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世子妃在线教学(重生穿越)》 分卷阅读1 《戏精世子妃在线教学(重生穿越)》作者:鹿皎皎 文案: [闷骚偏执的王府世子vs忽悠成精的世家小姐] 贺谨雨本以为自己只是常规穿越,没想到竟会牵扯出那么多的恩怨纠葛…… [前世] “你毒杀亲姐,代嫁入府,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世子已经信了,又何必来问我?” …… 从此,孤院残影,了此一生。 病危之际,她惟愿,此生别后,永不相见。 却不知那人寻遍碧落,踏遍黄泉,只为再见她一面。 她突然不知道来到这里究竟是大梦一场,还是命中注定。 [今生] 她从现代归来,忘记了一切,主动提出和离,甘心为他纳妾,满口忽悠,只为可以好好做自己的教书先生。 却没想到,他一把将自己拥入怀中:“我有明媒正娶的妻子,何须小妾?” [甜文爽文,追妻火葬场系列,双初恋双洁]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贺谨雨;沈文 ┃ 配角:接档文《我在冷宫斗地主(系统)》《女配人设每天都在崩(穿书)》在专栏求收藏呀~ ┃ 其它: 第1章 入梦 绵绵的雨下得让人烦躁不安。 陈嘉看着眼前倚在美人榻上的女子背影,莫名地感到了一种令人不适的熟悉感,这种说不上来的滋味让她忍不住想要上前去看清楚那女子的脸。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陈嘉越是往前,越是觉得女子离自己更远,仿佛整个屋子都在往前移动,竟然用尽全力也无法靠近分毫。 渐渐地,眼前的景物也越来越模糊了,她还来不及细想,便落入了深深的黑暗中,仿佛被吸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陈嘉眼前再次出现光亮时,映入她眼帘便是看似丝绸材质的床帘。 陈嘉仿佛还沉浸在方才看到的女子身上,迟迟没有动静。待到反应过来方才眼前的一切或许只是梦时,她突然想起来一个令自己震惊的事情…… 对啊!她明明是在爬雪山时突然遇到了雪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想到这儿,陈嘉才开始打量起身边的环境。 她应该是躺在一张雕花木床上,木床右侧是一张带着铜镜的梳妆台,不远处还有一张美人榻。 看到这里陈嘉心下大骇,“这里难道是死人的最终归宿?看起来倒像是古代女子的闺房。” 当她还想再看时,却被一张看起来很是考究的屏风,隔断了继续向外延伸的视线。 这样一来,陈嘉便想起身查看,可是这一动才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挣扎了半天也没能起来。 最后,陈嘉只好继续躺着胡思乱想。 她就不该受王晓的鼓动,跟那群要寻找刺激的年轻人跑去释放什么压力,想来自己也是可怜,大学毕业之后就一直待业在家,好不容易考个了证书开始实习,就遇上了这种事情。 现在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被救了,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太不真实了,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梦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正在陈嘉的思绪越发混乱之际,外间突然响起了推门声,她瞬间收起了所有心思往声音来源处努力地望着,期待看到的是个活人,期待那人告诉自己,自己还活着。 陈嘉屏住了呼吸仔细去听,却听见屏风外那人越发轻手轻脚,似是放下了什么,又慢慢往自己这边过来了。 等了半晌,陈嘉终于看到了一个看起来不过九岁左右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倒的的确确是个活人,只是穿着打扮很是奇怪,梳着双髻,穿着一身水绿色的小袄。 小姑娘一进来便与陈嘉的视线对上了,显然也被吓了一跳。 不过下一秒,小姑娘脸上就露出了喜色,大喊出声,“小姐,您醒了!” 随即,她又对着身后喊了一声,“快去告诉夫人!”。 话音未落,陈嘉就看见屏风外有一个人影闪过,只留下了一句“是”。 陈嘉听她这样说,就挣扎着想起身问她更多自己的情况。小姑娘看着这边准备起身的动作,赶紧上前相扶。 借着小姑娘的力,陈嘉终于如愿坐了起来。 小姑娘很是贴心,在她靠着床柱坐好之前还给她在背后塞了个软枕。 陈嘉不由感激地笑笑,“谢谢你了,你家大人就是救了我的人吗?这里是哪里啊?跟我一起的那几个人你有看到吗?” 小姑娘听了这话觉得有些没头没脑的,表情变得又是担忧又是害怕,嚷着要去求见夫人,让夫人给她对牌出府去请大夫。 陈嘉眼见她醒来之后看见的第一个人,还没对她说清楚情况就要离开,顾不得听到小姑娘这些话时心中的震惊,只能先安抚下她,才好趁机打探情况。 ————————— 分卷阅读2 ——————————————————————— 今天已经是陈嘉醒来之后第八天了,那天的小姑娘被她拉着只套出了基本信息,还没来得及问出更多,一个三十来岁保养得宜的妇人就匆匆赶来了。 那妇人身量瘦削,英眉杏眼,上身穿着一件宝蓝色缎面袄,下身配着一条淡蓝色百褶裙,一看见陈嘉就抱着她一遍遍地哭,好容易才在自己带来的嬷嬷安抚下止住了眼泪。 按照之前那个小姑娘的说法,这个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这一切的变故激得陈嘉头昏脑胀,整个人都开始云游天外。 那个妇人看着她脸色实在难看,想着可能是病刚好的缘故,在听到之前那个小姑娘说了刚刚听见三小姐说了胡话之后,更是觉得陈嘉应该好生歇息,改日再请个大夫来看看。 于是,妇人没坐多久就对刚刚那两个小丫头细细叮嘱了几句,并警告她们小姐说胡话的事情不许对外乱说便离开了。 经历了最初的震惊,恐惧,不安后,陈嘉结合这些天的持续打探,渐渐理清了状况。 原来,陈嘉的确穿越了,而她如今穿越进的身体,是架空朝代建唐一个落没氏族贺家的嫡出三小姐贺谨雨,今年九岁。 前段时间这贺三小姐因为突感风寒生了病。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不过是个小小的伤风。谁知道,这病奇怪的很,不仅越吃药越严重,还使得贺三小姐陷入昏迷,差点死了。 其实陈嘉心里清楚,贺三小姐哪里是差点死了,是真的死了。 而那个对陈嘉很是关心的小姑娘是贺三小姐的贴身丫鬟,叫小荷。 说到这里,陈嘉不禁要感慨一句这贺三小姐活着的时候也不算命太差。贺家虽然是没落了,但是早年的积累不少,家底很是殷实。 而贺家老爷贺温博和夫人赵氏,也就是贺三小姐的爹娘感情甚笃,共育有二女一子,分别是嫡长女贺谨雪,嫡长子贺明熠和嫡次女贺谨雨。 贺老爷虽然也纳了几房妾氏,不过除了一个姓丁的姨娘生下了庶出的二小姐贺谨兰以外,其余妾室皆无所出。 所以这后院算是很清静了…… 如今除了执掌中馈的贺老爷的亲娘、贺三小姐的祖母李氏,就属贺三小姐的母亲赵氏在后院最有威信。 贺谨雨只需要注意着别招惹到李氏,是完全可以在后院横着走的。 不过,陈嘉看着她最近穿越到贺三小姐这生病的身子之后,李氏就免了她每日晨昏定省的情况,觉得贺三小姐的祖母应该也是疼爱她的。 可惜了,贺三小姐终究是早早地香消玉殒了,倒是便宜了她。 胡思乱想了一通之后,陈嘉,也就是现在的贺谨雨,又躺回了美人榻上发呆,直到外间传来响动。 “我和大姐姐来看看三妹妹,三妹妹起身了吗?” 一个女孩娇柔的声音传了进来。 贺谨雨想着这应该就是自己那个庶出的二姐姐了,听起来是长姐贺谨雪也一起来了。 这几日除了母亲赵氏,和祖母李氏派来传话送上补品的管事嬷嬷王嬷嬷,还没人前来探望,她虽然害怕与别人接触的太多露馅,但是还是闷得够呛。 因为从醒来之后,赵氏担心女儿再受了寒气,不允许她走出闺门一步。 而她的两个贴身丫鬟,那天见到的小荷,及前去报信的小萍,根本不敢违逆赵氏意思。再加上前段时间贺谨雨生病使得二人无比自责,这二人更是沉默寡言,尽心尽责时时刻刻地守着她。 贺谨雨一开始还逗逗两个小丫鬟,久了也觉得无趣。如今有人来看自己,贺谨雨自然欢迎的很。 于是贺谨雨立即坐起身来,不待丫鬟回话就出声道:“我起了,二位姐姐快进来吧。” 不过片刻,两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小女孩携手走了进来。因为屋子里烧了地龙,所以两个小女孩一进来就命下人解了自己的披风。 待走得近些,贺谨雨才看清楚,两个女孩子因为还未满十五,所以都是梳着双平髻。 左边个子高些的女孩有着与赵氏如出一辙的杏眼厚唇,却是细眉翘鼻,并未随了赵氏圆润的鼻子和英气的眉毛。 她下身着着牡丹百褶裙,上身是一件弹花暗纹棉服,显得颇有些雍容华贵的味道。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在一身红色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艳丽。这个应该就是贺家嫡长女贺谨雪了。 而右边个子稍矮的女孩则在前者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娇俏。她薄唇翘鼻,细眉桃花眼,穿着百蝶穿花的嫩黄色小袄,就如一朵风中摇曳的水仙花。这个应该就是自己的庶姐贺谨兰。 只是不知为何,贺谨雨看到这二人走过来,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今日因为还在养病穿着的中衣,又伸手摸了摸随意挽着的发髻,莫名有些不适,仿佛自己这个样子很是窘迫难堪。 尤其是贺谨雪,贺谨雨看到她第一眼时,心里就莫名的紧张,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胸口堵成了一团。 这实在太过奇怪了。 分卷阅读3 不过,贺谨雨还是尽力端正了表情。 毕竟自从知道了她八天前刚刚醒来时对小荷说的那些话后,赵氏就一直觉得她是病坏了脑袋,这些天又是请大夫又是熬药的,直到眼见着贺谨雨一日日安静沉稳下来,才勉强相信她那时只是因着刚刚醒来才有些糊涂。 因此贺谨雨可不想又望着小荷小萍可怜巴巴、满含期盼的眼神,逼不得已地将那些味道又苦又怪的药喝得一滴不剩。 “妹妹可好些了。前几日,我便想来看你。可惜你也知道,我自幼就身子不好,成日里药汤陪着,母亲怕我过了病气,不许我来。” 贺谨雪刚一上前便握住贺谨雨的手陪她坐在了美人榻上,眼睛里的担忧很是真诚。这让贺谨雨方才的不适消除了很多。 而贺谨兰显然不敢像贺谨雪一样直接坐在美人榻上,只在丫鬟搬来的绣墩上安坐了,也不急着插嘴。 这一点自然让贺谨雨注意到了。她一边谢过贺谨雪的担心,一边思量着贺谨兰这个庶姐倒也是规矩本分的很。 待到贺谨雪与贺谨雨一阵寒暄之后,贺谨兰才从怀里掏出一只香囊,开了口,“我这几日给妹妹绣了个香囊,里面塞了些暖身的草药,妹妹每日闻一闻,就不会那么容易着凉了……绣工不好,妹妹可莫要嫌弃。” 贺谨雨听了这话,连忙接过荷包,却发现这姑娘实在谦虚,她虽然不知道什么叫绣工好坏,可是这荷包看起来精致好看,怎么也算不上个不好。 贺谨雪看着贺谨兰拿出的荷包不由嗔怪道:“你这丫头,送个礼也藏藏掖掖的。哪里就绣工不好了?二妹妹的手连祖母都说巧!我倒是什么也没准备,便匆匆赶来了。” 这语气多是调侃,却没有半分怪罪之意。 说着,她望向贺谨雨,“这样吧,我回去便让丫鬟给你送些补品来。” 贺谨雨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自己这个嫡亲的姐姐虽说受尽宠爱,倒还是个好脾气的,就连忙回道:“不用了大姐,你的心意我领了,我这边祖母日日都有让王嬷嬷送补品来,我不缺什么的。” 贺谨雪拍了拍贺谨雨的手,抿嘴一笑,“祖母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但是我送的是我的一份心意,我身子不好,没法亲手给你做些什么,就只能用着府里的东西借花献佛了。你可不许推辞。” 贺谨雨听到这里只好不再推脱。 姐妹三人又说了会话。 贺谨雪也没有在这里耽搁太久,就主动离去了。贺谨兰自然是跟着走的。 贺谨雪和贺谨兰走后没多久,贺谨雪派来送补品的下人就来了,是方才贺谨雪身边带着的大丫鬟,好像叫什么小梅,可见贺谨雪是真的重视自己这个妹妹。 贺谨雨收下了补品,又遣了小萍去送送小梅,就再次歪在美人榻上开始想今日见到的这两个姐姐。 贺谨雪的确是美丽大方,颇有大家风范,不过听说自幼就汤药陪着,一直也不见好,想来赵氏这两个女儿都是应了那句自古红颜多薄命。 而贺谨兰看起来却是处处低调,谨小慎微。 说到二人这截然不同的性格,其实还牵扯到了贺家没落的历史。 贺家本是封城的大族。 贺温博的曾祖父更是一代英雄人物,曾经官拜丞相,还将自己这一脉迁往了建唐都城金陵。 可惜,后来朝廷为了打压氏族力量,提拔寒门新贵,使得贺家到了贺温博这一代只能在朝中谋个虚职。 好在贺温博的父亲看出皇上没有放过氏族的意思,为求保住贺家根基,为儿子求娶了朝中新贵,吏部尚书赵宣城之女赵氏。 按理说贺家这种百年世家大族是看不上赵宣城这种寒门出身的。可是贺家今时不同往日,这也是无奈之举。 可是贺温博虽说得了赵宣城的帮助,还是舍去金陵的富贵,举家迁回封城老家,才勉强留住了贺家根基。 贺谨雪就出生在这动荡的一年。因为赵氏自有孕以来就操心担忧,而贺温博又实在顾不上自己有孕的妻子,使得贺谨雪先天不足。 赵氏更是因为没有得到很好的调养,生下贺谨雪之后三年才拼命生下了贺明熠和贺谨雨这一对双生子。 当时,赵氏伤了身子,始终很难受孕。 前两年,贺温博还能因为对发妻的爱重,和对岳父的感激,按住一切不提。可是到了第三年,纵使贺温博再不急,也在母亲李氏逼迫和自己不能让贺家这一脉绝后的压力下,停了妾室的避子汤。 毕竟贺家到了贺温博这一代,嫡系就只有贺温博一人。 虽说到最后只得了贺谨兰一个庶女,但是赵氏实在坐不住了。 她怕,她怕妾室生下庶长子,自己失宠还不是最糟糕的结果。 她更怕日后即使有了嫡子,嫡子也会被压在庶长子之下,处处受制。 可赵氏的父亲赵宣城那时远在金陵根本帮不上忙,于是赵氏令贴身嬷嬷牛嬷嬷为自己四处寻找秘药,终于在第二年生下了双生子,可也彻底伤了根本,再也 分卷阅读4 不能有孕。 不过既然有了嫡子,贺温博本身又对赵氏充满了歉疚,便重新给各房妾室供上了避子汤。 于是到了今日,贺温博的后院里也只有贺谨兰一个庶出的孩子。 也是因为这些愧疚,贺温博格外心疼当年忽视了的长女贺谨雪,和期盼了多年的贺明熠。 而贺谨雨这个比贺明熠只晚出生了一会的贺三小姐,位置就有些尴尬了。 好在她是贺温博最小的孩子,又是嫡出,赵氏自然不必说,贺温博对贺谨雨虽说不像对待嫡长子和嫡长女那样如星如月般养着,但是也是很宠爱的。 相较之下,贺谨兰的地位就更加尴尬了。本就是不受期待的孩子,又是庶出,赵氏又是一看她就会想起自己当年的窘境,对她实在喜欢不起来。贺温博更是没那么多心思分在庶出的孩子身上。 还好赵氏宽厚,这些年衣食住行都没缺了她短了她的。但是看贺谨兰刚才看起来那么规矩的样子,分明是感受到了自己与嫡出的到底不同。 但是,这次交谈让贺谨雨最在意的消息,还是贺谨雪临走前告诉她的那个。 贺老太太因为贺谨雨的病,感念这一辈几个小的都是多灾多难的,于是决定过几日带几个小辈去宝山寺一趟。 宝山寺方丈听说是个得道高僧,所以这一次李氏前往宝山寺,一则是想为贺谨雨这次大病得愈还愿;二则是想给贺谨雪沾沾福气好让她尽快摆脱病痛;这三则,也就是最重要的,自然是给贺明熠求个签,最好是求大师给张开过光的护身符,好保佑贺明熠一生都顺顺当当的。 不过目的是什么对贺谨雨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下她终于可以出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进来的小可爱就点一下收藏吧~ 接档文: 《我在冷宫斗地主(系统)》 宅女苏喵喵穿越了,还随身绑定了一个话痨的谈恋爱系统。 谁知,系统并不靠谱,她穿成了渣爹不爱,渣男抛弃,还被丢进皇宫选秀的草原女子。 系统:运营初期,小小bug。不慌,有我在,宫女也会逆袭的!经过数据分析,你见到皇上的时候只要怼天怼地怼空气,他就会发现你好单纯好不做作地爱上你! …… 苏喵喵:“去你大爷的!你查的怕不是个假数据库!” 太监:“嗯?你竟敢辱骂皇上!速速打入冷宫。” 苏喵喵:…… 系统:不慌,这个皇帝有点不按套路出牌,我给你换个更帅的cp。 苏喵喵:“我苏喵喵就是当一辈子老宫女,在冷宫玩一辈子斗地主,也绝不会再信你一个字!” 就这样,苏喵喵本着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着打游戏的原则,做好了在冷宫斗一辈子地主的打算。 可这游戏打着打着,王爷非要拉着她一起造反。 系统:不慌,正常剧情。看来,新cp已经发现了你的与众不同。有我在,会顺利的。 “我信你个鬼!” 苏喵喵抱着扑克牌,拉着小姐妹就要跑路。 然而,王爷步步紧逼,穷追不舍,把她供成了小祖宗,还要她入主中宫。 夏君宣勾唇一笑,将她逼至桌案前,倾唇以覆。 一通耳鬓厮磨后,夏君宣附在她的耳边,声音低哑,“这下,朕可让皇后感觉到真实了?” 苏喵喵红着脸,媚眼迷离:怎么感觉更不真实了呢…… 双洁;甜文不虐 小可爱们快去专栏收藏一下吧~ 第2章 双生 既然贺谨雪能来看贺谨雨,就说明大夫那边终于松了口,觉得贺谨雨病已经痊愈了。 贺谨雨不许走出闺房半步的禁令就在当晚被赵氏解除。 贺谨雨看着两个也同样如释重负的小丫头,忍不住就想笑。 看来,闷坏的也不止她自己。 小萍表现得尤其明显,叽叽喳喳地对着即将到来的宝山寺之行提了不知道多少意见,一会觉得一定要多带几条衣裙,以免雪水沾湿了贺谨雨的衣裙没有替换的;一会又感慨唐嬷嬷要是在就好了,哪里会像如今这样手忙脚乱。 小荷稳重得多,但是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有点伤感,应该同样是想唐嬷嬷得紧。 这唐嬷嬷是贺谨雨的奶嬷嬷,这些日子因为大儿子娶亲得了赵氏的恩赐,回乡操办去了。 赵氏当年怀这双生兄妹就很艰难,怀上之后便写了封家书求自己的母亲白氏为自己寻找几个奶娘。 白氏之前收到女儿身处困局的消息就已又恨又气,一边骂贺温博当年求娶时说的好听,如今实在是忘恩负义;一边又找赵宣城闹,怨他目光短浅,非把宝贝女儿嫁给这种看起来风光,其实内里腌臜的样子货,害得女儿刚成亲不久就要远赴封城,如今连见一面都实属艰难。 此次收到女儿来信,白氏自然欣喜女儿苦尽甘来,立即派管事嬷嬷尽力寻找。 分卷阅读5 赵宣城心中也有不满,可惜封城太远,自己也不好管到女婿后院去,只得处处让着白氏。 这次终于能够帮上忙,赵宣城也就由着白氏安排。 最后白氏选定了四个奶娘,分别是如今照看贺明熠的苏嬷嬷、照看贺谨雨的唐嬷嬷、和以奶娘名义塞进来为给赵氏调理身体的,善药理的张嬷嬷及善膳食的林嬷嬷。 这些奶娘经过白氏精挑细选,个个都是厉害的主。 而她们当初由白氏的管事嬷嬷领来时,卖身契也一应被交给了赵氏,对赵氏自是再衷心不过。 贺老夫人对这些事情心里清楚,只是看在赵氏有孕,自己前些日子又逼得确实太紧的份上,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卖亲家一个人情。 后来,赵氏生产之后大病了一场,无力教养幼子,连基本的照看都做不到。 唐嬷嬷也是从那开始就一直尽心尽力,没有丝毫懈怠地照顾贺谨雨,与贺谨雨很是亲厚。这才有了这次的恩典。 其实贺谨雨并不想见这个唐嬷嬷,她反倒希望唐嬷嬷晚点回来。 毕竟如果唐嬷嬷与贺谨雨感情真的那么好,那她很容易就会露出破绽。 万一唐嬷嬷发现了她的古怪,对她来说终究是一件麻烦事。 唐嬷嬷既然是白氏送来的,必定跟个人精似的,恐怕不像小萍跟小荷那么好糊弄。 第二日,贺谨雨天蒙蒙亮就被小荷叫了起来。 贺老夫人住的听松苑不算太近,而贺谨雨自生病以来已有半月余没去晨昏定省,今日必定要早早准备。 贺谨雨梳洗之后,小荷为贺谨雨找了一身嫩绿色镶兔毛小袄,配着月白色翠纹裙。 贺谨雨不过九岁,照例还梳双丫髻,整个人显得俏皮又脱俗。 这是贺谨雨第一次仔细端详自己的脸。 贺谨雨还小,其实根本说不上美不美,只是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引人注目。 待到小荷给贺谨雨系上一件白狐披风之后,贺谨雨一行才走出了秋雨苑。 如今路边还有些积雪,三天前的那场大雪,给整个园子赋予了不一样的美感。贺谨雨第一次审视了自己现居住的贺府。 整个园子种了不少树木,越往听松苑走去,就能看到越多的松树,听说是因为松树有长寿的意头,所以老夫人很爱松树,连自己的院子里也种了一颗。 贺府的亭台楼阁修得不算繁复,却胜在精致,处处显示着这个世家大族的大气端庄,尤其是贺谨雨病中一直倚窗望着的衔月楼。 听说这是当年的一位贺家先祖为了显示家族地位所建,足足有九层,至今依旧是封城第一高楼。 在病中时,贺谨雨就不止一次想登楼一观,只是一直也没机会。 “快点快点,我今日一定要第一个到祖母门前等着,让她看看我的孝心!” 一个少年急切的声音将贺谨雨的视线从衔月楼拉了回来。 只见一个九岁左右的小男孩从不远处跑来。这个男孩梳着垂鬓,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长袍。 这身打扮本该显得男孩少年老成才是,却在此刻被跑得通红的脸衬得非常好笑。 那男孩越跑越近。 这时贺谨雨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他有着与自己相似的薄唇挺鼻,却不同于自己的杏眼,长着眼尾上挑的凤眼,看起来清秀又温柔,不过在一双英眉之下,整个脸看起来也不会过于女气。 也是,举止这般大胆,除了自己同龄的兄长贺明熠,贺谨雨也不用再作他想。 不一会,他后面一个穿着灰色棉衣的小厮也闯入了贺谨雨视线。 那小厮抱着一件黑色披风,一边跑得直喘粗气,一边喊:“少爷别跑,小心摔跤,快把披风披上。” 贺明熠看见了贺谨雨的那刻,立即停了下来,小厮未来得及反应,险些与贺明熠撞作一团。 贺谨雨看见了这种情形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 贺明熠登时脸就红了,有些气急败坏道:“你笑什么?” 小厮趁机赶紧给贺明熠系上披风。 贺谨雨面不改色道:“我笑你差点摔倒了啊。” 贺明熠根本没想到自己平时相处不多的妹妹居然直接承认了在笑自己,他脸色更红了几分,半晌没说出话来。 可他憋了许久,最后也只能强行故作正经地道:“你病刚好,我做兄长的不与你一般见识。” 说完他便甩袖离去。 这时的贺明熠倒是真学出了几分老夫子的神情来。 当然了,那得忽略了他的大红脸。 贺谨雨见贺明熠的确有了几分生气的样子,倒也不再继续取笑,赶紧跟了上去有些好奇地问:“你方才为何那般着急?急着找祖母做什么?” 贺明熠一听,以为贺谨雨还是揪着方才的事不放,登时就要生气。 贺谨雨看他脸色不对,忙道:“我或许可以帮你呢。” 贺明熠听到这话,眼神 分卷阅读6 突然闪了一下,瞬间又黯淡下来,“我真是白读圣贤书了。你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法子,祖母都发话了,让我认真读书。再过月余就休年假了,她现在不可能许我向先生请假的。” 贺谨雨听了这话便明白过来,贺明熠最近想向先生请假必定是为了去宝山寺的事。 贺老太太原来不打算让贺明熠去啊…… 不过想来也对,贺家是书香门第,重视学问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这一代就只有贺明熠这根独苗苗,也就难怪这般一日不肯让他荒废了。 看来,古往今来长辈望子成龙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可是贺明熠正是爱玩的年纪,怎么能甘心放过这次出游呢? 怪不得他刚刚那么着急冒失。贺谨雨一边想一边忍不住发出啧啧声。 贺明熠看她这个模样着实奇怪,也不知她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 但是他还记恨贺谨雨方才不敬兄长,笑话自己的事,便不想与她多说话,只继续闷头往前走。 贺谨雨心里还真的有了点盘算。 不多时,贺谨雨与贺明熠便到了听松苑。 因为路上耽搁了一会,此时听松苑门口,已经站了赵氏、贺谨雪、贺谨兰与一个穿着桃红色掐腰小袄的妇人。 贺明熠看到这个情况不免更是生气,他本想着早点来讨好祖母,这下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了,于是就忍不住瞪了贺谨雨一眼,却发现贺谨雨完全没往他这边看。 贺谨雨此时当然没有心思去瞧他,她望见那位妇人之时便偏头向小荷奇道:“那人是谁?” 小荷轻声回答,“丁姨娘。” 那便奇怪了,贺温博后院里少说也要有四五个姨娘,可是站在这里的只有一个丁姨娘,难道丁姨娘有个庶女就格外不同? 这时,赵氏她们也发现了贺明熠兄妹,赵氏看着贺明雨前来,面色突然有些担忧。 贺谨雨连忙与贺明熠上前行礼,“母亲。” 贺谨雨前些日子在秋雨苑闷得无聊,又知道自己终有一日要学着请安,便让小荷做示范,小荷虽然奇怪,也不过当作小姐为了无聊取乐便做了,今日却正好让贺谨雨派上了用场。 赵氏看见二人行礼连忙扶起二人,又拉着贺谨雨的手关切地问:“你怎么来了。我昨日跟你说你可以走动走动,可不是要你来请安的意思,你还是该休息休息,你祖母不会怪你的。” 贺谨雪一听这话面色一变,立刻朝赵氏走了过来。 此时贺谨雨才认真地看了看贺谨雪,贺谨雪今日依旧穿着一身红色,或许是因为脸色苍白的缘故,她总爱穿一身红色来衬得自己脸色好些。 贺谨雨不等她开口就用眼神安抚了她一下,又转而对赵氏浅浅一笑,“母亲时常教我孝顺祖母,如今就是不说,我也应该来尽孝的。既然已经好了,就没有躲懒的道理。” 说完这句话,贺谨雨忍不住想着,这赵氏应该是不太会讨老太太喜欢的。毕竟儿媳在长辈门前让晚辈不必请安,即使事出有因,婆婆又怎么会高兴呢? 待到母子几人说了几句话之后,丁姨娘才适时过来向贺谨雨和贺明熠行礼,这时贺谨雨更加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丁姨娘。 这妇人生下的庶女贺谨兰行二,只比贺谨雪小两岁,所以她当是与赵氏差不多年岁的,却比赵氏保养的还好,方才自己第一眼见她还以为她不过二十有余。 不同于贺谨兰的稚嫩,丁姨娘虽垂着头却依旧难掩一双桃花眼的妩媚,可她举止进退得宜,倒还是能看出与贺谨兰的相似之处。 不过她这般本分的模样却让赵氏很不待见。赵氏见她靠近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给。 贺谨雨自然也不愿与她多做纠缠,不过随便应了一句就不再理会她。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不多时,王嬷嬷撩起锦帘对众人传唤道:“老太太起身了,主子们久等了,快进来暖暖身子吧。” 王嬷嬷倒是态度恭敬,完全没有因为她是老太太眼前的红人而有一丝傲慢,不愧是能做到老太太身边掌事嬷嬷的人。 贺谨雨跟着母亲后面进了正厅,踩上了红色地衣,感受到屋里地龙的热度,整个人才算是活了过来。 外面如今正在化雪,冷得厉害,可贺谨雨方才偏偏不敢乱动,这是在听松苑里,她可不想让老太太觉得她没有礼数,所以之前整个人都快被冻僵了。 甫一进去,众人就开始行礼,贺谨雨跟着众人,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过了好半晌,老太太也没有发话让众人起身。 贺谨雨低着头,不敢四处打量。 就在大家都跪得有些支撑不住时,老太太才慢悠悠开口吩咐道:“都起来吧,坐着说话。” 贺谨雨落座在贺谨雪下手后,终于看清楚了整个屋子。 老太太李氏倚在榻上,身下垫着软枕,旁边红木小几上的香炉升起了袅袅白烟,在烟雾中,老太太的姿态越发懒散,但脸色依旧威严,眉头处深深的竖形纹路,更给 分卷阅读7 整张脸添了几分肃穆。她穿着金色的锦衣,整个人显得贵气极了。 老太太先是与众人寒暄了几句,然后就说起了过几日要去宝山寺的事情。 坐在赵氏下手的贺明熠一听这话,便将刚才李氏问话时装出的一脸乖巧打破了,立刻就要起身。 贺谨雨却抢先一步,“祖母,孙女有话要说。” 李氏听到贺谨雨唤她便看了过来,却见贺谨雨表情更加恭敬仿佛真的有正事要说。 李氏顿了一会“嗯”了一声表示准了。 贺谨雨语气突然变得恐惧,“祖母,前几日孙女生病昏迷时做了一个梦,梦到了……” 李氏本就觉得这病邪乎,再加上贺谨雨这种故弄玄虚的语气,立刻就有些紧张。 像李氏这种出身深宅的老人都挺迷信的。她语气立刻威严起来,“说。” 贺谨雨偷偷抬头看了眼李氏的脸色,发现气氛渲染地差不多了,扑通一声跪下继续道:“孙女梦到了一个白胡子仙人。他对孙女说,当年贺氏要建造的衔月楼,竟然比封城最大的寺庙宝山寺还要高,这实在是不敬,所以这楼本该是建不成的。不过神明都是慈悲的,还是让这楼顺顺当当地建了。可是贺氏竟然连还愿都没去,彻底得罪了神明,使得贺氏……” 她刻意顿了一下,犹犹豫豫地,“使得贺氏一直不顺……如今非得要贺家一家老小全都去宝山寺,好生还愿赎罪,才可破除困境。之前孙女病得迷迷糊糊的,醒来之后就记不清这些了。可是孙女昨日听闻祖母要去宝山寺还愿,突然就想起了这个梦。孙女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就是做完这个梦后,就突然醒了。孙女觉得这未免太巧合了,事关贺家,即使祖母可能会认为孙女怪力乱神,孙女也要说,还请祖母责罚。” 李氏每听一句,原来肃穆的表情就松动一分,她想起了这些年贺家败落,贺温博险些绝后,贺谨雪自幼多病,贺谨雨突感怪异的风寒,不一会后背都湿透了。 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看见贺谨雨仍旧跪着,只得叹了口气道:“你也是为了贺家,既然如此,还是宁可信其有吧。本来这趟也是要去祈福还愿的。王嬷嬷……” 王嬷嬷听到传唤,立即走上前来,俯身待命。 李氏这才继续道:“去,跟老爷说一声。让他准备一下带着熠儿明日同去宝山寺。” 赵氏的心从贺谨雨突然跪下起就一直吊着,听到她那些玄而又玄的话之后更是差点出声制止。 赵氏虽说迟钝,却知道贺谨雨这句话有多么大逆不道。 这不相当于说贺家这些年的磨难都是活该吗? 可就在赵氏欲站起身来时,贺谨雪却突然轻轻握住了赵氏的手,制止了赵氏的动作。 如今看来老夫人不仅没有发火,反倒相信了贺谨雨的说法,赵氏才放下心来。 贺谨雪其实方才也吓了一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在外间候着时贺谨雨望向自己的那一眼,又看到贺谨雨挺直的后背,总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害怕。 所以,她选择相信,并制止了母亲的动作。 李氏经过方才那些之后,也没什么心情继续说话,直说自己乏了,只留下丁姨娘伺候。 她想着过一会还是要让贺温博过来一趟。 贺谨雨正随着母亲告退,起身时却突然发现了丁姨娘没来得及收走的打量目光。 待到赵氏一行走出听松苑,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贺谨兰才上前来给赵氏行礼告退。 贺谨雨这时忍不住多看了贺谨兰几眼。贺谨兰今日穿了一件天青色绣兰花小袄,一条草绿色褶裙,看起来不失礼却又不张扬,也难怪之前站在穿着一身红的贺谨雪和一身深紫色的赵氏面前让自己完全没有留意。 赵氏此时正是心情不好,她难过于这个丁姨娘每次都要在老夫人面前装乖卖巧,害得贺老太太日日都要她伺候,眼里竟然没有自己半分。 她也不欲与贺谨兰多说,只挥挥手让她退了,随即就带着三个子女前往自己所住的竹墨居。 反常的是,今日贺明熠并没有着急告退回去读书,而是跟着母亲一路进了竹墨居。 他生性好动却腼腆,怕被人笑他大了还总黏着母亲,往日里并不常来,不像贺谨雪和贺谨雨往日里也是要去母亲处坐坐的。 这些都是贺谨雨从小荷那里打听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求收藏~ 《女配人设每天都在崩(穿书)》 黎青青受基友牛才华所托,帮他审了审稿子,觉得书中这个心思恶毒,却遭女主数次甩锅的女配小师妹穆大娟,设定实在俗套,于是大手一挥,将她改名“穆湘”,给她赋予了新的人生。 谁知,一觉醒来,她竟穿进了书里,成了山门小师妹! 一日,大师兄在她榻边等着她醒来,对她邪魅一笑,“孩子都有了,你也不跟我说一声。” 一日,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站在山门前,一挥折扇,目光清冷,“你竟 分卷阅读8 敢背弃婚约,与旁人私奔!” 一日,对面山头的死对头门派出动了全派前来围剿,“好大的胆子,连我们掌门的感情也敢骗!” …… 黎青青:牛才华,你快醒醒!我把你书改了!你快改回来啊!我喜欢穆大娟,我宁可去和女主斗智斗勇!我要过那种俗套的人生! 提示:还是1v1,不用担心。 第3章 丁姨娘 竹墨居的院落布局与听松苑院相似。 区别不过在于竹墨居院子里种满了墨竹,而听松苑则是种了一颗松树。 贺谨雨想着方才丁姨娘打量自己的那一眼,觉得怪异得很,打定主意回去之后好好问问。 她这些天光顾着打探自己身边人的情况,对丁姨娘这个不大受宠的妾室倒是忽略了。 而小荷之前也是觉得三小姐平日里与丁姨娘除了请安时能遇见,实在没什么交集,于是就在小姐询问时将她草草带过了。 贺谨雨想得入神,不知不觉间竟已经跟着赵氏走进了正厅。 赵氏此时一脸的郁卒,走向主座便倚坐了下来。 贺谨雪三人依次落座之后沉默地望着赵氏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 最后还是贺谨雪忍不住开口,“母亲,你怨不得丁姨娘。你平日里太不注意了,今日进去请安,祖母让我们跪的那会就是给我们立规矩呢。你在屋外对三妹说的话,祖母必然是听到了。” 赵氏本来听见女儿帮丁姨娘说话正伤心着,却突然听到李氏可能是不高兴自己说的话,瞬间就有些心虚。 她是家中独女,自幼娇生惯养的,虽说父亲母亲一直管教她礼仪规矩,生怕他们是寒门新贵被人看不起,耽误她日后说个好人家。 这也使得她养成了平日里都是能忍则忍,然后回来一个人生闷气的习惯。 但是母亲却没有教过她心计谋略,导致她不会讨好别人,还总是无意间得罪人。 对于这一点,赵氏也很是苦恼,她明明已经在自己掌事嬷嬷的提点下,努力改得沉默寡言多了,却还是会在一些时候忘记这些。就比如之前面对女儿关心则乱时。 她生性单纯,直到现在才回过味来,发现自己之前的话无意间得罪了老夫人。 想明白这些,她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老夫人待丁姨娘好,还不是因为自己不会讨老夫人喜欢。 不过她觉得自己如今也该知足了,既是儿女双全,又有夫君疼爱,实在不必与丁姨娘多做计较。 想通这些之后,她才有功夫注意到贺明熠今日一起跟来了竹墨居,讶异道:“你今日不急着回去温书?” 贺明熠闻言有些尴尬,只得推脱自己就是来讨口茶喝的。 这理由实在蹩脚的很,不过赵氏也不计较,毕竟没有母亲不喜欢孩子与自己亲近。 问过了贺明熠,接下来自然就轮到了贺谨雨。 赵氏到了此刻还是有些后怕,故而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雨儿,你与母亲说说你今天为何要那么说,你果真做了那样的梦?” 贺谨雨正端着茶盏,听了这话想也不想,理不直气也壮地回道:“这是自然。” 她竟全然不顾赵氏的疑惑,贺谨雪的打量和贺明熠从在听松苑起就开始古怪的脸色。 赵氏还想再问,贺谨雨却说自己方才可能跪了太久有些累了。 赵氏爱女心切立即连自己要问什么都忘了,让贺谨雨快些回去休息。 贺明熠在贺谨雨起身离开之后就也连忙告退追了出去,却发现贺谨雨还在竹墨居门前等自己。 “我看你好像有事找我,就干脆等你一会。” 贺谨雨看见贺明熠从竹墨居出来,开口道。 贺明熠见她毫不避讳,便提醒她这不是说话的好地方,然后带着她往不远处的衔月楼走去。 贺谨雨之前就想着有机会要登上衔月楼一览,却不想这机会在自己利用衔月楼撒了个谎之后立刻就到来了。 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命中注定。 小荷和贺明熠的小厮被留在了楼前。 小荷本来觉得不妥,因为男女七岁不同席。 可是她想着,这衔月楼为了方便观景,建造的四面通透,从外面一眼即可看见坐着的人,虽说看不清楚,也不可能听见声音,但是终归不会发生于礼不合的事情,最终还是同意了。 她也乐得看见原本不常来往的小姐与少爷接触,毕竟一个女人嫁人后在婆家的地位还得靠父亲兄弟帮衬。 衔月楼很高,登楼是件很耗体力的事,站在楼下便可见,那些让人头大的楼梯转了一圈又一圈。 贺谨雨如今只是个大病初愈还娇生惯养的九岁小姑娘,走了一会就开始体力不支。 而这里因为是贺家荣耀的象征,每年都会翻新,现下临近年节,整个衔月楼都弥漫着刺鼻的红漆味,令人更加难受。 贺谨雨忍不住看了一眼贺明熠 分卷阅读9 ,发现后者还在前面漫不经心地走着,脸上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可是贺谨雨看到了他发梢的湿气,知道他也累得不轻,也不忍心拖累他一会去族学,就咬咬牙继续往楼上走。 待到二人都已经筋疲力竭时,他们终于爬到了顶楼。 贺谨雨踏上最后一级阶梯时,突然感觉视野开阔,整个封城都在脚下了。 可惜封城如今天寒地冻,贺谨雨只能看到参差不齐的房舍,看不到路上人来人往,街上小贩叫卖的景象。 不过,时不时从屋顶冒起的白烟还是让贺谨雨觉得自己仿佛终于真切地贴近了这个时代。 贺明熠不是第一次登楼,显然不如贺谨雨这般激动。 他在石桌前落座,看着空荡荡的桌面感慨道:“其实现在不是好时候。在每年中秋前后,这里会有几个下人侍奉茶水,酒水,和点心,以供赏月的主子享用。这是祖上就留下来的规矩。” “是吗?” 这话一出口,贺谨雨就有些后悔,赶紧去看贺明熠脸色。 她一边担心贺谨雨身为贺家三小姐不知道衔月楼规矩一事,会使她露馅,一边思量着如果待会贺明熠问起来她该怎么圆这个谎。 可贺明熠并没有露出任何疑惑的表情,只是不屑地望了贺谨雨一眼,“你们这些小姑娘当然不知道。每年登楼望月,你们总觉得这一路爬得气喘吁吁的模样有失身份不肯来,就连大姐也因为身体不好从不登楼。” 贺谨雨看出贺明熠的不屑表情中,透露出来些许抱怨。 贺谨雨知道他自小就是家族的下一任继承人,被寄予厚望,在最想玩闹的年纪却穿着一身与年龄不符的深蓝色长袍。 而他其实也是希望与姐姐妹妹玩在一处的吧。毕竟家里也没个兄弟与他玩耍,族中倒是有几个,可惜他们除了节气,祭祖,或遇突发事件,平日是很少来贺府的。 “你没事的时候可以来秋雨苑找我,我一直都想让你这个兄长带我长长见识,若是你能带我出府逛逛我自然就更开心了。” 贺谨雨不忍看见他那个模样,不由想逗他一下。 贺明熠却突然眼光一闪,“你今日是撒谎的吧?” 贺谨雨知道他问的是哪件事,也知道这是他今日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这里四通八达不易隔墙有耳,最适合聊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是贺谨雨却准备继续装傻,“你说哪件事情?” 贺明熠看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免有些不忿,“你明明知道是哪件事情!” 贺谨雨闻言正待再次开口就被贺明熠打断了,“你别跟我说什么不知道,或者说什么你真的做了那样的梦这种话。若是真的,你之前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吐露,偏偏在说要帮我去宝山寺的时候说出来了。” 贺谨雨本来也就是想逗他,看他这样说,就干脆大大方方承认了,“是,我撒谎了。” 看着贺谨雨一脸的理所当然,贺明熠突然觉得有些无力,“我真的很高兴可以去宝山寺。但是你这样很危险,你知道吗?若你今日运气不好,是会被祖母责罚,被父亲厌恶的。” 贺谨雨虽说觉得李氏和贺温博不可能这样做,但是再小的可能也终究是可能,所以她也不做反驳,“其实一开始我想的是,今日回秋雨苑就装成为了请安受了寒气的样子,然后卧病休息到族学休年假。到时候你想出行不就容易多了。可是当我看到祖母总是一脸威严连多余表情都没有的时候,也不知为何就想改了这个法子。” 贺明熠一听脸都黑了,“你敢拿那么大的事情戏弄祖母?你疯了吧,简直大逆不道!” “要不你去告诉祖母,让她狠狠罚我,让父亲厌弃我,然后主动留下老老实实去族学,再不想出行的事情?” 贺谨雨现在依旧满脸的不在乎和调侃。 但是贺谨雨心里也是有点慌的。她看赵氏和贺明熠的反应,发现自己这个谎真的撒得不小。 那一直读圣贤书的贺明熠若是真要大义灭亲,又该如何应对呢? 贺明熠闻言一愣,明白了贺谨雨在说什么之后,有些气急,“你拿我当什么人了!你这事归根结底也是为我,虽然有些胡闹,但我怎会是那种不讲义气的小人!” 贺谨雨听了这话,忍不住心下一松。 看来这个兄长还是值得亲近的。 贺明熠瞧贺谨雨望着自己,感觉不好意思,“行了,我要去族学了,去迟了先生会罚的”,说完又是甩袖而去。 “这大雪天的往衔月楼上爬可真不是什么好主意,冷死我了。” 贺谨雨回到秋雨苑,就由小荷小萍为她换了中衣,抱着个汤婆子钻进了锦被里。 小萍听了这话,眼圈红红的,“呸呸呸,小姐怎么老爱说‘死’字。还有你小荷,你总说我冒冒失失的,这下好了,你就是那么照顾小姐的?上次小姐生病,夫人没有怪我们伺候不周就已经是侥幸了。这次要是再出什么事,夫人怪罪下来咱们都吃 分卷阅读10 不了兜着走!” 小荷自知理亏,只满脸愧疚地望着贺谨雨。 贺谨雨知道她们这是被自己上次的病吓怕了,先给了小荷一个安抚的眼神,便去哄小萍,“这事不怨小荷,是我自己非要去的,我下次绝对不这样了,我保证!你若是不信,可以时刻看紧我,怎么样?” 小萍看着贺谨雨一脸扮乖装痴的模样,不由破泣为笑,随即就忘了自己刚刚哭过似的,欢天喜地说要去传膳。 小荷本想跟去,却看到了贺谨雨眼神示意,知道这是又有话要问她了,便站定下来。 “老夫人向来不喜欢姨娘,所以从来不让姨娘每日跟着请安。但是丁姨娘是个例外,老夫人特别吩咐过要她每日都去陪着,具体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小萍领着外间两个二等丫鬟去传膳之后,小荷不待贺谨雨询问就解释道。 这就是小荷的好处了,心思细腻,不仅时刻留意着府里动静,还能及时感知到小姐的心思。 贺谨雨思忖再三,觉得这个丁姨娘果然不简单,看来……这个后院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平静。 不过丁姨娘有女儿,想着巴结老太太为女儿谋个好亲事也实属正常。毕竟赵氏不待见她们母女,自然也不会为贺谨兰的将来考虑。 可是贺谨雨总是不住回想起丁姨娘的眼神,感觉她要的没有那么简单。 贺谨雨想着,便躺在床上看着床幔发呆,床幔上头还挂着贺谨兰送的香囊。 “小荷,把香囊取下来吧,找个盒子收起来。” 贺谨雨盯着那香囊呆呆地望了半晌,突然开口道。 小荷闻言有些奇怪,“丁姨娘有什么不妥吗?这香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她到底还小,所了解的后宅斗争不过争风吃醋。 可贺谨雨不一样,她虽未经历过,却知道古代的后宅什么恶心事都能干出来,那才叫杀人无形呢。 不过贺谨雨现在还没有依据,只是全凭直觉,所以也没打算解释。 好在小荷体贴,感觉到主子不欲多说,就手脚麻利地把香囊解下收好了。 行动间,小萍已经回来了。 贺谨雨由小荷服侍着在桌前坐下,净了手之后望着满桌子的精致点心,却完全没有胃口,便示意小荷给自己盛碗粥,又草草用了点水晶包子,就要了茶水漱口。 每日由那么多人看着自己吃饭,还要把吃剩的饭给几个小丫头分食,这种感觉实在太奢侈太剥削了,贺谨雨很不习惯。 饭后歇息了一会,贺谨雨便命小萍为自己重新穿衣梳妆,然后带着小荷再次去了竹墨居,临走前还交代小荷把刚才收了香囊的盒子拿上。 到竹墨居的时候,赵氏正拿着花绷子在绣花。 赵氏看到女儿来了,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有些累了,怎么不好好休息?” 贺谨雨想起早上的推托之词,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起正事想岔开这个话题,“母亲这里不是有个善药理的嬷嬷吗?我想求母亲借我一用。” 赵氏以为她还是不舒服,不由担心道:“你说张嬷嬷?你怎么了,实在不舒服,我叫人去请大夫。” 贺谨雨见赵氏说着就要唤人,很是无奈,“母亲,我真的没事,我只是有个东西想拿给张嬷嬷看看。” 赵氏看她神情严肃,不是说笑,放下心来的同时也正视了此事。 她令掌事嬷嬷牛嬷嬷去把张嬷嬷请来,又屏退了左右,在房间里只剩下母女二人、牛嬷嬷、张嬷嬷,和小荷时,才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可以问了。” 贺谨雨给小荷使了个眼色。 小荷立刻会意,将手中的匣子打开,递给了贺谨雨,贺谨雨拿出里面的香囊,交给张嬷嬷,“听说嬷嬷对药理颇有见解,烦请嬷嬷帮我看看这荷包里塞的是不是暖身的药材,可有什么不对。” 张嬷嬷道了声不敢,才接过香囊,仔仔细细地开始查看,又放在鼻端嗅了嗅。她的表情突然怪异起来,将香囊拿到窗边看了又看。 贺谨雨看她如此动作,心下开始不安,“嬷嬷怎么了,这香囊是有问题吗?” 张嬷嬷拿着香囊再次走上前来俯首说道:“这药材确实是暖身的良药。” 贺谨雨闻言长舒了一口气。 要是被下了毒,可不是什么好玩的。 “可是……”张嬷嬷有些犹豫,“可是这香囊却有些奇怪。” 赵氏看张嬷嬷方才模样已经有些担心,听了药材没事才放下心来,可是她如今又这般吞吞吐吐的,让赵氏不禁催促道:“你这是干嘛?有话直说就是。” 张嬷嬷这才正色道:“我在香囊中除了药材的味道,闻到了一种故乡乡间野花的味道。” “乡间野花的味道?” 贺谨雨和赵氏都有些莫名。 张嬷嬷接着说:“夫人也知道奴婢早年家境贫寒。奴婢到了学绣花的年纪,买不起各色丝线,就想起了一种野花。这种花是 分卷阅读11 奴婢跟着父亲上山采药时发现的,它样子不美,也不甚香,但是颜色多样,奴婢当时不慎摔倒在这种花的花丛里,回家之后就发现自己的衣服染上了颜色。于是奴婢后来尝试着提取花汁来染丝线。果然,这种花汁极易上色,而且染出来的颜色也色泽鲜艳扎眼。不过这种方法染出来的线也有个缺点,就是容易脱色,所以后来奴婢嫁了人,条件好些,就将这种丝线弃了。况且这种花只开在气候温润的江南,奴婢离乡之后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奴婢之前一拿起香囊就觉得奇怪,闻到味道之后才想起来,方才奴婢又去窗边仔细看了一下,才确定这香囊上所用的线就是用这个法子染就的。可是这绣工看起来是二小姐的手艺,而且布料也非凡品,这……怎么会用这种法子染出的线呢?难道府上还有旁人知晓这个法子?” “你的意思是,我这个香囊如今倒成了府里独一无二的了?” 贺谨雨缓缓开口。 张嬷嬷想了一会点头称是,“二小姐的手艺配上这种丝线,整个府里除了二小姐可能有之外,恐怕就只有这个了。” 赵氏听了许久也摸不着头脑,忍不住开口询问:“雨儿,可是有什么麻烦?” 贺谨雨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着急回去想清楚,于是安抚赵氏没什么,只对她道:“许是二妹妹碰巧得来的丝线。这事不必声张,我让张嬷嬷看也不过是觉得这香囊好闻,好奇里面的药材。” 张嬷嬷看赵氏轻易地就被劝住了感到无奈,可既然主子发话,那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她守好本分就是。 第4章 宝山寺 辞别了母亲之后,贺谨雨喊了小萍去拿针线,又命小荷将香囊挂回床幔。小荷很是疑惑,不过想着张嬷嬷方才虽然说了香囊古怪,却终究没说对身体有害,也就照做了。 贺谨雨没注意到小荷这转了一圈的心思,吩咐完之后就一直坐在绣墩上望着小萍拿来的丝线。 “小姐,你都盯着看半个时辰了,还能看出花来啊?”小萍实在忍不住开口。 小荷知道贺谨雨在想事情,本不想打扰,却见小萍这般冒失,有些生气:“你聒噪什么,主子做的事情还由得着我们插嘴?” 贺谨雨眼看她们又要吵起来,揉揉了眉心:“行了,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我……会不会绣花啊?” 小萍大汗,“小姐,您又糊涂了?您看大小姐抚琴的样子极美,所以也喜欢抚琴。您平日最不喜欢这些针针线线了。” 小萍的话让小荷再次皱起了眉头,不过贺谨雨倒是不甚在意,只是小声嘟囔着:“难怪我看了半天也没像穿越小说里写的那样,拿起来针线,就继承了穿越主人的才艺,原来这刺绣,贺谨雨本人也不会。” 小荷看着贺谨雨一脸为难的样子,关切地问:“小姐可是想学做绣活,奴婢可以帮您。” 贺谨雨得到宝似的仰起脸望着小荷:“怎么?你会绣花?”小荷难得有些羞涩:“我们做奴婢的,总要学着缝缝补补的。”听了这话,贺谨雨站起身来拍了拍小荷的肩膀,不管怎么说,小荷这次可是要帮自己大忙了。 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之后,贺谨雨准备解锁新技能,吩咐道:“小萍,去把我的琴拿来。” 小萍闻言一愣,始终也没有动作。贺谨雨有些奇怪:“怎么了?” 小荷这才有些为难地替小萍说道:“是夫人看你之前日夜练琴,练的简直疯魔了,觉得这次奇怪的病很有可能就是练琴累的,所以把琴锁在库房了。” 贺谨雨听了这话,连忙保证道:“你们只管去拿,我就是玩一下,不会累着的,咱们偷偷的,母亲不会怪罪,快去吧。”小萍也不好再做阻拦,只得转身去了库房。 净手焚香之后,贺谨雨在琴桌前坐定,双手抚上琴弦,准备感受来自身体主人的传承…… “把琴给我摔了,我不练了,给我拿走!”贺谨雨呆坐在琴桌上一个时辰之后开始疯了一般大叫道。小荷小萍和外间的几个丫头,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却也不敢真的把琴摔了,只是悄悄地拿回了库房。 只有贺谨雨才知道自己如今的心情有多么的欲哭无泪。她忍不住在心里骂道:这是什么情况?说好的才艺穿越就有的呢?传承呢?感悟呢?你不给我留点记忆就算了,连才艺也不留?那我怎么办?合着你以前废寝忘食地是给我挖坑呢是吧? 最后,贺谨雨干脆破罐破摔,准备摔了这琴让大家都觉得自己厌倦了罢了,要不然练琴这种高难度的事情还不知道要折磨自己多久。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赵氏那里,赵氏听了下人的回禀之后立刻表示了欣慰,想着这孩子终于不魔怔了,不学就不学,找点别的学也好,太钻牛角尖钻研,累着自己不划算。 不过收到消息的人却不只赵氏一个。问兰苑里,贺谨兰自听到下人传话之后就开始慌张起来,她围着丁姨娘一圈一圈地走着,“姨娘,你说她会不会知道她身体突然衰弱,是因为我们在琴弦上隔三差五的下了些东西啊?” 丁 分卷阅读12 姨娘看着她这般耐不住性子的模样,很是无奈地不以为然道:“你冷静点,我们如今不能乱。上次是她命大,突然受了寒气激发了药性,否则咱们日复一日的下药,她活不过十二。你放心,连大夫和张嬷嬷咱们都糊弄过去了,她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要是知道了还能只是要把琴摔了?这会儿早该去找自己娘了。” 贺谨兰虽然觉得这话有些道理,但还是不放心:“她午间不是去了一趟吗?会不会已经和赵氏商量好了?” 丁姨娘听了,突然不屑地笑道:“你说赵氏那个蠢货?她虽然命好,可惜没长脑子,要是知道有人给贺谨雨下毒还能那么沉得住气才怪。可惜啊……她什么都不知道。”丁姨娘此时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越发得意了起来。 贺谨兰望着她的样子有些不满:“她是蠢,姨娘就聪明了?还说贺谨雪身子不好不足为患,除掉贺谨雨我就能是贺府唯一的大小姐。姨娘……你让我忍了那么多年,什么时候我才能出头啊!” 丁姨娘听到女儿抱怨也只能耐着性子与她解释:“你以为赵氏是死的?她虽蠢,但她手下的人可不蠢,这些年把几个院子围得简直就像铁桶一块,若非……我这次又岂能下手!不过你放心,我还有个大礼要送给赵氏母女呢。”贺谨兰闻言望着丁姨娘,母女二人会意一笑。 丁姨娘本不想那么快再次动手,可她虽能安慰女儿,却安慰不了自己。今日请安时贺谨雨的一举一动都不由得让自己留意,或许这个只会跟在贺谨雪屁股后面跑的小丫头真的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对付……难道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接下来的几日出奇的平静,很快就到了前往宝山寺的日子。贺谨雨对自己来到这里的第一次出行还是很期待的,一早就起来梳妆打扮,推开窗子时才发现外面飘起了小雪,这是自己醒来之后看到的第二场雪。之前的那次因为赵氏不许自己出门,所以也没能好好观赏,于是这场雪令贺谨雪更加期待这场出游了。 因为要去寺院,贺谨雨今日穿的保暖却素净。她一身月白色袄裙搭配着兔毛围脖,又披上了一条月白色披风,衬得一双杏眼更加可爱。 “小姐可以再歇会子,这边还得些时候才能忙完呢。”小荷知道她想要立刻出门的心情,但是还是心疼她。她昨晚也没怎么睡,小荷睡在她旁边的脚踏上,自然最清楚这些。 可贺谨雨哪里闲的住,直凑在小荷旁边非要看她们指挥婆子搬箱子,“哎呀,没事没事,不过你们为何要带那么多东西?不过住三日罢了,阵势却像搬家一样。”贺谨雨知道她们这几日,日日都在收拾,却没想到最后整理出来,竟然有那么多箱子。 “寺里不比府上,很多东西都是不齐备的,我们这里不仅带了小姐每日替换的衣物、披风,还要额外预备着几件以防小姐在雪地里沾湿了衣裙,光这些就占了整整一个箱子,还有小姐这几日住在那里要用的锦被……”小萍听到贺谨雨发问,卖弄起来就没完没了,不过贺谨雨今日高兴也就由着她说,听的津津有味。 谈话间,赵氏领着贺谨雪来了秋雨苑,“雨儿,唐嬷嬷不在,你这边人手可还够?”贺谨雨看见二人也是欣喜,看到贺谨雪更是惊艳的一愣,因为今日要去寺庙,贺谨雪没有像平日那样一身艳红,而是换了一件水绿色绣梅花长锦服,一条翠绿色披风,在雪里站着的时候,看起来仿佛随时都要乘风而去了。 贺谨雨被小萍暗暗推了推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陪笑道:“够的够的,小荷跟小萍都很细心,我这边都快弄完了。” 赵氏看着她完全无法抑制的兴奋模样,慈爱地帮她捋了下被风吹乱的鬓发,“我看你最近时常来找张嬷嬷,反正我这边也有林嬷嬷照顾着,你又大病初愈需要调理,身边没有个嬷嬷管事也不行,就让张嬷嬷来你这里照应着,回头唐嬷嬷回来,再让张嬷嬷回竹墨居。”这时,一直俯身站在一旁的张嬷嬷走上前来,神态恭敬。 看到贺谨雨还在犹豫,贺谨雪连忙开口:“妹妹莫要推辞,我身边也有个祖母为我找的管药膳的嬷嬷,身边有人通医理实在会方便很多。”贺谨雨本不想夺人所爱,闻言也觉得自己确实有很多地方都需要一个会药理的人来帮扶,便也没有拒绝:“那就谢谢母亲了。”话音刚落,张嬷嬷就立刻走到小萍身边,有条不紊地处理起各种事务,有了她的帮助,东西很快都装上了马车。 贺谨雨随着母亲与大姐一起走到贺府大门才看到,门口除了丁姨娘母女以外都还未到。 丁姨娘今日也是有分寸的,只穿了一件深蓝色小袄,一条素净的裙子,未着粉黛,看起来比自己一身淡青色的母亲还要低调。而贺谨兰则是穿着银白色缀兰花对襟小袄,配上同色锦裙,披着天蓝色披风,与往常一样低调地站在姨娘旁边。 丁姨娘母女见自己一行前来,立即上前行礼,正动作间,贺明熠跟着贺老夫人也来了。这时贺谨雨注意到,站在贺老夫人身侧的应该就是自己一直没能见到的父亲贺温博,他一身深色锦袍显得自己更加高大,凤眼上挑更添俊逸无双,鼻梁高挺却将他满身的清俊压住,显出与老太太 分卷阅读13 一般的威严肃穆,看来这满府小辈挺巧的鼻子都是遗传这位的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贺谨雨想多了,方才贺温博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往这边看了一眼。 众人上前给贺老太太和贺温博行了礼才各自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汤汤地上了路。贺温博也是自这个小女儿病后第一次见着她,快到年节了,他一直忙于族中准备祭祖的事,连女儿病了也顾不上去看一眼。可是还未等贺温博抽出空来,母亲就急急传唤自己,说的却是这个小女儿那一段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贺温博方才不禁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儿,发现她也正望着自己,看起来确实与以前有些不同,但究竟哪里不同,他自己也看不出来。想到这里贺温博眯起了眼睛。 因为下雪,为了行路安全,车夫驾车走得很慢,不过好在路上不算无聊,贺谨雨最近可是从小萍那里得了些宝贝。前几日贺谨雨因为不再练琴,便多了很多时间无聊,之前还会看看书练练字,后来就觉得实在枯燥乏味,这时候小萍就献宝似的给了贺谨雨几本话本子,从古至今话本子的内容无非就是才子佳人你侬我侬,虽然没什么新意,但是打发时间的确有用。张嬷嬷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毕竟大家小姐深闺无聊,看看话本子是无伤大雅的。 行了大约半日,小荷从小几下面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食盒,从里面端出来几碟小点心给贺谨雨果腹。贺谨雨只用了几块就都给了小荷,小萍和张嬷嬷。张嬷嬷也忙活了大半日,确实有些饿了,便也不再客气,接过点心。小荷与小萍看到张嬷嬷开动,才敢跟着动筷。 正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前面好像发生了点争执。贺谨雨不由大奇,这贺家虽说今时不同往日,但在封城这个地方还是可以横着走的,是谁那么大胆敢拦贺家的马车?她立即派小萍前去查看,小萍胆子大,这种场合派她去打探最好。 不过,小萍没多久便回来了,马车在她回来之后不久就恢复了有条不紊地前行。可是小萍这边还没坐定就急着把打探来的一件奇事讲给贺谨雨听:“小姐猜猜起争执的是谁的马车?”张嬷嬷有些不悦:“不要作怪,好好回话。”小萍嘿嘿一笑,迫不及待道,“是孔文筠!” 小萍顿了一下发现贺谨雨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补充道:“是建唐第一才女孔文筠啊。”这时,小荷也忍不住接了话茬:“就是那个终生不嫁,如今在金陵开设女学堂的孔文筠。”小萍见有人搭话,立即点了点头:“是啊是啊。”然后凑上去继续和小荷叽叽咕咕地说着自己的见闻。 此时,贺谨雨听到帘外马蹄声越来越近,鬼使神差地掀开了帘子,只见眼前的是一辆很简单,但是却绝对不会让人觉得简陋的马车。不知道为什么,贺谨雨突然很想知道这马车的主人,所谓的建唐第一才女究竟是什么模样。也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了自己的想法,正当马车要擦肩而过的时候,一阵风吹过,贺谨雨瞥见了马车的一角,就那么并不真切的一角,令贺谨雨突然眼瞳一缩,或许是风太大,贺谨雨的眼角立即就湿了。 “怎么会?”贺谨雨梦游般轻声说了一句。张嬷嬷在两个小丫头凑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就一直留意着贺谨雨这边的情形,看到状况不对就赶紧过来放下了帘子。而贺谨雨还在发呆。 小荷这才注意到,立刻关切地问:“小姐?怎么了?可是冷着了。”贺谨雨此时突然回过神来,语气急切地向小萍问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萍难得见到小姐这个模样,也不由正色道:“是误会,方才前头的车夫看对面的马车那么不起眼,以为是哪个农家在此占道,孔文……孔先生本来不想声张,无奈那车夫不依不饶,就只好亮出身份,然后才知道原来是误会,随即就恢复通行了。” 贺谨雨点了点头,又让小萍说更多关于孔文筠的事情给自己听。 原来,孔文筠出身于传说中,属于孔家后人一脉的氏族孔家,是如今在朝为官的大理寺卿孔楚霖的亲妹妹。