僵了一瞬。 傅司南抬起头来。 温酒酒无声地掉着眼泪,委屈的模样,狠狠地将傅司南的心脏撞了一下。 她的唇角残留着血痕,破损之处是傅尽欢用牙齿咬出来的,表面谦谦君子的一个男人,行起事来如此荒唐。 血痕干涸在温酒酒的嘴角,怎么看,怎么扎眼。 傅司南丢下药瓶,拿起挂在木架子上的布巾,浸入水盆,再拧干水珠,拿着布巾走回温酒酒身边。 他坐在床畔,替温酒酒擦着嘴角的血迹,他心中满满都是嫉妒愤怒,几欲发狂,手下的动作也就没轻没重了起来。 温酒酒喉中发出一声“嘶”,偏过脑袋,小声道:“疼。”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三更,作者菌已被掏空,明日恢复一天一更(^O^),更新时间18:00 大公子:我吃了?我没吃?我到底吃没吃?尝到了极乐的滋味,应该是吃了吧。(内心窃喜) 真相:春风玉露主要作用是幻觉,傅大boss还是吃了没经验的亏啊。 ☆、第 55 章 傅司南扔了帕子, 咬着牙齿,一拳头砸在木床上,震得整个木床“嘎吱”摇晃了一下。要不是他极力压制着自己, 力道控制得好, 整张床都会被他的掌力波及,碎裂开来。 他在盛怒之下,还能想到温酒酒坐在这张床上, 不能伤了她, 已经是十分不易。 想到温酒酒,他的眼中又堆满怜意。 温酒酒流着眼泪, 哽咽道:“对不起,二哥哥。” 傅司南抬起头来,眼眸幽深。 “我不是故意的。”温酒酒眼泪流淌得更凶, 惨白着脸色开口,声音里满是仓皇,她一边哽咽一边解释, “我也不知、不知大公子在那里, 里面黑漆漆的, 没有点灯,我以为你是想给我一个惊喜, 便没有防备。哪知大公子发了疯似的,将我按在地上,不由分说就玷污了我……” 傅司南抬臂,将她抱入怀中, 打断了她的话:“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酒酒,是我来迟了。” 他在门口听见温酒酒对着他喊救命时, 整颗心几乎四分五裂。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她一定在喊他的名字。?轻?吻?小?说?独?家?整?理? 她的胆子那么小,他想起当日在窗前,她被他亲一下都怕成那副模样。傅尽欢武功高强,又发了狂,她哪里有抵抗的余地,她当时一定是怕极了。 温酒酒脑袋抵着他的胸膛,哭得一颤一颤的:“酒酒已经不是从前的酒酒,请二哥哥取消婚约,莫再惦记酒酒了。” “胡说八道什么。”傅司南皱了皱眉头,抱紧了她,“不管大哥对你做了什么,酒酒永远是酒酒。” “要是大公子向你索要我呢?”温酒酒从他怀中起身,眨巴着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傅司南抿紧了唇角,眼神坚定:“我说过,绝不相让。” “我们逃出去吧。” 傅司南一怔:“你说什么?” 温酒酒吸了一口气:“二哥哥与大公子都是伏魔岛的主人,但真正当家做主的是大公子,连二哥哥也要听命于大公子。如今酒酒的身子被大公子强占,大公子本就是极为强势的人,一定会认定酒酒是他的人,即便二哥哥不肯相让,也会强取豪夺,到那时,二哥哥不免与大公子反目成仇。二哥哥武功高强,却不及大公子城府深,如何能争得过大公子。” 温酒酒说着,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再次掉了下来。 傅司南阴着脸不说话,他的目光落在温酒酒的颈侧。温酒酒的颈侧都是傅尽欢留下的指印,衣襟下方隐隐露出锁骨,连锁骨上都布满了红痕。 傅司南眸光微沉。 他本是极为急躁的性子,能隐忍到现在,一是考虑到温酒酒刚受了重创,不舍得再吓到她;二是刚才他已在藏书阁揍了傅尽欢一顿,他的拳头将傅尽欢砸成重伤,解气了些许。 此时,他的怒火消减了不少,突然见到温酒酒脖间的这些痕迹,怒火蹭的一下又窜回心头。 温酒酒心脏砰砰直跳,她先前欺骗傅司南不少,每次都是游刃有余,很少心虚,唯独这次,她心虚了。 傅司南与傅尽欢是双生子,两人一起长大,亲密无间,胜过普通的兄弟,在原书里他们喜欢上同一个女人,甚至心甘情愿与对 分卷阅读117 方分享,这样的感情,不是轻易能撼动的。 她有点摸不准,今日这一计到底有几成把握。 她低垂着眼睑,掩去眼底的神色,像一个罪徒,惴惴不安地在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傅司南什么反应也没有,他沉默片刻,摸了摸温酒酒的脑袋,温柔哄道:“我叫丫头送一桶热水进来,你洗个澡,再好好睡上一觉,明日起来什么都忘了。” “你去哪里?” “我?”傅司南顿了顿,长睫微垂,神色不明,“我去给你讨个公道。” 傅司南那一拳头,的确将傅尽欢砸出了内伤。傅司南抱着温酒酒离开后,傅尽欢盘腿坐在地上,一边疗伤,一边静待体内残余的药力消失。 天色一点点黑沉下来,傅尽欢调息完毕,已经是月上枝头。他轻咳一声,捂着心口,踱步回了红尘渡。 小环迎上前:“大公子。” “将藏书阁收拾一下,今日之事,封锁消息。” 今日他和傅司南在藏书阁内大打出手,早已惊动守在暗处的侍卫,因打架的是他们兄弟两个,又不是第一次,这些侍卫都极有眼色地隐去了身形,当做自己从没存在过。藏书阁没有傅尽欢的吩咐,直到现在也无人敢进去收拾。 小环垂首:“谨遵大公子之命。” 小环走后,傅尽欢写了一张药方,命人去了一趟药阁,取了药,熬成药汤。 药汤熬好,送到红尘渡时,小环从藏书阁回来了。 傅尽欢靠坐在床头,手里端着药碗,微微失神。 药汤的热气袅袅腾空,氤氲着他的眉眼,烛光笼在他的周身,将他的锋芒敛去了三分,竟找不见平日里那半分冷若冰霜的样子。 “已经照着大公子的吩咐,收拾好了藏书阁,这些衣服奴婢不敢擅作主张,还请大公子先行过目。”小环捧着木制托盘,行至傅尽欢的床前。 傅尽欢今日耗了些许元气,眉目间难得带着几分虚弱,脸色也比平日苍白许多。 他的目光落在小环手中的托盘上。 托盘里都是温酒酒的衣裳,小环对藏书阁内发生了何事心知肚明,也知晓这些衣裳是温酒酒的,正是因为知晓,才不敢擅作主张。这些衣裳事关重大,如何定夺,当由傅尽欢亲自处置。 傅尽欢抬手,从托盘中取走一件白色的肚兜。 肚兜是女子的贴身之物,这件肚兜的料子是极其上乘的,整个伏魔岛,能用得上这么好的料子,除了双生子,只剩下温酒酒一人。 傅尽欢待温酒酒极为纵容,私下叫人给她裁的衣裳,用的都是岛上最好的布匹,这些事他从未拿到温酒酒跟前说过,温酒酒不清楚,小环全权负责,却是比谁都清楚。 那么多件衣裳,从外裳到亵衣,唯独这件肚兜染了血,血不多,小小的一块,如白雪地里突兀地开出一朵艳丽的红梅。 小环低垂着眼睑,不敢乱瞧,心脏砰砰直跳。 傅司南与温酒酒即将成婚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在二人突破无极神功的第十七重前,傅尽欢也表现出将温酒酒让给傅司南的意思,后来二人相继突破,的确是傅司南先行突破,赢了约定。现如今整座伏魔岛无人不知,温酒酒是傅司南的,这个当口,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兄夺弟妻,反目成仇……这些词不约而同地跳进了小环的脑海中。算上这一次,双生子二人因着温酒酒,已经打了三次架,前两次都是小打小闹,这回傅尽欢强占了温酒酒,怕是要出大事。 傅尽欢的眸光凝在肚兜的那块血迹上,皱了皱眉。 他中了药,神志不清,被药力所驱使,到底做了些什么记得不大清楚了。 那药力极为蛮横,来势汹汹,初时他还能看清,眼前站着的女子是小桐,稍稍一晃神,那女子就变了一个模样,换成了他朝思暮想的温酒酒。 她贴着他的胸膛,指尖带着凉意,温声软语地说可以帮他,那一瞬间,理智尽数崩溃,掐住“温酒酒”脖子的那只手,无论如何都再使不出力气,只能强行将“温酒酒”扔了出去。 是以,当真正的温酒酒赶到藏书阁时,他才会说出“怎么又回来了”这句话。 他拒绝得了“温酒酒”第一次,拒绝不了第二次。况且,温酒酒还盛装而来,素衣墨发,眉心一颗朱砂痣,极清极艳,他从未见过的美丽,在他的眼底被药力无限放大。 他彻底失去了控制。 隐约间,只记得自己抱着一具柔软的身体,那身体肌肤细腻微凉,浑身沁着幽香,他发了狂地在她的身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温酒酒像一只无助的小兽,被他钳制在利爪下,不断地哭泣、求饶,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他冷硬的心肠,只能激起他心底更深的情念和掌控欲。 癫狂之际,酣畅淋漓,无比餍足。 再之后,什么也记不清楚了。 傅尽欢合起手掌,攥紧了手中的肚兜。 那一抹殷红刺目至极,映入他的眼底 分卷阅读118 ,恍若一滴蜜,滴在了心尖上,绵绵密密的甜蜜,一点点地化开,甜进了心坎里。 他从书中看到,新婚之夜,夫家会准备一张洁白无瑕的帕子,铺在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色床单上,以此来验证女子的贞洁。周公之礼过后,若是有落红印于白帕之上,便证明娶回来的女子是完璧之身。 此举傅尽欢原是嗤之以鼻,此刻见了这肚兜上的一抹殷红,他的心底痛快至极,如获举世珍宝,如闻天外之音,也不过如此。 他心底痛快,原本眉目间堆积的那些阴郁和不快,也尽数烟消云散,整个人由内而外,不自觉透出欢喜,就连总是紧绷的嘴角,也忍不住弯了弯。 他把肚兜藏于枕头底下,端起床头凉了的药,将碗中药汁一饮而尽。刚放下碗,屋外传来吵闹声。 “二公子留步,待属下先替您通报一声。”侍卫的声音里含着几分焦灼。 傅尽欢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尤其是傅司南。傅司南是二公子,位高权重,武功高强,侍卫哪里敢真出手拦他。 “锵”的一声,是利剑出鞘的声音,接着傅司南冷戾的声音响起:“让开。” 二人争执间,脚步接近,轰然一声,一道身影撞开屋门,跌落在铺着长毯的地上。 是被傅司南一脚踹进来的侍卫。 侍卫面如土色,飞快从地上爬起,单膝朝着傅尽欢跪下请罪:“大公子恕罪,属下实在拦不住二公子。” 话音刚落,傅司南疾步走了进来,一手持刀,一手握剑。 刀是他自己的,剑是从侍卫手上夺的,他握着剑柄,手腕翻转,一把将剑甩出,钉入傅尽欢的床头。 傅尽欢抬眸,视线中映入一截颤动不止的寒刃。 “这是何意?” “傅尽欢,拿起剑,我们堂堂正正地打一场。我今日就向你证明,不用你让,我也能赢你。”傅司南冷声道。 “你们都退下。”傅尽欢手握成拳头,抵在唇畔,轻咳一声,吩咐道。 小环和侍卫赶紧离开了傅尽欢的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下弦歌 4瓶;哥罗拉、吟游诗人妮娜 1瓶; (*  ̄3)(ε ̄ *) —— 改名了,有小天使迷路了咩?喜欢本文的记得收藏一下,因为这里有只改名狂魔,遇上心水的就安排上了。 大公子(攥紧了染血的肚兜):我现在确定我吃了。 今日又是大公子窃喜的一天︿( ̄︶ ̄)︿ ☆、第 56 章 傅尽欢慢吞吞地从下了床, 披了一件衣裳,系好腰带,抬手, 将傅司南钉在他床头的剑拔了出来。 二人走到院子中央。 傅司南凝神细听, 不用等傅尽欢开口吩咐,原本守在院子里各处的侍卫,自发地回避了。 苍穹上挂着一轮幽冷的明月, 月华如水, 笼罩在傅尽欢的周身,映出他略显苍白的面颊。 傅司南冷哼一声:“今日我伤了你, 我让你三招。” “不必。”傅尽欢眸中映着寒月,看不真切,“既是切磋较量, 就拿出各自真正的本事。” “狂妄自大,那便休怪我不留情了。”傅司南的脸上划过一丝恼怒,因为他想起那日傅尽欢跟他说的那句话。他说, 从小到大, 他这个做哥哥的, 没有哪一次不让着他。 傅司南抽出腰间的弯刀,率先攻向傅尽欢。他刀法凌厉, 一出手,便是最厉害的招式。他不仅要向傅尽欢证明,他不会输给他,他还要代替温酒酒向傅尽欢讨一个公道。 傅尽欢不慌不忙地应战。 双生子二人自幼一同习武, 深知彼此的武功路数,刀剑相击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声音。 月色如霜,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穿梭于刀光剑影中,谁也没有落了下风。 一声巨响过后,院子里的一棵老树受了波及,被一道凛冽的刀光劈成两半,轰然倒塌。 木叶漫天而下,灰土纷纷扬扬,剑气带起的狂风,席卷着满院子的碎石,一时之间,碎叶遮天蔽月,光线暗了下来。 傅司南忽然一跃而起,刀光直逼傅尽欢。傅尽欢举剑相迎,步步后退。 傅司南乘胜追击,手腕蓄力,将内力灌入刀身,劈向傅尽欢。 傅尽欢脚后跟猛地用力,将身形定在原地,关键时刻,撤了抵住刀锋的剑。傅司南没有防备,根本来不及撤回力道,手中的刀直接砍在了傅尽欢的右肩。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唯独头顶明月幽幽,静默地映照着二人。 傅司南陡然睁大了眼睛,眼底满是惊愕之色,映出傅尽欢的影子。 刀锋约莫有半寸没入傅尽欢的血肉之中,伤口处淙淙冒着鲜血,不消片刻,染红了他半个身体,再往前一点,就能割裂他的颈侧,将 分卷阅读119 他整个脑袋都削去。 傅尽欢垂着手臂,鲜红的血痕顺着袖管流淌,浸湿他的手掌以及掌心握着的剑柄。 “咣当”一声,是长剑从傅尽欢手中脱落,跌在地上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听来格外刺耳。 傅司南回神,脱口而出:“为什么?” 如果不是傅尽欢突然撤剑,他不会伤傅尽欢如此之深。他们兄弟二人从小被人教导,他们是全天下最亲密的人,应该相亲相爱,傅司南盛怒之际,也从未想过真的要了傅尽欢的命。 他只是想给傅尽欢一点苦头吃,想向傅尽欢证明,不用他相让,他也不会输给他。 “这一刀,是我欠你。”傅尽欢的身形不可察觉地晃了一下,他抬起头来,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因失血变得惨白如纸,“司南,你从前问我,是否也喜欢酒酒,我承认,我也喜欢酒酒。我对酒酒的喜欢,不比你的少。” 傅司南像是受了重击,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松开手中的弯刀。 傅尽欢抬手,握住刀刃,将它从肩头拔出,摇晃着身体,脚底踩着血印,缓缓朝傅司南靠近:“我原打算将这个秘密深埋于心底,谁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昨天的事,是个错误,我必须承担起这个错误。我已经占了酒酒的身子,不能再负了她。” 温酒酒和傅司南,他夹在中间,无法两全,唯有负了一人。此前他负了温酒酒,现如今,他只能负了傅司南,夺走他所爱。 傅司南震惊地看着傅尽欢。 傅尽欢冷若冰霜,喜怒向来不形于色,没有人能窥探出他的喜好,也没有人能猜测出他真正的心思。 从前傅司南怀疑傅尽欢喜欢温酒酒,是因他提出赌约,傅尽欢破天荒地同意了。那时傅司南认为,傅尽欢想要温酒酒,多半是为了一窥无极神功的奥秘,后来,傅尽欢的确是有意退出赌约,傅司南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傅尽欢对温酒酒的喜欢,并非他对温酒酒的那种喜欢。 傅尽欢承认喜欢温酒酒,还是和他同样的那种喜欢,这无疑叫傅司南感到天崩地裂。 他们兄弟两个,喜欢上同一个女人了。 傅司南满心惶然,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傅尽欢,傅尽欢被他重伤至此,再怎么着,他也是他的哥哥,他们两个一起长大,感情胜过世间的任何一对兄弟,他不可能真的丧心病狂杀了傅尽欢。 傅司南转身就走,像是在害怕什么,他跑得极快,身影很快消失在月色里。 傅尽欢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失血叫他的眼前一阵黑过一阵,傅司南一走,他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大公子。” “大公子您怎么样了?” “大公子您醒醒,来人,快去请大夫。” 无数杂乱的脚步声朝着傅尽欢走来,是小环和院子里的那些侍卫,他们从头到尾不敢现身,不敢出手,只等傅司南一走,才敢过来扶起傅尽欢。 伏魔岛的大夫是从烈火教里来的,走南闯北,见过大伤小伤无数,乍一见了傅尽欢肩头的伤口,还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伤口是傅司南的弯刀所伤,傅司南的那把刀,是傅南霜赠予的,刀口锋利,曾一度流落江湖,经历过无数任主人,死于刀下的亡魂不计其数。此刀煞气重,喜饮血,落在傅司南的手中,煞气更甚于从前。 毕竟只是一个岛,再怎么封锁消息,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传出去。大夫一边替傅尽欢止血,一边感叹着“红颜祸水”。 傅尽欢的意识昏昏沉沉,自生出觊觎温酒酒的念头后,对着傅司南,他的心中总怀着愧疚之意。 若他先于傅司南喜欢温酒酒,倒也说得过去,偏偏他深知傅司南对温酒酒的心思,还是不可避免地对温酒酒动了心思,这心思无论如何怎么掩藏,在药力的驱使下,还是诱他犯了此生最大的错误。 错误已经犯下,他知晓中原名门正派的女子极重名节,温酒酒也曾经对他说过,若是女子被丈夫以外的男子碰了,哪怕只是一条胳膊,要么以死谢罪,要么出家为尼。 他哪里舍得温酒酒以死谢罪,或者出家为尼,为今之计,是他承担这个错误,成为温酒酒名正言顺的夫君,温酒酒便不用自裁或落发。 傅司南那边,是他有愧于弟弟,他心甘情愿承受傅司南一刀,所以,他才说,那一刀是他欠傅司南的。 “多亏大公子内力深厚,这一刀,要是换了普通人早已没命。”大夫替傅尽欢包扎完毕,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殷切叮嘱,“养伤期间,不可沾水,不可动用内力。老朽再开一副药,大公子先看看,若是觉得有用,每日服食一碗。” 大夫还记得这位大公子精通药理,又位高权重,说话都是恭恭敬敬的。 “有劳大夫了,奴婢送您。”小环道。 小环将大夫送出去后,傅尽欢由其他侍女搀扶着坐起。大夫说他内力深厚,并非吹捧之辞,他受了如此重的刀伤,竟然到现在还保持着清醒。 一名侍卫走了进来,对靠坐在床头的傅尽欢抱了 分卷阅读120 抱拳:“大公子,药阁那边有新消息了。” “说。”傅尽欢脸色苍白,冷冷启唇。 “大公子命人送过去的芙蓉糕里,的确是被下了药。此药名为‘春风玉露’,是一种烈性春.药,由医仙谷所制,无色无味,一滴便可叫男人失去理智。不过,伏魔岛上并无此药,应该是从岛外带进来的。”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此事不许声张。”傅尽欢道。 侍卫颔首,施了一礼,恭敬地退出了傅尽欢的屋子。 “你们也退下。”傅尽欢又道。 “是,大公子。”婢女们恭声应道。 待屋子里再没旁人,傅尽欢从枕头底下取出一件染了血的肚兜。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肚兜,想着侍卫说的话,原本该是雷霆大怒的,却是一点儿火气都没有。 “春风玉露”并非岛上之物,温酒酒从何而来,不言而喻。近日从岛外来的,且与温酒酒亲近的,只有苏野。温酒酒费尽心机,在芙蓉糕里下了药,是另有所图。 她图谋的是什么? 当然是他。 她在芙蓉糕里下了“春风玉露”,命小桐过来,再掐好时间,盛装而来。她算计得一分不差,他中了药,再见了这样的她,如何能把持得住。 当初在密室内,她明明已经答应过他,将对他的所有心思都藏于心底,断了念想,从此以后,老老实实跟着傅司南,转头却对他下了“春风玉露”,可见她就是个小骗子,口口声声说着死心,背地里使出这样的手段。 傅尽欢摩挲着手中的肚兜,眼底漫开温柔之色,牵起唇角,微微笑了一下。 “大公子。”过了一会儿,小环去而复返,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傅尽欢将肚兜藏回枕头下面。 小环脸色怪异:“刚才温姑娘来过了。” 傅尽欢一怔:“她来过了?” “温姑娘说,她来,只是想澄清一件事,芙蓉糕并非她授意,是有人自作主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她去藏书阁是一个意外。她对大公子的承诺,一直都谨记于心,未有一刻敢忘记。”小环停顿了一下,“温姑娘说完这句话就回去了。” 傅尽欢那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顿时僵在了嘴角。 他一向沉着冷静,这次为情爱冲昏了头脑,此时经温酒酒提醒,突然反应过来,那断断续续的记忆里,小桐的表现的确有些不正常。 不是温酒酒所为。 傅尽欢心头竟然掠过一丝失望。 小环不知傅尽欢和温酒酒之间的“秘密”,见傅尽欢突然神色凝重,以为他是担心温酒酒的身体,又补充了一句:“依着奴婢所见,温姑娘除了形容憔悴些,无大的不适,大公子无需过于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口仙气、吟游诗人妮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许昕 10瓶;可爱的晓蕾 5瓶;白敛 2瓶;吟游诗人妮娜 1瓶; (*  ̄3)(ε ̄ *) —— 大公子:这残酷的爱情。 ☆、第 57 章 温酒酒洗过热水澡, 拿起傅尽欢叫小桐平时备在留仙居的药物,给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上了药。 傅尽欢武功高强,又身中药物, 下手没轻没重的, 虽然并未吃什么亏,到底还是吃了些苦头,这些痕迹没有个几日, 是消不下去了。 温酒酒庆幸, 幸亏只是做戏,要是真枪实弹来一回, 她不得废了。 抹了药,温酒酒做出一副强打起精神的样子,去了一趟红尘渡。 她得去澄清一件事, 要不然她在傅尽欢那里的人设就崩了。 刚和傅尽欢约定好,纵然心慕于他,也会安分守己做傅司南的妻子, 强行凹了一回委委屈屈苦情小白莲的形象, 可不能这么快就被打脸。 这种馋人家身子给人下药,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心机绿茶,不是她的人设, 她必须掰回来。 小桐的这口锅她绝对不能背。 温酒酒裹着新换的衣裳,也不施粉黛,苍白着脸色,步履蹒跚地走到红尘渡的门口。 她一是过来说两句话, 把小桐这个罪魁祸首扔出去,二是来探听一下傅司南是怎么为她讨回公道的。 还未踏进红尘渡,傅司南和傅尽欢大打出手的消息就传开了, 傅尽欢还受了重伤。 温酒酒在红尘渡外徘徊,本想寻着个相熟的传话,正巧碰见小环回来,就抓住她,楚楚可怜地将自己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叫小环原封不动转达给傅尽欢。 小环听不懂,傅尽欢一定能听懂。 说完这些话,她回了留仙居,感觉到几分困乏,便裹着被子躺下了。 睡到半夜,温酒酒忽觉身后有动静,猛地坐起身来,冷声喝道:“谁!” 帘外一道身影僵住 分卷阅读121 ,过了一会儿,傅司南的声音响起:“是我,酒酒。” 他伤了傅尽欢后,一时不知所措,跑了出去,被冷风吹了一遭,逐渐冷静下来。他悄悄返回红尘渡,听说傅尽欢的伤势已经稳定,不危及性命,松了口气,又担心温酒酒受了重创,出什么问题,就偷偷摸摸溜进留仙居,想要瞧瞧她。 若是换作温酒酒初上岛那会儿的傅司南,温酒酒受此折辱,傅司南压根不会考虑到她的感受,只会嫉妒得发狂,压着她,仔仔细细将她的身体检查一遍,再身体力行地抹掉傅尽欢留下的痕迹。 学会了爱人的傅司南,再也不比从前莽撞,反而心疼起温酒酒,他心知温酒酒受了这样的打击,必定是伤心至极,将她抱回来后,他半句不提她遭受的折辱,这会儿折回来看她,想到她好不容易睡着,便轻手轻脚,不想将她吵醒。 他想着只看她一眼,确定她安好无恙,他就可放心地离去。谁料温酒酒跟着他们兄弟二人习武,这些日子大有长进,居然察觉出他的脚步声。也怪他大意,心里只想着温酒酒,没有看清脚下的路,险些绊了一脚。 正是天色将亮未亮之时,屋里极黑,看不出清楚。 温酒酒撩开帘子,温温软软的声音唤道:“二哥哥。” 她心里不由得惊疑,昨日傅司南并未答应她的请求,她的心都凉了半截,都这般了,傅司南还不肯带她离开,证明傅司南身上已毫无希望。此时傅司南偷偷折返回来,实在叫她摸不清楚他的心思。 “是我,酒酒。”傅司南往前走了一步,“我来看看你。” 温酒酒嗅到他身上的腥气:“你受伤了。” “不是我,是大哥。”傅司南在床前站定,凝成一团黑影,看不真切。 “你伤了他?”温酒酒故作震惊。傅尽欢受伤的事,她早听说了,她还知道他伤得不轻。 “是,我伤了他,谁让他待你如此。酒酒,我……”傅司南声音一顿,脸色微变,“有人来了。” 他纵身掠起,跳上房梁。 来人并未刻意隐藏脚步声,温酒酒也听见了,她躺倒回床上。 “嘎吱”一声,屋门被人推开,接着,走进来一人。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拂开珠帘,停在温酒酒的床前。 温酒酒鼻端嗅到浓烈的药味,药味裹挟着腥气。 来人受了伤,怪不得他的脚步略显沉重,受了重伤还能行动自如的,屈指可数,温酒酒一下子明白过来,来的是傅尽欢。 “酒酒。”傅尽欢轻声开口。 温酒酒的身体颤了一下。她背对着傅司南躺着,没有动作,也不回应。 傅尽欢知道她醒着,她不应他,他半点不恼。 被他推开的屋门,泻进来一丝天光,微凉的夜风从门口拂进,带着清晨独有的气息。垂下来的帘子,在微风的吹拂下,晃动着,隐隐露出温酒酒的轮廓。 “昨日那般粗暴对你,我很抱歉。”傅尽欢的声音再次响起,竟是开口道歉,“你不必自裁,也无需落发,我会承担起我的责任,你只当……是我在提前行使夫君的权力。” 他不记得细节,只模糊记得自己很粗暴,封印在心底的猛兽,没了禁锢,吞噬着他的理智,诱使他疯狂地欺负着温酒酒。 他还记得,温酒酒哭得很惨。她必定是很难受,才会哭得那般凄惨, 他既决定娶温酒酒,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来道歉。 温酒酒表面看着柔弱,实则十分倔强,他这次,的确是强迫了温酒酒。要是按照温酒酒所说的那些中原规矩,她又是个极重清白的,万一一时没有想开,自裁谢罪,或是落发为尼,都是他不愿见到的。 想到这里,傅尽欢连觉也不睡了,撑着重伤的身体,赶紧来了留仙居,唯恐来迟一步,见到的是温酒酒冷冰冰的尸体,或满地的断发。 “从前承诺过司南,才一直对你回避。”傅尽欢的声音是极温柔的,如果只是听声音,无论如何也猜测不到,他平日里是个冷若冰霜的性子,“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了,司南能给你的,我都会给你。” 温酒酒的心脏狂跳起来,眼珠子在眼皮下滚动着,连睫毛都颤抖不已。 “我会娶你,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将你迎娶回去,堂堂正正做我的妻子。” 这些话原可以叫小环传达,但这些话关乎两个人的人生大事,是他这辈子做出的最重要的决定,哪怕他重伤在床,也要硬撑着走到温酒酒面前,亲口对她说一遍,以示他对她的看重。 温酒酒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微微收紧。 傅尽欢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眸色变得极其温柔,空气静默下来,静得似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过了一会儿,他转身走了出去,将屋门半掩起。 清晨的微光洒落下来,草尖凝着露水,傅尽欢站在台阶上,沙哑着声音唤道:“来人。” 暗卫落在他身前,单膝跪下,等待着命令。 “守好留仙居,莫叫她出了事。”傅尽欢回头从门缝里瞧了 分卷阅读122 一眼屋子里温酒酒的轮廓。 “是。”暗卫抱拳,顿了一顿,问,“大公子,可要彻查春风玉露一事?” “我心中已有计较。” “请大公子吩咐。” 傅尽欢的眼底浮着细碎的光芒,遥遥望了一眼天际,温声道:“既要办喜事,见不得血光,就叫他们暂且先欢欢喜喜喝上一杯我和酒酒的喜酒,日后再行处置。” 暗卫暗中惊讶不已。面前这个大公子向来以雷厉风行、手段残酷闻名,这般仁慈的行事作风,与从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待傅尽欢走远,傅司南从房梁上飘了下来。 傅尽欢受了伤,他的武功和傅尽欢不相上下,傅尽欢没有察觉他的存在,也很正常。 傅司南站在床畔,握紧了双拳,眸底满是怒火。 傅尽欢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刀子,狠狠扎在了他的心尖上。 傅尽欢是决意要兄夺弟妻,置他于不顾了。 温酒酒从床上坐起来,伸出双臂,抱紧了他的腰身,轻声唤道:“二哥哥。” 天光黯淡,她将脸颊埋在他的腰侧,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傅司南十指捏得咯咯作响。 温酒酒心里乐开了花。她还在苦恼,傅司南没有按照她的计划走,傅尽欢竟及时地来了一次神助攻。 “二哥哥,我不想嫁给大公子。”温酒酒火上浇油,“他这是强取豪夺,他根本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还要感谢傅尽欢强势的性格,向来处于高位的他,就连娶妻,也好像是高高在上的施舍。方才那番话,温酒酒知晓真相,当然知道他是怕自己为名节所困,做了傻事,来喂她一颗定心丸,但傅司南不知道,听在他耳中,就成了傅尽欢强迫于她。 傅尽欢留下的那名暗卫,是为了防止温酒酒寻短见,此刻落在傅司南的眼中,分明是赤.裸裸地监视。 “我不愿你们兄弟二人为我自相残杀。”温酒酒低声喃喃,“二公子不愿成全酒酒,就忘了酒酒吧。日后见了酒酒,再唤一声酒酒大嫂……” “大嫂”两个字刺激到了傅司南的神经,傅司南咬牙,抱住温酒酒,下了决心:“我带你走。” “真的?”温酒酒欣喜,“二哥哥可知带我走是何意?二哥哥从小到大,都长在伏魔岛,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一旦带酒酒私逃,便是意味着背叛大公子,他日大公子知晓,必定会对你我二人恨之入骨。” “管不了那么多了。”傅司南胸腔里一团愤怒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着,恨不得将傅尽欢千刀万剐。 凭什么傅尽欢是伏魔岛的主人,便可随意抢夺他人所好,这世上别的东西他都可以让出,唯独温酒酒不可。 “什么时候走?”温酒酒心脏砰砰直跳。 “明日就走。” 温酒酒定了定神:“离开伏魔岛,需要一条船。” “抢了便是。” “还要会掌舵之人,此事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伏魔岛上的人都不可信任,苏野会掌舵,我们可带上苏野。”温酒酒吞了吞口水。 “好,就用他,他若有异心,我杀了他。”傅司南眼底泛着狠戾和杀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reddy 24瓶;许昕 10瓶;老基友.派 2瓶;吟游诗人妮娜、小雅大将军 1瓶; 么么哒! ☆、第 58 章 天色已经大亮, 温酒酒看向傅司南,二人四目相对,再无半点睡意。 傅司南陪了温酒酒一会儿, 待日光透过云层, 晨雾渐散之际,傅司南趁着守在屋外的侍卫不注意,悄悄翻出了留仙居。 刚回到碧落海, 一名蓝衣侍女上前, 低声道:“二公子,消息已经探查到了。” “说。”傅司南掀起衣摆坐下, 端起一盏茶,掀开茶盖,袅袅雾气掩去他眸底的些许冷意。 “昨日大公子从藏书阁回去后, 命人送了些芙蓉糕的碎屑去了药阁,据打探回来的消息说,芙蓉糕里被人下了一种叫做‘春风玉露’的烈性情毒。” 傅司南的动作一顿, 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阴沉。他先前见温酒酒清白被毁, 怒火中烧, 一时昏了头脑,冷静下来, 又觉奇怪,傅尽欢一向矜持自傲,断然不会在清醒的状态下毁人清白。 此事果真如他所料,另有蹊跷。 蓝衣侍女继续道:“药阁里的人说, ‘春风玉露’并非岛上之物。” 傅司南眸光沉沉地搁下茶盏。那日他与傅尽欢在藏书阁斗得天昏地暗,隐约记得,地上一片狼藉, 似有芙蓉糕等物。 他沉声问:“昨日大哥去了藏书阁,除了酒酒,还有谁去找过他?” 侍女犹豫了一瞬,回道:“红尘渡那边说,温姑娘的侍女小桐曾去寻过大公子,小环打发她去了藏书阁。” 分卷阅读123 傅司南站起身来。 藏书阁一事,小桐的如意算盘打空,一直耿耿于怀,幸而她当日机智,谎称芙蓉糕是温酒酒授意她送过去的,傅尽欢至今未寻她的麻烦,看来是信了她的话,并未深究下去。 如今,留仙居多了傅尽欢派来的暗卫,一夜之间,岛上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傅尽欢还在重伤之际,竟然宣布要娶温酒酒为妻。 明明说好是二公子娶温酒酒的,突然换成大公子,其他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小桐比谁都清楚。 小桐咬牙切齿地想着,她这是为温酒酒做了嫁衣,如果不是温酒酒,现在岛主夫人的位置就是她的,别说是岛主夫人,等将来傅尽欢继承烈火教,教主夫人的位置也是她的,那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烈日当头,天气炎热,方才红尘渡那边派人传话过来,叫她去冰窖领些冰块,给温酒酒做酸梅汤解暑。 这才不过刚宣布婚事,就把人捧在手心里了,小桐越想越酸,垂着脑袋咬牙切齿地诅咒着温酒酒,穿过树影,一时未注意到傅司南就站在浓荫深处,差点一脑袋撞上他。 “二、二公子!”小桐吓了一跳,神色惶恐,跪地请罪,“奴婢该死,二公子恕罪。” 傅司南神出鬼没的,几乎是瞬间就到了她的跟前,她没有防备也实属正常。 傅司南略显凉薄的目光从她的身上掠过,凝于她手中的食盒上:“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小桐垂着眼睛,心底惴惴不安。傅司南和傅尽欢是双生子,傅司南冷着脸的时候,身上能看到傅尽欢的影子,一样的冷漠,一样的残忍。她咽了咽口水,小声回道:“是一些糕点。” 留仙居每日的糕点都是现做的。 不管是哪个院子,都是定时定量供应,温酒酒是主子,吃穿用度容不得有一丝怠慢,她若去得晚,被人打小报告,捅到傅尽欢面前,少不了一顿责罚。 气温高,出门一趟不易,她便趁着领冰块,顺道将今日份的糕点领了。 傅司南听了她的话,冷笑一声,那笑声古里古怪的,叫人隐隐嗅到几分血腥气。 只听得他沉吟道:“是芙蓉糕吗?” 小桐心神一紧,恍若未听出些什么,不慌不忙道:“是绿豆饼,天气热,姑娘说芙蓉糕过于甜腻,不如绿豆饼清爽。” 傅司南缓步走向小桐,小桐垂着眼睑,视线里多了一截红色的衣摆。 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一座大山,压在她的头顶,她浑身不由得冒出一层热汗,一时分不清是吓的,还是热的。 “我听闻,昨日你送了一盒芙蓉糕给大公子。”傅司南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叫小桐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她身上的热汗越冒越多,心脏砰砰狂跳:“是、是有这回事,奴婢奉姑娘之命,给大公子送些芙蓉糕尝尝鲜。” “是么?”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住小桐的下巴,迫使她将脑袋抬起来。 小桐被迫抬头,眼底映出一张俊美如玉的脸庞。 傅司南和傅尽欢生得一样,一人喜着冷色,一人更爱红衣,白衣深沉内敛,不如红衣肆意张扬,从视觉上来看,红衣艳烈如霞,更衬得他眉目艳色极浓,显出与傅尽欢不同的风情。 “以前我倒是没有注意,你这丫头生得确有几分美貌。”傅司南缓缓凑近了她,说话间,属于雄性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桐脸上泛起几分绯色,心脏跳得更加狂乱:“二、二公子。” “怎么,想凭着这张脸勾引大公子,做伏魔岛的女主人?”傅司南黑漆漆的眸色骤然冷了下来,指尖用了些许力道,掐得小桐下巴几乎脱臼。 小桐的脸颊因着痛苦,快速泛起苍白之色,她挣扎着说道:“二公子误会了,奴婢、奴婢从未想过勾引大公子,也没有这个胆子勾引大公子。” 傅司南用力将她推倒在地上,她手中的食盒跌落出去,食盒中的绿豆饼滚了一地,沾了许多污泥,看起来卑微又可笑。 在傅司南看不到的角度里,小桐神色黯然地咬了咬牙。 傅司南脚踩着绿豆饼,缓缓蹲下身子,“锵”地一声拔出腰间弯刀,森冷的刀锋抵住小桐的脖子,眉间堆起三分煞气:“我没有大公子的好耐心,想好了再告诉我,芙蓉糕真的是酒酒让你送过去的?” 小桐双手撑着地面,掌心被细碎的石子割裂,泛着微微的痛意,傅司南那把冷冽的弯刀抵在颈侧,寒意浸透骨髓,叫她浑身发冷。 她缓缓收紧五指,一脸决然地说道:“是,的确是姑娘叫奴婢送过去的。” “芙蓉糕里下了‘春风玉露’,酒酒让你送给大公子,又是何意?”傅司南手腕用力,刀锋嵌入皮肤,立时有血丝从伤口流出。 “奴婢、奴婢不知。”小桐脸色剧变。 傅司南眸底翻滚着浓烈的杀意:“你们都当我不如大哥聪明,就随意糊弄,连你这等奴婢也敢戏耍于我。” 小桐抖了一抖。 “你猜,如果我亲自去问酒酒 分卷阅读124 ,你和酒酒的说辞,我会相信谁?”傅司南突然笑了起来,唇边绽开一抹嗜血的弧度,美丽,又极度危险,“再猜猜看,对于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我会如何处置?” 小桐张了张唇,没发出声音。 “如果是酒酒骗我,我会把她关起来,欺负欺负也就过去了,若是你嘛……”傅司南低声沉吟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黯了黯,“你毕竟不是酒酒。” 傅司南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他不用说完,小桐也猜得出来。她不是温酒酒,她犯了错,傅司南没必要客气。 小桐笃定傅司南心疼温酒酒刚经历此事,定不会亲自去问温酒酒,再次撕裂她的伤口,才敢存着侥幸的心思欺瞒傅司南。 傅司南如果真的去问温酒酒,二人关系亲厚,傅司南自然会更偏心温酒酒。 傅司南和傅尽欢喜好不一样,折磨人的手段也不一样,傅尽欢喜零碎切割,慢慢折腾,击垮囚犯的心理防线,傅司南性情暴戾,更喜直接粗暴一点的方法,比如活生生将人皮剥下来。 她在青雀堂时,魅姬就曾详细讲过两位主子不同的喜好。落入傅司南的手中,可想而知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小桐权衡利弊,立时直起身体,双膝跪地,以前额触地,磕得砰砰直响:“二公子,二公子饶命,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欺瞒了二公子,奴婢胆大包天,竟然想蒙混过关,借此掩盖自己的罪行。二公子明察,那芙蓉糕的确不是姑娘叫奴婢送过去的,是奴婢自作主张送过去的。奴婢仰慕大公子风采,痴心妄想,一时动了歪念,此事与姑娘全然没有关系,姑娘是受了奴婢的连累,还请二公子饶过奴婢一回,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小桐磕得极为用力,一番话下来,额前滚下鲜红的血珠,伤口里堆满泥土和草屑。 傅司南笑容敛起,杀意也淡了些:“春风玉露从何而来?” “是苏野给的。”小桐惊慌答道,鲜血流进她的眼睛里,她眨了眨眼睛,也不敢伸手去擦。 傅司南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她不承认,傅司南得了真相后,她必死无疑,她今日承认,兴许还有回转的余地,因为傅司南已经怀疑了她,并未伤她,也没有叫人将她送去青雀堂,说明他心底是有顾忌的。 “苏野?”傅司南低声重复着她的话,眸底神色变幻着。 此事果然不是温酒酒所为。 他听到芙蓉糕里被下了“春风玉露”,下意识怀疑了温酒酒,历经铁先生一事后,他口中没说,其实,心底对温酒酒的信任已经打了折扣。 从温酒酒初初上岛起,他就知晓,温酒酒一直惦记着外面的世界,她做这么多,是想逃离伏魔岛,他便以为是温酒酒故意下药,以此挑拨他和傅尽欢之间的关系。 他的酒酒连给他亲一下都不肯,怎么会出卖自己的身体,做出这样的事情。温酒酒向往着岛外的世界,但有自己的行事底线,此番,温酒酒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居然还怀疑她。 傅司南为自己怀疑温酒酒一事,心底泛起小小的愧疚,同时,狠狠地松了口气,眼底堆着的阴霾一下子散了许多。 他将弯刀插回刀鞘,捡起地上的食盒,塞进小桐的手里,阴森森地警告着:“今日我问你的事情,不许告诉任何人,若有第三个人知道此事,我会亲手扒了你的皮。” “奴婢谨记二公子所言。”小桐抓紧了食盒,站起身来,冲傅司南福了福身,仿佛身后追着恶狼,跌跌撞撞地跑了。 傅司南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右手搭在刀柄上,五指合起,又松开,终究是放过了小桐。 小桐动此歪念,害了温酒酒,也害了他。知晓是小桐所为,他心底掀起滔天怒浪,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幸而残存的理智迫使他冷静下来,压抑住心头的怒火,放了小桐离开。 他已答应温酒酒,带她离开,如果此时动了小桐的性命,引起傅尽欢的注意,得不偿失。 这笔账,以后再算也不迟。 傅司南阴沉着脸色,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满西楼 10瓶;34853743 5瓶; (*  ̄3)(ε ̄ *) —— 其实二公子冲动易怒、粗暴狠戾、做事不经思考等等缺点,在一点点改变着…… 二公子:orz原来我有这么多缺点 ☆、第 59 章 太阳已经升至正空, 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小桐取了冰块,做了一碗冰镇酸梅汤, 敲响温酒酒的屋门。 “姑娘, 酸梅汤已经做好了。” 过了一会儿,屋门打开,温酒酒神色疲倦地站在门口, 伸手接了小桐的食盒, 走回屋中。 她在桌前坐下,望了一眼绿意盎然的窗外。傅尽欢派了一个暗卫, 守在留仙居内,现在她行事处处受限制。 不知道傅司南那边准备 分卷阅读125 得怎么样了。 如无意外,今日天黑过后, 就能离开伏魔岛。 盼了这么久,谋划了这么多,终于要迈出这一步, 温酒酒心底激动无比, 又怕被他人窥出异常, 不得不按捺住所有的激动,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她从天亮等到午时, 一分一秒几乎是数着过的,这半天的时间,漫长得好像半个世纪。 也许是害怕中途出现意外,她的心脏砰砰乱跳个不停。 她告诉自己, 要冷静,一定要冷静。傅尽欢的暗卫就在留仙居,她有任何异常的反应, 都会被暗卫报告给傅尽欢。成败就在此一举,傅尽欢狡猾,千万不能露出任何端倪,被他察觉。 因此温酒酒除了形容憔悴些,饭量减少,其他都与平时无异。 她虽被傅尽欢强占,但她本来就是心慕于傅尽欢的,傅尽欢又承诺娶她,她这个反应也是没错的,如果强占她的是别人,她这会儿应该闹着自裁或者落发了。 多亏她一直在傅尽欢面前打造极重清白,又痴心恋慕于他的苦情小白莲人设,才促使傅尽欢宁愿兄夺弟妻,也要担负起责任娶了她,来了最后一把神助攻。 温酒酒小口抿着酸梅汤。 酸梅汤清清甜甜的,泛着凉意,一口下去,凉到了心底。 喝完酸梅汤,躁动不安的心绪总算平静了不少,她走到窗畔的书桌前,铺开一张纸,提起笔,想了想,扬声唤道:“苏野。” 少年是她的侍从,白日里都是在一旁听候命令的,过了一会儿,苏野踏进屋内,垂首立于桌前。 “研墨。”温酒酒淡淡道,用笔蘸了墨,在纸上写了两行字。 写完字后,她吹干纸上的墨迹,递予苏野:“苏野,你瞧瞧,我近日的字可是进步了?” 苏野放下墨锭,接过她递过来的纸,扫了一眼上面的字,眼底神色变幻着。他抬起头来,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温酒酒眼睛一眨不眨。 苏野收回目光,眼底很快归于平静,皱眉道:“温姐姐装着心事,这字与往日相比,倒是退步了。” 温酒酒对苏野这么快的反应,着实有些佩服,少年有着与年纪不符的城府,哪怕是得知即将可以离开伏魔岛,也只是眼神稍稍变化了下。 温酒酒在纸上写的是傅司南即将带她离开的消息。 门口有暗卫守着,暗卫耳力极佳,她和苏野的对话一定会被他听到,汇报给傅尽欢,出于无奈,温酒酒只好将消息写在纸上。 少年反应迅速,不用她提点,就能天.衣无缝地配合她演戏。 温酒酒搁下笔,声音恹恹的:“你说得对,今日的字比往日丑了不少,不练字了,替我烧了它,省得碍眼。” “是。”苏野走到一旁,点起烛火,金黄色的火焰在他指尖腾起,席卷着纸张,顷刻间便将其“毁尸灭迹”。 “你退下。”温酒酒又道。她需要给苏野一点准备的时间。 苏野弹了弹身上的灰烬,冲温酒酒点点头,抬步走出了屋子。 他一路出了留仙居,他一走,躲在屋子里的小桐立时跟上了他。 小桐不笨,回来后,她仔细想过了,“春风玉露”一事是她为温酒酒做了嫁衣,始作俑者却是苏野。 她中了苏野的计。 她想知道,苏野做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 小桐会些武功,苏野武功早已被傅司南废了,加上毕竟年纪小,初闻可以离岛,心底难免泛着激动,一时没有察觉被小桐跟踪。 他站在红尘渡的白墙下方,吹着口哨,从口中发出类似于黄鹂鸟的叫声。片刻后,红尘渡内走出来一名白衣少女。 少女见了他,欢喜唤道:“阿野!” 少年唇边绽开明朗的笑容:“阿姊。” 毕竟是在红尘渡附近,苏野不敢耽搁太久,只与苏明烟低声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他嗓音极低,小桐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她看着苏野离开的背影,眼珠子转了转。 太阳落山后,天色很快黑沉下来。月朗星稀,一缕清亮的月光投射在傅尽欢的床头。 傅尽欢的脸色恢复了些许。他的伤在肩头,不方便动作,小环捧着药碗,正在侍候他喝药。 安排进留仙居的暗卫,趁着温酒酒睡下,入了红尘渡,向傅尽欢汇报这一日温酒酒的动向。 “喝了酸梅汤,就去练字了,不过瞧着温姑娘心情不大好,只练了一幅字,还叫人给烧了。”暗卫尽忠职守地将温酒酒这日的举动事无巨细地复述给傅尽欢听。 傅尽欢脸色泛着淡淡的苍白,神情中却是难得带着几分温柔,颔首:“我知道了,继续看着她,另外,取一些冰镇的瓜果送去留仙居。” “是。”小环应道。 已是炎炎夏日,冬日里储存的冰块最是难得,整个伏魔岛,只有双生子两位主子才有资格用得上,今日不仅叫留仙居取了冰块做酸梅汤,现下更是奢侈地拿来做冰镇瓜果,他们家这位大 分卷阅读126 公子,看起来性情冷漠,宠起媳妇来,比谁都舍得下血本。 要不是心里极喜欢,也不会从最宠爱的弟弟手里,将人抢过来。 别人或许不知道,为何傅尽欢突然要抢着娶温酒酒为妻,几个知晓实情的心腹,也认为傅尽欢是强占了温酒酒的身子,心里愧疚,才娶她为妻作为弥补。 只有小环看得清清楚楚,傅尽欢对温酒酒的心思,是早已有之。 那个时候,傅尽欢已经对温酒酒很特别,碍于对傅司南的承诺,一直压抑着这份感情,这次“春风玉露”,算是叫他得偿所愿了一把。小环伺候着傅尽欢,自然更偏心傅尽欢,傅尽欢能得到心爱的人,她心里还是替傅尽欢高兴的。 待侍候傅尽欢用了药,小环立时带着人去了一趟冰窖,取冰块给温酒酒做冰镇水果吃。 傅尽欢毕竟受了伤,药里有安神的药物,服了药后,侍女们吹灭灯烛,放下幔帐,离开屋子。 月色静悄悄的,透过碧绿色的纱窗。 傅尽欢阖起双眼,躺在床上。 屋门嘎吱一声,被人轻轻推开,傅尽欢警觉地睁开眼睛,藏在薄被下的手摸到了床铺下方的软剑,刚握住剑柄,五指又悄然松开。 他听出来是傅司南的脚步声。 他从小与傅司南一起长大,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极为熟悉,傅司南脚步放得再轻,他也能听得出来。 他将手缩回被子里,再次合起双眼,放缓了呼吸。 他不担心傅司南是来杀他的,他没有在傅司南的身上感觉到杀气。傅司南总喜欢半夜来找他,照以往的经验,他半夜过来寻他,多半是因为不好意思。 傅尽欢感觉到傅司南行至床前。 隔着帘子的缝隙,一道目光落在傅尽欢的脸上。 傅司南抬手拂开帘子,在傅尽欢胸前点了数下。傅尽欢气息一滞,幸而他提前挪动了穴位,没有昏迷过去。 这个臭小子半夜偷偷摸摸溜进来,还点他的昏睡穴,他倒要看看,他是想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傅司南点了傅尽欢的穴道后,在床畔坐下。 他低声唤了一声:“大哥。” 傅尽欢心底一颤。 傅司南与他年岁一般大,却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大哥、大哥”地唤着,他打心底里,也认为自己是傅司南的兄长,应当担起一个兄长的责任,保护他,宠爱他。 两人是更胜普通兄弟的双生子,向来都是并肩作战,同生共死,无数回将彼此性命交托。这么多年来,两人只为温酒酒吵过架,还动了刀子,可见,温酒酒对二人来说,是不一般的。 他这个做兄长的,的确是抢了弟弟心爱的人,有负于他。 傅尽欢心思百转千回,不知这世上有没有什么周全的法子,既成全了他和温酒酒,也成全了傅司南。 傅司南并未察觉傅尽欢心底已有些松动,他就要带温酒酒私逃了,他过来,是想最后瞧一眼傅尽欢,给他道个歉。 他这次出手太重,伤了傅尽欢,因他是他的兄长,白白挨了他这一刀,没有追究他的责任。 其实,算起来,他们二人都喜欢上温酒酒,傅尽欢没道理要让着他。尤其是想到瞒着傅尽欢,带着温酒酒逃跑这件事,傅司南心头的愧疚之意更浓。 “对不起,大哥,这次是我出手重了。”傅司南开口。 傅司南有个习惯,那便是他从来不给人道歉,他若道歉,也是偷偷摸摸的,总是顾忌着几分面子,趁别人睡着了才道个歉。上次对温酒酒如此,这次对傅尽欢亦如此。 傅尽欢在心里说,臭小子,我都听见了。 傅司南俯身,揭开被子,看了看傅尽欢肩头的伤口。 傅尽欢肩头撒了药,外头只罩了一件宽松的袍子,傅司南掀开被子就能见着伤口,那一刀深可见骨,伤口处哪怕用了药,也沁出红艳艳的血痕,染红了裹伤的白布。 傅司南记得,傅尽欢最严重的一次伤,是心口处那道箭伤,那个伤口在他的心口处留下了一个月牙形状的疤,伤口再偏移一点,傅尽欢就没命了。 那一箭是傅尽欢为傅司南挡的。 傅南霜给他们兄弟二人安排的训练,向来都是真刀真剑的,那次,他折了双腿,是傅尽欢冲进火海里,背着他穿过箭雨。 没有傅尽欢,就没有现在的傅司南。 傅司南眼神黯了黯:“大哥,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你永远都是我大哥,我发誓,再也不会对你刀剑相向。若是我傅司南的刀,再伤你一分,就罚、罚我永失所爱!” 傅司南见了傅尽欢心口那一道箭疤,心里头愧疚至极,发誓再也不会伤傅尽欢,为表决心,他发下了此生最毒的誓言。 傅司南在床畔坐了一会儿,悄悄起身,离开了红尘渡。 他一走,傅尽欢立时睁开眼睛,耳畔回荡着他的毒誓,傅尽欢唇角弯了弯,心道,算你还有些良心。 因着傅司南那个毒誓,傅尽欢心头发热。 分卷阅读127 他和傅司南都深爱着温酒酒,或许,真的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姜酒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姜酒 8瓶;老基友.派、文攵辶 3瓶;吟游诗人妮娜 1瓶; (*  ̄3)(ε ̄ *) ☆、第 60 章 傅司南回到碧落海, 收拾行李。 他在伏魔岛上生活了十几年,从未离开过,这次决心要走, 一时也不知道该带些什么。 他拿起自己的弯刀, 别在腰间,又取下挂在床头的鞭子,用手抚了抚鞭柄。这两件武器从小到大跟着他, 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向来都是与他形影不离。 拿了刀和鞭子,他走到帘子后, 帘后的木架上,挂着一件红艳艳的嫁衣。嫁衣是新裁出来的,缝上了九十九颗珍珠, 这些珍珠个个光泽透亮,他的酒酒穿上一定很美。 傅司南取下嫁衣,用布包裹起来, 打了个结, 背在身上, 去了汤圆的住处。 汤圆是他的爱宠,有专门的屋子。他推开屋门, 趴在木架子上的汤圆立时警觉地转过头,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对上他的眸光。 傅司南走过去,将汤圆抱在怀中,用指尖挠了挠它的下巴。 汤圆似是感知到了他的去意, 扬起脑袋,使劲地蹭着他的胸口,喵呜一声。 傅司南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汤圆。 他为了一个女人, 不惜出手打伤自己的大哥,还违背父亲的命令,提前离开伏魔岛,大哥会生气,父亲也不会放过他。 此去路途遥远,身后或许还会有烈火教的追杀,汤圆跟着他,他根本无暇照顾,不如留下来,岛上的人会替他好好照顾它。 傅司南合起屋门,隔绝了门后汤圆呜呜的叫唤。 已经是深夜,碧落海的侍从侍女大多数都已经睡下,院子里静悄悄的,风摇曳着回廊下挂着的灯笼,草丛里飘来虫鸣与蛙声。 暗沉沉的天幕上挂着一轮极亮的明月,月色如霜,笼罩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 傅司南目不转睛地看着院子里的草木。 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与这些草木朝夕相处,已经熟知了它们的模样。他扬了扬嘴角,走到院子中央,折下一朵紫薇花别在衣襟,转身就走。 走到一半,他想起什么,折回自己的屋中,从床头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同心结,朝上的一面上面绣了个“酒”字。 傅司南将同心结揣入袖中,离开了碧落海。 风吹散薄云,愈发显得月色明亮,留仙居内除了廊前照亮的灯,其余灯火已灭。傅尽欢派来看守的暗卫,立在廊下的阴影里,侧眸瞧了一眼温酒酒黑漆漆的屋子。 温酒酒今日睡得早,几乎是沐浴过后,就熄灯睡下了,他在这里守了大半夜,也未曾见她有起夜的迹象。 傅尽欢派他守在这里,是担心温酒酒出事。 岛上如火如荼地准备了一场婚事,就连嫁衣都绣出来了,傅尽欢突然宣布,傅司南与温酒酒的婚事作废,由他迎娶温酒酒,叫岛上一众不知情的都大跌眼镜,背地里猜测了无数个关于这场婚变的版本。 他身为傅尽欢的暗卫,隐约听闻到一些风声,据说,是傅尽欢对温酒酒用了强,傅尽欢心怀愧疚,才给她堂堂正正的名分,又担心温酒酒想不开,派他过来日夜守着。 都说中原的女子极重清白名声,温酒酒先嫁弟弟,又嫁哥哥,连他都有些可怜这个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女子了。 暗卫凝神听着夜色里的动静,一道银光闪过,钉入他颈侧的穴道。 暗卫身形晃了晃,栽倒在地。 红衣少年背着包裹,腰间别着弯刀,从墙头跳了下来。对于自己的针法,他还是有几分自得的。 江湖中人,总得多几门技艺,傅尽欢喜欢研究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他跟在后面也学了几招,比如他刚才使的针法,便是傅尽欢传授,针尖上抹了傅尽欢特制的迷药。 傅司南蹲在暗卫身边,确认他是真的昏过去,不到天亮无法醒来,越过他的身体,敲响了温酒酒的屋门。 温酒酒一夜没睡。 熄了灯后,她裹着衣裳,抱着收拾好的包裹,坐在床头等着傅司南。 她等了大半夜,总算等到了傅司南的敲门声。她几乎是跳着起来去开门的,一颗心砰砰乱跳着,几乎蹦出她的嗓子眼。 她打开屋门,瞧见红衣少年笑吟吟地站在她门口,衣襟上别了一朵紫薇花。那紫薇花应该是刚摘下的,凑近了还能闻到亲切的草木香。 温酒酒呆了一瞬。 这样的傅司南,别有一番风流不羁。 傅司南瞧见她呆滞的神态,笑得更为开心,取下衣襟前的紫薇花,温柔地别在她的发间:“酒酒,我来接你走了。” 温酒酒等了这么久 分卷阅读128 ,终于等来这句话,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傅司南冲她伸出手臂。 温酒酒将手搁在他的掌心,这是她头一回不抗拒傅司南的接触。傅司南牵着她的手,踏着台阶,从月光里走过。 经过苏野屋前的时候,苏野打开了屋门。 他也一夜没睡。 傅司南默许了他跟在身后。 三人走到留仙居的门前,温酒酒拽了拽傅司南的手臂,傅司南回头看她。 温酒酒问:“大门日夜都有侍卫守着,二哥哥打算怎么出去?” 傅司南笑道:“我是二公子,谁敢拦我?” 温酒酒不赞同地摇头:“此处离码头还有一段路,如果我们大张旗鼓地出去,惊动大公子,就糟糕了。酒酒知道一条密道,可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出去。” 傅司南惊讶:“何处?” “春华院。” 温酒酒把傅尽欢当做傅司南,带着他在枯井密道走了一回,从悬崖山洞下来后,傅尽欢暗地里命人又将那条密道给封了起来。上次她与铁先生合谋逃出伏魔岛,留了一条退路,并未将这条密道告诉铁先生。 她与铁先生合作是被迫,铁先生拿着匕首,要拿她当人质,她为了自保,别无他法。铁先生心狠手辣,她不可能完全相信铁先生,万一铁先生中途反悔,不肯带她离开,她又暴露了这条密道所在,连最后的退路都没了。 事实证明,她保留这条退路是对的,要是上次傅尽欢在这条密道里堵到他们两个,她就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了,毕竟再怎么被“胁迫”,也不会有人蠢到主动暴露密道,除非她包藏祸心,是真的想同铁先生离开。 自从温酒酒搬出来后,春华院再次废弃,多日不见,无人修整,院子里杂草丛生。 温酒酒带着傅司南避开巡逻的侍卫,走到春华院内唯一的那口枯井前,抬起双眼,眸底盛着月色:“上次我将大公子当做二哥哥你救了出来,为了逃避铁先生的追杀,大公子带我走的就是这条密道。” 反正傅司南要跟她跑了,这口锅就扣在傅尽欢的头上吧。 傅司南深信不疑:“我竟不知这枯井下方还藏着密道。” 枯井上方压着一块巨石,除了傅司南这般内力深厚的,普通人很难挪动。 傅司南运起内力,缓缓推开巨石,抱着温酒酒,跳入枯井中。 温酒酒借着月色,弯身在石缝里摸了摸,找到她之前藏好的蜡烛和火折子。她吹了吹火折子,点燃蜡烛。 一缕光芒自她指尖亮起,照亮干枯的井底。如她所料,密道果然被傅尽欢封住了,这次是从枯井里封的。 大概是井口压了巨石,傅尽欢觉得普通人下不来,密道的入口封得并不严实。 巨石本来就是为了防他人下井的,有了那块巨石,密道的入口随意用小石块垒起来堵住了,上面涂了泥巴,傅司南没怎么用力就推倒了。 苏野用绳子绑着自己的腰身,从井壁上慢吞吞地攀爬了下来。 三人沿着密道离开。 这条密道表面是温酒酒提出帮助三人逃到海边的,实际上,是她为苏明烟留的一条路。 傅司南只答应带上苏野,没答应带苏明烟,但苏野这次混上岛,是为了苏明烟,要苏野心甘情愿地帮助他们逃跑,是不可能落下苏明烟的。 苏明烟武功低微,又无通行令,想离开这个重重守卫的院子,密道是唯一的路。 温酒酒早就将枯井密道告诉过苏野,苏野也替她勘察过了,枯井上压着的一块巨石,没有傅司南,无人能挪开,她必须借助傅司南的手,移开这块巨石。 三人走出密道,马不停蹄地朝着海边赶去。码头前停泊着数艘船只,船上灯火通明,住着替烈火教运送物资的船员,再过不久,他们就会启程回到中原。 岸上有侍卫十二个时辰轮流换班值守。 傅司南松开温酒酒的手,摸出一把银针,对温酒酒道:“你跟在我身后。” 温酒酒道:“二哥哥小心。” 她回头看了一眼苏野,苏野会意,趁着傅司南对付巡逻的侍卫,抢船时无暇顾及他,转身朝着浓黑的夜色深处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翠花上酸菜 2瓶; (*  ̄3)(ε ̄ *) —— 那一朵紫薇花是二公子的小温柔(*^▽^*) ☆、第 61 章 傅司南和温酒酒等人前脚离开留仙居, 小桐后脚就出了门。 傅司南得知是她下了“春风玉露”,害了温酒酒,竟然轻而易举地放过她, 这太不像傅司南的暴脾气。 小桐料定傅司南心中有鬼, 且直觉与温酒酒有关,又见苏野与苏明烟暗中勾搭,多留了几个心眼。 傅司南武功高强, 她不敢贸然跟踪, 一路循着他们留下的足迹,找到春华院。 分卷阅读129 春华院空无一人, 正在她惊疑不已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她借着夜色, 将自己藏在草丛后面,露出一双眼睛打量着来人。 来的是苏明烟。 她鬼鬼祟祟地走到枯井前,拿起绑在井口的一捆绳子绑在腰间, 下了枯井。 小桐立时跟上, 站在井口, 眼神剧烈地变幻着。 先是傅司南他们,现在又是苏明烟, 他们趁着夜深人静,跑到这里做什么? 小桐脑海中陡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们要私奔! 傅尽欢从傅司南手中抢走温酒酒,傅司南敢怒不敢言,要想抢回温酒酒, 只能带着温酒酒私逃。 小桐在井口等了一会儿,也下了枯井。枯井下方果然有一条密道,她出了密道, 远远跟在苏明烟身后。 傅司南她不敢跟踪,苏明烟武功低,她只要隐藏好自己的脚步声,苏明烟不会轻易发现。 小桐一路跟着,一路想,她下“春风玉露”勾引傅尽欢的事情,迟早会暴露,傅尽欢手段狠辣,离开,是她唯一的生机。 但苏野狡诈,决计不会带她离开。 小桐眼底露出一抹狠色,跟着苏明烟来到一处山壁前。山壁上刻着无数道剑痕,这些剑痕力道苍劲,入石三分,是从前傅尽欢练剑的地方。 苏明烟站在山壁前,焦急地张望着,似乎在等人。 小桐确定这里就是苏明烟和苏野约定的地点。她悄悄踱到山壁后,摘下头上的铜簪子,将尖利的一端向外,缓缓朝着苏明烟的背影靠近。 趁着苏明烟不备,她猛地扑上前,抬起手,簪子扎入苏明烟脖间的要害。 苏明烟尚不及挣扎,脖颈处冒出一缕血箭,身体挣了挣,再没了动静。 小桐从她身上起来,将她拖到山壁的另一端。 山壁的另一端是大海,她脱下苏明烟一只鞋子,将苏明烟的尸体丢下了海。她手中的簪子,和身上的外裳都沾了苏明烟的血,她如法炮制,一同扔进海里。 大海波澜壮阔,无论什么样的罪恶,海浪卷过来,都能在瞬间吞噬得干干净净。 毁尸灭迹后,她的目光落在苏明烟的鞋子上,伸出脚,将苏明烟的鞋子踢到一边,走回山壁前,捡起一块石头,举到脑后,狠狠砸下来。 她怕自己力道不够,这一石头铆足了力气,当即她便觉得眼前黑了黑,彻底晕了过去。 苏野飞快地朝着他与苏明烟约定的地方赶去。 他身体里有傅尽欢派人钉入的“跗骨钉”,再怎么加快步伐,也只能赶出普通人的速度。好在傅司南那边没有他,即使抢到了船,也没法启程,他们会等他一时半刻。 先前他如果提出带上苏明烟,傅司南定然不许,还会找人替代他。如今他把苏明烟带回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傅司南不许也得许了。 苏野擦着额间的汗珠。 不知道傅尽欢使了什么手段,害得他的阿姊失去了记忆,幸运的是阿姊对苏野这个名字有反应,肯相信他的话,也愿意同他离开。 苏野咬了咬牙,他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接回阿姊,马上他就能带着他的阿姊回家了。 与苏明烟约定的地方,隐约有一道人影躺在山壁前,鲜红的血色从她身下漫开。苏野面色一变,奔到那人身前,将她翻过来,发现不是苏明烟,松了口气。 “阿姊呢?”苏野惊疑不定地张望着,在不远处发现一只鞋子。 他将鞋子捡起看了看。 他极为熟悉苏明烟,一眼看出这就是苏明烟穿的鞋子,尺寸一分不差,上面的小花是她亲手绣的。 “阿姊!阿姊!你在哪里?我来接你回家了!”苏野喊了数声,无人应答。 他阴沉着脸色,回到小桐身边,用脚踢了踢她:“醒醒。” 小桐一动不动。 苏野蹲下身,查看着她的伤口。伤处在后脑勺,应该是别人从背后偷袭。与他约好的苏明烟不见了,反而小桐躺在这里。 她怎么会在这里? 苏野心中疑惑重重。 小桐一时半会醒不来,时间不多了,苏明烟又不知所踪,小桐或许是唯一知道她下落的人,苏野咬了咬牙,将苏明烟留下的鞋子揣入怀中,背起小桐。 傅司南是个暴脾气,他担心那些船员会背叛他,暗中将消息传给傅尽欢,才答应温酒酒让他掌舵,如若傅司南等不到他,定会改变主意,让其他人掌舵。 傅司南逃跑后,惊动傅尽欢,守卫会增加,到那时再想离开难如登天。 他必须跟傅司南一起离开。等从小桐的口中问出苏明烟的下落,再来接回苏明烟便是。 苏野走得极快,他背上背着一个人,不多时额前热汗滚滚而下。码头前,巡逻的侍卫尽数倒在地上,颈侧扎入了一根银针。 温酒酒站在甲板上,看见苏野的瞬间,她的眼睛亮了一下,面上的焦急一扫而光。 苏野心头微微一热。他与温酒酒互相 分卷阅读130 利用,没想到温酒酒还是有些在乎他的。 温酒酒迎上前,担忧道:“没事吧?” 看清小桐的脸后,她大吃一惊:“怎么是她?苏姑娘呢?” “说来话长,路上我们慢慢说。”苏野背着人上了船。 经过傅司南身边的时候,傅司南冷冷丢出一句:“你再晚一步,我们就走了。“ 苏野没说话,他将小桐丢在甲板上。 这个时代不比温酒酒所处的时代,海上航行没有那么多专业的设备,茫茫大海中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若无专业人员,很容易在大海中迷失方向。 苏野便是这个专业人员。 神剑山庄名下有两大产业,铸剑和海运。 苏野身为神剑山庄的少庄主,自然是熟悉大海的,如果不是有神剑山庄的背景,他也不会这么快查到伏魔岛的所在,只会和其他江湖各大门派一样,至今都没明白门派里那些失踪的弟子去了哪里。 查出苏明烟所在后,他无法确定具体方位,就以身做饵,以俘虏的身份来到伏魔。温酒酒看中他,自然也是相中他这一身海上航行的本领。 替烈火教运送物资的这些船员,本就是烈火教的人,傅尽欢是下一任烈火教的教主,比起傅司南,他们更听命于傅尽欢。 傅司南不懂航海,信不过他们,假如他们在他眼皮底子下动手脚,与傅尽欢里应外合,将船开到别处,他也是无法察觉的,因此,他接受了温酒酒的提议,用苏野与他们互相制衡,这样谁也欺骗不了谁。 在苏野的指挥下,帆布吃饱了风,向着远方航行。 他们乘的是烈火教运送物资的船,船上的房间不多,仓库倒是挺大,仓库里的物资应有尽有,不用担心食物和清水问题。大船启航后,温酒酒找了间屋子,将背上包裹卸下。 折腾了大半夜,终于离开伏魔岛,她紧绷的心弦逐渐松懈开来,感觉到了一丝困乏。 她坐在床上,打开包裹。包裹里装着几件她的衣裳,都是傅尽欢叫人给她量身定制的,除了衣裳,剩下的是首饰。 首饰也是傅尽欢给她的,她身无分文,傅司南又是初初离开伏魔岛,不通人情世故,如果不带上这些东西,两人上岸后,只剩下喝西北风的份了。 傅尽欢送她那么多东西,她最喜欢的,其实是那把流光琴,可惜琴带着身上太过显眼,她是逃命的,万一在途中磕着碰着,反而坏了一把好琴。 首饰里还有一只木雕的兔子,温酒酒将兔子握在掌心。 兔子是傅司南给她雕的,临走前,她看到这只兔子摆在梳妆镜前,直觉带上它会有用处,就顺手装在了这些首饰里。 温酒酒整理了一下行囊,找到一面铜镜,卸了妆容。 插在她鬓边的紫薇花,经过一番折腾,已呈现萎靡之状。她找来一只瓶子,装满水,将紫薇花插在瓶中,看着摇曳的花枝,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是她穿书以来,真正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容。 没有死亡相逼,没有玩弄心计,想笑便笑了。 这样的日子真好。 等上了岸,彻底摆脱她的命运后,她就要过这样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日子,再也不用笑给谁看,哭给谁听。 温酒酒长舒一口气,躺倒在床上,双颊攒满笑意,缓缓进入了梦乡。 温酒酒所乘的大船,平静地在大海上航行着,而隔着茫茫碧海的伏魔岛,迎来了一个最不平静的清晨。 初升的朝阳透过枝叶的缝隙,印下斑驳的光影,风里飘着草木的气息。本该是一个祥和温柔的清晨,然而红尘渡内的每一个人都隐隐嗅到了腥风血雨的气息。 红尘渡的院子平整宽阔,花枝和碧丛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此刻重影间跪了一片乌泱泱的人影,乍一望过去,不禁叫人生出一股沉闷窒息之感。 长廊上放着一张垫着虎皮的紫檀木椅,傅尽欢裹着一件绣着云纹的宽大白袍,歪坐在椅子中。 他还受着重伤,一早被吵醒,未来得及进食,本就白皙的肌肤,泛着病态的苍白,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透着虚弱。 这虚弱毫不影响他的威严。 他阴沉着脸色,漆黑幽深的眸子,冷冰冰地盯着众人,一股无形的压力迫得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侍女捧着托盘,跪在他身前,双手高高举起。 傅尽欢伸出没受伤的左手,端起搁在托盘上的茶盏,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杯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彤云 10瓶;Winni 2瓶;我爱甜文甜文甜文 1瓶; (*  ̄3)(ε ̄ *) —— 以后试着每天两更哈哈哈哈,早晚六点各一更(如果没做到,就、就当这句话我没说过吧︿( ̄︶ ̄)︿) ☆、第 62 章 夏日的清晨是燥热的, 被傅尽欢这 分卷阅读131 双眸子一盯,跪在地上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一阵凉飕飕,寒意从脊梁骨升起, 瞬间透至心底。 小环立在傅尽欢身后, 也是一脸凝重。 出事了! 一早起来,码头那边传来消息,昨夜傅司南带着温酒酒, 抢了一条船, 连夜离开了伏魔岛。 这些侍卫被他击中昏睡穴,一觉睡到天亮, 等他们发现傅司南不见时,傅司南的船不知行到了海上的哪一处。 傅尽欢不说话,没有人敢开口, 只有枝头的鸟雀没有察觉到死亡的阴影,依旧叽叽喳喳欢快地歌唱着。 过了一会儿,一队人马从院外走了进来, 脚步声整齐划一, 如惊雷般敲击在地面上。 侍卫们行至傅尽欢身前, 齐齐抱拳道:“大公子。” 傅尽欢略略抬了一下眸子。 为首的是傅尽欢的死士,名叫初一, 傅尽欢平时不轻易动用死士,只有在极特殊的情况下,才会启用死士,上次启用死士还是铁先生叛变那次。 初一道:“大公子, 属下已经带人搜遍整座岛,的确没有二公子和温姑娘的踪影。” 众人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词:私奔。 初一又道:“属下又搜查了二公子和温姑娘的房间,二公子带走了他的兵器和一件嫁衣, 温姑娘的屋子少了几件衣裳,另外,大公子赠予温姑娘的首饰也都不见了。” 众人的脑海中再次冒出了一个词:卷款私奔。 私奔就算了,还带着大公子的小金库私奔,跪在院子里的那些侍卫瑟瑟发抖,看着遭受未婚妻和弟弟双重背叛,脸色铁青的大公子,感觉头顶的死亡阴影又浓了几分。 “院中有暗卫值守,他们是如何不惊动大公子抵达码头的?”小环见傅尽欢冷着脸半天没说话,自作主张替傅尽欢问了一句。 “属下发现春华院有走动的痕迹,带人过去勘察,发现枯井下方有一条密道,密道直通院外。二公子熟知暗卫所在,属下推测,他是有意避开暗卫和巡逻的侍卫,从密道离开的。”初一答道。 “还有其他线索吗?”小环又问。 “苏野、苏明烟和凌丝桐都不见了,属下认为,他们是跟二公子一起离开的。” “咔嚓”一声,价值连城的八宝鎏金琉璃盏在傅尽欢的指间四分五裂,登时有鲜红的血珠争相涌出。 小环吓了一跳,劝道:“大公子有伤在身,切勿动怒。” 这八宝鎏金琉璃盏共有一套,是傅尽欢平时最为珍爱的茶具,从前哪怕再动怒,也没有波及到这套琉璃盏上,这次竟然直接将它捏碎了,可见他心中怒意极盛。 傅尽欢抬臂,极有眼色的侍女立时抽出一张白帕,将地上的琉璃盏碎片捡起,用帕子包裹着。其余侍女一人捧来一盆清水,一人用干净的布巾浸入水中,拧干水珠,小心翼翼替傅尽欢擦着指尖的血珠。 傅尽欢藏在袖管里的另一只手缓缓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指甲泛出惨白的颜色。 他将拳头抵在唇畔,轻声咳嗽了起来。 随着他的咳嗽,肩头的伤口崩裂,不多时,猩红的鲜血浸透白色的袍子,恍若肩头突然开出一朵血梅花。 这血迹绯红刺目,连带着他的眸底都泛了些冰冷的赤红之色。 “大公子,身体要紧,此事真相不明,等查清楚了再说也不迟。”小环单膝跪在傅尽欢身前,面色发白地说道。 傅尽欢咳了几声后,嗓音沙哑地下了命令:“将此次值守的侍卫重责五十大板,押进水牢,听候发落。” 众人听闻只是挨一顿板子,都暗松了一口气。 “传令下去,立即追捕傅司南和温酒酒,傅司南留活口,温酒酒死活不论。”傅尽欢再次开口,眼底腾起浓烈的杀意,眸子黑得吓人。 初一双手抱拳,应道:“属下这就照大公子吩咐,颁布追杀令。” 烈火教的追杀令,只有教主和教主传人才有资格下达,傅尽欢早已是内定的下一任教主,自然有这个资格下达追杀令。 一旦被烈火教下达追杀令的,纵然逃到天涯海角,烈火教也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杀到底,直至将其杀死,追杀令才会失效。 烈火教成立至今,被烈火教下了追杀令的,统共不超过五人。 谁也没有想到,傅尽欢第一个下达追杀令的对象,居然是自己的未婚妻。真是世事难料,岛上谁不知道,傅尽欢对这个未婚妻是极尽宠爱,甚至不惜从弟弟手中抢走了她,这就是由爱生恨吧。 初一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身后忽然飘来傅尽欢的声音。 “等等。” 初一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疑惑地抬起头。 傅尽欢眉目阴沉,沉默片刻,以手掩唇,轻咳一声:“都要活的。” 这又是撤回了追杀令。 从发出追杀令,到撤回追杀令,初一发誓,他连五步都没走完。 初一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向来只服从命令, 分卷阅读132 傅尽欢说什么便是什么,哪怕朝令夕改,也不会露出任何异色。他颔首道:“属下知道了。” 初一心里犯嘀咕,众人心里也不好受。 不说对温酒酒下追杀令,那毕竟是一个外人,又是一个女人,还是被烈火教抓回来的俘虏。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一个胆敢对大公子始乱终弃,玩弄大公子感情的俘虏,莫说是被下追杀令,就算是被逮起来千刀万剐也不奇怪。 但傅司南是傅尽欢最宠爱的弟弟,傅尽欢向来对他是有求必应,这次居然下了“只要活的”的命令,众人好不容易放回肚子的心,又再次提起来。 “苏野他们呢?”初一道。 “格杀勿论。”傅尽欢的脸上再次恢复初时的冷漠无情,就好像方才那个眼底闪过一丝柔软,别扭得朝令夕改的傅尽欢,是众人的错觉。 空气再次归于静默,只有枝头传来鸟鸣与蝉声,无端显出几分聒噪。 初一领着人,责打的责打,关押的关押,不消片刻,院子里的人少了一大片。其他人都垂着脑袋,一眼也不敢看傅尽欢,只盼着这件事赶紧过去。 “大公子您的伤要不要请大夫重新……”小环顶着压力开口。傅尽欢指尖的血痕已经凝固,肩头的伤口还在往外沁着血,这会儿整只白色的袖管都已经变成绯红色。 傅尽欢揉了一下眉心,声音里带上了疲倦:“叫人都退下,有消息立即向我禀报。” “大公子您……”小环不甘心,还要再劝。 傅尽欢站起身来,背对着她朝屋中走去。 轰然一声,屋门合起,隔断傅尽欢的身影,也隔绝了屋外的天光。 傅尽欢穿过黯淡的光影,朝着圆木桌走去。他走得十分急切,伸出手去,似乎想抓住什么。 桌上放着茶壶和杯盏,以及一碟子早上刚送过来的水蜜桃,水蜜桃洗得干干净净,上面残留着晶莹的水珠。 傅尽欢在离桌面只有三步远的距离时,身形晃了晃,幸而他及时伸出没有受伤的那条手臂,撑在了桌子的边缘。 他紧紧咬着牙齿,合起双唇,手臂微微颤抖,去拎桌子上的茶壶。 手伸到一半,再也忍不住,一口压抑许久的鲜血裹挟着浓烈的腥气,从喉中喷涌而出,瞬间就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襟。 傅尽欢的身体僵了一瞬,接着,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慢慢站直身体,神色漠然地抚去唇角的血珠。 已经是炎炎夏日,哪怕是微风习习的清晨,温度也是不低的。一缕斜光穿过碧色的窗纱,空气里肉眼可见一堆细小的尘埃在狂飞乱舞着。 傅尽欢站在这斜光中,心头如压着一块巨石,沉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猛地扬袖,发泄似的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拂了出去,登时噼里啪啦一通乱响,地上一片狼藉。 一颗圆润的水蜜桃,骨碌碌滚到他脚边,撞了一下他的鞋尖。 傅尽欢垂下眼睛,漆黑的眸子望着地上的水蜜桃,像是在透着这颗水蜜桃,在看另外一个人。 温酒酒喜食瓜果,岛上的物资来的不及时,尤其是这应季的水果,经过漫长的海上航行,到了伏魔岛,几乎都已经烂了,所以岛上的瓜果基本都是自给自足的。 瓜果这种应季的资源在岛上来说十分珍稀,向来只有傅尽欢和傅司南这样的主子才有资格享用。 这会儿桃子都熟得差不多了,再过些时日便是想吃也吃不上,傅尽欢昨晚听到侍卫禀报温酒酒喝了冰镇酸梅汤,想起温酒酒那个馋劲儿,就命人将水蜜桃都摘了,用冰块镇过,送去留仙居给她解馋。 他自知藏书阁一事,是他亏欠温酒酒,处处想着补偿,初尝情爱滋味的他,明知真相,竟也学那些愚民迷信起来,为免二人新婚闹出人命,添出一丝不吉利,按压着心底的怒意,迟迟没有动凌丝桐与苏野这两个罪魁祸首。 她不喜欢他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他就抹去满手血腥,温柔相待。 她说爱慕于他,他便明媒正娶。 他此生从未对一人纵容至此。 偏偏,他欢喜的,爱慕的,纵容的,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和傅司南不过是做了她的棋子。 借着他们二人对她的欢喜,挑拨他和傅司南之间的感情,利用傅司南的冲动热血,谋得兄弟二人反目成仇,再挑唆傅司南带着她“私奔”,逃离伏魔岛,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酒酒,我真是小瞧了你,原来从上岛的第一天起,你就已经计划好一切。”傅尽欢抓住木桌边缘的五指缓缓收紧力道,在桌上留下五道指印。 他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唇角微微勾起,脸上堆满阴森诡异的笑容,仿佛在宣誓,又仿佛情人间的温柔耳语:“酒酒,你信不信,就算你能逃出伏魔岛,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不如我们赌这一局,若是你输了……” 若是你输了…… 房间空荡荡,没有人回应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分卷阅读133 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吟游诗人妮娜 1个; (*  ̄3)(ε ̄ *) ☆、第 63 章 大船在海上航行了一夜。 温酒酒一夜无梦, 睡得香甜无比,睁开眼睛,天色已经亮了。金色的日光破开云层, 在碧蓝色的海面上铺满细碎的流金。 她走到窗边, 抬眼望去,除了蓝天,就是碧海, 也不知道是行到了哪里。 她离自由越来越近了。 温酒酒心情愉悦地洗漱了一遍, 来到用餐区。刚坐下,仆侍呈上今日的早膳。 温酒酒昨夜奔波大半夜, 一直未进食,正好也饿了。 早膳是普通的包子和白粥,配上热腾腾的豆浆, 一碟子精心腌制的酱菜,香气扑鼻,闻着就令人食指大动。海上行船对生火做饭有着极高的要求, 也只有这样风平浪静的天气, 才能启动炉子吃上热食。 包子的馅料有荤素两种, 温酒酒咬上一口,鲜美的汤汁滑入喉中, 进入胃部,登时感觉整个人又活了一遍。 她抬起眸子,瞧了瞧四周,见仆从三三两两, 人影稀少,更是不见傅司南和苏野二人,不由得问了一句:“二公子和苏公子都吃了吗?” 仆侍答道:“回温姑娘的话, 二公子今晨去问过,似乎身体有些不适,就不吃了,苏公子在照顾小桐姑娘,也未能及时吃上。” “给苏公子备上一份,二公子那里我去看看。”温酒酒喝了一口豆浆,说道。 仆侍颔首:“奴才这就去准备。” 温酒酒美美地饱食了一顿,叫仆从准备一个食盒,拎着早膳去了傅司南的住处。昨晚她睡得早,不知道傅司南选了哪间屋子,她找了个正在扫地的仆人,问出傅司南的房间。 傅司南武功高强,鲜有身体不适的情况,他与船上的这些船员、苏野相互牵制,温酒酒还需借他的威慑力,让船顺利抵达海岸,这个时候,他千万不能有事。 笃笃笃—— 温酒酒抬手叩响傅司南的屋门,过了一会儿,属于傅司南的声音从门内飘了出来,略显虚弱:“进来。” 他听出是温酒酒的脚步声,不用问是谁,就叫她进来了。 温酒酒推开屋门,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最后在窗畔的一张软榻上找到了傅司南的踪影。 傅司南盘腿坐在软榻上,幔帐垂下来,掩去他的身形,看他这个模样,大概是在打坐调息。 他和傅尽欢一样,都是冷白的肤色,即使两人常在烈日下练武,也很难晒黑,这大概与天生的肤质有关。 他们两个的母亲名叫宫瑶,曾号称“江湖第一美人”,原书形容她“明眸皓齿、冰肌玉骨”,且每每形容她肤色白皙时都离不开“肌肤胜雪、吹弹可破”的修辞。 不可否认,兄弟二人都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和肤质。 此刻傅司南白皙的皮肤,像是铺上了一层霜雪,既苍白,又病弱。 他的眉间堆着几分不适,尽管他已经在极力掩盖这些不适了,听见温酒酒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睛,对上她的眸光。 “二哥哥,听他们说你身体不适。”温酒酒走到傅司南身前,将食盒搁在一旁的桌子上,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松了口气的模样,“没有发烧。” “我没事,只是有些晕船。”傅司南张口,隐隐又有些干呕的迹象。他方才趴在窗畔,连胃汁都吐了出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幸而没有被温酒酒撞见。 “我给你倒点热水。” 傅司南苦笑一声:“我自诩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打不倒我,居然栽在了晕船上。” 温酒酒捧着热水递给他,好奇问:“从前二哥哥上岛时,没晕过吗?” 傅司南抬手,接了她递过来的杯盏:“我初次上岛时还小,那时不记事。” 温酒酒一愣,才想起按照原书的设定,他和傅尽欢一直住在伏魔岛,他上岛时是几岁来着…… 温酒酒努力回想着书中设定,约莫是一两岁左右吧。他们的母亲死于难产,死前曾和傅南霜决裂过,若非如此,也不会在生产时无人照料,丢了性命。 傅南霜对宫瑶有怨恨,自然不会善待这对双生子,双生子不记事时,就被丢到了这座孤岛上。 温酒酒低声叹了口气。 仆从按照温酒酒的命令,将早膳送去了苏野的屋子,苏野留下了早膳,坐在桌前,目光沉沉地等着小桐苏醒。 小桐后脑勺那一处伤他检查过了,伤不重,出手的应当是个普通人。 跗骨钉的折磨又加剧了几分,兴许是和他昨夜奔波有关,他按了按胸腹,纾解着那犹如刮骨的痛苦。 小桐缓缓睁开了眼睛。 苏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小桐自喉中发出一声嘤咛,撑着手肘坐起,乍一见了神色阴郁的苏野,大吃一惊:“苏野,怎么是你?这是哪里?” 苏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分卷阅读134 淡淡道:“这是出海的船。” “怎么会,我明明记得……”小桐心头闪过一丝兴奋,她成功了。 “记得什么?” “我……”小桐话音一顿,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露出痛苦之色,“我的脑袋怎么了,好疼。” “是谁打伤了你?” “我被打伤了?”小桐皱着眉头,“我、我不知道。” “我是在海边捡回你的,如果我没记错,晚上大门紧闭,守卫森严,又有暗卫巡逻,你是如何孤身一人抵达海边的?” 小桐摇头:“我不记得了,我的脑袋很疼,你、你别逼我。” 苏野五指攥紧了又松开,来来回回好几遍,似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脸上露出温和的表情:“你先好好休息,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告诉我。” 温酒酒帮傅司南倒了两杯水,傅司南喝了热水后,苍白的脸色缓和许多。 温酒酒打开食盒,将早膳端出来。包子还热乎着,香气在空气里扩散,刺激着傅司南的味蕾。 温酒酒陪着傅司南用膳。 傅司南看了她好几眼,觉得她有些奇怪,似乎是哪里变了,又说不上来。 傅司南吃完包子,歪倒在床上小憩,海上航行需得数日,他接下来有得熬了。 他必须养足精力,若无他镇着场子,船上的那些仆从还不得翻了天去,就连苏野和凌丝桐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温酒酒拎着空了的食盒离开傅司南的屋子。 海风习习,碧波荡漾,一轮金日挂在苍穹之上,大船的帆吃饱了风,朝着远方驶去。一眼望过去,海天相接,无穷无尽。 温酒酒看着波澜壮阔的大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沐浴着阳光,往甲板走去,拐弯处,眼帘中猝不及防地撞见苏野的身影。 少年孤零零地坐在风口里,阳光照在船舱上形成的大片阴影,覆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形隐没在黑暗中。 他手里握着一只绣花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鞋子,若仔细瞧,会发现他的眼眶微微发红,眼底有水光在打转。 噫,哭了。 温酒酒瞧了瞧那只绣花鞋。 那只绣花鞋普普通通,做鞋面的缎子也是极其粗糙的,不过鞋面上绣了一朵清新雅致的小花,看得出来,绣这朵小花的人应当是个心灵手巧的。 温酒酒正欲当做什么也没看见,转身就走,苏野倏然抬起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温酒酒尴尬地立在原地。 “温姐姐,我再也没有阿姊了。”少年声音沙哑地开口。 温酒酒僵住。 他的意思是,苏明烟出事了。 原书里,苏明烟的确没有跟着苏野逃出来,原因没说。 主角是穆云岚,视角一直跟着穆云岚走,苏野入伏魔岛救姐姐这段情节,是一笔带过的,苏明烟也是个存在感极弱的角色,原书里甚至连正面出场都没有。 温酒酒会记得她,是因为她对读者、对书里其他人来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对于苏野来说,却是他唯一的亲人,苏明烟死后,苏野念了她一辈子。 这次温酒酒本想着,她已经改变自己的结局,将枯井密道透露给苏明烟,也许能改变苏明烟的命运。 “苏姑娘她……”温酒酒难过地开口,她对苏明烟挺有好感的,苏野将苏明烟保护得很好,她不像苏野那般双手沾满血腥,她是个单纯干净的姑娘。 “我不会放过害了阿姊的凶手。”苏野眼底划过一丝恨意,紧紧咬着牙齿,口中漫着腥甜的气息。 他会叫那个凶手死无葬身之地。 先给一点点甜头,再叫她万劫不复,这就是害了他阿姊的代价。 温酒酒心底一凛,看苏野的样子,大概已经知道谁是杀害苏明烟的凶手了。 苏明烟是苏野最爱的阿姊,这个凶手一定会遭到苏野疯狂的报复,温酒酒并不同情那个凶手,敢做就要敢当,这是她应该付出的代价。 苏野伤感了一会儿,将鞋子塞入袖中,站起身来,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就连泛红的眼眶也仿佛是温酒酒方才的错觉。 “温姐姐,我饿了。”少年仰起头来,语气带了点撒娇。 他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几日的功夫,个头好似又窜高了一截,原本与温酒酒相差无几的身形,现在已经比温酒酒高出些许了。 温酒酒叫人送过去的早膳,他一口没动,现在饿了也正常。 未等温酒酒开口,苏野又道:“温姐姐,今日是我十五岁的生辰,往日这个时候,都是阿姊陪我过的。” 少年稚气的面庞上泛起一丝哀伤,漆黑的眸子里盛满阳光,像琉璃般纯净。 这个年纪的孩子,哪怕背地里双手沾满鲜血,表面干干净净的,总是能轻易地瓦解别人的防备心。 温酒酒想了想,道:“我给你煮碗面。” 分卷阅读135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秋叶随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天明月一并云 10瓶;34853743 6瓶;老基友.派、。。。 5瓶;一口仙气、夕伊sunny 2瓶;Winni 1瓶; 么么哒! —— 99:都让开,我要攻略苏boss了(斗志昂扬) ☆、第 64 章 今日天气好, 可以生火做饭,厨房明亮宽敞,食材应有尽有。苏野在桌边坐下, 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温酒酒。 温酒酒挽起双袖, 站在灶台前,将铁锅洗了一遍,她拿起一颗圆滚滚的鸡蛋, 对苏野招招手:“过来替我生火。” 苏野“啊”地叫了一声, 一脸委屈:“温姐姐,我今日可是寿星, 你怎么能让寿星打下手。” 他应该是惯常在苏明烟面前撒娇的,撒起娇来,技巧娴熟, 乌黑明亮的大眼睛里,光芒一闪一闪的。 温酒酒故意虎着脸:“那你还想不想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 “想。”少年笑吟吟地冲她走来,也学着她的样子, 挽起长袖, 动作利落地替她生了火。 温酒酒先热了油, 煎出一个金黄的荷包蛋,用碗盛了, 再煮沸一锅水,下了一把面条。 面条煮熟后,捞起,烫熟一把青菜, 平平整整地铺在面条上,最后将金黄色的煎蛋叠在青菜上,切一点葱花撒上, 浇上热气腾腾的汤汁,登时葱花的鲜香便在空气里漫开,勾动着味蕾。 苏野一眨不眨地看着温酒酒,眼底透出惊疑的光芒:“温姐姐这煮面的手艺是跟谁学的?” “我自己琢磨的,怎么了?”温酒酒挥了挥铁勺,大有一副“你敢损我我就敲你脑袋”的气势。 “没、没怎么。”苏野回神,奇奇怪怪地盯了温酒酒一眼。 他这个反应在温酒酒的意料之中。 煮面说难不难,不同的人做出来,味道不同,是因为各自有各自的习惯,比如温酒酒自己,她煮面喜欢面条和青菜一起煮,然后捞起来用酱汁拌一拌。 她方才没用自己的法子,她用的是苏野母亲的手法。 原书曾提过,苏野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每逢他生辰,就给他煮一碗长寿面,她约莫是有些强迫症,铺在面条上的青菜一定要用水烫得翠绿清爽,平平整整摆在一起,最后盖上一层金黄色的荷包蛋,葱花用汤汁烫熟,这样才会更香,味道更浓郁。 苏野未来会铸成封魔剑,神剑山庄的江湖地位和力量都不可小觑,这样的一个角色,做朋友远比做对手好。 上次苏野算计她的那件事,她的确是有些恼,不可否认,苏野行事干脆利落,做派狠辣。他逼着温酒酒做了棋子,也帮助温酒酒成功踏出了伏魔岛。 温酒酒这会儿气已经消了,就算心里有疙瘩,也必须一点点磨平,只因,苏野和他背后的神剑山庄都是她所需的。 等船靠岸后,如何摆脱傅司南是一个问题,摆脱傅司南后,如何自保更是一个问题。 她想过穆云岚,穆云岚只能图一时。穆云岚会保护她,是因她是他的师妹“酒酒”。 要是他发现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酒酒”,温酒酒无法预料事情的发展,毕竟能做主角的男人,一定不会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苏野这般难以拿捏的性子,在原书里也被穆云岚拿捏得死死的,正邪两面都被利用得恰到好处,可见穆云岚并非是表面那般温文尔雅的君子。 除了穆云岚,还有一个铁先生。 铁先生不知是生是死,他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 铁先生会水,他当时主动跳进海里,说明他是有几分把握活下来的。温酒酒没忘记他临走前在她耳边说的话,他一直觊觎着她的纯阴体质。 铁先生对无极神功志在必得,要想修成无极神功最后一重,必须拥有温酒酒,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住她。 温酒酒猜不出铁先生是何许人也,也不知他的真实名姓,以她的直觉,似铁先生这般气度武功的,绝非普通人。 身边有强敌环伺,身后还有一个气急败坏要抓她回伏魔岛的傅尽欢,温酒酒看似逃出伏魔岛,实则进入了一个更危险的境地。 她认识的这么多人当中,唯一一个不觊觎她,有权势能护她周全的,思来想去,非苏野莫属。 温酒酒权衡利弊后,决定不计前嫌,与苏野打好关系。 她要借助苏野的力量和神剑山庄的背景,让“温酒酒”这个名字彻底从这些人的面前消失,只有如此,才是真正的高枕无忧。 温酒酒定了定神,敛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将最后一勺汤汁浇在葱花上,捧起碗,递给苏野,脸上攒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小寿星,吃面了。” 苏野接过碗,在桌前坐下。 温酒酒抽了一双筷子给他:“尝尝我的手艺。” 苏野尝了一口,乌黑的眼底,泛起异样 分卷阅读136 的光芒。 温酒酒笑问:“好吃吗?” 苏野神色复杂地点了下脑袋。 一模一样的步骤,煮出来的味道总是差不离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上这么熟悉的味道了,母亲在七年前就已经去世,那个时候的温酒酒还是个小不点,不知在哪里玩泥巴,她能做出和母亲一模一样的面条,是机缘巧合吧。 或许,是在天之灵的母亲将温酒酒送到他身边的。 温酒酒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喜欢,以后你的每个生辰我都给你做一碗长寿面。” “……以后每个生辰温姐姐都要陪我过?”苏野怔了一下。 温酒酒的船在海上航行了三日,傅尽欢派出去的人,也已经出发了两日。这两日没有任何消息传回伏魔岛。 傅尽欢的伤势恶化了一回。 傅尽欢的伤口,是在发现傅司南和温酒酒逃跑的当天夜里恶化的,伤口的恶化引发一场高烧。大夫连夜急急忙忙进了红尘渡,替他诊治,折腾到天亮,总算将伤势稳住。 傅尽欢上次受如此重的伤,还是在五年前,那次训练中,他和傅司南都受了伤,傅司南伤了双腿,他的心口中了一箭。 这次伤他的是傅司南的凤鸣弯刀,此刀的厉害之处,在于造成的伤口难以愈合,稍不注意,伤口就会反反复复恶化,最后高烧而亡。 大夫当着傅尽欢的面不敢明说,小环趁着送大夫出门的机会,私下问了一句,才知是傅尽欢动用了内力。大夫替他初次诊治时,就警告过,他既受了内伤,又受了刀伤,养伤期间不能动用任何内力。 小环贴身伺候着傅尽欢,也没察觉他是什么时候动用内力的。 她低声叹了口气,傅尽欢不同于傅司南,开心,伤心,都憋在心里。 这回真正伤到傅尽欢的不是傅司南的刀,而是温酒酒。 傅尽欢再怎么位高权重,武功高强,追根究底,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如若他未曾拥有过温酒酒,还能克制所有情愫,隐忍自己对她的感情。一旦拥有过,尝到这其中的甜美滋味,那些对她的欢喜,便如开了闸的洪水,逃脱禁锢的猛兽,再也克制不住。 少年时期的情窦初开最是珍贵,偏偏遇上温酒酒这个没良心的。第一次动情,一旦受到伤害,是无法估量的。 人心都是偏的,小环偏向傅尽欢,温酒酒负了傅尽欢,自然认为是温酒酒不知好歹。她暗中祈祷着眼前这个为情所伤的大公子,能早日做回当初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公子。 傅尽欢的屋门是开的,一缕斜光穿过窗棂,落在精致华贵的地毯上,两名侍女正在打扫房间。 小环捧着琉璃托盘,踏入屋内,环顾了一周,并未发现傅尽欢的踪影,不禁奇怪道:“一大早的,大公子去了哪里?” “回小环姑娘的话,大公子去了藏书阁。”其中一个瓜子脸的侍女恭敬回道。 小环眉头皱了皱:“怎么去藏书阁了?” “奴婢、奴婢也不知。”瓜子脸侍女道。 另一人突然问道:“小环姑娘,这件嫁衣该如何处置?” 小环抬头,目光落在丫头手中捧着的鲜红嫁衣上。 嫁衣是傅尽欢叫人裁给温酒酒的,婚期在即,绣娘连夜赶工,因怕不合傅尽欢的心意,就提前将半成品送过来给傅尽欢过目。 傅尽欢叫人在嫁衣上绣出一只金色的凤凰,凤凰是传说中的神鸟,图案复杂,稍有不慎,就失了神韵,好几个绣娘分工合作,不眠不休才绣出一半。嫁衣还没绣完,温酒酒就和傅司南跑了,事情发生得突然,小环也没来得及收拾这件嫁衣。 温酒酒这次是私逃,就算抓回来,这件嫁衣也用不上了,留在这里,反而徒惹大公子的伤心。 她定了定神,道:“将嫁衣收好,放进库房。” “大公子并未下令,奴婢们私自处置,怕是会惹大公子动怒。” “大公子那边由我亲自去说,你们照我说的去做便是,若怪责下来,我一人承担。”小环丢下这句话,端着琉璃托盘,往藏书阁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anpasen 8瓶; (*  ̄3)(ε ̄ *) ☆、第 65 章 藏书阁经上次一役, 已经重新修整一遍,那张被傅尽欢一掌拍裂的桌子,也替换成一张新的。 琉璃灯燃起, 映出坐在桌前的傅尽欢。傅尽欢面前摆着一局棋, 白子黑子厮杀得激烈,他左手指间拈着一颗白子,举了半天, 迟迟没有落子。 小环从屋外走进来, 瞧见他虽然举着棋子,目光却落于别处, 眉头微微皱起,不知在想什么事情,想得出神了。 “大公子。”小环福了福身, 出声将他神思唤回。 傅尽欢一怔,落下白子。 小环将琉璃托盘搁在桌子上:“大 分卷阅读137 公子,您该服药了。” 傅尽欢抬起左臂, 端起药碗:“海上可有消息传回?” “回大公子的话, 尚未。” 一只鸟儿从枝丫间掠下来, 驻足在窗台上,摇头摆尾地冲傅尽欢叽叽喳喳叫着, 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小环眼中露出惊喜:“大公子,这是喜鹊,家里的老人说过,喜鹊叫是有好事要发生, 奴婢在此先贺喜大公子。” 傅尽欢不置可否,将碗中药汁一饮而尽。那喜鹊叫了半天,见无人搭理它, 扇着翅膀,往屋内飞来。 小环大吃一惊:“怎么还进来了?” 喜鹊在屋里盘旋了几周,似乎也意识到进来容易出去难,慌得横冲直撞起来。 小环将屋门和窗户都打开,来赶喜鹊离开。 喜鹊再是只吉祥的鸟儿,那也是一只鸟儿,傅尽欢喜净,这只喜鹊慌张不已,乱扑着翅膀,忽上忽下地折腾,掉下来不少细小的绒毛。 好在傅尽欢并未起杀心,而是耐着性子由着小环驱赶。 喜鹊飞来飞去,总算在小环的引导下,顺利找到出口,似乎是为了报复被困这么久,飞出去的瞬间,甩了一坨灰白色的排泄物在精致华贵的地毯上。 小环当即面色一变,跪地请罪:“大公子恕罪,奴婢这就叫人清理。” 说完,她微微抬了下眼睛。 傅尽欢面上并无不悦之色。 小环松口气,赶紧去找了两个丫鬟来清理藏书阁。 傅尽欢拈起一颗黑子,继续研究他的棋局。 藏书阁没有傅尽欢的吩咐,平时是无人敢私闯的,除了上次打扫过一遍,已经多日没有除尘,小环吩咐她们顺道将堆积的尘灰除干净了。 两名侍女一个清理地毯,一个拿着鸡毛掸子,清理着书架上的灰尘。 傅尽欢落下黑子。局势已经明了,黑子注定争不过白子,他抬手,将棋子拨乱了,幽暗的目光落在那名打扫书架的侍女身上。 “你很紧张?”傅尽欢不知何时出现在那侍女身后,突然出声。 侍女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脸有些生,应该是上个月才入岛的。从她进来后,傅尽欢就注意到了,她故作一副沉稳模样,实则唇角微抿,神情过于专注,反而泻出一丝紧张的情绪。 傅尽欢这一出声,她的身体僵了一瞬,转过身来,面色发白地冲他俯身施了一礼:“大公子。” 傅尽欢锐利的视线落在她的面颊上,缓缓朝她逼近:“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做什么?” “奴婢、奴婢没有。”侍女的身体瞬间绷紧,那是猎物在遇到天敌后下意识的反应。她脚步悄悄往后挪移着,垂下眼睑,声音断断续续的,“奴婢不知、不知大公子所言何意。” 傅尽欢抬手,按在腰间。他的腰间缠着一把软剑,那是他的武器。一旦他做出这个动作,就代表他起了杀心。 侍女神垂着脑袋,目中露出狠辣之色,咬了咬牙。 “大公子明察,奴婢、奴婢是在……”她猛地抬起袖子,朝傅尽欢挥出,登时一阵白色的粉末扑面而来。 傅尽欢神色骤冷,抽出腰间软剑,一剑劈下。轰然一声,是侍女身后立着的落地花瓶被剑气波及,碎裂开来。 侍女的胳膊被划了一剑,傅尽欢手中森寒的剑刃带起一串鲜红的血珠,霎时有淡淡的腥气在空气里漫开。她捂住胳膊,身体如弹簧般弹起,纵身掠向窗户。 傅尽欢没有去追,他这一剑是故意留下她性命的,藏书阁外有侍卫,她跑不了多远。 “大公子,您没事吧?”小环守在门外,听见屋里的动静,立即推门查看。 白色粉末飘扬于空气中,傅尽欢手持软剑,立于阴暗的光线里,神色阴鸷。 小环察觉出粉末有异,连忙屏住呼吸。 待那白色粉末散尽,傅尽欢吐出一口绵长的气息,神色漠然:“无事。” 过了一会儿,侍卫走进来,抱拳道:“大公子,刺客已经抓住。” “严刑拷打,问出幕后主使。”傅尽欢在桌前坐下,眸中泛着冷意。 “是。”侍卫领了命令,退了出去。 小环走到另一名侍女身前,方才的变故发生在一息之间,她早已吓得整个人懵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小环温声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出去,剩下的我来打扫。” “是、是。”侍女抖着唇,忙不迭地爬起,逃命似的离开了藏书阁。 小环拿起琉璃托盘,弯身捡着地上的花瓶碎片,置于托盘内。突然,她“咦”了一声。 花瓶的碎片中,躺着一件淡青色的肚兜,肚兜是女子之物,这件肚兜用料讲究,刺绣精致,不是普通女子能穿得起的。 小环抬手将肚兜拿起,面色赫然变了:“这是……” 傅尽欢的目光凝在她手中的肚兜上,顿了顿,眼底透出可怕的光芒。 小环知道兹事体大,双手举起,将肚兜呈到傅尽欢 分卷阅读138 跟前:“大公子,请您过目。” 傅尽欢抬手,五指紧紧将肚兜攥住了,指甲捏得泛白,他的眼底深处隐隐有什么在翻滚,堆着冰雪的眸子黑得吓人。 岛上等级分明,什么样级别的,该用什么样的料子都有规定。小环只需用手一摸,就知这件肚兜用的料子乃是冰蚕丝所织。 冰蚕丝的面料色彩鲜活,触感亲肤,光滑凉爽,很适合炎炎酷暑做贴身衣物。烈火教的物资到了后,傅尽欢叫人用冰蚕丝给傅司南和温酒酒各自裁了两套亵衣,剩下的布料,给温酒酒裁成了贴身的衣物,比如肚兜。 岛上能穿得上这件肚兜的,只有温酒酒。 小环不禁想起,那日她在藏书阁内,替傅尽欢收拾残局,整理的一堆衣物当中,有一件染血的白色肚兜,那件肚兜也是冰蚕丝面料。藏书阁内出现两件贴身的肚兜,显然两件都是温酒酒的,可为何一件藏在这花瓶中? 小环能看得出来,这件肚兜是温酒酒的,傅尽欢自然也看得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傅尽欢。 只见他面色阴沉至极,漆黑的眸子狠狠盯着手中的肚兜,浑身似有冰冷的杀意漫开,连空气一下子都变得凝固起来。 他一手攥着肚兜,一手按住自己的心口。 小环唯恐他再激化伤势,疾声提醒道:“大公子,切莫动用内力,当心伤势再次恶化。” 傅尽欢喉结滚动着,强行将一口腥甜的气息吞咽下去。好一会儿,青白交加的脸色才缓和些许,他深吸一口气,道:“退下。” 小环起身,惴惴不安地捧着琉璃托盘离开,跨过门槛的时候,她回头看了傅尽欢一眼。 傅尽欢端坐在桌前,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琉璃灯的光芒映入他的眼底,驱不散眼底的冷意。 小环将门带上。 小环一走,傅尽欢从怀中掏出一件白色的肚兜,这件肚兜染了血迹,颜色已经变得暗红。 两件肚兜都是温酒酒的,为何两件同时会在藏书阁出现? 一件染了处子血,被呈到他跟前,一件藏于花瓶内,若无今日这件事,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它的存在。 傅尽欢揉着眉心,极力回想着当日在藏书阁内发生的事情。 那日身中“春风玉露”,强大的药力支配着他的神智,具体细节他已经记不起来,依稀记得那日温酒酒很美,一身素衣墨发,眉心一颗朱砂痣,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灼得他心头滚烫。 初尝情爱,酣畅淋漓,他便以为自己拥有了她。 身陷幻境时,眼前所见,都是他心中所想,自己给自己织出的幻境,一切都随心念而动,真真假假,又怎么分得清。如今回想,他却是连温酒酒那日穿的肚兜是什么颜色都记不起来。 温酒酒既决心以情爱设局,处心积虑谋得他们兄弟二人反目成仇,再趁虚而入,鼓动傅司南带她私逃,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将自己的清白交付给自己痛恨之人。 他和傅司南都曾逼迫温酒酒,禁锢她自由,想来她心中必定对他二人痛恨至极。 一件肚兜是提前准备,用来糊弄他,一件是她当日所穿,不好处置,情急之下就将其藏在花瓶里。 这样一来,就解释得通了。 好不容易咽回喉中的腥甜气息,有再次翻涌上来的趋势。傅尽欢按着心口,心尖上似有万箭穿心般的痛苦,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煞白,额前汗珠滚滚而落。 眼前视线为汗珠模糊,口中也隐隐尝到了熟悉的腥气,他狠狠将这口血沫咽下,眼神凶狠地瞪着桌上的肚兜,咬牙道:“酒酒,纵使你骗我,你将清白交付于我,我便以为你对我或多或少有些情意,心中依旧对你存着几分怜惜……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哈哈,自作多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半夏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dline秋秋、子岚君 10瓶;默恩 3瓶;一口仙气 2瓶; (*  ̄3)(ε ̄ *) —— 大公子:我抗打击能力贼棒,你再来! 99:不敢惹不敢惹(转身继续挖坑) ☆、第 66 章 小环离开藏书阁后并未走远, 她担心傅尽欢出事,站在藏书阁院内的一棵碧树下,遥遥朝阁内望去。 屋门紧闭, 静悄悄的, 什么动静也没有。 不管是什么样的猛兽,受伤了,都会躲起来一个人舔舐伤口。傅尽欢也一样, 他再强大, 也不是无懈可击的。 温酒酒以情为刃,在他的心尖上狠狠捅了一刀。初尝情爱滋味的一颗少年心, 被这一刀捅得鲜血淋漓,今日这件肚兜无疑又在这个伤口上撒了一把厚实的盐粒,将尚未愈合的伤口再次撕开一道口子。 如果傅尽欢雷霆大怒, 把仇恨和愤怒都发泄出来,她反而能松口气,偏偏他什么反应也没有。 分卷阅读139 他的伤势才恶化过一回, 她怕他怒极攻心, 憋出内伤。 温酒酒与傅司南私逃一事, 本就对傅尽欢打击大,却都不及今日这桩事。傅尽欢能下定决心兄夺弟爱, 皆因他以为是自己毁了温酒酒的清白,执意给她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也算成全了两人两情相悦的情意。 如今,什么都是假的。 小环不止一次撞见过傅尽欢拿着那件染血的肚兜发呆。白衣少年唇角上扬, 眸中盛着四月的暖阳,温柔的波光在其间漾开,那是所有人都从未见过的傅尽欢。 在此之前, 傅尽欢是不会笑的。 他们眼中的傅尽欢就像是冰雕雪堆出来的,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这样的傅尽欢,居然也会偷偷躲起来傻笑,露出少年情窦初开的模样。 温酒酒亲手毁了这个会笑的傅尽欢。 日光渐烈,透过树隙,撒下浓厚的阴影。小环站在树影里,等了半天,怕傅尽欢真的出事,咬咬牙,朝着藏书阁走去。 刚踏上台阶,“吱呀”一声,屋门从两边打开,露出一道清冷如雪的影子。 小环怔了一下。 傅尽欢神色淡漠如常,背脊挺直,左手负于身后,漆黑的瞳仁扫了她一眼:“将药阁的大夫请过来。” “是。”小环回神。 一炷香的时间后,药阁里资格最老的大夫背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跟在小环身后,赶到了藏书阁。 傅尽欢一向自尊心极强,即便身受重伤,也装作若无其事,他突然传大夫,小环以为他是伤势加重,焦灼不已,一路上都在催促大夫,可怜老大夫年逾古稀,差点把老命交待在烈日底下。 老大夫到了后,傅尽欢就叫小环退下了。 老大夫须发皆白,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弯身对傅尽欢行了一礼。烈火教规矩严明,傅尽欢是未来的教主,老先生年纪再大,终归是下属,遇着少主,还是要行礼的。 傅尽欢道:“老先生无需多礼。” 老大夫瞧了瞧傅尽欢的面色,劝道:“大公子似有极怒攻心之兆,还需当心身体。” “寻老先生过来,并非为了此事。” 老大夫愣了愣,拱手道:“大公子请说。” “老先生可知‘春风玉露’?” 老先生点点头。他资历老,年轻时曾游历江湖,见识颇深,当初傅尽欢命人将芙蓉糕的碎屑送进药阁,众人都看不出芙蓉糕里的名堂,唯独他慧眼如炬,发现“春风玉露”的存在。 “‘春风玉露’是医仙谷的禁药,已经好些年没有在江湖上流传过了,能拿到此药的,必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傅尽欢在心底哂笑一声。能算计到他的头上,还能全身而退的,的确是个了不得的。 “此药是一种烈性情毒,与普通情毒不同的是,此药会制造强大的幻觉,让中药者迷失其中。” 傅尽欢沉吟:“如若中了此药,可有办法令其回想起当日的事情?” “大公子要是信得过老朽,老朽愿意为大公子一试。” “如何试?” “用银针刺激穴位,或可唤醒大公子真正的记忆。” 傅尽欢唇角微抿:“就照老先生说的做。” 傅尽欢召了老大夫后,就和他一起入了玄冰密室。小环站在石室外护法,除了她,还调出八名死士,镇守红尘渡。 傅尽欢肯让老大夫拿银针在自己的脑袋上折腾,自然也考虑此事的危险,如果老大夫是其他门派安插进来的奸细,此举无疑是将自己的命交付到他手上。 好在老大夫五十多年前就入了烈火教,在这个伏魔岛上也驻守了十几年,傅尽欢与傅司南这对双生子,每次重伤都是由他亲手诊治,是个知根知底的。 饶是如此,小环还是有些不放心,今日才来了一个刺客,要是有人趁机捣乱,傅尽欢也会立即陷入危险中。 她严阵以待,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日光渐渐微弱下来,红日往碧海中沉去,暮色的阴影罩下来时,石室的门终于缓缓打开,露出傅尽欢和老大夫的身影。 小环长舒一口气:“大公子。” 傅尽欢的表情和进去之前相比,未有什么变化,倒是眼底的眸色更加冰冷了些。