而孔家也是金陵如今唯一幸存的氏族,这源于孔家世代都是清流,从不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只效忠于帝王。据说当年孔文筠幼年之时就有才名,到了及笄之后更是名声大胜,可是却一直未有说亲的消息传来,金陵城里的大户不可能无意与其结亲,可是孔家始终没有那个意思。到了孔文筠十八岁那年,人人都以为孔文筠的结局必定是找个差不多的草草嫁了,谁知她却突然像男子那般梳起高髻,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他的兄长帮忙请旨,自己在金陵开办了女子学堂——文芷书院。 这刚硬的脾气倒是与那人完全不同,贺谨雨这样想着,便笑出了声。小萍看到贺谨雨的模样,心下惴惴不安……这是又糊涂了?又哭又笑的?还是吹风又吹出问题来了?于是与小荷一起一瞬不瞬的盯着贺谨雨。张嬷嬷倒是若有所思,这三小姐看起来好像认识孔文筠似的,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三小姐以前最是乖巧,日日都黏着大小姐,根本没有出过府啊。 这个插曲过去不久,贺家的马车在距宝山寺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贺老太太派人通知众人,下车步行,以示一片向佛之心。众人不敢有 分卷阅读14 异议,纷纷下了马车,向宝山寺行去,车夫拉着马车跟在后面。贺谨雨这才看清了这里的景色,虽说如今大多数景物都被雪覆盖,但是远处的青山和近处层层叠叠的树木还是能窥见一些宝山寺的古朴之气。宝山寺前的路是由青石板铺就的,虽说路上的积雪已由僧人清理,但是今日这场小雪使得路面很滑,贺谨雨由小萍小荷扶着,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贺谨雨都走的艰难,更别说贺老夫人了,于是众人行进速度很慢,这一走竟是将近半个时辰。行至山门前时,寺内的僧众已经站在山门前等候,这些僧人的青灰色僧袍都有些湿了,看起来应该站了很久,这样大的阵势,也只有封城第一氏族贺家才能做到。 贺老夫人此次是为礼佛而来,自然不敢怠慢这些僧众,甫一进寺就让王嬷嬷捐了一万两香油钱。 入寺之后,贺老夫人和贺温博带着贺明熠去拜访方丈。贺谨雨等人就跟着赵氏由小沙弥领着进了禅院,小沙弥领路之后恭敬地对赵氏说:“这里是西禅院,专门留给女客住的,近日天寒,寺中清净,各位女施主大可放心走动,后院近来也是别有一番景色。”赵氏对小沙弥道了声谢,就开始分配屋舍。 第5章 初见 一楼自然是丫鬟婆子住的。至于二楼,赵氏把二楼东侧第一间留给了贺老夫人,自己则住在第二间方便服侍,贺谨雪住在西侧第一间。 而因为老太太分开前特别叮嘱,让丁姨娘住的离自己近一些,赵氏把西侧第二间分给了丁姨娘。虽然赵氏想把这间留给贺谨雨,但是老太太既然喜欢丁姨娘,那自己也不必在这里找不自在,毕竟来宝山寺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祈福。 贺谨兰主动要求想与姨娘同住,赵氏懒得管这些,就随她去了。因不舍让贺谨雨与一楼的佣人挤在一起,又不想扰了贺谨雪休息,赵氏就让贺谨雨与自己同住。 丫鬟婆子们不一会就将禅房收拾出来了,贺谨雨坐下歇了一会,用了点点心茶水之后开始有些待不住了。赵氏知道她是孩子心性,便放她出去走走,只是叮嘱她戴好披风,千万别摔跤,又让她带上张嬷嬷。 贺谨雨连连称是,转身便带着小荷和张嬷嬷,向方才小沙弥所说的后院走去,如今正是未时,雪已经停了。 后院这里树木花草基本上都凋零了,不过有白雪点缀,倒也不显得荒凉,再往前行是一片竹林,竹林旁边建了一座无忧亭,亭边是小桥流水,流水是从山上引下来的,看起来颇为风雅,应该是专为香客观赏所建。 贺谨雨领着下人登上无忧亭倚栏远望,却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毕竟登过衔月楼,见识过整个封城似乎都在脚下的奇观的人,又怎么可能被这小小亭中景色所吸引。 突然竹林方向传来沙沙的响动。张嬷嬷反应迅速地将贺谨雨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声音来源,厉声喝道:“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出来!” 过了一会,里面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冲了出来,这个男子看起来来者不善,不像是贺府中人。而这里离西禅院有些距离,即使那边听见动静也不一定能迅速赶来。可竹林又在通往西厢房的入口,相当于这个男子堵住了自己来时的路。 贺谨雨眉头紧锁,脑中飞快地思考着对策。小荷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立刻就有些脚软。张嬷嬷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语气还算镇定地对贺谨雨和小荷轻声说:“我拖住他,小荷带着小姐往反方向跑,千万不能让他冲撞了小姐。”随即一脸凶狠地向来人威胁道:“你可知我们是贺府的人,今日若是你敢做出什么歹事,贺府上下都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贺谨雨听到张嬷嬷的叮嘱后,立即拽着小荷往反方向跑,出了后院便向后山跑去。小荷很快从慌乱中镇定下来,随即有些自责,她应该保护小姐,而不是拖累小姐的,下定决心后她立即加快了脚步,跟紧贺谨雨。 那男子看见两人跑了,作势就要追赶,张嬷嬷见唬他不住,一边大声嚷着救命,一边直接向他扑了过去,张嬷嬷虽然比不上男子力气大,但是这一撞也是撞出了不要命的气势,男子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不管不顾地向自己冲过来,还来不及收力就与张嬷嬷撞作一团,雪天路滑,男子受到力量反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竟然挣扎了好几下也没起来,待到爬起来时再看,这儿哪里还有两个小丫头的影子。 不过男子并不着急,这次虽然没能捉住贺谨雨,但那人也说了,若是不能成事,造足了声势也是可以的,如今这小丫头虽说暂时逃过一劫,但是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男子听见脚步声近了,转身钻进竹林里,不见了踪影。 再说贺谨雨这边,刚才卯足了劲地跑,如今实在跑不动了,便与小荷一起靠着树喘气,开始分析自己如今的处境。这后山很大,而且树木众多,若是那歹人真的追来,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自己,可是这样一来,自己被贺府的人找到或者是想走去也就难了。贺谨雨与小荷歇息了半晌,确定一切安全,就开始四处寻找出路。 贺谨雨这时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每走一步就用石头标记一棵树木。可惜七拐八拐,虽说没 分卷阅读15 有拐回原地,但是也完全分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眼看着就要到黄昏了,小荷渐渐开始害怕起来,只是想着小姐还要自己照顾,便努力压制住恐惧,贺谨雨看出她的强装镇定,不停地跟自己说自己可是登过雪山的人,虽说这不是什么成功的经验……而且自己还死在雪山了……不不不,不能那么悲观,现在情况好多了,贺府带了不少家丁,宝山寺还有那么多熟悉环境的僧众,肯定能找过来的。 内心正在挣扎间,贺谨雨突然听到有说话的声音传来。小荷像是惊弓之鸟,赶紧张开双臂拦在贺谨雨身前不敢发出声音。而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贺谨雨这才听到对方在说什么:“方丈,您还没说这次突然邀我前来所为何事,总不会是为了让我陪您在这里乱晃吧?” 沈文说完,陪仍旧但笑不语的方丈绕过了一棵大树,突然看见面前站着两个小姑娘,站在前面的那个满脸戒备,而后面的那个,却一脸的若有所思。 后者站在雪里,被一身月白显得玉雪可爱,可是当你注意到她的神情却总觉得不能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她,而且不知为何,沈文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突然感觉心里好像少了一块似的。 贺谨雨听到方丈二字瞬间放下了一直上上下下的心,却突然看见一个少年从树后走出来,他穿着一身玄色大氅。虽是与贺明熠一样穿着深沉的颜色,却不像贺明熠那样,穿起来总让人感觉是假正经。眼前这个少年看上去只比贺明熠大个三四岁的样子,倒是好像很适合这样的颜色,看起来器宇轩昂的。 这少年还长着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长桃花眼的人贺谨雨也见过的,光贺府就两个,可没谁能长得他那么霸气的,这可能得益于他的两道剑眉,可惜是个薄唇,一看就是薄情之相,不知道以后要辜负多少可怜的小姑娘。 贺谨雨想着,竟然突然不合时宜地发出啧啧声,发现自己发出了心声,贺谨雨自己也吓了一跳,而沈文这时才意识到,他好像被一个小姑娘打量了半天之后鄙视了? 小荷看到一身僧袍的方丈之后就安定下来,谁知放下心来自家小姐就表现出这个德行,这让小荷忍不住想扶额,真是不分场合地犯糊涂啊。 贺谨雨很尴尬。沈文更尴尬。方丈站在一边,看见如此情形,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这一声无异于解救了这比冬日还冷的气氛。 “咳咳,这位可是宝山寺的方丈?”贺谨雨开口问道。 “正是!”方丈脸上笑意更深。贺谨雨连忙将自己遇见贼人然后在后山迷了路的情况告诉了方丈。 方丈待她说完,点头道:“老衲明白了,小施主在宝山寺遇到贼人,是老衲管理不周,还望小施主见谅,老衲回去必定命全寺僧众加紧戒备,仔细搜查,还小施主一个公道。”贺谨雨忙道不敢。 沈文见此,便出声告辞:“既然如此,我一个男客也不便同行,沈某先行告退。”方丈道了声:“阿弥陀佛。”这便是应允了。贺谨雨却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声,这下倒还真有了些知礼的谦谦君子模样。 沈文在回去的路上还在想今日方丈一系列的奇怪举动,他倒像是知道这位落难小姐在那里似的,可是他为何要提前一月写信邀自己今日前来呢,就为了转这几圈?而今日遇见的那个小姐,那么小的年纪,前一秒遭遇了那么多变故,下一秒还能标志着树木自己找路回去,还有心思打量自己。想起方才那丫头鄙视的语气,沈文不由地感慨:“真是个……奇怪的小姑娘。” 贺谨雨随方丈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赵氏,赵氏当时正领着几个婆子像个眉头的苍蝇一样乱撞,看见贺谨雨就哭的梨花带雨,抱着贺谨雨上看下看,问她有没有受伤,全然没注意到方丈还在一旁。 方丈也不急,主动退至一旁,脸上仍是挂着淡笑,捻着佛珠双手合十。贺谨雨对方丈抱歉一笑,便对着赵氏一遍遍地回答没事,真的没事。 也不怪赵氏失态,今日她正在听下人回禀,突然就听见张嬷嬷的叫喊声。赵氏想起张嬷嬷随女儿去了后院,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可是这件事情,事关贺谨雨,不能随意声张,她虽迟钝但是事关女儿还是本能地开始静下心来,她先是派掌事牛嬷嬷下去吩咐所有人留在屋中不许走动,才叫了几个心腹婆子随自己一起去后院。到了那里却发现张嬷嬷一个人瘫坐在地上,赵氏此时魂都快没了,可是她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出事,于是强忍着头晕的感受,赶紧询问张嬷嬷。 当得知贺谨雨跑去后山时,赵氏虽然还是紧张,但因为好歹没有落入贼手,便止住了头晕,命一个婆子帮张嬷嬷收拾收拾送回禅院,自己则是带着剩下的婆子去后山寻找。可是天色渐晚,若是天黑前找不到雨儿,只怕便非要惊动老太太和其他人了。 赵氏不禁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毕竟比起名声,赵氏更希望女儿活着,大不了送到金陵赵府,总不会没有活路。不过万幸的是,赵氏还是在天黑前找到了。赵氏又哭又笑,在发现贺谨雨除了发丝有些凌乱,其余的确实还是齐整的之后,才平静下来。 此时赵氏终于发现方丈也 分卷阅读16 在,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立即前去给方丈行礼:“多谢方丈救命之恩。”方丈却笑道:“老衲不过是与贺三小姐偶遇,觉得贺三小姐颇有佛缘,便交流了一会佛法,不想竟忘了时辰。何谈救命之恩?” 贺谨雨闻言一愣,方丈这是在为了自己……撒谎?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吗? 赵氏还没反应过来,贺谨雨连忙握住她的手:“娘,您瞧您,我不过是与方丈交流佛法。张嬷嬷想去向您禀告,不想却遇见了饿急的夜猫,吓得大叫罢了。” 方丈看了看贺谨雨,笑容再次加深。赵氏此时再反应不过来就真是笨蛋了。赵氏理了理鬓发,捏起手帕揩了揩眼角,轻轻地笑了:“就是就是,这张嬷嬷果然年纪大了,被一只野猫吓得说什么你往后山跑了的胡话!” 随即想着这张嬷嬷也是聪明的,叫嚷的时候根本没多说什么,只是大喊救命,如今自己只要将带人搜查后山的事情圆过去便可瞒下这件事又不落人口实,此番张嬷嬷立了功又受了委屈定要好好弥补才是。 临别之时,方丈看出贺谨雨欲言又止的表情,似是无意地说了句佛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竟是看出了贺谨雨心中所想。贺谨雨心下又是敬佩又是感激,却不便多说,只是恭恭敬敬地对着方丈行了个礼。 方丈慈悲一笑,随即又恢复了往日捻着佛珠的模样,念了声阿弥陀佛,转身离去,他也该清理一下寺内的孽障了。赵氏领着贺谨雨回去时,贺谨雨的发髻已经被重新整理过,看不出任何端倪,再加上上下口径一致,得道高僧又亲口承认了此事,而众人也确实没听见张嬷嬷喊了什么,便信了这个说辞。 丁姨娘看见赵氏这般作态,不禁心内冷哼,这赵氏今日的手段,绝对不是她的脑子能想出来的。看着贺谨雨也一脸风波不经的样子,丁姨娘相信这其中绝对少不了贺谨雨的手笔,只是这宝山寺方丈怎么会掺和进来呢?不过不管怎么样,开弓没有回头箭,贺谨雨留不得了。 次日一早,宝山寺里就炸开了锅。原来,今晨小沙弥打开寺门时,发现寺门上挂着一只精致的香囊,旁边还贴着一张写着淫诗的字条,小沙弥一看立即脸色通红,心下大骇,连忙取下香囊,准备拿给监寺处理,可是监寺昨日不知为何被方丈处置了,如今还没来得及选出新的监寺。 小沙弥无奈之下只好去找师兄,只是却在路上恰好被一个下等婆子看见,那婆子觉得小沙弥形迹可疑,怀疑他偷东西,便与小沙弥撕扯起来,这场景引来不少人围观,众人还未来得及上前阻止,撕扯中小沙弥怀里抱着的淫诗和香囊就掉在了众人面前。 随即有人认出了这是贺二小姐的绣活。贺家有知道事情严重性的下人立即压着这色胆包天的小沙弥前去贺老夫人处。而寺中的僧人看见如此情形也不敢上前阻拦,只得去找方丈。 贺老夫人当时时正在用早膳,得知此事之后勃然大怒,立即派人封锁消息,以免消息走漏出宝山寺,造成更大的祸患。 可是再生气,在宝山寺里处置寺中之人,还是应该要问过方丈。于是贺老夫人叫上了贺谨兰和丁姨娘,又吩咐了人将老爷叫来,便压着小沙弥和所有见到此事的下人,前去找方丈商议。 方丈自然相信自家的小沙弥,不肯轻易处置,于是双方选定在接纳贵客的大殿让当事双方对质。 贺谨雪自然是听到动静了。可贺谨雨和赵氏昨日回来摆平风波,私下安抚褒奖了张嬷嬷,又命小荷快去暖暖身子之后就睡下了。因为之前一番折腾,母女二人也都受了点寒,喝下丫鬟们煮的姜汤后,这一觉睡得很沉。 下人们知道主子昨日受了惊吓也有意让二人多睡一会,就连小萍都受了小荷的嘱托,所以此刻二人仍旧没得知此事。 昨日的事贺谨雪也是听说了一些的,结合着看,今日这事越发透着蹊跷,于是速速带人前去敲门。贺谨雨和赵氏迷迷糊糊间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清醒了,对视一眼之后就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同样的担忧和疑惑。于是二人匆匆洗漱更衣之后就赶往大殿。 贺谨雨和赵氏,及贺谨雪来的时候,大殿附近站满了人,有僧人也有贺府下人,还有一些住在宝山寺偏院的香客派来的下人;地上跪着都穿的一身素色,看起来很是楚楚可怜的丁姨娘母女及二人的丫鬟婆子;殿内端坐着贺老夫人,方丈,贺温博,还有昨日一直被拉着聆听佛法的贺明熠。 贺明熠一见贺谨雨来了就拼命对着她使眼色,贺谨雨却恍若未觉。贺明熠顿时急得在心里大骂笨蛋。 贺谨雨进殿之后,随着母亲姐姐妹妹一起行完了礼,还未落座就被膝行向前的丁姨娘抱住双腿。丁姨娘哭的满脸鼻涕,一副慈母做派,“你可要救救你姐姐啊,她绣香囊给你是为了你,如今你可不能因为想要择清楚昨日被歹人冲撞的事情,就不管你姐姐了!她虽是庶出可是她是你的亲姐姐啊!” 这话音一落下,众人都倒抽了一口气,昨日的事情大家都是有所耳闻的,虽然最后知道是一场误会,可终究透着蹊跷,如今看来果然? 贺老太太和贺温博闻言大惊。 分卷阅读17 方才问话,小沙弥直说这香囊是在寺门前拾得的,而那封信由寺中僧人指认不可能出自小沙弥之手。贺温博查看一番之后,发现这字笔力强劲,可见写字的人是个成人,不可能出自这个小小沙弥,便对着母亲点了点头将小沙弥放了。 可是从头到尾这丁姨娘母女除了低头垂泪,始终也没说一句话,如今却是语出惊人…… 方丈只闭上了眼睛,不断拨动佛珠,默念经书。 第6章 交锋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在贺谨雨和贺谨兰身上来回转换。 贺谨兰一直低着头捂着脸,听到丁姨娘的话,突然抽了几下肩膀,看起来是哭了。她此时一言不发,只是听到了生母控诉才哭了起来,还一直忍着不敢出声。这样一来,一个常年被嫡母压迫,姐妹欺凌的柔弱庶女形象就立了起来,真是看上去好不可怜。 可这贺谨雨却从头到位一脸平静倒是让人看不懂了,若是一个小姑娘真受了歹人冲撞,怎么会如此平静。 而贺明熠从刚才开始就攥紧了椅子,力度大到似乎要把椅子抠个洞出来。他实在想为贺谨雨说几句,可是父亲祖母都在,轮不到他开口,便只得继续拿椅子发泄。 赵氏听了这明摆着泼脏水的话,上前就要骂丁姨娘,却被贺谨雨拦住,“母亲,这事清者自清,您不必上火,姐姐随你站了这么半天,脸色都有些白了,您还是快随姐姐先去坐下吧!”说着看了一眼贺谨雪。贺谨雪知道自己妹妹是个有主意的,虽然担心,但是也怕母亲鲁莽坏了事,就拉着赵氏去坐下了。 只是赵氏的眼睛还死死得盯着丁姨娘母女,那眼神仿佛是在警告她们,她们若是再胡说一句话,自己就会扑上去咬死她们。 贺谨兰听到贺谨雨镇定的声音,遮在手下的脸有些发白。贺谨雨这样简直像在打她的脸,衬托得她抽抽搭搭的模样,很上不得台面。 但贺谨兰很快定了定神色,向贺谨雨望去,“妹妹说清者自清,是将我置于何地,我当初看你那病,来的邪乎,便想着绣个装了良药的香囊给你,不想你今日居然不肯认?当初大姐和你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是看到了的。” 众人将目光看向方才入座的大小姐身后带的丫鬟,又望了望如今站在堂中的三小姐身边带的丫鬟,只见前者顶不住众人目光低下了头,而后者却除了担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贺谨雨弯了弯嘴角,想到,小萍向来大胆,不会怕人打量,倒是自己大姐身边这个丫鬟面皮太薄,难怪当时贺谨兰偏挑了贺谨雪去的时候送香囊,看来是早有打算。 贺谨雪看着自己丫鬟的反应,一面恨她无用,一边又觉得自己真的是时候再找个胆大心细的丫头了。众人看到这些哪里还能不明白。亲姐姐的丫鬟都看见了,那十有□□是真的。 “我何时不认你送了香囊给我?”贺谨雨淡淡道。赵氏险些又坐不住了,贺明熠简直想站起来使劲戳戳贺谨雨这榆木脑袋里装的什么。人家显然有备而来她还上赶着往里跳。 贺谨雪看着她的模样倒是突然不急了,只是想到这丁姨娘母女之前一直装得人畜无害,却原来是条蛰伏着随时准备咬你一口的毒蛇,就觉得遍体生寒。 丁姨娘和贺谨兰心下暗喜,这个蠢货自己认了,难道还心存侥幸?这下看她如何抵赖! 贺温博不想她承认的如此干脆,可是赵氏急切的眼神让自己不得不开口。他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这确实是你的香囊?是不是你认错了?或者你的丫鬟婆子不小心掉在哪了?” 众人看他这当爹的不管不顾地偏心,心里更是怜悯贺二小姐,连看她的眼神都变得更加柔和了。这话让贺老夫人也皱起了眉头,这不是明摆着教贺谨雨怎么说吗? 贺谨雨却悠悠道:“二姐确实送过我香囊,却不是这个香囊,我的香囊一直收的很好。”贺谨兰不由心下嗤笑,面上却依旧戚戚然:“雨儿,你快些认了吧,不过是贼人抢去的,你何必撒谎呢?你又不认识那贼人,还能是心甘情愿让他拿的?” 她这话一方面否定了自己父亲的话,打了贺温博这个偏心爹的脸;一方面将事情推向了另一个更可怕的情况,是啊,若只是被抢去了,如今瞒不住了,认了便是,这样藏藏掖掖,难道是……主动送的? 此时,四下想起了一片嗤笑声。 贺老夫人脸都黑了,“放肆,姐妹二人大庭广众之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贺谨雨缓缓跪下,背却挺的笔直,“孙女委屈,如今二姐非说这香囊是我的,可有证据?” 贺老夫人望向贺谨兰。贺谨兰被震慑得一抖,却想着今日贺谨雨掉入陷阱,结局已定,不必害怕,如今只要毁了贺谨雨的名声,自己就是贺家唯一有用的女儿,不必害怕任何人。 遂收了戚戚之态,正色道:“其一,这香囊出自孙女之手,想必府内的丫鬟婆子都能认得出来。其二,这绣线是孙女从民间求来的。因为孙女之前见到府中下人用的帕子上绣的花格外艳丽好看,就讨了些来给妹妹绣香囊。香囊上绣花的颜色与旁的都不同,祖母也是能看出来的。 分卷阅读18 这其三……”贺谨兰看了一眼小梅,继续道“妹妹和大姐姐的丫鬟方才也证实了我送给妹妹的香囊确实是这个模样的。” “姐姐既然会绣,大可以绣它十个八个,如何能说这个就是我的?”贺谨雨逼问道。贺谨兰没想到她竟然还在狡辩,“好啊,你若是说自己的收的好好的,便拿出来给我看看啊。不会说没带在身上吧!” 贺谨雨抿嘴一笑,继续逼问:“那姐姐的意思就是若我能拿出一模一样的来,姐姐就承认是在污蔑我?” 丁姨娘看着贺谨雨的笑容莫名有些心慌,正欲阻止贺谨兰,却见贺谨兰张嘴就来,“是啊!”。 贺谨兰根本不怕。因为教她染色的人说了,这种丝线容易掉色,在贺府里根本没有人用。更何况那人也说了,染线的材料在南方,且是她无意间发现的,没人会用。而姨娘买通的三等丫鬟已经报了信,确定了贺谨雨真正的香囊昨晚还挂在床幔上。 贺谨雨笑容更大,“好的,大家都听见了?只要我身上有与这个一模一样的香囊,我二姐姐就承认她冤枉了我!”众人见她如此理直气壮,虽说心里更信贺二小姐,但还是纷纷应和说听见了。 贺谨雨得了响应,对着人群喊了一声:“小荷。”只听一声“是”在人群中响起。紧接着,一个小丫头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在贺谨雨身边跪定,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香囊。众人俱是一惊,居然真的一模一样! 贺谨兰看见香囊上确是自己绣工的那一刻,露出了满脸的不可置信,大声叫着:“不可能!”随即,她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急切地说:“我想起来了,我这种丝线虽然艳丽,但是有个缺点,就是沾水就会掉色!快端盆水来!” 她心想,或许贺谨雨找了技艺高超的绣娘模仿,又不知从哪里仿了这种丝线,但是贺谨雨不可能也懂这种乡间染法,除非那人……不,不可能的,她不知道。 寺中小沙弥听了这话,抬头望了望方丈,见方丈点头,立即去打了盆水来。贺谨兰还未等小沙弥放下木盆,就将之前扔在地上的香囊丢了进去。果然,香囊上的图案入水就仿佛化了一般。贺谨雨不待众人反应就将手里的香囊也扔了进去。竟然是一样的情况。 贺谨兰这下彻底懵了,她今日到了最后,可谓是被逼的孤注一掷了,可是如今难道真要一败涂地?众人也跟着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贺谨雨看她这大受打击的样子,突然诡异一笑,声音似是在诱导,“二姐姐糊涂,我这怎么会是假的,我对这香囊可是爱不释手,昨日忘了带,今日一早就命小荷去我房间取来了。” “不可能,你的香囊明明一直挂在床幔上!”贺谨兰脱口而出。 丁姨娘猛地闭上了眼睛,她,输了。 贺谨雨却装作一脸懵懂:“姐姐怎知我的香囊一直挂在床幔上?难道……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来过我的闺房?再说了,我话还没说完呢,我下了命令之后,小荷才道她早把香囊就带来了。至于姐姐说的什么歹人,妹妹确实没见过,难道姐姐在哪看见了?” 其实贺谨兰说完那话之后就后悔了。往返宝山寺和贺府少说要一日,怎么可能一早去现在就回来!此刻又听了贺谨雨的话,贺谨兰哪能还不明白她在诈自己!眼见局面失去掌控,贺谨兰求助地望向丁姨娘。丁姨娘却紧闭双眼不去看她。 方才贺谨兰被贺谨雨三言两语激得一次又一次口不择言,无视丁姨娘一直的眼色,如今局面已定,丁姨娘能有什么法子。 看到这场景,谁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众人再次抽气议论声一片,“真是恶毒,竟然设局害自己亲妹妹?还在妹妹房里偷东西!”,“看不出来啊,母女二人柔柔弱弱的,张嘴就胡诌什么歹人!方丈都亲口说了没有,那就肯定是没有的。”“你们这群小和尚不知道,我们当下人的却听说过,这丁姨娘一直是个厉害人物呢,听说啊……” …… 方才眼前变故不断,贺老夫人察觉事有蹊跷,便任由她们自己掰扯。而贺温博则是因为刚才贺谨兰当众下自己面子,见她落了下风,也懒得管。可谁也没有料到,事情陡变,最后竟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赵氏和贺明熠此时还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只有从一开始就相信贺谨雨成竹在胸,抱着看戏态度的贺谨雪,和始终老神在在的方丈,表情依旧平静。 其实贺谨雨哪里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过是当初听了张嬷嬷的话,知道手中的香囊竟在明面上成了府中独一无二的东西,就觉得有些扎手,于是让张嬷嬷为自己悄悄染了些丝线。 虽说染线的法子不难,但是这种花开在南方,很是难找,多亏了贺谨雨突然想起了一句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贺谨雨想着封城地势较高,就令张嬷嬷跟着几个下人转了周边郡县的好几处低谷才找来一些,虽然数量不多,而且正值冬季,这花开的不好,但是染个香囊所用的丝线,完全够了。 还好,张嬷嬷时常侍弄草药,偶尔还会亲自出门采摘,做起来才没有被人 分卷阅读19 警觉。这也是赵氏觉得贺谨雨与张嬷嬷走动频繁的原因。 后来,贺谨雨又让小荷模仿着贺谨兰的绣工做了个相似的香囊。做成之后就让小荷用假的香囊换下了真的香囊。 因为贺谨雨明白,这人若真要害自己,必定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人手,如此一来大可随便偷个手帕玉佩什么的,可是她没有,还铤而走险亲自绣了香囊来,那就说明她安插的人进不来内间,所以挂在床幔上诱敌之用的香囊便可用假的,只需颜色相同,模样神似即可。 其实丁姨娘这步棋走得很是巧妙。因为,如果今日不能掰扯清楚了,即使自己能想到香囊有假,命人从府内拿回真正的香囊自证清白,这往返一日之间,寺中又人多嘴杂,自己昨日可能被人冲撞的消息也很难解释清楚了。 众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贺老夫人如今就是再喜欢丁姨娘也不由大发雷霆道:“好大的胆子!”贺谨雨闻言立即跪直了身子低头敛目,“恳求祖母,父亲为孙女做主”。 赵氏此时已经反应过来局势扭转了,立即也起身跪了下来,“母亲,妾身自问这些年来从未亏待过丁姨娘母女。不想她们今日竟对雨儿做出如此恶事,妾身何其委屈!”声音奇大,句句泣血。 这次贺谨雪倒是没有阻拦,毕竟自己母亲这种关心起女儿不管不顾的性子,平日里虽然得罪人,但在此时正是需要。若是此刻不逼一把老夫人,只怕老夫人念着平日里的情分不愿严惩。于是贺谨雪只跟着母亲起身跪下,不发一言。贺明熠见了母亲动作,也不再忍耐,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开口道:“望祖母明鉴。” 贺老夫人虽说气愤丁姨娘母女胆大包天,但是终究是舍不下丁姨娘,可是看眼前的情形赵氏竟是打算逼她严惩丁姨娘了。贺老夫人心里不免感到不满,可是,亲孙子都已经站了出来,她总不能不管。 李氏想到此处,便望向自己儿子,谁知,贺温博察觉到母亲目光之后,竟然装作不觉,抬头看天。 李氏气急,心下骂道,这个孽子,满心满眼的都是赵氏母子,全然不把自己这个母亲放在心上。李氏猛的将拐杖一杵,语气里也不知道究竟是对谁地愤怒,“丁姨娘教唆亲女,陷害嫡女,罪无可恕,按照家法,杖责三十,发落到庄子上去,终生不许回来。贺谨兰……” 贺谨兰听到丁姨娘的处置,已经害怕至极,如今听到自己名字竟连跪直身子都做不到,趴在地上发抖,不停地望向自己的姨娘。丁姨娘却是始终闭着眼睛,对外界一切全然不理。 李氏顿了一顿:“贺谨兰陷害幼妹,按照家法,本应同受杖责,不过念其年幼,又是受人教唆,免去杖刑,罚入祠堂,对着祖宗牌位反省,不悔改不得出。至于二人的丫鬟婆子,未能及时规劝主子,一等丫鬟杖毙,剩余的全部发卖了吧。” 贺府家丁闻言,立即动作。顿时,哭声讨饶声响成一片。丁姨娘也被婆子拖了下去,却没有任何挣扎,而贺谨兰早已昏死过去,婆子们将其抬起,直接用马车送回了贺府。看热闹的人发现事情尘埃落定,自然也都各自散去了。 贺老太太吩咐完一切,已经很是疲惫,也不吩咐让赵氏等人起身,拄着拐杖就要在下人的搀扶下回禅院歇息。贺温博连忙上前要扶。贺老太太心下有气,一把拂开了他的手。 贺温博也不恼,知道母亲不会一直与自己置气,便又去扶赵氏,赵氏看着丈夫伸来的手,瞬间红了眼睛,贺温博连忙上前安慰,并下令让贺谨雪姐妹也起身。 贺温博望着点头称是的贺谨雨,有些神色复杂,这个女儿好像越来越让他看不明白了,也不知是福是祸。不过他来不及多想,因为赵氏还在伤心,需要他来安抚。贺谨雪姐妹相视一眼都觉得好笑,可是父亲还就吃赵氏柔弱可怜说哭就哭的这一套。于是也很有眼色地自请告退。 贺明熠也跟着走了出来,一出来就忍不住抱怨道:“你早有准备也不跟我说一声,你不知我听说这些之后有多担心。” 贺谨雨望着这个少年,知道他方才真心为自己担忧了全程,心里不免有些感激。只是她还是忍不住一脸促狭调侃道:“你何必担心?即使我没有准备,我也相信兄长必定有法子帮我这个小妹?” 贺明熠听了这话心里熨帖,立即忘了抱怨,高帽子带得完全没有负担地一拍胸脯保证道:“那是自然,我肯定会保护你这个小妹的!”贺谨雪看他们二人耍宝,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发生了这些事情,贺老夫人也不愿在寺内多留了。反正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贺家众人在第二日便收拾东西回府了。 不日,贺家三小姐被姨娘陷害,却处事不惊,化险为夷,颇有大家风范的传言在坊间不胫而走。这倒是因祸得福了。 而众人口中因祸得福的主人公贺谨雨,却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开心。她近日总是会想起前几天在去宝山寺途中撇见的那个模糊身影,总是魂不守舍的。 “小姐?你怎么了?这已经是你弄脏的第三张纸了,你写字的时候老发什么呆啊?还能不知道怎么落笔?”小萍在张嬷嬷和小荷再三 分卷阅读20 警告的目光中还是大着胆子开了口。 张嬷嬷与小荷作为伪造香囊的知情人,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就立刻想明白了来龙去脉,对贺谨雨更是信服,做事更加尽心。只有小萍依旧天真烂漫,总觉得自家小姐虽然厉害,但是还是个没事就犯糊涂的,需要自己为她操心。 贺谨雨看了眼滴了大片墨渍的纸,干脆放下笔,坐下身子,端起了一旁的茶盏。茶水的热气升腾起来,将贺谨雨的面目都熏得模糊了,张嬷嬷正看的出神,突然瞧见贺谨雨抬起头来,望着自己,就连忙低下了头。 贺谨雨倒没有注意到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只是开口问道:“张嬷嬷可知道金陵第一才女孔文筠?” 第7章 孔文筠 贺谨雨突然这么一问,倒是让张嬷嬷想起那日宝山寺路上遇到孔文筠时,贺谨雨一连串奇怪的表现。她一时间有些愣神。 待她回过神来时,才看到贺谨雨还在静静地等着回话。 她连忙俯身回道,“自然是知道的”,随即抬起头偷眼瞧了贺谨雨一下,试探地问,“小姐认识?” 贺谨雨放下茶盏,摇了摇头,“我怎么会认识……不过嬷嬷帮我去找一趟母亲吧,求她帮我派人去打探一下,孔文筠近日为何会出现在封城。顺便帮我问问母亲,能不能想办法递张拜帖给她。” 张嬷嬷听到这里,突然觉得小姐应该只是小孩心性,仰慕孔文筠才女名号才会有这些反应,便将思量尽数放下,领命去了竹墨居。 竹墨居里,赵氏听到张嬷嬷的禀告,虽然诧异,也还是应允了贺谨雨的请求。 她在金陵时,也曾听说过孔文筠的名号,不过,这孔文筠不喜欢和小姐们一起参加什么茶会,花会,自己也只是在宫宴上远远见过几回。 后来孔文筠束发开馆,便连宫宴也不再参加了。于是,赵氏想了好一会也无法回忆起她的模样。 不过,赵氏想着贺谨雨刚刚弃了学琴,若是能得孔文筠指点,学些什么也是好的,便吩咐牛嬷嬷去办此事。 晌午过后,赵氏的人就秋雨苑来回话了,说是孔文筠来这里,是想在各地开设文芷书院的分院。 因为封城、奉县等地族学兴盛,于是她最近前来考察,准备从这些地方开始。如今正住在驿站里。 不过让贺谨雨惊讶的是,孔文筠收到赵氏拜帖之后竟然很快就回了帖。 三天后。 贺谨雨按照帖子的时间,在今日乘马车前往驿站赴约。驿站位置较偏,路不好走,一路上颠簸不堪,小荷还专门给贺谨雨在下面垫了个软垫,担心她坐得难受。 可是这路,怎么也不如贺谨雨现在的心颠簸的厉害。贺谨雨这几日一直坐立难安,好不容易熬到了今日,却在此刻有些退缩,她在想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更怯”。 小荷看贺谨雨脸色有些差,正准备问她是不是颠得难受,就感觉到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贺谨雨被“吁——”的一声惊得一震,缓了缓神才意识到这是到了。 小荷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取了脚蹬,然后将戴好帷帽的贺谨雨缓缓扶了下来。 驿站的下人看到贺谨雨一行,立刻殷勤地上前引路,“小姐就是贺府的贺小姐吧,今日得孔先生吩咐,小的一早就在这等候了,千盼万盼您可来了。” 贺谨雨现在满脑子官司,不愿与他多说,便吩咐小荷给他赏银,那人得了赏也不再聒噪,将贺谨雨引致一个房间门前,又用手敲敲门,对里面轻声问道:“孔先生,您现在方便吗?贺小姐到了。” 话音刚落,里面就传来了一个温婉的声音,“请进。”贺谨雨听到短短的两个字,脸色变得更白,她紧紧地攥着手帕,想让自己的努力平静下来。 门被推开了,贺谨雨看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站在书桌旁。她穿着烟青色的长袍,手执毛笔在纸上肆意地挥洒,见到贺谨雨进来,才将毛笔放在笔山上,对着贺谨雨温和一笑:“你来了?”,这人正是孔文筠。 贺谨雨瞬间鼻头一酸,想起那人也曾站在厨房,见自己回来,总会被自己温柔地笑着,然后说:“回来了?” 孔文筠看到这贺小姐的模样,顿时有些讶异,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你怎么次次见我都哭?” 贺谨雨似乎魔怔了,对孔文筠的话完全没有反应,只是伸手扯下自己的帷帽,然后伸出手来,似是想要触碰孔文筠。 孔文筠虽然很不解,但是并没有拒绝。她想这或许是因为,这姑娘哭得真的很伤心。 贺谨雨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孔文筠的手,像是触碰已经远在前世的一个梦。 可是贺谨雨不甘心这感觉那么不真切,伸手抓住了这一切,喊出了声:“妈,对不起。” 这一下倒真让孔文筠吓了一跳,也让贺谨雨醒了过来——不是她,她的手因为做家务有些老茧,可这人的手虽然也有老茧,但都是在关节处,显然是常年握笔导致。 贺谨雨望着孔文筠惊讶的模样,意 分卷阅读21 识到自己失态,立即起身赔礼道歉:“对不住先生,您实在太像我……一个故人了?” 孔文筠闻言笑出了声:“故人,你小小年纪还有故人?不过这就是你次次见我都哭的原因吗?” 贺谨雨闻言一愣:“次次?上次您?” 孔文筠笑的温和:“你的目光太过热切,我怎么可能感受不到,本以为你只是听说过我的大家闺秀,便也没管。可是风吹帘角的一瞬间……我看见了你的眼泪,便忍不住打听了一下。不过没想到,打听起来并不费力。因为你在宝山寺的事迹,如今在封城可谓无人不知,所以我在看见你母亲的帖子时,便知道是你,就回了。毕竟,我也很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贺谨雨这才明白自己这样顺利就要来孔文筠回帖,以及孔文筠见到来人是个小姑娘时一点也不惊讶的原因。 贺谨雨忍不住又打量了孔文筠一眼。她本以为这个名满金陵,能做出那么多惊世骇俗之举的女先生会是个严厉冷漠的人。 不想,她竟是温和的,随性的,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让她急躁起来。 再加上她真的很像自己远在现代的妈,贺谨雨对她就更加觉得亲近。 贺谨雨若说如今有什么特别后悔的事情,那就是曾经没能好好孝顺妈妈,还作死跑去爬雪山。 想到妈妈收到自己消失在雪山里的消息时会有多么痛苦,贺谨雨就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巴掌。 孔文筠自然是注意到了贺谨雨的表情,她相信,贺谨雨刚才说,自己像她一个故人的这番话,是真的。 因为她的眼神里藏着巨大的沉痛,那份沉痛是装不出来的。只是不知那人与贺谨雨是什么关系, 不过,既然人家没有说,孔文筠自然不会强迫。 “听说孔先生最近想在封城建分院?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贺谨雨看到孔文筠怜悯的眼神,立即收起心思后开口道。 孔文筠摇了摇头,轻笑道:“我见你可不是为了借贺家的势。封城的事情如今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我找好了地方,也从金陵调了老师过来。不过,你若是想帮帮我,就来文芷书院读书吧。” 贺谨雨有些纳闷:“读书?我去读书怎么能算得上帮忙呢?” “书院虽说名气大,但是学生……并没有合心意的。因为文芷书院不仅教吟诗作对,诗词茶道,也教卜卦谋算,天象星宿,那些大家小姐来书院大多是为了名声,没几个愿意认真学的。”孔文筠语气里透露出一些无奈。 随即,孔文筠望向了贺谨雨,讳莫如深地说了句:“我突然觉得你或许不同。” 贺谨雨听了这话,连连道了几句惭愧。 不过,这个消息对贺谨雨来说真的是新鲜了,她知道孔文筠是个才女,不想还是个不输男儿的才女,连卜卦谋算这些东西都懂! 但是孔文筠说的书院收不到合心意的学生这种现象,贺谨雨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个年代,像孔文筠这样可与男儿比肩的几乎没有。 “这就是先生开分院的原因?为了扩大招生的范围,来得到合心意的学生?那什么样子才算是合了先生心意呢?”贺谨雨心里这样想嘴上就这样说了出来。 孔文筠这时站起身来,转过身背对着贺谨雨。她望着窗外,将手背在身后,沉默了半晌也没有回答。 最后,她问了贺谨雨一个问题,“贺三小姐认为建唐的女子该是什么模样呢?” 贺谨雨听了这个问题,一时有些怔忡。 孔文筠却好似也没盼着她会回答,只是一个人继续道,“你看整个建唐,女人天生就要依附。在家依附父亲,出嫁依附夫君,若非如此便是异类。可是,我不愿,我不愿这一生都要掌于他人之手,更不愿日日穿梭于茶会花会,只为襄助夫君的事业。” 贺谨雨抬头望着她,她站在背光处,此刻看起来是那样鲜活,又富有生机的人。 这是贺谨雨第一次在这里接触到女人的……抱负。 孔文筠顿了顿,转身看向贺谨雨,语气真诚地补充道,“我不是看不起男子,一定要和他们作对;更不是看不起那些出嫁从夫的妇人。我只是想告诉世人,这世上的女人有另一种活法。我知道,文芷书院收的学生很少。不过,我总觉得我该将面撒的广些。这样或许在某个角落,有需要我给她提供另一种活法的女人。不论阶级,不论富贵,我总会收下的。这不才是孔圣人所说的有教无类吗?” 这番话让贺谨雨彻底震惊了,这在现在的时代实在可算是大逆不道了,这种想法太过前卫,孔文筠想要做到这些只怕会很难。 可是不知为何,贺谨雨看着她的模样,在内心深处是相信她能做到的。 孔文筠看到了贺谨雨眼神里透露出的,居然是赞许,有些不敢相信——她这种氏族千金,居然听懂了自己的话? 其实孔文筠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与这个初次见面的小姑娘说那么多。 她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像她故人的这份缘分,亦或许是她的眼泪让自 分卷阅读22 己放下了戒心吧。可是无论哪种,孔文筠都没指望着她能懂得。 即使是身边的那些女先生,也大多是因为家境清贫或者有罪之身,除此以外别无出路了才会选择与自己站在一处。 而学生们就更不用说,书院招来的大多数是为了博个名声或是追赶风尚的世家小姐,这些人自然不会理解她的想法。 她也曾前往田间村头,希望收些贫家女子,可是这些女子不是嚷着女子无才便是德,就是问她“是不是学了就可以进大宅掌中馈”。 那些时候她简直看起来像个笑话。 贺谨雨此时迎上孔文筠的目光,端端正正地给孔文筠行了个学生礼:“先生鸿志,令谨雨敬佩,他日若先生书院在封城落成,谨雨定会尽快说服母亲准我入学。” 孔文筠见状忙上前扶起贺谨雨,拍了拍她的手背,神色复杂的对上了贺谨雨的眼睛。 于孔文筠而言,这世上最珍贵的便是理解。 辞别了孔文筠之后,贺谨雨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小荷心中有很多疑问,方才她望见小姐失态,怕被旁人瞧见,便匆匆掩上了门,一直站在门外守着,也不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心里一直担心着贺谨雨会冒犯到孔先生,犹豫了半晌,只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您方才与孔先生聊了些什么,怎么那么快便离开了?” 贺谨雨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也不拆穿,“也没什么,问了问书院的事情。孔先生在封城的事儿办完了,这几日就要赶往奉县。她不喜欢有人在跟前伺候,现下身边只带了个马夫,所有东西都要自己整理,我也不便多做打扰。” 小荷这才想起,这次确实没瞧见孔先生身边有伺候的人,她不禁感慨道:“还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不过听见孔先生竟然将自己的行程都透露给了贺谨雨,想来相谈甚欢,就放下心来,又不由暗骂自己多想,孔先生那样气质清雅的人物怎么会那么容易被得罪。 贺谨雨此时也是满腹心事,她想着今日孔先生的那段话,不禁有些悲从心来,其他的活法吗? 她一个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人,在这里不足一月便开始认命,对于以后的人生,她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她能如何,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做到同赵氏一般,夫妻和睦便也罢了。 即使她曾存着向往自由,不甘躲在内宅勾心斗角的心思,可是谈何容易,贺家不会同意的,赵氏也不会同意的。 只是孔文筠的话让她开始动摇,或许呢?若是尽力一试,或许还有希望呢?可是自己第一步又该如何做呢? “车内可是贺家小姐?” 一个声音打破了贺谨雨的沉思,马车也在这时停了下来。 贺谨雨倾身正欲动作。小荷立即帮她撩开了帘子。 贺谨雨这才瞧见马车正行至一处树林,此处行人稀少。 她瞬间有些紧张,怀疑是有人劫道。可是这声音听起来倒是彬彬有礼的,而且……还有些耳熟。 突然,一个身影打马前来,直行至马车侧边。那人今日依旧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只用一根玉簪固定着头发,头发乌黑,披在长袍上,与长袍融为一体,整个人显得清俊逼人,嘴角却挂着温和地笑容,淡化了通体的清冷。 来人正是沈文。他与那日在金山寺所见时有些不同。或许是因为他骑在马上显得高大了许多,让他有了几分真正的男子气概。 可是贺谨雨却忍不住心中抱怨——这人怎么这么唐突竟敢当众拦马。这若是被人看见,误会二人有私,可还得了!自己如今的身体虽说只有九岁,可是古人十一二岁订婚的也不是没有。 沈文瞧出了她面色不虞,一脸歉意地赔礼道:“沈某因家中有事,今日启程回金陵,不想正遇上贺家小姐的马车,忍不住上来打声招呼。是沈某鲁莽了。不过沈某已经派人将路口看好了,此时不会有人看见。”说完便对贺谨雨作了个揖。 贺谨雨听他瞧出了自己的心思,又确实考虑得还算完善。便不再别扭,朗声地对沈文回道:“沈公子言重了,不知沈公子这样着急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沈文微微一笑,解释道:“那日宝山寺里的事我都知道了,当时形式紧张,沈某已然遇上却无力相助,实在愧疚。如若他日,贺小姐有什么用得上沈某的,可以修书一封到金陵瑞亲王府,沈某自当竭力相助。” 这些话于贺谨雨来说有些不知所云了——这是什么说法?他不帮自己怎么就愧疚了?瑞亲王府?竭力相助?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是不待贺谨雨追问,沈文就径直打马离开了。 行至不远,等候在暗处的侍卫打马迎了上来,忍不住问道:“世子,您跟了一路,就为了自报家门?” 沈文斜眼一瞥,警告地唤了一声“武阳”,那叫武阳的侍卫立即噤了声。 其实沈文今日的确与贺谨雨是偶遇,只不过偶遇的地点是在贺府门口…… 沈文自从那日见了贺谨雨之后,心里一直很不安。 分卷阅读23 返家之日越近,沈文越想见她,尤其是前些日子听说自己离开之后她被陷害,又化险为夷的事后,他就更是着急想为她做点什么。 只得日日在贺府附近闲逛。不想今日竟然见到了贺谨雨出门。 他跟了一路,还是忍不住在这处僻静的路段拦住了她,只为让她知道自己是谁,或者只是为了让她给自己写信?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让沈文大吃一惊,她还是个不过九岁的孩童,他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实在是……禽兽! 武阳看见自己主子古怪的脸色,觉得诧异,不过他刚被警告过,就也没敢出声。 这厢贺谨雨已经回到秋雨苑,忍不住向张嬷嬷打听起瑞亲王来。 张嬷嬷又听到了一个大人物的名号,忍不住腹诽道:自己家小姐最近好奇心也太重了些。 不过她也没敢耽搁,立刻将自己来封城前的见闻说予贺谨雨听。 这瑞亲王,乃是当今圣上明德帝的幼弟,虽与皇上不是一母所生,但是自幼就得当今圣上喜爱。 二人感情一直感情很好。 不过,瑞亲王在当年皇上继位之后,便自请离京,远赴封地。 后来,皇上急于清理氏族。一时间,朝堂动荡不已,瑞亲王才又被召回金陵。 可是,瑞亲王在襄助皇帝处置氏族之后选择长留金陵,却是为了另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还牵扯到了沈文的身世。 是的,沈文并非出自瑞亲王一脉,只是被交由瑞亲王抚养。 第8章 身世 当年,明德帝的登基并不顺利。 先帝在时,儿子众多。 明德帝虽为太子,底下却有九个弟弟对皇位虎视眈眈,其中闹得最凶的,便是如今的废王,前康王沈宸,沈宸的母亲是先皇的端贵妃。 端贵妃出身金陵曾经最大的氏族刘家,而沈宸又与明德帝年岁不过相差月余,自然是不甘把江山拱手想让的,于是在端贵妃母族的帮助下,与当年金陵大半的世家都抱成了一团,一时间竟然形成了与明德帝分庭抗礼的局面。 好在明德帝出身正统,又有两个皇弟辅佐,最终险胜一筹。 这两个皇弟,一个就是现在的瑞亲王,还有一个便是沈文的亲祖父——英亲王沈繁。 登基之后就是清算之时,明德帝登上皇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利用雷霆手段,将参与皇位争夺的皇子纷纷定罪下狱。 曾经风光无两的端王也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据说当年瑞亲王自请前往封地也是不愿看见手足相残的景象。 不过,这样一来,明德帝一派也是元气大伤,登基之后修养生息了整整十数载。 可是明德帝从未忘记当年在世家手里吃的苦头。这些在金陵盘踞多年的世家大族,终究成了明德帝的心病。 于是在明德帝将将恢复了些实力之后,就立即想要着手打压金陵氏族。 可是氏族内部盘根错节,明德帝虽然霸道,这事儿却不是一时之间可以成的。 后来明德帝想了个法子,他联合部分世家,打击以刘家马首是瞻的氏族。 刘家的繁盛,早就令这些世家眼馋不已,他们自然会在打击刘家之事上尽心尽力。 而刘家早因当初夺嫡失败一事深受重创,如今更是腹背受敌,不过几年便满门凋零。 打压刘氏的这些世家里,就包括了贺家。可是,世家估算错了明德帝的打算。 明德帝并不想在百年之后,培养出另一个刘家,于是很快将枪口对准了曾经的盟友。 但是明德帝却失算了,他以为自己算无遗漏,却忽视了一直在边疆盘踞,试图在富硕的建唐版块上狠狠咬下一口的突厥人。 当时建唐内部动荡不断,突厥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时机,直接起兵攻打玉门关。玉门关几度险些失守。 这下明德帝头痛了。 好在英亲王此时主动请帅,亲自带兵驻守玉门关。 此行的除了英王,还有英王的独子,也就是沈文的生父当时的世子沈宣。 英亲王勇猛,亲自挂帅,沈宣为先锋,竟直把突厥打得节节败退。 捷报不断传来,明德帝龙心大悦,当即就下令封赏沈宣为勇猛大将军。 可惜,封赏的圣旨还未到,沈宣战死的消息就传回了金陵。 原来一队突厥人起兵偷袭,沈宣像往常一样领兵前往镇压。 可是沈宣未料到,这些突厥人此番要的根本就是沈宣的命,因为沈宣曾一□□死突厥大王子,突厥的大汗爱子心切,命人定要拿下沈宣首级。 沈宣虽然勇猛,却终究敌不过这些突厥人不要命地往上冲。 不过沈宣虽然战死,明德帝还是追封了他为勇猛大将军,并将沈宣身怀六甲的妻子薛氏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只是薛氏同样未能领旨。因为沈宣战死的消息传来之后,薛氏就动了胎气。 她拼死生下刚满 分卷阅读24 七个月的沈文后,就已力竭。临死前只留下了一句“唯求我儿此生平顺,从文不从武”,便撒手人寰。 明德帝闻言大恸,当即为沈宣遗孤赐名沈文,封为世子,只愿他此生谨遵薛氏遗言,平稳一生。 英王妃早逝,英亲王只得了这一个儿子。 如今痛失独子,本就大受打击,人都苍老了许多,却又突然得知薛氏产子身死。 他还来不及为儿子有后欢喜,就要为自己连儿子的遗孀都没保住而痛心。 如此,英亲王简直恨不得要屠尽所有突厥人。于是向明德帝请命,要长期镇守玉门关。 明德帝感念英亲王忠烈,大肆褒奖,又因沈文年幼无人照顾,将沈文送予瑞亲王府。 瑞亲王文采过人是出了名的,恰好也算应了薛氏遗愿。 贺谨雨听了张嬷嬷的话之后,久久未语。 她回想起两次与沈文见面的情形。 沈文那日骑马的英姿,看起来倒不像是个不通武艺的文弱书生,恐怕也是辜负皇帝的心意了。 就在张嬷嬷以为贺谨雨不会再开口的时候,贺谨雨轻叹了一声,又问道:“那世子沈文后来如何了?” 张嬷嬷闻言摇了摇头,回道:“奴婢离开金陵之后便没怎么留意过金陵的事。不过想来英亲王的亲孙,又是瑞亲王亲自抚养的,应该不会差的。” 对于这点贺谨雨倒是表示认同。 此时正在途中的沈文,突然开始止不住的打喷嚏。 他这般也算丢尽了颜面。 手下众人都吓得不敢言语,唯有方才时刻守在沈文身边的武阳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忍不住作死打趣道:“主子,你说会不会是贺小姐想你想的,看来想的时间挺长啊!”随即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听了这话,周围的侍从都是一脸茫然。他们不是近身侍卫,自然没见过贺谨雨。 沈文听到这话,脸色一黑,呵斥道:“她才多大,你也拿来打趣,简直禽兽不如!” 武阳被骂得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沈文就对着后方侍卫喊道:“离阳。”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短打的男子,打马上前,抱拳答道:“属下在。” 沈文继续吩咐下去,“从今日起,由你随身伺候。” 武阳闻言,脸色一僵,“主子,属下错了,属下不该取笑你,属下再也不说贺小姐想你了。” 沈文这下脸色更黑,再不理会武阳,直接打马前行,只留下一句:“武阳太过聒噪,今日起,就去喂猪吧。”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了。 贺明熠此时已经放了年假,不用再每日去族学,于是日日腻在贺谨雨这里。 “小妹,兄长今日带你去街上逛逛如何?”贺明熠背着手,学着夫子的做派,沉着声音对贺谨雨说。 贺谨雨有些无奈,这个孩子太喜欢摆派头了,可惜无人配合,所以日日来这里对着自己这个只小他几秒钟的妹妹装模作样。 但是贺谨雨也只能认命,谁让她喜欢逗贺明熠,成日兄长兄长地恶心他,谁成想他非但不恶心,还觉得很受用似的,真是冤孽。 不过贺谨雨听到能出门还是非常开心的,毕竟距离上一次出门,算算也有一个月了,于是就应了下来。 “不行,快到年节了,街上乱的很,你们两个不许胡闹。”赵氏在听到贺明熠提出,要带贺谨雨出门的请求后,坚决反对道。 贺明熠见母亲不应,想起了自己对贺谨雨一脸保证的模样。 为了不失信于小妹,他只得放下身段,向赵氏求情。 贺谨雪看到弟弟难得撒娇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 而这一幕恰好被贺谨雨注意到了。 贺谨雨灵光一闪,立即道:“大姐也是一起去的,我们三人还从未一起出府逛过呢,姐姐总闷在屋子里也不好,母亲就同意我们一同出门吧。” 贺明熠也不是第一次见贺谨雨为了出门撒谎了,立即反应过来点头附和。 贺谨雪没想到贺谨雨当着母亲的面说谎,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还把自己扯了进去。 她正要开口,却看见弟弟妹妹一起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瞬间有些心软,竟然鬼使神差地点头道:“是的母亲,您就应了我们吧。” 赵氏难得见三个孩子这样齐心,也不忍拒绝平日里从不求自己的贺谨雪,挣扎了一会还是点头同意了。不过要求是带上张嬷嬷。 “大姐。”贺谨雨对于自己这样明晃晃地利用贺谨雪,还是有些良心难安的,只是碍于张嬷嬷在旁边跟个监视器似的盯着自己,无法开口说明。 贺谨雪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满不在乎地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贺明熠正欲接话,被贺谨雨和贺谨雪同时瞪了一眼,才意识到张嬷嬷还在,不能暴露三个人合伙欺骗母亲的事情。 他伸了伸脖子,有些讪讪地。随即反应过来,他这模样怎么跟被贺谨雨吓住了似的, 分卷阅读25 他可是兄长! 姐妹二人见到他脸色变来变去,不由相视一笑,心下坦然。 这冬日里也没什么商铺开门。很多商家都关门准备过年去了,只有少数铺子开着张。 贺谨雪一行逛了几家胭脂饰品铺子便觉得有些乏味。 于是贺明熠提议到茶楼小坐听说书去。 贺谨雨一听便来了兴致,自然同意下来。贺谨雪本来就是陪玩,也没有意见。 此事一拍即合。 贺明熠先是遣小厮去茶楼定个位子,待小厮回来,才将带了帷帽的贺谨雪二人扶下马车。 贺谨雪一行进了茶楼便径直走向二楼定好的雅座。那里不会受人打扰,又是最好的听书位置。 坐下之后,贺谨雨听着说书人正在讲的建唐开国史,渐渐就入了迷。 直到贺谨雪突然开口才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原来是贺谨雪发现自己耳环丢了一个。这事可大可小,若是被有心人捡到,对贺谨雪的清誉很是不利。 于是贺谨雪连忙同张嬷嬷带人去找,却让贺谨雨和贺明熠不要乱动,以免太过引人注意。 贺谨雨担心着贺谨雪那边的情况,也无心再听说书人讲话。 就在此时贺明熠却又出事了。 他捂着肚子,对贺谨雨道:“我去茅厕……”,话没说完就推门出去,不见了踪影。 贺谨雨看了看自己的茶杯,她不解为何同样与贺明熠只喝了茶水,自己却没有感觉。 今日她们出门带的人本就不多。 方才贺谨雪出去还带走了贺明熠身边的小厮,因为他是男子,四处打探也方便些。 如今贺谨雨只得唤唯独留下的小荷去追上少爷,照料一下。 转眼间,房内就只剩下贺谨雨一人。 莫名的,贺谨雨直觉有些不对。 她正欲出门,窗户却突然关上了。 贺谨雨猛地转身,只看见窗边站着个人,险些叫出声来,却在看见那人是谁之后强忍了下去。 她低声斥责道:“沈公子,你也太过鲁莽了,这要是被人看见,我……” 来人正是沈文。 沈文此时已经端坐在桌旁,一本正经地道:“我就是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嗯?”贺谨雨不知道他这颠三倒四的话究竟从何说起,不由地开始打量他。 这人明明是一副梁上君子的做派,居然还翻窗。奈何这一身的清俊气质,却让自己怎么也不觉得他猥琐。 那照旧的一身黑衣,还是依旧的英挺修长。 不过贺谨雨在打量间,却注意到他额角的汗迹,及尽管努力克制,还依旧有些颤抖的喉结…… 他难道是在害羞 贺谨雨想到这里,走过去重新坐了下来,盯着他看个不停,心思飞速的转着——他害羞什么上一次的出场方式,说话方式也是这样莫名其妙。他……难道……看上我了?不会吧,他能看上我什么啊?家世?不不不,贺家早已没落,即使是鼎盛时期,又有什么可惦记的,人家可是世子。那……人品?自己表现出最多的人品难道不是撒谎和满嘴忽悠人吗这人不会口味奇特喜欢泼妇吧……或者说盛世美颜?额,这个肯定不可能,自己如今不过是个九岁小孩,能谈得上什么盛世美颜啊!难不成他有特殊癖好,喜欢小孩?也不对啊,他自己也才十三岁。 沈文方才开了口之后就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一到贺谨雨面前就犯蠢。 这种鬼理由害他犹豫了半天,也不知怎么再次开口。 可是贺谨雨还在这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沈文就是再厚的脸皮,再好的修养也被看得喘不过气来,干脆转移话题,拿出一只白玉耳环,“这是我方才捡到的,好像是你姐姐的,你替我还给你姐姐吧。” 贺谨雨看到这白玉耳环突然就释怀了——哦!他喜欢的是美丽大方的贺谨雪啊。 