从前是堆着霜雪,现如今是冰冻三尺,谁也看不出其中的暗潮汹涌。 “大公子,老朽先行告辞。”老大夫躬身道。 “老先生今日辛苦了,来人,送老先生回去。”傅尽欢道。 小环立时安排一名侍卫,护送老大夫回药阁。 傅尽欢抬步就走。 小环跟在傅尽欢身后:“大公子,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不如奴婢先……” 小环话还未说完,初一从院外走了进来,对傅尽欢抱了抱拳。 傅尽欢这些日子将他从死士提拔为贴身暗卫,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是交由他亲手所办,比如今日在藏书阁内遇袭一事。 初一就是来禀告此事的 分卷阅读140 。 “大公子,事情已经查得水落石出。” 傅尽欢脚步顿住,立于树影中,面无表情道:“说。” “今日那女子是极乐宫派过来的探子,混上岛的目的是伺机盗取《无极心法》。” “极乐宫?”傅尽欢的眉头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不可察觉地皱了一下。 他不出岛,但多多少少对江湖门派有些了解,与他拆招的那些俘虏,都是从各大门派抓回来的。极乐宫乃是江湖中邪门歪道,与他们烈火教并列为两大魔教。 从前烈火教风头更盛,傅南霜被穆流川击败后,隐退江湖,极乐宫的声势逐渐浩大起来。因两派都是邪门歪道,傅南霜鲜少动极乐宫的人,至少抓上岛的那些俘虏里,没有极乐宫的弟子。极乐宫与他们烈火教,也是向来互不干涉。 “极乐宫上个月宫主之位易主,这名探子正好是上个月安插进来的,属下怀疑是新任宫主授意。” “新任宫主是何人?” “此人名叫司徒雁翎,曾是极乐宫的首席大弟子,于十年前不知所踪,这十年间他销声匿迹,突然回到极乐宫,就直接挑战宫主之位,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剑取了宫主的性命,坐上宫主之位,直言若是有谁不服,可当面挑战,能将他杀了的,宫主之位他拱手相让。” 傅尽欢点头道:“此人倒是有些魄力。” “那名探子如何处置?” “继续拷问。”傅尽欢抬步离开。 小环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刚回到屋中,傅尽欢突然道:“传令下去,备船,明日启程。” 小环瞬时明白了什么,面色微变:“大公子!” 傅尽欢抬起眼睛,眸色冰冷。 小环被他这不经意的一眼,盯得头皮发麻,职责所在,她还是勉强劝了一句:“若无教主吩咐,私自离岛是大罪,二公子已经犯下大错,要是大公子再明知故犯……” “此事我会亲自向父亲禀明。” “可是您伤势未愈,海上奔波,会加重您的伤势。” “带上船医。” 小环见傅尽欢神色阴冷,不敢再劝,傅尽欢决定的事情,从来没有谁能干扰,就连傅南霜也不行。 温酒酒乘坐的这艘大船,在海上航行了数日。数日后,茫茫碧海间,隐约可见一条蜿蜒的海岸线。 不出意外,太阳落山前,这艘船就能靠岸。 苏野站在甲板上,目光沉沉地望着远方的海岸线。小桐绕开仆侍,来到甲板上,行至苏野身后:“你找我?” 这几日苏野没有再找她的麻烦,应当是信了她的说辞,今日早上用膳时,苏野经过她身边,低声约她在甲板上见面。 她心中惊疑不定,猜测是否苏野已经发现她的秘密,如若苏野发现,她就一不做二不休…… “小桐姐姐,你瞧,马上我们就能靠岸了。”少年转过身来,指着碧海对面的海岸,眼中漫开天真的笑意。 小桐脸上不自觉露出激动之色:“是啊,终于可以回家了。” “我听闻小桐姐姐是天海帮帮主之女,本该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可惜家中主母之位被一恶妇霸占,便是连下人也能欺负到小桐姐姐的头上。小桐姐姐失踪这么多日,这次回家,身后若无依仗,怕是连大门都进不了。” 苏野的话正好戳中小桐的痛处,她神色一阵黯然,眼中腾起刻毒之色:“我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可惜,空有凌云壮志。”苏野摇头叹气。 小桐恼怒:“你什么意思?” “温酒酒遭你我连累,失了清白,傅司南早已对你我恨之入骨,你觉得,他会放我们活着离开吗?” 小桐面色大变。苏野提醒得对,当初在岛上,傅司南不取她性命,是顾忌傅尽欢,出了伏魔岛,他就再无顾忌了。 “小桐姐姐会水吗?” 小桐颔首。 “那就好办了。”苏野眼中笑意更浓,“要是小桐姐姐信得过我,就随我一同跳入这海中,你我互相合作,逃出生天。” “我凭什么信你?”小桐先前被苏野坑了一把,才知这少年远不及表面天真烂漫,笑得越是干净无邪,心中越是在盘算着恶毒的主意。 “你需要我,我需要你,你我就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这一点,还不足以值得小桐姐姐信任我吗?” “你说说看。” “我水性极佳,如若体内没有跗骨钉的挟制,游回岸边不是问题。纵使我能回到岸边,我一身武功全废,家中有一众叔叔伯伯盯着,觊觎我的家产,要是他们知道真相,必定将我生吞活剥。而小桐姐姐现在一无所有,回到天海帮,只怕比我的境地更危险。” “你要我帮你瞒过武功尽失的秘密?”小桐稍一思考,就猜出苏野的目的。 “至少在找出破解之法前,先帮我瞒过去。待我稳定局势,就帮你夺回天海帮,将来你我一个做神剑山庄的庄主,一个做天海帮的帮主,强强联 分卷阅读141 手,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欺压到我们的头上。” 神剑山庄的力量是不可小觑的,能有神剑山庄做后盾,别说家中那位恶毒的主母,就算是她的父亲见了她,也要礼让三分。小桐被说得有些动心了,但她没忘记,苏野是一条毒蛇,随时随地会反咬一口。 “小桐姐姐若不信我,我也没办法了。”少年眼睫低垂,神色黯然下来,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待你我一同做了傅司南的刀下亡魂,也好,至少黄泉路上能做个伴。” “我答应你。”小桐咬了咬牙。她不仅要活下来,她还要做天海帮的主人,让曾经欺凌过她的人跪在她脚边哭着求饶。 苏野闻言,不由得展颜。 他睁着一双乌黑的眸子,轻声道:“做了伏魔岛的俘虏,名字都是青雀堂起的,从今往后,小桐姐姐就做回凌丝桐,再不是那个谁都能踩一脚的小桐,我也改唤一声凌姐姐,可好?” …… …… 碧海映着一轮金日,温酒酒站在甲板上,遥望着海岸线。一只海鸟扇着翅膀,从碧波上掠过。 “在看什么?”傅司南站在她身后。他晕了几日的船,形容消瘦憔悴,唯有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听仆侍们报告,太阳落山之际船就能靠岸,索性陪着温酒酒出来吹吹海风。 温酒酒刚要开口,一名仆侍神色匆匆地赶过来,对二人行了一礼:“二公子,温姑娘,大事不好,苏野和小桐跳海了。” 苏野和凌丝桐一同跳入海中,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扑通”一声过后,侍从们纷纷围到甲板上,只见那二人在水中扑腾两下,往海岸游去,众人反应过来,赶紧派人去禀告傅司南。 温酒酒和傅司南赶到甲板时,海中已经没有了苏野和凌丝桐的踪迹。 “人呢?”傅司南压抑着怒火,脸色沉得可怕。 “人、人不见了。”侍从们吓得脸色都变了,磕磕巴巴回道。 傅司南握紧双拳,藏在袖中的十指捏得咯咯作响。 苏野和凌丝桐害了温酒酒,他留他们到现在,是因为他们还有些用处,他原打算等船靠了岸,就将二人千刀万剐,以泄心中之怒。苏野这个混蛋,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杀意,带着凌丝桐提前跳海溜了。 温酒酒望着已经恢复平静的海面,眼底神色有些异样。 傅司南要杀苏野,她是知道的,她估摸着苏野会利用她来保住自己的性命,她也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谋他的信任,谁知他改了主意,选择和凌丝桐一起跳海。 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风险极大,苏野会选择跳海,自然是权衡利弊之下做出的决定。 苏野和凌丝桐生死未卜,跪在甲板上的这一船人的性命也岌岌可危。以傅司南的性子,到了岸边,他会杀光所有人,斩草除根,断绝傅尽欢追查他们踪迹的可能。 但这群人是无辜的。 他们是烈火教的船员,向来只在在海上活动,帮助烈火教运送物资,从前也都是些普通百姓的出身,要温酒酒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自己丢了性命,死在傅司南的刀下,她是做不到的。 “二哥哥,我有话要对你说。”温酒酒心中有了主意,拽住傅司南的袖子。 傅司南转头,瞧见温酒酒娇美如花,又一副温温软软的模样,心头的怒意一下子散了许多,任由她拽着,避开侍从,走到一旁。 海风迎面扑来,一缕斜阳的余辉罩在她的面庞上,映得她眼眸中像是漂浮着细碎的流金。 她抬手拂了拂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压低嗓音道:“到了岸上,便要隐藏行踪,躲避大公子的追杀,二哥哥可想好怎么做了?” 傅司南是打算杀人灭口的,他怕吓着温酒酒,便没有直言,安慰道:“我心中已有对策,你放心,大哥不会轻易找到我们。” “酒酒心中也有一个对策。” “嗯?”傅司南好奇,“你说。” 温酒酒踮起脚尖,扶着傅司南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一阵。 傅司南听完,认真点头道:“酒酒这个法子,倒是可行。” “这么说二哥哥是答应了?”温酒酒唇角一弯,笑靥如花。 傅司南的心脏柔软起来,他的酒酒善良可爱,连想出来的主意,也是温温柔柔的。 “二哥哥不说话,酒酒就当是二哥哥答应了。”温酒酒眨着黑亮的眼睛撒起娇来,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提醒,“有人来了。” 傅司南会意,清了清嗓子,将声音压低,又恰到好处的模模糊糊传入那人的耳中:“等上了岸,我们就往南方走,南方人多,烈火教在南方的势力一向薄弱,大哥的探子一时半会找不到我们。” “我想去妙音阁。”温酒酒仰起头来,声音里满是向往,“听说妙音阁里都是些美貌的女子,个个极擅音律,我想去那里买一把琴。” 傅司南眼底泻出宠溺之色:“依你所言。” 待那人走远,两人有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色。温酒酒提议留下这船人, 分卷阅读142 向傅尽欢传递假的消息,干扰傅尽欢的判断。 方才那一番话,他们是故意说给那些人听的。那些人效命于傅尽欢,一定会将他们两个的对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傅尽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恩 1瓶; (*  ̄3)(ε ̄ *) ——?轻吻喵喵独家整理 今天只有一更,不过字数很肥︿( ̄︶ ̄)︿ ☆、第 67 章 翌日一早, 傅尽欢的船扬帆起航,朝着茫茫大海驶去。 船舱内,傅尽欢端坐于桌前, 抬起左臂。 这些日子伤势反反复复, 影响了伤口愈合的速度,尚用不得右手,好在他从前练字时, 为修出一心两用, 也练过左手写字。 他写了一封信,放进竹管里, 递给小环。待船靠了岸,小环就会派人将这封信送到傅南霜的手中。 他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傅南霜对这个儿子既严苛,也纵容,只要信中陈述理由得当, 违背命令出岛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小环先前担忧傅尽欢会被教主责罚, 此刻见傅尽欢胸有成竹地写了信, 又放下心来。她的这位大公子,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他既然敢私自离岛,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晴空万里,海风掀起碧波,船帆吃饱了风, 大船在海上航行着。站在甲板上的侍卫,抬头看着远方碧波中若隐若现的船只,惊讶道:“那是……那是圣教的船!” 那艘船在朝着他们急速驶来。他们都没有认错, 那是被傅司南抢走,私自逃出伏魔岛的船,船上还挂着烈火教的旗帜。 “快、快去禀告大公子!”率先发现船的侍卫激动喊道。 一个时辰后,两艘船彼此靠近,停在平静的海面上,傅尽欢纵身一掠,落于甲板。 甲板上跪着乌泱泱的一片人影,小环跟在傅尽欢身后,默默清点了一遍,低声在傅尽欢耳畔道:“大公子,除了二公子温姑娘他们,咱们的人都在。” “搜。”傅尽欢下令道。 片刻后,初一带着搜查的侍卫,行至傅尽欢身前:“大公子,船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已经搜遍,并未发现二公子和温姑娘的踪影。” “怎么回事?”小环问。 “启禀大公子,二、二公子和温姑娘已、已经下了船。”船员当中为首的那人神色惶恐,结结巴巴开口,“属下、属下并非有意帮助二公子和温姑娘逃跑,那、那晚二公子以属下等人性命要挟,属下等人实乃、实乃不得已为之,属下愿意将功折罪!” “如何将功折罪?”小环又问。 “属下、属下虽被二公子所逼,但对大公子忠心耿耿,这几日一直想办法将消息传给大公子,奈何二公子与那神剑山庄的少庄主在一旁虎视眈眈,属下实在无从下手。”大概是找到了几分信心,那人说话总算不磕巴起来,抬起头来,小心翼翼观察了一眼傅尽欢的脸色,“幸亏在船即将靠近海岸时,属下偷听到他们的对话,二公子他们打算去妙音阁。” 傅尽欢留下初一,安置这些船员,处理后续事情。小环跟着傅尽欢回到船上,再次启程。 海风咸涩,傅尽欢站在船头,眼底映着茫茫碧海。 小环试探问道:“大公子觉得方才那人的话是否可信?” “不可信。” 小环惊怒:“大胆,他竟敢欺骗大公子。” “他没有骗我。” 小环一怔:“那大公子的意思是……” “我了解司南,他和酒酒是在逃亡,船一旦靠岸,他不会留下这些人的性命。现在,他们都还活着。” 小环被稍稍一提点,恍然大悟:“是有人保住了他们的性命,这个人是温姑娘?” “只有将他们变得‘有用’,司南的刀下才会留人。” “奴婢懂了。大公子的意思是,温姑娘提出留下这些人,向大公子提供错误的情报。他的确是在帮大公子探听消息,但听到的,却是二公子和温姑娘故意叫他听到的,借此来误导大公子,为他们争取更多逃跑的时间。” 傅尽欢没说话了,他一旦不说话,就代表是默认。 小环心中惊诧不已。惊得是温酒酒用此法保住船员的性命,又误导大公子,简直是一箭双雕,而大公子熟知他们二人的性子,慧眼如炬,居然一眼就能看穿他们的小把戏。 大船靠岸后,傅司南逼着船员启动船只返航,待他们远走,两人才相携着离开码头。 路上行人匆匆与他们擦肩而过,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们二人。温酒酒与傅司南皆是一身华贵的衣料,一看就是出身不凡,此地偏远,鲜少有这样富贵人家的子弟走动。 傅司南的目光落在温酒酒背着的小包裹上,朝她伸出手:“酒酒,拿来,我替你背。” 这个小包 分卷阅读143 裹温酒酒出门就带上了,一路上都不舍得撒手。 温酒酒见他神色如常,似乎已经没有晕船之症,又想着什么都不懂的傅司南,离了伏魔岛,就好比没有翅膀的鸟儿,放下心来,将包裹丢给了他。 傅司南掂了掂:“竟有些沉,都是些什么好宝贝?”说着,他伸手去解包裹。 温酒酒连忙抓住他的手,小声道:“这些都是咱们吃饭的家伙,财不外露,免得叫人打劫了去。” “何为打劫?”傅司南神色惘然。 “包裹里都是我带出来的首饰,这些东西可换成银钱,带在身上,以后咱们行走江湖就吃穿不愁了。但若叫别人瞧见了,起了歹心,将咱们这些东西都抢了过去,此为劫财。” 傅司南登时目露凶煞之色:“有我在,我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抢。” 红衣少年恣意张扬,眉眼被夕阳的余辉勾勒出三分艳色。温酒酒心神一动,突然凑到他身前,盯住了他,眼中泻出戏谑之色:“似二哥哥这般好看的,如若被人瞧中,抢了回去,做压寨夫君,便是劫色。” 傅司南眉毛抽了抽,与温酒酒四目相对间,那种感觉又来了。温酒酒恍若变了,哪里变了,实在说不上来。 他知道自己是被温酒酒调戏了,不甘示弱,挑起她的下巴:“那我就将你连同这个包裹一起劫回去,此为劫财又劫色。” “不给。”温酒酒一怔,反应过来傅司南活学活用,扭头就跑。 傅司南拔腿追上:“我偏要劫。” 二人一路笑笑闹闹,停在了一家当铺前。 温酒酒将包裹从傅司南手中取过来,踏进当铺,搁在柜台上:“老板,来生意了。这些如果是活当,能值多少钱?” 这些首饰都是傅尽欢的,必须尽早脱手,以免傅尽欢根据这些首饰追查到他们的踪迹。 当铺老板抬起头来,瞧见那一包裹的金银珠玉,眼睛一亮:“姑娘稍等,容在下估算一番。” 老板笑眯眯地将包裹里的首饰掂了个遍,暗中瞧了温酒酒和傅司南好几眼,拿起笔,铺开一张纸,写下一行字:“姑娘瞧瞧这个数可还中意。” 温酒酒目光扫了扫,不满道:“老板莫不是欺我们两个看起来老实,故意压我们的价。” “姑娘诶,这是哪里话,您出去打听打听,我老李在这里都做了二十多年的生意,从来都是童叟无欺。” 温酒酒看向傅司南。 傅司南抽出腰间的弯刀,搁在柜台上,弯起唇角,露出一个咄咄逼人的笑容:“那老板再瞧瞧,我这刀值多少钱?” 傅司南心中没有银钱的概念,他在伏魔岛上,吃穿用度都是傅尽欢安排的,哪里知道出门在外,处处都要花钱。他见温酒酒与那当铺老板周旋,猜出温酒酒所说的“钱”必定至关紧要,又见温酒酒眉间露出不满之色,就抽出凤鸣弯刀为温酒酒壮势。 假若当铺老板再不给温酒酒一个满意的答案,他就杀了这当铺老板,将温酒酒所需的“钱”都抢过来。 凤鸣弯刀刀身沉重,傅司南刻意用了内力,刀往柜台上一搁,柜台立时凹陷下去一块。 当铺老板面色一变,寻思着这两人衣饰华贵,红衣少年武功高强,气度不凡,怕是有什么深厚的背景,又见他眼底堆着杀机,心中再贪图温酒酒的那些首饰,登时也不敢压价得太狠,连忙道:“翻个倍,给姑娘翻个倍,如何?” 温酒酒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居于伏魔岛,和傅司南一样,她的吃穿用度也是傅尽欢安排的,她其实对这个世界的物价也没什么概念,只是凭着经验,似她和傅司南这般年轻的,看起来人生地不熟,这个老板多半想坑二人一把,便故意试探了一句,真的叫她诈出来了。 翻了个倍,约莫也能接受,重要的是,这些首饰出自伏魔岛,都是烫手山芋,越早脱手越好。 温酒酒一副勉为其难地样子,点了点头:“成交。” “那这把刀……”老板冷汗连连地伸出手,摸了摸刀锋。傅司南的这把刀看起来也不错,尤其是那刀柄处,还镶了一颗宝石,可惜这把刀的主人是个煞星。 傅司南眼睛瞪过来的瞬间,老板立时抹汗:“宝刀配英雄,这把刀在下是万万不敢收,还请公子高抬贵手收回去。” 傅司南见效果已经达到,挑了下眉头,将弯刀插回刀鞘。 温酒酒高高兴兴地拿了银票和一把碎银子,数了数,数目对上后,她签了字,抽出一张面值五百两的银票,顿了顿,又抽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塞入傅司南的衣襟中:“这两张二哥哥保管。” 傅司南好奇:“这就是你说的‘钱’?” 温酒酒颔首:“有了这个东西,以后咱们行走江湖,看见什么想要的,想吃的,都能买下来。” 傅司南目中露出惊异之色:“这东西竟有如此厉害之处。” 他初入江湖,对什么都好奇,一双眼睛里亮晶晶的,满是新奇之色。 温酒酒看着这样的他,心软了几分。他对外面的 分卷阅读144 世界一无所知,却义无反顾地背叛傅尽欢,跟着她逃出来,她再怎么没良心,也不可能将什么都不懂的他直接甩掉。 还是在丢掉他之前,教会他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吧。 想到这里,她拽住傅司南的袖子,温声道:“我饿了,我们去买点吃的,再找个地方睡上一觉,等天一亮就去明月山庄,据说明月山庄的温泉泡起来可舒服了,咱们就泡它个痛痛快快。” 傅司南听她突然改口说去明月山庄,心中略感奇怪,眼角余光扫到那名当铺老板正伸长着脖子看向二人,瞬时明白过来,她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他们两个把伏魔岛的东西在这里脱手,等傅尽欢追来,稍加查探,就能查出首饰的所在,到时他定会拷问这个老板他们的去向。 待出了客栈,傅司南问道:“我们先前骗大哥去妙音阁,方才你为何又改口说去明月山庄?” 温酒酒松开他的袖子,仰起脸来,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大公子生性多疑,咱们放回去的那些人说出的话,他未必会信。” “你是在故布疑阵,干扰大哥的判断。”傅司南会意,笑吟吟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的酒酒真机灵。” 温酒酒鼻端嗅到了食物的香气,眼睛瞬时亮起,掂了掂手中的碎银子:“有烤肉,我要吃烤肉。走,我教你这些银子怎么使。” ☆、第 68 章 小镇虽然地处偏远, 但因临近海岸,客商来往频繁,镇上倒也热闹。温酒酒拽着傅司南在街上饱食一顿, 待到天黑后, 两人踏进一家客栈。 “两位,打尖还是住店?”伙计热情如火地接待了二人。 “要两间上房。”温酒酒道。 海上奔波了好几天,她和傅司南极为疲倦, 不如先好好睡一觉, 养精蓄锐,明早再赶路也不迟。 “一间。”傅司南道。 伙计一愣, 目光在二人的脸上转了转,见温酒酒并未反对,笑道:“好, 一间上房,二位楼上请。” 一间就一间,温酒酒没有坚持, 她说开两间, 也是想试探一下傅司南的态度, 看来傅司南不是很放心她,要想甩掉他, 得好好想个办法。 温酒酒付了钱,和傅司南一起上了楼。 房间有里外两间,里间是一张寻常人家睡的大床,外间靠窗的位置则摆了一张只容得下一人躺下的软榻。两间屋子用纱帘隔开, 壁上还挂着不知是谁的画作,布置得颇为清新雅致。 温酒酒拂开纱帘,眼角余光扫向傅司南。傅司南解下腰间弯刀, 将背着的包裹丢在软榻上,双手枕在脑后,在软榻上躺下。 见他并无同榻的意思,温酒酒暗松一口气,将窗门打开。窗户外面是一条河,河岸上泊着两条船,船上的灯影漂浮在水面上,宛若一团团绽开的红莲花。 温酒酒估算了一下河岸的距离,放弃跳窗离开的打算。这么近的距离,万一惊动傅司南,再想跑就麻烦了。 她找伙计要了一桶热水,简简单单擦洗一遍,换了件干净的衣裳,也睡下了。 翌日温酒酒很早就起了,傅司南比她醒得还早,两人一同下了楼,在大堂内吃早膳。早膳是客栈免费提供的,有鲜香可口的包子和热腾腾的豆浆,温酒酒撕开包子,咬了一口。 昨夜她睡得并不安稳,一夜的时间,做了六七个噩梦,每个噩梦里都有傅尽欢的身影。看着傅司南那张和傅尽欢一模一样的脸,噩梦里那种无处可逃的压迫感,再次罩上她的心头。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金色的日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光影斑驳。镇子上人来人往的,车马喧嚣,街头又添了很多新面孔。 一群年轻人簇拥着一名佩剑的青年,踏入客栈内,他们在温酒酒的隔壁桌坐下,要了一桌子好酒好菜。 温酒酒撕开第三个包子的时候,隔壁那一桌子有人好奇道:“陆兄鲜少出门,这回出门可是为蝴蝶山庄的招亲大会?” 那被唤为陆兄的青年没有搭话,神色冷冷地喝了一口茶。另一人解围道:“陆兄你还不知道,他早就有了意中人,可看不上别人。” “那倒可惜了,陆兄一表人才,武功卓绝,要是能参加这次蝴蝶山庄的招亲大会,一定会抱得美人归。” “听闻蝴蝶山庄的大小姐叶蝶衣号称江湖第一美人,风采丝毫不输当年的第一美人宫瑶,今年这叶大小姐芳龄也有十八了,庄主特意为她举办招亲大会寻觅良婿,并且承诺此次大会的夺魁者不仅可以迎娶叶蝶衣,还可获赠三件宝物。” “哪三件宝物?”其他人来劲了。 “九转还魂丹一枚、蝴蝶山庄家产半数、秋水剑一把。” 众人哄笑:“就凭着叶大小姐这般盛名,江湖人都会争得头破血流,哪里还需要这三件宝物。” “叶老庄主爱女心切,有叶大小姐的美貌,这三件宝物是锦上添花。” 温酒酒端起豆浆,抿了一口,心中默念着两个词:蝴蝶山庄、叶蝶衣…… 分卷阅读145 原书的剧情居然进行到这里了。 叶蝶衣是原书里的女二,穆云岚的爱慕者之一,最后的结局是为穆云岚枯守蝴蝶山庄,终生不嫁。 在一本以大男主为视角的男性向小说里,女配角色是少不了的,叶蝶衣身为女二,人设无疑是宅男最喜欢的,家世好,貌美痴情,温柔专一,还为男主守身如玉一辈子,试问哪个男人受得住。 为了认证她的美貌,作者还给了她一个“江湖第一美人”的设定,上一个“江湖第一美人”是双生子的生母宫瑶。 原书不止一次提到过,凡是亲眼见过这两位第一美人的配角,心里都会闪过一个念头:叶大小姐的美貌与当年极负盛名的宫瑶不相上下,但论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还是名门闺秀的叶大小姐更胜一筹。 美人有千万种风格,对于这种拉踩的比美行为,温酒酒一向是嗤之以鼻的。 方才她听到那些人提到招亲大会,不禁想起原书确有这么一段剧情。叶蝶衣曾经差点被贼人欺侮,是穆云岚从天而降,英雄救美。 穆云岚相貌出众,风度翩翩,又武功高强,温文尔雅,叶蝶衣一颗芳心砰砰乱跳,狗血地对他一见钟情了。可惜穆云岚心中记挂着小师妹酒酒,身边又有红颜知己孙青禾,始终对叶蝶衣的示好视而不见。 后来孙青禾为护穆云岚,被极乐宫宫主所伤,心脉尽断,危在旦夕,普天之下,唯有九转还魂丹可救她的性命。九转还魂丹出自医仙谷,炼制十分不易,世上一共有三枚,一枚不知所踪,另外两枚,一枚流落烈火教,一枚藏于蝴蝶山庄。 叶蝶衣自知机会来了,鼓动父亲以九转还魂丹为彩头,为她举办招亲大会,借此引诱穆云岚前来参加招亲大会,顺理成章做她的夫君。 蝴蝶山庄的庄主只有这么个掌上明珠,招亲大会以比武的形式举行,最终胜出者必定是身手不凡的后起之秀,蝴蝶山庄有权有势,若庄主之女能嫁未来的武林第一高手,可谓是强强联合,百利而无一害,庄主稍一思索,便欣然答应叶蝶衣的请求。 穆云岚的确是去了蝴蝶山庄,还在蝴蝶山庄一战成名。当然,叶蝶衣的愿望落了空,穆云岚没有娶她。 温酒酒将碗里的豆浆一饮而尽,仰起头来:“二哥哥,我们去蝴蝶山庄吧。” 要是这一路上,她都甩不开傅司南,就只能借助穆云岚,帮助自己摆脱傅司南了。 她最初是打算用傅司南做保命符的,待彻底摆脱傅尽欢的追杀,再甩了傅司南。这些日子傅司南为她改变了许多,让她隐隐感觉到不安,事情已经超出她的掌控,她踏错了一步,招惹上傅尽欢,不能再泥潭深陷,困在傅司南的掌中,趁现在还能脱身,不如及早脱身。 傅司南见她爱喝豆浆,又给她添一碗:“你想参加蝴蝶山庄的招亲大会?” 隔壁桌说话的声音大得整个大堂都听得见,听到母亲的名字时,傅司南的心头划过一丝杀意。他的母亲身份高贵,岂是这些鼠辈能评头论足的,是温酒酒及时伸出手,压了一下他的手腕,对他摇了摇脑袋,示意他不要惹事。 考虑到他和温酒酒还在逃亡中,以免暴露行迹,惊动傅尽欢,傅司南听从了温酒酒的意愿,将火气压下去,没有动凤鸣弯刀。 他给温酒酒盛完豆浆,又撕开了一个肉馅的包子,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 “我想去凑热闹,亲眼看看那个第一美人到底有多美。”温酒酒一脸神往。 “没有你美。” “那你答应嘛?”温酒酒努力睁大着眼睛,眼底的光芒亮晶晶的。 “你的哪件事,我没有答应过。”他无奈地笑了,唇边弯起宠溺的弧度,“吃完就出发。” “好。”温酒酒展颜一笑。 两人吃饱喝足,买了一袋干粮和一匹马,再次启程。在他们到达下一个镇子的时候,傅尽欢的船缓缓靠近了海岸。 傅尽欢抬步下了船,站在码头,海风吹拂着他的衣摆,发出猎猎的声响。 傅尽欢抬起双眼,漆黑的眸子,遥遥望了一眼远处群山的轮廓。 “大公子,已经为您订好了房间,您身体不适,不如先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小环道。 傅尽欢手抵着唇,咳嗽了两声,微微颔首。 小环暗松一口气。 傅尽欢伤势没有痊愈,就亲自出海,海上不比在伏魔岛,他的伤势没有得到有效的调养,迟迟不见好转,加上犯了晕船的毛病,快要靠岸的时候,大病了一场,这会儿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把小环都急坏了。 好在傅尽欢并没有马不停蹄地去追傅司南和温酒酒。 小环给傅尽欢订的是镇子上最好的客栈,待傅尽欢安歇下来后,小环将傅尽欢在船上交予她的信,托人寄回烈火教,然后去镇子上转了一圈,请来好几名大夫给傅尽欢看诊。 对于她的自作主张,傅尽欢没有怪责。几个大夫会诊了一遍,给他开了药,嘱咐他好好养病,切勿再长途奔波。 傅尽欢不置可 分卷阅读146 否。 晚间的时候,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还带回傅司南和温酒酒的最新消息。 “启禀大公子,二公子和温姑娘上岸后,找了一家当铺,将从岛上带出来的首饰都当了,然后订了一家客栈,住了一晚,第二日才走。”侍卫道。 “订的几间房?”傅尽欢坐在椅子上,苍白着脸色问。 侍卫思绪没跟上来,愣了一下,老实答道:“两人同住一间。” “同住一间,咳咳,同住一间……”傅尽欢猛地咳嗽起来,咳得白皙的面颊上腾起一丝潮红。 “当铺的老板呢?人抓了没有?”小环见傅尽欢又有动怒的趋势,连忙将话题岔开。傅尽欢肩头的伤口长了裂,裂了长,再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侍卫也自知说错了话,回道:“人已经抓了,大公子可要现在拷问?” “将人带过来。”傅尽欢停下了咳嗽,眼底似是含了刀子,阴沉沉地瞪着侍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玺羊羊 10瓶; (*  ̄3)(ε ̄ *) ☆、第 69 章 片刻后, 侍卫抓着一人,踏进屋内,将那人推在地上。 “跪下。”小环厉声道。 那当铺老板突然被人打昏, 醒来就见到一群凶神恶煞的人, 对着他喊打喊杀。那些人个个都武功高强,折磨人起来都不用上刑具的,早就吓得屁滚尿流, 该交待的都交待了, 此刻又被小环厉声呵斥,双腿立时做出了反应, 乖乖在傅尽欢面前跪好。 待他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瞧了傅尽欢一眼,倒吸一口凉气:“你你你……” 莫不是他知道自己坑了他一把, 回头来找他算账了吧。 “这位公子,这位大人,这位老爷……”当铺老板向前膝行两步, 将脑袋磕得砰砰直响, “是小人财迷心窍,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现在就将那些财物都还给您。小人上有老下有小, 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一回,小人以后定当做牛做马报答您。” “太吵。”傅尽欢眉头皱了皱,冷冰冰地吐出了两个字。 当铺老板吓得双肩一抖, 闭紧了嘴巴,再不敢开口。他们这些人心狠手辣,他们就在他身上轻轻戳了一下, 他就疼得死去活来,险些将舌头咬断,哪里再敢多说一句话。 小环拿起从当铺内收缴的包裹,丢在他面前:“这些是从哪得来的?” 当铺老板怔住,疑惑地看了看傅尽欢,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不是……” 小环投过来警告的一瞥。 当铺老板回神,战战兢兢答道:“这些是一位年轻的公子和一个漂亮的姑娘拿来铺子里当的,那位年轻的公子和眼前这位大人简直生得一模一样,小人还以为……” “当了多少钱?”小环打断他的话。 “统共两千两百四十二两。” “大胆,这些首饰价值连城,你居然只给了他们两千多两。”小环是红尘渡内的总管,对傅尽欢的库房门儿清,他给温酒酒的那些首饰,哪件拿到外面去不能换间铺子。这个奸商,竟然只付了两千两,这二公子和温姑娘,也未免太败家了些。 当铺老板被她这一喝,吓得魂都飞了,情急之下,他灵机一动:“两位可是在找那位公子和姑娘,小人知道、知道他们去往了何处!” “说。”沉默许久的傅尽欢终于再次开口。 当铺老板心想赌对了,他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道:“他们去了明月山庄,小人亲耳听到的,那位姑娘要去明月山庄泡温泉。” 小环看向傅尽欢,见傅尽欢不再开口,知他没什么再问的了,扬声道:“来人,将此人拖出去。” 当铺老板以为他们是要杀了自己,哭喊道:“饶命啊,饶命,大人,小人再也不敢了。” 待那人被拖出去后,空气再次恢复静默。傅尽欢端起茶盏,浅啜一口。他的茶盏是从岛上带出来的,琉璃盏被他捏碎了以后,小环特意从库房里取了一套新的。 喝完茶,傅尽欢将杯盏放回桌上,杯盖撞在杯沿上,发出“当”的一声。 小环道:“大公子,可要立即派人前往明月山庄的方向拦截二公子和温姑娘?” “不必。” 小环疑惑:“大公子觉得老板在说谎?” “他没有说谎,是酒酒在说谎。” “可温姑娘为何要说谎?” “她知道首饰会泄露他们的行踪,下了船后会尽快脱手,也知道我们迟早会追查到这些首饰的下落,故意当着老板的面说出那番话。” “因为大公子查出首饰的下落,为追查他们的行踪,一定会拷问老板,老板为了自救,就会告诉大公子他们的下落。”小环领会了傅尽欢的意思,转念一想,又觉奇怪,“明明温姑娘已经将大公子骗去妙音阁,为何要多此一举?” 分卷阅读147 “不是多此一举,她知道,我不会轻易相信那些船员的话。” “原来温姑娘是在故布疑阵。”小环无奈,“温姑娘心眼真多,也亏得是大公子,要是奴婢,早就被诓得晕头转向。大公子,接下来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追?” 妙音阁与明月山庄分别在两个方向,如果都派人的话,势必会分散人手。 “都不必追,立刻去查穆云岚的行踪。” 小环惊讶:“大公子认为二公子他们会去找穆云岚?” “她将司南骗出伏魔岛,就是为了摆脱我们兄弟二人,苏野已经跳海,现在只有穆云岚能与司南一战,帮她彻底拖住司南。” “大公子说得有理,奴婢这就去安排。”小环点头,心中不由感叹,这世上还是温酒酒与傅尽欢最为相配,他们两人竟能将彼此的性子揣摩透,猜出彼此的想法。 两日后,探子回报。 “启禀大公子,已经查到穆云岚的下落。穆云岚带着医仙谷的谷主孙青禾,正在赶往蝴蝶山庄的招亲大会,孙青禾身受重伤,急需九转还魂丹救命。” 傅尽欢神色未见波动,淡淡道:“我知道了。” 既然已经查出穆云岚的行踪,傅尽欢反而不急着去追人了,离蝴蝶山庄的招亲大会还有七日,傅尽欢安排的天罗地网已经撒下,就等着两人自投罗网了。 这几日傅尽欢留在镇子上养伤。 有傅尽欢从伏魔岛带出来的金创药,再不用四处奔波,他的伤势痊愈得很快,但因水土不服,他的身形愈发消减,急得小环亲自下厨,每日用膳食给他养着。 五日后,寄回烈火教的信有了回信,随着回信而来的,还有烈火教的左右护法、四大长老。 左右护法是教主的亲信,四大长老则分别掌管烈火教的魑魅魍魉四堂,这六人在教中位高权重,傅尽欢亲自接见了他们。 “属下见过大公子。”左右护法与四大长老分别朝傅尽欢欠了欠身,算是行礼。 傅尽欢白衣胜雪,神色淡漠地端坐于高堂。他的脸色因病症的折磨,看起来略显苍白,但这些丝毫无损他的清贵优雅。 他的尊贵仿佛是骨子里带来的,就那么云淡风轻地坐在那里,浑身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震慑力,便是在江湖上混了许久的六人,也暗中感叹一句,这少年不愧是教主看中的继承人,见了他们这六个老鬼还能镇定自若。 他们几个身上杀戮气息极重,又生得凶神恶煞,往那一站,谁见了不先腿软三分。 “几位都是父亲倚重的前辈,无需多礼。”傅尽欢微微抬臂,“赐座。” “属下几个先谢过大公子了。”傅尽欢修的是无极神功,整个烈火教,包括教主在内,除了他和他的双生弟弟,无人能修到第十七重,在这个强者为尊的江湖世界里,他们对强者向来是心存敬意的。 他们深知这个少年的深浅,不敢当着他的面造次,从头到尾都是客客气气,哪怕少年说的是“赐座”二字,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傅尽欢将他们的神情看在眼里,似乎哂笑了一下。 左护法站起:“大公子,属下这次出来,遵照教主嘱托,特意将烈火令带出,教主口谕,大公子若能照着信中所言,一切既往不咎。” 左护法话一出口,其他人脸色都变了。烈火令乃是烈火教中权势的象征,只有教主才能发出烈火令,当年傅南霜为穆流川击败,按照约定,退守南疆,曾放言,待烈火令传遍江湖各大门派,便是烈火教一统江湖之时。 “有劳。”傅尽欢道。 初一上前,从左护法手中恭恭敬敬地接过,盛着烈火令的红檀雕花镶金木盒。 烈火令是傅尽欢自己在信中提出的,他和傅司南两个,没有得到傅南霜的传召,就私自离开伏魔岛,是重罪一桩。傅尽欢提出将烈火令发往江湖,是在将功折罪,也是在救傅司南一命。 傅司南傻归傻,终究是他的弟弟,傅司南离开那夜发的毒誓,傅尽欢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除了在温酒酒一事上忤逆过他,傅司南待他发自真心,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傻弟弟被父亲责罚,丢了性命。 傅尽欢请出烈火令,便意味着要替傅南霜打下这个武林江山。用武林江山换他们两个的性命,一桩划算的买卖。 “那不知这第一道烈火令,大公子打算发往何处?”左护法试探问道。 “蝴蝶山庄。”傅尽欢神色不辨地说道。 温酒酒和傅司南赶到清水镇,天色黑沉下来,镇上的客栈都已经客满,就只剩下一家福来客栈没有问了。 温酒酒踏进客栈,走到柜台前,问道:“伙计,还有空房间吗?” 如果没了,今晚她和傅司南就只能露宿了,夏日蚊虫多,睡在外面的滋味不是很美妙。前两天他们就错过投宿,被迫在野外露宿了一整夜。吃的都是傅司南给她打回来的猎物,晚上睡觉的时候,蚊虫极多,傅司南这个小傻瓜一夜没睡,就蹲在她身边替她赶蚊子了,这会儿眼睛周围多了两个黑眼圈, 分卷阅读148 跟国宝似的。 “巧了,还剩下一间上房,价钱比较贵,一晚二两银子,姑娘您要吗?”伙计道。 “我要了!”温酒酒还未开口,一道女子的声音抢先答道。 温酒酒转头,一男一女从门口走了进来。两人年纪相当,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皆是衣着华贵,簪金戴玉,甚是招摇。 “我先来的。”温酒酒提醒了一句。 “我出双倍。”男子道。 “出多少倍都不行,这间房我们要了,识相就快点滚。”傅司南将温酒酒护在身后,右手搭在刀柄上,满脸不耐烦的表情。这个男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打量起温酒酒的眼神透着不怀好意。 傅司南默念着温酒酒常在他耳边念叨的一句“不能惹事”,强忍着将他的一对眼珠子挖下来的冲动,只出口赶人,要是这个男人先动手,就不算他惹事了。傅司南的凤鸣弯刀已经好些日子没出鞘,现下正手痒痒。 “你谁呀?”男子不乐意了。 “哥哥,算了。”他旁边的女子扯了一下他的胳膊,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咱们换别家。” 男子顿了顿,改口:“这间房间就让给你们了。” 说着,两人转身离开。临走前,女子还对傅司南抛了个娇滴滴的媚眼,笑盈盈地跨出了门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 9瓶;梦想白成一道光 2瓶; (*  ̄3)(ε ̄ *) —— 小环(怒):当了多少钱? 奸商(战战兢兢):……两千两百四十二两。 【此时大boss的内心弹幕飘过】 小金库被搬空了,居然只当了两千多两,想打死这对败家崽崽 只有两千两花,会不会吃不饱穿不暖,万一再流落街头怎么办 没我罩着,连奸商都能欺负到两个笨蛋头上 该死的奸商,给我爬 我不能生气,再生气伤口裂了,就没办法追媳妇了 …… …… 心平气和,与世无争 …… …… ☆、第 70 章 温酒酒拿了房间的号牌, 与傅司南一前一后往楼上走去。上楼梯的时候,她往客栈门口的方向瞧了瞧,眼底略带几分深意。 二两银子一晚的上房, 装修得豪华精致, 屋中不仅有卧寝,还设了一个小书房,书架子上摆满各种传奇话本, 用来给客人打发无聊的时间。 熏炉中燃着幽香, 夜风穿透碧色的纱窗,带起袅袅烟雾, 风里满是沁人的香气。 为了照顾不同客人对光线的喜好,屋内准备了琉璃灯和蜡烛两种照明之物,灯火只点了三分之一。温酒酒从托座上拿起灯烛, 将剩下的琉璃灯都点燃了,霎时间,满室灼亮。 待她转身, 傅司南不知何时立于她身后, 目光灼灼将她盯着, 眼睛比她面前的灯还要亮。 温酒酒险些撞上他的胸膛。 “二哥哥。”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傅司南眼底的光芒瞬间黯了下去,他道:“你别怕, 我不碰你,不用离我这么远。” 他们二人同吃同住,亲密无间,看似是神仙眷侣, 只有傅司南能感觉得出来,温酒酒一路上在刻意回避着他。 温酒酒心头一凛,脑海中快速想着应对之策, 眼神温温软软的,口中道歉:“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都知道,此事原是大哥不对,与你无关。”傅司南的声音是温酒酒从未听过的温柔。 温酒酒讶然抬头:“你都知道了?” 傅司南微微点了下脑袋:“我听见你说梦话了。” 他们下船的第一个晚上,温酒酒睡得不安稳,他也睡得并不安稳。习武之人稍有风吹草动,都会被惊醒,况且温酒酒还说了一晚的胡话。一晚她都在喊傅尽欢的名字,咬牙切齿,撕心裂肺,明明怕得不行,又恨不得将这个名字嚼烂在唇齿间。 翌日温酒酒看他的眼神,总是怪怪的,似乎在顾忌着什么,眼底深处隐隐藏着几分恐惧。傅司南本来想不通,在照镜子时,看到镜中那张和傅尽欢一模一样的脸,他一下子都明白了过来。 那一瞬间,他甚至痛恨自己有着和傅尽欢一模一样的脸。有时候看着这张脸,就连自己都分不清和傅尽欢的区别,更别说温酒酒了。傅尽欢对温酒酒行如此禽兽之事,他亦无颜顶着这张脸,去强迫温酒酒回忆起那不堪的一幕。 反正人已经跟着他跑出来了,迟早都是他的,不在乎这热乎乎的一口,不如再等等,等她慢慢忘了这件事。 温酒酒听傅司南说自己说了一宿的胡话,心脏差点吓得从肚子里蹦了出来,幸而她入戏太深,在梦里也是对傅尽欢恨得牙痒痒,并未泄露出什么。 她从前没有说梦话的习惯,定是 分卷阅读149 近日奔波劳累导致,也多亏这番梦话,误打误撞,帮了她一回,至少在短时间内,傅司南对着她是不会再动那些禽兽的念头了。 “好了,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傅司南见她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抬起手,眼睛弯弯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笃笃笃”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傅司南走过去,打开屋门。门口站着客栈里的伙计,傅司南记得他,他先前还进来给房间添了熏香。 “何事?”傅司南问。 “小店免费给二位提供一壶桂花酿,还请二位笑纳。”伙计递出手中的托盘。 傅司南正欲将他赶走,温酒酒上前,抢先一步从托盘里取走桂花酿,笑道:“多谢了。” 傅司南合起屋门。 温酒酒在桌前桌下,拿了两个空杯盏:“正巧我渴了,二哥哥,陪我小酌几杯吧。” 傅司南笑道:“我倒忘了,你是个小酒鬼,大哥收藏的那些梨花白,就为着跟我吵架,全被你糟蹋了。” “你还说,那次是你不对。”温酒酒捏住他的双颊,跟揉面团似的,泄愤地揉了两下。 傅司南扒开她的手:“我明明记得是你无理取闹。” “胡说,是你惹我生气,那时我在你心底,连汤圆都比不上。”温酒酒说着说着,不由得眼角泛红,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 “好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样,我先自罚三杯。”傅司南对她向来是毫无抵抗,她一委屈,他就心软了。 这些日子他成长了许多,也学到了很多,回想起当日,他不得不承认,温酒酒有几分说的是对的,那时他把温酒酒当做像汤圆一样的宠物,喜欢,就捧在手心里,不顺遂心意,便随意处置。他心中略有几分心虚,自己提出罚酒,希望能快点跳过这个话题。 温酒酒求之不得,她连忙斟满三杯,递给傅司南,双眼亮晶晶地将他盯着:“这是桂花酿,酒劲不大,以二哥哥的酒量,三百杯都不在话下。” “少奉承我,就三杯。”傅司南暗中道了一句“鬼丫头”,将三杯一饮而尽。温酒酒跟着他逃出伏魔岛后,性子活泼了许多,他很高兴见到这样活泼快乐的温酒酒,今日这三杯就当是庆祝他们两个从此过上逍遥快活的生活。 桂花酿如温酒酒所言,不烈,口感微甜,酒气中漫着浓烈的桂花香。傅司南三杯酒下肚后,不知怎么的,好似一口气饮了三坛烈酒,不仅头重脚轻,眼皮也仿佛坠了千斤巨石。 他努力地睁着眼睛,看向温酒酒。 温酒酒凑近了他,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焦灼道:“二哥哥,二哥哥你怎么了,二哥哥你别吓我。” 傅司南睁大着眼睛,温酒酒的影子越来越模糊,声音也越来越小,接着,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而来,彻底吞没他的意识。 “二哥哥!”温酒酒试了试他颈侧的脉搏,确认正常,放下心来,口中喃喃道,“怎么这么快就醉了,没劲。” 她往门口的方向瞥了瞥,用手扶着额头,奇怪道:“我怎么也晕了,我才喝一杯,怎么这么晕。” 说着,她缓缓趴在了桌子上,再没了动静。 片刻后,屋门传来“嘎吱”一声,被人推开,鬼鬼祟祟摸进来两道身影。 女声道:“都晕了。” 男声道:“不是说这个小子是高手么?怎么这么点迷香都没察觉?” 女声哼笑:“高手又如何?咱俩自行走江湖以来,那些个高手不还是栽在了咱们手中。” 男声不置可否:“小姑娘归我,臭小子归你。” 女声不乐意了:“凭什么你的是香喷喷的小姑娘,我的就是臭小子了?” “你这人怎么如此小气,我就随口一说,是香是臭,你扒光了自己闻一闻不就知道了。” 女声没再接话。 两道脚步声朝着温酒酒和傅司南靠近。 温酒酒屏息凝神,一只手搭上她肩头的瞬间,她倏然抬起头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凌厉地瞪向来人。 男子吓了一跳:“你没晕?” 温酒酒抬起一掌,劈向男子,男子被打了一掌,瞬间退出三步远。 女子骂了一声脏话,朝着温酒酒攻来。 温酒酒一人对战两人,游刃有余,皆因这二人是原书中有名的雌雄双盗,他们擅长易容、迷香,唯独武功平平,温酒酒得了傅尽欢和傅司南二人的真传,对付他们两个绰绰有余。 这对雌雄双盗,就是跟她抢最后一间房间的一男一女。原书里提过,雌雄双盗常化妆成美貌的男女,以兄妹相称,手腕上挂着一串佛珠。那佛珠里藏着他们特制的迷药,只要将佛珠往酒里滚一遭,就能神不知鬼不觉药倒一个高手,由着他们为所欲为。 这对大盗自出道以来,不仅热衷于劫财,更热衷于劫色,这么多年来,糟了他们两个毒手的美人不计其数,更可恶的是,他们玷污别人的清白不说,事后怕身份泄露,直接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受害者。 因他们两个易容 分卷阅读150 的手段出神入化,常用不同的面貌行走江湖,受害者无一不被灭口,至今没人能抓到他们。 方才他们假扮伙计送桂花酿,温酒酒隐隐窥见那伙计长袖下的手腕上套着一串佛珠,猜测出桂花酿中下了迷药。她正愁着无法将傅司南甩脱,这两人刚好送上门来,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傅司南武功高强,但到底从未行走江湖,不知人心险恶,没有察觉出桂花酿的不对劲,被她蛊惑着饮下了三杯,晕了个彻彻底底。 雌雄双盗与温酒酒过了三招,发现自己不是温酒酒的对手,两人对视一眼,果断跳窗逃走。 温酒酒抽出腰间别着的一把匕首,追了上去。这把匕首是路上傅司南给她买来防身用的,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这对雌雄双盗害了无数性命,就连原书里的女主孙青禾都被他们下了迷药,清白差点交付在他们的手上。 温酒酒跟着他们。今日既然叫她撞上这件事,她不如顺手给江湖除害了。 雌雄双盗武功平平,轻功也一般,温酒酒不多时就追上二人,刺出手中的匕首。 双盗被她逼得退无可退,气得破口大骂。 温酒酒不为所动,就在她即将降服双盗之际,一名青衣少年领着一群人冲上来,与她一同围攻雌雄双盗。不消片刻,雌雄双盗双双落网,被青衣少年领着的人反扭住胳膊,用剑抵着脖子,再不敢挣扎一下。 温酒酒被抢了人头也不恼,她将匕首插回腰间,抬起眸子,看向少年。 少年年纪约莫只有十六七岁,跟着他一起过来的那些男男女女年纪也不大,温酒酒扫了他们一眼,确认当中没有自己的故人,收回目光。 青衣少年对温酒酒抱了一拳:“在下浣花宫弟子齐放,数月前,这两人混入浣花宫,欺侮我宫中弟子,我等追查了许久,才追查到两人的踪迹,今夜幸亏有姑娘出手相助,不知姑娘高姓大名,来日若有机会,浣花宫定会还上这个人情。” 这个少年年纪不大,言行举止温和有礼,是他将两人从温酒酒手上抢走的,依着他这个样子,也不可能会把人还给温酒酒,索性就偷换概念,说成是温酒酒相助,还自报家门,许下一个人情。浣花宫在江湖上鼎鼎有名,浣花宫欠下的人情,自然比雌雄双盗值钱。 温酒酒抱拳:“我叫温酒酒。” 齐放笑道:“温姑娘,后会有期。” 温酒酒:“等等。” 齐放:“温姑娘还有何指教?” 温酒酒走到雌雄双盗身前,搜了他们的身,摸出一张蝴蝶山庄的请柬:“我想留下这个。” “温姑娘自便。”齐放只负责抓人,温酒酒拿的东西,对他来说并无损失。他与温酒酒道别后,领着人走了。 雌雄双盗嗜好美人,叶蝶衣号称江湖第一美,两人自然不会错过她的招亲大会。这次蝴蝶山庄发出的请柬有限,邀请的都是江湖上名门正派的子弟,雌雄双盗不知从谁的手上偷来这份请柬。 温酒酒翻开了请柬,请柬上写的是百花涧,扶风公子。 温酒酒将请柬塞入袖中。 月黑风高,傅司南还昏着,正是甩了他的最佳时机,温酒酒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她这次走的是与客栈完全相反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麦麦、歇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inni 1瓶; (*  ̄3)(ε ̄ *) ☆、第 71 章 留在客栈的马, 现在是不敢回去牵的,温酒酒索性就用双脚走路,等走到有人烟的地方, 再买一匹马就是。她摸了摸藏在袖口的银票, 有了钱,心底踏实了许多。 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厚,温酒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不知是何原因, 她的心头忽然腾起一丝不安,好似黑夜中, 有什么在暗中窥视着她。她告诉自己别怕,好歹她也是有武功傍身的,就算有狼, 大不了她跳到树上去。 温酒酒加快了步伐。 她走得急,隐隐约约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跟着。那种被人窥视跟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她四处张望, 眼见周遭一片浓黑, 望不到底, 顿觉一股毛骨悚然,索性运起轻功跑起来。 掌风从脑后袭过来。 温酒酒敏锐地在地上一滚, 躲开这道掌风,轰然一声,碎石崩裂,地上多了一道裂口。 狂风呼号, 飞沙走石,黑暗中依稀立着一道暗红色的影子,夜风将他的衣摆吹得猎猎飞舞, 犹如地狱里逃出来的艳鬼,阴森森的。 温酒酒跌坐在地上,藏在袖管里的手,在袖子里摸了摸,抓到一件冰凉的物事。 “二哥哥?”她定了定神,惊讶开口。 微弱的天光映出一张白皙的面庞,此刻那张脸上爬满怒气,冰冷的一双眸子阴沉沉地瞪着她。温酒酒要不是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傅司南这么快就醒来了,他内功高强 分卷阅读151 ,雌雄双盗的药力大概对他不怎么起作用。 傅司南手中握着一条软鞭,他甩出鞭子。 温酒酒腰间一紧,身体腾空而起,霎时间就被鞭子缠了好几圈。傅司南欺身上前,将她困在自己的胸膛与树干间,目光幽幽地盯着她:“酒酒,你要跑?” 他在昏过去前,察觉桂花酿有异,运了内力,逼出了一点药力,即使提早醒过来,身上还是有些绵软无力。 汗珠从他额间滚下,滴落在温酒酒的鼻尖上。 温酒酒心尖一颤,下意识地否认:“我没有!” “还想骗我?”许是愤怒的缘故,傅司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你是不是想甩了我?” 他醒过来后,发现温酒酒不在身边,心中惶恐至极,以为她是被人掳走,一路追着脚印而来。越是勘察路上的那些脚印,越是不对劲,温酒酒不是被劫走的,她是自己跑出来的。 傅司南的心头一下子窜起了怒火,他想到一种可能:温酒酒要甩了他!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曾经埋在傅司南心头的一根刺,再次扎破血肉,血淋淋地提醒着他,温酒酒不可信! “二哥哥,你脸色看起来不对劲,你听我解释,我没有骗你,我是追着雌雄双盗出来的,他们作恶多端,我要抓住他们,替那些受害者报仇。”温酒酒浑身被傅司南的鞭子捆着,动弹不得。傅司南正常的状态和激化状态,完全是两个人,现在的傅司南极度危险。 “好,我信你,雌雄双盗呢?” “他们、他们被浣花宫的人抓回去了,浣花宫,齐放,你若不放心,我们可以去对质。” “既然已经抓到了人,为什么不回去,走的却是客栈相反的方向?你是不是想趁我昏迷不醒,将我丢下?” “我迷路了,这条路我没走过。”温酒酒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 “二哥哥为何对酒酒如此防备?”她必须搞清楚傅司南防备她的缘由,这一路上她就感觉到了,傅司南并不是那么信任她。 “真的从未骗过我?”傅司南不答反问。 他这副模样像极了在挖坑的狐狸,明明是个狼崽子,学什么千年的狐狸设陷阱,温酒酒心底咕哝了一句,寻思着她骗傅司南的可多了,若说没骗过的事情,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几件。 虱子多了不怕痒,骗了一回又一回,也不差这一次,她反而有底气起来。 “没有。”她斩钉截铁地说道。反正再大的漏洞,她都能给圆回来,傅尽欢她都诓了,还怕傅司南。 “若是有呢?” “你想怎么办?” “我要处罚你。” “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傅司南笑了,许是温酒酒的态度取悦到了他,他的神情总算看起来不再那么阴森森的,他勾了勾唇角,声音甚至有点儿温柔:“看来我要帮酒酒回忆一下了。” 他的手抚着温酒酒的后背,停在某个位置,轻轻戳了一下。他没用内力,所以温酒酒没事,但温酒酒宁愿自己晕过去,她觉得天塌了,这个谎她圆不回来了。傅司南已经知道当日暗算他的不是铁先生,而是她! “怎么,无话可说?” “是铁先生逼迫我所为。”锅什么的,都丢给铁先生吧,她打死不承认。 傅司南冷笑着:“当时我抱着你,只要你贴着我的耳朵,将真相告之,我便可护你,但你没有。酒酒,我知道你一直想离开伏魔岛,你是想借着机会赌一次,对吗?” 温酒酒就知道,这个谎她圆不回来了,她还预测到了更大的危机。 果然,傅司南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难道连你喜欢我这件事,也是骗我的?” 他毕竟是初尝情爱的少年,真真假假,难以分辨,温酒酒的演技炉火纯青,他深陷其中,一时猜不透,她对他的欢喜掺着几分利用。 温酒酒睫毛颤抖着,松开了手,“啪”的一声,一件东西掉在两人的脚边。温酒酒眼珠子转了转,趁着他没注意,悄悄伸出一只脚,将它踩住了。 “脚下踩了什么东西?”傅司南皱眉。 “没有。”温酒酒心虚摇头。 傅司南伸出双臂,抱着她的腰,将她提起来,放在了另一边。他弯身将东西捡起,看清那是只木雕的兔子,眼神滞了一瞬:“你把它带出来了?” 温酒酒好似这会儿才看到兔子的模样,惊讶道:“它怎么在这里?” 傅司南古古怪怪地瞧她一眼,方才堆在眼底的阴沉,一下子退了个干干净净,换上温柔的神色:“你特意将它带在身边的?你带了那么多件东西,都当了出去,唯独留下这个,日夜贴身藏着?” 他自己把所有都脑补完了,省了温酒酒提点的功夫。 她别扭道:“你猜错了,它肯定是浑水摸鱼,自己混到一堆首饰里的,它不值钱,不值钱的我才懒得带。” “哦,既然它这么不值钱,怎么不扔了?”傅司南故意笑吟吟地拖长音调。 分卷阅读152 “我是打算将它扔了。” “我帮你扔。”傅司南抬臂。 “不要。”温酒酒听见“咕咚”一声,脸色变了,疾声道,“你真的将它扔了?你怎么把它扔了?那是你亲手给我雕的!” “好了,好了,别急,它在这里。”傅司南见温酒酒一副快要急哭了的模样,连忙摊开掌心,“你瞧。” 若说他刚才胸腔里满是怒火,这会儿整个人从里到外,就连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开心地唱着歌。 温酒酒贴身藏着他的东西。 上一次,他还吃穆云岚的醋,只因温酒酒留着穆云岚的同心结。这次逃出伏魔岛,温酒酒带的首饰在她的眼里都是能吃饭的钱,唯独这个木雕兔子,不值钱,却被她贴身藏着,小心翼翼的,不叫他发现。 他带着她的嫁衣,她留着他的木雕,他们两个不愧是两情相悦,心有灵犀。 傅司南偷笑的模样,没有瞒过温酒酒的眼睛,温酒酒暗中舒了一口气。 她带着这个木雕兔子,初衷并非欺骗傅司南,今日是迫不得已,傅司南不是个傻子,他已经对她产生了怀疑,要是他再顺藤摸瓜,发现她连心悦于他的这件事,都是诓他的,还不得当场黑化,直接将她打包带回伏魔岛,再欢欢喜喜和傅尽欢开启“共享”剧情。 傅司南这般表现,应当是信她了。 少年的感情单纯干净,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不经意的一个举动,对他而言,都是可以舔舐的蜜糖,哄得他高高兴兴。但他不知道,温酒酒的这些“不经意”其实都是故意为之。 “我知道,它叫萌萌。”傅司南将木雕兔子塞入温酒酒的衣襟,“现在将萌萌还给你,不许哭鼻子。” “不,它叫二蛋。” 傅司南一愣。 “二哥哥的二。”温酒酒舔了舔唇角,笑得狡猾。 傅司南虎着脸:“不许叫这么难听的名字。” “我偏要。”温酒酒扬起脑袋。 “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吗?”傅司南弯身,一把将她横抱在怀中。 温酒酒惊叫:“你还没有解开我。” “这是惩罚。”傅司南抱着她,运起轻功,一路奔回客栈。 他弯身脱了温酒酒的鞋袜,将她放在床上,俯身与她鼻尖相抵。 温酒酒呼吸间,嗅到属于他特有的少年气息,脸颊微热,偏过脑袋,躲开他的注视:“你松开我。” “惩罚还没有结束。”傅司南低头,在她粉白的面颊上轻轻啄了一口,拿起薄毯裹住她,“晚安,酒酒。” 温酒酒奔波大半夜,早就困了,哪怕手脚还被鞭子绑着,也抵挡不住困意。傅司南还抱着她,她挣扎不了,干脆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地合起双眼,竟睡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温酒酒醒了一回,发现自己身上的鞭子不见了。屋里泻进零落的星光,映着睡在外间的傅司南。 温酒酒安心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吟游诗人妮娜 1个; (*  ̄3)(ε ̄ *) ☆、第 72 章 快天亮的时候, 下起了一阵小雨,细密的雨丝,笼罩着茂盛的碧丛。一名黑衣人穿过雨雾, 快速朝着林中小屋奔去。 小屋内, 飘出来一缕幽幽的茶香,白雾似的纱帘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着。 纱帘后, 有一紫衣公子端坐于袅袅水雾间, 正在烹茶。他的动作慢条斯理的,一举一动, 从容优雅,偶尔微风掀起纱帘的一角,露出一双浓艳的眉眼。 “属下见过宫主。”黑衣侍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启禀宫主,您丢失的请柬属下已经查出下落。” 紫衣公子动作一顿,漫不经心地开口:“哦?” “盗取您请柬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雌雄双盗。”雌雄双盗别的本事不高, 偷鸡摸狗的本事天赋异禀, 就连他们主子这样的高手都栽在了他们的手里。 “请柬呢?” “属下无能, 属下赶去时,雌雄双盗已经落在了浣花宫齐放的手里, 您的请柬被一个叫做温酒酒的女子搜刮了去。属下本想趁机夺回来,察觉她身后跟着一名高手,这才没有出手,特意回来先行向您禀告。” “温酒酒?”紫衣公子慵懒好听的嗓音里, 带上了一丝惊讶,“她逃出来了?” 黑衣侍卫听不懂自家主子说的话,也不敢询问, 他再次开口:“请给属下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属下一定会找机会把请柬从他们的手里拿回来。” “不必了,请柬原本也不是我们的。”帘后那人的声音再次恢复之前的散漫,“重新抢一张便是,这张就当是我送给小姑娘重逢的见面礼。” “属下遵命。”黑衣侍卫松口气。 这场雨下到中午才停,温酒酒一觉睡到雨停,倍感神清气爽, 分卷阅读153 她起来时,傅司南已经起床,还贴心地为她准备好洗漱的清水和早膳。 温酒酒吃完早膳,掏出昨日从雌雄双盗身上搜出来的请柬。蝴蝶山庄这次一共发出了九十九张请柬,邀请的都是江湖上各大门派的青年才俊,只有拿了这张请柬,才有资格踏进蝴蝶山庄的大门。 不是所有接到请柬的青年才俊,都会来参加这次的招亲大会,比如她手上拿着的这个请柬的主人,扶风公子。 扶风公子是原书里只出场过一次的小配角,此人一心向佛,自诩为佛门的俗家弟子,这样的人对红尘俗世是丝毫不感兴趣的,根本不可能会来参加招亲大会,也不知这雌雄双盗是从哪里偷来这份请柬的。 温酒酒抬起眼睛看着傅司南。 傅司南正在收拾他的包裹,察觉到温酒酒的目光,抬起头来,诧异道:“酒酒,你看什么?” “二哥哥走,咱们去裁一身好看的衣裳。”温酒酒拽着傅司南下了楼。 既然要扮扶风公子,就要扮得像一些,那扶风公子有些洁癖,自来只穿白色的衣裳。江湖上鲜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们这次借着扶风公子的名头混入蝴蝶山庄,成功几率还是很大的。 经过书摊的时候,温酒酒顺便买了一本《江湖异闻录》揣进怀里。 明日就进入蝴蝶山庄了,现在量身定制一套衣裳也来不及,温酒酒带着傅司南踏入一间成衣铺,在铺子里转了一圈,看中一套白衣。 “就这件了,二哥哥穿出来一定风流倜傥。”温酒酒自打认识傅司南以来,就知道傅司南对衣裳很挑剔,从料子挑剔到颜色、花纹、绣工,她怕傅司南不肯穿上这套衣裳,极尽奉承之辞。 傅司南被她哄得晕头转向,最后乖乖试了那套。他身材颀长,身姿挺拔,是天生的衣服架子,衣服穿在他身上,瞬间上了好几个档次,倒有几分贵公子的气派。 温酒酒从货架上挑了一把缀着玉饰的折扇,递到傅司南手中。 傅司南试了半天的衣裳,刚好热了,“刷”的一下展开折扇,扇了扇风。 温酒酒围着他转了一圈,蹙眉道:“神色应该淡漠些。” 傅司南敛起眼角的笑意:“这样像吗?” 温酒酒摇了摇头:“还是不够淡漠。” 她灵机一动,打了个响指:“二哥哥把自己想象成大公子。” 傅尽欢曾经就假扮过傅司南,神韵几乎一模一样,差点将温酒酒骗过去。他们兄弟两个朝夕相处,对彼此极为熟悉,既然傅尽欢能学傅司南,傅司南当然也可以学傅尽欢。 傅司南的确熟悉傅尽欢,温酒酒一提到傅尽欢,他脸上的神情,手中的动作,霎时间就变成了傅尽欢的模样,看得温酒酒心脏漏跳一拍,差点以为傅尽欢追上来了。 “就是这个感觉,没错。”温酒酒赶紧付了钱,拽着傅司南离开了成衣铺。她现在对傅尽欢怕得紧,看见傅司南假扮的傅尽欢,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小雨过后,天色放晴,空气再次燥热起来。一辆马车在路上疾行着,车轮碾过泥泞的路面,带起一串脏污的水珠。 “咳咳。”车内传来男子的咳嗽声。 “小公子,您的病又加重了,咱们还是歇歇再走吧。”仆侍劝道。 “无妨,这些年来也习惯了。”病弱苍白的少年用帕子按住嘴角,神色虚弱地开口,“这次蝴蝶山庄的招亲大会,关系到咱们林家的未来,我身上背负着整个林家的希望,万不能让父亲和大哥的希望落空。” 林家没落至此,几乎无人问津,林家几个男人,个个都藉藉无名,幸而小儿子林原使得一手好剑法,凭借着一把君子剑,在江湖上挣了点名声。 可惜他自幼患了肺痨,常年养病家中,鲜少在江湖走动,这次如若他能在蝴蝶山庄一战成名,即便娶不到叶蝶衣,也是为家族挣了几分荣光。 骏马突然发出一声嘶鸣,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带动整个马车剧烈晃动着。 “小公子,小心。”仆侍连忙扶住林原。 林原一手抓住车壁的边缘,一手去摸藏在垫子底下的君子剑。偏他这个时候犯病,浑身冷汗,口中漫着腥气,半点使不上力气。 帘子被人掀开,透进来强烈的天光,林原抬起头来,倏然对上一双冰冷漆黑的眸子。 半炷香的时间过后,林家众人在刀光剑影中被擒,林原身上血痕累累,被人用一把剑架在脖子上。他咬着牙,眼睛赤红地看着高高坐在马背的白衣少年:“你到底是谁?与我们林家有何仇怨?” “无冤无仇,只是借你身份一用。”白衣少年漠然开口,声音冷冰冰的,像是冰层下涌动的潺潺流水,好听,却不带一丝感情。 初一抱拳道:“大公子,这些人如何处置?” 傅尽欢方要说“杀了”,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划过温酒酒惊惶的面庞,他顿了顿,敛起几分杀意,淡淡道:“先关起来。” “是。”初一颔首。 小环驱马行到傅尽欢身前:“启禀大公 分卷阅读154 子,二公子和温姑娘有新消息。” 傅尽欢抬起眸子。 小环又道:“我们的人查到,二公子和温姑娘今日去了一趟成衣铺,温姑娘给二公子添置了一件新衣裳。” 傅尽欢抓住缰绳的五指骤然收紧力道。 小环怕傅尽欢吃醋,又不得不如实禀告消息,她加快语速,想把衣服这件事绕过去:“温姑娘昨夜擒获雌雄双盗,交给浣花宫的弟子,她和二公子的请柬便是从雌雄双盗身上搜刮出来的。请柬的原主人是百花涧的扶风公子,奴婢估摸着,他们添置这身衣裳是为了假扮扶风公子混入蝴蝶山庄。” “我知道了,做好准备,明日入蝴蝶山庄。”傅尽欢丢下这句话,驱马离开。 温酒酒和傅司南在客栈休息了一晚,翌日一早,天色大亮,两人换了装扮,傅司南扮作扶风公子,温酒酒扮作随行的侍女。 蝴蝶山庄的大门口,立着一排守卫,温酒酒扎着双丫髻,身上背着包裹,走到侍卫面前,取出请柬。 侍卫在看请柬的时候,她与傅司南交换了一下眼神。侍卫将请柬递还给温酒酒,对傅司南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扶风公子,里面请。” 这几年来百花涧声势浩大,还和朝廷的王爷攀上了亲戚关系,江湖中人无不想巴结勾搭,自然是客气无比。 温酒酒松了口气。 两人进了蝴蝶山庄,绕过影壁,趁着无人的时候,傅司南道:“蝴蝶山庄只能避一时风头,待招亲大会结束后,咱们还需得想个好去处。” 温酒酒小声问:“二哥哥可想好了?” 傅司南用折扇敲了敲掌心:“烈火教的势力在南方确实薄弱些,等你在蝴蝶山庄长了见识,我们就往南方走,买一栋大宅子,隐姓埋名,隐居起来。若是哪一天大哥气消了,我再带你回去道个歉,那时我们一家人和和气气地永远在一起。” 温酒酒意外地瞧了瞧傅司南的侧脸。 两人都私奔了,他还在想着与傅尽欢和和气气的,傅尽欢脾气怪,性子冷,经此背叛,不把她五马分尸她就谢天谢地了。 等她把傅司南甩了,傅司南回过味来,大概会与傅尽欢统一战线,做回和和气气的兄弟,一起商量着怎么把她剥皮剔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斯、风似水的飘过 10瓶;一口仙气 2瓶;默恩 1瓶; (*  ̄3)(ε ̄ *) ☆、第 73 章 温酒酒与傅司南进去没多久, 一辆马车停在蝴蝶山庄门前,车帘被人掀开,接着, 从车内走出一名孱弱的少年。那少年身形清瘦, 脸色苍白,腰间配着一把剑,剑柄上还缀着漂亮的流苏。 在丫鬟的搀扶下, 他缓缓踏上台阶, 递出手中的请柬。 侍卫瞧了一眼请柬上的名字,笑容微微敛起, 不咸不淡地说道:“原来是君子剑林原林小公子,林小公子,里面请。” 傅尽欢看了小环一眼, 小环取回请柬,扶着他进入山庄。 “你在看什么?”侍卫察觉到同伴在伸长着脖子看方才那位少年。 “你不觉得那位林原林小公子有几分眼熟吗?似乎在哪里见过?”那人挠了挠头。 侍卫嗤笑:“林小公子是个痨病鬼,跟闺房大小姐似的,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你哪能见过?这次要不是为了凑个九九的吉利数, 庄主才发了一封请柬送到林家,要不然哪能轮到他。他还真来了, 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快死了的样子,能不能配得上咱们家的大小姐,明儿个可别在台子上摔了个跟头嗝屁了,最后赖在我们蝴蝶山庄的头上。” “少说几句吧, 还有客人呢。”他的同伴听他言辞刻薄,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转眼就把在哪里见过林小公子的事抛之脑后。 这次来的是个紫衣公子, 这位紫衣公子相貌极其出众,往那一站,登时周遭的一切都好像失了颜色。他笑吟吟地递出手中的请柬,侍卫晕乎乎地瞧了瞧请柬上的名字,天海帮,凌天成。 “凌少爷,里边请。”侍卫狗腿地将请柬递回去,哪怕天海帮不是什么大的帮派,也不由自主摆出一副谄媚的姿态。 “凌天成”拿了请柬,意味深长地瞧他一眼,微微勾起嘴角,往山庄内去了。 “我的天,这位凌家少爷的相貌生得也太……太……”侍卫“太”了半天,愣是没找出一个词能形容得出来。 “收起你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男人太漂亮也不是什么好事,没想到天海帮不成气候,养出来的少爷倒是姿容出众。”另一人感叹道,“他要是生成女儿身,只怕大小姐第一美人的名号都要被抢走了。” 蝴蝶山庄家大业大,这次给来参加招亲大会的人都安排了住宿,主子们住的是顶好的客房,丫鬟侍从们安排的是普普通通的小房间,每个小房间里能容纳下四人。 温酒酒扮演的是丫鬟,与傅司南进入蝴蝶山庄 分卷阅读155 后就分开了,她揣着买来的《江湖异闻录》,在蝴蝶山庄侍从的指引下,顺利找到自己的房间。 天色很快黑沉下来,苍穹上挂着一轮皓白的明月。 小环匆匆踏入院内,敲响傅尽欢的屋门。片刻后,屋门打开,露出傅尽欢颀长的身影。他的腰间还挂着君子剑,剑柄上缀着漂亮的流苏,据说这流苏是林小公子的娘亲亲手给他织的。 “大公子,您吩咐奴婢调查的事情,奴婢已经调查清楚了。”小环压低声音,以袖掩饰,双手递上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温酒酒和傅司南的住处。 傅尽欢接了纸条,微微颔首:“继续盯着他们。” 小环道:“奴婢遵命。” 温酒酒买的那本《江湖异闻录》讲述的都是近年来,这个世界各大武林门派的纷争,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苍穹派门人,从小跟着穆云岚走南闯北,长了不少见识,要扮演好“酒酒”,就得先熟知这个江湖,不能露馅。 她倚在床头,翻了约莫一半,了解了个大概。 窗外明月当空,微风习习,夏虫鸣叫声不绝于耳,与她同住的三人都已经睡下,她将手中书本塞到枕头底下,拿起床头的衣裳披上,悄悄出了门。 蝴蝶山庄地形复杂,又因着为叶蝶衣举办招亲大会的缘故,定会加强守卫,凭着她一人,这一路上都没能丢下傅司南,在蝴蝶山庄内要想躲开重重守卫,和叶老庄主特意安排的神箭手,甩开傅司南,逃出去的希望渺茫。 她只剩下一次机会了,再出错,就没有什么木雕兔子来解围了。 不如把希望放在穆云岚身上。 穆云岚这个时候应该在蝴蝶山庄了。 孙青禾为穆云岚重伤,穆云岚带着她进入蝴蝶山庄求药,为避免暴露身份,他出手救了上官世家的小孙子,得了机会,跟着上官世家的四公子一同进入蝴蝶山庄。 原书中有这么一段剧情:进入蝴蝶山庄的当晚,孙青禾给自己扎了几针,精神好了许多,她见窗外月明星稀,风里隐有荷香,回忆起当年在谷中与师兄弟们一同划船摘莲蓬的日子。穆云岚对她心怀愧疚,听她说起往事,当即提出带着她去摘莲蓬。 蝴蝶山庄建在山中,占地面积极广,庄内的湖泊是天然形成,用白墙圈起,湖里的那些荷花原是野生的,这些年经过蝴蝶山庄仆侍的打理,花开得一年比一年好。 问题是原书没提具体是哪一个湖泊。 蝴蝶山庄内大大小小有好些个湖泊,温酒酒与傅司南进来时,就曾经过一大一小两个湖泊。 既然都出来了,不能白走一趟,温酒酒决定赌赌运气。她往她来时经过的大的那个湖泊走。 湖上莲叶层层叠叠,碧绿的叶间,粉色的荷花袅娜绽放。这个时候多是在开花,有少许的莲蓬。 原书里穆云岚带着孙青禾出来后,穆云岚为她撑了一条小船,划到河中央,摘下莲蓬,拨开莲子。莲心没摘,莲子是苦的,偏偏孙青禾尝到了满满一口甜味,趁着穆云岚没注意,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温酒酒踏上建在水上的木桥,回忆着书中的剧情,心头腾起一丝罪恶感。男女主花前月下,她这个早就领盒饭的炮灰白月光,突然冒出来真是煞风景。 木桥的尽头,停泊着一艘小船,温酒酒暗道,难道这就是男女主感情升温的小船?她见四周无人,只有偶尔巡逻的侍卫走过,踏上船,摇着木桨,将船划得远一些。 待会儿等穆云岚抱着孙青禾过来,问她借船时,她再摇着木桨回来,与他演一出故人重逢的戏。 温酒酒将船划到莲叶中心,放下木桨,站起身来摘莲蓬。既然孙青禾想吃莲蓬,她先给她摘好了,算是作为补偿。 温酒酒摘了几个莲蓬,忽然察觉有脚步声朝着这边走来。不是巡逻侍卫的脚步声,这个脚步声应当是高手的,步伐轻盈,几乎叫人无法察觉。她现在的耳力是越来越好了,高手的脚步声都能听得出。 能有这般功力的,约莫就是穆云岚了。 温酒酒高兴地摇着木桨,划出莲叶的包围,露出自己的身形,待她抬起头来,与岸上那人四目相对间,她的神色僵硬了一瞬。 岸上立着一名白衣少年,月色如水,映出他清俊的眉眼。 看见这张脸,温酒酒浑身只觉一股毛骨悚然,双腿登时软了三分。幸而在她仓皇逃窜之前,那少年笑吟吟地开口:“酒酒,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温酒酒几乎静止的心脏终于恢复跳动。 她的后背沁了一层冷汗,汗珠顺着背脊流淌,凉嗖嗖的,她长舒一口气,双颊攒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唤道:“二哥哥。” 她差点忘了,今日傅司南入山庄时为扮演扶风公子,穿了一身白衣。她往他腰间望了望,他的腰间果然别着一把折扇,折扇还是她给他挑的,扇柄处坠了一块碧色的椭圆形玉饰。 细节也对上了。 傅尽欢是不大可能会出现在蝴蝶山庄的。 她先前布了 分卷阅读156 那么多疑云,他生性多疑,多半会派出两拨人手,一拨去妙音阁,一拨去明月山庄,这样一来,追杀她和傅司南的势力就分散了许多。 等他反应过来,她是骗他的,就算追查到他们在蝴蝶山庄,也不会这么快就追过来。 原书的剧情里,傅尽欢的确没有出现在蝴蝶山庄。 温酒酒拿起船上的莲蓬:“我饿了,出来摘点莲子裹腹。” 船身突然晃了晃,是傅司南足尖一点,落在了船上。 小船空间不大,站两个人显得有些拥挤了,温酒酒与傅司南面对面站着,手中拿着莲蓬,剥下一把莲子递给他,像往常一般撒娇:“你替我尝尝甜不甜。” 傅司南垂眸,看着她掌心的莲子,拿起一颗放入口中嚼了嚼,嚼着嚼着眉头皱了起来。 温酒酒噗嗤一笑,乐了:“傻哥哥,莲子不是这么吃的。” 伏魔岛上有湖,温酒酒似乎在湖中没有见过莲花,送上岛的物资里也没见过新鲜的莲蓬。晒干的莲子温酒酒倒见过,在熬好的粥里,以此推断,不管是傅尽欢还是傅司南,约莫都是没见过新鲜的莲子,不知道莲子要剥开才能吃。 她笑眯眯地剥开一颗莲子,递到傅司南的唇边:“你再尝尝。” 傅司南被温酒酒耍了一回,也不生气,照旧张开双唇,嚼了嚼。 “味道如何?” “苦。” 温酒酒扬了扬嘴角,又剥开一颗,去了莲心:“你再尝尝。” 傅司南撇开脑袋,无声拒绝。 “这回是甜的,真的,不骗你。”温酒酒双眼笑成了月牙形,眼睛里堆满潋滟的月色。 傅司南默然看着她偷笑,突然从她手中抢走莲子,塞入口中,低下头,吻住她的双唇。 温酒酒不妨他偷袭,吓了一跳,下意识躲开他亲吻的动作,朝着后面退去。 她慌乱得无以复加,忘了自己站在一条船上,身后是茫茫碧波。 她身形不稳,朝着水中跌去,千钧一发之际,一条手臂伸过来,揽住她的腰身,抱着她从水面掠过,稳稳当当落在岸边。 温酒酒站稳身形,立时从傅司南怀中挣脱,擦了擦嘴角,愤怒地抬起眼睛:“你说过不逼迫我,给我时间接受的。你……” 她说着眼眶红了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连嗓音都哽咽了:“你说话不算话。” 她就知道,以傅司南的性子,天天对着一块鲜美可口的肉,怎么可能不一口叼走,吞入腹中。 他已经肖想她许久。 “是我冲动了。”傅司南朝她伸出手,想要擦擦她的眼角。 温酒酒的双脚悄悄向后挪着。 “别躲,你发间有一只萤火虫。” “二哥哥又骗人。” “不骗你。”傅司南动作迅速,指尖从她发间拂过,朝她摊开掌心,掌中多了一只发光的小虫子。 温酒酒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萤火虫挣扎着飞起,想要从他掌心逃脱,距离他掌心一寸远的地方,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吸了回去。 温酒酒看得惊心动魄。 她和那只萤火虫别无二致,困在他们的掌中,每当她自以为要逃出生天时,总是会陷入绝望的困境。 温酒酒不忍再看萤火虫挣扎下去,她抓住傅司南的手,抬起眼睛,对上他幽暗深邃的双眸:“放它走吧。” 傅司南没出声。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掌,与他无声地对视着。萤火虫休息了片刻,再次颤颤巍巍飞起,这次它终于飞出了他的掌心。 温酒酒舒了一口气,松开傅司南的手掌,眼角依旧泛红。 “还在生我的气?” “二哥哥可否与我约法三章?” “什么?” “下次亲我之前,要征得我的同意。我们的关系是平等的,二哥哥不能这般为所欲为,如果我想对二哥哥行不轨之事,也会事先征得同意。” “……如若情不自禁呢?”半晌,他的声音响起。 “那也不行。”温酒酒背过身去。 “我尽力。”他答,顿了顿,“走吧。” “去哪里?”温酒酒惊讶。 “不是说饿了?”他微微一笑,伸出自己的手,“带你去吃好吃的。” 温酒酒的确是有些饿了,她半夜偷跑出来被抓包,谎称自己肚子饿,不吃饱了回去,摆明又是在骗人。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抓住他的袖摆。 他垂眸看着她的手,似乎挑了下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王酱 20瓶;Nanpasen 10瓶;文攵辶 3瓶; 么么哒~ —— 他来了,大猪蹄子他披着马甲来了︿( ̄︶ ̄)︿ 99:我要众筹一双火眼金睛 o(╥﹏╥)o 写累了,今天 分卷阅读157 偷懒一天,只有一更,字数还算肥哒~ ☆、第 74 章 夜色已深, 除了巡逻的侍卫,和守在暗中以防突发情况的神箭手,大多数人都差不多睡下了。厨房的院子还亮堂着, 仆妇们在给叶蝶衣准备夜宵。 傅司南抱着温酒酒, 跳到院子里的一棵树上,隐藏起两人的身形。 被蝴蝶山庄委以重任,保护着各大门派公子们安全的神箭手, 瞧见了二人, 也只当没看见,他们只负责山庄的安危, 只要不危及蝴蝶山庄,他们都会视而不见,这两位明显是在花前月下, 打情骂俏。 温酒酒在树上坐好,好奇问:“做什么?” “嘘。”傅司南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月光从枝叶的缝隙间洒下来,落在他的黑色长睫上, 泛着点点银光, 叫温酒酒看得不由得呆了一瞬。 仆妇们捧着木托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边走边八卦道:“咱们这位大小姐,茶不思饭不想好久了, 怎么近日跟变了个人似的,胃口好了,腰身也眼见着也粗了两圈。” “还不是招亲大会闹的。马上就能觅得心仪的夫婿,当然心情好了。” “怎么听你的意思, 大小姐有心上人了?” “你可真是个木头,咱们大小姐上次回来后,心事重重的那副模样可不就是有了心上人,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次招亲大会上咱们就能见到大小姐的那位心上人了。” “大小姐这般人品相貌的,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子有这样的好福气,得了大小姐的青睐。” “走吧,夜宵都快凉了,快点。” 两人说着便走远了,待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院口,树上的傅司南跳了下去,入了厨房,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个托盘,再次跳到树上。 温酒酒鼻端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香气:“好香啊,都有什么吃的?” 有蜜汁酱鸭,切成薄片,用酱汁一滚,鲜香可口;还有炸鸡腿、酱香猪蹄、燕窝粥、金丝饼、黄金玉米烙……看得温酒酒不禁咂舌,惊讶于这位江湖第一美人的食量,更惊讶于傅司南的手速,才这么会儿就拿了这么多,不会是整个厨房都被他搬空了吧? “怎么了?”他见温酒酒迟迟没有动作,温声问道。 “会胖。”温酒酒憋了许久,终于憋出一句。 “不怕。”他用筷子夹起一块酱鸭,抵到温酒酒唇边,“你太瘦了,抱着硌手。” 温酒酒:“……” 温酒酒哪里抵得住这样的诱惑,立时将发胖等念头抛之脑后,张口咬住酱鸭,她用筷子也夹了一片,递给傅司南:“你也吃。” 傅司南扭过脑袋:“我不饿。” “吃嘛吃嘛,一起吃才香。”温酒酒怕他干看着自己吃,兽性大发,想“吃”起自己来,不如拿美食堵住他的嘴。 傅司南只好陪着她一起吃。他吃饭的动作慢条斯理的,那是一种骨子里透出的优雅,哪怕是坐在树上进食,也尊贵得像一个帝王。 “叶大小姐的伙食真不错,蝴蝶山庄太有钱了,连宵夜都吃得这么奢侈。”温酒酒想起了自己口袋里藏得那些银票,她给了傅司南一千两,自己只剩下一千多两,路上花了一些,剩下的还不够叶蝶衣一个月的夜宵。 “这一路上吃得不好?”他目光微动,似乎想起了什么。 “马马虎虎,你也知道,咱们现在穷得很,银子得留着,不能乱花。”傅司南还好,等傅尽欢气消了,接他回去,他就不必再过苦日子。她不同,她不愿与双生子再走一遍原剧情,是不可能再回去的,银子当然要省着点花。 “以后不会了。”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温酒酒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两人坐在树上,开开心心地互相喂食,从枝叶间洒落下来的银色月光,勾勒出傅司南温柔的眉眼,温酒酒突然发现,这样的他似乎没有那么叫人畏惧,反而无端对他心生出一股亲近之感。 二人担心仆妇们发现厨房的食物不见,赶在她们回来之前,离开了厨房。 放纵的后果是温酒酒吃得过饱,有些撑得慌了,她想消消食,顺便再碰碰运气,偏偏甩不掉身后这个尾巴。傅司南奇奇怪怪的,也不说话,一直在看她。 温酒酒担心他没有打消那些念头,只好委婉地表示自己想回去睡觉了。 傅司南停下脚步,微微颔首,“唔”了一声。 温酒酒:唔是什么意思? 夜风徐徐,送来淡雅的荷香,月光映在水面,银光碎了一湖。傅司南的目光凝于她的耳垂上,突然道:“耳珰不见了。” 温酒酒抬手,摸了摸双耳,右边的耳垂上果然少了一只耳坠。 “许是方才在路上丢的。”她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算了,也不值钱。” “送你一个值钱的。”他唇角弯了弯,朝她走近,抬起手,快速在她的耳垂上扣了一个缀着红色宝石的耳钉,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不许当掉。” 分卷阅读158 耳钉扣在耳垂上有些紧,叫她生出一股被禁锢的感觉,温酒酒皱了皱眉头:“从哪来的?” “岛上带出来的。” 温酒酒回想了一下,傅司南的确带了个包裹,那个包裹他宝贝得紧,一路上都没丢。 等她回去就摘下来,她不喜欢这种被禁锢的感觉。 “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天见,二哥哥。”温酒酒乖巧地仰起头来,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他“嗯”了一声,目送着温酒酒离开,待温酒酒的背影消失在月色的尽头,他举起右手,摊开掌心,掌心处躺着一枚银色的流苏耳坠,这枚耳坠显然与温酒酒左耳剩下的那只是一对。 他收拢五指,微微用力,那只银色的耳坠霎时间化作细碎的齑粉,从他的指缝间缓缓滑下。 月色笼罩着湖上的莲叶,也笼着他的眉眼,方才眉眼堆满的温柔好似是谁的错觉,不见半分踪影。傅尽欢眼底凝着一片阴郁,冷冰冰地望着温酒酒离去的方向。 “算你乖巧,酒酒。”他抽出腰间的折扇,缓缓展开,看着扇面上的图案,想起他方才亲吻温酒酒时,她生涩的反应。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美丽,狡猾,同时又青涩、稚嫩。 很好,她没有背着他做坏事。他没有得到的,他的笨弟弟同样也没有得到。 傅尽欢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嘴角,慢吞吞地往回走。 路上,小环左右张望,飞快地朝傅尽欢走来,微微欠身,小声道:“大公子,我们的人都已经安插完毕,明天可照计划行事。” 温酒酒踩着细碎的月光,边走,边拿手去解耳垂上的耳钉。 傅司南给她扣得太紧了,耳钉的存在感过于强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这种禁锢感。 也不知是什么机关,这耳钉扣上去之后,她解了半天,纹丝不动。 她气呼呼地松开手,准备回去拿面镜子看看是怎么回事,她怕自己再弄下去,直接给弄出血了。 温酒酒将耳钉的事抛在脑后,去莲池边又转了一圈,期望能碰见穆云岚和孙青禾,可惜,她等了半天,莲池边半个人影也没有。 她只好意兴阑珊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翌日一早,天色微亮,温酒酒找同屋的室友借了一面镜子,鼓捣了半天,耳垂都拽红了,还是没能解下那颗耳钉。 她索性暂时放下这件事,简单洗漱过,去招亲大会上找傅司南。今日是招亲大会举办的第一日,如无意外,穆云岚会带着孙青禾现身。 招亲大会是在蝴蝶山庄最大的演武场上举办的,木板搭成两米高的高台,四角各拴一条铁链,深深钉入地面,四周设有观站台,方便观看比武。 蝴蝶山庄这个演武场,毫不夸张地说,能容纳下五百人,这次蝴蝶山庄共发出去了九十九张邀请帖,邀请的都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适婚男青年,出席的不是各大门派的精英弟子,就是各大世家的公子少爷。 据守卫登记在册,赴约的至少有五十家,这些人个个金尊玉贵的,既然来了蝴蝶山庄,就要负责他们的安危,为此,叶老庄主花了大价钱,从外面请了一百名神箭手驻守这次的招亲大会。 神箭手们个个身背箭囊,在墙根下巡逻,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射出手中的箭。来赴约的公子少爷们早已被善意地提醒了一遍,也不敢在山庄内胡乱造次,守着规矩入场。 丫鬟和公子分开住,分开吃,温酒酒的早膳胡乱对付了一下,早早到了演武场。各大门派的座位已经排好,她找到扶风公子的位置,趁着傅司南没来,准备先探探上官世家的消息。找到上官世家,就能找到穆云岚了。 还没走几步,身后飘来傅司南的声音:“酒酒。” 温酒酒转身,瞧见傅司南一身白衣,沐浴着阳光,神情冷峻地朝她走来。那种心跳骤止的感觉,差点再次叫她腿软。 傅司南走到她身前,趁着别人没注意,偷偷冲她弯了弯嘴角,身上属于傅尽欢的影子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变回她熟悉的傅司南。 “酒酒,吃早饭了吗?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傅司南抬起广袖,以身形遮挡,悄悄塞给温酒酒一个鼓囊囊的油纸包,“特意给你拿的,快吃。” 温酒酒打开油纸包,里面裹着一个鸡腿,一个馒头和两块绿豆糕,她诧异地抬了一下眼睛。 “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傅司南眼神柔软。 “你从哪里拿来的?” “这是我的早膳,听说丫鬟的伙食不大好,我想着你可能吃不习惯,就特意给你留了点。这个鸡腿和绿豆糕可好吃了,馒头一般般,不过你瞧它做得多可爱,像不像我给你雕的那只兔子。” 温酒酒的心头漫过一股暖流。她还注意到,傅司南用的这张油纸有点眼熟。昨日他们入蝴蝶山庄前,在外面买了一包桂花糕,就是用这个油纸包的,他们吃完了桂花糕,傅司南没有将油纸扔了,反而叠好收入自己的袖中,原来那个时候他就考虑到这么多了。 “怎么,不想吃?”傅司 分卷阅读159 南见她半天没动,以为她不爱吃他拿的这些,他记得在岛上的时候,她可喜欢吃绿豆饼了,绿豆糕比绿豆饼甜腻些,照理说,味道是差不离的。 “早上的酸梅汤也不错,可惜没法给你带,等比武结束了,我带你去厨房拿。” 温酒酒咬了一口绿豆糕,提醒了一句:“二哥哥,现在你是扶风公子。” 扶风公子是不会有这样的眼神的,看着她,像是看着毛绒绒的小动物,眼神温柔,充满着喜爱,眼底的光芒比头顶的太阳还要晶亮。 傅司南轻咳一声,抽出腰间折扇,换上一脸漠然的表情。 温酒酒咬完绿豆糕,又去咬鸡腿。馒头如傅司南所言,做得精致可爱,栩栩如生,这样的手艺,只用来做馒头实在太可惜了。 她用油纸裹好馒头,塞入袖中,眼角弯弯:“这个馒头就当做是这次来蝴蝶山庄的纪念品。” 她长发披坠,双丫髻上各绑着两条丝带,低眉垂首间,右耳耳垂上的红色耳钉若隐若现。 耳钉只有一枚,取不下来,温酒酒只好将左耳的耳坠摘了,什么耳饰也不佩戴,右耳垂下来几缕头发,将耳钉遮住。她这一低头,刺目的殷红透入傅司南的眼底,傅司南眼睛亮了亮:“酒酒今日所配耳珰甚是好看,以前从未见你带过,也是大哥所赠吗?” 恍若一道惊雷,轰然劈在温酒酒的头顶,她浑身僵了一下,手中的鸡腿没拿稳,“啪”的一声掉在脚边,裹上了脏兮兮的尘土。 傅司南一愣:“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 温酒酒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傅司南,神志恍恍惚惚,整个人如同一脚踩进了深渊里,一直往下坠,往下坠…… “酒酒,酒酒。”傅司南接连唤了好几声。 温酒酒抓住他的手,二人站在太阳底下,八月底的天气,气温不低,她的指尖却泛着冰凉,握住他的那只手颤抖不已。 “他来了,他追来了,我们快走。”温酒酒满面惊慌,下意识拽着他就跑。 她不知道自己能往哪里跑,蝴蝶山庄举办招亲大会的期间,外人不能进,里面的人不准出,因原书傅尽欢确实没有蝴蝶山庄的戏份,他去了明月山庄,将明月山庄搅得一团糟,她才敢把他诓到明月山庄去,自己和傅司南躲到蝴蝶山庄,来找穆云岚脱身。 而现在,他来了! 他真的追来了,像鬼魅一般,阴魂不散地跟在她身后。 那一枚他亲手扣下的耳钉,是他提前给他的猎物打上记号,他在告诉她,他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将她一网打尽。 “谁?酒酒,你说清楚,谁追来了?”傅司南跟着她跑。 “傅尽欢。” 温酒酒的声音叫傅司南的脚步顿了一下:“你说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染 20瓶;Winni、默恩 1瓶; (*  ̄3)(ε ̄ *) —— 对不起,最近情绪有点低落,写得比较少,今天只有一更哒,等我调整好,再补给大家(*^▽^*) (关于耳珰的男女思维差异) 傅大boss:媳妇很乖,没有做坏事,这是奖励。 99:靠,大猪蹄子在给他的猎物打标记。 ☆、第 75 章 蝴蝶山庄进来容易出去难, 院口有侍卫把守,不远处的高墙上还有神箭手虎视眈眈,他们察觉到温酒酒和傅司南似乎想破门而出, 左手挽弓, 右手搭箭,蓄势待发。 傅司南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被晒得头晕脑胀, 身上出了一层热汗, 总算冷静下来。 他看着温酒酒瑟瑟发抖的模样,柔声安慰道:“酒酒, 你莫怕,就算大哥来了,我保护你。是我带你出岛, 有什么错,我一人承担,我绝不会让他伤害你一根汗毛。” 温酒酒光是听到傅尽欢这三个字, 下意识地就方寸大乱了。 她望着傅司南, 眼神飘飘忽忽。傅司南和傅尽欢生得太像了, 他们两个扮演起彼此,站在她面前, 她根本没有办法分清。 叶家的管家注意到了傅司南和温酒酒,走过来笑眯眯地请他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他虽然是笑的,眼底的神色已经带上了几分不善。今日是叶蝶衣的招亲大会, 谁若破坏叶蝶衣的姻缘,便是与整个蝴蝶山庄为敌,莫说叶老庄主会恼怒, 他第一个不答应! 温酒酒的神思清醒了许多,那种铺天盖地被恶魔盯上的恐惧感,也被这个笑里藏刀的管家分散了许多,她深吸一口气,与傅司南回到座位上。 招亲大会结束前,他们是没有办法离开蝴蝶山庄的。一步错,满盘皆输,好在这局中还有一个变数——穆云岚。 穆云岚现在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自古至今,没有哪一部作品里的反派能压得过主角,借主角的光环,准没错。 傅司南在座位 分卷阅读160 坐下,抬起眼睛,疑惑地打量着四周,试图找出傅尽欢的所在。 温酒酒现在的身份是丫鬟,自然是没有座位的,她站在傅司南身后,定了定神,也试图在乌泱泱的人群里找到穆云岚。 一名家丁走到他们二人身前,恭敬地问道:“这位可是温酒酒温姑娘?” 温酒酒颔首:“我是。” “有位林原林公子,托小的将这个东西交给温姑娘。”家丁递出手中巴掌大的木匣子。 温酒酒疑惑:“林原?” “是何物?我瞧瞧。”傅司南怕盒子里藏着机关,伸出长臂,率先将盒子抢了过来,打开瞧了瞧。 盒内并无任何机关,只孤零零地躺着一枚青色的莲子。 恍若一盆冷水,从温酒酒的头顶泼了下来,温酒酒僵直着身体,脸色发白地看着那枚莲子。 她的脑海中浮起昨日她站在船上,剥下莲子逗弄傅尽欢的一幕,原来恶魔曾经就站在她面前,只要他伸手,她就会万劫不复。 他什么也没做,他只是将她玩弄于掌心。 他温温柔柔地扮演着自己的弟弟,心里指不定在怎么盘算着将她五马分尸、剥皮拆骨、挫骨扬灰。 温酒酒后颈冒着鸡皮疙瘩。 傅司南拈起莲子,疑惑道:“这是何物?” 温酒酒抬手从他手中取走莲子,合起五指,紧紧攥着莲子,深吸一口气:“大公子。” 傅司南脸色一变,立时站起:“你说林原是大哥假扮?” 傅司南不知莲子是何物,也不知傅尽欢为何送来一枚莲子,但从温酒酒的表情来看,这枚莲子是傅尽欢送来恐吓温酒酒的。 “酒酒,你信我,我不会让大哥伤害你的。”傅司南沉声道。 温酒酒迫使自己镇定下来,问那名送莲子的家丁:“你说的林原林公子,现在何处?” 家丁回头望了望,“咦”了一声:“奇怪,方才明明还在的。” “可还记得他生得什么模样?” “生得一表人才,可惜身患重病,走三步就要喘一口气。”家丁的目光从傅司南的脸上掠过,未见任何异样。 温酒酒与傅司南交换了一下眼神。 家丁走后,温酒酒道:“难道大公子用了易容?” 傅尽欢喜欢研究乱七八糟的东西,原书确实有提过他会些易容术,不过是简单地改变自己的相貌,比不得医仙谷的精妙手段。 他把自己藏起来,温酒酒和傅司南一时也找不到他。 烈火教的人混入蝴蝶山庄,敌暗我明,事关重大,温酒酒避开傅司南,找了一名伺候茶水的小厮,托他将管家请过来。 小厮人微言轻,能请来管家已是不易,要想见到叶老庄主,还需得管家引荐。 管家见到温酒酒已是有些不耐烦,追根究底,她不过是个丫头而已。 温酒酒耐着性子说道:“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求见叶老庄主,此事事关蝴蝶山庄的安危,还请管家代为引荐。” 管家开口便是拒绝:“庄主今日事务繁忙,若有要事,也得等到招亲大会过后。” “如果此事和烈火教……”温酒酒急急出口,见傅司南朝这边走来,连忙收住了声音。 傅司南终究是烈火教的人,她想联合蝴蝶山庄对付烈火教的事,不能让他知道。 傅司南看见管家,眼底划过一丝狐疑:“酒酒,你在这里做什么?” 方才温酒酒说要去趟茅房,他左等右等,等不到温酒酒,以为她被傅尽欢抓了,寻了过来。 “我问问管家大会何时开始。”温酒酒神色如常地撒了个谎。 管家也没戳破,甩甩袖子走了。 两人说话间,叶老庄主与叶蝶衣上了台,拱手对众人施了一礼:“感谢各位青年才俊不远千里来参加小女的招亲大会,小女能得到各位的青睐,老夫深感荣幸。” 招亲大会已经开始,他们两个杵在这里太过显眼,温酒酒只好与傅司南回到自己的位置。 叶蝶衣一身粉色裙装,纤腰紧束,衣袂飘飘立于高台之上,乌黑长发一半挽起,一半披在身后,发夹别着金色的流苏蝴蝶夹。 她的面上罩着一层和衣裙同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美目。那双眼睛漆黑透亮,顾盼之间,光华流转,说不出的美丽动人。光是瞧这双眼睛,就叫人惊艳得移不开目光,难以想象这面纱背后藏着的,到底是一张怎样的倾城容颜。 叶老庄主寒暄完,叶蝶衣上前一步,微微欠身:“各位肯赏脸蝶衣的择婿大会,蝶衣十分感谢。蝶衣自幼便倾慕江湖上的大侠,立志要嫁天下第一之人,蝶衣任性,幸得爹爹纵容,今日在此特设招亲大会,各位少侠尽管施展身手,最终获胜者,便是蝶衣未来的夫君,为表蝴蝶山庄的诚意,蝶衣特此奉上嫁妆一份。” 叶蝶衣的嫁妆是何物,不用叶蝶衣明言,江湖上早已传遍,今日来到蝴蝶山庄的,一半是冲着叶蝶衣的美貌而来,另一半就是为了她的嫁妆。 分卷阅读161 叶蝶衣的目光往观站台上扫了扫,似乎在找什么人,说完这番话后,她退了回去。 “比武以抽签的顺序进行,抽到同号的,便是对手,获胜者可进入下一轮。”大会的管事宣布了比武的规则。 “慢着。”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打断了管家的话。 所有人都朝着声源处望去,包括温酒酒。温酒酒离得远,与说话之人隔着无数道人影,瞧得不大清楚,只隐约能瞧出一个紫衣青年懒洋洋地倚靠在椅子上,约莫有几分熟悉感,声音却是陌生的,从未听过。 她皱了皱眉。 “这位公子有何指教?”管家被人打断也不恼,好脾气地保持着微笑。 “我相信在场中人,能千里迢迢到此的,都是仰慕叶大小姐的盛名。如今叶大小姐就站在我们面前,却半遮半掩,不肯露出真面目,这点诚意如何叫人信服,我们又如何能确保,娶到的是真正的叶大小姐。还是叶大小姐其实名不副实,才遮遮掩掩,不敢见人。”说到最后,青年哂笑了一声。 他这话一出口,全场哗然,管家的脸色隐隐发青,正要动怒时,叶蝶衣拽住他的手臂,对他摇了摇头。 她笑道:“这位公子考虑得有道理,是蝶衣失礼,诸位莫怪。” 她抬起手臂,干脆地揭下了自己的面纱。全场静默了一瞬,似乎有谁倒吸了一口凉气。 能得“江湖第一美人”之称的,又怎么会是徒有虚名之辈。叶蝶衣的美,是那种惊心动魄、雍容华贵的美丽。 如果把原书里几位女角色的美丽比作花儿,酒酒是开在悬崖上的红色蔷薇,更是穆云岚心尖上的一点灼目殷红,浓烈,又叫人心疼; 孙青禾是空谷幽兰,芬芳清雅,无声处,幽香漫漫,可伴君一生; 叶蝶衣则是华丽宫殿里开出来的盛世牡丹,优雅高贵,端庄大方,不可亵玩。 “没你好看,鼻子大,眼睛小,嘴巴还凸。”就在众人为叶蝶衣的美貌震惊时,傅司南道突然说了一句。 他记得温酒酒说过,来蝴蝶山庄就是为了看叶蝶衣,他见温酒酒呆呆地看着叶蝶衣,心底酸酸的。 逮谁酸谁,不分男女,这是一个醋坛子的自我修养。 温酒酒忍不住提醒一句:“小心管家和你拼命。再说了,人家明明很好看,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我的酒酒最好看,世上的庸脂俗粉都比不上。”傅司南固执己见,下了结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良恩、吟游诗人妮娜、一口仙气、玺羊羊 1个; (*  ̄3)(ε ̄ *) ☆、第 76 章 温酒酒被傅司南逗笑了, 转眼间,笑容消失无踪,只因她想到了傅尽欢。傅尽欢就藏在人群当中, 正在暗中谋划着一切。 她叹了口气:“大公子追到蝴蝶山庄, 没有立即动手,许是有别的目的。二哥哥,你与他最为相熟, 可能猜得出来?” 现在两人困在这山庄内, 跑也跑不了,只好走一步是一步了。 傅司南眼底神色变幻着。 没有傅南霜的诏令, 二人谁也没有资格出岛,他是私逃,是背叛烈火教, 傅尽欢不一样。傅司南原以为他会派人出来追他们两个,不曾想他会亲自出来追。也就是说,他同样违背了傅南霜的命令。 但傅尽欢向来不做没把握之事。 擅自出岛, 是杀身的大罪。傅尽欢不可能这般莽撞。 “烈火令。”傅司南顿了顿, 神色凝重, “大哥请出烈火令了。” 温酒酒当然知道烈火令是什么,原书中, 双生子离开伏魔岛后,将整个江湖搅得天翻地覆,他们所到之处,必然要发出烈火令, 接受烈火令的,成为烈火教的附属帮派,不接受的, 则成了双生子刀剑下的亡魂。 由于酒酒身亡,被二人制成了人偶,他们并没有修成无极神功的最后一重。约莫是在酒酒死后的三个月,兄弟二人接到傅南霜的诏令,出了伏魔岛,执行烈火令。 看来傅尽欢此行的主要目的是烈火令,而非抓捕她和傅司南。温酒酒松了口气,这么说来,她还是有机会浑水摸鱼的。 家丁将放着抽签号牌的托盘递到傅司南面前,傅司南抬手,随意拿起一块,翻过来一看,背面写了个“十九”。 他的比武顺序是十九。 家丁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扶风公子,十九。 傅司南随意将木牌丢在桌子上,待家丁走远,对温酒酒道:“既然大哥有要事在身,恐一时半会顾及不到我们头上,从现在起,山庄里的食物和水都别碰。” 傅司南担心傅尽欢会用毒。 温酒酒也考虑到了这点,桌上摆的小食是一点不敢再动,但她更担心,傅尽欢既然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蝴蝶山庄,恐怕整个山庄都被他给渗透了。 傅司南在侧 分卷阅读162 ,她得想个办法,如何避开傅司南,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叶老庄主。 接下来是比武时间。 今天进行第一轮比试,只有比试结束,侍卫才会打开大门,放他们离开这个院子。温酒酒和傅司南耐心地等着比试,食物和茶水没敢再碰。 第一个上场的是先前出言讽刺叶蝶衣的紫衣青年。 那青年足尖一点,掠上高台,瞧清他的模样后,温酒酒以为自己是在太阳底下站久了,看花了眼。 她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演武台。 那紫衣青年风度翩翩地立于高台之上,似乎遥遥往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这会儿没有重重人影阻隔,她不单将他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还看到了他眼角的戏谑之色。 “是他。”温酒酒面色微变。 铁先生,或者说,凌天成。不,凌天成这个名字应该也是假的。凌天成是个草包,不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他没死。 他还混进了蝴蝶山庄。 温酒酒心惊肉跳的,别看蝴蝶山庄的保安系统做得好,识别系统却烂得一塌糊涂,居然混进来这么多假货都没人察觉。 温酒酒想起他们进入山庄的那天,侍卫站在门前打着呵欠捧高踩低的样子,也不像是能好好干活的。 蝴蝶山庄注定有此一劫。 紫衣青年上台后,仅用了一招就将他的对手打趴了下去,他慢悠悠地往台下走,特地绕了远路,往温酒酒这边走来。 温酒酒这下确定他早就发现了自己。 看到傅司南的瞬间,他挑了挑眉头。 从前他在岛上都是戴着面具的,傅司南不识得他,凭着武者天生的直觉,傅司南能感觉到紫衣青年的来者不善。 他缓缓收拢五指,浑身杀意漫开。 “不想我揭破你二人身份的话,别动手,我可不是来打架的。”紫衣青年行至傅司南的座位前,恍若没有察觉到傅司南的杀气,微微俯身,贴着傅司南的耳畔低声开口。 傅司南手背青筋凸起。 温酒酒冷着脸问:“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只是叙个旧而已。故人重逢,心中甚是喜悦,上次一别,我以为至少要个三年五载才能见到你,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青年浓丽的眉眼堆满笑意,慢慢直起身体,“司徒雁翎,我的名字。” 温酒酒回顾了一下原书的剧情,实在想不起来司徒雁翎这号人物,他的马甲“铁先生”在原书里是领了盒饭的。 “我的请柬用的可还顺手?” 温酒酒一惊,雌雄双盗的请柬居然是从他身上偷来的,问题是,司徒雁翎的请柬也是从别处顺来的。他一早就发现了她和傅司南,他入蝴蝶山庄,是为了叶蝶衣,还是她? “‘缠骨丝’一事,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的顽皮狡猾了。希望你还记得,上次临别时我在你耳边说的话。”司徒雁翎说完这句话,眼含深意地走了。 傅司南就算再迟钝,这会儿也听出一点名堂了,他猛地反应过来,震惊道:“他是铁先生!” 他听傅尽欢提过,铁先生跳海了,没找到尸体,他们兄弟两个都认为他淹死了。 温酒酒颔首,叮嘱道:“此人狡猾又记仇,二哥哥千万别和他正面冲突,以免糟了他的算计。” 混江湖的,拼的不是谁武功高,而更在于心计和手段,傅司南这样耿直火爆的脾气,怕是被他们这些人精算计得骨头渣都不剩。 “算他命大,不过下次就没这么走运了。”傅司南将十指捏得咯咯作响。等摆脱了傅尽欢,他就杀了这个司徒雁翎。 司徒雁翎的事只是个插曲,演武台上的比试还在进行着。 傅司南转头悄悄问:“酒酒,累不累?” 温酒酒摇头。 “热不热?” 温酒酒再次摇头。 傅司南兴致勃勃:“你来我怀里坐。” 他来这里又不是真的求娶叶蝶衣,反正人已经进了蝴蝶山庄,才不怕被识破身份赶出去,这个时候要是能将他和温酒酒赶出去,正中他的下怀。 温酒酒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大公子现在不知道在哪里盯着咱们,还是别惹他生气了。” 傅司南不高兴:“你是我的,在我怀里坐一坐怎么了?大哥他管天管地,还能管我对你好。” 温酒酒没傅司南这么嚣张,能屈能伸,见眼色行事,是她的活命准则。昨天大晚上的傅尽欢不睡觉,跑来跟她玩什么角色扮演,可不是闲得无聊没事干。他这个小心眼又占有欲极强的,多半是把温酒酒看做自己的所有物,来检查温酒酒有没有背着他,与傅司南做些出格的事情。 温酒酒还不嫌自己命长。 傅司南不强求,他递出自己的折扇:“给,遮遮太阳,别晒坏了。” 这该死的比武还不结束,他都弃权了,也没节省多长时间,温酒酒站在那里汗流浃背的,晒得脸都红了。 丫鬟 分卷阅读163 没座位,可以自由活动,温酒酒拿着折扇,走到树荫里。 她展开折扇,惴惴不安地扇着风,猜不出傅尽欢什么时候会动手。她现在和傅司南就像是案板上待宰的美味,不知那一刀什么时候落下来,这种滋味太难熬了。 她企盼傅尽欢今日只是来踩个点,这样她还有时间找到穆云岚和叶老庄主商量对策。 许是今日太阳太烈,又许是站得太久,没喝一口水,她有些头重脚轻,脑袋晕乎乎的,四肢也泛起一股无力感。 起初那股无力感是可以忽略的,她以为是自己的原因,试着迈出双腿活动一下,刚抬起脚,四肢的力气恍若瞬间被人抽干,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温酒酒心底一凛:中招了! 她连忙看向傅司南,傅司南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双臂撑在座椅的扶手上,撑了好几回,最后无一例外都跌了回去。 不止她和傅司南,所有人都慢慢地倒了下来,包括门口巡逻的侍卫和站在高墙上监视的神箭手。 “倒了,都倒了。我就说嘛,是人都要喝水,在井水里动手准没错。”嘻嘻的笑声在人群里响起,接着就见四道人影急速掠向演武台。 高矮胖瘦四人,相貌一个赛一个凶神恶煞。 他们四人将倒在台上的两个比武的青年一脚踢下了台,彼此对视了一眼,笑得叫人毛骨悚然。 “今天这药效是不是慢了点?” “我看分明是你放少了,早就让你往井里多撒点,蝴蝶山庄的井口比较深。” “胡说,老子下了这么多年的药,还不知道药量,就是你的药不如从前管用了。” “滚你娘的,管不管用你尝一口就知道了。” “嘿,找抽呢。” “想打架是吧?打架谁怕谁!今天不揍得你满地找牙,爷爷的名字倒着写。” 四人正吵成一团时,一道厉喝响起:“吵什么,不嫌丢人吗!” 说话的是个儒雅青年,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当然这只是表面,如果保养得好,是看不出来真正年纪的。与他一同现身的,也是个青年,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脸看起来较嫩些。 两人都生得十分英俊,与高矮胖瘦四人相比,简直就是天人之姿。 温酒酒不认识他们,但根据他们的特征,能猜得出来他们的身份。他们都是烈火教的,高矮胖瘦四人组,分别为魑魅魍魉四大长老,相貌英俊的那两人,是烈火教的左右护法。 这六人十几年前跟着傅南霜退守南疆,已经多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了,新一辈的年轻人不识得他们,经历过烈火教荼毒的,可都将他们记得清清楚楚。 这六个人是烈火教最叫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尤其是那左右护法,笑起来春风拂面的,行事最为恶毒。 魑魅魍魉四人被呵斥了一声,也不敢反驳,呵斥他们的,是教中地位仅次于教主的左护法。左护法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实际上比谁都可怕,莫说江湖中人怕他,魑魅魍魉四人也没少吃他的亏。 他的武器是一把扇子,这把扇子不同于普通的扇子,扇柄是精铁所制,动起手来,四个人的脑袋都不够他削。 左护法笑眯眯地用折扇敲了敲其中一人的脑袋:“这样才对嘛,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啊。接下来,恭迎大公子现身吧。” “属下恭迎大公子现身!”六人拱手齐声道。 话音刚落,一道白影从空中掠过,足尖一点,衣袂飘飘落于他们面前。 