贺谨雨觉得这样合理多了。可是对此本该满不在乎的她,却在这个想法从心底升起的那一刻,好像感受到另一个心脏似的,突然一痛。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贺谨雨甩了甩头,接过耳环促狭道:“看不出来嘛,原来你是一直在讨好未来妻妹啊,放心,我会为你多说好话。不过你怎么会又来封城?” 沈文见她说话这样大胆,不由呆住。 又见她误会就着急想解释,可是却不知从何解释。 其实这耳环是他派离阳去偷的,目的是为了支开贺谨雪…… 嗯,贺明熠的肚子疼也是他派离阳下的巴豆…… 不过药好像猛了些,沈文不禁心中抱怨着,这个离阳下手没轻没重的…… 可是他还是开心的,毕竟若是药劲不猛,只怕他也无法和贺谨雨待上那么久。 至于贺明熠,他想着日后大不了好好补偿他一下。 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可能真的是疯了。 他主动揽下了督办 分卷阅读26 文芷学院各地分院的旨意之后,即刻就出发来了封城。 今日刚到,他就“恰好”经过贺府,发现她出了门就忍不住地想,用尽一切办法见到她。 这些话在沈文肚子里转了几圈,一开口还是变成了,“年后文芷书院就要在封城开设分院了,孔先生已经请了旨,皇上命我前来督办。” 贺谨雨随后又问了几句孔先生的境况,就忍不住告辞,毕竟自己不能放着贺谨雪一个人着急不管,要赶紧把耳环还给她才行。 沈文虽然不舍倒也没有拦着。 在回去的马车上,贺谨雪忍不住好奇贺谨雨是在何处找到的耳环。 贺谨雨只胡乱地推脱,自己好半天才发现耳环只是掉落在桌子底下。 然后贺谨雨不等贺谨雪再问,就反过来对贺谨雪问道:“姐姐有没有想过嫁给什么样的人?” 这话一出,贺谨雪脸颊就红了,她平日里就好看,如今脸色稍红更添了几分俏丽,让贺谨雨越看越觉得沈文眼光好。 只是贺谨雪并未回答,张嬷嬷也咳了两声以示警告。 贺谨雨明白过来出阁之前聊这些,确实有失所谓体统,便不再追问下去。 除夕夜里,处处都是灯火通明,贺家的年夜饭也在此时开席了。 今日贺家的族人都到了,贺老夫人在大厅摆了席面,并以屏风相隔,将男女席分开,这样一来既不会乱了礼数,也不会影响了热闹的气氛。 可是贺谨雨和赵氏并不开心,因为今日贺老夫人推说一家团聚才吉利,硬是把贺谨兰放了出来。 此时的贺谨雨不免开始担忧,因为看起来这个丁姨娘并没有那么好对付,也难怪那日被拖下去也不急不躁的。 可是贺谨雨想不明白,她的有恃无恐到底来自何处,而贺老夫人为何又这般看重丁姨娘。 贺谨兰此番从祠堂出来,比之之前又安分了不少,只是一双眼睛在对上贺谨雨时总会露出,藏也藏不住的怨恨。 一场好好的年夜饭,就这样在各怀心思中结束了。之后便是守岁,贺谨雨不愿与不认识的族姐族妹们虚与委蛇,更不愿看着狠狠盯着自己的贺谨兰,便借口更衣逃了出来。 刚行至院中,一束烟火突然窜上了天。炸开的光亮将贺谨雨的脸映得更加眉目柔和。贺谨雨不由得愣了神,一时间想起了孔先生,还有……远在未来的妈妈。 约摸着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她让小荷回去与赵氏说一声自己乏了,就先回了秋雨苑。 她想着或许可以回去给孔先生写封信问候一下。 第9章 情窦 一路向秋雨苑走去,经过影壁的时候。 一束烟花又在贺谨雨上方炸开,映红了贺谨雨的脸;行至回廊的时候,一束烟花再次在贺谨雨上方炸开,映红了贺谨雨的脸;行至厢房附近的时候……一束烟花……又又又…… “小姐……这烟花怎么好像追着我们跑似的?是不是……有……” 小萍也察觉出了不对,可是那个“鬼”字在舌边饶了又绕,还是被小萍压了下来,她可不想大过节的给自家小姐触霉头。 可是,虽然今夜家家户户都会燃放烟火,映得夜空有如白昼,但这束红色的烟花总是出现在自己头顶,这也太诡异了吧。 这情形,饶是小萍胆子大也开始发怵。小萍平日里不喜欢张嬷嬷总是管着自己,现在倒是希望,得了小姐恩准,和林嬷嬷吃酒去了的张嬷嬷快些出现。 贺谨雨自然知道小萍的意思,其实她在第二次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出不对来了。 不过贺谨雨可不相信什么有鬼。 即使有鬼又怎么会无聊到拿烟花来吓唬自己。不过说起无聊,贺谨雨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不必在意,今夜贺府也是准了下人小姐们放烟火的,或许是碰巧吧。” 贺谨雨安抚了小萍,就不再耽搁,领着她径直向秋雨苑走去。 离阳抬起头,望着爬上人家墙头的主子,不由皱了皱眉,前几日让自己下药偷女人家的耳环就算了,今夜还让自己追着人家姑娘家一路放烟花,主子难道是疯了? 他不由得一边继续放烟花,一边开始头疼,也不知这事该不该告诉英亲王。 他是奉英亲王的命与一群兄弟离开行伍,专程来保护沈文的。 他们原都是军里的翘楚,留在玉门关必定大有所为。 可是王爷对他们有恩,王爷有令他们不敢不从。 不过好在沈文是个极有魄力的主子。虽然他们起初心里确有怨言,但是很快就开始甘心情愿地为沈文做事。 如今他自然是站在沈文这边的。不过若是主子真的有追着十岁小姑娘到处跑的病,他还是要及时告诉英亲王的。 毕竟……病这种东西,不能拖啊! 直至进了正房,这一路的烟花相送才算结束。 小萍提心吊胆了一路,终于能够喘口气了。 贺谨雨看到她这个 分卷阅读27 样子,忍不住轻笑道:“我还道你胆子大。一个烟花就把你吓成这样行了,今夜你也辛苦了,我这里暂时不用人伺候。你先下去休息,等小荷回来让她来给我守夜就行。” 小萍本想拒绝,但想到今日自己受了惊吓,到现在手也是抖的,再留下去也做不好事,于是就顺从地退下了。 她是小姐身边得脸的大丫鬟,是不用与丫头婆子们一起挤大通铺的。 她在偏院和小荷一起有一个单独的房间,虽然比不上唐嬷嬷那样单独一间,但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小荷将小姐先回去的消息禀告了赵氏之后,又被赵氏留着赐了些热茶,所以回来有些晚了。 她想着小姐身边有小萍伺候,就先回了偏院。 可是她一进房门,就看见小萍已经回来了,立即有些懊恼:“你不是跟着小姐吗?怎么自己在这里躲懒” 说着就急着要走。 小萍却拦住了她,“你先别急,是小姐说的她身边这会儿不要人伺候,让你一会去守夜就成。我跟你说今日我遇到了很奇怪的事情!……” 贺谨雨待小萍离开之后,并没有急着去西侧间给孔先生写信,而是重新披了披风,轻手推开门绕去了衔月楼。 今日丫鬟婆子们不是在偏院放烟花喝酒,就是在前厅伺候着,一路上倒也没有什么人,衔月楼这边自然更是冷清。 贺谨雨行至第二层,就停在了红木楼梯上,直接大喇喇地坐了下来。 不出片刻,沈文果然出现了。 贺谨雨坐在上方,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沈文抬起头,就着楼里幽暗的烛光,望向贺谨雨,只见后者裹着一身银白色披风,在烛光的映衬下仿佛镀了一层金光,就连五官也在这光亮里打下了侧影。此刻,她的睫毛更显俏皮,鼻子更显挺翘,嘴唇更显红润。 他不由慌了神,心下暗叹这怕不是天上的月下仙子下凡来了。 贺谨雨望了他半天也不见他开口,而他站的位置又是自己的阴影里面,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先行开口:“你很闲?不是奉了皇命来行公事的吗?” 沈文这时才醒了神,却不知怎么开口解释自己只是想来见她。 贺谨雨见他不说话,蓦地想起了贺谨雪的耳环,猜想他是不好意思,突然笑了起来:“你是没找见我姐姐吧她还在前厅呢。她可不像我那么没规矩,说走就走。你要是等她还要些时候呢。” 沈文见这误会实在是深了,下定决心与她解释,却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我不喜欢你姐姐。” 随即抬步,走了上去。 贺谨雨正听着他说话,不料他竟然突然走近。 此时沈文与贺谨雨站在同一级台阶上,他站着,她坐着。 现在倒是贺谨雨被盖在沈文的阴影之下了。 沈文低下头,目光灼灼地望着贺谨雨,又一次认真地说道:“我不喜欢你姐姐。” 贺谨雨突然觉得脸上有些热,低头躲开了沈文的眼神,胡乱地问了一通:“那你干嘛总是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还总说些胡话?上次还偷我姐姐的耳环?” 沈文见她躲闪,觉得有些好笑,立即学了她的样子席地而坐,故意偏头迎上了她的眼睛,认真道:“你明明知道。” 可是这话说完,沈文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迎上贺谨雨眼神的那一刻,他的心情也无法平静了,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在这安静的楼里变得格外清晰。 沈文觉得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干脆直起身子,向下走了两阶。 背对着贺谨雨之后,他才觉得自己的呼吸正常了一些,他故作镇定地道,“那个,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歇息”,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今晚的烟花希望你喜欢”。 之后,他径直离开了,只留下贺谨雨还呆在原地。 贺谨雨此刻的心情很是复杂。 她现在这个情况难道是被个十三岁小屁孩给撩了?更重要的是……他居然撩完就跑! 贺谨雨实在不愿再想,用手使劲拍了拍脸,逼自己清醒一点。 她想着小荷也该回去了,就下了楼,一路小跑回了秋雨苑。 她这模样刚好被站在墙头,想确认贺谨雨安全回去再回驿站的沈文,看了个正着。 沈文忍不住傻笑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家闺秀。又是坐地上,又是跑的发髻微乱的。 他这一笑却又被站在院外的离阳看了个正着。 离阳开始沉思。 看来是要写封信给英亲王了。主子不仅不知对人家小姑娘做了什么,吓得小姑娘拔腿就跑,还发出了如此怪异的笑声。 离阳甚至琢磨自己在军中见过的几个军医,也不知道哪个军医对治脑子比较精通。 跑回秋雨苑之后,小荷还未回来,贺谨雨暗道一声万幸,随即解下披风,打散了已经乱了的发髻。 这时小荷才推门进来,一看见贺谨雨已经自己打散了头发,十 分卷阅读28 分内疚地俯身上前行礼,“奴婢该死,方才奴婢只顾着与小萍聊天,竟然忘了时间,还望小姐惩罚。” 贺谨雨明白定是小萍受了惊吓硬拉着小荷陪着,小荷是有意帮她隐瞒。 更何况自己多亏了小荷这番耽搁,不然偷跑出去的事不就暴露了。 她自然不会怪罪,“没事,你起来吧,是我不要人在跟前伺候的,你去打些热水来,我要洗漱一番。” 一夜无话。 贺谨雨次日早上醒来,总算想起自己先前一直想着要给孔文筠写信的事。 她想着今日是大年初一,昨日贺老夫人又睡得晚,一时半会估计不会起来,也不急着去听松苑请安,而是命小荷给自己备了笔墨纸砚。 可是贺谨雨用镇纸铺好纸张之后却久久未能下笔。 一旁磨墨的小荷见了也不打扰。倒是小萍见张嬷嬷昨日喝多了酒到现在还未起身过来伺候,便大着胆子问道:“小姐想写什么啊?” 贺谨雨并未回答,只是忽然落笔,写了这样几句话“驿站别后,心下挂念,遥祝孔先生,新年大吉,身体康健,诸事顺利,早日达成心愿。”,又添上了落款,便放下了笔,待墨干了,再放入信封,写上“孔先生亲启”之后,交由小荷送去外院。 待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完,贺谨雨估摸着贺老夫人也快该起身了,就带着小萍去了听松苑。 小萍这时才再次开口:“原来小姐是给孔先生写信啊” 贺谨雨这次倒是没再沉默,点了点头解释道:“我方才一直在想,到底该写些什么给孔先生,可是想了许多却又觉得不太好,于是就只问候一下罢了。” 小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其实贺谨雨方才提笔才发现自己想说的话,大多都是给远在未来的妈妈的,而这些话对孔文筠说怎么也不合适。 可是她哪里还能写信给自己的妈妈呢也只能写给孔文筠一解相思之苦。 于是犹豫再三,她迟迟无法下笔。 不过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 毕竟如今自己只是和孔文筠萍水相逢,万一过于亲近,引起孔先生不适,倒真不是她所想见的。 贺谨雨这厢正陷入着伤感的情绪无法自拔,却看见了贺明熠站在前面。 贺明熠显然早就看见了她,表情有些不善,愤愤地道:“我就知道,你昨日那么早离开是受了气,今早特地来这里等你。如今看来贺谨兰那个混蛋果然又欺负你了是不是?” 说着就要一身煞气地往听松苑冲,准备去找贺谨兰算账。 对贺老太太把贺谨兰放出祠堂这件事反应最大的,除了赵氏,就是贺明熠了。 他自从上次的事后就把贺谨兰和丁姨娘在心里列为了仇人。 可惜贺老夫人坚持,贺温博又不愿意大过年的再次驳了母亲面子,这事还是成了现在的局面。 他昨日回去时打听到,贺谨雨提前回了秋雨苑,就想着必定是贺谨兰的杰作,今日一早就来等着问个清楚。 现下看到贺谨雨表情,他心里更是确定。 贺谨雨见他误会,赶紧让小萍拉住了他,轻斥道,“你这样着急做什么?她还能欺负了我?”,不过看到贺明熠这般担心的模样,她的语气还是不免软了几分,“我昨日只是躲懒,才会提前走的。” 贺明熠听了这话,又想了想上次贺谨雨黑了一把贺谨兰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就说嘛,你还能是让人欺负了就跑的主儿?不过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着凉了,可要注意一下。” 他这说变就变的脸色,突然让贺谨雨的心情好了几分。 她从前从未想过,有个兄弟姐妹是什么感觉,如今竟然还得了个处处为自己着想的哥哥。 她忽然间觉得,现在身边还有赵氏和贺谨雪,实在不该总是悲秋伤月。既然无法回去,那就在这里日日祝福妈妈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早日走出丧女的伤痛吧。 想来妈妈也不会愿意让自己日日难过的,她还是应该踏踏实实过日子。 过了年之后很快就是正月十五上元节,孔先生的文芷书院如今基本已经筹备完善,明日即可收学生入学。 贺谨雨前几日就求了赵氏准许自己入学。 赵氏一直都想让贺谨雨同孔文筠学些东西,自然是同意的。 虽然她们这些深宅妇人是不赞同孔文筠标新立异的,但是她们又不得不承认孔文筠确有才名。 而且,去文芷书院,在如今的建唐,也算是大家小姐的一种风尚,赵氏自然不会拒绝。 就在贺谨雨提了这事当晚,赵氏便与贺温博说了此事。 贺温博当时正在由赵氏伺候着宽衣,闻言眉梢一挑,“雨儿说想去文芷书院读书?” 赵氏手上不停,点头称是。 贺温博顿了顿,走向榻边,躺了下来,轻笑出声:“她现在倒是想法多的很。” 赵氏一听,将贺温博脱下的外袍挂在红木卷叶木椸上,回头 分卷阅读29 瞥了他一眼,佯装不快,“怎么?贺家诗书传家,雨儿想上个女学堂倒不行了。” 贺温博看她语气不对,连忙站了起来,走到赵氏身边搂了搂她的肩膀,轻声哄道:“当然成的,我不过说笑,你不要生气。” 如此,这事儿就算成了。 至于贺老夫人,人家亲生爹娘都应了,她还能说什么。况且前段时间她非要把贺谨兰放出来,委屈了贺谨雨,如今也乐得成全。 贺谨雨没想到事情竟然那么顺利。不过既然达成所愿,她也不由得开始期待起明日的入学来。 而此时,贺明熠一脸挫败地来了秋雨苑。 贺谨雨瞧见他的脸色就知道,必然是他提议要去上元灯会的事,被赵氏否了。 这事贺谨雨早就有数,并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贺明熠耐不住性子地开始抱怨:“上次不就是闹个肚子吗?又没出什么事,指不定是我在家就吃坏了肚子呢,你和大姐不也喝了茶楼的东西,也没事啊。而且大姐的耳环你不也找到了吗?” 贺谨雨听到他提耳环,蓦地脸颊一红。 她随即意识到自己脸红,是因为想到了沈文,立刻猛的甩了甩头,想把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压制住。 他还是个孩子啊! 贺谨雨想着她一定是太久没有被人撩了,需要冷静冷静,就端起茶盏猛灌了几口。 贺明熠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她身体不适,一时也忘了吐槽。 他正欲询问时,贺谨雨立刻尴尬地转移了话题,劝慰道,“母亲本就不喜欢我们到处跑。上次你闹肚子的事还没过多久。所以出门还是缓缓吧,不如我们去衔月楼看灯会虽说没有外面热闹,但终归不用在屋里窝着。” 贺明熠想起要错过的上元灯会,心里还是不服。可是赵氏已经表态,再不忿也只能如此了。 夜里,贺谨雨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决定每爬一层就在那一层的桌椅上坐一会。反正这次也不急着让贺明熠去族学,可以慢慢来。 贺明熠见她这副做派,忍不住抱怨道:“真是娇气,上次累了一回,这次就能,连这种主意都想出来。” 贺谨雨闻言也不气,两手一摊,满不在乎地说:“好啊,我娇气,那我回去好了,反正大姐体弱不能来,我也没必要勉强自己。” 说完就真的转身要走。 贺明熠不过是想摆兄长的派头训她一训,不想她竟然这般反应。 他连忙道歉:“我错了我错了,你不娇气。这么高的楼,我也累的很,你能想到这个法子太聪明了!” 贺谨雨本就是逗他,见他这个模样也不再纠缠,领着丫鬟开始随他登楼。 事实证明,这样走走停停虽说会慢一些,但是确实很省体力。 待到二人来到顶楼,丫鬟们将带来的瓜果、点心、茶水,一一摆在桌案上,就退到一边让二人说话。 贺谨雨这才开始认真地打量起封城夜景。 今日从这里看下去,与那日是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那日的白雪皑皑,炊烟袅袅若说是封城的静态美。那今日的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就可以说是封城的动态美了。 贺谨雨来到这里也算见过了几次封城的街头巷尾。 不过这般热闹的封城,贺谨雨还是第一次见。 “小妹你看。”贺谨雨听到贺明熠的呼唤,立即收起视线看向他手指的方向,只见一只精致的孔明灯悠悠地飘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卖萌才能涨收藏?皎皎想了很久,决定在这简单说几句吧。 1.这本小说呢,是皎皎的第一本,肯定有很多不足,所以皎皎一章基本上会看三遍,然后再拿给朋友看一遍才会发出来。如果还有什么不足,大家可以在评论区留言,那样就可以在那里和大家互动啦,皎皎也会尽量改正不足。 2.皎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在看,可是每天看着点击数增长,还是愿意一直更新下去。不过皎皎还是希望小可爱们能和皎皎收藏互动一下,让皎皎可以看到你们,更有动力。(卑微跪求) 3.大家可以放心,皎皎有十二万字的存稿,不会弃坑的。而且皎皎已经签约了,只是暂时还没有录入系统。 另外,男女主感情线来咯,不过呢因为他们还小,所以说节奏可能会慢一些,希望大家见谅,好啦,祝大家看文可以看得开心。么么哒。 第10章 入学 随即,越来越多的孔明灯在空中形成了一片灯海。 这闪烁的灯海,看起来竟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如此壮观的景象,将贺明熠不能去看灯会的遗憾心情都压下了。 此时,街上的百姓也纷纷抬起了头为这灯海所吸引。 贺谨雨看着这灯海,却突然发现离自己较近的一只孔明灯上,写了一个“文”字。 她瞬间想到了什么,向楼下望去。可是这么多人,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贺谨雨哪里能 分卷阅读30 看得真切? 无奈之下,贺谨雨看着还沉浸在灯海胜景里的贺明熠,说了声自己要去更衣,就领着小荷向楼下走去,却又在走到二层的时候借口自己帕子不见了,让小荷回去找找。 贺谨雨虽然觉得指使小荷在这里爬上爬下,有些对不住她,不过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果然,贺谨雨刚在上次的位置坐下,就见沈文从楼外跳了进来。 贺谨雨不由地吓了一跳,“你这样进来也不怕被人看见?” 沈文见她瞪着杏眼一脸惶恐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我从贺府内跳进来的,这会下面没有下人。” 贺谨雨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转念又感叹道:“这次的孔明灯都是你放的你怎么做弄出灯海的?很漂亮。” 沈文听到赞叹,笑意更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此刻,身在巷尾,将身边一堆孔明灯,手忙脚乱地一只接着一只点燃,再放到空中的离阳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又忍不住开始琢磨起来,“也不知道王爷有没有收到我的信,军医找的怎么样了。主子放烟花就算了,现在都开始捣鼓起孔明灯了,下次也不知道会玩什么奇怪的东西,这事可不能再耽搁了。” 坐了不一会,贺谨雨忍不住催促着还在沉默的沈文道:“你找我什么事?快说啊,我的丫鬟快回来了。” 沈文不回反问:“你今日怎么没出府看灯会?” 贺谨雨叹了口气,“还不是上次我兄长出门就闹肚子的事,母亲怕再出事,不许我们出去。” 沈文闻言嘴角一抽,想着下次下药真的不能再下那么猛了,然后转移话题道:“听说你明日也要去文芷书院入学?” 贺谨雨知道他是皇上派来督办文芷学院的,也不奇怪于他知道此事,点点头默认了。 沈文语气突然就有些伤感,他期待地看着贺谨雨,试探道:“我明日要回京复命了,这一走也不知何时还有机会再来找你。” 贺谨雨却并没有表现出,他预想中的难过。她一偏头,望向了他,故作奇怪道:“你就是专程来说这个的?和我有什么干系” 果然,沈文闻言很是失望,躲开了她的视线,不再说话。 贺谨雨不是不知道沈文做这些的意思,可是她并不愿意接受。 她不认为不过几面的交情能让沈文对自己多么喜欢。 沈文不过十三岁,对一个来自异世,与众不同的魂魄产生好奇是正常的。 可是她却不能为了他的好奇放下自己追逐自由的所有可能。 这次,注定要不欢而散了…… 昨日与沈文刻意划清界限之后,贺谨雨竟然莫名地有些失落。不过,这份失落很快就被今日即将入学的喜悦冲刷得一干二净。 坐在马车上,贺谨雨开始回想之前求贺明熠给自己讲的入学礼流程,在心里默记着。 她今日给自己选了一身粉色穿花蛱蝶长袄裙,一条淡紫色缎面披风。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粉嫩的颜色。因为重新去一次学堂,总要找回一些小女孩的感觉。 文芷书院选在宝山脚下的一处别院。依着孔文筠的性子,这处别院并不起眼,只是胜在雅致。 如今由孔文筠设计,沈文督办,竟也整理出了讲堂,斋舍,书楼和祠堂。祠堂供奉的自然是孔先贤。 待贺谨雨从马车上下来时,书院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这些马车的主人是来自于封城一些以贺家为首的氏族、员外、富户。 这些人送女儿前来,一部分是为了显示自家的文化底蕴,另一部分便是听说了贺家小姐会来,特意前来结交的。 于是,待贺谨雨一入书院,这些小姐就从三五成群变作将贺谨雨团团围住。一时间又是夸赞,又是拿诗文讨教的,让贺谨雨头疼不已。 虽然张嬷嬷有意阻拦,但是,对方都是些有身份的小姐,她也不好动手,就只能看着贺谨雨被围在里面忍受着聒噪。 好在先生很快就拜完圣贤,从祠堂里出来了。 令贺谨雨没想到的是,来人竟是孔先生。 诸位小姐显然都是没有见过孔文筠的,不过她们看见有先生前来还是纷纷安静了下来。 贺谨雨不觉上翘了唇角,深深地望向孔先生。 孔先生此刻却是满脸的肃穆,对着众人宣布入学仪式开始。 跟在孔先生身后的,另一位做先生打扮的女子随即唱道——正衣冠。 孔先生走上前来,一一为低头敛目的诸位小姐整理衣冠。 不过由于小姐们穿着的,还是平日里所穿的衣物,所以这一项不过是走个形式。 当孔先生走到贺谨雨面前时,孔先生借着,给她捋头发的动作,在她耳边轻声说:“你的信我收到了,也祝你安好。” 贺谨雨这才明白,孔先生此时出现在封城的原因,心下很是雀跃。 她偷偷抬头迅速地看了一眼孔文筠。只见后者又换上了肃穆的表情继续向后走去, 分卷阅读31 贺谨雨这下险些笑出声来,还遭到了孔先生的侧目警告。 当孔先生离开最后一位小姐时,孔先生领着众人进了学堂。 此时丫鬟婆子们就不能再跟进来了。贺谨雨回头给了张嬷嬷一个放心的眼神,便跟上了孔文筠。 待众人在学堂内再次站好时,先生又开始唱——行拜师礼。 贺谨雨与众人一起跪了下来,先是对着孔先贤神位拜了九下,又对着孔先生拜了三下。 看来,方才孔先生在祠堂就是为了请神位的。 听贺明熠说拜完师父,就该给六礼束脩了。 不过孔先生倡导有教无类,束脩自然不可能是银钱,只是些意思吉利的瓜果蔬菜。 待众人的束脩,由家丁婆子搬进书院之后,先前那位先生直接唱道——净手净心。 言罢,书院的下人们就走了进来,给每个人面前端了一个铜盆。 贺谨雨在孔先生的指导下,将手正反各洗了一次,才接过书院下人捧在托盘上的帕子,将手擦干。 这时就该是最后一个步骤了。果然先生再次开口唱道——朱砂开智。 孔先生一手拿着毛笔,一手端着朱砂,将毛笔沾了朱砂之后,逐个点在了各位学子的眉心处。 孔先生亲自为贺谨雨点了朱砂后,终于露出了笑容,轻声对她道:“此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对我行学生礼了。” 贺谨雨突然想起了那日两人在驿站的深谈,忍不住湿了眼眶。 入学仪式之后,贺谨雨便开始了正式的书院生涯。 她在讲堂端坐,一人一席。 看来孔先生方才察觉到了她的困境,有意调整了众人位次。 这第一课,自然是由孔先生来讲。 孔先生先是宣布了书院的规矩,即每十日一休,逢节日会有一天假,年假为每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至次年一月十五日;每日辰时来书院酉时回去,午间在斋舍休息用膳;上课期间可以自由发言。 说完规矩,又让大家各自介绍了自己之后,孔文筠开始了正式的讲课。 第一课的内容是女德。 可她的女德,讲的却是女子不必完全依附于男子,可以选择追求自我和自由。 这时大家才知道这位给自己举行拜师礼的先生竟然就是鼎鼎大名的孔文筠。 可是她虽才名远播,却没几个人真的认可她的观点。 有几个人甚至开始交头接耳。 甚至有个女子,在她话音刚落,就反驳道:“若是不依附于男子,那三纲五常怎么办呢?我自小听的三从四德说的分明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啊!” 贺谨雨回想了一下,想起这位女子方才介绍时,称自己唤作钱若青。 她是封城最大的员外,钱员外的次女。 孔先生闻言淡淡一笑:“那若是子死呢?从无可从,靠无可靠的时候怎么办?去死吗?” 钱若青不服,又开了口:“那可以回娘家依靠宗亲。” 孔先生又问:“若是父亲不在,又无兄弟。宗亲会庇佑一个,已然嫁出门的寡居妇人吗?” 钱若青瞬间被问得面红耳赤,却嘴硬地辩驳道:“根本不会有你说的那种情况,你分明是自己嫁不出去,就这样诅咒别人……” 说完她突然一顿,好似自己也被这话吓了一跳。 随即她立刻起身躬身行了个学生礼,“学生莽撞,出言不逊,还请先生原谅。” 她可不想,还未得才名,就得罪了孔文筠,她方才也是糊涂了,竟然一时着急什么都往外说。 孔先生倒是并不在意,只让她坐下,复又继续讲刚才的内容。 出了刚才的变故,讲堂里再也没出现发出异议的人,只不过同样没有人在听课。 大多数学子都在打瞌睡。 贺谨雨此刻才真实感受到,孔先生想如愿达到有教无类,和让世间女子了解另一种活法,有多么艰难。 午间,贺谨雨借口更衣,避开了那些个大小姐,出门去寻孔文筠,却最终在祠堂找到了她。 此刻,孔文筠正站在,已经请回来的孔圣贤神位前凝视。 贺谨雨见状走上前来,对着孔圣贤的神位恭敬地行了个学生礼。 这一举动让孔文筠察觉到了她的到来。 孔文筠肃穆的颜色忽然有些松动,“你怎么来了?” 贺谨雨直起身来,又对着孔文筠行了个学生礼,方才回话:“我来看看你。” 孔文筠闻言心下了然,“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在意那些话的,只是……” 贺谨雨不等她说完就抢白道:“只是不知前路漫漫,不知何时方能寻到方向?” 孔文筠此时倒是不再惊讶于她的理解,只是不由苦笑:“你真是个……怪人,就像我一样。不过你实在不用担心我,我选择这条路,本就不是因为有人能理解才走的。而恰恰是因为无人理解,才更要坚定地走下去。” 分卷阅读32 贺谨雨望着孔文筠眼里的光,心下更是坚定,她想若能尽力一试,她也必定不会退缩的。 因为,这世上只要还有孔文筠这样人在,建唐的土地上就必然会存在着另一种可能。 小荷站在一边看着二人打哑谜一般的对话,只得将头低得更深。 第11章 冤屈 当日下午,孔文筠就启程离开了书院,她本次是专程为贺谨雨的入学拜师礼而来,既然事情结束,自然会尽快离开。 毕竟金陵那边的学子也在今日入学,她还有许多事情要赶回去处理。 贺谨雨那时还要上课,不能前去送别,只是在祠堂的时候对孔文筠说了句“一路顺风”。 而到了寅时下学的时候,贺谨雨却陷入了一场关于“告别”的风波。 她极力保持微笑,将脸笑僵了也没能摆脱那些,热情相邀让她同乘马车的小姐们。 这些小姐分明住得相隔十万八千里,却纷纷表示与贺谨雨顺路。 其中,之前在课上反驳孔文筠的钱若青,反应最为热情,几乎可以说是脸皮很厚了。 钱若青扯着贺谨雨就不肯放手。她方才得罪了孔文筠,此刻做得一切都是为了避免,回去被父亲惩罚,自然十分卖力。 一旁的小姐们见了,也不愿做得太过明显,生怕得罪了她那个财大气粗的爹,便不再与她争抢,只对着贺谨雨嗔道“下次可一定不要拒绝同行”,就各自回了马车。 她这样确实是有些失礼,可贺谨雨心里此刻竟有点感激。 毕竟这样也省得贺谨雨自己得罪人,虽然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但是日后同在一个屋檐下,关系太僵了也不好看。 可是,贺谨雨饶是早有准备,在见到钱若青家那金光闪闪的马车时也忍不住咋舌。 那辆马车车壁上几乎贴满了金灿灿的金箔,浮夸至极,也真是没辜负了主人家的姓氏。 小荷小萍的表情与贺谨雨如出一辙,嫌弃在脸上藏也藏不住。 张嬷嬷虽是面色不愉,但贺家良好的教养还是让她忍住了眼中的鄙夷。 钱若青见几人盯着自家马车不动,有些得意地介绍说:“这是我爹特意给我打造的,我只用来招待最好的朋友。贺小姐,上车吧。” 张嬷嬷担心钱若青失礼冲撞了贺谨雨,特地带着小萍上了钱家的马车,而让小荷去自家马车上坐着跟随。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前行去。 车内的气氛,经过了一开始钱若青的没话找话之后,沉默得有些尴尬。 钱若青被身边的婆子用胳膊顶了顶之后,也显得有些无措。 贺谨雨却始终挂着微笑,装作未觉。 这人之前那般羞辱孔先生,她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气的,此刻又怎么会主动开口解围。 钱若青见贺谨雨始终不咸不淡的模样,忍住了难堪,继续搭话道:“不知贺三小姐可有表字,我小字静,家里人都唤我静娘。” 小萍在一旁忍不住腹诽,“这钱小姐可真是命里缺‘静’了,也忒不拿自己当外人了,这才刚认识就问表字。” 贺谨雨面上依旧疏离,语气淡淡道:“没有。” 钱若青倒是不在意,继续说:“那贺三小姐行三,我就唤你三娘可好。”说着伸手攀住了贺谨雨的胳膊。 小萍终于忍无可忍,语气不善道:“钱小姐,我家小姐不习惯于陌生人太过亲近。” 她刻意加重的“陌生人”三个字,让钱若青有些难堪。 钱若青正欲发作,却被身后的婆子扯了扯衣袖。 张嬷嬷立即对着小萍大骂:“没规矩的东西,家里就是这样教你的,再这样下次可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小萍正要委屈,忽然想明白了张嬷嬷口中指桑骂槐之意,立即跪下认错,顺着张嬷嬷的话说:“是奴婢眼皮子浅,奴婢知错。” 这就是张嬷嬷留下小萍的原因了,这丫头虽不及小荷沉稳,但是机灵护主,正好用来对付钱若青这种,甩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这话连小萍都品出味来了,钱若青也不是个傻子,她脸色瞬间红一阵白一阵的。 可是贺谨雨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完全无视她数次投来的求救目光。 钱若青正满肚子的气无处发泄,马车却突然被人拦住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外面撕心裂肺地响了起来。 钱若青终于逮住了机会,她立即掀了帘子破口大骂:“什么狗东西,也敢欺负到我头上。” 这话让钱若青身后的婆子脸色一变。 方才贺谨雨的下人再骂,那也不过是下人失礼,而如今钱若青不明指向地一通乱骂,就是钱家对贺家的不敬了。 更何况,贺家是什么家世,岂是钱家一个小小员外轻易惹得起的。 她几次欲拦,却怎么也拦不住。 钱若青此时正恨着她方才不帮自己说话,哪里还肯听她的。 贺谨雨根本没 分卷阅读33 理她的话,只是顺着钱若青掀开的帘角看去,但见一个撞得满脸是血小女孩抱着车辕,身上那件皱巴巴的深蓝色小袄都被染红了,却任凭钱家的家丁如何拉扯也不肯松手,只一个劲的叫着,眼瞧着指头都要扯断了。 贺谨雨心下不忍,大喝一声,“住手!” 钱府的家丁知道贺谨雨的来历,不敢再动。 贺谨雨伸手拿起帷帽罩在头上,就弓着身往车轼走去。 她掀开帘子,望向那女孩,柔声问道:“你还好吗?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张嬷嬷见她动作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却明白她是个有主意的,也不敢拦,只默默向她靠得近了点以便随时护住她。 那女孩抬起头仰望着贺谨雨,沿着额头流下来的血糊住了她的半只眼睛,她眯起了眼,却发现今日夕阳依旧刺眼,刺得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只隐约觉得眼前女子的血红色身影此刻看起来竟然比男子还要高大。 女孩并未迟疑,像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浮木一般,却不肯再大叫,唯恐吵到眼前的人。 她低声哭泣道,“民女是江州人士,唤作江乐菱。家父在江州是开粮行的,家里也算富裕。可去年,钱家老爷钱敬祠突然前来拜访,说要与民女的父亲做生意,要将今年的粮食卖予父亲。父亲本不欲收购外地的粮食。可父亲良善,耐不住他诚心一片,还与父亲结交,称兄道弟的,最后还是与他定了契约。谁知今年的粮食并未送至,粮行断货,亏了不少钱。而这钱敬祠在这时恶人先告状,非要父亲掏出买粮钱。这事后来闹至了官府,却不想官老爷已经与他勾结在一起。还冤枉民女父亲不履行契约按期付钱,将父亲下了大狱。” “血口喷人,给我堵上她的嘴,拉下去!”钱若青越听越气,竟不肯让她说完,就不顾街上围观百姓的异议,吩咐道。 钱府的家丁正要上前。贺谨雨连忙向后试了个眼色,贺府家丁见状立刻去拦,就连街上看不过去的几个壮汉,也跟着帮忙。 江乐菱顿了一下,怒视着发号指令的钱若青,语气变得愤恨,“可还未待民女与母亲凑钱去救父亲,父亲就死在了狱里!民女与母亲击鼓鸣冤,那贪官竟说父亲是畏罪自杀的,还强行充公了民女家产!民女母亲自此哭瞎了眼。可钱敬祠那个畜生竟然还想用民女母亲做威胁,让民女屈身于他!民女走投无路,就带着母亲去金陵告御状,可在半路就被钱敬祠这厮抓住。民女无奈,只能假意答应,让他先准备纳妾仪式,又趁着昨日,下人们放松了警惕之后,偷了丫鬟的衣服从后门逃了出来。” 江乐菱说完这些又抬起头,恳求地望着贺谨雨道:“如今民女的母亲还在钱府,求小姐救命。还民女一个公道。” 钱若青越听心跳地越快,可是眼看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她也不敢再命人动手,只僵硬地笑道:“贺三小姐,这是我家昨日偷了东西逃走的丫鬟。现在竟然还敢当街污蔑主人,实在该死,我这就让人拖走她。” 贺谨雨却笑容和煦,温柔地打断了她:“钱小姐莫急,我相信钱家家世清白,钱老爷定然不会做出这种事,而且这件事情是钱家的家事,闹大了也不好看。” 江乐菱闻言顿时卸了一身的力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钱若青心下一喜,正欲吩咐下人把江乐菱拉下去。 不等她吩咐,贺谨雨又悠悠地开了口,“但这丫鬟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钱老爷!所以,为了钱老爷的清白,这丫鬟我就带回去了。我贺家百年诗书传家。我敢自夸一句,在封城没有比贺家说话更有威信的了。你放心,我定会让祖母好好审审这个丫鬟,还钱家一个清白。至于这丫鬟所说的母亲,我自然也是不信。不过钱小姐回去还要注意提醒钱伯父,最近可不要让家里死了什么丫鬟婆子,毕竟瓜田李下,还是要避嫌不是?”。 随即她陡然提高了音量,“我封城百姓都在看着呢。” 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有好事者,立即大声响应,“我们肯定盯着钱家,证明钱家没有杀人家母亲灭口!” 钱若青此刻看着贺谨雨还带着微笑的脸,觉得这脸此刻碍眼极了,恨不得上去给她一巴掌,可她不敢,这是贺家的小姐,可不是自家后院的那些庶姐庶妹。 “胡闹!你怎么敢利用贺家的名声当众管钱家的事!” 听松苑里,贺老夫人扔过来一只茶盏,坐在正厅当中,向贺谨雨骂道。 贺谨雨也不知这老太太今日何来那么大火气。 不过,想要帮助江乐菱,老太太这边是必须要告知的,她现在把脾气发出来,总好过自己先找了赵氏或者贺温博,让她心里憋屈,日后再使绊子。 贺谨雨这样想着,便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道了声“祖母息怒”。 赵氏一进门就看见,茶盏碎在贺谨雨身侧的情形,当即冲上前来,一把跪在地上抱住贺谨雨,前前后后地看了又看,生怕她受伤。 贺谨雨只握紧了赵氏的手让她心安,又将头压的更低,“祖母,孙女只求您暂时救江乐菱母女一命。” 分卷阅读34 第12章 麻烦 李氏闻言冷笑出声,“救她一命?你以为这是小事?钱家虽然惧怕贺家,但是这事若是让了步,那就是认了谋财害命,强抢民女,这可是死罪。所以除非与钱家撕破脸,否则这事不能成。” 说着她向前倾了倾身子,“你以为钱家会等死?钱家财大气粗,到时候拼命一拨,贺家又能得了什么好,封城的氏族们可都在乐见贺家倒霉了。” 贺谨雨在李氏倾下身子的那一刻,感受到了一股威压。 贺谨雨不得不承认,李氏虽然在丁姨娘的事情上总犯糊涂,但是姜还是老的辣,她是个厉害的主母。 不过贺谨雨倒也从没指望她真帮上忙,只伏在地上,恭声回答道,“祖母,不是孙女非要帮助江乐菱母女。只是,江乐菱如此可怜地撞在了孙女面前,若是孙女真的不管,那封城的百姓会怎么看待贺家。到时候若是传出……”,贺谨雨故意顿了顿,“贺家与钱家沆瀣一气谋财害命,贺家岂不冤枉?” 李氏对贺家的名声再在意不过,听了这话觉得有些道理,可她也并不觉得跟钱家杠上是什么好主意。 她的语气依旧嘲讽,“你的意思倒是,我非管这个事不可了?” 贺谨雨见她好歹有些松动,连忙从地上抬起头来,“孙女有个法子可解困局。孙女之前在街上也只是说,要贺家帮忙审审江乐菱。不如咱们遣人去和钱家说一声,让钱家知道,如今咱们只是骑虎难下,收留江乐菱几日罢了,等做完了面子功夫就会将江乐菱送回去,让他们不必担心。这样一来。一则,钱家经此一事必定会欠贺家一个人情;二则,贺家在百姓面前全了名声;三则嘛,若是他日东窗事发,贺家只用说是钱家将证据藏的太好,蒙骗了咱们,便绝不会引火烧身。” 贺老夫人李氏此时不由审视了贺谨雨几眼。她竟没想到,这个孙女倒是个聪明人。 秋雨苑里,贺谨雨跟着小萍进了偏院。她是来看望江乐菱的。 江乐菱被带回贺府之后就昏了过去,直到贺谨雨从听松苑回来了一会之后,才有下人过来禀告江姑娘醒了。 现在她的额头已经被丫鬟清洗包扎过了,露出了苍白清秀的面容。 贺谨雨进门时,江乐菱正半靠在床柱上由丫鬟服侍着喝粥。 她一见到贺谨雨立即就要起身。 贺谨雨见她如此,连忙上前将她按下,“行了,你还是好好养伤吧,不要乱动。这里是张嬷嬷的屋子,有她在,与你也好有个照应,你就放心住下吧。我让丫鬟给你备了衣服和热水,你晚上沐浴之后就可以换上了。” 江乐菱闻言瞬间流了眼泪。她犹豫了一会后向贺谨雨哀求道:“贺小姐,民女知道您心肠好,也知道受了您那么多恩惠,再提要求很过分。但是,民女真的想让您救救民女的娘。她瞎了一双眼,有了您当街说的那句话虽是性命无虞,但是钱敬祠这厮必定不会让她好受的。” 贺谨雨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可是现下她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能力有限,不过,这件事情我会尽力的,但是我……” 江乐菱明白她的意思,握住她的手,开始有些哽咽,“民女知道此事不易,不过既有了贺小姐这句话,民女也别无他求了。不论此事结果如何,贺小姐都是民女的大恩人,民女日后……民女若是还有日后的话必定会报答贺小姐大恩。” 贺谨雨见她善解人意,拍了拍她的手,又安慰她不要太过挂心之后,才起身离开让她好好休息。 回到正房之后,小萍就忍不住感慨了起来,“江姑娘真是可怜。” 张嬷嬷却有些讥讽道:“也不算很可怜,最起码早不拦晚不拦,偏偏在小姐坐在马车上的时候拦了……小姐,你也要小心点,她虽然可怜,但是却是个聪明的。聪明人可都不安分。” 贺谨雨当然知道江乐菱是故意撞在自己面前的,她赌的不过是自己必定会出手相救。 可是贺谨雨明白,江乐菱不过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利用自己的善心,她本人绝对不是个有心机的人。 毕竟,如今她都自身难保了还不愿放下老娘,看来是有所不为的,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坏人。 只是贺谨雨此时也很是头疼。 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帮江乐菱。 在静默了半晌,依旧毫无头绪之后,贺谨雨决定先转移一下注意力。 她问起了小荷,“我之前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祖母今日为什么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小荷俯身回道:“是二小姐,她今早不知从何处听说小姐的入学礼上,孔先生出现了,就去求了老夫人,说是也想由孔先生收了入学,老夫人知道孔先生名满天下自然不会不允,就写了封信让二小姐带了去文芷书院,不过……” 贺谨雨正听到兴处,忍不住催促道:“二姐今日去了文芷书院?不过什么?” 小荷见她着急,不敢耽搁,“不过听说,连孔先生的面也没见到就被孔先生拒绝了,好像是提起了陷害小姐的事 分卷阅读35 。” 小萍听到这里,笑了起来,大道了一声“活该”,正要再说几句,却看见张嬷嬷瞪了她一眼,立即噤了声。 原来如此,那就是迁怒了。 贺谨雨抚了抚衣袖,也笑出了声,“真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我本以为丁姨娘出了事,我身边的这根钉子会安分点,没想到她倒是衷心得很。现在竟然还敢把手伸到府外去了,真当我傻了?” 她眯了眯眼睛,沉着声音吩咐道:“查!给我仔仔细细地查!今日早上跟去书院的人,有谁被看到了中途离开或者提前回府的,不论是谁,不论原因,立刻捆了带回来!” 张嬷嬷见她严肃,端正了脸色,领命下去了。 天色渐黑时,张嬷嬷才回来,身后却并没有跟着人,她看着贺谨雨,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是个家丁,现在带不进内院。不过,我让几个粗使婆子将他捆起来,关进了柴房。现在那几个婆子正看着呢。” 贺谨雨倒并不惊讶于这个消息,又吩咐了张嬷嬷将今日跟着出府的几个丫鬟全都叫了过来,才领了这些人气势汹汹地去了柴房。 柴房里已经点了灯,此刻是难得的灯火通明。 小小的柴房如今站了不少人,显得有些拥挤。 那个家丁被不明所以地绑了本就害怕不已,见到这架势更是开始发抖。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本能地开始求饶。 贺谨雨见他看起来确实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更加了然地勾了勾嘴角,走到他的身侧,轻笑道:“原来就是你如此大胆偷了我的东西?” 不就是仗势欺人,随口污蔑人吗,钱若青会做,她也会做。 那家丁瞬间更是迷茫,慌乱地辩解道:“奴才冤枉啊!奴才怎么敢偷小姐的东西呢!这被发现了可是死罪,奴才不敢啊!” 贺谨雨又走近了他几分。 张嬷嬷赶紧也靠了过去,以防那家丁狗急跳墙,伤了贺谨雨。 就在这时,贺谨雨的声音陡然变大,颇为严厉地斥道:“还在狡辩!今早分明还有人瞧见你将赃物,鬼鬼祟祟地带回了贺府!” 那家丁闻言突然一震,快速地看了一个方向,却又立刻低下了头。 贺谨雨刻意走得离他那么近,自然立即捕捉到了这个眼神。 她看了看他方才瞧着的丫鬟,走了过去,温和地开口,“这事多亏了你了,若非你及时禀告,我还险些冤枉了你。” 那丫鬟不可置信地听着这明晃晃的假话,看着贺谨雨还笑盈盈地眼睛,表情瞬间如遭雷劈。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说没有,就听之前还低着头的家丁,大声咒骂起来:“你这贱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骗了我让我帮你藏赃物就算了,现在居然还为了自保出卖我?” 一个婆子见他挣扎着要扑过去,连忙压住了他。 贺谨雨的话其实错漏百出。只不过,家丁在她故意地弄出那么大阵势之后,已经开始自乱了阵脚,哪里还顾得上她说话是否严谨。 贺谨雨也不等丫鬟辩驳,就让婆子将她绑起来塞住了嘴,押去秋雨苑再审。 而家丁这边,张嬷嬷会留在这里继续问话。 接着,她又派了小萍去听松苑,将丫鬟偷东西的事情禀告贺老夫人。 贺老夫人以为是她下午时说的,要装模作样地审理江乐菱的事情,也就由得她去闹。 小荷却突然想起了什么,附在贺谨雨耳边说:“奴婢想起来了,这个丫鬟,是管秋雨苑小库房的三等丫鬟杏儿。上次去宝山寺,本来是要带上她的。可她却在临行前说自己闹了肚子,没有前去。要不是刚才的事,奴婢只怕早就忘了。” 贺谨雨点了点头。 那就没错了。她其实从来没有怀疑过家丁,因为结合上次的事情,这个钉子肯定是个二等以下的丫鬟。 杏儿在被威胁了,打断双手卖进窑子之后,就全都招了。 因为她知道如果贺谨雨真的那么做,贺谨兰是不可能主动站出来承认自己指使奴婢监视妹妹的。而偷没偷主人财物还不是贺谨雨一句话的事。 杏儿曾经因为打破了一只花瓶,怕被贺谨雨责罚而四处借钱,想着反正也常年放在库房,买个长得差不多的或许能糊弄过去,没想到这事被丁姨娘知道了。 丁姨娘借着贺谨兰身边大丫鬟莺儿的手,给了她一只一模一样的。 她当时满心惧怕被责罚,根本顾不上想别的,就收下了花瓶。 后来的一个月倒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就在杏儿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的时候,丁姨娘找来了,说要她帮忙。 她本不敢惹事,可是丁姨娘并不要求她做别的,只是让她时不时帮忙传点消息,再每隔三日,在贺谨雨被赵氏要求休息不练琴的时候,将琴借给贺谨兰用用。 杏儿想着不用做什么大事,就有银子拿,还能掩盖自己打碎了花瓶的事,也就答应了。 今日的事,是因为贺谨兰前几日又找了她,让 分卷阅读36 她将贺谨雨在书院的一举一动都传递回来。 她那时听说孔文筠来了,直觉要尽快通知贺谨兰,可她一个丫鬟行动并不便利,就哄了那家丁将塞了纸条的荷包递给了贺谨兰身边一个粗使的婆子。 可怜那家丁还一片好心,被她两滴眼泪哄的,以为真的是她借了那个婆子的钱,若是今日不能按时归还就会被闹到老夫人那里去。 至于那些掉色的丝线,她也承认了是自己做的。 第13章 布局 这事到这儿就算了了。 贺谨雨命张嬷嬷连夜发卖了杏儿,不过念在她已经承认了一切,只是将她发卖的远一点,并未卖进那些下三滥的地方。 而她则是立即回了闺房,让小荷取来了自己的琴。 她才不会相信贺谨兰借这把琴是因为喜欢。 可是研究再三,贺谨雨也没能弄出个所以然来。 正当贺谨雨一筹莫展时,张嬷嬷回来了。 贺谨雨一见到她,立即迎了上去,把她领到了琴案旁。 张嬷嬷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杏儿方才说的借琴这件事确实有些蹊跷。她其实听到的时候就想起了之前的一件事情。 那时,贺谨雨病得像中了邪,怎么医也医不好。 赵氏就怀疑是中毒。 可是张嬷嬷奉命查遍了贺谨雨的当日饮食,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 后来大夫也说了贺谨雨除了虚弱并没有中毒迹象,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而这贺谨雨时常接触的琴,当时居然被忽略了。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贺谨雨前段时间也已经不再练琴,丁姨娘必定不会再动手脚。 一时间张嬷嬷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贺谨雨撑着下巴,看着张嬷嬷同样一脸的莫名,轻声问道:“难不成你也看不出来?可是如果真有什么毒,为何当时大夫未给我把出来呢?会有什么毒查不出来,而且只是看起来身体虚弱吗?可是如果杀不死人,干嘛要白费力气下毒呢?” 张嬷嬷叹了口气道:“其实许多的□□,起初都是诊断不出来的。只是,人会慢慢虚弱,最后不治而死。” 贺谨雨听了这话,赶紧把琴案推得远了一些。 她身后泛起了层层冷汗,有些后怕地道,“那我还算是命大的”,随即她又有些低落,“这丁姨娘到底想干嘛呢?非要害我不可。” 张嬷嬷见她这模样,心中不忍,又叹了口气,“为自己女儿铺路呗,深宅里这些事情多了。老夫人总担心你惹急了钱家,致使贺家步刘家后尘。其实,贺家内里若是乱了,情形也好不到哪去。” “刘家?”贺谨雨突然收了失落脸色,抬眸反问。 张嬷嬷愣了一下点点头道:“是啊,老夫人说其他氏族惦记。怕的就是贺家会像刘家那样被底下人瓜分。” 贺谨雨突然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 贺家下面有一堆等着看贺家倒霉自己出头的氏族,难道钱家下面就没有一堆等着瓜分利益的商户员外吗?当年明德帝对付刘家用的法子倒正好给了贺谨雨一个指引。 “那该如何做呢?”贺谨雨嘟囔道,也不去管张嬷嬷等人疑惑的表情。 这时,贺谨雨脑海里浮现了一个人的脸,她在课上介绍自己叫木……木什么来着? 贺谨雨愣愣地问着:“木什么来着?”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话。 张嬷嬷听她这话有些不明所以。倒是小萍已经习惯她时常迷糊的样子,追问道:“小姐说的是木家小姐吗?” “对,她叫木什么来着?”贺谨雨转过头看向小萍。 这可把小萍问倒了,她早上并没能跟着进学堂,怎么可能知道人家小姐的闺名。 张嬷嬷此时已经反应了过来,俯身回道,“木家小姐闺名唤作木霁婷”。 说完,她想起木家也是员外出身,好像有些明白了贺谨雨的用意,继续介绍道:“木家也是员外出身,却不同于钱家。钱家的收入来源于庄子的收租,粮食收购转卖的差价。而木家只是靠着庄子的收成和卖粮的价款收益。” 贺谨雨顿时明白了这其中的症结。 木家怎么可能不知道转卖的差价远高于直接卖粮的收益。 可是他没有做这笔买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在封城,钱家在员外中的地位,就相当于贺家在世家中的地位,它发家早,又财大气粗,这些年来早将封城的粮食收成基本垄断了。 木家如今未必没有实力与之抗衡,只是钱家多年生意积攒的人脉是没有那么容易撼动的。 或许木家差的只是一个契机…… 打通了关节后,贺谨雨自然是一夜好眠。 次日文芷书院里,众家的小姐难得乖巧地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直到午休也没像昨日那样将贺谨雨团团围住。 她们昨日就已经听到了风声 分卷阅读37 ,知道钱家与贺家如今不对付。在家里时,爹娘也已经耳提面命,告诫她们此刻若是轻易结交表态,极可能替家里得罪了另一家。 她们虽然想要攀上贺家,却绝对不愿意轻易得罪钱家,所以干脆老老实实坐在原地,谁也不得罪。 贺谨雨心里清楚,这群人里也分为了两类。 一类是真的不愿与自己来往得罪钱家的人。比如封城大大小小的氏族们。 还有一类则是在观望的人。他们力量薄弱,有心无力,可是若是有个强有力的领头人物,却也愿意尽力一搏。这其中表现最明显的自然是与钱家积怨已深的木家小姐木霁婷。 木霁婷想起昨日父亲竟然亲自来吩咐她试探贺家心意,就有些按耐不住。 可是父亲也说了不许让钱家看出端倪。这可让木霁婷为难得不行,一早上的课都在走神。 终于熬到了午休时间,木霁婷在见贺谨雨走出斋舍之后,又等了一小会,就赶紧避了人,悄悄领着丫鬟追了出去。 这一追就一直追到了书楼前。 “贺小姐。” 木霁婷看着眼前的背影,急声唤道。 贺谨雨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些疑惑。 木霁婷见状,连忙走上前,换上了一副关心的神色,按照昨日父亲教得问道:“昨日的事我听说了,这事儿在封城闹得那么大,贺老夫人没有怪罪你吧?” 这是木家老爷木镇商思量再三才想出的问题。 他被钱家压制了多年,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如今,贺家突然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与钱家对上。 这让木镇商不得不开始揣测贺家的真实意图。 所以他让女儿用这个问题来试探贺家口风。 若是贺老夫人责罚了贺谨雨,那就说明此事只是贺谨雨一时孩子心性,并非贺家的意思。 可若是贺老夫人没有责罚贺谨雨,那这事对木镇商来说就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了。 这说明贺家终于无法忍受钱家这些年有意无意地与其他氏族私下来往之事,决定给他一个警告了。 至于这女子是否真的是苦主又有什么关系。凭借贺家的能力,不留痕迹的找个人来告钱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贺谨雨自然明白木霁婷话里的试探之意,她微微一笑,只对着木霁婷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江姑娘至今仍在贺家。” 说完就转身领着丫鬟继续往书楼走去。 “小姐?” 小荷有些不解。她知道贺谨雨昨日问起木家的事,虽然不知贺谨雨想做什么,但是大概知道是要求助木家。 可是如今这样,却让她看不懂了。 贺谨雨神情不变,望了望小荷,转而低声地叹了一句,“我也只能尽力至此。至于,这攻心之计能否奏效,还是要看运气。” 贺谨雨知道,木镇商能在钱家打压下做到如此,必定是个老奸巨猾之人。这样的人,你越是上赶着,他越担心有诈。反而会退缩不前。 否则他也不会忍到今日了。 如今贺谨雨故作高深,木镇商倒会怀疑贺谨雨也如木霁婷一般,是被家里人教着说这些的。传达的是整个贺家的意思。 再加上,先前贺谨雨哄了贺老夫人派人稳住钱家之事。木镇商必定心动。 只是心动是一回事,尽力一试却是另一回事。木镇商如何选择,贺谨雨并不能控制。 小荷有些云里雾里的。她担忧道:“那小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贺谨雨并未回答,只在心里说了句——等。 木府书房里,一直等着木霁婷下学的木镇商,在听了木霁婷的回话之后,果然猜测贺家这是表了态,暗示让自己打头阵。 不过他心里虽然激动,还是难免犹豫。 毕竟在钱家多年打压之下,木镇商对钱家还是有些惧怕的。 直到夜间,派去打探的家丁前来回禀。 “快说,钱家有没有动作?”木镇商有些急迫。 家丁不敢耽搁,连忙回道:“没有,钱家一切如常。” 木镇商这下才算彻底下定了决心。 虽说不知何故,钱家没有对贺家的事采取行动,但是没有防备更好,攻其不备胜算更大。 木镇商不是没有怀疑的,但是他不愿这样轻易就放弃等待了多年的机会。 第二日,许多粮商和员外都收到了木镇商的请帖,邀他们过府一叙。 这些人有一部分在钱家的打压下对钱家积怨已深,听闻街上闹起来的事情之后,就开始蠢蠢欲动的。 如今,既然有人愿意领头,他们自然是乐于响应。 而另一部分则是与钱家做了多年交易的。 他们从前必定不会赴木家的约。因为做生意也有做生意的规矩。 可是现下,钱家被揭发做了杀人谋财的勾当。 这事可非同小可,一个不小心连他们自己也会受到牵连,他们自 分卷阅读38 然要来观望风向。 正厅里坐了个满满当当的人。 木镇商笑容亲切地招待着。 过了许久,来观望的几家都有些坐不下去了。 可是这木镇商还是没有开口说正事的意思,他们不由有些气恼,准备告辞离开。 就在这时,木镇商清了清嗓子,正了神色问道:“各位可听说了前日的事。” 郑南梁有些不耐道:“谁会不知道,别再绕弯子,有话直说。” 他这样说完,坐在他下手的几个人都附和地点了点头。 可木镇商却笑了起来,“郑兄可是贵客。如今难得来我府上一次,怎么这样耐不住性子?” 这人仗着有水路的门路,平日里帮助钱家将粮食销往各处,对木镇商的几次示好都傲慢无礼。如今木镇商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当然会好好把握。 不过见好就收,木镇商眼见下马威给够了,也不含糊,有些为难道:“钱家这次,只怕难以全身而退啊。” 与另一群人的暗喜相比,郑南梁为首的几人脸色显得越发僵硬。 郑南梁眯了眯眼睛,语气仍旧很不屑,“你这话倒是从何而来” 木镇商现下占尽上风,并不计较,只正色问道:“难道贺家至今仍未放出江乐菱的事,你们还不知道?” 郑南梁立刻明了了他话里的意思,面上一松,却仍旧冷淡道:“贺家难道就不怕钱家拼死反扑吗?” 木镇南一听这话笑出了声,“郑兄啊,若是真的如此,只怕你更无退路。” 他见郑南梁神情更加疑惑,也不着急,耐心地解释道:“郑兄想想,若是钱家真的联合氏族反扑贺家,那钱家谋财害命的事必然就瞒不住了。到时候贺家虽会受到冲击甚至败落,但是……钱敬祠必死无疑。到那时,钱敬祠死了倒是可以一了百了。那你们这些跟他有交情的人呢?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次郑南梁没再反驳,因为他知道那会是什么下场。 钱家一败,曾经被钱家打压的商户,员外都会立即开始吞食钱家的生意。 到那时,坚定地站在钱家立场的他,必定是第一个被攻击的对象。 至于那些得了钱家帮助的氏族,那时已经站稳了脚跟,见钱敬祠已死,不上来趁火打劫就已是仁慈的了。 郑南梁想到这里,突然抬头看了眼木镇商,他这时才明白了眼前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帮助贺家。 因为若是贺家败落,钱家倾覆,木镇商虽说也能捞一笔,但是又哪里比,如今就借着贺家的东风抢占钱家全部生意来的划算? 此刻,郑南梁依旧看不惯木镇商的小人做派,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一手确实精明。 就这样,木镇商将钱家生意上的大部分人脉攥在了自己手里。 而此刻的钱敬祠还在巴巴地等着贺老夫人履行承诺,把江乐菱送来,好让一切重回风平浪静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数据很凉啊……麻烦小可爱们一定要收藏一下文章和作者呀~比心~ 第14章 制衡 接下来的几日,贺谨雨只是照常地上学下学,与所有人保持着距离。 