看清那人的模样,温酒酒浑身好像浸入了冰水中,一下子从头冷到了脚。 对于傅尽欢暗中窥视,她也只是猜测,甚至于昨晚的那场试探,她都可以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是她太困,神游天外,做了一场梦。现如今看到傅尽欢站在面前,她没办法自我欺骗下去了。 她蛊惑着傅司南从伏魔岛逃出来,心底很清楚,她这一逃,从前她在傅尽欢面前玩的小把戏,都会被傅尽欢识破。 傅尽欢这一辈子,鲜少被人欺骗,她在感情一事上戏耍他、玩弄他,待他得知真相后,一定会对她恨之入骨,将她列为此生最痛恨的仇人。 对待自己的仇人,他一向是剥皮、抽筋、狠狠折磨,再挫骨扬灰。 温酒酒逃跑时没觉得怕,知道傅尽欢在这里也没觉得怕,此刻见了傅尽欢,才真正的怕了,这种畏惧是透进骨子里的,只有这种时候,她才意识到她玩弄的是原书里最冷酷无情的终极boss。 好在傅尽欢没空搭理她,他甚至连扫她一眼都没空。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演武台上,底下手脚瘫软的那些江湖人个个都震惊无比,他们瞧见那六个叫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居然对这个少年恭恭敬敬、俯首作揖,可见这个少年才是真正可怕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吟游诗人妮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柒°、绾绾青丝 10瓶;文攵辶 1瓶;b 分卷阅读164 r (*  ̄3)(ε ̄ *) ☆、第 77 章 左护法笑吟吟地冲傅尽欢拱了拱手后, 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叶蝶衣,温声道:“叶大小姐,抱歉, 搅了你的好姻缘。” 叶蝶衣瞪大着眼睛, 一动不动。 叶老庄主气得面色铁青:“你们……你们……怎么做到……” “怎么做到在井里下毒的,对吧?”魑魅魍魉中的胖长老笑呵呵地接了叶老庄主的话,唇边的两撇小胡子得意地动来动去, “为了防止有人在井里动手脚, 你在每一口水井旁都派了人看守,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是人嘛, 总有打瞌睡犯困的时候,叶老庄主行事严谨,可惜御下不行, 这偌大的蝴蝶山庄,除了叶老庄主,都是些懒骨头, 指望他们能成什么事。” 叶老庄主气得白眼一翻, 差点晕厥过去。 左护法看完了戏, 转过身来,唇角扬起一抹弧度, 对着台下的人道:“在下就不自我介绍了,想必各位应该还记得在下,那么在下宣布,从现在开始, 比武的规则改了,你们可随意挑战我们七人中的任何一人,只要得胜, 便可离开蝴蝶山庄。如若输了,就给家中写一封信,用掌门印来赎人,各位意下如何?” 众江湖子弟皆是面色一变,他们就算是家中再宝贝的苗子,家里人也不可能为了他们,心甘情愿向魔教奉上掌门印的。看来别无他法,唯有拼死一搏了。 “卑鄙无耻,我们手脚无力,纵使能上得了台,你们也是胜之不武。”有人咬牙骂道。 “高长老会给你们一粒解药,此解药可管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的时间内打赢我们其中一人,你们就自由了。”左护法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了,拼一把还能活,不拼的话,就只能等死了。 比武依旧继续着,只不过换了个形式。 温酒酒躺在地上,看着头顶的树影,心想,那些茶水她一点儿都没碰,也中招了,他们的药应该是半夜才下的。 人可以几天不吃饭,这炎炎夏日的,一口水都不能少。为了防止中招,她渴到了现在,早知如此,方才还不如多喝几口水。只盼着傅尽欢专心干事业,千万别把心思往她这儿放。 可惜注定事与愿违。 那些人见左右护法和四大长老都对傅尽欢毕恭毕敬的,猜测他才是最厉害的,谁也不敢冒险挑战他,这导致傅尽欢很无聊,傅尽欢一无聊,就想起了那两个背叛他偷跑出岛的倒霉蛋。 小环撑开一把青竹伞,罩在傅尽欢的头顶。傅尽欢缓缓下了高台,行至傅司南身前。 傅司南浑身乏力,软倒在座椅上,面色极为难看:“傅尽欢,有什么事,你尽管冲我来,莫伤害酒酒,是我逼着她出岛的,要罚,罚我好了。” “罚,当然要罚。不过,我现在没空搭理你。”傅尽欢站在伞下,冷冷笑着,“来人,将傅司南押下去。” 两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抓着傅司南的胳膊,押着他离开。 傅司南挣扎着,半分没挣动,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傅尽欢,别碰酒酒,算我求你,你要我答应你什么都行……” 傅尽欢半蹲下来,幽冷的目光凝在温酒酒的面颊上,似是感叹,又似是在嘲笑:“我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容易相信骗子。” 温酒酒的双唇抖了抖,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没发出一点声音。 她从前对傅尽欢游刃有余,是因她能跑能跳,遇事不对,卖萌撒娇,撒泼打滚,样样在行,现在的她浑身动弹不得,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傅尽欢站起身来:“将她扶起,喂点水。” 温酒酒双唇干裂,显然是缺水所致。小环将伞递给初一,亲力亲为将温酒酒扶起,放在椅子上,端起茶盏,喂她喝水。 温酒酒闭紧双唇。 小环为难地看向傅尽欢。 傅尽欢抬手,小环将杯盏递给他。傅尽欢握着杯子抵到温酒酒唇边,温酒酒紧紧咬着双唇,不肯张开。 “怕我下毒?”傅尽欢了然,扬手将杯中茶水泼了出去,“不喝,就渴着吧。” 温酒酒觉得自己应该开口求饶的,至少说两句软话,能少吃点苦头,可不知为何,偏偏泛起了倔劲儿,一句话也没说。 她这样不对。 她向来是能屈能伸的。傅尽欢是大boss,和他倔强,是以卵击石,原书的酒酒已经用生命证明了这个道理。 温酒酒想了一会儿,又想通了。如果奴颜婢膝,能让自己好过点,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大公子,我渴了。”温酒酒小声道。 与其渴着被傅尽欢折磨,不如先润润嗓子,也许待会儿叫起来惨一点,再痛哭流涕一番,傅尽欢解气了,今日就不找她的麻烦。 流泪也是需要消耗水分的。 傅尽欢看了她一眼,似乎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分卷阅读165 。他来嘲讽了她两句,就把她晾在这儿了。 这下温酒酒也摸不着头脑了。 她以为傅尽欢抓到自己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恨得咬牙切齿,直接抽出腰间的软剑,在她的身上刺出几个血窟窿解气。 但他什么也没做。 小环连忙跟上傅尽欢,才发现傅尽欢脸色铁青,眼底堆着浓烈的杀意。 小环这才明白傅尽欢过来只瞧了温酒酒一眼就走的用心,他是担心自己再看着温酒酒,真的会一剑杀了她。 “大公子。”小环低声唤道。 傅尽欢脚步一顿,合起双眼,再睁开,总算将眼底那些杀意压了下去。 “给她喂点水。”傅尽欢丢下这句话。 小环点头:“是。” 夕阳落山后,天色逐渐黑沉下来,云层背后若隐若现一弯弦月。烈火教的人,除了看守他们的侍卫,大多数人都已经离开。 直到天黑,没有一个俘虏能成功离开蝴蝶山庄。 左右护法和四大长老都是十几年前就叱咤江湖的人物,更别说他们开出的条件是在一刻钟的时间内打败他们,这些来蝴蝶山庄的青年子弟,说是武林的后起之秀,前途无限,终究是欠缺了点作战经验,个个都一败涂地,被逼着写家书要掌门印。 他们也非常有骨气,扬言宁死不屈,绝不写家书。左护法并不动怒,派人看着他们,一天不写家书,就每日切一根手指,直到肯写家书为止。 温酒酒和这些俘虏们待在一起。 期间小环过来,喂她喝了一碗燕窝粥。 温酒酒已经成了阶下囚,当然不会傻得饿肚子,她乖乖喝着粥,突然想起那日傅尽欢扮作傅司南,坐在她身边,对着她温柔地说:“以后不会了。” 不会再让她吃不好。 怕她在夜风里着凉,小环还特意带了张毯子和软垫,毯子裹在她身上,软垫垫在她身后。 有吃有喝,还有人伺候着,同为俘虏,差别怎么就这么大!经历了日头暴晒,又被左护法他们狂虐,此刻又饿又渴躺在夜风里无人搭理的俘虏们,几乎要将眼珠子瞪出来了。 温酒酒喝完了粥,或许是错觉,无力的四肢恢复了些力气,但还是没法站起来。傅尽欢这次给所有人下的是软筋散,除非有解药,或者有高手帮忙运功逼出药力。 她见小环收了碗,低声问道:“小环姑娘,大公子那边……” “你想问大公子打算如何处置你?”小环如何不知道她的担忧,摇摇头,“温姑娘,我也摸不清大公子的心思。这回你的确惹恼了大公子,你要想少吃点苦头,近日就别引起大公子的注意了,被晾着,总比被大公子处罚好。等大公子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或许气就消了。” 温酒酒和傅司南走运,现在傅尽欢在忙着蝴蝶山庄的事情,没空折腾他们两个。但不代表傅尽欢气消了,傅尽欢善于隐忍,他的喜怒哀乐都隐藏得很深。对于温酒酒,他的确是恨之入骨,恨得想将那些深藏在心底的黑暗念头,都在她身上付之行动。可他也很清楚,一旦他真的那样做了,他和温酒酒之间就真的完了。 夜色渐深,空气里除了虫鸣与蛙声,再无别的动静。 俘虏们盘腿坐在地上,闭着眼睛,试图将体内的药力逼出来。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青年趁着看守的侍卫没注意,抬起手臂点了点坐在他身前的人。 那人转头。 青年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别出声,手给我,我帮你运功。” 这名青年就是跟着上官世家混进蝴蝶山庄的穆云岚,他的面容经过孙青禾之手,已经做了改变。孙青禾的易容手法是跟着她的师伯花无心学的,放眼整个江湖,能识得出来的不超过十个。 傅尽欢下的软筋散,她曾在师伯写的医书中读过,除了解药和高手帮忙逼出毒素,师伯已经研究出了别的解法。 孙青禾将师伯的法子悄悄告诉穆云岚,穆云岚经她指点,真的将毒素逼出了体外。他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三分之一,现在他再帮着上官世家的少爷将毒素逼出来。 穆云岚替上官家的少爷和孙青禾将毒素逼出后,抬手在地上抓了一把石子,击中那些看守他们的侍卫的穴道。 侍卫应声而倒。 穆云岚站起身来,在众人哗然之际,温声道:“各位莫急,现在我将解毒的法子告诉大家,大家照着我的法子做就是。” 听到这个声音和这句台词,昏昏欲睡的温酒酒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转头朝着声源处望去。 月光下站着一个青年,青年全身上下看起来都极为普通,扎人堆里绝对不会被人注意,但他有一双极亮的眼睛,眼底盛满月色,笑起来时,有温柔的涟漪在眼底漾开。 君子端方,温润如玉,不外乎如此。 温酒酒一眼就认出,此人就是她心心念念要寻找的穆云岚。 方才他说的那句台词,出自明月山庄的剧情。 原书里,傅尽欢现身明月山庄,将整个明 分卷阅读166 月山庄搅得天翻地覆,众人身中软筋散,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危急关头是穆云岚力挽狂澜,救了所有人。 温酒酒猜测,也许是因为她和傅司南跑到蝴蝶山庄,将傅尽欢吸引过来,才让原本应该出现在明月山庄的剧情,提前在蝴蝶山庄上演,而男主穆云岚出风头的蝴蝶山庄剧情,受到影响直接消失了。 不管如何,穆云岚终于现身了,主角出现,意味着转机来了,温酒酒按捺住心底的激动,收敛心神,照着穆云岚所言,试着运功。 此法只有穆云岚这般的高手,才能自行逼出毒素,恢复功力,似温酒酒这般的,只能将毒素逼出体外,勉强获得行动能力。 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将毒素逼出体外,温酒酒体内的真气运行一周,感觉到麻痹的四肢仿佛有酥酥麻麻的电流淌过。 她呼出一口气,伸展着四肢,站起身来。 手脚终于不再是软绵绵的了,她试着迈出双腿,眼前袭过一道剑光,直接朝着她的面门刺来。 温酒酒反应极快,她将身体向后弯折,抽出腰间匕首,“当”的一声,挡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歇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ici 5瓶; 么么哒! ☆、第 78 章 偷袭温酒酒的是个中年男子, 男子眼睛里淬着恶毒的光,一击不中,他又刺出一剑, 口中喊着:“这个妖女和烈火教的魔头是一伙的, 大家快杀了她!” 温酒酒反应过来,之前傅尽欢又是叫人给她喂水喂饭,又是给她裹毯子垫软垫, 无疑是在告诉大家, 虽然同为俘虏,但她是不一样的, 她有他罩着,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得出来她和傅尽欢的关系不一般。 温酒酒哭笑不得, 她甚至有点儿分不清,傅尽欢是不是故意把她变成众矢之的了。 她的武功没有恢复,好在那中年男子半斤八两, 刺来刺去也刺不准, 还摔了个跟头, 啃了满嘴土。 此人名为韩宗响,是云梦山庄的主人, 惯是个占便宜的,偷鸡摸狗的事情做多了,逐渐为江湖人所不齿,只是看在云梦山庄从前的名声上, 勉强看他几眼,心里很是瞧不上他。 这次韩宗响陪着他的儿子韩子夜前来参加招亲大会,试图捡个便宜, 不成想便宜没捡到,今天直接被人剁了一根手指,心里对傅尽欢恨得是牙痒痒。 他见傅尽欢与温酒酒之间暧昧不清,笃定温酒酒与他关系匪浅,又见温酒酒功力没有恢复,想杀了温酒酒以泄心头之愤。 在场之人却无人肯出手帮他,反而嘴角挂着一抹看好戏的弧度,他怒喝一声,手中剑刺向温酒酒的太阳穴。 温酒酒正欲举起匕首来挡,轰然一声,那人身体呈直线飞起,落在地上,当场被砸断了一条手臂,痛得嗷嗷直叫。 “老爷,老爷。”一个大傻个朝着韩宗响奔去,回头怒瞪那个出手打了韩宗响一掌的青年,“坏蛋,大坏蛋!” 温酒酒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青年。 青年身穿一件灰色布衣,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回望着她,盛满月色的眼底,似是掀起了惊涛骇浪,激动唤道:“小九。” 温酒酒听到这个称呼,头皮一阵发麻。 “小九”是穆云岚对酒酒的昵称,因她名为酒酒,在穆流川门下又排名第九,他就给她起了个外号“小九”。这个称呼天下独一份,属穆云岚独有。 穆云岚见温酒酒站着不动,神色呆呆的,以为她是没认出自己,抬手撕下脸上的面具,朝温酒酒展开双臂,莞尔一笑:“小九,是我。” 温酒酒回过神来,犹豫一瞬,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像只小黄鹂扑进了穆云岚的怀中:“大师兄。” 原书里穆云岚有过回忆,说他的小师妹每次见了他,都会像只回了家的小黄鹂,扑进他怀里,脑袋蹭一蹭他的心口。这种亲昵无关男女情爱,他们自幼一同长大,从十岁初遇那年起,酒酒便是这般亲近他的。 温酒酒毕竟不是原来的酒酒,实在没脸对着一个刚见面的陌生男子蹭心口,她双手虚虚搭上穆云岚的腰间,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穆云岚身后一左一右立着的两名女子。 左边的青衣女子清雅如兰,是孙青禾;右边的粉衣女子娇艳端方,是叶蝶衣。她们两个都黯然神伤地盯着穆云岚的背影。 温酒酒从穆云岚怀中退出,往后挪了两步,不动声色地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穆云岚没有察觉,他全身心都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并未注意到他的“小九”有些异样。 他几乎行走了大半个江湖,几经生死,就是为了找回丢失的小师妹。现在温酒酒就站在他眼前,跟做梦似的。原来,她与他曾近在咫尺,只隔着重重人影。穆云岚有些恼恨,没有早点发现温酒酒就在这里,差点叫她伤在他人手中。 被穆云岚 分卷阅读167 无情拍了一掌的韩宗响,终于缓过神来,握着骨折的手臂,狼狈地爬了起来,瞪着温酒酒:“此妖女是烈火教的同党,我们应当杀了她!” “她是我的小师妹,温酒酒。”穆云岚温柔的眸色一下冷了下来,“还请韩庄主慎言。” “你们都看见了,傅尽欢对她与别人不同,烈火教的妖女最擅长伪装,穆少侠莫要被她的表面欺骗,她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温酒酒,揭下她的面皮看看就知道了。” 穆云岚是苍穹派掌门穆流川之子,刚才又解救众人于水火之中,韩宗响自是不敢把矛头对准穆云岚,但温酒酒不一样,所有人都看到傅尽欢对她的态度暧昧不明。 “我可以证明,她的确是温酒酒。”一名青衣少年从人群后走了出来,对着穆云岚和温酒酒微微欠身,笑了笑,“在下浣花宫齐放,曾有幸得温姑娘出手相助,擒得臭名昭著的雌雄双盗。” 浣花宫的名头可不小,这名叫齐放的少年又是宫主的亲传弟子,他说的话自然分量不轻,众人见齐放出来为温酒酒担保,不再理会上蹿下跳的韩宗响,纷纷商量起逃跑的对策。 他们困在山庄内,现在除了穆云岚恢复三成功力,其他人只恢复了一成功力,更多的还手脚发软,勉强行路而已。 这个院子的侍卫都被穆云岚解决了,但是外面还有更多的高手,要是碰上左右护法和四大长老,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大家可从密道离开。”叶蝶衣与叶老庄主对视了一眼,得到许可,站了出来,柔声道,“演武场下方有一条密道,大家将其挖开就可以直接离开蝴蝶山庄。” 江湖人心眼多,蝴蝶山庄又财大气粗,建立之初就特意留了一条逃生的通道,以应付将来的突发情况。 众人听闻有密道可以离开,登时精神振奋,纷纷拿起手中的刀剑,走到演武场,在叶蝶衣的指导下,将原来的密道挖通。 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合作下,一炷香的时间后,演武场下方多了一个洞口。 此来参加招亲大会的,共计有百来人,洞口同时只容得下二人并肩行走,群龙无首之际,穆云岚站出来主持大局,指挥着众人有序离开。 温酒酒站在穆云岚身边,穆云岚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小九,待会你跟着齐放先走,我随后就来。” 温酒酒摇头,眼底腾起一丝倔强:“不,我跟着大师兄。” 根据她的经验,那些先走的不是路人甲就是炮灰乙,随时有可能被boss团灭,跟着主角不一样,不单可以得到主角光环的庇护,还能捡人头、捡装备。 穆云岚误以为她是要跟自己同生共死,眼神更加温柔,无奈地笑了笑,宠溺道:“好,跟着我。” 除了温酒酒,留下的还有孙青禾与叶蝶衣,齐放不禁羡慕道:“穆兄好福气,左拥红颜,右拥知己,还有个美若天仙的小师妹生死相随,真叫人羡煞。” 温酒酒:那是你没见识了,这是男频文男主的标配。 孙青禾与叶蝶衣是倒数第二走的,她们二人下洞后,穆云岚抱着温酒酒,跳下了地洞。 傅尽欢一整宿没睡。 叶老庄主是个识相的,怕他们动叶家人的性命,就交出了蝴蝶山庄的产业,主动接了烈火令,成为烈火教的附属帮派。 比起丢了命,交出产业,每年还能有不菲的分红,将来若叶家壮大,还可将家业争夺回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叶老庄主思来想去就想通了。 这些产业是叶家人在管,他们都是商场上的老油条,烈火教这些混江湖的,未必能玩得过他们。傅尽欢忙了一宿,从教中挑选了一些还算能干的人手,去各地接管叶家的那些产业。 他自知烈火教的人不懂经营,吩咐下去,只可拿权,不可全权掌控经营之道,万事还需得参考叶家那些老人的建议。 待他处理好这些事情,几近天亮,小环亦没睡,守了他一宿。 傅尽欢揉了揉眉心,眼底微露疲倦。小环连忙道:“这天都快亮了,大公子赶紧去歇息吧。” “昨日有几人肯写家书?” “只有三人。” 傅尽欢冷笑一声:“天亮再剁一根手指。”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拖远点再剁,堵上嘴巴。” 他这是怕自己的血腥残忍吓到温酒酒,小环看破不说破,主动提起一句:“昨晚大公子吩咐的燕窝粥,温姑娘很是喜欢。” 傅尽欢“唔”了一声,眼底透出满意之色。 “听说蝴蝶山庄的蝴蝶酥不错,不如给温姑娘送上一份?”小环试探问道。 傅尽欢点点头:“再给她弄碗酸梅汤。” 小环应了,心道,大公子不愧是个偏心眼的,二公子被关进地牢里啃窝窝头,对这个一再伤害他的温姑娘,倒是很纵容,见了面就忘了伤疤的疼,还眼巴巴地对人家好,就是不知道温姑娘会不会领他的情。 小环记得,他在人家面前可是凶巴巴的,吓得温姑娘脸都变色了。 “大 分卷阅读168 公子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睡?”小环跟在傅尽欢身后。 傅尽欢站起身来,打开屋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 蝴蝶山庄建在山间,到了夏末的时节,昼夜温差大,白天热得人汗流浃背,夜里凉风习习,稍微穿得薄了,就会感觉到寒意浸骨。 傅尽欢问:“毯子送过去了吗?” “照着您的吩咐,送去了。”贴心还是她家大公子贴心,生着气,还惦记着人家温姑娘吃不饱穿不暖。 刚才那阵风冷得超过了傅尽欢的预料,他想了想:“我亲自去看看。” 这个时候温酒酒应当睡了,他偷偷瞧一眼,也不算是娇纵她,助长她的气焰。 ☆、第 79 章 小环赶紧拿起一件衣裳给傅尽欢披上:“山里风大, 大公子小心着凉。” 天色将亮未亮时,夜色犹如浓墨泼下来,虫鸣与蛙声逐渐隐匿, 空气里安安静静的, 唯独凉风习习拂过。 刚踏入院内,小环便察觉出了一丝不寻常。 安静得过分的院落里黑漆漆的,小环举着手中的灯笼, 瞧见了倒在地上的侍卫。 “大公子, 您看!”她惊呼一声。 看守俘虏的侍卫们倒地昏迷,俘虏们都不见了。傅尽欢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快步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 小环跟在他身后。 原本倚靠在椅子上的温酒酒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毯子和软垫落在地上,不知被谁踩了, 上面印了好几个脏兮兮的脚印。 傅尽欢漆黑的双眸瞪着地上的毯子,眼底阴沉得几乎能飞出刀子。 黎明之际,夜色最为浓黑, 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温酒酒和穆云岚他们被困在了桃花林里。凛冽的山风呼啸而过, 刮得枝叶发出飒飒的声响。 桃花林就在山脚下, 他们来回走了好几遍,都没有走出去。众人脑海中不约而同冒出了一个词:鬼打墙。 叶蝶衣与叶老庄主暗中商量了一下, 再次站了出来,解释道:“我们困在了桃花阵里。桃花阵是父亲请高人所布,原是防止外人私自进入蝴蝶山庄,这次举办招亲大会, 为了方便大家,父亲特意撤了桃花阵,方才我们瞧过了, 是有人动了阵法。” “既然桃花阵是蝴蝶山庄所设,叶老庄主和叶大小姐可有办法破解?”有人粗声粗气地问道。 叶蝶衣无奈摇头:“蝶衣与父亲都试过了,动此桃花阵的,也是个中高手,蝶衣才疏学浅,尚未勘破其中关键。” “这可如何是好?一旦天亮,那魔头必然会发现大家不见了,到时候对我们来个瓮中捉鳖,谁也跑不了。”不知是谁急昏了头,连“大坛子里捉王八”这样的成语都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众人心焦不已,也没有指出来。 久不做声的韩宗响突然冷笑一声:“现在大家都被困在这里走不出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自谋生路。” 众人齐刷刷朝他望去。 他抱着骨折的那条胳膊,示意众人看温酒酒:“你们瞧她右耳上的耳珰。” 温酒酒心里咯噔一下,腾起不好的预感。傅尽欢将耳钉扣在她的耳垂上,她取不下来,只好用发丝遮挡,这会儿只顾着逃跑,发丝被风撩开,露出耳垂上的耳饰。 众人只见那粉嫩小巧的耳垂上,别着一颗血红色的宝石,小小一枚,宛若一滴心头血,璀璨夺目,浓艳至极。 温酒酒肤色白,那一点殷红缀在她耳垂上,衬得她肌肤胜雪,吹弹可破,有种别样的楚楚动人的风情。 穆云岚的目光也落在温酒酒的耳垂上。 温酒酒没有遮挡,此时如果刻意遮挡,反而显得心虚。她静静地等着韩宗响开口,她也想知道小小一枚耳钉,他能做出什么文章。 “大家难道不觉得这耳珰十分眼熟?”韩宗响目露得色。 众人经他提醒,各自陷入深思,不多时,有人如梦初醒,道:“我记起来了,这枚耳珰是烈火教之物,当年傅南霜现身武林大会,强行在宫瑶耳垂上扣了一枚。” 这些人里除了参加招亲大会的青年子弟,大多数是陪着他们前来的家中长辈,年纪稍长的只要参加过当年的武林大会,都会对那一幕印象深刻。 宫瑶是宫家长女,自小拜入苍穹派门下,与穆流川是同门师兄妹,江湖上都默认他们两个情投意合,将来是要做夫妻的,他们师兄妹两人也常在江湖上走动,形影不离,一副神仙眷侣的模样。 约莫是二十年前的武林大会上,穆流川与宫瑶代表苍穹派的年轻一辈出席,大会进行到一半,魔教教主傅南霜突然现身,惊得众人严阵以待,他却对所有刀光剑影视若无睹,抬手轻拂,众人被强大的气劲击得跌下台去,唯独宫瑶立于高台之上,身体动弹不得。 傅南霜当着众人的面,取出一枚红色耳钉,扣在宫瑶的右耳耳垂上,当众宣布宫瑶为他所有,不日他将前来迎娶,说完便哈哈大笑离去。 分卷阅读169 他这样大张旗鼓地闹了一出,几乎整个江湖都知道烈火教有这样的一个传统,但凡烈火教的教主看中哪个女子,想娶她做自己的妻子,便将象征着教主夫人身份的耳珰扣在她的耳垂上。 寻常耳珰可随时取下,烈火教的耳珰用了特殊的机关,一旦扣上,除非夫君亲手取下,否则任何人都没办法取下来,他们还给这种机关起了个温柔缠绵的名字——相思结。 谓之,结一世相思,许三生白首。 那人这么一提,经历过此事,或有所耳闻此事者,那段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是有这么回事!难道温姑娘耳上这枚耳珰,当真是傅尽欢那魔头亲手扣上?” “魔教中人行事狠辣,唯独对伴侣忠贞,一旦扣下耳珰,便是结下生死鸳盟。” “温姑娘,你耳上这枚耳珰究竟是从何而来?”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质问起温酒酒。温酒酒神色如常,心底早已掀起千层巨浪。 耳珰这个设定,原文里从未提及。原书里酒酒死得早,宫瑶更是一个只在回忆里出现的炮灰角色,耳珰这个设定根本没有多少机会出场,就算写过,也是一笔带过,温酒酒不记得也很正常。 韩宗响此时提及耳珰,分明是要坐实她傅尽欢未婚妻的名头,再顺理成章抓了她,要挟傅尽欢。 温酒酒下意识地看向穆云岚。 “穆少侠,此事已再清楚不过,听闻温姑娘曾失踪数月,她既和魔头一同现身蝴蝶山庄,又佩戴了这枚耳珰,想必是早已做出了选择,身为魔教中人,混在我们当中,其心可诛!” 这些人当中有不少输给了烈火教,不肯写家书讨要掌门印的,被傅尽欢吩咐剁了一根手指,此刻看着温酒酒,个个眼底泛红,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诸位冷静,真相尚未明确,不可妄下论断。”穆云岚将温酒酒护在身后。 “温姑娘若要自证清白,也很简单,传闻此耳珰只有烈火教的魔头才能摘下,若是温姑娘能当着大家的面,摘下这枚耳珰,便可证明温姑娘是无辜的。”韩宗响断定温酒酒取不下来耳珰。 温酒酒要能摘,早就摘了。?轻吻喵喵独家整理 现在这个情况,还不如傅尽欢昨日当着众人的面,戳她几剑。这下可好了,她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这些人恨极傅尽欢,一旦证实她是傅尽欢认证的未婚妻,还不得把她大卸八块了。 “此事容后再说。”穆云岚脸色微沉,显然是对他们咄咄逼人的态度不满,“先离开这里。” 他刚走一步,众人围拢上来,刷刷上百双眼睛,里里外外好几层,将他和温酒酒盯住了。站在穆云岚这边的,只有孙青禾、叶蝶衣、叶老庄主和齐放四人,纵使穆云岚武功再高,双拳难敌四手。 穆云岚抬起头来,扫了众人一眼:“看来今日诸位是不肯放过我们师兄妹了?” “穆少侠是穆流川穆掌门之子,我们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眼前这个温姑娘,当真还是穆少侠以为的那个温姑娘吗?”韩宗响再次将众人的思路往温酒酒乃是魔教妖女易容所扮上引。他先前就提过一回,那时众人都不以为意。 穆云岚冷笑一声,抽出手中的长剑:“她是不是我的小九,我比谁都清楚,今天谁想动她,就必须先过我穆云岚这一关。” 温酒酒心思百转,悄悄往前走了两步,贴近穆云岚,低声道:“大师兄,待会你先扒韩宗响的衣裳,记住,一定要扒上衣。” 穆云岚的眉心猛地跳了一下。他是正人君子,翩翩少侠,哪有打架上来就扒人衣裳的道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没法问温酒酒是何意,他暗中祈祷着,温酒酒那句话没被旁人听了去。 人群中传来“噗嗤”一声轻笑。 穆云岚和温酒酒的脸色都变了,穆云岚想的是,果真如他所料,内力高深的,将温酒酒那句戏言听了去,温酒酒面色微变,是因她听出这个声音是司徒雁翎的。 天黑人又多,她一直没见到司徒雁翎的人影,以为他早就趁乱跑了。以他的身手,想必傅尽欢也困不住他,他居然还留在这里,藏在人群中,笑吟吟地看一场好戏。 只听得他笑了一声后,人群自动分开,露出他的身影。他的相貌实在生得招摇,他就站在那里,双手抱怀,什么也不用做,唇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在场之人无不下意识地将目光往他身上放。 最浓烈的黑暗已经过去,天际透出几缕光芒,司徒雁翎倚靠在桃树下,歪着脑袋看向众人。他见所有人都在看他,直起身体,伸了个懒腰:“是不是取下她的耳珰,你们就不再闹事了?” 韩宗响道:“你是何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他说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走向温酒酒,停在她身前。 温酒酒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他在桃树下站久了,发间不知何时沾了一片碧绿的桃叶。 温酒酒的目光凝在那片绿叶上,怪怪的。 “别紧张,我是来救你的。 分卷阅读170 ”他唇角的弧度越扯越大。 穆云岚察觉到他并无恶意,没有出手阻止,只是在一旁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 司徒雁翎朝温酒酒伸出手,出于惯性,温酒酒稍稍避让了一下。司徒雁翎也不生气,他出手的速度很快,轻易就捏住了她的耳垂。许是手感软乎乎的,他忍不住揉了两下。 温酒酒正要发火,司徒雁翎低声道:“别乱动。” 也不知他是怎么动作的,等他收回手,摊开五指,原本扣在温酒酒耳垂上的红色耳钉,躺在了他的掌心。 温酒酒耳垂上那股禁锢之感也终于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被承包的小猪 10瓶; (*  ̄3)(ε ̄ *) ☆、第 80 章 “不过是一枚普通的耳珰, 何苦对一个小姑娘咄咄相逼。”司徒雁翎扬手,“啪”的一声将耳珰丢在了地上,抬脚踩住。 韩宗响面色变得极为铁青。 温酒酒也是震惊不已, 再无暇去研究他头顶上的一片绿叶。 司徒雁翎凑近了她, 瞧见她瞳孔里映出自己的影子,满意地撩起她的一缕发丝,别在她耳后, 轻轻吐息, 低声说道:“在烈火教潜伏十年,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还有, 下次说话别那么大声。” 温酒酒:“……” 她现在可以确认,司徒雁翎没有中傅尽欢的软筋散,他内功深厚, 她那么小的声音,他能听见很正常。 “不可能,你、你肯定是她同党!”韩宗响的声音将两人的神思扯回。 温酒酒与司徒雁翎同时转头看向韩宗响, 司徒雁翎的柔情蜜意被打断, 眼中露出不耐烦之色:“你惹恼我了。” 他抬手轻轻一挥, 挥出一道掌风,轰然一声, 韩宗响捂着心口,身体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砸向他身后的桃树,顿时砸下一片簌簌落叶。 司徒雁翎朝着他走去, 经过一人身边,“锵”的一声,拔出他腰间的佩剑。 青年正看着好戏, 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喂,那是我的剑……”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司徒雁翎刷刷几剑朝着韩宗响挥去。韩宗响瞪大着双眼,惊恐闪避,始终逃不出他的剑影。 司徒雁翎扬手甩出手中的剑,准确无误地将剑插回青年腰间的剑鞘。 那青年这回直接闭紧了嘴巴。 再看那韩宗响,几乎吓破了胆,抱头乱窜,忽觉自己并未中一剑,劫后余生,哈哈大笑起来:“我没事,哈哈,我没事。” 说着,他脸色一变,因他身上的衣裳尽数被割裂,化作碎片,落了一地。 韩宗响抱住自己的胸口,瞪向司徒雁翎:“你!” 在场的女子无不吓得尖叫一声,扭过头去,唯独温酒酒很是淡定,一双眼睛盯着他的后背瞧。 幸而司徒雁翎事情不算做得太绝,给他留了一条亵裤。毕竟在场的还有温酒酒,他可不希望那不该看的东西脏了温酒酒的眼睛。 温酒酒大失所望。 韩宗响在原书是个炮灰,蝴蝶山庄的剧情里,他像个小丑一般上蹿下跳,挑衅、诬陷穆云岚,反而被人揭发是极乐宫的叛徒,啪啪打脸,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死无全尸的下场。 他接连两次想害温酒酒,温酒酒也不是圣母,不把这个隐患拔了,接下来他会不断给她下绊子。可惜他背后原本打着极乐宫标记的地方,只剩下了一道疤。 剧情因为蝴蝶效应,发生了小小的改变。 司徒雁翎瞧了一眼,不由得“啧”了一声。 韩宗响回过神来,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你们欺人太甚!子夜,子夜,给我杀了他们!” 一个少年从人群后走了出来,身后还跟了个傻大个,傻大个喊道:“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穆云岚和司徒雁翎俱是神色认真了三分,他们都看得出来,这个少年有几分本事。 少年拔出腰间的长剑,剑端指的不是司徒雁翎,也不是温酒酒,而是韩宗响。 韩宗响脸色大变:“韩子夜,你疯了吗?” 那少年神色冷峻,双眼压抑着怒气:“韩子夜?真正的韩子夜是我旁边这个傻子。” “混账东西,你胡说八道什么?这里岂是你能大放厥词的地方。”韩宗响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少年冷冷一笑,并不理会,他转过身来,看向众人:“在下柳承志,云梦山庄的主人柳无欢之子。十八年前,家父救了一个乞丐,本是出于好心,谁知道此人乃是极乐宫叛徒,流落街头,无处可去,家父被他蒙骗,不嫌弃他满身烂疮,慷慨解囊,助他渡过难关。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家父以诚相待,此人却看中云梦山庄的财产,与柳家管家合谋,毒死了家父,一夜之间害了柳家三十条人命,还伪造书信,假称家父带着家人归隐。承志当年尚是襁褓中的婴儿,幸留 分卷阅读171 下一命,苟活至今,有机会将真相公之于天下。” 少年说到最后,眼中含泪,义愤填膺。 这段剧情温酒酒是熟悉的,这是蝴蝶山庄消失的剧情。柳承志带着冤屈,现身蝴蝶山庄,将韩宗响卑鄙无耻的真面目揭开,身陷漩涡中心的男主穆云岚,不费吹灰之力就打脸炮灰,一般的爽文套路。 大概是因为她的存在,剧情从韩宗响不断挑衅穆云岚,转移到她身上。 温酒酒为自己抢了主角的剧情,略微感到几分心虚,悄悄看了穆云岚一眼。谁料穆云岚也在看她,两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那厢,韩宗响听了柳承志的话,怒道:“满口胡言乱语,真如你所言,我灭柳家全家,你当年尚是婴孩,如何知晓这一切?” 他这是在套柳承志的话,看看是谁出卖自己。 柳承志显然也知道,不过他不在乎了,他今天没打算放韩宗响活着离开。 “你贪图美色,见管家发妻极美,就强占管家发妻,迫她为你生下一个儿子,又对管家赶尽杀绝,逼得他跳下了山崖。管家发妻不堪受辱,怀孕期间大量服用药物,生出一个痴傻儿子。你爱惜面子,不肯承认他是你的儿子,又见我根骨奇佳,就将我当做韩家少爷抚养,真正的儿子放在我身边做一个书童。老天有眼,留下管家一命,将真相告知于我。可笑我柳承志认贼作父多年,实属瞎了眼睛,今日就在此当着诸位豪杰的面,手刃韩宗响你这个老畜生,祭我柳家众人在天之灵!”柳承志举剑朝韩宗响刺去。 既是家事,又是血海深仇,就没有插手的道理,众人默然看着柳承志与韩宗响打斗。真正的韩子夜是个傻子,站在一旁哈哈傻笑着,柳承志每刺一剑,他就鼓掌一次,大喊:“好!再来,再来!” 韩宗响受了伤,功力被软筋散压制,只恢复了一成,倒是那柳承志,心性坚韧,凭着一股报仇的信念,身上添了无数道伤痕,也不见有任何惧色。 韩宗响见自己的痴傻儿子鼓掌为敌人喝彩,气得眼前发黑,气息凝滞,忽觉心口一凉,一颗心脏被人活生生地剜下来,痛得他当即喷出一口浓血。 柳承志抽回贯穿他心脏的宝剑,登时一缕殷红从他胸口喷出,血溅三尺。 韩宗响瞪大着眼睛,轰然倒地。 “欠了别人的,迟早要还回来。”柳承志冷冷说了一句,还剑入鞘,转过身来,拱手对着众人施了一礼,“今日柳承志手刃仇人,多谢诸位做个见证。” 经此一役,隐藏多年的柳家惨案真相大白于天下,韩宗响身败名裂,柳承志有了这么多武林人士的见证,待回到家中,便可顺理成章接管云梦山庄,成为云梦山庄的主人。 东方逐渐透出鱼肚白。 天亮过后,走出桃花阵就容易了许多,孙青禾提议放火烧桃花林,一把火过后,桃花阵现出原形,众人终于下了山。 山脚下,三条大路分别往三个方向延伸。穆云岚站在岔路口,清晨的斜辉透过树隙,在他的身上印下斑驳的光影。 穆云岚抱着双拳,温声道:“诸位,就此别过,为免被魔教一网打尽,大家还是尽量分开走。” “告辞,穆少侠。”众人纷纷向穆云岚辞行。 叶蝶衣走到穆云岚身前,从袖中摸出一支白色的瓷瓶:“穆大哥,蝶衣知你来蝴蝶山庄是为了求药,蝶衣今日以药相赠,就当是偿还当日穆大哥对蝶衣的救命之恩。” “多谢叶姑娘慷慨赠药,叶姑娘大恩,穆云岚没齿难忘。”穆云岚本就是为求药而来,也不推辞,接了药瓶,“叶姑娘可有去处?” 叶蝶衣眼底泛起不舍,却还是道:“蝶衣和父亲会去投奔叶家的亲戚,穆大哥无需挂怀。” “万事小心,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叶蝶衣与穆云岚道别过后,扶着叶老庄主离开了。 温酒酒看着叶蝶衣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感叹,不愧是原书最痴情的女二。相比于魔教妖女风怜怜对穆云岚的死缠烂打,叶蝶衣用招亲大会试探了穆云岚一次,已然明了,穆云岚的心不在她身上,与其死缠烂打,让他讨厌,不如拿捏好分寸,叫他心生怜惜。 事实也证明,穆云岚对待风怜怜和叶蝶衣是有区别的。 风怜怜是极乐宫的妖女,对穆云岚心生爱慕,纠缠不休,穆云岚始终冷面相对,甚至最后亲手杀了风怜怜为江湖除害,而枯守蝴蝶山庄的叶蝶衣,则得到穆云岚的照拂,安安稳稳过了一辈子。 在原书的后期,即便穆云岚已与孙青禾成亲,心中惦念着白月光小师妹,却时常前往蝴蝶山庄,与叶蝶衣一叙。 “在想什么?小九。”穆云岚的声音打断了温酒酒的思绪。 温酒酒回神,眼神古怪地看了穆云岚一眼。 作为原书里的大男主,作者笔下的亲儿子,穆云岚武功高强,天资出众,温柔多情,风度翩翩,就连爱慕他的女人,都是各有特色,活泼天真,温柔幽静,端庄大方,妩媚妖娆,应有尽有,还一个个为他守身如玉,宁死不悔,待 分卷阅读172 遇太好了叭。 “没想什么,大师兄,快走吧。”温酒酒敛起心神。 日光透过云层,笼罩着桃林。大火焚烧过后,地上一片焦黑。 傅尽欢面色冷峻地立于一棵枯萎的桃树下,打着旋儿的枯叶缓缓从他眼前飘坠。 初一抱拳道:“启禀大公子,从追踪的脚印来看,俘虏们确实逃至此处,多亏大公子曾叫人改动桃林阵,多困了他们一段时间,估摸着他们刚下山不久,可要立即派人去追?” “追。”傅尽欢丢下一句,抬步就走,走了几步,忽然,他脚步一顿。 小环眼尖,弯身从他脚下的枯叶里拾起一枚耳珰。耳珰上镶着一颗米粒大的殷红宝石,宛若灼灼一滴心尖血。 小环用袖子擦掉耳珰上的脏污,惊讶道:“大公子,这是……” 傅尽欢的目光凝于那枚耳珰,眼底神色变了又变,猛地抬手,将耳珰握在掌中,本就难看的脸色,登时阴云密布。 小环再不敢多言一句。 这枚耳珰有一对,傅尽欢离岛时特意带在身上,昨日她伺候温酒酒,发现她耳垂上缀了一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ind、良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良恩 28瓶;清玉 10瓶;甜柒° 8瓶;竹右是大神 6瓶; 么么! —— 傅大boss:摘我的定情信物,扔我的定情信物,还踩我的定情信物,你们完了。 ☆、第 81 章 傅尽欢一句话也没说, 脸色阴沉地回了蝴蝶山庄。 他周身似带了一道无形的气场,走到哪里,气压就低了三分, 伺候他的众人无不感到一阵凉飕飕的。 “大公子。”小环赶紧给傅尽欢沏了一盏降火的茶, 心里不由得埋怨,这位温姑娘真是的,大公子经过海上的奔波, 再大的怒火, 也逐渐平息下来,偏在他快要消气时, 人又跑了,还把大公子赠给她的耳珰随随便便扔在了地上,大公子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 这会儿又成滔天怒焰了,可怜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战战兢兢, 腿都软了。 “笃笃笃”屋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小环打开门, 门外立着一名黑衣侍卫, 侍卫手里捧着一个包裹和一把刀,低声道:“小环姑娘, 这是大公子今日让属下去客栈取回的包裹,麻烦交给大公子过目。” 包裹和刀是傅司南的,傅司南要扮作扶风公子,包裹等物不方便随身携带, 就暂时寄存在客栈内。傅尽欢将傅司南软禁后,傅司南吵吵嚷嚷不肯安歇,要见傅尽欢一面。 小环昨夜陪着傅尽欢去地牢见了傅司南, 傅司南憔悴了许多,他求见傅尽欢,只提出两个条件,第一,不许伤害温酒酒,第二,去客栈取回他的包裹和凤鸣弯刀。 当时傅尽欢只冷冷看他一眼,不置可否,抬步离开了地牢。 小环捧着包裹和刀,心道,大公子到底是嘴硬心软。当初离岛时怒气冲冲的,逮着他们两个,碰都没舍得碰一下,听二公子绝食要见他,才饿了一顿,又巴巴地去见了人一面,转头就将他要的东西派人取了回来。 “大公子,这是二公子的包裹。”小环将包裹和弯刀都呈给了傅尽欢。 “打开。” 包裹里没多少东西,只有傅司南的几件衣裳和一件红嫁衣、一条软鞭。嫁衣是当初傅司南叫人给温酒酒裁的,软鞭是傅司南从小用到大的武器。 傅尽欢抬手在衣服里翻了翻,翻出一枚同心结和两张银票。 同心结是温酒酒的,上面绣着穆云岚和温酒酒的名字,许是被经常摩挲的缘故,红线已经旧了。 小环惊讶道:“二公子竟将此物带了出来?” 她以为似傅司南这般嫉妒心重的,这枚同心结早就被他烧了。 银票有一千两。傅尽欢拿起银票。 当铺老板说,当初他们那么多的首饰,只当了两千多两,温酒酒居然给了傅司南一半。 傅尽欢以为自己对温酒酒了解得透彻,温酒酒总是叫他意外。分明对他们二人是恨之入骨,路上也试图丢下傅司南,却又担心什么都不懂的他,会挨饿受冻,给他留下一半的银子。 傅司南初来乍到,哪里会使什么银钱,他是个粗心的,对银钱没什么概念,根本不知就这么点银子,还不够两人吃吃喝喝。这一路上都是温酒酒在张罗两人的吃穿,难怪她说自己吃不好睡不好,囊中羞涩,要省着花。 傅尽欢将银票重新塞回包裹,顿了顿,拿起同心结,塞入自己的袖中。 温酒酒和穆云岚在路上走了一天。 穆云岚提议各大门派分开走,是为了分散傅尽欢的人手,这一路上都没见到傅尽欢的人,看来是穆云岚的提议起了效果。 孙青禾受了重伤,即使有叶蝶衣相赠的九转还魂丹续命,也不适宜长途奔波,穆云岚只 分卷阅读173 好放慢赶路的速度。好在他功力已经恢复大半,不必再担心身后的追兵。 夕阳缓缓西沉,橘色的余辉笼罩着绵延的群山。 “看来我们今晚要错过投宿的时间了。”穆云岚望着蜿蜒的山路,苦笑一声。 温酒酒道:“我不碍事的,只担心孙姑娘……” 孙青禾满脸歉意:“是青禾拖累了两位。” 温酒酒微微一笑:“孙姑娘言重了,孙姑娘对大师兄恩重如山,怎么能说拖累。大师兄,我看孙姑娘也累了,不如我们就在此歇息一晚,明早再赶路。” 温酒酒和傅司南一起赶过路,知道太阳一旦落山,天色会黑得很快,山路难行,又多猛兽,不如早点找个可以落脚的地方,趁着天没黑,解决食物和水等问题。 穆云岚点头:“小九说得对,我们先歇一晚。” 江湖中人偶尔餐风露宿也实属正常,原书里的酒酒跟着穆云岚游历江湖时,也时常错过投宿,有时山洞里凑合一夜,实在找不着山洞,在树上凑合,也能勉强打发。 幸运的是,他们走了一段路,见一处山壁凹进去一块,周围都是石块,无杂草乱木干扰,山壁的不远处还有清泉潺潺,流入一汪小潭。 有洞有泉水,用来夜宿最合适不过。 穆云岚将温酒酒和孙青禾安置好,摸了摸温酒酒的头,递给她一个竹哨,温声道:“小九,我去给你和青禾弄点吃的,你陪着青禾,遇到危险就吹响这个。” 温酒酒信心十足地应道:“大师兄尽管去,我的武功保护孙姑娘绰绰有余。” 穆云岚莞尔:“我的小九长大了。” 赶了一天的路,腰酸背痛,身上都乏了。穆云岚走后,温酒酒摘了一片绿叶,走到潭边,掬起一捧清水,洗了脸。 待潭中的流水换了一遍,她捧起潭水,喝了几口。潭水清凉,滑入喉中,登时去了三分燥热。 温酒酒将叶子叠好,盛了清水,走到孙青禾身前:“孙姑娘,喝点水吧。” “多谢小九姑娘。” “叫我酒酒就好。” “酒酒。”孙青禾毫不扭捏地切换了称呼,“酒酒也唤我青禾吧。” “青禾姐姐。”温酒酒乖巧地唤道。 孙青禾大她四岁,她唤一声姐姐,也是应该的。这位原书里的女主,从容大度,清雅如兰,很容易叫人生出亲近之感。 过了一会儿,穆云岚带着猎物回来,远远就见温酒酒与孙青禾并肩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不由得弯了一下嘴角。 温酒酒见他打回来两只兔子、三只山鸡,只有荤,没有素,自告奋勇:“大师兄,趁着天还没黑,我去摘点果子回来。” 穆云岚道:“山路难行,不许乱跑。” “我不走远,来时的路上有颗枣树,我去摘几颗,马上就回来。”温酒酒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拿起她放在一旁的匕首,插入腰间,不等穆云岚答应,转身就跑了。 “小九!”身后飘来穆云岚无奈的声音。 来的路上确实有颗枣树。温酒酒脱下外裳,摘了一些枣,用衣裳裹住了,慢吞吞地往回走。 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浅,映着落日的余辉,水中石块林立,露出一截在外面。 温酒酒背着枣,踩着石块,走到小溪中间蹲下。溪水映出她的影子,水中有几尾肥鱼游曳而过。 温酒酒抽出匕首,打算逮两条鱼回去。 她举着匕首,全神贯注地看着水面。一条肥美的小鱼,摇着尾巴,缓缓游到她面前,晃碎了她映在水上的倒影。 温酒酒屏住呼吸,猛地刺出,水花溅了一身,匕首下方却空空如也,那只小鱼已经不知所踪。 温酒酒不气馁,故技重施。 在她第三次刺了个空时,身后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你这样抓鱼是不对的。” 温酒酒吓得差点一头栽进水里,她转过脑袋,哭笑不得地看着不知何时立在自己身后的穆云岚:“大师兄怎么不陪着青禾姐姐?” 她是特意把独处的时间留给穆云岚和孙青禾的。 穆云岚和孙青禾本就是一对,她这个早就领盒饭的炮灰白月光,突然冒出来做电灯泡,是迫不得已。为了不干扰两人的感情线,她就自己给自己断了电,尽量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青禾担心你出事,让我过来瞧瞧。”穆云岚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他方才在暗中看了她许久,见她蹲在溪边发呆,以为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等了半天,她居然是为了抓鱼。 “我能有什么事?”温酒酒站起身来,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将匕首插回刀鞘中,“我的武功进步了,不再像以前,是个绣花枕头了。” “小九失踪的这段时日,的确进步很大。”穆云岚的眼眸黑了几分,眸底映着夕阳的余晖,其间光影明明灭灭,“到底进步了几分,就由师兄亲自试试吧。” 话音刚落,穆云岚朝着温酒酒出手。 分卷阅读174 出于应对危险的本能,温酒酒第一反应是抽出插在腰间的匕首。 穆云岚抬手一拂,温酒酒手腕被轻轻击了一下,传来钝麻的感觉,不由自主松开了手。 穆云岚接住匕首,掌中寒光翻转。温酒酒只觉眼前闪过一道银光,那匕首朝着她的面门刺来。 她心底一凛,穆云岚这个架势,竟然是来真的。 温酒酒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她极尽她所学,虚晃一招,来避开这一刀。 可惜,站在她眼前的这个是原书里的男主,未来的天下第一,跟他比主角光环,比武学天资,她那么点小手段、小聪明根本不够用。 穆云岚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匕首架在了温酒酒的颈侧。 温酒酒叹了口气,原身的资质还是差了点,有傅尽欢和傅司南这两位大佬给她开后门,对付虾兵蟹将绰绰有余,对上穆云岚这样的高手,不出三招就落了下风。 穆云岚目光幽幽,古怪地说了一句:“看来,小九不光是武功进步了,连用的招式也进步了。” 温酒酒眼皮跳了一下。 她不是酒酒,也没有酒酒的记忆,她用的招式是傅尽欢和傅司南教她的。穆云岚话中有话,他对她起疑了,韩宗响污蔑她时,他是维护了她,但那不代表,他是信她的。 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出身苍穹派的穆云岚,自幼接受穆流川的教导,对魔教向来是不假辞色、赶尽杀绝。就连原书里痴心爱慕他的极乐宫妖女风怜怜都能狠下杀手,要是他发现温酒酒已经不是他的小九,后果不堪设想。 ☆、第 82 章 温酒酒平复着起伏的心潮, 快速整理了表情。 她惯常在傅氏双生子面前演戏,稍稍转了个念头,眼底便轻而易举地泛起伤心之色。 恰到好处的楚楚可怜, 是最惹人怜惜的。 “大师兄此言何意?难道大师兄也是信了那韩宗响的话, 认定小九与魔教勾结,背叛了苍穹派?还是大师兄根本不相信,站在面前这个是小九?”温酒酒声音沙哑, 满脸悲愤。 穆云岚看似温柔多情, 实则杀伐决断,绝非传统武侠小说中的圣父型男主。一个纵横江湖, 能得众人信服的大侠,除了武功高强,又怎么会没有几分手段。 温酒酒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给了他时间, 他就会思索她话中的漏洞。 她抓住穆云岚的手腕,一脸决然地说道:“既然大师兄怀疑小九这张面皮是假的,小九就当面证明给大师兄看。” 说着, 她将自己的脸往穆云岚手中的匕首上撞去。 穆云岚面色大变, 下意识地抽回手。温酒酒用上了点内力, 牢牢抓着他的手臂,即便他及时撤回匕首, 匕首的锋芒还是不小心在她的脸颊上划了一刀。 细嫩的肌肤上立时多了薄薄的一道口子,有鲜红的血丝从伤口处涌出。 不疼,刀口很快,划的时候只觉得微微一凉, 血涌出来后,又感觉到了些许温热。 “小九!”穆云岚眼底光芒骤然裂开,又急又心疼, “你的气性怎么这么大!刀子也敢往上撞,不要命了吗!” 温酒酒粉白的面颊,染上一层淡淡的血色,眼底隐隐有水光在打转,声音破碎哽咽:“小九这一辈子最恨被人污蔑,如若不能自证清白,不如一死了之,免得遭人闲话。” 穆云岚神色微僵。 现下他可以确定,面前这个的确是他的小九。 酒酒性格刚烈,穆云岚自幼与她青梅竹马,自然是见识过。酒酒刚入苍穹派那年,被同门诬陷偷东西,为证明自己的清白,一气之下,撞向石柱,多亏穆云岚冲过去,以身体作为肉垫,替她挡了一下。 那一下撞得穆云岚心口生疼。 一个没有武功的小姑娘,居然也有这么大的力气。那一撞,撞进了穆云岚的心底,撞得穆云岚一辈子都忘不掉。 这么多年了,这个倔脾气还是没改掉。穆云岚不由得苦笑,怪他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跑来探她的底细。韩宗响在桃花林中所言,他的确生了疑,倒不是他信韩宗响的话,是那枚殷红如血的耳珰,引起他的怀疑。 魔教以耳珰定情的传统,他是听说过的,且比那些人知道得更清楚,因他的父亲穆流川是宫瑶的师兄,当年傅南霜扣在宫瑶耳上的那枚耳珰,现在还在父亲的屋里收着。 他比谁都清楚,那枚耳珰的意义。 酒酒还是当年的酒酒,性情刚烈无比,容不得一丝质疑、诬陷,暴脾气上来了,连性命都不要。这样的酒酒,是不可能与魔教同流合污的。 “好了,下次不要再这么冲动了。若是下次再这么胡来,定不轻饶。”穆云岚看着温酒酒委屈的脸,心软了三分,虎着脸装模作样地教训一句。幸亏只有薄薄的一道伤口,现下血已经凝固了。 温酒酒知道他暂时不会对自己起疑了,心底暗松一口气。 她往匕首上撞的时候,心底很清楚,以穆云岚的功夫,是 分卷阅读175 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血溅三尺。为了效果逼真,她几乎用尽全力,穆云岚又没有防备,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这道伤口是彻底打消穆云岚疑虑的制胜武器。 她要让穆云岚对她的怀疑,全部转化成愧疚,有了这愧疚,才能让穆云岚成为她的保命符。 她不担心毁容,这么小的伤口,有孙青禾在,是不会在脸上留疤的,穆云岚也不会放任这道疤留在她的脸上。 穆云岚捡起地上的匕首,插回刀鞘中,递给温酒酒,见她抿着唇角,依旧一副失落伤心的样子,想了想,语气中含了几分歉疚:“这次是大师兄莽撞了。” 温酒酒拿了匕首,低下脑袋,委委屈屈道:“大师兄有此疑虑,实属正常。那枚耳珰也的确是傅尽欢扣在小九耳上的,只是……” “只是小九心不甘情不愿。”穆云岚自发接了她的话,“大师兄知道小九在魔教吃了很多苦头,是大师兄不对,竟还怀疑小九。” “大师兄不必太自责,是小九没说清楚,引起误会。” 穆云岚温柔道:“天黑了,我们先回去。” 温酒酒颔首。 “累不累?”路上,穆云岚问。 温酒酒摇头,脸颊上凝固的血痕在天光的映照下,透进穆云岚的眼底,时刻提醒着穆云岚自己干的蠢事。 他眼神黯了黯,道:“这道疤待会找青禾处理一下。” 孙青禾是妙手神医,对付一道小小的刀疤,不在话下。 山壁前已经生起火堆,孙青禾正在烤穆云岚带回来的猎物,见到温酒酒脸上的伤疤,她大吃一惊:“酒酒这是怎么了?” 温酒酒不好意思地说道:“路上跌了一跤,被荆棘划破了脸颊。” “快,让我瞧瞧,这么漂亮的脸蛋留了疤就可惜了。”孙青禾扯着她坐下,替她仔细清理了伤口,上了药。 她是神医,自然能看出伤口是匕首划伤,还是荆棘刺破,她没有点破,只是偷偷看了穆云岚一眼。 孙青禾不但医术高明,烧烤的手艺也是一绝,她随身带了好多瓶瓶罐罐,倒了些在烤肉上面,瞬时肉香四溢,惹得人食指大动。 三人坐在火堆前吃着烤肉。 吃饱喝足,由穆云岚守夜,温酒酒与孙青禾先休息。 毕竟是在山间,没有高床软枕,一夜睡得不大安稳。天色微微亮时,温酒酒睁开眼睛,发现身上裹着穆云岚的外袍。 她转头看向不远处,穆云岚双目阖起,盘腿坐在潭边,正在打坐。 温酒酒将他的衣裳叠好,悄悄放在他身边,走到潭水边,洗了一把脸,顿觉清醒了不少。 孙青禾给她用的药物效用奇佳,不过一夜的时间,脸颊上的伤疤愈合了起来,只剩下淡淡的一道浅痕。照这样的愈合速度,不出三日,伤疤便会完全不见踪迹。 天色还早,温酒酒离开水潭,打算先采点果子回来裹腹。 山林间物资丰富,又是初秋的季节,正是瓜果成熟的时候,有些酸涩难以下咽的果子,经过时间的沉淀,变得香甜起来。 温酒酒走了一段路,见前方有一片葡萄树,树上硕果累累,密匝匝的,看起来像是附近人家特意栽种的。 她走上前,四周瞧了瞧,见无人看守,解下腰间的荷包,摸出一串铜钱挂在树上,踮起脚尖,去摘头顶又大又红的那串。 那串稍微高了点,她踮起了脚尖也碰不到,正当她准备用上轻功,一条手臂从身后伸出,替她将葡萄摘了下来。 她意外地看着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穆云岚。 穆云岚会一门龟息功,他要是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息和脚步声,莫说温酒酒,就连傅尽欢、傅司南这样的高手,也未必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温酒酒看书时,曾戏称这门神功是隐身外挂。 “大师兄的龟息功是愈发得厉害了。”温酒酒由衷地赞叹了一句,接了他递过来的葡萄。 “想学?”穆云岚能察言观色,几乎温酒酒一开口,他就猜出她的目的。 温酒酒点头,又把葡萄递给他:“喏,我的学费。” “这么点怎么够?”穆云岚温润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戏谑之色,并未接她的葡萄。 “大师兄尽管开条件。” “如果是别人,多少我都不教,是小九的话,分文不取。不仅如此,我穆云岚所有,皆可归你。” 温酒酒呆了一瞬。 “小九,我待你的心意,你一向都很清楚。从前你年纪还小,我怕吓着你,直到你送了我一枚同心结,我才知原来你我心意相通。”他微微地笑了起来,眸中光芒点点,“我不想再等下去了,待我将青禾送回医仙谷,我就带你回苍穹派,请父亲替我们做主,结为夫妻,可好?” 失去酒酒的数月,穆云岚走南闯北,历经险阻,日日煎熬,唯恐酒酒已经糟了谁的毒手,再也见不到她。 失而复得的欢喜,叫他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内心,孙 分卷阅读176 青禾温柔,叶蝶衣知分寸,风怜怜爱憎分明,她们都很好,但她们,都不是他的小九。 温酒酒张了张口,一个“好”字愣是说不出口。喜欢穆云岚的,是酒酒,不是她。 她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婚姻大事,当由父母做主,小九无父无母,师父便是小九的再生父母,此事当先问过师父。” 穆云岚唇角弯了弯,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就依你所言。” 温酒酒有些不大适应他的亲近,刚想躲开,穆云岚道:“别动。” 她捧着手里的葡萄,一动不动,感觉到耳垂上似乎缀了什么,凉凉的,有些沉甸甸的。 穆云岚收回手,瞧了瞧她,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道:“走吧。” 温酒酒跟着穆云岚回到水潭边,趁着洗葡萄的功夫,她蹲在岸边,照了照水面,才发现两边的耳垂上多了一只碧色的耳坠。 一滴盈盈碧绿,凝成水珠的模样,再用银色的细链坠下来,和她身上这套碧罗裙很是搭配。 可温酒酒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她这耳垂刚被傅尽欢折腾过,好不容易解下耳钉,现在又多了一对耳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蔓蔓 5瓶; (*  ̄3)(ε ̄ *) ☆、第 83 章 三人就着昨日剩下来的烤肉和温酒酒摘来的葡萄, 简单填饱肚子,再次上路。 这次他们走的是水路。 穆云岚买了一条小船,自己当船夫, 撑着木桨顺流而下。温酒酒和孙青禾坐在船头, 正在剥莲子。 莲蓬是他们路过一片莲花丛摘的。 水波泛着涟漪,映出三人的倒影。孙青禾的目光凝于温酒酒的耳垂,滞了滞。 温酒酒回头, 刚好撞上她的视线, 瞧见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失落。 孙青禾倒也没有掩饰,大方道:“这对耳饰是穆大哥途中买的, 说是要送给自己的小师妹。从前我就一直在心底猜测,穆大哥的小师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穆云岚的身边有那么多女人,偏偏他谁也看不见, 眼底只有他的小师妹。孙青禾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值得穆云岚这般念念不忘。 温酒酒并不想参与到主角后宫的争风吃醋当中, 她将剥好的莲子递给孙青禾, 轻而易举地绕开了话题:“青禾姐姐是医仙谷的谷主, 医仙谷的人向来很少出门,青禾姐姐这次出门, 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帮得上忙?” “我有一个师伯,为人疯疯癫癫,半年前离开医仙谷后不知所踪,这次出门是为了将他寻回。” 孙青禾的师伯花无心是个医学奇才, 原是最有希望成为谷主的,可惜心思不在医术上,整天研究一些旁门左道, 不慎中毒,导致神志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孙青禾为寻师伯,出了医仙谷,路遇中了毒昏迷不醒的穆云岚,顺手搭救,促成了两人这段缘分。 花无心一直到原书的结尾才出场,原来他失踪并非刻意,而是有人故意囚禁。囚禁他的这个人,是苏野。 温酒酒想了想,道:“如今江湖上收集情报最厉害的,非神剑山庄莫属,正巧大师兄与那神剑山庄的少庄主苏野是故交,何不拜托苏野帮忙查探一番。” 她不能直接告诉孙青禾花无心的下落,希望这样的旁敲侧击能助孙青禾早日找到她的师伯。 两人正说着,迎面有数条小船划来,水道并不宽敞,这几条小船并肩而行,一下子就将他们的去路给堵住了。 船头立着一个美貌的妙龄少女。 少女以红绸裹胸,露出雪白纤瘦的腰身,下身围了一条红色的短裙。温酒酒注意到,她的四肢套着金色的镯子,镯子上缀有铃铛,一举一动,都有清脆的铃声相伴。 如此打扮,叫温酒酒想起了一个名字,极乐宫,风怜怜。 “是她。”孙青禾面色大变。 上次她和穆云岚在路上遭到袭击,被重伤至经脉俱裂,伤她的人是一男一女,男子身穿紫衣,面覆铁面具,声音极为沙哑,辨不出年纪,女子便是眼前这个小妖女,自称是极乐宫的人。 船头上多了几名黑衣人,每名黑衣人手腕上都绑着袖箭,风怜怜扬手,道了一句:“射!” 数道袖箭朝着温酒酒三人射来。 穆云岚抽出腰间长剑,翩然落在温酒酒和孙青禾身前,挥出一道剑光。温酒酒连忙起身,去拿木桨,控制小船的方向。 小船左右晃动着。 风怜怜足尖一点,落在穆云岚身前,抽出腰间短刀,劈向穆云岚,口中道:“穆云岚,跟我回极乐宫。” 穆云岚不予理会,手中剑光直袭风怜怜面门。 二人在船头缠斗,船身摇晃得更加厉害。温酒酒摇着木桨,发现他们的小船已经被风怜怜的船围住了。 黑衣杀手朝着 分卷阅读177 他们靠近。 孙青禾摸出一把银针,射了出去。温酒酒丢掉木桨,也抽出腰间匕首,刺向黑衣杀手。 风怜怜带的人不多,但因是在水上,温酒酒、穆云岚与孙青禾三人都不擅水性,打起来处处受到限制。 风怜怜步步紧逼,一脸倔强地问道:“穆云岚,你为什么不肯跟我回极乐宫?” 穆云岚阴沉着脸色不说话,手中长剑毫不留情地在她的手臂上划了一剑,带起一串血珠。 风怜怜咬着牙,美丽的小脸上腾起惨白之色,眼底也有了水光:“穆云岚,你就这样讨厌我?” 孙青禾突然惊叫一声,三个人当中属她的武功最差,她又身受重伤,尚未痊愈,水上无法施展一身用毒的本领,被一名黑衣人打了一掌,跌入了水中。 温酒酒疾声道:“大师兄,青禾姐姐落水了。” 穆云岚立时撤剑,打了风怜怜一掌后,跳入水中去捞孙青禾。 风怜怜也落入了水中。 她咬着牙,在水中扑腾了两下,一脸仇恨地看着穆云岚和孙青禾。 温酒酒站在船上,面露担忧之色,船身剧烈地晃了一下,是一艘小船撞上了她的船。 温酒酒稳住身形,忽觉腰间一紧,一条白绫从船舱内飞出,缠上她的腰身。白绫上传来一股力道,她的身体不由自主腾空而起,落入那艘小船上。 温酒酒立时抬臂,握住白绫,用匕首割裂着白绫。不知那白绫是什么材料做的,割了半天,纹丝不动。 一道人影弯身从船舱内走了出来,温酒酒对上他的眸光,惊讶道:“司徒雁翎。” 先前在桃花林中司徒雁翎为她解围,她以为是自己猜错了司徒雁翎的目的,直到众人走出桃花林,司徒雁翎不见踪影,她更加肯定,司徒雁翎入蝴蝶山庄,是为了叶蝶衣和蝴蝶山庄的权势。 她拿了本属于他的请柬,应当是个意外。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在瓦解她的防备心。 他一路都没有动手,极有耐心地等穆云岚走了水路,且他十分清楚,穆云岚不通水性,在水上动手最易成功。 司徒雁翎弯了弯嘴角,眼中瞬时有笑意漫开。白绫的另一端被他握在手中,他稍稍用力,温酒酒的身体便被他的力道带着,往他怀中扑去。 温酒酒眼底划过一抹异色。 司徒雁翎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低头看着她手中的匕首,挑了挑眉头:“酒酒,你杀不了我的。” 那匕首的刀尖离他的胸膛距离只有一寸。 温酒酒没想杀了他,她是打算刺伤他,趁乱逃跑,不过她也懒得解释的。司徒雁翎是敌非友,他不单觊觎着《无极心法》,还觊觎着她的纯阴体质,没可能与她化敌为友,为她所用。 “酒酒,好歹我也指点了你几日的功夫,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不济。”司徒雁翎对于温酒酒想刺杀他的行为,并不生气,他夺走温酒酒手中的匕首,抬手在她胸前点了数下。 温酒酒浑身一软,无力地倒在他的怀中。 “这样才乖。”司徒雁翎将匕首丢进水里,抱起温酒酒,丢下一句,“撤。” 水波荡开,推着小船缓缓往岸边驶去。穆云岚抱着孙青禾跳上船,见温酒酒被劫走,眼中杀机毕现。 同样从水里爬上来的风怜怜脸上露出嫉恨之色,对身后的黑衣杀手道:“拦住穆云岚。” 所有黑衣杀手朝着穆云岚围拢而去。 温酒酒身体没有任何力气,软绵绵地倚在司徒雁翎的怀中。司徒雁翎抱着她,也不松手,他端起搁在桌上的一杯茶,抵到她唇边:“渴不渴?” 温酒酒咬紧着牙关,不肯张口。 司徒雁翎不见一丝怒意,他的脸上露出了愉悦的表情:“我想你一定不介意我用嘴喂你喝下去。” 温酒酒眼中飞出刀子,张开唇,咕噜噜喝着杯中茶水。 “呀,忘了,这杯水我刚喝过。” 温酒酒没忍住,一口水喷出来,司徒雁翎抱着她,将她从怀中推了出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温酒酒那口茶水尽数喷在他脸上。 司徒雁翎脸色一沉,正要发火,却见温酒酒“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完她缩了缩脑袋:“不能怪我,是你戏弄我在先。” 温酒酒笑得粉面含春,眼角眉梢堆着艳色,宛若春日里枝头上突然开出一朵桃花来,叫人惊喜又意外。 司徒雁翎见了这笑容,又觉得没那么生气了,反而觉得她笑得很好看。她很少这样笑,她对双生子笑得时候,总是笑得很虚伪、克制。 他抽出一张帕子,擦着脸上的茶水:“好,这件事姑且不找你算账,我们说说另外一件事。” “你说过,‘缠骨丝’这件事也不会找我麻烦。”温酒酒敛起笑意,表情严肃了起来,“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缠骨丝”是温酒酒诓骗司徒雁翎的,只要三月之期一过,司徒雁翎就知道她是在骗人了。她方才见风怜怜听命于司徒雁翎,风怜 分卷阅读178 怜是极乐宫的人,在极乐宫地位不低,连她都要听命之人,这个司徒雁翎恐怕是极乐宫的高层。早知道,就不得罪他了。 “你不提,我倒差点忘了。”司徒雁翎伸出长臂,重新将温酒酒抱入怀中,用手指点了点温酒酒的鼻尖,似乎在怪责她的调皮,“你可知我那三个月是怎么度过的?” 温酒酒一点儿也不想听。 “我跳进海里,中了一箭,一个浪头打过来,昏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已经趴在岸边,正当我庆幸劫后余生时,我忽然想起你下在我身上的‘缠骨丝’,你知道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吗?”司徒雁翎笑了起来,他眉眼浓丽,笑起来眼底有三千桃花灼灼盛放,“我想将你抓过来……” “剥皮抽筋,再挫骨扬灰?”温酒酒弱弱道。 司徒雁翎微笑:“太血腥了,我可不是傅尽欢。” 他温柔地摸着温酒酒的脑袋,像是情人间的耳语呢喃:“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温酒酒后颈的鸡皮疙瘩一粒粒地冒了出来。 “我想与你行那快活之事,日日做,夜夜做,极尽人间欢乐。待我‘缠骨丝’发作时,再将你杀了,垫我的棺材板,我们去那地府做一对快活的鸳鸯。” 温酒酒闭上了嘴巴,心里骂了一句“变态”。 “在想什么?”司徒雁翎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头来看向自己。 “我在想我那时候怎么没真将你毒死呢。” “现在想来不及了。酒酒,做我的女人,帮我练成无极神功,助我登上巅峰,届时,我保证,你是唯一站在我身边的女人。” “你喜欢我吗?”温酒酒问。 “算是吧。”司徒雁翎不大确定地说道。喜欢是什么?他喜欢权势,武功,财富,女人。温酒酒是个漂亮的女人,还是唯一能助他修成无极神功的女人,他当然喜欢她。 “要我做你的女人也可以,我要你自废武功,只要你肯答应我,我今晚就做你的新娘。” “酒酒,你心不诚。” “是你心不诚。”温酒酒直视着他的眼睛,“司徒雁翎,你要我,不过是把我当做练功的容器。” “看来我们是谈崩了。”司徒雁翎的笑容一点点地敛起,“没关系,你本来就是我的囊中之物,待我从傅氏双生子手里夺得《无极心法》,你就知道,没有人能违背我的意愿。” 温酒酒没有反驳,逞口舌之利,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司徒雁翎心狠手辣,当初他对璎珞不也是缠绵温柔,转眼间璎珞的枯骨就埋进了伏魔岛的土里。 她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船舱外面,水波悠悠,小船飞快地行驶着。 司徒雁翎将她的脑袋转过来:“好了,我们再来说另外一件事。” 温酒酒叹了口气:“司徒雁翎,我这样被点着穴道很难受,你能放开我吗?反正你武功高强,随便用一根手指就能将我碾死,不怕我跑了,对不对?” “你在用激将法。” “你在害怕?”温酒酒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她用这种眼神看人的时候,很容易瓦解敌人的防备心。 “不得不说,你的激将法成功了。”司徒雁翎抬手解了她的穴道。 温酒酒得了自由,立时挪动着身体,尽量离司徒雁翎远一点。但她没跑,现在是在水上行船,司徒雁翎又离她那么近,她跑不了。逃跑反而会将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丢失。 司徒雁翎见她很乖,眸中露出满意的神色:“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如何识破那韩宗响是极乐宫的人?” 韩宗响是极乐宫的叛徒,被驱逐极乐宫后,摇身一变,变成云梦山庄的主人。他后背那块疤,原来是极乐宫的标记,他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才将标记烫掉。 韩宗响是极乐宫之人,此为极乐宫的机密,就连极乐宫的弟子都未必知道,温酒酒那日叫穆云岚扒掉他上衣,显然知道他身上的秘密,想当众反将一军。 “傅尽欢告诉我的。”温酒酒随手就将锅扔给了傅尽欢,司徒雁翎不可能找傅尽欢对峙,傅尽欢手中掌握着各门各派的秘密,知道这件事并不奇怪。 “又想骗我?傅尽欢如何会将这种事告诉你?” “当然是为了讨我的欢心,我那耳珰你也见到了,我在岛上欺骗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他巴巴地追过来,不但不恼我、恨我,还将象征着教主夫人身份的耳珰给了我,他对我是痴心不悔,至死不渝,拿点你极乐宫的秘密讨我的欢心,又怎么了?”温酒酒说着说着连自己都信了,眼角不由得堆上三分得意。 “……我对你痴心不悔,至死不渝?”温酒酒刚说完,船舱外面飘来一道极为清冷的嗓音。 这下不光是司徒雁翎脸色变了,温酒酒更是面色一僵,所有表情凝在了脸上。 ☆、第 84 章 “傅尽欢!”司徒雁翎掠了出去。 船身摇晃起来, 是当世两大高手站在船头拆招,轰轰的响声不绝于耳。 温酒酒被晃 分卷阅读179 了两下,脑袋磕在身后的桌子上, 终于回过魂来。 她这嘴是开过光吗?随口一说, 就把大魔王给召唤了过来,还好巧不巧,正好听见她胡说八道那段。 温酒酒现在整个人都懵了。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翻车了。 从前也翻过车, 但没有哪一次, 翻得这么惨烈过,正好撞到被她造谣的正主手上。 正主还是傅尽欢。 鉴于傅尽欢多次被她欺骗、戏耍, 这次估计她磨破嘴皮子,他也不肯再多听她一句解释。 还是保命要紧。 温酒酒爬起身来,走出船舱。傅尽欢与司徒雁翎刀光剑影, 你来我往,掌力震得水波四溅。 温酒酒不可幸免地被溅了一身水。 司徒雁翎的那些手下更惨,傅尽欢的掌风殃及池鱼, 直接将他们扫下了船。 刚好方便温酒酒。 温酒酒抹掉满脸的水珠, 趁着傅尽欢和司徒雁翎打得难解难分, 足尖一点,跳上另一艘小船, 拿起木桨,飞快地往岸边划去。 傅尽欢眼角余光瞥见温酒酒的小船正在离他远去,眼底划过一丝怒意,抽出一只手, 推出一掌。 原是打算将温酒酒的船打翻,那一掌推出去后,忽然想起温酒酒是个旱鸭子, 又临时改了主意,改为拍向某个正准备偷袭温酒酒的黑衣杀手。 司徒雁翎见状,挑了一下眉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傅尽欢一眼。 “扑通”一声,好不容易爬上船的黑衣杀手落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温酒酒回头望向水里瞎扑腾的黑衣杀手,眼角抽了抽,用力地摆动着双桨。 快要靠岸的时候,她扔了手中的木桨,运起轻功,落在岸边,头也不回地跑了。 司徒雁翎武功不下于傅尽欢,应当能帮她拖住一时半刻。 温酒酒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奔跑。 不管是傅尽欢还是司徒雁翎,现在她的那些小手段、小聪明在他们面前都用不上了,因为他们深知她的狡猾,不会再被她楚楚可怜的柔弱外表欺骗,而她又没有与之抗衡的强大武力、权势。 温酒酒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两大boss互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大概连上天都看不过去了,给她创造了这个跑路的机会。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温酒酒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 她跑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几乎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如果此时有人经过,只会感觉到一阵风从身边掠过。 两边的树影急速向后倒退着,温酒酒跑着跑着,忽觉一阵毛骨悚然。 眼角掠过一道银光,温酒酒转头,一支飞箭擦着她的面颊飞过,冷冰冰的金属触感一闪而逝。 温酒酒的脚步僵了一下,停了下来,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面颊。 指尖干干的,没有血。 那支箭的力道很精准,堪堪擦着面庞,不伤了她,却足够起到警示的作用。 温酒酒抬起头来,乌黑的瞳仁骤然缩了一下。 傅尽欢如鬼魅般站在重重碧影深处,手中挽着一张弓,弓上搭着一支羽箭,眼底似淬了寒冰,幽幽地将她盯着。 他追来了。 温酒酒想跑,双腿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傅尽欢隐约对她笑了一下,缓缓松开了手指。 温酒酒的眼睛倏然瞪大,脑海中瞬时一片空白,以致于忘了反应,忘了躲闪,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堆满惊恐的眼底映着那支朝她射来的飞箭。 飞箭如流星般划过,穿过温酒酒肩头的衣裳,带着她的身体腾空而起,将她钉在了身后的树上。 温酒酒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直到背部抵上树干的瞬间,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后脊沁出一层冷汗。她呆呆地转了一下脑袋,看着那支钉入她右肩的飞箭。 应该有鲜血喷涌,染红她的衣裳。 没有。 应该是皮开肉绽、痛不欲生的。 也没有。 难道是过于恐惧,以至于她失了视觉、痛觉,反而出现了幻觉? 温酒酒恍恍惚惚地看着傅尽欢扔了手中的弓,一步步朝自己逼近。 他的脚步很轻,踩着林子里的枯叶,发出咔吱咔吱的声音。那一瞬间,温酒酒和那些碎裂的枯叶共情了。 她觉得疼。 明明没有伤口,浑身却无处不疼。 娇弱的小白花演久了,入了戏,一觉得疼,各种委屈难受的情绪上了头,眼泪便不由自主滑了下来。 林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风声,鸟鸣,都好似消失不见,只剩下傅尽欢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他面无表情地停在温酒酒的面前,抬起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眼角,指尖摸到了熟悉的温热。 “收起你的眼泪,你知道,我不会再吃这一套。”他的声音像是冰层下流 分卷阅读180 动的泉水,泛着透进骨子里的冷意。 温酒酒一呆,惊觉自己没出息地哭了。她吸了吸鼻子,尽量控制着眼泪不落下来,一切刚开始,现在掉眼泪有点儿早。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眼睛里还有残留的泪水,因此视线是模糊的,模糊得瞧不清楚傅尽欢冷漠的表情,只依稀瞧见他的白衣上染着大片的血迹。 他靠近她,那股浓烈的腥气便扑面而来。 “司徒雁翎呢?你把他杀了?”刚哭过的嗓音是哽咽的,一开口就变了声,更像是在撒娇。 “怎么,到了这个地步,还在关心别的男人?”傅尽欢眼底的寒意又深了一层,眼眸深处有什么在暗潮汹涌,又被他极力压制着。 温酒酒问司徒雁翎的下场,是想参考一下自己的下场。她和司徒雁翎都是叛徒,同样欺骗过傅尽欢,不同的是,司徒雁翎欺骗的是师徒之情,她更严重一点,她欺骗的是男女之情。 “我将他杀了,一共三十六剑。”傅尽欢的眼睛注视着她表情的变化。 这才多长时间,傅尽欢武功又精进了,连从前和他不相上下的司徒雁翎,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或许愤怒和仇恨能激发一个人的潜能。 大概是温酒酒的错觉,那股腥气浓了几分。 温酒酒脸上划过一丝惊惧:“我和他,你更恨我多一点,对不对?” 傅尽欢不置可否。他微微俯身,嗅着温酒酒颈侧的气息。 他能感觉得出来,温酒酒在害怕,怕得魂都飞了。明明她全身上下甚至连毛孔都在颤抖,她还在假装镇定,和他东拉西扯,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喜欢这种猎物困在陷阱里无法逃脱,又惊又惧的样子,他喜欢看猎物濒临死亡时绝望的眼神。 偏偏这个人是温酒酒。 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她。他恨她,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然而,这些并不能真正解了他的仇恨。 他对她是又爱又恨。 爱和恨处于两个极端,在互相撕扯,谁也没有占据上风。 傅尽欢的目光一顿,凝于温酒酒的耳垂上。温酒酒的耳垂上挂着碧绿色的耳饰,许是从路边摊子上随手买的,那耳饰看起来十分廉价。 他赠她的耳珰价值千金,她却弃如敝履,随意丢在桃花林内,傅尽欢的心头猛地窜起一团怒火,灼得他整个胸腔滚烫滚烫的。 他抬起手,摘着温酒酒的耳饰,他的动作毫不温柔,压抑着怒火,显出几分粗鲁,扯得温酒酒有些难受。 温酒酒皱了皱眉头:“疼。” “还有更疼的。”傅尽欢冷冷一笑,摘下温酒酒的耳饰,当着她的面,拇指与食指用力一搓,耳饰就在他的指尖化作了齑粉。 温酒酒冷汗连连,忽然想起他送她的那枚象征着教主夫人身份的耳珰,被司徒雁翎随手丢在了地上。那时人多眼杂,她又被韩宗响质疑与大魔头傅尽欢有染,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捡回来。 要是他知道,他搓碎的这对耳饰,是穆云岚所赠,温酒酒敢保证,自己这会儿一定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吃醋暴走的大魔头,实在太恐怖了。 是的,温酒酒可以肯定,傅尽欢在吃醋,虽然行为幼稚,加上他那恐怖的气场,很容易误导别人,他是在示威,是在警告,是在演示何为“挫骨扬灰”,但温酒酒还是敏锐地从他的微表情里察觉到,他在嫉妒。 他嫉妒得整个人快要炸裂开来。 因着她不断欺骗他,还随意扔了他的耳珰,这嫉妒之中,还隐藏着一丝小委屈、小伤心。 他很好地掩藏着他的嫉妒、委屈和伤心。 也许,这是温酒酒的生机。他恨她的同时,还爱着她,爱和恨两种情绪在他的心头翻滚,他迟迟没有对她下手。 少年的情窦初开,总是珍贵,又难以释怀。 温酒酒抓住了这一线生机,歪了歪脑袋,于傅尽欢游走在暴怒的边缘,趁他不备,踮起脚尖,快速在他的下巴上啄了一下。 很轻,很轻的一个吻。像是蜻蜓点水,带着电流,将傅尽欢的心尖电得酥酥麻麻。 傅尽欢愣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温酒酒,漆黑的瞳仁里,藏着封印在冰层下的暗流,被温酒酒这一亲,那些涌动的情绪再也藏不住,在他的眼底掀起惊涛骇浪。 藏书阁里的那些记忆,瞬时涌回他的脑海。他叫人在他的头顶上扎了几针,那几针叫藏书阁发生的一切真相大白。 销魂蚀骨的那一幕,是假的,是药力制造的幻觉,让他在一场假象里酣畅淋漓,以为自己拥有了温酒酒。 但是将温酒酒抱在怀中的亲吻,都是真的。 他是情窦初开,那些裹挟着欢喜和欲念的亲吻是出自本能。初次情动,他激动又粗暴,只顺着自己的意愿,疯狂痴迷地吞噬着她的甜蜜。 他记得,他咬破了温酒酒的嘴角,鲜血在他们的口中漫开,那是一种极其怪异又甜美芬芳的滋味,他的灵魂为之颤 分卷阅读181 动。 温酒酒这一个轻轻的吻,唤醒了那些封印在记忆深处的疯狂。 傅尽欢看着温酒酒,眸子变得很黑很黑,眸底像是藏了漩涡。 他突然垂下脑袋,吻住温酒酒的双唇。 温酒酒吓了一跳。傅尽欢的吻是极其粗暴的,带着啃咬,让她感觉到害怕。 本是出于示好的自救行为,现在局面又开始失控起来。 温酒酒的思绪跟着这个吻变得凌乱。 她想,为了小命,她应该迎合的,至少先哄得他开心,卸了防备心。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亲吻。 这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 这样的本能让傅尽欢很不悦。 他抬起头来,幽冷的眸子深深地盯着温酒酒,抬起手臂。 温酒酒以为他是要打人,合起双眼,将脑袋扭到一旁,尽量将伤害面积降到最低。 她听见轻微的一声,是利刃出鞘的声音。 难不成要上刀子? 温酒酒疑惑地睁开双眼,眼角余光闪过寒芒,接着,脖颈处一凉。 傅尽欢抽出一把短刀,贴着她的脖子,钉在了树干上。 锋利的刀刃抵着她纤细的脖子,只要她稍稍乱动一下,刀刃就会割开她的肌肤,再动得厉害一点,连血管都能割开。 一股寒意从头到脚将温酒酒包裹住了,温酒酒不敢再挣动一下。 ☆、第 85 章 傅尽欢捧着她的脑袋, 将她的脸颊转过来,低下头,吻住她的眉心。 温酒酒僵着脖子一动不动, 任由他亲吻着。那把贴着她颈侧的刀刃,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的处境。 温酒酒不再乱动,让傅尽欢满意了许多, 连眉间那丁点的不悦之色, 也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他吻着温酒酒的额头,吻完额头, 又去吻她的双眼。 温酒酒双眼紧闭,睫毛不断颤动着。 接着是鼻梁、下巴,最后是双唇。 傅尽欢的动作说得上温柔, 一点一点,用双唇仔细地描绘着她的五官。 温酒酒全副身心都紧张起来,沉浸在这种危险又怪异的极致体验中, 并未注意到, 傅尽欢的另一只手抚着她的颈侧, 手指贴着刀锋,护着她的脖颈。如若温酒酒玩命地挣扎起来, 那刀刃会率先割裂他的手指。 温酒酒僵硬着,被动接受着傅尽欢的亲吻。 于男女一事上,傅尽欢和傅司南这对双生子天赋异禀,每当温酒酒想在这张白纸上留点什么, 关键时刻,他们总是能反败为胜,举一反三, 发掘出骨子里的潜能。 她主动亲吻傅尽欢的下巴,是想勾一勾他们以往那些美好的记忆,让他对她心生出两分怜惜。 然而事实却是,她蜻蜓点水,之于他,是在烈火上猛泼了一桶热油,可怜温酒酒引火烧身,注定要被这一把火烧得粉身碎骨。 一股燥热从身体内部往外扩散,温酒酒浑身都恍如置身烈火中,热燥燥的。又像是被人碾碎了骨头,身体软绵绵的没有力气,灵魂从躯体中抽离,乘着一阵风,不断往上飘,往上飘…… “傅尽欢,傅尽欢……”她喘息着,小声唤着他的名字,声音断断续续的。 她感觉到不对劲,浑身都不对劲。 傅尽欢听到她的声音,松开她的双唇,低头看着她,眼底犹泛着几分沉溺之色。 温酒酒双颊腾起淡淡的绯红,像是两朵云霞,飞上了她的脸颊。 她的双唇也是红的,裹着潋滟的水光,红得像是将鲜嫩的花瓣捣碎了,再将汁水抹上去。 她无力地睁着双眼,眼底一片水光朦胧,勉强抬头,失去焦距的眸子对上傅尽欢的目光:“我有点难受。” 傅尽欢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她的额头滚烫得惊人。 “酒酒。”他拔出将她困在树干上的羽箭,一把将她横抱在怀中。 怪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又被她那蜻蜓点水的一吻,勾动起藏在心底深处的欲念,一时忽略了她的不对劲。 自逃出伏魔岛后,这一路她都在奔波,整日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稳,偶尔餐风露宿,幕天席地,风寒悄悄侵入骨髓,也没有察觉。 方才又在司徒雁翎与他的手中辗转,逃脱后,一路狂奔,大汗淋漓,为他恐吓一番,又冷汗淙淙。这样冷热交替,奔波不休,再硬朗的身子骨也折腾不起。 更何况,她的体质本就一般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一场大病破了防线,就这样来势汹汹,侵袭她的身体。 傅尽欢唇角微抿,抱着温酒酒,运起轻功,一路奔回停在河边的马车。 “大公子。”小环瞧见傅尽欢抱着温酒酒回来,并不意外。傅尽欢这次出门,原本就是得了温酒酒的消息,亲自去逮人的。 不过瞧温酒酒是昏迷的,双颊飞起红云,唇角还有被蹂.躏过后的痕迹,衣衫亦有些不整,似是胡乱 分卷阅读182 裹上去的,小环心里咯噔一下,眼神古怪起来。 大公子莫不是盛怒之下,直接将温酒酒给就地办了吧!大公子原以耳珰相赠,是给她名分,也是示好。温酒酒跟着穆云岚跑了,直接挑动大公子的怒火,惹得他直接将她办了,也在情理之中。 马车宽敞,足以容纳四人并肩躺下。傅尽欢将温酒酒放下,拽起一张薄毯,裹住她的身体。 小环拿了盆和布巾,去河边打了一盆清水,替温酒酒擦着身上凝固的汗渍。 傅尽欢握起温酒酒的一只手,指尖搭上她的手腕,探着她的脉象。 过了一会儿,傅尽欢放下温酒酒的手,道:“取针。” 小环放下布巾,将傅尽欢的针袋取来,点上一根蜡烛。 傅尽欢扶着温酒酒坐起,脱下她的上衣,只露出一个肚兜。 瞧见这个肚兜,傅尽欢与小环的眼皮俱是跳了一下,两人都很有默契得没有提起当日之事。 傅尽欢拿了银针,用烛火消毒后,在温酒酒的身上扎了几针。 温酒酒意识昏昏沉沉的,只在扎针的时候,嘤咛了一声。小环偷偷瞧她身上的肌肤,见她肌肤雪白,并未留下任何痕迹,忍不住看了傅尽欢一眼。 傅尽欢眼眸漆黑,神色冰冷,看着温酒酒的眼底没有一丝欲念。 看来是她多想了,大公子还没有丧心病狂到真的去强迫温酒酒,温酒酒这虚弱的模样多半是和大公子无关的。 傅尽欢给温酒酒扎完了针后,从车壁上拉开一面抽屉,取出一支细颈瓷瓶,倒出一枚丹丸,喂进温酒酒的嘴里。 许是药味苦涩,温酒酒挣扎起来,要吐出丹丸。傅尽欢捂着她的嘴,低声警告:“不许吐出来。” 温酒酒还病着,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她只觉得苦涩至极,口中像是尝到黄连,整个舌头都被苦味腌制了。 她拼命地顶着舌头,想把那颗半晌没有融掉的丹丸吐出去。 “吞下去。”傅尽欢感觉到掌心一阵温热,温酒酒湿漉漉的舌尖在他的掌心滑来滑去。 他忍无可忍,端起茶盏,含了一口茶水,低下头去,抽出手,用自己的唇堵上温酒酒的唇,同时,将那粒丹丸送入她的喉中。 温酒酒“咕咚”一声,将丹丸咽了下去。 茶泛着茉莉香,傅尽欢的口中也泛着一股冷香,两种香气冲淡了丹丸本身的苦涩。这下温酒酒老实许多,一动不动,闭着眼睛睡着了。 她的面颊上犹泛着胭脂色,睡相倒是安静,睫毛乌黑卷翘,弯眉淡淡,单看,是看不出这双眼睛睁开过后,眼底会藏着怎样的狡猾。 傅尽欢用指尖探了探她额前的温度,稍稍安心:“启程。” 小环颔首,掀开帘子,对坐在车前的初一道:“回蝴蝶山庄。温姑娘病着,你悠着点。” 初一道:“小环姑娘放心,初一赶车一向稳妥。” 小环和初一的话,傅尽欢自是听到了,他没有出声。 马车在路上缓缓行进着,往蝴蝶山庄的方向驶去。傅尽欢捧着一本书,坐在角落里心不在焉地看着。天光从一侧的车窗透进来,映着书页上的文字。 初一谨记小环的话,将车赶得稳稳当当,连一下颠簸都没有。 温酒酒吃了药,身上开始发汗,燥热使得她一脚踹开了自己的被子。 傅尽欢一手捧着书,一手拿起被子,重新盖在她身上。 温酒酒老实睡了片刻,翻了个身,被子从身上滑下去。傅尽欢再次耐心地将被子给她裹好。 在温酒酒第四次将被子从身上踹下去时,傅尽欢放下手中的书,拿起薄被,往温酒酒身上一卷,将她裹得像个蚕蛹,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 这下温酒酒怎么踹也踹不动了。 她浑身热得大汗淋漓,如同一个糯米团子,不耐烦地滚来滚去。见她这副模样,傅尽欢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笑意一闪而逝。 “热。”温酒酒烧得迷迷糊糊,低声嘤嘤起来,企图引起他的怜惜。 傅尽欢抬头瞧了一眼车窗外,天空乌云密布,是要下雨的天气,周遭狂风四起,吹得木叶簌簌而落。风从车窗外面灌进来,打在身上凉飕飕的。 他坚定了不许温酒酒踹被子的念头。 前方有一个草亭,初一赶紧将马车赶到草亭里,想着先躲过这场大雨再说。 不消片刻,豆大的雨珠哗啦啦从天空上砸下来。大雨瓢泼过后,天际终于再次露出一丝光亮。 车窗外面雨声阵阵,风吹拂着细密的雨丝,凉悠悠的,车内幽静温暖,傅尽欢拿起搁在桌子上的书,重新翻看着。 大雨逐渐变作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际的光越来越亮,从车窗透进来的天光,笼着傅尽欢的侧脸。 傅尽欢看得入神了,忽觉一片滑腻温软的肌肤贴过来,紧接着,一截莲藕似的手臂一把抱住他的腰身。 傅尽欢脑海中轰然一响,手中的书“啪嗒”一下砸在温酒酒的身上,僵住了。 分卷阅读183 温酒酒浑身燥热,自发寻着清凉之处,不知不觉就滚到傅尽欢的身边。 傅尽欢因着修炼寒冰掌的缘故,体内有寒冰内力在运转,体温比旁人低一些,尤其是到了炎炎夏日,更为明显。 温酒酒燥热难当,即使还昏着,也能敏锐地感知到傅尽欢身上的凉意,紧紧抱着他不撒手,口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傅尽欢僵得更厉害了。 他给温酒酒扎针时,扒了她的上衣,喂完了药后,直接用薄被裹住了,未曾将衣服套上,因此现在的温酒酒上身只裹着一件肚兜。 偏她还将被子不知踹到了何处,光秃秃地蹭着他,胸前两团绵软,抵着他的大腿根,触感尤为明显。 这下换傅尽欢全身燥热了。 一团火从身体内部升起,全部朝着身下某处涌去,傅尽欢白皙的面颊上,倏然漫开一层绯红。幸而车内并无旁人,罪魁祸首温酒酒还昏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先前温酒酒烧得糊涂,他脱了她的衣裳,未有任何邪念,单纯地想替她治病。 温酒酒终究是他喜欢的女人,对着喜欢的女人没有任何杂念,那是皇帝身边的太监。 傅尽欢艰难地移开眼睛,迫使温酒酒那一片雪白的肌肤,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温酒酒还病着,他还没有禽兽到对着一个生病的小姑娘,动那些乱七八糟的手段。 他转过脑袋,伸出手臂去勾温酒酒的外裳,好不容易将外裳勾到手里,他将温酒酒扶起,尽量不看她,将衣裳往她身上套。 温酒酒并不配合。 她烧得糊涂了,只觉得傅尽欢全身都凉快,她推开傅尽欢的手,直接整个人扑进了傅尽欢的怀中。 傅尽欢手臂僵在半空,一动不动,唯独面颊越来越红。 温酒酒将脑袋抵在他的肩头,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睡了过去。 这次她很老实,既没有踹被子,也没有动来动去。 傅尽欢低声叹了口气,摸索着,拿起薄被,罩住温酒酒露在外面的后背。 ☆、第 86 章 初一见雨停了, 赶着马车离开。马车晃晃悠悠,车轮碾着地上的泥泞。 温酒酒伏在傅尽欢怀中,睡得香甜, 属于她的香甜气息, 喷在傅尽欢的颈侧,险些叫傅尽欢心神大乱,走火入魔。 他闭上眼睛, 在心底默念着清心诀。他和傅司南从前修的都是清心寡欲的功夫, 这些功法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在温酒酒身上。 当年修这清心诀时,他信誓旦旦, 天下没有能扰动他的女色。 原来,这么多年来并非他不近女色,而是, 他未遇着能叫他动心的女人。 屋外的雨已经停了,枝头凝着水珠。 幽暗的地牢内,燃着昏黄的火把, 发出“噗滋”的声响。 傅司南盘腿坐在角落里, 试着运功。 运了半天, 体内真气空空如也。 傅尽欢给他解了软筋散的毒,但又封住了他的穴道, 让他的一身神功没法使出来。 “二公子,吃饭了。”门口响起侍卫的声音。 他猛地睁开眼睛。 又到了吃饭的时间。 傅司南腹中空空,的确感到饿了。他敛起心头的烦躁,走到牢门边, 看着地上的碟子,脸色扭曲了一下。 “窝窝头,又是窝窝头。” 破了个缺口的大碗中, 放着两个窝窝头,连碟下饭的酱菜都没有,气得傅司南直接拿起一个窝窝头,顺着牢门扔了出去。 “啪”的一声,窝窝头落在对面的牢房里,里面传来惊喜的声音:“有窝窝头吃了。” 傅司南:“……” 傅司南犹豫了一下,剩下的一个窝窝头,被他默默放了回去。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窝窝头再扔出去,他就得饿肚子了。 傅尽欢做事够绝。 他被关进来后,日日都是窝窝头,中间为了能见上傅尽欢一面,他闹了一回绝食,果然将傅尽欢给引了过来,原以为会有所改善,没想到下顿送来的依旧是窝窝头,还从六个直接减成了两个。 傅尽欢是铁了心要折腾他。 气得傅司南肺都差点炸了。 现在跟着一个窝窝头置气也没用,他得吃饱肚子,早点破了傅尽欢的点穴手法,救出温酒酒。 他在这啃窝窝头,温酒酒的待遇指不定更糟,毕竟他可是傅尽欢的亲弟弟,温酒酒只是俘虏。 傅司南拿起窝窝头,当它是傅尽欢,狠狠地啃着。刚啃了两口,两名侍卫打开牢门,走了进来,一左一右,抓着他的手臂就走。 “喂,我还没吃完。”傅司南胡乱将窝窝头叼在嘴里,被迫跟着他们走进一间暗室。 暗室内有一个十字形木架,架子上挂满了铁链。 侍卫将傅司南绑在了木架子上。傅司南口中咬着窝窝头 分卷阅读184 ,怒瞪着他们,发出一阵“呜呜”声,想起什么,他“呸”地一口吐掉了窝窝头,怒道:“大胆,谁给你们的狗胆子敢绑我!” “我给的。”一道清冷的嗓音从暗室外面飘了进来,接着,傅尽欢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傅司南愣了一下:“大哥。” 这是傅尽欢将他关起来,第二次来见他。他日日困在地牢里,窝窝头是随机给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长时间。 傅司南叫了一声“大哥”后,反应过来,立时改口:“傅尽欢,有种你先放了我,我们单打独斗,使些卑鄙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说过,你应该称呼我为‘大哥’。” “抢弟弟的女人,你算哪门子大哥。”傅司南冷哼了一声。 傅尽欢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初一,初一会意,走到傅司南身前,道了一声“得罪”,撕拉一声,将傅司南的上衣给脱了下来。 傅司南胸前一凉,脸色黑了一下:“傅尽欢,你又整什么幺蛾子!我告诉你,你别使坏,咱们直接堂堂正正地打。” 傅尽欢抬手,从侍卫手中接过来一条鞭子。傅司南脸色赫然一变,他认出来,那是他的鞭子。 傅尽欢沉着脸,走到傅司南面前,不等傅司南开口,扬起一鞭,打在了傅司南的身上。 傅司南的口中发出一声闷哼,所有的声音都被这声闷哼,堵在了喉咙里。 他的脸色白了白,火辣辣的痛楚在伤口处漫开,他刚适应了这火辣辣的剧痛,傅尽欢又是一鞭子打下来。 傅司南浑身挣动着,破口大骂:“傅尽欢,你这个王八蛋,你凭什么打我,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你就是个冷血怪物,没有感情……” 傅尽欢面无表情的一鞭子抽在了傅司南原有的鞭痕上,傅司南的嗓音被这一鞭子抽得变了声,发出“嗷呜”一声尖叫。 他似乎意识到,他骂得越凶,傅尽欢的鞭子抽得越刁钻。他乖乖闭上了嘴巴,一声不吭。 这是温酒酒教他的,叫做“好汉不吃眼前亏”,傅尽欢这个坏脾气,跟他拧,受苦的是自己。 傅司南不再骂人,傅尽欢果然不再往伤口上抽。傅司南又诡异地想起温酒酒说过,该求饶的时候就求饶,傅尽欢吃软不吃硬。 他是个男人,求饶也太没面子了,他咬着牙,愣是一声没坑。先前不小心叫出的一声,够丢脸的了。 傅尽欢一共抽了十鞭,十鞭过后,他将鞭子递给初一。初一领着人,离开了暗室。 室内只剩下傅尽欢与傅司南二人。 傅司南浑身热汗淋漓,傅尽欢抽的那几鞭,每一鞭子的力道都恰到好处,疼,但没有流血。 额前滚下的汗珠,将傅司南的发丝打湿,黏在他的脸上。他抬起头来,看向傅尽欢,狰狞地笑了一下:“不打了?” “长兄如父,大哥打你,是替你长个教训。” 傅司南嗤笑:“我也早说过,你我是双生子,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谁是老大还说不定,你就是占了早出生一时半刻的便宜。” 傅尽欢没接话。 傅司南甩了甩额上的汗珠:“好了,现在你打也打过了,气也撒完了,我们谈谈正事。带酒酒私逃出岛,这事的确是我不对,你要罚,就都罚在我身上好了,我骨头硬,扛打,酒酒她不一样,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经不起你的鞭子,你内力高深,一鞭子下去她就没命了。” 傅司南见他半天不出声,骤然变脸:“你不会真的打了酒酒吧?傅尽欢,你怎么这么粗鲁,就算酒酒她不喜欢你,你也不能打她。” 傅尽欢轻轻笑了一声。 傅司南眼神古怪地看着他。傅尽欢变了许多,现在的傅尽欢脸上有各种表情,他会冷笑、嗤笑、嘲笑、还会偷偷躲起来笑,相比往日那个冰雪堆出来的傅尽欢,眼前的傅尽欢多了一丝人气儿,也更叫人捉摸不定。 改变傅尽欢的,无疑是温酒酒。 傅司南暗暗地想,莫不是他和温酒酒逃跑的事,刺激到了傅尽欢?他决定和傅尽欢讲讲道理。 “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讨人喜欢吗?你专横霸道,蛮不讲理,行事从不过问别人的意见……”傅司南刚开口,就见傅尽欢脸色沉了下来,他连忙住了口,决定换个委婉的表达方式,以免傅尽欢发疯又抽他一顿鞭子。 傅司南清了清嗓子,又道:“就不说大哥你的性子,单说我和酒酒私奔这件事,这件事原是你不对。我和酒酒是两心相悦,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如果不是你横插一脚,我们早已做了夫妻,是你枉顾伦理道德,棒打鸳鸯,强行拆散我和酒酒。要不是你蛮横专.制,强娶弟弟的女人,我和酒酒也不会被逼得走投无路,一走了之。” 什么伦理道德,傅司南原本是没有的,与温酒酒出岛后,四处奔逃,一路上见识到了不少风土民情。温酒酒也与他讲了很多外面世界的规矩,比如,一个女子只能嫁一个夫君,要是改嫁,除非夫君死了,或是与夫君和离,似傅尽欢这般在弟弟成亲前夕,抢走 分卷阅读185 弟弟妻子的,是违背伦理,要被万人唾骂的。 “一人一口唾沫,能淹死的那种。”温酒酒那时的原话是这样的。 傅司南想起温酒酒说的那些话,试图让傅尽欢明白,这件事错误的根源在于傅尽欢。假如傅尽欢肯想通,放过他和温酒酒,一切就皆大欢喜了。 “两心相悦?棒打鸳鸯?”傅尽欢再次笑了起来,这次是嘲讽的笑,看着傅司南的眼神里,带上了一点可怜和同情,“看来我的傻弟弟,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大哥,我知道对于酒酒喜欢我这件事,你很嫉妒,但是,我希望你能保持住自己的理智,毕竟你是父亲选择的继承人,肩上担着烈火教的重任。” “我原以为,你逃出伏魔岛,经历世事,会成长一些。”傅尽欢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 傅司南是天真和残忍的结合体。 他的天真源于他的经历和性子。 他们兄弟二人从小在孤岛上长大,即使历练,也是父亲安排下来的,面对那些杀手,考验的是兄弟二人的武功和默契度,除此之外,傅司南几近处于一个封闭的环境里长大。 他的世界,除了武学,就是他的那只胖猫,汤圆。 强大的武力和绝对的权势,让他在这个孤岛上为所欲为,众人无不怕他、惧他、敬他,再加上源源不断往伏魔岛上输送的俘虏,更是激发了他的好斗的本性。 在遇上温酒酒之前,傅司南就是这样的天真、好斗,又凶残的杀人武器。 这本就是父亲所愿。 是温酒酒压制了他的凶残,发掘了他的天真,把一匹凶残的狼,驯成了一只忠厚的狗。 再伪装成狗的狼,毕竟本质是狼,傅尽欢想过,疼痛如果能使他成长,温酒酒欺骗他,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哪知傅司南被情爱蒙蔽双眼,眼前所见的都是温酒酒的好,从未更深一层,也不愿更深一层去挖掘斑驳的真相。 “温酒酒是个骗子,手段虽说不高明,但你我初尝情爱,轻信她的花言巧语在所难免。她一面倾心于你,一面仰慕于我,借着你我获取的信息不同,两边行骗,游刃有余。司南,你我都被她给骗了。”傅尽欢决定,还是由他亲自撕开这个傻弟弟的伤疤,让他看清楚江湖的险恶。 “你胡说。”傅司南脸色变了一下,“你就是嫉妒酒酒喜欢我,不喜欢你。” 他的心中已经隐隐有所动摇,但仍然不死心,试图寻找出蛛丝马迹,证明傅尽欢是错的。 “你赠的那些金银珠玉价值千金,她都不在意,随手就当了,我的木雕兔子不值钱,她却偷偷藏在身上。傅尽欢,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也罢,只有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才会彻底死心。”傅尽欢的脸上露出悲悯的神色,解开傅司南身上的铁链,也解了封住傅司南功力的穴道。 一身充沛的内力,再次回归丹田,傅司南将真气运行一周,裹好身上的衣裳。伤口被布料蹭了一下,疼得他皱了皱眉头。他狐疑地盯着傅尽欢:“你不会想耍什么阴谋诡计吧?” “司南,你太看得起自己,我想要的,从不需要耍任何心计。” “对,你都是强抢,你就是个强盗。”傅司南压抑住心头的怒火,抬手将刚才傅尽欢抽他的那条鞭子取下来,挂在自己的腰间。 傅尽欢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带着他离开,警告一句:“无论待会发生什么事,不许冲动,不许胡来。” 傅司南道:“我担心胡来的是你。” 他仍然坚持己见,认为傅尽欢是在离间他和温酒酒的感情。 *** 温酒酒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 她睁着茫然的双眼,看着头顶飘扬的幔帐,一时间没分清身在哪里,直到昏迷前的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回脑海中。 温酒酒猛地坐起身来,耳畔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她转过脑袋,看向自己的手腕。 一条铁链系在她的腕间,另一端扣在床头。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腰间的匕首,过了一会儿又想起,她的匕首被司徒雁翎丢进了河里。不但匕首没了,身上的衣裳也被人换了。 温酒酒稳住心神,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一间女子的闺房,该有的陈设,应有尽有。上好红檀木雕成桌椅,竹窗边摆着梨木做的书桌,桌上放着笔墨纸砚等物。 风从窗户吹进来,摇曳着头顶的幔帐流苏。温酒酒扯了扯禁锢住她的链子,用了点内力,那链子依旧纹丝不动,除非她一掌将身下的大床劈裂。 也不是不可行。 温酒酒跳下床,穿好鞋,抬起手,将内力运于掌心,正欲劈下,“嘎吱”一声,屋门被人推开,泻进来一道强烈的天光。 温酒酒立时卸了内力,躺回床上,拉起薄被将自己罩住。 轻盈的脚步声响起,踏在柔软的毯子上,接着,是纱帘被拂开的声音。 脚步声逐渐朝温酒酒靠近,停在她的床畔。 空气 分卷阅读186 静默了下来。 她静静地等待着来人接下来的动作,藏在被子下面的手,紧张地握成了拳头。 那人什么也没做。 即使她将脑袋藏在被子里,也能感觉到,他就站在床边,沉默地看着她。 温酒酒冷静下来,脑子开始转动,忽然发觉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鞋子没脱。 她的后背惊出一层冷汗,索性破罐子破摔,掀开身上的薄被,翻身坐起,对上来人的目光。 傅尽欢漆黑幽冷的眸子,漠然地将她盯着。一身白衣,好似披了三重雪,寒意浸透骨子。 温酒酒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在蝴蝶山庄时,他逮了她,火气经常漫长的航行,已经有所消减,可谁想,他刚对她好点,想着重修旧好,她又跑了,还是跟穆云岚跑的。 想也知道,傅尽欢发现她不见时,会有多恼火。 温酒酒想过这个问题,那时,不管留下,还是跟穆云岚走,都是一个难题。 留下,穆云岚会生疑,那些俘虏也会把她当成傅尽欢的同党大卸八块;跑了,傅尽欢会雷霆大怒。当真是进退两难。 ☆、第 87 章 “我现在认错, 还来得及吗?”温酒酒知道傅尽欢手段厉害,跟他硬碰硬,是拿鸡蛋砸石头。不用怀疑, 她就是那屁都没用的鸡蛋, 不够傅尽欢敲两下。 “你觉得呢?”傅尽欢俯身,缓缓朝她逼近,深邃的双眸盯着她的双眼。 “我知道你现在很恼火, 但我可以解释, 你给我一个机会,一切都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温酒酒对自己圆谎的能力, 一向是很自信的,偶尔有所翻车,也能将漏洞补回来。 “哦?那么, 这枚被你丢弃的耳珰该如何解释?”傅尽欢摊开右手,掌心处躺着一枚血红色的耳钉。 屋漏偏逢连夜雨,被司徒雁翎随手丢在桃花林的耳珰, 居然被傅尽欢捡回来了。 “是司徒雁翎!他解下的!他在烈火教卧底十年, 连你爹都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他知道的秘密,肯定不止这一桩。那日, 有人认出耳珰是烈火教之物,认为我和你有染,想把你干的那些事都算在我的头上,我不想死, 别无他法,只好撇清与你的关系。”温酒酒的目光凝在傅尽欢手中的耳珰上,偏了偏脑袋, 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我现在知道耳珰的意义了,尽欢哥哥,给我扣上吧。” 温酒酒说着,暗中甩了一地的节操,和性命比起来,节操又算得了什么。她那一声“尽欢哥哥”,唤得软绵绵的,带着点撒娇,先把自己的骨头酥了三分。 傅尽欢几乎是抵着温酒酒的,温酒酒的吐息近在咫尺,一阵香甜的气息,叫他不由自主想起昨日在马车内,温酒酒主动抱着他的那一幕。 温香软玉在怀,又被她轻唤一声“哥哥”,傅尽欢的脸没出息的,热了。 白皙的面颊上,染着一层薄红。傅尽欢轻咳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尽欢哥哥。” “闭嘴。”傅尽欢恼怒地喝了她一声,“再敢胡说八道一句,我就命人剜了你的舌头,叫你永远也开不了口。” 温酒酒的面色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白了下去,抱住傅尽欢胳膊的双手,也明显僵了一下。 温酒酒狡猾,察觉出傅尽欢恨她,气她,却又对她犹存着一丝情意。她敏锐地抓住傅尽欢的这丝情意,想要峰回路转,起死回生。 但这样的行为,无疑是一场豪赌,错一步,万劫不复。 她想赌傅尽欢对她的不舍、爱恋以及怜惜。 她想起树林里的那一吻,傅尽欢疯狂地吞噬着她的气息,爱与恨互相撕扯,如若对她的恋慕,战胜了对她的恨,她就赢了。 被傅尽欢威胁了一句的温酒酒,委屈巴巴地闭上嘴巴,神色黯然地松开抱住傅尽欢胳膊的手。 她低垂着脑袋,一副伤心不已的样子,实则心底暗潮汹涌,巨浪滔天。 傅尽欢也惊觉自己差点被温酒酒再次骗过去。 她是个骗子。 他在心底里默念着这句话,告诫自己,再不能被这个骗子耍得团团转。 到了这种时候,她依旧不思悔改,反而想着蒙混过关,继续骗他的感情。 他对这样的一个骗子,竟然一次又一次地心软。 傅尽欢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恨意。 “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丢在温酒酒的面前,温酒酒回神,讶然地瞧了一眼,登时恍若有一道惊雷,直接劈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傅尽欢丢下来的不是别的,而是肚兜。 她的。 一共两件。 一件白的,染了暗红的血迹,一件淡青色的,本该藏在藏书阁的花瓶里。 温酒酒的眼睛倏然睁大,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天要亡我! 她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向傅尽欢,傅尽欢眸底的恨意,已经化作了杀意,就差直接拔出腰间的软剑,将 分卷阅读187 她片片凌迟。 温酒酒的目光下意识地从傅尽欢的腰间掠过。 “我希望,这件事也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傅尽欢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杀意。从来没有谁,胆敢这样欺骗他,更没有人敢拿这种事欺骗他。 傅尽欢得知真相的那一瞬,恨极了温酒酒。连自己的清白都能拿来骗人,这个女人为了欺骗他,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如果你已经知道真相,那么,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苏野。”温酒酒快速地将锅甩给了苏野,反正苏野现在远在神剑山庄,傅尽欢找不了他的麻烦,而且,温酒酒说的也没错,这件事,她从头到尾都是被迫做了棋子。 对于甩锅甩得越来越娴熟的这项技能,温酒酒感到很无奈,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一个问题:她的生活是多么的水深火热。 要是没有那些背锅侠,她现在肯定早死八百回了。她由衷地感谢她的背锅侠们。 “药是苏野带上岛的,芙蓉糕凌丝桐做的,我是被苏野骗去藏书阁的,这件事我也很吃亏。我受到了惊吓,我哭得那么惨,都是真的。”温酒酒缩了缩脑袋,“你都不知道你掐起人来多么疼,我身上都是你的指印。” 既然傅尽欢想起这些事,她就帮他多回忆一点,让他意识到发狂的他,疯起来是多么的可怕。 这件事不止她亏欠了他,他亦亏欠了她。 “你还咬我,我唇角都咬破了,你是狗吗你,你的牙齿可利了……”温酒酒说到最后,声音逐渐小了下来,因为傅尽欢的眼睛里开始飞刀子了。 看来,他很不乐意她帮他回忆起当天的细节。 温酒酒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你看我都吃了这么大的亏,如果不占点便宜,是不是就亏大了?苏野说,只要我帮他演下去,我们马上就能离开伏魔岛。” “我承认,从被你们抓回来的那天起,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跑。”温酒酒越说越委屈,双手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我在苍穹派长大,从来都是自由自在的,你们将我困在一个岛上,供你们做练武的容器,不想着跑的是傻子。” “你知道,仅凭你一人,困在岛上插翅难逃,所以你想了一个离间我兄弟二人的法子。”久未开口的傅尽欢,冷漠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像是在陈述着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情,“你在我和司南面前演了一场好戏。” 温酒酒心虚地躲开傅尽欢的视线。傅尽欢说的没错,她给傅尽欢和傅司南准备了两个剧本。 给傅尽欢准备的是两情相悦,求而不得的剧本; 给傅司南准备的是棒打鸳鸯,为爱私奔的剧本; 再卖力给自己打造两个不一样的人设,傅尽欢面前的她,是委委屈屈为爱隐忍的苦情小白莲,傅司南面前的她,是天真可爱不谙世事的娇憨小白花。 她打了一手的如意算盘,将他们两个耍得团团转。 傅尽欢这辈子,只在温酒酒手上栽过跟头,他看着面前这个叫他又爱又恨的少女,恨不得将她掰开了,揉碎了,剖开她的胸膛,看看她的心是不是又黑又冷。 “司南单纯,你就先从他下手,谁知你慌乱中拽错了人,将我当做司南,错付了满腔‘情意’,你索性将错就错,一边在我这里圆谎,一边继续打司南的主意。可怜我的傻弟弟,不通情爱,一腔赤诚,你说的,你演的,他都信。” 不止傅司南,他也信了,信了温酒酒的满嘴胡言。或许,这其中有阴差阳错,误打误撞,但追根究底,是温酒酒太过狡猾。他的试探,总是能被她轻而易举地破解,才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上了她的当。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温酒酒明白,自己在双生子那里玩的小把戏,已经被傅尽欢扒得干干净净。 对待囚犯的流程,无非先是审问,再定罪,最后处死。 傅尽欢掌握了十足的证据,只要再给她定下罪名,她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温酒酒不甘心。 她努力了这么久,只是想好好活下去,不想做双生子的人偶。 她不能让傅尽欢定下她的罪名。 温酒酒攥着床单的十指骤然收紧,她深吸一口气,仰起头来,直视着傅尽欢的双眼:“你说的都没错,这些的确在我的计划里,偶尔有出错的,我也能及时得修正过来。但是,傅尽欢,你忽略了一个问题,我是人,是人都是有感情的。我与你们兄弟二人朝夕相处,日日演戏,你能保证,那些都是假的吗?就算是一只猫儿一只狗儿,养久了也会有感情,更何况,你待我的那些情意,我都看在眼里。” 傅尽欢不为所动。 温酒酒乌黑的眼睛里渐渐有了水光:“我是个骗子,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再相信。哪怕你想杀了我,我也要说一句,傅尽欢,我动心了,我真的动心了,我喜欢你。” 说着,她直起身体,伸出双臂,勾住傅尽欢的脖子,将自己的双唇印上他的唇,闭起双眼,眼泪滚滚而落,每一颗都极其滚烫,砸在傅尽欢的手背上。 傅尽欢的唇是 分卷阅读188 微凉的。 温酒酒抱住他的瞬间,他的身体僵住了,亲上他的瞬间,他的双唇抖得厉害。 温酒酒笨拙地汲取着他口中的冷香。 傅尽欢这个人有些洁癖,干干净净的,总是穿着一件白衣,里里外外都熏了香。香不是那种常见的香,他身上的香泛着一股冷意,跟他这个人很配。 温酒酒其实很喜欢他身上这股淡淡的冷香。 傅尽欢猛地推开了她。 温酒酒跌坐在床上,双眼通红地看着他。她擦了擦眼角,眼泪好似怎么擦也擦不尽。她低声呜咽起来,固执道:“傅尽欢,我喜欢你。” 傅尽欢冷笑起来,他深知这个骗子的劣根性,对于她说的话,他已经发过誓,不会再相信一句。 “喜欢我?”他咬牙切齿地重复着她的话,他觉得,她是在玷污“喜欢”这两个字。他的十指捏得咯咯作响,抽出腰间的软剑,冰凉的一截剑刃抵在她的脖子上,“再多说一句,我立刻杀了你。” “我喜欢你,傅尽欢。”温酒酒仰起头来,迎着剑光,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倔强地说道。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傅尽欢已经动了杀心,她必须抢在傅尽欢动手之前,说动傅尽欢。 傅尽欢的剑往前进了一分,温酒酒脖颈一阵刺痛,涌出猩红的血丝。 温酒酒的心脏狂跳起来,手心里沁出冷汗。 “我初上伏魔岛,困在你们兄弟二人手中,被迫做练武的容器,的确对你们兄弟二人恨之入骨,我想尽各种办法逃跑,都觉得不稳妥,后来,我将主意打到你们兄弟二人的头上。越是与你接近,我越是发现,你跟我想象得不一样,你看似冷漠无情,实则温柔体贴,表面恐吓我,处处照拂于我。日日与你相对,不知不觉,假戏真做,我竟对你生出了一丝情意。”温酒酒眼底涌起泪意,眼眶一片通红。 “察觉我对你动了心思后,我寝食难安,满心惶恐。你是烈火教的少主,我是苍穹派的弟子,正邪不两立,你我各有各的立场,就算我们两心相悦,也不可能结为夫妻的。躲在岛上,能贪图一时之乐,一旦入了江湖,你我必定会遭同门的讨伐,我不愿负你,也不愿负了抚养我长大的苍穹派,陷入两难境地,已是煎熬不已,偏在此时,你要强娶我。你温柔归温柔,却性子强势,说一不二,行事之前从不过问我的意见。我不能嫁你,也不敢将真相告诉你,只好将计就计,利用司南对我的欢喜,哄得司南带我逃出去,彻底远离你。”温酒酒的眼眶有水光在打转,却强忍着泪意,始终没让眼泪掉下来。 这番话是她临场发挥,没有经过任何腹稿,她说得磕磕绊绊,字字句句,情真意切,情绪饱满,将自己的委屈和不安娓娓道来,试图扭转傅尽欢对自己的骗子印象。 这么多话,无非在传达一个信息:她骗他,都是不得已。她假戏真做,已经对他动了心。 温酒酒咬了咬唇,一脸决然:“你我今生未能白首尽欢,是有缘无分,我已决定为你守身如玉,终生不嫁。你若不信,可在我臂弯点一颗守宫砂。” 傅尽欢的眸子很黑,像是一片幽寂的黑夜,他面无表情地与她四目相对,就连手中的剑,也没有挪动一分位置。 温酒酒脖间的血已经凝固。 如果不是风拂起纱帘,带进来一阵草木的香气,她几乎以为时间静止了下来。 良久,傅尽欢有了回应,他笑了一声。 很轻很轻的一声笑,温酒酒明明听见了,也看不见了,却无法分辨他这个笑容到底是什么含义。 “骗子。”他双唇翕动,冷漠地吐出两个字。 温酒酒砰砰乱跳的心脏,骤然停了一下。 “如果今日站在这里质问你的是司南,叫你爱得进退两难的男人,就会是司南。”傅尽欢低声笑着,像是听见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他笑得停不下来。 她的谎言说得是那么甜蜜,甜蜜得他差点动心了。 温酒酒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正是深谙她这个骗子的本质,傅尽欢的内心感到一阵荒凉,他连欺骗自己温酒酒是爱他的,都做不到。 他已经听了她太多的谎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这张嘴里,没有几句话是真的。 “尽欢哥哥,你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发誓。”古人最重誓言,她就发最毒的誓,反正她不信。 “好。”傅尽欢的笑容变得古怪起来,收回抵在温酒酒颈侧的软剑,扬臂钉入一旁的屏风内,“我要你发誓,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司南动过心,从今往后,也不会对他动心。” “我发誓,没有对傅司南动过心,从今往后,也不会对他动心,如若违背誓言……” “如若违背誓言,就罚温酒酒生生世世都做傅尽欢的女人,永远逃不出傅尽欢的手掌心。”傅尽欢漠然打断了温酒酒的话。 这个誓言够狠! 温酒酒咬了咬牙,豁出去了:“要是违背誓言,生生世世,温酒酒都做傅尽欢的女人,永远、永远也逃不出傅尽欢的手 分卷阅读189 掌心。” “司南,她说的你都听清楚了吗?”傅尽欢眼角余光瞥向门口。 温酒酒一愣。 轰的一声巨响过后,两扇屋门腾空而起,砸在了温酒酒的床前,掀起的狂风,将她床头垂挂的珠子撞得哗啦啦地响。 温酒酒的眼皮跳了一下。 傅司南一袭红衣,站在门口,抬起头来,茫然地睁着双眼,声音喑哑干涩:“酒酒,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温酒酒觉得,自己和那两扇门的下场差不多了。 她转头看向傅尽欢,傅尽欢似笑非笑地立在床畔,似乎在等着她怎么收场。 承认,傅司南会削了她;全盘推翻刚才的话,那么,傅尽欢和傅司南一起削她。 似乎怎么选择,都逃不过被削的结局。 温酒酒在心底叹气。这还真是个死局。 被一个人削,总比被两个人联手起来削好,那还是被傅司南一个人削好了。 温酒酒念头转得很快,坚定了信念,绝望点头:“是真的。” “真的从头到尾都在骗我?”傅司南的声音在颤抖。也许是温酒酒的错觉吧,她甚至听到了一丝哭腔。 “是真的。”温酒酒狠了狠心。 “没有对我动过心?”傅司南眼睛瞪大,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没有。” “以后也不会?” “不会”两个字温酒酒实在说不出口,她神色黯了黯,躲开傅司南的目光:“傅司南,你又何必明知故问。你大哥说的没错,我是个骗子,我对你说的那些话,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温酒酒,我杀了你!”傅司南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凸起,猛地抽出腰间的鞭子,朝着坐在床上的温酒酒抽了过去。 温酒酒冷静地看着那道鞭影,没有躲。她那么贪生怕死,她居然没有躲。 这是她欠他的。 从头到尾,的确是她欺骗了他。 这一鞭子落下来,他们两个就两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吟游诗人妮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歇崖 20瓶;半神经╯ 10瓶;清玉 9瓶;我也要催更、文攵辶 2瓶;朝夕 1瓶; (*^▽^*) —— 99:这次没撩错。 ☆、第 88 章 傅司南的鞭法, 若要杀人,能一鞭子将人抽得血肉模糊,骨头尽断。 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落在温酒酒的身上。 温酒酒讶然地看向站在她身旁的傅尽欢, 傅尽欢抬手握住了傅司南的鞭稍。 傅司南的手臂僵在半空, 他看了看满脸煞白的温酒酒,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傅尽欢,恍若一盆冷水浇下来, 彻底清醒过来。 傅司南双眼赤红, 痛苦地怒吼一声,扔了鞭子, 转身跑了出去。 傅尽欢将鞭子捡起来,淡声道:“来人。” 初一走了进来:“大公子。” “收拾。” 初一点头,叫了一群仆从进来, 将地上收拾干净,被傅司南踹飞的屋门,需要找工匠修葺, 暂时就没动。 “小环。”傅尽欢唤道。 “大公子。”小环连忙应了一声。 “药。” “大公子稍等, 片刻就好, 奴婢这就去催催。”小环道。 温酒酒疑惑着傅尽欢没有受伤,为何要小环准备药, 等小环把药端过来,她才知道,傅尽欢的药是为她准备的。 药刚从炉子里倒出来,热气腾腾, 难以入口,傅尽欢将药碗搁在了桌子上。 屋子没了门,纱帘又被破坏, 温酒酒一抬头就能瞧见外面的天空。碧蓝色的天幕下,几只鸟儿盘旋而过,自由自在的。 傅尽欢在床畔坐下,手伸向温酒酒的脖子。 温酒酒面色一变,下意识地往后挪。 “别动。”傅尽欢嗓音低沉冷清,带着警告。 温酒酒不动了。 她能感觉得出来,傅尽欢在极力压抑着怒火。他们兄弟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发起火来,却是截然不同。傅司南冲动,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生气就是生气,定要闹得天翻地覆才罢休。傅尽欢则不同,他的喜怒哀乐,都隐藏得很深。 温酒酒与他处久了,能摸到一些规律,比如,他越是生气,越是寡言少语。 傅尽欢的指尖摸上温酒酒的颈侧,温酒酒的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在她以为傅尽欢要将她掐死时,脖颈传来微微的刺痛,是傅尽欢的指尖在抚摸她的伤口。他的指尖用了些力道,温酒酒猜测,她好不容易凝固的伤口又裂开了。 “帕子。” 站在一旁侍候的小环,赶紧取了帕子,沾了清水,拧干过后,双手呈给傅尽欢。 傅尽欢拿着帕子,小 分卷阅读190 心翼翼地擦着温酒酒脖子上的伤口。 温酒酒皱了皱眉头,没有避让。 傅尽欢骨子里是温柔的,他观察入微,体贴细心,认真照拂一个人时,会全方位考虑对方的感受。但是这次他没有顾忌温酒酒的感受,反而像是刻意惩罚着她,动作小心,又恰到好处让她感觉到疼痛。 傅尽欢微微俯身,凑近了温酒酒,幽幽地问:“疼吗?” “疼、疼就对了?”温酒酒下意识接了他的台词。 傅尽欢唇角一抿。 “我不是故意惹恼你的,我就是活跃一下气氛。”温酒酒缩了缩脖子,“疼,轻点,轻点。” 傅尽欢的手劲轻了一些。 温酒酒脖颈的伤口并不深,在她说着爱他的时候,他是真的想将她杀了。那时,他看着温酒酒纤细的脖子,心想,就这样一剑割下去,他的痛苦是不是就结束了。 他想着这些,身上不自觉漫开杀意。 温酒酒头皮发麻,提醒了一句:“药凉了。” 傅尽欢回神,取了药膏,抹在温酒酒的脖子上。小环端起药碗,递给温酒酒。 温酒酒鼻端嗅到浓烈的苦涩气息,脸色垮了下来:“脖子上这么小的伤口,就不用浪费这些药材了吧。” 小环解释道:“这药治的是温姑娘的风寒。” “我感冒了?”温酒酒惊讶,她只记得自己昏迷前的事,那时脑海昏昏沉沉,她以为自己是中了傅尽欢的毒。 温酒酒捧着药碗,偷偷瞄了一眼傅尽欢,还肯治她的病,他应当不会要了她的命罢。 “有蜜饯吗?”温酒酒闻着这苦味,眉心几乎拧出一个疙瘩。 傅尽欢一个冷眼扫过来。 温酒酒立时悲壮地将药汁一口闷下,药味叫她浑身打了个激灵,满口的苦涩漫开,舌头一阵发麻。 傅尽欢一副薄情寡义的模样坐在她身边,她恶向胆边生,趁着他没有防备,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唇贴上他的唇。 这叫同甘共苦。 傅尽欢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小环收起空碗,抿着嘴偷笑,悄悄离开屋子。 温酒酒试着撬开傅尽欢的唇齿,将苦味送到他口中,傅尽欢的睫毛抖得更厉害了,抬手在温酒酒身上点了数下。 温酒酒的身体登时僵硬如石。 傅尽欢推开她的双臂,离开她的唇,脸色沉下来:“你找死。” “我喜欢你。”温酒酒眨了眨眼睛,全身上下只有她的眼睛和嘴巴可以动。她要想活下去,就必须让傅尽欢相信,她是喜欢他的。 傅尽欢弹指挥出一道气劲,封住她的哑穴:“以后不要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这四个字。” 这下温酒酒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动了,她转着眼珠子,看着傅尽欢远走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关暂时是渡过了。 希望傅尽欢下次生出想削她的念头,是很久很久以后。这期间,她得想想办法跑出去。 傅尽欢走后,初一领着工匠,将被傅司南踹坏的门修好。温酒酒被封住的穴道,也总算解开了。 她活动着麻痹的四肢,等初一和工匠离开,从床上跳了下来,试着运转体内的真气。 幸好傅尽欢没有封她的内力。 她刚将内力运于掌心,打算一掌将床劈开,屋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 熟悉的场景。 这回温酒酒没有躺回床上,她在床畔坐下,挺直着背脊。 小环领着一队侍女,将精致的膳食摆上桌,温酒酒嗅到食物的香气,肚子没出息地发出“咕咕”的声音。 她饿了。 她醒来后,被迫演了一出大戏,又是掉眼泪,又是激情彭拜地剖明心迹,肚子里的那点东西,早折腾没了。她记得她吃的上一顿,还是和孙青禾坐在船头一起剥的莲子,现在连之前喝得那碗药都消耗得干干净净,肚子里空空如也。 侍女们将膳食摆好后,退下了,只余小环立在一旁。傅尽欢衣袂飘飘踏进屋内,在桌前坐下。 小环递给他一双象牙箸。 温酒酒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傅尽欢招呼她一起用膳,她猛地明白过来,这些饭菜不是给她准备的。 不是给她准备的,却特意拿到她屋子里来吃,把一个饥肠辘辘的她晾在这里干看着,这难道是傅尽欢新发明的刑罚? 温酒酒瞪着双眼,看着傅尽欢优雅地夹起一片鱼,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 那是水煮鱼片,放了花椒,撒上葱花,酸辣适中,口感鲜嫩。 傅尽欢吃完鱼片,又去夹红烧排骨。温酒酒注意到了,他这一桌子上摆的膳食,大部分都是荤的,且是温酒酒爱吃的。傅尽欢本人倒不怎么喜欢荤的,温酒酒见过他的食谱,他更偏爱素食。 温酒酒明白过来,傅尽欢这一桌子美食,是为她准备的,但不是准备给她吃的,而是给她看的。 哪有这样折磨犯人的?b 分卷阅读191 r   温酒酒一脸狐疑的表情,傅尽欢也不像个心慈手软的,如果这就是对她的惩罚,那可真是太便宜她了,不痛不痒,顶多馋她几下。 “尽欢哥哥,我饿了。”温酒酒试着开口。 傅尽欢看都没往她这边看一眼。 温酒酒下了床,锁住她手腕的链子约莫一米长,她走了几步,链子到了头。她拉过来一张凳子坐下,看着满桌子的膳食,眼睛亮起光芒。 这个角度看得更清楚了。 “鸡腿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温酒酒的脸上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尽欢哥哥,你恼我归恼我,不是打算将我饿死吧?” “我上次吃饭,还是……我算算。”温酒酒掰着手指头算,“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饿得头晕眼花的,都算不清楚了。被你逮到之前,我就吃了几颗莲子,真的,不骗你。” 温酒酒瞧了半天,大概将傅尽欢的目的给摸出来了。 他是在折磨她,也是在磨练自己的意志,他恼自己总是对她心软。 如果连这点小折磨他都下不了手,他这辈子算是彻底栽在温酒酒的手里了。 温酒酒脑海一下子转了好几个念头,她舔了舔唇角,笑了一声:“尽欢哥哥,你不肯给我吃的,给口喝的总可以了吧。” “你听听,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在说话,嗓子都说干了。大不了,你不喜欢听的那四个字,我以后都不说了。”温酒酒笑得很好看。她对着镜子特意练过,知道自己怎么笑好看。 傅尽欢递给小环一个眼神。 小环会意,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捧到温酒酒跟前。 温酒酒垂眸看着杯盏,水波映出她的眉眼:“我想喝酒。” 傅尽欢动作一顿。 温酒酒歪了歪脑袋:“我想念岛上的梨花白了。” “算了,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听这些,你心里恨死我了。”温酒酒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用手捂住自己的胃,“尽欢哥哥,我胃疼。” “你又觉得我在骗你。这次真的没骗你,我从小就胃不好,不能挨饿,刚上岛那会儿,我挨了三天的饿,那滋味真是不好受。最饿的时候,我去院子拔了几颗草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口仙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绾绾青丝 10瓶;文攵辶 3瓶;懵智、夕伊sunny 2瓶; (*  ̄3)(ε ̄ *) ☆、第 89 章 温酒酒吃草的事, 傅尽欢是知道的,她被关进春华院禁食的那三天,傅司南因好奇偷偷去看过她, 撞见她蹲在院子里拔些花花草草吃。傅司南把这些当做笑话讲给他听, 那时,他们二人不通情爱,流淌在身体里的血液都是冷的, 只觉得是温酒酒自作自受, 该长个教训。 如今旧事重提,傅尽欢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纵使知道她多半是装的,这顿饭无论如何是再也吃不下去了。 “解开她。” 小环点头,取出钥匙, 打开锁住温酒酒手腕的铁链。温酒酒得了自由,立时奔到傅尽欢的桌边,在他对面坐下了。 不用小环忙活, 她自己拿了筷子, 夹了一块肖想许久的水煮鱼片塞入口中。味道一如她想象得那般鲜美, 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由衷赞叹一句:“好吃。” 傅尽欢没有阻止。 这一局, 他又败了。温酒酒不费一兵一卒,就将他击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这些都是我爱吃的,是给我准备的吗?”温酒酒假装不知道傅尽欢的目的, 一双黑亮的眼睛弯成月牙形,唇边两个小酒窝,甜美又可爱。 傅尽欢搁下筷子, 默不作声地看着温酒酒进食。 温酒酒吃得很香,如她所言,她已经饿上好几顿了,傅尽欢准备的都是她喜欢的食物,她谁也不偏袒,每道菜都尝一口,吃到特别好吃的,幸福指数直线上升。 明日的事明日再愁,今天她要吃饱一顿,就算明天做了傅尽欢的剑下亡魂,那也是饱死鬼。 再说,不吃东西,哪有力气逃跑。 想到这里,温酒酒吃得更香。傅尽欢盯着她的眼神,不自觉地柔软了几分。 “大公子。”初一匆匆走进来,下意识地看了温酒酒一眼,傅尽欢并未有什么表示,初一只好硬着头皮道,“穆云岚来了。左右护法和四大长老正在拦截他,此人武功奇高,出招诡谲,已经重伤了好些弟子。” 温酒酒正在舀汤,汤匙撞上碗壁,发出“当”的一声,碗差点从手中滑了出去。 这种关键时刻,穆云岚跑来添什么乱! 温酒酒偷瞄傅尽欢,果不其然,傅尽欢的脸上那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一个字:冷。 温酒酒的心瞬时凉了半截,她觉着自己离死无全尸的下场不远了。 “叫他们都撤了,准备弓箭手。”傅 分卷阅读192 尽欢道。 温酒酒心道:这下真的完了。 “吃饱了吗?”傅尽欢转头问。 温酒酒是没吃饱,也吓得没胃口了,她放下汤碗,双手规规矩矩搭在腿上,乖巧地点点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鹌鹑。 “初一的话听见了吗?” 温酒酒默默回道:没听见的都是聋子。 “我心中只有尽欢哥哥,已经与他恩断义绝,一别两宽,再无干系。”她一脸严肃地说道。 “是么?”傅尽欢从袖中摸出一枚同心结,递到她面前,“证明给我看。亲口告诉他,你与他从此一刀两断,没有半点情意。” 血色的同心结映入温酒酒的眼底,上面的“岚”字格外刺目,温酒酒的眼皮疯狂地跳动起来。 她一把握住同心结,站起身来:“证明就证明。” 她说她喜欢傅尽欢,傅尽欢不信,不仅因她是个骗子,谎言信手拈来,也因傅尽欢心中清楚,她真正的心上人是穆云岚。 他把她所有拼命逃离伏魔岛的原因都归结为一个人——穆云岚。 命运终究还是把两个选择摆在温酒酒面前了。 温酒酒手中攥着同心结,朝着屋外走去。她住的是小阁楼的三层,长廊下缀了风铃,风拂过的时候,会有清脆的响声。 温酒酒深吸一口气。 晚风送来刀剑相击的声音,也送来一股淡淡的腥气。片刻后,穆云岚的身影出现在温酒酒的视线里。 他手中握着一把染血的剑,青衫上染着大块大块暗红的血迹,眼底好似也染了这血色,一片赤红。 他每走一步,足下便会留下一道血色的脚印。 孙青禾跟在他身后,身上也染了血。 相较于穆云岚的重伤,她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她执意要跟在穆云岚身边,一路上穆云岚有意护住了她,没叫她受到一分伤害。 傅尽欢安排的弓箭手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只等着傅尽欢一声令下,就将他们万箭穿心。 傅尽欢出现在温酒酒身后,他几乎与温酒酒贴在一起,从穆云岚的角度看过去,温酒酒是贴在他怀中的。 穆云岚的眼神滞了滞,手中的剑险些没有握住:“小九。” “大师兄。” “别怕,大师兄来救你了。”穆云岚扬起脑袋,对她莞尔一笑。 温酒酒脸色僵了一瞬。 穆云岚说的这句,是原书里的经典台词之一,穆云岚对他的小九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句“别怕,大师兄来救你了”。 穆云岚最后一次对酒酒说这句话,是在伏魔岛上见到人偶酒酒时。他最终还是没能救回他的小九。 温酒酒把原书里的小九划分为灵魂女主,也是有道理的,如果穆云岚的小九平平安安活到老,穆云岚身边的女人只会是他的小九。 穆云岚十六岁就遇见酒酒了。 那一年,酒酒十岁,家乡遭遇一场水灾,父母无力供养家中的几个孩子,就将唯一的女孩儿丢在了苍穹派的山下。 十岁的小姑娘,常年吃不饱,穿不暖,饿得面黄肌瘦,像个小萝卜头,天真地以为自己的爹娘会来接自己,直到夕阳隐去最后一丝踪迹,浓黑罩上大地,隐隐有狼嚎从山谷中传来,小姑娘才意识到自己被丢弃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酒酒这一哭,从天上掉下来一个穆云岚,更确切地说,是从树上掉下来一个穆云岚。 小姑娘等着爹娘的时候嫌热,找了棵浓荫遮天的大树,蹲在树影里,十六岁的穆云岚正巧在树上睡觉,正是好眠的时候,一声清亮的哭声,惊得穆云岚掉下了树。 穆云岚见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忙脚乱地哄着,哄了半天,最后从怀里拿出一颗糖,才将小姑娘哄住了。小姑娘被家人抛弃,他也不能放任她被狼群分食,就牵着小姑娘的手,带她上了苍穹山。 酒酒的手又瘦又小,被他裹在掌中。她软软糯糯地唤他大哥哥,把他给的糖藏在心口,藏得糖化了,也没舍得吃。 穆云岚就是酒酒藏在心口的一块糖。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真正的酒酒,是宁死也要跟着穆云岚走的。 但温酒酒不能。 她想活着。 她从头到尾都只想好好活着。 穆云岚是不可能活着带她走出蝴蝶山庄的。 她定了定神,心肠硬了三分,改了口:“穆云岚。” 穆云岚脚下的步伐一顿:“你叫我什么?” “穆云岚,对不起。”温酒酒垂下脑袋,“我骗了你。” 穆云岚脸上的表情似乎一寸寸裂了开来,温热的血珠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流淌,染红了他的袖管。他张了张口,声音干涩:“你骗我什么了?” “你的小九,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小九。”温酒酒扭过头去,心虚地躲开他的目光,“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苍穹山。” “是不是傅尽欢逼你这样说的?小九 分卷阅读193 ,你莫怕,师兄马上就来救你。”穆云岚提起剑,朝着阁楼走近。 “咻”的一声,一支箭射中他的肩头,他的身形晃了晃,温酒酒的心脏也跟着颤了一颤。 “穆大哥!”孙青禾面色发白地奔上前,扶住穆云岚的身体。 穆云岚推开她的手,拔出肩头的箭,用手按住鲜血狂涌的伤口,抬起头来,眼眸漆黑深邃:“小九,跟我回家,师兄接你回家。” “我说过,我不会再跟你回去。”温酒酒的神情变得极其冷漠,眼底映着穆云岚满身的血色,毫无波动,“你还看不出来吗?我移情别恋了。” “我不信!”穆云岚大吼一声,打断温酒酒的话,“我的小九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你有苦衷,你想保护师兄对不对?小九你听着,今日师兄若不能活着带你离开蝴蝶山庄,宁可死在你面前。” 温酒酒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手心里全是汗,被她攥在掌心的同心结,也沾了几分汗湿。 穆云岚为人处世一向沉着冷静、从容不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傅尽欢是相似的,做事之前,他会权衡利弊,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这样的他,居然也有这样意气用事的时候。 也许,是因为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是他的小九,凡事涉及他的小九,再冷静的性子也会失了理智。情爱二字,化为刀刃,伤人于无形,他宁愿拿性命来博,也要博出一个结果。 温酒酒在心底叹了口气。她必须把这个恶毒的角色演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穆云岚的性命。 “我有苦衷?”她冷笑起来,笑容中泛着几分嘲讽,“我的确是有苦衷的,大师兄难道看不出我的苦衷?那日,大师兄用匕首抵着我的脖子,我心中真是害怕极了。大师兄嫉恶如仇,一向痛恨魔教,要是知道我喜欢上傅尽欢这个大魔头,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我。我只好当着大师兄的面演了一出戏,大师兄,你看,你的小九现在都会演戏了。多亏小九演的这出戏,让大师兄没有起疑,也让小九顺利回到尽欢哥哥身边。” 温酒酒故意将“尽欢哥哥”四个字唤得甜甜软软的。 穆云岚目中的赤红光芒明显深了一分,但没有温酒酒想象中的暴怒,他的脸上反而露出温柔的神色:“小九,如果你是希望师兄活着回去,那么师兄告诉你,只要你肯相信师兄,师兄今日一定能带你活着离开。你好好站在那里,等着师兄走到你面前。” 温酒酒信穆云岚的话,他敢孤身闯入蝴蝶山庄,一定是提前做好了部署。可她不敢赌,她没有退路,输一步,满盘皆输。 傅尽欢就站在她的身后,她敢保证,她要是选择穆云岚,傅尽欢会杀了她。 穆云岚的剑再快,快不过他身后的傅尽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irafa不是长颈鹿 3瓶; (*  ̄3)(ε ̄ *) —— 99:啧,又来一个送人头的。 ☆、第 90 章 “你我好歹同门一场, 于公,你是我的大师兄,我敬重你;于私, 你对我有恩, 我欠你一命。我本不想将话说得太绝,穆云岚,是你逼迫我至此, 那我只好实话实说了。对, 我对你是有一丝情意,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小九曾经年幼无知,少不更事,与大师兄朝夕相对, 没与别的男子如此亲密过,就把对大师兄的敬重和好感当成了心动,竟还傻乎乎地与师兄许下白头之约。幸好为时未晚, 你我就此将话说清楚, 从今往后, 犹如这枚同心结,一刀两断, 男婚女嫁再各不相干。” 温酒酒举起手中的同心结,狠了狠心,手中用了些内力,“嗞啦”一声, 将同心结撕成了两半,掷在穆云岚的面前。 同心结是穆云岚和酒酒的定情信物,永结同心, 不离不弃,苍穹派的姻缘树下,他们十指紧扣,许下白头之约。 同心结,对于穆云岚而言,更像是一个约定,而现在,温酒酒当着他的面,将他们的约定撕毁了。 穆云岚的目光落在残破的同心结上,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好像被温酒酒撕成了两半。 他怔怔地朝前走了两步,弯身将同心结捡起,双臂颤抖,想将同心结合在一起,无论他怎么做,那枚同心结再也合不上了。 就如同他和温酒酒之间破裂的感情。 穆云岚猛地合起掌心,将同心结攥紧了,眼底划过一抹受伤之色:“温酒酒,你竟如此负我!” “从前小九没有见识,跟着大师兄,便觉得大师兄是唯一,直到小九遇到了尽欢哥哥,才知什么是真正的欢喜和快活,小九心悦于尽欢哥哥,无奈出身苍穹门下,正邪不两立,心中备受煎熬,抉择两难,只好在成亲前夕,从尽欢哥哥的身边逃走了。” 温酒酒被穆云岚那一眼盯得浑身毛骨悚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该得罪的都得罪了,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剩下的谎言,不如一次性圆上 分卷阅读194 来。 “谁知尽欢哥哥竟不惜为小九违背教主的命令,拼着性命不要,也要追出来,将小九绑在身边。尽欢哥哥如此待小九,小九这次不愿再负他,只求能与他同生共死。今日小九愧对大师兄的深情,甘愿脱离苍穹派,以免污了苍穹派的名声,来日大师兄若再遇着小九,小九已是魔道中人,大师兄莫要再手下留情便是。” “不必再等来日,今日我穆云岚就亲手斩了你这个苍穹派的叛徒!”穆云岚听温酒酒说从此脱离苍穹派,眸底赤红光芒大盛,足尖一点,举起手中的剑,一道剑气朝着温酒酒劈下。 温酒酒惊愕地睁大了双眼,乌黑的眸中闪过一丝茫然。 看着这双眼睛,穆云岚突然想起他将她捡回去的那日。他宽厚的手掌裹着小姑娘软乎乎的手,牵着她慢吞吞地往山上走,她小心翼翼地藏着他给她的糖,软软糯糯唤他“大哥哥”。 他没有姊妹,父亲所收的弟子都是师弟,他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唤大哥哥。听着小姑娘甜甜软软的嗓音,他的嘴角不由得翘起,对自己说,他要保护这个小姑娘一辈子。 这一剑落下去,一切就该结束了。穆云岚突然满心惶然。他亲手打碎了自己的承诺。 枉他自诩为君子,第一次失信的,却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姑娘。 那一剑并没有落在温酒酒的身上。 傅尽欢抬袖挥出一道掌风,击中穆云岚的心口,他将温酒酒抱进怀中,全身内力暴涨,侧身护住了她。 凛冽的剑气将围栏轰然斩断,碎屑落了一地。 穆云岚浑身失了力道,吐出一口血,跌回地面,眼底的赤红光芒一点点地褪了下去。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手中的剑,又看了看阁楼上的温酒酒,眼神清醒了几分。 孙青禾奔到他身边,哽咽道:“穆大哥,你没事吧?” 傅尽欢低头看向怀中的温酒酒,温酒酒脸色惨白,眼底依稀残留着几分惧意。 “杀了他。”傅尽欢冷声下了命令。 弓箭手张弓搭箭,朝着穆云岚射出飞箭,穆云岚的目光落在身边的孙青禾身上,浑身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站起,握剑挥出一道剑气,截断射过来的飞箭。 “青禾,你与此事无关,快走。” “穆大哥,我们一起走。” “我说过,今日若带不走小九,便死在蝴蝶山庄。” “我陪你一起死。” 时间似乎静默了一瞬。 “值得吗?”半晌,穆云岚的声音响起。 “值得。”孙青禾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一缕拂过耳旁的微风,微弱却坚定,“穆大哥心中有与之共死之人,青禾心中也有。穆大哥决意死在心上人的身边,青禾亦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好,很好。”他大笑了起来,抹了抹唇边的血痕,握紧手中的剑。 又一轮箭雨朝着二人攻过来。 穆云岚的胸前、后背、大腿、手臂各中了一箭,鲜红的血色浸透他的青衫,在他的足下凝成一汪血泊,他再也站不稳,拄着剑,单膝跪倒在地。 孙青禾的身上也添了伤,她清丽的面颊上染满血色,唇角弯起,露出一抹决然的笑容。 对孙青禾来说,与心上人同生共死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吧。他们这里的人,总是把生死看得很轻。 在下一轮箭雨蓄势待发之时,温酒酒突然高声道:“住手!” 所有的弓箭手都朝着傅尽欢和温酒酒望去。 温酒酒心里很清楚,当着她的面,杀死穆云岚是傅尽欢的最后一重考验。 要她眼睁睁地看着穆云岚死在自己的面前,她做不到。 她用了酒酒的身体,穆云岚是酒酒深爱之人,就当是还酒酒这一命。 她仰起头来,对上傅尽欢琉璃般冷漠的双眸,脸上划过一抹倔强:“大师兄一世英雄,不该死在无名之辈的手上,这世上能让他心甘情愿死去的,只有我。” 傅尽欢的眸底一片幽暗,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 温酒酒注视着他的双眼,握住别在他腰间的短刀,缓缓抽了出来。 她握住短刀,展开双臂,飞身从阁楼上跳了下去,轻飘飘地落在穆云岚的身前。 穆云岚静静地与她对视着。 孙青禾如临大敌,紧张地看着她。 温酒酒举着刀,一步步逼近穆云岚,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大师兄教小九的那门功夫,小九还没学会。” “大师兄别怪小九心狠手辣,方才要杀小九的人,是大师兄。” “大师兄是光风霁月的君子,一向心胸广阔,怎么偏在感情这件事上糊涂起来。大师兄若不对小九刀剑相向,小九亦不会如此无情。大师兄的那一剑,伤透了小九的心,这一剑,小九便还给大师兄。说起来,小九第一套剑法,还是大师兄手把手教的,大师兄既如此心悦小九,小九用大师兄所教的剑法送大师兄上路,想必大师兄也会瞑目了。” “你、你 分卷阅读195 ……”穆云岚听了温酒酒的话,气急之下,呕出一口浓血,瞳孔骤然放大,睁着双目,倒在孙青禾的怀中,再没了声息。 “穆大哥!”孙青禾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面上陡然失去血色,浑身僵住了。 温酒酒脚步一顿。 “穆大哥,穆大哥……”孙青禾再也忍不住,合起他的双眼,伏在他怀中,大哭起来。 “可惜了。”温酒酒丢掉手中的短刀,朝楼上的傅尽欢望去,眼神茫然,声音飘忽,“尽欢哥哥,他被我气死了。” 傅尽欢当然不会轻易相信穆云岚死了。 他翩然落在穆云岚的身前,手中飞出一道银丝,缠住穆云岚的手腕,指尖探了探。 脉搏停止跳动。 “拖出去,烧了。”傅尽欢松了手中的银丝。 孙青禾哭了一会儿,抬手擦干眼角的泪痕,满眼通红地瞪向温酒酒:“温姑娘,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的大师兄,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无全尸吗?” 温酒酒的指尖抖了抖。 “我已经向你证明了我的心意。不管怎么说,他终归是我大师兄,于我曾有收养之恩。尽欢哥哥,我们将他送回苍穹派吧。”温酒酒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不出一丝异样。 四目相对间,温酒酒的身体不自觉绷紧两分,后背有冷汗淌下。 良久之后,傅尽欢面无表情地吩咐了一句:“将穆云岚的尸身送回苍穹派。” 许是温酒酒的错觉,他刻意将“尸身”二字加重了语气。说完这句话后,他再未看温酒酒一眼,转身走了。 温酒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只要穆云岚能离开蝴蝶山庄,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穆云岚会一门龟息功,这门功法不但可敛藏气息,叫人无法察觉,还可闭住呼吸,停止脉搏跳动,进入假死状态。 方才温酒酒特意提到穆云岚教她的功夫,穆云岚教她的是龟息功,她在提醒穆云岚使用龟息功。穆云岚不笨,只需稍稍动一下脑子,就知道温酒酒提到这门功夫的用意。 穆云岚敢上蝴蝶山庄,定是安排了救援,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救援到现在还没到。要想活着从傅尽欢的眼皮底子下逃出去,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揣摩透温酒酒的用意后,用内力逼出一口血,假装被温酒酒气死,企图瞒天过海。 温酒酒心有余悸。傅尽欢应当没有察觉出她的诡计吧?她的心脏砰砰乱跳着,心头隐隐堆着不安。 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能保住一条人命,就保住一条人命。至少,到现在她和穆云岚的命都保住了。 傅尽欢行走在太阳底下,初秋的日头,并不算温柔,到了傍晚,依稀残留着余温。枣红色的夕阳笼着他周身,似有层层叠叠的寒意从他心底漫出,将他一点点包裹。 那是一种透进骨子里的冷。 傅尽欢修寒冰掌,从不觉寒冷,居然也有一天,会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寒意。 “大公子。”初一从院外走了进来,抱拳行了一礼,“已经寻到二公子的下落。” ☆、第 91 章 万里苍穹, 明月皎皎。 青石大街的尽头,春风小酒馆的门口围满了人。 他们都是春风小酒馆的伙计。 今日酒馆内来了一位客人,客人是个红衣少年, 少年生得一副薄情寡义的美人相, 腰间悬着一把凶煞的弯刀,一进门,就要赶走所有的客人。有客人不服, 与他理论, 被他一脚踹成了重伤。 少年原来是个练家子。客人再不敢招惹,连钱都没来得及付, 一下子都跑光了。 酒馆的老板以为他是来砸场子的,当即招呼了酒馆内所有的伙计,想要将少年擒住送去官府。 哪知少年一顿发威, 将伙计都丢出了酒馆,他本是要杀人的,刀都□□了, 抵在老板的脖子上, 眉间杀气腾腾的, 不知又想到什么,恼怒地将刀推回刀鞘, 也将老板丢出了门外。 可怜屋子里的东西都被他砸了个稀巴烂,每砸一下,老板的心都跟着抽一下,尤其是老板珍藏的那些好酒, 顷刻之间就全部被他拿来洗了地板,整个酒馆里都是浓烈的酒气。 红衣少年发完了火,径自上了楼, 登上屋顶,叫他们将剩下的酒都送上屋顶。老板见识到少年的手段,哪里敢违抗命令,连忙叫伙计将酒送上屋顶。 红衣少年似乎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在屋顶上坐了一下午,明月都升上了空,也没下来。好酒是一壶一壶往上送,老板心疼得滴血。 “拿酒来。”夜风送来少年的声音,嗓音低沉喑哑,已经显出几分醉意。 老板使了个眼色,伙计只好认命地再去地窖取酒,为免那煞星糟蹋好酒,老板特意叮嘱他们,每回只送一壶。伙计们怕极了他,每次上楼腿都是软的,其中一个更是吓得直接从楼上滚了下来。 “也不知这魔头几时走。”伙计挠了挠脑袋,嘀咕一句。 这 分卷阅读196 年头各大江湖门派林立,官府已经不大乐意插手门派之争,本来有个蝴蝶山庄可以罩着他们,可惜这个月蝴蝶山庄为烈火教攻破,彻底成了烈火教的阶下囚,如今连那叶老庄主和叶大小姐都不知所踪。 这小魔头不走,恐怕是没人能将他请走。 老板和伙计正愁着,长街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抬头就见一队人马朝着这边疾驰而来。当先的是个白衣墨发的少年,少年座下的神驹威风凛凛,四蹄高高扬起,踏破月色,转眼就到了酒馆前。 老板与伙计用力揉着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这白衣少年与屋顶上的红衣小魔头,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骏马发出长长的一声嘶鸣,将老板与伙计的神思唤了回来。傅尽欢翻身下马,冷声问:“人呢?” 他没有点名道姓,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红衣小魔头,齐声答道:“在屋顶。” 傅尽欢踏入酒馆内。 “诶,这位公子……”老板回过神来。 一名黑衣侍卫拦在他面前,递出一沓银票:“这个酒馆我们大公子买下了。” 老板眼角一抽。 酒馆内到处都是傅司南留下的刀痕。傅尽欢踩着堆满杂物的地面,朝着楼上走去,他的鼻端嗅到浓烈的酒气,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傅司南跑出去前,发了好大一通火,本以为会有人跟着无辜遭殃,这个破坏程度,却是出乎傅尽欢的意料。 看得出来,傅司南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怒火。 以傅司南的武功,他真的想发火,整栋楼都能被他夷为平地。 这回居然只砸了些不值钱的桌椅,和几坛子浊酒,地上连一丝血迹都没有。傅尽欢颇感意外,傅司南不仅在温酒酒那里学会了嫉妒,也学会了克制。温酒酒成了一道无形的枷锁,无时无刻不在禁锢着他。 木制楼梯是通往屋顶的,楼高三层,越接近屋顶,楼梯修得越窄。 傅尽欢的身影出现在屋顶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弯皎洁的明月,明月下方坐着个红衣少年,少年身后东倒西歪堆了不少酒壶。 淡淡的酒气在风中流散。 傅尽欢朝他走近。 傅司南的耳尖动了动,背对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傅尽欢掀起衣摆,在他身边坐下。 傅司南怀里抱着一件红嫁衣。傅尽欢认得这嫁衣,嫁衣是傅司南叫人裁给温酒酒的,上面绣的珍珠还是傅司南从他这儿花言巧语讨去的。 他这次出岛,带了两件和温酒酒有关的东西,同心结和嫁衣。 傅司南手中的酒壶空了,他将酒壶扔了,伸手去取剩下的,摸了个空,转头看见傅尽欢手中多了个酒壶。 傅司南怒了,伸手将酒壶抢了过来:“傅尽欢,连这个你也要跟我抢。” 傅尽欢不说话。 “你是来嘲笑我的吧?”傅司南猛灌一口酒,他喝得急,不小心呛了一口,呛得眼角发红,“这下你高兴了,酒酒喜欢的是你。” 要是温酒酒喜欢的是别人,他大可以将那人杀了,以泄心中的怒气,偏偏她喜欢的那个人是与他血浓于水的大哥。 先前他恼恨傅尽欢插足他与温酒酒,还可理直气壮地恨他,现在他连恨傅尽欢的底气都没有了。?轻吻喵喵独家整理 温酒酒是个骗子,骗了他们兄弟俩,可为什么明明他们是一样的,温酒酒最终却喜欢上了傅尽欢。 傅司南呛得满口辛辣,眼角隐隐有泪意。 “你当真以为她喜欢我?”傅尽欢的声音散在风里,听起来比他头顶的明月还要寂寥,“司南,我们谁都没有赢。” 傅司南一怔。 “她说那些话,不过是在哄我开心。”傅尽欢将傅司南手中的酒壶抢过来,灌了一口,“假如我不知道她的心思,她的那些话,的确能将我哄得很开心。” “给我留点。”傅司南见傅尽欢喝了好几口,又将酒壶从傅尽欢手中夺了回来。 “司南,我们都该清醒了。”傅尽欢静静地看着他将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 傅司南将空酒壶扔了下去,红着眼睛怒吼了一声:“再拿酒来!” 傅尽欢说得对,他们都该清醒了。 他们是双生子,从小性子迥异,喜好也全然不同,唯独在情爱上,都是初通情窍,栽了个大跟头。 连傅尽欢这般素来冷静自持的,都被温酒酒哄得晕头转向,更何况是傅司南。 傅司南是个容易走极端的性子,爱憎界限分明,他若喜欢一个人,便是一腔赤诚,掏心掏肺,连性命都可以不顾。 他喜欢温酒酒时,眼底心底都是温酒酒,不是温酒酒给他灌了迷魂汤,是他自己给自己灌了迷魂汤。 “该清醒了,的确该清醒了。”傅司南低声笑了起来。 楼下的伙计赶紧又送了几壶酒上来。傅尽欢给了老板很多银子,足够买下三个这样的酒馆,老板也不再吝啬酒窖 分卷阅读197 里的那些好酒,叫伙计多送了几壶。 傅尽欢与傅司南各自取了一壶,谁也不用抢谁的。 这还是傅司南印象中,第一次和傅尽欢坐在屋顶喝酒。傅尽欢自律,鲜少沾酒,即便是亲密如傅司南,也不知他的酒量深浅。 “大哥,你少喝点,我可不想待会扛个醉鬼下去。”傅司南见傅尽欢仰头狂饮,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我又没你那么笨。”傅尽欢眼角眉梢堆着淡淡的酒意。 “我哪里笨了?”傅司南脸一黑。 “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还不够笨吗?” “你不还是一样。” 傅尽欢沉默了。 “你我真不愧是双生子,连栽跟头都栽在同一个女人的手里。”傅司南用自己的酒壶,轻轻碰了一下傅尽欢的酒壶,“大哥以为我糊涂,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酒酒想跑的心思。” 正是知道温酒酒的心思,即使他鬼迷心窍,心底犹存了一丝警觉,离岛后寸步不离地跟着温酒酒。 那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 他一遍遍给自己灌着迷魂汤,明知温酒酒心怀不轨,沾染上她的情爱,犹如自戳双目,什么也不愿看见。即使看见了什么,他也会出于自我保护,自己将不合理的圆回来。 “对不起,大哥,司徒雁翎跳海那回,是我包庇了酒酒。”傅司南叹了口气,回想起这些日子的举动,深觉自己痴傻得可怜,“要是那回我能清醒过来,你我也不会受她哄骗,陷得如此之深。” “旧事不必再提。” “那就不提了。”傅司南痛饮了一口,“今日就暂且忘了这个小骗子,待我明日酒醒后,再去收拾她。” “你想如何收拾她?” “还没想好。”傅司南呛得嗓子疼,他边咳,眼角边飙泪,“想我傅司南,从小到大,何时这般落魄过,我不会放过她的,骗子,绝不放过……”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一脑袋栽进傅尽欢的怀中。 傅尽欢将他扶起。 傅司南醉了。 他满脸潮红,一脸醉态,双眼朦朦胧胧,无法聚焦的眼底映着傅尽欢的影子。 傅尽欢看见他眼角的泪痕,怔住。 他和傅司南一起长大,从未见傅司南掉过眼泪,哪怕从前他不小心折了双腿,身上尽是刀伤剑痕,痛得浑身冒冷汗,也只是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傅尽欢抬手擦着傅司南眼角的泪痕,嗤笑了一声:“没出息。” 傅司南醉得糊涂,偏这一句听清了。他打了个酒嗝,拍了拍傅尽欢的脸,不服气地反驳:“难道你就没哭过?” “我没有。” “对,你没哭,你就是偷偷躲起来,吐了几口血。”傅司南翻了个白眼。他太了解他的这位双生哥哥了,他什么事都不表露在脸上,只会偷偷自己扛,伤得深了,吐吐血。 傅尽欢不置可否。 傅司南忽觉胸腔内一阵翻滚,推开傅尽欢,趴在一旁干呕起来。 他一下午就坐在屋顶上喝酒,什么都没吃,吐来吐去,都是些酒水,最后连胃汁都吐出来了。 吐完后,傅司南趴着一动不动。 傅尽欢将他提起,才发现他睡着了。 街头的人影渐渐散尽,家家户户的灯烛一盏接着一盏熄灭。守在酒馆的那些伙计,早已扛不住,打着呵欠去睡了,只有初一尽忠职守地守在楼下。 傅尽欢背着傅司南下楼。 傅司南狠狠掐着他的脖子撒酒疯,在他耳边唤着:“酒酒,酒酒。” 傅尽欢被他掐得额头青筋直冒,他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这是唯一的弟弟,扔了就没了”,忍住没有将傅司南丢了出去。 “大公子。”初一迎上来,低声开口,“刚收到消息,穆云岚逃了。可要颁布追杀令?” “不必了。”傅尽欢的神色辨不出喜怒,“备辆车。” “属下这就去。” 傅尽欢背着傅司南站在长廊下。夜风寒凉,徐徐拂面而来。 傅司南在他耳边打着酒嗝,口中喃喃低语,唤来唤去,都是温酒酒的名字,许是到了伤心处,傅尽欢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后颈,一片滚烫。 傅尽欢抬头,眸底映着满街的灯火,光影斑驳。 “司南,我们再也不用争了,我保证,以后她只会属于我们两个。”他眼中残留的一点余温逐渐冷却下来,幽深的眸子敛着苍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半神经╯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半神经╯、甜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绾绾青丝 10瓶;Cici 6瓶;甜柒° 4瓶;珠砂 2瓶;月下弦歌 1瓶; (*  ̄3)(ε ̄ *) —— 三十万字是我的写文倦怠期,在努力调整 分卷阅读198 ,所以最近加不加更我也不能确定,状态好就努力加更 (*≧▽≦)本文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感谢各位正版小天使的支持 ☆、第 92 章 初秋的早日, 天气已有些许寒凉,温酒酒坐在床畔套着衣裳,一阵风从半开的窗户掠进, 将床头的流苏吹得左右摇摆。 温酒酒忽觉心尖一凛, 走过去将窗户关好。 “吱呀”一声,屋门朝两边打开,走进来两个脸生的侍女, 二话不说, 一左一右抓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先前她住的阁楼被穆云岚的剑气所毁,傅尽欢走后, 命人给她换了新住处,也不再用链子拴着她,而是在她的屋外安排了四名暗卫, 十二个时辰轮流守在门口。 期间温酒酒想过逃跑,用过好几种方法,守在门口的暗卫, 好似蝴蝶山庄府前的那两头石狮子, 任她如何表演, 自始至终都纹丝不动。 一旦温酒酒试着打开屋门走出来,立时有寒光闪烁的刀拦在她的面前。 大门走不通, 那就走窗户,温酒酒悄悄打开窗户,刚露了个脸,就见一名暗卫站在窗外, 跟木头似的盯着她。 温酒酒折腾来折腾去,折腾累了,索性就暂且放弃, 安心住了下来。 这几日倒也相安无事。 傅尽欢再未露过面。 温酒酒知道他是晾着自己,晾够了,自会过来见她,也不心急。这会儿她被两名侍女抓着走,以为是傅尽欢要见自己,卸了力道,乖乖跟着她们走。 她们却不是带她来见傅尽欢的。 温酒酒站在浴池前,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起伏魔岛上,傅尽欢逼着她药浴的一幕。 这是要故技重施? 温酒酒疑惑地盯着池中的浴汤,浴汤是乳白色的,上面漂浮着红色的玫瑰花,看起来很正常。 越是正常,越是叫温酒酒起疑。 一大早的,刚睡醒,饭还没来得及吃,就将她押过来沐浴,太过诡异。 “请姑娘宽衣入池。”两名侍女将她押过来后,松开了她。 温酒酒下意识地后退了三步:“我饿了,吃完再洗。” “大公子说过,以后姑娘都不必再浪费粮食了。” 温酒酒怒了:“我哪里浪费粮食了?我不服,你们叫他出来跟我理论。” “大公子是不会见姑娘的,请姑娘早些入水沐浴,莫要耽误了用药的时辰。” “什么药?”温酒酒脑海中腾起一丝警觉。 “做人偶的药。” 温酒酒恍若被雷劈一般,呆立在原地,难以置信的声音脱口而出:“人偶?” “请姑娘宽衣沐浴。”两名侍女朝着温酒酒逼近。 温酒酒瞧了她们两个一眼,眼珠子转了转,张开双臂:“你们两个给我宽衣。” 侍女果真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替她解着衣裳。 温酒酒趁着她们低头的瞬间,抓住其中一名侍女的手腕,推出一掌,同时,抬起一脚,踢在另外一个的心口。 两人飞了出去,跌坐在地上。 温酒酒转身就跑,刚跑到门口,一股巨大的力道从腰间传来,带着温酒酒腾空而起,穿过一道纱帘。 温酒酒摔落在地上。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不疼。 在她的身前是一张软榻,软榻上歪坐着一人。 温酒酒撑着手肘坐起。原来这浴室内还有一个暗室,隐藏在屏风后面,又用帘幔遮住了,温酒酒一时没有注意。 刚才将她拽进来的是一根银丝。 温酒酒抬头,倏然与银丝的主人四目相对。 傅尽欢悠然将银丝缠回指间。 温酒酒以前没见过他使用这个武器,应该是这次从岛上带出来的,这银丝刀剑不入,方才若是缠住她的脖子,她的整颗脑袋大概都没了。 “不是要与我理论?”傅尽欢清冷的嗓音将温酒酒从惊惧中拽回。 温酒酒原是想扑过去抱住他的,看着他手中的银丝又有点儿不敢,她甚至连靠近傅尽欢都不敢了。 她在原地踌躇着,掐着自己的腰身,可怜巴巴道:“我真的没有浪费粮食,肉都长在身上了,不信你捏捏,还胖了。” 傅尽欢的目光从她的纤腰上掠过。 “你要嫌我吃得多,我以后吃少点,我还给你干活。我会洗衣、做饭、暖床、打麻将、讲笑话、跳广场舞……”温酒酒双手捧起自己的脸颊,歪了歪脑袋。 她可以确定一点,大魔王是喜欢她的,只是大魔王现在处于狂化状态,对她的仇恨,暂时压过了对她的欢喜。 “不必如此辛苦。” 温酒酒还未高兴上一秒,傅尽欢又补充了一句:“等你做了我的人偶,以后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温酒酒的脸色一点点地白了下去。 傅尽欢漠然打量着她的这些变化,微微俯身,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 分卷阅读199 头来:“做了人偶,不会饿,不会渴,感觉不到伤心、愤怒、害怕,就连这张脸,也永远不会再添上一丝皱纹。” 他用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脸庞。他的指尖带着寒意,叫温酒酒心底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我不想做人偶。做了人偶,不会哭,不会笑,就算身体可以长生不老,却是一辈子无知无觉,那不是我,那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温酒酒表演不下去了。她的唇边犹挂着两分笑容,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她觉得冷。 从骨子里泛出一股寒意,那寒意游走在她的身体里,连血液都冻结了。 好像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摆脱不了原书的剧情。 傅尽欢幽暗深邃的眸子盯着她的双眼,她的身体在小幅度地颤抖着,颈侧的肌肤冒着一粒一粒的小疙瘩。 她努力地想弯起嘴角,弯了半天,嘴角的弧度垂了下来,全身笼罩在一股绝望的阴影里。 她天不怕,地不怕,原来怕这个。 “可是,你没有选择,对不对?”傅尽欢轻声道。 温酒酒僵住了,她望着他,眼底都是惊恐,看起来很是可怜,可怜得叫人想将她搂进怀里,不惜一切代价,护她安好。 傅尽欢忍住将她抱进怀里好好安慰的冲动。 温酒酒眼底有什么在挣扎着,挣扎了半天,似乎有了结果。她深吸一口气,黑亮水润的眸子盛着他的影子。 傅尽欢在她眼底看到的自己,冷漠,高高在上,不近人情。 “即便是囚犯,在被处决之前,也有一顿丰盛的断头饭。” 温酒酒的话叫傅尽欢愣了一下。 温酒酒镇定了下来,脸色不再发白,身体也不再发抖,她低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哀求:“尽欢哥哥,你我好歹好过一场,不管是真是假,我哄得你很欢喜,不是吗?你也让我好好欢喜一回。” “你想要什么?”温酒酒的镇定出乎傅尽欢的意料,他以为她会掉眼泪,他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她的眼泪攻势。 “我从离开伏魔岛后,一路奔波,既要警惕傅司南发现我的真面目,又要担心你的追杀,连穆云岚和司徒雁翎也不肯轻易放过我,日日担惊受怕,寝食难安。我想在变成人偶之前,过一回人间的逍遥日子,没有逼迫,没有追杀,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玩就玩,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温酒酒说着,脸上露出期待向往的神色,“我想看看山,看看水,月亮升起的时候,划船去放莲灯,下雨的日子坐在窗前听雨打芭蕉,我还想去山间捉一百只萤火虫回来……” “七日。”傅尽欢道。 “什么?” “给你七日的时间。” “这七日的时间,我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唔。”傅尽欢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如果我要你寸步不离地陪我七日呢?”温酒酒得寸进尺。 傅尽欢一怔。 温酒酒唯恐他不答应,软声道:“你答不答应?” “好。” “一言为定,不许反悔。”温酒酒露出喜色。 傅尽欢会动怒,其实温酒酒并不意外。他这个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很难叫人揣摩出真正的心思,温酒酒也只能探出一二。 那日,他叫她与穆云岚决裂,是想拔除扎在心头名为穆云岚的刺。 他的认知里,穆云岚是温酒酒的心上人,他不信温酒酒爱上他的那些话,他认定温酒酒谎话连篇,拼命逃离伏魔岛,是为了穆云岚。 温酒酒当着他的面,亲手拔出了这颗由嫉妒滋养出来的刺。 穆云岚终于不再是傅尽欢心头的刺。 然而傅尽欢并不觉得快意。温酒酒的凉薄,叫他从心底生出漫无边际的寒意。 她对待青梅竹马的大师兄,六年的情意说断就断。傅尽欢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那个痴恋她的傻弟弟。 他和傅司南都深深地嫉妒着穆云岚,到头来,他们都是一样的。 他们谁也得不到温酒酒的心。 只怕他们剖开胸膛,将自己的心掏出来,奉给温酒酒,温酒酒非但不领情,还要踩踏上两脚。 这个女人是没有心的。 傅尽欢的心思,温酒酒何尝没有猜到。 她伤了穆云岚,傅尽欢快意过后,就会感同身受。就算他信了她的那些谎言,相信她喜欢上他,也不可避免地想到,日后她会弃他,如弃了穆云岚一样干脆利落。 有了穆云岚这个前车之鉴,傅尽欢会想方设法避开这个结局,若要更改这个结局,难免会走上极端…… 温酒酒很清楚,与穆云岚决裂,能解眼前危机,却是饮鸩止渴,更大的危机在后头。 当时情况紧急,温酒酒别无他法。 冷静过后,温酒酒思量了几日,想出一个绝地逢生的计划。 这七日,就是温酒酒的生机。 作者 分卷阅读200 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黎浅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inyuncao77 10瓶;懵智 2瓶;吃货自然萌丶 1瓶; (*  ̄3)(ε ̄ *) ☆、第 93 章 有了傅尽欢的保证, 接下来的七天温酒酒至少是安全的。这么多日来,温酒酒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翌日天色微亮,温酒酒坐在镜台前, 对着镜子上妆。抹完珍珠粉, 就是画眉,她拿起黛杵磨了磨,神思一动, 低声道:“来人。” “姑娘。”一名侍女走到她身前, 福了福身。这名侍女唤作秋霜,是傅尽欢拨下来伺候她的。 “去请大公子过来。” “姑娘稍等。”秋霜领了命令, 袅袅娜娜地出了屋子。 片刻后,傅尽欢出现在温酒酒的面前。他应该是早就起了,衣服的下摆还沾了露水的痕迹。 “唤我何事?”他的嗓音很清很冷, 比这秋日早晨的风还要冷寂。 “替我画眉。”温酒酒笑盈盈地将绘眉笔递给傅尽欢。 她用的是螺子黛,这种画眉的颜料据说是从很远的异国运来的,是画眉中的珍品, 价比黄金。 温酒酒不识货, 秋霜告诉她, 她才知傅尽欢给她准备的妆奁,是寻常人家不可企及的。 傅尽欢如此了解女子用的胭脂香粉, 她理所当然认为傅尽欢会画眉,绘眉笔递出去半天,也没见傅尽欢动一下。 “大公子是剑客,哪里会姑娘家这些东西。姑娘, 奴婢替您画吧。”秋霜上前解围。 温酒酒放下绘眉笔,拿起青瓷胭脂盒,仰起头来, 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那尽欢哥哥就替我抹一抹口脂吧。” 这回傅尽欢动了。 他接了温酒酒的胭脂盒,指尖沾了些口脂,微微俯身,抹在温酒酒粉嫩圆润的唇珠上。 “抹得均匀一点。”温酒酒提醒一句。 秋霜见二人你侬我侬,自己先悄然退下了。 温酒酒身体往前倾了轻,眼角余光看向妆台上的铜镜,铜镜映出二人的侧影。一个俯身,一个仰头,一个白衣胜雪,一个乌发如瀑。 傅尽欢的指尖带着些许凉意,轻轻点着她的双唇,那口脂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鲜花的气息在口中漫开,让温酒酒有种置身花海的错觉。 傅尽欢瞳仁漆黑,尤其是专注盯着她的时候,双眸深邃得像一片寂静的黑夜。 平时这双眸子看人难免泛着幽冷,此时专注看着她,眼中带了点温柔,不见幽冷,反而多了缠绵缱绻之意。 温酒酒在他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 两人近在咫尺,吐息间,呼吸交缠,他身上的冷香和她口脂的香气交织在一起,两两相融,无端生出三分暧昧。 她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 傅尽欢轻声笑了一下。温酒酒发现,自从他学会了笑后,他很喜欢笑,他笑起来的样子其实是很好看的。 傅司南的笑是张扬肆意的,傅尽欢不同,哪怕是笑着,都会带着点禁欲的克制。 他扬唇淡淡一笑,指尖将朱红色的口脂一点点推开,直到那淡淡的泛着水润的绯红色,覆满温酒酒的唇瓣。 温酒酒的唇本身就泛着点桃花色,不点口脂也好看,点上这口脂后,更加明艳不可方物。 傅尽欢将口脂抹开后,收回了手。温酒酒拿起绘眉笔,将眉毛画了两笔,站起身来,拎着裙摆在傅尽欢面前旋了两圈。 “我今日这打扮是不是素净了些?” 她今日着的是白裙白裳,乌黑柔顺的长发挽起一个发髻,用素色的丝带绑住了,其余发丝倾泻如瀑,披在身后,再没有多余的装饰,就连耳垂上也是空的。 她的打扮的确是素净了些。 在伏魔岛那会儿,温酒酒喜着明艳的颜色,尤以红色居多,傅尽欢平日叫人给她置办的衣裳里,也以红衣居多。出了岛后,她反而一改从前的风格,多着素色的衣裳。 上回傅尽欢在林子里将她逮住时,她穿的是一身浅青色的罗裙,裙摆扬起,犹如盈盈一池碧水,被风吹起了皱褶,别有一番清新素雅的风情。 但今日未免有些素净过了头,除了唇上一点朱红,他几乎再找不出一点别的颜色。 傅尽欢抬手,自妆奁中取出一支金色的簪子。簪头用金丝凝成花瓣的形状,花蕊的部分缀了一颗殷红如血的珠子,花瓣下方缀着流苏。 傅尽欢将这支流苏金簪插在了温酒酒的发间。 这样一来,如墨的乌发间立时多了一抹鲜活的颜色。 傅尽欢目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温酒酒对着镜子看了看,镜中映出她的影子,一身素衣,发间开出一朵金色的牡丹花。温酒酒不得不感叹,傅尽欢给她选的这支簪子,的确是眼光独到,既不过分得浓艳,也不过分得素淡。 恰到好处的美丽,才是最撩人 分卷阅读201 的。 “尽欢哥哥,我们走吧。”温酒酒转过身来。 马车等在蝴蝶山庄的大门前,温酒酒跟在傅尽欢身后,刚走出屋子,一缕金色的日光从枝叶间的缝隙洒落下来,映入她的眼底。 她眯了眯眼睛,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上,娇声唤道:“尽欢哥哥。” 傅尽欢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温酒酒站在碧蓝澄澈的天幕下,周身映着斑驳的光影,裙摆被秋风扬起,脚下枯叶成堆,犹如一幅安静唯美的画卷。 画卷里的美人冲他皱了皱眉头:“我不想走路。” 傅尽欢未来得及开口,她眉头又舒展开来,颊边攒出两个狡猾的小酒窝,朝他懒洋洋地伸出双臂,娇里娇气地说:“傅尽欢,你背我。” 傅尽欢咽下那句未曾说出口的话,眸中溢出凉薄之色,转身就走。 温酒酒也不生气,她望着傅尽欢的背影,指尖灵活地绕着发尾。 约莫在傅尽欢迈出第七步时,她突然跳下台阶,像只俏皮的小鹿,向着他跑去,一跃而起,跳上了他的背。 傅尽欢身形僵住。 温酒酒双臂搂住傅尽欢的脖子,歪着脑袋贴在他耳畔道:“你答应过我,这七天无论我提什么条件,都可以的。” 傅尽欢要真的想丢她,她根本不可能蹦上他的背。几乎在在她起跳的瞬间,他就察觉出她的目的。 他用双臂托着温酒酒的腿,认命地背着温酒酒,慢吞吞地往外走,并且自我反省了一遍。若温酒酒是刺客,手中拿着凶器,这会儿他大概已经血溅三尺。 傅尽欢恨不得拿个戳,在温酒酒的头顶直接印上“红颜祸水”四个大字,唯有如此,才能时时刻刻警示他,莫要沉沦于她的甜言蜜语。 听见温酒酒的笑声,他又心软下来。 背就背吧,下不为例。他对自己这样说。这是最后一次娇纵她。 温酒酒伏在傅尽欢的背上,心想,这是第一步。她要用七日的时间,一点点软化傅尽欢的铁石心肠,瓦解他的防备心。 蝴蝶山庄的守卫都换成了烈火教的人。 这些烈火教的侍卫,哪里见过他们冷漠无情的大公子这样背一个姑娘,还是个死不要脸的姑娘,自己蹦上大公子的背,以大公子的功力,想躲开她轻而易举,大公子非但没躲,还将这无赖的姑娘真的背在了身上。 侍卫们一个个暗中瞪大眼睛,如同见到什么举世奇观。小厮侍女们远远看见傅尽欢,也纷纷垂下脑袋,当做什么也没看见,战战兢兢等着傅尽欢从他们身边走过。 “他们都瞧见你背我了。”温酒酒小声在傅尽欢耳畔道。 “唔。” “堂堂烈火教的大公子,背一个女人出门,你不怕传出去有损你的威名吗?”温酒酒狡猾地笑起来。 “不怕。” “难道你打算七日过后就杀人灭口?” 傅尽欢脚步似乎滞了一下。 温酒酒立时抱紧了他的脖子:“不许现在丢下我,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丢下我,我会很丢脸的。” 傅尽欢没有丢下温酒酒,他背着温酒酒,走出了蝴蝶山庄。 傅司南站在高楼上,远远望着他们的背影,右手按着刀柄,手背上青筋狰狞地凸起。 “二公子切莫动怒,这七日的时间是大公子承诺温姑娘的,大公子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温姑娘所提的条件,他自当尽力满足。”站在傅司南身后的小环低声开口。 “七日过后他当真会带酒酒回烈火教?” “大公子说过,七日过后,温姑娘只会属于您兄弟二人,再也不会离开您二人身边半步,直到死亡。”小环恭声答道。 ☆、第 94 章 温酒酒和傅尽欢坐上马车, 朝着离蝴蝶山庄最近的镇子驶去。镇子上有条商业街,往来客商皆歇脚于此,生意比别的地方兴隆了许多。 温酒酒下了马车, 与傅尽欢踏上其中一条遍布美食的街道。 这条街道是附近著名的美食街, 不管是路边摊,还是酒楼客栈,都有值得品尝的地方。温酒酒入蝴蝶山庄前, 曾和傅司南在镇子上住了两日, 可惜时间有限,未能尝尽这里的美食。 她决定花一天的时间, 将这条街上的美食吃遍。 先是早膳。 温酒酒挑了个早点铺子,铺子不大,支起一个摊子, 周围再摆两副桌椅。这个时候还没什么人,整个铺子里只有温酒酒和傅尽欢两位客人。 老板打开蒸笼,裹挟着香气的白雾袅袅腾空, 老板站在雾气里, 往碟子里添着温酒酒要的点心。 温酒酒拿起两双筷子, 递给傅尽欢一双。傅尽欢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筷子上,眉头不可察觉地蹙了一下。 “这家的蒸饺可好吃了, 你尝尝,我给你调酱料。”温酒酒将筷子往前递了递。 “我不饿。” 温酒酒 分卷阅读202 瞧着他那能夹死苍蝇的眉心疙瘩,瞬间了然,这位祖宗的洁癖犯了。傅尽欢有轻微的洁癖, 在岛上他的茶具餐具都是与别人分开的,出门在外,还自己带了两套。一套用着, 一套备用,可谓万全。 温酒酒也不勉强。 她将筷子插回竹筒,自个儿吃起来。饺子蒸得软糯鲜香,再往香醋里滚一滚,她一顿能吃上好几笼。 可惜这回她不能多吃,她得留着肚子,接下来还有一整条街等着她去吃。 温酒酒过了个嘴瘾,放下筷子,站起身来。 傅尽欢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老板见了,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位公子,我们是小本生意,您一出手就这么大方,小人实在没法找零。” “不必找零。”傅尽欢道。 “那不行,太败家了。”温酒酒打断他的话,指了指自己,“算在我头上,老板,你记住我的模样,下回我来吃,记得给我免费。” “好,好,就照姑娘所言。”老板点头道。 傅尽欢没做声,双手负于身后,转身走了。 温酒酒跟在他身后,嘴里嘀咕着什么,傅尽欢仔细听了听,约莫听清楚一句:“可惜没下回了。” 温酒酒嘀咕了两句,鼻端嗅到熟悉的香气,瞬间满血复活,一扫脸上的黯然之色,奔向另一个摊子。 “臭豆腐!天呐,这里居然有卖臭豆腐的!”温酒酒站在摊子前,欢快地冲着傅尽欢招手。 傅尽欢一脸拒绝地看着她,恨不得退避三舍。 “不识货。”温酒酒强烈地谴责了他,自己掏了腰包,买了三串。 她蹦蹦跳跳地跑回傅尽欢身边,递给他一串:“便宜你了,这个我请客。” 傅尽欢眼神震惊地盯着她手中的臭豆腐,大概惊讶于天下居然会有臭豆腐这种东西,温酒酒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把它当成宝。 “拿着啊。”温酒酒往前走了两步,“你尝尝就知道有多好吃了。” 傅尽欢立时运起轻功。 温酒酒只觉得眼前白影一晃,再次定睛时,傅尽欢已经立在檐下的石阶上,紧张又戒备地看着她手里的臭豆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温酒酒的脑海中浮起一个诡异的想法:要是她拿这个臭豆腐当凶器,能不能直接直接清空大boss的血量? 温酒酒“噗嗤”一声,自己先笑出了声,心道,这个世上居然也有大魔王忌惮的东西,实在太难得了。 温酒酒笑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解决着手中的豆腐。 傅尽欢自始至终都与她保持着距离。 温酒酒吃完最后一块臭豆腐,冲他摊开手:“没了。” 傅尽欢递给她一张帕子:“擦手。” 温酒酒无奈地接了帕子,当着他的面,将十指一根一根擦干净。 擦完手指,这帕子估计傅尽欢也不要了,她索性塞进自己的衣襟里。 转头见傅尽欢挺直着背脊,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眉目间冷冷清清的,与整条充满着烟火气的街道格格不入,温酒酒不禁起了点坏心思。 她转身挡住傅尽欢的去路,两条眉毛耸动着,脸上攒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不等傅尽欢探究出她这个奇怪的表情背后的用意,她猛地伸出自己的双臂,勾住傅尽欢的脖子,脚尖踮起,将自己的唇印上他略微带着凉意的双唇。 傅尽欢一愣,被她偷袭了个正着。 温酒酒胡乱地撬着傅尽欢的唇齿,在傅尽欢的呆愣中,舌尖扫过他的唇齿,然后飞快地离开他的唇,一下子蹦得很远,笑得狡黠又得意:“四舍五入,尽欢哥哥也算吃过一回臭豆腐了。” 傅尽欢眼底映着她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心尖像是被羽毛狠狠地挠了一下,抬起手臂,从袖中飞出一根银丝。 温酒酒腰间一紧,身体腾空而起,撞入傅尽欢的怀中。 傅尽欢抓着她的手腕,反扭到她身后,紧紧锁住。 温酒酒这一撞,正头晕眼花着,突然被他禁锢在怀中,一股雄性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种被肆意侵略的感觉,叫她生出一丝危机,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别乱动。”傅尽欢抱紧她,低声在她耳畔道。 他的眸色极深,漆黑的眼底,隐隐有什么在涌动着。 温酒酒不动了。 傅尽欢抱了她好一会儿,直到路人朝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他才松开她。 “你……”温酒酒讶然开口。 傅尽欢没说话,转身就走。他的怀中依稀残存着温酒酒的体温,一阵风迎面扑来,将余温吹散了些。 抱她是一时冲动。 他看见她笑着,笑得很开心,不知怎么的,就想抱一抱她。 无关欲念与情爱,只是想抱一抱她。 他那样想着,便做了。 感觉,很不错。 温酒酒从刚才的危机感中回过神来,她追上傅尽欢的脚步,问:“你去哪里? 分卷阅读203 ” 傅尽欢停在一家酒楼前。 这是附近方圆百里最大的一家酒楼。 片刻后,温酒酒和傅尽欢坐在酒楼里的雅间内,伙计笑眯眯地呈上菜单:“二位吃点什么?” 傅尽欢并未拿菜单,而是直接道:“所有的菜品各上一份。” 温酒酒震惊:“这么多吃不完。” “吃不完再扔。” 伙计立时甩着抹布,道了一声“好嘞”,往楼下去了。 温酒酒看了一会儿,算是看出来了,傅尽欢不想陪着她在下面乱逛,他不理解她把臭豆腐当做美食,所以他叫了一桌子好菜,来给她长长见识。 温酒酒真想对着傅尽欢这个死脑筋叹气。 大概他不能接受的,在他的眼里,都是错的。 反正都是吃的,傅尽欢掏钱,温酒酒也不介意是在楼上坐着吃,还是在楼下逛着吃。 伙计将莲子羹端上来的时候,温酒酒眼睛一亮,捧起碗,呈于傅尽欢跟前:“听说傅大公子自幼修习寒冰掌,想来已经是炉火纯青,不知小女子今日可有幸见上一见?” 傅尽欢被她奉承得抽了下眉毛:“说。” “我想喝冰镇莲子羹。” 傅尽欢:“……” “你说过,这七天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答应我,大公子不会食言而肥的,对吧?” “唤我尽欢哥哥。”傅尽欢还是觉得“哥哥”比“大公子”称呼更亲近些。 温酒酒知道他这是答应了,一双眼睛笑出了月牙形,将盛着莲子羹的碗置于傅尽欢掌中。 只见傅尽欢托着碗,掌中运起内力,不消片刻,隐隐有寒气从掌中生出,白瓷碗的外面,也结了一层冰凉凉的水珠,看得温酒酒不由得咂舌,暗中感叹一句:移动的活冰箱。 这等到了炎炎夏日,抱在怀里,那就是活生生的空调。 傅尽欢将莲子羹放在她跟前。 温酒酒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冰凉滑腻的触感,瞬间滑入喉中,舒服得她眯起眼睛。 温酒酒边喝边想,按照双生子武功的设定,傅尽欢寒冰掌能冰镇莲子羹,傅司南的烈焰掌除了杀人,岂不是还可烤肉、烧豆腐,到了凛冽的寒冬更是可以直接当暖炉使。 可惜现在傅司南恼了她,没机会试一试在他掌中烤条鱼。 傅尽欢将莲子羹递给温酒酒后,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此刻见她笑得意味深长,狡猾中含着三分不怀好意,整张脸的表情都鲜活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温酒酒。 从前在岛上,温酒酒总是装得可怜巴巴,整天一副被欺负了的委屈模样,一肚子的坏水就藏在这楚楚可怜的表情下。 不像现在,肚子里装着蔫坏的主意,脸上挂着蔫坏的表情,活脱脱一只修成了精的小狐狸。 “在想什么?”傅尽欢给她夹了一块水煮鱼片。 温酒酒拿起一旁刚切开的西瓜:“我要吃冰镇西瓜。” 傅尽欢:“……” “还有冰镇水蜜桃。”温酒酒趁机占足便宜。 已经入秋,这些水果都到了退市的时候,基本上很难吃到了,这家酒楼居然还能提供,说明这家酒楼背后的主人是个有手段的,也不枉费这桌上每一道菜品的价格。 等温酒酒和傅尽欢从酒楼中走出时,太阳已经西沉,枣红色的夕辉笼罩着绵延的群山。 温酒酒看着远山,转头对傅尽欢道:“我们上山,抓萤火虫。” 这个季节当然是没有萤火虫的。 温酒酒辛辛苦苦爬上了峰顶。 只见苍穹万里,流云飘散,一轮冰寒的明月挂在漆黑的天幕上,月华如水,将天地映得亮如白昼。 温酒酒嘴角弧度垂下几分,叹息着:“可惜抓萤火虫的心愿是实现不了啦。” 山风呼啸,树影婆娑。 一件带着余温的袍子罩在了她的身上。 温酒酒转头看傅尽欢,傅尽欢理着袖口,身上的外袍不见了。 这一路上都是她自己爬上来的,虽说有轻功加持,爬山登顶毕竟是个力气活,难免出了一身热汗,这会儿大汗淋漓的,全身都热烘烘的,山风迎面吹来,刚好吹散身上的热气。 傅尽欢这件袍子罩上来后,将所有凛冽的寒风都挡住了。 “我热。”温酒酒作势要脱掉袍子。 傅尽欢抓住她的手腕:“会着凉。” “我真的热。”温酒酒皱了皱眉头。 “听话。” 傅尽欢不同意,温酒酒是没法将身上的袍子脱下了,她再脱,恐他要点着她的穴道,直接抱在怀里。 温酒酒只好作罢,仰起头来:“我们看会儿月亮吧。” 两人找了个平整的青草地,并肩坐在一起看月亮。刚过十五,正是月亮最圆最亮的时候。 清辉皎皎,流泻千里。 温酒酒累了,将脑袋倚在傅尽欢的肩头。反正现 分卷阅读204 成的枕头,不用白不用。 刚才还大汗淋漓的,在风里坐了一会儿,热气消散,身上凉飕飕的,幸亏有傅尽欢的外袍挡风。 山顶的温度比山下低了不少,尤其是这昼夜温差大的秋日。温酒酒的指尖泛着些许凉意,她伸出手,握住傅尽欢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举到二人的跟前。 “牵过手,就算正式交往了。” “何为交往?”傅尽欢的目光凝在两人相扣的手上,眼底闪过一丝微芒。 “交往就是谈恋爱。” “何为谈恋爱?” “谈恋爱就是……你我这般。”温酒酒转头,水润清亮的眸底映着头顶明月的影子。 傅尽欢平静的心湖,好像被人突然扔进了一颗石子,涟漪一圈圈荡开,弥久未散。 “喏,这个送你。”温酒酒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白玉簪,递到傅尽欢跟前,晃了晃。 “送我的?”傅尽欢的睫毛猛地颤了一下。这是温酒酒第一回送他东西。 “我给你戴上。”温酒酒举着簪子,插在傅尽欢的发间。簪子是她逛街时随手买的,不值几个钱,簪身通体乳白,玲珑剔透,与傅尽欢的气质倒是相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8927608 11瓶;Jirafa不是长颈鹿 2瓶;来十三碗糖 1瓶; (*  ̄3)(ε ̄ *) —— 先给大公子撒七天的糖,等把糖舔完,大公子就会发现,这是一把裹着蜜糖的刀︿( ̄︶ ̄)︿ 这两天跑到外地去了,为了日更我把电脑背上了,真的好重啊(笑哭),所以今天只有一更哒。 ☆、第 95 章 二人坐在山顶吹着风, 直到深夜才回到蝴蝶山庄。 睡得晚,自然就起得晚。温酒酒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晌午, 秋日的太阳高高升起, 懒洋洋地照着庭前几朵金黄色的花骨朵。 温酒酒伸着懒腰,起床用了些早膳。 傅尽欢已经在前厅等她。 他承诺陪她七日,这七日所有的事务, 都交由小环和初一协助打理。 他今日依旧穿了一件白衣, 不知是什么料子裁出来的,很是飘逸, 袖口领口都绣着精致的云纹,发间难得地束上玉冠,就连腰间惯常缠着软剑的地方, 也换成了玉色的腰带,垂下美玉流苏若干。 他就坐在那里,骨子里透出优雅矜贵, 不知道的, 还以为是哪家王孙公子误入了此地。 温酒酒挑了下眉头, 眼底有微小的波澜荡开,定了定神, 走到他身前,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我想去赌坊长长见识。” 半个时辰后,温酒酒和傅尽欢站在赌坊的门口。 赌坊前人来人往,有好奇张望者, 有跃跃欲试者,亦有癫狂大笑者或嚎啕大哭者……极尽人间百态。 温酒酒从自己的袖口里摸出一叠银票。 为了方便使用,她特意将大额的银票都换成了小额的, 厚厚的一沓,虽说数量没变,摸起来手感和心理体验都提升了一个档次。 这叫自我欺诈式的心理安慰。 温酒酒深知,不管在哪个时代,没有钱,都是行不通的。 这些银子就是她最后的底气。 和傅司南路上逃亡时花了一些,统共还剩下八百多两。温酒酒摸了摸自己的银票,内心感到了满足。 “习武者自幼要学习听声辩位,尽欢哥哥是这其中的佼佼者,想必听个骰子,必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对吧?” 温酒酒抱着自己的银票,仰起头来,眼中绽出亮晶晶的光芒。 傅尽欢无条件听从她的命令,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太浪费了。 温酒酒早就想出这个生财的好办法了。 依着她的推断,江湖险恶,常有偷袭,是以,每个武者自幼都会学习听声辩位。她用的这具身体是苍穹派的弟子,按道理说也该修习的,她就买了一副骰子,私下偷偷听了几十遍,连蒙带猜的,愣是听不出任何端倪。 有原身的底子,加上她自己后来修炼,的确能听出普通人听不见的声音,可要准确判断出骰子的点数,着实太为难人了。 或许是她功力太浅的缘故。 温酒酒这才将主意打到傅尽欢的头上。 傅尽欢垂眸看她,未有任何表示。 温酒酒:“大不了,我赢来的钱分你二成。” 温酒酒:“三七!” 温酒酒:“四六,真的不能再多了,要不,你平摊一点本金。我出本金也是有风险的,这么多钱,万一你失手了,我岂不是血本无归。” 温酒酒一连提出好几个条件,傅尽欢都未曾搭上一句话。温酒酒寻思着,难道是自己的表演太过肤浅,傅尽欢连搭理都不屑。 谈条件他不喜,他应该更喜欢她撒娇卖萌这一套,不行,撒泼 分卷阅读205 耍赖也成。 正当温酒酒铆足了劲儿,准备憋出个大招时,傅尽欢应声了:“四六。” 温酒酒一呆。这么好说话?是不是挖坑准备埋她呢?那厢傅尽欢又补充一句:“我六你四,本金你出。” 说着,他不再理会温酒酒,抬步朝着赌坊内走去。 在温酒酒看不到的角度,傅尽欢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温酒酒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摇头感叹:“你这人怎么这么会占便宜,半毛钱不出,还吃六成利润,太精了,太精了。你不应该做个剑客,你应当做个商人。” “五五,五五可行?”温酒酒不甘心地追上他,“我冒的风险太大了,你要输了,我就喝西北风了。” “不会输。”赌坊内人声鼎沸,傅尽欢清清冷冷的嗓音,穿过喧嚣的人声,清晰地落在温酒酒的耳畔,像是抵在她耳畔说的。 温酒酒抬起头来,见傅尽欢已经立于一张赌桌前。许是他通身贵气,又一身出尘脱俗的白衣,实在与这站满了赌鬼乌烟瘴气的赌坊格格不入,他往那一站,人群自动让开,露出空场地给他。 温酒酒从杂乱的人影中挤到他身边。 他身前是个猜骰子的桌子,玩法很简单,直接下注,买大买小。 庄家取了三粒骰子,放在骰盅里,捧起骰盅卖力地摇着。桌前围着一圈赌鬼,个个都跟饿狼似的,眼睛发亮地盯着他手中的骰盅。 “下注了,下注了。”庄家将骰盅放下,眼底闪过一抹奸佞之色,“抓紧机会,买定离手。” 赌鬼们一拥而上,抢着将手中的钱下了注。 “大还是小?”温酒酒心脏砰砰跳着,悄声问身边的傅尽欢。 傅尽欢高深莫测地看她一眼:“大。” 温酒酒从银票中抽出一张最大的面值:“几成把握?” “十成。” 温酒酒藏在袖子的手激动地颤抖着:“那我全下注了?” 傅尽欢“唔”了一声。 温酒酒下了狠心,一股脑全部押上了桌。 “开——”庄家高喝一声,打开骰盅的瞬间,傅尽欢垂在身侧的指尖挥出一道气劲。 庄家眼皮跳了跳,硬着头皮道:“大。” 温酒酒伸长脖子,往前凑近了看,四四六,果然是大。 “赢了,赢了,真的赢了。”温酒酒高兴地蹦起来,在傅尽欢脸颊上亲了一口。 极轻的一个吻,猛地将心尖烫了一下。 傅尽欢如一尊雕塑,面无表情地站着,白皙的面颊,隐约透出了点薄红。 这一局,温酒酒轻轻松松地赚了个满盆钵。她欢喜地收着赢来的钱,数了好几遍。 傅尽欢默不作声地看着她那副财迷的模样,恶作剧地想,他要是故意使坏,让她输了个精光,她会不会当众哭鼻子?还是气呼呼地要跟他拼命? 不。 以她能伸能屈的性子,坑蒙拐骗的手段,大概会将所有的怨气深深地藏起来,使劲地在他这里将输的再坑回去。 那样他将会在她的脸上看到更多的表情。 但最终傅尽欢还是没这样做。 在他这里吃了亏的温酒酒,哪怕表面上笑得再开心,心底总是委屈的。想到脸上挂着笑容,背地里在偷偷委屈的温酒酒,他的心中生出一丝不忍。 有傅尽欢这个外挂,温酒酒在赌坊里大杀四方,不消片刻,就惊动了这里的老板。 老板领着一群打手,杀气腾腾地冲进赌坊,将温酒酒和傅尽欢团团围住。 “谁敢在老子的地盘捣乱!”老板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生得这般凶神恶煞,普通人见了,下意识地便要退避三舍。 温酒酒不怕。 有傅尽欢在这坐镇,她也算狐假虎威了一把。 “我堂堂正正地下注,光明正大地赢钱,怎么就捣乱了?”温酒酒难得狐假虎威,斜着眼睛看他。 开赌坊的,不免与黑道势力沾上几分,这个老板如此嚣张,背后多半有人撑腰。赌坊开门做生意,向来都是只进不出,这些年来,做着发财梦的平头老百姓,不知多少被坑得妻离子散。 要是有运气好的,或者赌技高的,从赌坊里多赢了钱,老板立时闻风而来,仗着人多势众,生生逼得赌徒将银子都吐出来。 温酒酒这一遭,几乎赢走了赌坊今日九成的利润,老板不可能轻易放她离开。 温酒酒也不会轻易离开。 难得傅尽欢愿意做她的金手指,她不过够了瘾是不会走的。 “你出老千。” 温酒酒乐了:“你有什么证据?” “我就是证据!”老板怒目圆瞪,下巴上的肉抖了三抖,“来人,给我拿下他们,男的剁手,女的卖进青楼。” 温酒酒捧腹大笑起来。 有生之年,她居然能听到有人对着傅尽欢说,要剁他的手。这个世上向来只有傅尽欢剁别人的手,从来没人敢剁傅尽欢的手 分卷阅读206 。 老板发威,本来还在看热闹的赌徒们,瞬时吓得全部跑出了赌坊。那些打手对着傅尽欢一拥而上,他们见傅尽欢衣冠楚楚,认定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哪知还没靠近他,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扔了出去。 砰砰砰—— 打手们七倒八歪地砸落在地上,将桌椅赌具砸了个稀巴烂,登时哀嚎声四起。 老板堆满横肉的脸扭曲了一下,眼中露出惊恐之色:“你你你……” 傅尽欢向前跨了几步,五指弯曲,将地上一把弯刀吸入掌中,架在老板的脖子上。 老板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少侠饶命。” “你叫他什么?”温酒酒忍不住笑了一声。 傅尽欢转头看她。 温酒酒解释道:“我是头一回听别人叫你少侠。”说句老实话,她压根没把大魔王和少侠两个字划上等号。 “怎么?”傅尽欢的眼中蹦出警告的光。 “少侠!少侠!您是少侠!”温酒酒立马谄媚地改了口,“请傅少侠行侠仗义,惩恶扬善。” “对,您是少侠,少侠请高抬贵手,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老板见傅尽欢喜欢听温酒酒叫他少侠,也跟着谄媚地喊了好几遍少侠。 “闭嘴。”傅尽欢冷喝一声,手中的刀刃立时嵌入肌肤,将他的脖子割得鲜血横流。 老板面色发白,再不敢多唤一句“少侠”,连忙改了口:“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还赌不赌?”傅尽欢问。 “赌,当然要赌,刚赢了钱,我兴致正高着呢。”温酒酒拉了一张凳子坐下,“可人都让傅少侠您扔了出去,谁跟我赌?” 傅尽欢的目光落在老板的身上,老板眼角一抽,笑得比哭得还难看:“我跟您赌,姑奶奶,您瞧,小的可还能入您的眼?” “少侠”二字姑娘唤得,他唤不得,这姑娘唤“少侠”时,明显带了点嘲讽的语气,傅尽欢非但不恼,眼中还泛着宠溺之色。 老板总算是瞧明白了,这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煞星,今天是借着他的场子哄他的小美人,可怜他经营了十多年的赌场,眼看着就要糟蹋在这两人的手上。 “就你了。”温酒酒一脸勉强的表情。 傅尽欢收回搁在老板脖子上的弯刀,扬手将弯刀甩出,弯刀灌满内力,钉入墙内。 刀身一半入了墙,周遭却无半点裂纹,这是何等的功力。老板抹了抹脖子上的血,走到唯一完好的赌桌前:“姑娘请,姑娘想怎么玩?” 温酒酒皱了皱眉头:“我也不懂什么玩法,就赌骰子的大小好了。” “诶,诶。”老板应了两声,心里发虚地拿起骰盅。 “等等。”温酒酒眼神一厉,将他的骰盅抢过来,“你是不是想出老千?” “冤枉呐,小人的命还捏在二位手里,哪敢在二位面前使这等腌臜的手段。” 温酒酒原还没想到这一出,赢了钱后,这个老板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谋财害命,猜测这个赌场恐怕没那么简单。 傅尽欢抬手,将温酒酒手中的骰盅取过去,手指轻轻抚了一下,一阵白色的粉末从他指间落下。 老板瞬时面如土色。 温酒酒赞叹道:“想不到尽欢哥哥第一回出岛,竟也是精通此道。” “我看见了。” “嗯?”温酒酒没反应过来。 “我看见他们出千了。”傅尽欢眼力胜过旁人,普通人看不到的,他看得清清楚楚。第一局时,他就看到摇骰子的人,趁着众人没注意对骰盅做了手脚。他暗中挥出一道气劲,将骰盅击了一下,改了骰子的点数。 那时温酒酒亲了他一下,他觉得触感很好,便回回故技重施,叫那摇骰盅的人冷汗直冒,以为自己撞鬼了,当着众人的面,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叫人去喊老板过来。 然后老板就主动过来送人头了。 有傅尽欢镇场子,又毁了那作弊的骰盅,接下来的赌局,凭借着傅尽欢过人的耳力,温酒酒百战百胜。 两人在赌坊里耗了一下午。 温酒酒见好就收,赢得差不多了,脱下自己的外袍,裹着赢来的钱财,笑容满面地与傅尽欢走出了赌坊。 二人一走,老板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魂都飞了。 “老大,老大。”众打手冲过来将他扶起,“现在怎么办?” “快,绘下两人的样子,快马加鞭汇报给苏公子。”老板回神。 他能在此地嚣张多年,手下养了一众恶霸,皆因他背后有个天大的靠山。 神剑山庄的真正掌权人,苏少庄主就是他的靠山。 温酒酒自知她今日与傅尽欢赢来的,都是些不义之财,拿了银子,去街头转了一圈,买了些包子馒头衣物之类的生活用品。 傅尽欢走在她身侧,看着她笑眯眯地将东西分给路边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丐。 乞丐对着她千恩当谢,直呼女菩萨。b 分卷阅读207 r   夕阳的余辉罩着她周身,将她素色的衣裳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温酒酒眉眼弯弯,颊边两个小酒窝又甜又可爱,冲着傅尽欢微笑时,傅尽欢的心脏好像被什么给撞了一下,失了节奏。 “喏,给你。”温酒酒递给他一袋子馒头,“帮我。” 傅尽欢怔怔地接了。 一群小乞丐立时将他团团围住,都是些半大的孩子,常年挨饿,个个面黄肌瘦的,盯着他手里的馒头,眼中泛着殷切的光芒。 温酒酒鼓励地看着他。 傅尽欢试着拿出馒头,一个个发给小乞丐们。小乞丐们欢欣雀跃:“谢谢神仙哥哥。” 傅尽欢微愣。 馒头不多,三两下就被瓜分完毕,剩下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裹着一件破旧的衣裳,全身瘦骨嶙峋,脸上脏兮兮的,睁着大大的黑色瞳仁,眼巴巴地将他望着。 “初一。”傅尽欢扬声唤道。 “大公子稍等片刻。”初一现身,转身朝着馒头铺奔去。 片刻后,初一拎着两个大包裹狂奔而来。 待两人将馒头包子都发完,温酒酒背着她的银子,悄悄伸出一只手,握住傅尽欢的手,脸上俱是俏皮的笑容:“神仙哥哥做好事的样子真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吟游诗人妮娜、阿树、46504094、如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玺羊羊 19瓶;清玉 10瓶;夜猫子 3瓶;阿树 1瓶; 么么! —— 今天只有一更(*^▽^*) ☆、第 96 章 第三日下了场雨。 天还没亮就哗啦啦地下着, 温酒酒醒来时,窗外雨势已经小了一些,庭院中的低洼处积了不少泥水, 湿哒哒的。 这样的天气温酒酒是不大想出门的。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 温酒酒坐在窗畔,凉风夹杂着细雨扑面而来,叫人打心底里生出一分萧瑟荒寂之感。 傅尽欢踏进屋内, 见到的便是温酒酒这副无精打采坐在窗前听雨的样子。 他听温酒酒说想听雨打芭蕉, 给她特意换了一个住处,窗外刚好有棵芭蕉树, 雨声淅沥沥地打在芭蕉叶上。 傅尽欢凝神细听了一会儿。 温酒酒听见傅尽欢的脚步声,站起身来,很亲密自然地用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将自己挂在他身上:“今日我不想出门。” 傅尽欢“嗯”了一声。 “你给我画幅小像。”她歪了歪脑袋,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叫傅尽欢心动的笑容,“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想知道, 我在你的眼中是什么样子。” 傅尽欢是会画画的。 温酒酒在他的屋里见过他的画。 双生子文武双全, 傅司南浮躁些,只练出一手狂放不羁的狂草, 傅尽欢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猎。温酒酒研究过他屋里的那幅画,画功还是不错的。 画一个人,就要观察对方的神态,先刻入心底, 再呈现在画上。 她要傅尽欢深深地将她刻进心底,她在他心中的样子越是美好,毁去时, 越是于心不忍,痛苦煎熬。 傅尽欢答应过温酒酒,要娇纵她这七日。片刻后,侍女呈上画具。 温酒酒在窗前坐好,用手支着脑袋,笑盈盈地看着他,娇俏中带了点妩媚,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淋漓尽致地呈现在她的身上。 那样鲜活又摄人心魄的美丽。 “做了人偶,我就不会笑了,尽欢哥哥要记得,画出我笑的样子,不好看我可是会生气的。” 傅尽欢拿着画笔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墨汁从笔尖坠下,缓缓在纸上晕开。 他揉碎了纸团。 绵绵的秋雨,下了大半天也没有要停的样子。一封急报,在快马的加持下,送进了神剑山庄。 苏野打开密信,信上寥寥数语,随着密信而来的,还有两幅画。画上分别是一男一女。 苏野将画合起,似乎叹息了一声:“跑了这么久,没想到你还是落回了他的手中。” “少庄主说的是何人?”旁边的黑衣侍从问道。 “飞星,取笔墨。”苏野并未答他的话,吩咐了一句。 名唤飞星的侍从将笔墨纸砚等物取来,苏野持笔,笔走龙蛇,写了一封信,交予飞星:“想个办法,将此信交给这画上的姑娘,务必记住,需亲手交给她,不可叫他人察觉。” 飞星走后,一名黑衣女子走了进来:“少庄主,天海帮来人了。” 这女子身着男装,头发扎成一个高马尾,面容与飞星有七分相似,名唤纤云,与飞星是一对亲姐弟。他们两个都是苏野的侍从,平时行事作风极为冷酷,苏野却撞见过他们两个私下打打闹闹的样子,与寻常百姓家的姐弟别无二致。 “少庄主 分卷阅读208 ?”纤云见苏野面上的失落之色一闪而逝,双眼失神地盯着她的面颊,不知在想些什么,出声提醒道。 “叫他进来。”苏野回神,抓着座椅扶手的五指骤然收紧力道。 过了一会儿,一名蓝衣青年踏进厅内,对苏野拱了拱手:“在下天海帮凌致,见过苏少庄主。” “不必多礼。” “凌致此次是受大小姐之托前来,想要同苏少庄主讨一个人。大小姐说,与苏少庄主的合作甚是愉快,如今各取所需,还望苏少庄主开个条件,将天海帮的大少爷凌天成早日归还给天海帮。” 苏野和凌丝桐从海上逃生后,凌丝桐帮助苏野瞒过武功尽废的真相,苏野也倾力襄助凌丝桐在天海帮立足。 有神剑山庄的扶持,凌丝桐很快在轻视她的天海帮站稳脚跟。 没过多久,天海帮帮主身患中风,主母中毒而亡,长子凌天成在参加蝴蝶山庄的招亲大会途中不知所踪,凌丝桐借助苏野的力量,顺势收服天海帮的大部分势力,俨然已成天海帮真正的主人。 她倒也聪明,知道苏野并非好相与的,得势后,暗中将苏野安插在天海帮的棋子一一拔除,自己躲在天海帮不出门。 只是天海帮还有些老顽固,执意要拥立长子凌天成做帮主,凌天成一日不除,凌丝桐便寝食难安。凌天成在苏野的手里,凌丝桐想尽办法刺杀他,都被苏野识破。 苏野抓着凌天成不放,就等于捏住她的软肋,叫她日日不得安心,这才派自己的心腹前来,想光明正大地与苏野谈一谈条件。 苏野皮笑肉不笑道:“这话说得实在没理,凌天成是天海帮的大少爷,怎么会与我神剑山庄扯上干系?” “苏少庄主这是不认了?”凌致脸色一变。 “没做过的事如何认。”苏野摊开手,耸了耸肩膀。 凌致出发前,就被凌丝桐告诫过,苏野此人极其难缠,千万小心,他怎么都没想到,苏野干脆不认了。凌天成在神剑山庄的消息绝对不能外传,要是被天海帮那些老顽固知道,一定会要死要活地迎回他们的大少爷。 “既然如此,在下先行告退。”凌致闷闷地抱了一拳,转身就走。 苏野嘴角挂着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唤道:“纤云。” 纤云应道:“少庄主请吩咐。” “将凌天成放了。” “少庄主这是……”纤云大惊。凌天成是凌丝桐的软肋,一旦放出去,岂不是再也没法对付凌丝桐。 苏野冷笑一声:“凌丝桐生性狡诈,凌天成逃出去的消息传入她的耳中,这只缩头乌龟定会坐不住。只有亲眼看着凌天成死在她面前,她才会高枕无忧做她的帮主。” “属下明白了。”纤云赞叹道,“少庄主高明。属下这就派人暗中跟着凌天成,有消息立刻回禀少庄主。” 秋雨下了一日。 第二日天气果然寒了些许。傅尽欢起床时,庭前洒下些许零落的日光,照着昨日留下的泥泞,碧丛中几朵金黄色的花骨朵,隐隐有绽开的趋势。 秋风拂过窗棂,将屋子里的水晶珠帘撞得发出清脆的响声。桌子上多了一幅美人图,是傅尽欢昨日给温酒酒画的小像。 画中的少女眉眼带笑,穿着一件绯红色的薄衫,没骨头似的趴在窗前,伸出书去接窗外的雨滴。雨珠砸在她纤细白皙的指尖,破裂的瞬间,碎成无数个飞溅的泡沫。 很是鲜活灵动的一幅画面,叫傅尽欢捕捉到了,刻在心底,呈于画纸上。 “大公子。”屋外响起小环的声音。 傅尽欢打开屋门。 “秋霜刚传来消息,温姑娘她一大早就去了春风小酒馆,未邀大公子作陪,秋霜担心会出事。” “备车。”傅尽欢道。 春风小酒馆已经被傅尽欢买下,照常营业,伙计还是那些伙计,掌柜也还是原来的掌柜,只是背后的东家是傅尽欢。 温酒酒是傅尽欢的人,来春风小酒馆自然是免费的。非但免费,掌柜还特意命人备了好酒好菜送过去,着重强调了双人份。 不出他所料,没过多久,白衣墨发的少年乘车而来,停在小酒馆前。 掌柜不等他发问,立时谄媚道:“温姑娘在三楼最大的雅间。” 傅尽欢朝着三楼走去。 这个时候三楼几乎没什么客人,静悄悄的。傅尽欢推开屋门,一声“嘎吱”声突兀地响起,坐在地上的少女似乎惊了一下,转头朝着门口望过来,眼神雾蒙蒙的。 傅尽欢走到她身前。 她穿的还是昨日那件薄衫,天气冷了些,也不知给自己加衣。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傅尽欢脱下身上的外袍,俯身,在她面前半蹲下,用外袍将她裹住,低声唤道:“酒酒。” 温酒酒眼睛微微睁大,眼底映出他的影子,堆了些笑意:“你来了。” “跟我回家。” “不。”温酒酒摇头,打了个酒嗝,“陪我喝 分卷阅读209 酒。” 她身边有个空酒壶,显然在傅尽欢来之前,就已经喝了一壶。 “回去喝醒酒汤。”傅尽欢伸出手,将她抱住。 “我不要。”温酒酒推开他的手,扶着脑袋站起来,“吃喝嫖赌,人生四大乐事。” 傅尽欢脸色黑了黑:“谁教你这些的?” 穆云岚不会教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资料显示她这两年整日跟着她的大师兄到处跑,长了很多见识。看来是她表面装得乖巧可爱,连穆云岚不知道她背地里偷学了些什么。 “不告诉你。”温酒酒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吃也吃过了,赌也赌过了,今日咱们就喝酒,喝完酒再去……嗝。” 温酒酒不甚优雅地打了个酒嗝。 “你还想去……”傅尽欢咬了咬牙,良好的教养,实在让他无法将“嫖”这个字光明正大地说出口。 “你管我。”温酒酒双手揪住他的脸颊,“我就剩下几天了,你还管我,你有没有点人性!” 傅尽欢的面颊被她像揉面团似的揉来揉去,傅尽欢抓住她的手:“别捣乱。” “我要放飞自我。” “何意?”傅尽欢经常听不懂温酒酒的话,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温酒酒。 “打爆你的狗头。” 傅尽欢:“……”他就不应该跟一只小醉猫认真。 ☆、第 97 章 “傅尽欢, 陪我喝酒。”温酒酒抱住傅尽欢的脖子,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他身上,“陪我喝酒, 嘤。” “回家。” “喝酒。”温酒酒晃了起来。多亏傅尽欢内功深厚, 任她怎么晃,都纹丝不动。 “你不答应我,我今日就做你的挂件。”温酒酒仰起头来, 无赖地笑着。一张清艳的脸庞近在咫尺, 因为醉酒的缘故,双颊上两团红晕揉开, 眼角眉梢都似堆着春意,好看极了。 傅尽欢的目光滞了一瞬。 “只喝一点。”傅尽欢妥协。 温酒酒开心地松开了他,摇摇晃晃去拿杯盏, 倒了一盏酒:“杯子是干净的,没人用过,喏。” 她将杯盏抵到他唇边, 他垂下眼睑, 无奈张开双唇。 “好酒量, 再来。”温酒酒又倒了一杯。 在第三杯下肚后,傅尽欢抓住她的手腕, 两人对视了一眼。 “该我了。”温酒酒抽回自己的手腕,用傅尽欢用过的杯盏,倒了满满一杯饮下。她故意咬着傅尽欢饮过的地方。 傅尽欢在她身边坐下。 地上铺着精致华贵的毯子,是掌柜的今日特意命人新换的, 他看到温酒酒,就猜到傅尽欢会来,且知他要求高, 喜洁,就将屋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能换的都换了。 温酒酒扔了酒盏,拎着酒壶,如同一只小云雀,灵活地扑进傅尽欢的怀中:“光喝酒没意思,我们吟诗吧。” 傅尽欢张开双臂将她抱着。 这是个醉鬼,他不抱着她,她就往地上摔了。地上铺着毯子,不会受伤,但会疼。温酒酒清醒时就已经很无赖,醉着的时候更无赖,她摔疼了,肯定会嘤嘤嘤哭起来。 “我吟诗给你听。”温酒酒没有得到傅尽欢的回应,趴在他肩头,喷出一口带着酒气的热息。 “你会吟诗?”傅尽欢眉间掠过一丝惊讶。 温酒酒出身农家,自小吃不饱穿不暖,穷人家的孩子连笔墨纸砚都没见过,更别说舞文弄墨了。她十岁跟着穆云岚入苍穹派,苍穹派毕竟是个武林门派,更重武学,顶多教教弟子们读书识字,学一学做人的道理。 吟诗那是秀才做的事。 温酒酒识字,傅尽欢不觉得奇怪,温酒酒会吟诗,傅尽欢的眼底腾出疑色。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温酒酒不高兴了,双颊因醉酒飞起两朵可爱的小红云,“我吟给你听。” “好。”傅尽欢见她一脸委屈巴巴的小模样,略微勾了下唇角。喝醉的温酒酒,比清醒时的温酒酒要天真些,至少,她醉着就不会动那些歪心思,亲近他,也是发自内心的。 傅尽欢决定,就算她吟的是歪诗、酸诗、打油诗,他也象征性鼓励她几句。 “那我开始了。”温酒酒坐下,倚在他怀中,认真了几分,举起酒壶,准备豪饮一口。 傅尽欢从她手中夺走酒壶,抵着她耳畔道:“吟得好才能喝。” 温酒酒哼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秋来愁雨复愁寒,此夕怜君各尽欢。” 傅尽欢怔了一瞬,倒是没想到,她有模有样地吟了一句。 温酒酒趁他不备,抢走他手里的酒壶,喝了一口:“夜雨巫山不尽欢,两头颠倒玉龙蟠。” 一鼓作气再吟道: “固知书剑不嫌冷,却恨杯盘未尽欢。” “即今相对不尽欢,别后相思复何益。” “酒罇何必劳人劝,且折余花更尽欢。” 分卷阅读210 傅尽欢总算回过神来,她句句不离“尽欢”二字,哪里是在吟诗,分明是在调戏他。 温酒酒扔了酒壶,转过身来,双手抱着他的脖子,伏在他怀里,漆黑的瞳仁水洗过一般透亮,清亮的眼底波光盈盈。 空气一下子静默了下来,只余谁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格外明显。 温酒酒的眼底好似生了漩涡,席卷着傅尽欢的灵魂。 “人生有酒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更尽杯酒且尽欢,酒阑人散明月寒。” “你名尽欢,我名酒酒,有酒方能尽欢,你说,我们是不是天生的一对?”温酒酒醉意朦胧,双眼弯弯,红着脸低声笑了起来。 “有酒方能尽欢。”傅尽欢默默念着这六个字。 有酒尽欢。 若是无酒,如何尽欢? “尽欢哥哥。”温酒酒呢喃一声,脑袋抵着他颈侧,“你总是皱着眉头,是不是不开心?” 傅尽欢抚了抚自己的眉心。他皱眉头了吗? “司南与尽欢,你们娘亲给你们兄弟二人取这对名字,是希望你们这辈子别走歪路,要开开心心的,不留遗憾。” “你如何知道我和司南的名字……” 话还未问完,温酒酒已经趴在他的肩头睡过去了。 尽欢和司南这两个名字,的确是他母亲所起。据当年接生的嬷嬷说,他们的母亲产下他们后,自知大限已到,拼着最后的力气,给他们两个取了名字。 这么多年,傅尽欢从未深想过他们兄弟二人名字的意义,对于母亲,也只是偶尔从教中的老嬷嬷口中听到一两句,有个模糊的形象。 司南与尽欢,原来是这个意思。 风从大开的窗户灌入,吹进来两片枯黄的叶子。披在温酒酒身上的袍子,早已被温酒酒扔了地上。 傅尽欢抬手,重新拾起外袍,裹在她身上,抱着她起身,往楼下走去。 