起初贺老夫人还总是会来关心江乐菱的动向,后来却渐渐不问了。而钱若青也在今日突然离开了文芷书院。 贺谨雨下学之后,刚在贺府前从马车上下来,就有小厮上前请安,“小姐,老爷回府了,说要见你。” 贺谨雨听了这话倒也平静,她早在决定利用贺家的名号惩治钱敬祠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被贺温博训斥的准备。 贺府书房内,贺温博坐在桌案旁望着一进门就自发跪下的贺谨雨。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贺谨雨则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腰背挺得笔直。这是父女二人,第一次这样针锋相对。 不知过了多久,贺温博看着贺谨雨仍旧不肯松懈的背脊,突然笑了起来,声音里透着寒意,“你到如今仍旧认为自己聪明得不得了吧?” 贺谨雨依旧一动不动。 贺温博终于忍无可忍,一拍案桌,大声吼道:“你以为自己的小聪明能够将所有人玩于股掌吗?你当我不知道钱家的存在迟早对贺家是个威胁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可以利用木家搬到钱家吗?我为什么不那么做?因为我蠢?” 贺温博声音变得更大,“因为我知道官府有意纵容钱家势大!因为我知道当今圣上乐于见到这样的制衡局面!因为所有的氏族都是让圣上看到了自己安于现状,不再有入金陵的可能,才会存活到现在!” 贺谨雨抬起脸,震惊地看着余怒未消的贺温博。 原来如此,难怪钱敬祠敢做到这种地步! 可是贺谨雨还是有点不愿相信,“那江乐菱呢?江乐菱一家无辜受累。难道就因为圣上要一个制衡,就连申冤也不配吗?” 贺温博怒极反笑,“你说她无辜?那贺氏无不无辜贺氏丢弃金陵的富贵,在这里偏安一隅无不 分卷阅读39 无辜?对于圣上而言,我们都是蝼蚁,若是为了维系建唐的安定,杜绝世家再入朝堂的可能,即使是牺牲掉贺氏又如何?” 贺谨雨突然感到了悲哀,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身在这个时代是多么渺小的存在。 是啊,他们都是任人支配的蝼蚁,是为皇权服务的蝼蚁,是可以随时被清除的蝼蚁。江乐菱是如此,贺谨雨是如此,贺家亦是如此。 贺谨雨这一刻突然想到了孔文筠,想到了她那样愿意为了守护本心,拼尽全力的模样。在这样的时代下,那该有多么难得! 贺谨雨忍不住开始问自己,“我呢?能够做到吗?或者说有能力做到吗?有能力像孔文筠一样不连累其他人,去追求自我和自由吗?若是没有能力,自己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了吗,最好了连赵氏,贺明熠都不顾的准备了吗?” 显然,答案都是没有。 听到自己内心说出答案的那一刻,贺谨雨黯淡了眼神。 她错了,错在以为她现在就有能力做想做的事,救想救的人,还差点将整个贺氏拖下水。 贺温博见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变成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怒气就消了些,声音也缓和了许多,“这些天,钱家的生意受了很大的打击,木家如今风头正盛,大有取而代之之势,钱家已经失了先机,也没有氏族敢去帮他。钱老爷今日一早就亲自将江乐菱的母亲偷偷送了过来,想求贺家给条活路。我与他商量的结果,是把江乐菱母女的户籍改了。只是要对外称偷了东西还污蔑主家的丫鬟,已经处置了。所以江乐菱母女日后需要隐姓埋名地活下去。至于……木家,按照圣上的心意,我们是不能接受他的示好的。如今他也算抢走了不少钱家的生意,得了不少好处。我也不会让他被钱家报复的,所以你同样不要再管木家的事了。” 贺谨雨本以为江乐菱母女必定会被灭口。却没想到贺温博居然会顺了自己心意,救她们一命,还帮自己收拾了烂摊子,表情有些不敢相信。 贺温博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雨儿,我知道你莫名其妙病了一次之后,受了点惊吓,开始变得很有主意。但是雨儿,很多事情,不能只靠小聪明和一腔孤勇,你总要考虑后路才是。” 这番话倒是让贺谨雨对她眼前这个穿越得来的爹产生了些许孺慕之情。 当江乐菱的母亲被带回秋雨苑偏院时,江乐菱感激地涕泪零下,对着贺谨雨不住地磕头。 贺谨雨心下难安,赶紧让小荷将她扶了起来,有些抱歉地对她说:“对不起,我能力有限,只能做到这些了。” 江乐菱心里突然有点不安,只听贺谨雨继续道:“钱家放了你母亲,也不会再纠缠你们。不过,你们日后恐怕不能再以现在的身份活着,我本想……可惜……这事牵连太多……我……” 江乐菱虽然绝望,但是心下了然。 其实这个结果她早已料到了,当初她与母亲得到了父亲死在狱中的消息之后,就去了上级官府击鼓鸣冤。 可惜上级官府将她们赶了出来,那时她就隐隐明白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可是她总得为父亲做些什么,这才决定拼了一条命也要告御状一试。谁知路上就被钱敬祠抓了。 这些日子江乐菱想了很多,尤其是在想到生死未知的母亲时,她发现当时要拼命的决定太过鲁莽。 因为若是她死了,母亲又该怎么办呢? 江乐菱缓了缓神智,又跪了下来,“这几日贺小姐为民女做的事,民女都听小萍妹妹说了。民女也知道钱家这次吃了不小的亏,否则也不会妥协把民女的母亲送回来。贺小姐不必自责,民女都明白的,民女能够再见到母亲已经很感激贺小姐了。” 贺谨雨看了看她,犹豫了半晌还是狠下心开口道:“你日后恐怕也不能告御状了……这件事情只怕无处申冤。” 江乐菱不是个傻子,听到这句,心里的猜想更加被证实了。 她只是惨然一笑,“民女已经猜到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了。虽然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但是民女现在只想好好照顾母亲。至于钱敬祠,民女相信恶有恶报,会等着看他的报应的!” 贺谨雨见她神情忽而坚定,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句“但愿”,但面上却不显,只是平静地道:“我之前想了一想,你们如今是不能回江州了。若是你愿意,我可以给孔先生写封信,让你们在文芷书院谋条生路……” 江乐菱未等贺谨雨吩咐完,就伏在地上对贺谨雨道:“民女不愿去书院,民女这几日已经想了。若是民女能够活下来,必定结草衔环,侍奉贺小姐左右,只求贺小姐不嫌弃。” 这条出路贺谨雨倒是也为江乐菱想过,毕竟她的身边怎么着也比文芷书院要安全。 虽说江乐菱那日满面是血难以辨别真实容貌,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江乐菱一不小心被有心人认出来,这件事情就麻烦了。 可是……江乐菱待在她身边是要入奴籍的。贺谨雨想到这里,沉下了声音,正色问道:“你可知侍奉我左右意味着什么?” 分卷阅读40 江乐菱闻言抬起头坚定地看着贺谨雨,“若非小姐,民女现在已是一具尸体了。父亲曾说过得人恩果千年记,民女不敢忘记。民女自愿入奴籍,只求可以侍奉小姐。” 贺谨雨想着,大不了等她日后有了更好的出路,再放她离开,就点了点头吩咐道:“我身边前几日少了个管库房的三等丫鬟,这个差事虽说不是肥缺,但是胜在清闲,方便你照顾母亲。你以后就叫小菱吧。我回头会让张嬷嬷收拾东西住到耳房,你就和母亲住在现在的地方不用动了。” 小菱,也就是曾经的江乐菱,跪直了身子,恭敬地对贺谨雨回道:“多谢小姐。” 贺谨雨今日大受打击。与钱家的这件事情让她突然明白,她目前的处境根本无法追求什么另一种生活方式。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她还要好好想想。 “小姐别难过了,很多事情不是您能决定的。” 小荷看着贺谨雨从老爷书房里出来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忍不住宽慰道。 小萍站在一边,也立即附和道:“对啊对啊,小姐想些开心的事情嘛!比如,唐嬷嬷月底就回来啦!” …… 于是,贺谨雨头更疼了。 后来,她在美人榻上躺了许久也没能想到对策,遂干脆起身走向西次间的书桌,准备找点书看静静心,却在桌案上看见了一封信。 小萍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一拍脑门,略显心虚地道:“这是回府的时候门房给我的,奴婢看小姐被老爷叫走了,就将信先带回来了,刚才竟然忘了告诉小姐。” 贺谨雨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点点头,拿起了信。 信封上是洋洋洒洒的六个字——贺三小姐亲启。 贺谨雨拆开信封,展开信纸,却看见信的内容也只有短短八个字而已——衔月一别,挂念良久。 连落款都没有。 可贺谨雨却被这八个字,搅得不知所措。 她想起了那日在衔月楼上与沈文刻意划清界限的事,突然觉得这八个字沉得让她差点拿不住这薄薄的信纸。 贺谨雨想写些什么,可是拿起笔静默了许久,都没有动作。 直到墨都干了,贺谨雨看着依旧空白的纸,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将沈文的信重新封好,交给了小萍,“还给门房吧,让他退回去,以后但凡是这个人的信,都不要收,直接退回去。” 小萍接了信,看着贺谨雨比刚才还要阴沉的脸色,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道:“可是这人没有留下地址,无处可退啊。” 贺谨雨只疑惑了片刻就明白了过来。 沈文应该是担心她无法解释与瑞亲王府有信件来往的事,所以才没有留下任何信息,甚至连落款都没有。 贺谨雨想到这里,心里一时间有些不忍。 可是她很快就压制住了这些不忍。 她想起了沈文曾说让她需要帮忙时可以写信给他的事情,沉声道:“放心吧,送信的人还会来的,等等就好。” 小萍满脸疑惑地接了信,终究是没敢再开口,直接领命下去了。 第15章 唐嬷嬷 月底,贺谨雨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唐嬷嬷。 这个面色温和的妇人出现在贺谨雨面前时,贺谨雨刚从书院回来,还在书桌上温习功课。 那妇人一来就对着贺谨雨红了眼眶,满脸关切地说道:“小姐近来可好?奴婢走了没多久就听说小姐病了,恨不得立刻赶回来,可是家里实在走不开。后来奴婢听闻小姐已经好了,不知道有多高兴,实实在在地在家里对着神像磕了好些个头。” 可是她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贺谨雨像以前一样冲过来,亲昵地挽住自己的手臂,或者也红了眼眶对她一番宽慰,面上的表情开始有些绷不住。 贺谨雨对唐嬷嬷不是很熟悉,面对她的关心,只能僵硬地笑了笑,“我没事了,嬷嬷一路辛苦,就先下去休息吧。如今嬷嬷之前的屋子有人在住了。张嬷嬷现在在住东耳房,那嬷嬷就去西耳房吧。” 唐嬷嬷对住在哪里不甚在意,可是小姐这副她走了几个月就完全忘了她的模样,让她实在伤心。 不过看到贺谨雨吩咐完一切之后就继续低头温习功课了,唐嬷嬷也没有继续留下,免得招了她的厌烦,反而不好。 唐嬷嬷掀帘出来的时候,却见张嬷嬷正准备掀帘进去,二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她之前就收到了张嬷嬷如今很受器重的消息,如今看着这个与她同时来府的老熟人,面色就有些复杂,只是尴尬地点点头就错身离开了。 转眼间,唐嬷嬷回来已有十日。 贺谨雨这些日子时常会避着些唐嬷嬷,总是担心她会看出什么端倪。 不过好在唐嬷嬷除了时不时明示暗示让她把张嬷嬷送回竹墨居,以及把张嬷嬷手上的事情全部接过来外,并没有闹出什么事。 这日,书院休常假,贺谨雨趁着难得 分卷阅读41 的时光,让小荷将向阳的窗户打开,躺在美人榻上晒太阳。 “你倒是会享受。” 贺明熠一进秋雨苑,就望见了贺谨雨眯着眼睛晒太阳一脸惬意的模样,站在院子里喊道。 贺谨雨本想睁开眼睛,却发现阳光太过刺眼,干脆就闭着眼睛,懒洋洋地回道:“你今日难得有常假,不随朋友出去喝茶玩乐,来我这干嘛?” 贺明熠见她这种不拿自己当回事的样子,将小萍端过来的茶盏,故意重重地磕在了桌上,“你哪里像个知礼的小姐,什么叫兄友妹恭知道吗?” 贺谨雨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转过身子,睁着大眼睛无辜道:“兄长这模样,也没感觉对我‘友’啊。这‘兄友’可是放在‘妹恭’前面呢,兄长如今那么凶算什么?” 贺明熠被堵得一时语塞,反应过来后哼了一声,“我对你还不好?我今日专程跑来问你下月十五过生辰时想要什么,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这句话倒是让贺谨雨愣住了,她没想到贺明熠居然会知道她的生日。 可是愣了片刻之后她才明白过来,这贺明熠说的是真正的‘贺谨雨’的生日。 这倒是让贺谨雨更加奇怪了,真正的‘贺谨雨’与她的生日竟然同在三月十五。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命中注定? 贺明熠看到贺谨雨愣住的模样,以为她是过意不去了,便也不再和她计较,学着夫子训诫的语气道:“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你也别不好意思了,以后注意点,对我再恭敬些就好。” 贺谨雨闻言,知道他是误会了,也不解释,只笑着调侃道:“那我多谢兄长大度?” 贺明熠斜瞥了她一眼,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模样,却还是微微勾起了唇角。 夜里,屋外突然传来了嘈杂声,贺谨雨坐起身来,小荷赶紧上前为她掌灯。 贺谨雨疑惑道:“外面那么晚在闹什么?” 小荷也是刚被吵醒,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贺谨雨叹了口气,命小荷给她重新更衣梳妆,待梳妆完毕,就带着小荷寻着吵闹声走到了偏院,这才看到闹起来的是唐嬷嬷和小菱。 唐嬷嬷此时正拉扯着小菱,嚷嚷着就要将面无表情的小菱发卖了。 而小菱的母亲则是抱住唐嬷嬷的腿,哭着求她,三人拉拉扯扯地很不像个样子。 可周围站了一圈的丫鬟婆子,却碍于唐嬷嬷的身份没敢上前阻拦这场闹剧。 贺谨雨不禁有些头疼,伸手揉了揉眉心。 小荷见状立即对着众人斥道:“大晚上的闹什么?像什么样子!” 这时众人才惊觉贺谨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偏院门口。 贺谨雨还是决定给唐嬷嬷个面子。她走到唐嬷嬷面前轻笑道:“嬷嬷这么晚了怎么没在耳房休息?这丫头若是惹了嬷嬷,嬷嬷与我说一声就是,我替你罚她。何必大动肝火动不动就要发卖人呢?” 唐嬷嬷看到贺谨雨,气势就弱了下来,此刻听到她这番话心里很是熨帖,却还是对她准备和稀泥的态度有些不满,不依不饶道,“这丫头被奴婢发现偷东西”,说着摊开手掌将手里的东西拿给贺谨雨看,有些厌恶地道,“还是男人的东西。” 贺谨雨看着唐嬷嬷手上的玉佩,挑眉看了小菱一眼。只见后者一脸的平静地回道,“这是奴婢父亲的遗物,奴婢已经解释过了,只是她不信”,她说着,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歉意,“倒是惊扰了小姐,是奴婢的错。” 贺谨雨看到她的神情,心下很是触动。这孩子刚才被人冤枉了,还是波澜不惊的,现在竟然还想着是不是吵到了自己?她不过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这样的谨小慎微也是可怜。 贺谨雨想着,不禁叹了口气道:“不碍事,既然解释清了,就各自散了吧。” 唐嬷嬷显然不敢相信贺谨雨竟然这么轻描淡写地,就要放过小菱,“小姐,她身上怎么会有那么贵重的东西,今日少爷一来,我就发现她身上这个……” 张嬷嬷此刻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听到唐嬷嬷这话,立即大喝一声,“唐嬷嬷自重!” 唐嬷嬷被吓了一跳,立即噤了声,随即却红了眼睛。 她这些年与贺谨雨情同母女,又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如今这张嬷嬷虽然被她收回了权柄,却竟然还是在这秋雨苑住着,仗着是夫人派来的,时时压制着她。想到这里,唐嬷嬷眼角流露出一丝恨意。 贺谨雨倒是眯起了眼睛,突然觉得好笑。 难怪唐嬷嬷选择在今日闹得这样大,原来是因为她终于等到贺明熠白日里来了,想要故意把水搅浑,好让贺谨雨为着哥哥的名声处置了小菱。 这招虽然老套,却实在有效,即使此刻换作赵氏,恐怕也会照着她的想法处置了小菱。 因为这古往今来的丑闻,都只需要一个含糊不清的影子,就能让人浮想联翩,大加传播。 至于贺明熠做了什么,小菱做了什么,又有谁在意呢? 更何况 分卷阅读42 ,小菱若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身上有着这样一块贵重的男人玉佩,本身就已经解释不清楚了,再加上唐嬷嬷自身的威望,大多数人恐怕都会相信唐嬷嬷,那此事就更是说不清了。 这样一来,想让贺明熠不要传出小小年纪就在后院里与丫鬟有私的流言,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事情全部推到小菱身上,说她勾引少爷,可是这样一来,小菱又岂有命在? 当初小菱被贺谨雨救入府中时,下人里就只有小荷、小萍、张嬷嬷三人知情。 这三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又得了贺谨雨亲自嘱咐,自然不敢对任何人提起小菱的来历,看来这唐嬷嬷确实没能打听出只言片语,又笃定她一个姑娘家不会好意思去找贺明熠对质,所以才敢这般有恃无恐地污蔑小菱。 可是她还以为自己是与她向来亲厚的那个“贺谨雨”吗?会在她这般算计之后还信任她,看重她? 贺谨雨理清了思路,就对唐嬷嬷沉着脸色勾了勾唇角,“嬷嬷哪里话?小菱已经说了这玉佩是她父亲的遗物。” 唐嬷嬷没有注意到贺谨雨的异样,依旧不屑道:“她分明是骗人,这玉佩这样贵重,岂是她配有的。” 贺谨雨一脸不为所动地笑了笑,“这个我可以作证,因为这遗物是我买她进来时,怜悯她父亲早逝,着张嬷嬷替她赎回来的。” 小菱没想到贺谨雨会为了她说谎,眼眶又是一热。 张嬷嬷则见惯了贺谨雨谎话张嘴就来的模样,亦是脸不红心不跳地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唐嬷嬷说话可要有根据,这样扑风捉影的事也能胡说的?小菱孤儿寡母的已经很可怜了,唐嬷嬷何必与她过不去,不就是一间屋子吗?” 这话一出很是巧妙,不仅联合贺谨雨提升了话语的可信度,还引得众人认为唐嬷嬷此举不过是下人间争风吃醋罢了。 众人立即联想到贺谨雨这些日子确实不太器重唐嬷嬷了。那她如今急起来作些妖也是很有可能的。 这话让贺谨雨也不免在心里赞叹了句——张嬷嬷在说谎这方面真是悟性颇高啊。 可她却忘了有句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贺谨雨正了正心神,收住了差点露出来的笑意,对唐嬷嬷严肃道:“嬷嬷,我一直念在你劳苦功高的份上,敬重于你,不想你竟然……算了,嬷嬷年纪也大了,糊涂是难免的,我也不怪罪您,不过为了您好,从今日起,您还是把事都交给张嬷嬷做吧,以免您日后犯了更大的糊涂,连我也保不住你。至于您的吃穿用度,每月月银,仍然照旧。” 这便是夺权了。 可是错在唐嬷嬷,不会有人觉得贺谨雨忘恩。而贺谨雨又依旧如前地给唐嬷嬷养老,众人更是只会认为她是个仁善的主子。 这次,与唐嬷嬷一直情同母女的小萍和小荷也没有说什么,因为她们知道内情,更看得出来唐嬷嬷是想要小菱的命。而贺谨雨此刻可以放过善待唐嬷嬷,已经令她们很是感激了。 不过贺谨雨还是忍不住去怀疑唐嬷嬷要害小菱性命的真实原因。 按理说,小菱这种不爱惹麻烦的性格是不会得罪人的。 可是只是因为争风吃醋,或者抢一间屋子,就能让唐嬷嬷对小菱产生杀意吗?这也太过了。 唐嬷嬷感到不可置信,她没想到自己亲自奶大的孩子,居然会这样对待她,一时间连反驳都忘了。 直到众人都已散去,唐嬷嬷还失魂落魄地站在偏院门口。 片刻后,旁边传来一个讥诮的声音,“你看,我早就告诉过你,一试就能试出来。这事儿果然是一本万利吧?若是贺谨雨信了你,那你就能除了讨厌的人;若她不信,你也可以看清楚一切,早做决定。现下你的决定是……” 第16章 生辰 农历三月十五日,小雨。 贺府今日一早就热热闹闹的。 下人们忙忙碌碌地准备着晚上的家宴,半点没有受这绵绵细雨的影响。 虽说贺家如今在封城行事低调,非特殊情况不会大摆宴席,但是这并不妨碍贺家关上门来自己热闹。 而钱家的事情过去之后,贺温博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贺谨雨依旧疼爱,这次贺谨雨十岁生辰还决定在府里好好热闹一番,庆祝这第一个整岁。 按照习俗,贺谨雨的外祖母白氏,送来的衣帽鞋袜昨日一早就到了。赵氏也在今晨亲手做了长寿面送来秋雨苑。 近晌午的时候,贺明熠和贺谨雪一同前来给贺谨雨送生辰礼物。 不过,令贺谨雨没想到的是,贺谨兰也跟着来了。 贺明熠一进门就猛地坐到了椅子上,一脸的不高兴,身上还带着些许水汽,“这大好的日子,非得跑出来恶心人!” 同样的,贺谨雪面色也是不好,不过还是努力保持着笑容,只无奈地看了贺谨雨一眼,便安静地坐下,任由小梅帮忙擦拭方才雨伞未遮住的地方。 倒是贺谨兰,完全没有被讨厌的自觉,跟着贺谨雪进门之后,就走上前来, 分卷阅读43 让一个眼生的丫鬟呈上了盒子。 那盒子内的是一柄团扇,扇面上是她亲手绣的莲花并蒂,以示姐妹情深。 丫鬟把扇子护得很好,倒是一点也没有湿。 贺谨兰看了眼扇子,温和地笑道,“三妹妹,这是我备的礼,再过几月正好可用。” 那模样就像条盯上了猎物,伺机而动的毒蛇。 贺谨雨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个丫鬟,“二姐姐送礼自然是大方的,上次送香囊就附赠了一堆的丫鬟婆子。只是不知……这次的团扇又会附赠些什么?”说着,贺谨雨的表情变得有些玩味,“这个丫鬟倒是眼生的很。” 那丫鬟听到贺谨雨第一句话时,就已经脸色煞白,听到第二句话后,更是吓得直接坐倒在地上,紧攥着团扇的手止不住地抖了起来。 她不禁想起了从宝山寺拖回来的那些丫鬟婆子。 那些丫鬟婆子们哭成一团,被打的满身是血的模样,至今仍让她记忆犹新。 此刻,她越发觉得手上的团扇像一条毒蛇一样缠住了自己,本能地就想要扔掉,可又不敢,于是攥得更紧,心里更怕。 贺谨雨看着坐倒在地的丫鬟,噗嗤一笑,挑起眉毛望着贺谨兰,调笑道:“二姐姐这丫鬟,胆子可真小。一点都不像二姐姐,这般……无所畏惧呢。” 贺明熠见状,也哈哈大笑起来,就连贺谨雪也忍不住弯了嘴角。 这种情形,贺谨兰饶是再厚的脸皮,也无法继续待下去了。 她对着伏在地上的丫鬟骂了句没用的东西,便不再管那丫鬟,径直离开了。 那丫鬟看着贺谨兰离开,也想跟上,却发现脚软的实在站不起来,最后只得爬着出去。 一不小心,连团扇上绣着的红色并蒂莲都弄脏了。 贺明熠见着二人落荒而逃,大呼痛快。 他在路上的时候就不知有意无意讽刺了贺谨兰多少次,可是这贺谨兰当真是厚脸皮,一直跟着,怎么也赶不走。 看着贺谨兰那副没脸没皮的模样,他差点对贺谨兰动起手来,只是碍于贺谨雪警告的眼神,才忍了那么久。这下这口恶气总算是让他吐出来了。 贺谨兰落荒而逃之后,贺谨雪和贺明熠才将各自的贺礼拿了出来。 因为贺谨雨此时尚未及笄,不能带钗;又实在年幼,不用胭脂水粉,所以礼物也不过是些留待着日后做钗用的珠子,和金项圈之类的。 兄妹几人这一坐,就坐到了用膳的时候。 贺谨雨本想让二人留下一起用膳,但是碍于贺谨雪身边的嬷嬷催着她该按时喝药了,也就没好开口再留。 如今,贺谨雨还是不习惯有一堆人看着自己吃饭,所以悄悄定了个规矩——用膳时除了小荷,谁也不许靠近。 就连小荷,也是因着张嬷嬷坚决反对贺谨雨用膳时身边无人布菜,才被勉强留下的。 今日恰逢常假,又是生辰,贺谨雨比谁都要空闲。可惜,外面一直下着绵绵细雨,她也懒得出门,干脆坐在书桌前,看昨日先生讲的乐理书,却是看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不由得暗叹了一句自己果然不是这块料,却突然被一个纸条砸中了头。小荷好像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闪过去了?” 贺谨雨望着不远处的纸条,顿时有些不安。 她连忙状似不经意地用袖子盖住了纸条,然后故作茫然地望着小荷道,“没有啊?你看错了吧?” 小荷四处看了几眼,发现并无异常,也点了点头,暗道自己可能真的看错了,转身继续做事。 贺谨雨趁着小荷不注意,悄悄地将纸条展开来看,却发现果然是那人的手笔——衔月楼一见,否则,我去找你。 贺谨雨有些无奈,她明白沈文的少年心性,觉得他不过是贪新鲜,就想着冷他一段时间他就忘了,却没想到他竟然那么执着。 离阳看着自家主子这两天马不停蹄地从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砸人家姑娘的头,怎么也不信他没毛病。 可是离阳想起了上个月的那件事。 那时,他在看到主子等信等得疯魔,等到之后又一脸的如遭雷劈之后,给王爷报了信过去。 而王爷不仅觉得主子没病,还挺开心的,反倒骂他榆木脑袋。 自此,他就压制住了主子有病的想法,拼命在心里默念——有病的是我,我是榆木脑袋。 毕竟,离阳相信,王爷说的话肯定是对的! 白日里独自出行没有那么方便,贺谨雨命了小荷撑伞随她一同出去,却在未到衔月楼时就将小荷留在了远处的亭子里,一个人撑伞走进了衔月楼。 这次,贺谨雨并没有在二楼等待,而是将雨伞放在楼梯旁,一口气爬上了衔月楼顶层。 小荷在亭中,抬头望着雨雾中的衔月楼,却被雨雾挡得怎么也看不真切。她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习惯性地听贺谨雨指示。就如今日这般,她即使知道不该放 分卷阅读44 贺谨雨一个人离开,还是在听到吩咐之后这样做了。 沈文到的时候,就看到贺谨雨已经在桌案边坐定了。他本来带着满腔的不满和怒气而来,却在见到她的一瞬间把所有的不满和愤恨全部放下了,心里变得柔软异常。 贺谨雨听到了脚步声,却没有回头,只盯着远处,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沈文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了贺谨雨手边,语气努力维系出一丝冷漠,“送你。” 贺谨雨还是未有任何动作。 沈文蓦地被拱起来一肚子火,“在你看来,我就那么的,那么的……卑微吗?” 贺谨雨倒是没想到他会用上这种词,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却看出他满身的悲伤气息。她突然很是不解,她不知道这个不过十三岁的孩子,为什么会对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产生看起来那么……深沉的情感? 莫不是古代的男子早熟到了这般地步? 贺谨雨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再次望向楼外。 就在沈文忍不住想要再次开口时,贺谨雨伸出手,指着远处在雨雾中的青山,对沈文问道:“你看那山上的花儿长得多好?”沈文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却发现连树都看不真切,哪里能看得出花长得好不好。 他有些疑惑地回头望向贺谨雨。 贺谨雨并不管他,又指了指桌上因着贺谨雨生辰摆放的迎春花花瓶,语气低落了些:“你再看看贺府的花是不是也长得极好?” 沈文不知她到底想说什么,却还是跟着她的指引去看。 贺谨雨笑了笑,“其实贺府的花看起来要比山上的还美。因为下人们总是选取开的最艳的花摘给主子。可是你知道吗?在深宅里的花,经过修剪和采摘,大多是活不了多久的。主人们看着日日娇艳,不过是因为总是有下人将凋零的花枝除去,换上新鲜的罢了。”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落寞,“于主人而言,花有百日红,但是于花而言,它们的一生都凋零在这深宅里了。或许……它们倒宁可长在山坡上,迎风向阳,自然开落。” 沈文听到这话,莫名感觉呼吸一滞,语气变得急促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贺谨雨抬起头,认真地望着沈文道:“我不愿凋零在这深宅里。” 此时,她的眼睛里有盈盈地光,身后是细细的雨。 “我恐怕要凋零在这深宅里了……” 沈文耳边,不知从何处传来这样一句话。 他依旧望着贺谨雨的脸,却突然觉得她好像要化在这雨雾中一般,身影都渐渐模糊了起来。 待沈文以为贺谨雨就要消失在眼前时,贺谨雨的脸却又重新清晰了起来,只是变得瘦削年长了许多。 她的一双杏眼里满是死寂,身后依旧是细细的雨丝,却不再是方才那种下在漫山青翠里的春雨,而是下在遍地落叶里的秋雨。 突然,贺谨雨对着他轻轻地笑了起来,一遍一遍地重复道,“我恐怕要凋零在这深宅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又上线啦~他快要想起前世了! 第17章 前世 沈文看着眼前出现的记忆,不知道那是谁的,忍不住地心痛起来,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他莫名产生了一种,一定要上前抓住贺谨雨的感觉,却始终不敢靠近,最终转身跳入了雨雾中。 贺谨雨看着沈文这样反常的模样,有些不知所以,却只当他是年少,承担不住被拒绝的打击。 她望着沈文方才留下的礼物。那是一个小巧的盒子,盒身上刻满了迎春花。 贺谨雨忍不住开始好奇这个盒子里放的是什么东西。 打开的瞬间,她笑出了声来。盒子里装的是一锭贡墨。 贺谨雨摇了摇头,低声嘟囔道,“还真是个孩子,不就是不给你写信吗,还用这样来寒碜我,你才买不起墨呢。” 随后,她还是将盒子装在了怀里才转身下楼,撑着伞去寻小荷。 沈文在雨里跑了许久,那女子凄凉的笑容却还是驻扎在他的脑海里,怎么甩也甩不掉。 不知不觉间,他竟跑到了宝山寺前。 他此时突然想起了与贺谨雨的初见,于是径直进了山门,求见方丈。 那看门的小沙弥看起来是认识他的,直接引他进了禅院。 离阳见到主子这样反常,心里担心得紧,一路安静地守在主子身后,保护他的安全。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主子,或者说他从未见过这样满身沉重,看起来不知苍老了多少岁的主子。 禅院里,小沙弥正欲敲门,里面的木鱼声却突然停了,“进来吧。” 小沙弥闻言,退后一步,示意沈文进去说话。 沈文推门进去的时候,方丈正坐在蒲团上静静地等着他,木鱼已经放在了一边。小沙弥此时轻轻从外面关上了门,转身离开了禅院。离阳则守在禅院外。 “沈施主想起来了?”方丈眯了眯眼睛,双手合十道 分卷阅读45 。 沈文面上露出痛色,“那些记忆是我的?” 方丈慈悲地望着沈文,念了句,“阿弥陀佛”。 沈文再也支撑不住,倚着门坐了下来,一脸的死寂。 方丈见此,摇了摇头,捻起了佛珠,“那时,施主也是这个模样,在寺前跪了一天一夜。” 沈文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仰着头木然地望着方丈。 方丈继续道:“施主既然想起来了,便是天意,如今,施主可有答案了?” 沈文没有反应,依旧那副呆呆的模样。 方丈也不急,只是盘坐在蒲团上,敲着木鱼,继续念方才未念完的《百业经》。 慢慢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前世,他因为误会,对贺谨雨冷淡疏离,甚至对她说出了待日后朝局定了,会与她和离那种话。 可是,贺谨雨在听了他那样说之后,只轻轻地笑着说,她恐怕等不到那一天,就要凋零在深宅里了。 他当时并未把这些悲秋伤月的话当回事,却在当晚收到了世子妃薨逝的消息。 那时,他才发现这个,总是安安静静在内院等着自己的妻子,对他来说多么重要。 他四处求神拜佛,疯魔了一般只求再见她一面,因为那种刻骨的思念扰得他日夜不得安宁。 他甚至想过,哪怕贺谨雨怨恨自己前来索命也好,只要能让他再见她一次……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贺谨雨在这世间仿佛从未存在过般消失了。 直到五年后,他听说宝山寺的方丈是个得道高僧,就在寺前跪了一天一夜。 方丈当时只是摇了摇头,“一个求着生生世世永不相见,一个却求着再见,到底是孽缘。” 他听到贺谨雨的愿望,哭得不顾身份规矩,险些昏死在宝山寺前。 方丈最终不忍,对他道:“施主可知你们二人缘分已尽?贺施主心如死灰,早已转世,此时恐怕已在另一个世界了。” 他彻底绝望了,原来从此以后,碧落黄泉,整个建唐都不可能再有她的影子,这就是她对他的惩罚。 她走了,忘记了一切,放下了一切,包括他。 后来,他终于感受到了贺谨雨的痛苦,身体一日日衰弱下去,在绝望中死去。 可是……方丈那句“答案”又是何意? 沈文听着诵经声,突然望向了还在敲木鱼的方丈…… 他想起来了!他在死后,怨念太深,盘桓在宝山寺前不能离去。 他那时本以为自己永远都会变成这个模样了,却发现方丈能够看到他。 方丈在他飘荡了不知多少年后,突然找到了他,“施主这是何故?老衲本以为施主早该离去了……罢了,老衲近日研读《百业经》,有些地方却总无法参悟……看来一切都是天意。施主如今一命换一命,也算是偿还了对贺施主造下的业果。可是,若要逆天改命,将贺施主唤回建唐,却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当时听说可以见到贺谨雨,哪里还管什么代价不代价,只管点头答应。 方丈捻起佛珠,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只愿施主可以明白,这世间的事讲究一个因果循环,不可强求。施主如今还未明白自己真正所求。他日明白之日,便是代价偿还之时。” 再后来,沈文就没有了意识,直到今日才想起这一切。 答案吗?沈文当时所求的是再见她一面。 可是如今,他贪心地想要更多,他想要贺谨雨再次回到他身边,他想要弥补贺谨雨。 但,这真的是他真正想要的吗? 不知为什么,每当他想到贺谨雨目光盈盈的样子,就做不到去触碰她。仿佛那是一种罪孽,一种,企图将贺谨雨再次拉向深渊的罪孽。 他真的犹豫了。 天色渐晚,方丈好似未觉,仍旧在念经。 月光照进禅房,将木鱼照得反出微微光亮。 沈文缓缓坐起了身子,望向方丈,迟疑了片刻后问道:“这就是您,自我记事以来就与我交好的缘故吗?如今……我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前世?” 他顿了顿,面色有些复杂,“那,她也会想起来吗?会在什么时候想起来?” 方丈在黑暗中沉默了半晌,最终只道了句,“佛曰,不可说。” 沈文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他希望贺谨雨想起来,因为贺谨雨今日表达了希望与自己再无瓜葛的意愿,他希望可以用这些记忆将二人绑在一起。 可他又不希望贺谨雨记起来,他怕,他怕贺谨雨已经对他心死,想起来一切后会更加躲着自己。 而如今……他唯一能做的,或许只有护她周全。 —————————————————————————— 唐嬷嬷自上次被张嬷嬷彻底夺走了权柄之后,就整日里深居简出,很少出现在贺谨雨面前。 贺谨雨简直都快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直到 分卷阅读46 在结束家宴,回秋雨苑的路上,看见了她在秋雨苑前等候。 贺谨雨正在思量着唐嬷嬷的用意,却见她俯身走过来,塞了个热乎乎的东西在自己手里。 她打开包在外面的手帕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个寿包,有些纳罕道:“嬷嬷这是?” 唐嬷嬷微微抬起头,眼角含泪,语气哽咽道,“这是从前,小姐每年过生辰都吵着要吃的东西。奴婢本不该……再来招小姐厌烦,可是总怕小姐想吃。奴婢一直温在屉子里,还是热的,小姐若是不要,可以扔了。” 这话一说,连小萍和小荷都湿了眼角。 贺谨雨也不愿太过苛责“贺谨雨”的奶嬷嬷,只要她不惹事,贺谨雨自然不会与她为难。 她掏出了帕子,给唐嬷嬷擦了擦眼泪。 唐嬷嬷却哭得更凶,“小姐,奴婢不敢求小姐原谅。只是,奴婢希望还能继续伺候小姐。奴婢不要别的,只想陪在小姐身边,为小姐做事。” 贺谨雨看了眼同样哀求地望着自己的小荷小萍,也不想再纠缠,只轻声道:“我从未说过不让你在身边伺候了。只是因你糊涂,让你不再管事。你若还想找点事做,我又怎么会拒绝?” 唐嬷嬷闻言一喜,立即止住了泪,准备跪下谢恩。 贺谨雨连忙伸手相扶,让她先回去歇着,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如此一来,贺谨雨也算给了她脸面,告诉府内的下人们自己原谅她了。 第二日一早,唐嬷嬷就在贺谨雨屋外等着,准备伺候她洗漱。贺谨雨见她殷勤,也就随她去了。却没想,唐嬷嬷还主动要跟着她去听松苑请安。 贺谨雨眉头皱了皱,“嬷嬷还是在秋雨苑帮我看着院子吧。” 唐嬷嬷还是有些不死心,开始挤眼泪,“小姐还是嫌弃奴婢吗?” 这模样让贺谨雨很是厌烦。 她微勾了唇角,“嬷嬷不管要做什么,只要我不同意就是嫌弃你,就是不原谅你,就是心狠不念旧情?” 唐嬷嬷本以为这一招还会奏效,却没想到贺谨雨这般直接地下了她的脸面,跪下身子戚戚然道:“奴婢不敢。” 小荷小萍见状想要规劝,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贺谨雨打断。 贺谨雨扫了小荷小萍一眼,“怎么?你们要替她说话?我连带谁去请安都不能做主了?我除了小荷,何时带过别人?不带她就是不够仁善,不能善待奶自己长大的嬷嬷?” 贺谨雨望向唐嬷嬷,神色突然变得严厉,“嬷嬷昨日不是说别无所求,只求在我身边伺候吗?若是连我的吩咐都不听了,便也不必伺候了。” 说完,贺谨雨再次看向小荷小萍,声音淡漠道:“你们莫不是忘了她做了什么。若是旁人不知便罢了,你们难道看不懂她当时要的是小菱的命吗?莫不是她才是你们的主子。几滴眼泪就可以让你们忘记什么是逾矩,什么是欺主若是你们觉得我心狠,也不必跟着我了,我念在你们跟我多年,会把卖身契还给你们,再送你们一笔银子。” 小荷小萍听了这话,瞬间清醒过来,一同跪在地上求道:“小姐,是奴婢错了,奴婢不愿离开小姐,小姐永远是我们的主子。” 唐嬷嬷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张嬷嬷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她明白贺谨雨为何如此小题大做。小荷小萍与唐嬷嬷情谊深厚,若是不及时点醒,日后只怕会是大///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沈文:我错了,我有罪,娘子你原谅我吧。 贺谨雨:继续交代,还有呢? 沈文:嗯?还有吗? 贺谨雨:呵呵,等我想起前世,再跟你一件一件好好算帐! 沈文:嗯嗯,都听娘子的,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贺谨雨:当然是帮皎皎求收藏,求评论啊! 所以小可爱们,收藏评论一下吧~今天依旧爱你们~ 第18章 秘密 后来的几日,唐嬷嬷果然消停多了,每日尽心尽责地待在贺谨雨身边,变着法地给贺谨雨做她以前爱吃的东西,至于其他的,再也没有主动提过。 小荷小萍也意识到了她们是小姐的丫鬟,应该听命的只有小姐一人,所以没有再帮唐嬷嬷说过什么话。 “今日哪道菜是唐嬷嬷做的?” 贺谨雨扫了一眼桌子,问道。 小荷看了看贺谨雨的脸色,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将唐嬷嬷煮的那碗仙人脔端回了食盒,才继续为贺谨雨布菜。 贺谨雨那日收了寿包之后,就悄悄拿给张嬷嬷看过了。 虽说张嬷嬷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贺谨雨一向秉承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理念,只吃张嬷嬷亲自经手的东西。 她总觉得能为了一间屋子就对小菱下死手的人,不值得相信。 可是贺谨雨实在想弄明白,唐嬷嬷到底想做什么,所以一直按兵不动,让她以为自己真的吃了这些饭食。 分卷阅读47 “这些天唐嬷嬷做的饭食都处理妥当了吗?”贺谨雨吃着小荷布的菜,随意地问着。 小荷点了点头,“处理妥当了,前几日带去书院的,奴婢都直接倒了,今日的,奴婢会趁人不注意,亲自去后门那边埋的……” 看着小荷欲言又止的模样,贺谨雨摇了摇头,心下却不计较。 她和小萍都是唐嬷嬷看着长大的,对唐嬷嬷的感情不一般也是常理,暂时能做到现在这个模样就已经很好了。 贺谨雨用完膳,就像往常放常假时一样,趁着小荷她们去吃东西的时候,在秋雨苑里四处走动走动。 而唐嬷嬷却没有随着小荷她们一起去,而是走上前来,神色有些紧张。 贺谨雨也不管她,只继续走着。 唐嬷嬷等了许久还未见贺谨雨搭理自己,便也耐不住性子,直接开口道:“小姐,奴婢有事禀告。” 贺谨雨“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唐嬷嬷正了正神色,恭敬道:“小姐,今日奴婢在听松苑附近看见了一个人……小姐猜是谁?” 贺谨雨扫了她一眼,语气不耐道:“嬷嬷若是不想说,就不要说了,这样一惊一乍的是吓唬谁呢?” 唐嬷嬷有些尴尬,却不敢再耽搁,继续道:“奴婢看着那背影有点像……丁姨娘。” 贺谨雨闻言,眸光一闪,却很快掩住了神色,一脸惊讶道:“是吗?她怎么会在那?” 唐嬷嬷见她终于正视了这件事情,面色一喜,立刻补充道:“奴婢也不知道,但是奴婢在她经过之后,在地上捡到了一个东西。” 说着,她看了眼四周,神神秘秘地将方才一直攥的紧紧的手掌摊开,露出了一枚小小的铜钱。 贺谨雨捏起铜钱,仔细地看了看,发现这枚铜钱上写的并不是常见的“建唐通宝”,而是“千秋万代”。可是不待贺谨雨再研究,唐嬷嬷就伸手抢过了铜钱,重新攥在手里,还四处望了望。 贺谨雨有些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唐嬷嬷藏藏掖掖的。 唐嬷嬷见她不懂,忙解释道,“这是用来实施‘压胜之术’的铜币”,又压低了声音,补充道,“圣上的生母,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娘娘曾经在这上面吃过亏,所以圣上不喜‘压胜之术’,认为这是害人的阴邪东西,若是被人知道了偷偷实行‘厌胜之术’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贺谨雨听了这话,突然就觉得这铜钱放在自己这里烫手,皱着眉头道,“那你还不快些把这东西扔了,留着做什么?” 唐嬷嬷神色更加恭敬严肃,再次压低了声音,“小姐可知丁姨娘是从何时开始被老夫人看重的?” 见贺谨雨不言语,唐嬷嬷望了望四下,大着胆子继续说,“是从贺家落败搬回封城之后……这也是丁姨娘能够生下二小姐的原因。那时,老夫人突然开始重视丁姨娘,还逼得老爷给妾室停了避子汤。奴婢那时就觉得这事蹊跷,此次见到本该受罚的丁姨娘出现在这里,心里更是疑惑。可是当奴婢看到这枚铜币,就什么都明白了。” 贺谨雨挑了挑眉毛,“是吗?嬷嬷明白了什么?” 唐嬷嬷说了这许多话,感觉有点口干,吞了吞口水才回道:“丁姨娘或许是在帮老夫人实施‘压胜之术’!” 贺谨雨瞪了唐嬷嬷一眼,低声斥道,“胡说八道些什么?祖母用这害人的东西干什么?你若是再敢胡说,我可要不顾情分,将你打死了事!” 唐嬷嬷一缩脖子,忍住了跪下的念头,赶紧压着声音解释道,“不是奴婢胡言乱语,这‘厌胜之术’完全是被误解了。‘厌胜之术’不仅只能害人,还能帮人!……” 唐嬷嬷还想再说,却发现吃饭的丫鬟们都回来了,就饱含深意地望了贺谨雨一眼。 贺谨雨明白她的意思,转身带她进了正房,走进了内间,并命小荷小萍在外间把守。 待屋内只剩下二人时,唐嬷嬷接着刚才的话茬继续说:“小姐,‘厌胜之术’其实是利用特殊物品,也就类似于今日奴婢拿给小姐看的铜钱之类的,将可能发生或者已经发生的不好的东西压住,让它变成好的。可是民间大多反着用,用来害人,时间久了反而让众人都忘了‘厌胜之术’的本来作用。” 贺谨雨此时突然明白了唐嬷嬷的意思。 唐嬷嬷是说老夫人有可能为了重振贺家,信了这‘厌胜之术’,而丁姨娘受宠正是因为她懂这种术法。 这一点贺谨雨倒是信的,毕竟贺谨雨之前就曾利用老太太迷信这一点,把贺明熠弄去了宝山寺。她此时终于明白为什么贺老夫人总是格外偏袒丁姨娘了。 可贺谨雨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也就是,丁姨娘为何会那么迫不及待地在宝山寺对她动手。 看来,丁姨娘这是比谁都清楚她当初是在利用贺老夫人的迷信心理。 而丁姨娘做贼心虚,以为她可能发现了什么,怕会妨碍到自己行事,所以选择在宝山寺就匆匆动手。 想通了这点,贺谨雨才算将事情全 分卷阅读48 部梳理通了。 可是,这倒是让贺谨雨难办了,这件事情即使是告诉了贺温博也没用。 此事太大,又涉及贺老夫人,贺温博大概是会息事宁人的,甚至有可能为了保住这个秘密,将丁姨娘接回来。 他绝不会选择杀人灭口,因为丁姨娘毕竟是贺谨兰的生母。 而且,丁姨娘不可能想不到,若有一日东窗事发,第一个要死的就是她。她不可能全然没有准备。 更何况,这样一来,贺老夫人记恨贺谨雨告密,必定会厌恶了贺谨雨。 如此一来,可该如何是好呢? 唐嬷嬷见贺谨雨一副头疼的模样,在旁边轻声诱导道,“这事儿不如告诉老爷来处理吧?” 贺谨雨闻言,突然笑了起来,直笑到唐嬷嬷心慌才开了口,“唐嬷嬷,这事儿我可不敢贸然告诉父亲,毕竟我也没亲眼瞧见不是?” 这下轮到唐嬷嬷犯起了难,唐嬷嬷低声嘟囔着,“亲眼瞧见?” 贺谨雨见她犹豫,只轻叹了句,“哎,这样看来只能扔了钱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了。” 唐嬷嬷一听,立马保证道:“小姐放心,这事交给奴婢,奴婢肯定帮小姐的忙,一举扳倒丁姨娘。” 贺谨雨听了这话顿时喜笑颜开,直夸唐嬷嬷能干。 接下来的日子,唐嬷嬷变得神出鬼没的,极少出现在贺谨雨面前。 直到十天之后的又一个常假。唐嬷嬷一早就来回禀,“小姐,事儿妥了。” 贺谨雨垂下了眸子,点点头,吩咐众人都先下去。 待贺谨雨屏退左右之后,唐嬷嬷笑着道:“小姐,奴婢打听到老夫人午睡时比较浅眠,不喜欢旁边太多人伺候,一般只会留掌事王嬷嬷在外间候着。所以,奴婢想着,小姐到时候可以找个由头去寻老夫人,然后奴婢引王嬷嬷离开。这样,您就能悄悄进去看一眼了。不过您可要小心点,千万别吵醒了老夫人。” 贺谨雨捋了捋发髻,有些疑惑道:“王嬷嬷日日跟着祖母,怎么会轻易离开呢?” 唐嬷嬷咧开了嘴,保证道:“放心吧小姐,肯定能引开。” 贺谨雨眸光闪了闪,赞许地笑了起来,“这次有劳嬷嬷了,难为嬷嬷可以想的这般周全。” 唐嬷嬷有些尴尬,只说时候不早了,要去给贺谨雨做淡菜虾子汤便先行退下了。 过了晌午,贺谨雨按照计划带了点桂圆红枣乌鸡汤去往听松苑。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小荷小萍却觉得奇怪。 因为贺谨雨此番只带了唐嬷嬷一人。 她们虽说希望贺谨雨可以和唐嬷嬷重修旧好,但是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倒是让她们不适应了。 “王嬷嬷,我午间用了些汤,觉得今日张嬷嬷煮得很好喝,所以带了些给祖母。”贺谨雨进了听松苑之后,轻声说。 王嬷嬷脸色不虞。 她知道外间的下等丫鬟家丁不敢拦贺谨雨。 可是这般通传一声也不曾,让她很不高兴。 不过她想到,平日里也不会有什么人,过了晌午还来寻老夫人,也就理解了外间的下人们怕是不知道如何应对,才会如此。 心思转了几转,王嬷嬷才换了一副和善的笑容道,“老夫人已经睡了,小姐还是回去吧。这汤奴婢替老夫人收下了,待老夫人醒来自会端给老夫人。小姐一片孝心老夫人肯定可以感受到。” 贺谨雨也不纠缠,命唐嬷嬷将食盒递给王嬷嬷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待走至松树附近,一直跟在身后的唐嬷嬷附到贺谨雨耳边,轻声禀报,“王嬷嬷离开了。” 贺谨雨绕过松树一看,果然发现方才还站在屋前的王嬷嬷已经不见了踪影。 贺谨雨不由扫了一眼唐嬷嬷,轻笑道,“嬷嬷料事如神。” 唐嬷嬷低下头,恭敬地回话,“小姐谬赞。小姐还是先进去吧,奴婢会在屋外守着。” 贺谨雨不再理她,转身径直走进了屋子。 轻手轻脚地掀起纱帘,绕过屏风之后,贺谨雨发现这从来不让外人进的东侧间其实是很大的,还被一张雕了佛像的大屏风和又一层纱帘再次分隔成两间。 贺谨雨将脚步放得更缓,继续往内走,绕过了木质屏风,又掀起了一层纱帘,抬步进去,正四处打量着,却险先被眼前的景象惊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皎皎今天故意把更新时间往前调了三个小时,主要是在想,今天周六要不要加更呢? emmmm……如果你们想看的话,可以留评说一下,皎皎九点就加更! 第19章 忽悠 只见,纱帘不远处,靠墙摆放着的就是一尊怪物。 那怪物青面獠牙,还发着光,看起来很是骇人,饶是贺谨雨早就料到自己会看到些奇怪的东西,也还是被吓了一跳。 待到平复了心情,贺谨雨才仔细端详起这个怪物,这个怪物是用木头雕刻而成,被摆放在供桌下面 分卷阅读49 ,供桌上放置了一枚香炉,周围撒满了先前唐嬷嬷拿给贺谨雨瞧的铜币,不过铜币上的花纹各不相同,除了有刻着那日所见的类似“千秋万代”这种祝福字眼的,还有刻着一些神兽比如“貔貅”之类的。 难怪贺老夫人屋内常年点着檀香,原来是为了盖住在内间烧香的味道。 供桌上方还摆着七个铜镜,布局的形状类似北斗七星。看来这怪物发的光就是从这里来的了。 贺谨雨看着这个好似在镇压怪物的法阵,确定了唐嬷嬷的猜测。 贺老夫人果然是在利用丁姨娘实施“厌胜之术”,以求贺家被重振。 正在思忖间,床帘内开始有了动静。 贺老夫人的床正对着纱帘摆放,若是醒来必定第一眼就能看见贺谨雨。 贺谨雨正欲掀帘逃走,却突然心下有了计量,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推翻了供桌。 贺老夫人此时刚刚醒来,正在迷迷糊糊间就听见一声巨响,登时吓得一激灵,用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一下子跳下了床,只看见贺谨雨站在被推倒的供桌旁。 贺老夫人此时散着发髻,着着白色中衣,一脸阴鸷地望着贺谨雨,看上去就像刚从地底下爬出来的厉鬼,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半点贵气。 这屋里明明烧着地龙,贺谨雨却忍不住从背后冒起丝丝凉气。 贺老夫人一步地一步向贺谨雨走来。 可贺谨雨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慌张,只定定地望着贺老夫人,一边行礼一边沉声道:“原来真的有人破坏贺府风水,祖母放心,孙女已经按照仙人所说将其除了。” 贺老夫人气极反笑,“呵,那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了?” 贺谨雨乖巧地笑了笑,“祖母不必如此。我为贺府做些事情是应该的。祖母为了贺府宁可冒着被人指责的风险请戴罪的丁姨娘回来看风水,孙女做得这些又算什么?” 贺老夫人步子一顿,随即冷笑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贺谨雨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无辜,“这又从何说起,多亏了祖母请丁姨娘回来!丁姨娘才会被感化,才会痛定思痛前来寻我,让我帮忙破除影响风水的障碍啊。” 贺老夫人简直是在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贺谨雨,“你是觉得我看起来很蠢,还是你才是真的蠢?” 贺谨雨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皱了皱眉头问道,“祖母在说什么?孙女听不懂,不是祖母告诉丁姨娘的吗?那丁姨娘怎么会知道方丈曾说我颇有佛缘呢?又怎么会先叫王嬷嬷去帮忙准备破除障碍的东西,又叫我先进来看风水呢?” 贺老夫人此时才意识到王嬷嬷不见了。 她虽说觉得贺谨雨巧舌如簧,但心里难免犯嘀咕。毕竟王嬷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将她独自扔在这里离开。 “老夫人您醒了?我……” 王嬷嬷刚刚回来,听到内间有响动,想着老夫人醒了,谁知竟看到眼前的场景。 她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愣了片刻,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还在颤抖,“老夫人,奴婢该死,奴婢没有看好正房。” 贺老夫人望向王嬷嬷,眼神晦暗不明,声音冷得让人发颤,“是丁姨娘叫你去做……给风水破除障碍的事了吗?” 王嬷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看到贺谨雨才突然明白这是不方便说“厌胜之术”了,遂点了点头,一语双关道,“确实是丁姨娘将奴婢喊去……去做那些事。” 贺谨雨暗暗吐了一口气,她赌对了,能够把王嬷嬷支开的人果然是丁姨娘。 贺老夫人闭了闭眼,收敛了一身寒气,一瞬间卸了力,险些摔倒,还好贺谨雨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老夫人。王嬷嬷见状,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却起势太猛,差点扑在地上。 她堪堪稳住身形,过来扶住老夫人,与贺谨雨一起将她搀回床上。 贺老夫人拒绝了王嬷嬷为她穿衣的提议,只在靠着床柱坐下之后,让王嬷嬷立即去寻丁姨娘过来。 贺谨雨站在一旁,垂手敛目,等着贺老夫人问话。 果然,贺老夫人待吩咐完王嬷嬷之后就再次望向贺谨雨,语气依旧淡淡的,“说吧,即使是丁姨娘喊你来的,你又为何砸了这法阵” 贺谨雨突然跪了下来,恭敬地回道,“是孙女鲁莽,但是孙女不能让这等阵法留下来害人。” 贺老夫人伸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声音有些疲惫,“你口口声声说这法阵害人,那我问你,如何害人?丁姨娘又为何找你?” 贺谨雨见贺老夫人没有喊自己起身的意思,就动了动膝盖,调整了个舒服点的位置,回复道:“丁姨娘说她这些年学艺不精,无法将贺府的风水调好,反而越来越遭,不仅扰的孙女和大姐身体不好,还扰的家宅不宁,她此番念到祖母仁慈,实在不愿继续欺瞒。于是她在听说了方丈曾言孙女有佛缘,又听孙女说了上次梦到仙人之后,再三思量,决定让孙女来看看能不能破这僵局。孙女方才认真看过了,这阵法确实不对,祖母您看, 分卷阅读50 贺家祖上建了衔月楼彰显家世,可这木雕,由北斗七星照耀,金光护体,如此一来,星月争辉,大大不吉啊。” 这一套说辞下来,贺谨雨都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鼓个掌了。 这一本正经的胡说之词还真让她编得有鼻子有眼的。 贺老夫人觉得此话有理,她近些年愈发偏爱丁姨娘的原因,就是这阵法好像越发不灵了,她实在需要丁姨娘继续帮忙加固。 可这丁姨娘为了从她那里要的更多,始终推三阻四的。 但是她仍旧选择相信丁姨娘。因为当初确实是丁姨娘的阵法为贺家解决了险些绝后的危机。 虽然最后不是由丁姨娘生下了孩子,可是嫡子不是更说明此法确实有用吗? 她语气犹豫道:“你说的有些道理。可是,丁姨娘当初确实用这阵法让明熠出生了。” 贺谨雨心里一寒,忍不住替赵氏难过。 赵氏若是知道自己拼命生下的孩子,成了别人一路顺畅的垫脚石,只怕会气得呕血吧。 贺谨雨忍不住开始带着恶意对贺老夫人说道:“祖母,若是孙女和兄长本该早就来到这世上,可是却被人阻拦了呢?祖母,您想啊,星月争辉!这最终结果不是丁姨娘和母亲前后脚有了孩子吗?先前可是只有母亲有孕,如此不正应了“星月争辉”之相?而且母亲这一胎可是艰难凶险的很啊,这一点祖母比孙女清楚……” 这种硬要碰瓷的事,怎么说还不是靠人一张嘴,既然丁姨娘不客气,那贺谨雨何必客气,干脆把火烧得旺一点,最好让她永不翻身。 其实,贺老夫人虽说不知道,贺谨雨是怎么做到让丁姨娘乖乖听话支走王嬷嬷的,但是根本不相信贺谨雨巧舌如簧说什么是丁姨娘主动良心发现了。 可是如今听到贺谨雨这样分析,贺老夫人忍不住有些后怕,她越想越觉得这些年的一切都应了那句“星月争辉”。 贺老夫人又想起,最近丁姨娘推三阻四不肯加强阵法效力的事,越发觉得她是不肯。 而且贺老夫人着实觉得自己这个孙女病了一场醒来后,很是邪气古怪。 她甚至开始觉得这孩子是不是上天派来助贺家的。 因为贺谨雨随着嫡长子一起出生,又逢凶化吉,还得高僧看重。更何况,上次她竟然不动声色将钱家的威胁化了。 贺老夫人不懂什么帝王心术,什么平衡之道,她只知道贺谨雨确实差点灭了钱家,灭了贺家在封城的威胁。这样一来,贺老夫人心里就开始有了取舍。 贺谨雨并不知道贺老夫人的心思,只是心里明白此番误打误撞也算是逢凶化吉了。因为,在贺老夫人最初的眼神里,贺谨雨分明看到了冲天的杀意,此刻却已经没有了。 丁姨娘到来时,就看到了一坐一跪的祖孙二人,心里虽然忐忑,但还是镇定了心神。丁姨娘想着即使贺老夫人看出自己此番是瞒着她使计回贺府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挨顿骂,横竖贺老夫人迷信巫术离不开自己。 谁料,丁姨娘还未说话,就听贺老夫人声音冷厉道:“丁姨娘,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使用阵法破坏贺府风水。背主的下场你可知道?” 丁姨娘呼吸一滞,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妾身没有!” 贺老夫人根本不听她解释,“拖下去吧!上次已经饶了你一命,此番便新账老账一起算吧。” 说着,她的眼睛望向王嬷嬷,“吩咐下去,乱棍打死。” 王嬷嬷立即领命,上前将丁姨娘的手反扣着就要往下拖。 丁姨娘不知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恐惧,脸色蓦地狰狞起来,“老夫人,你就不怕……” 贺老夫人眼神突然变得狠厉,瞪向丁姨娘,“贺谨兰也姓贺,她始终是我的孙女。” 贺老夫人额外强调了“我的”二字,这是在告诉丁姨娘,若想贺谨兰今生顺遂,那她最好永远闭嘴。 果然,丁姨娘在听到贺谨兰的那一刻,面色迅速灰败下去,不再反抗。 贺谨雨没想到贺老夫人有这般破釜沉舟的气势,更没想到她竟会拿贺谨兰做威胁,果真是老而弥辣。 不过,贺谨雨想到她刚刚醒来时看自己的眼神,又觉得这一切都合乎常理。 贺谨雨相信,她是真的能为了贺家手弑亲孙的。 如今,失去了贺老夫人庇护的丁姨娘不过是只纸老虎。 可是,贺谨雨不明白,为何贺老夫人会在她面前做出处置,看起来像是对她示好? 这个想法吓了贺谨雨一跳,她怎么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个面子,却不知贺老夫人早就在心里把她定义为福星了。 贺老夫人这个人被前些年的动荡吓怕了,总是要找点玄而又玄的精神寄托才安心。 此刻,秋雨苑内,唐嬷嬷躲在耳房里不敢出来…… 第20章 金刚钻 唐嬷嬷先前听见屋内摔东西的响动,知道贺谨雨必定被老夫人发现了,便一个人跑了。 分卷阅读51 此刻,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贺谨雨为何这样莽撞。 直到回想起这几日贺谨雨时不时流露出来的饱含深意的眼神和几次有意无意地夸赞,她突然有了个惊人的想法——莫非她是故意的? 