初一守在马车前,掀了下眼皮。他家大公子是个操心命,回回都来这个小酒馆捡酒鬼。大酒鬼背着,小酒鬼抱着。 小酒鬼倒是没有像上回二公子那般闹腾,掐着大公子的脖子,掐得他脸色都青了,反而跟一只小猫似的,伏在大公子的怀中,一动不动,也难怪大公子将二人区别对待。 傅尽欢抱着温酒酒上了马车,初一不用吩咐,自发将马车赶得稳稳当当。 傅尽欢刚将温酒酒放下,温酒酒就滚了过来,抱住他的大腿,大声道:“好诗,再来!” 傅尽欢眼角抽了一下,唯恐她胡乱摸索,赶紧抓住她的双手,将她从身上挪开。 温酒酒睁开眼睛,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嘤嘤假哭起来。 傅尽欢:“……”醉了的温酒酒,有点出乎他意料的可爱。 “你不要我了。”温酒酒假哭半天,没有一滴眼泪掉下来,反而打了个酒气十足的饱嗝。 “别闹了。”傅尽欢抓着她的双腕不敢松手。 温酒酒扭动着身体,悲愤控诉:“你就是不要我了。” “我没有。”傅尽欢忍不住否认了一句。 “你要把我做成人偶。” 傅尽欢沉默。 “我不想变成人偶。”温酒酒继续假哭着。 傅尽欢依旧沉默。 “你都要把我做成人偶了,还说没有不要我。” 傅尽欢抿了抿唇角:“是你不要我,酒酒。” “如果我要你呢?” 傅尽欢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样的他连他自己都看不起,居然会因为一个酒鬼说的胡话,而开心振奋起来。 她只会假装心悦于他,待她瓦解他的戒心,就会从他身边毫不留情地逃走,任他陷入无间地狱,而在一旁冷漠旁观。 “别把我做成人偶,好不好?”温酒酒又嘤嘤起来,嘤了两声,没了动静。 傅尽欢定睛去看时,见她双目阖起,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傅尽欢松开她的手,拿起衣服,盖在她身上。 良久,他低声应道:“……好。” 温酒酒发出一声梦呓,翻了个身,背对着傅尽欢,卷翘的睫毛不受控制地抖动着。 温酒酒被傅尽欢抱回了小阁楼。 屋门合起,听得傅尽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给她熬一碗醒酒汤。” “是,大公子。”这是秋霜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两道脚步声远去。 温酒酒睁开眼睛,眼底映着头顶飘扬的幔帐,她转头看了看屋门,确认屋外已经再无人,悄然下了床,行到窗畔。 傅尽欢背对着她,朝着院外走去,夕阳勾勒着他的身形,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温酒酒长舒一口气,坐了回去。 她没醉。 醉酒都是装出来的。 她要的那个雅间,窗外有一条河,在傅尽欢来之前,她将酒壶里的酒都倒进了河里,自己只喝了两口。 分卷阅读211 傅尽欢的那一个“好”字,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深谙与傅尽欢硬碰硬是以卵击石,这唯一的生机,就是谋得傅尽欢的心软,瓦解他的戒心,再趁他不备时,来个彻彻底底的金蝉脱壳。 她已经厌倦了与他虚与委蛇的生活。 温酒酒坐在窗前,看了会夕阳,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将窗户关起来,从胸口贴身的地方摸出一张小纸条。 这纸条是她在酒馆时一个小伙计偷偷塞给她的,他还说了句话:“苏公子念着故人,愿故人一切安好。” 事关重大,春风小酒馆又到处都是傅尽欢的人,她拿了纸条后,立即塞进胸口。 傅尽欢此人虽是个反派,也有几分君子的做派,时至今日,除了被“春风玉露”控制那回,倒是不曾主动强迫过她。她将东西藏于心口,比其他的地方要安全许多。 温酒酒不知道伙计说的苏公子是谁,这个世上她只认得一位苏公子,那就是神剑山庄的少庄主苏野。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手心里都是汗,打开了纸条。 落款处果真是苏野。 温酒酒屏息凝神,快速将信上的内容看完,趁着秋霜没有回来之前,赶紧将信撕碎,再用内力碾成齑粉,撒于窗外。 接着,她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回到床上躺下。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文中女主所吟古诗,皆系古人所作,为了迎合当时情景,有些许改动。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绾绾青丝 10瓶;39977512 2瓶;阿树、王十二、夜猫子 1瓶; (*  ̄3)(ε ̄ *) ☆、第 98 章 第五日是个阴天。 庭院里的金菊一夜之间开了好几朵, 在微风里舒展着柔嫩的肢体,碧蓝的天幕上,大雁朝着南方飞去。 这里的冬天算不上严寒, 但遇上不好的天气, 也会结冰霜冻,大多数鸟儿是无法在这里安然过冬的。 温酒酒用过了早膳,就坐在窗前看鸟儿迁徙。 小环受命于傅尽欢, 前来问她今日有什么安排。 片刻后, 小环回到傅尽欢的住处,将温酒酒的话转达:“启禀大公子, 今日温姑娘不想出门。她说,只剩下最后两日了,她还有一个心愿。” “什么心愿?”傅尽欢叫人将他给温酒酒画的那幅画裱了起来, 今早装裱好的画被送到傅尽欢的桌上,傅尽欢打开画轴,看着画上的少女, 眼底堆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温姑娘说, 她想穿一回嫁衣。” 傅尽欢倏然抬起头来。 “温姑娘说, 她做了两回别人的未婚妻,每次都是差一步就穿上嫁衣。她是个俗世里的姑娘, 也和俗世里其他的姑娘一样,一辈子穿上一回漂亮的嫁衣,就心满意足了。” “她还说了什么?”傅尽欢这句话里隐隐藏着几分希冀。 可惜小环没品味出来,摇了摇头:“温姑娘就说了这些。” 温酒酒要穿嫁衣, 那自然是连夜赶制嫁衣,也要让她在第七日穿上这世上最美的嫁衣。 傅尽欢命小环去找方圆百里最好的绣娘过来。 小环知道傅司南这回出岛带了件嫁衣,张了张口, 终是没敢提出来。傅司南那件嫁衣,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傅尽欢是不会让温酒酒穿上的。 刚下过一场大雨,茂密的深林中日光照不见的地方,还残留着未干的泥泞。 凌天成一瘸一拐地踩着泥泞,溅得满身污泥,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臭婊.子,小贱人,别让老子逮到你!等老子回到天海帮,一定要将你这个小贱人剥皮抽筋、大卸八块。” 他骂的是凌丝桐。 凌丝桐是天海帮帮主的私生女,前几年回了凌家,没什么眼力劲,明明是个贱人偷生下来的野种,不夹着尾巴做人,偏还垂涎着帮主的位置。 后来,不知因何缘故,失踪了数月,天海帮上下都只当她死了,无人过问她的下落,谁知道她回来了,身后还站着神剑山庄的主人。 有苏野撑腰,凌丝桐在天海帮的地位一夜之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凌天成作为长子,本是要继承帮主之位的,家中主母眼见凌丝桐的气焰越来越盛,担心凌天成受到影响,适逢蝴蝶山庄举办招亲大会,天海帮收到请柬,就让凌天成带着请柬,去蝴蝶山庄碰碰运气,若能娶到叶蝶衣,下一任的帮主之位就是囊中之物。 可惜他运气不好,刚出门请柬就被极乐宫的人抢了,还未来得及报信,又被一伙神秘人给劫了,囚在一处不见天日的地方。被关了这么多日子,好不容易趁着守卫松懈,才逃了出来。 他从小脑子不大灵光,浑浑噩噩做了许多年的大少爷,养尊处优,处处被人奉承,识不清人心。当了这么多天的阶下囚,如当头一顿棒喝,脑子一下子清醒不少,回过味来,他这一劫,分 分卷阅读212 明是那个看似毫不起眼实则一肚子坏水的凌丝桐所为。 可惜,他清醒得太晚了,等他反应过来,凌丝桐的屠刀已经落了下来。 他的腿在逃亡中被砍了一刀,历尽艰难险阻侥幸从凌丝桐的手中逃了出来,却像条无家可归的野狗东躲西藏。 凌天成一边骂着,一边扯下一片树叶塞进嘴里充饥,恶狠狠地想着,他落魄只是一时,等他活着回到天海帮,定要凌丝桐那个小贱人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咔吱咔吱”将枯叶踩得粉身碎骨,以及裙摆曳过草尖的响声。 凌天成后脊一阵发凉,转过身来,果然见凌丝桐站在不远处,手里握着一把染血的刀,秀美的面颊挂着狰狞的笑意。 …… …… 凌丝桐一刀干脆利落地砍下凌天成的脑袋,鲜血飞溅三尺,溅了她满身。她浑不在意,抬起脚,将凌天成的脑袋当做凳子踩在脚下,表情自始至终都是笑着的,因面颊溅了无数血点,显得这笑容阴森森的。 想起凌天成临死前趴在她脚边痛哭流涕地求饶,她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快意。想当初她初入凌家,也是这般趴在他们的脚边,被他们当条狗一般呼来喝去。凌天成用他“高贵”的脚,用力地碾着她的五指。 五指连心,疼痛钻入骨髓,冷汗浸透三重衣裳,那时她狠狠咬着牙暗中发誓,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欺侮她的仇人,终有一天,她要将凌天成的脑袋踩在脚底下。 可笑的是,凌天成死前还企图用兄长的身份感化她,谋取她的怜悯。 凌丝桐冷笑着一脚将凌天成的脑袋踹飞,转身就走。 刚迈出一步,她的身形猛地僵住了,脸上露出灰白的颜色。 俊秀的锦衣少年单手负于身后,衣袂飘飘地立在重重碧野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吟吟地开口:“凌姐姐,别来无恙。” “苏、苏野。”凌丝桐双唇微颤,呢喃出一个名字。 半个时辰后。 苏野唇角挂着一丝冷冽的笑,脚步轻盈地走出树林,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纤云和飞星姐弟俩。 苏野的袖口和衣摆上沾了些淡青色的草屑,他心情很好地抖了抖衣摆,将草屑抖干净,抬起眼睛,望了一眼浩瀚长空,眼底映着飞逝的流云,嗜血之色一点点地敛起。 淡橘色的余辉笼罩着气势恢宏的神剑山庄。 “少庄主。”刚回到山庄内,一名侍从迎了上来,“温姑娘那边有新消息。” “说。”苏野唇边的笑意淡了些。 “傅尽欢连夜召集了好些绣娘,打算缝制一件嫁衣。” 苏野眸底掠过一丝惊异:“嫁衣?” 不用想,定是温酒酒的主意,温酒酒总是叫他意外。 “叫我们的人也连夜赶制出来一件,记住,我要一模一样的。”苏野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经过一名侍女的身边,从她双手捧着的托盘中取走一盘烧鸡,往厅内去了。 穿过大厅,是苏府的花园,园中枝叶繁茂,怪石林立。苏野绕过一片菊花丛,行至其中一块山石前,山石后有个幽深的洞口,苏野弯身进入了洞口。 洞内是环绕的密道,这些密道修得错综复杂,向不同的方向延伸。苏野面色不变,摸出一支火折子,吹了口气,昏黄的火光自他的指尖燃起,笼着他幽冷的面颊。 他毫不犹豫地进入一条密道,七弯八拐,在某个岔路口,踏入其中一条密道,密道的尽头有一扇铁门。 他摸出一把钥匙,熟门熟路地打开了铁门上的锁。 铁门后是一间暗室,暗室内点着一盏油灯,微弱的光芒将一道人影映在墙上。 “你来了。”沙哑的声音蓦地自角落响起。 从身形来看,是个老头,蓬头垢面的,光线又极其昏暗,看不清楚长相,因此无法分辨这个老头真正的身份。老头常年备受折磨,身上的骨头突兀地支起,一条腿以常人难以做到的姿势扭曲着,似乎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的身上拴着两条铁链,铁链的一端竟是直接穿透他的琵琶骨,年久日深的,链子已经与血肉长在一起,另一端牢牢钉入墙壁内。 “花无心。”苏野叫出他的名字。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老头微微撇了下脑袋:“苏少庄主要的人.皮面具我已经做出,不知苏少庄主这次下来,又是为了何事?” “花前辈是医仙谷传人,天纵奇才,可惜身中奇毒,大半的时间都是疯疯癫癫的,让苏野捡了个便宜。苏野对待像花前辈这样的人才,一向极为敬重,奈何花前辈心高气傲,苏野只得将花前辈强留在此,为我所用。” 花无心听苏野说得冠冕堂皇,忍不住“呸”了一声。这个少年小小年纪,心肠毒辣,怪他识人不清,栽在他手里,被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受他折磨,被迫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苏野知道花前辈爱吃烧鸡,特意给花前辈带了一份。”苏野将带来的烧鸡扔进花无心的怀中。 分卷阅读213 花无心鼻端早已嗅到肉香,抬手接住,撕下一条鸡腿。有了食物,他的脾气好了许多,吃得满嘴油光:“说吧,这次找我何事。” 他被囚于此,尝尽少年的手段,已经领教到少年的厉害之处。他这一身几两肉,经不起少年的折腾,不如顺着他的意思,少吃点苦头。 “晚辈想请花前辈制出霹雳弹。”苏野拱了拱手,说话的语气极为恭敬客气,不知道真相的,还以为花无心是他请回来的座上宾。 第六日傅尽欢没来陪温酒酒,据秋霜说,是烈火教来了使者。 使者乃是傅南霜亲派,使者到如傅南霜亲临,就连身为教主传人的傅尽欢,也不得不亲迎招待。一般来说,使者会带来教主的密令,不知这次傅南霜下了什么密令,叫傅尽欢忙得焦头烂额。 温酒酒在等着她的嫁衣,无事可做,就叫秋霜做了几盏莲灯,趁着明月升起,去了翡翠湖边放莲灯。 翡翠湖是这里最大的湖泊,湖泊上停了些不少达官贵人的画舫,这些画舫到了晚上就会将灯笼尽数点亮,一片灯火通明。湖光与灯影交相辉映,映着天幕上皎洁的明月,放眼望去,光影璀璨。 温酒酒捧着莲灯,踩着木板搭出来的桥,走到水边。 木桥周围种了不少荷花,这个时节已经没有荷花了,花谢过后,莲叶在秋意的浸染下,逐渐转为枯黄。 颓败的莲叶重重叠叠,掩映着木桥,看不真切。 温酒酒踏下台阶,弯身将莲灯放在水中。 “姑娘,小心。”秋霜提醒了一句。 水波托着莲灯,将莲灯晃晃悠悠地送往远方。温酒酒在台阶上坐下,双手托着下巴,注视着眼前的深湖。 湖水越深,颜色越深,眼前湖泊呈深碧色,远远望去,如一块碧绿的翡翠,因此得名“翡翠湖”。 温酒酒的莲灯在水波的推动下,化作一朵燃烧的红莲,缓缓朝着湖心飘去,温酒酒双手抱在一起,闭上眼睛,对着莲灯许了一个愿望。 忽听“咕咚”一声,似乎是什么落了水,温酒酒睁开眼睛,抬眼张望,湖上波光荡开,已经不见了她的莲灯。 “怎么回事?”温酒酒问身旁的秋霜。 “回姑娘的话,奴婢也没瞧清楚,似乎是谁扔了什么下水,打翻了姑娘的莲灯。” 温酒酒愿望还没许完,就被人打翻了莲灯,肚子里憋了一股火,她站起身来:“我瞧瞧去。” “天黑,姑娘小心脚下。”秋霜连忙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吟游诗人妮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树 5瓶;既然出门 1瓶; (*  ̄3)(ε ̄ *) ☆、第 99 章 莲叶重叠掩映着水面, 温酒酒借着月光,小心翼翼地在岸边行走着。绕过一丛莲叶,见月下波光粼粼, 一只竹筏飘荡于水上, 竹筏上似乎躺着一个红衣少年。 少年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抓着酒壶。在他的身边,还有好些个这样的酒壶, 东倒西歪的, 有些已经空了。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酒香。 温酒酒的莲灯显然是他用手中的酒壶砸得沉入了水。 “是二公子!”秋霜一眼就认出竹筏上的是傅司南,惊呼了一声, “二公子怎么在此处?” “二公子,二公子。”秋霜接连唤了好几声,竹筏上的少年毫无反应, 秋霜急了,“二公子怎么又把自己喝得这般烂醉如泥。他就在水上飘着,万一不小心翻入水中……” “秋霜, 你回去唤人, 二公子这里交给我。”温酒酒打断秋霜的话。 傅尽欢安排了一名武功高强的暗卫, 寸步不离地在暗中监视着她,不管是她还是秋霜, 都不可能使唤得动这个暗卫,暗卫也绝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温酒酒想了想,就让秋霜回去寻人。傅司南把自己喝得人事不省,即便他擅长水性, 在醉酒的状态下,躺在竹筏上也是很危险的。 “奴婢这就去。”秋霜转身跑了。 温酒酒站在岸边,眼神复杂地看着竹筏上的傅司南。 自上次与他摊牌后, 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傅司南了,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她告诉自己傅司南那一鞭子下来,她与傅司南两清。 但她与傅司南之间的纠葛,又岂是这么容易就两清的,以傅司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性子,也不大可能轻易与她两清。 温酒酒这些日子没见过傅司南,偶尔从丫鬟小厮那里听到一些他的消息,听说他不是日日借酒浇愁,常将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就是躲在院子里没日没夜地练他的刀法,院子里的几棵老树遭了他的毒手,肉眼可见地秃了三层,连傅尽欢也无可奈何。 温酒酒担心傅司南如秋霜所言,不小心落入水中,双眼一眨不眨地将他盯着。 他醉得糊涂了,不知道他朝思 分卷阅读214 暮想的温酒酒就站在岸边,举起手中的酒壶,闷闷地饮了一口,又抬手将银壶扔进了水里。 他起身的时候,看见水里倒映着一轮清寂的明月,呆呆地看了半晌。他伸出手去打捞明月,捞了半天,手中空空如也,水里的月影也碎成了无数银光。 “酒酒,酒酒。”傅司南不甘心,趴在竹筏上,身体往前倾。 黑黝黝的河水上,漂浮着细碎的月色,映入他眼底的瞬间,连同他眼眸里的微光,一点点碎裂开来。 竹筏晃了晃,是温酒酒足尖一点,落在他身后。 在傅司南伸长着手臂去够水中的月亮,半个身体悬在水面上时,温酒酒的眼皮跳了一下。 她抓住傅司南的手,低声唤道:“傅司南。” 傅司南转头看她。 他的瞳仁是漆黑的,染着朦朦胧胧的醉意,温酒酒看不清他眼中的自己。 他似乎没反应过来,怔怔地将温酒酒望着,眼中漫上惊愕之色:“酒酒?” “是我。”温酒酒颔首。 “真的是你,酒酒。”傅司南猛地张开双臂,将温酒酒纳入怀中,喉中发出一声轻叹,“酒酒。” 傅司南怀抱炙热,双臂紧紧勒着她的身体,力道大得恨不得将她勒入骨血中。 温酒酒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她挣扎着,哄道:“你先松开我。” “我不。”少年含糊不清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语气里满是倔强,“我松开了,你便会消失。” 温酒酒一时无言。 “酒酒,酒酒。”傅司南痴痴地唤着她的名字。 他醉了,醉得糊里糊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他满脑子都是温酒酒,即便是醉了,也没办法将这个名字从脑海中赶出去。 “父亲只教会我喜欢便去强抢,从未教过我若是碎了又该如何。酒酒,我该拿你怎么办。”少年痛苦地抱紧了温酒酒,“酒酒,你教教我,我该拿你怎么办。” 也许只有借着烈酒麻痹自己,才能叫他暂时忘记自己的痛苦,也没空去找温酒酒算他们之间的这笔旧账。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去伤害温酒酒。 他强取豪夺惯了,从小到大,喜欢什么,便抢过来。 温酒酒让他吃了沉痛的一个教训,也让他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有些东西是强抢不了的,比如,温酒酒的感情。 她就像是这水中的一轮明月,明明近在眼前,偏他无论如何努力,只捞到了一湖破碎的月影。 傅司南将脑袋埋在温酒酒的颈侧,或许是温酒酒的错觉,她听见了零碎的呜咽声。 “二哥哥,你醉了。”温酒酒抬起头来,平静地说道。 傅司南浑身震了一下。这是两人决裂后,温酒酒头一回唤他“二哥哥”,自那日过后,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温酒酒唤他,从来都是像个陌生人那般直呼他的姓名。 “酒酒……”傅司南的眼中透出喜色,尚未将话说出口,眼前晃了晃,视线里温酒酒的影子消失于一片漆黑中。 傅司南阖起双眼,缓缓倒在了温酒酒的怀中。 温酒酒的手指离开他的后背,低声道:“对不起。” 她点了他的睡穴。 傅司南的身体有些沉,温酒酒伸出双臂将他抱住。 清寒的夜风推动着竹筏,朝着湖心飘去,月色皎洁,映着傅司南的面颊。那张和傅尽欢一模一样的面颊,曾经满是意气风发,如今只剩下愁苦。 温酒酒轻轻抚了一下他的面颊。 她承认,她对他愧疚了,但她的所作所为,她不后悔。 如若她不做那些,她现在已经成了一具无知无觉的空壳子,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她是用自己的方式生存着。 每个人最终都会找到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傅司南也一样,他现在是不习惯而已,他做惯了主人,习惯发号施令,勾勾手指,想要的东西就有人奉到他的手上。 温酒酒是第一个违逆他、欺骗他的,却绝不是最后第一个,等他慢慢地成长起来,就会发现,不是这个世界适应他,而是他适应这个残酷的世界。 温酒酒只是在他的成长中,给了他狠狠的一刀,叫他吃够了教训,以后不会再轻信于人。 她这一刀已经足够温柔。 要是别人,这一刀下去,要的会是他的命。 “傅司南,你记住,这个世上像我这样的骗子,还有很多很多,以后你千万不要再像现在这般,随随便便就被他们骗了。”温酒酒抵在他耳畔柔声说道。 傅司南听不见。 温酒酒不在意,终有一天,他会明白这个道理,或许,他现在已经明白了。 她将傅司南放回竹筏上,低头从腰间取出一只木雕兔子,塞入他胸前的衣襟里。 竹筏已经飘到湖心,秋霜终于带着侍从出现在岸边。 温酒酒松开傅司南,稍稍离他远了些,眼底的温柔,逐渐被冰凉的月色覆盖,什 分卷阅读215 么也没剩下。 岸上的侍卫扔出一个绑着绳子的铁钩,勾住竹筏,往岸边拽去。 他们见傅司南昏着,并未觉得奇怪,只当他是酩酊大醉,扶着他离开。 温酒酒和秋霜也一同回了蝴蝶山庄。 傅司南刚回到蝴蝶山庄就醒了,侍女拧着帕子,替他擦着脸上的残酒。他躺在床上,神志模模糊糊,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温酒酒。 这些日子他常常买醉,大半时间都是处于醉生梦死的状态,几乎每一个梦里,都会有温酒酒的身影,以至于他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温酒酒才是真的。 这次梦里的温酒酒,不同以往的冷酷绝情,眉间反而堆了些温柔,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好似又回到两人未曾决裂前的那段时光。 她在梦里唤他“二哥哥”。 傅司南望着头顶的幔帐发呆。 “二公子,奴婢伺候您宽衣。”侍女恭敬地说道。 傅司南起身,张开双臂。侍女躬身替他解着腰带,脱下外袍。有什么东西,“啪”的一下从他的衣襟里掉了下来,骨碌碌一路滚到了桌子底下 侍女弯身将东西捡起,惊疑地道:“二公子,这个……” 一只木雕的兔子映入傅司南的眼底。 傅司南猛地将木雕兔子收入掌中,脸上是恍然大悟的神色:“不是梦,真的是她。” 侍女吓了一跳。 傅司南双眼发直地盯着手中的木雕兔子,兔子雕得栩栩如生,纤毫毕现,不仅倾注了傅司南所有的心血,也倾注了傅司南对温酒酒的感情。 他从小就喜欢拿一把刻刀,随意雕些小玩意,但那些都是用来打发时间,练习刀法的,唯独这只兔子,是他雕给自己的心上人的。废了无数的木头,指尖添上累累伤口,只为博她欢心。 那时,他不知何为欢喜,只知她一笑,他就开心。 这只木雕兔子,是她和他之间剩下的唯一的羁绊,她将这只兔子归还,如今连这最后的羁绊都断了。 侍女见傅司南盯着手里的兔子一动不动,眼眶微微发红,不禁提醒了一句:“二公子,该就寝了。” 傅司南合起手掌,五指攥紧木雕兔子:“退下。” 屋外的寒月光芒淡了些许,浓黑吞噬着大地。 傅司南将木雕兔子塞入怀中,出了门。 傅尽欢屋里的灯还亮着,傅司南也不敲门,抬手一掌震开了屋门。 傅尽欢坐在灯下,正在提笔写字,听见声音,他抬起头来,蹙了蹙眉头。 傅司南走到桌前,从他手中抽走了笔:“你真的打算带酒酒回烈火教?” 傅尽欢沉默。 “你知道的,酒酒不会心甘情愿跟我们回烈火教。你打算怎么做?照着父亲从前教我们的法子,强取豪夺吗?还有,你那句她将会永远属于我们兄弟两个是什么意思?” “你的问题太多了。”傅尽欢抬手将笔拿了回来。 傅司南一掌拍在他面前的折子上:“回答我。” “既然你还记得父亲所言,就该明白我的意思。” “酒酒她、她性子刚烈,她与从前那些俘虏不同,她会碎掉的,就和你珍藏的那套八宝琉璃盏一样,会碎掉的……”傅司南找不出贴切的形容,来形容温酒酒给他的感觉,他只隐隐感觉到,一旦将温酒酒逼到绝境,他们之间就再也无法回头,就如同傅尽欢的那套八宝琉璃盏,碎了就是碎了,请天底下最厉害的工匠,也无法将其修补得和原来一模一样。 傅尽欢眸底腾起一丝讶异,似乎惊奇有一天居然也能从傅司南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司南他,真的长大了。 “你甘愿放弃她?”傅尽欢的嗓音和清秋深夜里的风一样寒凉。 “我不甘愿。”傅司南想也不想地答道。 “我也是。” 傅司南:“所以你宁愿毁了她?”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傅尽欢从他掌下抽走折子,“过几日父亲就要出关了,你还是先想想如何应对父亲。” “父亲要出关了?”傅司南震惊。他们的父亲重疾在身,闭关多年,就连傅司南和傅尽欢也有多年没见过傅南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485361、吟游诗人妮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 10瓶;野生的酥糖、多次拒绝王一博 2瓶;桑稚 1瓶; (*  ̄3)(ε ̄ *) ☆、第 100 章 傅司南最终也没与傅尽欢争论出一个结果。 比起傅尽欢, 他更担心傅南霜。傅南霜才是真正对温酒酒威胁最大的,温酒酒是他送给傅司南和傅尽欢的礼物,要是知道他们两个为一件礼物争得头破血流, 兄弟相残, 他定会亲手毁了温酒酒。 傅司南心情沉重地离开傅尽欢的屋 分卷阅读216 子,拐角处与小环擦肩而过,小环对他行了一礼, 目送着他离开。 待他走远, 小环踏进屋内,福了福身:“大公子, 事情已经办妥了。” 傅尽欢颔首:“小环,你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你的能力我一向放心。” 小环微微诧异, 这还是傅尽欢第一回肯定她的能力,她从前是个普通的婢女,在红尘渡内伺候着, 连傅尽欢的书房都进不得, 的确是傅尽欢亲手将她提拔上来的。她对傅尽欢忠心耿耿, 也是有道理的。 她连忙道:“大公子谬赞,大公子对小环有知遇之恩, 这些都是小环应当做的。” “你可知此事一旦被教主察觉,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小环知晓事情的严重性,能为大公子效命,是小环的荣幸。小环发誓, 一辈子只供大公子一人差遣,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小环不知不觉改了自称, 是因为从这一刻起,她不仅仅是傅尽欢的奴婢,更是傅尽欢忠诚的追随者。 “很好。” “大公子,此事要不要知会二公子一声?二公子对温姑娘用情颇深,只怕会当真。”小环担忧。 “司南性子单纯,藏不住心事。”傅尽欢想起方才傅司南的表现,断然拒绝了小环的提议,“此事非同小可,不能出任何差错。” “谨遵大公子之命。”小环抱拳,“小环定当竭尽所能。” 厚重的大门缓缓朝两边打开,发出刺耳的声音,甬道里刮过来一阵阴风,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将墙壁上的火把吹得晃了晃。 摇曳的火光映出苏野的身影。 跟在苏野身后的,是个手拄拐杖的老头,老头衣衫褴褛,胸前挂着两条铁链,铁链的尾部深入他的血肉之中,每走一步,都会“咣当”撞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左腿姿势扭曲地垂下来,只剩下右腿还能行动,勉强一瘸一拐地走着。 行至一间牢房前,苏野停了下来,吩咐道:“看着他。” 身后的侍卫应道:“遵命。” 苏野推开牢门,“嘎吱嘎吱”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地下室内显得有些刺耳。 这是个刑讯室,壁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室内的中央有一个铁质的人形架子,架子上绑着一个女人。 女人头发披散,脑袋低垂下来,浑身血淋淋的。 苏野拎起一桶水,泼在那个女人的身上,登时血水淌了一地。 女人打了个哆嗦,幽幽醒转过来,看清楚面前的少年,她挣动着身体,将铁链挣得哗啦啦地响:“苏野,苏野!” 她把这个名字咬牙切齿地念着,恨不得嚼碎了,生吞他的血肉。 苏野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沾满水珠的面颊看向自己,满脸阴鸷地开口:“我是不屑打女人的,不过,对你,我可以格外破个例。说吧,你是怎么用你那只脏手害了我阿姊的?” 凌丝桐冷冷地笑了起来:“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你当真以为我是那么好糊弄的。当日我与阿姊约好,阿姊不见了,只有你在现场。”苏野英俊的面孔逐渐狰狞起来,“凌丝桐,你千不该万不该,害了我阿姊的性命。” “苏明烟的死与我无关,再说一百遍也是如此。苏野,我现在是天海帮的帮主,你最好放了我,我若是迟迟不归,我的人一定会来寻我。”凌丝桐恨恨地瞪着他。 苏野明白了什么,松开她的下巴,双手合在一起,拍了拍,随着掌声响起,牢门再次打开,走进来一个女子。 凌丝桐目光巨震地看着那名与她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摇着脑袋:“不可能!不可能!这是个赝品!苏野,是你,一定是你动了手脚。” 苏野从怀中掏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笑道:“凌姐姐行走江湖,或许见过这件东西。” “人.皮面具。”凌丝桐震惊。人.皮面具制作复杂,这个世上能制出如此精妙的人.皮面具之人,屈指可数。 看着对面那名女子顶着自己的脸,凌丝桐一下子明白过来,苏野压根没打算把她控制为自己的傀儡,他早就准备好,找人接替她的位置。 “苏野,你怎么能如此丧心病狂!苏野,你这个疯子,疯子……”凌丝桐像是被人抽干了浑身的力气,脸色一片灰白。 她已然明白,她不能活着踏出这道门了。 苏明烟是苏野唯一的阿姊,是他拼了命要保护的人,他明知他的阿姊早已遭了她的毒手,却能克制住滔天的恨意,笑面以对,甚至与她合作,一同逃出傅司南的掌控。 他居然能隐忍这么久。 他等了这么久,就是等这一天。 凌丝桐知道自己活不成,反而没有那么惧怕了。她笑了起来,很大声地笑着,只是她的力气在用刑的过程中早已耗尽,那笑声落在苏野的耳中,显得低沉沙哑,像是野兽临死前绝望的嘶鸣。 “没错,是我杀了苏明烟。苏野,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杀了她的吗?”凌丝桐脸上堆着诡异的笑 分卷阅读217 。苏明烟是苏野的命,现在,她要用苏明烟狠狠地捅苏野一刀,唯有苏野痛了,她才痛快。 她痛,他比她痛上百倍。 “我拿着簪子,从身后靠近她,一簪子扎入她的脖子,血飙了一地。她连挣扎一下都来不及,就断了气。可怜呐,临死前她还在傻乎乎地等着她的弟弟接她回家。” “闭嘴!”苏野猛地掐住了凌丝桐的脖子,俊美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眼底蹦出凛冽的杀意。 “我把她的尸体扔进了海里,那些饥饿的鱼虾会疯狂啃食她的血肉,直到把她啃成一具骨架。她的骨头就躺在冷冰冰的海底,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再接她回家了。”凌丝桐快意地笑着,“她的魂魄只能在海上飘着,永远孤零零地飘着,找不到回去的路。” 苏野眼底的光芒一点点地碎裂开来,整个人都陷入了崩溃当中,掐住凌丝桐脖子的五指收紧力道,指甲泛出惨白的颜色。 凌丝桐口中的空气越来越少,双眼向上翻着,面颊隐隐透出青紫色。在她以为自己会被苏野掐得颈骨断裂时,苏野松开了她。 苏野低声笑了起来。 苏野一笑,凌丝桐不笑了,她眼神古怪地盯着苏野,怀疑苏野是不是大受刺激,脑子不清楚了。 死的是他的阿姊,他竟然笑得出来,还笑得这样开心。 苏野笑了一会儿,直起身体,表情怪怪的:“在伏魔岛上,你不是一直想取代温酒酒么?我给你一个机会。” 凌丝桐被他盯得打了个激灵。苏野用在她身上的那些酷刑,都没有苏野这句话叫她毛骨悚然。她身上无处不痛,但这一句话更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在她的心尖上开了一道口子,冷飕飕的阴风往里面灌着。 “你什么意思?” 苏野转头,看着门外:“进来吧。” 一个披散着长发的怪老头,拄着拐杖,缓步走了进来。老头瘦骨嶙峋,琵琶骨上拖着两条铁链,许是常年倍受折磨,表情看起来阴恻恻的。 “苏少庄主请吩咐。”花无心冲苏野施了一礼。 “剖开她的肚皮,将新制作的霹雳弹缝进去,可以用麻沸散,但只许用一点哦。”苏野的脸上又换上了那种独属于少年时期天真无邪的表情,一面天真无邪,一面说着残忍的话,“我要听见她的叫声,越大声越好。” “苏少庄主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留她一口气。”苏野表情阴森地凝视着凌丝桐,“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粉身碎骨,这种滋味一定很美妙,凌姐姐,这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份大礼。” “苏野,你、你好狠毒!”凌丝桐脸色变了,疯狂地挣扎起来。活生生剖开肚皮,已经是人间炼狱,他如此毒辣,竟还要她亲眼看着自己死。 可惜凌丝桐挣扎了半天,也是无济于事。花无心走到她面前,手中捻着一根银针,刺入她颈侧的穴道,她的四肢瞬间软了下来,再也使不上半分力气。 “怪就怪,你动了我的阿姊。”苏野指尖轻轻抚了一下她的面颊,“留你至今,也是为了这一天。凌丝桐,能换来我大仇得报,一箭三雕,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最后一日是个阴天,白天秋风呼号,天色黑沉下来后,小雨淅淅沥沥地飘满了天空。 平静的翡翠湖,因着这一场小雨,掀起微小的涟漪。湖中心泊着一艘画舫,画舫上的灯笼尽数被点亮,一片灯火通明,璀璨的光影倒映在水中,犹如水里开出了火红色的莲花。 画舫内隐约传来丝竹之声。 温酒酒懒洋洋地坐在桌前,端起一盏酒,心不在焉地饮着,目光时不时飘向窗外。 游湖是她提出来的。 傅尽欢没有反对,他叫人租了一艘最大的画舫,请了舞姬和乐师,给温酒酒解闷。 温酒酒还是闷闷不乐。 她以为自己要被做成人偶,自然是不高兴的,前几日还会使劲浑身解数来逗他欢心,企图谋得他的心软,今日一早起来,直接自暴自弃,脸上的笑容都不屑伪装了。 傅尽欢饮尽了杯中酒,顺着温酒酒的目光,望了一眼漆黑的天色。 时间快到了。 这一场春秋大梦,是该醒了。 傅尽欢搁下酒盏,刚抬起头,就见温酒酒摔了手中的酒盏,怒气冲冲地站起来。 酒盏“啪”的碎裂开来的声音,在悦耳的丝竹声中尤为明显,正欢快旋转着的舞姬动作一顿,乐师也跟着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朝着温酒酒望去。 “不听了,太难听了。”温酒酒站起身来,满脸的不高兴,走到傅尽欢身后,双臂展开,抱住他的脖子,无赖地趴在他的背上,“你叫他们都走,我想听你吹笛子。” 舞姬和乐师们看向傅尽欢,等待他的示意。 傅尽欢道:“你们都退下。” 舞姬和乐师们朝他施了一礼,缓缓退出船舱。 温酒酒抬头对小环道:“去将尽欢哥哥的笛子取来。” 小环不等傅尽欢吩咐,点了点头。片刻后,小环 分卷阅读218 捧着一方锦盒行至傅尽欢身前,温酒酒率先自盒内取出笛子,递给傅尽欢:“喏。” 傅尽欢的目光落在温酒酒手中的笛子上。 当日他以笛声相和,温酒酒称他为知音,他就是被这“知音”二字骗了,信她对他心生欢喜。 自从知道温酒酒是骗他的,他就让小环将笛子封存了,从此再未碰过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傲娇攻A、吟游诗人妮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与千寻 30瓶;韩彬妮 10瓶;呀 6瓶;零 2瓶;41112407 1瓶; (*  ̄3)(ε ̄ *) ☆、第 101 章 温酒酒的眼神里满是殷切和期待的光芒。 傅尽欢接了笛子, 深深地看了温酒酒一眼。温酒酒欢喜地拉着他的手,行至窗畔。 傅尽欢将笛子横在唇边,一缕空灵的笛声散入夜风里。 绵绵秋雨从遥远的天际坠下, 无数雨滴砸落在漂浮着灯影的水面上, 一圈圈涟漪缓缓荡开。 温酒酒双手捧着脸颊,趴在窗台上,看着黑漆漆的天幕。 笛声幽幽, 似有无尽愁怨, 不知何处倾诉。傅尽欢的目光盯着温酒酒伏在窗前的一抹剪影,幽暗的眼底隐隐有光芒涌动着。 温酒酒盯着天空,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待傅尽欢一曲吹完,她回过神来, 理了理脸上的表情,抓住他持笛的手臂:“你曾说过,要教我抚琴, 我不想抚琴了, 我想学吹笛子, 好不好?” 傅尽欢只是将她盯着,不说话。 这样的傅尽欢有些怪怪的, 温酒酒的心脏突兀地乱跳了两下。她深吸一口气,从他手中取走玉笛:“你不出声,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学着傅尽欢的样子,将笛子横在唇边, 只是她不曾用过笛子,动作难免有些笨拙。 傅尽欢无可奈何地走到她身后,双臂将她环住, 抓住她的手,按在笛孔上。 温酒酒试着吹了口气。初学者自然是吹不出任何曲调的,非但不成曲调,连声音都是喑哑难听的。 傅尽欢耐心地帮她纠正着姿势。 他是贴着她的脸颊的,她扭过头,唇畔轻轻擦了一下他的面颊。 温酒酒笑得两眼弯弯,像只偷吃的小猫。傅尽欢见她这样笑着,心尖一热,忍不住亲了一下她的耳后。 那里正是温酒酒的敏感处,温酒酒受了惊般地瞪他一眼。 两人你来我去,暂时忘记了烦恼,像对普通的恋人,亲密无间。 “大公子。”小环的声音蓦地响起。 傅尽欢松开温酒酒,转过身来。 小环微微俯身,道:“温姑娘要的嫁衣绣好了。” 时间太短,紧赶慢赶,绣娘终于在最后一日,将嫁衣缝制了出来。 “真的?拿来我试试。”温酒酒从傅尽欢身后探出个脑袋。 小环高声道:“进来吧。” 立时有一队侍女入屋将杯盏碗碟都收拾了,桌子挪开,铺上新的地毯。打扫干净后,绣娘们捧着新缝制的嫁衣走了进来。 “奴婢伺候温姑娘更衣。”两名侍女走上前。 温酒酒张开双臂,任由她们脱了她的外袍,替她换上嫁衣。 小环指挥着侍女抬过来一面大铜镜,红烛泛着温暖的光,镜子里映出温酒酒的身影。温酒酒眉眼清艳,披上这红嫁衣后,立在烛影里,如雾中摇曳的血色蔷薇。 “请温姑娘坐下,奴婢替您上妆。”侍女将妆奁捧过来。 温酒酒在镜前坐下,她今日出门是上了妆的,用的是上等的胭脂水粉,又是淡妆,除了吃饭前特意抹掉了口脂,其他妆容到现在还完好的。 侍女打散她的长发,重新挽了一个发髻,又取出花钿,挑了个与嫁衣同色的花钿,贴在她的眉心。 温酒酒觉得自己的眉毛淡了些,她拿起黛笔,想添上两笔,从镜中瞧见傅尽欢在她身后站着,目光怔怔的。 她回过头,朝着傅尽欢递出笔,露出妩媚多情的表情:“你替我画。” 她知道傅尽欢不会画眉,又补充一句:“画的丑也没关系,我就是想让尽欢哥哥亲手替我画一画眉。” 傅尽欢接了她的笔。 温酒酒高高兴兴地仰起脸,闭上眼睛。 傅尽欢走到她身前,俯身。 冰凉的笔尖轻轻勾勒着她的眉形,温酒酒眼前一片黑暗,鼻端嗅到傅尽欢身上的冷香。这冷香未免太过霸道,就连她的胭脂水粉的香气都压下去了。 她还注意到,从前傅尽欢身上的冷香是淡淡的,几乎不可察觉,近日他身上的冷香浓了许多,抱住他的时候,鼻尖嗅到的都是他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傅尽欢的声音在温酒酒的耳畔响起:“好了。” 温酒酒睁开眼睛,本已经做 分卷阅读219 好了心理准备,以为会见到两条扭曲的黑蚯蚓趴在她的眉间,不成想镜子映出两道淡淡弯眉,如天边新月,如拂风柳枝。 温酒酒先是吃惊,继而恼怒:“你骗我。” 还说自己不会画眉,这手比她的还巧。 傅尽欢不自在地解释了一句:“新学的。” “当真?”温酒酒一脸狐疑的神色。 秋霜笑道:“姑娘确实冤枉大公子了,大公子是近日才学的。” 温酒酒一把握住他的手,摊开他的五指,抚了抚他的指尖,感叹道:“大公子的手如此灵巧,难怪年纪轻轻就成了顶尖的剑客。” 温酒酒夸人的时候,更像是在损人,以至于分不清,她是在真心实意地夸,还是在拿傅尽欢打趣。唯独傅尽欢知道,她是心里不痛快,总想口头上占点便宜。 傅尽欢并不恼。 他用那双漆黑幽寂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温酒酒的脸颊,抬手抚着她的脸庞,像是要把这张脸刻入灵魂里。 温酒酒站起身来:“记得第一天,是尽欢哥哥替我选的簪子,最后一天,尽欢哥哥再替我选一回吧。” 傅尽欢从妆奁中取出一根金色的凤凰簪。 温酒酒取走他手里的凤凰簪,指尖按着簪身尖利的一端,用了点力道,刺痛感传来。 她满意地笑了笑:“尽欢哥哥的眼光,我一向都很欢喜。” 簪子上停着一只金色的凤凰,坠下流苏,流苏上嵌着红色的珠子,相思豆般大小,不禁叫人想起“凤凰泣血”这样的词来。 温酒酒笑吟吟地将簪子插入自己的发间,伸出双臂,搂住傅尽欢的脖子。 “尽欢哥哥近日是不是又长高了些?尽欢哥哥再猛窜个头,我就够不着了。”温酒酒歪了歪脑袋,发间的簪子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一只金色的凤凰展翅欲飞。 双生子生得高,走在人群里,一眼就能望见。温酒酒偏是个娇小的身材,每次亲他抱他,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他的脸颊。 傅尽欢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的身体还在生长。” 言下之意,她还有机会。 小环见二人又黏在了一起,赶紧带领着侍女离开。 温酒酒松开双臂,按着他的肩膀在镜前坐下:“尽欢哥哥替我画眉,我就替尽欢哥哥绾发吧。” 她拿起搁在桌子上的梳子,梳着傅尽欢的长发。傅尽欢的发丝柔顺黑亮,摸起来软软滑滑的,像是上好的绸缎。 温酒酒伸出手,想找根簪子替傅尽欢束发,手伸出去了半天,才发现她用的是女子的妆奁,没有适合傅尽欢的簪子。正当她犹豫时,视线中多了一根羊脂玉簪。 是她随手送给傅尽欢的那支。 温酒酒从傅尽欢手中取过羊脂玉簪,替傅尽欢挽好了发。 窗外传来轰然一声巨响,温酒酒转头,瞧见窗外映出一块漆黑的天幕,此时天幕上数朵烟花同时炸开,五颜六色的焰火登时将夜幕照得亮如白昼。 温酒酒拖着长长的衣摆,走到窗畔,仰头望着天空,眸底的异色一闪而逝:“尽欢哥哥你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竟有这样热闹的烟花看。” 她说话间,又是轰然数道响声,焰火绚烂的光芒笼着她的侧脸。 温酒酒的脸上覆满璀璨的光影,她扬起脑袋,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我穿嫁衣的样子好不好看?你会不会永远记得我今天的样子?” “会的。”轰轰不绝于耳的声响中,隐约飘来傅尽欢的声音。 “尽欢哥哥还想不想娶我?”红烛摇曳的灯火,将两人重叠的影子映在壁上。 傅尽欢没说话了,琉璃般冷漠的眸子,染上焰火的颜色,也似有了温度。 “雨停了,我们去船头看烟花吧。”温酒酒没有等到他的答案,也不生气,她牵着他的手,往船舱外走去。 船上残留着雨水的痕迹,温酒酒松开傅尽欢的手,拎起裙摆,转到傅尽欢的身前,笑盈盈地看着他,慢慢往后倒退着。 “尽欢哥哥,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一个很记仇的人。别人若是欺负我一分,我定然要还回十分。比如像尽欢哥哥这般对我……”温酒酒突然凑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唇印上他的唇,狠狠在他的唇角咬了一口。 唇角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淡淡的血腥味在傅尽欢的口中一点点漫开,温酒酒像个妖精似的,舔了舔傅尽欢的唇角,贴着他的耳畔说道:“有些话不是真的,但也并非全然都是假的,尽欢哥哥会记得酒酒,酒酒也会永远记得尽欢哥哥。” 傅尽欢愣了一下,猛地看向温酒酒,眸中似有什么要挣扎而出。 趁着他失神的瞬间,温酒酒抬起手,一掌落在他肩头。 她用了点内力,傅尽欢又没有任何防备,被她推得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几步。 便是这几步的功夫,温酒酒飞快地奔向船头,拔下头上的凤凰簪子,抵着自己的咽喉:“别过来,再走一步,簪子就会立刻刺下去。” 分卷阅读220 傅尽欢的脚步僵在原地,冷若冰霜的面庞,爬满震惊的表情:“酒酒!” 温酒酒是会功夫的,她完全可以用这根簪子刺穿自己的咽喉。 “傅尽欢,我累了。” 温酒酒的身后是黑黝黝的湖水,她化作一抹殷红的颜色,立在浓黑的夜色里,寒凉的秋风高高卷起她的衣摆,发出猎猎的响声。 她的脸上再没了傅尽欢熟悉的表情,变得极其陌生,除了这张脸,她仿佛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酒酒。” 傅尽欢下意识地想靠近她,却被她厉声喝止:“站住!” 她的身形摇摇欲坠,傅尽欢望着她身后深不见底的湖水,眼皮跳了跳:“酒酒,别乱动,站在那里,我去接你。” 他看起来有些惊慌失措,比温酒酒想象得要惊慌一些,那双总是堆着冷漠的眸子里,光芒一点点地碎裂开来。 “傅尽欢,我不想做你的人偶。”温酒酒的眼中露出一丝疲倦。 “不做了。”傅尽欢疾声答道,眼睛紧紧盯着快要嵌入她咽喉的簪子,“以后都不做了,酒酒,你信我,我没有打算将你做成我的人偶。” 那支簪子是他亲手挑给她的。 她的报复心竟如此强烈,故意叫他挑出簪子,用他亲手挑的簪子,抵住自己的咽喉。 “那些都是骗你的,是惩罚你的不听话,更是……想骗取你对我的亲近。”傅尽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这七日,不是温酒酒为自己讨来的生机。 是他从温酒酒那里骗来的甜蜜。 他太了解温酒酒了,一旦给她这七日的生机,她便会使劲浑身解数来亲近他。 这七日,是他的一场春秋大梦。 温酒酒不知道,七日过后,他就会永久地失去她。 温酒酒笑了起来,眼底蹦出冷冽的光:“你敢说,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生出过这种心思?” 傅尽欢的目光窒了一瞬。 他有过,在他发现她是欺骗他时,他的恨意浓烈到了顶峰,曾想过是不是把她变成人偶,她就再也不会费尽心思地欺骗他,逃离他的身边。 “你看,你连骗我都做不到。”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酒酒,你回来我身边,我答应你,明日我就将你送走,送得远远的,从今往后,我和司南绝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傅尽欢朝她伸出手,是诱哄的语气,“你过来,等天亮了,我就派人送你走。我保证,连司南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你可以过你想要的生活,不会再有任何人去打扰你。” 傅尽欢鲜少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他恨不得掏心掏肺,将所有的心事都说给温酒酒听。 温酒酒对他误会已深。 如果这番话是平日里傅尽欢对温酒酒说的,或许温酒酒还会信几分,但此情此景,很难不让温酒酒怀疑,他是在用缓兵之计,只是想将她骗过去再说。 等他将她骗过去,他就会打造出一个精致的牢笼,永久地将她锁起来。 “对不起,傅尽欢,我不信你。”温酒酒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 傅尽欢伸出的手臂,微微颤抖了一下。 “或许,你的确是心悦于我,但是,你的欢喜是建立在你绝对掌控的权势上。你欢喜我,却将我视作掌中玩物,生杀予夺,这样的欢喜,不过是基于皮囊上浅薄的欢喜,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待我有一日,再没了这美丽的皮囊和鲜活的肉.体,或者我的纯阴体质再不能为你所用时,你的欢喜,就成了海上的泡沫,不值一提。傅尽欢,你觉得,我会因为你这丁点的欢喜,而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赌上吗?” 傅尽欢目光巨震。 正如温酒酒所言,他身处高位,发号施令惯了,即使是喜欢温酒酒,是将她许给弟弟,还是娶做妻子,向来都是他一个人做的决定,从未问过温酒酒的意见。这样的欢喜,让温酒酒觉得,她就是他笼子里的金雀,是生是死,都由他一人定夺。 他拥有绝对的权势,随意掌控温酒酒的命运,无论他做什么决定,温酒酒都反抗不了。连生死都掌控在对方的手里,如何去奢求对方的爱情,更无法相信对方说的爱情。 原来这便是温酒酒一直要逃离他的理由。 他向温酒酒索求的是爱情,温酒酒索求的从来都是自由和生命。 不是她不肯爱他,是她不敢爱他,不能爱他。 “你说你不是真的想将我做成人偶,如若不是我一直哄骗你,只怕,我早已成了伏魔岛上的一具枯骨了吧。”温酒酒的眼底腾起嘲讽之色。 傅尽欢脸色惨白,张了张唇,答不出一个字。 温酒酒最初是作为练武的容器送上岛的,那时,他们兄弟两个不通情窍,流淌在身体的血液都是冰冷的,假如不是温酒酒教会他们欢喜、嫉妒、痛苦等诸多复杂的情绪,他们也只会把温酒酒当做练武的容器,肆意折辱、欺凌,践踏。 温酒酒欺骗他们,是不得已。若是她迂腐一些,宁折 分卷阅读221 不弯,早已如傅司南说得那般,碎在他们的手里。 温酒酒一直在观察傅尽欢的神色。傅尽欢不是蠢笨之人,只需稍稍提点,就会想通这其中的种种。他从前不去想,并非他不愿,是他所处的地位,成长的环境,决定了他无需要为别人考虑。 他生来就是傅南霜一统江湖的工具,他不需要对别人怜悯,也无需设身处地去为别人考虑,过分的仁慈,那不是傅南霜想要的。 温酒酒是他生命里的一个意外。 她对生命和自由的热忱,逼着她在绝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唤醒双生子的感情。 她利用双生子对她的感情,小心翼翼地活着,逃出他们掌控的牢笼。只有逃出他们的掌控,她才能更好地活着。 双生子的感情是一把刀刃,她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这样的她,怎么敢相信他们口中的爱情。 毕竟在他们对她流露出温柔前,她所见的都是他们的残忍和冷酷。 没有一只猎物敢爱上放下屠刀的猎人。 傅尽欢总觉得是他把自己的心剖给了温酒酒,却不知,温酒酒自始至终看见的,都是他手里那把血淋淋的屠刀。 他抹干净刀上的血,笑着对她说,我爱你。 她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第 102 章 温酒酒手中的簪子紧紧抵着咽喉, 浓墨一般的深湖,化作一个无底的漩涡,虎视眈眈地想要吞噬着她的身体。 傅尽欢突然惊觉温酒酒的身形过分得清瘦, 即使这厚重的嫁衣裹在她身上, 也无法掩藏她的单薄。她的腰身用腰带紧束,纤细得像是随时会折断。 傅尽欢的眼皮疯狂地跳动着,他一下也不敢动, 现在的他, 在温酒酒的眼底就是那把能夺走她生命和自由的屠刀。 “酒酒,你说的那些, 我都明白了。从前是我错了,是我一直没想过这些问题,司南曾经骂过我的那些话, 都是对的,我独断,蛮横, 专权, 像一个笼子, 牢牢将你捆缚在其中,还在你的头顶悬着一把尖刀, 时时刻刻恐吓你,叫你肝胆俱裂。酒酒,我知错了,只要你回来, 我再也不会在你面前出现。” “不用了,傅尽欢,我要走了。”?轻吻喵喵独家整理 “你要走?你打算去哪里?”傅尽欢的脸色变了变。 “我该回家了。” “我命人送你回苍穹派, 若你不喜欢我的人,便传信给苍穹派,让穆云岚亲自来接你。穆云岚他没死,酒酒,我知道你心善,你做这些都是想好好活着,不想真正害了谁的性命。我留下了穆云岚的命,酒酒,或许你不信,你真的改变我和司南了。你不喜我们胡乱杀人,我们就不再沾上血腥。你看,人都是会变的,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可以变成你想要的样子。”傅尽欢变得卑微可怜起来,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卑微可怜的语气去祈求过别人。 他的感情是藏在冰层下方的一汪冷泉,当温酒酒亲手破开冰层后,再幽寂的淙淙细流,也能掀起惊涛骇浪。 “假如我初上岛那会儿,你对我温柔款款地说这些,我或许还会试着相信,但现在我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回头路了。傅尽欢,我真的该回去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不是你这个世界里的人,我说的有些话,你是不是常常听不懂。那是我家乡的话,你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能听懂我的那些话。跑了这么久,我真的累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也许,只有我死了,我的灵魂才会脱离这具身体,渡过漫长的时空,回到我的家乡。” “温酒酒,我不准!我不准你回去!”傅尽欢的眼中蹦出厉光,发狠地瞪着她,声音喑哑破碎。 他信温酒酒说的,自他这回抓到温酒酒后,温酒酒时常在他面前说一些他听不懂的句子,有时他不去深想,有时他只当她醉了,在说些胡话。 “你看你,才说要为我改变,转眼间又变成了这副霸道的模样。” “酒酒,我求你,求你不要离开。”傅尽欢脸色苍白如雪。 温酒酒笑了,双颊上两个小酒窝,一如初见那般,又甜又可爱。 傅尽欢想起他初见温酒酒那日,她咬了傅司南一口,舔着唇角的血,眼角划过狡黠嚣张的光芒,傅尽欢从未见过这般灵动的表情。 她扑倒在傅尽欢的腿边,揪住他的衣摆,那一撞,撞得傅尽欢晕乎乎的,有种身不由己的感觉控制了他。 傅尽欢只当是自己对她的纯阴体质起了兴趣,也想窥探绝世神功的奥妙。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明白,他对她,是一见钟情。 伏魔岛沉寂了十几年,他与傅司南寂寞的生命里,何时见过这般鲜活灵动的女孩子,他们爱她,毫不意外。 只是他们都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欢喜。 一切为时已晚。 温酒酒笑着,当着傅尽欢的面,宛如一只红色的蝴蝶, 分卷阅读222 转身投入了身后的深湖中。 “酒酒!”傅尽欢目眦欲裂,飞身掠到她的身边,却只抓到了她的一截衣角。 温酒酒的身影消失在黑黝黝的河水中。 傅尽欢毫不犹豫地跟着跳入水中。 “大哥,酒酒!”刚赶到湖边的傅司南,远远就见温酒酒和傅尽欢一前一后,跳入了水里,想也不想,运起轻功,也跟着跳进了水里。 傅尽欢安排在湖边的暗卫,见三人都入了水,相继下了水。 天上无月,也无星子,光源来自于画舫上的灯笼。湖水冰冷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此湖名为翡翠湖,湖水呈深碧色,深不见底,若投入石子,掀不起一丝波澜,就连当地的百姓也不知湖水深浅,从不敢轻易下水尝试。 傅尽欢双足瞪着水波,拼命地在水里划动着。他和傅司南在岛上长大,幼时就开始下水,水性比旁人好。 温酒酒不会水。 她就那么毅然决然地跳下了水。 傅尽欢的心脏像是被人一刀劈成了两半。 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他的身体,水底一片黑布隆冬。突然,他的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哗啦”一声,傅尽欢抱着温酒酒的身体,钻出了水面,朝着岸边游去。 “酒酒,酒酒。”傅尽欢将温酒酒搁在草地上,焦灼地唤着她的名字。 温酒酒浑身湿漉漉的,一身鲜红的嫁衣浸透了水,被染成深红色,透着一丝不详。她浑身冷冰冰的,脸色惨白如纸,双眸紧紧闭着,毫无声息。 傅尽欢将手指伸到她鼻端,僵住了,本就苍白的面色,瞬间透出死灰一般的颜色。 突如其来一道剑光,直刺他的太阳穴。 傅尽欢毫无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当”的一声,一把刀挡在傅尽欢的身前,隔开了剑光。 “大公子!”初一担忧地唤了一句。 傅司南游遍整个湖底,都没有捞到温酒酒,他钻出水面,抬眼望去,只见傅尽欢失魂落魄地跪在温酒酒身前,连一把剑到了面前也毫无察觉。 傅司南心里咯噔一下,腾起不好的预感。 无数黑衣杀手从四面八方钻出,朝着傅尽欢和他的暗卫围拢而去。 傅司南足下一瞪,跃出水面,抽出腰间弯刀,砍倒一名杀手。 温热的血溅在傅尽欢的面颊上,烫得傅尽欢如梦初醒。傅尽欢抖着手,握住温酒酒的手,声音是颤抖的:“酒酒,莫怕,我来救你。” 数道寒冽的剑刃,映着湖光,刺向地上的温酒酒。 傅尽欢抽出腰间软剑,挥出一道剑气,黑衣杀手应声而倒。傅尽欢转头,去抱地上的温酒酒时,眼中腾起猩红的光芒。 一名黑衣杀手抱着温酒酒,飞快地往夜色深处奔去。 傅尽欢立时追了上去。 那名黑衣杀手极擅轻功,几个纵跃后,人就消失在了深林内。 傅尽欢神情阴鸷,握着软剑,紧追其后。 林内荆棘遍布,黑衣杀手专挑隐蔽的路走,他们中间始终隔着重重碧影,越往深处走,越是伸手不见五指。 黑衣杀手拐了个弯,对着立在树影里的一名少年施了一礼。少年看向身边的侍从,侍从从黑衣杀手怀中接走温酒酒,同时,另一个侍从抱着一个人走到黑衣杀手身前。 从身形来看,侍从怀中抱着的是个女子,女子身上穿了一件嫁衣,那嫁衣和温酒酒身上的一模一样。女子浑身湿漉漉地淋着水,像是刚从湖里捞上来的。 黑衣杀手将女子抱入怀中。女子是昏迷的,随着他的动作,她的面颊朝上,露出一张苍白的面颊。 五官也是和温酒酒一模一样。 若是她和温酒酒并肩躺在一起,恐怕一时分不清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苏野自袖中摸出一个青瓷罐子,倒出一枚丹丸,送入温酒酒的口中。 他目光温柔地盯着温酒酒的面颊,看着她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阿姊,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我们就到家了。” 黑衣杀手抱着女子走出了树林。他运起轻功,奔了一段路后,忽然一道剑光从身后刺了过来。 黑衣杀手纵身跃起,将怀中的女子抛向傅尽欢:“还给你。” 推出去前,他一掌狠狠落在女子的肚皮上,自己飞快地向一旁掠去。 傅尽欢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常,看到“温酒酒”熟悉的面容后,他张开双臂,想要接住“温酒酒”。 凌丝桐的意识昏昏沉沉,剧痛传来的瞬间,她掀了下眼皮,看清楚眼前是傅尽欢后,一下子明白了苏野那句“一箭三雕”是何意。 苏野是借着她的手,既杀了她,为苏明烟报仇,还能救出温酒酒,杀了傅尽欢。 苏野害她至此,她偏不让苏野如愿! 这些念头的转变,不过是一息之间。 凌丝桐毫不犹豫地抬起一掌,将傅尽欢推了出去,大声喊道:“快走 分卷阅读223 。” 轰然一声,埋在凌丝桐肚子里的霹雳弹在掌力的撞击下爆裂开来,凌丝桐的意识在归于永寂的黑暗前,似乎真的如苏野所言,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化作了无数的碎片。 漫天飞溅的血雾,裹上傅尽欢的白衣,将他的视线染得一片通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863685、画扇绿水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幸福的人 210瓶;绾绾青丝 13瓶;35476971、年糕七号 10瓶;wolaila 5瓶;46486762、吃货自然萌丶、小迷妹 1瓶; (*  ̄3)(ε ̄ *) ☆、第 103 章 傅司南是追着傅尽欢前来的。 他的轻功比傅尽欢稍微逊了一点, 因此落了他一段路,他远远瞧见傅尽欢张开双臂去抱跌落下来的“温酒酒”。 “温酒酒”推开了他,接着, “温酒酒”的身体宛如烟花一般, 在他们的面前“嘭”地炸开了。 强烈的白光撕开浓烈的黑暗,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刺痛着傅司南的耳膜。傅司南被这股气浪掀翻,飞了出去, 砸落在地上。 爆炸过后, 天地重归黑暗。不远处,爆炸引起的大火吞噬着山林。 傅司南恍恍惚惚地躺在地上, 睁开双眼,脑海中晕眩不已。他不知自己晕了多久,等他撑着双臂, 费尽浑身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时间像是过去了百年那么长久。 他的眼睛被白光刺激得一片模糊,耳朵被爆炸声夺走所有的听觉, 他睁大着眼睛, 跌跌撞撞朝着爆炸的地点奔去。 “酒酒!酒酒!”他应该是在哭, 温热的泪痕顺着他的眼角流淌,糊了他满脸。 但他听不见任何声音。 所以他听不见自己的哭声。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焦黑的土地覆满鲜红的血色,他满脸泪痕地抚着地上的血痕。 他亲眼所见,这满地都是温酒酒的碎片。 她在他面前,化作了一地的碎片。 她死了, 连一具完整的尸首都没有留给他。 傅司南流着眼泪,双手在地上摸索着。他想像从前一样,握一握温酒酒的手。 他抓到了一块烧焦的衣角, 那衣角一片乌黑,沾满斑驳的血色,依稀能分辨出来,这是嫁衣的碎片,上面还用金线绣出了凤凰。 是傅尽欢命绣娘为温酒酒裁的嫁衣。 温酒酒想穿嫁衣,他就满心欢喜地为她裁了一身嫁衣。在绣娘将嫁衣送到画舫前,傅司南偷偷瞧了一眼嫁衣,那嫁衣真美,温酒酒穿上一定美若天仙。 他心有不甘,想跑过来看一看温酒酒穿上嫁衣的样子。他想,等他偿了这次的心愿,他就抹去对温酒酒的怨和恨,重新追求温酒酒。 这次,他变成她欢喜的少年模样,用所有女孩子都喜欢的方式,将她追回来。 “酒酒!”傅司南喉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心头如万剑凌迟,痛极之下,“哇”地呕出一口浓烈的鲜血。 这一口血吐出后,他的意识清醒了不少,他想起什么,抬起眼睛,四处张望。 枯木燃起火焰,火光深处,红色的血液蜿蜒流淌。 他的目光滞了一瞬。 “大哥。”傅司南踉跄着朝躺在地上的傅尽欢爬去。 爆炸的瞬间,傅尽欢凭着本能,往旁边掠去,却还是被气浪波及,撞了出去,脑袋磕在地上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鲜红的血色自他身下漫开,将他洁白无瑕的衣裳染得一片暗红,几乎辨不出原本的颜色。衣摆处被火焰舔舐,泛着焦黑。 “大哥,你醒醒。”傅司南跪倒在傅尽欢的身前,手指颤抖地去探傅尽欢的鼻息。 傅尽欢双目紧闭,长发披散,脸上覆满鲜红的血点,神情安详地躺在血泊里。一根断成两截的羊脂玉簪子,裹着鲜血,沾满泥土草屑,被傅尽欢紧紧抓在手里。 看来是他昏迷前,用仅存的意识,从血泊里抓住了这根断簪。 无数杂乱的脚步声朝着傅司南涌来:“大公子,二公子!” “快,去请大夫。”傅司南的耳朵终于听到了一点声音,他的脸上露出惊惶的表情,仿佛一下子丧失所有思考的能力,只能如孩童一般,抓着初一的手腕,大声吼着,“快救他。听见没有,快去找大夫救他!” “二公子冷静,属下这就去请大夫。”初一道。 傅司南神情恍惚地盯着傅尽欢的面颊。 亲眼看着温酒酒化作碎片的瞬间,傅司南对傅尽欢恨极,恨他将温酒酒逼迫至此。可当他看着傅尽欢冷冰冰地躺在他身前,胸前毫无起伏,他的一颗心又坠入了无底深渊。 傅尽欢被初一他们送进了附近最近的医馆,镇上几乎所有的大夫,都被初一和小环给请了过来。 傅司南脸色惨 分卷阅读224 白地站在长廊中,看着丫鬟捧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往外走。那些血都是傅尽欢的,他强大的不可一世的大哥,现在就躺在屋里的床上,命悬一线。 傅司南从来没想到,傅尽欢也会有这样的一天。上次傅尽欢故意伤在他的刀下,即使虚弱地歪坐在床头,满身裹着药味,气势上也是压过他一头的。 他一向如神明般高贵强大。 傅司南突然意识到,原来神明也会倒下。 “大公子怎么样?”傅司南焦急地拦住一名侍女。他的听觉在慢慢地恢复,现在已经能听见三米以内的声音了。 “回二公子的话,大夫正在诊治。”侍女恭敬答道。 傅司南怔然地松开她,望了望她手中的银盆,血色似乎又深了一层。 屋里都是大夫和伺候的丫头,傅司南本想进去看一看,迈出一步,又退了回来。他不懂医术,也不懂伺候人,去了,也是跟着添乱。 “二公子。”一名腰间悬着弯刀的侍从,手捧着木托盘出现在傅司南的身后,“已经照着二公子的吩咐,收敛温姑娘的遗骨,温姑娘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傅司南的目光凝在漆黑的托盘上,窒了一瞬。 “二公子?”侍从担忧地望着他煞白的面颊。 “……都在这里了?”傅司南张了张唇,声音喑哑酸涩,飘飘忽忽,不像他自己的。 “都在这里了。” 铺天盖地的黑暗朝着傅司南的双眼涌来,他茫然地睁大双眼,往前踏了一步,颤抖着双手,想去拿侍从手中的托盘,却踏了个空。 天和地都骤然颠倒过来,而他一脚踏进了无间地狱。 “二公子,二公子……”耳边传来侍从焦灼的声音。 傅司南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傍晚。他一动也不动,睁着双眼,透过朱红色的窗棂,呆呆地望着铺满晚霞的天空。 晚霞是红的,血一般的颜色,在风的吹拂下,缓缓地流动着。一如他那日所见,满眼都是流动的血色。 侍女捧着托盘推门进来,发现傅司南已经醒了,欢喜地唤道:“二公子!” 傅司南机械地坐着,由着侍女帮他套上衣裳。 “二公子,大夫说,今夜大公子约莫能醒来。”侍女见他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股颓败的气息,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傅司南终于有了反应,他掀了掀眼皮,瞧了侍女一眼。 这名侍女是在碧落海内贴身伺候他的,名唤白芷,这次傅尽欢出岛,特意带了碧落海从前伺候的,白芷自告奋勇,跟着出岛了。 碧落海内众人都畏惧傅司南,唯独她不怕。 她是傅司南救下的,傅司南大概已经不记得了,她初上岛的时候,人生地不熟,被人欺负,不慎掉进海里。她大声喊着救命,就在她以为不会有人来救她时,傅司南一袭翩翩红衣,足尖一点,将她拎了上来,轻飘飘地丢在岸边,只留给她一个潇洒不羁的背影。 从那时起,那道红色的背影就深深地留在了她的心底。 “二公子,药凉了。”白芷端起搁在桌子上的药碗,递到傅司南面前。 傅司南抬手,一把将药碗打翻,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白芷连忙跟上:“二公子,大夫说您受了内伤,需要好好调养。” 傅司南脚步一顿,想起什么,满脸茫然地问:“酒酒的尸骨呢?” 他似乎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说出“尸骨”二字。说到“尸骨”二字,他的声音是颤抖的,几乎用的是哭腔。 白芷察觉到,说完这句话后,他的眼眶明显地红了几分。 “没有二公子和大公子的吩咐,奴婢们不敢擅作主张。”白芷垂下眼睑。 傅司南抬步离开。 白芷抬起脑袋,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夕阳下。 傅尽欢的屋里都是药味和血腥气。 傅司南推开屋门,拂开珠帘,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游魂,缓缓飘到床畔。 傅尽欢平静地躺在床上,大概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脸色极为苍白,若非胸前微弱的起伏,傅司南还以为躺在这里的是一具死去的尸体。 傅司南在傅尽欢的床头坐下。 夕阳隐没踪迹过后,天色一点点黑沉下来,秋日的晚风里,裹挟着萧瑟和清寂,拂开幔帐,冷飕飕的。 侍女们捧着灯烛走进来,掀开绘着美人图的灯罩,将屋里的琉璃灯点亮。 傅司南转头,窗外已经升起一弯弦月。 “二公子。”白芷行至傅司南身前,双手奉上断裂的羊脂玉簪,“这是大公子昏迷前握在手里的簪子。” 簪子已经被清洗干净,白芷心细,就连花纹处的血污都被清理干净了,只是断裂处如何也拼接不回原来的模样。 傅司南拿起簪子。这是温酒酒送给傅尽欢的第一件礼物,他的傻大哥当宝贝似的,日日带在身边,这回居然舍得用来束发。 傅司南在傅尽欢的房间一直守 分卷阅读225 到深夜。 万籁俱寂,灯花偶尔爆开,发出“啪”的声音。 傅司南坐在桌前,用手支着脑袋,双目阖起,嘴角不知不觉扬起一抹弧度。 他陷入了深深的梦境中,梦里的温酒酒身穿嫁衣,站在艳红的烛光里,温柔地对他笑着。 她嫁衣上的珍珠是他从傅尽欢那里讨来的,一共九十九颗,讨个吉利的数字,又应了她的名字,长长久久。 他还从傅尽欢那里讨来一颗夜明珠,洞房花烛夜,他变戏法似的拿出夜明珠,逗得她双眼笑成了两弯月牙。 “酒酒,酒酒。”傅司南低声唤着,眼前的温酒酒倏然化作了一片模糊的影子。 傅司南伸手想要抓住她,抓了空。 “酒酒!”傅司南陡然睁开双眼,一束烛光映入他的眼底,眼前哪里还有梦里的洞房花烛,只有一盏琉璃灯,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 …… 医馆里的小药童被一阵翻来覆去的腹痛惊醒,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提着灯笼,急急忙忙朝着茅厕赶去。 漆黑的天幕上挂着一弯冰冷的弦月,一阵寒风扑面而来,风里隐隐飘来几声呜咽,断断续续的,听来令人五内俱崩。 医馆里生老病死之事常有,到了晚上,阴气极盛。前两日还送来一个满身是血的公子,几乎一只脚踏进了阎罗殿,要是今夜再醒不过来,怕是神仙在世,也难妙手回春了。 莫不是地府的鬼差来收人了吧!小药童打了个激灵,赶紧加快脚步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吟游诗人妮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瑞雪兆丰年、Cookie、? 10瓶;沚纸 7瓶;吃货自然萌丶 1瓶; (*  ̄3)(ε ̄ *) ☆、第 104 章 傅尽欢是被一阵细碎的呜咽声吵醒的。 他浑身的骨骼犹如被人拆了一遍, 又重组起来,无处不痛,尤其是胸前像是压着千斤巨石, 叫他喘不过气来。 他费力地抬起手臂, 摸索着,想要抓住什么,碰倒了放在床头的花瓶, 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那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在花瓶的碎裂声中戛然而止。 傅司南抬起头来, 就见傅尽欢无助地坐在床头。由于动作太大,崩裂了身上的伤口, 鲜红的血色透出白色的衣裳,在他的胸前开出数朵血梅花。 傅司南快速地擦了一下眼角,理好表情, 行至床前,冷着声音开口:“你醒了。” 他的嗓音低沉干涩,听起来怪怪的。 “司南?”傅尽欢偏了偏脑袋, 漆黑的瞳仁里没有一丝光芒, “你哭了?” “哭了, 也比你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强。”傅司南粗声粗气地吼了一句。 傅尽欢似乎被他吼得懵了一下。 他掀开被子想要下床,一脚踩到地上的花瓶碎片, 缩了一下:“司南,怎么不点灯?” 傅司南愣住,震惊地看着傅尽欢幽暗深邃的双目,见鬼似的, 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傅尽欢没有任何反应。 傅司南如遭雷劈,呆立在原地。 傅尽欢似乎有些急躁, 不等他“点灯”,一点点地摸索着,抓到挂在床头的衣裳披在身上:“酒酒呢?我有些事想告诉她,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酒酒?你还有脸提酒酒!”傅司南红着眼睛吼道。 “酒酒她……怎么了?”傅尽欢转头,一脸不知所措。 傅司南浑身颤抖着,双眼越来越红,瞪着傅尽欢,一言不发。 傅尽欢等了半天,没等到傅司南的回应,急了:“司南,你怎么不出声了?酒酒呢?快告诉我,酒酒怎么了?” 傅司南好不容易干了的眼角,再次涌上一股湿意:“傅尽欢,你真的不记得了?” 傅尽欢动作一顿。脑袋传来一阵刺痛,他用手按了按脑袋,摸到自己的头上裹着一圈厚厚的纱布,指尖也传来湿热的触感。 隐隐的腥气飘入他的鼻端。 是血? 傅尽欢怔怔地抬起自己的手,努力地睁大双眼,眼前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除了黑,什么也没有。 傅司南看着他这个样子,压制在心底的恨意掀起滔天巨浪,他抓起傅尽欢的手就往外走:“你不是要找酒酒吗?我这就带你去找她。” 傅尽欢也没穿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走,左脚踩到了一块碎瓷,痛得他缩了一下。 傅司南怒气冲冲的,浑然不觉身后的傅尽欢脸色越来越白,白衣上的血色越来越深。 他带着傅尽欢去了爆炸的林子。 爆炸过后,大火席卷着枯木,等暗卫们将大火扑灭时,林子里一半的树木都被烧了,土地呈焦黑色,掩去了当日的惨烈。 傅司南松开傅尽欢的手 分卷阅读226 。 傅尽欢一路被他拽着走,身上的伤口崩裂,疯狂地涌着鲜血。他的力气早已在路上耗尽,傅司南松手的瞬间,他没了支撑,摔倒在地上。 鲜血浸湿他的衣裳,湿哒哒地顺着他的袖口流淌,他像是没有察觉到,睁着一双没有神采的眼睛,茫然地问傅司南:“酒酒在哪里?你说过,要带我去找她的。” “酒酒?她不就在你脚下吗?这满地都是她。”傅司南半蹲下来,抓着傅尽欢的手,引导着他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摸着,声音里充满了报复的恶意,“这里,这里,还有你的脚下,到处都是她。” 傅尽欢浑身震了一下,惨白的颜色一点点爬满他的脸颊。 “傅尽欢,你要装傻装到什么时候,你亲眼所见,她已经粉身碎骨了。”傅司南满脸凉薄地看着他,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神明”,也和他们一样,等待着命运无情的制裁。 仇恨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锁着傅司南的呼吸,令他无法喘息。他就是要看到傅尽欢后悔,看到他痛苦,看到他癫狂。 “粉身碎骨了……”傅尽欢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魂魄,满身狼狈地跌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崩裂开来。他的双唇抖动着,眼睛瞪大,如同一个木偶,毫无意义地重复着傅司南的话。 耳边又隐约响起轰然一声巨响,白光迸裂,血雾漫天喷洒,极致的白与艳靡的红、浓烈的黑,三种颜色在他眼前交织。 “酒酒,粉身碎骨了。”傅尽欢的声音飘忽着。 因为过于痛苦,被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再一次被傅司南挖开,血淋淋地摆在他眼前,提醒着他残酷的事实。 他亲眼所见,他心爱的女孩,穿着他叫人给她裁的嫁衣,在他的面前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这下你满意了?酒酒她死了,尸骨无存!”傅司南的双眼堆满痛苦,眼底泛着猩红,“傅尽欢,都是你!是你害得酒酒如此!你若是不逼她,不逼她……” 傅司南双手揪着傅尽欢的衣襟,跪在傅尽欢的身前,悲痛地阖起双眼,滚烫的泪珠顺着眼角滑下。 就差一步,差一点他就会带走温酒酒,重新开始。 是他怀着满腔的怨恨,犹犹豫豫,迟来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她死无葬身之地。 “是我们联手逼死了她。傅尽欢,我们口口声声说爱她,却一起逼死了她。”傅司南的喉中发出绝望悲恸的嘶鸣,“是我们害死了酒酒。” 剜心之痛,凌迟之苦,不过如此。 傅司南双眼发红,胸腔内传来一阵犹如刀绞的剧痛,再也忍不住,张口呕出一口血。 这一口血喷溅了傅尽欢满脸。 傅司南睁开双眼,看向傅尽欢。傅尽欢的脸上蒙上一层血污,神色呆呆的,双眼空茫,整个人犹如一尊泥塑的雕像。 “……我害死了酒酒。” 有鲜红的血泪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流下,被月色笼罩的惨白面颊,透着阴森森的诡异。 接着,他的鼻孔、唇角、耳孔俱流下刺目的鲜红。 是七窍流血之症! 傅司南的心脏恍若被一根针狠狠扎了一下,双目清明了不少。 “大哥!大哥!”傅司南抱着傅尽欢,“大哥,你别吓我。” 傅尽欢无知无觉,连看他一眼都不曾。 他满脸慌乱地抓住傅尽欢的双臂,背在自己的身上,运起轻功,往林子外面奔去:“大哥,你再坚持一下,我带你去找大夫。” 傅司南将傅尽欢送到医馆时,傅尽欢已经是离魂状态,镇子上所有医术高明的大夫,都被烈火教的人强行羁押在此,随时候命。 这些大夫虽然是被强行留宿于此,好在烈火教的弟子在小环的吩咐下,对他们是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本就是医师,心怀济世之心,见傅尽欢危在旦夕,也不计较烈火教的无礼,全力救治傅尽欢。 屋门紧紧闭着,一群医师在屋内替傅尽欢止血,施针的施针,用药的用药,杂乱的人影映在窗纸上。 傅司南失魂落魄地站在长廊中。 他的头顶悬着一盏残破的灯笼,橘黄色的烛火透过白纱,幽幽地笼着他的面颊。 小环从长廊的另一端走来。傅尽欢还在救治,她自然是心神不宁的,但这些她都没有表现在脸上。 她缓步走到傅司南面前,双手交握,单膝跪下。 傅司南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小环,这是何意?” “奴婢有话要说。如若接下来的话冒犯到二公子,还请二公子恕罪。” “你想说什么?” “奴婢知晓,因温姑娘之死,二公子心中对大公子痛恨至极。造成今日的后果,大公子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这些绝非大公子本愿。” 傅司南皱了皱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二公子可知大公子打算如何处置温姑娘?” “大哥恼恨酒酒骗他,不肯遂他的心愿,打算将她制成人偶,带回烈火教 分卷阅读227 。” “二公子错了。”小环摇头,“假如大公子还是从前的大公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傅司南一怔。 夜风扬起他的衣摆,晃着他头顶的灯笼,满院子的光影,随着这阵风晃起来,看不清傅司南脸上的表情。 小环道:“二公子自来狂放不羁,从不理教中事务,两位公子是双生子,大公子得二公子一句‘大哥’,一直尽职尽责,当好一个兄长,不仅将二公子的吃穿用度安排得妥妥当当,那些棘手的事也从不拿来徒增二公子的烦恼。二公子没心没肺惯了,根本不知这次带着温姑娘私自出岛,给大公子招惹了多少麻烦。为了保住二公子,大公子不得不替二公子瞒住离岛的真正缘由。” 小环轻叹一声:“可惜还是不知怎么走漏风声,将消息传回了教主耳中,教主得知两位公子为温姑娘离岛,雷霆大怒,下令要将温姑娘处死。大公子将二公子从春风小酒馆背回来的那晚,教中就派来使者,逼迫大公子执行教主命令。大公子一直不肯动手,使者频频施压,大公子无奈之下,放言要将温姑娘制成人偶,使者才作罢。” 傅司南惊讶:“什么使者?” 他为情所伤,整日借酒浇愁,一半时间都是浑浑噩噩的,自然不知道什么使者。 小环将使者之事细细说与傅司南听后,又道:“大公子得知温姑娘欺骗他,心中的确恼怒,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所言都是一时气话,即便有什么可怕的念头,也是瞬间的事情,风吹一吹脑子就清醒了。他那么喜欢温姑娘,不可能舍得将温姑娘做成没有知觉的人偶。” “你是他的心腹,当然替他说话。” “大公子对温姑娘心软,已经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二公子可还记得处决叛徒飞鹰那次?” “大哥明知酒酒出身名门正派,还逼着酒酒动手杀人。” “二公子又错了。那次大公子是特意带上二公子的,并且深知二公子的性子,必定会在关键时刻替温姑娘解围,暗中吩咐侍卫不必真正阻拦。请恕奴婢直言,若大公子真的想拦您,您是带不走温姑娘的。” 傅尽欢从头到尾不过是口头的恐吓,这般点到为止的恐吓,既起到震慑的作用,又能藏起傅尽欢真正的温柔。这才是傅尽欢的感情,隐藏在冷若冰霜的表情下,别扭,内敛。 “所以他这次不仅骗了酒酒,也骗了我?”傅司南恍然大悟。 “此事非同小可,不能走漏半点消息,如若错失这次良机,就是彻底断送了温姑娘的生机。二公子性子直,怕是隐瞒不住,至于温姑娘那里……大公子的确存了点私心。” 傅尽欢的私心,就是温酒酒给予的那么丁点的甜蜜。 那七日,不是温酒酒同他讨来的,是他同温酒酒讨来的。 温酒酒不喜欢他,要是知道他心甘情愿送她远走高飞,必定毫不留情地扇着翅膀就飞走了。 是傅尽欢贪图她的亲近,偏要在刀口舔蜜。 傅尽欢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正是这一点贪婪,断送了温酒酒的性命。 “大公子原是打算以替身代之,瞒过教主,神不知鬼不觉送温姑娘离开。温姑娘这一走,怕是永生永世,两位公子都不得与她相见了。” 傅尽欢数着一日又一日,眼睁睁地看着这七日从指尖流过,怕被使者看出端倪,他故作冷漠,将所有浓烈的感情都封印在冷漠的外表下。 他看着温酒酒穿上漂亮的嫁衣,即便今生今世不能娶她为妻,能为她裁一件嫁衣,画一次眉,余生心愿已足。 待他亲手将她放开,她去做自由自在飞翔的鸟儿,他是江湖中人人惧怕的大魔头,他们两个,再无任何干系。 这七日过后,就是傅尽欢与温酒酒的诀别。傅尽欢机关算尽,没有算到,他和温酒酒之间会是这样惨烈沉痛的诀别。 小环流着眼泪道:“如能早些料到结局,大公子恨不得代替温姑娘粉身碎骨。二公子失去挚爱,痛不欲生,大公子的痛苦一点也不比二公子少,请二公子莫要再苛责大公子,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大哥他、他……”傅司南眼底微光崩裂。 他想起方才他用平生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语言骂着傅尽欢,傅尽欢自始至终没有解释一句,他承受着他的骂声,默然忍受着浑身伤口崩开,鲜血如注,是因他的心早已跟着温酒酒一起粉身碎骨。 傅司南双眼透出茫然,看着遥远漆黑的天幕。 他心底恨着傅尽欢,恨他是罪魁祸首,听了小环这番话后,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恨傅尽欢。 说到底,是他和傅尽欢一起逼死了温酒酒,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恨傅尽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绾绾青丝 7瓶; (*  ̄3)(ε ̄ *) ☆、第 105 章 傅司南在傅尽欢的屋外守到天亮。大夫一直没出来, 丫鬟捧着几件血染的衣 分卷阅读228 服走出来,又打了一盆清水进去。 最浓烈的黑暗已经过去,院子里的灯笼逐渐熄灭, 微弱的天光透过云层, 照着庭前炽烈绽放的金菊。 傅司南满脸疲惫,合了合双眼。 “二公子。”清澈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傅司南张开双目,转头看见白芷捧着托盘站在天光里, 仰起头来:“二公子, 您一夜没有休息,奴婢熬了一碗鱼片粥, 给您补补身子。” 屋门“嘎吱”一声朝两边打开,走出来一个白胡子老头。 傅司南立时将注意力从白芷身上收回,朝着老大夫走去, 余下白芷失落地站在原地。 “大哥怎么样?”傅司南焦急地问道。 “里面的公子伤势已经稳定,只是要妥当调理,切莫再受任何刺激。”老大夫道。 傅司南听完, 紧绷的心弦, 总算松了些许。 大夫说, 傅尽欢要过一段时间才会醒来,傅司南心怀愧疚, 就守在傅尽欢的床畔,想亲眼看着他醒来。 他一夜未睡,又吐了血,元气大伤, 不多时便趴在傅尽欢的床头沉沉睡了过去。 傅司南是被“砰”的一声巨响吵醒的,他睁开眼睛,床上已经空了,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声源处。 傅尽欢穿着一件单衣,脑袋上裹着染血的纱布,茫然地站在地上,连鞋子也没穿。 他的脚下是一张倒下的凳子。 “大哥,你醒了。”傅司南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沙哑着嗓音开口,“你还伤着,先回到床上躺下。” 他抓住傅尽欢的手,引导着傅尽欢往床榻走去。 傅尽欢先前跟着他出去,脚下也没穿鞋,脚掌都是尖利的石子划出来的伤痕,傅司南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大哥,你饿了吧,我去叫人给你准备点吃的。”傅司南扶着傅尽欢在床畔坐下。 傅尽欢一句话也没说,眼底一片空茫。 傅司南尽量收敛着悲痛,出了门,叫侍女准备膳食。 片刻后,傅司南端着一碗瘦肉粥,坐在傅尽欢身边,一口一口喂着傅尽欢吃下。 “大夫说你的脑袋里有淤血,所以才会暂时失明,等淤血散了,眼睛就能看见了。”傅司南见气氛太沉默,没话找话说。 傅尽欢依旧没反应。 傅司南喂他喝完粥,又喂他喝药。 傅尽欢仿佛被抽走了三魂七魄,只剩下一具还能行动的空壳子,无论傅司南做什么,说什么,他都没有一丝回应。好在他还知道张嘴吞咽,省了傅司南将他嘴巴撬开的功夫。 “酒酒送你的那支簪子……” 傅尽欢这回终于有了反应,他掀了下眼皮,朝傅司南“望”过来,漆黑的眼底似乎有了些许光亮。 “那支簪子断了,不过我拿去修补了,过两天就能拿回来,你放心,一定能修得和原来一模一样。”傅司南强行堆出来的微笑,再也装不下去了,反正傅尽欢也看不见,他索性放弃了强颜欢笑,唇角的弧度垂下来,眼眶也不由得湿润。 提到“酒酒”二字,心头仿佛有无数刀子在凌迟,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但是他不能当着傅尽欢的面前哭。 这平静的假象一旦打破,等待他们的,会是天塌地陷的绝望。 “偷袭我们的人,我命初一去查了,已经有了初步的结果,那天引起爆炸的是江湖上消失已久的霹雳弹。” 霹雳弹出自魔教霹雳门,百年前,霹雳门曾凭借着霹雳弹横行江湖,为祸一方,各大门派苦不堪言,后来,各大门派趁着霹雳门逐渐式微,联手将霹雳门灭了,霹雳弹由此销声匿迹,关于霹雳弹制作的残卷,也流落各方。 这么多年来,虽有不少人拿着残卷在研究霹雳弹,却无一成功,年久日深,霹雳弹成了江湖上的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 很巧的是,烈火教左护法的爷爷曾是霹雳门的弟子,侥幸在大战中活了下来。左护法从小跟在爷爷身后,耳濡目染,对霹雳弹有所涉猎,根据现场捡拾回来的残片,他断定爆炸就是霹雳弹引起的。 “不管是何人害了酒酒的性命,我一定会叫他血债血偿!”傅司南眼底腾起杀意,咬着牙狠狠说道,口中隐隐有腥气漫开。 一碗药很快见了底,自始至终都是傅司南在自言自语,傅尽欢未曾搭上半句话。他将碗搁在床头,温声道:“大哥,你头发乱了,我替你梳一梳。” 傅尽欢既不同意,也没反对。 傅司南拿起梳子,替他梳着长发:“大哥,我的手不如酒酒的巧,梳的不好,你可别笑话我。” 他本是要避开提及温酒酒的,每每开口,却都不离“酒酒”二字。这两个字是他心里的痛,占据了他整个脑海,他一静下来,脑子里都是温酒酒。 笑着的温酒酒,哭着的温酒酒,以及粉身碎骨的温酒酒。 傅尽欢不愿搭理他,只有在提及“酒酒”时,他才会有微小的反应,这让傅司南怀疑,傅尽欢的脑子是不 分卷阅读229 是在爆炸中撞坏了。 “酒酒她……尸骨无存,我叫他们给她立了个衣冠冢,这样她的魂魄就不会孤零零地在外面飘着了。大哥,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看酒酒。” 温酒酒的身体被炸成了碎片,与大地融为一体,傅司南唯恐她成了孤魂野鬼,无处可依,叫人将温酒酒用过的东西整理出来,给她立了一座衣冠冢。 小环给温酒酒整理旧衣物时,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发霉的馒头,馒头依稀能看得出来是个兔子模样。 是温酒酒从蝴蝶山庄带出来的“纪念品”。 傅司南抓着那个馒头,背地里又痛哭了一回。 他自诩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只流血,不流泪,以前训练时,吃再多的苦头,受再重的伤,都是紧紧咬牙,一声不吭。偏偏这次,看见旧物一次,便哭一次,似有再多的眼泪,都无法纾解他心中的悲痛。 他恨不得同温酒酒一同离开,去做一对鬼夫妻。可温酒酒临走前,是怨恨他们兄弟二人的,必定是做了鬼也不想再见到他们两个。 “她回家了。”干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轻得仿佛是傅司南的错觉。 傅司南一愣:“大哥,你说什么?” “酒酒回家了。她亲口对我说的,她的家在很远的地方,只要脱离这具身体,她就能回家了。”傅尽欢低声喃喃,像是在回答傅司南的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傅司南愈发觉得傅尽欢的脑子是在爆炸中被磕坏了。 傅司南的手的确不如温酒酒的巧,他给傅尽欢梳的头发,打了好几次结,等他梳完头发,傅尽欢的长发被他硬生生扯断了好几根。 这过程中傅尽欢仿佛没有痛觉,一言不发。 傅尽欢受了重伤,喝的药里又有安神的作用,没过多久,眼底泛起疲倦之色。傅司南扶着他躺下,亲眼看着他睡着,才放心地开门离去。 屋门刚合起,原本睡着的傅尽欢,突然睁开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头顶。 绝望织成的阴翳,一点点将他覆盖着,吞噬着他的灵魂。 *** 秋意渐浓,庭院里的几棵枫树,一夜之间如血染了一遍,透出浓烈的红。 温酒酒睁开眼睛,就瞧见了窗外殷红如血的枫叶。 她扶着脑袋坐起,许是躺得太久,浑身酸软,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待她瞧清楚眼前,不由得惊了一下。 窗外枫叶如火,屋里却是桃花灼灼。 白净的瓷瓶里插着桃花,墙上挂着的画里绘着桃花,屏风上绣着桃花,就连她拂开珠帘,所见的竟是屋内生出一棵巨大的桃花树。三千粉瓣重重叠叠,肆意绽放着。 温酒酒走近了,才发现这桃花并非真花,而是用一种布料做出来的桃花。做的效果极其逼真,不上手摸一摸,嗅一嗅,几乎分辨不出来真假。 桃花树下用花藤结了个秋千,就连秋千上都缀满了桃花,不远处有个水池,池中两尾红色的鲤鱼自在地游来游去。 鲤鱼是真的。 温酒酒抬目望着这满屋子的桃花,如此喜欢桃花,满屋都装着桃花的,她只想到一个人,苏明烟。 苏明烟出场少,温酒酒依稀记得原书提过,苏明烟喜欢桃花,苏野就替她在院子里栽种了许多桃花树,一等到春天,整个院子都是粉色的,风拂过,还会下起桃花雨。 不止如此,苏野还命人做出常开不败的假桃花,放在苏明烟的屋子里,叫苏明烟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花开如霞。 温酒酒在秋千上坐下。 这么说来,这里就是神剑山庄,她果真被苏野带回来了。 那日,苏野买通春风小酒馆的伙计,偷偷塞给她一封信。她照着信中所言,提出游湖,又身穿嫁衣,故意扰乱傅尽欢的心神,趁着他不备,跑到船头,与他摊牌。 她在傅尽欢面前,一直表现出强烈的求生欲,傅尽欢哪里想到,她也会有主动求死的时候。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用他给她挑的簪子,抵住咽喉。 温酒酒不会水,但她知道,她跳下去,傅尽欢一定会救她。她入水后,运起龟息功,闭住了自己的呼吸,进入假死状态。 龟息功是穆云岚教她的。 龟息功不比无极神功,修无极神功,需忘记本来所学,断绝一切杂念,所以双生子先修无极神功,待无极神功修到第七重,再修其他武功。 温酒酒不同,她本身资质平平,纵使不记得从前修的功法,若无双生子相助,也只能修到第十重,再无进步。倒是这门龟息功,对资质并无要求,只要掌握其中诀窍,熟知心法,普通人也能学会。 这些日子,温酒酒一直在暗中修习龟息功。不管傅尽欢是否真的打算放过她,她早已打算来一招“金蝉脱壳”,彻底摆脱傅尽欢,那七日,是她为自己讨来拖延时间的。 跳入湖中,借用龟息功假死,是第一步。她需要苏野将她的“尸体”从傅尽欢的手里抢走,否则,时间一长,她的假死一定瞒不住傅尽欢。 分卷阅读230 烟花就是她和苏野约定的信号。 用七日的时间,软化傅尽欢的心肠,再穿着嫁衣,当着他的面“死去”,她承认,她存了一点私心。 她要报复傅尽欢。 报复他这些日子对她的予取予夺。 她向来都是很记仇的,她要傅尽欢这一辈子,想起她来就撕心裂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轻易忘了她,才会将她放在心尖上一生一世。 这就是他招惹她的代价。 温酒酒荡着秋千,看着池中的鲤鱼。也许司徒雁翎说的没错,她是个小妖女。 有仇必报的小妖女。 ☆、第 106 章 “姑娘, 您、您醒了,奴婢这就告诉少庄主去。”门口突然响起一道激动的女声,打断了温酒酒的思绪。 温酒酒转头, 瞧见一名侍女满脸惊喜地望着她。 侍女年纪不大, 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脸圆圆的,眉眼带笑, 欢喜地往外跑, 不一会儿,就带着苏野踏入屋内。 苏野笑吟吟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瞧温姐姐的脸色, 应当是没事了。” 温酒酒跳湖的时候,呛了口水,那时候脸色苍白冰冷, 没了呼吸,抱在怀中,真的像死去了一般, 差点连苏野都骗过了。 “去, 将药膳端来。”苏野吩咐道。 圆脸小侍女应了一声, 转身跑了。 温酒酒站起身来:“这次多谢苏公子出手相助。” “你我各取所需。”苏野在桌边坐下,“温姐姐与我也算共患难过, 又有了此番这样的交情,何必再喊得如此见外,唤我一声‘阿野’即可。” 温酒酒默不作声。 苏野又道:“这次终于脱离苦海,温姐姐可想好了去处?” 温酒酒老实摇头:“尚未想好。” “如今烈火教势力复苏, 江湖上处处都是傅氏双生子的走狗,温姐姐除非换一张脸,否则哪里也去不了, 一旦现身,必定会被傅氏双生子有所察觉。” 温酒酒也想过这个问题,不得不承认,天地之大,居然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傅氏双生子那里要瞒着,苍穹派也回不得,尤其是现下,她刚假死成功,短时间内不能出现在任何人的面前。 “苏野倒有个好主意。” 温酒酒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苏野叹道:“温酒酒已经‘死’了,你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 “什么新身份?” “苏明烟。” 温酒酒愣住:“你要我假扮你姐姐?” 苏野抿了抿唇,提起苏明烟,眼底似乎再无了往日的悲伤,如同提起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全天下知道我阿姊去世的,只有我和凌丝桐,现在凌丝桐也死了,温姐姐与阿姊身量相近,只要温姐姐戴上这张面纱,藏在苏府后宅,一定不会有人发现。” 苏野从怀中摸出了一张白色的面纱。 温酒酒脑海飞快地转动着。苏野说的有道理,她现在需要一个藏身的好地方,暂时避一避风头。苏府的后宅,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苏明烟鲜少在江湖走动,识得她的人不多,就连傅尽欢也以为,当初她和苏野一起逃了。她若能暂借苏明烟的身份,有苏野和神剑山庄的庇护,其他人也不会轻易质疑。 问题是,苏野本身就是一条毒蛇,跟一条毒蛇合作,最后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除了听从我的建议,温姐姐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选择。”苏野看出温酒酒的顾虑,轻笑一声,“温姐姐救过苏野的命,这个世上苏野害谁的性命,都不会去害温姐姐的性命。” 他是不会害她的性命,但他会利用她,一面保护她,一面榨干她最后的价值,这才是真正的苏野。 温酒酒从他手中取走面纱。留在神剑山庄是权宜之计,她需要再等上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说。 见温酒酒取了面纱,苏野笑得更加开心。 “这间屋子从前是阿姊的住处,空着也是空着,温姐姐要扮阿姊的话,就委屈温姐姐先在这里住下了。” “苏公子言重了,是我占了苏姑娘的屋子。” 苏野唇角一弯:“要扮阿姊的话,温姐姐还是尽早改口,同阿姊一样,唤我声‘阿野’吧。” “阿野。”温酒酒毫不扭捏地唤了一声。 “这间阁楼是我为阿姊造的,阿姊的衣物有一个专门的小房间收着,不过自是不能委屈温姐姐穿阿姊的旧衣裳的。倒是从前为阿姊裁衣裳的布料剩下不少,我叫裁缝替温姐姐按照阿姊从前的风格,裁几身新的。” 住了苏明烟的屋子,已经是过意不去,温酒酒哪有道理再去占用苏明烟的旧物。 “有劳阿野了。”温酒酒道。 入秋后天气凉得快,院子里的一株枫树红了个透底,早上起来下了雨,细密的雨丝裹着红彤彤的枫叶,满目皆是殷红的颜色。 雨后,寒意深了一层,连傅司南这样扛 分卷阅读231 冻的,也换了薄衫,加了一层厚衣裳。 傅司南坐在桌前,处理着加急送过来的密信。 自温酒酒死后,傅尽欢心如死灰,整日不言不语,呆如木偶,教中堆积如山的事务不得不由傅司南一人扛下。 大到各地账目结算,小到叛徒处置,几乎事无巨细,都要经过傅司南亲自批示,更有甚者,某个分堂的堂主竟然连修葺分堂的款项也伸手找他要,气得傅司南直接折断一支笔,下了一道命令,这样入不敷出的分堂,若三年内再无盈利就彻底解散。 一上午过去,事情没处理几件,上好的紫竹狼毫被他折了好几支。 傅司南深深地叹了口气,才知从前傅尽欢有多么不容易,他从一堆密信里抬起头来,望了一眼窗外。 雨还在下,连前几日盛放的几朵金菊都蔫了许多。 白芷走了进来,提醒道:“二公子该用午膳了。” “大公子午膳用了吗?” 傅尽欢身上的伤经过调养好了许多,只是整个人如同没有了灵魂,若不仔细照看着,不吃不喝是常有的事。 现在的傅司南和傅尽欢,彻底调换了一个位置,以前是傅司南没心没肺,傅尽欢妥帖照顾着他的吃穿用度,如今温酒酒没了,傅尽欢的心也跟着死了,傅司南只好振作起来,担负起照顾傅尽欢的责任。 “大公子他……”白芷为难,“他一早去了温姑娘的衣冠冢。” “胡闹,他的身体才刚恢复,外面还下着雨,岂能随意出门。”傅司南一怒之下摔了手中的笔,站起身来往外走,“白芷,给我备车。” 傅司南不是怕雨冻着傅尽欢的身子,是怕傅尽欢见了温酒酒的衣冠冢,又要伤心一场。 马车碾着泥泞,飞快地往深林中驶去,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砸着车顶。 温酒酒的衣冠冢就立在她葬身的林子里,傅司南掀开车帘,白芷立时撑开一把青竹伞,罩在他头顶。 傅司南抬起头来,隔着重重雨雾,瞧见傅尽欢身着一袭单薄的白衣,站在温酒酒的芳冢前。 小环撑着一把伞,立于他身后。 傅司南松了口气,下了车,往傅尽欢的方向走去。 虽然有伞遮在头顶,下了这么大的雨,又刮了风,傅尽欢在雨中站了许久,衣服的下摆难免被雨珠打湿,就连发尾的部分也沾了几分水汽。 他的一张脸是惨白的,白得几乎透明。 苍白的脸,乌黑的发,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极为单薄,单薄得仿佛随时能与这满山的烟雨化为一体。 他听见了傅司南的脚步声,转过身来,漆黑的眼底像是一个漩涡,看不见一丝光影。 “大哥,听说你来看酒酒了。”傅司南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柔,大夫说,傅尽欢受不得任何刺激。 他脑海中的淤血迟迟未散,这导致他的眼睛一直未曾复明。他昏迷着还好,清醒的时候拒绝大夫的靠近,他武功高强,又识药理,连傅司南也拿他没办法。 傅尽欢没搭理傅司南。 傅司南垂眸,瞧见他手中握着一物。是温酒酒送给他的那根簪子,簪子的断裂处已经被修好了,只是再也无法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傅司南想过再买一支一模一样的给傅尽欢,后又作罢,真正碎裂的不是这根簪子,而是傅尽欢的感情。拿一支假的骗人,终究是自欺欺人罢了。 “雨大了,大哥同我回去吧。”傅司南朝他伸出手,被他避开。 傅司南一顿,沉默片刻,又道:“酒酒一个人躺在这里,一定寂寞了,那我就和大哥在这里陪她说说话。” 他说着朝小环伸出手:“伞给我。” 小环依照他所言,递出伞,自己走到白芷的伞下。 傅司南拿着伞,小心翼翼地罩着傅尽欢的周身,对她们道:“你们去马车里等我。” 小环与白芷双双点头。 她们走后,傅司南低声道:“大哥,她们都走了,你有什么话想对酒酒说,就早点说吧。” 傅尽欢自袖中伸出一只手,颤抖着抚上石碑:“这些日子半昏半醒,做了许多梦,想起一些从前的事。” 他许久未曾开口说话,嗓音低沉沙哑,像是已经忘了怎么说话,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缓慢。 傅司南没有打断他。 “先前我嫉妒穆云岚,又恼酒酒事情败露后依旧想着骗我的感情,就逼着酒酒亲自动手杀了穆云岚。那时穆云岚是断了气的,我探过他的脉象,的确是死人的脉象,可我心中一点也不觉得痛快,反而震惊酒酒的无情,心底生寒。” 傅尽欢轻轻地抚着石碑,空茫的眼底看不出丝毫情绪:“但仔细想想,却觉得哪里不对劲,酒酒良善,纵使对穆云岚已无情意,也不可能伤他性命。我命人将穆云岚送回苍穹派,果真如我所料,穆云岚在路上被一伙神秘人劫走。” “大哥的意思是穆云岚没死?” 傅尽欢颔首:“我读过一些典籍,这世上有一门功夫,能敛藏 分卷阅读232 气息,进入假死状态,穆云岚当时用的应当是这门功夫,酒酒是和他做了一场戏。”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大哥为何突然提起这些?”傅司南疑惑。 “我将酒酒从湖里捞上来后,探过她的脉象,那时她已经没了气息。后来那黑衣人将酒酒劫走,我一路紧追,霹雳弹爆炸的瞬间,酒酒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还对我说了一句话。那时我已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从口型来看,是‘快走’二字。” “酒酒是穆云岚的师妹,或许,穆云岚早已教过她这门假死的功夫。”傅司南恍若明白了什么,脸色“刷”的一下苍白。 “酒酒跳入湖中的瞬间,我不明白,酒酒一向对生死看得很重,为何突然求死,那时我只当她是恨透了我,宁愿自尽,也不肯死在我的手里。直到今时今日我才想通,酒酒跳湖,不为求死,只为求生。” “不为求死,只为求生”这八个字,字字都是最尖利的刀子,照着傅尽欢心口捅下去。傅尽欢说到最后,口中似乎尝到了腥甜的气息。 “大哥的意思是,酒酒原是打算利用这门功夫跳入湖中假死,只是……只是……”傅司南的身体晃了一下,险些没有站稳。他猛地抓住石碑,指甲泛出惨白的颜色,“制造此次爆炸事件的,定是对我们极为熟悉之人,也是与我们有仇之人,他们深知酒酒对我们有多重要,偏偏当着我们的面,害得酒酒尸骨无存。” 说来说去,他们都是害了温酒酒的罪魁祸首。 若是他们不逼迫温酒酒,温酒酒也不会出此下策,以求死换得求生,让他们的仇人有机可趁。 烈火教重出江湖,他们两个作恶多端,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是温酒酒做了他们的替罪羔羊。 “大哥,真正该躺在这里的是我们。”傅司南低声喃喃,眼角余光瞥见傅尽欢紧紧咬着牙关,双眼发直,浑身不可抑制地抖动着,似是陷入了魔怔当中。 “大哥!大哥!”傅司南接连唤了好几声,他皆无任何反应。 鲜红的血丝顺着他的唇角滑下。 “大哥。”傅司南唯恐他体内真气乱走,连忙抬手在他后颈敲了一下。 傅尽欢晕倒在他怀中。 傅司南将傅尽欢背起,回了马车,往蝴蝶山庄赶去。 刚到山庄门口,还未下马车,侍从递上一封密信:“二公子,这是刚从总教快马加鞭递过来的。” 傅司南拆开信粗略浏览了一遍,神色大变。 小环正在替傅尽欢擦着身上的雨珠,见他如此,不由担忧问道:“二公子,出了何事?” “父亲今夜就会抵达蝴蝶山庄。” 这下小环脸色也变了,她放下手中的帕子,一脸郑重地在傅司南面前跪下:“二公子。” 傅司南讶然:“小环,你这是做什么?” “从前二公子任性,私自离岛,闯下大祸,都是大公子背后一力承担。此番大公子伤势未愈,要是教主追责起来,恐怕无力应对。” “你的意思我明白,先前都是大哥在保护我,这回该换我保护大哥了,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他受到伤害。” “小环代大公子先谢过二公子了。”小环双手交握,贴在前额,掌心向下,深深朝傅司南跪拜了下去。 傅司南将小环扶起,目光落在傅尽欢的睡颜上。 温酒酒的死,夺走了傅尽欢的灵魂,也让傅司南撕裂伤口,一夜成长。他们两个总有一个需要承担责任,这份责任太重,从前是傅尽欢扛着,这次就由他扛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歇崖 40瓶; (*  ̄3)(ε ̄ *) ☆、第 107 章 “少庄主说, 新衣还需一段时间才能缝制出来,如今天气愈发得冷,不能叫温姑娘冻着了。这几件衣裳原是裁给大小姐的, 大小姐没来得及穿, 放在库房里也是浪费,不如先拿出来给温姑娘凑合穿着。”圆脸的小丫头给温酒酒套着新衣裳。 天气寒凉,早上起来又冷了不少, 苏野看着枝头摇曳的枯叶, 命人去库房取了新衣送来温酒酒的住处。 温酒酒来到神剑山庄时,什么也没带, 身上只有傅尽欢给她裁的嫁衣,这几日的确是秋风瑟瑟,她也不扭捏, 接受了苏野的好意。 照顾她的是个叫做千千的侍女,千千以前是苏明烟的贴身侍女,整个苏府后宅, 只有千千和苏野知道温酒酒真正的身份。 苏明烟的身量与温酒酒相近, 这些衣服极为合身, 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阵秋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将壁上垂挂的画吹得皱了些。 这些画都是苏明烟喜欢的画, 不能有丝毫损坏,温酒酒赶紧走过去将窗户关上,回身却见千千双目痴痴地望着她。 “怎么了?”温酒酒笑问。 “温姑娘远远瞧着,背影真像大小姐, 连奴婢也有 分卷阅读233 些恍惚,还以为大小姐回来了。” 千千话音刚落,屋外传来一声冷喝:“大胆!” “奴婢该死!”千千浑身颤了一下, 连忙对着门口跪下。 从屋外走进来一个锦衣少年,少年平时都是笑吟吟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此刻冷着脸,身上自带一股威慑力,反而叫人忽略他真正的年纪,打心底生出一丝畏惧。 “奴婢有错,少庄主饶命!”千千害怕地磕头求饶。 苏野行至她身前,微微俯身,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声音很轻柔:“错在何处?” “奴婢失言,奴婢不该胡言乱语,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千千下意识地躲着他的目光,浑身瑟瑟发抖。 “算了,阿野,她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别同她计较了。”千千一副怕苏野怕得要死的模样,可见苏野的厉害之处,温酒酒实在看不下去,出言阻止了一句。在她看来,千千并没有犯错。 “阿姊还是同以前一样善良。”苏野松开千千,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这次先放过你,下不为例。” “奴婢谢过少庄主,谢过……大小姐。”千千犹豫了一下,说道。 她已经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她错在不该唤温酒酒为“温姑娘”,更不该在温酒酒面前反复提起苏明烟,现在的温酒酒才是苏明烟。 千千改口,温酒酒也明白过来苏野生气的点。 “好了,退下吧,去将小少爷抱过来。”苏野见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果真不再计较。 “是。”千千应道,转身出门。 “阿姊住的可还习惯?” “你将苏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那就好。”苏野在桌边坐下,用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温酒酒,他这样看人的时候,神情很温柔,叫人轻易就放下警惕心。 只听得他又道:“阿姊日日闷在这后宅里,怕是无聊了,阿姊怎么不问问我江湖上近日发生的事?” “那些已经与我无关。”温酒酒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苏野轻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千千抱着一个半大孩子走了进来,她将孩子放下,对着苏野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那孩子见屋里还有个温酒酒,立刻将自己藏到苏野身后。 苏野抓住他的手,将他从自己的背后拽出来:“阿霁,你过来,见一见我们的阿姊。” 孩子约莫五六岁的模样,怯怯的,硬生生被他扯到温酒酒面前,垂着脑袋,不敢看温酒酒。 “他叫苏霁,是继母所生,在乡下寄养了一段时日,没怎么见过生人,很是怯场,阿姊莫要介意。”苏野提起那位继母,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苏霁。 这个名字温酒酒知道。 如苏野所言,他是苏野继母所生,也是原书里最后被苏野拿去祭剑,铸成了封魔剑的苏家孩子。 “来,阿霁,跟着我唤,阿姊。”苏野耐心地哄着。 “阿、阿姊。”孩子很是信赖苏野,抓着他的手,抬起头来,看了温酒酒一眼,脆生生地跟着唤了一句。 “对,这是阿姊。”苏野的脸上再次露出开心的笑容。 “阿姊。”苏霁见苏野笑了,得到极大的鼓励,又唤了一句。 “去,到阿姊身边去。” 苏霁转头望着苏野,在苏野的眼神示意下,跌跌撞撞朝温酒酒走去。 “阿姊,你瞧,阿霁生得多可爱。”苏野笑道。 苏霁虽然寄养在农家,倒也没怎么被亏待,养得又白又软,一眼就能看出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他扑进温酒酒的怀中,仰起头来,清亮亮地唤道:“阿姊!” 小孩子的喜欢总是单纯简单的,他依赖苏野,苏野依赖温酒酒,他就爱屋及乌,也对温酒酒露出极大的善意。 温酒酒扶住了苏霁,以免他跌倒。 “阿姊若是一个人寂寞了,以后就让阿霁来陪陪阿姊。阿霁可会哄人开心了。对不对啊,阿霁?”最后一句问的是苏霁。 苏霁用力点头:“哥哥说过,阿霁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宝贝。” 温酒酒被他们兄弟两个一唱一和逗得笑出了声。 这一场秋雨似乎是下不完,到了深夜,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傅司南喂傅尽欢喝完药,亲眼看着他睡着,才起身离去。 “不为求死,只为求生”这八个字何尝不是如同一把尖利的刀子,将傅司南的心底捅得鲜血淋漓,可他不能如傅尽欢一般,放任自己颓废下去。小环说得对,从前都是傅尽欢在保护他,这次,就换他保护傅尽欢一回吧。 傅司南没什么睡意,索性去处理堆积下来的事务,刚提起笔回了一封密信,就见一名黑衣侍从神色慌乱地冲进来:“二公子,教主到了。” 傅司南握着紫毫的手僵了一瞬。 傅南霜传信说今夜会到,果真到了,说实话,自打傅南霜决定闭关后,傅司南已经好些年没 分卷阅读234 有见到他了,这些年仅有的联系,也是书信来往,若不是傅尽欢时常提醒,傅司南几乎忘记这位父亲的存在。 傅司南换了一身衣裳,去见傅南霜。 天地之间一片黑布隆冬,大雨簌簌而落,庭院中的灯笼在夜风的摇曳下,光影模糊。 傅司南绷紧着身体,缓缓踏入大厅,双手交叠,对着坐在厅内的一道人影微微俯身,施了一礼:“司南见过父亲。” 厅内点了四盏琉璃灯,许是今夜过于黑暗,连带着厅内的琉璃灯也驱不散这浓烈的黑暗。 气氛沉默又沉闷,傅司南保持着弯身的动作,迟迟未等到座上人影的回应。 他不是傅尽欢,没有那么多耐心,纵然他已下定决定更改自己急躁的毛病,还是没忍住,抬起头来,看了傅南霜一眼。 傅司南最后一次见傅南霜,约莫还是在四年前。 印象中的傅南霜有着一张英俊的面容,即使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也掩不去他年轻时的风采。这样的一张脸,再年轻二十岁,放在江湖中也是能迷倒一片女侠的。 这四年来傅南霜似乎没怎么改变,只见他身着一件黑衣,面无表情地将傅司南盯着,左手搭在扶手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不怒自威。 “父亲出关,可是伤势大好了?”傅司南没话找话说。小环说,不知是谁走漏风声,惹得傅南霜雷霆震怒,他不知傅南霜到底得了多少消息。 “尽欢何在?”傅南霜慢悠悠地抬了一下眼睛,终于开口。 “大哥前些日子受了伤,今日旧疾发作,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未能亲自前来迎接父亲,还望父亲恕罪。” 傅南霜冷冷哼了一声,五指抓紧扶手,扶手立时多了数道裂痕,看得傅司南眼皮一跳。 傅南霜当年退守南疆,是为穆流川击败,受了重伤,这些年来,他重疾缠身,连在他们兄弟二人面前都鲜少现身。此番看来,他的功力已经恢复大半,难怪傅尽欢听说他要处置温酒酒,如临大敌,乱了分寸。 傅南霜的无极神功只修到了第十六重,但他一身深厚的内功,是他们兄弟两个所不能及的。当年穆流川能击败他,也是因他们的母亲突然过世,他伤心之下,不知所措,让穆流川占了上风。 “为了一个女人,落得如此狼狈,我这些年是白白教导你们二人了。”傅南霜怒极之下,抓起搁在手边的茶盏,朝着傅司南砸去。 傅司南没有避让,任由这杯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 茶水浸湿他的衣裳,顺着衣角滴滴答答地淌着,他顺势跪了下来:“此事是司南之过,父亲要责罚,司南愿一人承担。大哥这次出岛,是为了追捕司南,情有可原,还请父亲明察。” 傅尽欢通过请出烈火令,提前执行傅南霜一统江湖的命令,将功折罪,减轻他们兄弟二人违抗禁令的责罚。但蝴蝶山庄内,穆云岚帮助众人逼出软筋散的毒,致使俘虏全部逃了出去,这一役只有蝴蝶山庄的叶家归顺,傅尽欢算是吃了个败仗,也难怪傅南霜听闻他们兄弟两个为了温酒酒大打出手,气不打一处来。 傅南霜果然震怒,喝道:“你真以为我不敢责罚你?我教导过你们多少次,温柔乡英雄冢,你们倒好,区区一件‘礼物’,兄弟两个争得头破血流,身上哪里还有半分男儿志气?来人,上戒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476971 24瓶;漂亮妹妹 15瓶;有为青年 10瓶;野生的酥糖 2瓶;吟游诗人妮娜、小迷妹 1瓶; (*  ̄3)(ε ̄ *) ☆、第 108 章 “慢着!”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厅外飘来, 在这凄凄风雨声中听来尤为清晰。 傅司南转头,脸色骤变:“大哥。” 傅尽欢扶着门框,出现在二人的视野中。 傅司南疾声道:“大哥, 你还伤着, 赶紧回去躺着,这件事的确是我错了,我甘愿受罚。” “这件事我们都没有错。”傅尽欢朝着厅内走来。他双眼看不见, 一路行来, 竟也毫无障碍。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傅南霜面前:“我和司南都没有错,如果对一个女人动情是错, 那么,错的是父亲。当年若不是父亲对母亲动情,烈火教也不会一败涂地。” “大哥, 你住口!”傅司南再也忍不住,喝止了傅尽欢,“大哥, 我知道, 你是想一个人承担所有错误, 你别说了,是我任性, 拖累你至此,错的是我,该受罚的也是我。” 傅南霜本已十分震怒,见他们兄弟两个彼此维护, 神色有些恍惚。他的目光转到傅尽欢的脸上,似乎此刻才发现他的异常:“你的眼睛怎么了?” “瞎了。”傅尽欢冷冷回道,“有眼无珠, 这双眼睛不要也罢。” “放肆!”傅南霜一掌拍裂了扶手。 傅尽欢在傅司南身边跪下:“我爱上了酒酒,千 分卷阅读235 错万错,错在知道父亲对她动了杀心后,我却想着两全,既瞒天过海护她安好,又不负父亲所托。如今我已大彻大悟,可惜再也换不回酒酒的性命,今日,甘愿领受责罚,自此脱离烈火教,从此与烈火教再无干系。” “大哥!”傅司南震惊地瞪向傅尽欢。 傅尽欢挺直着背脊跪在傅南霜面前,依旧矜贵优雅,只是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颓败的气息。真正的傅尽欢,已经随着温酒酒死了,跪在这里的,只是一具没有腐烂的躯壳而已。 傅南霜平静地望着面前这个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愤怒到了极致,脸上反而没有了表情。 傅尽欢和傅司南是一对双生子,他们两个从外表来看,没什么区别,也许是身为兄长的缘故,自幼傅尽欢就比傅司南沉稳许多,傅南霜也是将他当做教主继承人培养的。 当日他尚在闭关中,傅尽欢先后给他寄了两封信,前一封信的内容是傅司南要娶温酒酒为妻。 一个练武的容器,娶来做妻子,傅南霜自然不会同意这个荒唐的决定。傅尽欢在信中提及,双修无极神功,需得纯阴体质的女子倾力配合,这样做也是为了稳定温酒酒,一个名分罢了,等修成无极神功后,再做成人偶就是。傅南霜寻思着,傅尽欢说的也有道理,目前最紧要的,还是修成无极神功第十八重。 后一封信里,傅尽欢改口,自己要娶温酒酒为妻,原因是那女子不知天高地厚,看中他这个教主继承人的身份。他还在信中说到,无极神功的第十八重考验的不仅是天赋,更是耐心,傅司南玩心重,恐沉沦美色,他无心无情惯了,此生无意女色,他比傅司南更适合修炼这门武功。待他修成无极神功后,就将温酒酒杀了。 对比傅司南,傅南霜更希望傅尽欢这个教主继承人修成神功,也就没有反对。 原来这些都是他这个儿子欺骗他的。 他若一日修不成无极神功的第十八重,就可借此一直留下温酒酒的性命。 可惜,他与傅司南为争温酒酒大打出手见了血,以及傅司南带着温酒酒私逃出岛的消息,走漏到傅南霜的耳中,傅南霜派使者前来验伤,才知自己被这个儿子耍得团团转,盛怒之下,下令让傅尽欢将温酒酒做成人偶。反正做成人偶,也是可以拿来修炼的。 傅尽欢不舍得动温酒酒,起了暗度陈仓的念头,现在是暗度陈仓失败,失了温酒酒,心如死灰,想要脱离烈火教了。 悉心培养多年的继承人,终究还是毁在一个女人身上,他们苍穹派的女子,天生就是来克他们傅氏的。 傅南霜冷声道:“你是教主继承人,应该知道脱离烈火教付出的代价。” “我意已决。” 傅南霜不怒反笑:“好,很好,不愧是我傅南霜的儿子,有骨气。” “大哥,你旧疾未愈,脱离烈火教之事,不如日后再说。”傅司南脸色微变。 “请父亲上戒鞭。”傅尽欢一脸倔强。 傅南霜冷笑:“你们的大公子都亲自发话了,怎么,一个个都成了聋子?” “大哥。”傅司南急了。 傅尽欢恼极之下,曾教训了傅司南十鞭子,用的是傅司南平时用的软鞭,力道和角度都控制得刚刚好,足够叫他吃到了苦头,又不真正伤筋动骨。 烈火教的戒鞭不同,戒鞭是为犯错之人备下的,鞭子上有倒刺,仿荆棘而做,一顿鞭子下去,足以将内功深厚者抽得皮开肉绽、遍体鳞伤。 在外面听候的侍从,听了傅南霜的话,连忙将戒鞭取出。 傅司南见傅尽欢跪在地上不动,打定主意是要挨这一顿责罚了,他从地上爬起,挡在侍从面前,率先从他手中取走了鞭子。 “大哥好歹也是烈火教的大公子,岂是谁都能打得,父亲,司南愿意代劳。”傅司南握住鞭子,对傅南霜抱了一拳。 傅南霜冷眼扫视了他们两人一眼,未曾反对。 傅司南松了一口气,傅南霜这是愿意网开一面了,只责罚,不要傅尽欢的命。 傅尽欢欺骗傅南霜,违抗他的命令,按照罪责来说,当处死刑。这是傅司南决意一人扛下所有罪责的缘由。 他抚了抚鞭子上的倒刺,走到傅尽欢身后,低声道:“得罪了,大哥。” 纵使将主动权抓到手里,控制好力道,鞭子上毕竟是有倒刺的,傅司南对着傅尽欢的后背抽了一鞭子。 傅尽欢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立时一道血痕印在他的白衣上。 傅司南将目光移开了些许,硬起心肠,继续执行鞭刑。 傅南霜肯松口,不代表真正放过了傅尽欢,傅尽欢当众忤逆他,他不要傅尽欢的命,也是看在傅尽欢是他悉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的面子上,这顿苦头傅尽欢无论如何是逃不了的。 傅司南不敢作弊。作弊会被傅南霜剥夺执行鞭刑的权力,那样等于把傅尽欢的命交到别人的手里。 从小就是这样,他们兄弟两个做不到他想要的,就会遭受到残酷的责罚,从来不会因为他们是他 分卷阅读236 的儿子,而有所改变。 为了减少傅尽欢的痛苦,傅司南的动作极快,每一鞭都尽力避开身体的要害。这是他大哥,他说要好保护他的,却不得不亲手当着众人的面鞭笞他。 傅司南心口堵得慌,看着他白衣上的血色越来越深,抬起的手腕重如千斤。 傅尽欢起初还能直挺挺地跪着,第七十七鞭下去后,他往前扑了一下,双手撑在地上,额前汗珠簌簌滚落。 傅司南的手抖了一下。 好在剩下的鞭刑不多了,傅司南不知道这段时间是怎么过去的,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打完了,傅尽欢浑身是血。 而他满身是汗。 他丢下了戒鞭,对着傅南霜跪下:“启禀父亲,鞭刑已经结束。” 傅尽欢紧紧咬着牙齿,脸色惨白,撑着手肘,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转身朝厅外走去。 “站住。”傅南霜低喝一声。 傅尽欢脚步停下。 “你不会以为熬过这顿鞭刑,就万事大吉了?”傅南霜眼神阴鸷地盯着他的背影。 “烈火教的规矩,我自然比谁都清楚。”傅尽欢声音嘶哑地开口。 烈火教的规矩,若要脱离烈火教,先受一百戒鞭,再受四大长老、左右护法一人一掌。他们六人功力高深,不说一百戒鞭过后,普通人早已没命,即便是个武林高手,也未必能接得住他们一掌。 傅尽欢抬步就走。 屋外雨已经停了,地上的低洼处遍布泥泞,黑沉沉的夜幕,如张开着血盆大口的妖兽,一点点吞噬着傅尽欢的身影。 “大哥!”傅司南追了出去。 魑魅魍魉四大长老和左右护法站在院子中央,对着傅尽欢躬身施了一礼:“大公子,职责所在,多有得罪。” 傅尽欢抬起眼睛,眼底也似蒙上了一层血雾,无神地盯着前方:“无妨,各位公事公办即可,勿要为难。” 四大长老脸上俱是露出钦佩的神色。 傅尽欢年纪轻轻,就有此等魄力,实属少见。这么多年来,有想脱离烈火教的,无不是害怕刑罚,偷偷叛逃。这少年的确适合做未来的教主,可惜为情所困,自毁前程。 四大长老上前一步,一人给了傅尽欢一掌。他们先前见傅司南当着傅南霜的面放水,心知这位少年继承人承载了不少傅南霜的心血,不敢真正下狠手,每人只用了五成功力。 傅尽欢已经受过鞭刑,即使只有五成的功力,也足以叫他吃足苦头。 他捂住心口,身形摇摇欲坠,血色顺着他袖口、衣摆缓缓滴落,在他的脚下形成一汪血泊。 忽然吹来一阵风,将凝在叶片上的雨滴吹落,浇了傅尽欢满身,愈发显得他狼狈不已。 傅尽欢步履蹒跚地往前走了一步:“还剩下两掌。” 右护法眼底露出一丝不忍,扭过脑袋,问左护法:“是你先,还是我先?” 左护法摇着折扇道:“你知道,做什么事我一向都是让着你的。” 右护法没说什么,行至傅尽欢面前,抬起手,轻飘飘一掌落在傅尽欢的肩头。 他的扮相是极其文雅的,动作也很文雅,这一掌落下后,傅尽欢连退数步,足下的锦靴踏进一处水洼,即将摔倒的瞬间,一直站在长廊下盯着他的傅司南飞身掠到他身边,扶了他一下。 “大哥,撑不下去就放弃吧。”傅司南劝道。 傅尽欢推开傅司南,将口中腥甜咽下,固执地往前走了几步:“还剩最后一掌,左护法请。” 左护法笑吟吟道:“那属下就得罪了。” 他虚影一晃,瞬间就到了傅尽欢的跟前,左手接过折扇,右手抬起,在傅尽欢身上点了数下,掌中运足内力,一掌拍向他的心口。 傅尽欢浑身内力被击散,吐出一口血后,整个人犹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大哥!”傅司南刚迈出一步,被身边的右护法拽了一下。 他双眼猩红地看向右护法。 右护法低声道:“二公子别急,左护法那一掌看似严重,实则是在救大公子。” 傅尽欢跌落在地上,身体从泥水里滚过,泥水中登时有血色漫开。过了好一会儿,他满是污秽,从水坑里站了起来。 傅司南注意到,他先前灰白的面色恢复了些许,即便是依旧毫无血色,也不似先前那般僵冷得如同一具尸体。 “最后一掌已经结束。”傅尽欢抹去唇边血痕,遥遥对着傅南霜所在的方向微微俯身,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院外走去。 傅司南追上去:“大哥。” 傅尽欢停下,转过脑袋,双眸黑漆漆的没有焦距:“司南,我走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大哥你的眼睛尚未复明,孤身一人……” “眼睛瞎了,心里倒是比从前明白了许多,不必担心我。”傅尽欢苦笑一声,抬步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237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雪 10瓶;Jirafa不是长颈鹿、木林森 2瓶; 么么! ☆、第 109 章 这一场闹剧结束后, 傅南霜也没了追究的心思,他瞪了傅司南一眼,甩袖离开, 留下傅司南一人收拾残局。 傅司南在黑夜里站了一会儿, 神情怔愣,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冷风扑上面颊,他的灵台清明了许多。 “初一。”傅司南哑声唤道。 初一现身:“二公子。” “你是大哥的贴身侍从, 如今大哥双眼有疾, 不肯就医,又身受重伤, 孤身在外……” “二公子的意思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盯着大公子,若有任何异常就向二公子禀告。” 傅司南摆摆手, 眼底微露疲倦:“去吧。” 初一出去没多久,就慌慌张张来向傅司南禀告:“二公子,大公子晕过去了。” 傅司南刚准备就寝, 闻言跳了起来:“什么!” 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 傅司南与小环等人站在小木屋外。屋内, 大夫正在替傅尽欢诊治。 傅司南在夜风里站得身上热气散了许多,终于听得屋门“吱呀”发出一声轻响, 被人从里面推开,烛光透出来,勾勒出大夫的身影。 “大哥怎么样了?”傅司南急急向前走了几步。 “二公子莫要着急,大公子已经醒了, 请几位进屋一叙。”这名老大夫之前就替傅尽欢诊治过,对傅尽欢的伤势很清楚。 老大夫话音刚落,傅司南就冲进了屋里:“大哥。” 傅尽欢坐在床头, 脑袋转向他:“我没事。” 傅司南在他身侧坐下,看着他苍白的面颊,眼眶微红,恼怒吼道:“都伤成这样,还说没事,你的身子是铁打的吗?” “父亲有没有责罚你?”傅尽欢反问。 “没有。父亲被你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没空搭理我。” “那就好。” “好什么好,我长这么大第一回替你背黑锅,你跑出来做什么。”说到这里傅司南气不打一处来,他特意瞒下傅南霜的消息,哄傅尽欢睡下,想一个人把所有罪责都扛下来,谁料到傅尽欢半途跑出来,还闹着要脱离烈火教。 “我要找出害了酒酒的凶手。”傅尽欢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又出现了傅司南熟悉的表情。 傅司南呆了呆。 傅尽欢是一柄敛去锋芒的利剑,出鞘必见血。 “大哥的意思是以自身作为诱饵,吸引那个凶手出来?”傅司南毕竟是他的双生弟弟,向来最通晓他的心思。这次幕后凶手针对的是他们二人,傅尽欢分析出来,温酒酒是替了他们二人受死,那人既是他们的仇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傅尽欢索性拿自己做饵。 “我脱离烈火教的消息,不出三日就会传遍整个江湖,他见我孤身在外,兴许会有所行动。” 假如傅尽欢一直在烈火教养伤,凶手无机可趁,这次他被逐出烈火教,落了单,又伤势未愈,正是击杀他最好的时机。 “大哥放心,我会调派一队死士暗中保护大哥,待凶手现身,我必将他碎尸万段,定要叫他尝一回酒酒尝过的苦楚。” 他以为傅尽欢主动脱离烈火教,是心如死灰,原来这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温酒酒大仇不报,他们兄弟两个,是无论如何都没有颜面去九泉之下见她的。 “左护法可是来了?”傅尽欢突然问。 “大公子好耳力。”一道声音自门口响起,左护法缓步踏了进来。 他是跟傅司南一起来的,傅司南刚走出蝴蝶山庄的大门,就见左护法摇着折扇站在黑夜中,似乎早已在那里等着他。 “今日多谢左护法替我打通周身经脉。”傅尽欢“看”着左护法的方向,温声道。 他陡然受了重创,经脉淤塞,左护法那一掌看似是伤他,实际是暗中替他将经脉打通,逼出一口胸前淤血。 “大公子客气。”左护法笑了一声,“不过是还故人一个人情罢了。” “什么故人?”傅司南问。 “阿瑶。”左护法轻声念出一个名字。 傅司南一愣,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你说的是我们的母亲?” 左护法的目光扫向双生子:“两位公子的眉眼与阿瑶生得有几分相似,若论起性子,大公子倒是更像阿瑶一些。” 傅司南惊讶:“以前从未听左护法提起过这些。”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左护法目中露出些许温柔,“你们有所不知,当年我也是阿瑶的追求者之一。我先于教主认识阿瑶,冰天雪地里多亏阿瑶喂我的一口热水,才有今日的我。” 他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笑着,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傅尽欢脱离烈火教的消息,的确于三日内就传遍了整个江湖,消息传到神剑山庄苏野的耳中时,少年挑了下眉头。 分卷阅读238 “少庄主,这是个好机会,属下主动请缨,去刺杀傅尽欢。”纤云抱拳道。 本来借着温酒酒假死一事,利用霹雳弹趁机击杀傅尽欢,是一箭三雕,可惜功亏一篑,只重伤了傅尽欢。 傅尽欢卧病在床的这些日子一直有高手贴身保护,神剑山庄的探子连蝴蝶山庄的大门都摸不进去。傅尽欢自己脱离烈火教的保护,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苏野摇头。 “少庄主可是有什么顾虑?” “你只看到了眼前,却不曾想过这背后的玄机。” 纤云微愣:“少庄主的意思是有诈?” “傅尽欢行事向来都有周密的计划,你觉得他会如此冲动,将自己置身险境?” “他痛失所爱,未必不会乱了分寸。”纤云听说傅尽欢被打击得一蹶不振,连教中事务都假手于人了。 “傅尽欢毕竟不是傅司南。”苏野起身往外走去,丢下一句,“此事暂且不必理会,我自有周全计划。” 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也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除夕当天飘起鹅毛大雪,整个神剑山庄银装素裹,温酒酒推开窗户,触目所及,一片极致的雪白,好似一个梦幻的画中世界。 多日不见的苏野抱着裹成了个圆球的苏霁,笑吟吟地出现在雪地里,高声道:“阿姊,趁着雪霁,我们一同出门添置几件年货吧。” 年底是各大门派最忙的时候,因为要结算各地的账目,神剑山庄近些年来在各地开了一些铺子,或盈利或亏损,这些账目都是要苏野亲自过一遍的。苏野忙得天天不见人影,到了除夕这日才得空来见温酒酒一面。 自打跳入湖中过后,温酒酒日日躲在苏府后宅,的确有很长时间没出门了。 时间过去这么久,风头应该也过了,除夕是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这个时候大家都欢欢喜喜在家准备年夜饭,想来街上没什么人。 温酒酒稍一思索,点了点头。 片刻后,温酒酒裹着狐裘,戴着面纱,与苏野、苏霁一同出现在神剑山庄的大门口。 车夫将马车赶来,停在府前。苏野从他手中接过马鞭,回身对温酒酒道:“阿姊,上车吧,今日我替阿姊赶车。” 温酒酒瞧他兴致颇高,没有拒绝,抱着苏霁上了马车。车内暖烘烘的,熏了香,角落里还有添了炭火的手炉。 温酒酒握住苏霁的一双小手,问:“冷不冷?” 苏霁小鼻头冻得红红的,摇着脑袋,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大声道:“不冷!” 这孩子先前对她还是怯生生的,熟了后,整天追在她屁股后面,跟苏野一个语调,一口一个“阿姊”。 马车缓缓启动起来,车轱辘碾着细碎的雪粒,往集市赶去。 温酒酒拿起搁在桌子上的一盒糖,剥开糖纸,递给苏霁一颗。 苏霁含住糖,一把扑进她怀里,两条短短的小胳膊紧紧搂着她的腰身。 温酒酒笑问:“阿霁,怎么了?” “喜欢阿姊。”苏霁歪了歪脑袋,一脸的天真无邪。 温酒酒失笑。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苏野掀开车帘,一股冷气钻了进来。 苏霁问:“哥哥冷不冷?” 苏野道:“不冷。” “哥哥,给你糖。”苏霁从盒子里抓起一颗糖,递给苏野。 苏野接了糖,摸了摸他的脑袋:“阿霁乖。” 他抬起眼睛,看向坐在车里的温酒酒:“这家胭脂铺子是苏家开的,阿姊可要添置一些?” 温酒酒摇头:“不必了。” 不用再撩拨傅氏双生子,她就断了那些胭脂水粉,她是个懒骨头,认为每天上妆卸妆,太麻烦了些,即便是坐在镜前由丫头们动手,也挺折腾的。 苏野笑道:“阿姊容色脱俗,这些胭脂倒是玷污了阿姊的好颜色,不用也罢。” 他见温酒酒瞄了一眼不远处的糕点铺,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阿姊稍等,我去买几盒。” 苏野将车赶到路旁,下了马车。 铺子的糕点是现蒸的,蒸笼腾腾往外冒着热气,街头比温酒酒想得热闹许多,尤其是那铺子门口,排了长长一条队伍,苏野估计要排上好一会儿。 苏霁无聊,自己拿出一个银色的镂空小球,抱在怀里玩。 温酒酒将车窗的帘子稍稍掀开一条缝。青石街上的雪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堆在道路的两旁,石阶和屋檐上铺着白雪,不曾被行人的脚印踩踏。 突然,她的目光一顿,整个人僵住了。 苏霁察觉到她的异常,抱着小球,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石阶上,坐了个形容清瘦的白衣公子。 天地间又飘起了雪,那白衣公子仿佛一尊雕塑,孤零零地坐在漫天飞雪里,一动也不动。 不一会儿,身上便披了一层薄雪。 触目所及,白茫茫的。他和那白茫茫的一片,几乎融 分卷阅读239 为一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半夏草、吟游诗人妮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货自然萌丶 1瓶; (*  ̄3)(ε ̄ *) ☆、第 110 章 雪下大了些, 很快,青石街道又被一层白雪覆盖。傅尽欢身上的雪越堆越多,一名黑衣侍从撑着青竹伞, 走到他身边, 将伞罩在他头顶:“大公子,棉衣和食物都分给那些小乞丐了。” 傅尽欢微微撇了下脑袋,转向温酒酒的方向。 温酒酒的心脏骤然缩了一下, 下意识地想要放下车帘, 马上又想到,帘子只掀开这么小的一条缝, 她脸上还戴着面纱,他估计是看不到她的。 傅尽欢果然没有察觉到马车里的她。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乞丐,身上裹着一件崭新的棉衣, 踩着雪粒,小心翼翼地走到傅尽欢面前。 傅尽欢问:“还有漏下的吗?” 初一未来得及答话,那小乞丐怯生生地伸出手, 呵一口热气, 弱弱地说道:“神仙哥哥, 这个送、送给你。” 他手中放着一只红纸叠出来的千纸鹤。 除夕当天,家家户户都有贴春联的习俗, 这红纸是他从别的人家门口捡来的,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脏污,他就叠成了千纸鹤, 藏在怀里,特意等着傅尽欢过来。 这几个月以来,傅尽欢常常来看他们。 他们这些小乞丐, 都是半大的孩子,无父无母,无家可归,只得乞讨为生。一天下来,讨不到什么食物,饿肚子是常有的事。 自打傅尽欢来了就不一样了,他给他们带来新衣裳和食物,还帮他们打跑常常欺负他们的恶霸,就算他的脸色是冷冰冰的,这些小乞丐们也很喜欢他,跟他处久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 傅尽欢眼眸一片漆黑,伸出手,接过小乞丐递来的东西,用指尖抚了抚。 “大公子,是千纸鹤。”初一提醒。 傅尽欢微微一笑,温声道:“谢谢。” 小乞丐登时笑逐颜开。他顿了顿,问道:“神仙哥哥,先前和你一起来的那位漂亮姐姐,怎么再也没有来过了?” 小乞丐的记忆力是非凡的,他们得记住哪些人性子好,哪些人对他们拳打脚踢,以便于下次是上前乞讨,还是远远躲开,他记得温酒酒也很正常。 傅尽欢的笑容消失在唇角,脸上透出几分苍白。 初一道:“雪大了,大公子,我们早些回去吧。” 傅尽欢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雪。 小乞丐盯着他逐渐融入雪里的的背影,只觉得他看起来可怜极了,明明几个月前他和那个漂亮姐姐一起来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 温酒酒放下帘子,神情掩在面纱下,看不清楚。她抬手按住心口,手掌下一颗心脏砰砰跳动着,隐隐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苏霁坐直了身体,银色的小球从他手中滑了出去,嵌在球里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一路滚出了车外。 苏霁慌乱地站起身来。 温酒酒拿起幕离,戴在头上,对苏霁道:“阿霁,你在车里候着,我去捡。” 她下了马车,沿着小球滚动的痕迹,走了过去。 小球滚到一棵树下,埋在雪里,温酒酒弯身将球捡起。忽闻一阵惊叫:“有小偷,抓小偷啊!” 温酒酒刚转身,就见一道人影慌不择路地朝自己奔来,许是脚底打滑,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扑向了温酒酒。 温酒酒神色不变,藏在袖中的手运足内力,打算一掌将他拍出去。 在她动手前,一道青色的人影掠至她身前,抬起一掌,击在那人的肩头。那人立时跌了出去,半边身体埋进雪堆,半天没爬起来。 那青衣男子走过去,抓住小贼的胳膊,反扭到身后,将他提起,从他手中取走一个钱袋,转身问追上来的胖大婶:“这可是你丢的?” “是的,是的。”胖大婶接了钱袋,满脸感激的表情,“多谢你了小伙子,要不是你,今天这钱就追不回来了。” 青衣男子温文尔雅地笑了笑:“下次当心点。” 温酒酒趁着他们说话的空档,悄悄地转身离开。她步伐极快,走了几步,脚下一顿。 一枚殷红如血的同心结躺在洁白的雪地里,倏然映入她眼底。 那同心结应该是撕裂过,又重新被缝合在一起,中间断裂的地方很明显。即便是重新拼合起来,也看得出来同心结曾经一分为二。 温酒酒怔了一瞬,将同心结捡起,拍了拍上面的雪粒。 “姑娘,这枚同心结是在下的。”青年温润的嗓音自温酒酒身后响起,“这是故人之物,兴许是方才与人打架时不慎从怀中跌落,此物对在下十分重要,还望姑娘归还。” 温酒酒转过身来,隔着幕离,看 分卷阅读240 向站在不远处的穆云岚。 穆云岚着了一件白色的中衣,外罩青色的外衫,腰间用同色的云纹腰带紧束,不曾垂任何挂饰,只悬了一把古朴的铁剑。 白雪簌簌飘落,坠在他漆黑的发间。他的面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一点不见当初的意气风发。 温酒酒将同心结递了出去。 “多谢。”穆云岚抓住同心结,牢牢握在手里,一脸失而复得的喜悦。 温酒酒特意将声音压得低沉沙哑:“告辞。” 穆云岚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微动,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孙青禾的声音:“穆大哥。” 孙青禾拎着一包药,走到穆云岚身边,看见他手中握着同心结,目光滞了一瞬。 等穆云岚再次抬头,温酒酒已经不见了踪影。 “穆大哥在看什么?”孙青禾好奇。 “方才见一人,背影有些眼熟。”穆云岚失神。 孙青禾道:“这世上相似之人很多,穆大哥是看错了吧。” “是我看错了,小九她已经……”穆云岚的面上露出痛苦之色,五指攥紧了同心结。 他的小九已经死了。 死在爆炸中,尸骨无存,他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穆云岚心中后悔至极,要是早些料到这个结局,当日他无论如何也要从傅尽欢手中带走温酒酒。 温酒酒当着他的面,将同心结一分为二,掷在他面前。那时,他差点信了她的说辞,以为她负了自己,爱上傅尽欢。 他濒死时,温酒酒提出要亲手了结他。他绝望之际,心想,这样也好,温酒酒有一句说的是对的,这个世上,他只有死在她手里才甘心。 她握着刀,缓缓逼近他,与他说起从前那些事,说起他教她的第一套剑法,说起他的龟息功。 正是这一句,让穆云岚在绝望中隐隐抓到一丝希望。温酒酒在提醒他,用龟息功假死。他心中狂喜不已,他的小九没有变,她如此绝情,是为了让他活下去。 安排好的救援迟迟未到,应当是出了变故,穆云岚心念电转,应了温酒酒所求,逼出一口血,假装重伤之下,怒极攻心,活生生被她气死。 假如能活着在一起,总好过去地府里做一对鬼鸳鸯。 穆云岚再次醒来时,已经身在医仙谷。他受了烈火教魑魅魍魉四大长老和左右护法的掌法,重伤在身,只好在孙青禾的劝说下“从长计议”,先行养伤,再去想营救温酒酒一事。 从那日的情形来看,傅尽欢是喜欢温酒酒的,至少短时间内温酒酒性命无碍。 谁知这一次的“从长计议”,却是害了温酒酒。 他忘了,他的小九性烈无比,宁可往刀尖上撞,也要自证清白,怎会与魔头虚与委蛇。 听闻温酒酒身披嫁衣,跳入了湖中,被傅尽欢捞上来时已经断了气息,傅尽欢失神之际,温酒酒尸身为仇人所得,最终被霹雳弹炸得粉身碎骨。 尚在养伤的穆云岚,初闻此噩耗,当即吐出一口血,体内真气行岔,险些走火入魔,多亏孙青禾及时施针,既保住他的性命,又保住他一身浑厚的内力。 穆云岚醒来后,握着碎裂成两半的同心结,万念俱灰,孙青禾不得已,只好以“报仇”为由,勾起穆云岚的生念。 要不是傅尽欢苦苦相逼,温酒酒如何会跳入湖中自寻了断,若非傅尽欢护她不利,她又怎么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落。 正是这一丝报仇的信念,让穆云岚重新振作起来。 他本就伤重,乍闻噩耗,内力冲撞,伤了心脉,这一闭关疗伤又是数月。出关这天,刚好赶上年关,便和孙青禾一同出了趟远门,找到温酒酒的衣冠冢,买了她从前最喜欢的桂花糕,放在她的墓前。 看着他从前温柔可爱的小九,如今冷冰冰地躺在这地下,连具完整的尸骨都没留下,不免又是伤心一场,以至于神思恍惚,看谁都像他的小九。 他的小九再也回不来了。穆云岚心口一窒。 ☆、第 111 章 温酒酒回到马车里, 将捡回的小球递给苏霁。刚坐下,苏野掀开车帘,递出三盒糕点:“刚出炉的, 还热乎着, 阿姊快尝尝。” 他排了很长时间的队,身上都是雪,额前的雪粒已经化了。温酒酒摘下幕离, 递给他一张帕子:“擦擦。” “哥哥, 我帮你擦。”苏霁抢走帕子,笨拙地替苏野擦着脸上的雪痕。 少年位高权重, 小小年纪,就是神剑山庄真正的掌权人,偏偏也学那普通老百姓, 站在雪里乖乖排着队。他眉眼堆着笑,看着车里的一大一小,满身的疲累, 化作说不出的欢喜。 “雪大了, 我们该回去了。”温酒酒道。 “阿姊稍等。”苏野放下车帘。 温酒酒与苏霁在车内等了一会儿, 苏野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再次回到车内,他递出两个锦盒, 一个给温酒酒,一个给苏霁。b 分卷阅读241 r   “哥哥,这是什么?”苏霁抱着盒子问。 “给你们的礼物。” “谢谢哥哥!”苏霁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温酒酒捧着盒子,一阵发愣。说起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这个异世界里过除夕。没穿越前,她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过除夕,更别提收到除夕礼物了。 “怎么了?”苏野问。 温酒酒摇摇头, 拆开盒子。盒内是一支粉色的珠花。 苏霁也拆开自己的盒子,盒子里躺着一只布老虎。苏霁拿起布老虎,宝贝地抱在怀里。 “阿姊,我替你戴上。”苏野拿起珠花,簪在温酒酒的发间。 “好看!”苏霁在一旁点头。 “你个小不点,懂什么叫好看。”温酒酒笑吟吟地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颊。 “阿姊最好看。”苏霁趴在她怀里耍赖。 苏野失笑,赶着马车回神剑山庄。路上,马车一顿,陡然停了下来。 温酒酒撩开帘子,问:“出了何事?” 苏野跳下车,走了几步,从雪里抱起一只兔子,抚掉它皮毛间的雪,递给温酒酒:“阿姊,你看,这只兔子受伤了,天寒地冻的,连路都走不了。” 兔子的后腿上有凝固的血迹,伤口在冰雪里滚过,已经冻住了。可能是被野兽伤的,也可能是被猎人的陷阱伤的。 温酒酒伸手,将兔子接住。苏野钻入车内,掀开桌布,拿出一个小木箱,从里面取出一支青瓷瓶子。 瓶内装着的是金创药,他将药粉倒在兔子的伤口上。那只兔子不知是冻得迷糊了,还是知道苏野在救它,乖乖地伏在温酒酒的腿上,一动不动。 苏野撕开一张帕子,将兔子的伤口裹住,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眉眼低垂,眼角不自觉泻出一丝温柔,纤长葱白的手指灵活地将帕子打了个结。 温酒酒心情复杂地盯着少年。 若非见过这少年心狠手辣的模样,几乎要被他这副纯善的模样蒙骗。 “好了,没事了。”苏野松开手,对上温酒酒的目光,“这兔子受了伤,放任在外,也是做其他猛兽的盘中餐,不如我们将它带回家自己养着。” 苏霁在一旁起哄:“带回家吧,带回家吧。” 温酒酒半开玩笑道:“它看着确实可怜,苏少庄主不嫌弃它,我自然是不介意的。” 回到神剑山庄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年夜饭准备得差不多了。 这顿年夜饭原是要和家中的长辈们一同吃的,苏野掌权后,再不用与那些叔叔伯伯虚与委蛇,连年夜饭都懒得现身了,直接叫丫头备了一桌好酒好菜在苏府后宅,与温酒酒、苏霁一起过年。 他还叫人买了烟花,放在院中燃放,烟花升上夜空,化作五颜六色的焰火。 苏霁开心地直拍手,在雪地里跑来跑去,摔了一跤。丫鬟小厮赶紧将这位小少爷抱起,小少爷眉间沾着雪粒,笑得两眼弯弯。 吃过年夜饭,就是守夜。 院子里点满灯笼,雪中红梅盛开,映着庭前白雪,幽香淡淡。 苏霁原吵着要跟他们一起守夜,后来直接熬不住了,趴在苏野的怀中,脑袋枕在他肩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温酒酒担心苏霁受凉,叫丫鬟取来一件狐裘,裹在苏霁的身上。 纤云见苏野整晚都抱着苏霁,道:“少庄主,还是属下来抱吧。” 苏野将苏霁递出,苏霁贼精,苏野刚动,他就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纤云,立时抱紧了苏野的脖子:“我要哥哥,不要凶巴巴的坏姐姐。” 纤云的双臂僵在半空。 “罢了,这个臭小子。”苏野失笑。 院中的红梅枝丫堆满了雪,发出“咔吱”断裂的声音,北风呼啸而过,将树上雪粒吹得簌簌而落。 夜空被焰火点亮的瞬间,苏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来,几不可闻:“他的娘亲杀了我的娘亲,我杀了他的娘亲,等他长大了,一定会杀了我。” 温酒酒怔住。 苏野的母亲的确是苏霁的母亲所害,当年,苏野的父亲不仅在外面偷吃,还将人带到神剑山庄,在剑阁内翻云覆雨,正好被苏夫人撞见,苏夫人大受刺激,从此以后精神便有些失常。 后来,苏夫人坠湖身亡,苏庄主将那女人娶回来当继室。苏野偶然从丫头口中得知,苏夫人坠湖与继母有关,又见继母虐待打骂苏明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那继室,还用药将苏庄主毒得不能人道,报复他的薄情寡义。 苏野能走到如今,全凭着那一股子心狠手辣,许是心底尚存一丝柔软,对年幼的苏霁却并未斩草除根。 雪一直下到天黑才停,路上堆了积雪,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大哥,小心脚下。”傅司南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这条路傅尽欢已经走了无数遍,即使双眼看不见,也能畅通无阻,不过今日下了大雪,山路滑,走起来难免累点。 温酒酒的坟冢被大雪覆盖, 分卷阅读242 傅司南将灯笼挂在树上,从袖中抽出帕子,温柔地擦掉碑上的雪粒。 今夜是除夕。 傅司南同傅南霜草草吃了一顿年夜饭,就迫不及待地来寻傅尽欢,与他一同上山看温酒酒。 天这样的冷,温酒酒一个人躺在地底下,一定是又冷又寂寞。双生子备了些热饭热菜,并一壶好酒,过来陪她说说话。 傅司南将坟前的积雪清理干净,牵着傅尽欢走到墓前。傅尽欢打开食盒,取出酒菜。 傅司南“咦”了一声。 傅尽欢问:“出何事了?” 傅司南端起一盘被掺了雪的桂花糕:“有人来看过酒酒了。” “是穆云岚。”傅尽欢稍一思索,就猜出来人的身份。这个世上同他们一般惦念温酒酒的,只有穆云岚。 傅司南轻叹一声,放下桂花糕,取出食盒里的酒壶,斟满三杯酒,倒在温酒酒的墓前,又斟了两杯,一杯递给傅尽欢:“大哥,喝杯酒,暖暖身子。” 傅尽欢接了酒盏。 “只恨大哥先前的计策无用,迟迟引不出真正的凶手,无法替酒酒报仇。”傅司南饮尽杯中酒水,咬牙恨恨道。 那幕后凶手不知何许人也,傅尽欢脱离烈火教的消息已传出数月有余,他特意安排人手,设下天罗地网,就等着害了温酒酒的那人自投罗网,谁知,等了数月,毫无动静。 “那人心思深沉,超出你我预料,恐怕他还有大动作。”傅尽欢面颊苍冷,说话间,口中腾出白色的雾气。 傅司南盯着他黑漆漆的眼珠子:“大哥自责,不肯医治双眼,错过最佳时机,导致眼疾恶化,处处受制,那幕后之人手段非常,大哥不如先医好双眼,也能早些寻出仇人。” 傅司南见傅尽欢不答,便知他已有所松动,又道:“听说有一位卢神医,专治眼疾,我已差人四处打听他的下落,要是能寻到他,大哥的眼睛就有救了。” 傅尽欢自袖中伸出手,抚上温酒酒的墓碑,一言不发。 “大哥先前和我说的,酒酒回家了,我思来想去,觉得酒酒有可能说的是真的。”傅司南突然道。 傅尽欢动作一顿。 “如若酒酒真的是其他地方渡来的孤魂野鬼,附在别人身上,我们是不是可以给她准备一具新的身体,将她的魂魄招回来?”傅司南苦笑一声,“大哥,你要是觉得我疯了,那我就是疯了。我会招募一批方士,无论如何,就算等一辈子,我也会等她回来。” 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被浓黑的夜色吞噬着。傅司南眼底映着幽幽烛火,猩红一片。 下过几场大雪,渡过最冷的日子,就是初春了。封印了整个寒冬的绿意,终于在风雪隐去过后,冒出了点头。深山里的积雪也开始解冻,化作淙淙细流,淌过山谷,流入江河湖海。 午后,炽阳高照,温酒酒脱掉厚棉衣,裹了好几层春衫,面覆白纱,牵着苏霁的手,走出神剑山庄的大门。 这些日子温酒酒常常带着苏霁去街上溜达,打发时间,门前的守卫没有阻拦,反正有苏野派出的暗卫,远远跟在他们身后,保护着他们。 温酒酒牵着苏霁,走在拥挤的人群中,垂下脑袋,轻声问:“阿霁,还记得阿姊说的话吗?” 苏霁手里抓着一只布老虎,天真地点头:“阿姊真的会给阿霁捉一只大老虎回来吗?” “当然。”温酒酒揉了揉他毛绒绒的脑袋,“你知道该怎么做的,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苏霁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神秘兮兮道:“连哥哥也不说。” “乖。”温酒酒挑了下眉头,“就看你的表现了。” 苏霁得了鼓励,捂住自己的肚子,“呜哇”一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他这一声哭得响亮,立时将街头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众人朝着温酒酒这边围拢过来。 温酒酒故作满脸焦灼,暗中对苏霁眨了眨眼睛,问道:“阿霁,你怎么了?” “呜呜呜,阿姊,我肚子疼!”苏霁软软糯糯地哭着,满脸都是泪。他惯常在苏野面前撒娇,眼泪收放自如,哭得跟真的似的。 暗卫跟在温酒酒和苏霁身后,本就是为了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苏霁哭得大声,他连忙挤进人群里:“大小姐,小少爷。” “这孩子怕不是吃坏肚子了,可不得了,赶紧送去看大夫。”围观的人群劝道。 苏霁见暗卫现身,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将眼泪胡乱往袖子上抹,哭得更凶了。暗卫没哄过孩子,有些手忙脚乱。 温酒酒悄悄起身,往后退了退,挤到人群里,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瑜声 27瓶;彤云 20瓶;有为青年 10瓶;梦想白成一道光 7瓶;吃货自然萌丶 6瓶;绾绾青丝 5瓶;46465882 4瓶;唔,平生最爱渣女海王 3瓶;野生的酥糖、月下弦歌 1瓶; (* 分卷阅读243  ̄3)(ε ̄ *) ☆、第 112 章 温酒酒一路跑出了城外。 离开神剑山庄, 是早有计划。当初暂借苏明烟的身份,藏在苏府后宅躲避风头,也是迫于无奈。 苏野与傅氏双生子有仇, 傅司南废他武功, 傅尽欢在他体内钉入跗骨钉,苏明烟折损于伏魔岛,桩桩件件都注定苏野不会善罢甘休, 她还是早点脱身为妙, 避免掺和到苏野与傅氏双生子的纠缠中。 出了城,沿着河道而行, 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温酒酒弯身钻入一片碧丛中,借着树影遮挡, 脱下外衫,解下一件里衣。 她将里衣除下,翻过来, 徒手将里衣撕开, 摸出一个油纸包。油纸包里有一叠银票和一张票据, 是当初缠着傅尽欢从赌坊赢来的,小额带在身上, 大额都存在钱庄里。她将银票和票据特意缝在里衣,用防水的油纸包好,贴身穿着,这样跳入水中也不会损坏。 吃穿用度都要钱, 她既然决定摆脱傅氏双生子和苏野他们,总得有点底气放在身上。 温酒酒揣好银票,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匕首, 略放下心来。匕首是她从神剑山带出来的,用来防身,这些日子她日日躲在苏府后宅,无事就修炼武功,功力精进了不少,只要不对上武林高手,自保是基本没问题的。 除了这把匕首,她还带出来一支凤凰簪子,这支簪子看起来值不少钱,跳湖时,她顺手揣自己兜里了。 苏野还算厚道,她醒来时身上的东西都在。簪子是傅尽欢之物,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戴在头上,就一直放在枕头下藏着,这次她将簪子带出来,想着要是哪天钱花光了,走投无路,这支簪子说不定能救急一时。 就算要用,也要等到很久很久之后了,暂时是不能暴露在人前的。 她将簪子用帕子包好,依旧揣在衣服内侧的兜里。 温酒酒走出林子,回到河边,租了一条船,顺着水流飘下。约莫在水上飘了五日,到达一个小城镇。温酒酒摘下一只耳坠作为船费,递给船夫,下船往镇子上走去。 镇子不大,好在她存钱的钱庄是这个世界里最大的连锁钱庄,连这间镇子上也开了一间。 温酒酒停在钱庄前,四处张望,最后将视线凝于一名大汉身上。 半个月后,一则消息传回烈火教内,傅司南拆开密信,激动得直接打翻了砚台,当即叫人准备了一匹马。 傅尽欢脱离烈火教后,一直于林间的小木屋居住,傅司南担心仇家来寻仇,在小木屋的四周埋下了天罗地网,一为保护傅尽欢,二为将仇人一网打尽。 他驱马抵达小木屋时,天色已黑,初一将屋内唯一的灯烛点亮,端来晚膳:“大公子,该用膳了。” 傅尽欢耳尖微动,道:“司南来了。” 话音刚落,傅司南推开屋门,高兴道:“大哥,你叫我监视的钱庄有新消息传来。” 初一知道他们是要密谈,垂着脑袋:“属下告退。” 傅司南在桌边坐下。他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粒米未进,从傅尽欢的晚膳中取走一个馒头,还未咬上一口,傅尽欢抬手又将馒头拿回,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什么消息?” “当日你与酒酒在赌坊赢了一大笔钱,尽数存在这家钱庄内,酒酒出事后,虽然不知你为何叫我派人监视这笔钱的动向,我依言照做,买通了这家钱庄里的人,果真如你所料,约莫半个月前,有人提取了这笔钱。动的不是大哥你那份,是酒酒那份。” “真的?”傅尽欢猛地站起,手中的馒头“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傅司南可惜地望了望地上的那个馒头:“自然不会有假,只是我们消息慢了些,时隔半个月才知道。” “取钱的是何人?” “是个中年汉子。”傅司南撇了撇嘴,“有没有可能是酒酒跳湖前,将这笔钱赠予了他人?” “不无可能,酒酒既然决定跳湖求生,定会有周密的计划。”傅尽欢的脸上出现了极为怪异的表情,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激动,就连他没有神采的眼底,也似乎出现了光亮,“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傅尽欢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是颤抖的,双唇微微翕动着,漆黑的双眸深处,掀起惊涛骇浪:“连跳湖后的那场爆炸,也是她有意为之。” “你是说酒酒她可能还活着!”这下换傅司南的脸上出现那种怪异的表情了,既像是哭,又像是在笑,“她真的、真的有可能还活着?” “酒酒行事向来周全,若只是跳湖,即便假死,只要身体一日在我们手中,便会有露馅的一天。”傅尽欢苦笑,“万一我们悲愤之下,将她的身体烧了,或是埋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跳湖只是她的第一步计划。”傅司南瞬间领会傅尽欢的意思,“酒酒既然决定假死逃生,定然不会只做这一步计划,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必须当着我们的面毁尸灭迹。” “这些都是初步推测,司南,当日是你 分卷阅读244 收敛酒酒遗骨的,你可曾在现场捡拾到一支凤凰金簪?”傅尽欢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他镇定地问傅司南。 傅司南思索片刻,答道:“我的确检查过遗物,不过,当日我伤心欲绝,不忍见酒酒化作满地残片,也只是快速看了一眼就昏了过去。醒来后,我就叫他们整理了酒酒的旧物,同那些捡回来的断肢残骸一同埋了。” “走。”傅尽欢抓起傅司南的手就走。 “去哪里?” “衣冠冢。” 傅司南想了想,快速从桌子上抓了个馒头,同傅尽欢一起走了出去。路上,他将馒头分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傅尽欢。 兄弟二人靠着这半个馒头,连夜来到温酒酒的衣冠冢前。 “挖开。”傅尽欢道。 傅司南颔首,低声道了一句“酒酒,得罪”,抽出腰间的弯刀,借着月色,将坟冢挖开。 泥土下方掩埋着一具金丝楠木棺材,傅司南将棺盖打开,趴在棺木前,清点着棺木内的东西。 零星的残骸,穿过的旧衣,发霉的兔子馒头,一本酒酒随手从路边摊买来的《江湖异闻录》,还有他送给酒酒的木雕兔子…… 傅司南将木雕兔子拾起,揣入衣襟里,想了想,又将那本《江湖异闻录》拾起,塞入腰间。清点一遍遗物过后,他的面上露出激动之色:“大哥,并无你所说的凤凰簪子。” 温酒酒的首饰都是傅尽欢给她买的,每件都是上等珍品,一件独一份,没有重样。那支凤凰簪子经过大火的千锤百炼,不会在爆炸中跟着粉身碎骨,寻不到一丝痕迹的。 “大哥,会不会簪子跟着酒酒一起掉进了湖里?”傅司南想起当日温酒酒就是用那根簪子威胁傅尽欢的。 “不会,她缺钱。” 傅司南:“……” 既然有簪子掉入湖中的可能,傅司南还是派了水性极好的弟子,去翡翠湖底打捞。但他心底更倾向于傅尽欢所言,温酒酒做这么多是求生,不可能只做跳湖这一步。 既然她要脱离傅尽欢的掌控,一个人远走高飞,傍身的钱财是必不可少的。傅尽欢给她的簪子,足够她兑换一大笔钱了,她当然不会浪费。 数日后,翡翠湖打捞有了结果,侍卫禀告,连湖底的淤泥都翻过了,并未找到傅司南所说的凤凰簪子。 傅司南快马加鞭赶到傅尽欢的住处,想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傅尽欢,刚推开门,就见傅尽欢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书,神色温柔地抚摸着。 傅司南的脸色扭曲了一下:“大哥,这本书你从哪里得来的?” 傅尽欢手中拿着的是傅司南从衣冠冢拿回来的那本《江湖异闻录》,这本书是当年他们在逃亡路上买的,温酒酒每日睡前翻两页,书页都有些打卷了。 傅尽欢是个瞎子,当然不知道他拿了什么,肯定是初一偷偷告诉傅尽欢的,他那日初闻温酒酒可能没死的消息,高兴得手舞足蹈,不慎被傅尽欢从身上摸走这本书,一时没有察觉。 “初一!”傅司南怒目瞪向初一。 门口早已没了初一的踪迹,看来是他早已料到傅司南会发火,自己偷偷先溜了。 “你有木雕兔子足矣,这本书就留在我这里,反正除了武学秘籍,你也不喜欢读书。”傅尽欢唇角弯了弯。 “你还有簪子呢,不行,书还我。”傅司南伸手去夺,“你是个瞎子,留着书也看不见。” 傅尽欢凭借着敏锐的耳力,躲开傅司南的手,绕到傅司南的身后:“别闹了,你今日来,肯定是有好消息告诉我。” “的确有个好消息。”傅司南被傅尽欢打岔,暂时停下动作,“那支凤凰簪子约莫是被酒酒带走了,可要将簪子绘成画像,全力搜查?” “不用,此举会打草惊蛇。” “也对,酒酒狡猾,要是发现我们大张旗鼓地找她,肯定会躲起来。”傅司南点头同意。 “先去查那笔钱的去处。” “取钱的汉子我们已经找到了,他说,那张票据他是在路上捡的,他不认得上面的字,但识得上面钱庄的标志,就去钱庄试了试,没想到真的取出了钱,只是刚出门就被人给打昏了,醒来时身上的钱不见了,只留下一锭银子,为着这事,他还闹到了当地的官府,吓得官府以为是什么飞天大盗光顾了他们这个小地方。” 傅尽欢失笑:“倒也符合她的作风。” “酒酒这般躲藏,也是怕我们找到,她对我们误会颇深,此番若能找到她,定要将话解释清楚。” 傅尽欢偷偷将书收进袖管里。 傅司南又道:“还有一事,近来各地出现了一批盗墓贼,这批盗墓贼专挑刚下葬的墓盗,盗的不是墓中的陪葬品,反而是墓主人的尸骨。” “此事的确怪异,你派人留意着。”傅尽欢道。 傅司南叹了口气:“大哥,你何时再回烈火教?这教主继承人可真是不好做,太累了。” 傅尽欢笑道:“你要能挨过一百鞭刑,左右护法和四大长 分卷阅读245 老他们一人一掌,也可同我一样撂担子。” “那傅南霜这个臭老头肯定气得当场一掌打死我。”傅司南摊开双手。一个跑了还能忍,再跑一个,傅南霜不打死他才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岚君、爱吃肉的皮卡丘 20瓶;leto 10瓶;绾绾青丝 5瓶; (*  ̄3)(ε ̄ *) ☆、第 113 章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半年。 接连下了几场大雨, 河水暴涨,将村子唯一的路给淹了,村民出入都得靠竹筏, 好在这些村民世代居于此地, 已经习惯这样的日子。 竹筏制作也简单,只需去山中砍些竹子,削去竹子的表皮, 涂上防腐汁液, 干燥后再涂上桐油,用藤条扎牢即可使用了。 温酒酒早已听说一到夏日河水就会暴涨, 要想出入方便,就得准备竹筏。她的竹筏是跟村子里的王师傅学的,废了些竹子, 做了好几个,终于有一个能派上用场。 今日一大早,住在隔壁的刘婶就敲响了她的屋门, 喊她一起出门摘些果子。 “昨儿个那伙人打得可凶了, 老远就听见轰轰声, 跟山塌了似的。” 刘婶撑着竹竿,借着水流的浮力, 推着竹筏缓缓向前驶进。竹筏上还有两个背着竹篓的小男孩,和一个半大的姑娘。男孩是她家的,姑娘是她过世的姐姐家的。 昨天那道天崩地裂的爆炸声,温酒酒也听见了, 能有此威力的,约莫是火.药了。 这半年来,正邪两道关系愈发紧张, 战火四起,都打到这个偏远的水上小村庄。温酒酒估摸着,自己在这里大概也住不长久了。 她是半年前搬到这里来的。 半年前,她借着苏霁从神剑山庄脱身后,一路奔逃至此地,见流水潺潺映出灼灼桃花,绯红的烟霞深处藏着与世隔绝的小村庄,神思一动,就在此定居了。 山里物资匮乏,粮食都是自己种的,温酒酒取了一大笔钱,暂时不敢花出去,初来乍到,一无所有。刘婶看她一个小姑娘孤苦伶仃的,将自家一间暂时不用的杂物间借给她住,还借了她不少米面。 说是借,这么久了,也没找温酒酒要,温酒酒现在住的这间小木屋,还是刘婶招呼村子里的其他人一起帮忙盖的。 她向来是知恩图报,刘婶帮她,她也帮衬着刘婶,比如偶尔上山打个猎给孩子们加加餐,或是帮忙摘些果子。 有些果树生长在悬崖峭壁,莫说刘婶这样的妇道人家,就连村子里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未必都敢轻易攀爬。温酒酒仗着身手好,常常陪着刘婶和三个孩子上山捕鱼打猎摘果子挖野菜,无忧无虑的,也有几分乐趣。 水路不长,刘婶同她唠嗑了几句,就到了。几人将竹筏靠在岸边,用绳子系好,背着竹篓往山中走去。 “那些人武艺高强,来历不明,不知还有没有埋伏在此地的,婶子,我们今日还是绕道走吧。”温酒酒站在山路前,蹙了蹙眉头,低声说道。 她不辞而别,苏野必定怀恨在心,这半年来兴许在到处搜查她的下落。还有双生子那边,不知他们是否真的相信她已经粉身碎骨了,傅司南不必担忧,就怕傅尽欢心思缜密,看穿她的那些小把戏。 假如昨天打架的那伙人当中,真有神剑山庄或烈火教的,她就得离开此地了。 其实温酒酒是不大想离开这里的。她刚刚拥有自己的小房子,适应这里的生活,刘婶和村民们都很和善,她在这里短短的半年时间,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刘婶也知那些江湖人招惹不起,同意她绕道而行,几人挑了另外一条路上山。这个时节正是山林植物最为茂盛的时候,花草虫鱼都是大自然的馈赠,孩子们眼馋的那些果子,也红彤彤地挂在枝头,透着鲜美的色泽。 温酒酒仰头,看着山崖上几株野生的果树,对刘婶道:“婶子,你带着他们去挖些野菜,我去摘果子。” “诶诶,小九,你也小心点,身手再好,也要看脚下,摘不到的就算了,咱不缺那几口果子。”刘婶殷切地叮嘱着,温酒酒每次忽上忽下的,看得她眼皮乱跳,直呼小姑娘胆子大。 小九是温酒酒的化名,温酒酒刚来时,他们问她叫什么,她心想温酒酒这个名字是不能用的,苏明烟的名字更不能用,下意识就脱口而出“小九”二字。这个村子里有懒得取名的,都是按照家中排行叫着,村民也就没有起疑。 温酒酒拿起一个竹篓背着身上,攀着山壁,慢慢往山上走去。 扑面而来的山风,裹挟着清新的草木气息,十分好闻。前两天刚下过雨,带走空气里的燥热,这会儿正凉快着。温酒酒运起轻功,掠过人迹罕至的地方,到达了山顶。 山顶草木葱茏,野生的碧树上挂着沉甸甸的果子,温酒酒爬到树上,捡又大又熟的摘,不到片刻,就装了半个竹篓。 她自己拿起一颗,用袖子将果 分卷阅读246 子擦干净。这里土壤肥沃光照足,一口咬下去,果肉甘甜,汁水饱满。 摘完了果子,她绕到另一边,趴在山崖边,往下看去。触目所及是个山谷,上次来还绿意盎然的,如今半个山谷都焦黑了,显然昨天那伙人就是在这个山谷里干架的。 温酒酒撇了撇嘴,背着竹篓下山,下到一半时,空气里的草木气息变成了血腥气,一阵不知哪里来的妖风,吹过来一片染血的衣角,落在她眼前。 温酒酒抓着石壁,伸长手臂,捡起那片衣角,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碧丛中,隐约趴着一个人。 温酒酒的心脏突突地跳了一下,纵身掠到那道人影身边。那人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只见他身上的衣裳一半被大火烧焦,一半浸透鲜血,连一头黑亮的发丝,也被火舌舔舐了一半,干枯的发尾乱糟糟地卷在一起。 温酒酒的目光扫向四周,这里离那半个烧焦的山谷不远,此人应当是昨日受了伤,凭着本能的求生欲躲到此处。 既然是那伙江湖人,身份不明,温酒酒如今也是到处躲藏,不方便暴露身份,她深吸一口气,当做什么也没看到,抬步就走。 走了几步,脚尖将什么东西踢了出去,温酒酒垂眸,定睛一看,那碧绿的草丛里躺着一只木头雕出来的兔子。 兔子雕得栩栩如生,只是周身裹满了鲜血,尾尖泛着一点焦黑,是被火舌舔舐过的痕迹,似乎是千钧一发之际,被人用手牢牢抓住,护住了,才没有被大火吞噬。 温酒酒面色骤变,急急往回走了几步,行至那人身边,将那人翻转过来。 仰面朝上的瞬间,一张布满脏污的面庞映入温酒酒的眼底。 温酒酒心脏狂跳,从袖中抽出一张帕子,小心翼翼地擦着他面庞上的污迹,不消片刻,熟悉的五官呈现在她的眼前。 “傅司南!”温酒酒的手腕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那只木雕兔子是傅司南亲手所雕,温酒酒一眼就认出来了。连命都不要,只为护住这只木雕兔子的,这世上也只有傅司南这个傻小子。 温酒酒眼神复杂地盯着傅司南。 少年一身锦衣破烂不堪,沾满血迹和乌黑,根本无法分辨原本的颜色,那张和傅尽欢一模一样的面容,也布满细小的划痕,不是被剑气所伤,就是被这里的荆棘划伤。 听闻傅尽欢脱离烈火教,如今,烈火教真正的继承人是傅司南。他应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的,怎么会浑身是血的躺在此处? 温酒酒定了定神,伸手摸了摸傅司南的颈侧,身体尚有余温,脉搏也尚在跳动。 她松了口气,动作轻柔地解着他身上的衣裳。不出她所料,伤口都在他身上,有被刀剑伤的,也有火灼出来的伤口,所幸的是,血已经止住。 因是夏日,气温比平时高,伤口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已经有腐烂的趋势,凑近隐隐能嗅到一丝恶臭,再过不久,就会引来附近的蚊虫和猛兽。 温酒酒松开他的衣襟,目光变得古怪起来。 应该转身就走,将他丢下的,这样他就永远不会知道她还活着。 他要是死在这里,对她更好,他死了,她在这世上就少一个威胁。若是再心狠些,补上一刀,他就彻底没命了。 温酒酒狠了狠心,转身就走,刚走一步,叹了口气,又转了回来,认命地蹲在傅司南面前,眼底泛起一丝柔软,低声唤道:“傅司南,傅司南……” 傅司南毫无反应。 温酒酒伸出手臂,将他扶起,背在身上。她方才见他伤口已经有苍蝇环绕,必须尽快给他换个干净的地方,再将伤口清洗一遍。 好在温酒酒身怀内功,力气比普通女孩子大些,背着一个大男人也不觉得吃力。她先前常常来这里摘些野果子,对地形比较熟悉,哪里有河,哪里有山洞,她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她将傅司南背到从前用来小憩的山洞里,拿起放在洞内破了口的瓷罐,跑到河边打了一坛子清水,再将之前给他擦脸用的帕子洗干净,一点点褪下他的衣裳,替他清洗着身上的伤口。 随着时间的逝去,地面淋了一层血水,傅司南身上的伤口被温酒酒仔仔细细清理了一遍,连血肉里的碎石和草屑都被她拔除得干干净净。 遗憾的是温酒酒身上没有伤药,现在只有靠傅司南自己强大的自愈力了,他体内有无极神功,伤口愈合得比旁人快一点。 他原本的衣裳被温酒酒撕裂,已经不能穿了,温酒酒担心他着凉,脱下自己的外衫,盖在他身上。 傅司南依旧昏迷未醒。 温酒酒握了握他的手,他的指尖泛着温暖,想来应该没有大碍。她出去一趟,将丢在原地的竹篓捡了回来,挑了个熟透的果子,洗干净,放在掌心,捏出一些汁水,滴在他的唇畔。 等他的唇角不再干裂,温酒酒丢了捏烂的果肉,将手洗净,抓住他的手,渡了些真气给他。 经过这么多的折腾,傅司南惨白如纸的面颊 分卷阅读247 ,总算恢复了些许正常的血色,心口的起伏也趋于平稳。 温酒酒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时间也差不多了,担心刘婶和孩子们到处找她,她留下几个果子,背着竹篓下了山,和刘婶他们一起乘着竹筏回到了村子里。 下午日落之前,温酒酒担心傅司南会发烧,乘着竹筏,又去了一趟山洞。 傅司南还没有醒过来,不过脸色相较于之前,已经红润许多,体温也正常,这得益于他体内浑厚的内功,温酒酒放下心来。 她故技重施,捏碎两个果子,渡了些汁水到傅司南的口中,留下一盏灯和两个馒头,一壶清水,就回去睡觉了。要是半夜傅司南醒来,可自行拿这些填饱肚子。 回去后,温酒酒辗转反侧大半夜。不管这次救不救傅司南,这些人能跑到此地大打出手,说明这个偏安一隅的小村子也不安全了,她得尽早搬走才是。 天色微微亮时,温酒酒翻身起床,点亮灯烛,将自己的东西打包成包裹。等天亮她就向刘婶他们辞行,早走早安心。 包裹里是些银子银票,以及她的旧衣裳和一把防身用的匕首。温酒酒打包好自己的包裹,取出两锭银子,藏在枕头下,留给刘婶一家。 枕头下放着一只金色的凤凰簪子,是当日傅尽欢簪在她发间的那支,温酒酒拿起簪子,凑在灯烛前看了许久,轻轻叹息一声,用帕子裹住簪子,塞进了袖口。 ☆、第 114 章 空气里飘着细密的雨丝, 林中的小路堆着些泥泞,一踩一个脚印。黑衣侍从踩着泥泞,飞快地行至小木屋前。 天色已经黯下来, 屋内尚未点灯, 暮色一点点吞噬着最后的光芒。 傅尽欢双眼有疾,点不点灯,并无什么区别。他站在阴影深处, 单手负于身后, 凝成一道苍冷的白。 黑衣侍从单膝跪在木屋前,抱拳道:“属下是二公子的贴身侍从, 见过大公子。” 傅尽欢识得他的声音,他偏了偏脑袋,将面颊转向黑衣侍从的方向, 问:“出了何事?” “五日前,二公子前往分堂平乱,不慎在一处山谷内遭人用霹雳弹暗算, 不知所踪, 派出去寻找二公子的探子, 也迟迟未归,倒是在二公子失踪的地方, 发现了尸傀的踪迹。此事已上报给教主,教主却说……说这点小事也做不好,不配做烈火教未来的主人。二公子临行前曾嘱咐在下,若遇着急事, 可与大公子商量,属下实在别无他法,不得不前来求助大公子。” 尸傀是近两个月出现的怪物, 像人又不是人,这种人形怪物没有呼吸,无知无觉,还力大无穷,全身带着尸毒,要是不小心被咬上一口,轻则半身不遂,重则中毒身亡。 “我知道了。”傅尽欢颔首,扬声唤道,“初一。” 初一现身:“大公子请吩咐。” “备马。”傅尽欢道。 傅司南是傅尽欢的双生弟弟,他出了事,傅尽欢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初一立时备好马匹,清点人数,与傅尽欢带着人马,连夜赶往傅司南出事的地方。 翌日的傍晚,傅尽欢不眠不休,抵达傅司南失踪的山谷。 “据探子汇报,当日二公子就是在此地中了埋伏,烈火教的人马无一幸免,尽数葬身在此,连尸体都不见了踪影。”初一咽下“二公子恐怕凶多吉少”这句话,低声向傅尽欢禀告着。 傅尽欢攥紧了手中的缰绳,坐在马背上,迎着夕阳“望”去,唇角微微抿了一下:“此地有何特点?” 初一环顾四周,如实回答:“此地周遭群山环绕,山势险峻,到了夜晚恐有猛兽出没。前方还有个水上村庄,正是河水暴涨的时节,将村子里唯一的路给淹了,村民都是靠着自制的竹筏出入。” “留下一队人马,继续在山中搜索,记住,每一处都要仔细搜查,不可漏下,其他人跟我去村庄看看。”傅尽欢双腿夹紧马腹,丢下这句话,骑着马往前面去了。 初一连忙驱马跟上。 这次出门,傅尽欢将傅司南安排在他身边的人都带上了,搜山是个力气活,不用等侍卫长发话,大部分人马都自发留下了,只余三人跟上傅尽欢和初一。 傅尽欢停在河边,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凝神听着河水流过的淙淙声响。 初一走到傅尽欢身边:“大公子稍等,待我们砍下竹子,做成一个竹筏,便可飘过去。” 说话间,忽闻一声惨叫传来,初一转头,面色微变:“大公子,是尸傀。” 这一路上,他们竟然被这种东西偷偷跟踪上了。初一拔出悬在腰间的弯刀,将傅尽欢护在身后:“大公子快走。” 直到夕阳落了山,温酒酒也没有走成。天亮后她原是打算辞行的,傅司南那里她犹有些不放心,就在辞行前去了一趟山洞。 傅司南果真出了事。 她昨日留在山洞里的食物和水,一点都没有被动过,傅司南僵直地躺在地上,面上泛着不正常的 分卷阅读248 红润。 温酒酒抚了抚他的额头,惊觉他肌肤滚烫,就连鼻端的呼吸,都似带着烈焰。 这样烧下去,怕是要烧坏脑子。 温酒酒连忙打水,用帕子擦着他的身体,给他降温。所幸的是他的伤口没有恶化,伤口浅的地方已经开始愈合。 温酒酒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将傅司南的体温稳定下来,她捏开傅司南的嘴巴,喂了他一些清水。 他的双目闭得紧紧的,唇瓣苍白干裂,口中喃喃念着什么。温酒酒凑近听,才知他念的是“酒酒”二字。 她的面色僵了一瞬,想了想,摸出昨日捡来的木雕兔子,塞进他手里。那兔子被她洗了一遍,已经恢复原来的样子,可惜被烧焦的地方无法复原。 傅司南即使昏着,也能摸出那是他的木雕兔子。他的五指用力地攥着木雕兔子,指甲微微发白,神色却是安定了许多,也不再焦灼地唤着温酒酒的名字。 温酒酒陪他待了一下午,确定他不会再发烧,给他喂了点果子捏出来的汁水,就离开了山洞。 刚走到山脚下,扑过来两道人影。温酒酒反应极快,朝着一旁滚去,喝问他们为何偷袭。 那两人不言不语,再次朝她扑来。 两人都是表情僵硬,双眼无神,四肢行动犹如机械,身上无半点生息。温酒酒摸出匕首,刺向二人,匕首入体后,竟不流一丝鲜血。 她将匕首抽出,不慎被其中一人拍了一下。那人一掌拍下,重如千斤,拍得她当即倒地不起,口中尝到了腥气。 她咽下口中血沫,掠到其中一人身边,抬起匕首,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一刀。除了脖颈处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再无任何反应。 温酒酒已然明白过来,面前这两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他们是杀不死的,怕是原书里的“尸傀”。 尸傀乃是刚死的尸体炼制而成,因为是死人做成,没有痛觉,也不怕死亡,简直是这世上最厉害的杀器。 尸傀是苏野搞出来的,原书中他利用尸傀对付烈火教的人偶,也是得了穆云岚的默许,正魔大战结束后,苏野就将这些尸傀销毁了。 念及苏野利用尸傀对付的只是人偶,并未伤到生人,穆云岚也就没有追究,只是勒令他将这些尸傀销毁过后还回墓中,无主的,重新建立坟冢立了碑。 温酒酒自知自己不是尸傀的对手,捡起匕首就跑。 那两只尸傀自胸腔内发出连串的怪声,温酒酒暗道不好,这是它们在呼喊同伴,看来附近不止这两只尸傀。 她按住心口,加快了步伐,在那两只尸傀发出怪声过后,果然又出现了十几只一模一样的尸傀。它们身上穿着寿衣,衣摆上还黏着泥土,丧尸一般朝着她围拢而来。 虽然它们四肢僵硬,动作却很快,眨眼间就到了温酒酒跟前。温酒酒抓起一把石子,掷了出去,拔腿就跑。 这些尸傀战斗力很强,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弱点,若说唯一的弱点,是它们不会攀爬,越是陡峭的地方,越是对它们不利。 温酒酒飞身踹倒其中一只尸傀,掠向一旁的巨石,抓着垂下来的藤蔓,缓缓往上攀爬。 尸傀迅速围到巨石下方,有些双拳捶打石壁,有些奋力地拽着藤蔓,想将温酒酒晃下来。 温酒酒拽着藤蔓的身体摇摇欲坠,额上冷汗如雨。 尸傀不会攀爬的特点也很快被傅尽欢察觉。 他抽出腰间软剑,砍了它们几剑之后,锋利的剑刃在它们的身上留下极深的伤口,却未对它们造成任何影响。 尸傀本就是死人炼制,没有生命,若要杀死它们,只有将它们的头颅砍下,削去四肢,才能真正将它们灭绝。 傅尽欢双眼不方便,眼前所见是一片黑暗,出剑处处受到限制。这些尸傀似乎有些智商,察觉出他的弱点后,它们不但脚下用力地跺着地面,还从胸腔里发出怪声呼朋引伴。 傅尽欢的耳力受到干扰,被一只尸傀从背后偷袭,向前猛扑了一下,幸得及时用手中的剑钉入地面才没有跌倒。 尸傀越来越多,在尸潮朝他扑过来时,他纵身掠上一棵树,那些尸傀围拢到树下,合力将树连根拔起。 傅尽欢吐出一口血,挥出凌厉的几剑后,借着强大的剑气,冲到一面石壁前。 他伸出手,摸到了石壁上的藤蔓,立时拽着藤蔓往上攀爬。那些尸傀能将大树连根拔起,他不信它们还能将这巨石连根拔起。 温酒酒爬的这面石壁并不高,多亏这些藤蔓,否则以这石壁的陡峭程度,根本没有着力点。 担心藤蔓被这些尸傀拽断,她几乎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不消片刻,就爬到了巨石的顶端。 石缝间不知是何时撒下一颗种子,种子生根发芽,经年累月,长成参天大树。 温酒酒长长舒了一口气,坐在树荫里吹着凉风,山壁下方犹传来震动声,是越来越多的尸傀聚集在石壁下,用拳头捶打着石壁。 她悄悄探出半个身体,往下望了望,约莫是 分卷阅读249 附近的尸傀都被吸引了过来,底下乌泱泱的一片。 她捡了块石头,随手扔了下去,砸中一个尸傀的脑袋。那尸傀明明没有了任何情绪,却仿佛气得不轻,鼓足了气劲,更加用力地捶打着石壁,口中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逗得温酒酒笑出了声。 她一点不担心。 这些尸傀力气再大,也是血肉之躯铸成的,只怕石头没被它们锤烂,它们自己的身体先烂了。 温酒酒笑了一会儿,缩回身体,刚转身,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从身后的石壁另一侧冒了出来,温酒酒倒吸一口凉气,以为是爬上来的尸傀,慌乱之中,抓起一根木棍,朝着那颗脑袋用力地敲了下去。 木棍震得她手腕发麻,那颗脑袋犹如铁铸,纹丝不动。接着,一道白色的人影飞身而起,翩然落在她的身前,面无表情地朝她看过来。 温酒酒恍若雷劈,僵坐在原地,连手中的木棍都没有握紧,“啪”的一声掉了下来。 那人皱了皱眉头,乌黑的眼眸中似堆着冰雪,扬起手中的软剑。在寒刃即将吻上颈侧时,温酒酒如梦初醒,惊呼一声:“别杀我!” 剑刃在离她脖颈一寸的地方顿住。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无踪,只剩下彼此心脏跳动的声音。 砰、砰、砰。 突、突、突。 一声跳得比一声乱,不知是谁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口仙气、吟游诗人妮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歇崖、老奶奶 20瓶;小迷妹 10瓶; 么么! ☆、第 115 章 温酒酒缓缓抬起头来, 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年。 少年双眸漆黑,总是堆霜砌雪的脸上,仿佛天崩地裂, 又仿佛被人泼了五颜六色的水彩, 表情实在是精彩极了,以至于温酒酒分不清,他到底是在笑, 还是在哭, 是在爱她,还是在恨她。 温酒酒的心脏砰砰乱跳着, 几乎跳出嗓子眼。她紧张地吞着口水,张张口,想说些什么, 下一瞬,陡然跌进一个裹着冷香的怀抱。 少年的双臂紧紧锁着她的腰身,用力地将她扣在怀里, 恨不得融入骨血里。 刹那间, 温酒酒生出一种和他融为一体的错觉。 他的胸腔微微震动着, 浑身都在颤抖,喑哑干涩的声音伴随着几不可闻的哽咽, 在她的耳畔响起:“酒酒。” 这声音叫温酒酒无端想起寒夜里落单的孤鸦,声声凄切,听来叫人断肠。 温酒酒的心头泛起一股浓烈的酸涩。 这酸涩只是一闪而逝,她想起了原书里酒酒的结局, 陡然如一盆冷水,将她从头淋到脚,拽出这个温柔美丽的幻境。 温酒酒深吸一口气, 平复着杂乱的心绪,抬起手臂,将傅尽欢从身上推开,声音也变得冷漠无比:“公子,情自重。” 傅尽欢愣住。 温酒酒趁着他失神,快速从他怀中挣脱,向后挪了挪,离他三步远。 她看着傅尽欢的面庞,眼神极为陌生:“公子,瞧你生得一表人才,气度不凡,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苦学那登徒子,上来就对一个刚见面的姑娘动手动脚。” 傅尽欢似乎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呆呆地盯着温酒酒的方向,怔然开口:“酒酒?” 温酒酒见他眼底幽暗,不见一丝光亮,难以置信地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夕阳的光影穿过她指间的缝隙,印在他的面颊上,即便那刺目的光芒落入他的眼底,也不见他有丝毫反应。 傅尽欢,瞎了。 温酒酒的表情僵了一瞬,不知所措地收回手。 他是什么时候瞎的? 她想起半年前见他的那次,他失神落魄地坐在雪里的台阶上,小乞丐递给他一只千纸鹤,他用指尖轻轻抚着千纸鹤的翅膀。 温酒酒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时候他就看不见了。她知道苏野找了一具尸体代替她,并且将那具尸体当着傅尽欢的面炸得粉身碎骨,以此达到毁尸灭迹的目的。 从傅尽欢手中脱身后,或许是为了彻底与过去划清界限,她一次都未曾问过傅尽欢的近况,根本没有料到,他会在那次爆炸中受伤,失了双眼。 温酒酒脑海中一下子转过许多念头,片刻后,她敛了敛心神,温声道:“公子,我的确叫酒酒,我与公子素未谋面,不知公子是从何处得了我的名字?” “素未谋面?”傅尽欢眉间腾起一丝惊讶,猛地伸出手,抓住了温酒酒的手腕,“酒酒,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我们根本不认识,何谈记得与不记得。”温酒酒挣扎着,语气严肃,“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松手。” “你不记得我,可还记得傅司南?”傅尽欢面色发白,过于激动,手指在温酒酒的雪白的 分卷阅读250 腕间留下红色的指印。 “不认识。” “那穆云岚呢?” 温酒酒声音稍显疑惑:“公子识得我大师兄?” 傅尽欢的脸上再次露出那种崩裂的表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手中力道微松。 温酒酒趁机将手腕抽出,揉着手腕,再次往后挪了挪,挪到了巨石的边缘。 “不瞒公子,我乃苍穹派弟子温酒酒,公子口中的穆云岚,是酒酒的大师兄。酒酒入苍穹派数年,跟着大师兄走南闯北,结识了不少江湖豪杰,倒是不曾见过公子这般人物。公子相貌出众,又有眼疾在身,要是酒酒认识公子,断然不会不记得公子。” 温酒酒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尖利的刀子,扎在了傅尽欢的心尖上。他的耳畔再次回荡着温酒酒跳下深湖前的话,她说,她是从遥远的时空里来的,她要回家了。 难道真如温酒酒所言,她回家了?魂魄离体,便可渡过漫长的时空,回到属于她的世界。 “公子?”温酒酒见傅尽欢没有任何反应,心里直打鼓,猜测不出傅尽欢到底是否信了她的话。 跳湖之前,她曾数度在傅尽欢面前说些傅尽欢听不懂的句子,潜移默化对他进行心理暗示,又在跳湖前告诉他,她不是这个世界之人的秘密,防的就是这一天。 傅尽欢在这个世界手眼通天,她跑得再远,也不能跑到天涯海角去,万一再次落回他手中,就可假装这具壳子里已经换了一个人。 “是我唐突了,抱歉。”傅尽欢的面颊变得惨白如纸,幽深的墨瞳里露出几许彷徨之色,那模样就像是突然被丢下的幼兽,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目的,孤零零的,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温酒酒的目光从他黑漆漆的眼睛上掠过,低声道:“公子的眼睛看起来有些问题,认错人也很正常,无需放在心上。” 傅尽欢没再出声了。 夕阳从遥远的天际无声地往西山沉去,枣红色的余辉笼着他的周身,将他白色的袍子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仿佛成了一尊雕塑。 一缕暗红色的血丝,从他的发间流出,顺着他的额角蜿蜒而下。 温酒酒大吃一惊:“你的脑袋流血了。” 忽的反应过来,他脑袋上的伤口是她砸出来的。她讷讷道:“对不起啊,刚才我以为是底下的那些怪物爬上来了,没看清就给了你一闷棍。你没事吧?” “无妨,你没出声前,我也以为是只野猴子打的我。” 温酒酒:“……” 那血越来越多,蜿蜒至他的眼角,流进他的眼睛里,将他的眼底染得赤红一片。温酒酒看得胆战心惊的,弱弱道:“要不然,我替你止血吧。” “有劳姑娘了。”傅尽欢侧了侧脑袋。 温酒酒小心翼翼地挪到他跟前,跪坐在他面前,直起身子,扒开他墨黑的发丝瞧了瞧。头皮上多了一道伤口,血就是从那里涌出来的。她把他当成尸傀,情急之下,为保小命,自然是往狠了的砸。 她是个习武的姑娘,体内又有他三年的内力,这一出手,用了最大的力道,傅尽欢没当场被她砸得晕过去,实属他内功深厚,脑袋不同一般人的铁。 温酒酒身上的帕子留在了山洞里,她低头从裙摆上撕下一块布,按住傅尽欢头顶的伤口。多亏伤口是在头发里,要是在脸上,傅尽欢得毁容了。 温酒酒心中愧疚,揪着袖口,替他擦着面庞上的血迹。 “血止住了。”温酒酒有些心虚地说道。越看越觉得,她这一下敲得太狠了,也不知傅尽欢有没有叫她敲出脑震荡。 “多谢。”傅尽欢微微颔首,语气疏离又客气。 温酒酒纳罕,傅尽欢居然也开始学会说谢谢了,在伏魔岛时他是天生的主子,自来都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 “公子客气了。”温酒酒这个罪魁祸首自然是不好意思接纳。 接下来两人再无话。 夕阳落山后,天色越来越沉,暮色吞噬着大地,晚风吹散空气里的余温。 一群鸟儿盘旋着从天际飞过,发出振翅的声音。 温酒酒趴在巨石的边缘,往下方望了望。 那些尸傀还围拢在巨石下方,砰砰敲击着石壁,温酒酒见它们有些灵智,甚至学着抓住藤蔓往上攀爬,虽说原书里设定它们不会攀爬,保不齐她穿书后蝴蝶效应改了设定,索性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抬臂将藤蔓尽数划断。 一只抓着藤蔓荡秋千的尸傀“吧唧”一下落回地面,四脚朝天,半天没爬起来。 温酒酒捂住嘴巴,偷偷笑了起来。她的笑是没有声音的,傅尽欢却仿佛有所察觉,将脑袋转向她这个方向。 温酒酒立时整理好表情,不笑了,严肃地与他面对面坐好。 石头上的空间太小了,傅尽欢的耳力本来就好,瞎了后,简直就成了顺风耳,稍微一点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温酒酒抬起眼睛,悄悄打量着他的 分卷阅读251 面庞。 半年不见,他的面容清瘦了许多,与从前那个矜贵优雅又冷若冰霜的少年相比,眉目渐渐褪去青涩,逐渐有了成熟男人的轮廓,锋芒稍敛,五官也显得温润起来。 变化大得简直叫温酒酒吃惊。 温酒酒想起了躺在山洞里的傅司南,傅司南也变了许多,他们兄弟两个明明有着一样的脸,气质却截然不同,一个张扬得像火,炽烈灼烫;一个从冰融成了四月的春水,绵绵无声。 “你是在看我?”傅尽欢突然道。 温酒酒一愣,下意识地否认:“我在看夕阳。” 傅尽欢抬手,张开五指,感受着空气里的温度,轻轻笑了一声:“是么?” 当然不是,夕阳已经落山,天色黑得快要看不见远方淙淙流动的河水了。温酒酒也就仗着他是个瞎子,肆意糊弄他。 傅尽欢没有戳破。 温酒酒自个儿先承认:“好吧,我的确在看你。” 傅尽欢微微错愕。 “实不相瞒,我前天在山谷里捡了个人,他伤得很重,浑身都是刀伤和灼伤,脸上也都是细碎的伤口。思来想去,他和公子你生得有几分相像。”顿了顿,她又道,“或者确切地说,他与公子你生得几乎一模一样。冒昧地问一句,公子可有一位双生兄弟?” 傅尽欢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是司南,你见过他了?” 温酒酒道:“你不用担心,他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 “那就好,傅尽欢先代替那个混小子,谢过温姑娘救命之恩。” 温酒酒故作惊奇:“你叫傅尽欢?烈火教那个大魔头傅尽欢?” 演戏演到底,她演的是从未见过傅氏双生子的温酒酒,这副反应也在常理之中。反正傅尽欢只知她这具身体里曾经换过灵魂,却不知她是在剧情进行到伏魔岛部分才进入这具身体的。 既然傅司南出现在此地,还受了重伤,以傅尽欢爱护他的性子,会出现在这里一点不奇怪。温酒酒救了傅司南,这件事是瞒不过的,不如自己先抖出来。 傅尽欢只听出她的声音里有惊讶,而没有恐惧,挑了下眉头:“你不怕我?” “我见公子举止有礼,即便我伤了公子,也不怪责于我,可见公子有个好性子,恐怕与传闻不同。江湖上的事,传得多了,与事实难免有些出入,大师兄曾教导我,凡事要亲眼所见,切不可偏听偏信。” 这番话是温酒酒自己胡诌的,推穆云岚出来顶锅,是为了增加信服力,也是为了增加自己身份的可信性。 真正的酒酒,心中仰慕穆云岚,对他的话,自然是句句谨记在心。 “温姑娘既然是苍穹派弟子,为何会出现在如此偏远的地方?”傅尽欢对她的那些话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温酒酒为难地挠了挠脑袋,沉吟道:“是苏少庄主叫我藏在此处的,他说,等大师兄将手上的事情了结,就会来接我回家,在此之前,千万不能将真正的身份暴露在人前。” “苏野?”傅尽欢心神微动。 尸傀和霹雳弹都是苏野弄出来的,温酒酒当初就猜出,苏野并非真正想救她,他不过是利用她对付傅尽欢罢了。尸傀和霹雳弹的真相,温酒酒无法直接告诉傅尽欢,但她可以透露些线索给傅尽欢,以傅尽欢的手段,应该很快就能将真相查出。 鹬蚌相斗,渔翁得利。傅尽欢和苏野掐起来,她就是那渔翁。 “我先前昏睡了好些日子,昏睡的那段时间,隐约感觉自己漂浮在半空,看见了许多事情,等我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脑海中好像消失了一段记忆。”尽管傅尽欢看不见,温酒酒配合表演,还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她扮的是原来的酒酒,被她占据那段时间,原来的酒酒不在自己的身体,没有这段记忆很正常。 至于原来的酒酒究竟去了哪里,温酒酒也不知道。或许,原来的酒酒根本没有存在过。这是个书中世界,在她穿过来之前,这个世界本就是由文字构成的,她从酒酒的身体里苏醒过来,这个世界才跟着活了过来。 所以说,在她到来之前,这个世界里的人应该都是不存在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二之臣 102瓶;35809965 20瓶;蔓蔓 16瓶;姻姻媛媛. 15瓶;樱花湘、绾绾青丝、lovenm、园寮、小迷妹 10瓶;一只龙兔耳朵 9瓶;34474985 5瓶;野生的酥糖 2瓶;砂 1瓶; 今天的营养液有震惊到我,么么一口(*  ̄3)(ε ̄ *) —— 【采访时间】 q:请问大公子追妻可有什么秘诀? 傅尽欢:……记得练铁头功。 ☆、第 116 章 说了这么多, 傅尽欢应该明白她在说什么。温酒酒把苏野丢出来,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本该粉身碎骨的, 却出现在这里, 傅 分卷阅读252 尽欢已经猜到,当初她所谓的“粉身碎骨”是骗他的。 粉身碎骨本就是苏野策划,她把苏野推出来, 也不算叫苏野背黑锅。 温酒酒的双眼紧紧盯着傅尽欢的面庞, 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除了得知傅司南没事过后,他松了口气之外, 他的神色再无别的变化,又恢复温酒酒看不懂的高深莫测。 他变了许多,唯一没变的, 还是像从前一般,总是将自己的心思深深地藏起来。 天色彻底黑下来,苍穹上挂着一轮冰月, 皎洁的月华从树隙间落下, 给他们提供着光源。 温酒酒坐在树下, 倚靠着树干,仰起头来, 看着夜空上浮动的流云。 尸傀锲而不舍地捶打着石壁。如温酒酒料想得那般,它们的血肉已经锤烂,露出森然的白骨,也不肯放弃。 尸傀是得了主人的指令才会行动, 想到苏野可能在某处,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温酒酒就一阵头皮发麻。 “咕咕咕”一连串腹鸣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回荡在空寂的夜色中,听来尤为明显,温酒酒尴尬地按住自己的肚子。 她把包裹都打包好了,就是准备辞行的,哪知傅司南突然高烧,绊住她的行程,为了照顾傅司南,她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一整天就啃了两个果子,肚子里那点食物早就消耗完了。 在这上面待了这么久,错过晚膳的时间,温酒酒饿得浑身乏力,下面的尸傀显然不会轻易离去,她只好闭上眼睛,脑海中想着这几日吃过的美食,缓解一下饥饿。 南瓜饼、地瓜干、鸡蛋饺子、韭菜卷、铁板豆腐……都是她爱吃的。 温酒酒忍不住舔了舔唇角。 “给。”傅尽欢的声音响起。 温酒酒睁开眼睛,吓了一跳,傅尽欢不知何时已经坐到她面前,手中递出一个锦囊。 “是什么?”温酒酒有气无力地掀了掀眼皮。 “莲子,可暂且缓解饥饿。” 温酒酒双眼放光,立时将锦囊接了过来,打开,果然摸出一把新鲜的莲子。 “剥壳,去芯,味甜。”傅尽欢面无表情地说道。 莲子的吃法还是温酒酒教傅尽欢的,她自然知道。她快速剥了两颗,放进嘴里嚼着。 “等我的人找过来,就能下去了。”傅尽欢又道。 温酒酒的目光从他脸上掠过,剥了几颗莲子,抓住他的手,放在他的掌心。 傅尽欢一愣。 “你的肚子也叫了。”她的脸上堆着坏坏的笑,语气一本正经。 傅尽欢的面色僵了僵,出于风度,才没有去摸自己的肚子。 温酒酒根本没有听见傅尽欢的腹鸣,她就是推测傅尽欢也饿了,才故意诓他一句。 傅尽欢极重风度,果然不经诓。 莲子不多,只够打牙祭,根本不够填饱肚子。巨石下的尸傀没有离开的意思,温酒酒望着远山的轮廓,在草地上躺下。 月色印下大片的树影,覆在她的面颊上,从头顶树隙望去,依稀能看到银光点点,撒满天幕。 折腾了一整天,又是跑又是跳的,肚子还挨着饿,温酒酒早已疲乏。她睁着双眼,看着夜空里细碎的银光,不消片刻,意识朦朦胧胧,困意袭上脑海。 微风徐徐,拂面而来。 傅尽欢侧耳听着温酒酒平缓的鼻息,伸出手,摸索着,在她颈后的穴道上轻轻点了一下。 温酒酒喉中发出咕哝一声,睡得更为香甜。 傅尽欢的表情变得极为柔软,垂下脑袋,漆黑的眼底似乎有什么要挣扎而出。 夜风拂着他宽大的袖摆,一只手从袖中伸出,颤抖地抚上温酒酒的面颊,指尖一寸寸、一点点,抚过她的眉眼、鼻梁、唇畔…… “酒酒。”一声低低的叹息,散在了夜风里。 温酒酒是被一阵打斗声吵醒的,金属撞击的声音,和尸傀胸腔里发出来的怪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一件略带着冷香的白色袍子裹在她的身上,许是担心夜风寒凉,将她连脑袋一起罩住了,她一坐起来,袍子刚好遮住视线。 温酒酒半眯着眼睛,拽着袍子,打了个呵欠。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少年的嗓音,紧张地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这个嗓音熟悉得温酒酒打了个激灵,神志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她陡然记起自己是为躲避尸傀,跑到一块巨石顶上,与傅尽欢来了个不期而遇。 方才那道声音从称呼来听,显然不是傅尽欢的。 温酒酒掀起袍子,悄悄露出一条缝隙望过去。 只见本来躺在山洞里的傅司南,身上穿着应该是从哪个属下身上扒下来的黑衣,单膝跪在傅尽欢身前,覆满细碎伤口的脸上堆满担忧,抓着傅尽欢,正在检查他的身体。 傅尽欢摇头:“无事。” “肩膀是怎么回事?”傅司南眼尖地发现他的肩头被尸傀挠出一道指印,伤口处皮肉 分卷阅读253 翻卷开来,脸色一黑,“连衣服都不见了,还说没事!” 说着,傅司南一愣,转头朝温酒酒的方向望过来,因为他发现傅尽欢不见了的袍子裹在温酒酒的身上。 温酒酒立时将缝隙合起,缩了缩脑袋,脑海中飞速地转动着。 “原来是你拿了大哥的衣裳。”傅司南伸出长臂,一把将衣裳从温酒酒的脑袋上拽了下来。 温酒酒躲闪不及,眨了眨眼睛,与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傅司南抓着衣裳的手臂僵在半空,一对眼珠子仿佛已经忘了怎么转动,一眨不眨地盯着温酒酒的面庞,眼底爬满震惊与欣喜:“酒酒!” 天色已经大亮,晨曦的光芒透过薄薄的云层,映照着温酒酒的面颊,将她的五官照得一览无余。这眉眼,这满脸不知所措的表情,分明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温酒酒。 傅司南下意识以为是自己日日夜夜念着温酒酒,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眼前出现了幻觉。 就算是他臆想出来的一缕幻影,他也要抓住眼前这个温酒酒。 傅司南张开双臂猛地温酒酒抱进怀中,激动得语无伦次:“酒酒,真的是你,是我在做梦吗?酒酒,对不起,当初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不该对你坐视不理,我错了,是我错了……求求你回来,好不好?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肯回来……” 他的声音充满了喜悦,却又带着哭腔。 他和傅尽欢不一样,傅尽欢哪怕心底激起千层浪,千言万语,也只化作悲恸深沉的“酒酒”二字,再无多余。 傅司南恨不得抓住这缕幻影,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痛苦、绝望、思念、忏悔一一说出来。 一字一句,亲口说给温酒酒听。 他已经一遍遍亲眼看着温酒酒的幻影,在他的面前消逝。每一次,她都不肯听完他的那些话,就决然地从他梦中离开。 他有无数掏心掏肺的话想告诉温酒酒,明明在脑海中温习了无数遍,真正见了温酒酒,不知所措,全然不知从何说起。 温酒酒任由他抱着,诉说着他的难过悲伤,一阵清凉的晨风吹过来,将两人身上的热气吹散了许多。 傅司南终于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抱着的不是幻影,而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未等他高兴起来,疏离淡漠的声音飘至他的耳畔:“公子,请您自重。” 傅司南不愧是傅尽欢的双生弟弟,反应几乎和傅尽欢一模一样。 他愣了一下,松开温酒酒,看着她的脸,表情一寸寸崩裂开来:“酒酒?” 温酒酒从他怀中挣脱,往后挪了几步,神色陌生地与他对视着:“这位公子是傅公子的兄弟,傅公子已经与我说过了。昨日傅公子也将我认作了她人,很抱歉,我的确名叫酒酒,却非你们口中的‘酒酒’,我也不知是何缘故,与你们的酒酒生得相似,连名字也是一样的,叫你们将我误认成她,害得你们空欢喜一场。” 傅司南震惊:“酒酒,你说什么?” “我昨日已经与傅公子解释得很清楚,这位公子有什么疑问,不妨与你的那位兄弟沟通一下。”温酒酒指了指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傅尽欢。 傅司南转头看向傅尽欢,傅尽欢颔首道:“司南,她的确和我解释过了。” “大哥。”傅司南还要再说些什么,傅尽欢蓦地打断他的话,“先下去,此事容后再说。” 傅尽欢都已经发话,傅司南只好作罢,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温酒酒身上移开,捡起地上的衣裳,披在傅尽欢的身上。 傅尽欢肩头伤口的毒素已经被他运功逼了出来。 温酒酒用眼角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见伤口呈现出腥红的颜色,暗松了口气。血肉是红色的,代表已经没毒了。 昨日傅尽欢一直面对着她而坐,她又担心傅尽欢戳破她的谎言,心中惶恐不安,一时没有注意到他的伤势。 傅尽欢穿好衣裳。 傅司南命人放了一把火,巨石下方的尸傀烧的烧,跑的跑,剩下的都被傅司南带来的人砍去脑袋,削了四肢,再没有任何威胁。 尸傀与人偶异曲同工,傅司南当然知道怎么对付它们。 傅司南抓着傅尽欢的手,跳下了巨石。 温酒酒走到巨石的边缘,估算了一下高度,眼皮跳了跳。 傅司南松开傅尽欢,站在下面,朝她张开双臂:“酒酒,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温酒酒脸颊微红,扭过脑袋:“男女授受不亲,公子请自重。” 傅司南:“……” 温酒酒绕着巨石走了一圈,拽住几根昨日没有被她砍断的藤蔓,扭成一股,一端系在树干上。 她拽了拽藤蔓,确定已经绑得结结实实,抓住这根藤蔓,憋住一口气,跳了下来。 “大公子,二公子。”初一领着侍卫,走到傅氏兄弟二人面前单膝跪下,“属下来迟,二位公子受惊了。昨日突然冒出来大批尸傀,我们的人折损严重,属下无能,未能护住大公子,还请两位公子降罪。” 分卷阅读254 “此事不怪你,起来说话。”傅尽欢率先发话。 傅司南道:“大哥既然不怪罪,就起来吧。” “多谢两位公子。”初一起身,“属下已经派人追查尸傀来源,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不必查了,尸傀出自神剑山庄。”傅尽欢道。 “大哥是说尸傀乃苏野搞的鬼?”傅司南眼中腾起杀意,“苏野这个臭小子,当初叫他侥幸逃脱,一直没有机会逮他,他倒好,自己送上门了。” 温酒酒见傅司南义愤填膺,注意力都被苏野吸引过去,傅尽欢又看不见,悄悄转身,轻手轻脚地离开。 没走出几步,后颈突然被敲了一记,温酒酒眼前一黑,身体软倒下去的瞬间,一双手从身后伸出,将她横抱在怀里。 “想跑?”傅司南哼了一声,“不管你是不是酒酒,叫我逮着了就别想溜。” 傅尽欢道:“司南,不可胡闹。” “大哥,你就装吧,你那点小心思,我会不知道。”傅司南掂了掂温酒酒的身体,皱眉,“瘦了。来人,将我的马牵过来。” 傅尽欢眼睛不方便,就由着傅司南抱着温酒酒。傅司南说得对,他的心思和傅司南是一样的,既然冥冥之中叫他们提早遇见了温酒酒,不可能轻易将温酒酒轻易放走。 傅司南抱着温酒酒上马,怀中搂着温酒酒,眼角眉梢都堆着喜色。初一牵着傅尽欢的马,走在傅司南的身侧。 傅司南一手托着温酒酒的腰身,一手抓着缰绳,转头看坐在马背上的傅尽欢:“大哥,她说的话你信吗?” “你信吗?”傅尽欢反问。 傅司南没说话。 傅尽欢也没说话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傅司南突然道:“这次是酒酒救我的,虽然我一直没有清醒,但我能感觉到,是她在我身边照顾着我。按照你我寻到的那些线索,找到她是迟早的事,既然老天将她提前送到我们身边,一定是有它的道理,你我先说好,这次公平竞争,不许用强硬的手段干扰酒酒的选择。” 他醒来后,身上盖着衣裳,旁边放着馒头、果子和清水,手中还握着木雕兔子,这些都是温酒酒的温柔。 他的酒酒,还是像从前那般,哪怕表面装得再冷酷,心底也是藏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柔软。 傅司南想通这些,嘴角的弧度高高扬起。 傅尽欢没有戳破他的幻想。他们与温酒酒之间的裂痕,恐怕不是傅司南想象得那么容易就能修补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行走的铲屎官 50瓶;22516465 20瓶;绾绾青丝 10瓶;野生的酥糖 1瓶; (*  ̄3)(ε ̄ *) ☆、第 117 章 温酒酒醒来时, 已经身在小云山别院。 小云山别院这个名字,对于温酒酒而言,并不陌生。 小云山别院是双生子的秘密基地, 就连傅南霜也不知道此地。原书里, 双生子离开伏魔岛后,搅得江湖天翻地覆。他们带着酒酒的人偶不方便,就让酒酒的人偶暂时寄居在小云山别院里。 双生子腥风血雨的生涯里, 小云山别院是难得的温馨戏份, 在这个小别院里,他们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每天和自己心爱的姑娘在一起。尽管这个姑娘再也不会对着他们笑,也没了呼吸,更不会回应他们的爱慕和欢喜。 窗外夕阳西沉, 倦鸟归家,温酒酒记得自己昏迷前,天色才刚刚亮。 她这是昏了一天。 很显然, 敲她那一下的, 是傅司南这个出手不知轻重的臭小子, 温酒酒揉着自己的后颈,在心底将傅司南翻来覆去咒骂了好几遍才解气。 说曹操曹操到, 她刚骂完傅司南,丫鬟就将傅司南给请了过来。 少年换回惯常穿的红衣,头发被大火灼过,略显干枯, 额前碎发乱糟糟的,烧焦的发尾不知是谁剪的,剪得参差不齐, 高高挽起,用红色的绸带在脑后绑了个马尾,脸上纵横交错的细碎伤痕,已经开始结痂。 半年不见,他的穿衣风格浮夸了许多,从前是艳烈如霞的绯红袍子,顶多在衣襟袖口和下摆处绣些花草虫鱼等图案,除了他那把凤鸣弯刀,再无别的装饰。 这回他居然在腰间缀了许多玉坠流苏等饰物,整整齐齐一排,走起路来叮叮当当撞在一起,远远就听见了。 见温酒酒盯着他看,他昂首挺胸,眉目间俱是得色,大大方方给她看。 “醒了?”自觉给她看够了,傅司南轻咳一声,在桌边坐下,别扭问了一句,“可有哪里不舒服?” 温酒酒的目光扫了一眼四周,敛了敛容色:“我需要一个解释。” “很简单,现在你成了我们的人质。” 温酒酒的脸上划过一丝恼怒:“傅二公子,怎么说我都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的?” 分卷阅读255 傅司南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脸色,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既然你知道我们兄弟二人都是烈火教的魔头,就该知道我们魔教中人向来不是什么好人,你是穆云岚的小师妹,我们与穆云岚是敌对关系,这么好的人质不抓,那我大概是个傻子。” 傅司南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扬起轻蔑的笑容,话锋一转,又道:“要我放了你也可以,除非……” 温酒酒冷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除非你承认,你就是我们的酒酒。” 温酒酒脸色骤冷:“苍穹派温酒酒向来不做那种借着他人之名苟活的胆小之辈。” “很好,那你就在这里继续呆着吧。”傅司南也恼了,将杯子重重搁下,站起身来往外走,气得温酒酒暗中磨了磨牙齿。 走到门口的时候,温酒酒突然叫住他:“傅二公子。” 傅司南脚步顿住,欢喜地转过头来:“酒酒,你肯承认了?” 温酒酒目光古怪:“今日傅二公子这副打扮……” 傅司南眼中露出期待,欣然等待着她的夸奖。 “是要去打鸣吗?” 傅司南脚底一个趔趄,跌了出去。 他脸色极黑地走出温酒酒的屋子,见白芷站在台阶下,愤怒道:“你不是说我今日这身装扮很好看吗?” 白芷缩了缩脖子:“二公子的扮相本来是极好看的,若非二公子自作主张,悬了多余的配饰……” 傅司南临走前,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抓了一堆玉坠,一股脑都挂在腰间上,愣是将自己打扮得像只花枝招展的花凤凰。 傅司南脸更黑了,扯下腰间的配饰,丢给白芷。 半年不见,再次重逢,他失了一头柔顺的黑发,脸上又布满伤口,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在温酒酒面前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哪里比得上傅尽欢一身翩翩白衣,公子如玉。 输了一筹的傅司南自然想在温酒酒面前挽回个好印象,病急乱投医,反而适得其反。 “二公子莫恼,二公子脸上的伤口浅,再长长就能痊愈,头发也会再长出来的。”白芷捧着玉坠,哭笑不得地安慰了一句。 傅司南叹口气:“是我操之过急了。酒酒刚醒来,还没吃饭,你去厨房给她做点好吃的。还有,她的衣裳也要新裁几身。” 温酒酒身上穿的都是粗布麻衫,傅司南养尊处优惯了,没有过过苦日子,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硌人的布料。 “奴婢领命。”白芷应道。 傅司南回头看了温酒酒的屋子一眼,转身走了,拐了个弯,瞧见傅尽欢站在不远处,神色温柔。 “在看什么?”傅司南冷不丁出现在傅尽欢的身后,一脸好奇,顿了顿,反应过来,“我忘了,你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的。” “我的耳力比旁人好。”傅尽欢将脑袋转向傅司南,面无表情地“盯”着傅司南。 “那你听见了什么?” 傅尽欢的嘴角隐隐翘了一下。 “别说了,我知道了。”傅司南连忙道。温酒酒最后那句“打鸣”他肯定听见了。 傅司南气呼呼地扯着头发,真丢脸。 傅尽欢笑道:“傻弟弟。” 傅司南问:“你觉得她是不是我们的酒酒?” “身份可以伪装,但生活里的小习惯改不了。”傅尽欢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 傅司南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对了,我给你找的那位卢神医有消息了,约莫这两日就能到。” 傅尽欢“嗯”了一声,瞧他这个态度,是不抗拒医治了,傅司南高兴起来,伸手摸了摸他头顶。 傅尽欢眉心跳了一下。 “真可惜,要是酒酒将你敲傻了,我就少了个竞争对手。”傅司南自言自语地走了。 傅尽欢:“……” 温酒酒昏睡一天,刚醒来不觉得,喝了口水后,唤醒了味觉,饥饿感就来了。好在没过多久,侍女就将奉上了膳食。 一桌子好酒好菜,有荤有素,有菜有汤,几乎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温酒酒饿得头昏脑涨,嗅到食物的香气,口中生津,早已按捺不住,在桌前坐下了。 刚拿起筷子,准备开动,突然,她顿了一下,想起什么,看向一旁的侍女。 侍女问道:“温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温酒酒皱了皱眉头:“我不吃荤,闻着荤腥就头晕,将这些鱼肉都撤了吧。” “是。”侍女眼角划过一丝讶异,点了点头。 温酒酒用筷子叼起一块冬瓜,心道,还好她机敏,及时反应过来,她现在扮的是别人,以前那些小习惯必须都改掉。 傅司南不说了,傅尽欢心思细腻,她的喜好他都知晓得一清二楚,要是生活习惯和双生子认识的酒酒一样,就说不过去了。 温酒酒看着侍女们将桌上的荤腥一盘盘撤下,心痛得滴血,无肉不欢的 分卷阅读256 她,这回真的是下血本了。 傅司南说拿她来当人质,她是不信的,温酒酒有这个自信,在经历失去过她一次后,双生子二人对着这张脸忏悔都来不及,怎舍得痛下杀手。 他们就是希望她能承认,她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温酒酒。 温酒酒不能承认。 她心中有一道魔障,魔障未破之前,她无法坦然做回真正的温酒酒。 用过晚膳,侍女又捧来几匹布料,叫她挑选自己喜欢的,裁几身新衣裳。 温酒酒的衣裳划烂了,的确不能再穿,她见侍女送来的这些布料颜色明艳,花纹精美,不由得心生欢喜。 只怕这布匹也是试探。 她的目光从这些颜色绚烂的布匹上掠过,遗憾地撇了下嘴角,最后挑了两匹素色的。 侍女道:“温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净穿些素的,依奴婢所见,温姑娘皮肤白皙,容色清丽,这匹红色是极适合的。” 温酒酒皱眉道:“太过艳丽。” 侍女只好将两匹素色的捧起,其他的叫人锁回库房。 温酒酒道:“你们这儿做俘虏的,待遇倒是不错,又是给吃的,又是给穿的。” 侍女笑道:“温姑娘有所不知,两位公子有个心上人,与温姑娘极为神似,就连名字也是一样的。” 温酒酒点头道:“难怪两位傅公子都将我认错。”顿了顿,她又问,“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只要不出别院,哪里都是可以的。”侍女道。 温酒酒吃得有些撑,刚好出去溜达两圈,观察地形,顺便消食。 侍女离开温酒酒的屋子后,去了双生子的住处,将温酒酒的一举一动,尽数汇报给傅尽欢和傅司南。 傅尽欢和傅司南都受了伤,伤势未愈,一人一碗药,搁在面前,热气腾腾往外冒着,满屋子都是药味。 初一取了药膏,给傅尽欢抹在头上,他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疤了。傅司南衣衫半露,正由着另一个男侍从,替他将身上的伤口换药。 闻言,傅司南道:“生活习性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我记得她以前最喜欢红色了。” 傅尽欢伸出手,指尖探上药碗的边缘,察觉凉得差不多了,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 “酒酒心中有顾虑。” “什么顾虑?”傅司南问,“难道她是怕我们像以前那样对她?” 傅尽欢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温酒酒身上还有许多秘密是他们两个不知道的,这让他觉得,即使她站在他面前,也与他相距很远。 小环走了进来,微微俯身,道:“大公子,二公子,卢神医到了。” 这位卢神医专医眼疾,给傅尽欢施了一回针后,递给傅尽欢一条白绫,告诉他先用白绫覆眼,以免强光伤了眼睛,再过几日,他的眼睛便可恢复。 温酒酒在小云山别院住下了。 依照剧情发展,她在这个小云山别院也住不了多久,不妨就安心待上几日,再伺机离开。 撇开人质这个身份,她在小云山别院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心,出入都有人伺候着,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双生子也好像成了隐形人,彻底隐匿了自己的存在感,要不是这里是他们两个的地盘,她都快忘了还有他们两个。 就这样约莫在小云山别院住了五日。 这日傍晚下了场雨,天气凉爽许多,温酒酒趁着微风习习,去了温泉沐浴。 小云山别院的温泉是从山上引下来的,双生子叫人在这里修葺了池子,盖了亭子,周围垂下幔帐,专门用来沐浴。 温暖的泉水蒸得全身肌肤的毛孔都张了开来,温酒酒靠坐在池边,闭着眼睛,迷迷糊糊之间,听见有人窃窃私语。 她的耳力好,即便距离隔得远,也能听个大概。 只听得一人道:“招魂一说,难道真有其事?” “二公子这半年来都在招募方士,也翻阅了不少古籍,我看呐,未必不可。那姑娘瞧见了吗?可是和大公子那幅画里的一模一样,用来招魂,最适合不过了。” 傅尽欢的屋里挂着一幅美人像,画里的美人与温酒酒生得一模一样,后来从烈火教调来的丫头,根本不知道那幅画就是照着温酒酒画的。 二人说完了画,又继续说招魂一事。 “过两日那方士应该就到了,据说他法力高强,我看此事可成。” “就是可惜了那位姑娘,平白无故做了别人的容器。” “嘘,小点声,别让她听见了。” “咱们离得远,听不见的。” 声音渐行渐远,再没了回响。 