这个想法让她背脊发凉,忍不住多盖了几床被子。若真是如此,她这几日像跳梁小丑一般的表演,不仅从来没有将贺谨雨逼入绝境,还真的将自己逼入了绝境。 唐嬷嬷突然想起了丁姨娘给她那包东西,蓦地觉得烫手,于是连忙从床底下装衣物的箱子里将那包东西翻出来,塞进了贴身的衣襟里,准备趁着贺谨雨还没回来,将东西扔了。 她出了门,发现院子里没什么人,就偷偷溜到了贺府后门,正掏出了东西准备扔的时候,却突然被人一把抢了过去。 “唐嬷嬷在藏什么好东西,让老姐姐我也瞧瞧。” 唐嬷嬷一转脸,就瞧见张嬷嬷站在她身后,手里抓着从她手里抢走的纸包冷笑道。 张嬷嬷的身后是一脸冰冷的小萍与小荷。 唐嬷嬷看到她们,才突然想起今日贺谨雨出门时只带了自己,可自己独自回来之后院子里却一直静悄悄的。她太过害怕,竟然一时间没有察觉出不对。 唐嬷嬷看着小荷小萍的眼神,一时又羞又恼,大声骂道,“你们居然跟着这个老货一起算计我?枉我一直对你们不薄!你们如何对得起我!” 小萍想起当年唐嬷嬷对自己多有照拂,不禁眼眶一红,声音哽咽道:“嬷嬷待我的好我自然记得。可是嬷嬷竟然真的要害小姐!小姐是我们的主子!我们现在所拥有的全都是小姐给的!嬷嬷这样做,何曾考虑过如何对得起小姐。” 小荷眼睛也红红的,并不言语,只是静静地望着唐嬷嬷。 唐嬷嬷见无法说服二人,就想逃跑,却被早已等待在周围的几个粗使婆子一把抓住,捆在了地上。 唐嬷嬷自知无法逃脱,突然又哭又笑,眼神狠厉地望着张嬷嬷,咬牙切齿地吼叫着,“小姐?小姐早被这老货哄得不记得我是谁了,她不仁我为何要我义!” 贺谨雨安然无恙回到秋雨苑时,唐嬷嬷已经被人塞住了嘴,没有力气挣扎了。 她眼神黯淡地躺在秋雨苑所有丫鬟婆子面前。 而当她在穿过人群看见贺谨雨的那刻黯淡的眼神忽然有了光彩,那光彩里是不可置信和些许希望。 贺谨雨明白,唐嬷嬷大概是知道了这些都是她的计策,可是根本没想到她能全须全尾回来。 秋雨苑的众人见了贺谨雨,都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贺谨雨走上前,亲手将塞住了唐嬷嬷嘴巴的布条取了下来。 张嬷嬷怕唐嬷嬷突然有什么动作,连忙过去拉开了贺谨雨。 贺谨雨对着她挥了挥手,坐在了小荷方才搬来的凳子上。 贺谨雨看着小荷面无表情的模样,又看了看站在小荷身后,虽是眼睛通红却依旧不肯开口求情的小萍,心里很是满意。 她就是故意让小荷小萍亲自去抓唐嬷嬷的,只有这样,她们才能彻底信服贺谨雨对唐嬷嬷的任何处罚,而不是被迫接受却在心里抱怨贺谨雨心狠。 她们是贺谨雨的贴身丫鬟,贺谨雨自然不能让她们与自己产生隔阂。否则,贺谨雨日后只怕很难行事。 唐嬷嬷被取下布条之后,嘴巴还有些僵硬,活动了好几下才能重新开口说话。 她因为之前吼了太久,声音变得有些嘶哑,“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贺谨雨明白她问的是什么,也不吝啬,轻笑了一声,“嬷嬷老家隶属江南。” 唐嬷嬷听了这话有些不知所以。 贺谨雨又笑了起来,“嬷嬷的手真巧,能染出那么美的丝线。嬷嬷回乡的时间也巧,刚好在贺谨兰得到丝线之前。” 唐嬷嬷面目突然僵硬起来,“杏儿分明说……” “分明在香囊败露后说万一此事被发现,她就全部认下来?” 贺谨雨斜瞥了她一眼,抢白道。 贺谨雨看到唐嬷嬷一脸的不可置信,向她倾了倾身子,语气变得讽刺,“杏儿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贺家,怎么得来这丝线本来我是没有想到杏儿是为谁顶罪的,直到……” 贺谨雨加深了笑意,“直到你开始为难小菱。我可不信你会为了一间屋子,这样费劲心力地要置小菱于死地。后来我着人一查,果然查出你与杏儿乃是同乡。这就更奇怪了,既然是同乡,为何从未有人知道此事,更从未有人见过你们二人接触呢?” 唐嬷嬷不知哪里来的委屈,突然哽咽了起来,“小姐,奴婢从前真的没有背叛您。杏儿是奴婢的远方侄女,奴婢是不想被人说处事偏心,才刻意远了她。这丫头居然犯了错也不敢跟我说,到最后却被丁姨娘拿了把柄来威胁我。可是,奴婢从来没有想过背叛小姐。丁姨娘只是在见了奴婢未来儿媳寄来的绣活之后,问奴婢要一些丝线,奴婢根本不知道她是为了害小姐啊!此番奴婢回来,丁姨娘用此事威胁,奴婢才明白过来中计了。可 分卷阅读52 ,奴婢就是这样也没想背叛小姐!但是小姐……张嬷嬷就算了,连小菱,你都能为了她下奴婢的面子……” 贺谨雨嗤笑一声,“够了!唐嬷嬷。您也是外祖母亲自挑选的,总不会是个蠢的。难道想不到丁姨娘拿了把柄却只要丝线这事,不可能那么简单吗?” 说着,贺谨雨突然收了笑意,语气冷然道:“你知道!你都知道!所以你直接回乡了。因为这样你就不会亲眼看着一切发生,你就能骗自己,觉得自己从未叛主!” 贺谨雨说完这些,也懒得再听唐嬷嬷解释。 左右她已经利用此事在下人们面前立了威。 于是,贺谨雨直接下命,令几个婆子将唐嬷嬷重新塞住了嘴,拉下去乱棍打死。 其实,贺谨雨在宝山寺第一次听到贺老夫人下令打死下人时,心里是害怕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只为自保却要看到那么多人,那么无助地因自己而死。 为此,她一度噩梦连连,内心不安。 可是此刻她却亲自下了相同的命令。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这些人时时刻刻要的都是她的命!一不留神死的就是她自己! 即使在贺谨雨曾经生活的时代,这些人也是要判死刑的。 处置完唐嬷嬷,贺谨雨领着张嬷嬷和小荷,小萍回到了正房。 贺谨雨坐在书案旁,等着张嬷嬷的回禀。 张嬷嬷将从唐嬷嬷那里抢来的纸包递给了贺谨雨。贺谨雨有些不敢拿,却见张嬷嬷忍不住笑出了声。 贺谨雨不由疑惑起来,“难道没毒?这到底是什么啊?” 张嬷嬷摊开纸包,拿给贺谨雨看,笑了笑,“金刚钻粉末……” 贺谨雨立刻流露出新奇之色,“金刚钻?那不就是钻石吗?打成粉还能害人不成?” 小荷与小萍也露出一脸的不解。 张嬷嬷收了笑意,叹了口气道:“这种东西害人才叫狠毒。金刚钻粉末不算是毒药,所以寻常方法是验不出来的。但是,金刚钻是用来雕琢玉器的,这种东西非常坚硬,被人误食之后,会附着在腹部。起初只是让人腹痛,积少成多之后这人便会肠穿肚烂而死。一般做玉器的人家都知道这个,还经常会告诫邻里。不过,小姐没怎么出过府,自然不会知道。” 贺谨雨听完就有些后怕,庆幸自己从一开始就不信唐嬷嬷,所以从来不吃她的东西。 小荷小萍则是一脸内疚。她们当初居然还总是觉得小姐太过针对唐嬷嬷,连唐嬷嬷亲手准备的食物也不肯吃,还曾多次想要劝说。 没想到她们差点害了小姐。 贺谨雨正感慨间,赵氏与贺谨雪就来了。 赵氏一见贺谨雨就开始哭,哭得贺谨雨莫名其妙的。 贺谨雪看着母亲只顾着哭,也不知道说话,就对着贺谨雨解释道:“我们方才听到祖母放了消息出来,说是丁姨娘联合唐嬷嬷从庄子里偷跑出来了,现下已经将二人拿住了。” 赵氏此时才止住了哭声,眼睛里挂着眼泪,轻抚着贺谨雨的脸,心痛地说:“都是娘识人不清,竟然信了唐嬷嬷那么多年。我儿,真是命途多舛。” 贺谨雨心里不由赞叹起,贺老夫人查到唐嬷嬷与丁姨娘勾结,及掩人耳目的动作之快,手上还是赶紧拿帕子给赵氏拭了泪,轻声安慰道,“母亲不必自责,这唐嬷嬷也是近些年才有二心的。而且,唐嬷嬷也没能把女儿怎么样啊?您快别哭了,您要是再哭,女儿可也要哭了。” 赵氏闻言连忙用帕子揩了下眼角,缓缓了心绪之后,反过来安慰贺谨雨。 她摸了摸贺谨雨的头,“雨儿也别难过,娘知道你今日处决唐嬷嬷心里也是不舒服的。但是雨儿放心,娘近些年身体好多了,可以亲自照料雨儿了,雨儿没了奶嬷嬷还有娘呢。” 在赵氏眼里,贺谨雨还是那个与唐嬷嬷亲厚的贺谨雨。 她总觉得贺谨雨虽说比从前懂事了许多,但还是个小孩子。 贺谨雨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摇了摇头道,“母亲还当我是个只会哇哇大哭,要人照料的奶娃娃吗?” 赵氏不会安慰人,所以安慰起来很是笨拙,现在明白过来自己方才在说什么,就有些窘。 贺谨雪忙开始打圆场,打趣赵氏道:“母亲别站着了,您难道只管小女儿,不照顾大女儿了吗女儿真是可怜,站了这半天也真是累呢。” 赵氏难得见到贺谨雪扮乖,伸手点了点她的头,拉着她坐了下来。 贺谨雨乖巧地挨着贺谨雪也坐了下来,就着话茬问道:“姐姐近来身子可好些了吗?” 贺谨雪收了点笑意,点点头道:“喝着连嬷嬷的药,总是好的。” 贺谨雨对此并不赞同,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贺谨雪提到身边那个膳药理的连嬷嬷了。 她平日里倒是没觉得如何,今日却发现贺谨雪很依赖这药,就劝道:“是药三分毒,姐姐还是莫要喝得太多,太过依赖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女主处理一下坏人们,然后就 分卷阅读53 可以开始感情戏喽~小可爱们不要着急哈~ 所以,快来收藏评论起来吧!mua~比心~ 第21章 诡计 贺谨雪牵起了贺谨雨的手,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 “我知道药喝多了不好,但是你也知道我自幼体弱多病,需要用药温补。这药确实让我身子好了些,而且我喝了那么久也没发现什么不好不是?顶多就是偶尔腹痛,大抵也是有时食欲不振,空腹喝了的缘故。” 贺谨雨听了这话,突然一惊,望了张嬷嬷一眼,却发现张嬷嬷也是同样吃惊地望着自己。 贺谨雨定了定神,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姐姐,您总是提起这个连嬷嬷,这连嬷嬷究竟是从哪里请来的妙人啊。是贺府的家奴吗?” 贺谨雪思索了一会才回道:“是祖母送来的,至于从哪请来的我倒是不知了,只是应当不是家奴。连嬷嬷大致提过,她好像是祖母在金陵时就买进府了,专门是为着给我调养身子的。” 贺谨雨又问:“那她可还有亲人在贺府?” 贺谨雪此时才觉察出不对,轻笑了起来,“你瞧瞧你,多心不是,总不能所有的嬷嬷都有二心吧?张嬷嬷不就挺好的?你何必多心。” 贺谨雨见她实在不愿多说也只能暗自叹气,想着回头让张嬷嬷去打听打听。 待到送走赵氏和贺谨雪之后。贺谨雨命小荷小萍在外间守着,领着张嬷嬷进了内间,“嬷嬷是不是也听出不对来了?” 张嬷嬷面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其实奴婢也曾帮大小姐诊过脉。大小姐确实体虚需要温补。那些药材奴婢也是会经手的,并没有什么差错。倒是忽略了金刚钻粉末这种东西。大小姐腹痛之症,奴婢也曾听说,可惜一直没往这边想,还真以为大小姐是空腹喝药导致的。” 贺谨雨心里很是着急,她经过这段时间与贺谨雪相处,也是有了感情的,肯定不希望贺谨雪出事,可是贺谨雪一副特别信任连嬷嬷的模样,必定不会同意搜查连嬷嬷的事,可是金刚石粉末又不能被银针等普通验毒的方法测出来,这可就难办了。 贺谨雨低头望着某一处,眼睛并无定焦。这是陷入沉思了。 张嬷嬷也不打扰,只俯身在一旁站定,安静地等待。 半晌过后,贺谨雨突然抬头看向张嬷嬷,扬眉笑了起来,“我有法子了,只是还要请张嬷嬷想办法将姐姐的药偷一碗过来,不过嬷嬷放心,我会支开连嬷嬷的。” 张嬷嬷不知贺谨雨有什么打算,却还是低头应了,“这倒不难,奴婢原先在竹墨居时,偶尔也会瞧瞧药材的。若是连嬷嬷不在,奴婢对付小梅应当不难。” 贺谨雨想起贺谨雪身边那个胆小的大丫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次日,贺谨雨从听松苑请安出来时,就缠上了赵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母亲,你等下帮我把连嬷嬷喊来吧?” 赵氏瞧她这样鬼鬼祟祟,眉间藏不住笑意地轻声问道:“你还是不信连嬷嬷?小心你姐姐知道了跟你急!” 贺谨雨见连赵氏都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不由抽了抽嘴角,想着她确实太着急了,竟这般明显。 可是这种事情不能拖,越早确认越好。 于是,贺谨雨也不隐瞒,压了压声音,“母亲,所以女儿才要您帮忙啊。女儿求您了,就当是我被唐嬷嬷吓怕了担心大姐……您回头就说自己不舒服,让大姐请连嬷嬷来,好不好?” 贺谨雨的语气越发娇嗔。 赵氏自然不忍心拒绝这样的女儿。 况且,提起唐嬷嬷,她忍不住想到连唐嬷嬷都能叛主,这个被老太太不知从哪里寻来的嬷嬷确实该提防。 可赵氏还是有些犹豫,低声问道:“可是我不会啊?” 贺谨雨眨了眨眼睛,“您只管捂着胸口喊疼就行,其他交给我。” 贺谨雪瞧见赵氏与贺谨雨在那边不知道嘀咕些什么,心里有些不安,却听贺谨雨突然扬声答了句,“那母亲可一定要把那个镯子送我。” 贺谨雪想着可能真的只是贺谨雨小孩子心性要东西。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愿怀疑小妹。 贺谨雪姐妹在竹墨居小坐片刻之后,就准备起身告退。 这时,赵氏突然捂住了胸口,一声接着一声地“哎呦”起来。 贺谨雪见状,连忙上前查看,不知母亲这是怎么了。 赵氏皱着眉头,偷偷看了眼贺谨雪疑惑的表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继续叫个不停。 贺谨雨在心里叹了口气,越发觉得赵氏单纯。 就这拙劣的演技,要不是因为,众人实在不相信赵氏能干出装病这种事来,恐怕早就暴露了。 于是,她立即上前帮忙打掩护,一脸担忧地询问:“是不是母亲旧疾复发了或者是因为最近受了惊吓” 贺谨雪想起了最近丁姨娘的事情,觉得若是赵氏受了惊,如今有些不适也是正常的,便立即道:“那快些派牛嬷嬷请大夫 分卷阅读54 啊。” 说着,贺谨雪就要吩咐下去。 赵氏此时顺坡就下,“哎呦,等到大夫来,我可要痛死了。” 贺谨雨暗道赵氏也算聪明了一回,装模作样地喊道:“小荷,快去叫张嬷嬷。” 小荷想起小姐先前的吩咐,一脸为难得回道:“张嬷嬷早上就走了,说要去采什么药材,如今不知道在哪啊?” 赵氏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只管继续叫着。 贺谨雨则装出了一脸的不知所措。 这下贺谨雪果然上钩,立即对着小梅道:“快去,去喊连嬷嬷来。” 赵氏听到这话,险些露出笑脸。 好在,贺谨雨反应快,在贺谨雪看见前就用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给了赵氏一个警示的眼神。 赵氏立即收了笑容继续喊疼。 映雪苑里,连嬷嬷还在看着煎药的火候,小梅慌慌张张地来报:“嬷嬷,大小姐让你去一趟竹墨居,夫人病了,急着找人看看。” 连嬷嬷觉得奇怪,“怎么不叫张嬷嬷?” 小梅急得直跺脚,“哎呀,张嬷嬷出门了,找不到人,我的好嬷嬷你快去吧,要是耽误了,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连嬷嬷见不惯她这副胆小如鼠的模样,却觉得如今无法拒绝夫人传唤,让她这样子的看着药最好,最起码不敢偷懒,便吩咐道:“那你在这看着小姐的药,我这就去,不过你可小心了,这药绝不能出错。必须寸步不离!” 小梅用力地点了点头,在连嬷嬷匆匆离去之后,就守在药炉旁一步不离。 没过多久,张嬷嬷突然抱着药匣出现,吓了小梅一跳。 可是下一刻,小梅想起赵氏的事,忙道:“方才夫人不舒服,到处找您呢?连嬷嬷已经去了,您要不要也赶紧去看看。” 张嬷嬷摇了摇头,“不必,我已经去过了,不过,管事牛嬷嬷说那儿少了一味药,让我来大小姐这找找。” 小梅不疑有他,立即就要带路,可是这炉上的药却不能离了人。 正犹豫间,张嬷嬷提议道:“不如你去拿吧,不过是一味当归,你认得的。这边我帮你看着。” 小梅却突然为难道,“我突然想起连嬷嬷不让我离开……” 张嬷嬷眉头一皱,斥道:“要是耽误了夫人用药,你想不想活了!” 复又温和地笑了笑,“不如这样,我不告诉连嬷嬷,你也别说。或者,你就别提我来过,这样连嬷嬷不就不会知道你离开过了?再说了,你是信我还是信外间那些下等丫鬟?” 小梅觉得很有道理,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领命下去了。 张嬷嬷等小梅离开后,迅速打开了药匣,拿了只空碗将药炉上的药倒了进去,又将昨日熬好的药拿了出来,倒进了药炉里。 小梅回来后,就见到张嬷嬷还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 她感激地说:“这次的事儿真是谢谢嬷嬷了。” 张嬷嬷看着小梅这傻乎乎的模样,莫名有些良心不安。 她,果然跟着小姐学坏了。 赵氏那边此刻还在捂着胸口,一副隐忍的模样。 连嬷嬷摸了半天脉,神情越发凝重。 她除了赵氏生孩子时落下的病根外,什么也摸出来,不禁觉得哪里不对,心里念着药炉上的药。 正思虑间,张嬷嬷匆匆赶来,“夫人这是旧疾,偶尔会不舒服一次,平日里都是我调理,交给我就行了。” 张嬷嬷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颗药丸,给赵氏兑水服下。 赵氏服下之后,接到了贺谨雨的眼神暗示,不多时就说好多了。 贺谨雪看了看赵氏,又看了看张嬷嬷,疑惑道:“我怎么从未听说母亲有这种旧疾” 张嬷嬷叹了口气,学着贺谨雨的模样,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很久没犯了,大小姐又不是时时在竹墨居,哪里能知道” 贺谨雪默了默,还是信了这个说法,在连嬷嬷催促喝药的声音里向赵氏行礼告退。 贺谨雨也道自己是时候该去书院了,转身离开了竹墨居。 出了竹墨居后,张嬷嬷附在贺谨雨耳边轻声道:“东西拿回秋雨苑了。” 贺谨雨点点头,嘱咐道:“先不要动,待我从书院回来再说。” 连嬷嬷赶回映雪苑之后,望了望药炉,看着小梅问道:“你没离开过吧?可有人来过?” 小梅一缩脖子,“没有没有,我不敢的……我不敢的……” 连嬷嬷见惯了她畏畏缩缩的模样,倒也不觉得有问题,她可不信小梅还敢说谎。 第22章 破局 贺谨雨从书院回来已经快一刻钟了,就一直坐在药炉前,拿着根筷子不停地在药罐里搅着。 张嬷嬷总是看着火,担心这火一不小心烧着贺谨雨。 小萍一脸好奇,“小姐做什么呢?这灶房怪脏的。这罐子药有什么可搅的。” 分卷阅读55 贺谨雨浑不在意地一手继续搅,一手对着小萍挥了挥,“没事没事,我在蒸馏,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蒸六?”小荷小萍异口同声地开口。 连张嬷嬷也是满脸疑惑。 贺谨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咳,就是……把水熬干。” 张嬷嬷立即明白了过来,“小姐是想把水蒸干。若是这药里真有金刚石,就不会随着水消失,而是沉积在罐底。” “对对对,就是这样。”贺谨雨并不抬头,依旧盯着药罐,手上不停,嘴上赞许道。 这一搅,直搅到贺谨雨手臂酸地甩了甩手。 这下,小荷怎么也不许贺谨雨再动,夺过贺谨雨手里的筷子,“小姐明日不打算拿笔了?” 贺谨雨也确实累了,就不再拒绝,只是还是不肯离开,望着小荷不停地嘱咐道:“用力均匀些,对,对,就是这样……” 折腾了不知道多久,整罐药才被煮干。 贺谨雨待熄火并将罐底晾凉了之后,将药罐拿给了张嬷嬷,由张嬷嬷查看。 张嬷嬷伸手摸了摸罐底,刮下来一层亮亮的粉末,虽说还掺着一些杂质,量也不多,但是确实能看出来是金刚钻粉末。 “小姐……确实是……”张嬷嬷用手指捻了捻,望向贺谨雨。 这件事本就是一个可能性较大的猜测。 可贺谨雨是真的希望这不是事实,但是如今看来,贺谨雪确实被人下了这种东西。 “嬷嬷,金刚钻粉末吃进去还有救吗?” 张嬷嬷看到贺谨雨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贺谨雪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不可能不在乎。 她踌躇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金刚钻粉末不算药物,无药可解。但愿发现得还早,或许不会伤害得那么深,不会……那么早出事。” 贺谨雨闭了闭眼睛。 她早就知道是这种结果。毕竟古代没有外科手术,没有法子取出沉淀在腹部的东西。 可她还是这样问了,她总抱着一丝侥幸。 或许呢?或许这个朝代有她不知道的方法呢? 可惜,并没有。 小荷小萍此刻已经大致猜出来发生了什么。 小萍到底耐不住性子,即使看出了贺谨雨此刻的低落,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呢?要不要去禀告夫人。” 贺谨雨蓦地神色一凛,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不,连嬷嬷既然是祖母的人,自然交给祖母‘好好处置’,省得到时候祖母不悦。我想,祖母疼爱大姐,必定不会轻饶了她。” 贺谨雨特地加重了“好好处置”这四个字的语气,显得格外咬牙切齿。 “不过,不要走露半点消息。张嬷嬷,带着药罐跟我走。小荷去叫母亲去听松苑,但是别告诉她是什么事,以免她沉不住气。小萍……” 贺谨雨说到这里突然冷笑起来,“带着几个婆子,守在映雪苑附近,防止连嬷嬷发现端倪后逃跑。不过,记得机灵点,别让大姐瞧见你。” 三人齐声道了声“是”。 贺谨雨看着小荷小萍领命下去后,又命张嬷嬷拿了块黑布包住了药罐,就领着她前往听松苑。 贺老夫人最近对贺谨雨很温和,虽然没有格外优待的表现,但是总是在神色中有意无意地露出亲昵。 于是,此番,贺谨雨突然来访并未得到什么阻拦,直接就进了正堂。 贺谨雨跪在地上,模样恭敬,后面还跟着个抱着黑布包,同样跪着的张嬷嬷。 贺老夫人坐在上首,知道这个孙女无事不登三宝殿,肚子里不知道又有什么鬼主意,也就故意不喊她起身,由她跪着,想看看她这次又有什么打算。 贺谨雨也不急着起身,干脆就跪着回话,向身后使了个眼色。 张嬷嬷会意,膝行向前,到了贺谨雨身侧之后,将布包打开,露出了里面的药罐。 贺老夫人见她未被震慑住,也就不再为难,哼了一声,“又要做什么怪?起来回话。” 贺谨雨对贺老夫人的态度倒是有些意外,不过她也未迟疑太久,立刻站起身来,俯身上前,站定在贺老夫人面前时,将药罐举到贺老夫人面前,“祖母,您看这罐底是什么?” 贺老夫人扫了一眼王嬷嬷。 王嬷嬷领命,走过来接过药罐,用帕子擦了擦罐底,随即拿起帕子查看,却在怔忡片刻后,大惊失色,“这是金刚钻粉末?怎么会有人用在药里,太过阴毒了。” 贺老夫人浸淫后宅多年,当然是明白金刚钻粉末是什么东西的,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将眉心的竖纹挤得更深,“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贺谨雨掩住眸光中的沉痛,沉声道:“说来祖母可能不信,这是孙女从大姐每日的药汤里提取出来的。” 贺老夫人闻言大惊,猛地一杵拐杖,“放肆!连嬷嬷是我亲自寻来的,我还能害自 分卷阅读56 己亲孙女不成。” 贺谨雨退后两步,重新跪在地上,言之凿凿道:“祖母,唐嬷嬷是母亲亲自给孙女寻来的,母亲难道会害自己女儿吗?这不过都是人心难测,恶仆背主!唐嬷嬷就是前车之鉴。孙女若非为了大姐,污蔑一个嬷嬷做什么?” 贺老夫人想起了唐嬷嬷与丁姨娘沆瀣一气的事,不由定了定心神,“王嬷嬷,去派人搜查映雪苑偏院,务必将连嬷嬷害人的证据搜出来,别让她跑了。” 贺谨雨见李氏信了自己,忙在一旁补充道:“放心,孙女派人看住了她,跑不掉。” 李氏斜眼瞥了她一下,忍不住冷笑一声,“你倒总是想的周全。” 不过那冷笑里并无丝毫凉意,这让贺谨雨忍不住诧异地觉察到贺老夫人好像是在打趣她? 连嬷嬷这些天都心神不宁的,她虽然不知道唐嬷嬷是如何出事的,但是她知道这与丁姨娘有关。 她忍不住开始担心自己也会暴露,可是她不得不继续做下去。 因为贺谨兰找过她了,还告诫她休想看着丁姨娘出事就想抽身而退。 这让她进退两难,她忍不住恨自己早年间看到丁姨娘与老夫人亲厚,就以为巴上丁姨娘才是正理,最后反倒害自己落入如此境地。 可她还来不及多想就被一群破门而入的婆子压倒在地。 连嬷嬷吓得不知所措,只能大喊:“大小姐救命,大小姐救命。” 这边的动静闹得不小,贺谨雪立刻察觉到了,由小梅扶着,疾步走了过来。 因为太过匆忙,还有些喘,“王嬷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王嬷嬷见贺谨雪前来,恭声道:“大小姐来得正好,奴婢正要去请您,这婆子被查出来在您的药汤里下毒,老夫人派我押她回去问话。即是大小姐的婆子,就请大小姐一道吧。” 贺谨雪听了这话,忍不住想起了贺谨雨,猜到这事与她脱不开关系,“那王嬷嬷可有证据?” 话音刚落,一个婆子走了过来,对着连嬷嬷就是一脚,“这老货,藏东西倒是仔细,若非砸了首饰盒子,还找不出来藏在胭脂盒夹层的东西。” 贺谨雪闻言突然身子一软,歪倒在早已被这阵势吓得面色发白的小梅身上,眼眶通红,死盯着连嬷嬷。小梅倒是谨慎,即使受了惊吓,还是及时托住了贺谨雪。 那一脚踹得不轻。 王嬷嬷皱了皱眉头斥道:“这般举止粗俗,吓着小姐怎么办?” 先前踹人的婆子,忙低了头,将胭脂盒递给王嬷嬷之后,就不敢再有动作。 连嬷嬷忍着身上的疼死活不肯出声。她感觉到了贺谨雪的眼神,实在不敢面对她,只能趴在地上装晕。 事情有了贺老夫人插手就顺利了许多,连嬷嬷没有为自己做任何辩解,甘心赴死。 贺老夫人还从府外请来了大夫为贺谨雪诊脉,可惜那大夫说的与张嬷嬷差不多。 贺谨雪只怕能活多久全看命数了。 这到底涉及的深宅阴私,贺老夫人当即就命王嬷嬷给了大夫封口费。 ———————————————————————————————— 最近,贺谨雪总是躲着贺谨雨,每日问安之后,连赵氏那里也不去了,只在听松苑前就与赵氏行礼告退。 今日正是常假,赵氏说什么也不许贺谨雪提前离去,道是要她们姐弟三人陪自己用早膳。 贺谨雪如今已经停了每日的药汤,只进些补品。没有离开的借口,就只得随着同去了竹墨居。 贺明熠听说了近几日的事情,先前已经找贺谨雨发了好一大通火,怨她遇到那么大的事也不肯找他帮忙,却被贺谨雨以他无法管理后院之事为由,三言两语噎回去了。 他现在倒是乖巧地陪坐在旁,准备帮贺谨雨说几句好话。 赵氏自知嘴笨,也不留下,只借口去拿答应给贺谨雨的镯子。 赵氏前脚刚走,贺谨雪就冷笑起来,“镯子?只怕从那时就在商量怎么哄骗我吧!” 贺谨雨垂下了眸子,“我很后悔。” 贺谨雪以为她又要解释,不肯搭话,却听贺谨雨继续说:“我后悔没能在最开始怀疑时,就直接将连嬷嬷拿下。我后悔自己思量太多,还耽搁了那么久。” 贺谨雪见她如此,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贺谨雨突然抬起眼睛哀戚地望着她,“姐姐,我不怕你气我,也不怕你因为我算计就讨厌我。我唯独不后悔的就是做了这件事,因为对我而言什么都比不上姐姐的性命重要。” 贺谨雪此时终于憋不住了,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掉下来,直滴在她胸前红色的牡丹花纹上,染的那花更是艳红,“我不是怪你查了连嬷嬷,我是怨你不肯与我直说。而是让王嬷嬷来告诉我这些。我们是姐妹,你……你何必这样拐弯抹角地,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贺谨雨一把抹去眼角的湿意,抢白道:“姐姐那般相信连嬷嬷,不肯多说半句。若是旁的事就算 分卷阅读57 了,可是这事儿能拖吗?我就这样还觉得自己是迟了,让你多喝了一回药。” 贺明熠见姐姐妹妹哭得梨花带雨,准备好的说辞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得伸手抓住两个人的手,将它们叠在一起,保证道:“你们别哭了,都怨我不够强大。你们放心,有我在。我日后必定好好读书!虽然我不能像那些寒门一样去考功名,但是我也会学一身本领继承家业,绝不让人欺负了你们!” 躲在屏风后的赵氏此时已是泪流满面。 牛嬷嬷正要为她拭泪,却连忙被她按住了。她不愿发出任何一点声响扰了孩子们说话。 到了农历七月,酷暑的折磨尚未完全结束,抓着最后一点尾巴拼命发挥着余热。 而比天气更热的,是贺府的一件大喜事——贺家大小姐及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要进入前世悲剧的开端了,我只能剧透到这里了…… 每日不变地求收藏~ 第23章 及笄 贺谨雪生辰是旧历七月二十三。 今年生辰她刚好十四岁,按旧历算虚岁十五,正是及笄之年。 在建唐,及笄是大事,代表女子成年可堪婚配。 于是,家中有女及笄时,宴请各方贵客成为了建唐百姓的一种风尚。 这种宴会,一则是为了做个见证;二则是为了,若有相配年纪的孩子,方便彼此相看一下。 这样一来,贺府大小姐的及笄宴自然更是热闹非凡,四处张灯结彩的,盛况堪比过年。 “大姐,明日就是你的及笄宴了,紧张吗?” 贺明熠一脸欠揍地调侃着贺谨雪。 贺谨雨瞥了他一眼,“你再作怪,我就去告诉母亲,让你不必向夫子请假参加明日的及笄宴了。” 贺明熠连忙讨饶,完全没意识到这些日子自己被贺谨雨管教得越发像个弟弟,没有了半点兄长的气势。 贺谨雪完全提不起兴致,恹恹地道:“还不就是那么回事,我这身子能和谁婚配?没什么好紧张的。” 她这几个月来停了药,不再因为满屋子药味,关闭映雪苑不让别人进来,看起来气色也好些了。 可是她心里清楚,她随时都可能会没命,眼前的再繁荣也不过都是镜花水月罢了。 于是,对很多东西她已经不再期待,也能够这样毫不在意地谈论起自己的婚事。 贺谨雨和贺明熠听了这话都沉默了下来,一时间不知怎么劝她,只能在一旁陪着。 贺谨雪见气氛冷了下来,语气故作轻快地道:“哎呀,瞧我,一到生辰就悲秋伤月的。母亲等会就拿及笄用的发簪来了,你们一起帮我瞧瞧好不好看。” 贺谨雨见她转移了话题,也忙说些府内的趣事逗她开心。 不多时,赵氏果然来了映雪苑。 她见了贺谨雨二人也在,笑了笑,“怎么?都在这等着瞧簪子啊?” 贺明熠耐不住性子,上去就要拿赵氏手里的锦盒,“让我瞧瞧,什么样的。” 赵氏拍开他的手,“毛手毛脚,再给弄坏了。” 不过赵氏也不吊大家胃口,坐下之后就将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轻轻地打开了。 只见,簪子是用玉雕成的,玉质通透,翠色逼人。簪花并不繁杂,是一朵小小的梅花。 可妙就妙在这梅花并无雕琢的痕迹,看起来倒像是天然形成的图案。这可就珍贵了。 赵氏语气里带着些得意,“这是你们外祖母在金陵托人找来的,珍贵非凡。” 说着,她看了看贺谨雨惊艳的目光,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双平髻,“雨儿放心,待到你及笄那日,你外祖母也会给你准备个好的。” 贺谨雨收起了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尴尬地笑了笑,“姐姐的及笄礼说我做什么……我不过是没见过这种浑然天成的玉,觉得确实配得上姐姐冰清玉洁的模样。” 贺谨雪点了点她的额头,真心实意地笑起来,“你这个丫头还敢取笑我。” 她此刻,倒是真的摆出了一副期待明日及笄宴的模样。 次日卯时,贺府就已经热闹开了,下人们忙忙碌碌的,做着最后的准备。 辰时,贺府正门大开,开门迎客。 客人们此时也陆陆续续地到了贺府门前。 贺温博与赵氏站在门内迎客。 这一回,封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包括先前闹得有些不愉快的钱家,及贺氏曾经言明不会结交的郑家。 不过在这大喜的日子,来者都是客。贺温博和赵氏还是很热情地将其迎进了门。 巳时,及笄礼正式开始。 男子自然是不会观礼的,他们由贺温博在前院招待。观礼的都是各家的夫人小姐。 贺谨雪从屏风后走出来时,已经由福寿双全的婆子将头发挽起。梳的是简单的堕马髻。 她此时未戴珠钗,轻着粉黛,将平常的一身红色穿出了 分卷阅读58 几许灵动风流。 赵氏留意到周围夫人们艳羡的眼神,颇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不禁红了眼。 但是大喜的日子不能哭,她忍了忍泪意,听着婆子唱词,走上前,接过婆子递过来的昨日那支碧玉簪,仔细地簪在贺谨雪的发髻间。 贺谨雪温婉一笑,顿时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将发间的玉簪都压得黯淡无光。 如此,就算礼成了。 夫人们对着贺谨雪一番夸赞之后,就到了开席的时间。 席面照例开在前厅,用屏风隔开男女席。 席间,大多数夫人的目光却并未落在贺谨雪身上,而是不住地打量贺谨雨。 毕竟,贺家嫡长女她们是不敢肖想的,但是嫡次女还可以争一争。 更何况,贺谨雨小小年纪也算声明在外,若能求娶回家,自是美事一桩。 这让被晾在一旁的贺谨兰无比尴尬,把袖子下面的玉兰暗纹都快揪烂了。 而夫人中,以上次与贺谨雨有过一些联系的木家夫人秦氏表现得最为明显。 秦氏先是在席面上,硬生生地将木霁婷塞到了贺谨雨下手的位置,又对着贺谨雨好一顿夸,直说木霁婷在书院与贺谨雨关系很是亲密,经常回来夸赞贺谨雨。 她做得这样明显,无非就是近来生意越做越大,大有压制钱家之势,所以财大气粗,说话也硬气。 钱家夫人甄氏看不惯她这般作态,与一旁的夫人冷笑道:“谁不知道她家木霁婷有个大三岁的哥哥,做得那么明显,也不掂量掂量贺家看不看得上她!” 这声音看似压低了,其实说得句句清晰,足够让在场的人听见。 席上的人此刻不由都噤了声,谁也不想得罪。 秦氏的脸立刻就热了起来,她恨极了甄氏下她脸子,却只能收了心思不再缠着贺谨雨说话。 贺谨雨此时微微吐了一口气,她早就不耐烦应付这秦氏了。 赵氏留意到了女儿的小动作,拿起帕子盖住了忍不住勾起来的嘴。 席面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 就在这时,坐在上首的贺老夫人突然由王嬷嬷扶着站了起来,“老身要在这里宣布一件事情,老身的大孙女贺谨雪,已经与英亲王世子定亲了。” 这下,连屏风对面的男席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待男宾们反应过来贺老夫人说了什么,才立即站起来纷纷恭喜贺温博。 各府的夫人小姐们也站起来一会恭喜贺老夫人,一会恭喜赵氏,一会又去恭喜贺谨雪。 赵氏分明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不过看起来还是很高兴的样子。 贺谨雪却从头到尾只挂着淡淡地笑意,一时间看不出喜怒。 贺谨雨不知道怎么描述她此刻的心情。她在听到贺谨雪与沈文定亲的那一刻,分明感觉到心底深处某个地方钝钝地疼,那里似乎藏了一个伤口,突然被撕扯开来,疼得不能自已,那是一种……一种不属于她的疼。 “对,不属于我,可是谁的呢?身体的原主人吗?她对沈文有情?这怎么可能呢?她不过九岁。而且,与沈文在宝山寺后山遇见时,沈文分明是不认识贺谨雨这张脸的。” 贺谨雨心里纷乱地想着。 贺谨雪就坐在贺谨雨旁边,她向来细心,立即感觉到了贺谨雨的僵硬。 她心下大惊,“难道,小妹又提前猜到了?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贺谨雨并没有给贺谨雪询问的机会,直接趁乱拉着小荷走了。小萍则被留在这里,等着赵氏空闲时告知她一声。 直走到衔月楼前,贺谨雨才捂住心口,皱起了眉头,嘶嘶地吸气。 小荷吓了一跳,不知道贺谨雨这是突然怎么了,只能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急切道:“小姐,我们还是快些回秋雨苑,找张嬷嬷瞧瞧吧。” 贺谨雨点了点头,任由小荷扶着她往秋雨苑走,却没注意身后的衔月楼旁突然闪过的一个身影。 沈文本不该来的,可是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不知不觉间就来了这。他看见贺谨雨不适的模样,脸色突然变得晦暗不明。 贺谨雨回到秋雨苑时,脸都白了,把正在院子里晒药的张嬷嬷吓了一跳,“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快!快扶小姐回屋躺下。” 张嬷嬷在贺谨雨腕上摸了好一会也没说话。 小荷急得不行,“嬷嬷,怎么了,您倒是说啊?” 张嬷嬷摇了摇头,对着躺在床上眼神涣散的贺谨雨问道:“小姐,您还有哪不舒服吗?光从脉相看并无大碍。” 小荷很是不解,“可是小姐分明心口疼得脸都白了。” 张嬷嬷看向贺谨雨,小心地询问道:“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若是有心事千万不要闷着,这心病也是病啊。” 贺谨雨仍旧不肯开口,只是呆呆地望着床幔,似乎在消化情绪,不过看起来倒是安稳了许多,不像方才那样心口疼地直皱眉头。 张嬷嬷与小荷对视一眼,轻声 分卷阅读59 退了出去。 退至屏风处,小荷站定守着贺谨雨。张嬷嬷则是径直离去,想着方才小荷说的“贺谨雨席间没用多少饭食”,准备去给贺谨雨熬点燕窝羹。 迷迷糊糊间,贺谨雨已经沉沉睡去。她似乎又梦到了穿越来建唐那天梦到的女子,这女子依旧没有转过脸来,却是开口说话了。 那声音贺谨雨听起来非常熟悉,却一时半会想不出来在哪里听过。 那女子似是自言自语般,一遍遍地呢喃道:“唯愿此生别后,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你到底是谁?不要见谁?你说清楚!” 贺谨雨被那句话搅得头疼,一个箭步上前就去抓那女子的肩膀。 …… 她这次真的抓到了。 贺谨雨正想逼她转身,好看清她的模样,却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后拉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求收藏~ 评论区互动,红包会随机掉落呦~ 第24章 替嫁 “小姐?小姐?” 贺谨雨还未睁开眼睛就听见有人在唤她。 她眯了眯眼睛,待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才发现是小荷在叫自己。 贺谨雨瞬间有些懊恼,方才明明只差一步就能看到那女子的脸了。 “到底什么事啊?” 她的声音还带着久眠初醒的嘶哑。 小荷抱歉道,“奴婢不是故意吵您休息的,可是……”,她顿了顿,表情也有些不解,“老爷有请。” 这倒是让贺谨雨扬了扬眉。她看了看天色,估摸着这一觉大概是睡到了酉时左右,可她实在想不明白,今天是贺谨雪的及笄礼,而且天都擦黑了贺温博寻她做什么。 不过,贺谨雨还是扶着小荷的手走下床,换上衣服,到铜镜前坐了下来。 “小姐?您可好些了。”小荷打量着贺谨雨的脸色轻声问道。 贺谨雨摇了摇头,声音已经恢复轻灵,“我没事了,你帮我梳头吧,别让父亲等急了。” 小荷放下心来,道了声“是”,复转过来一边帮贺谨雨挽着发髻,一边对着外间喊了声,“张嬷嬷,小姐醒了。” 不多时,张嬷嬷用漆盘端了一盅燕窝羹走了进来,“小姐,您午间就没用多少东西,这冰糖燕窝羹奴婢熬了几个时辰,一直在炉上温着,您待会儿先用一些垫垫再去。” 贺谨雨由着小荷梳完了头,起身,复坐到桌案边,打开了张嬷嬷端来的小盅,立即感到一股清甜气息扑鼻而来,瞬间食指大动。 将将用完燕窝,外间来传话的仆人就又开始催促了。 贺谨雨捏着帕子擦了擦嘴,对着张嬷嬷笑了笑,“嬷嬷果然贴心,我睡了这许久,如今吃些汤汤水水最是舒服,多谢嬷嬷了。” 张嬷嬷俯身敛目,道了句不敢。贺谨雨却没再来得及回她,就匆匆领着小荷应着外间下人的催促出去了。 在外等候多时的婆子见到贺谨雨终于出来了,立马松了口气,“奴婢的三小姐哎,您可终于出来了。咱们快着点。老爷那边很急,送走各位宾客后,就遣奴婢过来了。再晚奴婢可担待不起哟。” 贺谨雨见她这般装乖扮痴,忍不住抿嘴一笑,跟上了她的脚步,心里却是疑惑不已,不知道贺温博此番又是因为什么。 她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最近并没有什么动作,应该不至于惹到贺温博。 可是不知为何,她总是无法放下心来,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也不知是不是午间突如其来的不适引起的。 那婆子带着她一路兜兜转转,终于到了贺温博的书房前。 书房门大开着,像是一个要将人往内拉扯的黑洞。 贺谨雨微微抬起头,望着门头上悬挂着的“诗林斋”三个大字。这三个字是贺温博的墨宝,字体如他本人一般肃穆内敛。可是这见惯了的三个字,此刻却显得格外扭曲。贺谨雨呆立在那里,莫名地就想后退。 “小姐,您进去吧,老爷等了多时了。” 一个年长的声音惊醒了被魇住的贺谨雨。贺谨雨望向那人,却发现是个五十上下的男仆,一身深青色长袍,显得温厚老实。 “小姐,这是管家。”张嬷嬷见到管家,直觉有些不对,趴在贺谨雨耳畔轻声提醒道。 贺谨雨闻言,瞬间皱起了眉头,却还是向管家道了声“辛苦”。 管家恭敬地行了个礼,向贺谨雨比了个“请”的手势。 贺谨雨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掉,努力甩掉了心头的不安,提步进了书房。 管家在外轻掩上了门。 书房内已经掌了灯,微黄的油灯柔和了周遭紧张的气氛。 贺温博正盘腿坐在坐榻上看书,听到脚步声,视线从手中的书卷上移开,望了望贺谨雨,不待她行礼就对她说:“来了,坐吧。”复又低头看向书卷。 语气就如一个平凡的父亲对着来找自己撒娇,打扰自 分卷阅读60 己看书的女儿那般,平静又温柔。 贺谨雨定了定神,半坐在了坐榻的另一侧,低头望着脚尖,静静地等着。 夜色越来越浓,周遭也越来越安静,秋蝉的鸣叫声此时显得格外刺耳,连路过书房门前的下人也感受到了这份不寻常,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为父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性子沉稳,又不失机智勇敢,这很好。”贺温博终于放下书卷,赞许地望着贺谨雨道。 贺谨雨将头压得更低,“父亲谬赞,不知父亲这次寻女儿前来,所为何事。” 贺温博并不回答,却问了贺谨雨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可知为父方才在看什么?” 贺谨雨抬起头,疑惑地望向贺温博,缓缓地摇了摇头。 贺温博温和地笑起来,将手卷拿起递给了贺谨雨。 贺谨雨微微一愣,还是选择接过书卷,翻过书页,却看见封面上写着“女诫”二字。 她不由轻皱了眉头,紧接着很快收敛了神色,抬起头对着贺温博抿嘴一笑,“父亲怎么看起女儿家的书来了?” 贺温博正了正神色,沉声道:“这女儿家的书里也有些意思,今日为父随手翻到,就看了看,觉得很多内容都很有道理。如今喊你来,正是要与你探讨一番。” 贺谨雨的微笑变得冷了许多,“不知父亲想要探讨的是什么?” 贺温博眯了眯眼睛,望着贺谨雨突变的脸色,声音低沉道:“‘女诫’中讲到女子最好的品德在于‘顺从’,这一点与‘仪礼’一书中讲到的‘三从四德’不谋而合。这是不是说明女子天生依附于男子,依附于家族呢?” 贺谨雨不愿再与他虚与委蛇,收敛了笑意,迎上他的目光,“父亲有什么话大可直说,没必要与女儿拐弯抹角的,女儿如何,父亲再清楚不过。” 贺温博闻言,也不再攀扯,蹬上靴子,起身下榻。 他步伐沉稳,一步一步走向桌案,每一步都像是用尽力气。 此时,府内各处已经挂了灯,书房的光线更亮了些。贺温博在书案旁坐了下来,神色恢复了以往的肃穆,只是声音变得飘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雨儿,你也知贺家被皇帝打压,无奈退回封城的事,可是你是否知道为父这些年也没有一刻是容易的?” 贺谨雨沉静地望着贺温博,没有任何反应。 贺温博倒也没有管她,继续道:“为父从前也与你说过,贺家表面上看似一派祥和,实际上早已暗流涌动,皇帝时时刻刻还在盯着幸存的世家呢……”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就如上次钱家的事。贺家看起来这般风光,可惜却连一个小小的钱家也拿捏不住,你可知这根源出在何处?” 贺温博说着,向前倾了倾身子,很认真地看着贺谨雨,“在于当今皇帝,在于当今皇帝不喜世家!” 贺谨雨越听越不对劲。她紧皱眉头,声音里渲染了惊恐,“父亲莫不是异想天开,要……”她压了声音,亦向前俯了身子,“要造反?” 贺温博见她这般误会,不由笑出了声,“为父哪会有这种野心?” 贺谨雨听了这话,才直起身子,长舒了一口气,问道:“那父亲说这些做什么?莫不是想到了其他的方法?” 贺温博点了点头,重新眯起了眼睛,语气里充满了郑重,“前几年瑞亲王府的人来找过为父……当今圣上五皇子的正妃乃是瑞亲王世子妃的娘家人。五皇子虽非正统,但是英明睿智,颇有帝王之相……” 贺谨雨这还是第二次听人提起瑞亲王府,忍不住心思转了几圈。她突然明白了为何贺家可以突然与沈文结亲,也明白了为何沈文之前三番四次地出现在封城。 不过,英亲王一生戎马,镇守玉门关,只想着杀敌报仇,怕是不知道此事的。 可惜了,英亲王将孙儿放在弟弟那里,本以为这孩子能够应了他母亲的话,一生从文,平安顺遂,却没想到瑞亲王世子竟然拿他的孙子去做筹码。 可是,贺温博突然提起这事,又是为何?她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就问了出来,“此事还与我有关?” 贺温博神色黯了黯,“你向来聪明,大概也猜到了这与雪儿的亲事有关……英亲王世子是由瑞亲王世子亲自抚养长大的,自然听命于他。这门亲事看似风光,实际上不过是为父扔出去的投名状。瑞亲王世子需要一个世家女子来绑住英亲王世子。同样也需要借这门亲事来绑住世家。贺家虽说放在整个建唐不算什么,但是在当年的那场风波后幸存的世家中也算是有些威望。于是……” “于是父亲就用女儿做筹码,换取瑞亲王世子的信任?”贺谨雨不由嗤笑道。 贺温博也不气恼,只是重新站了起来,向贺谨雨抱拳行礼。 贺谨雨心里的不安更深,连忙上前制止他的动作。 贺温博借着贺谨雨的力直起身,拍了拍她的头,却不看她,神情变得复杂,看起来很是挣扎。 可他终究还是开了口,一句一句越说越快,“雨儿,这门亲事是瑞亲 分卷阅读61 王世子求的一个制衡,求的只是贺家女,可是雪儿这般身子,只怕是熬不了几年。贺家不似当年显赫,即使是嫡长女都未必足以与英亲王世子相配。为掩世人耳目,雨儿,你顶着雪儿的名分嫁吧。” 那种心头钝痛的感觉又来了,贺谨雨紧紧地揪着袖子,试图忍住不受控制夺眶而出的泪水,可是她的头嗡嗡作响,就要炸开一般。 她捂上心口,隐忍地望着贺温博,尽量平稳道:“父亲……为掩世人耳目?瑞亲王世子只求贺家女,倒是不怕。可是英亲王呢?英亲王世子呢?父亲有没有想过若有一日事情败露,女儿会是个什么处境?更何况女儿比姐姐小了整整四岁,而封城的人谁人不认识我们姐妹,父亲不觉得这个决定何其荒唐吗?” 贺温博一脸沉痛,看起来满腹慈父心肠,“为父已经命管家安排好了。到时候送你姐姐去庄子上,就说是你又患了怪病,要去庄子上调养。而你,为父已经与你娘说好了,将你带去你外祖家,你外祖从未见过你们姐妹。就推说是你姐姐自幼不足,身量比常人小些。过几年你长大了,也会变变样子。等到你成亲之时,这世上就没人再会生疑。此事已经禀明了圣上,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贺谨雨忍痛直起身子,猛地拂开了贺温博还搭在自己肩上的右手,面上满是不屑,凭着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哀怨,讽刺道:“父亲,您早已安排好了,又何必装出这副模样。母亲这会儿只怕伤心得不行吧,父亲怎么不去安慰您对我的宽容疼爱,对母亲的敬重体贴,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贺谨雨突然提高地声音,愤怒地吼道:“呵,女儿到如今才发现父亲竟然这般伪善,真是令人恶心!”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了起来。 贺谨雨被打得摔倒在地,脸颊迅速的肿了起来。 可是她就像感知不到疼痛似的,面无表情地望着深灰色的地衣,一动不动地趴在那。 贺温博此时余怒未消,看也懒得看她,只是走向房门,对着外间喊道:“刘伯,三小姐无状,胆敢顶撞长辈,叫人把她带回去,好好看管。” 第25章 别离 张嬷嬷先前被刘伯赶到了远处候着,根本听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好像是起了争执。 正是焦急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老爷这句话,登时吓得魂不附体,心下担忧不已,踌躇着想上前。 好在刘伯为人通透,对着书房道了句“是”之后,就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快些过来。 张嬷嬷大喜,小跑上前,跟着刘伯进了书房。 书房内的紧张气氛令二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刘伯只躬身而立,等着张嬷嬷行动。张嬷嬷却在看见贺谨雨趴在地上,发髻都被打歪了的那一刻,瞬间红了眼,心里又是担忧又是害怕,赶忙领了刘伯吩咐,将贺谨雨扶了起来。 贺谨雨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的秋雨苑,只感觉到好像是张嬷嬷用尽全力拖住了自己。 秋雨苑的下人们瞧见贺谨雨一副失了魂魄的模样,都吓得噤了声,在听到刘伯传达的老爷命令之后,更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小荷小萍看见这幕皆是偷偷擦了眼角的泪水,上前帮着张嬷嬷把小姐扶进了内间。 “小姐,这是突然怎么了”小萍带着哭腔问道。 贺谨雨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着,像是梦呓,“终究还是逃不脱吗?哪怕不再去干涉大局,依旧逃不脱吗?” 张嬷嬷拿了药膏,轻轻地擦在贺谨雨脸上,听着她这样说,虽说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但是也大概猜出要有大事发生了,却只能更尽心地伺候,无法多说什么。 张嬷嬷这厢刚刚将药瓶收好,给贺谨雨掖了掖被角,就听外间有人传报说“夫人来了”。 赵氏这一夜之间似乎老了许多,神情也变得憔悴,全然不似昨日的喜气和得意。她这次不再同从前那样,一见到贺谨雨就哭,而是捏着帕子沾了沾微湿红肿的眼眶。 她走到贺谨雨身边,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静静地望着贺谨雨的脸。 贺谨雨被阴影盖住,遂感觉到有人来了,微微睁开了眼。 她看着赵氏这副明明痛苦不堪还要故作沉静的模样,鬼使神差地抿嘴一笑,“母亲,您来了” 赵氏看着她依旧有些红肿了脸颊,忍不住想哭,却还是用帕子捂了嘴,只安静地垂泪。 那些温热的眼泪一滴一滴,滴落在贺谨雨的手上,让她僵硬的四肢都渐渐舒展开来。她动了动手指,略显笨拙地坐了起来,向赵氏伸出了手。 赵氏伸手扶了扶她,见她要给自己擦泪,连忙用帕子胡乱地擦了擦脸,又吸了几下鼻子,抓住了贺谨雨的手,声音有些嘶哑地开口道:“雨儿放心,娘会跟你一起走的,这贺家容不下我们,我们也不稀罕,反正娘那么多年没回去了,也挺想你祖父祖母的。” 贺谨雨怎会不知赵氏是受了逼迫才会妥协。她此刻怕是极度失望,才会这般决绝。 贺谨雨反握 分卷阅读62 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尽量柔和了声音问道:“母亲可去看过姐姐了?” 赵氏望着贺谨雨苍白又红肿的小脸,怜爱地抚了抚,泪在眼眶里不断地打转,“你姐姐不肯见我,她让丫鬟来跟我说……让我先来看你。” 随即她想到了什么,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可怜我的雪儿遭奸人所害,如今却还要受这样的苦,我本想随她去庄子,可……你父亲他担心那样会让人起疑。我觉得也是,你在金陵只怕日子更不好过,我去帮着你也好些。不过不管怎么说,我绝对不在贺家呆下去了。你未来……都是我没用。” 赵氏的语气是痛楚的,而那份痛楚里还掺杂着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委屈。 贺谨雨用手将她滴在下巴上的眼泪擦去,对赵氏安抚道:“母亲,您别难过,女儿知道您的不易。您就先回去吧。女儿没什么事了,就是准备去看看大姐,您也知道大姐现在……” 赵氏忙不迭地点头,猛吸了几下鼻子,瓮声瓮气道:“那你快去,雪儿不肯见我,你们姐妹聊聊也好。” 刘伯得知了她是去见贺谨雪,倒也没有阻拦。 映雪苑里,贺谨雪正端坐在院中煮茶,神情没有半分慌张。 贺谨雨见此,不由苦笑道:“姐姐真是好兴致。” 贺谨雪仍旧坐着。她抬头望向贺谨雨,并没有为她的突然到来感到奇怪,浅浅一笑道:“坐吧,我特地煮了点香兰苦茶,来尝尝。” 说着,她一扬手从紫檀茶壶内分出了一杯茶,递给贺谨雨,那姿态行云流水,很是赏心悦目。 贺谨雨接过茶杯就往嘴里送,这一口下去,她的眉头都挤成了一团。这茶极苦,和她在现代喝过的黑咖啡有一拼。 贺谨雪眉眼弯弯,被她这模样逗得笑出了声,“你啊,真是鲁莽……这茶该细细的品,初入口时极苦,回味时就只剩甘甜。如今暑热未消,正是喝这茶的好时候。” 贺谨雨淡淡地望着喝光了的杯子,语气颇显无奈,“连大姐也要这样与我说话吗?今日不知是怎么了,一个个的倒是都‘委婉’得很。” 说到“委婉”二字的时候,贺谨雨的语气倒像是在自嘲。 贺谨雪勾起唇角,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你不用担心我,我避见母亲,也只是不想她看到我又忍不住伤神。真的,去庄子于我而言是一种解脱。我的身子我心里清楚,若是能在我……”,她顿了顿,“在我离开这世上之前,可以摆脱掉家族利益的束缚,自由自在地活着,那真的是一桩好事。” 贺谨雪说完这话,注意到贺谨雨的脸色渐渐变得低沉,反过来劝慰贺谨雨,“这件事情,你也很委屈。我知道你和我不同。你从一开始就拼命想挣脱这些束缚。可是小妹……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无拘无束。即使有,也不该是我们有的。父亲要你嫁,你就不得不嫁。若是非要反抗,只怕第一个伤的就是母亲和明熠。” 这些道理贺谨雨岂会不知。就连赵氏恐怕也是屈服在这番道理上。 此时贺温博已经做好了决定。他人若想要反抗也唯有逃走和拼个鱼死网破二法。 可是逃走谈何容易,她又能逃去何处纵使有处可去,又会陷贺家于何地,陷赵氏,陷贺明熠于何地 “姐姐,孔先生曾说,女子可以选择另一种人生,不依附任何人,不受任何人束缚的人生,你信吗” 贺谨雨顿了顿,看着贺谨雪低头轻笑的模样,蓦地坚定起来,“我信!” 这两个字音量不大,却犹如洪钟,敲荡着贺谨雪的心。她感觉到了某种认知似乎裂开了一些细缝,那些细缝中渗透出来的是一声又一声的“我信”。她突然觉得贺谨雨是做得到的,就如她每一次做的那样。 贺谨雪突然打了个寒颤,看来秋季真的到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谈话之后,贺谨雨连着几天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除了遣小萍去文芷书院替自己告假之外,就一直安静地待在秋雨苑里,写字看书。倒像是要认命做个乖巧普通的世家小姐了,可是贺谨雪不信,她知道贺谨雨绝对不会安于认命的。 同样不信的,还有贺温博,他命下人全面监视贺谨雨,以防她出什么鬼主意逃跑,直到贺谨雨同赵氏要出发前往金陵的那天。 秋意渐浓,夏日里开得娇艳的花都开始有了几分萎靡之色。树木下总是有着三三两两的落叶,仿佛总也扫不干净。 贺谨雨重病被送去庄子调养的消息,此时已在整个封城传开。封城百姓还记得她曾经临危不惧,颇有大家之风的名声,纷纷感慨这像花儿一样的孩子,居然就在初秋即将凋零。 贺府侧门内,贺谨雨捏着收在袖中的孔先生来信,静静地立在树下,仰头看着树叶打旋下落。 这信她前两日就收到了,信中的担忧关切令她感到不安,深觉辜负孔先生一番厚望。 不过事到如今,她也只能以退为进。 而赵氏此时早已坐上马车等在外面,她不愿再看到贺府的任何人,遂将一切事宜交给贺谨雨处理,反正此次 分卷阅读63 她只带了林嬷嬷,留下了牛嬷嬷为她和贺谨雨姐妹守着院子,身边没有管事的人。 “小妹……” 贺谨雨听到有人唤她,微微偏过头,却见贺明熠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他那日听到风声,就去与贺温博闹个不休,嚷嚷着“需要女人为自己铺路的,算什么英雄好汉”,之后被贺温博逮着好一顿打,一直也没能下地。今日却还是偷偷跑出来送行。 贺谨雨连忙过去扶住他,严肃道,“兄长何必跑这一趟身子可好些了”这一声“兄长”喊得情真意切,全不似平日里的调侃。 她早就听说了贺明熠的事,一直就想去看望,可惜那日从贺谨雪处回来之后,她就被贺温博的人真正看管了起来,连贺谨雪去庄子那日都没能相送。 贺明熠面上愧疚难当,听到贺谨雨这一声“兄长”更是心里酸楚,居然嘴巴一撇,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对不起,我没用,我答应过罩着你和大姐的。可是我谁也没罩住,我不配做你兄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九点钟还有一次更新哦,小可爱们记得来看! 如果大家想看,周六依旧还会双更~ 求收藏求评论哦~ 评论区红包随机掉落! 第26章 驿站 赵氏在马车内自然也听到了这些。 她强捂住嘴不停地抽噎着,却始终不敢走下马车,甚至不敢掀开车帘瞧一眼。 在这个家里,她剩下的唯一牵挂就是贺明熠。 所以,她怕,怕自己瞧上一眼就会更舍不得。 此时的贺明熠才彻底地脱掉了那副老夫子做派,变成了一个无助的孩子。 他的信念崩塌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尽快地成熟就可以独当一面。可他突然发现并不能,他谁也保护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贺谨雨心中不忍,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她轻轻地拍着贺明熠的背,语重心长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地罩着我了。我知道你反抗父亲的事情。可是你记着,万事尽力而为。我始终相信你会成长起来,然后护住所有想保护的人。而在那之前,你该做的是好好成长,这也是你目前最应该为我们做的事。” 紧接着,贺谨雨松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贺明熠拿手背蹭了蹭鼻子,又胡噜了一把脸,认真地望着贺谨雨,“小妹,我会好好努力的,我会变强。我绝对不会再让自己这样束手无策。你不用担心,好好照顾自己……也照顾娘。” 说着,他不舍地望了望门外的马车。 他此刻很是狼狈,鼻涕眼泪糊得满脸都是。可他的那份郑重和坚定,让贺谨雨明白,这个孩子终究是长大了。 贺谨雨为他失去童真而感到遗憾,可是贺谨雨知道,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家庭里,总是要尽早学会独当一面的。 张嬷嬷在一旁静立已久,见二人说完了话,才俯身上前,禀报道:“小姐,东西都收拾完了,可以出发了。” 贺谨雨点了点头,又转头望向了贺明熠。 贺明熠红着眼睛,却终究没有再哭,只是向贺谨雨挥挥手,就转过身不再看她,只哽咽道:“快走吧,太晚了上路,怕是天黑前赶不到驿站。路上小心。” 贺谨雨深知他是舍不得,也不再耽搁,跟着张嬷嬷出了侧门,俯身进了马车。 车队随即动了起来,缓缓地向前行去。 贺明熠执拗地背着身子,直到听见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才立即转过身去,一瘸一拐地跳到门口,静静地向外望了很久很久。 到了再也看不到车队的影子时,贺明熠准备抬腿离开,才发现因为右腿单腿用力太久,僵硬地动也动不了。 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头顶的枫树枝。此时,一片枫叶落了下来,正打在他的额上。