温酒酒睁开眼睛,用手托着下巴。听她们两个的意思,傅司南是打算找些装神弄鬼的,强行把自己的灵魂招回来,然后纳入这具壳子里。 也亏他想得出来。 这一招,未免有些丧心病狂了。 温酒酒当初金蝉脱壳时,也没想到这一 分卷阅读257 出。不过她是不怕的,要是真有这么厉害的方士,她岂不是可以借他的东风,回到自己的时代。傅司南的如意算盘,恐怕要打空了。 两名侍女叽叽喳喳地走了一段路,停了下来。傅司南站在石子路的中央,宽大的袖摆垂在风里,遥遥望着温泉的方向。 侍女冲他行礼过后,低声道:“已经照着二公子的吩咐说了。” 傅司南摸出两锭银子,递给她们:“做得很好,这是赏你们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莓柚果酱 20瓶;Jirafa不是长颈鹿、喜欢帅反派 2瓶;苏南栀、46241546、野生的酥糖 1瓶; (*  ̄3)(ε ̄ *) ☆、第 118 章 温酒酒沐浴完, 天色暗沉了下来,别院内的灯笼次第亮起,在夜幕中绽开绚丽的光晕。 她将衣服套好, 踩着银色的月光, 往自己的住处归云居走去。刚推开屋门,传来轻轻的一声“喵呜”。 橘黄色的灯光中,一只圆滚滚的大肥猫两只前脚并在一起, 直起身体, 冲她喵喵叫唤着。 温酒酒:“……” 这才一年时间没见,汤圆又圆了一圈, 不愧叫了这个名字。 她转头看向窗户,窗门半开着,汤圆应该是从那里钻进来的。 一年前, 她与傅司南离岛,傅司南不忍长途奔波累着汤圆,就将它丢在了岛上。估计是做了烈火教的继承人后, 他叫人去伏魔岛, 将汤圆给接了出来, 养在这小云山别院里。 汤圆见了熟人,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咕噜”, 走到温酒酒的脚边,圆乎乎的脑袋蹭着她的小腿。 温酒酒定了定神,忍住将汤圆抱起撸它脑袋的冲动,转身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 一名侍女诚惶诚恐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子,将躺在地上滚来滚去撒娇卖萌的汤圆抱起, 低声道歉:“是奴婢疏忽,没有看好它,温姑娘请勿怪罪。” “下次看好就是。”温酒酒神色冷漠。 “是,奴婢谨记,温姑娘早些休息。” 侍女抱着汤圆走出屋子,连根猫毛都没有给温酒酒留下,温酒酒对着琉璃灯叹了口气。 傅司南站在月下,看着侍女抱出来的汤圆,脸色微沉。 苍穹升起一轮圆月,皎洁的月色透过树隙,在地上印下斑驳的光影。小环捧着刚熬好的药,穿过摇曳的树影。 迎面走来两名小厮,身后各背着一个竹篓,神色匆匆的,经过树影的时候,垂着脑袋,没有瞧清楚小环,与她撞了个正着。 幸得小环身手矫捷,向一旁掠了过去,一手托着木盘,一手扶住药碗,稳住身形,才没有叫这好不容易熬成的药汤都泼了出去。 撞到她的那名小厮显然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他的脚崴了一下,身后的竹篓“啪”地掉在地上,盖子被震开,从里面钻出一条银色的小蛇。 另一名小厮一个猛扑,捏住蛇的七寸,将它塞进竹篓里。 “走路不长眼睛,要是撞翻大公子的药,有你好看。”小环忍不住骂了一声。 “小环姑娘恕罪,是小的眼瞎,没看见姑娘。”小厮连忙道歉。 “抓这么多蛇做什么?” “是二公子叫小的抓的,二公子只命小的将它们的毒牙都拔了,未曾明说要做什么。”小厮老实答道。 双生子是小云山别院的主人,小环是傅尽欢身边最红的大丫鬟,地位比他们高出不少,自然是她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不敢有半点隐瞒。 小环端着药碗走了。 屋内,傅尽欢坐在灯下,手中抓着一支玉笛,用指尖轻轻抚着。 “大公子今日好兴致。”小环将药碗搁在傅尽欢面前的桌子上。 傅尽欢放下笛子。 温酒酒跳湖后,他再没有碰过笛子,今日心血来潮,整理旧物,摸到这支笛子,想起一些陈年往事,便发了会儿呆。 “方才小环撞倒一人,那人背着个竹篓,抓了不少蛇,说是二公子让他抓的,也不知二公子突然抓这么多蛇做什么。”小环想起刚才路上发生的事,随口提了一嘴。 “司南叫人抓的?” “量那二人也没有胆量敢胡乱编排二公子。” “不好。”傅尽欢脸色微变,立时起身往外走去,背影略显急切。 “大公子,您的药还没……”小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话还没说完,傅尽欢已经不见了踪影。 温酒酒没撸着汤圆的脑袋,揣着几分遗憾,睡下了。没睡多久,屋中传来“咣当”一声巨响,将她从梦里惊醒。 她猛地坐起,掀开帘帐,发现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方才那一声巨响,就是两扇窗门撞击的声音。 清亮的月色透过窗棂,映照着地面,温酒酒打了个呵欠,打算起身将窗户关上。 分卷阅读258 山里夜风寒凉,又多蚊虫,哪怕是夏日,夜里也很凉快,温酒酒担心有蛇顺着窗户爬进来,一向都是关着窗户睡的。 她刚准备穿鞋,眼角余光瞧见地上一团蠕动的阴影,登时清醒几分,定睛一瞧,抽了一口凉气,三魂差点去了七魄。 地上不知何时多了四五条银色的小蛇,嘶嘶朝她吐着红信子。 温酒酒捂住嘴,将一声尖叫堵在喉咙里。还好那蛇只是蠕动着,并未攻击她。 她浑身僵硬,小心翼翼地伸出脚,叼起鞋子,起身就跑。 一口气跑到门口,打开屋门,却见无数蠕动的影子盘旋在她门口,被那惨白的月光一照,恍惚间以为自己掉进了蛇窟。 温酒酒浑身汗毛倒竖,当即连退数步,毫不犹豫地爬上了身后的凳子,如此还不觉得放心,索性跳到桌子上。 就在她打开屋门后,有蛇顺着门槛爬进来。温酒酒缓缓蹲下身,抱着双膝,警惕地盯着游动的蛇影。 她平生最怕蛇,一见到蛇就手脚冰凉,四肢发虚。 温酒酒观察过了,只有她屋子和门口有蛇,其他地方并无蛇影,要是使用轻功的话,越过门口那团蛇影,对她来说,不是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准备提气跳过去。刚一运功,她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她浑身的内力如泥入大海,没了。 怪不得她手脚软绵绵的,提不上力气。 温酒酒明白过来,这满屋子的蛇,和她消失的内功,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出来吧,别躲躲藏藏,故弄玄虚了。”温酒酒定了定神,冷静开口。 月下出现一道红影。 傅司南缓缓抬起头来,低声唤道:“酒酒。” 只见他着一袭绯红色的艳丽长袍,腰带束出劲瘦的腰身,领口微微散开,胸前一截肌肤若隐若现。 银色的月光在他脚下流动,无数蛇影纠缠扭动着,夜风拂面而来,摇曳着他宽大的袖摆,一抹刺目的红便在月色里晃动着,画面诡异而妖冶。 温酒酒将目光从他拂动的袖摆上移开,气不打一处来:“傅司南!” “酒酒,我知道你怕它们,我的衣服上涂了硫磺,只要你承认你是酒酒,我立刻去将你抱出来。”傅司南双眼雾气朦胧,眼眸深处泛着一抹猩红,语气里尽是哀求,“酒酒,求求你,承认你就是我的酒酒,好不好?” 温酒酒怒极反笑。 原来这些天的试探,他犹不死心,居然想出这个损招逼她承认她就是温酒酒。 “酒酒,求求你点点头。你点点头,我就去救你。”傅司南向前垮了一步,身形摇摇晃晃,像是随时要跌倒。 温酒酒出不去,索性就坐了下来。她有很多种方法说服傅司南,收回这些蛇。比如花言巧语欺骗他,又或者索性装晕过去。但那无疑在告诉傅司南,她就是她认识的温酒酒。 她扮演的是苍穹派的酒酒。苍穹派的酒酒在面对邪恶势力时,如无法反击,便会冷面相对,不言不语。 幸而这怕蛇的毛病不是她独有,天底下怕蛇的女孩子,约莫占比九成。无论是傅司南认识的温酒酒,还是苍穹派的酒酒,都是怕蛇的。 傅司南见她这副冷冰冰的模样,眸色骤然冷了两分,低声道:“再放。” 那两名得了吩咐的小厮,拿起竹篓,继续往长廊中倒蛇。 温酒酒看着越来越多的蛇,头发一阵发麻。只怕整个小云山的蛇都被傅司南命人给逮了回来,白的,黑的,青的,花的,什么颜色都有。 或许是天道轮回,当日她将傅司南骗得坠下石窟,摔断了腿,今日傅司南用她最怕的蛇逼她承认她就是温酒酒。 温酒酒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蛇,说不怕是假的,她的双手无意识地揪紧了衣摆,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下。 一条青色的小蛇似乎发现了她的踪迹,飞快地朝着她游来,在桌子底下转了两圈后,竟然试图顺着桌脚往上爬。 温酒酒幼时曾被蛇咬过,可怕的记忆犹如附骨之疽,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中,这么多年过去,俨然已成为她的心魔。?轻吻喵喵独家整理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冷冰冰的蛇,怕它尖利的毒牙,怕它滑腻的触感。 见那小青蛇顺着桌脚攀爬,温酒酒藏在记忆深处的恐惧被唤醒,脑海中一片空白,再也忍不住,煞白着脸尖叫起来。 “酒酒!”慌乱中,模糊的视线里似乎有两道人影朝自己走来,一红一白。 白色的那道人影抽出腰间的软剑,挑开地上的蛇,剑刃所到之处,一串鲜红的血色喷溅。接着,他愤怒地推了红衣少年一掌,疾行至桌前,抬手一把将温酒酒抱进怀里。 温酒酒跌进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中,有力的双臂紧紧环着她的腰身,一种无法言喻的安全感,将她包裹住。 “不怕,酒酒,有我在。”温柔的嗓音贴着她的耳畔安慰着她。 温酒酒不再尖叫,她像是坠入了一个荒唐的梦 分卷阅读259 境里,神思恍惚,怔然地抬起脑袋,望着抱住自己的这个人。 少年素衣墨发,怀中泛着一股冷香,胸腔里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炙热而炽烈。幽幽月色笼着他的面颊,投下零星的光影。 他的眼圈周围系着一圈白绫,明明双眼有疾,一路行来却毫无障碍,稳稳当当地抱着她,面不改色地穿过蛇海,步下长廊和石阶。 夜风扬起温酒酒的衣摆,吹拂着她的赤足,脚心微凉,刺激着她的神经,将她从这个幻境唤回。 傅尽欢抱着温酒酒,停在傅司南面前。傅司南跌坐在地上,仰着脑袋,墨黑的双瞳透出一丝讶然。 温酒酒皱了皱鼻子,她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 从傅司南身上飘来的。 “清醒了吗?”傅尽欢冷冷地问道。 傅司南打了个激灵,看了看傅尽欢怀中的温酒酒,又看了看温酒酒屋子里的那些蛇,眼神陡然清明几分。 他的脸色一阵发白,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混账事,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对不起,酒酒,我是个混蛋,我该死,我、我……” 我喝多了。 这四个字傅司南实在没脸说出来。 他听从傅尽欢的话,从生活起居这些小事当中观察温酒酒,企图发现蛛丝马迹。温酒酒太狡猾了,她大概猜出那些都是试探,伪装得很好,哪怕他将汤圆抱过来,都未能动摇她的一丝决心。 他发了狠,叫人漫山遍野去捉一些蛇回来,拔去毒牙。 他不像傅尽欢那么细心,对温酒酒的一些小习惯知晓得一清二楚,但他知道,温酒酒的弱点是什么。 小厮们去逮蛇的那段时间,他打了个盹,梦见了温酒酒粉身碎骨的那一幕。 惊梦醒来,梦里那种浓烈的恐惧和绝望迟迟不散,心脏一阵阵收缩着,被一股凉意包裹。他叫人从酒窖里取了酒,想要用烈酒打发这种过于真实的绝望。 他很想抱一抱温酒酒。 他失去了她那么久,别无所求,就是想抱一抱她,只要确认她的身体是温暖的,不像是梦里那般冷冰冰的就好。 她已经在他的梦里化作无数次的碎片。 温酒酒明明就在他眼前,然而他连伸手抱一抱她都做不到。 傅司南的酒越喝越多,越喝越伤心,越喝越悲愤,恰巧小厮来报,蛇已经捉到了,他脑子一发昏,双眼猩红,趁着酒劲,叫他们将蛇放到温酒酒的屋里。 只要温酒酒肯点头,承认她就是他的酒酒,他就立即冲进去,将她抱在怀里。 他就是想回到从前,再听她唤一声熟悉的“二哥哥”。 他快要发疯了。 是温酒酒那一声尖叫,将他从发疯的边缘拽了回来。 傅司南的酒劲彻底醒了,准备去救温酒酒时,傅尽欢听见温酒酒的叫声,急掠至他的身边。 傅尽欢的耳朵听到了蛇群蠕动的声音,知道傅司南做了什么糊涂事,气得直接打了傅司南一掌。 傅尽欢这一掌打得不重,傅司南倒是希望他打的重一点,他发过誓不再伤害温酒酒,却这么快就食言了。 傅司南语无伦次地向温酒酒道歉:“酒酒,我错了,是我莽撞糊涂,你打我吧。不,你把我丢进蛇窟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雪 20瓶;吃货自然萌丶、一只叫作CYT的喵、? 10瓶;野生的酥糖、Mu恩c 1瓶; (*  ̄3)(ε ̄ *) ☆、第 119 章 温酒酒的手攥着傅尽欢的衣角, 她的四肢到现在还是软的,脑海中也一阵发懵,没听清傅司南说了些什么。 傅尽欢抱着温酒酒离开。 温酒酒仰头, 看着他的侧脸。他的双眼覆着一圈遮光的白绫, 月光洒落,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轮廓。 她偷偷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卢神医说, 我的眼睛快好了。”傅尽欢突然道。 温酒酒讷讷地收回手。言下之意, 就是眼疾尚未痊愈。她见他从容不迫,还以为他是装瞎子博取她的同情。 温酒酒的屋子里都是蛇, 不能住人了,即便将蛇都捉走,清理一遍屋子, 温酒酒留下了阴影,也不适合继续住下去。 傅尽欢将她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傅尽欢推开屋门,将她搁在自己的床上, 摸索着, 拿起一张帕子递给她。 温酒酒用帕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手给我。” 温酒酒递出手。 傅尽欢的指尖探上她的手腕, 沉默片刻,低声道:“你的内力会使不出来, 是司南给你用了药,药力不深,无需解药,两个时辰后药力就会消失。” 温酒酒:“唔。” “我叫小环给你打盆水。”傅尽欢起身。 “不用了, 分卷阅读260 我自己来。”温酒酒叫住他,目光落在他衣服的下摆上,“你衣服上有血。” 是蛇血溅在了下摆处, 点点绯红,印在白袍子上,像是雪地里突兀地开出几朵红梅。 傅尽欢抬手,将外袍脱了下来,挂在木架子上。 “饿不饿?”他问。 温酒酒摇头:“不饿。”刚经受过一场惊吓,哪里有心思吃宵夜。 “司南他……不懂事,我会教训他的。” 温酒酒“嗯”了一声,起身,准备下床,才想起自己的鞋子在慌乱中丢了一只。她偷偷穿了傅尽欢一只鞋子,走到水盆前,就着水盆里的清水,将脸颊擦洗了一遍。 傅尽欢起身,慢慢走了出去。 温酒酒洗完脸,刚转过身来,就见傅尽欢捧着一盏灯走了进来。他弹出一道指风,将屋子里的蜡烛灭了。 屋内一下子黑了下来,唯独他捧着的这盏“灯”发出莹莹火光。凑近了看,会发现白纱裹住的灯身里,无数只萤火虫翩翩起舞。 萤火虫黄绿色的冷光透过白纱,幽幽笼着傅尽欢的面颊。 温酒酒眼底透出惊愕。 “怎么了?”傅尽欢轻笑一声。 温酒酒缓步走到他身前,隔着萤火,双眼紧紧盯着他的脸,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着:“这是……” 她没发现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紧张。 “萤火虫做成的灯,喜欢吗?”傅尽欢嘴角不可察觉地弯了一下,摸索着,将灯搁在了床头,“你的房间没法住了,今夜就在我的屋子里凑合一夜。” “你呢?”温酒酒的目光黏在那盏萤火虫灯上,眼神怔怔的,神思已经飘远。 “我去书房住。”傅尽欢搁下灯,转身就走,顺手替她将屋门合上。 温酒酒坐在床畔,捧起傅尽欢留下的灯。 萤火虫做的灯,自是那些灯烛比不上的,这莹莹一点微光,风再大也吹不散。 温酒酒床头放着这样一盏灯,灯火驱散着黑暗,哪怕受了一场惊吓,也未做什么噩梦。 一觉睡得黑沉香甜。 醒来后,她将灯罩打开,放走了那些萤火虫。 床头备好了衣物和鞋子,都是温酒酒平日里用的,看来是傅尽欢叫人给她备的。 洗漱后,小环过来请温酒酒同傅尽欢一起用膳。这几日温酒酒的早膳都是和双生子一起吃的,今日到了饭厅后,却只有傅尽欢一人。 温酒酒刚坐下,一名侍女捧着青瓷炖盅走到她跟前,对她福了福身:“奴婢白芷,见过温姑娘,这蛇羹是二公子叫厨房特意给温姑娘做的,二公子说,他昨夜做了错事,蛇羹是给温姑娘赔罪的,温姑娘若不解气,等他回来了,任由温姑娘打骂,绝不还手。” 温酒酒惊讶:“何时走的?” “天亮就动身了。”白芷答道。 傅司南刚得罪温酒酒,若非紧急传召,是不会轻易离开小云山别院的。 天还没亮密信就送到手了,傅司南拿了信后,眉心拧出一个疙瘩,跑到温酒酒的屋外徘徊了两遍后,终究是没忍心将温酒酒从睡梦中吵醒。 他招来白芷,命她将昨夜的那些蛇都送到厨房去,炖成蛇羹给温酒酒补身子,又留下这几句话,神色匆匆就走了。 温酒酒望着炖盅里的蛇羹发呆。 傅司南被传召走,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段剧情是原书里的,按照原来的剧情发展,这次应当连傅尽欢一同传召走的,只是不知为何落下了傅尽欢。 她原打算静待他们两个被傅南霜传召回烈火教,再从别院脱身。没了他们两个坐镇,从小云山别院脱身就容易许多。 事实上温酒酒猜得没错,两日后,傅尽欢收到了一封传召他的密信,密信里还有一缕黑发。发尾略显干枯,有火灼过的痕迹。 只要是在傅司南身边伺候过的人,都认得出来,这一缕发丝是傅司南的。 傅尽欢的脸色当即就变了,五指紧紧攥着发丝,一言不发。 温酒酒即使不看密信,也知道密信里的内容,她静静地看着傅尽欢,双唇颤动着,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 傅尽欢将头发纳入袖中,走到温酒酒身前,垂下脑袋。 “父亲命我回一趟烈火教。我和司南有个共同的敌人,这次能碰到你,怕是他在背后操纵,这个小云山别院已经不再安全,我会叫人给你找新的住处。待我和司南处理好手上的事,就将你接回来。” 他从头到尾不问温酒酒愿不愿意,因他早就知道,这具壳子里的就是他的酒酒。 温酒酒说的那些话,他和傅司南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深爱一个人,爱到极致时,无论她如何伪装,他们都能从小细节上识破她的伪装。 温酒酒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继续假装下去。” 叹气归叹气,却不觉得意外。 在看到傅尽欢给她做的那盏萤火虫的灯笼后,她就知道傅尽欢早已识破她的伪装,她 分卷阅读261 只是假装没发现而已。 只要她一日不肯承认,谁也捅不破这层窗户纸。 这也是傅司南撒酒疯逼她承认自己就是温酒酒的缘由。 她这次能骗过双生子才怪。 她在跳湖前,做好了被逮住的准备,所以先行埋下伏笔,欺骗傅尽欢自己回家了。但她和傅尽欢的重逢太过猝不及防,她甚至没来得及做好伪装就露出破绽,被傅尽欢识破了真面目。 那一句“别杀我”就是她的破绽。 她对傅尽欢的畏惧,是来自骨子里,以至于见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求饶。 如果是真正的酒酒,她出身苍穹派,是个正儿八经的剑客,剑客遇到危险的第一反应是还击,如果不敌,才会思索是逃跑或是求饶。她压根不知道,自己不是傅尽欢的对手,也不知道,她一旦反击,很可能会被傅尽欢当场杀死。 但温酒酒知道。 她深知傅尽欢功力的深浅,也深知她没法反击,她的本能先于她的思考,替她做出了决定——开口求饶。 这就是她最大的破绽。 这些日子傅尽欢都是在陪她演戏罢了。 傅尽欢原是想纵容着她,陪着她继续演下去,她要是愿意,他愿意陪她演一辈子。 这封密信彻底打破了他的计划。 傅南霜竟然拿傅司南的性命逼迫他回去,小云山别院已经不再安全了,他不得不改变他的计划。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想要什么,酒酒,你信我,现在我不能放你离开。你已经卷入了这场漩涡,即便我和司南肯松手,那些恨我和司南的仇人也不肯放手。与其让你落入他们的手里,不如我和司南将你护在掌心里。等我和司南处理好一切,到时候是走是留,全凭你一个人决定,我们绝不强求。” 温酒酒如今的处境十分危险。傅司南在温酒酒藏身的地方遇到埋伏,不是偶然,是有人故意将他引过去。 那个人就是苏野。 尸傀也是苏野召唤出来的。他恨极了双生子,不将他们置之死地,决不罢休。温酒酒已经成了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不止苏野,傅南霜也想杀了温酒酒。比起苏野,他更怕傅南霜对温酒酒下毒手。他和傅司南商议,将温酒酒藏在这个小云山别院,有他们两个日夜守护着,以为万无一失。 傅南霜突然紧急传召他们两个,不得不让他们怀疑他已经发现温酒酒的存在,傅司南被傅南霜强行扣下,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傅司南临走前就和他约定好,如若他三日未归,代表事情有变,温酒酒必须马上离开小云山别院。 傅尽欢的话是有几分道理的。 温酒酒也怀疑过,她会这么快遇到双生子,恐是有人背后安排。那个人找到她,没有来抓她,而是将她推到双生子面前,定是别有用心。 温酒酒权衡利弊过后,同意了傅尽欢送她离开。 傅尽欢有句话说得对,她已经卷入了他们的争斗,无论她怎么做,都没办法置身事外。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她没有强大的武力,也没有可依仗的权势,更糟糕的是,她受制于自己的特殊体质。 她的纯阴体质随时会给她招来无数祸患。 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 承认她是温酒酒,躲藏到傅尽欢的羽翼下,接受他的庇护,是摆在她面前唯一的选择。既然无法让自己成为最锋利的剑,那么,就握住最锋利的剑,傅尽欢不管怎么说,都是原书里的终极反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太可爱了嘻嘻嘻 13瓶;木林森 10瓶;阿树、绾绾青丝 5瓶;月下弦歌 2瓶;野生的酥糖 1瓶; (*  ̄3)(ε ̄ *) ☆、第 120 章 傅尽欢担心苏野在暗中窥伺, 会对温酒酒出手,决定亲自护送。翌日一早,天色微亮, 温酒酒同傅尽欢一同离开。 晨光熹微, 一辆马车碾过细碎的石子,朝着远方驶去。 突然,“叮”的一声, 一支飞箭穿过晨雾, 钉在了车壁的一侧。 马车停了下来,车前的骏马扬起前蹄, 发出一声嘶鸣,提醒着车内主人危险的来临。 接着,飞箭如蝗, 从四面八方射出,织成一片银光,将马车包裹。 轰然一声, 车厢被强大的掌力震开, 裂开的碎片挡住了那些飞射而来的箭支。 傅尽欢抱着温酒酒, 纵身掠入一旁。他将她护在身后,抬手从腰侧抽出一把软剑, 挥出一道强大的剑气。 草丛里传来数声惨呼,漫天的箭雨骤然而止。傅尽欢和温酒酒面前的地上,无数箭支凌乱地堆在一起。 傅尽欢一剑扫开箭支,凝神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鞋底踩着草尖的声音入了傅尽欢的耳中。 分卷阅读262 片刻后, 碧色的草丛后掠出数道黑影,朝着傅尽欢和温酒酒围拢而来。 温酒酒惊呼:“小心左侧。” 傅尽欢一剑朝着左侧劈下,带起一团喷溅的血雾, 血点沾上他白色的袖摆,被风拂到温酒酒跟前,带来一丝腥气。 温酒酒弯身捡起一把剑,握在手里。这些杀手从衣着来看,倒不像是神剑山庄的人。 神思辗转间,又有数名杀手靠近二人。 温酒酒握紧长剑,剑尖直挑一人咽喉,直接割破了那人的喉咙。温热的血珠溅到她的手背上,烫得她的手腕抖了一下。 傅尽欢察觉到她的异常,一手握剑,一手抓住她的手,摸到她手背上的血迹,他怔愣一瞬,低声道:“你不必动手,这些事我来做就好。” 温酒酒深吸一口气:“我总有一个人要面对这些的时候。” 傅尽欢默了默,道:“那我们一起杀出去。” 两人身边倒下来的尸体越来越多。 傅尽欢身上的血色也越来越深,血点几乎将他的白衣染成了红衣。 温酒酒也没有好多少,她的手背和脸上都沾了黏糊糊的血迹,鼻端蒙着一层浓烈的腥气。 温酒酒皱了皱鼻子,她似乎越来越适应这个世界,从前连杀鸡也不敢,现在杀人居然面不改色。 手起剑落,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倒在她的剑下。 那些杀手见不敌他二人,撤了剑,退了回去,各自从袖中摸出一只铃铛扔了出来。 铃声交错,无数刀光剑影纷至沓来。 温酒酒面色骤变。 铃声会干扰傅尽欢的判断,杀手是有备而来。她绕到傅尽欢身前,挽出一道剑花。 杂乱的剑影中,一道黑色的身影如疾风般掠至傅尽欢的身后,一掌拍向他的肩头。 “傅尽欢,身后!”温酒酒提醒道。 然而那人的动作太快,即便是傅尽欢这样的高手,有温酒酒的提醒,也未能躲开。 他硬生生挨了一掌,耳尖微动,侧耳听到剑刃裹挟着风声,朝着温酒酒劈下,温酒酒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他这边,显然来不及避让。 他当机立断,一跃而起,将温酒酒抱在怀中,就地一滚,躲开漫天的剑光。 剑气化作天罗地网,将他二人罩在其中。 傅尽欢抱着温酒酒滚动着,身后白衣被剑光撕裂,添了无数道细碎的血口。 腥红的血丝瞬时浸透了他的薄衫。 “傅尽欢。”温酒酒抬起头来,见他面上血色骤失,登时心神大乱,急急唤了一声。 “无碍。”傅尽欢咽下喉中腥气,勉强露出一抹笑容。 “丢脸。”一声冷喝自二人身后响起,傅尽欢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温酒酒循着声源处望去。 只见不远处立了个黑袍男子,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尽管风霜染上他的双鬓,使他这张面庞看起来不再年轻,也依稀能从五官窥见年轻时的几分风采。 方才就是他打了傅尽欢一掌。 这世上能打得傅尽欢毫无还手之力的,只有傅南霜和穆流川二人,自从败退傅南霜后,穆流川再未踏出过苍穹山一步,除了教教几个弟子武功,已不过问江湖事已久。 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会是穆流川。 果然,傅尽欢低低地唤了一声:“父亲。” 傅南霜双目冷冷盯着二人,用力地甩了一下袖子,怒骂:“废物,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温酒酒察觉到,自从傅尽欢认出傅南霜后,身体紧绷了些许,锁住她腰身的双臂,也收紧了几分力道。 他尽量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将温酒酒罩在怀中。 “看看你这个样子,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傅南霜怎么就教出你这个没出息的儿子!”傅南霜见他双眼覆着白绫,浑身都是刀伤剑伤,不见半点烈火教冷血魔头的影子,面色一片铁青,“现在更是枉顾自己亲弟弟的性命,违抗我的命令,与这个小妖女一同私奔。傅尽欢,你的翅膀硬了,以为我真的不敢连你一起杀!” “尽欢不敢,收到父亲的密信后,尽欢已打算动身前往烈火教谒见父亲。”傅尽欢狼狈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依旧用自己身体挡住温酒酒的身影,“只是尚有要事未处理,耽误了行程,父亲莫怪,待尽欢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立刻向父亲赔罪。” 傅南霜冷笑一声:“你能有什么要事?你满脑子都是面前这个小妖女,哪里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傅南霜说着,阴鸷的双眼扫向温酒酒。 温酒酒当初是他捉回去给他们兄弟二人做练武容器的,谁知他们兄弟两个会被她迷得团团转。若只是如此,顶多是沉沦女色,再多送他们几个女人便是,偏他们两个学什么痴情种,为她兄弟阋墙,寻死觅活。 此刻他见温酒酒站在傅尽欢身后,素衣墨发,不施半点粉黛,却依旧挡不住满身的艳色,简直就是天生的狐 分卷阅读263 狸相,也难怪他两个冷血无情的儿子,会被她勾得魂魄都没了。 “早知她会让你们兄弟二人沉溺至此,当初就不该将她送上岛。”傅南霜抬脚将一把剑踢到傅尽欢面前,“尽欢,杀了她,你依旧是烈火教的大公子,你为她做的那些糊涂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傅尽欢的神色登时紧张起来:“除了此事,父亲的命令莫敢不从,还请父亲放过酒酒。” “将他二人拉开。”傅南霜见他二人自始至终都紧紧握着双手,只觉得碍眼得紧,不耐烦地下了一道命令。 “是,教主。”傅南霜带来的下属,走向傅尽欢与温酒酒。 傅尽欢听着他们逼近的脚步声,抬剑划出一道剑气,将杀手逼得后退三步。剑气掠过的地方,地面上多了一道裂痕。 “愣着干嘛,给我杀了这妖女!”傅南霜脸上堆满怒色。 众人提剑逼向傅尽欢,傅尽欢已受了伤,行动迟缓了许多,他带着温酒酒向一旁掠开。 这些杀手他可勉强对付,真正让他忌惮的是傅南霜,一旦傅南霜出手,温酒酒必死无疑,这是傅尽欢始终将温酒酒护在身后的缘故。 如若傅南霜出手,他无法还击,也不知怎样才能救下温酒酒,他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当做温酒酒的肉盾。 这样就算是死,他也是死在温酒酒的前头。 有傅南霜在,温酒酒心中也很清楚,脱离傅尽欢的保护圈,她今天没法活着离开。傅南霜至今没有亲自对她出手,是顾忌着傅尽欢。 他对傅尽欢尚存一丝亲情。 她转头看着傅尽欢,傅尽欢面色苍白,身上的伤口淙淙冒着血鲜血,血色浸透他的长袖,顺着他的袖口流淌,滴入他掌心,将银白色的剑刃染作了赤红的颜色。 剑影化作凛冽的银光,逼向二人,傅尽欢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失血加剧了他力气的流失。 他武功再高,毕竟也只是个凡人,傅南霜带来的人多,知道单打独斗无人能胜过傅尽欢,他们索性采用车轮战的战术,一点点将傅尽欢的力气耗尽。 一波倒下,另一波堵上缺口,傅尽欢一人,如何能挡得住千军万马。 傅尽欢手中的剑不知被谁打落,失血带来的晕眩,让他的脚下趔趄了一步,抓住温酒酒的那只手力道微松。 温酒酒被甩了出去。 杀手抓住这个时机,手中剑俱朝着温酒酒刺来,温酒酒早有防备,她稳住身形,挥出手中的剑,挡住袭来的剑光。 金属断裂的声音划破空气,刺激着二人的耳膜。 温酒酒算好了位置,也算好了时机,却是没算到她捡到的这把剑质量太差,居然连一击都挡不过。 剑光如雨落,罩住她的身影。 时间好像凝滞了一瞬。 温酒酒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眼中所见都化作了虚影,傅尽欢血衣翩飞,破虚影而来,猛地扑向她,用自己的身躯将她罩在身下。 刀光剑影悉数落在他的身上。 傅尽欢浑身震了一震。 “傅尽欢!”温酒酒面色骤变,声音陡然失了平日的冷静。 大量的鲜血从傅尽欢身上涌出,凝成温热的血珠滴在了温酒酒的面颊上。 温酒酒抬手抱住傅尽欢的身体,指尖所及,一片湿热。 傅尽欢覆眼的白绫被剑气割裂,断成两截,从他脸上滑下,露出他的双眼。 强烈的天光扑面而来,傅尽欢眯了眯眼睛,适应这强光后,缓缓睁开眼睛,墨黑的双瞳逐渐映出温酒酒的模样。 温酒酒满面血污,复杂的表情被掩盖在血污之下,依稀能窥见一丝震惊、担忧以及震动。 傅尽欢的视线凝于她的双眼。 纵使血污掩去她清丽的容色,这双眼睛依旧澄澈明亮,眼底盛着盈盈水光,眼眸深处似有涟漪荡开。 他在那涟漪深处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傅尽欢的眼睛亮了亮,眼底骤然多了几分神采。 “酒酒,我、我能看见你了。”他激动地说道,话音刚落,口中呕出一口血,喷在温酒酒的衣襟上。 温酒酒还来不及高兴,身后又有剑光袭来。 傅尽欢抓起一把剑,剑光如雪,刺得温酒酒几乎睁不开眼睛,再次定睛时,傅尽欢身上又多添了两道剑痕。 温酒酒心尖微颤,低声道:“松开我,快。” 放弃她,他就能做回高高在上的烈火教大公子,再不用在这刀光剑影中拼死血战。 “抓紧我,酒酒。”傅尽欢喝道。 他抓着温酒酒的手,边退,边挥出手中的剑。剑气漫卷,飞沙走石,逼得众人一时不敢上前。 可惜他已挨了傅南霜一掌,又身中无数刀伤剑伤。力竭的瞬间,他的身体晃了晃,将剑钉入地面,单膝跪倒在温酒酒的脚下。 “傅尽欢。”温酒酒抓住他的手,半蹲在他面前,两人指间尽是鲜血,险些没有握住他的手。 太阳已经升起,日光 分卷阅读264 穿透天际的云层,刺入她眼底。 温酒酒恍惚间看见,傅尽欢扬起头来,冲她弯了弯嘴角,满身的血色镀上一层浅金色的日光,肌肤泛着玉石般的冷白,在鲜血的衬托下,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这样也好,即便是死,我也是死在你身边的。”傅尽欢的五指紧紧扣住温酒酒的五指,脸上挂着一抹幸福的笑容。 温酒酒睫毛颤了颤,在他的身体软倒下去的瞬间,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身体。 傅尽欢笑得更加开心:“真好,你还肯这样抱一抱我,能死在你的怀里,我很高兴。” 温酒酒抬手擦着他唇畔的血痕,神情温柔了几分:“你再坚持一下,傅尽欢,相信我,我们都能活下去,我会让你活下去。” 她的眼中逐渐有了坚定之色。 他们都会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borah?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华微? 21瓶;青枝很缺钱 20瓶;? 14瓶;绾绾青丝、吃辣的椒 10瓶;我太可爱了嘻嘻嘻、野生的酥糖 1瓶; (*  ̄3)(ε ̄ *) ☆、第 121 章 微沉的脚步声朝着两人逼近, 如同惊雷一般,一下又一下,敲击在温酒酒的心尖上。 温酒酒抬起头来, 心弦绷紧, 一把匕首从袖中滑落下来,被她不动声色地握在手中。 傅南霜目光沉沉地看着二人。 傅尽欢拼着最后的力气,转身朝傅南霜跪下:“父亲, 尽欢愿用自己的命, 换酒酒一命,请父亲成全。” 傅南霜盯着他们不说话, 眼底隐隐翻滚着杀意。 “尽欢这一辈子从未求过父亲什么事,请父亲看在尽欢是第一次求您的份上,成全尽欢的心意。”傅尽欢说完, 抽出钉入地面的软剑,刎向自己的颈侧。 他拔剑的动作极快,连他身边的温酒酒也一时未能反应过来。 温酒酒瞳孔巨震。 “叮”的一声, 傅尽欢手中的软剑飞了出去, 是傅南霜抬袖, 挥出一道掌风,击中了他的手腕。 剑刃偏离方向, 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 “傅尽欢!”温酒酒惊魂未定,连忙查看他脖子上的伤痕,察觉未伤及要害,她狠狠松了口气。 “将二人都带走。”傅南霜道。 傅南霜终于松口不要温酒酒的性命, 傅尽欢放松下来的瞬间,憋住的一口气陡然泄尽,倒在了温酒酒的怀中。 侍卫们牵过来一匹马, 停在两人面前。 温酒酒扶着傅尽欢站起。 傅尽欢动作缓慢地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朝温酒酒伸出手。 骏马不疾不徐地走在日光里。 温酒酒坐在他怀中。他身受重伤,力气早已耗尽,全身的尽量几乎都压在温酒酒的身上。 温酒酒鼻端都是傅尽欢身上的腥气,他将脑袋枕在她的肩上,扶住她腰身的双手,不知不觉滑了下去,垂在身侧。 “傅尽欢,你怎么样?”温酒酒担忧地开口。 听到温酒酒的声音,傅尽欢掀了一下眼皮,神色苍白虚弱,唇边却是带着一丝笑意:“我没事,只要你陪我说说话,我就能撑下去。” “说什么?”温酒酒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的伤,一时不知从哪里开口。 “随便,能听见你的声音就好。”傅尽欢努力地睁着眼睛。黑暗化作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在一点点地吞没着他的意识。 温酒酒的声音能让他暂时保持着清醒。 温酒酒想了想,抓住他的双手,环住自己的腰身,小声在他的耳畔唤道:“尽欢哥哥。” 这个熟悉的称呼,将傅尽欢的神思从短暂的迷糊中拽了回来,连力气也恢复了些许。他满面惊讶,黯淡的眼底也有了神采:“你唤我什么?” “尽欢哥哥。”温酒酒抓紧他的手,与他十指相缠,“你不喜欢这个称呼?” “喜欢。再叫一声听听。” “尽欢哥哥。” 因着这个久违的称呼,傅尽欢沉寂的心湖像是突然被人投掷了一颗石子,哪怕浑身依旧痛着,心底却有说不出的欢喜,那种欢喜是什么也表达不出来的。 比吃了蜜还要甜上几分。 “昨晚的萤火虫灯很好看,从来没有人给我送过这么漂亮的灯。”温酒酒发现搂住她腰身的手臂有了几分力道,心知此法有效,开始东拉西扯。 傅尽欢应声:“唔。” “今早的百合莲子粥也很好喝,想必是熬了许久。先前我们被困在悬崖顶上,每日都是尽欢哥哥亲手做饭给我和二哥哥吃,我有点想念尽欢哥哥的手艺了。” “唔。” “如果说,等这里的事情都了结,我想出去很远的地方走一走,你会不会陪我?” 分卷阅读265 “嗯。”傅尽欢从头到尾只是低低地应着,声音越来越弱,抱住她腰身的手臂,有再次垂下去的趋势,连她要陪他一起走,他都没什么大的反应。 要是在平时,温酒酒说出这句话,恐怕他早已将她抱起来,欢喜地亲吻着她的面颊。 温酒酒心里咯噔一下:“尽欢哥哥?” 傅尽欢双眸合起,鸦色的长睫沾了血痕,在眼周投下一层浅淡的阴影。他神色安静,再没了任何反应。 “尽欢哥哥,你醒醒。你说的,要我陪你说说话,你不能言而无信。”温酒酒的声音在颤抖,语调里隐约有哭腔。 傅尽欢依旧没有反应。 温酒酒眨了眨眼睛,眼眶逐渐泛起的湿意,她遥遥望了一眼碧蓝的天际,转头,将自己的唇印在傅尽欢的额头上。 一滴泪从温酒酒的眼角滑下,混着鲜血,滴落在这个炽热浓烈的吻里。 傅尽欢奋力地睁开眼睛,睫毛剧烈地抖动着:“酒酒……” *** 一灯如豆,微弱的光芒映出昏暗的石室。 温酒酒与傅尽欢被侍卫押进石室内,“砰”地一声,屋门在两人眼前合起,接着是锁门的声音。 石室内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石床,床上凌乱地铺了些干草,放着发黑的被子和枕头。壁上悬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是这石室里唯一的光晕。 这石室修建在地下,阴暗潮湿,地面墙上都生了些青苔,空气里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温酒酒抓着傅尽欢的手臂,慢吞吞地往石床走去。几只蟑螂仓皇地在她脚下散开,藏进了黑暗里。 好在石床是干燥的,干草也似乎是刚换过,干干净净的。温酒酒扶着傅尽欢坐下,小声问:“你感觉如何?” “好多了,待我打坐调息一阵,就没事了,不必担忧。”傅尽欢抬起苍白的面颊,伸出手,抚了抚温酒酒的脑袋,“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会儿。” 温酒酒颔首,见他还有力气说话,略放下心来。 傅尽欢伤口处的血已经凝固,这些剑伤是皮肉伤,不曾伤及筋骨,他体内又有无极神功护体,只要好好休养,会慢慢恢复。 真正严重的是傅南霜的那一掌,那一掌让他受了内伤,需及时将气息调顺。 傅尽欢在石床上盘腿坐好,闭上眼睛,开始打坐调息。 温酒酒走到桌边,桌子上放着茶壶和杯盏。她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水,见那茶水泛着浑浊的褐色,还有黑色的小虫子在其间挣扎着,嫌弃地放了下来。 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将温酒酒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牢门打开的瞬间,被人推进来一道身影。 那人双眼紧闭,脸色惨白,浑身软绵绵的,朝着温酒酒扑来。 温酒酒看清他的脸后,低呼一声“傅司南”,伸出双手拦腰将他抱住。 傅司南身体沉甸甸的,宛如一块大石压在她身上。 温酒酒抱着他摇摇晃晃,趔趄了一步,幸得一只手及时伸过来,扶住傅司南的身体,将他放倒在石床上。 温酒酒拿起枕头,小心翼翼地垫在傅司南的脑后,探了探傅司南的鼻息,松了口气:“还活着。” 听到这三个字,傅尽欢紧绷的脸色缓和许多,抓起傅司南的手臂,撩开他的袖子。 傅司南手臂上都是伤,伤口已经发黑。 “被人用了刑。”傅尽欢沉声道,又揭开他胸前的衣襟。 傅司南的心口赫然印着一道掌印。傅尽欢脸色再次凝重起来:“是父亲的奔雷掌。” 奔雷掌乃是傅南霜的绝学,掌法霸道凶残,有损心性,是以傅尽欢与傅司南二人都未修习。想不到傅南霜居然用这样的掌法对付傅司南,看来这次傅南霜急召他们兄弟两个回来,绝非表面这么简单。 傅尽欢握住傅司南的手腕,指尖探着他的脉象,面色骤变,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怎么会……不可能……父亲不可能这样对司南!” “出了何事?”温酒酒问。 “司南中了离魂草。” 温酒酒的脸上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离魂草?” “离魂草可致人神志混乱。”傅尽欢以为她不知道何为离魂草。 温酒酒当然知道离魂草为何物。 能控制他人心神的离魂蛊的药引,就是离魂草,原书里苏野用此药控制过他的父亲苏庄主。 “小云山别院是我和司南秘密买下来的,别院内都是我们的心腹,绝不会泄露我们的行踪。你我这次能这么快被找到,应该是司南这边出了问题。司南知道父亲对你起了杀心,以他的脾气,宁可自己死,也不会主动泄密。我原还想不通司南为何会松口,现在总算明白了。” 傅司南性子倔强,他如若不肯主动开口,就算用尽天下的酷刑,也没办法撬开他的嘴。 傅南霜心狠手辣,居然对傅司南用上离魂草。 温酒酒记得,原书里离魂草无药可解。 “尽欢哥 分卷阅读266 哥,你可知傅南霜为何突然对你们兄弟二人如此无情?”温酒酒试探地问了一句。 傅尽欢摇头:“不知。近日我们两个与他并无争执,我脱离烈火教后,司南与我的私交,他都是知道的。” 言下之意,他们两个并未得罪傅南霜。傅司南与他的私交,他心知肚明,是默许的。就算为着温酒酒一事,傅南霜更恼恨的也该是他,而非傅司南。 温酒酒隔着灯影,将他们两个望了一眼,话到了嘴边,又没说。 傅尽欢将傅司南扶起,解下他身上的衣裳:“我先替司南处理一下伤势。” 温酒酒背过身去。 傅尽欢会些医术,也随身带了些药物,他先将傅司南全身上下的伤口检查了一遍。 温酒酒走到门边,透过铁门的缝隙望过去,看见两道人影立在门口,是看守他们的侍卫。 她拍了拍铁门。 两人立时从门缝里望过来。 “麻烦两位大哥给我们一些清水。”温酒酒道。 两名侍卫彼此看了一眼,眼神犹豫。 温酒酒又道:“这里关的烈火教的两位公子,纵使有错,也是教主的亲儿子,假如出了事,你们担待不起。况且,我提的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要一点清水。” “稍等。”其中一名侍卫转身走开。 片刻后,那侍卫提着一壶清水,将铁门打开一格,递了进去。 “多谢。”温酒酒接了茶壶。 她从袖口摸出一张帕子,帕子藏得深,没有沾上血迹。她提起茶壶,倒了些水在帕子上,拧着帕子,将水滴在傅司南的双唇上。 有了水的滋润,傅司南干裂苍白的唇畔,总算恢复了些许血色。 温酒酒将壶递给傅尽欢:“你应该也渴了,喝点水。” “你先喝。”傅尽欢道。 “我不渴。”温酒酒抓住他的手,将壶搁在他手中,“我知道你用不惯外面的东西,但现在我们都是阶下囚,将就一下。能不能从这里出去,就靠你了。” 傅尽欢失血过多,全凭着体内的无极神功在支撑,确实早就渴了。比起这里原有的杯盏,这茶壶要干净许多,他拿起茶壶,饮了两口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龙兔耳朵 10瓶;默恩、绾绾青丝 5瓶;我太可爱了嘻嘻嘻、野生的酥糖 1瓶; (*  ̄3)(ε ̄ *) ☆、第 122 章 剩下的水, 都被温酒酒用来擦脸了。血迹凝固在脸上,紧绷绷的,一点也不舒服。 大不了水没了再找守卫要点, 凭着她的三寸不烂之舌, 还有双生子的身份,要点清水还是很容易的。 傅司南一直昏迷未醒。 傅尽欢坐在他身边,闭着眼睛打坐调息。 温酒酒有傅尽欢护着, 没受半点伤, 只需休息一会儿就好。她占着石床剩下的空间,胳膊枕着脑袋, 小憩着。 意识模模糊糊间,听着门外有人说话:“打开。” “左护法,这……”侍卫为难。 “我只是给他们送点吃的, 说几句话就走。他们几个进来一直没有进食,难不成你们想饿死教主继承人?”左护法温柔的声音暗含着一丝上位者的威严。 “不敢,左护法请。”侍卫解下腰间钥匙, 打开铁门。傅司南虽受重刑, 但教主继承人的身份并未除去, 或许等教主气消了,就会放他们两个出去, 毕竟这两位都是教主的亲生儿子。 温酒酒睁开眼睛,望向傅尽欢。傅尽欢也睁开了眼睛,油灯的光晕从他身后透过来,掩去他脸上的表情。 左护法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傅尽欢起身下床:“左护法。” 左护法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悠然道:“看大公子的样子,是已无大碍了,连眼疾都痊愈了, 可喜可贺。” “多亏父亲手下留情。” 左护法忍不住看了一眼躺在石床上至今没醒的傅司南。傅南霜的确是偏心了点,双生子都是他的儿子,对傅尽欢尚留些情面,对傅司南却是下了狠手。 “饿了吧,我带了点吃的,先填饱肚子再说。”左护法打开食盒。 傅尽欢端起食盒内唯一的一碗骨头汤,递给温酒酒:“酒酒。” 左护法打开折扇,掩去半张脸,笑道:“大公子这副温柔款款的模样,倒是与从前的冷漠无情判若两人,都说大公子将来会是这天下第一高手,我看温姑娘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竟能降服大公子这样的大魔头。” 温酒酒知道左护法是个喜欢打趣的人设,本性并不坏,不理会他的话,将汤推了回去:“这碗汤还是留给司南吧。” 傅司南昏着,只能吃些汤汤水水。 傅尽欢颔首,端着汤碗,坐在床畔,一勺一勺喂着傅司南喝下。 左护 分卷阅读267 法望着烛光里的温酒酒,心神微动:“听闻温姑娘出身苍穹派?” 温酒酒不置可否,瞧了瞧门口,将嗓音压低了些:“左护法在这教中位高权重,如今两位公子失势,左护法亲自来送这顿饭,恐怕不是表面这么简单吧。” “在下的确有重要的话要和大公子说。”左护法的声音也低了几分。 “左护法请说。”傅尽欢道。 “大公子可知教主为何急召你们二人?” 傅尽欢摇头:“先前以为是为了酒酒一事,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是。” 假如目的在于温酒酒,傅南霜不会轻易松口,放过温酒酒,还将他们关在一起。 “几日前,教主收到一封匿名信,看完这封信后,教主就变得异常了。”左护法脸上的笑容稍敛,说起这封信,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左护法可知信的内容?” “除了教主,没人看过信的内容。不过那信中还有一物,听贴身伺候教主的小厮说,好像是一块玉佩。”左护法叹气,“只知此事与两位公子有关,恐怕不能轻易善了,在下言尽于此,大公子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多谢左护法告知,尽欢记下了。”傅尽欢的目光凝于傅司南苍白的面颊上,不可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头。 傅南霜对他们兄弟二人一向苛刻,从前在岛上训练时,也经历过九死一生。但虎毒不食子,傅南霜对他们再严厉苛刻,也不曾真正要过他们的性命。 左护法走后,傅尽欢与温酒酒将他带来的食物都解决了。 油灯光芒渐弱,大片的阴影覆下来,光芒照不到的角落里,钻出来一只肥硕的老鼠,偷偷吃着二人留下来的食物残渣。 傅尽欢坐在傅司南的身侧,隔着幽幽灯影,与温酒酒对视着,眼底里翻涌着奇怪的光芒。 被他这样灼灼地盯着,温酒酒浑身一阵不自在,回避着他的目光,没话找话说:“左护法说的那封信,你有眉目吗?” “我与他虽是父子关系,从小到大相处的时间却是不多,他的心思我实在猜不到,更猜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能惹得他雷霆大怒,不惜对司南下了这样的毒手。” 傅司南会中离魂草,也出乎温酒酒的意料。原书里根本没有这一茬。 “酒酒,昨日你与我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傅尽欢突然换了话题。 “什么?” “你说,等此事了结……” “我随口说的,不必当真。”温酒酒别扭地背过身去,打断他的话,双颊微微发热。 昨日傅尽欢危在旦夕,她所说的话,都未经过深思熟虑,就连那个吻,也是没有深思熟虑的结果。 “可我当真了。”灯影覆在傅尽欢的眼底,一片黯然。 温酒酒抱住双膝的背影,僵了一瞬。 片刻后,傅尽欢低低的声音在温酒酒身后响起:“酒酒,我恐怕要食言了。” 温酒酒下意识的问道:“哪一句?” 傅尽欢苦笑:“我与司南这回恐不能活着走出烈火教了,但你放心,就算拼了我这条性命,我也会保你周全。待你离开这里,便可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若你不嫌弃我们二人,每年清明记得来我们坟头烧一炷香,让我瞧瞧你,解一解相思之苦。” 温酒酒心口窒了窒:“你要如何保我周全?” 傅尽欢没再出声,他的眸光变得极其温柔,深深地将她望着,似乎怎么也望不尽。 两人沉默间,铁门再次打开,走进来数名侍卫,对着傅尽欢拱了拱手:“教主有令,请两位公子随属下走一趟。” 不等傅尽欢出言,其中两人走到床边,一左一右抓着胳膊,将昏迷的傅司南拽起。 “我与你同去。”温酒酒对傅尽欢道。 侍卫道:“教主只传了两位公子。” “傅尽欢,我要与你同去。是生,是死,我都与你同去……”温酒酒眼神坚定地看着傅尽欢,顿了一顿,“同归。” “即便同归的是黄泉路?”傅尽欢一怔。 温酒酒轻轻地点了下脑袋。 “酒酒,你……”傅尽欢漆黑的双瞳陡然绽出晶亮的光芒,“你当真愿意与我同生共死?” 温酒酒再次点了下脑袋,补充一句:“这次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说过,他们两个都会活下去,她不会食言。 她会带着双生子活着走出烈火教。 “大公子,此事恐怕叫属下为难。”领头的侍卫道。 “我会与父亲明说,一切罪责,有我承担。” “这……” 傅尽欢朝温酒酒伸出手,温酒酒将手放在他掌心,两人十指相缠,往门外走去。 侍卫只好跟上。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许是将要下雨的缘故,天气沉闷得紧,各处的灯笼亮起,驱不散浓墨一般的黑暗。廊下垂挂的灯笼下方,无数飞蛾扑着翅膀,莽撞地往上面撞着。 不远处, 分卷阅读268 暗黄色的火焰腾空而起,摇曳的影子映在墙上。空气里隐约飘来一股烧焦的味道,突如其来一阵风,卷起黑色的灰烬,带到温酒酒的面前。 温酒酒抬手,接住了一片烧焦的纸屑。 侍卫面色一变,疾步绕到墙后,怒喝一声:“大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在此烧纸。” “大人恕罪,小人再也不敢了,今日是七月半,鬼门大开的日子,小人就是烧点纸钱给我那可怜的妹子用用,小人这就走。”低低的声音飘来,接着就见一人慌慌张张抱着火盆跑走。 人生在世,或多或少都有几个离世的亲人,七月半偷偷在教中烧纸的也不止他一个,教主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侍卫的任务是将傅尽欢和傅司南提到教主那边,就没再追究了。 温酒酒和傅尽欢再次抬步。 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进入一间空旷的大殿,殿门打开的声音,在空寂的殿内回荡着。 大理石铺出来的地板光可鉴人,倒映着壁上暗黄的灯光。殿内处处雕梁画栋,垂下来的白色纱帘,在微风的吹拂下,恍若散不开的白雾,掩去眼前的视线。 纱帘后隐约跪着一道妇人的身影。 侍卫将傅司南丢在地上,就尽数退下了,随后,殿门合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温酒酒和傅尽欢将傅司南扶起。 一阵风从半开的窗户中吹进来,将殿内所有的烛火吹得晃了一下,连带着这满殿的影子,也跟着胡乱摇晃起来。 纱帘被风掀起,露出那妇人的模样。温酒酒定睛瞧了一眼,妇人约莫四十来岁,穿着粗布麻衫,脸上布满皱纹,宽厚的肩背深深地伏了下去,浑身紧绷着。 妇人跪伏的方向,一道黑色的人影无声地高坐于大殿之上。 傅尽欢探查了一遍傅司南的脉象,见伤势未恶化下去,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冲座上那道人影抱了一拳:“尽欢见过父亲。” 那妇人猛地转过头来,震惊地看向傅尽欢:“大公子,您是大公子?想当年老奴还抱过您呢,转眼间您都已经这么大了,小姐的在天之灵,要是知道大公子生得如此英武不凡,一定会欣慰的。” “你是……”傅尽欢疑惑。 “老奴是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小姐唤老奴一声阿兰。”她口中的小姐,就是傅尽欢与傅司南的母亲,宫瑶。 “好了,既已叙完旧,就开始说正事吧。”傅南霜不耐烦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对于温酒酒的出现,他并未露出任何异色,算是默许了她的存在。 只见他抬起手,一枚串着红线的玉佩自掌中坠下,映着微弱的烛光:“你可认得这个?” “老奴认得,这是鸳鸯配。这鸳鸯配共有两枚,当年新婚之夜,教主将其中一枚赠予小姐,只可惜,小姐后来将鸳鸯配不慎遗失,为此,教主还和小姐大吵了一架。”妇人的声音一顿,睁大了眼睛,满脸惊愕,“这枚、这枚不就是小姐当年遗失的那一枚!” 鸳鸯配是一对,宫瑶丢的那一半,是鸯配。妇人自然一眼就能识出。 “本座收到一封信,信中说,当年阿瑶彻夜不归的那晚,是与穆流川在一起,这枚鸳鸯配,也被她落在了穆流川身边。”傅南霜神情难辨。 二十多年前,宫瑶嫁给傅南霜为妻后,夫妻和睦,相敬如宾,直到某一日,宫瑶一夜不归,急得傅南霜带人到处寻找,正崩溃时,失踪的宫瑶衣衫不整地归来,连那枚贴身佩戴的鸳鸯配也不见踪影。 对于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她闭口不提,从那天起,教内流言四起,说她与旧情人穆流川藕断丝连,傅南霜也因此事与她生了嫌隙,就连她被诊断出身孕后,他也是郁郁寡欢,避而不见。还因此事打破与苍穹派的约定,带兵攻打武林各派。 双生子出生的那日,宫瑶难产身亡,在外打仗的傅南霜听闻此消息后,心神大乱,败给穆流川,身受重伤。回到教中后,宫瑶的尸体已经收敛入棺,老嬷嬷将尚在襁褓中的双生子抱给傅南霜,傅南霜抚棺大哭,终于将嫌隙放下,接纳了双生子。 只是,双生子究竟是否他的血脉,始终在他心中存疑。也因此,他叫人将双生子丢到伏魔岛上,眼不见为净。 魔障不除,盘踞心头多年,生出根来,他严苛对待双生子,为的就是盼望他二人有朝一日能联手征服武林,杀了穆流川,替他拔除这多年的心魔。 这封匿名信的到来,猝不及防地唤起他多年的心魔。信中提及宫瑶衣衫不整而归的那夜,是与穆流川在一起,信中还言道,宫瑶嫁给他为妻后,曾私下与穆流川来往数次,她所生的双生子,乃是她与穆流川珠胎暗结。 傅南霜当即震怒不已,着手调查这件事,当年来往书信都已经被焚毁,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原来宫瑶死后,他怕触景伤情,将她所用之物,所住之处,都叫人封起,烧的烧,埋的埋,伺候宫瑶的旧人,也一律赶出烈火教。 这名妇人是宫家陪嫁过来的丫鬟,与宫瑶相处最为亲密,傅南霜费了很大一番功 分卷阅读269 夫,才将她找回来,重新调查宫瑶当年失踪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幸福的人 120瓶;只怕东风不来 20瓶;绾绾青丝 5瓶;Winni、我太可爱了嘻嘻嘻 1瓶; (*  ̄3)(ε ̄ *) ☆、第 123 章 那妇人听傅南霜提起宫瑶失踪那夜, 面色一白,伏地哭道:“教主恕罪,此事、此事老奴确实不知, 小姐并未与老奴提起过。” “好, 且不说这件事,本座问你,阿瑶嫁给本座后, 是否还与穆流川私下往来?” “这……” “你若不说实话, 本座叫人将你丢进蛊池,喂了本座的蛊王。” “老奴说, 老奴说。”妇人惊得涕泪横流,“小姐她的确与穆掌门私交甚厚,曾背着教主, 偷偷与穆掌门见了几次面。” “还有呢?”殿外划过一道闪电,白光透过窗棂,映出傅南霜阴沉沉的面颊。 “还有……”妇人小心翼翼地看向挺直着背脊, 站在帘后的傅尽欢, “老奴不敢说。” 傅尽欢察觉到妇人的视线, 转过头来,神色冰冷:“有什么不敢说?” “老奴斗胆有个请求。” “说。”傅南霜道。 “老奴想用一个秘密, 换老奴一命。” “只要你肯说实话,本座饶你不死。” “多谢教主。”妇人抹了抹脸上的泪,直起身体,“老奴自幼在小姐身边伺候, 小姐的事,老奴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小姐十三岁拜入苍穹派,与穆流川穆掌门朝夕相处, 情投意合,本有意结为夫妇,后来,小姐遇上了教主,为了江湖大义,小姐成了教主夫人。可师兄妹多年的情意,岂能说断就断,婚后,小姐瞒着教主,偷偷与穆掌门还有着书信往来,两人私下里也见过几面,常常秉烛夜谈,谈话的内容老奴就不知道了。” 傅南霜抓住玉石雕出的扶手,指间猛然收紧几分力道:“此事与你说的秘密有何关系?” 妇人一脸惊惧:“小姐有了身孕后,为了挽回教主的心,小姐就买通了大夫,诊出三个月的身孕,到了生产的日子,又用了些药物,让、让两位小公子提前三个月出生,可是,药物没有控制好,小姐也因此难产身亡。” 宫瑶莫名未归的一夜,让傅南霜与其产生嫌隙,此后,傅南霜便刻意冷落了她,与她再未同房。假如双生子是足月而生,有可能是他的血脉,如若是早产三个月,绝非他的子嗣。 傅南霜的脸色瞬时冷得吓人。 “你胡说!”傅尽欢冷若冰霜的面庞陡然失了冷静,“我母亲不是这样的人,休要胡言乱语,毁我母亲清誉。” 再冰冷的性子,也是有几分血性的,况且被污蔑造谣的是他已故的母亲。 傅尽欢心头怒焰喷薄,抬起一掌,劈向那跪在地上的妇人。掌风未落到她身上,便被傅南霜挥出一掌,击中心口,摔了出去。 傅尽欢口中呕出一口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母亲不是这样的人。” 他虽未见过母亲一面,自从得知他与司南名字的含义后,他便知道母亲是爱他们兄弟二人的。她绝不会为一己之私,去用什么促使早产的药物,伤害他们兄弟二人。 “当着教主的面,老奴万不敢胡说,还请教主明鉴!”妇人道。 “你口口声声说教主夫人买通大夫,当年替教主夫人诊治的大夫早已亡故,死无对证,当然随便你怎么说。”温酒酒冷冰冰的声音在这个大殿内突兀地响起。 她预想中的剧情还是来了。自傅南霜传召双生子的密信到了双生子手中时,她就已知道傅南霜对双生子起了杀心。 这段剧情是原书里的剧情。父杀子,子弑父,将双生子悲剧的命运推到了巅峰。罪魁祸首却是苏野。 双子联手,本是天下无敌,苏野偶尔帮助穆云岚整理父亲的旧物,发现一枚鸳鸯配,得知这鸳鸯配乃是宫瑶留在穆流川这里的旧物,心生一条毒计——假如这个世上能杀了双生子的,傅南霜肯定算一个。 苏野想出这条毒计后,开始着手调查当年宫瑶、傅南霜、穆流川三人之间的往事。他与穆云岚走得近,得了方便,可随意出入穆流川的旧居,翻到了不少穆流川与宫瑶来往的书信。 苏野找到当年伺候宫瑶的旧人,用重金将她买通,成了自己的棋子,又写了一封信,并宫瑶丢失在穆流川那里的玉佩,寄到了傅南霜的手中,再留下蛛丝马迹,方便傅南霜找到他安排的这枚棋子。 傅南霜疑心重,宫瑶是他强取豪夺回来的,他对宫瑶与穆流川的关系一直耿耿于怀,怀疑宫瑶婚后与穆流川暗通款曲,连双生子都非自己亲生。这封信和苏野安排的这名妇人,无疑会成为双生子的催命符。 傅南霜连夜调查此事,听信了妇人所言,特地将双生子召回来,一旦证实双生子非自己 分卷阅读270 血脉,就当场将他们二人击杀。 双生子如何知道多年前旧事的真相,对于母亲的崇敬是天生的,不知名的妇人当着他们的面,如此污蔑母亲的名声,二人大动肝火,击杀了“证人”。 傅南霜见他们这般嚣张,当即大怒,想要出手教训他们二人,双生子为自保,与他大打出手,不慎将其误杀。 傅南霜的死,以及那妇人的一番话,让双生子的心境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原来他们这一生,皆是镜花水月,一碰就碎,到头来,什么也没留下。 心如死灰,不过如此。幸得他们死时,还有人偶酒酒相伴,抓住人偶酒酒相携死去的瞬间,竟是他们这辈子最快意的一刻。 温酒酒原是打算顺着这段剧情的,待双生子被傅南霜召回去,她便可借机脱身,是以她被困在小云山别院那段时日里,一点不觉慌张。 但傅尽欢为她拼死血战的那一幕,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底,傅司南身中离魂草,更是让她震惊不已。 剧情发生了变化。 原书里傅司南并未中离魂草,才能与傅尽欢联手,将傅南霜击杀。 这次傅司南身中离魂草,是因傅南霜的密信并未将傅尽欢召回,为了逼问出她和傅尽欢的下落,他对傅司南用了重刑,傅司南不肯开口,他就给傅司南用了离魂草。 换句话说,剧情因为她改变了原有的轨道。 不仅剧情改变了轨道,连双生子的人设也改变了。 在原书里,他们是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唯一的温情,是对人偶酒酒的。 如今,他们两个都变了,是温酒酒唤醒了他们的“人性”。 事情因温酒酒而起,温酒酒做了个决定。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付出各种努力,是为了逆天改命,这一回,她不单想改自己的命运,也想改变双生子的命运。 她要与双生子一同活着走出烈火教。 她还要当着双生子与傅南霜的面,还原当年的真相,给宫瑶一个公道。 双生子的确是傅南霜之子,傅南霜不清楚,双生子不清楚,作为读者的温酒酒,却是一清二楚。可惜他们三个到死都是心怀怨愤,不知道他们其实是真正的父子。 “滴血验亲”的法子,傅南霜也曾想过,但教中早有医者证明,此法没有任何依据。 要是有现代的DNA亲子鉴定技术就好了。 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证明那妇人所言是假话,双生子是宫瑶与傅南霜的血脉。 温酒酒的声音让傅尽欢混乱的神志暂时清醒了过来。他见温酒酒站了起来,缓步走向了那妇人。 “酒酒。”傅尽欢低声喃喃,心头翻滚的怒焰沉寂下来,冷静了几分。 他这辈子做什么事,都喜欢掌握在手中的感觉,可他毕竟是个不足双十年纪的少年,听人诬陷自己最敬爱的母亲,气血往脑海里涌,差点患了傅司南冲动的毛病,杀了“证人”,铸成大错。 温酒酒的话让那妇人面色一变:“这位姑娘说的什么话,老奴半辈子都伺候在小姐的身边,与小姐关系亲厚,还能诬陷小姐不成。这些事的确是小姐错了,老奴偏心小姐,替她隐瞒了快二十年,如今老奴实在无法昧着良心,继续欺瞒下去。” 殿外雷声轰轰,如同在屋顶上滚过,温酒酒冷笑的声音在雷声中响起:“你敢对天发誓,所言非虚吗?” 那妇人也是个狠角色,当即并起双指,指天发誓。闪电将天幕撕裂出一道口子,惊雷轰然在苍穹炸开,妇人的誓言隐没在雷声里,身体抖了抖。 傅南霜的脸色看起来阴森恐怖,仿佛地狱里冲破封印跑出来的恶鬼。 温酒酒不慌不忙道:“傅教主,我们苍穹派女子心高气傲,向来非自己所爱不嫁,若非所爱,纵然使尽万般手段,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宫瑶师叔当年肯嫁给您,一定是心甘情愿的。宫瑶师叔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又十月怀胎为您诞下双子,您真的打算偏信这恶妇所言,反而去怀疑为您生子失去性命的妻子吗?” “小姐深爱穆掌门,为穆掌门诞下双生子,即使丢了性命,也是心甘情愿。”妇人道。 她句句要置双生子死地,可恨当年的证人,的确都死了。死无对证,温酒酒空口无凭,倒是有一封信,是宫瑶留给傅南霜的,连这名妇人也不知道。可温酒酒如何才能将这封信的存在毫无痕迹地告诉傅南霜。 ☆、第 124 章 轰轰轰—— 又是数道雷声从屋顶滚过, 闪电划破苍穹,白光炸裂的瞬间,映出殿内众人神色各异的面颊。 温酒酒垂眸, 瞧见自己的袖口沾了些黑色的纸屑, 心底有了主意。 在下一道惊雷轰然响起后,她突然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着, 宛如过电一般。 “酒酒!”傅尽欢面色大变, 扑向温酒酒,将她抱在怀里, 手指搭上她的脉搏。 过了一会儿。 温酒酒睁开眼睛,眼底 分卷阅读271 蹦出厉光,直直从傅尽欢怀中起身, 走到妇人面前,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俞佩兰,三十年前的腊月二十九, 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除夕, 你倒在街头的大雪里冻得半死, 是我将你带回宫家救了你一命。你名义上是我的丫头,吃的穿的都与我差不多, 我自认对你亲如姐妹,不曾有过半分亏待,没想到在我死后你竟然编造谣言,毁我声誉, 诱我夫君和儿子父子相残!” 温酒酒话音刚落,俞佩兰赫然变了脸色。她名为阿兰,无论是在宫家、苍穹派, 还是烈火教,大家都唤她阿兰,这个世上知道她全名为俞佩兰的不多,宫瑶是其中之一。 她惊恐道:“你、你、你是小姐?!”又大力摇头,“不可能,你已经死了,你怎么会回来?” “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今天……”俞佩兰面色煞白,“今天是七月十五。” “七月半,鬼门大开,我原是回来探望故人,竟撞到你在此作祟。”温酒酒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脸色是僵硬的,哪怕说着再愤怒的话,面上也不见一丝怒色。 “不可能,你已经化成灰了,不可能回来!”俞佩兰吓得跌坐在地上,连滚带爬,藏到柱子背后。 雷声轰轰不绝于耳,狂风扑进殿内,吹灭将近一半的蜡烛,照着温酒酒的面颊阴森森的。 “鬼!有鬼!”俞佩兰自喉中发出尖叫。 “阿瑶?”傅南霜下意识地唤了一声,从座上站起,穿过纱帘,急急朝帘后的那道身影走去。 烛光映出温酒酒的轮廓,瞧清楚温酒酒的脸后,他清醒过来:“你不是阿瑶,你是穆流川的弟子温酒酒,你所言的这些,穆流川早已从阿瑶口中知悉。”言下之意,温酒酒从穆流川口中知道这些,不奇怪。 “自你我生出嫌隙后,傅郎就对我冷淡多时,阴阳相隔十几载,今日重逢,傅郎还是不肯放下当年恩怨吗?”温酒酒瞬间将情绪从愤怒转为哀怨。 “你当真是阿瑶?”傅南霜的神情恍惚起来。 “当日傅郎练功走火入魔,又被同门所害,坠入江中,是我将你从水中捞起,你身中奇毒,我为你寻药,不慎从崖上跌落下来,摔伤了右腿,这些傅郎都可以不记得。但是七月七日江心阁里的那一夜,傅郎也要否认吗?” “什么?江心阁那晚是阿瑶你?”傅南霜眼底蹦出震惊的光芒。 傅南霜与宫瑶生出嫌隙后,曾于江心阁买醉。那夜江水滚滚,狂风呼号,江心阁的灯火彻夜未灭。醉生梦死间,白衣仙女从天而降,为他烹茶解酒,情浓之际,他将她摁在身下,粗暴地撕裂她的衣裳…… 他一直以为那是个梦。 他醉得厉害,并未看清那女子模样,只觉得她与宫瑶生得有九成相似,以为是自己将她当做了宫瑶的替身。 那一夜,不管是真是假,都是他一辈子的污点。他的身体背叛过宫瑶。他既后悔,又觉得快意。宫瑶背着他和穆流川藕断丝连,他亦用这种方式背叛着他与宫瑶的山盟海誓。 “真的是你?阿瑶?那一夜,真的是你?”傅南霜满面激动。 那一夜,是个秘密,除了他,和那道白色的梦影,无人知晓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阿瑶,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如果你早些告诉我这些事情,我就不会、不会……你好狠的心,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傅南霜双眼通红,身上再无半点方才冷血薄情的影子。 “我给你留了一封信。” “什么信?” “放在玉匣子里,叫俞佩兰转交给你。那玉匣子是你送我的,怎么打开你知道。” 俞佩兰听到自己的名字,吓得浑身一哆嗦,身体往柱子后面藏了藏。 傅南霜疾步走到她面前:“阿瑶让你交给我的玉匣子呢?” “教主饶命,教主饶命!”俞佩兰面颊覆满霜色,连忙跪地求饶,将前额磕得沁出血丝。 “本座问你,玉匣子呢?”傅南霜眼中透出杀机。 俞佩兰双唇抖了抖。 “说不说!”傅南霜一脚将她踹翻,踩在她的脸颊上,脚底登时传出骨头咯吱咯吱的声音。 “小姐的确给了老奴一个玉匣子,老奴记得、记得是两位公子出生的前三天,五月十四。老奴见那玉匣子实在值钱得很,就将它当了……当了……哈哈,当了三百两银子,都给我那相好的读书去了,谁知他高中后,却做了知府的女婿,不要我了,都是报应、报应啊,哈哈哈哈哈哈……”俞佩兰哈哈大笑不止,已然呈现疯癫之状。 她那相好的骗走她所有钱财,又一脚将她踹开,这些年来她过得颠沛流离、穷困潦倒,都是报应。 傅南霜一脚将她踹了出去:“贱人!” 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雷声渐息,电闪不再,浓墨般的夜色吞噬着苍穹。 殿内仅剩三盏灯烛,其中一盏“噗”的一声灭了。 烛灭的瞬间,温酒酒再次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分卷阅读272 “酒酒。”傅尽欢将她抱入怀中,用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将脸颊埋于自己的胸口。 “阿瑶!阿瑶!”傅南霜跪倒在温酒酒面前,抓住她的手,“我错了,原谅我,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阿瑶,求求你,再看我一眼。” “父亲,母亲已经走了,她不属于这个世界,请您让她安心地走吧。”傅尽欢将温酒酒的手从他手中拽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道。 温酒酒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睛,用手按着自己的额头,皱眉道:“头好痛,怎么回事?方才我好像突然没了意识。” “没事,你就是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傅尽欢揉了揉她的脑袋。 “傅教主?”温酒酒转头看着跪在地上满面泪痕的傅南霜,眸中露出惊讶之色,一脸懵懂的模样,与方才的她判若两人。 “阿瑶,阿瑶……”傅南霜明白宫瑶是真的走了,口中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趔趄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往殿外走去。 殿门打开的瞬间,狂风夹杂着雨珠,迎面扑来,又吹灭一盏蜡烛。 傅南霜的背影消失在暴雨中。 温酒酒彻底松了口气,抬袖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只剩下一盏灯烛的大殿,幽暗了许多,烛光照不到的地方,覆下大片的阴影。 傅尽欢眼神温柔地看着温酒酒,突然展开双臂,一把将温酒酒抱进怀里。 温酒酒怔然:“尽欢哥哥?” “没事了。”傅尽欢低声在她耳畔叹息着,“谢谢你,酒酒。” 风卷起满殿白色的纱帘,吹得烛火摇曳不定,温酒酒的表情隐在阴影里,半晌,无奈道:“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她演的这场戏,傅南霜没有看穿,傅尽欢肯定看穿了。他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 “没有。”傅尽欢斩钉截铁地说,“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够了。” “你不怕我?万一我是什么山精鬼怪,要吸你精气,怎么办?”温酒酒半开玩笑。 “如若你是那山精鬼怪,我供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怕?你肯吸我精气,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温酒酒忍不住用手勾了一下他的鼻子:“想不到傅大公子平日里看着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情味,这说起情话来,嘴跟抹了蜜似的。” “有没有抹,你尝尝不就知道了。”傅尽欢声音喑哑了几分,俯身凑近她,热气呵在她耳廓。 “别闹。”温酒酒耳垂微热,推了他一下。 傅尽欢面色白了白,喉中发出一声“嘶”。 温酒酒紧张,解着他的衣襟检查:“怎么样?我是不是碰到你伤口了?” 傅尽欢抓住她的手,合在掌心,唇角弯了弯:“这次你没法抵赖了。” 温酒酒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说,要与我同生共死,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温酒酒:“……那啥,我还是挺惜命的,同生共死这种事,傅大公子还是找别人吧。” “我自然舍不得你与我共死。”傅尽欢低头,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啄了一口,“我要你与我白头偕老。” 温酒酒想起什么,问:“假如这次我们未能脱险,你打算怎么办?” “我说过,会保你周全。”傅尽欢声音低了几分,几不可闻,长睫半敛,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不惜一切代价,保你周全。” 暴雨过后,天气转晴,翌日是个晴空万里的日子,因夜里刚下过大雨,气温也凉快了许多,微风习习,颇为宜人。 傅南霜消失在暴雨后,却是再未归来。 烈火教恢复往日的平静。 就这样一连平静半月。半个月后,一则消息传到傅尽欢与温酒酒的耳中。温酒酒所说的那只玉匣子,倾烈火教之力,在一名商人的家中找到。 玉匣子是傅南霜赠送给宫瑶的,匣子设有机关,需特殊密码才能打开。玉匣子价值连城,无人舍得轻易毁损,是以辗转多人手中,还保存着当年的样子。 傅南霜果真在玉匣子里找到了一封十九年前留下的信。 信是宫瑶写给他的。宫瑶在信中承认,嫁给傅南霜,不是为傅南霜所迫,是她心甘情愿。江心阁那一夜,亦是她心甘情愿。她盼着能与傅南霜解除误会,重修旧好。 这封信解了傅南霜多年的心结,傅南霜读完信后,大喜大悲,呕出一口血,疯狂地奔向宫瑶的陵墓。 宫瑶的陵墓是座双人墓,傅南霜早已决定,百年之后与宫瑶葬在一起。他就是这样霸道无耻,不管她今生爱不爱他,他这辈子死也要与她纠缠在一起。 傅南霜入了墓后,放下唯一出口的断龙石。断龙石一经放下,墓门关闭,从此阴阳相隔,再无打开的可能。 傅南霜这是活生生地为宫瑶殉葬了。 听到这则消息时,傅尽欢未有什么反应,倒是温酒酒,正在倒着一杯茶,不经意间,滚烫的茶水尽数倒在了手背上。 温酒酒被烫得回 分卷阅读273 了神,口中发出一声痛呼。 “酒酒。”傅尽欢立时将她手中的茶壶抢了过来,抓着她的手高声道,“快,打盆冷水,取烫伤膏!” 丫鬟慌慌张张端着银盆进来。 傅尽欢握着温酒酒的手浸入冷水中降温,烫伤的地方已经红了一大块,傅尽欢眼角泻出心疼之色:“怎么如此不小心?” 温酒酒的声音飘飘忽忽:“傅教主他死了?” 傅尽欢点头:“断龙石隔阴阳,他与母亲终于在一起了。” 温酒酒神色恍惚。 “酒酒?”傅尽欢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出了何事?” 温酒酒呆呆的,不说话。苏明烟死了,司徒雁翎死了,现在连傅南霜也死了。原书里的角色,即便绕过原有的剧情,还是逃不过原本的结局。 那么她和双生子呢? 他们真的能逃出设定好的命运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汀兰 10瓶;绾绾青丝 5瓶;月下弦歌 2瓶;我太可爱了嘻嘻嘻 1瓶; (*  ̄3)(ε ̄ *) —— 七夕快乐(*^▽^*) ☆、第 125 章 傅尽欢用帕子将温酒酒手背上的水珠擦干净, 指尖沾了点烫伤膏,小心翼翼地抹在烫伤处,抬头见温酒酒还在发呆, 摸了摸她的脑袋:“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到底怎么了?” 小环走了进来,福了福,低声道:“大公子, 所有大夫都已经替二公子诊治完毕。” 傅司南至今未醒, 傅尽欢召集了教中所有的医师轮流替他诊治。 “结果如何?”温酒酒听到傅司南的名字,神思回转, 问了一句。 小环脸色不大好,摇了摇头:“所有医师皆束手无策。” 屋内点着一盏琉璃灯,灯光笼着傅司南的面颊。 昏迷的这些日子, 傅司南只靠汤水维持生命,身形快速消瘦下去,那张与傅尽欢一模一样的面容, 也布满病容, 因太过瘦弱, 颧骨高高鼓起,与傅尽欢有了明显的区别。 要是傅司南此时站在他身边, 与他穿一样的衣裳,只怕再也不会有人将他们两个弄错。 傅尽欢站在床前,目光沉沉:“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大公子恕罪,属下无能。”一屋子的大夫都跪了下来。 傅尽欢脱离烈火教后, 傅司南是教主继承人,如今傅司南身中奇毒,傅尽欢又成了暂时的掌权者。这烈火教上下, 能让左右护法和四大长老臣服的,也只有傅尽欢一人。 “属下倒是有一法。”右护法突然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左护法展开折扇,眸中闪过一抹古怪:“右护法不会说的是……” 右护法微微颔首:“听闻两个月前,穆云岚坠下山崖,得了奇遇。七日前,落英谷中大半弟子中了一种名为‘千千结’的毒,正一筹莫展时,穆云岚拿出一只冰蟾给众人解毒,倒也奇了,半个时辰后,众人皆恢复了活蹦乱跳。” “如今二公子身中奇毒的消息恐已走漏出去,穆云岚那边指不定会设下天罗地网,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左护法不赞同地说道。 “大公子,属下等人请命去给二公子寻药。”四大长老异口同声道。 傅南霜出关后,烈火令所到之处,战火四起,将近半年的时间,已经吞并了一半的武林江山。但傅南霜的死讯传出去后,武林正道人心振奋,一阵猛扑,烈火教接连丢失地盘,士气萎靡不振。要是这次四大长老能从穆云岚手中夺得冰蟾,无疑是振奋士气的好机会。 “不妥,穆云岚的心思和身手,不是你们四个能敌的。万一打草惊蛇,下次再想夺药就更难了。”左护法摇头。 “左护法,你怎么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四大长老不满地叫起来。 “不是我灭自己的威风,当初穆云岚闯入蝴蝶山庄,你们可是与他交过手,自己的地盘都没占到多少便宜,主动跑到别人的地盘,明摆着是要丢人现眼。” “上次是我们大意。”四大长老反驳。 “好了,冰蟾我会亲自去取。”傅尽欢冷声开口,打断他们的争执,“小环,白芷,好好照顾司南。” 小环、白芷应道:“大公子放心。” “酒酒的安危就暂时托付给两位护法和四位长老了。”傅尽欢转过身来,冲六人抱了一拳。 左护法面色如常,其他人不约而同露出惊异之色。这位大公子年少有为,心高气傲,何时对他们这么客气过。 “有大公子亲自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左护法微微一笑,“在下定会保护好温姑娘。” “是啊,大公子就放心地去吧,有我们在,谁也不敢动温姑娘半根汗毛。”四大长老信誓旦旦地保证。 傅尽欢走后不久,温酒酒就得了他出门的消息,温酒酒惊 分卷阅读274 奇,傅尽欢居然没有同她说一句就走,十分不对劲。于是,她问起伺候的丫头秋霜。 秋霜支支吾吾。 温酒酒转了转眼珠子:“你不说,我也知道他去了哪里。” 秋霜惊讶:“姑娘怎知?” “他若是去别处,肯定会与我打个招呼,黏糊上半天才舍得走,唯独一人,他不会主动与我提起。”温酒酒叹息一声,“只怕这回醋坛子又打翻了,我老远都能闻到酸味了。” 秋霜忍不住“噗嗤”一笑:“姑娘说话真有趣。” “他去找我的大师兄穆云岚了,我说的对不对?” 秋霜只好点头:“还是姑娘了解大公子。” 傅尽欢去找穆云岚这件事,还是小环知会秋霜的,怕的就是温酒酒问起。傅尽欢临行前,并未下令对温酒酒封口。诚如温酒酒所言,穆云岚是长在傅尽欢心口的一根刺,他这回的确是打翻了醋坛子,满身酸味地走了。 傅尽欢去找穆云岚,肯定是为了傅司南的毒。 傅司南的毒冰蟾可解,温酒酒也想到了。冰蟾是穆云岚从崖下带上来的,作为原书里的大男主,自然是外挂在身,奇遇不断。 玄幻武侠小说里的大男主,怎么能少得了掉悬崖遇高人捡宝贝这样经典烂俗的桥段。 原书里,穆云岚被人偷袭,掉下长着一片毒草的崖底,身中剧毒,即将归西之际,却有一只冰蟾跑出来,替他解了毒。穆云岚在崖下养好伤后,就将这只可遇不可求的冰蟾带上了悬崖。 温酒酒本打算,要是教中医师对傅司南的毒再束手无策下去,就去替傅司南向穆云岚借一回冰蟾,只是这样难免会再与穆云岚发生牵扯。 傅尽欢肯定是想到了这一点。 他既然知道穆云岚手中有冰蟾,完全可以利用温酒酒,将穆云岚引出来,再从穆云岚手中夺走冰蟾,这样做就能确保万无一失。 可他没有这样做。 他不愿利用温酒酒,也不愿将温酒酒置身两难的境地。如果可以,他希望温酒酒与穆云岚之间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一丝牵扯。 温酒酒稍稍一思忖,就猜出傅尽欢的心思。她哄走秋霜后,偷偷乔装打扮一番,离开了烈火教。 傅尽欢不知晓原书剧情,这样贸贸然入谷,恐怕不能盗到冰蟾。 温酒酒决定亲自出马。她和穆云岚之间,一味地躲避隐藏,也是不妥,有些话当与穆云岚说清楚了。 再过几日,就是落英谷谷主的生辰,生辰宴那天,会有各大江湖门派入谷祝寿。穆云岚曾用冰蟾救了落英谷半数弟子的性命,谷主热情地留下了他进行款待,这次生辰宴自然少不了他的出席。 温酒酒打算趁着生辰宴混进谷中,她估摸着,傅尽欢大概也会借着这次的生辰宴易容混进谷里。 傅尽欢会易容,她不会。 温酒酒蹙眉思考,脑海中灵光一闪。 原书里,落英谷谷主的生辰宴,是作者特意给穆云岚和女配风怜怜安排的对手戏。落英谷的谷主请了彩云居的舞姬为自己的生辰宴助兴,风怜怜就是扮作舞姬混进去的。 温酒酒打算抄袭风怜怜这个法子。 离落英谷最近的是落英镇,彩云居安排献舞的舞姬早已到了这个镇子上,包了一家客栈住下,就等着生辰宴这天入谷。 温酒酒在她们对面的客栈订了一间房。 她这个房间位置佳,推开窗户,不仅可以看到对面客栈的情况,还因视角广阔,几乎可以将这条入落英镇必经的街道尽收眼底。 两日后,温酒酒站在窗畔,看着对面的舞姬们练舞。青石铺成的街道上,一道玲珑窈窕的身影,进入她的视野。 风怜怜将自己的着装进行了改变,红绸裹胸的打扮,换成了轻纱披身,缠在四肢的铃铛,也被她取下。乌发如墨,半披在身后,发间别一支桃木雕出来的簪子。 这样低调的扮相实在不符合她的风格,要不是温酒酒见过她,差点没认出她来。 风怜怜进了温酒酒住的这家客栈。 这样也好,方便温酒酒监视她。明日就是彩云居舞姬入谷的日子,风怜怜半夜肯定会采取行动。 入夜后,风怜怜鬼鬼祟祟出了门,温酒酒远远跟在她身后,见她身手利落地翻进了对面的客栈。 万籁俱寂,只有一轮皎月挂在苍穹上。风怜怜走到一间房前,敲了敲门。 “谁呀,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过来吵人。”舞姬揉着眼睛,埋怨地打开屋门。 屋外的风怜怜对着她吹出一阵轻烟,舞姬倒在了地上,动静引起屋内其他人的注意。 “什么人?”另一名舞姬道。 风怜怜抬臂射出一根银针,刺中她的胸腔,那名舞姬也倒了下去。 风怜怜踏入屋内,察觉到背后有人,攻了过去。 温酒酒冷静地应付着她的攻击,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道:“风怜怜,别打,我有话要说。” 风怜怜顿了一下:“你识得我?” 分卷阅读275 零星的月光从窗棂透了进来,映出温酒酒的面颊,她皱眉道:“我记起来了,你是宫主要抓的那个女人。” “我叫温酒酒。我知道你打算扮作舞姬混入落英谷,不巧的是,我也打算这样做。正好这屋里有两人,我俩一起顶上。” “我凭什么答应你?你是穆云岚的小师妹,我要杀了你。”风怜怜的脸上腾起妒色。 “相信我,我对穆云岚不感兴趣,我只把他当哥哥而已。” “你混入落英谷有什么目的?” “反正与风姑娘你的目的不一样。风姑娘若不肯答应,我只好现在喊人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风怜怜冷笑一声:“好,我与你合作,只要你离穆云岚远点。” “放一千个心,我见了穆云岚,保证跑得比兔子还快。” 风怜怜松开了温酒酒。 两人合作,将舞姬藏到床底下,静待天亮。舞姬中了风怜怜的药,不昏睡个一天一夜,是不会醒来的。 忙活完这一切后,两人各自坐在一张床上,不言不语。 半晌,风怜怜突然问:“你真的与穆云岚再无瓜葛?” “你觉得穆云岚愿意跟烈火教的妖女有瓜葛吗?”温酒酒耸了耸肩膀,“他要是发现我整日与傅尽欢厮混在一起,肯定恨不得用他的剑将我戳了个对穿。”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风怜怜的痛处,她的一张脸变得难看至极。温酒酒是烈火教的妖女,她是极乐宫的妖女,穆云岚对自己的小师妹尚不留情,对她这个极乐宫的妖女,更是从来就没有过好脸色。 翌日一早,天色微微亮,客栈外面停了两辆马车,温酒酒与风怜怜穿上舞姬的裙子,面上罩着一层面纱,跟在其他舞姬身后,一一入了马车。 马车缓缓往落英谷驶去。 入了落英谷后,管事的人领着众舞姬往梳妆间走去,待大家都补好了妆容,管事派人来传话,该她们上场献舞了。 温酒酒与风怜怜彼此对视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糖崽、蔓蔓 10瓶;梦想白成一道光、一只龙兔耳朵 7瓶;Jirafa不是长颈鹿 5瓶; 么么! ☆、第 126 章 宴会在落英谷一处风景清幽的平地上举行。将要入秋, 下了两场雨,天气愈发凉爽。 流云漂浮在澄澈的碧空上,掩去炽烈的金日。山风徐徐, 扬起舞姬们的裙摆, 温酒酒跟着舞姬们,在悠扬悦耳的曲声中翩翩起舞。 她的目光自周围的座位上一一掠过。 坐主位的,不用想也知道, 是这落英谷的主人, 主位的下方是她的老熟人,穆云岚和苏野。 穆云岚着一身靛青色的长衫, 搭配淡蓝色外裳,腰间束绣着竹纹的靛青色腰带,端的是风度翩翩, 温润如玉。坐在他身侧的,是一身玉色长衫的苏野,少年眉目间的稚气渐褪, 隐隐显出属于男人的轮廓, 也称得上风流俊秀。 他们二人在一起, 无疑吸引了在场大部分女子的注意力,有心仪他们二人的, 在他们望过来时,悄悄红了脸颊。 温酒酒的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继续看其他人。 落英谷谷主乐善好施,广结善缘, 这次生辰宴来了不少人,老老少少,将这个空旷的山谷挤得热闹至极。 她看了一圈, 也没有找到傅尽欢,或者说,认出傅尽欢。 傅尽欢易容而来,此刻肯定就藏在这群人当中,她不懂易容术,当然没法将他认出来。 温酒酒敛神,继续跳舞。 抬腿,折腰,旋转…… 隐约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她顺着视线望过去,与穆云岚的目光撞了个正着,险些跌了一跤。 她面上罩着面纱,身上穿着和舞姬一样的舞裙,就连妆容发饰都是一模一样的,他应当是分辨不出来的。 温酒酒冷静下来。他不是在看自己,他是在看她身边的风怜怜。 在一群翩翩起舞的舞姬当中,肢体不协调,跟不上动作的风怜怜,显然是最瞩目的。 这是温酒酒要跟着风怜怜一起来的原因。 她先于风怜怜两日在客栈住下,每日观摩舞姬们习舞,暗中记下她们的动作,已学了个五成像。风怜怜却是现学现用,就算她的身段再柔软,舞蹈天赋再高,第一次跳没学过的舞,不可能天.衣无缝。 更何况风怜怜见到穆云岚后,心思早已不在这舞蹈上,不是没有跟上节拍,就是跳错动作,频频出错,格格不入,无疑是最吸引注意力的。 风怜怜将所有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反而很好地掩饰了动作生涩的温酒酒。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苏野的目光也落在风怜怜的身上,嗤笑一声,低声对穆云岚道:“穆大哥你看,那名舞姬跳得真丑。” 穆云岚道:“不可当面将 分卷阅读276 这些话说出来,免伤她人自尊。” 苏野反驳:“我声音小,她又听不见。她是个舞姬,跳得那么烂,自己肯定知道的,就算我不说,别人也会说。” 穆云岚端起桌子上的酒盏,浅浅抿了一口。 苏野见他外裳下掩着一枚同心结,同心结缀在腰间,明显是断裂过的,中间还有缝补过的痕迹,遂将笑意稍稍敛起,也沉默了下来。 温酒酒好不容易挨到这场舞蹈结束,跟着其他舞姬,缓缓退场。 风怜怜走在她身侧,擦着额上的汗,小声嘀咕:“糟了,他肯定是认出我了。” “你是特地来找他的,他认出你来,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温酒酒道。 “你懂什么?他要认出我来,我反倒不好下手了。” 下手什么?自然是下手盗取冰蟾。温酒酒心知肚明,没有戳破。原书里风怜怜混进落英谷,盗取穆云岚的冰蟾,想拿冰蟾威胁他跟她回极乐宫。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被穆云岚戳了一剑,负伤逃跑。 “风姑娘,你生得貌美,身段又好,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为何不试着给其他男人一个机会?”温酒酒想到风怜怜原书的结局,忍不住劝了一句。 风怜怜性格固执倔强,纠缠穆云岚,不惜处处与他作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将他打败,带回极乐宫。但主角的光环岂是她这个女配轻易能撼动的,风怜怜最终还是自食恶果,死在穆云岚的手里。 果然,风怜怜道:“不,我就认定他了,我一定要带他回极乐宫。”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温酒酒好奇。 她承认穆云岚的确是风度翩翩的君子,有着令人心动的资本,可风怜怜自身也不差,论相貌,论出身,风怜怜完全是女神级的,只要她一声令下,不知有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脸。”风怜怜默了默,道。 温酒酒:就这么肤浅? “身段。”风怜怜又道。 温酒酒:穆云岚那身高、那腰确实挺绝,怎么说人家都是男主,没点主角光环怎么在主角圈里混。 “还有气质。”风怜怜难得羞涩了几分,“君子端方,温文和煦,穆云岚的气质是那帮表里不一的伪君子远远不及的。” “说来说去,你看中的还是他的皮相,如果有一天他老了,皮囊不再光鲜亮丽,怎么办?”温酒酒总算明白了,风怜怜就是个花痴。用痴情包装的花痴,那也是花痴。 她恶意地想,等穆云岚上年纪了,中年发福,变成油腻大叔,风怜怜这个肤浅的花痴,肯定拔腿就跑。 “我会杀了他,剥下他的皮囊,用我们极乐宫特制的药水保存下来,保证再过百年,也不会腐烂。” 温酒酒:“……” 她还是小瞧了极乐宫的妖女,他们极乐宫的,脑回路都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测。道不同不相为谋,温酒酒不再相劝,与风怜怜分道扬镳。 她这次与风怜怜的目标一致,要是风怜怜知道她也是为了冰蟾而来,肯定会对她先下手为强。 温酒酒远离风怜怜后,走到谷中一处无人的水潭前,掐着下巴,飞快地转动着脑海。 冰蟾喜阴冷寒凉之地,穆云岚应该会把它藏在谷里最冷的地方。落英谷最冷的地方,除了冰窖,就是酒窖这样的地下室了。冰窖不大可能,冰蟾喜凉不喜冻,真放冰窖里,那就冻死了。 温酒酒转身就走。 刚走几步,远远见一望无尽的枯黄草地间,苏野朝着这边走来。 温酒酒换了个方向,疾步离开。 “站住!”苏野早就看见了她。 温酒酒脚步僵住。 “你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此处做什么?”苏野狐疑的目光凝于她的背影。 “奴、奴肚子有些不舒服,原是打算寻个方便……”温酒酒捂住自己的小腹。 苏野走到她身后,沉声道:“转过身来。” 他是特意跟着温酒酒出来的,在宴会上时,他就觉得温酒酒的身影很像一个人。 温酒酒无奈,转过身来,压着嗓子道:“奴见过公子。” 苏野皱了皱眉:“揭下面纱。” 温酒酒化妆时,特意将自己的眉形和眼睛做了改变,还在眉尾处点了颗痣,分散注意力。号称四大邪术的“化妆”,某种程度上堪比易容,不单掩去了温酒酒原本的眉形,连眼睛的形状也有了变化,是以苏野觉得她的身形熟悉,眼睛与眉形却又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可惜化妆只能在原有的五官基础上进行改变,不能彻底换一张面皮,要是揭下这张紫色的面纱,苏野还是能一眼将她认出来。 “这……”温酒酒犹豫,“公子,此举恐怕不妥。” 苏野不耐烦,伸出手中的折扇,想要挑下她的面纱。 “公子,奴自己来。”温酒酒抬手,解下脑后的绳子,缓缓将面纱揭开,“公子,奴的相貌生得丑陋,还望公子做好心理准备,莫要因奴的长相受了惊 分卷阅读277 吓。” 苏野全神贯注地盯着她。 他身后的浅滩中,掠过一只白色的飞鸟,振翅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苏野的注意力被这只腾空而起的飞鸟带偏了些。 温酒酒抓住时机,趁他转头看身后动静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他的颈侧敲了一下。 苏野的身体软倒在地上,彻底昏了过去。 对付穆云岚或傅尽欢这样的高手,她只有被碾压的份,对上武功全废的苏野,只有她碾压的份。她早就注意到枯草后面的那汪浅滩中栖息了一只鸟儿,就等着那鸟儿啄完羽毛,振翅往天空飞去。 苏野警惕,即便与她对峙,也会注意周围的环境。等到他分神之际,就是她出手的最佳时机。 温酒酒蹲下身,掰开苏野的左手,从他掌心摸出了一朵金色的花。 温酒酒将这朵金花对着天光仔细看了看,应该是暗器之类的东西。苏野没了武功,为以防万一,身上藏了不少暗器。约莫是看她身形与苏明烟有几分相似,他才没有使出暗器,失了先机。 苏明烟就是苏野的死穴。 温酒酒将金花揣入腰间,拖着苏野,藏到一处草丛里。时间紧迫,她得早点联系上傅尽欢,拿走冰蟾,以免风怜怜捷足先登。 温酒酒趁着苏野醒来之前,快步离开。 刚想到风怜怜,就见衰草之间风怜怜的身影一闪而过,温酒酒毫不犹豫地跟上了。 风怜怜走得很快,幸而温酒酒这些日子轻功有了进步,跟上并不觉吃力。 风怜怜神色匆匆,兼之步伐鬼鬼祟祟的,莫不是真的叫她说中,冰蟾已经被风怜怜捷足先登了?原书里风怜怜的确拿到了冰蟾,最后又被穆云岚取了回去。 要是冰蟾真的被风怜怜拿走,还好办一点,至少她能对付得了风怜怜。千万在冰蟾被抢回去之前,拦截住风怜怜。 温酒酒远远跟着风怜怜,打算趁其不备,将她拿下。正欲出手时,一道剑光直挑风怜怜身上的要害,风怜怜就地一滚,躲开了剑光。 出手的是个穿着靛青色长衫的青年。青年长发如墨,半披半束,乌黑的发间插着一支乳白色的簪子。 穆云岚。 温酒酒的心脏差点漏跳一拍,暗道不好,还是迟了一步。 眼下她只有按兵不动,先看看情况了。 穆云岚这一剑差点削掉风怜怜的脑袋,多亏风怜怜身手矫捷,尽力一躲。 剑气将她的裙摆划断一截。 风怜怜撑着手肘爬了起来,看向站在她面前,持剑而立的穆云岚,藏在面纱下的俏丽脸庞,闪过一丝狼狈。 “你果然会武功,说,你到底是谁?”穆云岚抬剑指着她。 风怜怜的妆也是温酒酒化的,风怜怜见穆云岚没认出她,抿着唇不说话。 穆云岚沉着脸,欲挑她脸上的面纱。 风怜怜突然迎面撞向他的长剑。 穆云岚微微吃惊,连忙撤了剑锋,这下正中风怜怜下怀。她扑进他怀中,用双臂搂住她垂涎已久的腰身,高兴道:“穆云岚,你撤剑了,你心里对我还是有一丝情意的,对不对?” 穆云岚听出风怜怜的声音,目光骤冷,抬起一掌,将风怜怜推了出去:“风姑娘,请您自重。” 温酒酒觉着这句话有点熟悉,想了一会儿,记起来了,这分明是她装原身酒酒时,常常与双生子说的那句话。 “你们名门正派出来的,总是这样心口不一,什么自重不自重的,喜欢一个人,有什么不自重的?”风怜怜扯下覆在脸上的面纱,双目隐约含了泪光,“穆云岚,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风姑娘,感情一事勉强不来,在下心中已有了她人,风姑娘还是尽早回头吧。”穆云岚脸色铁青地打断她的话。 “谁?孙青禾还是叶蝶衣?”风怜怜乌黑的眸中盈盈水光流转着,“她们都可以喜欢你,为什么我不可以?难道就因为我的出身?” “此事与出身无关,钟情一人,是完全发乎于心,风姑娘对在下的抬爱不过是耽于皮囊,待以后风姑娘遇着真心欢喜之人,就会明白。” “你的心上人,是不是送你同心结的这个人?”风怜怜的目光落在穆云岚的腰畔。他的腰间悬着一枚同心结,同心结寓意永结同心,只有欢喜一人,才会送此物。 穆云岚拉了拉外裳,将同心结掩住。 风怜怜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痕:“我不管你喜欢谁,我风怜怜看上的,谁也别想抢走。穆云岚,你跟我回极乐宫,我保证对你好,这辈子我就对你一个人好,我的那些面首你不喜欢我都可以遣了,我只要你一人。” 穆云岚见她冥顽不灵,神色淡漠了许多:“风姑娘,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何苦再纠缠不休。” “是不是我打败了你,你才肯跟我回去?”风怜怜咬着贝齿,小脸皱成一团,抽出缠在腰间的软鞭挥向穆云岚。 穆云岚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分卷阅读278 两人缠斗起来。风怜怜一手鞭法诡谲精妙,竟一时困住了穆云岚。 温酒酒以为风怜怜取走了冰蟾,现在看来并不是,她手中要是有冰蟾,肯定早已拿出来威胁穆云岚跟她走了。 温酒酒准备离开此地,突然,远处传来轰然一声巨响,连带着脚下的地面都震了一震。 穆云岚和风怜怜都停了下来。 穆云岚道:“风姑娘,告辞。”说着,几个纵跃,消失了踪影。 风怜怜捂住肩头的伤口,面色铁青地大喊一声:“穆云岚!” 她的剑伤是方才与穆云岚缠斗时留下的,此时云天茫茫,枯草遍地,哪里还有穆云岚的踪影。 温酒酒见穆云岚走了,连忙跟上。根据她的猜测,刚才那声巨响十有八.九与冰蟾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沉迷于吸居无法自拔 39瓶;默默 8瓶;文攵辶 4瓶;我爱甜文甜文甜文 2瓶;我太可爱了嘻嘻嘻 1瓶; (*  ̄3)(ε ̄ *) ☆、第 127 章 穆云岚的轻功快于温酒酒, 温酒酒赶到时,穆云岚已经加入战局。只见前方的空地上刀光剑影,血雾喷溅, 凌乱的人影中, 一道挺拔修长的白色身影十分显目。 在地上不远处,躺着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上已经溅上了血点。 温酒酒瞧清楚那张面具的样子, 暗道, 原来傅尽欢今日真的在宴会上,难怪她跳舞时有个糟老头子老是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她。 傅尽欢这只大猪蹄子近日演技精湛啊, 连她都没认出来。 温酒酒自叹不如。 穆云岚安排的那些守卫,都不是傅尽欢的对手,自从穆云岚加入战局后, 局势明显有了扭转。傅尽欢与穆云岚的武功本不相上下,但傅尽欢的动作迟缓了下来,他的后背有血迹晕开, 触目惊心, 应是方才被陷阱炸伤。 受了伤的傅尽欢, 对上内力浑厚的穆云岚,还真没有多少胜算, 尤其这里是穆云岚的地盘,方才那声爆炸,会很快将其他人吸引过来,必须在对方的支援赶来之前, 带走傅尽欢。 温酒酒瞄准一块石头,猫着腰,将身体藏在石头后面, 从腰间摸出一朵金花。 金花的背后有一个按钮,约莫就是这个暗器的机关了。 温酒酒确认面纱完好无损地罩在脸上,捡起一把剑,挽出剑花,冲到傅尽欢身边,按下手中的机关。 登时一片飞针激射而出,化作漫天银光。 穆云岚神色微变,抬剑挡着银光。温酒酒趁机抓住傅尽欢的手腕,低声道:“跟我走。” 两人一路狂奔,不知奔了多久,傅尽欢趔趄一步,跌倒在地。 “尽欢哥哥。”温酒酒蹲在他面前,“你怎么样?” 傅尽欢面颊惨白如纸,眸中却牵起一丝笑意,喘了口气:“我没事,酒酒,你怎么来了?” 温酒酒猜得没错,在宴会上他就认出温酒酒了,他心中又惊又疑,猜不出温酒酒此行目的为何。待温酒酒同舞姬们离开后,他假借酒醉,离开了自己的席位,去寻温酒酒,误打误撞,叫他找到冰蟾所在,还中了穆云岚和苏野早已设好的圈套。 “我不放心你。你看,今日若没有我,就无人能救你了。” 傅尽欢抬起手,抚了抚她的脑袋,一脸无奈:“我瞒着你前来,就是不希望你卷入这件事。” 他本可以用温酒酒诱穆云岚前来,轻易拿下冰蟾,偏偏用了最笨最吃力的法子,只因他此生的算计,都不愿再用在温酒酒身上。 “你说过,我早已置身漩涡,挣脱不得的。”温酒酒将他扶起,慢吞吞往前走,“我们先找个地方藏身,穆云岚他们应该会很快追来。” 落英谷是个山谷,谷内地势复杂,穆云岚他们一时半刻也找不到这里。温酒酒看中一块石头,石后刚好有一处凹陷进去,周围生着半人高的杂草,很适合藏人。 她将傅尽欢扶到石头下方。 傅尽欢抬手在自己的身上点了数下止血。 温酒酒半跪在他身前,检查着他身上的伤口,懊恼道:“可惜出门前忘了带药。” “你扮作舞姬,舞姬身上带了药反而引人注意。别担心,从小到大,我不知受了多少次伤,比这重的也好端端地活到了现在。你若真的想帮我,不如……” “不如什么?” “不如用上次的法子,亲一亲我,我保证,就算我死了,也会从棺材里爬出来。”傅尽欢眸底漫开几许戏谑之色。 温酒酒凑上前,在他微凉的唇畔轻轻啄了一下,而后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认真问:“好点没?” 傅尽欢脑海中轰的一下,炸出了绚烂的烟花。 温酒酒见他呆愣着不说话,指尖点了点他的唇畔,皱眉:“好像效果不如上次。” 她再次贴上傅尽 分卷阅读279 欢的唇畔。 她的唇软软的,沁着鲜花的香气,没有抹蜜,比抹了蜜还要甜。 一滴蜜,猝不及防地滴进了傅尽欢的心底。 傅尽欢睁大双眼,睫毛剧烈地颤动着,胸口处一颗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他与温酒酒曾数度亲吻,从前是他吻温酒酒,由他主导控制,带着侵略占有的霸道,恨不得在她的灵魂里烙印下自己的印记。 温酒酒也主动吻过他,小心翼翼,带着试探和讨好,因清楚是虚情假意,难免半是沉沦,半是警惕。 唯独这个吻,和上回马上一吻,都是温酒酒发自内心的。 上回傅尽欢意识昏昏沉沉,挣扎在生死之间,依稀记得那个吻是混合着血和泪的,既咸涩,又甜蜜。这回总算将上次浅尝辄止的吻尝了个淋漓尽致,平生的春风得意,都不及此刻的销魂蚀骨、食髓知味。 这就是两情相悦的吻吗? 两情相悦的吻,真甜。 傅尽欢此刻总算明白,温酒酒为何要求一个两情相悦。 “酒酒、酒酒。”傅尽欢情不自禁地唤着她的名字,宛若饮了一口世间最烈的酒,心口灼灼一片。 温酒酒松开了他,双唇泛着淡淡的绯红,水光潋滟。 傅尽欢只觉得一阵气血往脑袋上涌,险些失了控制。 温酒酒问:“这次好点了吗?” “好很多了。”傅尽欢移开视线,温酒酒的这个吻叫他全身上下血流加速,再继续下去,他怕是真的走不出这落英谷了。 说话间,似有脚步声往这边走来。温酒酒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转过脑袋,屏息凝神。 脚步声越来越多,衣摆曳过草尖发出“沙沙”的声响。 “见过苏公子。”一人道。 “穆大哥,我来迟了,可是叫傅尽欢逃了?都怪我,我被一个神秘人给算计了,耽误了支援的时间。”这个是苏野的声音。 “他还在谷中。”穆云岚道。 “谷口可封锁了?”苏野问。 “回苏公子的话,出入口都已经封锁起来。” “很好,通知下去,在没有抓住刺客之前,所有人一律不许离开。”苏野道。 “这是落英谷的地盘,阿野你这样私自决定,恐怕不妥。” “穆大哥放心,我早已与谷主沟通好,谷主是点头同意的。咦,此处地势复杂,倒是极适合藏身。”苏野扬声,“来一队人马,跟着我往这边走,刺客受了伤,跑不远,看准地上的血迹,一有发现,立刻上报。” 温酒酒心底惊了一下。刚才只顾着逃跑,忘了抹去地上留下的血痕,这里怕是藏不住了。 她的五指不由得攥紧了些。 苏野带着一队人马,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剩下穆云岚站在枯草前,抬目望着前方的一块巨石。 一人往巨石走去。 穆云岚道:“你过来。” 那人小跑到他的面前。 穆云岚指了个方向:“你带其他人去那里搜查。” “是,穆公子。”那人点头,招呼着,“你们都跟我来。” 那人带着其他护卫离开后,仿佛一下子带走了所有嘈杂喧嚣。穆云岚垂眸望着地上的枯草,枯黄的草叶间,隐约有暗红的血迹淋在叶尖上。 穆云岚抬步,踩着草地,往温酒酒的方向走来。 温酒酒的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 她凑到傅尽欢耳畔,低声说道:“你找到机会就跑。” 说完这句话,她便抓起他手中的软剑,冲了出去。 穆云岚扬臂,手中剑光与温酒酒的剑撞了个正着。他愣了一瞬,温酒酒的软剑再次向他刺来。 穆云岚失了耐心,一剑挥开她的软剑。 “当”的一声,温酒酒手腕发麻,软剑被击得脱了手,接着,面颊一凉,是穆云岚用剑挑开了她的面纱。 温酒酒没了武器,又被他剑光所逼,接连后退数步,背部抵在身后的石上。 她下意识地将脑袋撇向一边。 穆云岚看清她的面容后,犹如雷劈一般,僵立在原地,连手中的剑都没有握住,失了力道,掉在脚边。 “小九。”他颤声唤道。 “大师兄。”温酒酒无奈叹了口气。 “你果真没死?”近日穆云岚听到一些传言,说苍穹派的温酒酒未死,有人亲眼所见,她与傅尽欢那个大魔头厮混在一起。穆云岚原本还没有当真,以为是傅尽欢找了个替身,此刻亲眼所见,满面的狂喜与难以置信。 “说来话长。” “当初是师兄不好,没能将你从蝴蝶山庄救出来。”穆云岚想起往事,面上依稀呈现出几分痛苦之色,“小九,现在师兄知道了,你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师兄。” “当日说的那番话,的确是为了保住师兄的命,不过,那些话未必全然都是假的。” 穆云岚满腔重逢的欢喜,都被温酒酒浇成一腔冷意, 分卷阅读280 迈出的脚步僵住。温酒酒的脸上又出现了他看不懂的冷漠。 “小九所言何意?” “师兄何必故作不懂,想必那些传言,师兄都听到了。”傅南霜死后,江湖上出现了温酒酒投靠烈火教的传言。 “小九,都怪师兄,当初在蝴蝶山庄内,误信你的话,险些出手伤了你。你若想报复师兄,师兄任由你处置,这件事万万不可拿来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师兄,我与傅尽欢是两情相悦,当年宫瑶师叔嫁给傅南霜,阻止了一场江湖浩劫,但愿我能如宫瑶师叔一般,还正邪两道一片宁静。” “不可能!温酒酒,你听清楚,永远不可能!有我穆云岚在的一天,武林正道与烈火教势不两立,永无止戈的可能。” “师兄,你一向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何必因儿女私情意气用事。”温酒酒捡起地上的剑,走到穆云岚身前,握住他的手,将剑塞入他掌中,“若这场祸乱真的因小九而起,不妨由小九亲自结束。” 穆云岚五指合拢,握着剑的手臂微微颤抖,眼底泛起猩红的光芒:“你当真宁可死在我的剑下,也不愿跟我回苍穹派?” 温酒酒仰起头来,清艳的面颊上浮起一丝笑意:“小九自入苍穹派后,一直由师兄亲自教导,小九的脾气,师兄是知道的。” 穆云岚握紧了剑,五指捏得咯咯作响。倏然,他抬起剑,朝着温酒酒的脑袋劈下。温酒酒阖起双眸,一动不动,任由那道剑光落在头顶。 藏在石后的傅尽欢,扬起手臂,掌中握着从发间取下来的簪子,蓄势待发。 剑光擦着温酒酒的侧脸落下,斩下一缕青丝。 傅尽欢松了口气,无声又快意地笑了起来,他将簪子插回发间,转身隐没了踪迹。 他知道,穆云岚不会杀温酒酒了。 温酒酒从今往后,亦不会再与穆云岚有一丝牵扯。 温酒酒睁开眼睛,眼角余光瞥见剑锋削下来的青丝,缓缓飘坠在自己的脚下。 斩青丝,断情丝。 这一剑断的是穆云岚和她的情意。 “今日穆云岚与你温酒酒恩断情绝,你走吧,下次再见,我定会亲手了结你这背叛苍穹派的妖女,替师门清理门户,望你好自为之。”穆云岚扔了手中的剑,转过身去,背对着温酒酒。 温酒酒望着穆云岚的背影,抱了一拳,轻声道:“小九多谢师兄成全。” 穆云岚的留情,温酒酒不意外。 穆云岚没有杀她,早已在她的计算当中,她要救出傅尽欢,必须这么做。赌一次穆云岚对她的心软,也借此机会,与穆云岚将话都说清楚。 她既然选择傅尽欢,势必要与穆云岚划清界限,与其给他希望,将他继续吊着,不如彻底断绝他的念头。 长痛不如短痛。 温酒酒转头看到傅尽欢染血的衣角在枯草间一闪而逝,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开来。 她沉默片刻,突然道:“穆云岚,临别前,我有一句话想问你。” 穆云岚背影一僵。恩断情绝,这么快她连一声“师兄”都不肯再称了。 “你说。”他依旧背对着她,声线喑哑。 “如果给你一次机会选择,你是宁愿小九死去,但依旧爱你,这份爱意会随着她的长眠,而永久存在下去……还是希望小九活着,即使她有了新的选择?” 穆云岚万没有料到她会问出这么一句话。他不知道,温酒酒这句话最后的答案,取决于他的选择。 穆云岚沉默了下来,沉默得几乎让温酒酒以为他不会答了。 她深吸一口气。 看来需要她替穆云岚做出选择了。既然穆云岚是小九最心爱的人,他有权知晓实情。 温酒酒张口。 “……我希望小九活着。”穆云岚的声音将温酒酒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中。 “我余生唯有一愿,就是希望小九平安喜乐。”穆云岚最终还是妥协了。 比起小九的变心,更让他绝望的是小九的死亡。误以为小九香消玉殒后,是他人生最痛苦的一段日子,要不是报仇的信念支撑着他活下去,他恐怕早已经追随他的小九而去。 温酒酒眼底透出讶然。 她以为穆云岚方才那副疯魔的状态,是恨不得她死去的。她差点忘了,原书里穆云岚杀了双生子替小九报仇后,曾在腰间绑着石块,将自己沉入海中殉情。 要不是孙青禾哭着冲入海中,将已经陷入昏迷的他捞起,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将他唤醒,这本书大概是以be的方式结尾了。