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赵氏红肿着眼睛,却还是强作轻松道:“雨儿,你知道吗?金陵可热闹了。不过,娘真的很久没回金陵了,也不知那边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 如今赵氏心内郁结,原先瘦削的身子更显单薄,连身上淡黄色的云烟衫都撑不起来。 贺谨雨看着赵氏的模样实在是心疼。她与赵氏也做了快一年的母女,她如今也是真心拿赵氏当母亲。 她从张嬷嬷手里接过一碟子荷花酥,放在了赵氏跟前,轻声道,“母亲,听林嬷嬷说您最近胃口不大好,可是不吃怎么行呢女儿如今前往金陵,人生地不熟的,还要靠您照顾呢外祖父,外祖母年事已高,您舍得让他们担心吗而且……” 她顿了顿,微微一笑,“父亲说过了,去金陵后要叫我谨娘。” 赵氏蓦地眼圈一红,却觉得贺谨雨这话有理,遂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接过林嬷嬷递过来的银筷,夹了块荷花酥逼着自己吃了下去。 这一路其实并不容易。贺谨雨一行要先走陆路,差不多半月之后再转水路,乘船再行七八日才能到达。 分卷阅读64 古代的交通并不便利,快天黑的时候,贺谨雨一行才行至临县驿站。 今日坐了一天的马车,路上的颠簸让赵氏很是吃了一番苦头,她刚至驿站,就连忙下了马车直奔卧房休息了。 贺谨雨也是第一次坐那么久的马车,马车空间又小,这一路可把她闷坏了。她一下马车,就贪婪地猛吸了好几口驿站的空气。 这驿站虽说位置较偏,附近树木居多,导致蝉鸣声很是刺耳,但是确实是空气清甜,闻上几口瞬间心旷神怡。 车夫们此刻卸了马,将车全部留在院中,牵马向后院的马厩走去。 “咚咚——咚咚——” 连着两声敲击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声音是从后方的那个马车里传出来的。 张嬷嬷因着上次宝山寺的事,十分警觉。听到响动之后,命小荷小萍一左一右护住贺谨雨,而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向后方的马车走去。 小萍有些担心,压低了声音道:“为了避嫌,带来的家丁都在前院,要不要奴婢去把他们先叫来。” 贺谨雨闻言,摇了摇头,轻声道:“这里与前院不过一墙之隔,若是真有危险,立即喊人是来得及的。更何况这次出行隐秘,连车夫都是父亲亲自挑选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宜让更多人看到我。况且这是驿站,本身也是有护卫的,不会有什么危险。” 说着,她望向张嬷嬷,“嬷嬷”。 张嬷嬷无声地俯身领命,屏气凝神,试探地去掀车帘,里面的声音又突然响起,将她吓得一抖。 她反应过来之后,心下暗骂自己没用,随即大着胆子猛地拉开帘子。 可是车内并没有人。 贺谨雨见状也走了过去,盯着车厢看了一圈之后,疑惑地看着张嬷嬷,“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谁知,这话一说,还未待张嬷嬷有所反应,敲击声再次响起,并且越发急促响亮。 此时,贺谨雨才发现原来这声音是从箱子内发出的。这节马车是专门放行李的,方才贺谨雨她们只顾着查看车厢,却忘记了核查箱子。 贺谨雨看了张嬷嬷一眼。张嬷嬷立即会意,走上前,伸手去开箱子,身子却向后倾,随时准备跑开。 小荷小萍则是非常尽责地将贺谨雨护在身后,向后退了退。 就在四人皆把心提到半空时,“嘎吱”一声箱子被打开了,却露出了两张熟悉的脸。 “小菱!” 贺谨雨惊地差点失声。 小菱见到是贺谨雨,激动地险先哭出来,手脚并用地就要钻出箱子,却被一声咳嗽打断了所有动作。 她突然反应过来,立即转身扶起了与她一同钻进箱子的母亲。 江母堪堪坐了起来,她此时面色微红,又咳又喘,看上去很不舒服。 贺谨雨此时已经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就吩咐了张嬷嬷去帮忙照看。 张嬷嬷方才也吓了一跳,如今听到贺谨雨吩咐,还是没有耽搁,即刻上前帮助已经从箱子里爬出来的小菱,将她母亲扶了下来。 贺谨雨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领着一行人进了卧房。 赵氏近日的心情不好,睡觉很浅,于是贺谨雨并没有与她同住。如此一来,倒也没有惊动赵氏。 张嬷嬷将江母扶到坐榻上之后,就开始为她诊脉。好在江母并无大碍,只是身子不好,又受了这般颠簸,有些不适。张嬷嬷给她喂了些补气血的药丸,就让她面色好看了些。 贺谨雨看着江母憔悴的模样,联想到赵氏,不禁心生怜悯,命小萍小荷将坐榻收拾出来,给江母歇息。 江母连连说了几句不敢,却实在无法控制病弱的身子,很快在坐榻上沉沉睡去。 小菱这才分出神,跪了下来向贺谨雨连声道谢,神色里满是感激。 贺谨雨默然地望着伏在地上的人,着实想不通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贺谨雨不发话,小菱就恭敬地伏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贺谨雨才缓缓开口道:“起来吧,跟我过来,我有话问你。” 随即,她转身绕过屏风,走进了内间。 甫一进去,小菱就跪在了贺谨雨脚边,低声抽噎着,“小姐,奴婢还以为您真的……好在……” 然后,她仰起头,满脸的庆幸,眼睛亮晶晶的,“好在奴婢那日偷偷瞧见,送去庄子的人身边出现了小梅,奴婢才猜到事情或许另有隐情。” 贺谨雨见她关切的神情不似作伪,渐渐放下了心里的猜忌,疑惑地问道:“这次的事儿甚为隐秘,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又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了箱子里” 此番出行,赵氏和贺谨雨都只带了身边的心腹。小菱不过是个三等丫鬟,自然不可能知情。 小菱用袖子抹了抹脸,有些不好意思,“小姐,您忘了,奴婢……是管库房的。而且,奴婢那日回去之后就发现秋雨苑仍旧处在被监管的处境,就猜到小姐必定还在贺府……后来, 分卷阅读65 奴婢瞧见有人开始清点货物,就趁人不注意,带着母亲钻进了其中一只箱子。好在,竟然真的让奴婢猜到了,小姐真的没事。” 贺谨雨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在床边坐了下来,“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跟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奉上~下一章男主角就要出场了,醋王上线! 这会评论有点抽,等不抽了红包会送上来的。 另外,感谢今日投雷小可爱,mua~ 依旧求收藏哟~ 第27章 夜访 小菱面上怯怯的,眼神却无比坚定,“小姐,奴婢看到小梅的那刻,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奴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姐和大小姐的身份换了。但是奴婢知道,小姐目前的处境一定不容易,奴婢曾经发誓,一生都要追随小姐,如今更是不可能独自在贺府享受安稳。奴婢虽然愚笨,但是奴婢愿意为小姐拼命,愿意为小姐做任何事,还请小姐不要赶奴婢走。” 说着,她又伏在地上,静静地等待着,像每一次做的那样,等待着贺谨雨的决定。 贺谨雨低头望着她,突然发现她面容清丽,身段也渐渐窈窕,再不似那日满面血污的狼狈模样。 贺谨雨眸光一闪,心里蓦地想到了一件事,却先按住不提,只正了神色,淡然地开口,“你还有母亲要照顾,别张口闭口地就说要为旁人拼命。” 小菱仰起头望向坐在床边的贺谨雨,轻轻地笑了起来,“小姐,奴婢相信,若是您真的有需要奴婢送命的时候,也必定会照顾好奴婢的母亲。” 这话让贺谨雨放下了戒备,可她还是不敢轻易信任,毕竟这件事情,事关贺家前程。她决定再多试探几次。 再者说,现在小菱已经知道了自己与贺谨雪换了身份,让她回去是不可能了,只能带在身边。 “你……就跟着小荷和小萍吧,路上辛苦,别让你母亲再受折腾了,跟着她们坐后面的马车,暂时……也没什么需要你做的,万事以后再说。” 贺谨雨温和的声音传入了小菱的耳中。小菱仰起头,她望着站在高处的贺谨雨,仰得脖子都酸了,却越发觉得无论何时她的恩人都是那样的高贵从容。 小菱在心里发誓,她要拼尽全力,永远保护住这份从容。 直到小萍实在看不下去她这样失礼,刻意轻咳了两声,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连忙伏在地上谢恩,“谢谢小姐成全。” 贺谨雨挥了挥手,吩咐道,“小萍,你去收拾一下屋子,等到江母醒来,再带她们去你和小荷的房间。对了……” 她想了想,看向了小荷,“你吩咐下去,让婆子做好饭菜之后先放在炉上温着,等母亲醒了再传膳。她今日颠簸了一天,想来胃会不舒服,记得嘱咐婆子熬些汤。” 嘱咐完一切,贺谨雨卸了全身的力气,由着张嬷嬷伺候着上了卧榻。 小荷小萍分别领命,轻手轻脚地下去了。小菱低着头,也跟着二人绕过屏风,坐在母亲身边安静地等着她睡醒。 窗外,武阳见贺谨雨上榻,就连忙收起了视线,只盯着外间的小菱。 他现在内心很是复杂。去年,他因为得罪了沈文,被沈文罚去喂猪。沈文也算是说到做到,真的让他实打实地喂了小半年的猪。 直到他望着猪圈里哼哧哼哧的猪,叼着半块硬邦邦的饼子,倒着泔水,留下两行热泪,觉得自己此生就要交代在这儿的时候,沈文派来的人才找到了他。 沈文这次派下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让他在封城等着,时时刻刻保护着贺谨雨,顺便帮忙送一下信。 这一呆又是小半年,贺谨雨没有任何动静不说,还不肯收沈文送来的信。 就在他以为沈文会怪他办事不利时,沈文却突然也不再写信。 他无聊到浑身长毛,可没有命令他不能回去,更不敢有任何抱怨。 毕竟,这里怎么着也比喂猪强…… 后来,他听闻了贺谨雪与沈文订婚的消息,顿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沈文在打什么主意。 结果第二天,在他被遗忘了那么久之后,沈文再次派来了传话的人,说是让他过段时间一路护送贺谨雨去金陵。 他虽然疑惑,却也不敢有置疑,领了命令,决定认认真真地完成这件事情,好让沈文再次重用他。 可是,如今这个情况倒是让他为难了。他知道沈文心系贺谨雨,若是发现有情敌,必定是要禀告沈文的。他可不像离阳那个木头,他看得懂人的七情六欲。可是这……这个对着贺谨雨殷勤又仰慕的,是个小丫头啊。 最后,武阳本着多做,好过不做的态度,还是用飞鸽向沈文传递了消息——有情敌。 夜已经深了,暗夜里的飞鸽让人看不真切。只有一声声扑腾翅膀的声音,可以提示别人它们的存在。 瑞亲王府书房内,沈文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离阳递来的飞鸽传书,已经沉默了许久。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分卷阅读66 离阳总感觉沈文额头上的青筋刚刚跳了两下。 因着赵氏不适,车队行进的速度很慢,贺谨雨干脆就与赵氏沿路走走停停,四处游玩,倒也没再吃什么苦头。这样一来,原定半月的路程,走了将近了一月才到了渡口。 车队在渡口停了,贺谨雨戴上帷帽,同赵氏下了马车。 车夫正在将行李往船上搬,可看这并不平静的河面,她们今日恐怕要在渡口的客栈先住上一日了。 贺谨雨一行刚到客栈附近,店小二就拿着抹布,热切地迎了上来,“诸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张嬷嬷见状,主动微笑着上前交涉,“小哥,店里可有剩余的客房,我们这一行大概需要不少间。” 店小二很是热情,将抹布一抖搭上肩膀,躬身点头,笑着答道:“有的有的,众位贵客里面请~” 他的尾音拖得很长,逗得贺谨雨躲在帷帽后,轻声笑了起来。她还是第一次真实地见到店小二,没想到真的与电视上的演的一样。连说话的腔调都一模一样。 店小二特地将贺谨雨引至二楼最南侧的客房,殷切地道:“这间屋子啊邻水,屋外还种了棵枫树,窗外景色最好。就适合小姐这种娇客住。” 贺谨雨对着小二善意一笑,“多谢小哥。” 接着,她转而对小荷吩咐道:“小荷,赏。” 小荷领命,掏出怀里的荷包,取了几粒金锞子递给了店小二。 店小二得了赏,嘴都咧到了后脚跟,连连道谢,“多谢小姐赏,多谢小姐赏。没什么事小的就先下去了,小姐您好好休息,若有什么吩咐随时叫小的。” 店小二欢天喜地地转身推门出去,却在拐角处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脑袋。 店小二定睛一看,发现是个石子,以为又是哪个渔家的顽童来捣乱,插着腰大骂道:“是哪里来的小畜生,还敢砸爷爷我!不想活了!” 那小二骂了两句发现没人回应,也就转身下楼招呼客人去了,只是一路上也是骂骂咧咧的。 树上的武阳见状,赶紧一把拦住沈文,“主子!不行啊!您要是将手上这么大块石头全力掷过去,这小子可就没命了!贺小姐不就是隔着帷帽对着人家笑了一下吗!罪不至死。” 他见沈文不为所动,还递了个危险的眼神过来,硬着头皮继续道:“闹出人命来,麻烦不要紧,要紧的是,吓着贺小姐就不好了!” 沈文一听贺谨雨果然停下了动作。 武阳刚要舒口气,却感受到了沈文冰冷的眼风,整个人一激灵。 沈文突然想起了什么,悠悠地开口问道,“贺家小姐是不是经常笑,笑得好不好看……” 武阳此刻魂都要没了,忙不迭地回答:“没有没有!属下平日里都不往贺小姐身上看的,属下只……只盯着她身边的人。属下不知道。”他的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沈文这才收起了眼神,继续望向屋内。 屋内的那人,已经脱了帷帽。 她比上次见时似乎又高了一些,今日穿了一身嫩黄色的罗裙,虽然还没能像前世初见时那样长开,却已经渐渐有了些温婉的影子。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 他已经很久没认认真真地看过贺谨雨了…… 上次贺谨雪的及笄礼,沈文忍不住想亲历,这前世所有悲剧的起点。于是,他来了。 可那日却正好遇上贺谨雨身体不适,他站在远处望了许久,生怕贺谨雨是想起了什么,始终不敢走近。 而这次,他可以了,因为他知道如果贺谨雨真的想起了什么,绝对不会再次踏上来金陵的路。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暗自苦笑。 此时,武阳小心翼翼地轻声提醒道:“主子,两个丫鬟都出去了。要不要属下把那个嬷嬷也……” 沈文这才回过神来,对着武阳吩咐道:“不许轻举妄动。” 武阳感到了疑惑,不可置信地问道:“主子,您来这儿不就是为了见她吗,现在这是改变主意了?” 沈文本就心烦意乱,听他在耳边喋喋不休,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离阳虽说木讷,做事的时候却没那么聒噪。” 武阳当然听懂了沈文话里的威胁之意,他好不容易逮到重回沈文身边的机会,自然不敢再招惹沈文,便不再发问,静静地守在旁边。 “小姐,小荷小萍去传膳还要一会才能回来。您先用点糕点垫垫吧。” 张嬷嬷将桌上的糕点向贺谨雨的方向推了推。 贺谨雨摇了摇头,面露疲惫道:“嬷嬷去跟她们说一声,过会再摆饭吧,我累了,想睡一会。嬷嬷也累了,换小菱过来伺候吧。” 张嬷嬷想着明日就要登船,这一趟在河道里少说要飘个六七日,也是心疼得紧,便俯身回道:“小姐确实应该好好歇着,养足精神好应付明日的路程,奴婢就先下去了。” 张嬷嬷临走前顺手关了窗子。 贺谨雨点了点头,便随手拆了发髻,又褪了外衣,转身走去卧榻。b 分卷阅读67 r   沈文在屋外等了许久,待听到内间越发安静,贺谨雨的呼吸也变得平稳之后,才翻身轻巧地推开窗子跳了进去。 他蹑手蹑脚地向贺谨雨走去,想近距离看一看朝思暮想的容颜。 谁知,刚刚走至榻边,贺谨雨突然睁开了眼睛,坐起身子平静地望着他,“好久不见,沈公子。” 第28章 交易 沈文吓了一跳,却无处可躲,便干脆强自镇定下来,努力平稳着声音,“你好像知道我会来。” 贺谨雨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无奈地道:“我倒是不想知道,可是您也小心着些。在二楼呢,哪家的小孩那么有力气,能把石头扔得这么高。” 沈文有种做错事被抓住小辫子的窘迫感,却始终不肯露出破绽,只淡淡地笑了笑,反客为主道:“所以说,贺小姐这是在等在下吗?” 贺谨雨并没有表现出沈文预想中的羞恼,而是定定地望着他,沉声道:“是。” 这一声“是”把沈文脸都说热了,他唯恐露出破绽,连忙躲开贺谨雨的目光,装作四处看看,没头没尾地抱怨了一句,“屋子挺闷的。” 贺谨雨没有在意他的反常,语气依旧淡淡的,“相信你也是发现了异常,才会亲自来看看。没错,与你定亲,赶往金陵的一直对外宣称是贺谨雪,而实际上却是我。” 沈文心中一痛,认真地望向她,语气里却依旧刻意保持着冰冷,“你也知道我认得你,却还是来了,莫不是觉得以我们的交情,可以逼我帮你隐瞒了这欺君之罪。” 贺谨雨点了点头,毫不畏惧地回了他的话,“世子莫要吓我,欺君之罪也是瑞亲王世子默许的。当然,瑞亲王世子是天潢贵胄,与我们这等凡人的命格自是不同。不过我觉得,世子也不想坏了自个儿王叔的事儿吧。若是世子实在不愿,我倒有个办法。” 沈文扬了扬眉,警惕地望着她,“你又有什么法子” 贺谨雨从榻上下来,站在了沈文面前,悠悠地开口,“我们大可以先成亲,到时机成熟和离就是。” 沈文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语气变得有些生硬,“你想和离……你该不会不知道我王叔要的是什么吧” 说着,他的声音还染上了一层怒气。 贺谨雨只当他怪自己没有思虑周全,轻笑着补充道:“你别急啊,瑞亲王世子要的不过是制衡,只要你还被贺家绑着,他的目的就能达到。我觉得,到时候我可以给你一个贺家的孩子,这样的话,我们再和离,就不会有问题了。” 沈文听到“孩子”,差点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 他此时才注意到贺谨雨只穿了一身白色中衣,就这样大剌剌地站在自己面前,一时间心跳更是急促。 贺谨雨看他面色凝重,以为他还在生气,轻声诱哄道:“你放心,我很开明的,你若能帮我解决了此事,会有你的好处。不然,即使没有我,瑞亲王世子也不会放弃为你寻找其他世家女的,那时候你可就真的麻烦了。” 沈文此刻突然意识到,贺谨雨这是以为自己不愿与贺家结亲,在跟自己谈条件呢。 他心里起了些恶趣味,沉着脸,故作为难道:“如此,我倒是别无选择了……算了,就依你吧。” 贺谨雨顿时眉开眼笑,眼睛都亮亮的。 她难得露出这样的小女儿家神态,看起来倒真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 沈文望着她,顿时忘记了所有的担忧、顾虑、纠葛。 他下意识地将嘴角微微勾起,却又在反应过来后,努力压制了笑意,“行了,既然这事儿了了,我就先行告退了。” 紧接着,他又恢复了原先的冰冷,转身跳出了窗外。 贺谨雨在原地站了许久,也未等到外间的声音,心里有些疑惑,不由唤了几声,“小菱,小菱,小菱!” 直到最后一声结束,小菱才推门进来。 她脸色微红,发丝稍乱,显然是匆忙赶回来的。 一进门,小菱就低头道歉道:“对不起小姐,刚才奴婢遇见了一个怪人。” 随即,她望向贺谨雨,关切地问,“小姐没事吧?没……遇到什么吧” 她方才得了张嬷嬷吩咐,照料自己娘亲睡下之后,就匆匆赶了过来,却在将到门口时,突然被一个登徒子抢了手绢。那人神情猥琐,不断扬着手绢挑衅。 小菱见此情况,上前就要争夺,那人却只是一路跑,直到楼梯拐角处才没了踪影。此时她突然想到可能中计,就连忙赶了回来,这才听到贺谨雨叫她。 贺谨雨想起了沈文曾经放烟花吓小萍的事,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是他在派手下引走小菱,却只摇了摇头,显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她缓缓地坐在了坐榻上,平静地望着小菱,状似无意地问道:“小菱,你有过嫁人的念头吗?或者说有过心上人吗?” 小菱有些慌乱地抬起头,“小姐,您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是遇到了一个怪人才来晚了。您不要赶走奴婢。”b 分卷阅读68 r   贺谨雨见她误会,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我没有怪你。也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我就是在想,你不可能一直不嫁人。你母亲身体也不好,你总不能一直做丫鬟吧。” 贺谨雨温和地笑了笑,“在封城的时候,钱家一直虎视眈眈的,我不敢随便把你安置在别处。可是既然,你阴差阳错地跟我来了金陵,就也不用再担心了。在那,没有钱家,我也可以护住你们娘俩。若是你有了心上人,随时可以跟我说……若是没有,我会另外帮你安排个富贵的出路。” 小菱此时有口难言,她对着贺谨雨张了张嘴,却始终没发出声音。 半晌,她还是福了福身子,向贺谨雨谢了恩。 贺谨雨却始终未发现小荷的异常。 她定定地望着不远处的窗子。窗边还掉着一片,方才沈文开窗带进来的落叶。 秋日的清晨总是凉爽的。今日的河道,水面已经平静了许多。贺谨雨一行一大早就等在了渡口,卯时三刻准时登船。 大船在水面上轻轻荡起,悠悠地前行。 河道两面环山,到了这个季节,水面上已经有了不少落叶。船经过,落叶随着水流四散开来,倒也不失为一道美景。 飘散开来的落叶,有几片漂到了,不远不近跟在大船后的乌篷船边。 沈文侧身捏起了一片叶子,痴痴地望着,好像那叶子上,也沾染了贺谨雨的影子。 武阳站在船头,费力地掌着船,努力追着前方的大船,忍不住腹诽着,“既然想见,干嘛装正人君子!直接上大船啊,连人家闺房都闯了,这会顺路倒不敢一起走了。” 沈文似乎感受到了武阳的心声,一记眼风扫了过去。 武阳一缩脖子,立刻收了所有心思,只一心一意地划桨。 沈文站直了身子,背着手站在船头,过了好半晌,似在梦呓一般,轻叹了一句,“还早……” 武阳竖起耳朵,以为沈文有所吩咐,可并未听清,“主子说什么……” 然而,他始终没有等到沈文的回答。 不出所料,这一行也是极慢的,预计六天的路程走了整整八日还没走完。赵氏晕船,中间少不得停船靠岸的。 这日,贺谨雨听船夫说,站在船头远眺,就能看到前方的金陵。她确实也腻了这日日水上漂泊的生活,就站在那里等了许久。 “小姐,外头风大,您站太久了,还是回去吧。” 张嬷嬷见她这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劝道。 贺谨雨摇了摇头,正欲拒绝,却突然眼睛一亮——金陵! 张嬷嬷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果然看到隐隐约约的房舍。即使看不清晰,也能感觉到整个城池的金贵霸气。 张嬷嬷受贺谨雨的情绪感染,也不自觉开心了起来。 远处的沈文忍不住笑了笑,低声呢喃了一句,“傻。”接着,便看也不看武阳的吩咐道:“绕远一点,不要被人看见。” 武阳答了句“是”,更大力地摆动着手臂,将船划向了另一个方向。 金陵是水米之乡,城内环水,屋舍高耸。正中的宫殿立在一堆高耸的屋舍间,却依旧仿佛在俯视众生。 赵氏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许多,也难得地从船舱内走了出来。 船夫们看到尽在咫尺的金陵,似乎也卯足了劲,不过几刻钟便停船靠岸了。 赵氏远远地就瞧见了站在岸边等待的爹娘,疯狂地招手。如今停了船,即刻迫不及待地下了船,步子都带了几分轻巧。 她这样倒是让贺谨雨意外。 毕竟在贺谨雨的印象里,赵氏一直是个只会哭哭啼啼,做事莽撞的哭包,却不想她竟然还有这样跳脱活泼的时刻。 不过,下一秒贺谨雨就想收回自己方才的想法。 赵氏快步行至赵老夫人白氏跟前的时候,又止不住地哭了起来,直惹得白氏频频落泪,连赵老爷子也红了眼睛。 白氏面色红润,身子微福,一看就是有福之相。她虽然因着思念女儿,脸上有些憔悴,却依旧不同于贺老夫人的刻板模样。 她是一个慈祥的老妇人,就如寻常人家的奶奶一样。 贺谨雨在现代的奶奶在她三岁时就已经去世。她对奶奶的印象是模糊的。 后来她遇到李氏,可是李氏更像是她的上级,而非祖母。 倒是眼前穿着一身大红的老太太,让贺谨雨一看就有种想亲近的感觉。 而挺立在一边的赵宣城,则是因着浸淫官场多年,静静地站着就带着一种锋利。更何况,他今日赶得急,身上还穿着未来得及换去的红色朝服。 不过,此时赵宣城微红着眼睛,就减弱了周身的气势。这才让人注意到他的本来样貌。他皮肤偏黑,一身红就显得更黑。 第29章 金陵 贺谨雨这样望着穿得喜庆的外祖父母,一放松就有些想笑。 赵宣城好巧不巧就在这时 分卷阅读69 看了过来,发现了贺谨雨在瞧着这边,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几声,“行了,大街上,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先回府吧。这个是……雨……” 赵氏听到这里,突然一个激灵,立刻接过话茬,抢白道:“这是雪儿,叫她谨娘就成。” 贺谨雨向前一步,行了个晚辈礼,乖巧地喊了声,“外祖父,外祖母。” 白氏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忙不迭地应道:“哎,哎,快起来吧,你身子弱,别行礼了。咱们自家人不讲究这些。” 赵老爷子也点了点头。 不过他多看了几眼贺谨雨,还是忍不住锁紧了眉心,“这丫头身体不好,还是要多补补,看起来那么瘦,比同龄人小了三四岁的样子。之前你娘不是给你找了个善饮食的嬷嬷,叫……什么来着” 林嬷嬷从一边向前快走了几步,俯身道:“奴婢姓林。” 赵老爷子摆摆手,对着林嬷嬷吩咐道:“你多给小姐做些吃的,让她好好养着。” 赵氏用帕子擦了擦脸,破涕为笑道:“爹不用操心这些,女儿之前将善药理的张嬷嬷给了谨娘。已经在为谨娘调养了。” 赵老爷子这才作罢,一甩手走向了队伍前列。 贺谨雨满眼的笑意,看来外祖父一个五大三粗的老头子还会……害羞 白氏此时与女儿已经哭过一场,平静了许多。 她走到贺谨雨身旁,牵了她的手,止不住地看了又看,笑得满脸温和,“我外孙女就是漂亮,这一双眼睛真是像母亲。” 赵氏听到母亲夸赞贺谨雨,也冲淡了些悲伤,笑着应了几句。 贺谨雨只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嘴上挂着害羞的微笑,努力地扮演着一个世家乖孙女的角色。 这模样又叫白氏好一番赞赏,她故作神秘地跟贺谨雨耳语,声音却正好可叫赵氏听到,“不过你的仪态可比你娘当年好。” 赵氏登时有些气恼,“母亲,我也是当娘的人了!您……您不许揭女儿的底。” 这娇嗔的语气却叫祖孙二人笑成一团。 如今虽已入秋,金陵却依旧较热,大街上还有许多穿着纱裙的妙龄女子。 赵宣城虽官居二品,但是为官清廉。 金陵此地寸土寸金,并且平日里只有二老居住,所以赵府不过是个三进的院子,整个园子修得也简单。 可是这里却比贺府多了许多人情味,就连府内来来往往的下人也都同主人一般,活泼爱笑。 二老将贺谨雨安排在原先赵氏所住的西厢房,而赵氏则是住在东厢房。 待张嬷嬷带着小萍去为贺谨雨收拾屋子的时候,白氏拉着贺谨雨的手,坐在了大堂。赵氏则是坐在白氏下手,看着祖孙二人。 白氏喊了一直站在自己身旁的嬷嬷,“成嬷嬷,去把我给谨娘准备的东西拿来。” 成嬷嬷闻言,立即领命下去,不多时便端着个漆盘过来了。 白氏望着漆盘,突然变了神色,她的手指在其中一只锦盒上停留了许久,犹豫了一会还是将其拿起来打开了。 只见,里面是一支玉簪,玉簪图案是一朵荷花,看起来倒与先前贺谨雪那支是一对。 白氏看到这支簪子,顿时眼睛一热。 她猛眨了几下眼才收回了泪意,“这个本来是留给雨儿及笄时用的。可惜……” 她有些哽咽,“早知道上次就该一并送过去。” 贺谨雨嘴角抽了抽,暗道,“这看着别人当着面哭自己,确实让人挺凌乱的。” 她忍不住摸了摸为了假扮贺谨雪梳着的飞天髻。那上面簪着的,是贺谨雪临走前让小梅转交的梅花簪。 她一时间面色复杂。 赵氏看到这情形,刚被勾起了对贺谨雪的思念,又猛地压了下去。 她有些慌张地安慰道:“母亲别伤心了,当着孩子的面,总说什么胡话” 白氏这才意识到初次见面就哭别人确实不吉利,忙收敛了悲伤神色,将手里的锦盒盖上放回了漆盘,吸了吸鼻子,“哎,先前谨娘及笄时我就收到了温博的信说是谨娘要来。我当时就一起备了礼,谁知竟然随手放一起了……是外祖母失态了。” 她忙从漆盘上将另一只锦盒拿了起来。 那只锦盒里也是一支簪子,却是一支镶了颗超大红猫眼石的掐丝金簪,“外祖母早就听说谨娘喜红,专门给谨娘打了这样一支金钗。” 贺谨雨连忙推拒道:“祖母先前送的簪子就很名贵了,孙女不能再要。” 白氏慈爱地笑了起来,“哎呀,那可不一样,这支是给谨娘在赏菊宴上用的。赏菊宴,可是全金陵贵女都会去的。之前那支玉簪胜在低调素雅。为了艳压全场,还是这支更合适。” 她越说越得意。 赵氏却将眉头越皱越深,她实在担心贺谨雨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会露馅。 可是赵氏不知道这话该如何开口…… 若是从前,还能推脱是谨娘身子弱。现在却不行了,谨 分卷阅读70 娘如今已经与英亲王世子定亲,不好还总是一副病弱的模样。 贺谨雨倒是不急,甚至还有些期待。 她来这个时代也快一年了,还没来得及去瞧瞧被孔先生大加诟病的花宴呢。 “那就全凭外祖母安排……” 贺谨雨安抚地望了望赵氏,复又对着白氏低头扮羞道。 白氏闻言大喜。她拍了拍贺谨雨的手背,笑得开怀,“我外孙女喜欢就成。往后啊,祖母会经常带你去宴会,让那些个小姐们瞧瞧,什么才是世家千金。” 赵宣城正欲抬步进门,却突然听到这些话,想要训斥,又觉得要给夫人在小辈面前留面子。最后选择轻咳了几声,以示警告。 白氏也知自己失言,连忙收了笑意,只留下了满脸的慈爱,“行了,丫鬟们估计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你们母女二人,也累了,快回去好好休息着。” 赵氏知道二老有话要说,便带着贺谨雨告退了。 赵氏刚走,赵宣城就沉下了脸。 他严肃地望着白氏,责怪道:“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什么世家千金,这种话你也敢说!圣上讨厌世家,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氏自知理亏,却还是不愿服软,“我闺女千里迢迢嫁过去,也就这点好处了。再说,圣上若是真的讨厌世家,又怎么会同意谨娘与沈文的亲事!” 赵宣城一副恨急的模样,无奈地指了指赵氏,“你啊你,真是……糊涂!这件事情我本怕你担心,不欲与你多说,可……” 白氏听了这话,心里觉得蹊跷,连忙屏退了下人,又喊了成嬷嬷出去守着,“你瞒了我什么?” 赵宣城此时才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事儿,其实是瑞亲王世子给英亲王修书,扯了些什么沈文母亲就是世家女,还有什么贺家小姐温婉聪慧,可堪良配,才哄了英亲王向圣上求来的。英亲王是谁他劳苦功高,圣上又一直觉得亏欠了他,自然不会回绝。可是谁能看不出来瑞亲王世子的狼子野心。你自己想想,宗亲成亲哪个不是圣上钦赐可你瞧瞧,这事过去多久了,皇上可有下旨全这门亲事一个体面没有!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求亲的若非英亲王,如今恐怕早就被圣上厌弃了!” 白氏还是觉得云里雾里的,她懒得想什么朝政,只是担忧地问道:“那……圣上会为难谨娘吗?” 赵宣城不知她在想什么,犹豫了一会就摇了摇头,“那倒不会,圣上何必为难一个小丫头。” 白氏立马眉开眼笑,“那就好,管他什么争过来斗过去的,咱们过好咱们的日子,只效忠皇上就是。大不了我以后低调点。” 白氏说完,惦记着找人给贺谨雨裁衣裳,也不再搭理赵宣城,带着成嬷嬷转身进了内间准备帖子。 赵宣城被白氏气了个倒仰。可是当他仔细想了想白氏的话,却突然开怀了。 白氏这话倒是话糙理不糙。 贺谨雨回到西厢房的时候,白氏已经命人备好了热水。 小荷服侍着贺谨雨宽衣之后,便退到了屏风外。 她知道贺谨雨不喜欢人伺候。 贺谨雨踩着小木梯进了浴桶,贱起了层层水花,带出了不少花瓣。 她在蒸腾的雾气里渐渐觉得疲惫,她的思绪开始飘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金陵的一切都有些熟悉,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便睡着了。 “唯愿此生别后,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女子绝望的声音蓦地响起,将贺谨雨直接从梦中惊醒。 “啊!” “小姐!” 小荷听到贺谨雨的尖叫,慌忙跑了进来,却只看见贺谨雨瞪大着双眼呆坐在木桶里。 她语气变得急促,“您没事吧,别吓奴婢啊!” 小荷熟悉的声音让贺谨雨逐渐放松下来。 贺谨雨捂上眼睛,仔细地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方才具体看到了什么,只是那个声音太熟悉太绝望了,绝望地让贺谨雨心慌。 贺谨雨向后仰着,靠在了浴桶边,茫然地望着小荷,声音很是缥缈,“小荷,我经常会看到一些画面,可是又总是记不真切。小荷,你说……” 她趴到桶边,声音颤抖地问:“我会不会是中邪了?” 她越想越害怕,脑海里总是不断地想起曾经在贺老夫人内室砸了阵法的事。 小荷自然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连忙安慰道:“小姐不用怕,那些不过是丁姨娘骗人的把戏。她若是真的厉害,怎么会落得那个下场。” 贺谨雨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长舒了一口气。 水有些凉了,贺谨雨也没有继续泡着的心思。 她拿起小荷放在漆盘上的帕子,站起身子,草草擦了几下,便又在小荷的服侍下换上了中衣。 将将出浴的贺谨雨头发还带着些水汽,成嬷嬷就到了。 成嬷嬷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那妇人身段妖娆,裹着一件碧蓝色烟罗裙。那裙子裁剪得恰到好处,即充分勾勒了身段,又不 分卷阅读71 会显得轻浮。 第30章 情敌 妇人发现贺谨雨在打量自己,也不介意,反而向贺谨雨这边又移了几步,大大方方地让她看个仔细。 成嬷嬷见状俯身笑了笑,“孙小姐,这是云老板,是金陵最大的成衣铺,云烟阁的老板娘。她的手艺在金陵可是数一数二的。夫人早一个月就去预定,这才将她请来。小姐尽管放心,云老板一定能做出一条最好看的衣裙,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云老板也不谦虚,直接应了这话,娇笑道:“小姐这样仙女一般的人物,若是穿上我云娘亲手做的衣服,必定艳压全场。小姐快过来,我给您量量尺寸。” 贺谨雨有些奇怪,“平日里做衣裙不是要先选布料吗云烟阁的规矩不同” 这时,白氏领着一个丫鬟进来了,“我选好了,就是这匹红色的云烟罗,这可是云烟阁的镇店之宝。” 白氏话音刚落,身后的丫鬟就上前一步,将手里捧着的漆盘递给贺谨雨看。 贺谨雨望着那漆盘上,娇艳欲滴的红色轻纱,忍不住眉心一跳,一时间有些怀疑。 赵宣城今晨穿的那身朝服可能根本不是未来得及换,而是听说了贺谨雪喜欢红色,刻意穿来的。 既然白氏高兴,贺谨雨也不愿太过驳了她的兴致,最终还是点头应了。 她顺从地走向云老板,伸展开手臂任她量。 白氏看了贺谨雨的反应果然高兴,走得近了些,一面瞧着贺谨雨量尺寸,一面看着她单薄的身子摇了摇头,“你外祖父平日里没说过几句好话,可让你养身子这句却是对的……你可不能学你娘,那么……瘦,可不好看。” 贺谨雨看她盯着自己胸口这样说,脸颊顿时一红。 可是她有什么法子,顶着个十四五的年龄,用着个十岁的身子。她就是想长,也长不来四岁的差距啊。 云老板八面玲珑,自是感觉到了贺谨雨的尴尬。她调笑起来,“夫人这话可不对,瘦也有瘦的好看,我瞧着孙小姐这样修长的身段,就觉得很美。” 白氏听到云老板夸自己孙女,立即高兴得什么都忘了,赶紧命成嬷嬷赏她。 氛围立刻又活跃了起来。 云老板熟能生巧,做起事来极其麻利,不要半刻就量好尺寸告辞了。 此时,白氏才拉着贺谨雨坐下,对她说道:“这个丫鬟是我给你找的,她向来伶俐,到时候在菊花宴上陪着你,省得你不认识人尴尬。应着你的丫鬟,我给她取了个名字,就叫‘小莲’。” 那丫鬟闻言,即刻跪在了地上。贺谨雨望了过去,发现就是方才捧托盘的那个,看起来很是本分老实。 贺谨雨心下暗笑。 看来,白氏这是知道唐嬷嬷的事儿了,找下人再也不敢找,像唐嬷嬷那种精明的面相。 不过这丫鬟贺谨雨还是收了。毕竟她确实不认得什么人,到时候白氏又未必顾得上自己,找个帮忙时刻提醒自己的丫鬟,确实有必要。 菊花宴是由丞相夫人举办的,丞相夫人的孙女今年年方十二。她此番自然是为了给自己孙女创造机会,让她在更多贵夫人面前展露才华,以便过几年议亲。 现在的丞相黄理临也是寒门出身,是通过科举选拔上来的,与赵宣城是同年,关系也算亲近。平日里黄夫人孟氏也会与白氏经常走动。 虽然贺谨雨初到金陵,对一切都很新鲜,但是白氏最近忙于准备菊花宴的礼品,并没有抽出时间来陪贺谨雨出门。 好在赵氏在回了金陵之后,人也开明了许多,在贺谨雨连续三日的软磨硬泡下,终于同意陪着贺谨雨出门走走。 白氏听说了这事儿,很是高兴。为表支持,她还专门派了成嬷嬷来送银票,嘱咐着千万带上小莲。以免赵氏离开金陵多年,对这里不熟悉。 不过贺谨雨此番来金陵前,是狠狠地敲了贺家一笔竹杠的。 当时距出发还有两天,贺温博不愿现身,派了刘伯来给贺谨雨支银子。 贺谨雨一会说路上辛苦要钱铺路,一会道金陵富贵处事不易,一会又哭日后没排场实在给贺家丢人。 贺温博不耐烦这些,当即大手一挥给了十万两银票。 倒是贺老夫人肉痛,叫了王嬷嬷过来对她好一顿训斥。 不过贺谨雨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态度,对付贺老夫人一直是八个字——训斥认真听,要钱不可能。 贺老夫人不便得罪贺谨雨,最终也只能作罢。 于是,现在面对白氏的钱,贺谨雨表现得极其有原则。 她坚决不收,只肯同意将小莲带着。 白氏知道贺家富贵,贺谨雨不会短了银钱,便也不坚持。 出了赵府的大门,贺谨雨就忍不住掀起车帘,四处张望。 金陵比之封城确实繁华了许多。不仅店家类别更多,连门面都更大,也更热闹。 贺谨雨在这里瞧见了许多卖新奇玩意的店铺。 向 分卷阅读72 前行了不久,车夫就忽然绕了路。贺谨雨是第一次上街,倒也没有觉察出来。而赵氏则是以为那么多年过去,金陵的道路有了变化。 差不多走了半里,贺谨雨突然望向了某处,眼神里满是惊讶和疑惑。 赵氏看到了贺谨雨的反应,有些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这一望却让她大惊失色。她一把夺过车帘,甩了下来,“这种腌臜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随即,她又对着车夫怪罪道:“谁让你把车往这边驾的,好大的狗胆!” 马车夫吓得赶紧停了车,对着车厢讨饶道:“奴才错了,奴才方才看着那边设了路障,便想着换条路,奴才以为快一点驶过去就没事了。不想,小姐竟会刚好看到……” 贺谨雨拦住了还要发作的赵氏,轻声道:“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别闹大了动静。不然,被人看到反而不美。” 赵氏觉得这话有理,点了点头,催促车夫赶紧驱车离开这里。 赵氏在与贺谨雨逛了几家胭脂水粉铺之后,就开始不停地偷看贺谨雨。 贺谨雨故意对上赵氏的目光,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些无奈道:“母亲,您想做什么啊?干嘛还畏畏缩缩的” 赵氏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谨娘,我们也去逛逛珠宝首饰吧,虽说你……但是现在还是要买些珠钗来用的。” 贺谨雨这才明白,赵氏不过是觉得始终亏欠了自己一个及笄礼。 她莞尔一笑,握住了赵氏的手,“好啊,不过外祖母已经送了女儿两支钗子。这次,女儿要买步摇。” 赵氏见她并未在意,心下安慰了许多,点了点头,宠溺地刮了刮贺谨雨的鼻子,“行行行,买什么都行,只要你喜欢。” 马车这次直接停在了鼎宝阁。据小莲说,这里是金陵现在最大的珠宝首饰行。 贺谨雨与赵氏分别带上帷帽,由丫鬟扶着下了马车。 鼎宝阁的伙计远远地就认出了赵府的马车。他立即猜出了贺谨雨的身份,飞快地跑进了店内,请掌柜的出来亲自迎接。 掌柜的见到赵氏母女二人,殷勤地点头哈腰道:“夫人小姐快请进。你们啊,来得真巧,我们鼎宝阁啊近来可新出了一批货,模样成色都是上乘。” 他径直领着二人进了内间,还命伙计上了茶水点心,“请坐,不知二位今日来是想看些什么” 赵氏取了帷帽,温和地笑着,“我们来看看步摇。” 那掌柜听了这个,连忙道了句“有的有的”,便掀开帘子,忙不迭地去了外间,不过片刻又转了回来,手上端着一个很大的漆盘。 漆盘上放着许多看起来就很精美的步摇,金的玉的各放了一列,玉质的还分颜色大小整齐地摆放着。 贺谨雨看到这里,忍不住腹诽了句,“这老板怕不是个强迫症。” 掌柜的并不知道贺谨雨的心思,讨好地笑着,“小姐看看吧,这些都是新货,样样珍贵,轻易是不给旁人看的。只有您这种贵客,才配得上这种上乘的货色。” 贺谨雨礼貌地回了个微笑,随即望向漆盘。漆盘上的步摇果真都很漂亮,模样看起来就精致。贺谨雨一时挑花了眼。 不过,贺谨雨突然瞧见了角落里的一支金菊样式的掐丝金步摇。步摇从花蕊处垂下了三条金丝,下面坠着几朵极小极小的迎春花。那些个迎春花做的极巧,既不抢眼,又有点睛的作用。 贺谨雨捏起了这支步摇,对着贺氏问道:“母亲,你瞧,这岂不是正应了明日的菊花宴” 赵氏一瞧,立即眼神一亮,“可不,寓意也好。‘春去秋来’,果真极妙。那就要这个了。” 随即她望向掌柜,“麻烦掌柜的,帮忙包起来吧。” 掌柜的连忙点头,命伙计将托盘端出去,又亲自取了锦盒来,将步摇包好。 赵氏付了银两后,戴上帷帽准备出去。贺谨雨拿起帷帽,跟了上去,却突然听到外间传来的争执声。 “那日,本小姐看的金菊步摇呢?本小姐早就看上了。” 第31章 挑衅 贺谨雨望了眼小莲拿在手上的锦盒,心里有点想笑。 她没想到初来乍到地,就遇到了刁蛮小姐抢东西,那么土的桥段 贺谨雨不由想到。更土的桥段就该是这刁蛮小姐正好是情敌。 那掌柜可没有贺谨雨这份闲心,掏出了帕子连连擦汗,又连忙俯身对着贺谨雨道歉,“不好意思啊,这是丞相家的千金,不好惹的。您过会直接走就成了,以免受了冲撞。” 贺谨雨对他感激地笑笑,算是领了他这份人情。 随即,她带上帷帽,挽着贺氏直接走了出去。 正要擦肩而过的时候,那女子突然伸出了手臂,“站住!外面的马车是你的” 张嬷嬷见状,连忙将贺谨雨护在身后。 贺谨雨轻轻地推开了张嬷嬷的手,示意她不必着急,又按住了正要上前的赵氏,大方地对着女子回 分卷阅读73 道:“正是。” 那女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贺谨雨,又贴近帷帽望了望,“不过如此,带着帷帽是不敢见人吗?” 那女子打量贺谨雨的同时,贺谨雨也在瞧着她。她身上的那件明黄色的罗裙让贺谨雨感觉无比扎眼。 这一系列无礼的举动让赵氏皱紧了眉头。可是,她知道丞相与赵宣城交好,不宜轻举妄动。 贺谨雨笑了笑,“自然不如黄小姐天香国色。” 黄婉影听她认出了自己,故意扬声道:“知道就好,乡下来的土包子。我看你娘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就知道你也好不到哪去!还有脸与我争步摇,还有脸与英亲王世子定亲。” 按理说,贺谨雨猜中了狗血桥段是该笑的。可黄婉影这样下赵氏面子,却是触碰了她的逆鳞。 贺谨雨笑意更深,温声道:“黄小姐确实高贵大方,黄夫人更是贵不可言。” 说着,她微不可察地向黄婉影的方向移了移,压低声音,隔着帷帽道:“可惜,英亲王世子不要泼妇。” 黄婉影听了这话,脸都气白了,伸手就要打贺谨雨。 好在张嬷嬷眼疾手快,直接扬手挡了下来。 这一幕看在旁人眼里却是,贺谨雨被侮辱之后,还大度地夸赞黄婉影,而黄婉影得寸进尺居然还要打人。 他们早就见识过黄婉影的霸道,如今更是忍不住开始议论。 黄婉影越来越气,抬脚就对着张嬷嬷踢了一下,“狗奴才”。 然后,她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黄婉影年纪尚小。可方才那一下,她用尽了全力,还是让张嬷嬷吃了些苦头。 这场风波之后,赵氏也没有心情再逛,直接领着贺谨雨回府了。 回府之后,赵氏想了又想,实在担心今日之事会影响到赵宣城。 但她又觉得女儿受了委屈,于是站定在垂花门内,摸了摸贺谨雨的头,轻声道:“你先回去吧,不用去请安了,我去跟你外祖母说会话。” 贺谨雨知道她的用意,顺从地点了点头。 只是,待赵氏走过抄手回廊时,贺谨雨突然眯起了眼睛,转头望向张嬷嬷,“放心,我一定帮你报仇。” 张嬷嬷直道不敢,心里担忧又不能阻拦。因为,她知道根本拦不住。 正房内,白氏还在看账目,听到赵氏匆匆赶来,也没甚在意。她向来心大,觉得根本不会有什么事。 赵氏一进内间,就对白氏张皇地说:“母亲,今日谨娘跟黄小姐产生了争执。” 白氏一听,立马放下了账目,厉声道:“什么!谨娘可吵赢了!是不是吃了亏” 那模样,颇有些下一刻就带着贺谨雨打上门的气势。 …… 赵氏看着比自己还要心大的娘,有些无奈道:“娘,谨娘怎么可能跟她吵啊。也不会吃什么亏。不过,听说黄丞相与爹爹交好,您也跟黄夫人关系不错,是吗” 白氏一听贺谨雨没有吃亏,就放下心来,坐回凳子上,“没吃亏就成,那黄小姐当真是个泼妇!我以前就瞧着她那趾高气昂的样子不顺眼!” 赵氏见她完全没听自己的后半句,着急地提高了声音,“娘,到底会不会影响啊。” 白氏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我早就不耐烦那个虚情假意的黄夫人了,影响了最好。至于你爹,不用担心,不过是官场上的交情,当不得真。他丞相是大,可若是真欺负到谨娘头上,也不用给他面子。难不成他还能大过皇上吗你爹可是皇上的臣子,又不是他的。” 赵氏这才放下了心,聊了几句便告退了。 傍晚赵宣城回来时,白氏将此事告知了赵宣城。 赵宣城登时破口大骂:“那个王八犊子的小王八犊子,还敢欺负我外孙女了?” 白氏听了这话,直拍他的胳膊,怒声道:“小声点,这等粗话被谨娘听见怎么好。” 赵宣城这才住了口,不停地问:“谨娘吃没吃亏” 白氏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不过咱们闺女担心会影响你跟丞相的关系。” 赵宣城冷笑道:“告诉她不必。交好也是给外人看的,官场的交情,不过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罢了。黄丞相这些年可没少背地里做小动作。我不过不耐烦理他。但是他要是真把手拍我脸上来了,我还能不还手吗” 白氏附和道:“我也是那么说的,你放心好了。” 赵宣城这才罢休,张开手臂任由白氏为他宽衣。 次日一早,成嬷嬷就来西厢房寻了贺谨雨。 “外祖母的意思是怕我受委屈,让我不用去菊花宴了?” 贺谨雨捏着簪花,望着铜镜,对着头发比了比。 “是的,夫人的意思是要是您不愿去,就不去,不需要在乎谁的面子。” 成嬷嬷恭敬地答道。 贺谨雨将簪花全部收回了盒子,瞧着成嬷嬷笑了起来,语气轻快道:“您去告诉外祖母,前日衣裙就送来了,若是不去岂不浪费。 分卷阅读74 我一定会去的,让她不用担心,我没事。” “这……” 成嬷嬷有些犹豫还想再劝。但是,她看了看贺谨雨冷静的神色,最终还是领命下去了。 张嬷嬷见成嬷嬷已经退下了,面露担忧道:“小姐,不然还是不去了。奴婢不就是挨了一脚,她还是个小丫头,能有多大劲。” 贺谨雨并不急着搭话,只是望着铜镜对小荷道:“就梳飞天髻,不用其他簪花了,直接簪昨日买回来的步摇就成。” 小荷答了句“是”,就手脚麻利地开始挽发。 待她挽好,贺谨雨站了起来,往后退得远了些,望着铜镜里的人。 那人一身赤红的云烟裙,不着粉黛,只一根步摇簪在飞天髻的左端,虽说看起来依旧稚嫩,但也可以依稀看出些娇俏的模样。 贺谨雨盯着铜镜里的面容,打量了许久,又上前坐了回去,为自己描眉点绛。 这样一来,就压住了些许稚嫩感,更显艳丽。 当贺谨雨走出房门时,赵氏挽着白氏刚从正房出来。她们见到贺谨雨的时候,皆是一愣。 只不过白氏是因着惊艳,而赵氏是因着她这模样太像贺谨雪。 贺谨雨见她二人来了,立即上前俯身行礼。 白氏连忙扶起了贺谨雨,不住地赞叹道:“难怪听说你爱红色。如今看来,我外孙女还是穿红色好看。平日里也这么穿,不许再穿那些浅蓝浅绿的素色了。” 不过,白氏注意到了她头上的步摇,有些孩子气地道:“这个步摇虽说也很好看,又哪比得上我送的那支。” 贺谨雨浅浅一笑,打趣道:“外祖母送的那支太名贵了。那么大颗猫眼石,压得孙女头都抬不起来。” 白氏瞧她撒娇的模样,立即忘了先前的心思,只笑着,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赵氏此刻已经回过神来。她发现贺谨雨同贺谨雪其实很不相同。 贺谨雪穿红时总是华贵端庄的,而贺谨雨却是艳丽夺目的。 这就是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各个都是最好的。 黄府与赵府还是离得较远的。毕竟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 好在金陵的路宽敞。而今日全城百姓都知道菊花宴的事,街上没有什么行人,他们都生怕冲撞了贵人。 所以,这一路也算顺利。 大约两刻之后,赵家的马车就停在了黄府门前。此时,这里已经停了不少马车,可见今日必定热闹非凡。 黄府的家丁见了赵家的马车,还是恭敬地上前行礼带路,表明了黄府并没有要追究那事的意思。 最起码明面上没有。 穿过回廊,行至后院,贺谨雨端足了世家小姐的架子。 她一步一步,既不失礼,又显姿态。 一身赤红的云烟纱随着她的步子摆动,如傍晚的红霞那般耀眼。 可她偏偏只簪了一支步摇。步摇轻轻摇晃着,不会喧宾夺主的同时,又压住一身的娇媚,显得端庄大气。 先前还聚在亭中说话的夫人们,纷纷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望向贺谨雨。 甚至有些不认识贺谨雨的夫人,开始悄悄为自家儿子四处打听,却都在听到这是未来的英亲王世子妃后,失望而归。 许多曾经看不惯贺谨雨,觉得她不过是凭借世家女的身份,才得到了沈文这个,众多金陵贵女梦里人的小姐,也都渐渐忘记了嫉妒,转而将眼神变成了羡慕。 第32章 报复 黄婉影看到周围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贺谨雨的身上,恨得简直快要咬碎一嘴的银牙。 她皮笑肉不笑地迎上了贺谨雨,“贺家大小姐,有失远迎。” 贺谨雨回以一笑,“哪里的话。” 黄婉影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又瞧了瞧她身上的云烟罗,心里突然有了打算。 她亲切地拉着贺谨雨往前走去,越走越远离人群。 白氏与赵氏被夫人们绊住,倒也没空顾及这边。倒是小莲小荷主动跟了过去。 令黄婉影诧异的是,她并没有费什么工夫就将贺谨雨骗了过去。 直行至湖边,黄婉影下令让下人们先退下。 可是,跟在贺谨雨身后的小莲小荷,却始终不肯动。 黄婉影见状,故作小女儿姿态,满脸羞窘地道:“那日的事,我知错了,我想跟你道个歉。我不太好意思……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 贺谨雨微微勾起嘴角,对着小莲小荷点了点头。 她们二人虽然犹豫,但还是听命退下了。 待下人们退开之后,黄婉影刚要说话。贺谨雨却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声音凄冷,“你是不是想推我下去” 黄婉影被人洞悉了动机,倒也不恼,她嚣张地笑起来,“是又如何” 说着,她就欲动作,却突然听见贺谨雨凄厉地笑了起来。 她有些奇怪,“你疯了” 贺谨雨倾 分卷阅读75 了身子,附在黄婉影耳边,吐气若兰,“你知道我自小体弱的原因吗?” 黄婉影被她的气息闹得有些后背发凉。她退后两步,嫌弃地道:“关我什么事。” 贺谨雨站直了身子,目光蓦地呆滞,声音也变得死板,“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你爱慕沈文,又是怎么知道你想推我下水的” 黄婉影面色疑惑了一瞬,又镇定道:“瞎猫碰上死耗子呗。” 贺谨雨语气神神秘秘的,“非也非也,真正的原因是……”,她突然望向黄婉影身后,急促地道,“我能看见鬼!” 黄婉影被她说的一惊,连忙望向身后,随即有些气急败坏道:“休要装神弄鬼。” 贺谨雨摇了摇脑袋,又瞥了一眼黄婉影身后,“你身后之人方才又告诉我,你的院子里有一只养了河莲的大水缸。” 黄婉影闻言脸色大变,她小跑过来,挤在贺谨雨身边,“你怎么知道” 贺谨雨叹了口气,却转过身,依旧看向黄婉影身后,“你错在这个名字。那人原是你院中仆人,死后浑浑噩噩,无处可去。幸好你名中带‘影’,她现在……” 她靠近黄婉影,在她的耳边轻声开口,声音缥缈,“就住在你的影子里。每日夜间你是不是能听到耳畔沙沙作响,她可在跟你说话呢。” “啊!” 黄婉影终于忍受不住,她尖叫地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用手挥着身后,像是后面有什么跟着似的。 黄婉影的下人们见状连忙跑上前去,想要拦住她,却一时间拽她不住,越拽她越挣扎。 贺谨雨连忙背过身去,噗嗤笑出了声。 小荷小莲看的一头雾水,正要上前却看见假山后走出来一个人,便定在远处不再动作。 “你怎么知道她的院内有水缸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贺谨雨的笑意。 贺谨雨僵硬地转身,看向了来人,像个做错事被母亲抓住的孩子,“我看到黄府处处都是养着河莲的水缸。如今已经不是河莲生长的季节,黄府的河莲却开得那么好,可见主人极其喜爱河莲,用了特殊的法子养着。这样的话,身为最受宠爱的孙女,怎么可能没有呢” 那人的严肃被这句话瞬间打碎,轻声笑了起来,“真不愧是你干的事,那院内死去的仆人,也是你猜的你该不会说因为哪家院子里都必定有过死去的仆人吧?” 贺谨雨有些不好意思,“先生果然聪明,所谓疑心生暗鬼。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只要稍加引导,就会很容易相信我。信了之后自然就会开始胡思乱想,把各个可能的仆人,都全部往这上面联系。想起那些仆人的冤屈和死状,越想越会觉得是真的。恐怕她会疑神疑鬼好一阵子了。” 来人正是孔文筠。 孔文筠今日依旧穿着深青色的男士长袍,头发全部用一根竹簪高高盘起,面容清秀,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贺谨雨偷偷瞧了瞧孔文筠还未收起的笑意,趁机讨好地问道:“先生不是从不来花宴的吗?” 孔文筠听了这话,迅速正了神色,“还不是为你,我写了信过去发现你未回,就猜到你必定不是病重。否则,以你的性子,绝对会提前写封信留给我。所以当我听说‘贺谨雪’与黄婉影在鼎宝阁发生争执,就想到或许是你来了。我可不信黄婉影会因为一句夸赞突然发作打人,必定是你动了手脚。今日我刚来就看见她拉着你往湖边走,怕你吃亏所以……” 贺谨雨感动于孔文筠这样关心她,又欣慰于孔文筠这样懂她,一时间红了眼睛,“对不起先生,学生实在无颜跟您联系。学生没能做到……最终还是服从了家族的安排。” 孔文筠拍了拍贺谨雨的脑袋,讳莫如深地道:“连我也瞒的话,我便不为难你了。不过你还是来文芷书院吧,在金陵倒是更好,我可以亲自教导你。” 贺谨雨没弄明白她的意思,微微愣住。 孔文筠学着她的模样,倾身附在她耳边道:“你绝不是轻易认命的人,这次却一点动静也没传出来就屈服了。我要是你爹,必定更睡不着觉。因为,你这样绝对是要布更大的一盘棋。” 这倒是让贺谨雨意外了。她本以为孔文筠只是了解她的性格,却没想她竟洞若观火,如此明白地猜到自己的想法。 不过,孔文筠并没有留给她迟疑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去,只留了下一句,“记得明早准时来。” 贺谨雨呆立在原处,望着孔文筠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直到小荷小莲二人看着孔文筠走远了之后,走过来唤她,她才回过神来领着二人回去了。 菊花宴的场地,将矮几分为两列,可供夫人们相对而坐。这会儿回来看,贡菊已经摆在场中了。 可是席间的夫人们各怀心事,谁也没把精力放到赏菊上。 刚才黄小姐疯了一般冲出来之后,孟氏立即派婆子抱住了她,可她依旧挣扎着要跑。 现在,黄小姐的亲娘尹氏,已经下去陪着了,独留着孟氏主持大局。 分卷阅读76 孟氏脸上的笑意始终未减,见到贺谨雨回来更是笑得开怀。 但是,贺谨雨分明感受到了那份笑容后的凉意。她此时越发觉得,难怪白氏会说这孟氏虚情假意。 贺谨雨定了心神,步伐沉稳地走向场中,微微福了身子,“谨娘来迟了,还望众位夫人恕罪。” 席间的夫人们方才都是看到贺谨雨被黄婉影拉走了的。 如今黄婉影发了疯一般,而这贺谨雨依旧安好无恙。她们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 况且,孟氏不开口让她起身,谁也不敢打圆场。 而孟氏却始终与下手的夫人打趣,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贺谨雨一般。 正当贺谨雨懒得做戏,准备直接起身时,孟氏才对着众位夫人道:“哎贺小姐怎么还站着你们也是,怎么做长辈的。贺小姐来了也不说一声,快快,过来让我瞧瞧。” 这句话气得白氏连面子也不想给,准备直接掀桌子。 赵氏此刻终于明白了贺谨雪每每拉住自己的心情,连忙抱住了白氏的胳膊。 贺谨雨却好似信了这番说辞,笑容娇俏地向孟氏走近了些。 孟氏至此才算正眼瞧了贺谨雨。 她面色冷了下来,“贺小姐可知道影儿是怎么了” 贺谨雨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谨娘不知。” 贺谨雨话音未落,孟氏身边的一个丫鬟突然叫了起来,“分明是你害了我家小姐!我们都是看到的,小姐就是听你说了什么之后,突然变成这样的!” 贺谨雨看了一眼,发现是刚才跟在黄婉影身边的丫鬟。 孟氏待她说完,才悠悠地开口,“放肆!谁许你胡说的。” “确实放肆,明知道夫人是有礼之人,还抢着把想说的都说了。” 却原来是孔文筠从园林深处走了出来。 白氏听懂了孔文筠的讽刺之意,也不管她为何要帮贺谨雨,逮着机会附和道:“就是,明知黄夫人反应迟钝还抢话,简直该死。” 她用词粗俗,惹得席间,不知是哪家的下人还是小姐,发出了哧哧地低笑,害得孟氏差点绷不住表情。 孟氏不理白氏,客气地望着孔文筠,“先生不是去看影儿了吗?影儿怎么样了?” 孔文筠面上疏离,显然并未接受孟氏的殷勤,不疾不徐地说:“黄小姐无事,已经服了安神汤睡了。我是来帮贺小姐作证的。当时我也在场。不过,我在不远处看园内的河莲,并没有人发现我。贺小姐并未对黄小姐做什么。是黄小姐自己突然叫了起来,说什么‘院内死过什么丫鬟’之类的,把我也吓了一跳。” 她这话里的意思就是黄府内宅腌臜,黄小姐中了邪。 众位夫人想起了黄小姐先前嚷着“别跟着我”的怪异模样,都有点坐不下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入秋后天气变冷了,她们隐隐觉得后背发凉。 孟氏终于变了神色,冷笑着,“孔先生,我敬重你是个有才之人,你可不要……” 贺谨雨不愿听她侮辱孔文筠,抢白道:“黄夫人难道只听府内丫鬟一面之词吗?我说的您不信也罢了,孔先生说的也不信……您不妨让那丫鬟说出来,她到底瞧见我们做什么了?” 刚才言之凿凿的丫鬟,此时突然跪在了地上发抖。 她确实没看见贺谨雨做什么,只是一口咬定绝对与她有关,否则受责罚的就会是自己。 在场的人哪里还能不明白,只是依旧装傻,谁也不想得罪。 孟氏抓住了椅子,努力平复了怒气,挤出一个笑容来,“看样子确实是是这丫鬟胡乱攀扯,我这就把她处置了,咱们继续赏菊。” 那丫鬟还未来得及求饶,就被婆子堵着嘴拖下去了。 闹成这个样子,众人也不愿再待下去,只停了一会便开始纷纷找理由告辞。 出黄府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影壁处闪过。张嬷嬷猛地停住了步子,望向了贺谨雨,却见贺谨雨也在看着自己。 第33章 报信 贺谨雨对着张嬷嬷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回去再说。 孔文筠此刻正在接受白氏的感谢。白氏热情地邀她回府一叙,却被孔文筠拒绝了。 孔文筠最后只提了,要贺谨雨去文芷书院这一个请求,便行了个书生礼告辞了。 赵氏最初看见孔文筠的时候,就想起了当初贺谨雨拜见孔文筠的事,吓得魂不附体,如今却是心里五味杂陈,实在搞不懂这孔文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回府之后,白氏刚到垂花门,就大笑起来,直呼痛快,“你们不知道,这黄夫人一向虚伪,总是端着架子,我啊,还是第一次见她脸色发绿,哈哈哈哈。” 她眼睛里全是笑出来的泪,丝毫不顾及形象。 这一路上生怕隔墙有耳,可把她憋坏了,如今到了自家地盘当然是随意发泄。 赵氏看着母亲的模样,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不过,她还是担忧地望 分卷阅读77 了贺谨雨一眼,压低声音问道:“孔先生她……” 贺谨雨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轻笑道:“孔先生为人正直,娘亲不必担心。” 赵氏听了这话,又想到今日孔文筠出手相助的事,也就是释怀了。毕竟若是孔文筠真的想做些什么,也没必要多此一举地帮忙了。 白氏只顾着笑话别人吃瘪,自然没有发现母女二人的私语。她笑过一场之后,才想起什么似的,拉着贺谨雨往正房走去。 赵氏虽不明所以,还是跟了上去。 待三人走到内间,白氏就吩咐下人们全都下去,只留了赵氏和贺谨雨说话。 她神神秘秘地问着贺谨雨,“谨娘,你同外祖母说说,你是怎么把那个嚣张的丫头弄成那样的” 赵氏当然知道贺谨雨一向鬼点子多,但她也不愿再聊这件事情,“娘,您说什么呢!谨娘怎么会和这事有关呢……孔先生不是说了吗?是黄小姐自己中的邪。” 白氏看贺谨雨也没有说的意思,便不再勉强。 可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事绝对和贺谨雨有关。她虽说心大,但也做了那么多年尚书夫人,很多东西不可能什么都看不出来。 贺谨雨还想着和张嬷嬷要聊的事,并没有坐许久,就先告退了。 刚进了西厢,贺谨雨就轻蔑地笑了起来,“张嬷嬷,你这次也看见了吧” 张嬷嬷俯身称是,又看了小荷一眼。小荷会意,领着屋内其他下人们出去了。 此时张嬷嬷才问道:“小姐您说这次莫非您之前也见过” 贺谨雨点了点头,靠在椅背上,“你可记得昨日意外路过的青楼” 张嬷嬷想起了贺谨雨当时疑惑地盯着青楼的情形,立即反应了过来,“您当时是看到了那个贼人” 贺谨雨闭上了眼睛,开始梳理整件事。 那日在马车上,她一看到坐在青楼二楼栏杆旁的人,就认出了那是那日在宝山寺袭击自己的人。 可是还没等她细看,赵氏就把车帘拽下了。她当时担心打草惊蛇,自然没敢再看,只尽快催促车夫离开。 此番,她竟然又在黄府见到了这个人。 贺谨雨想到这里,突然睁开眼睛,玩味地笑着,“看来,我们掉入了一个棋局呢。丁姨娘这枚棋子……倒是帮我冲开了一个口子。这下,在金陵的日子也不会无聊了。” 张嬷嬷皱了皱眉头,突然觉得后怕,她从来没想过看似平静的贺家,背后竟然藏着那么多阴谋。 她有些心疼地望着贺谨雨,忍不住开始想…… 会不会小姐也是因着这些阴谋,才会病了一场之后,一夜之间变了性子。 不过,贺谨雨并没有发现张嬷嬷的这些心思,她现在不仅要考虑明日去文芷书院的事,还要琢磨着去哪找个人帮她调查那个贼人。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坐起身子,不怀好意地笑着嘀咕,“对啊,帮忙嘛,当然要找盟友啊。” 说着,她小跑到西侧间,拿起笔就开始构思如何写一封惊天地泣鬼神的信件,不仅要不卑不亢,还要让沈文马不停蹄地去帮忙。张嬷嬷则是看她动作,紧跟在她后面,为她磨墨。 对于贺谨雨来说,忽悠人这事已经被她做的炉火纯青了,不出一刻,这封所谓惊天地泣鬼神的信件就写完了。她望着自己又是动之以情,又是晓之以理的信,搁下笔,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是她又犯起了难,自言自语道:“不过要怎么联系他呢难不成直接派丫鬟过去不成不成,瑞亲王府人多眼杂,不合适。” 说到这里,她一拍桌子,把毛笔都拍得跳了起来,“乌龟王八蛋,之前在官道上堵我时还说,有事可以随时修书去瑞亲王府,可是根本也没说过怎么递信啊!” 这时,房顶上的瓦片突然一响,随即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紧接着还响起了几声清脆的瓦片碎裂声。 贺谨雨顿时忘了愤怒,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这是……房子太脆,还是巴掌太响啊? 武阳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心里还是震撼不已…… 乌龟王八这是连英亲王和皇上都骂进去了 突然,他听到了脚步声,一点脚尖跳上了树枝。 张嬷嬷疾步走了出来,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便又回去了。 “小姐,奴婢瞧了,没有异常。” 贺谨雨点了点头,“看来,有机会还是要和外祖母说一声,这房子该加固了。” 到了天色渐黑的时候,贺谨雨还在温书。 她已经许久未去书院了,想来这里与封城都是孔文筠监管的书院,应该进度一致。 她实在担心跟不上进度,于是从写完信就看到了现在。 “小姐,早些洗漱了睡吧,明日一早还要去书院。再者这点灯看书实在伤眼睛。” 张嬷嬷见天色渐晚这般劝道。 贺谨雨看着天色,揉了揉眼睛,“不必了,明日也不需请安,不用起那 分卷阅读78 么早。” 贺谨雨来了之后的第二天,就被白氏免了晨昏定省。 白氏的想法是小孩子正是嗜睡的时候,没必要天天搞这种虚头巴脑的,而且她自己也要赖床…… 张嬷嬷见她坚持,便也不再作声,只是将烛火又挑亮了些。 房顶上的武阳等了许久才等到贺谨雨睡着。他轻巧地翻身跳入贺谨雨房内,偷偷取了信,又飞身去了瑞亲王府。 瑞亲王府内,沈文已经准备熄灯睡下时,武阳突然跳了进来。 沈文见到来人,心内高兴,“她……有信吗” 武阳掏出了揣在怀里的信件,举过头顶。 沈文拿了信,看了几眼,脸色就变得晦暗不明。他视线不离信纸,低声喊道:“离阳。” 话音未落,离阳闪身进来,单膝跪地,“在。” 沈文吩咐道:“去丞相府查查,丞相可有派人去过封城,或者与贺家的人联系过。” 他顿了顿,补充道:“顺便查查丞相府与五皇子的关系。” 离阳知道沈文正在做的事情,却没想到竟与丞相也扯上了关系。他知道兹事体大,半点不敢耽搁,立即飞身出府,前去查探。 武阳不服气地看了眼离阳离去的背影,讨好地看着沈文,“主子,还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沈文懒得看他,只淡淡地,“若与贺小姐无关就不必说了,你知道你的任务。” 武阳连忙凑过去,“有关有关,贺家小姐今日骂你了。” 沈文扬了扬眉。 接下来,武阳将贺谨雨如何想起他,又如何怪罪他的模样学了一通,直听得沈文想扶额。 沈文心里暗忖着…… 还是应该早些将贺谨雨娶回来,否则她可越学越像赵宣城,开始动不动就口出粗鄙之言。 次日,贺谨雨醒来时,眼下有了些乌青。 张嬷嬷见了忍不住抱怨,“瞧瞧,小姐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以后可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瞎折腾。” 贺谨雨任由她小荷为自己扑粉盖住乌青,笑了笑,“我知道了,这不是为了跟上书院进度吗?以后不会了,您去帮我把昨日写的信拿来,我带着,看看能不能找机会送出去。” 张嬷嬷应了声“是”,便去西侧间书案上找信,却怎么也翻找不到。 贺谨雨隔着屏风隐隐瞧见张嬷嬷四处翻找,有些疑惑,“我昨日就压在镇纸下了。” 张嬷嬷语气开始变得焦急,“没有啊小姐……这要是泄露出去,可就遭了。” 贺谨雨躲开了要为她点绛的小荷,绕过屏风径直向桌案走去,果然并未瞧见书信。 她突然想起了沈文让自己有事就送信的事,又想起了昨日房顶上的动静,瞬间看向了房顶。 贺谨雨这时才明白沈文那话的意思。 难怪沈文竟然会那么说。原来……是一直派人跟在她的身边。 想到这里,她不禁感到背脊冒凉气——难不成每天都有人趴在房顶上偷窥 贺谨雨简直气得发抖,她恨透了这种这种自作主张的监视。 蓦地,她笑了起来,招呼小萍过来,对着她耳语了好一会,才出发去了书院。 此时,趴在房顶的武阳莫名地打了个激灵。 第34章 英荻 与封城文芷书院分院的偏远相比,金陵的文芷书院倒是坐落在城中,依附在国子监旁边…… 贺谨雨瞧到这布局,终于更深刻地理解了孔文筠当日的无奈。 想来这金陵贵女以入文芷书院为风尚,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孔文筠而来,还为了这与隔壁国子监学子的接近机会。 毕竟,国子监内可是有不少的官家子弟,青年才俊。 一路进了文芷书院,小荷与张嬷嬷停在了讲堂前。 贺谨雨独自抬步进去,准备寻个角落坐下来。 贺谨雨先前本就因沈文的缘故,为金陵贵女所不喜,如今又出了黄婉影那档子事,更是被金陵贵女认为邪气,自然不肯与她接近。 光从这一路上众位小姐对她避如蛇蝎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 好在,贺谨雨也乐得自在。 不过,还未等她落座,就有一个声音从前方响起,“谨娘,过来。” 贺谨雨转头望去,发现是坐在最前面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看起来可真是……奇特。 建唐女子大多喜穿广袖,而她却将袖子用锦绳缠紧了,一副江湖人打扮。 贺谨雨虽然迟疑,却还是走了过去,“你是……” 那位女子满脸豪气云天地笑着道:“是我姑姑跟我说的,让我照应点你。你就坐我旁边。” 她见贺谨雨疑惑,连忙补充道,“哦,忘了说了,我叫孔英荻,是孔先生的侄女。我以后会罩着你的。” 贺谨雨愣了一下后,便在孔英荻身旁安坐,笑了起来。 孔英荻不明所 分卷阅读79 以,“你笑什么” 贺谨雨笑容更甚,“我忽然想起我弟弟,我与他初次……”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注意了将贺明熠改称弟弟,却差点把穿越的事情说漏嘴。 贺谨雨顿了顿才道:“初次出游前,他也说过要罩着我,而且也曾问过我‘笑什么’。” “那么巧那你当时笑他什么”孔英荻来了些兴趣。 贺谨雨揭露起贺明熠来,毫不手软,将他那日为了出游去寻祖母,却险些与小厮滚成一团的事通通告诉了孔英荻。 孔英荻开怀一笑,“哈哈哈,你这个弟弟倒真是很像我。我也经常为了出门做各种傻事儿,还好有我哥兜着。” 笑语里,二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孔文筠已在屏风后站了好一会儿,看到贺谨雨和孔英荻相谈甚欢的模样,彻底放下心来。 她看时辰差不多了,才走出屏风,坐在了上首。 众人霎时安静了下来,齐声道:“先生早。” 孔文筠点点头,温声道:“你们也早。上次我们讲到礼乐的‘宫商角徵羽’,今日……” 她的声音如秋日的流水,清凉温和,沁人心脾,听起来便是享受。 贺谨雨渐渐入了迷。 “哎,哎,这有什么好听的” 孔英荻有些坐不住。她看着贺谨雨一动不动的,忍不住偷偷用腿在桌子下面撞了撞贺谨雨。 贺谨雨望了她一眼,又看向孔文筠,轻声道:“别吵,我礼乐最差,唯有孔先生讲才听得进去。今日有机会,自然要好好听。” 孔英荻坐直身子,用手偷偷摸摸地摸着桌案底下,不一会,露出了里面藏着的东西的一角,“你瞧,这个才有意思。” 贺谨雨身子不动,转了眼珠,却看见她竟然藏了一张精致的小弓。 “咚——咚——” 孔文筠敲桌子的警告声,让二人立刻乖顺地拿起了书。 贺谨雨此时算是明白过来,孔文筠为何要把孔英荻安置在第一列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午休,孔英荻只草草地用了饭,就将贺谨雨拽了出去,一路走到后院,才左顾右盼,神神秘秘地把弓从草堆里拿了出来。 “你怎么又把它带出来了就不怕被先生看到吗” 贺谨雨心里感到不安。 孔英荻此刻哪顾得上别的,一心只想着炫耀,“姑姑此刻在用饭呢,一时半会出不来,我给你演示一遍什么叫百步穿杨。” 说着,她拉开了弓,向丫鬟伸手要箭。 那丫鬟此时才知道害怕,捂住箭筒不肯给她。 可是都到了这个地步,孔英荻哪里肯罢休。她一把夺过箭筒,抽出了一支羽箭。 张嬷嬷和小荷见到这场面,连忙护着贺谨雨往后退。 孔英荻拉弓上箭,开始四处张望,“射什么好呢” 她看了一圈,视线定格在一片晃动的树叶上,“我射那个。我跟你说,这种动着的东西,尤其是叶子。很难射中的。” 言罢,她闭上一只眼,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站立了良久。 孔英荻这般认真的模样,倒是让贺谨雨刮目相看。她突然发现,孔英荻并非顽劣,而是另有志向。 孔英荻爱的是——武。 “咻——” 一声箭鸣划破天际,直向那片摇摇欲坠的树叶射去。 “咚——” 箭矢带着落叶坠了下来,却刚好撞上了树下的水缸。箭矢落下时还带着速度,一下子就戳破了水缸。 这动静当然瞒不住孔文筠。 孔文筠被下人领来的时候,脸上依旧淡淡的,仿佛见惯了这种场面。 倒是方才还满脸得意的孔英荻,一见到她就缩了缩头,想把弓藏起来。 “来人,把孔英荻的弓锁到书楼的箱子里去。”她的声音仍是温和的,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 孔英荻哭丧着脸,不敢反抗,只敢求饶道:“姑姑……” “叫我孔先生。” 孔文筠说完这句便不再理会她,直接转身离开了。 贺谨雨轻轻拍了拍孔英荻的肩膀,“不碍事,先生脾气好,不会收走太久的。” 孔英荻无助了看了眼贺谨雨,“我不怕她锁住了不给我。相反的,我就怕她还给我……” 她走得近了些,低声控诉道:“姑姑每次收了我的东西,都会在当晚用膳时还给我,而且当着我爹的面。我都不敢想象,要是我爹看到我又偷偷玩弓箭,会不会打死我。” 贺谨雨扬了扬眉。她还真不知道孔先生这样温和的人,竟还会……借刀杀人。 不过,贺谨雨却想起了什么,“孔先生不是追求有教无类吗?怎么会不许你习武呢?” 孔英荻摆摆手,直起了身子,“姑姑不是不许我习武。若非她,我还习不了武。她这招啊是治我总闯祸的。她怕我伤人,从来不许我带弓箭来书院。” 这样才 分卷阅读80 算合理。 可贺谨雨还是有点不解,“你既然不喜读书,为何还要来书院呢?” 孔英荻向前走去,直望着地上的碎缸,神情居然有些寂寥,“我爹不喜欢我习武。” 她勾起手臂,拍了拍自己的胳膊,语气恢复了平日的随意,“我的抱负是像男子一样上阵杀敌。可是,我爹准许姑姑开书院,却怎么也不许我将一身武艺发挥用处。” 贺谨雨摇了摇头,走过去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膀,“上阵杀敌确实太过危险,与开书院如何能一样我想即使你是男子,你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孔英荻听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你还真是了解我爹,我老哥就在隔壁国子监。他比我还不愿意读书,也被我爹硬塞进来了。想到他,我心里就好受多了。” 贺谨雨也跟着轻笑起来,“没想到孔家诗书传家,竟还出了你们两个异类。” 孔英荻偏头看了一眼贺谨雨,语气难得的意味深长,“这你就不懂了。我孔家传承的是一种精神,习文习武又有什么相干,难不成习文就比习武高贵” 贺谨雨闻言,甚至开始有点敬佩孔英荻了。她先前听过孔文筠“女子可以有另一种活法”的观点,今日又听到了孔英荻的“文武不分贵贱”。 要知道,建唐可是重文轻武的。 看来,孔家传承,果然不凡。 孔英荻见了贺谨雨的模样,脸上有点得意。 她轻咳了两声,“哎,别这样一脸钦慕的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贺谨雨失笑,“对啊,这才是你嘛,心胸宽广,不拘小节。我相信,你必定能发挥一身武学的用处。” 孔英荻听她夸赞,心下高兴,“你真这样觉得不觉得我粗鲁” 贺谨雨认真地看着她,“当然不了,我觉得你性格可爱率真,很讨人喜欢呢。” “哈哈哈,难怪姑姑说,我和你一定很合得来。” 孔英荻拉着贺谨雨的手,大步走回斋舍。 到了酉时下学的时候,孔英荻神神秘秘地撺掇着贺谨雨,“我想了个法子,可以免受责罚。” 贺谨雨转过脸,防备地看着她,“你又想做什么别再闯祸了。” 孔英荻也不气她怀疑自己,讨好地笑笑,“我姑姑最喜欢你了。如果,你能跟我一起回府温书,姑姑今日必定不会为难我。” “温书” 贺谨雨尾音上挑。 孔英荻尴尬地笑了笑,“不是温书,是玩耍,玩耍……” 她见贺谨雨不为所动,拉着贺谨雨的袖子撒娇道:“我有可多好玩的东西了,平日里都没人陪我玩。你陪我嘛,还能免了我一顿打。” “你还会挨打” 贺谨雨这一迟疑,让孔英荻逮住了机会,她只当贺谨雨没有明确拒绝就是默认,跳了起来,向快走出讲堂的孔文筠跑去。 “姑姑,姑姑。” 她看到孔文筠停下脚步,回头瞥了过来,立即站稳了些,乖巧地道:“我邀请了谨娘一起回府玩,可以吗?” 孔文筠哪里会不明白她的鬼心思,却意外地没有拒绝,只缓缓道了句“好”,继续向外走去。 孔英荻也没想到竟会这般顺利。 她笑意更深,往回跑去,一把拽住正迎着张嬷嬷往外走的贺谨雨,“答应了,答应了,我姑姑答应了!我就说嘛,她很喜欢你的。这下看来,我今晚躲过一劫的可能性更大了。” 说着,她也不顾张嬷嬷等人铁青的脸色,继续把贺谨雨往外拽。 贺谨雨回头看了眼张嬷嬷和小荷,示意她们没事,才又加紧脚步,跟了出去。 张嬷嬷因着孔英荻是孔文筠的亲侄女,也不好怪她无礼,只能同小荷一起跟在后面疾步前行。 到了文芷书院门口,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正背对着院门站立。 “哥!” 孔英荻看到背影就喊了起来。 原来这人正是孔英荻的胞兄,孔英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孔英荻:我有一个梦想,我希望我姑姑可以不罚我。 贺谨雨:我有一个梦想,我希望可以安心读书。 沈文:我也有一个梦想,我希望情敌别出场! 皎皎:我也有一个梦想,我希望小可爱们能来收藏一下文章。 求收藏呀求收藏!拯救一下作者吧(嘤嘤嘤)。 小可爱,点一下吧~ 今天周五,照旧双更哟~ 第35章 孔家 孔英驰听见呼唤,转过身来,却瞧见孔英荻硬拽着谁家的小姐。 他轻斥道:“还不快放开,你总是欺负人,再这样我可告诉爹了。” 孔英荻这才注意到自己把贺谨雨拽得有些狼狈,连忙放开了手,“不好意思啊谨娘,我这个人下手没轻没重的。” 贺谨雨理了理被她抓皱的衣袖,轻笑道:“不碍事的。 分卷阅读81 ” 孔英驰明白过来,这就是孔文筠先前提起的谨娘。 他即刻对着贺谨雨行了个书生礼,“原来是贺家小姐,英驰这厢有礼了。” 贺谨雨此时才认真地打量起孔英驰来。他与自己想象中五大三粗的模样全然不同,反倒除了皮肤偏黑,完完全全是个风流倜傥的书生模样。 他身量修长,气质儒雅,真看不出来有孔英荻口中所说的,厌恶读书的模样。 贺谨雨微微福了福身子,“见过孔公子。” 孔英荻在一旁看得牙都酸了,“行了行了,都装什么装,你来我往的,累不累!哥,你跟我一样喊她谨娘就行了。” “荻儿说的不错,不必过于拘礼。谨娘,你喊英驰大哥就行。” 孔文筠从一辆,方才说话间驶来的马车上,掀开了帘角,望向正在说话的三人,“快上车吧。” 孔英荻闻言,挽着贺谨雨的胳膊,“对啊,就听姑姑的,叫大哥。然后……我喊你妹妹” 听了这话,贺谨雨偏头问向孔英荻,“你今年多大了” “刚满十二。”孔英荻语气里居然带了点得意。 贺谨雨低笑道:“那只怕不妥。” 见孔英荻疑惑,贺谨雨脸不红心不跳地,用着贺谨雪的说辞解释道:“我自幼体弱,身量小。但我今年其实已经十四了。” 孔英荻一拍脑门,“对啊,你都和英亲王世子定亲了,我竟忘了这回事。可是你也太瘦小了吧,看起来比我这个十二的还要矮。今晚我让厨娘多做几个菜,给你补补。” 孔文筠见贺谨雨尴尬,扬了扬声音,“荻儿” 孔英荻连忙噤了声,挽着贺谨雨就往马车里钻。 张嬷嬷紧跟在后面,一直用手虚扶着,生怕贺谨雨摔了。 孔英驰摇了摇头,接过小厮手里的缰绳,翻身上了马。 孔家不愧是金陵唯一幸存的世族。府邸临近皇城,占地也不小,总归是比赵府气派多了。 园林修得也温婉,看起来与孔文筠的气质如出一格。 府里的下人们皆是彬彬有礼,看起来一个个全是带着书生气。 贺谨雨看到这些不由想笑。 看来,这孔老爷为了把儿女拉回读书的道上来,可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 孔夫人狄氏出身秦城狄家。那是个与贺家相似的世家,如今虽说没落,也依旧保持着文人风骨,世代诗书传家。 因为有着相似的出身,狄氏一见贺谨雨就很喜欢,一直拉着贺谨雨嘘寒问暖的,好像有说不尽的话题。 孔文筠显然见惯了这种情况,只端着茶盏安静地坐着,偶尔才搭两句腔。 孔英荻却坐不住了,她开始不断地给孔英驰使眼色,想让他帮忙。 可是孔英驰根本就不看她,只是盯着前方,原地放空。 “娘,我是带谨娘回来温书的,再聊下去,可就到用膳的时辰了!” 孔英荻实在受不了了,她还有许多东西没有展示。 狄氏可不信孔英荻会突然转性。 可当她看了看举止得体的贺谨雨,又觉得孔英荻很有可能近朱者赤。 这样一来,她对贺谨雨的喜爱就更深了。 “行行行,你们去,我去厨房瞧瞧,今日给谨娘加点补汤什么的。” 贺谨雨僵硬地笑了笑,暗自摸了摸自己日渐浑圆的小腹。 自从她来了金陵之后,真是各个都拿她当猪养。 可是,再养也不可能把十岁的身体养得和十四岁一般大啊。所以,她现在被养得越来越圆。 孔英荻终于如愿脱身,胡乱地行了个礼,就拉着贺谨雨下去了。 主角都走了,孔文筠也不需再坐陪,便起身离开,回了自己的院子。 孔英驰也跟着出去,回了前院。 孔英荻走得很快。贺谨雨在后面跟得渐渐有些吃力,额头上都浮起了一层薄汗。 终于,孔英荻的釆荻苑到了。 孔英荻停下脚步,松开了贺谨雨的手,走到兵器架那里取了把剑,就开始舞给贺谨雨看。 贺谨雨还在微喘,靠着院中的石桌坐了下来,认真地望着孔英荻。 天已渐凉,孔府的石凳上早就铺上了锦垫。 贺谨雨先前听说孔文筠支持孔英荻习武,却没想到孔家的家风如此包容,竟然在院内给她支了个放满斧钺刀叉的武器架,以供她习武。 孔英荻直舞得满脸大汗,还不肯停下,剑花飞舞,裙摆飘扬。 这一刻的孔英荻是在发光的…… 过了好一会,孔英荻停了下来,收剑入鞘,将剑扔给了一旁的侍女,那模样颇有些女英雄的味道。 随即,她向贺谨雨兴奋地跑了过来,“怎么样,是不是英姿飒爽啊?” 贺谨雨掏出帕子,为她压了压鬓角,“是的,我们孔大侠武功高强,又岂是英姿飒爽可以形容的” 孔英荻知道她在奉承自 分卷阅读82 己,也不恼,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端起桌上丫鬟刚上的茶壶就往嘴里灌。” “小心烫!”贺谨雨被吓了一跳,伸手就要去拦。 孔英荻却将她的手隔开了,“不碍事的,我母亲知道我这个毛病,从来不让丫鬟热茶,都是温的。” 贺谨雨无奈地摇了摇头,“你都知道是毛病,还要这样做也不怕呛着。” 孔英荻对着贺谨雨眨了眨眼,却依旧故我地喝着。 待她饮尽了茶水,就拉着贺谨雨到了武器架跟前,向她介绍这些宝贝的来历,并再三劝导贺谨雨这么弱,一定要拜她为师,学一样兵器防身。 “我觉得我教你练剑最好,比较轻便。方才那把“冰凌”是我姑姑送我的。这一把“赤练”,是我哥输给我的。两把剑本是一对,我送给你吧!” 说着,她抽剑出鞘,向贺谨雨展示了剑的锋利。 这些话听得张嬷嬷眉心突突直跳。 可是,她看贺谨雨并不反感,也就没敢上前阻拦。 小荷这边,眼神抛得眼睛都疼了,贺谨雨还是没有反应。 她心里担忧地厉害,生怕刀剑无眼伤着贺谨雨,可张嬷嬷还没开口,她也只能跟着张嬷嬷,在一旁一瞬不瞬地盯着。 贺谨雨虽说好奇,但是瞧着那看起来削铁如泥的剑,多少有点害怕。 她奉承道:“不了,我比较笨,还是不学了。有你保护我,我哪用学剑啊。” 这话听得孔英荻心里很是受用,将剑一收,放了回去,“也对,你身子弱,学剑容易伤到。还是由我保护你吧。”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狄氏遣来的嬷嬷到了,说是晚膳已经备好了。 张嬷嬷和小荷提着的心这才终于落到了实处。 狄氏将晚膳安排在了正房内。 她怕贺谨雨不适应,特意解释道:“老爷是大理寺卿,平日里案子一多,就忙得不着家,总也不回来。我一个人吃饭实在无聊,一般都会喊着全家一起来陪我吃饭。文筠说了,不必拿你当外人,所以我就安排在这儿了。你也别见外,快吃,多吃点。” 这一顿饭吃下来,既有狄氏一边嘘寒问暖一边添汤夹菜,又有孔英荻调节气氛,说笑逗闷,倒也还算温馨热闹。 饭后,贺谨雨就要告辞,狄氏和孔英荻却不同意,说是要贺谨雨派人回去说一声,今晚就留在这与孔英荻同住。 贺谨雨却坚持要走,抱歉道:“谨娘方才已经让人去禀告家里用完饭就回,如今也确实不便再打扰。” 孔文筠看狄氏不肯罢休,轻声劝道:“嫂嫂,府内还有驰儿。谨娘有婚约在身,怎么能方便留宿呢?” 这话贺谨雨听不见,站在近处的孔英驰却听见了。他的脸蓦地一红。 但好在,他肤色偏黑,并未让旁人发现异样。 回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贺谨雨行至抄手游廊时,早已守在西厢门前的小萍,对着她点了点头。 贺谨雨会意,唇角微微勾起。 她慢步走至房门前,突然不知哪里来得火气,对着前方空气骂道:“沈文这厮欺人太甚,今日这一局必定要他有去无回……” 后面的话,她说的声音越来越轻,让人听不清楚。 武阳听到“沈文”,“有去无回”等字眼,立即提高了警惕。 可是,他刚听到关键点就听不清了。 于是,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贺谨雨的话上,一个不防,脚下一滑,摔在了院中,正掉在贺谨雨面前。 他瞬间惊慌失措,想要飞身逃离,却被兜头罩下一个网子。 然后,他还没从混乱中醒过神来,就被一顿突如其来的棍子,打得吃痛不已。 “混蛋,让你偷看,让你偷看,看我小萍不打死你。” “好了。”贺谨雨看情况觉得差不多了,立刻喊住了小萍。 她走上前去,蹲下身子看了看这个一身短打的陌生男子,笑容里透着丝丝寒气,“你是沈文派来的吗你……每天都趴在房顶上看着我” “没有没有,我平日里都是盯着您身边的丫鬟,不敢看您的。” 话一说完,他立刻意识到不对。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记闷棍就朝头打来,直接把他打晕了。 小萍扔了棍子,拍了拍手,愤愤地骂着:“让他偷看丫鬟,打死他。” 第36章 捉弄 家丁上前摸了摸武阳的鼻息,发现人还是活着的,便转身询问贺谨雨的意思。 对此事,贺谨雨也感到为难。 毕竟,她如今和沈文是盟友关系,不宜做得太过。可是,怎么把人送回去,确实是个难题。 正为难间,白氏和赵氏走了过来。 她们方才听到动静就出来了,但是听到贺谨雨提及英亲王世子,便没有上前打扰贺谨雨问话。 “怎么了这是世子的人吗” 白氏望了望闭着眼睛 分卷阅读83 躺在地上的武阳,担忧地问道。 “不过是个贼人,外祖母不必挂怀。只是,谨娘现在不知该如何处置他。不过,想来扔进柴房也就行了。” 白氏知道贺谨雨向来有主意,也不再多言,由着她自己安排。 贺谨雨思量着,凭着这男子的功夫,不出半刻必然会醒,到时候他是逃是留都不重要。 因为她知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道理。经此一事,这小子绝对不敢再往人家姑娘家房顶上爬。 果然,武阳在柴房里并未耽搁太久,就醒了过来。 此时,他惊喜地发现自己还活着,并且周围一个看守都没有。 可是,作为一个专业的护卫,他有着灵敏的直觉。这种对危险的直觉,让他在无数个危急时刻活了下来…… 不过,可怕的是,磨蹭了许久之后,他奇怪地发现真的没有任何人管他的去留死活,甚至府上的人都像瞎了一样,理也不理他。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他突然明白了过来——他死了,他现在肯定已经是鬼魂了。 武阳失魂落魄地坐在赵府门前的石狮子旁,思考了很久,觉得自己这一生实在不够圆满。 不仅没能在玉门关守卫疆土,也没能做好一个称职的护卫,甚至连一个合格的兄弟都没能做成。 想到这里,他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指着自己的胸膛骂道:“武阳,你给我振作起来,趁着自己还没凉透,还能留在世间飘荡,去为主子,为兄弟做点什么,要不然我看不起你!” 说着,他飞身离去。 待他走后,两个看门的家丁交谈了起来。 “他是不是被小萍姑娘打傻了” “我怎么知道小姐不是吩咐过了吗?就当他死了,别管他。” 回了瑞亲王府,武阳习惯性地轻点脚尖,从房顶上飞了过去。 他先去看望了养过半年的猪,最后喂了它一回泔水,然后去了偏院,进了和离阳一起住过的房间,将自己藏起来的私房钱放到了离阳枕下。 他此刻,为着从前嫉妒过离阳的事情,感到无比羞愧。 最后,他站在沈文的窗前,望着沈文伏案处理公务的模样,越发觉得没能尽职尽责做一个好侍卫,有多么遗憾。 “永别了,主子。” “你这句话,是背叛我前对我的示威,还是做错了事怕我责怪,故意在作怪呢?” 沈文见他一反常态,站在外间静默许久,便懒得理他,谁知却听到他这样说,更是连头都懒得抬,继续看自己的公文。 武阳突然激动起来,“主子,您能听见属下说话,您能看见鬼?” 沈文忍无可忍,扔下公函站起身来,平静地望着他,眼下是隐忍的怒意,“我不能看见鬼,但我能让你立刻变成鬼。” 武阳本能地跪了下来,随即感到了劫后余生的快乐,“属下没死,属下真的没死?” 沈文有些头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 武阳心下高兴,连语气都轻快了许多。 他将贺谨雨回府之后如何算计他的事,全都说了出来,然后后悔道:“贺小姐让人在屋顶上涂了油,可惜属下没能及时变转方向掉到屋后去,就像上次那样。” 沈文斜瞥了他一眼,冷笑起来,“你当屋后她没有派人埋伏吗?既然无法确定你的掉落方向,她必定四处都安排了人。再说了,蠢货,你这一路就没看见自己的影子?” 武阳这才意识到贺家小姐真可谓是个攻心的高手。 他当时一醒来就发现没人看守,本能地开始防备有诈,后来又被所有人无视,开始心乱如麻,到最后竟然连影子这种显而易见的东西都忽视了。 沈文瞧着武阳懊恼地模样,都能想到贺谨雨做完这些事后会有多么得意,不禁勾起了唇角。 可是,他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等等,你说贺小姐从外面回来……她去哪了?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次日一早,贺谨雨快到书院的时候,竟然在转角偶遇了一个人。 “真是巧啊,沈公子。” 贺谨雨话语里带着不快。 那人正是一身书生打扮的沈文。 这也是贺谨雨第一次瞧见沈文穿烟青色是书生袍。褪去了一身玄色之后,沈文身上的冷冽之气,消散了许多,转而变得风流俊逸,甚至说……妖艳。 他一双桃花眼眉目流转,多情善感,衬得身上的书生袍,都显得假正经起来。 而这双桃花眼里,如今却盈着隐隐的怒气,“不巧,我是专程来国子监读书的。日后或许会经常和你偶遇到。” “哟,我若没记错的话,沈公子可是师从太子太保。怎么着,现在连太子太保都教不动你了那你只怕会让国子监里的所有先生汗颜啊。” 贺谨雨满脸不屑地讽刺道。 沈文却彻底忽略了讽刺之意,只听她说话的内容。 他眯了眯眼睛,轻轻地勾起了唇角,向贺 分卷阅读84 谨雨倾身压去,“本公子的未婚妻,倒是对自己未来夫婿关注得很呐” “未婚妻”三个字的音被他咬得格外的重。 贺谨雨懒得跟这个,年纪越大越不要脸的神经病继续攀扯。 她闪过身子,压着声音轻斥道:“派侍卫来监视我就算了,现在还敢亲自出马了!你这个盟友就是这么当的吗” 沈文对于这点确实理亏,声音自然弱了几分,“这件事情,没能提前跟你说一声,确实是我做得不对。” 他顿了顿,语气再次强硬了起来,“但是,我能保证我的属下,绝对不敢看不该看的。你呢” “我怎么了” 贺谨雨实在想不通他这股无名邪火从何而来。 沈文见自己气了一晚上,她却依旧这般迟钝,不禁怒极反笑,“你一个有婚约的人,还跑去人家未婚男子家里吃饭,还相谈甚欢还仿佛一家人般其乐融融”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冷静,声音却染上了一层酸意。 贺谨雨眉头突突直跳,她现在无比后悔,没有把武阳那个胡说八道的家伙一棍子敲死。 “我是去找孔小姐的,你想到哪去了别污蔑我的清白。” “你若是真的在意清白,就该离那个乌漆嘛黑的丑八怪远一点。”沈文语气越发激烈。 贺谨雨觉得他真是越发莫名其妙,“你讲不讲道理啊再说了,孔大哥哪有你说的那么难堪” 沈文一挑眉,笑出了声,“呵,大哥都喊上了,我们认识了那么久,还是未婚夫妻,你每次见我还喊我沈公子呢!” 贺谨雨发现真的和他说不清楚了,干脆撂了狠话,“沈公子莫不是忘了我们只是盟友。而且,你好看到哪里去了” 她学着他的语气,“呵,小白脸。” 言罢,她丢下怒气快要喷薄而出的沈文,径直离开了。 武阳在暗地高处看着沈文的脸色,完全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句让自己差点又摔下来的话。 只见,沈文胸口依旧在起伏,但始终努力维持着镇定,身量挺拔地站在那,半晌呢喃了一句,“武阳你说我这张脸如果晒黑些会不会不好看啊?” 贺谨雨心烦意乱的,还在踏入书院前遇上了同来书院的孔英驰兄妹。 “谨娘,好巧啊,我们一起进去吧。” 孔英荻一见到贺谨雨,就扑过来亲昵地挽住了贺谨雨的手臂。 贺谨雨对着孔英驰笑着微福了身子,“孔大哥。”随即由着孔英荻把自己拉进了书院。 孔英驰被这一笑晃了晃眼。他蓦地想起孔文筠昨日的话,脸上又有些发热,最后竟然连回礼都忘了。 好在贺谨雨此时已经走远了…… “你就是孔英驰吗?听说功夫不错?”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让孔英驰立即提高了警惕。 “世子。” 孔英驰看清来人之后,立即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 “嗯,不必多礼,日后我们就是同窗了。你既然功夫不错,我们闲来无事时还可以切磋切磋。” 沈文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地笑着道。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孔英驰总觉得英亲王世子对他有一种无端的敌意。 下学之后,贺谨雨婉拒了孔英荻的再次邀约。 她在与孔英荻即将走到书院大门时,突然发现好几个小姐在院门附近来来回回地走,面色绯红,像中邪了一样。 贺谨雨与孔英荻对望了一眼,快步走到门前。 这一看,就让贺谨雨的嘴角抽了抽。 只见,已经深秋了,沈文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折扇,学着俊逸书生的模样,笑容淡淡地轻摇着,还逼着孔英驰与他一起站在大门正中央。 第37章 纳妾 那些故意在沈文面前娇羞着走回来,又走过去的大胆小姐,将孔英驰一张黑脸都逼得通红。 这场面让贺谨雨连生气都忘了,拿起帕子捂着嘴,偷笑起来。 孔英荻此时已经看呆了,她看了看英亲王世子的模样,又看了看“委屈”地捂着嘴眼泪都快出来了的贺谨雨,不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这未来夫婿,太女气了,脑子看起来也不太好使,委屈你了。” 可是孔英荻心疼地发现,贺谨雨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沈文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他一把收起扇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谨娘,上次你交待给我的事,我可替你办妥了。我们茶楼一叙,如何?” 这话说的极其暧///昧,直把周围流连许久,不肯离去的小姐们说得眼睛都红了。 贺谨雨收起笑意,擦了擦眼角,暗暗瞪了他一眼。 他根本不管,只顾着转身往前走。 末了,他发现贺谨雨没跟上来,又转过头,勾人地笑了笑,“走啊。” 这哪里还是一年前那个藏不住心思,被拒绝了就逃 分卷阅读85 走的愣头青! 贺谨雨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家伙会不会也是穿越来的,而一年前的那个早就死了! 可是正事要紧,贺谨雨纵使再咽不下这个气,也得认个怂,谁让她有求于人呢? 贺谨雨与一脸八卦的孔英荻告了别,亦步亦趋地跟上了沈文。 沈文感觉到了贺谨雨的脚步,打开扇子,盖住了自己阴谋得逞的笑容。 经过孔英驰身边时,沈文抢在了孔英驰向贺谨雨行礼前,一伸折扇拦住了他的动作,“我与未婚妻有要事相商,孔兄不必多礼。” 他声音极大,一副生怕旁人听不见的模样。 说着,他示意赵府的车夫驱马上前,正拦在了贺谨雨和孔英驰之间。 他招呼着贺谨雨上了马车。自己则翻身上马,跟在马车一侧,就这样在众人面前,把贺谨雨光明正大地拐走了。 茶楼里。 “听孔兄说,这里环境清幽,他常常带着小妹一起来。现下看来,不过如此。还不如封城那家。” 沈文一进雅座就摇着扇子,对着茶楼的环境好一番评价。 “好了,别绕弯子了,丁姨娘的事到底查出什么来了。” 贺谨雨不愿再听他酸里酸气的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沈文摇着扇子走了过来,问了句无关的事,“若非为了这件事,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 贺谨雨在他扇来的微风下,稍稍乱了发髻。 这看起来温婉可人的堕马髻,如今已经被扇出了不少碎发,碎发飞舞着,有一缕还粘在了贺谨雨的唇角。 沈文顺着发丝一路望下去,首先看到是她的耳垂。耳垂并未扎过耳洞,很是圆润可爱,还透着点点粉红。 随即,他望向了贺谨雨的嘴唇,那不薄不厚,样子娇憨的唇此刻正微微张着,看起来是稚嫩的,也是惹人怜爱的。 随即唇动了起来,吐气若兰,“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沈文眼神有些迷茫,疑惑地望向了贺谨雨的眼睛,却见那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贺谨雨微微勾起唇角,淡淡地道:“因为我怕冷。” 沈文动作一僵,尴尬地收起扇子,别在了腰间,面上却不动声色。 不过好在,他终于开始聊正事了。 “已经查出来了,丞相好像与皇位之争有些关系。兹事体大,你别管了,交给我。” 贺谨雨听了这话,登时扬起了眉梢,语气变得轻蔑,“怕是和五皇子有关,不肯告诉我吧。交给你又有何用,多此一举罢了。” 言罢,贺谨雨直接推门而出,带着还在门外焦急等待的张嬷嬷和小荷,径直离开了。 沈文止住了追她的步伐,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却只低声喃喃道:“等我。” “小姐……” 小荷看着贺谨雨的模样,心里很是不安。 可是张嬷嬷却对她摇了摇头,止住了她的话茬。 其实,贺谨雨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沈文为了五皇子,决定瞒着自己后会那么气愤。她只能猜想是因着他们如今已经是盟友的关系,而他却始终不能坦诚相待吧。 但是,若真是因为这个,贺谨雨倒还真没有立场气愤,毕竟她不也是从未坦诚过吗? 不管是关于她的来历,还是关于她最终的打算,她总是对沈文有所保留。 想到这里,贺谨雨突然苦笑起来,“看来,最近被当猪喂之后,还真是变笨了。竟然变得那么敏感易怒……” 她摇了摇头,甩掉了所有杂乱的思绪。 照目前的情形看来,即使沈文不愿说更多,贺谨雨也能理清大致的情况。 丁姨娘应该就是五皇子的人。想来,这五皇子也算无孔不入,一边要贺家制衡住英亲王,一边却又早早地派了丁姨娘去监视贺家。 而丞相恐怕也已是五皇子的人。 这样多疑又工于心计之人,若是真的当了皇帝,只怕天下臣民都要遭殃了。 贺谨雨不由地想起了她耿直的外祖父,心里难免开始担忧。 或许,她该在离开之前,劝劝外祖父,让他早早远离皇位之争。 这厢,她还未能想出如何让外祖父远离是非。 那厢,她就遇上了新的麻烦。 十月,天气渐冷,封城那边送来了急信。说是瑞亲王世子已经派人前去,将“问名”和“纳吉”的流程都走完了。 如今,贺温博和贺老夫人,为了两家方便,决定让贺谨雨在赵家出嫁,并把接下来的“纳征”、“请期”、“亲迎”,全部委托给赵家来办。 白氏对此,自然是千万个乐意,一口就应了下来。 可这事却让贺谨雨隐隐觉得不对。按理说,沈文如今不足十五,瑞亲王世子不该这样着急才是…… ———————————————————————— 自从上次的不欢而散之后,贺谨雨并未把此事放 分卷阅读86 在心上。 倒是沈文,虽然依旧每日去国子监,却再也没有像那日一般高调地堵过她。 而奇怪的是,沈文开始与孔英驰走得很近。 他总是每日一早就去孔府邀孔英驰同行,下学之后又立刻带孔英驰以茶会友或者把酒言欢,直到深夜才分开。 现在就连孔英荻,也很难见到他。 孔英荻对此十分有意见。 “这个英亲王世子,还真是执着,又一大早就把我哥接走了。三日后,可就是我生辰了,我现在竟然连自己亲哥哥都见不着!简直欺人太甚!” 她一来书院,就怒气冲天地对着贺谨雨抱怨起来。 “三日后,是你生辰吗?也不早说,我好准备寿礼啊。” 贺谨雨关心的却是孔英荻的生辰将至。 “谨娘,你能不能上点心啊!那可是我哥”,她压低了声音,“和你未婚夫,他俩这是想干嘛呀,成日难舍难分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断袖呢!” 贺谨雨是知道沈文喜欢过自己的。可是,她后来还真没听说过沈文有过什么红颜知己。前些日子,白氏也是派人去打听过的,沈文的后院里,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 不过,她可不信沈文会喜欢孔英驰。他之前分明还骂孔英驰是“丑八怪”。 孔英荻见贺谨雨当真开始认真思量的模样,心里更是担忧,低声问道:“对吧,对吧,你也觉出不对来了吧?你说他们两个大男人,不去青楼楚馆,也不找红颜知己,日日厮混在一起。去什么茶楼酒楼,相对而饮,一饮就到深夜。这英亲王世子若真是断袖,不仅祸害你,还打算祸害我哥啊!” 贺谨雨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在旁边轻轻地叹了口气。 次日一早,英亲王世子于宴会上收了官员送上的美姬做侍妾,还赐了两个给孔家长子的事,传遍了整个金陵。 金陵的贵女们一时间又是吃味,又是看好戏的,忙得不亦乐乎。 贺谨雨却不甚在乎,她此刻关心的是,沈文到底又派了谁在身边监视。 沈文现在的反应,看也看得出来是得知了她和孔英荻的对话。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的事让暗卫学精了,贺谨雨想尽了办法也没能逮到蛛丝马迹。 相对于贺谨雨的满不在乎,白氏显得尤为愤怒。 “欺人太甚!他竟敢刚纳完吉就收侍妾!我晚间就禀明你外祖,这门亲事不要了!” 她气得青筋直跳,拍着桌子就破口大骂道。 赵氏心里也堵得慌。可她知道这门亲事意味着什么,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娘,您别这样,这事皇上已经禀明了圣上,不可能反悔的。贺家……也不可能愿意得罪瑞亲王和英亲王的。” 说着,她抽了下鼻子,偷偷用帕子压了压眼角。 白氏还在气头上,如何肯听劝。 她冷笑起来,语气不屑道:“贺家如果甘心当着缩头乌龟,你们娘俩也别怕,大不了我养你们一辈子!咱们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能受这窝囊气。” 说着,她望向了贺谨雨,目光关切而怜悯,“谨娘,你别难过,外祖母为你做主……” 贺谨雨正想着怎么抓住那个,躲在自己身边监视的人,一时有些晃神。 “什么……外祖母不必挂怀,我支持他纳妾。” ……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大婚啦!小可爱记得收藏一下哦! 么么哒~ 第38章 婚期 这下,白氏和赵氏都愣住了,似是从未想过贺谨雨会这样说。 贺谨雨看着她们的表情,不由笑了笑,“外祖母和母亲为何看怪物一般看谨娘……想来建唐男子纳妾成风,应该是不会一生一世忠贞不二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太过挂怀。与其日后对他有所期待时,看他纳妾心寒。还不如,趁现在没什么感情的时候就看清现实。我到时候也会选几个通房丫头带着嫁过去的……” 赵氏被贺谨雨戳中了痛处,越发觉得贺谨雨说的有理。 白氏却依旧是一脸的不赞同。 “那怎么行呢!你可别犯傻,你外祖父不就从未纳妾。我连个儿子都没能给他生下。这些年,你以为旁人没有说过你外祖父傻吗可是,你外祖父这人,虽说脾气臭,但绝对是个重情义的,从未说过什么纳妾的话。可见,并非所有建唐男子都会那样!” 贺谨雨垂下眸子,苦笑起来,“英亲王世子天潢贵胄,就是皇上,也不会允许他永不纳妾的。” 提及皇上,白氏便没敢再当着贺谨雨的面说什么。只想着还是要等赵宣城回来,跟他商议一下。 令白氏意外的是,赵宣城虽是眉头紧锁,却并不依着白氏,“这门亲事……推不掉。我先前就跟你说过了,这件事涉及到朝廷官场。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白氏巴巴地等了一个下午,竟然就等回了这句话。她自然不愿,跟赵宣城闹个不休。 分卷阅读87 “每次到了关键时刻,你就是这副模样。当年舒儿嫁给贺温博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现在到了谨娘,又是如此。呵呵,好一个威风凛凛的尚书大人,却是个连自己儿孙都不敢保的孬种!” 赵宣城被她骂得脸红脖子粗的,他指了她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憋到最后,才反复说了几句,“泼妇!泼妇!” 白氏不想他竟敢还嘴,嗓门更大,“嫌我泼妇是吗!那你也纳妾呗!找温柔小意的去,我不拦着。” 赵宣城赶紧望了望窗子,见窗子已经关紧,压着声音,斥责道:“不知羞,真是不知羞,一把年纪了,让谨娘听见像什么样子!” 他不提谨娘还好。一提谨娘,白氏心里更是又气又怒,却终究顾念着谨娘,压低声音骂道:“你还有脸提谨娘!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赵宣城无奈,一甩袖子,去了前院书房。 “小姐,要不要去劝劝” 院子本就不大,而赵宣城和白氏吵架的声音并不算小,直听得西厢房屋内的一众丫鬟各个噤若寒蝉。 如今,总算等到吵闹声停了。这时,张嬷嬷才开口问向贺谨雨。 贺谨雨摇摇头,叹了口气,“他们都是直性子,冷不了几天的。若我去了,让他们面子上过不去,反而不美。总归这事不可逆转了,就让外祖母冷静冷静吧。” 小萍见贺谨雨一脸失落,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是不是也很难过” 贺谨雨伏在书案上,被手臂挡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盈盈的眼睛,瓮声瓮气的,“没有,这不是迟早的吗我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我现在只是觉得,出嫁后或许就不能去文芷书院了,心里有些舍不得。” 然而,贺谨雨却想错了…… 白氏果然还是听了赵宣城的话,不过依旧对他爱答不理的。 可是“三书六礼”的流程还是很快走到了“纳征”。 这日,锣鼓声响了一日,赵府里一直热热闹闹的。白氏饶是再不满意,也得喜笑颜开地去张罗。 她不擅长做这种事情,把脸都要笑僵了。 这时,她心里忍不住敬佩起丞相夫人来,毕竟人家那假兮兮笑着的模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没变过。而她这坚持一天都快要命了。 贺谨雨坐在西厢房内,听着外间抬聘礼的动静。那搬箱子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竟然许久也未中断。 “小姐,可气派了,听说聘礼整整一百二十抬,整个金陵的百姓都惊动了呢!” 小萍从外间跑进来,兴奋得不得了。 贺谨雨却始终淡淡的,“是吗英亲王府娶亲当然气派。” 小荷看气氛不对,连忙给小萍使了个眼色,让她站过来别说话。 贺谨雨总觉得,这一幕好像曾经见过,并没有什么新奇的。 几日后,沈文带着亲手打的两只大雁前来“请期”。 婚期就这么定下来了,就在明年九月。 这一天,白氏找到了贺谨雨。 “谨娘,‘请期’已经结束了,明年九月六日,是瑞亲王请钦天监算出来的吉日。” 白氏最近忙里忙外的,神情都有些疲惫。 贺谨雨微微笑着,垂下了头,应了句“知道了”。 白氏点了点头,握住了她的手,“那明日我就去和孔先生说,你就专心在家绣嫁妆吧。” “……” 贺谨雨不太明白白氏的话,不敢置信地问道:“外祖母,你的意思是……我明日开始就不能去书院了?” 白氏对她这个反应倒是觉得奇怪,“你娘没和你说过吗?婚期定下来之后,女子是要在家绣嫁妆的。” 贺谨雨皱起了眉头,僵硬地笑了笑,“可是,我不会女红……” 白氏以为她是担心这个,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这事可以交给丫鬟做,你随便在上面绣几下意思意思就行了。” “所以……即使这样,我也不能出门吗” 贺谨雨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白氏笑了起来,“你啊,别老想着乱跑。等你成完亲去哪都行。只是……” 她顿了顿,“这书院恐怕不能去了。原本,你有婚约在身还去书院,就有些于礼不合。不过是咱们也不讲究这些罢了。可是,以后你是要嫁给英亲王世子的,便不能再那么随意了。” 贺谨雨此刻才算明白了沈文的打算。合着他一直拽着孔英驰不放,就是在等今日彻底让她去不了书院! 她真的想不明白。难道对于沈文来说,她不过去了一趟孔府,就让他觉得颜面尽失,非要严防死堵吗!她的眉心突突直跳,蓦地瞥了一眼房顶。 虽然贺谨雨一直没抓到,但她相信,那里,一定还有人在监视…… 夜里,贺谨雨写了一封信,像那日一样,压在镇纸下就去睡了。 次日一早,信件果然又不见了。 “小姐,真的还有人在偷看!我们要不要再打他一次!” 分卷阅读88 小萍愤愤地道。 贺谨雨瞥了一眼小萍,淡淡道:“还没打够吗?上次那一棍子,要不是因为人家是习武的,可就被你活活打死了……” 小萍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谁让他欠打的!还敢说看丫鬟!不过……我以后尽量温柔点。” 贺谨雨放下镇纸,坐了下去,“那倒不必,若是真有人做得过分,打死也不为过。不过,上次的事,他只是奉命监视,给个教训就成。” 言罢,她想起了昨日白氏的话,望着小荷问了句,“要不你帮我绣嫁妆吧,你上次的绣工看起来挺好的。” 小荷闻言一喜,立即向贺谨雨行礼,“多谢小姐信任,奴婢一定好好绣,绝不让您丢人。” 午后,赵氏和白氏一起来了西厢房。 她们是来送绣嫁妆用的大红锦缎的。白氏还特地问过贺谨雨有没有会女红的丫鬟,若是没有打算帮她找个绣娘。 贺谨雨拒绝了,“不用了外祖母,小荷的绣工就不错,我已经交给她了。” 白氏听贺谨雨这样说,也不坚持,只嘱咐小荷要仔细着些。 临走前,白氏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身向贺谨雨转达道:“对了,书院那边已经派人和孔先生说过了,孔先生说大婚时她一定会来。还有,孔小姐的生辰礼也送到了。” 贺谨雨闻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居然在异世遇到了一个和她妈妈很像的人,那个人还即将要参加她的一场假婚礼。 这世上的事,还真是看似巧合又命中注定。 到了夜里,贺谨雨已经睡下的时候。 屋顶突然传来了响动。 今日是小萍值夜。她一听这声音,直接兴奋地从脚踏上跳了起来,还未待贺谨雨拦她,就抄起一只掸子往外跑。 贺谨雨直觉不对,却根本拦不住小萍。在贺谨雨出声之前,小萍就已经不见了身影。 果然,在小萍跑出门的瞬间,一个身影从后侧的窗子跳了进来。 “你把我的丫鬟怎么了!” 贺谨雨对沈文这种厚颜无耻,直闯闺房的行为,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她只是担心小萍这傻丫头,不知道会被骗到什么地方去。 沈文关好窗子,转过身来,静静地望着坐在榻上贺谨雨,“放心,武阳不敢对她做什么。上次那一棍子打得武阳现在还心有余悸,他可不敢惹你的丫鬟。” 贺谨雨这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武阳”是谁。 想起那日下人回禀的,武阳离府时的模样,贺谨雨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这一笑,扰得沈文有些晃神。 第39章 陪嫁 沈文这些日子一直都忍着找她的想法。 可他又怕贺谨雨与孔英驰接触,成日拽着孔英驰到处乱转,想来,也是许久没好好与贺谨雨这样,面对面地说话了。 可是沈文不敢对贺谨雨说这些。 因为,他怕会吓跑贺谨雨,会让贺谨雨觉得他不会轻易放过她,从而想尽办法拒绝这门婚事。 他也怕……那件事。 贺谨雨见他久久不语,有些奇怪,“怎么了” 沈文这才回过神来,为免被贺谨雨看穿心事,他刻意冷了神色,“说吧,有什么事找我。” 贺谨雨并不理会他言语里的疏离,沉声道:“两件事。第一,别再派人跟着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想着监视我,不信任我也好,怕我和别人走太近害你颜面尽失也好,都撤走吧。我不喜欢这种感觉。第二,纳妾可以,暂时别生孩子。否则对贺家,对瑞亲王世子都不好交代。” 沈文听到她不许自己与旁人生孩子,蓦地心情就好了起来。 他压制住极力想要上翘的嘴角,坐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孩子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生的。至于我的人,那是派来保护你的。金陵现下皇位之争闹得厉害。你身为我的未婚妻,难免会被人惦记。不过你放心,离阳和武阳不同,他为人老实正派,不会偷看你的丫鬟。” 贺谨雨见他已经答应了暂时不与侍妾生子,又听他说离阳安守本分,便也不愿逼得太紧,对此不再有异议。 再说,小萍这边。 她一路追了出去,感觉声音总是在前方不远,可就是怎么也追不上。 直到追到了后院院墙,小萍才隐隐觉出些不对来。她举着掸子就要往回跑。 武阳做这种事已经做得轻车熟路了。 他猛地跳在小萍身前,假装要调戏她地吓唬她。 谁知,他还没能抢过小萍手上的东西,就被那东西抽了一下脸。 武阳这才留意到她手里一直攥着的是个鸡毛掸子。 他现在可是一见到小萍拿家伙儿就脚软,转身就要跑。 小萍却不愿轻易放过他,拿着掸子就按他脸上抽,“看我不打瞎你,让你还偷看!看个没完了是不是!” 分卷阅读89 “喂!谁看你了啊!我是奉主子的命,在保护你家小姐!你谁啊!那么凶那么丑,谁想看你,我宁可多看几眼亲王府养的母猪!” 武阳被打得急了,开始口不择言。 他本来以为这丫头只是凶,现在才发现她根本不算个丫头,她简直是个母老虎。 可是沈文那边没出来,他也不能离开,就只能满后院地跑。小萍却坚持不懈地满后院追,似乎一点都不累。 “大半夜的闹什么呢!” 后院打扫的婆子到底被惊动了,探头出来,系着衣衿打着哈欠骂道。 “这登徒子偷看!我赶他呢!” 小萍一路追,一路喘着粗气回道。 “好你个不要脸的小王八蛋,居然敢偷看老娘,看老娘不打你个七窍生烟!” 那婆子一听偷看,快速地拢了拢衣服,随手抄起门边的大扫帚,冲了上去。 “你们赵府的仆人都是什么毛病!我什么时候偷看你们了!你们当真以为我不挑食呢!” 武阳现在的心情特别复杂,他只祈求世子那边快点出来。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那婆子。婆子更大力地挥了几下扫帚。一时间尘土飞扬,一院子鸡飞狗跳。 离阳站在房顶默默地注视着这边,心里暗暗为武阳狠捏了一把汗。可是世子吩咐过让他守着贺小姐,他就不能过去。 直到瞥见有身影从西厢房的窗子里飞出来,武阳才一点脚尖,施展轻功离开,结束了这场闹剧。 这番动作竟让洒扫婆子和小萍都未及反应,愣在了原处。 小萍这才想起贺谨雨还被留在屋内,慌忙扔了已经被打得没剩几根毛的掸子,往西厢房跑去。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小萍回来时,贺谨雨已经重新躺下了。 贺谨雨定定地望着床幔,许久才吐出一句,“明日一早请成嬷嬷来一趟,我有事情找她帮忙。” 小萍愣愣地点了点头,呼吸还未缓下来。 次日一早,成嬷嬷随着小萍一起到了西厢房。 “孙小姐有何吩咐?” 成嬷嬷瞧见贺谨雨已经坐在堂前等她,恭恭敬敬地俯身问道。 贺谨雨温和地笑笑,“嬷嬷不必如此,坐下吧。” 成嬷嬷想着贺谨雨必定有正事吩咐,依言坐了下来等她开口,却只沾了点椅子边,身子坐得笔直。 “成嬷嬷也知道,英亲王世子收了侍妾的事儿。” 贺谨雨语气淡然到不像在说自己的事。 成嬷嬷眉头一皱,心疼地看了眼贺谨雨,“孙小姐可是后悔了,要奴婢去和夫人说说……” 贺谨雨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是想着,既然他要纳妾,那不如我帮他找。所以,谨娘这次是想求成嬷嬷四处问问,有没有家世清白的女子,也好成亲时一并带走。卖身契捏在我的手里,想来她们将来应该会听话。” “孙小姐,您可别置气呀。哪有自个还没站稳脚,就帮夫君纳妾的道理啊!” 成嬷嬷瞪大了眼睛,感觉像是不认识贺谨雨了一般。她倒是听说过贺谨雨这个想法,却没想到她是认真的。 可贺谨雨从未想过什么站稳脚跟的事。 她依旧坚持,“嬷嬷还是帮帮我吧。我本想让张嬷嬷去,可惜张嬷嬷离开金陵多年,对这边已经不太熟悉了。” 成嬷嬷见说不动她,只得先应了下来,回去将此事禀告了白氏。 白氏闻言难得地静默了许久,神色变得哀戚,“我的儿孙,婚事总是那么坎坷。这丫头真是犯傻,再是捏着卖身契,也难以保证妾氏地位稳固之后,升起坏心啊。” 她的这口气叹得悠长。 ———————————————————————— “小姐,奴婢愿意去当侍妾。” 西厢房内,小菱突然跪在了贺谨雨面前。 她这两日得知了贺谨雨婚期定了,就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可是她死了父亲,是不适合去碰贺谨雨嫁妆的。 于是,小菱听说贺谨雨今日一早就叫了成嬷嬷来,猜到贺谨雨必定遇到了麻烦,就跑来打探,却没想到最后偷听到了正房内的一幕。 她暗自下了决心,要亲自去守护贺谨雨的正妻之位。 小萍一听这话,气了个倒仰,“我道你当初死活要跟来,原来是做了这样的打算!简直黑心!” 贺谨雨瞥了小萍一眼,轻斥道:“胡说什么呢!是我要寻侍妾带过去的,怎么成了她黑心。” 见小萍努了努嘴,不甘不愿地低下了头,她才转过来又看向小菱,“说句实话,我原先想找的就是你。可是,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心里就又不愿意了。我还是想着给我身边的大丫鬟们,都脱了奴籍,找个好人家。否则,你一入亲王府,即使日子再富贵,也到底顶着一个奴才的身份。” “小姐……” 小萍听了贺谨雨给大丫鬟的打算,忍不住抬起头,红了眼 分卷阅读90 睛。 