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爱得起,也放得下。不愧是她追了一本书的男主,这份广阔的胸襟注定他是主角。 “那么,后会有期,师兄。”温酒酒终是又唤回师兄,既然他希望小九还活着,那么,就让小九活在他心里吧。 她转身离开。 穆云岚沉默地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抬手扯下腰间的同心结,紧紧合在掌心。他总算 分卷阅读281 体会到父亲痛失宫瑶师叔后究竟是怎样的心情了,也终于明白父亲明明对宫瑶师叔情深入骨却舍得放手的缘由了。 真正爱一人,不是困她自由,是给她织一双翅膀,放她入广阔无垠的天地。 她欢喜,他便欢喜。 穆云岚突然笑了起来,久绕心头的阴霾,仿佛瞬间散去,澄澈清明。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是苏野去而复返,他见穆云岚独自立在风中,脸上闪过一丝狐疑:“穆大哥,有没有什么发现?” 穆云岚未开口说话,他“咦”了一声,目光凝于草尖上的血痕:“这里有血迹。” 穆云岚双手背在身后,右手两指并起,在左手掌心划出一道血痕。他伸出左手,摊开掌心:“是我的。” 苏野惊讶:“穆大哥怎么受伤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握住穆云岚的手,用帕子裹住他的伤口。 “伤口还是得尽快处理,走,穆大哥,我们先去找大夫。”苏野说。 ☆、第 128 章 温酒酒穿过枯草丛, 左右张望时,突然从左侧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 将她拽了过去。 温酒酒撞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中, 鼻端嗅到熟悉的冷香。 傅尽欢紧紧抱着她。 温酒酒挣扎着。 “别动,让我抱抱你。”傅尽欢低低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酒酒, 我好欢喜。” “欢喜什么?我今天失恋了, 你还这样欢喜,你这叫幸灾乐祸。”温酒酒故意打趣。 “对, 我幸灾乐祸,我开心极了,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瞧你这副小心眼儿。”温酒酒笑道, 使劲在他怀里嗅了嗅,“奇怪,你身上有血, 怎么还是有股冷香?” “你说这个?”傅尽欢自怀中取出一只香囊。 温酒酒凑近香囊:“是这个味。” 傅尽欢低头, 眉目间堆着温柔, 将香囊系在她腰间。 温酒酒道:“走,我带你出谷。” 她将傅尽欢带去了舞姬们的化妆间。舞姬们还没回来, 屋内空荡荡的,摆满了脂粉和备用的舞衣。 温酒酒合上屋门,双手搭在傅尽欢的肩上,将他压坐在凳子上, 脸上挂着一抹坏笑。 傅尽欢:“……” 一炷香的时间后。 温酒酒站在傅尽欢身前,微微俯身,拿黛笔勾勒着傅尽欢的眉形。傅尽欢的面前摆着一张铜镜, 镜子里映出他的模样。 云鬓花颜,美人如画。 “最后一笔,完成。”温酒酒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将黛笔放回盒中,推了推铜镜,“尽欢哥哥,不,现在是姐姐了,你瞧。” 镜子里的傅尽欢穿了一身女装。淡淡柳眉蹙起,因受了伤,脸颊失了血色,过分的苍白,反而显出几分楚楚动人的风情 “真好看,姐姐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呢。”温酒酒勾起他的下巴,“这要是被那些大色胚子瞧见了,恐怕要为姐姐疯狂。” 傅尽欢一脸无奈,捏了捏她的鼻子,宠溺道:“不及你好看。好了,出谷要紧,别玩了。” “大公子能屈能伸,今日为混出谷,不惜换上女装,不知将来入了江湖传奇,会被如何评判。”温酒酒托着下巴。 “他人所言,与我何干。”傅尽欢眼中露出睥睨天下的气势,一下子叫人忽略他的女装,只想跪下俯首称臣。温酒酒心中感叹,果然强大的气场来自骨子里,是柔弱的女装镇压不了的。 “尽欢哥哥前些日子总受伤,身形清瘦了许多,加上腰身本来就纤细,还是少年人的骨骼,身段倒可蒙混过关,就是这个头太高了,这再高挑的美人,也不能高得离谱。”温酒酒取下一张面纱,覆住傅尽欢的半张面颊,绳子系在他的脑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皱起眉头。 傅尽欢站起,与温酒酒面对面,比温酒酒高出了一个脑袋。温酒酒自问自己的身高在女生的个头里不算矮的。 “有了。”温酒酒脑子动的很快,抓住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上,“你装病,我扶着你出去。” 这样一来,就看不出傅尽欢真正的个头了。 温酒酒搀扶着傅尽欢往屋外走去。 到了舞姬该出谷的时候了,方才听到消息说,穆云岚已经命苏野解了出谷的禁令。毕竟今日困在谷里的,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得罪不起。 马车停在屋前,二人上了马车。 过了一会儿,舞姬陆陆续续回来,拿起自己的东西,掀开车帘,见车内有人在,惊道:“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刚才到处找你们找不到。” 温酒酒压低嗓音道:“方才她闹了肚子,怕在宴会上出丑,影响了各位大人的心情,就没上场了。” “还好缺了你们两个,也没出什么大问题。我们都是从彩云居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这次要是搞砸了彩云居的名声,回去有你们两个受的。” “姐 分卷阅读282 姐教训的是。”温酒酒连连点头。 彩云居是最大的歌舞坊,楼中歌姬舞姬多达百人,这次来参加落英谷献舞的,是从楼中遴选出来的,互不认识也正常。 待舞姬们都上了车,负责的管事清点完人数,放马车离开。到了谷口,马车被拦下,温酒酒将帘子掀开一条缝,看见苏野站在马车外面,带着人一一查探离开的马车,在他身边还立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小萝卜头,是苏霁。 半年多的时间,苏霁个头猛窜了许多。 温酒酒压低嗓音,对着将脑袋枕在她肩头的傅尽欢道:“那是苏霁。” 傅尽欢掀了下眼皮,表示自己看见了。 苏野正欲来掀车帘,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阿野,你过来一下,我有事找你商议。” 苏野应道:“穆大哥稍等。” 他将帘子掀开,飞快扫了一眼车内。温酒酒与傅尽欢坐在最里侧,被重重身影挡住,垂下脑袋。 苏野放下帘子,朝着穆云岚走去:“穆大哥找我商议何事?” 马车朝着谷外驶去。 穆云岚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裹着掌心的白色布条,缓缓有鲜红的血迹晕开。 *** 温暖的日光穿过庭前的枫树,将枫叶的影子映在窗户上,秋风拂过,那影子便摇曳不定,映入傅司南的眼底。 傅司南扶着额头,缓缓坐了起来。 他应当是昏迷了许久,四肢软绵绵的,努力了好几次,才晃晃悠悠站起,推门往屋外走去。 已经入秋了。 庭前的几棵枫树,被秋意染成了红色,火一般,一团团燃烧在枝头。不远处的金菊在秋风中舒展着柔嫩的花瓣。 傅司南记得,他昏迷前犹是夏日。被傅南霜严刑逼供的那几日,空气沉闷,酷刑加诸在身,鲜血混合着汗液流淌,整个人湿哒哒的,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 他不知为何一夕之间傅南霜会变得如此无情,纵然以前他对他们兄弟两个不假辞色,也未真正动手伤及过他们的性命。 傅南霜阴沉着脸色,命人对他用刑时,浑身的杀意毫不掩饰。 他是真的想杀了他。 正是知道这一点,傅司南咬紧牙关,任由傅南霜如何施刑,也不肯开口吐露一个字。 傅尽欢是他的兄长,温酒酒是他的心上人,这两人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傅司南默然承受着痛苦和折磨,心底灼烫一片。 ——他要保护他们两个。 后来,傅南霜不再对他用刑,他叫人准备一种草,碾碎了,将汁液淋在他的伤口。 傅司南痛极之时,牙齿咬破了舌尖,口中尝到腥气。再后来,他的意识便沉入黑暗中,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傅司南步履蹒跚地绕过一条长廊,就见他用生命保护的两个人,并肩坐在廊前的台阶上说着话。金黄的叶子铺满一地,树影罩在他们的身上,细碎的日光从树隙间漏下,映出他们两个背影。 “不知司南何时能醒过来。”温酒酒道。 “他身上的毒素已经清得差不多了,约莫这几日就能清醒。”傅尽欢道。 “这个小混蛋,临行前欺负我,没好好道歉就走了,等他醒来,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温酒酒托着下巴,气呼呼地说道,顿了顿,她眼神一黯,“算了,这次他也吃了不少苦头。” “诶,你看,这几日天气干燥,我皮肤都糙了。”温酒酒举起自己的手。 傅尽欢抓住她的手,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没有,还是和以前一样。” “你们教中左右护法都四十多了吧……”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他们两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一点都不像四十多岁的人,不知道是怎么保养的,你帮我打探打探呗。” “习武不但能强身健体,还能延年益寿,你说的问题,应是与他们修习的武功有关。他们会的,我也会,我教你。”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温酒酒高兴。 “你要是真的担心皮肤变糙,我可以帮你制作养颜露。” “什么是养颜露?” “用鲜花和药草制成的,可以保持肌肤光滑细嫩,据说母亲嫁进烈火教后,父亲就帮她制过。我制作出来的养颜露,应该比父亲的效果更好。” “你居然还有这个本事?”温酒酒惊讶之余,又明白过来,“我差点忘了,你是个全能型人才,会暗器会易容,还会药理。” 两人轻声软语,声音一点点散入了风里,庭前映着灿烂的日光,分外得温暖耀眼。 傅司南盯着他们两个背影,只觉胸腔内爱意翻滚,心头一热,展开双臂,上前将他们两个一左一右拥住:“大哥,酒酒。” 他拼尽全力保护的这两个人,还好端端的,真好。 听见这个声音,傅尽欢与温酒酒俱是怔了一怔。 温酒酒转过脑袋,满面惊喜:“司南。” 分卷阅读283 傅司南挤在二人中间坐下,仰起头来,望着树顶金灿灿的阳光,由衷叹道:“今日的天气真好。” 他用手揉了揉温酒酒的脑袋:“怎么现在连二哥哥都不唤了?唤我一声二哥哥,我可是要一辈子做二哥哥的。” 傅尽欢抓住他的手,指尖探上他的脉搏。 温酒酒见他几乎瘦脱了形,合身的衣袍宽大许多,衣袍掩住的身体,隐约能看见皮肉包裹下骨头的形状,眼角酸了酸。 “二哥哥伤势恢复得如何?” 傅南霜死后,傅尽欢召过当初对傅司南用刑的侍卫,询问当日详细的情况。傅司南为了保住他们两个,硬是熬了一宿的酷刑,从头到尾一声不吭,他的这具身体已是伤痕累累。 “二哥哥没事。”傅司南苍白的脸颊上浮起一丝笑意,“我傅司南是铁打铜铸的,那些小玩意用在我身上跟挠痒痒似的。” “逞强。”傅尽欢松开他的手腕。 “二哥哥刚起床,应该是饿了,你们两个聊,我去给你们拿点吃的。”温酒酒站起来。 傅司南望着温酒酒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转过头,举起右手,弯了弯唇角:“大哥。” 傅尽欢抬手,似从前每次考核死里逃生一般,轻轻击了一下他的掌心,低声喃喃:“醒来就好。” 离魂草毁损神志,毒素不清除干净,傅司南很有可能会变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傻子。 “醒来后烈火教都变天了,我这一觉睡得可真是长,大哥快与我说说,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傅司南叹道。 接下来,傅尽欢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以及傅南霜的死讯,仔仔细细说给了傅司南听。 傅司南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原来他一直怀疑我们不是他亲生的,难怪总觉得他对我们忽冷忽热,若即若离。他对你还尚存一丝亲情,对我却是完全的不留情,枉我、枉我曾经还幻想过父慈子孝……” “傻弟弟。”傅尽欢屈指轻叩了一下他的额头,“他半辈子都活在对母亲的猜忌和怨恨里,心中哪里还有半分温情。他对我留情,是要我活着,亲耳听到真相,跟他一样去仇恨母亲。” “可我还是觉得他更爱你一点。小时候我们完成考核,每次他都是只摸你的脑袋夸奖你。”傅司南愤愤不平。 “长兄如父,你不介意的话,他缺失的那份父爱,我可以替他补上。” 大概是傅司南的错觉,说这句话的时候,傅尽欢冷峻的面庞柔和起来,变得分外“慈祥”。 傅司南反应过来,一拳头锤了出去:“傅尽欢,你又占我便宜。” 傅尽欢轻轻松松地抓住他的拳头,眼中隐约划过一丝笑意。 傅司南打不过他,索性扑在他身上,与他扭打着,龇牙咧嘴:“傅尽欢,你听清楚,在娘胎里肯定是我不小心打了盹,才让你做了一回大哥。下辈子,我做哥哥。” 两人只是玩闹的打法,说是扭打,更多的是傅司南在耍无赖。他是弟弟,又受了伤才醒来,傅尽欢顾忌着他的伤势,当然是让着他。 他说:“好,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你当哥哥。” 傅尽欢这样一本正经起来,傅司南反而不好意思了:“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我都记下了。” ☆、第 129 章 傅司南年轻力壮, 又有深厚的内力,身体恢复起来很快,在汤药和膳食的滋补下, 没过几天, 他就活蹦乱跳了。 被他剪掉的长发,也长了些许,半长不短的, 扎成了个马尾, 高高束在脑后,再搭上这身绯红的衣裳, 比从前更加精神了。 只是此番在床上躺了太久,没有进食,体重几乎掉了一半, 再怎么胡吃海喝,一时半会也是补不回来的。 这日,傅司南坐在镜前, 看着镜子里脸上瘦得没有几两肉的少年, 皱起了眉头。 白芷推门进屋, 端着药汤走到他跟前:“二公子,服药的时间到了。” “白芷, 我是不是不如大哥好看了?”镜子里的红衣少年眉头皱得更深。 “二公子怎会这么想?”白芷惊讶。 “大哥如今是温雅如莲,反倒是我,瘦得跟只猴子似的。”傅司南嫌弃地看着自己。 太胖,太瘦, 都不好看,还是骨肉匀称最佳。傅司南一向对自己的相貌很是自负,这几日与傅尽欢站在一起, 见傅尽欢翩翩公子温文尔雅,与从前那个冷若冰霜的冰雕判若两人,居然生出一丝自惭形秽。 傅司南自问,自己若是姑娘家,更青睐谁自是不必说。 白芷笑道:“二公子多吃些,就能变回来了。” “就算我把身上的肉都补回来,那也是与大哥生得一样,相貌上没什么优势,气质上却是大哥更胜一筹。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让我胜过大哥?” 白芷不知做如何回答。她崇拜傅司南,自然是偏心傅司南,就算傅司南瘦成了猴子,她也觉得傅司南更好看些。 傅司南掐着 分卷阅读284 下巴道:“要不咱们偷偷把他喂胖吧。等他胖了,就什么气质也没有了。” 傅司南相信,审美正常的温酒酒,是不会喜欢上一个走起路来还要挺着肚子的胖子的。 白芷:“……” 傅司南自觉将傅尽欢喂胖这个主意甚好,叫厨房做了许多好吃的,装在食盒里去寻傅尽欢了。 傅尽欢在书房里处理教中的事务。 傅司南推开屋门,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大哥忙了半天,饿了吧,我叫厨房做了大哥最喜欢的点心,大哥尝一尝。” 傅尽欢见他眉目间鬼鬼祟祟的,笑得颇有几分不怀好意,挑了下眉头。 傅司南殷勤地将点心取出来,递给傅尽欢。教中的嬷嬷说,这些点心里糖分多,是最容易发胖的。 傅尽欢没接点心,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司南,你醒来也有好些日子了。” “大哥有话不妨直说。”傅司南拿起一块红豆糕,抵到他唇畔。 “你才是烈火教的教主,偷懒偷够了,该接手教中事务了。”傅尽欢从他手中取走红豆糕,转而拿起一本折子,放在他的掌心。 傅司南:完了,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一茬。 傅南霜离世前,并未剥夺傅司南教主继承人的资格,名义上,傅司南还是烈火教的教主继承人,傅司南一死,他就是名正言顺的教主。 傅尽欢付出一百鞭刑和满身伤痕,脱离烈火教,撂了教主这个担子,傅司南没有其他兄弟来接这个担子,只好苦哈哈地当了教主。 如今局势不稳,傅南霜刚离世,不知有多少人盯着教主的位子,要不是有傅尽欢和左右护法镇场子,傅司南昏迷的那段日子,早有人兴风作浪了。傅司南若不接这个担子,烈火教落入他人手中,只怕会被有心人利用,掀起一场波澜。 傅司南咬了咬牙,做了这个教主。 只有做了教主,才能继续保护傅尽欢和温酒酒。 教主继任大典就在这几日举行,由傅尽欢亲自打理,面面俱到,大典进行得十分顺利。 大典结束后,就是教中的宴会,烈火教分布各地的堂主,都千里迢迢来参加这次的宴会,觐见这位新教主。 众人心思各异,纷纷向傅司南敬酒,被傅司南一一拒绝,全程以茶代酒,礼貌又不失教主的威严。傅尽欢见他能稳得住性子,耐心与众人周旋,略微放下心来,起身离开了宴席。 小厮清理走傅司南桌前的空盘,端上来一盘奶黄流心馒头,馒头精雕细琢成小老虎的模样,憨态可掬。傅司南忍不住拿起一个,塞入袖中,站起身来。 “教主年纪轻轻就修到了无极神功的第十七重,圣教在教主的带领下将来称霸武林指日可待,教主,属下敬您一杯。”一人醉醺醺地拦在他面前。 傅司南抬手,立时有侍从奉上一杯茶。傅司南以手托盏,笑道:“林堂主这几年镇守渝州分堂,劳苦功高,这杯应该本座敬你才对。” “教主,属下也敬您。”其他堂主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巴结的好机会。 好不容易打发了这些人,傅司南终于从宴席中脱身。他一杯酒未饮,却有几分醉意,许是宴席中酒气太重,将他熏醉了。 傅司南从袖中摸出小老虎馒头。幸亏馒头还好端端的,没有被挤坏。温酒酒就喜欢这些小玩意,上次从蝴蝶山庄给她带出来一个兔子馒头,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傅司南借着夜风,吹散身上的酒气,沿着长廊离开。刚才在宴会上并未见过温酒酒,许是她早已经回去了,她本就不喜欢和这些魔道中人厮混。 温酒酒此刻正坐在庭前的石阶上。 今日十六,一轮硕大的皎月挂在苍穹上,将整个庭院映照得亮堂堂的。 傅司南看着温酒酒的背影,唇角一弯,朝着温酒酒走去。 还未迈出脚步,傅尽欢已先他一步,走到温酒酒面前,脱下身上的外袍,裹在她身上,半蹲下,温声道:“地上凉,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傅司南只好将自己的身影隐进廊下的树影里。 温酒酒喝醉了。她打了个酒嗝,提起手中的银壶,在傅尽欢面前晃了晃:“来,继续喝。” 傅尽欢不可察觉地蹙了下眉头,拿手捏了一下她的鼻梁:“你叫酒酒,就真的当自己是个酒鬼,什么酒也敢往肚子里灌。” “我没醉!”温酒酒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不信,我走给你看。” 她抬起腿,迈出一步,单脚悬在半空,回头看一脸紧张的傅尽欢,突然笑了。 清艳的面颊上,两只小酒窝盛着月光,说不出的好看。 “我不单能走,我还能飞,我飞给你看。”温酒酒扔了酒壶,扇了扇双臂,“我的小翅膀看见了没?羽毛好看吧,五颜六色的,我拔一根给你瞧瞧。” 温酒酒足尖一点,飞上了树,扭身去拔“翅膀上的羽毛”,却脚下一滑,“吧唧”一下直接从树上栽了下来。 傅尽欢纵身而起,将她横抱在 分卷阅读285 怀中,翩然落回地面。 温酒酒摊开掌心,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惊恐道:“我羽毛呢?我羽毛不见了!” “羽毛你已经送给我做定情信物了,不记得了吗?”傅尽欢神色温柔地信口开河。 “什么时候的事?”温酒酒震惊。 “等你酒醒了,再用你的小脑袋瓜子好好想想。”傅尽欢抱着她往回走。 “我不要这样抱着,我要背着。”温酒酒挣扎起来。 傅尽欢身上的伤刚痊愈没多久,经不起她这样的折腾,无奈将她放下。 温酒酒一落地,扑进他怀中,勾住他脖子,仰起头来,双颊泛着绯红,眸中水光漾开,点了点他的唇:“亲我。” 傅尽欢一愣。 站在树影里的傅司南,不由自主攥紧了袖子里的双手。 “快点。”温酒酒催促着。 “酒酒,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傅尽欢胸腔内如滚过烈焰,再也忍不住,低头,蜻蜓点水般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亲完,温酒酒出乎意料地捂着脸呜咽起来。 傅司南以为是傅尽欢欺负了温酒酒,脸色一沉,打算将傅尽欢拎走教训。 那厢傅尽欢也正在手忙脚乱地哄着温酒酒,自我反省,就算再喜欢一个姑娘,也不该趁着她醉酒时占便宜,温酒酒却趁他哄她时,张开手指,从指缝间看他一眼,眼底露出狡猾的光芒,一把抱住他劲瘦的腰身,脑袋抵在他心口,低若蚊蝇的声音自喉中发出: “我喜欢你,傅尽欢。” 藏在树影里的傅司南身影猛地僵住,脸色煞白如雪。 傅尽欢以为自己听错,欣喜道:“酒酒,你说什么?你当真、当真……” 他的声音激动地在颤抖。 温酒酒说,她喜欢他。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二人经历风风雨雨,同生共死过好几回,关系不知不觉一点点改变着,愈发亲近。只是,这亲近当中隐约有一层隔阂,阻隔着二人再进一步,导致二人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说是朋友,却多了几分暧昧,说是恋人,却又缺了点什么。直到此刻傅尽欢才明白,他们之间缺的是温酒酒这一句亲口说出的心意。 温酒酒从未真心实意地对他说一句,她是喜欢他的。 所有的两情相悦,都是傅尽欢臆想出来的,九成的把握,还有一成的不确定。 温酒酒终于亲口说出这句话,让这最后一成的不确定,也彻底变成了把握,成全了他们的“两情相悦”。 傅尽欢欢喜地将温酒酒横抱而起,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酒酒,你说的,不许反悔。” 温酒酒醉眼朦胧,懒懒地掀了下眼皮,打了个嗝:“不反悔。” “我爱你,酒酒。”傅尽欢高兴地抱着她转起来。?轻吻喵喵独家整理 “别动,晕。”温酒酒抓紧了他的袖摆。 “我送你回屋,给你熬醒酒汤。”傅尽欢抱着她,步伐轻快地离开。 “背着,背着。”温酒酒道。 傅尽欢应她所求,将她放下,微微俯身,将后背露给她。 温酒酒开心地爬上了傅尽欢的背。 月色皎洁,映得庭前如水,傅尽欢背着温酒酒,踩着月光,身影渐行渐远。 温酒酒将脑袋倚在傅尽欢的肩头,望着院中一排排的灯笼,指着其中一只灯笼道:“傅尽欢,我要那个月亮。” 傅尽欢知她是醉了,醉酒的人说的话,反而多数是真话,他听了温酒酒的那句喜欢,心底好像打翻了一罐子蜜糖,莫说温酒酒要灯笼,就算真的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办法将月亮送到她手里。 “好,给你摘。”傅尽欢背着温酒酒轻身一掠,飞至半空,摘下那只灯笼,塞入她手中。 温酒酒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举着手里的灯笼,手里的灯笼一晃一晃,晃成了无数个金黄色的影子。 傅司南披着月华,站在寒凉的夜风里,呆呆地望着傅尽欢背着温酒酒远走的背影。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树影的。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温酒酒那句“傅尽欢,我喜欢你”,以及无数个晃动的灯影,一遍一遍地回荡着,在他的心口开了个巨大的洞。 凉风徐徐,不断往那个洞里灌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举一个栗栗子 50瓶;22516465 10瓶;我太可爱了嘻嘻嘻、砂 1瓶; (*  ̄3)(ε ̄ *) ☆、第 130 章 白芷估摸着宴会的时间快结束了, 吹着火折子,点亮傅司南屋子里的灯,煮上一壶茶先凉着, 等他回来便可饮上一杯解酒。 白芷刚煮好茶, 回身见惨白的月色里,失魂落魄地走过来一道人影,比月色更加惨白的是他的脸色。 “二公子, 您怎么了?”白芷大 分卷阅读286 吃一惊, 迎上前去扶他。 傅司南仿佛没有看见她,径自从她身边走过, 游魂一般飘进了屋内。 白芷道:“二公子,奴婢给您煮了茶,您……” “去拿我的酒来。”傅司南声音沙哑, 像是刚哭过。 白芷为难:“您忘了,自打您上回喝醉酒,做了一件糊涂事, 吓到温姑娘后, 您就下令, 从此不许您再沾半滴酒。” 傅司南自烛光里抬了一下脑袋。 “二公子,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可是旧疾犯了?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不必了,心病而已,医不好。” 白芷是傅司南贴身伺候的丫鬟,傅司南的事她多多少少知道些什么, 能令傅司南如此伤心的,这世上只有一人——温酒酒。 她方才回来时,见大公子背着温酒酒在月下慢悠悠地走着, 两人亲密无间,一路欢声笑语,怕是被傅司南给撞上了。 “二公子,您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就发泄出来吧。”白芷看不得这样的傅司南,以前的傅司南,有什么不开心会通通发作出来,这样他的不痛快最终都会变成痛快。 现在的傅司南,除了醉酒以后,会偶尔变回从前那副肆意张扬的模样,大部分时间是克制的。 他变得越来越像从前的大公子。 “没事了,白芷,你先出去。”傅司南揉了一下眉心,满眼都是疲倦。 傅尽欢将温酒酒送回屋中。 温酒酒趴在他背上,早已睡了过去,灯笼从她手中滑落,被他抬手接住,放在桌子上。 他将温酒酒放到床上,脱了她的鞋袜和外裳,拽起薄被,裹住她的身体。 秋霜走进来,冲傅尽欢福了福身。 傅尽欢压低嗓音,吩咐道:“去煮点醒酒汤。” “是。”秋霜颔首。 秋夜的风微凉,从窗棂拂进来,吹得屋里的灯烛晃了一晃。傅尽欢抬手,放下束钩上的幔帐,转头看见温酒酒的眉心不知何时蹙得紧紧的。 他抚了抚她的眉心,不由叹了一声:“你的心事到底是什么?” 约莫是从听到傅南霜的死讯那时起,温酒酒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大多数时候她伪装得很好,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很难叫人察觉,偶尔会发呆失神,也只有傅尽欢这样心细的,会发现一丝异常。 她的这桩心事或许与她的秘密有关。 温酒酒就像一个谜团,哪怕就站在他面前,叫他穷尽毕生的心思也猜不透。 她似乎知道很多事情,通晓过去,预测未来。 “难道真的是个小神婆?”傅尽欢的眼中透出一丝无奈。要真的只是装神弄鬼的神婆,他护她便是。 风将窗门吹得啪啪作响。 傅尽欢的心情不知不觉间沉重了几分。他想起温酒酒跳湖前说的话。 温酒酒说的故乡究竟在何处? 为什么她会对这个世界了如指掌? 她有一天会不会如她所言……真的从他眼前消失不见? 秋霜端着煮好的醒酒汤进屋,醒酒汤热气腾腾的,她将醒酒汤搁在桌子上先凉着,转身打了一盆热水,拧干帕子递给傅尽欢:“大公子,给姑娘擦擦脸吧,姑娘怕是不大舒服。” 秋霜也瞧出温酒酒在睡梦中依旧皱着眉头。 傅尽欢接了帕子,动作轻柔地擦着温酒酒的脸。温酒酒抬手抓住他的手臂,掀开眼皮。 “姑娘醒了,大公子命人熬了醒酒,快起来喝两口。”秋霜连忙道。 温酒酒按着脑袋坐起来:“我好像喝断片了。” 二人都不知“断片”为何意,不过可以凭着语境推测。傅尽欢拿起衣裳披在她身上:“知道还喝,天这样凉,一个人睡在外面冻伤了身子,到头来吃苦头的是你自己。” “好了,是我错了,不要板着脸教训我嘛,这张脸都不英俊了。”温酒酒揪了揪他的脸颊,俏皮地眨着眼睛,“我跟左护法聊了两句。” 傅尽欢接过秋霜递来的醒酒汤,拿着汤匙的动作顿住,语气泛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聊了什么?” “我怎么好像闻到了醋味。”温酒酒故作惊讶,“秋霜,你说,是不是你打翻了醋坛子?” 秋霜笑道:“奴婢哪敢。” “这酸味怕是醋坛子成精了吧。”温酒酒用力地嗅着。 傅尽欢被温酒酒逗得唇角忍不住弯了一下。 “这下才对嘛,尽欢哥哥笑起来真好看,应该多笑笑才是。”温酒酒捧着他的脸颊,凑到他眼前,乌黑的瞳仁晶亮,两扇睫毛蝶翼一般颤动着。 秋霜悄悄退出了屋子。 傅尽欢舀起一勺汤,抵到她唇畔:“头疼不疼?” 温酒酒摇头,含住醒酒汤,吞咽着,反问:“你呢?疼不疼?” “何意?” 温酒酒用手点了点他的后背:“左护法都跟我说了,主动脱离烈火教,需要承受一百戒鞭,以 分卷阅读287 及左右护法和四大长老一人一掌,光是这个戒鞭自创教以来就打死不少人,就算侥幸活下来,背上的伤痕也一辈子无法消除。” “不疼。”傅尽欢轻声答道,垂下眼眸,长睫敛去眸底的异色。那时,他以为温酒酒香消玉殒,身上的痛楚,远远不及心底的痛。 “左护法还说,你根本就没有打算将我制成人偶,那些话其实是骗傅南霜的,你还为我出手杀了傅南霜派来的使者。” “嗯。”傅尽欢淡淡点了下脑袋,并未多做解释,也不想拿这些到温酒酒面前博取她的怜惜。错了就是错了,他的自负逼得温酒酒跳入深湖中求生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傅尽欢,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你究竟是何时对我心软的?”她歪了歪脑袋,颊边笑意盈盈,烛光笼着她清丽的面颊,看着他的时候,眼角像是长了钩子,无声地勾着他的魂魄。 “药浴。” 温酒酒一副耳朵出现幻觉的表情。 “你没听错。药浴的确会折损寿命,但我为你熬制的那碗汤药和输送的三年功力,却可保你无病无灾,长命百岁。”傅尽欢勾了勾她的鼻梁,“谁料你转身就跑去找司南告状了,叫我们兄弟二人为你打了一架。” “我那不是被你吓的嘛。”温酒酒嘀咕着。她以为傅尽欢是在她给他念了乱七八糟一堆诗那回才真正待她心软,早知道傅尽欢这么好攻略,还不如一开始就攻略傅尽欢,省得她绕了这么大一圈。 “好,我问完了,该你问了。”温酒酒将最后一口醒酒汤喝下,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伏在他怀里,“机会只有一次哦。” “如若没有发生那么多事情,机会都是均等,我和穆云岚,你会选择谁?” “怎么这种醋都吃。”温酒酒一脸无奈,“我和穆云岚没有关系。我醒来时就已经在岛上了,他是酒酒的心上人,不是我的心上人。” “当真?”傅尽欢激动,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你真的从来、从来没有……” “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温酒酒抵着他耳畔,像只妖精呵了口气,“从头到尾都是你,傅尽欢。” 有了傅尽欢喂的那碗醒酒汤,翌日温酒酒起来浑身舒爽,未觉有任何不妥。用过早膳,秋霜告诉她,傅司南的侍从过来传了一句话,叫她去一趟花厅。 温酒酒踏入花厅的时候,傅司南正在对着一盆花发呆,温酒酒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傅司南转过头来,一对熊猫眼很是壮观,温酒酒讶然:“你是一宿没睡?” “有、有事没处理。”傅司南躲闪着她的目光,支支吾吾,端起花盆递给她,“这个给你,放屋子里可香了。” “谢谢二哥哥。”温酒酒接了他的花。 过了一会儿,傅尽欢白衣翩翩地走进来,瞧见温酒酒也在,眸中异色一闪而逝。 “司南,怎么一夜不睡?”傅尽欢也发现了傅司南的黑眼圈。 “教中事务繁忙,要是大哥肯回来做我的左膀右臂,我就不用熬夜了。”傅司南目光闪烁,似是在掩饰着什么。 “有些小事交给左护法他们便是。”傅尽欢仿佛没有察觉,撩衣摆坐下,“你找我们来做什么?” “大哥,酒酒,你们看看这个。”傅司南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子递给他们两个,“这是我连夜写的。” 温酒酒在傅尽欢身侧坐下,与他一同看着折子上的内容。两人脑袋抵在一起,垂下的发丝交缠,叫傅司南想起“结发”二字。 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他二人身上移开。 温酒酒读着折子上的内容。傅司南给他们的是一封议和书,傅司南居然主动提出与穆云岚和解,收回各派的烈火令,烈火教如二十年前一般,退守南疆,再不踏足中原。 温酒酒惊讶:“二哥哥当真愿意放弃烈火教打下来的地盘?” “那些原本就不是我们烈火教的。父亲执意攻打各大门派,也不过是为了逼穆流川出山,了结当年的恩怨,如今尘归尘土归土,不如结束这场纷争,还江湖太平。” “左护法他们意见如何?”傅尽欢问。 “我已连夜召集他们,将此事明言,现都已同意我的提议。”傅司南道。 傅司南睡不着,把左护法他们从被窝里叫起来,左护法他们个个打着哈欠,比平日里好说话了许多,不过半夜的功夫,就都点头了,容易得出乎傅司南的意料。 “如此甚好。”傅尽欢颔首,“司南与我的想法一致。” 既然是主动议和,就该摆出议和的诚意,傅司南命人去伏魔岛,将各门各派的俘虏释放,并将他们这些年记下来的各派秘籍,一一送回各大门派。议和书则是和冰蟾一同送出去的,为确保安全,由左护法亲自护送。 三日后,左护法重伤,冰蟾失踪的消息传回烈火教。 议事厅内,烛火刺破浓烈的黑暗,映出座上一红一白两道身影。 傅司南目光沉沉:“教中医师 分卷阅读288 已经替左护法诊断过,左护法这次是侥幸捡回一命,凶手的剑刺偏了一点,没有正中心脏。” 左护法尚在昏迷,其他弟子全军覆没,目前还未查出究竟是谁下的手。 傅司南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左护法武功在江湖上数一数二,能重伤他至此的,定然是个高手,大哥,你可能猜出是何人下的手?” 傅尽欢摇头,漆黑的瞳孔映出幽幽烛火:“尚未有一丝眉目。” 那人用剑伤的左护法,剑是普通的剑,街头的兵器铺子到处都能买得到,伤他的剑法也是很普通的剑法,能将普通剑法使得出神入化的,绝对是个高手。 “那就只能等左护法醒来再问了。多亏大哥留了个心眼,将议和书和冰蟾分开,现在那议和书应该送到了穆云岚的手中。”傅司南道。 议和书的确到了穆云岚的手中。 为抵抗烈火教入侵,各大门派组织了一个武林盟,推选穆云岚为武林盟主,穆云岚出身好武功高,又心怀大义,身后还有苍穹派、神剑山庄、医仙谷等多方力量的支持,自然是众望所归。 穆云岚浏览完书信后,沉默了下来。苏野好奇问道:“穆大哥,出了何事?” 穆云岚将信递给苏野。 苏野匆匆览了一遍,眼底划过一抹异色:“穆大哥对此事有何看法?” “听闻傅司南将俘虏都放了,还将各派的秘籍归还?” “的确是真的,但那些秘籍上的武功他们都学了个遍,还回来也挽回不了各大门派的损失。况且先前岛上内部叛乱,因此遭殃的俘虏大多数都化作了海中的尸骨。” “我们组建武林盟,也是为了平息这场战乱,要是烈火教肯主动退回南疆,对江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穆云岚想起那日温酒酒说的,要效仿宫瑶联姻止戈,眼底微黯。 苍穹派的女子都是心高气傲,一尘不染,献身魔道,只因她们心甘情愿。 他的小师妹,终究还是喜欢上了别人。年少的初恋确实叫人怦然心动,更天长地久的却是朝朝暮暮的相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ici 5瓶; 么么! ☆、第 131 章 秋意越来越深, 将庭前的枫叶又染红了一层。温酒酒披衣起床,站在窗畔望着地上摇曳的树影,微凉的风迎面拂来, 带来一阵孩童的哭闹声。 她将衣服套好, 推门出去,往声源处走去。远远就见一个半大的孩子站在日光里,双手抹着眼泪, 哭得好不伤心。 一群丫鬟小厮手忙脚乱地围着他, 有人拿零食,有人拿玩具, 偏偏那孩子看也不看一眼,只顾着掉自己的金豆子。 “阿霁?”温酒酒瞧清楚小少年的模样,大吃一惊。 苏霁听见温酒酒的声音, 哭声一顿,抬起头来,眨巴着泪眼看向她。过了好一会儿, 他反应过来, 像个小炮弹似的扑进温酒酒的怀里:“阿姊!阿姊!” 温酒酒将苏霁抱住, 摸出帕子,温柔地拭着他眼角的泪痕:“阿霁乖, 不哭了,阿姊带你吃好吃的。” 她转头道:“将厨房做的老虎馒头拿来。” “是。”丫鬟应了。 “苏霁怎么会在烈火教?”温酒酒哄好了苏霁,问身边的仆侍们。 “是右护法将他送过来的,好像是大公子的吩咐。”一名小厮挠头答道。 “是坏人!阿姊, 是坏人将阿霁抓过来的。”苏霁有了靠山,抓着温酒酒奶声奶气地告状,小少年刚哭过, 声音里犹带着几分哽咽。 温酒酒抱起他,将他搁在石凳子上:“是阿姊想你了,所以叫人将你接过来住几日,过两天就送你回家。” 苏霁乖乖点头。 温酒酒上次将苏霁指认给傅尽欢,告诉他,苏野有可能拿这个孩子铸剑,也是有将他劫来的意思。如今正处于议和期间,苏野对双生子心怀怨恨,温酒酒担心他剑走偏锋,擅自铸出封魔剑,害了这个孩子的性命。 片刻后,老虎馒头送了过来,温酒酒拿起一个,递给苏霁:“饿了吧。” 苏霁眼睛登时一亮:“这就是阿姊给阿霁抓的大老虎吗?” “给大公子请安。”身后的丫鬟小厮突然齐声道。 温酒酒转头。 傅尽欢素衣墨发,衣袂飘飘,披着日光缓步朝温酒酒走来。 苏霁立时将自己藏到温酒酒身后,两只小手抓着她的衣角:“阿姊。” “别怕。”温酒酒摸了摸他的脑袋。 傅尽欢笑问:“早膳吃过了吗?” 傅尽欢一笑,苏霁就没那么害怕了,从温酒酒背后露出一个脑袋,大眼睛一闪一闪地盯着傅尽欢。 “尚未。”温酒酒道。 “一起。”傅尽欢在石桌前坐下,吩咐道,“将我的早膳端来。” 苏霁见傅尽欢待人 分卷阅读289 温和,眉目间有了笑意过后,仿佛一捧冰雪化作了人间四月的春水,渐渐的没那么害怕了。早膳端上来后,食物的香气氤氲在空气里,令人食指大动,他立时忘了自己的处境,不再有半分拘束,大快朵颐起来。 三人其乐融融地用着早膳。 日光渐盛,秋日的早晨凉风习习,初一穿过树影,走到傅尽欢面前,抱拳道:“大公子,冰蟾的下落有新进展。” “说。”傅尽欢脸上笑意稍敛。 “探子传回消息,冰蟾很有可能会于三日后的一处黑市上拍卖。” “我知道了,去将右护法传来,我有事找他商议。”傅尽欢搁下筷子。 等右护法从傅尽欢的书房中走出来,太阳已经升至正空,右护法眯了眯眼睛,步下台阶。 三日后,右护法扮作一名富商,出现在黑市的拍卖会上,以家中娇妻重病为由,最终用三万两黄金的价格拍下冰蟾。 温酒酒与傅尽欢贴身站在二楼的帘后,看着负责拍卖大会的人,捧着冰蟾朝着右护法走去。 拍卖大会为保护买家的隐私,座位都是由纱帘隔开的,帘内点一盏灯烛,将右护法的影子映在帘子上。 过了一会儿,右护法隐隐点了下脑袋。 温酒酒收回目光,压低嗓音道:“冰蟾是真的。可是幕后主使既然要抢冰蟾,为何又要拿出来拍卖?” “冰蟾是个烫手山芋,他拿着,迟早会查到他头上。”傅尽欢道,“不如早点脱手,混淆视听,钓出大鱼。” 他们两个是紧紧贴在一起的,傅尽欢说话的时候,胸腔微微震动着,属于他独有的气息,萦绕在温酒酒的鼻端,几乎每呼吸一口,都能感觉到彼此胸膛的起伏。 温酒酒不知不觉放缓了呼吸,脸颊发烫,幸而他们所处的地方正是整栋楼的死角,大片阴影覆下来,掩去她面颊染上的红晕。 傅尽欢也察觉到了。 彼此靠得这样近,温香软玉在怀,他是个正常的有着欲望的男人,喜欢的人就在眼前,自然是心旌摇荡,魂不守舍,备受折磨。 偏偏如今二人早已不似从前,他再不敢如同岛上时对待温酒酒,只好敛尽浑身锋芒,硬生生将自己从寒冬里的冰雪,融做了四月的春水。 温酒酒自黑暗中勾住他的尾指:“待和谈结束后就……” “就怎么?”傅尽欢声线喑哑。 脚步声朝着两人的方向走来,一道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大公子,方才有人来报,有个神秘人取走了右护法的黄金。” “继续探查。”傅尽欢道,藏在袖中的手,抓紧了温酒酒的手。 黑市的拍卖,买卖双方都是保密的,往往交易达成,双方也不知对方是何人。买家乔装入会,由纱帘隔开位置,而卖家则提前将拍卖之物交给大会的主人,领走一枚信物,待交易结束后,凭此信物提走拍卖所得的财物,大会的主人则从中抽取百分之十的酬金。 为了查探盗取冰蟾的是何人,傅尽欢早已命右护法在黄金上撒了烈火教特制的香粉,只要放出引路蜂,派出探子,顺着此香粉的味道,就可找到盗窃者的老巢。 翌日一早,探子的密信送到傅尽欢的手中,傅尽欢看完密信后,立即召集一队人马,离开了烈火教。 温酒酒听说后,想了想,留下一封信,叫秋霜送给傅司南,骑着马,追着傅尽欢而去。 她总感觉事情过于简单顺利了些,怕是有什么陷阱。 温酒酒骑的是一匹快马,约莫半个时辰后,她追上了傅尽欢的人马。 走在最后面的侍卫远远见了她,驾着马赶到傅尽欢身前,禀告道:“大公子,温姑娘来了。” 傅尽欢勒紧缰绳,命座下骏马停了下来,回头果然望见枯草间,温酒酒骑着一匹汗血宝马疾驰而来,马蹄高高扬起一片尘灰。 他低声喝了一声“驾”,迎着温酒酒奔去,诧异:“酒酒,你怎么跟来了?” “我想你了。”温酒酒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傅尽欢心头滚过灼流,纵身掠到她身后,将她抱在怀中,抵着她耳畔低声道:“这次算了,下回不许再这么胡来。” “都听你的。”温酒酒小声应道。 “继续出发。”傅尽欢高声下令。 接下来傅尽欢与温酒酒同乘一骑,继续赶往密信中所言的山谷。他的那匹马跟了他好几年,颇有灵性,不用傅尽欢骑着,自发跟在身后。 一行人在傍晚前抵达山谷。 骑马不方便上山,傅尽欢留下两人照顾他们的马匹,带着其他人往深山中去了。 群山莽莽,密林遮天。越往山中行去,越见清幽。参天古木密不透风,掩去斜阳的余辉。 温酒酒道:“此处人迹罕至,入了夜后怕是有凶兽,一路行来,也没见一处房屋,不知那幕后主使平时是居在何处。” “大公子,前面有个山谷,隐约有烟火气。”一名侍卫道。 “去看看怎么回事。”傅尽欢道。 分卷阅读290 山谷看着近,等众人赶过去时,夕阳已经下山。 暮色笼罩下来,浓厚的树影遮天蔽日地覆在地面上,显得光线愈发幽暗。侍卫先前所见的烟火,原来是人为升起的篝火,篝火已灭,地上只余下一摊黑色的灰烬。 侍卫四处查探了一遍,道:“启禀大公子,无人。” 温酒酒道:“这火堆明显是有人故意引我们前来,他们是如何料定我们会来?” “立即撤离。”傅尽欢道。 话音刚落,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周围响起,滚滚浓烟瞬时笼罩住整座山谷。 “酒酒。”傅尽欢的声音穿透爆炸声,传至温酒酒耳畔。 “我在这里。”温酒酒出声。 白色的烟雾中,明黄色的火光腾空而起,傅尽欢自火光中掠出,抱住温酒酒,往旁边掠去。 两人就地一滚,隐藏到一块山壁后。 “酒酒,你怎么样?”傅尽欢扶着温酒酒的双肩,脸上满是担忧。 “我无事,是霹雳弹。”温酒酒除了面颊上沾了点灰,并未受到波及。 霹雳弹需得剧烈的撞击才会爆炸开来,这为他们的反击争取了足够的时间。傅尽欢抬眸,凌厉的目光扫过重重叠叠的枝叶,浑身杀意漫开。他松开温酒酒,叮嘱一句:“你在此处藏着,别乱跑。” 说罢,抽出腰间软剑,掠了出去。 一剑挥出,剑气卷起漫天飞石,击中埋伏在密林间的杀手。 此处植物茂盛,是最佳的藏身之所,方才这些人隐匿得极好,居然连他的侍卫都没查出踪迹。 傅尽欢杀了投掷霹雳弹的杀手后,没了火药的攻击,其他的侍卫有了喘息的机会,立时抽出弯刀,攻向埋伏在各处的杀手。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色飞溅。 片刻后,一道竹哨声穿透密林,听到这哨声,杀手们不再恋战,纷纷撤退。 温酒酒见撤退中一人身形窈窕,背影略显熟悉,掠至傅尽欢身边道:“尽欢,我们跟上她。” 傅尽欢颔首,与温酒酒一同跟上那人。 那人从身形来看,约莫是个女子,被跟了一段路后,察觉到他们两个,回身挥出一道剑光。 傅尽欢与温酒酒往后掠退数步,蓦地脚下一空,地面凹陷下去一块,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银光织成一张网,朝着他们二人罩下。 是那女子发出了暗器。 暗器封住他们周身的要害,傅尽欢只好抱着温酒酒,往洞内坠去。 片刻后,两人脚底踩到了地面。 天色已经完全黑沉下来,映出头顶一轮明月。那女子走到洞前,接过属下递来的火把,往里面照了照。 温酒酒仰起头来,望着她的双眼,高声道:“风怜怜,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她的声音在洞里回荡着,发出回音,足以说明此坑之深。 风怜怜扯下蒙面的黑巾,冷笑:“你知道又如何,还不是中了我的陷阱。” 温酒酒面色不变,镇定问道:“盗取冰蟾破坏和谈的当真是你?还是另有其人?” “下去问阎罗王吧。来人,将洞口封起来。”风怜怜道。 剩下的黑衣杀手,立时搬来大块的石头,往坑里扔下来,再这么下去,洞口还没封住,他们会先被石头砸死。 傅尽欢将温酒酒揽在怀中,往旁边躲开。 借着零星的月光,他们隐约能看出脚下是个外窄内宽的深坑,风怜怜的人在上面扔石头,光靠傅尽欢和温酒酒,两人没法直接杀出去,只好往洞内走去,看看可有其他出口。 石头噼里啪啦地往下砸着,傅尽欢看着温酒酒拍打着石壁的背影,取出一只竹管,正欲拉开引弦,放出信号弹,温酒酒突然道:“尽欢,这里。” 傅尽欢将竹管收回袖中,走到她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658186 28瓶;奶油泡芙七七 20瓶; 么么! ☆、第 132 章 “你看这里, 像不像新砌出来的?”温酒酒指着其中一面墙道。 “其他地方杂草茂盛,唯独这里似乎是新冒出来的芽儿。”傅尽欢摸了摸石壁,颔首, 看温酒酒一眼, “酒酒,你躲到我身后。” 温酒酒依言将身体藏在他身后。 傅尽欢抬起一掌,落在那石壁上, 石壁轰然炸开的瞬间, 他将温酒酒护在怀中,扬起袖摆, 挡住迎面飞来的石子和灰土。 待尘灰散尽后,石壁后果然露出半人高的洞口。 两人相视一眼,由傅尽欢打头阵, 往洞内走去。 风怜怜也听见了那声爆炸。 杀手道:“圣女,他们似乎打通了地宫的密道。” 风怜怜脸色一变,咬牙道:“我怎么忘了这回事!快去禀告宫主他们。” 分卷阅读291 温酒酒跟在傅尽欢身后, 地道内漆黑一片, 她夜视不及傅尽欢, 傅尽欢就抓着她的手,慢吞吞地在前面引路。 走过一段漫长的黑暗, 前方隐约有了一丝光亮,光亮是从石缝中透出来的,傅尽欢故技重施,一掌打通石墙, 登时烛火晃了晃,昏黄的光芒映入二人的眼底。 温酒酒惊奇地看着眼前的石室,惊讶道:“原来此地竟有一个地下行宫, 难怪我们上山时不曾看到一间屋舍。” 傅尽欢回神,眸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用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灰土,温声问:“怕不怕?” 温酒酒摇头:“怕就不跟你来了。” 她踮起脚尖,也帮傅尽欢擦了擦脸上的灰:“我们往前走走。” 两人继续往前走,一路走来,也无人看守,只有壁上的火把静静燃烧着,驱散着地宫的黑暗。 越是往前走,视野越是开阔,这座地宫修建时应是花费了不少心血和财力,一路行来,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说是人间帝王居于此处,都不为过。 隐约有整齐的脚步声往这边走来。 傅尽欢与温酒酒藏身到雕着金龙的圆形石柱后,瞧见一队白衣侍女捧着琉璃托盘走过。托盘中摆着精美的佳肴和甘醇的美酒,看来是给此行宫的主人享受的。 两人跟上侍女,七拐八绕,入了一间宫殿。过了一会儿,侍女们捧着空托盘从殿内退了出来。 傅尽欢与温酒酒藏了起来,待她们远走,行至殿门口,屏息凝神。 殿内传出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声:“这是本座收藏了十几年的美酒,原是打算留着等庆功宴的,苏少庄主有口福了。” 这个声音熟悉得叫温酒酒浑身一震。 傅尽欢察觉到她的异样,摸了摸她的脑袋。 接着是苏野的声音:“司徒宫主这么快就将好酒拿出来,是笃定此事可成了?” “自然,待傅尽欢死在我们手里,再嫁祸给穆云岚,以傅司南和傅尽欢的感情,定会带着属下踏平苍穹派,到时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易容成穆云岚盗取冰蟾,重伤烈火教左护法,司徒宫主好谋算,能沉寂这么久不出山,就是为了等傅氏双生子和穆云岚打起来,再捡个便宜,神功和美人一举两得,司徒宫主这份耐心,实在叫苏野佩服。”苏野浅啜一口杯中美酒。 “要不是那傅氏双生子突然转了性子,搞出什么议和,我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利用冰蟾将傅尽欢引出来,再设陷阱将他杀死。”司徒晃着杯中酒水,淡淡地笑着。 “只怕傅尽欢武功高强,司徒宫主那位手下镇不住他。” “此事是我失算。”司徒雁翎的笑容隐在嘴角,掌中内力吞吐,一把将杯盏掷向殿门口,“二位出来吧,客人远道而来,自当同饮一杯才是。” 傅尽欢抬手接住杯盏,垂下眸子,杯中酒液荡起微小的涟漪,却是从头到尾一滴未洒。 温酒酒从一旁走了出来,惊疑地盯着司徒雁翎:“司徒雁翎,怎么是你?你不是死了吗?” “傅尽欢告诉你我死了?三十六剑,我确实应当死了,只是我命大,两回从傅尽欢手中死里逃生。”司徒雁翎用手支着脑袋,懒洋洋地斜卧在软榻上,紫色的袍子松散地套在身上,袖摆从腕间滑下,露出一截瓷白纤细的手腕。 “酒酒见我没死居然如此高兴,真是让人意想不到,这是不是说明,我在酒酒心中也有一丝不同?”司徒雁翎唇边漾开一抹笑意,不笑则已,笑起来满室生辉。 不同,当然是有不同的。 在温酒酒的心里,司徒雁翎就是个炮灰角色,原以为他逃出剧情的设定,活着从伏魔岛离开,给了温酒酒逆改剧情设定的希望。只不过后来傅尽欢说他已经死在他的剑下,叫这一点希望又彻底破灭。 如今见司徒雁翎没死,温酒酒心底寂灭的一丝希望,重新燃了起来。 傅尽欢见司徒雁翎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温酒酒,侧身将温酒酒挡在身后,抬起手中的软剑:“当日是我大意,今日不会了。” “傅大公子似乎搞错了一件事,这里是司徒宫主的地盘。”苏野搁下手中的酒盏,慢悠悠地站起来。 “苏少庄主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多的心思,可惜,这些心思没有用在正道上。”傅尽欢面无表情地回道。 “正道?诛杀你们两个,就是正道!”苏野眼神阴狠地瞪着傅尽欢,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我做的一切,皆因你们兄弟二人而起,一个废我武功,一个用跗骨钉害我受尽折磨,就算叫你们两个粉身碎骨也不为过。” “为了复仇不惜背叛你最敬重的人,与极乐宫合作,搅得江湖大乱,造成无数人家破人亡,苏野,你自诩正道,行事与邪魔外道又有什么区别。”傅尽欢漠然的双眸中腾起一丝嘲弄之色。 “待诛杀了你们兄弟二人,我自会还天下一个太平,至于死去的那些人,他们做了我复仇的棋子,是他们的幸运。”苏野神色扭曲,双眼布满仇恨,“穆大哥那里,待此 分卷阅读292 事了结,我自会去请罪,到时候要杀要剐,绝无怨尤。” “倒是不必再等那时,苏野,我原以为你只是心思深了些,没有想到你行事如此狠辣,你现在就给那些被害的人一个交代吧。”穆云岚的声音自殿外响起,接着,一把利剑直直朝着苏野飞来。 苏野瞳孔睁大,看着那把飞剑,连退数步。 司徒雁翎抬袖,挥出一道劲风,将飞剑击落。 苏野抬头,看着从殿外走进来的青年,面色微变:“穆大哥。” 穆云岚叹道:“苏野,我当初见你年幼,虽手段不怎么光明,却是为母报仇,情有可原,这么多年来我与你相交,也是希望能将你引回正途,你做的那些事,不曾突破底线,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居然背着我,勾结极乐宫的魔头,为一己之私陷江湖大乱,实在令我失望至极。” “穆大哥,我一身武功为傅司南所废,我阿姊丧命伏魔岛,此事皆是由烈火教而起,你叫我如何能放下这些仇恨。”苏野悲愤道。 “这些都是你个人的仇恨,我并未强求你放下仇恨,你要报仇,应该光明正大地去报,而不是利用无辜之人,造下无数杀孽。你可知,一旦你计划成功,武林盟与烈火教和谈决裂,又有多少人会因此失去亲人?你失过阿姊,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失去至亲的滋味。” “那又如何?弱肉强食罢了,他们丧命,是他们没本事!他们失去至亲,与我何干,我只知,我的阿姊再也回不来了,就算我杀了全天下的人,我的阿姊也不会回来了。”苏野大声吼道,双眸猩红,状若癫狂。 穆云岚失望地摇头。 “与他废话什么,杀了就是。”傅司南不耐烦地说道。 他是与穆云岚一同来的。 冰蟾被盗后,傅尽欢就猜出这位幕后主使盗取冰蟾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破坏此次烈火教与武林盟的和谈。他料到那人会用冰蟾将他引出,于是将计就计,顺着对方抛出的饵,顺藤摸瓜,将背后主使给揪出来。 傅司南早已派人暗中联络上穆云岚,追着傅尽欢这一路留下的标记,赶到此地。他与傅尽欢约定好,如若遇到危急情况,傅尽欢便发出信号弹。 他与穆云岚在山下等了又等,一直等不到傅尽欢的信号弹,担心傅尽欢和温酒酒出事,就与穆云岚循着他沿途留下的记号,追查到此处。 他们先前已经猜出,这次的幕后主使,恐怕少不了苏野,叫他意外的是,居然还牵扯出极乐宫,让司徒雁翎这个老狐狸现了原形。 此处的地下行宫,就是司徒雁翎的老巢,这么多年来,江湖只有极乐宫的传说,无人知晓极乐宫真正的所在,是因无人想到,极乐宫深埋在人烟罕至的地下。 无数宫主费尽心血,在地底下造了一处不输于皇宫的地下行宫。 “看来,傅二公子是觉得你们稳操胜券了。”司徒雁翎嘲讽地勾了一下嘴角。 傅司南拔出弯刀,眼底透出嗜血之色:“你们的人早已被我给解决了,就那些酒囊饭袋,就别放出来丢人现眼了,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别磨磨唧唧的。” “苏少庄主,不如让傅二公子见识见识你真正的手段吧。”司徒雁翎看向苏野。 “穆大哥,不管你心底如何看待我,此事结束后,我定当向你负荆请罪,今日傅尽欢和傅司南我非杀不可。” 苏野说完,从袖中取出一只石埙,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傅司南皱眉道:“你搞什么鬼?” 司徒雁翎冲着温酒酒眨眼间:“酒酒,待会打起来,刀剑可不长眼睛,不如你早些到我身边来,我也好护你周全。” 温酒酒冷漠回道:“不必劳烦司徒宫主了。” “酒酒,过来。”傅尽欢示威似的,当着司徒雁翎的面,抓住温酒酒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穆云岚的目光从他们二人身上掠过,眼底的黯然一闪而逝。 傅司南看着他们相握的手,目光也不由顿住。 “真是麻烦,等我杀了傅氏双生子,拿到《无极心法》,你就再也休想从我手中跑出去了。”司徒雁翎“啧”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银宛盛雪 72瓶;绾绾青丝 10瓶;LCFMCL 5瓶;喜欢帅反派 1瓶; (*  ̄3)(ε ̄ *) ☆、第 133 章 随着苏野吹奏的埙声响起, 无数沉重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温酒酒转头,瞧见本就不怎么宽敞的过道, 一下子乌泱泱地挤满了人影。 说是人, 其实并不能称之为人。 它们就是上次追杀温酒酒和傅尽欢的尸傀。 尸傀四肢僵硬,面颊灰白,双眼或是无神地睁开, 或是紧闭, 这些都无损于它们的行动,它们已死去多时, 本就不需要靠眼睛视物。苏野在它们的身体里种了蛊,而苏野掌控着母蛊,只要母蛊发出号令, 它 分卷阅读293 们身上的蛊就会引导它们去杀人。 尸傀几乎一眼望不到底,约莫是苏野将能召唤出来的尸傀,都召唤到了此地。 这是挖了多少坟, 掘了多少尸体, 才攒了这么多尸傀。温酒酒不由感叹, 苏野当真是丧心病狂。 傅司南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又是这些恶心人的东西,苏野, 你能不能整点正常的出来。” 尸傀是由尸体制作而成,尸体大多数腐烂发臭,身上有股难闻的味道,更别说要杀了它们, 还得斩下它们的四肢和头颅。傅司南都快嫌弃死了,他好斗,并不代表他喜欢跟这戏恶心的东西打。 他没傅尽欢的洁癖, 但他也是很爱干净的。 尸傀很快逼近这座大殿。 傅尽欢低声对温酒酒道:“酒酒,跟着我,别走丢。” 温酒酒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擒贼先擒王,我去逮苏野,你对付司徒雁翎。”傅司南丢给穆云岚一句话,提着刀掠向苏野。 苏野不慌不忙,提高了埙声,两只尸傀从殿外窜了进来,扑向傅司南。 傅司南只好先放弃苏野,专心对付这两只尸傀。 穆云岚攻向司徒雁翎。 司徒雁翎与他过了几招,渐觉吃力,一掌将他挥开,在墙上按了一下,身后露出一道旋转的石门。 “不陪你玩了。”司徒雁翎闪身进入石门中。 穆云岚立时追了上去,在石门轰然合起的瞬间,身形隐没在门后。 苏野吹着石埙,快意地看着尸傀将傅氏双生子包围,浑然不觉一只尸傀偷偷摸摸靠近他的后背,腐烂的一只手,拍上他的肩头。 一阵剧痛传来,苏野被这股力道推得往前趔趄了一步,石埙从手中脱落,滚到尸傀的脚下,瞬间被踩了无数脚。 苏野面色泛白,额上冷汗连连,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只攻击他的尸傀:“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不可能会这样!它们不可能背叛我!” 又一只尸傀靠近他,这次尸傀直接在他的后背狠狠抓了一下,留下五道血淋淋的指印。 苏野趴在了地上,口中呕出一口血。 他伸出手去,想要捡地上的石埙,大声喊着:“我不信!我不信!我是你们的主人,你们不能背叛我!” 尸傀自然是听不懂他的话的,它们只攻击活人。 苏野手中没有兵器,大波尸傀朝着他靠近。 苏野抬起头来,眼底闪过绝望。 在尸傀将他淹没之前,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拎起他的衣襟,将他拽了回去。 温酒酒手中握着从司徒雁翎榻下捡来的剑,一剑将一只尸傀劈成两半,拽着苏野边杀边退。 尸傀太多,将她和傅尽欢冲散了,她回头就见苏野被自己制作出来的尸傀反噬。 苏野太过自负,总想着算计别人,没有想过,别人也会算计他,不管是被他囚禁,威逼利诱搞出来尸傀的医仙谷花无心,还是这极乐宫的主人司徒雁翎,都不是好相与的。 他的尸傀会突然反噬他,肯定是二者中有人偷偷动了手脚。 温酒酒拉他一把,是因她想到苏野既然敢将这么多尸傀召过来,以他的性子,应该准备了其他的退路。 苏野暂时还不能死。 苏野回头看见温酒酒一身红衣立于尸山血海中,眼底的光芒骤然碎裂开来:“阿姊。” “苏野,你看清楚,我不是你阿姊。”温酒酒没好气地反驳了一句,见少年的脸颊快速泛起灰白,一副孤零零的模样,无奈又道,“苏野,苏明烟在九泉之下,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终日陷在仇恨里,不如就此放下,你才十六岁,以后的人生还很长。” “我再没有以后了,温姐姐。”少年灰脸上露出伤心落寞之色,“我这一辈子深陷在仇恨的痛苦里,幼时记着母亲的仇,阿姊死后,又一心为阿姊复仇,我好像活了无数个十六岁。” 温酒酒挥剑的动作滞了一瞬。 “到头来,居然无一人待我真心,就连我养的这些尸傀,在最后关头也背叛了我。”苏野突然笑了起来,笑容里堆着苦涩和自嘲,“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我咎由自取。” “你的罪交由穆云岚和武林盟来定,这些事情等我们逃出去后再说。”温酒酒道。 尸傀的身体是带毒的,毒素顺着伤口,进入苏野的血液。苏野感觉到意识一阵昏昏沉沉,铺天盖地的黑暗覆着他的双眼,他几乎快要看不清温酒酒的样子了。 尸傀太多,温酒酒只好松开他,挥着剑,阻挡尸傀的靠近。 苏野靠着墙,缓缓跌坐在地上,抬起头来,勉力地看着温酒酒的身影。 温酒酒挥着剑,挡在他面前,她的剑下是一片腥风血雨,她的身后却是一片宁静。 她把这片宁静留给了苏野。 不,至少并非无一人待他真心,即使他作恶多端,遭万人唾弃,也还有一人愿意伸手将他从地狱里拽出来。 苏野浑身 分卷阅读294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站了起来,抬起手,在墙上摸索着。 一阵“咔咔”的声音响起,温酒酒回头,见不远处的石墙上,一道石门升起,露出一个入口。 “温姐姐,石门很快就会落下,快进去。”苏野用力地喘了口气,尽力保持着头脑的清醒,“这座地下行宫到处都是尸傀,如今,我、我已经控制不了它们了,你先躲起来。” “一起进去。”温酒酒朝他伸出手。 苏野摇头,轻声笑了起来,隐约有两分解脱之意:“我中毒已深,毒已入肺腑,来不及了。温姐姐,岛上你救了我一次,今日又救我一次,这辈子你救了我两回,这些就当我还你的救命之恩。不必管我,我马上就能见到阿姊了,这次阿姊再也不用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海上飘着了,我会去找她,带她回家。” “温姐姐,快走!”苏野面色微变,伸出双臂,将温酒酒朝着石门的方向推了过去。 他的身形很快被尸傀淹没,血肉飞溅的瞬间,隐约有一只染满鲜血的绣花鞋掉在了地上。 温酒酒见过这只绣花鞋,那是苏明烟留给苏野的最后一件遗物。 温酒酒朝着苏野打开的那道石门奔去。 她进入石门内,高声喊道:“尽欢,司南,这边,快!” 傅尽欢与傅司南都听到了温酒酒的声音。 傅尽欢与温酒酒分开后,就守在了殿门口,阻止外面的尸傀涌入殿内,以温酒酒的武功,对付殿内的尸傀尚可自保,如若更多尸傀涌进来,就麻烦了。 傅司南杀了一些尸傀后,也掠到殿门口,与傅尽欢一左一右,充当这座大殿的守门者。 此刻他们听见温酒酒的声音,隔着重重影子朝她望去。 温酒酒挥剑,守住石门的入口,一剑削了一只尸傀的双腿,脸上露出焦灼之色,催促着二人。 石门在不断下降着,已经下降到了一半。 傅司南与傅尽欢对视一眼,二人放弃殿门口,往石门的方向掠去。 殿门一失守,立时有无数尸傀如海水般涌进来,将整座大殿挤得满满当当。傅司南运起轻功,踩着尸傀的肩膀飞掠而起,倏然从下面伸出一只白骨森然的手,抓了一下他的脚腕。 傅司南身形趔趄,跌落回地面。 “司南。”傅尽欢连忙掠到他身边,一剑挥了出去,逼退尸傀,抓住他的手臂就走。 傅司南的脚腕被尸傀的指甲抓破了血肉,毒素进入血液中,让他的行动变得僵硬起来。 殿内的尸傀越来越多,温酒酒守住的石门缝隙也越来越少,她滚入门内,半跪在地上,从缝隙中望过去,一面要防止尸傀爬进来,一面还要担心双生子。 见傅尽欢和傅司南暂时被困住,她将手中的剑支撑住石门,解开身上的腰带,和衣服上的披帛,系在一起。 她做这些的时候,额上汗珠滚滚而落,打结的手是抖的。 傅司南动作迟缓,双腿仿佛缀着巨石,他遥遥望了一眼石门,用尽全身力气,挥出手中弯刀,杀出一个缺口,将傅尽欢推了出去:“大哥,快走。” 傅尽欢被他这一推,滚到了石门旁边。 温酒酒从门内递出手中的腰带:“傅尽欢,给。” 傅尽欢接了腰带,挥出一道剑气,将腰带灌满内力,掷了出去,缠住傅司南的手臂,用力一拽,傅司南的身体腾空而起。 傅尽欢纵身掠起,将傅司南抱进怀里,再就地一滚,滚进了石门中。 与此同时,石门将温酒酒支撑的那把剑压得粉身碎骨,再次恢复正常的下坠速度。 缝隙越来越小。 有尸傀趴在地上,将手臂伸进来,石门合起的瞬间,它的手臂被压得粉碎。 温酒酒紧绷的心弦,彻底松了下来,她抬起头来,打量着石门后的环境。 似乎是一间寝殿,大殿分为内殿和外殿,他们正在外殿中。 “司南。”耳边传来傅尽欢的唤声。 温酒酒回神,转头看向已经陷入昏迷的傅司南,问:“他怎么样?” 傅尽欢正在替傅司南把脉,片刻后,他松开傅司南的手腕,扶起傅司南,坐在他身后:“司南中了尸毒,我先运功帮司南把毒素逼出来。” 温酒酒颔首:“那我去看看可有其他出口。” 温酒酒走了一圈后,很快就发现了新的出口,出口的石门紧紧闭合,她上下摸索了一遍,也没有摸到到打开石门的机关。 她回到双生子身边。 傅司南依旧昏迷着,双唇隐隐泛着乌青,的确是中毒的迹象。 “司南怎么还没醒?”温酒酒一脸担忧。 “他中的尸毒已深,我只能勉强逼出一半,得早点出去,找到糯米给他解毒。”傅尽欢脸色凝重。 “我找到了出口,不过,石门打不开。” “走,去看看。”傅尽欢将傅司南背在身后。 两人走到温酒酒先前找到的那扇石门前,傅尽欢将 分卷阅读295 傅司南放下,也在周围找了一遍,没有找到机关。他索性抬起一掌,拍向石门。 内力浑厚的一掌落下,石门纹丝不动。 傅尽欢眼神微变。 温酒酒皱眉道:“先前的入口外面都是尸傀,怕是不能走了。我已经四处看过,这里是唯一的出口。” 就算进来的那道门外已经没有了尸傀,方才她在那边也没有看到打开的机关。这里当真是诡异,看着是寝殿,其实是一座囚笼,一旦被关进来,除非外面的人打开机关,否则绝无出去的可能。 “为今之计,是等穆云岚带人来救我们了。”傅尽欢道。 温酒酒颔首:“也只好如此,希望司南能多撑一会儿。” 傅尽欢重新背起傅司南:“我会将他的毒逼到心脉附近,勉强能撑上三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嘿嘿嘿⊙▽⊙ 28瓶; 么么! ☆、第 134 章 内殿放置着床和桌椅等家具, 傅尽欢将傅司南放在床上,脱了他的鞋袜,擦干净软剑后, 放在烛火上消毒, 然后动作利落地切下已经腐坏的血肉。 大量的鲜血从伤口涌出,染红了傅尽欢的十指。 剧痛叫傅司南在睡梦里皱了皱眉头。 傅尽欢淡定地用帕子裹住伤口,在他小腿上点了数下, 替他止血。 温酒酒端来两壶酒:“我只找到了这个。” 傅尽欢将手上的血擦干净, 拿起酒壶,从袖中取出针袋, 拔出一根银针,用针尖沾了点酒水。 银针没有变色。 “幸好无毒,这里没水, 也没有食物,只能暂时靠这个打发了。”温酒酒叹道。 傅尽欢拽着她坐下,从怀中抽出一张帕子, 擦了擦她额角的汗:“你也累了, 先歇一会儿。” “我无碍。”温酒酒摇头, 见他身上都是血,“我去找几件干净的衣裳来。” 她站起身来, 转头就走。 傅尽欢猛地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回来。 温酒酒被这股力道带着,跌得仰面躺到了床上。 傅尽欢覆身而上, 双臂撑在她的脑袋两侧,将她困在身下。 柔顺乌黑的发丝从他身后垂下,铺了温酒酒满肩。 傅尽欢与她鼻尖相抵, 幽暗深邃的眸子灼灼地将她盯着。 殿内的烛火幽幽笼着他的面颊,他的衣襟不知何时松散了开来,苍白的锁骨若隐若现,清冷禁欲中竟无端生出一丝……魅惑。 温酒酒的目光盯着他的锁骨,呼吸滞了一瞬:“尽欢,你……” 傅尽欢抬起右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脸庞,轻笑出声:“我还是更喜欢听你唤我尽欢哥哥。” “别闹了,你身上都是血,我去给你拿衣裳。” “不急。” “司南还在。” “他昏着。” 温酒酒无奈:“你到底想干什么?” “就是突然想你了,想亲近亲近你。”傅尽欢低下脑袋,细密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 他的唇瓣和他的指尖是一样的,泛着微微的凉意。 亲完了额头,他凑到温酒酒的耳畔,亲吻着她耳后。 这里正是温酒酒的敏感之处,温酒酒浑身过了电流一般,本能的反应使她挣扎起来。傅尽欢恰到好处地压制着她的动作,用手扣着她的五指,霸道又不失温柔的,继续与她“耳鬓厮磨”。 这才是真正的傅尽欢,习惯掌控主导的位置,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能引起温酒酒浑身震颤。 温酒酒总算反应过来傅尽欢的不对劲,她缩着脖子,躲避着傅尽欢雨点般的吻,不受控制地笑起来:“尽欢哥哥,你、你饶了我吧,我不行了。” 温软湿热的吻,映在她的耳后,酥酥麻麻的。温酒酒实在怕极了这种折磨,笑着求饶。 “嗯?”傅尽欢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你有话直说,我真的、真的不行了。”温酒酒眼角笑出了泪。傅尽欢满身血迹,一副禁欲又妖孽的模样,他们身旁还躺着昏迷的傅司南,这样的场景简直刺激着温酒酒的神经。 傅尽欢声线沙哑了几分,眸中牵起一丝宠溺的笑意:“怎么这么敏感?” 耳后是温酒酒最敏感的地方,这是温酒酒的小秘密,这个秘密是他无意中发现的。 “每个人都有弱点。”温酒酒被他亲得浑身发软,连声音都不自觉绵软了起来。 “我的弱点就是你。”傅尽欢凑近了,作势又要吻她。 温酒酒连忙抵住他的脑袋:“你将我困在此处,又这般折磨我,说吧,你究竟想拷问什么?” 傅尽欢这副模样,与从前拷问那些犯人没什么两样,只是对犯人用的是可怕的刑具,对她用的是温柔的磋磨。 他总是在她面前装 分卷阅读296 得一副谦谦君子的“伪善”模样,久得温酒酒都快忘了,他可不是任人揉捏的绵羊。 他分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千年冰狐狸。 现在这狐狸张开着“血盆大口”,要将她拆吃入腹。 “从前我就觉得你与司徒雁翎关系不一般,这次你见到他,居然如此开心,酒酒,难道真如司徒雁翎所言,他在你心底有所不同?”傅尽欢用拇指温柔地摩挲着温酒酒的眼角,眸子漆黑一片,满满盛着的都是她的影子。 温酒酒被他亲得化作了一滩春水,连眼角都带上了媚意,这种独一无二的风情,也唯有他才能见到。 傅尽欢的胸腔内一片滚烫,对温酒酒的爱意愈发浓烈,要不是被困在此地,他真想就这样压着她,与她缠绵上一生一世。 温酒酒登时哭笑不得,这是她家的醋坛子又翻了。她点头:“是,司徒雁翎在我的心底的确是与众不同。” 傅尽欢眼底的温柔瞬间化作了冷冰冰的刀子,恨不得现在就冲了出去将司徒雁翎千刀万剐。 “先别酸。”温酒酒及时安抚住即将暴走的傅尽欢,手指缠上他垂下来的发丝,“他的不同之处,在于他是我的实验对象。” 傅尽欢诧异:“何意?” “他和我是一样的,一样早该就死了的人。” 傅尽欢面色一白,满身的妖孽骤然淡去,变得手足无措起来:“酒酒。” “别怕,我还好端端的,不是吗?”温酒酒连忙安抚一句。自她跳湖后,她的“死”成了傅尽欢的禁忌,傅尽欢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你像个谜团,我怎么也解不开。”傅尽欢叹了口气,“酒酒,你何时才能对我敞开心扉?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无法给足你安全感?你不喜我杀人,我便不造杀孽,也学着穆云岚做一个大侠,你喜欢温柔的君子,我就做朗朗如月的君子。酒酒,只要你说的,我都听。” 他能感觉到温酒酒是爱他的,也能感觉到她在爱着他的同时,保持着足够的冷静和清醒,甚至还有一丝防备。他对温酒酒,真是爱极,又无奈至极。 “情爱之中,最忌猜疑,尽欢哥哥,这一次,我想在你面前做回真正的酒酒。”温酒酒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眼中有了决然之色。 “有我在,你想做谁,就做谁。酒酒,你只需相信一点,这世上,谁都会伤害你,唯独我不会。” “如果设定好的命运是我死在你的手中呢?” 傅尽欢脸色微微僵了一瞬。 “你信这世上所有人的命运都是设定好的吗?”温酒酒将他的发丝缠在指间,绕来绕去,“你是不是觉得我神通广大,似乎什么都能预测到?” “难道你真的会因我而死?”傅尽欢见识过温酒酒的本事,这让他不得不相信温酒酒所言。 “设定好的命运是这样的,我会因你们兄弟二人而死,被你做成人偶。” 傅尽欢恍然大悟,难怪温酒酒对人偶的反应那么大,那么抵触。想起过往他一遍一遍用人偶威胁着温酒酒,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温酒酒恐早已吓得肝胆俱裂。 “我从来就不信命,酒酒,如果你我的命运真的已经注定,我宁可自废这一身武功,斩断双臂,自尽于你的面前,也不肯叫你因我而死。” “傻哥哥,我要是现在还怕这些的话,就不会回转心意,接受你了。”温酒酒松开他的发丝,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地与他脖颈相抵,“我偏要逆天改命。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与你相亲相爱,白头到老。” 傅尽欢心头滚过热流:“酒酒,我们会在一起的,我陪你逆天改命。” “苏明烟,凌丝桐,还有你的父亲傅南霜,他们都死了,这是他们的命,我原以为我会和他们一样,逃脱不了命运的制裁,就连司徒雁翎,我也以为他和设定好的命运一样,死在你的手里,直到我今日见了他,这便是我见到司徒雁翎很欢喜的缘由。” 温酒酒为了让傅尽欢更好接受一些,将剧情都用命运来替代,傅尽欢所处的时代信奉鬼神之说,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司徒雁翎原本也是应该死在我的手里?” 温酒酒点点头。 “那我的命运呢?”傅尽欢突然想到什么。 “死在穆云岚的手里。” 傅尽欢明白过来:“所以我无论去哪里,你都跟着,你怕我应了我的命。” 温酒酒“唔”了一声。 傅尽欢一点就通,回想起往事,不禁道:“如若父亲问责那一日,没有你的插手,我和司南命运会如何?” “大概是我没死的缘故,让司南中了离魂草,按照设定好的命运,你和司南会联手杀了傅教主。” 傅尽欢心底一凉。 有句话温酒酒说得没错,那日,当傅南霜怀疑母亲的忠贞时,他对傅南霜的确起了杀心。要是没有温酒酒插手,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傅南霜,保下温酒酒和傅司南。 “酒酒,既然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就已经 分卷阅读297 知悉这里所有人的命运,我相信,上天将你送到我身边,一定有特殊的用意,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我可以对天发誓,不管是我还是司南,这辈子绝不会再动你分毫,相反,我们会赌上所有,护你一生安好。” 傅尽欢弄清楚温酒酒这些日子以来愁眉紧锁、心事重重的真正原因,不由得一阵心疼,他的酒酒一个人竟承受了这么多。 或许,她刚开始一直逃跑、躲避的是他,到了后来,她真正逃跑、躲避的却是她口中所说的,早已设定好的命运。 无怪她不肯信他为她做的那些改变。 她亲眼所见,那些人最终都奔赴她预见的“命运”。凡人的力量,如何能胜得过命运。 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她的心中该是有多惶惶不安。 这就是她心中的魔障,阻止她做回真正的温酒酒的魔障。 傅尽欢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司徒雁翎在自己的三十六剑下活了下来。 温酒酒将这些话一口气说出来,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她终于不用再独自背负这些而活。她感觉自己与傅尽欢又亲近了一些,是前所未有的灵魂上的那种契合。 傅尽欢抓着她的手,眼底那一股不屈服于命运的倔劲,温酒酒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两人把话说开,彼此相视一笑。 傅尽欢松开温酒酒。 温酒酒从床上爬起来,拎起搜罗来的美酒:“反正也出不去,我们小酌两杯。” ☆、第 135 章 两人喝了小半壶酒。 温酒酒找了几件干净的衣裳拿过来, 换下了身上脏兮兮的旧衣。 这里不久前应该关押过人,兴许关的还是个地位不低的,衣物备得很齐, 衣料的触感也绝非普通人穿得起。 只不过都是男装。 或许是极乐宫几次政变中的掌权者。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 不知过去了多久。 傅尽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探查傅司南的伤势,这次他的手刚搭上傅司南的手腕,脸色微微一变:“司南的伤势在恶化。” 温酒酒摸了摸傅司南的额头, 大吃一惊:“他发烧了。” 傅尽欢渡了点内力给傅司南。 傅司南体内有无极神功, 可暂时保他性命,但支撑不了多久。他会的丁点医术, 在没有药物的情况下,也成了摆设。 傅尽欢无法保证傅司南能等到救援之人的到来。 温酒酒也想到了这点,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正在二人愁眉不展时, 一声轻微的闷哼引起二人的注意,温酒酒回神,转头看向傅司南, 见他眼皮颤动, 缓缓睁开了眼睛。 “司南。”温酒酒与傅尽欢异口同声地唤道。 傅司南双颊因高烧泛着不正常的红润, 睁开的双眸略显茫然,过了一会儿, 他的目光逐渐有了焦距,眼底映出傅尽欢和温酒酒的影子。 他们都在紧张地看着他。 “大哥,酒酒。”傅司南张了张唇,喉咙跟火灼似的喑哑干涩。他刚动了动手脚, 一阵剧痛从脚腕传来,疼得他神色扭曲了一下。 “别乱动,脚上有伤。”傅尽欢提醒道。 傅司南垂下眸子, 瞧着脚上的伤口,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利落的手法,定是大哥你亲自操刀。从前我砍大哥一刀,如今大哥这一刀总算是还上了。” “你中了尸毒。”傅尽欢面无表情道。 “难怪我觉得浑身僵硬。要不然你们趁我还有意识,不会反抗,不如先将我了结了,等我变成尸傀,你们可要做我的口粮了。酒酒你细皮嫩肉的,我肯定先咬你。”傅司南苍白虚弱的脸上浮起笑意。 “都快没命了,你还开玩笑。”温酒酒眼眶微热。 “要想救我,还有一法。”傅司南默了默,突然说道。 “什么法子?”温酒酒精神一震。 “我先前虽昏着,依稀有几分意识,你们说的话,我听去了大半。为今之计,是打开困住我们的那扇石门,听闻无极神功的第十八重威力无穷,如若大哥修成了,或许能将石门打通。” 温酒酒与傅尽欢俱是怔了一怔。 以傅尽欢的资质,修炼无极神功的第十八重是没有问题的,但无极神功的第十八重需要纯阴体质的女子配合修炼。 温酒酒明白过来傅司南真正的意思。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傅尽欢,发现傅尽欢冷白如玉的面颊上,泛起一丝可疑的潮红。 傅司南眸中笑意渐浓:“大哥,酒酒,男欢女爱是世间伦常,你们二人如今心意互通,不如就此拜了天地,成全夫妻之实,合修这无极神功的第十八重。” 傅司南低声笑着,藏在袖中的手,不知不觉间紧握成拳头,尖利的指甲刺着掌心。 说着,他看向温酒酒:“酒酒,你从前总是嫌自己资质不够,只修寻常武学,一辈子只能做个碌碌无为之辈,若是修炼这无极 分卷阅读298 神功,就可做一个绝世高手,到时连我也要成为你的手下败将。” 温酒酒垂下眸子,乌黑的睫羽敛去眸色,半天没说话。 傅司南喘了口气,心底生出一种奇怪的盼望,语气里含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和激动:“酒酒,你不愿与大哥……可是、可是……” “修成无极神功的第十八重,我真的能变成绝世高手?”温酒酒抬起眸子问道。 傅司南剩下的半句话吞回了喉中。 那未说出口的半句是—— 可是我还有竞争的机会? 傅司南现在知道,他没有了机会,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机会。 “不仅能做绝世高手,还能做天下第一。”傅司南努力用笑容掩去眼底的不自在。 傅尽欢奇怪地盯着傅司南,锐利的目光似是已穿透皮相,看见了他皮囊下失落的灵魂。 傅司南察觉到傅尽欢的眼神,快速将这抹失落敛藏起来。 烛光映入他的眼底,燃起两簇晶亮的小火苗,他的唇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大哥这样看我做什么?我像是那种输不起的吗?输了就是输了,说好公平竞争,不使用强硬手段干预酒酒的选择,我还输得起。” 他打了个呵欠,皱了皱眉头,半开玩笑:“我伤口好痛,大概快要死了,你们两个赶快成亲,打开石门带我出去,要不然我变成尸傀,就真的咬你们了。” 傅尽欢道:“你净出些馊主意。我的确是盼着娶酒酒为妻,但成亲是人生大事,此地简陋,怎能委屈酒酒。” “二哥哥说的,未必是个馊主意。”温酒酒想了想,道。 傅尽欢愣住:“酒酒你?” “大师兄与司徒雁翎那边不知战况如何,地宫内又都是尸傀,就算烈火教的人找到我们,也不知何时能打通石门。”温酒酒衡量了一下,“我不想被困在这里了,与其等别人来救我们,不如自救。况且,做天下第一高手,这个条件的确叫人心动。” 傅尽欢说话的语气变得磕磕绊绊起来:“酒酒,你、你当真愿意嫁我为妻?” 温酒酒点了下脑袋。 “酒酒,酒酒。”傅尽欢心口灼热,再也忍不住,一把将温酒酒拥入怀中,眸底翻涌着惊涛骇浪,“我傅尽欢三生有幸,得温酒酒为妻,今日在此发誓,此生绝不相负。” 傅司南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大哥,我知道你欢喜,好歹还当着我的面,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好不好,毕竟酒酒也是我喜欢的女人。” 傅尽欢松开温酒酒,警告一句:“以后她是你嫂子。” 傅司南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我不要,说好的,我做酒酒一辈子的二哥哥。” “江湖儿女,不必在乎这些礼节,二哥哥像从前一样唤我酒酒就好。” “还是酒酒可爱,大哥你这个有了媳妇就忘了弟弟的,气死我了。”傅司南气呼呼地从身上摸出一对玉佩,一人一块,丢给傅尽欢和温酒酒,凶巴巴地说,“现在困在这里出不去,这块玉佩就暂时做我的贺礼,出去后再补。” 傅尽欢接了玉佩,沉默片刻,道:“司南,不管将来如何,你永远是我的弟弟。” “你也永远是我的好大哥。”傅司南敛了满脸的不正经,认真地回了一句。 这间宫殿除了食物和水,灯烛、衣物、床帐都是有备用的,傅司南拖着受伤的腿,用单脚一蹦一跳,翻遍了每一个角落,找出两支红烛、一张红纸和一把剪刀。 傅尽欢也翻出红色的纱帘。 他将纱帘当做红纱帐用,挂在床上。 傅司南点燃红烛,放在他们的床头,喃喃自语:“虽说不是龙凤呈祥,好歹是红烛,勉强凑合一下。” 他还发着烧,腿也伤着,浑身却似有着用不完的精力,面颊泛着兴奋之色,双眼亮晶晶的,叫傅尽欢差点以为今日要成亲的是他,而非自己。 傅司南拿起剪刀和红纸,剪了一个“囍”字,平平整整地贴在床头。 傅尽欢诧异:“你的剪纸手艺倒是不错。” “那是自然,这世上也只有我能为酒酒雕出栩栩如生的兔子。” 傅尽欢一顿,半晌,道:“司南,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以往无论你要什么,我都可以让着你,唯独酒酒她……” “大哥的心思,我自然懂,酒酒不是货物,无需让来让去,今日是她自己的选择。实不相瞒,要是她今日选择的是我,就算大哥跟我抢,我拼着头破血流,也绝不会将她拱手让出去。” “你真的能放下从前,祝福我和酒酒?” 傅司南点头,吊儿郎当地用一条胳膊揽着傅尽欢的脖子:“大哥能变,我也能变。其实,我们三个都变了,大哥变得平易近人,我也懂事了,酒酒她更是坦然地做回了她自己。” 傅尽欢抓起他的手,迫使他摊开掌心,看着上面的累累伤痕,与他无声地对视着,那目光明显在说,被我抓包了。 那伤痕是傅司南自 分卷阅读299 己掐出来的。只有疼痛能让他清醒,让他不至于陷入癫狂。 他说出的那番话,每一句都是一把尖利的刀子,刀刀往自己的心口上捅。 但是他又能怎么办? 自来所有的爱情,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三个人,总有一人是多余的。 要是初初离开伏魔岛那会儿,傅司南如何也不会心甘情愿地放弃,经历过失去酒酒的痛苦绝望后,他在一夕之间明白了从前用了十八年都没明白的道理。 真正爱一人,并非要拥有她,若能放她在眼前,余生安好,他就足矣。 穆云岚能做到。 他自然也能做到。 这一辈子,他只要远远看着她,她在他眼前,他便觉欢喜快乐、心满意足。 见傅尽欢犹存着一丝犹疑,傅司南用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握住傅尽欢的手,掌心相抵,骨肉相亲:“一个是我最亲的,一个是我最爱的,我打心底里希望你们两个幸福。你们幸福,对我而言,就是双倍的幸福。” 傅尽欢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失神了一瞬。 傅司南低声笑道:“时间快差不多了,大哥赶紧与酒酒拜堂,别让新娘子空等。今晚的洞房花烛,可是我为你争取来的,好好表现,不要辜负我的一番心意。” 傅司南笑着笑着,一滴泪倏然从眼角滑落下来,隐没在颈侧,幸而他及时地侧过脑袋,并未叫傅尽欢察觉。 拜过天地,就是洞房花烛。 傅司南笑着饮下一杯喜酒后,自觉将内殿让给二人,一个人单脚跳着,去了外殿。 他跳到先前进来的那道石门前,找了个覆盖着阴影的角落里,缓缓坐下,将自己藏在黑暗里。 这样,他便可卸下所有伪装,不用再强颜欢笑。 傅司南坐在阴影里,闭上眼睛。 很久以前,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温酒酒穿着大红的嫁衣,做了他的妻子。 她的嫁衣上绣了九十九颗珍珠,九九,既应了她的名字,又寓意着长长久久。 终究是,成全了她与大哥的朝朝暮暮,长长久久。 傅司南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样也好,输给傅尽欢,他输得心甘情愿。 红烛静静燃烧着,温暖的烛光透过红纱帐,映出温酒酒粉白的面庞。 温酒酒与傅尽欢相对而坐,手腕相缠,饮下合卺酒。 酒是淡酒,入了喉,甘冽绵柔。傅尽欢平日酒量很好,偏偏这杯淡酒入了腹后,眼底泛起浅浅的醉意,眼神变得温柔朦胧起来。 他伸出手,解着温酒酒衣襟上的扣子,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两下:“酒酒,今日本是你我成亲的大日子,却不得不委屈你着这粗陋男装,与我拜了天地,待出去后,我定会为你亲手裁一件嫁衣,好好补偿你。” 温酒酒握住他的手。 傅尽欢微愣,以为她要临时悔婚,表情里透出些许的紧张。 温酒酒却仰起头来,认真问:“我与你双修,真的能做天下第一高手?” 傅尽欢登时哭笑不得,他有点分不清温酒酒答应与他成婚,是因二人两情相悦,还是惦记着傅司南所说的“天下第一”。 “会的,我保证,你会是天下第一。”傅尽欢颔首,慎重地思考了一下,如若她真的要做天下第一,他便为她扫平所有障碍。 “算了,做个普通的高手也可。”温酒酒兴致缺缺地降了标准,软软地扑进傅尽欢的怀里,有些羞怯地说道,“要不还是熄灯吧。” 傅尽欢弹出一道指风,熄了床头的红烛。 温酒酒自黑暗中抵着他耳畔轻声问:“你方才说亲手为我裁嫁衣,是我理解的字面上的意思吗?” 傅尽欢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温酒酒摸索着,抓住他的手,细细抚着他的指尖:“想不到你还会这个。” “幼时为应对父亲的考核学的。” “你说说,还有什么你不会的?” 傅尽欢想了很久,答道:“没有。” 该会的生活技能,他都会了。温酒酒贴着他的耳畔,说了三个字,他怔了一瞬,无奈笑道:“你说的这个,我的确不会。” 温酒酒哼了一声:“证明你并非无所不能。” “你说得对,我并非无所不能,也不是什么天下第一,在你面前,我甘拜下风。”傅尽欢低哑着嗓音,除去温酒酒身上的男装。 他没有告诉她,她身上这套男装尺寸不合身,过于宽大的袍子松松垮垮套在身上,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更加惹人生出窥探的心思,恨不得将她抱进怀里好好地揉一揉。 到底穿的是给别的男人准备的衣裳,傅尽欢心里默默吞着醋,一件件将衣裳剥下来,心里发狠地想着,等回去后,让她穿他的衣裳,残留着他气息的衣袍完完全全将她包裹起来,就好像他抱着她。 温酒酒僵着一动不动,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眼望着黑布隆冬的头顶。傅尽欢伏在她身上,垂下的发 分卷阅读300 丝落在她颈窝,痒痒的。 不多时,她身上便再无一丝遮掩。 温酒酒的脸颊火烧一般地红了起来,庆幸先叫傅尽欢灭了灯烛,黑暗掩去她的窘迫。 “酒酒,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傅尽欢俯身,在她耳畔低声的笑着,笑声里透着一丝不怀好意,“即使没有灯烛,我也能在黑暗中视物。” 温酒酒下意识地拿双臂去遮自己的身体,口中发出一声惊呼。 傅尽欢早有准备,将她双手扣在床头,低下头,一个温柔缠绵的吻,将这声惊呼尽数吞没。 …… …… 两日后,傅尽欢神功大成,一掌震开石门,背着再次陷入昏迷的傅司南,与温酒酒携手走出了极乐宫。 回到烈火教后,傅尽欢命右护法带兵清剿尸傀,追查极乐宫余孽。 又过了三日,傅司南在烈火教医师的医治下,拔除体内所有尸毒,当天夜里醒了过来。 武林盟那边穆云岚也有了新消息,原来穆云岚追着司徒雁翎出去后,遭司徒雁翎设下陷阱,不慎坠下瀑布,坠下去之前,穆云岚将司徒雁翎一同拽了下去。二人被水冲走,昏迷了过去。 穆云岚醒来时,司徒雁翎已不知所踪,生死未卜。他听闻傅尽欢和温酒酒等人已经脱险,回了一趟地下行宫,收敛苏野的尸骨,送回神剑山庄,并且释放出被苏野囚禁的花无心,替苏野将尸傀善后。 半个月后,烈火教与武林盟签下协议,协议约定,烈火教退守南疆,百年内绝不进犯中原。 江湖重归平静。 【一年后】 转眼又到了摘莲子的日子。 星子如水,一叶扁舟穿过重重叠叠的莲叶,泊在湖心。漫天星光倒影在水里,小船便在这星光里飘荡。 温酒酒坐在船头,剥开一颗莲子,递到傅尽欢唇边。 傅尽欢张开唇,温酒酒打了个响指,莲子瞬间不知所踪。 “猜猜莲子去了哪里?”温酒酒眼中泛着狡黠。 傅尽欢无奈,抓住她的手,从她袖中摸出莲子。 “你怎么又猜到了。”温酒酒一脸失望。 “动作太慢。” “不玩了不玩了。”温酒酒躺倒,将脑袋枕在他的腿上。 隐居的日子平平淡淡,她每日靠着戏弄傅尽欢取乐,偏偏傅尽欢眼力极好,她的小把戏无一不被看穿。 温酒酒看着满天的星光,突然道:“你说,如果我从一开始攻略的就是你,会怎么样?” 傅尽欢与温酒酒处久了,常常从她口中听到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汇,他领悟力惊人,不用温酒酒明言,也能从语境中推测出词汇的意思。 他想了一会儿,答道:“我会娶你。” “真的?” 傅尽欢:“嗯。” 温酒酒:我咋就那么不信呢? “在想什么?”傅尽欢摸了摸她的脸颊。 “我在想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明明心里很爱我,却故作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害得我估错攻略进度,绕了一大圈,你得赔我。” “你想怎么赔?” “吹笛子给我听。”温酒酒摘下他腰间的玉笛,举到他跟前,“每天都吹,吹一辈子。” “好。”傅尽欢宠溺地应了一声,拿起玉笛,横在唇边,吹了起来。 他吹的是温酒酒平时最喜欢听的曲子。 夜风拂面而来,湖面泛起涟漪,银光点点散开。 温酒酒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笛声,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不知不觉,笛声入了梦。 傅尽欢放下笛子,垂眸看着睡梦中的温酒酒,眼底不自觉露出堆起三分温柔,唇角微微上扬。 “我爱你,酒酒。”他低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6 章 朝阳初升, 驱散山间的薄雾。青衣小童匆匆穿过林间,往幽谷中走去,草尖的露珠尚未干透, 在他的衣摆上印下斑驳的水痕。 幽深的碧潭前, 一袭青衫的穆云岚正在练剑。 他的剑法快而凌厉,几乎看不清他是怎么出剑的,即便相隔一段距离, 也能感觉到凛冽的剑气扑面而来。 “大师兄!”小童小跑着朝他奔去。 穆云岚早已听见他的脚步声, 他收了剑,将剑刃推入鞘中, 转过身来,温声问:“何事?” “方才有人送来了这个,说务必要交到大师兄您的手中。”小童递上一封信。 穆云岚接了信封, 拆开后,是一封红色的烫金请柬。穆云岚打开请柬,扫到上面的名字后, 脸色明显僵了一瞬。 “大师兄, 怎么了?”小童奇怪问道。 “无事。”穆云岚回神, 合起请柬,“过两日我要出门一趟, 门中事务就暂时交由二师弟 分卷阅读301 打理。” 两日后,穆云岚离开苍穹派,赶往请柬中邀约的地点——小云山别院。 此时的小云山别院内处处张灯结彩,屋前一丛碧树的枝丫上, 被丫头们系上红色的绸带。 傅司南站在门前,细细端详着门前贴着的一张“囍”字,皱了皱眉头。 “你过来。”他冲白芷招招手。 “教主。”白芷走到他身前。如今的傅司南是烈火教的教主, 上上下下都改口唤教主,白芷亦不例外。 “是不是贴歪了?” 白芷认真瞧了瞧,摇头:“回禀教主,没有。” “我怎么觉得不大对劲。”傅司南用手比了比,“还是歪了点。” 白芷“噗嗤”笑了一声:“教主,今日是大公子成婚,怎么瞧着您比大公子还紧张?” “大哥在何处?”傅司南突然问。 “大公子在换喜服。”白芷垂首答道。 等白芷抬起头来,傅司南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环和两名丫头正在伺候着傅尽欢换喜服。 今日是傅尽欢与温酒酒大婚的日子,先前两人为情势所迫,在大殿内稀里糊涂成了婚,连个正经的婚礼都没办,如今大局已定,江湖稳定下来,傅尽欢重新办了个婚礼补偿温酒酒。 不止如此,他还亲手为温酒酒裁了一件嫁衣。从前小环就知道她家大公子无所不能,不成想连绣娘干的活他也能干,他给温酒酒做的那件嫁衣,虽比不上绣娘们手艺精巧,倒也像模像样。 寻常百姓家都是新娘子出嫁自己做嫁衣,夫君给妻子裁嫁衣的,还是头一个,无怪乎烈火教上下都在传,傅尽欢对温酒酒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莫说亲手做一件嫁衣,只怕温酒酒要他的命,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奉上。 傅尽欢缝补的手艺是在训练考核中学的,他与傅司南被傅南霜放逐荒野考核时,随身带着针袋,基本上两人破了的衣裳都是他亲手缝补的。 傅司南脾气大,不喜欢穿打补丁的衣裳,他便在补丁处绣一朵花儿出来,花朵是照着傅司南衣裳的图案绣的,久而久之,手艺就练出来了。 “大公子相貌英俊,果然还是这喜服的颜色更衬大公子。”丫鬟们替傅尽欢套上喜服,见铜镜中映出他修长的身影,愈发得丰神俊朗,忍不住夸了一句。 傅尽欢平日多着素色,鲜少着这样浓烈的颜色,这些新来的丫头还是第一回见他穿红色,都一个个看直了眼睛。 小环偷偷笑着。 也不怪丫头们这样惊奇,大公子和二公子相貌生得一样,气质却是迥然不同。 不同的气质,穿出来的效果自然是不一样的,二公子平日爱着鲜艳的颜色,热烈得像团火,大公子不似他肆意张扬,这样热烈的颜色穿在他身上,沉静得宛若冰面上倒映出的红莲绯影。 “大哥!”傅司南的声音打断了小环的沉思。 傅尽欢转身,瞧见傅司南跟阵风似的走了进来。 乍一见到傅尽欢这身打扮,傅司南眸中露出惊艳之色:“大哥这身装扮真好看,酒酒看了,定会十分欢喜。” 傅尽欢淡淡扫视他一眼:“今日怎么穿成这样?” 傅司南破天荒地穿了一身竹青色。 “我这还不是怕抢了新郎官的风采嘛。”傅司南搭上他的肩,“宾客都来的差不多了,我先去招呼着,穆云岚那边大哥尽管放心,我替你盯着。” “如今你已经是一教之主,两派又刚签下协约,行事不可再由着性子胡来。”傅尽欢叮嘱道。 “要是穆云岚抢亲呢?” “穆云岚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不会做如此荒唐之事。” “撇开这情敌的身份,大哥与穆云岚之间,似乎有点惺惺相惜的意味。”傅司南笑了一声。 “他是个值得敬重的对手。”傅尽欢道。 傅司南别了傅尽欢,去前厅招呼宾客。今日这场婚礼几乎宴请了整个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送到苍穹派的请柬,还是傅尽欢亲手写的。 傅司南出现在人群中,弯起嘴角,脸上挂着笑容,与众人寒暄着。他当了教主后,别的功夫没学到,就这人情往来的表面功夫学了个十成十。 傅尽欢说穆云岚不会抢亲,傅司南依旧有点不放心,他和穆云岚都是傅尽欢的情敌,他心甘情愿放弃,是因对手是几度与他出生入死的双生大哥。 穆云岚不一样,穆云岚与他的小师妹青梅竹马,六年的感情,岂能说放手就放手?傅司南一直打心底认为,这些正派人士都是伪君子,一个比一个虚伪,那穆云岚得众人敬仰,只能说他表面功夫做得好。 傅司南刚想着穆云岚,就听得大门口的侍童高声道:“苍穹派,穆云岚到——” 傅司南抬步朝着门口走去。 穆云岚名声响,几乎是一现身,院子里大部分的宾客都朝着他涌去,重重人影立时将傅司南阻隔在外。 傅司南眼尖地发现,医仙谷的谷主孙青禾走得最快,别看她 分卷阅读302 身形娇弱,也不知用的什么身法,眨眼间就到了穆云岚的跟前。 “穆大哥。”孙青禾眸中清光流转。 “青禾,你也在。”穆云岚点头应了一声。 孙青禾目光落在他身上,微露异色:“穆大哥今日……” “如何?” “鲜少见穆大哥着如此华服。”孙青禾不由得看呆了。 穆云岚了然一笑:“今日是小九大婚,作为她的师兄,万不能丢了她的面子。” 穆云岚常年行走江湖,风吹日晒的,自然不会学那些富贵子弟,着绫罗绸缎,配美玉流苏,身上这件衣裳是出门前特意命小师弟去山下买的,花了一大笔钱。 穆云岚相貌本就出众,稍作打扮,满身清贵之气,说是王孙公子也不会引人怀疑。 孙青禾笑中暗含苦涩:“穆大哥对小九姑娘一向是宠爱有加,这份感情真是令人羡煞。” 两人说话间,听得有人高声道:“新郎,新娘到——” 侍女们拎着花篮走到红毯前,向空中抛洒着刚摘取的新鲜花瓣,接着,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 烟花腾空炸开,宛若流雪漫天飞舞,映着天际一抹绯红的夕阳。 温酒酒牵着红绸,垂下脑袋,一步步跟随着红绸另一端的力道,往喜堂中走去。 满目皆是艳色,温酒酒从盖头的缝隙中望过去,一截红色的衣摆映入她的眼帘。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温酒酒俯身,拜了天地,再拜高堂,最后是与傅尽欢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随着这声唱喝的结束,温酒酒忽觉身体腾空而起,吓了她一跳。她立时抓紧傅尽欢的胳膊,小声道:“你做什么?” “抱你回去。” 温酒酒脸颊微热,幸亏有盖头掩面,她攥紧了傅尽欢的袖口,声音低若蚊呐:“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我抱自己的新娘子,与他人无关。”傅尽欢抱着温酒酒就走。 有想拦傅尽欢的,傅司南不动声色地挡了过去,笑道:“要喝酒的,找我喝,大哥今日恐抽不开身。” “傅教主,哪有弟弟代替哥哥喝这喜酒的,太说不过去了。”众人醉醺醺地起哄。 傅尽欢将温酒酒抱回了屋中,搁在床畔,伸出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你先在此处稍候片刻,待我将前头的事处理完就来陪你。”傅尽欢抵着她耳畔柔声说道。 温酒酒垂下脑袋,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个先填肚子。” 傅尽欢话音刚落,温酒酒便觉手中一沉,是傅尽欢将几个沉甸甸的大枣搁在了她的掌心。 温酒酒讶然:“你怎知……” “怎知你还饿着肚子?”傅尽欢轻笑一声,难得说了一句,“傻丫头。” 温酒酒不乐意:“我不傻。” “嗯,我的酒酒最聪明,聪明也有被聪明误的时候,明知成婚的礼节繁琐,也不知在身上偷偷藏些吃的,饿着肚子,晚上如何有力气与夫君洞房。” 温酒酒登时脸颊像是被热气蒸了一般。说了半天,最后一句大概才是傅尽欢的重点。 “脸又红了。”傅尽欢低声笑道。 “没有。”温酒酒死不承认,反正傅尽欢现在也没法将盖头揭开。以前勾引傅尽欢时从不脸红,现如今反而轻易地脸红,大概是演戏与动真情的区别。 温酒酒不知道,她脸红的样子在傅尽欢的眼底是极可爱的,可爱得傅尽欢想将她一口吞下。 傅尽欢隔着盖头,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乖,等夫君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把大结局合并到前一章去了。这章番外字数送给大家吧(*^▽^*) ☆、第 137 章 夕阳已经落山, 暮色罩着天地,侍女小厮们将院子里的红灯笼点亮。温暖的光芒霎时透过红纱,刺破墨一般的浓黑。 前厅觥筹交错, 热闹至极。 傅司南拎起一只银壶, 斜倚在漆红的柱子前,目光自始至终都未离开过穆云岚。温酒酒与傅尽欢同着喜服,出现在大厅时, 穆云岚的眼底覆上黯淡的阴影, 一度叫傅司南以为,他会出手将新娘子抢走。 出乎他意料的是, 穆云岚从头到尾都很镇定。看来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穆云岚的确如傅尽欢所言,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 傅司南手持杯盏, 拎起一只银色酒壶,朝着穆云岚走去,一道人影率先一步, 挡在他身前, 迎向穆云岚:“穆大哥。” 又是孙青禾。 傅司南只好作罢, 远远跟在他们二人身后,出了大厅。 小云山别院后面有一块平地, 此时明月升起,银光覆满大地,孙青禾与穆云岚坐在一块青石前,吹着 分卷阅读303 清风, 对酌痛饮。 傅司南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有刺客!”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似有刀剑相击的声音传来。 傅司南抬眸,见夜空中闪过一道黑影, 脸上陡然划过厉色,抬手掷出银壶。 银壶绊了刺客一下,那刺客翩然落地,眼角余光瞥见剑影袭来。 他侧身让了一下,蒙面的黑巾被剑气波及,滑落下来,露出他的面目。 “司徒雁翎。”穆云岚惊道。方才挑落他面巾的,就是穆云岚。 傅司南掠至穆云岚身侧,浑身杀意漫开:“司徒雁翎,你还敢来。” 司徒雁翎从怀中摸出一张请柬,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傅大公子亲自写的请柬,我自然是要给这个面子。” 司徒雁翎被瀑布冲走后,有人传他死了,有人传他隐退江湖,剩下部分的极乐宫余孽依旧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司徒雁翎手中的那份请柬,的确是傅尽欢派人送到那些余孽手上的。 傅司南抽出腰间弯刀,劈向司徒雁翎。 司徒雁翎抬手掷出三枚烟.雾弹,浓烟腾空的瞬间,孙青禾提醒道:“有毒,大家快闭住呼吸。” 傅司南屏住呼吸,冲进浓烟里,烟雾散尽后,穆云岚和司徒雁翎都不见了踪影。 一轮明月孤悬。 司徒雁翎捂着腰腹的位置,踩着月色,仓皇地往深林中奔去。 穆云岚跟在他身后。 他腰腹上的一剑是穆云岚刺的,穆云岚眼疾手快,哪怕有毒烟掩饰,也不慎中了他一剑。 流失的血色叫司徒雁翎的动作逐渐凝滞起来。 剑光袭至身后,司徒雁翎敏锐地就地一滚,躲开这道剑光。 他抬起头来,见穆云岚阴沉着脸色走来,剑端犹滴着血。那是他的血。 他的心脏抽了抽,抬手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穆云岚,是我。” 面具下方是一张娇俏秀丽的脸颊,因失血过于苍白。 穆云岚脚步一顿:“风怜怜?” “穆云岚,别、别杀我。”风怜怜喘着气道。 穆云岚抬起剑,剑端指着她:“是司徒雁翎派你来的?司徒雁翎呢?” “宫主他、他……”风怜怜眼珠子乱转着,忽然往旁边扑去。 穆云岚抬剑在她的小腿上划了一剑。 风怜怜脸色一白,口中发出一声惨叫。她痛得五官扭曲,美丽的面颊狰狞起来。 “穆云岚,你好狠的心,我对你一往情深,你却下手如此狠辣。”风怜怜捂着小腿的剑伤,浑身冷汗连连。 “对你这样的邪魔外道,自是不必留情。”穆云岚冷漠地说。 “我不服。”风怜怜的双眼瞬间布满了泪花,“你、你偏心,你那小师妹嫁给傅尽欢这样的大魔头,也是入了邪魔外道,你非但不怒,反而前来祝贺。” “小九与你们不同。”穆云岚难得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缓缓逼近她,“说,司徒雁翎派你来做什么?” “若我不说呢?” “我便杀了你。”穆云岚的眼底腾起杀意。 “我、我不说。”风怜怜咬住双唇。她偏不信,穆云岚真的会对她绝情至此。 穆云岚垂眸,对上她伤心欲绝的眸子。风怜怜是极乐宫的妖女,两人自相识后,她就一直对他纠缠不休,她行事乖张,对他的确是不曾真正做过恶事。 穆云岚撇开脑袋,将宝剑钉入她面前的土地,剑刃震颤的瞬间,他淡漠的声音被夜风送至风怜怜的耳畔:“你自戕吧。” 风怜怜的面颊霎时间蒙上一层灰色的颜色,难以置信地问:“你当真要杀我?” “用你一命,抵消被你残害的那些生灵。” “好,能死在你的剑下,总比死在不知名的宵小手中强。”风怜怜弯起嘴角流着眼泪,一时不知是哭还是笑。她伸出手,握住剑柄,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拔起穆云岚的剑。 她的手臂颤抖着,扬起一道剑光,朝着穆云岚划下。 穆云岚纵身掠起,眸中怒色方起,就见风怜怜抱着他的剑,迎着夜风狂奔而去,倏然,她的身体消失在浓黑的深处。 穆云岚奔了过去,才发现她消失的地方乃是一方陡崖,她早已察觉此处的陡崖,抱着他的剑跳崖了。 穆云岚望着茫茫不见底的深渊,微微失神。 追赶过来的孙青禾担忧地唤了一声:“穆大哥。” …… …… 喜房内,金色的托座上,一对龙凤呈祥的红烛高高燃烧着,红色的蜡泪在高温的侵蚀下,顺着烛身流淌,泛着艳靡的光, 温酒酒垂首坐在床畔,手臂从袖中探出,摊开掌心。 掌中放着傅尽欢塞给她的大枣。 成亲事宜繁琐,她一大早就被从床上捞起来,穿上嫁衣,梳好新娘的发髻,画上精致的妆容,一通忙活下来,晕头转向的,哪里还记得偷偷往身上藏些吃的。 分卷阅读304 喜服里一层外一层的套着,将她裹得密不透风,头顶的凤冠是真金白银打造的,还镶了不少金贵的珠子,压得她脖子都弯了。口脂也是精心描摹过的,掉了一点颜色都要重新补,这样的情况,根本没办法好好吃上一顿饭。 还好傅尽欢惦记着她的肚子,给她留了几颗大枣。 温酒酒揭开盖头的一角,“咔吱咔吱”咬着枣子。 枣子熟透,一口下去,甘甜的汁液在喉中漫开。 温酒酒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想着现在也无人,与其这样干坐着,不如先活动活动。她悄悄掀开盖头,取下凤冠,站起身来,双手叉腰,扭着僵硬的脖子。 “新郎官还没来,新娘子就自己动手揭了盖头,这样是不合规矩的。”一阵轻笑声蓦地在窗外响起。 这个声音叫温酒酒浑身一下子紧绷起来,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掠到床畔,抬手拔下挂在床头的剑。 与此同时窗门被人震开,一道轻飘飘的人影落在温酒酒的面前,温酒酒想也不想,握着手中剑朝着人影劈下。 只听得骨碌碌一颗圆滚滚的珠子滚到温酒酒脚下,“砰”的一声爆开,大量的浓烟瞬时灌满整间屋子。温酒酒只当是霹雳弹之类的东西,向旁边掠去,口中呛了一大口浓烟,浑身不由得酸软起来,连手中的剑都握不住了,咣当掉在脚下。 温酒酒知道自己是着了对方的道,勉力睁大着眼睛,保持着清醒。 白色的烟雾中,颀长的身影走到她身前,微微俯身,一根微凉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啧啧叹道:“居然没晕。” “司徒雁翎。”温酒酒拼着最后的力气,呢喃出一个名字。 司徒雁翎笑盈盈地在她腰间戳了戳,温酒酒仅存的一丝力气也犹如泥入大海。司徒雁翎揽住她的腰身,抱入怀中,抬袖拂散烟雾,掠出窗外。 傅司南不小心吸入了风怜怜的毒烟,神志涣散,一波波黑暗侵蚀着他的双眼。 幸亏及时有人握住他的手,往他体内输送了真气。 傅司南喘了口气,眼底逐渐有了焦距,见傅尽欢站在他身前,疾声道:“是司徒雁翎。” 傅尽欢神色微变,丢下傅司南,往新房的方向赶去。 傅司南中了毒,一时清醒,一时混沌,也帮不上什么忙,他找了个幽静的地方,坐下来运功驱毒。 反正小云山别院都是他们的人,料司徒雁翎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温酒酒被司徒雁翎横抱在怀中。夜风往面颊上扑,吹得她眯起了眼睛,两侧的夜景急速倒退着。 司徒雁翎给她用了毒,她和傅尽欢双修后,有了无极神功浑厚的内力,然而在毒素的压制下,这些内力根本派不上用场。 她仰起头来,看着司徒雁翎侧脸的轮廓。明月罩在头顶,撒下幽幽月色,映出司徒雁翎的五官。 司徒雁翎眉眼浓丽,轮廓深邃,苍白的面颊上布满细小的伤痕,伤口已经结痂脱落,留下淡淡的痕迹。 温酒酒冷静地开口:“司徒雁翎,你来小云山别院做什么?” “自然是来找你。” “找我?”温酒酒惊讶。 她可不认为司徒雁翎对自己有什么感情,她只是司徒雁翎看上的一只猎物罢了。司徒雁翎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这里栽跟头,对她穷追不舍,不过是男人心底隐隐的不甘和征服欲在作祟。 司徒雁翎猛地一跃而起,足下划过一支利箭。 司徒雁翎站在枝丫上,回身望去,惨白的月色里,傅尽欢披一身红衣,手挽长弓,面容冷峻地盯着他:“放下酒酒。” “好徒弟,你大可以试试,我会不会拿你的酒酒当自己的挡箭牌。”司徒雁翎挑眉笑道,神色里尽是嚣张。 傅尽欢拉弦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力道,搭在弦上的那支箭迟迟没有放出去。 他信司徒雁翎的话,司徒雁翎丧心病狂,真的有可能会拿温酒酒挡箭。他自诩神箭手,但箭终究是无意识的,不可能精准闪避温酒酒。 “啧,不可一世的大魔头有了弱点后,也变得和那些庸俗之辈一样。”司徒雁翎嘲笑起傅尽欢。傅尽欢拥有他艳羡的天资,亦有《无极心法》在手,只要他乐意,天下唾手可得,偏偏为情所困,做什么正人君子。 司徒雁翎先前还想着,他与傅尽欢师徒一场,要是傅尽欢能传承他的衣钵,他也算是后继有人。 可惜天之骄子有了束缚后,也成了凡夫俗子。 司徒雁翎嫌弃地看傅尽欢一眼,转身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