小荷往前走了几步,跪在了小菱身旁,“奴婢不嫁什么好人家,要梳了头一辈子伺候小姐。” 小萍见状,也跑了过去跪下来,一脸的倔强,“奴婢也是。” 贺谨雨没想到这边小菱还没劝好,那边小荷小萍就来凑热闹,忍不住后悔那么早把打算说出来。 她揉了揉眉心,有些哭笑不得,“好了,你们都先起来,小菱的事我还没处理完呢,一个两个干嘛呢!添乱。放心,一时半会我还不舍得嫁你们出去。” 小荷和小萍见小姐揶揄她们,不由破涕为笑,擦了擦脸,顺从地站回原处。 “小姐,您就当奴婢想要图个富贵吧,这世上哪能里子面子都有了,若是一定要选一个,奴婢选里子。” 小菱待二人站起来,跪直了身子向贺谨雨求道。 贺谨雨叹了口气,“你总是那么执拗。你可知道若你跟着我过去,日后,你的孩子,可是要寄养在我名下的。那个孩子算是贺家的孩子,而不再是你的。” “小姐!您知道您这是什么意思吗!” 张嬷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到如今才明白贺谨雨到底做的什么打算。 就连地上的小菱也是一脸震惊。 小菱本以为,贺谨雨只是为了带个通房过去固宠,却没想到她竟然是要把通房的孩子,记在她的名下,算作嫡出。 贺谨雨早就知道她们会是这个反应。可是这事儿越早说越好,以免日后再生事端。 她端起了茶盏,抿了抿,“现下屋内也没有旁人,我就跟你们说了吧。我就是那个意思,若是小菱做了通房,那她日后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也是贺家的孩子。唯一的孩子。” “小姐!您疯了!” 小萍这才缓过劲来,不可置信地喊道。 小荷虽说没有说话,但神色里也满是不赞同。 贺谨雨吹了吹茶水,表情依旧满不在乎,“你们知道的,我向来执拗。我要走的是孔先生所说的‘另一条路’,不同于其他女子‘相夫教子,依附家族’的路。” 张嬷嬷瞪了眼失控的小萍,走上前语重心长地劝道:“奴婢知道您喜欢孔先生,可是,并不是她所有的东西您都要学。您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没有家族庇佑,是多么……” “嬷嬷,您觉得家族庇佑真的有意义吗?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此刻身在金陵,就是受了家族庇佑。我顶着名字的人,如今在庄子里度过病弱的余生,也是受了家族庇佑。嬷嬷,您何必再劝呢……难道,您不知我的性子吗?” 贺谨雨打断了张嬷嬷的话,放下茶盏,认真地问着。 张嬷嬷顿时被逼得哑口无言。她知道这件事彻底让贺谨雨对贺家寒了心,也不知如何再劝。 “只要小姐想做。不管什么事,奴婢一定拼尽全力,扶助小姐。” 小菱望着贺谨雨坚定的眼神,莫名就被触动了,她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庄重地承诺起来。 “你说不用找了,选中了小菱!” 第40章 婚前 午后,白氏刚午睡起身,就听到贺谨雨的禀告,感觉很是无奈。 “谨娘,别说什么通房好掌控之类的傻话,你要知道人心都是善变的。可别引狼入室啊。” 贺谨雨扮乖一笑,“外祖母莫不是忘了,英亲王世子已经有侍妾……不管小菱如何,总归会比其他的侍妾更向着我。更何况……我信她。” 白氏见劝不动她,也不再做无用功,只是随意应付了她,待她走后,命成嬷嬷去喊小菱。 “听说……你自荐去陪嫁” 白氏虽说冲动粗鲁,但一向对下人和善。如今这般端着架子的模样并不常见,竟还真的很能慑人。 小菱低着头,不敢乱看,小心翼翼地回道:“是。” “嘭——” 白氏重重地将茶盏扔在了桌案上。 小菱依旧低着头,没有反应。 这下,白氏的眉头皱得更深,久久没有再次开口。这丫头能够临危不乱,却懂得示弱,绝不是个简单人物,实在无法让白氏放下心来。 白氏知道贺谨雨聪明。 可有道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样的一个奴才用好了是把利剑,用不好只怕会伤到自己。 这漫长的沉默让小菱有些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白氏恢复了往日的慈爱模样,命她起身。却随即不咸不淡地说了让小菱面色大变的话。 “既然要去做通房,做侍妾,便不好带着老娘了。这亲王府不比外头,你家小姐没站稳脚跟前,总不好开口让人家帮忙养着个通房的老娘。不如这样,你娘就留在赵府,和我做个伴,我会派人好好照顾她的,你大可放心。而且,这样一来,你也好有精力更尽心地伺候小姐。” 白氏把“尽心地伺候”五个字咬得格外重,显得意味深长。 小菱衣袖下的手开始微微发抖,心里一时间陷入两 分卷阅读91 难。 她知道白氏这样做,不过是为了牵绊住她,防止她背叛贺谨雨。 她是真的想要帮助贺谨雨,可如今要让她和母亲分开,又岂是她的本意! 白氏看她犹豫,缓缓地开口,“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不必急着做决定。” 偏院里,江氏正坐在床上等着小菱,时不时地咳嗽几声。 小菱失魂落魄地回了偏院,还未进门,就听见了她的咳声,顿时心中一痛。 小菱快步走进去,给江氏倒了一杯热茶,又给她拍了拍后背为她顺气。 江氏接过茶水,敏锐地感觉到了小菱有些不对劲,“怎么了,一进门也不说句话,就这样傻站着。” 见小菱依旧不答,她有些着急,“出什么事了,你别吓娘!” 小菱喉咙发紧,吞了好几下口水才发出了声音。 她尽量平缓地向江氏解释道:“没什么事,就是小姐想要找个通房,一起嫁进亲王府。我……跟小姐说了我要去。” “你怎么能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贺小姐待我们不薄,又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可不能存什么坏心!若是你爹知道,九泉下也不会安心的!” 江氏拍着床急切地说着,眼睛完全没有定焦,像是蒙了一层灰尘。 小菱怕她打疼了自己,赶紧爬上床,抓住了江氏的手,“娘,您想什么呢!我也是读了几年书的人,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我只是看小姐艰难,才会……您是不知道,那英亲王世子欺人太甚,小姐那么好的人就要嫁给他了,他居然在婚期前纳妾!我是想着,若是小姐想找人去英亲王府帮忙看着那些妾氏,那我当然是最尽心,最不会背叛她的。” 江氏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应该的,应该的。我们受了人家那么多恩,如今有机会,自然是要报答的。” “可……” 小菱听了这话,更是为难。她一句话顿了又顿,“可是……赵夫人要我将您……留在赵府。” 江氏闻言,微垂了头,半晌未语。 良久,她叹了口气,“唉,也对。她是贺小姐的外祖母,不放心你,想保护外孙女也是可以理解的。更何况,确实从来没有听说过,谁家的通房带着瞎眼老娘一起嫁的。” “娘……” 小菱对江氏这般模样心疼不已。 江氏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悲伤,反握住她的手,放在了脸侧,轻轻地笑着,“傻丫头,娘若不是得贺小姐搭救,又岂能活到现在。你去吧,别怕,娘在这儿不会受什么罪的。赵夫人也是个好人,单看她给咱们娘俩单分了个屋子,又一直容忍着你除了照顾我什么也不干,就能知道。以后,你还是会回来的,都在金陵,不难再见。” 小菱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氏试探着摸到了她的脸,帮她抹掉了眼泪。 不知道是不是小菱的错觉,白氏的眼睛方才亮了一些。 贺谨雨在赵府一窝就是大半年,除了孔英荻趁着生辰那日,跑来见过贺谨雨之外,贺谨雨已经许久未见旁人了,就连沈文也未再来过,不知在忙些什么。 直到婚礼前两日,女方即将送嫁妆的时候,贺谨雨见到了一个朝思暮想的人。 “兄长!你怎么来了!” 贺谨雨不敢相信,贺家竟然派了贺明熠来送嫁妆。按照贺老夫人望孙成龙的态度,她是不会同意贺明熠来着一趟的,顶多派个族兄来送嫁妆。 毕竟,这一路往返,就要耽搁三四个月。 一年未见,贺明熠长高了许多,人也变得精壮了,脸上少了几分稚气。甚至,因着一路的风尘仆仆,他显得有些沧桑。 贺明熠见到贺谨雨也很高兴,“我得了父亲的允许,来给你送嫁妆。再说,我不来,谁背你上花轿啊!” 赵氏听到消息,小跑着从东厢房出来,忍不住红了眼睛。 “母亲,小妹几日后大婚,不兴这个时候落泪。” 贺明熠看赵氏要哭,走过去扶住了她,嘴上轻声提醒道。 赵氏闻言,立即眨了眨眼睛,将泪意憋了回去,“对,熠儿说的对,大喜的日子,不哭。快走,咱们进正堂去说话,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还在里面等着呢。” 白氏早就忍不住想出去看看外孙。可她看到赵宣城几次跃跃欲试,想要起身,却又不好意思,想让她先出去的模样,便故意坐了下来,非要跟他呕这个气。 赵宣城哪里不知道白氏的心思。可他生来就要面子,根本不好意思像个妇人似的,亲自跑出去迎外孙,也只能坐着。 贺明熠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般,两个老人大眼瞪小眼,一动不动的模样。 他向来机警,主动对白氏行了个礼,乖巧地唤了声,“外祖母。” 白氏顿时什么都忘了,站起身疾步过去抱住了贺明熠,“不做这些虚礼,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吧,快些过来坐。” 赵宣城终于松了口气,对着贺明熠喊了声,“外孙过来,外祖父问问你功 分卷阅读92 课。” 白氏并不给他面子,故意嘲讽道:“你考他功课……你好意思吗!你说是读书人,其实最是粗俗鲁莽,谁知道当年是什么好运,竟让你考中了!哦,不对,你可生生考了两次呢!” 赵宣城被下了面子,脸色铁青,转身就要甩袖而去。 “外祖父,孙儿早就听说您当年科举的成绩,一直想向你讨教呢。” 贺明熠开口留他,又转过头对着白氏笑起来,“外祖母,您别和外祖父怄气,这样孙儿会很为难的。而且,科举向来严格,又岂是碰运气能考过的,当年外祖考了两次就考上了进士,必定学问很是出色。外祖母您不是考生,可能不太清楚这个。” 白氏见贺明熠都开了口,也不愿驳了他的兴致,只斜瞥了赵宣城一眼,又慈爱地对着贺明熠笑了笑,“那你去吧,外祖母去给你准备吃的。” 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 随后,赵宣城一本正经地开始指点贺明熠学问,仿佛一定要证明给众人看——他是有真才实学的。 白氏懒得瞧他,转身去了厨房张罗晌午的饭食。 赵氏和贺谨雨则是老老实实地在一旁陪着,看着祖孙二人聊些个“诸子百家,礼义廉耻”之类话题的。 场面一片祥和…… 可惜,这祥和场景的主角,偏偏是一向粗鲁的赵宣城,就显得诡异起来。 次日,贺明熠持着嫁妆箱的钥匙,前往英亲王府“押嫁妆”。 贺家也算家底不薄,并着先前英亲王府的一百二十抬聘礼,整整凑够了一百六十抬嫁妆。 这热闹的景象完全不逊于英亲王府下聘那日。 金陵的贵女们不由暗自酸起来,“不过是仗着世家的身份,还敢这么张狂。也不怕皇上再贬他们一次,把他们撵到穷乡僻壤去!” 这可把孔英荻气到不行,直接对贺谨雨扬言,日后必定要在书院好好惩治她们一番。 孔英荻是午后来的。 按照习俗,贺谨雨出嫁前一晚是要与姐妹同床而卧的。可贺温博知道她和贺谨兰不对付,这次送嫁妆也没让贺谨兰来,以免给贺谨雨添堵。 狄氏听说了这件事,直接与白氏商量,将孔英荻送了过来。 孔英荻显得尤为高兴。她自上次生辰之后便没有再见过贺谨雨,实在思念得厉害,一来就喋喋不休地拉着贺谨雨说最近金陵的八卦。 “你说,太子秘密去岭阳处理公务,居然偶遇薛氏女,还一见钟情,带回金陵做了侧妃……” 贺谨雨忍俊不禁。 “可不是嘛,现在金陵贵女除了酸你这门婚事以外,最羡慕的可就是薛家小姐了。太子多情这事,若非被你们这场盛大的婚事压住了风头,只怕早就被御史弹劾了。” 孔英荻见她对这件事,不似方才听到自己的事情时那般浑不在意,趁热打铁地补充道。 这下,贺谨雨是真的笑了起来。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不过是有心人故布疑阵罢了。 不过,薛家的事倒是让贺谨雨意外。 岭阳薛家乃是沈文生母薛氏的母族。而沈文如今明显是五皇子的人。可薛氏如今竟似乎与太子站在了一起。这可让沈文如何自处 虽说这些年确实没听说过沈文与薛氏来往,可薛氏这般未免太过自私。 而且,太子身为正统,居然开始学五皇子拉拢世家,这般做竟也不怕失了明德帝的心。 这还真算得上一个大八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要进展到大婚啦~ 第41章 大婚 建唐四十六年农历九月六日,碧空如洗,钦天之选,上上大吉。 瑞亲王府一早就府门大开,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沈文起身送走了“安床”的“小儇”,开始由下人服侍着穿喜服。 赵府倒是还算安静,可贺谨雨依旧一夜未眠,心里慌张得厉害。 那心跳就像不受掌控似的,闹得她实在睡不着。 “谨娘,过会儿就要起身了,你眯一会吧,也别太紧张。” 孔英荻虽然也很激动,但是看着贺谨雨又从床上坐了起来,实在担心她吃不消接下来整整一天的婚仪。 贺谨雨摇了摇头,叹气道:“不是紧张,是心慌,感觉心跳都不是自己的了。” 孔英荻听到这话就乐了,嗔道:“心跳怎么会不是你的,你还能鬼上身了不成……休要浑说。这就是紧张的!” 她看似无心的一句话令贺谨雨心中大骇。 贺谨雨脸色更白,越想越觉得自己反反复复的这些反常,就是因为原主“贺谨雨”。 可这“贺谨雨”并没有留下记忆,她是亲自验证过的。 她实在怀疑,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不留下记忆,唯独留下感觉的事。 “谨娘,我说错话了……吓着你了吗?对不住啊,你知道我这个人最爱胡说八道了。这话确实不吉利,你 分卷阅读93 千万别当回事啊!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孔英荻看见贺谨雨脸色被她越劝越白,不由慌乱起来。 还好此刻小荷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小姐,该起了。” 贺谨雨定了定神色,才发现孔英荻还在担忧地望着自己,连忙扯了个苍白的笑容,安抚道:“没事,可能是因为我舍不得外祖母和娘亲,才会心绪混乱的。” 孔英荻虽然不信,但也不敢误了吉时,连忙替贺谨雨招呼小荷进来。 小荷用漆盘捧着亲手绣的大红嫁衣缓缓地走进来,后面跟着捧着“凤冠”的小荷。 这“凤冠”是金制的,有一颗巨大的夜明珠镶嵌在正中,四周还缀着一圈红宝石,垂着串串金制迎春花束,通体的贵气。 果然是英亲王前些日子送来的“凤冠”,看起来就很……重。 小萍端着也很吃力,于是将“凤冠”暂时先放在了一旁,安心服侍贺谨雨换上嫁衣。 因为沈文的身份,贺谨雨的嫁衣是按照王妃的规格所制,很是庄重繁复。 如今已是深秋,可金陵并不算寒冷,这一层层的衣服穿下来,贺谨雨已经开始微微冒汗,闷得连呼吸都不太顺畅。 “呼——” 贺谨雨深深地吐了口气。 “小姐忍着些,听说皇家礼仪繁杂,张嬷嬷怕您受不住,已经在熬燕窝粥了。等会您喝一些,好有力气完成仪式。” 正在系霞帔的小荷,看着贺谨雨微红的眼睛,知道她昨夜睡得不安稳,心疼地说道。 贺谨雨点了点头,不愿多说话,生怕气息不稳,下一刻就晕过去。 将霞帔系好之后,贺谨雨的嫁衣也算是穿完了。 小萍在后面将她衣摆一抖,嫁衣背后的孔雀就展现出了全貌。 这嫁衣小荷绣得仔细,在绣线里掺了金丝银线,如今天已大亮,金丝银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出若有若无的光,好似孔雀都活了起来,即将振翅飞舞起来。 贺谨雨先前只在盖头上随意绣了两下,这会儿也是第一次见到嫁衣绣成的模样。她从铜镜内虽然只看了个大概,也不禁感慨小荷的手艺真是不错。 此刻,站了约摸有一个时辰的贺谨雨,终于可以坐一会了。 张嬷嬷也在这时端来了燕窝粥。 贺谨雨感觉头晕得厉害,便用了一些。一碗粥喝下,贺谨雨感觉肚子里有点东西之后确实舒服多了。 瑞亲王府里,沈文此时正好给“轿神”上好了香。 香插入香炉的那一刻,外间就放起了鞭炮。一时间鞭炮与礼乐齐鸣,气氛都更加热闹了起来。 伴随着礼乐声,喜婆开始唱词,轿夫抬起轿子跟在喜婆后面走。 近晌午的时候,轿子才到了赵府门前。 贺谨雨听到礼乐声越来越近,心跳也越来越快,不知是闷得,还是紧张得。 赵氏已在屋内陪着。她感受到贺谨雨的不安之后,悄悄握住了她的手。这温热的掌心让贺谨雨顿时放松了一些。 现下,府外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喜婆也开始“催妆”了。 赵氏轻声叮嘱道:“催三次之后,再应声。” 贺谨雨紧握着赵氏的手,认真地点了点头。 外间的喜婆还在唱:“百年世家,书香门第。贺氏有女,温婉冰清。亲王府邸,层出才俊。皇族宗亲,贤身贵体。特选良日,相结两姓。将至吉时……新娘子,快快梳妆啦!” 贺谨雨听着这唱词,渐渐地将思绪飘得悠远。 “小姐,该应声了。” 直到小荷提醒,贺谨雨才意识到已经催了三次妆。她立即提了提声音,应了声“哎”。 外间都等着新娘子应声,正是静得很,这一声“哎”一出来,就显得格外清晰。 众人登时哄笑起来,直笑得贺谨雨脸红还未停下。 喜婆听到内间应声,也不管别人,连忙走了进来。 她一见贺谨雨,就不停地说着吉利话。 赵氏看了眼张嬷嬷。 张嬷嬷会意,赶紧上前给喜婆塞了喜钱。 喜婆悄悄掂量了一下,立即喜笑颜开,吉利话成筐地往外倒,并利落地拿起红线,开始给贺谨雨开面。 喜婆动作熟练,倒是没让贺谨雨受什么疼,就为贺谨雨修了个远山眉。 接着,喜婆又为贺谨雨上妆,盖住了她眼下的青黑,并为她扫了胭脂,贴上花钿。 “等下出去的时候,新娘子千万记得要哭啊,哭得越大声越好!” 喜婆拿钱办事,替她戴“凤冠”的时候,还不忘殷勤地嘱咐着。 贺谨雨胡乱地应了下来。 可她心里清楚,面对这场虚假的婚事,她虽然心慌,但没什么想哭的,所以她根本哭不出来。 接下来,贺谨雨就像木偶一样被喜婆摆弄着。 一会是坐在赵氏腿上,由赵氏喂了一口饭;一会又是接到指示干嚎了几声。 分卷阅读94 贺明熠听到她那嚎声,心里一顿嫌弃,背她的时候还寒碜着,“你听听你嚎得那几声,假的连自己都骗不了吧?” 贺谨雨听到这熟悉的调侃语气,心情顿时轻松了起来。 贺谨雨突然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好心慌的。她已经和沈文约定好了到时机就会和离,如今的一切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由贺明熠背进花轿之后,喜婆又上前嘱咐贺谨雨,千万记得坐下之后不要乱动。说是这样才能保证她在婆家地位稳固。 贺谨雨此时已经摆脱了愁绪,听到喜婆这一系列的规矩介绍,还觉得很是有趣,忍不住偷偷勾了勾嘴角。 这一路乘着八抬大轿,贺谨雨并不舒坦。她身上的衣服勒得难受,头上的“凤冠”又重,坐在轿子里摇摇晃晃,简直快把她折腾散架了。 好容易到了瑞亲王府,沈文踢了轿门,贺谨雨才算从折磨里解脱。 这时,已是黄昏时分。 跨过火盆之后,皇帝的圣旨到底还是来了。 皇上一直迟迟不颁圣旨,为的是打压世家,却不能真的不管英亲王娶孙媳妇的事,以免寒了弟弟的心。 有了这道圣旨,贺谨雨就是名正言顺,可以入宗庙的英亲王世子正妃。 于是,贺谨雨与沈文三拜之后,就立即随宣旨的太监乘轿进了宗庙,拜见历代先皇。 拜见仪式结束后,礼部派去的人,便可以将贺谨雨的名字写入宗谱了。 当然,要写的是“贺谨雪”三个字。 “慢着,本世子的正妃,自然要由本世子亲自写入宗谱。” 沈文上前夺了礼部侍郎的笔,写下了他正妃的名字。 “世子,这个字。” “有问题吗?” 沈文冷厉的一瞥让礼部侍郎不敢再说。 后来,礼部侍郎望着沈文与贺谨雨双双离去的背影,不由地擦了把汗,感慨道:“看来,再厉害的人也会写白字啊!” 随即他翻开宗谱,看了眼改无可改的名字,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在,众人都瞧见了,是沈文硬要亲自写的,也怪不到他身上。 回府后,天色已经暗了,前院依旧热闹。 贺谨雨由沈文牵着下了轿。 其实也不是贺谨雨愿意去牵沈文的手,而是这凤冠太重,她又顶着方巾看不清路,只得将浑身力气都压在沈文手上。 说是牵着,其实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分明是托着。 进了内院,贺谨雨才发现亲王府这样大,走了许久还未走到新房。 贺谨雨的身子靠沈文越来越近,脚也微微悬空,基本上已经是被沈文托着胳膊抬起来了。 喜娘甩起帕子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在她视角看到的是,这二人姿态亲昵,毫不顾忌他人。 不知过了多久,新房终于到了。 沈文不待喜娘开口,就用秤杆挑了贺谨雨的盖头。 小荷见状,赶紧上前给贺谨雨拆了凤冠。 贺谨雨戴着的时候只是觉得重,如今拆了才感觉到头皮发麻,疼得厉害,让她忍不住按了按发髻。 喜娘也没闲着,趁这工夫,将屋内放在红色漆盘上的瓠劈成两半,为贺谨雨和沈文斟上了酒。 贺谨雨走过去,与沈文相对而坐,一人接过一半瓠,饮尽了手中的合卺酒。 喜婆又道了几句吉利话,就得了沈文的吩咐下去喝喜酒了。 喜婆一走,屋内就有些尴尬。 沈文有点不知所措。 沈文不是第一回成亲,也不是第一回和贺谨雨成亲。可他还是紧张得不行,觉得眼前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沈文……你不去前院喝酒吗……” 第42章 新婚 贺谨雨为了打破僵硬的气氛,率先开口问道。 沈文这才反应过来,坐在一旁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那个……我先去,你等我……哦,不是,你也可以不等……反正我很快就会回来,你不用害怕,外间安排了丫鬟。” 贺谨雨难得见他穿红,只觉得衬得他一双桃花眼更加美艳了几分,连他身上的冷意都温和了起来。 这还是贺谨雨距除夕夜在衔月楼那次之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端详他。 上次的他虽也是时常绷着表情,但一脸的欢喜和思慕是藏也藏不住的。 可是这次,贺谨雨看了很久,却根本看不出,掩藏在沈文手足无措外表下的是什么。 他的眼神里不再是少年的纯净,而是多了太多看不透的东西。 她还待再看,沈文却突然站了起来。 沈文已经与她目光对视良久,生怕下一刻就忍不住迷失在她的眼波里,于是选择及时抽身而退。 贺谨雨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盯得确实太过入神了。 她不好意思起来,想起沈文先前说的话,抿嘴一笑,“那个……沈文,你为何觉得我会害怕啊?” 分卷阅读95 沈文突然想起来,眼前的她与前世到底不同,根本不可能因为刚到亲王府就害怕。 想起那时,她初初嫁过来,见他起身,还伸手轻轻扯了他的衣袖,声音怯怯地说“我怕”。 如今,她与前世初嫁之时的样貌别无二致,竟让他一时间忘了这些。 他神色镇定了些,苦笑起来,“你别喊我沈文了,被人听见不好,我表字定安,你就唤我定安吧。” 贺谨雨一听就知道,这名字绝对是英亲王取的。恐怕若非薛氏临死前为他取名“沈文”,这便是他的大名了。 贺谨雨定定地点了点头,“那你就喊我谨娘。” “不!” 他语气慌乱,随即又意识到了自己失态,补充道:“你没有表字,我还是喊你娘子……” 贺谨雨不明白他这么大的反应是为了什么,倒也不在乎他喊什么,随口同意了。 如沈文所言,他这一去很快就回来了。 可贺谨雨并没有等他,她此时已经用完了饭,还洗漱好,换上了大红色的中衣。 沈文不是第一次看到她穿中衣的模样,却还是耳根一红,不敢看她。 “我让丫鬟给你留了饭,你今晚就睡美人榻上吧。” 贺谨雨语气里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沈文没听明白贺谨雨的意思,“你是说今晚入我一个人睡美人榻上吗” 这下倒是贺谨雨听不懂了,“我们说好了假成亲啊,日后会和离的。你不一个人睡还打算干嘛……” “可是,你不是说……”,沈文心跳快了许多,更不敢看她,声音越来越低,“要留着贺氏的孩子。” 贺谨雨恍然大悟地笑道:“你说这个啊,放心,通房我给你找好了,你应该也见过,叫小菱,原先是我身边的丫鬟,长得清秀可人,还读过书。她暂时还和丫鬟们住一起,你到时候别忘了安置一下。以后,她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的。而她也一直对我忠心耿耿,必定会帮助你平衡与贺家的关系。” 贺谨雨每说一个字,沈文眉心就跳一下。 最终,他忍无可忍,抬步就要往外走。 “哎,等等,你别急啊,今晚还不能见她。” 沈文脸沉得像锅底,愤愤道:“谁说我去见她!我去书房。” “那也不行”,贺谨雨走了过来,压着声音说,“咱们这是新婚第一夜,演也得演得像点。万一让瑞亲王世子看出端倪,那不就糟了吗你先将就一夜,明日再说。” 沈文闭了闭眼,还是转身走回去,在美人榻躺下了。 这一躺,呼吸就均匀下来,看起来应该是睡得沉了。 贺谨雨先前听喜婆说过,知道他和安床的“小儇”睡了三日。 看他这模样,必定是被那孩童闹得几日都没睡安稳。 想到这里,贺谨雨忍不住抿了抿嘴,从衣橱里拿了床锦被给他盖上。 待贺谨雨转身之后,原本已经熟睡的沈文,偷偷捏了捏身上的锦被,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新婚之夜糊弄过去之后,沈文又在美人榻上睡了三天。 但从第三日回门之后,沈文便不再回正房了。 不过,他也没去哪个侍妾通房那里,而是日日宿在书房里。 这倒不是因为回门的时候出了什么变故。 回门那日的事情也算顺利,沈文给足了赵宣城和贺明熠的面子,任由他们对自己一顿告诫,又挨了白氏好一顿骂,也没说半个“不”字。 只是,沈文还是很自觉地,在第二日搬去书房睡了。 贺谨雨现在也没空管他睡在哪里,她最近被瑞亲王世子妃顾氏缠得厉害,实在头疼。 那顾氏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沈倜正是弱冠,早已婚配,取得是她娘家人,小儿子沈迢比沈文小一岁,尚未娶妻。 贺谨雨觉得,饶是如此,顾氏也该与她的亲外甥女,亲儿媳小顾氏亲近,而不是从她第一日给瑞亲王妃请早安开始,就走哪都念叨着“谨娘谨娘”的。 贺谨雨隐隐知道,顾氏可能是受了瑞亲王世子的嘱咐,特意与她拉近关系,以便日后好控制。 可她真的不喜欢和陌生人,尤其是和算计自己的陌生人,走得太近。 然而,事与愿违…… 在贺谨雨与沈文分房睡的第三天,顾氏在贺谨雨请安时邀她去朝露院共用早膳。 这事贺谨雨早就料到了。毕竟哪有不透风的墙,同住一府之内的顾氏迟早会得到消息的。遂贺谨雨不再推拒。 顾氏一路拉着贺谨雨往前走。小顾氏则紧跟在顾氏后面,神色恭敬,没有半分怨怼。 顾氏所居的朝露院紧挨着王妃的院子,不出片刻便到了。 贺谨雨如今也算在瑞亲王府住了一段时间,对瑞亲王府的院落有个大致了解。 瑞亲王府整体风格以简约为主,虽然占地很大,但依旧可见主人的低调。 这朝露院在瑞亲王府里却是个异类。从外观看起来倒 分卷阅读96 也没什么,可一进正房便可见,一桌一椅都极尽奢华,精雕细琢,好不讲究。 饭桌上,顾氏坐在上首,拉贺谨雨挨着她坐下,又让小顾氏站在一旁布菜。 贺谨雨听到这个安排,赶紧站了起来,诚惶诚恐道:“母妃,万万不可,哪有大嫂坐着,我站着的道理。” 顾氏本就是想让她觉得自己待她格外亲厚,见她已经领情,便不再坚持,换丫鬟布菜,让小顾氏同坐。 “这定安实在不像话,竟然在新婚就这样对你,母妃过两日一定好好说说他。不过,你们到底因为什么闹别扭啊……有什么不开心的都跟母妃说说,母妃一定为你出气。” 三人刚坐定,顾氏这半是关心半是试探的话就说了出来,让贺谨雨很是不舒服。 陪坐在一边的小顾氏见贺谨雨不说话,也应和起来,“定安啊,还小。弟妹可千万别跟他置气,有什么不高兴的就告诉母妃,母妃定会为你做主的。” 看这意思,贺谨雨今日不说出点什么来,是混不过去了。 可她也不知道沈文做的什么打算,不过大抵是不在意瑞亲王府的人觉得他们感情不好的。 贺谨雨略略沉思,觉得既然沈文不在意,那就拿他出来挡刀最稳妥。 想通这些,贺谨雨突然拿出帕子,压了压眼角,一脸的隐忍和委屈,“不碍事,世子不过看上了我的一个丫鬟,过几日我便给他安排就是。” 顾氏这下可算明白了…… 难怪沈文连侍妾房里也不去,原来是找了新欢。看来是贺谨雨不肯新婚就让他收房,沈文才会置气不肯回房睡。 她脸上露出几分了然,拍了拍贺谨雨的手,“这定安确实急了些,委屈你了。” 看样子这下终于蒙混过关了。 是夜,沈文不出意外地回了正房,脸色铁青,“你居然把收房的事情推到我身上,想逼我就范吗” 沈文今日未出府,只穿了常服,一身白衣身量修长,看起来颇有几分怨妇模样。 贺谨雨看着他这副模样,倒像是被自己逼良为娼了似的,心下好笑,“你自己搬去了书房倒是清净,可知我要怎么跟母妃解释……更何况,你还未走完六礼之时就纳了好几个侍妾。如今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干嘛做出这种姿态。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文自知理亏,也不再争执,“我已经按母妃的吩咐,将你带来的那个丫鬟安置了院子。” 果然,顾氏不过是要两边讨好,根本不管贺谨雨的死活。 顾氏若是真的心疼她,怎么会同意这时候安置通房,还非抢先一步,要卖沈文这个人情呢。 贺谨雨不由失笑,“你这个母妃……有点意思。” 沈文眼神闪了闪,“是吗” 贺谨雨却不愿再说更多,径直向雕花木床走去。 顾氏再怎么说也是沈文养母,贺谨雨可不会蠢到在他面前说顾氏的是非。 贺谨雨在床上坐下时,发现沈文还站在原地,不由良心不安,问了句,“要不,今日你睡床……” 沈文望向贺谨雨,发现她坐在未换下红色床幔的雕花木床上,穿着红色中衣。 一片鲜红中,她的脸色染上了几分红晕,更显眉目如画。一双杏眼圆圆的,在尚未褪去婴儿肥的小脸上,就像两颗晶莹的葡萄。 一时间,他的喉咙有些发紧,却听贺谨雨突然补充道:“然后我睡美人榻” “不必”,沈文断然拒绝,轻车熟路地去衣橱那里取了锦被,在美人榻上安置下来,心里很是郁卒。 贺谨雨偷笑起来,将床帘放下,隔着纱帘望着他一动不动地背影,感觉那块地方的气氛都变得低沉下来,瞬间忘记了顾氏给她带来的恶心感,心情很好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她这边睡得自在。 沈文那边却整整一夜未睡,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挨到了天亮,未用早膳就离开了。 第43章 妾氏 总之,这件事对贺谨雨的影响并不大。 可是,对沈文后院的那些侍妾们来说可就不是这样的了。 她们最早,担忧着这个新来的世子正妃是个霸道的,惴惴不安了许久。好在,正妃过门几日也未给她们立过规矩。 后来,她们瞧见世子妃不过三日就和世子分房而居,就觉得这个世子妃必定是个懦弱且无用的,连新婚期间都留不住世子的心。 即便世子也没去别人房里,可是她们一想到前头有世子正妃对比着,心里就舒服了些。 谁知,不过短短几日,世子不仅回了世子妃房里,还给世子妃带来的丫鬟安置了院子。 她们此刻坚定地觉得,这个世子妃并不简单,竟然可以放下世家女的骄傲,给丈夫新婚期间就收通房,必定是个心机深沉,擅长隐忍的人。 于是这日一早,后院的莺莺燕燕们终于坐不住了,纷纷前来请安,想着示好的同时,看看能不能打探些什么出来。 贺谨 分卷阅读97 雨刚从亲王妃那边请完安回来,还在用早膳,就听小荷禀报说,沈文的那些妾氏来了。 贺谨雨自然知道她们此行的目的,便也不急,只管叫她们等着,安心地用早膳。 直到外间的妾氏们等得焦急,下人通报小菱也前来拜见了的时候,贺谨雨才慢悠悠地从内间出来。 “真是不好意思,让诸位妹妹久等了。” 贺谨雨学着丞相夫人的语气,假兮兮地说道。 其实,贺谨雨内心深处也很厌恶这种虚伪的模样,可是她从未当过世子妃,也未来得及学如何管理后院。 当初,贺谨雪被发现中毒一事实在突然,贺温博能够做到眼下的部署已是不易,根本无暇顾及去让贺谨雨学什么治家管事。 更何况,于瑞亲王世子而言,只怕贺谨雨越好控制,越上不台面才对他越有利。毕竟一个傀儡该有的最大优点,就是无能。 而被贺谨雨见识过管事方式的深闺妇人,不过寥寥几个。 这其中,祖母李氏迷信昏聩。外祖母白氏与孔夫人狄氏又内宅干净,处事亲和,不足以应对瑞亲王府这样复杂的环境。 贺谨雨想来想去,也只剩下丞相夫人可以借鉴。 这丞相夫人虽说虚伪,但是在处事的问题上,不得不说确实是干练出色的。 这副模样果然奏效,看得下方的一众妾氏纷纷低下了头,直道不敢。 于她们而言,贺谨雨若是上来就给她们一个下马威,那她们就真的不怕了。最起码这样一来,就说明贺谨雨沉不住气,心思容易揣摩。 可如今贺谨雨先是晾了她们这样久,又表现得这样和善,好像完全不是故意的,倒是让她们捉摸不透心思,只能更加谨慎。 她们都是自小被专门教养来伺候大人物的,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小菱此时悄悄抬起头,飞速地看了一眼贺谨雨,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小菱过来,给我捏捏肩。” 贺谨雨明白她的心思,便随意寻了个由头叫她上前。 小菱领命,真的上前一板一眼地捏了起来。 贺谨雨喝了口茶,温和地笑着,“今日初次见到诸位妹妹,还不知妹妹们的名字,不如你们一个一个的介绍吧。” 说着,她随手指了下最右侧的绿衣女子,“就由你开始吧。” 贺谨雨选中她的原因是,她在深秋依旧穿着水绿色纱裙,实在勇气可嘉。 那女子微微俯身,姿态窈窕,腰肢细软,别样风流,“奴婢叫含翠。” 小菱此时轻声开口,“这人善琴,听说还曾在花魁大会上一曲动金陵。” 贺谨雨这才明白小菱要说的是什么。难怪小菱最近总是不见人影,原来是去打探“敌情”了。 接着,一个月白锦服的女子端正地行了个礼,“奴婢叫典香。” “这位善书,写了一手好字,为人也有风骨。听说,是个流落风尘的大家小姐来着。” 贺谨雨点了点头,觉得很好理解。这女子一身的清雅气质,还真不像个风尘女子。 第三个女子善吹笛,第四个女子善琵琶,第五个女子善筝。 “这是要组个奏乐班子啊?” 贺谨雨忍不住与身后的张嬷嬷调笑道。 张嬷嬷看着这满屋子的莺莺燕燕,原是一脸的阴沉,听到她这句话,才终于脸色缓和了些,抿嘴笑起来。 随侍的小菱等人也纷纷弯起了嘴角。 下首的妾氏们,不知贺谨雨为何突然开始与丫鬟调笑,心里更是不安。 就在她们以为贺谨雨要开始发落她们的时候,贺谨雨突然提议,“今日闲来无事,不如你们表演才艺给我看吧。我向来喜欢乐理,可惜学了许久依旧算是一窍不通,还望诸位姐妹不吝赐教啊。” “……” 沈文回府的时候,整个游萱院正是一幅吹拉弹唱,好不热闹的景象。 贺谨雨瞧见他来了,赶紧招他过来,“定安,你来,妹妹们果真多才多艺,让我很是喜欢呢!” 沈文还是第一次听她这样喊自己。他看着她笑意盈盈的眼睛,感觉这些日子里的憋屈都瞬间消散了。 沈文温和地笑着,“喜欢就好。” 贺谨雨拉着他在上首坐下,一同观看。 这些侍妾瞧见沈文来了,纷纷拿出十二分的努力,将一首“春花秋月”演奏得柔情百转。 可沈文的注意力却从来不再这些侍妾身上。他悄悄用余光扫着贺谨雨的反应,见她听得入迷,不由也愉快起来。 往后的日子里,沈文一直宿在正房内,竟然完全没有去哪个院子找侍妾的想法,包括刚收的小菱。 这些侍妾,日日跑来给贺谨雨表演才艺,拼命地想要在沈文面前刷存在感。 可是,直到贺谨雨都把曲子听烦了,也没等来沈文的宠爱。 小菱则是终日守在贺谨雨身边,同小萍小荷一起伺候贺谨雨饮食起居。 分卷阅读98 “你说说你,不想办法往世子面前凑就算了。这每日和我磋磨在一起,还一等世子回正房就寻借口躲出去。你可知道,你现在虽然被安置了院子,但始终名不正言不顺的,谁也没开口承认过你!” 贺谨雨看着小菱一副不开窍的模样,苦口婆心地劝道。 可小菱依旧还是满口应下,然后待沈文回来就躲出去。 而沈文今日却带来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消息…… 他明年开春就要入朝为官了。瑞亲王世子在朝中给他谋了个闲职。而他准备趁着今年不忙,带贺谨雨回一趟封城,半月后出发。 沈文做官的消息并不令贺谨雨惊讶。他若是要为五皇子做事,必然是要进入朝堂的。 而且,贺谨雨猜测,他这闲职干不了多久就会升官,官衔不会很大,但绝对握有实权。 只是,贺谨雨没想过,沈文竟然会提议带她回封城。 “你难道不知道,我不该再出现在封城吗?” 贺谨雨摆弄着手里的帕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沈文稍稍挑眉,弯下身子,压向贺谨雨,在离她的脸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住,语气里带上了难得的诱哄,“若是我说,此番回封城,是为了搬出瑞亲王府独住呢” 贺谨雨见他动作,本是将头偏了过去,听他这般说,便又转过脸望向他,讶异地问道:“你说什么” 可话音未落,贺谨雨突然意识到二人此刻离得这样近。她瞪大了眼睛,一时呆愣在那里。 沈文似乎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如此动作,眼神闪了闪,却终究不舍得让开,定定地望着她。 空气渐渐暧///昧起来,贺谨雨似乎都能感觉到沈文的眼睫刷在她的脸颊上。 贺谨雨呼出的热气打在了沈文的脸上,沈文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小萍小荷见状赶紧垂头敛目,退出了正房,贴心地将门从外面轻轻掩上。 可这动静虽轻,在这安静的屋子里依旧听得清楚。 贺谨雨被这动静拉回了神智,一把推开了沈文,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恼羞成怒,“你做什么” 随即,她转过屏风,进了内间。 沈文被她推得一踉跄,心里却高兴得很,他方才分明听到贺谨雨快速的心跳声。 他明白过来,或许,意乱情迷的并非只有他一个。 贺谨雨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她靠在屏风上,猛地扇了扇发热的脸颊,心里暗道着,“这个沈文果真是长得太好看了,小小年纪就让她现代的二十多年白混了,变得像个小姑娘似的心慌意乱。” 她轻轻地长舒了几口气,告诫自己,千万要遏制住对十五岁少年下手的罪恶想法。 这次出行并未遭到什么阻拦。英亲王世子想着现下也没什么事,贺家又是自己人,让他们回去,也算是同时施恩于贺家和沈文,便没有什么异议。 这半个月,沈文的那些个小妾听说了世子要带世子妃去封城的事情,一个两个地又都有了日日拜见贺谨雨的动力。 因为谁若是能讨来这个同去的机会,那就比其他人多了几个月时间接近沈文。况且,这外边可不比瑞亲王府规矩大,她们更能放开了使劲。 最重要的是,路上人多混乱,贺谨雨总有顾不上的时候,她们钻空子的机会更多。 可是,就在贺谨雨还在思考,如何显得不那么偏心地将小菱带走时,沈文就已经下令,“此次出行是为陪世子妃返乡,谁也不许跟去。” 末了,他还特地嘱咐贺谨雨,“包括小菱,以什么身份都不能带去。你别想着跟我打马虎眼,说什么以‘丫鬟’的身份带她去。若是如此,我就让她做一辈子丫鬟好了。” 贺谨雨被这话吓了一跳。她越发坚定地觉得,这个沈文绝对是假的,肯定是妖怪变的,不仅善于迷惑人,还懂读心术! 第44章 升温 十月初,天气渐凉,金陵的大街上已经很少能见到穿着单薄的爱俏女子。 在这个并不那么适合远行的日子,贺谨雨与沈文坐上了去封城的大船,同行的还有贺明熠。 贺明熠被白氏留了这许久,贺老夫人李氏那边已经不知道发了多少封家书过来,催促他回去。 如今,贺谨雨返乡,贺明熠自然也没有再留下的理由。 更何况,他现在也不知道被沈文下了什么咒,从回门那日之后就对沈文很是信服,言听计从的。 这次沈文要回封城,他满口嚷嚷着要做东,心里乐得回去。 可赵氏却始终不愿再回到那个地方,并没有跟来。 今年年初的时候,赵氏尝试过去庄子上接贺谨雪。 然而贺温博的人始终守着庄子,不肯让赵氏的人靠近。僵持了几天后,贺谨雪送来亲书的信件,说她现在过得很好,不想离开这里。 赵氏看到女儿的字迹,哭得不能自已。 可她心里清楚,若非贺谨雪自愿,没人能逼她这样说。但贺谨雪自愿如 分卷阅读99 此的理由,不过是为了赵氏和一双弟弟妹妹。 经此一事,赵氏对贺温博更是恨之入骨,不愿再见他。若非为了贺明熠的嫡子之位,恐怕她现在已经与贺温博和离了。 白氏看到这番情形,又是与赵宣城好一顿闹腾,惹得赵宣城在书房继续睡了下去,到现在也没回正房。 与上次乘船时迫切想要看到金陵的心情不同,贺谨雨这次连船舱都懒得出,成日窝在船舱内看书写字来打发时间。 不过,大船船身虽稳,却终究不似在地面上那般。贺谨雨写得字总是不尽如人意。 贺谨雨从穿越过来开始,就时常练字。令她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入门很快,写着写着就很像那么回事了。 可是,自她上次见了典香的字以后,便觉得自己这字越发不堪入目,于是更加勤勉地练字。 “在做什么” 沈文刚与贺明熠喝完茶从外间回来,就瞧见贺谨雨盯着桌案一动不动的。他伸过头来,语气温柔地问道。 从上次对视让贺谨雨落荒而逃之后,他就总是这般与贺谨雨老夫老妻的模样,让贺谨雨很不自在。 贺谨雨往旁边让了让,“在看我写的字。” 说着,她望向沈文,“我觉得这字怎么看,怎么不如典香写得。你这位侍妾找得极妙。字如其人,人如其名。” 沈文果然被噎了一下。他顿了顿,“你能看得上她,是她的福分。” 他这个样子,让贺谨雨莫名地心里赌气,“世子这话我倒听不懂了。你这妾到底是给我纳的,还是给你自己纳的” 沈文轻轻低下头以掩饰嘴角的笑意,却并不回答,只在桌案前坐了下来,细细端详起贺谨雨的字迹。 “你字体端正大气,如今只是缺些腕力,往后多加练习必会自成一体。而典香不过擅长簪花小篆,写起来颇有闺中乐趣,却太过注重技巧,少了很多浑然天成的气韵。总之,你写得很好,比她好,无需自卑。” 他突如其来地夸赞,让贺谨雨收回了想抢过宣纸的手,“你这是……安慰我” 沈文定定地望着她,拍了拍她的头,认真地道:“我真的这样认为,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最好的。” 这举动让贺谨雨诡异地生出了些羞涩感。 贺谨雨一把挥开了沈文的手,嘟囔着,“装什么老成。” 可是当她背过身去时,嘴角却还是止不住地扬了起来。并且,她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了摸摸他刚刚所拍之处的冲动。 在河道上行进了三日后,原本晴好的天忽然下起了雨,船上也变得冷了很多。 夜里,沈文躺在地铺上,可怜兮兮地看着贺谨雨,“船上又冷又没有美人榻,我已经在船板睡了好几日了,今日确实冷得厉害……不如,我们……一起睡榻。你放心,既然我们没有感情,那即使在一张榻上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贺谨雨挑了挑眉梢,从卧榻上坐了起来,“你说的很对,地上确实太凉了。” 沈文觉得她这副模样,绝对后招。 果然,下一刻,贺谨雨就悠悠开口,“所以,你去找我兄长吧,你不是和他一见如故吗此刻秉烛夜谈岂不快哉。” 这下,沈文不敢再起什么心思,盖好被子,将头闷在里面,彻底噤了声。 贺谨雨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重新躺了回去。 沈文听见贺谨雨那边呼吸渐渐平稳,抬起头看着她的睡颜。 上次在这条河道上,他还只能划着小舟跟在她身后,这次他已经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她共处一室,这已经让他觉得满足。 她,是他的妻。 沈文想着这些,突然觉得还是应该换个策略,不能操之过急。 大风虽说让河面上冷了起来,但也不是全无好处。 借着这阵大风,船行得很快,比之上次要早了两三天到岸。 再次回到渡口客栈,店小二依旧是那样热情地上前来。 可这次,店小二却不是冲着张嬷嬷来的。 店小二一瞧见带着帷帽的贺谨雨,就殷勤地笑了起来,“呦,这不是小姐吗!小姐,两年未见,您这次从金陵回来啦” 贺谨雨心里一惊,隔着帷帽轻笑起来,“你竟还记得我……” 店小二笑容更加讨好,“哎呦,小的记性一向好。更何况,这渡口客栈也很少能见到小姐这样,出手大方的金贵人。小的就是记不住亲娘,也不能记不住您呐。” 店小二说着话,还想再靠近时,却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她不是什么小姐。她如今是我夫人。” 店小二费力地抬起头,才看到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脸色差得像是要杀人。他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几步。 沈文目光死死地锁着店小二,冷笑着吩咐道:“武阳,重赏,让他记住这世上还有出手更加大方的金贵人。” 随后,他拉着贺谨雨的手,疾步穿过人群,轻车熟路地向下人提前定好的上房走去。b 分卷阅读100 r   “行了,放手,有点疼”,贺谨雨甩着手,白了他一眼,“用得着这么大气性”。 “你很喜欢笑吗,次次见到店小二都笑。怎么没见你对我多笑笑。” 沈文放开手,站在一旁语气不忿。 贺谨雨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上次你就是为了这个砸人家脑袋吧……” 沈文脸上有点挂不住,却偏偏故意迎上贺谨雨的视线,“是又如何!” 这下换贺谨雨不好意思了,她收了取笑的心思,转身打开窗子向外看去。 这间屋子还是贺谨雨上次住的那间,窗外景色依旧很好。 不过此时,树上的叶子基本上快掉完了。已近黄昏,不远处的渡口也没什么人,整个画面干净苍白地仿佛一张水墨画,除却那轮血红色的夕阳。 沈文走了过来,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忍不住勾起唇角,“今日的景色比那日好看了许多。” 贺谨雨没有多想,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日头渐渐落下河面,气氛意外的和谐。 小萍从外间望进去,觉得这样的一对璧人似乎也融入了景色,成为画面里最夺目的一处。 她看了看手里的热茶,实在不忍打搅,遂轻轻放下茶壶,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屋外,小萍刚掩上门,一脸欠揍的武阳就欲进去。 “哎!不许进,世子和世子妃正在里面说话,不便打扰。” 小萍不耐烦地伸出手臂,拦住了武阳的去路。 自出发那日开始,武阳为了方便近身保护,就开始和离阳一暗一明。 他上次被贺谨雨从屋顶上设计摔下来之后,对暗中监视人这件事情产生了一些阴影,死命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还是和沈文禀告了不想再做暗卫之事。 沈文明白内里的原因,就趁着这次的机会,将武阳转到了明处做他的近身侍卫。 这可烦坏了小萍。 小萍这些日子,总和武阳这个所谓的近身侍卫抬头不见低头见。可她一看到武阳就觉得他贼眉鼠眼的,就想揍他,每每都要费好大的力气去忍住手痒的感觉。 武阳见是小萍,摸摸鼻子赔了个笑脸,转身就跑,心里想着“等小荷姐姐在的时候再来”。 小萍看着他仓皇失措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口,“就这胆子还敢做梁上君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个傍晚的景色实在醉人,将沈文心里观赏沿途风景的心都勾起来了。 沈文当晚下令,每经过一个驿站,就停下来休息三日,观赏附近风土人情。 “可是,我基本上都陪母亲看过了,没有什么好看的……” 贺谨雨倒不是急着回封城,而是不明白沈文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沈文看向马车外,声音有些低落,“这条路我往返过数次,不是为了公务,就是为了……总之,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我总想着有一日可以有人陪着,慢慢观赏一番,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 沈文都这样说了,贺谨雨自然不能再拒绝。她认命地跟着他到处跑。 什么清晨爬山看日出,什么塔上凭栏望远处,什么乘舟泛湖听烟雨,简直想一出是一出! 第45章 故里 贺谨雨在乌篷船上喝下第三盏茶之后,终于对四处湿漉漉的环境忍无可忍,扯出了个牵强的笑容,“你先前坐了那么久的船,还没坐够吗” 沈文不明所以,“你不觉得雨天泛舟烹茶,别有一番情调吗?” 贺谨雨若是知道他观赏个风光那么能折腾,怎么可能答应他沿途停留! “不觉得!我只觉得这里潮气太重,重得让我觉得浑身都很不舒服。” 贺谨雨头疼地说。 沈文活了两辈子都没哄过姑娘,听武阳说贺谨雨有看话本子的习惯,才偷摸找来几本,对着学习。 可是,瞧这情况,贺谨雨似乎并不向往话本子里的内容这个策略又失效了? 沈文秉承着不懂就问的态度,不再忸怩,“那你喜欢什么,想做什么,最想要的是什么……” 贺谨雨脱口而出,“我想要尽快到达我们可以彼此解脱的那天,想要尽快稳定局势好摆脱贺家!” 她眼神里的坚定和话语里的毫不迟疑,刺得沈文心痛。 沈文早就知道贺谨雨死前遗愿,可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因为,他分明感觉到,贺谨雨并非对他的一切都不为所动。 然而,贺谨雨依旧那么说了。 不过他的痛楚没有持续太久,他知道贺谨雨前世对自己心死,早就做好了慢慢赎罪的打算。他不急,他们还有一生的时间,这是……他用命换来的。 这一闪而过的沉痛,没有逃过贺谨雨的眼睛。 贺谨雨似乎发觉沈文心里仍有自己。但她无法接受,她还是希望能够摆脱世家。 尤其是在沈文纳了一堆妾氏之后,她更 分卷阅读101 加深刻地明白,安心做深宅妇要付出的是什么。 后面的行程,沈文依旧走走停停,不过好在他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天一个想法,而是老老实实地带着贺谨雨四处随意走走看看。 路过临县的时候,沈文带着贺谨雨去了当地的茶楼用饭,刚好看到了楼下经过的迎亲队伍。 街上的百姓们议论纷纷,让贺谨雨他们也听到了一耳朵。 大概就是成亲的这家是个商户,娶得是有官家背景的小姐。这小姐家里是看不上商户的,可耐不住小姐夜奔,死活要嫁。如今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老套的故事。” 贺谨雨抿了口茶,简单地评价了一句。 沈文望着她,神色很是复杂,“若是你,会为了心上人舍下家族吗?” “不会。” 贺谨雨想也不想就回答。 “你不是不在乎家族身世,甚至还想拼命摆脱……如今要你放下,你怎么却不肯” 沈文不解。 贺谨雨没想到,他竟然那么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放下茶盏,看着花轿晃晃荡荡地往前走,轻笑道:“我不是不愿放下家族,而是根本不会这样在意一个男子,更别提为他放弃什么。” 沈文露出失落神色,喃喃道:“不会吗” “说到郎情妾意,我倒想起一件事来”,贺谨雨打量着沈文的神色,“太子与薛氏女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沈文皱了皱眉头,“这件事情你别管。” 贺谨雨俏生生地笑起来,“你瞧,每次遇上朝堂之事,你总是讳莫如深。本质上来说,我们是一类人。于我们而言,‘情’永远不是最重要的。” 沈文还想解释。 贺谨雨心烦意乱地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这些天你也该玩够了这郎情妾意的把戏。后天就能到封城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 剩下的路程,沈文干脆连马车也不进了,骑着马跟在马车一侧。 小萍和小荷感受到了这份不同寻常的气息,猜想他二人应该是闹了别扭。 可是她们实在不好开口管主子的事,只能更尽心地伺候贺谨雨,让贺谨雨心里舒服点。 张嬷嬷眼看着,二人关系缓和了之后又变成了这样,心里始终放不下,规劝道:“世子妃,您别和世子置气,这一趟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世子对您怎么样,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不管发生了什么,较真的结果都是害了自己。” 贺谨雨知道她是一番好意,却不知从何解释,唯有继续闭目养神。 张嬷嬷见贺谨雨不为所动,也不好再说什么,默默地叹了口气。 当夜,贺谨雨一行本想宿在封城外的驿站,却遇上了来城外接应的贺家马车。 贺温博亲自来了…… 既然如此,沈文也没什么理由拒绝,随着贺温博连夜进了城。 城门的守卫应当是提前收到了消息,在贺温博的马车快到城门时,就大开城门迎英亲王世子入城。 贺谨雨再次见到贺温博时,心里很是感慨。 她这个父亲看起来与两年前相比并无变化,相比于赵氏的憔悴,贺温博甚至可以说是意气风发了。所谓十几年的夫妻情深,如今看起来无比可笑。 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而是疏离却守礼地唤了声“父亲”。 一旁的贺明熠则是淡淡地,连句父亲也懒得喊,骑着马始终跟在沈文身侧。 入府的时候,贺老夫人李氏正领着贺谨兰在大门内等着。 李氏一见到贺谨雨就上来拉住了她的手,哭得老泪纵横,“祖母的谨娘哟,终于回来了。” 随即,她拉出了贺谨兰,将贺谨兰的手放在了贺谨雨手上,“兰儿过来。谨娘,你妹妹想你想得紧,你们先前最是要好,她今日可是非要跟着祖母在这等你呢。” 贺谨雨听到这话,不安地皱了皱眉,又觉得那手滑腻腻的,让人恶心,直想甩开,却被李氏攥得紧紧的,挣脱不掉。 贺谨兰此刻柔柔切切地唤了声“大姐”。 贺谨雨这才认真打量起贺谨兰。 贺谨兰这两年长开了许多,称得上身量修长,面容姣好。而府内如今只剩她一个小姐,她不再需要藏拙,行为举止少了许多放不开的小家子气,看起来更是楚楚可人。 她今日穿了一身嫩黄色的暗花锦裙,刚刚好亭亭玉立地站在灯笼下。 那暗花在灯下闪着淡淡的光,应是藏了银线在里面,衬得她娇媚无双。 这下,贺谨雨的厌恶更盛。她看着贺谨兰抓着自己的手,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沈文感知到了贺谨雨的情绪,上前向李氏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祖母安好。” 说着,他直起身,伸手揽住了贺谨雨,“定安知道祖母想念孙女的心情。只是,我们已经赶了许久的路,确实累得紧。不知祖母可能将娘子还给定安,放我们早点回去休息。” 他这话 分卷阅读102 虽是半开玩笑的语气,但李氏听出了他的不悦,自然不敢再拦。 贺谨雨随沈文一起,跟着李氏指派的丫鬟,到了秋雨苑。 秋雨苑内,一切如旧。可贺谨雨发现,这里竟一个熟悉的丫鬟也不剩了。 她心下庆幸。 还好当初小菱一路跟去了金陵,否则最好的结果恐怕也是一同被打发了。 这岂非违背了她的本意。她当初自顾不暇,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沈文见她愣神,以为她还在为方才的事情不舒服,安慰道:“你别放心上。” 贺谨雨被他这句话拉回神智。她这才发现沈文还揽着自己,不由有些尴尬。 他们因着前些日子不愉快,这么久以来谁也没有再主动与对方开过口。可是,沈文确实是为自己解了围。 一时间,她竟觉得推开他也不是,不推开他也不是。 这时,沈文主动放开手,径直去了内间洗漱,化解了她的尴尬。 “小姐……” 张嬷嬷看到这情形,张了张嘴,想劝几句。 可她看到了贺谨雨略带疲惫的脸色,还是忍住了口中的劝解,话到嘴边变成“小姐早些休息吧”。 听松苑内,贺温博指着坐在堂上的李氏和站在一旁贺谨兰,无奈地骂道:“你们!你们怎么敢做得这般明显” 李氏满不在乎地道:“不是你说雨儿主意大不好掌控,要让兰儿去盯着她吗?明显一点又有什么不好,也让她长长记性,别以为离了贺府就不是贺家人了。我们能让她做世子妃,就能让她做不成。” 贺温博坐下来,叹了口气,“根本没有那么简单。从今日的情形看来,世子对雨儿还算上心,你们这样实在操之过急,只怕不妙啊。” 李氏这才皱起了眉头,“确实如此。” 不过,她想了一想,又嗤嗤地笑起来,“左不过是少年夫妻,还新鲜着。兰儿娇俏,是最能讨男子喜欢的模样。世子越是与雨儿感情好,就越说明他也不过是个难过美人关的男子。到时候多给他和兰儿制造一点机会,我就不信他不动心。而且,现下趁雨儿来不及防备,打她个措手不及才好。要不然,雨儿鬼点子最多,恐怕……” 贺温博明白李氏话里的意思,觉得这话确实有理,端起茶水饮了一口,暗暗下定了决心。 次日一早,李氏就遣人来请,说是午间准备了接风宴,让贺谨雨现在过去一叙。 贺谨雨前脚刚走。贺温博派来,请沈文前去前院书房喝茶的人后脚就来了。 小荷看着沈文跟着贺温博的人走了,心里很是忐忑。 现在贺谨雨刚带着张嬷嬷和小萍去了听松苑,一转脸沈文就被人请走了,这其中若说没有问题,小荷是坚决不信的。 小荷在屋内转来转去,依旧觉得心下难安,干脆出了秋雨苑,准备去听松苑给贺谨雨通风报信。 临走前,她还拿起了一个汤婆子。 “王嬷嬷,世子妃畏寒,奴婢想着她手里的汤婆子也该凉了,特地来帮她换一个。” 小荷站在听松院前,看到王嬷嬷的阻拦之意,心里更急,却还是尽量显得温顺如常。 王嬷嬷并未让开,笑了笑,“小荷姑娘说的哪里话,老夫人这儿还能短了世子妃什么不成。老夫人还要与世子妃说些体己话,你就快些回了吧。” 小荷见此路不通,只得转身出了听松苑,在听松苑外围转来转去。 “啊……” 小荷突然被一大团黑色身影罩住,还未能尖叫出声,就让人捂了嘴。 第46章 冲突 小荷望着眼前胆大包天的小贼,张口对着那人的手狠狠咬了下来。 “小荷姑娘别怕,我是世子派来保护世子妃的。” 离阳像是不知道疼似的,也不避让,面色不改地对小荷解释道。 小荷这才慢慢松开了嘴,“你就是世子妃一直抓不到的那个偷窥之人吗……” 离阳听她这样说,嘴角抽了抽,却没忘了正事,温声问道:“你那么匆忙来找世子妃,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荷忽然想到这人本事那么大,必定有办法传信进去,忙解释起来,“今日世子妃前脚刚被请走,来请世子的人后脚就来了。我实在担心这背后会有什么阴谋。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信息传递进去。小姐向来聪明,不管是发生了什么,必定会有应对方法。” 离阳略思量了一下,想起沈文先前吩咐的万事以世子妃为重,立即应了此事。 听松苑内,贺谨雨还在努力维持笑容,听着李氏没完没了的废话。 她心里隐隐感觉不对,可是又不知道这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不对。就在她笑得脸僵,准备端起茶盏喝一口缓缓的时候,一张纸条掉进了她的怀里。 这熟悉的情况让她眉头一挑,放下茶盏,借着假装拂袖的动作,偷偷展开了纸条。只见上面是写着九个字——书房,沈文,贺温博,可疑。 这 分卷阅读103 简单的九个字让贺谨雨一时间看不明白。可当是她抬起头时,突然发现贺谨兰不在。 李氏昨日还硬要将她和贺谨兰拉在一处,今日却并没有叫贺谨兰陪着。而刚巧,贺温博是在贺谨雨离开秋雨苑之后才去请的沈文。 贺谨雨想起昨夜李氏和贺谨兰昭然若揭的心思,不知为何突然升腾起一股滔天的怒气,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拂到了地上。 这一举动将李氏吓了一跳,手里的茶盏都掉在了腿上。好在天气渐凉,李氏穿得厚,否则必然会被烫得不轻。 李氏从惊慌中缓过来后,立即大怒,对着贺谨雨骂道:“放肆!真是没规矩!” 贺谨雨冷笑道:“是吗……没规矩的恐怕不是我,是为老不尊的您吧!” 说着,她领着张嬷嬷和小萍就要往外走。 李氏看她不管不顾地要走,暗道不好,立即大喝一声。 随即,外间的婆子们瞬间涌进来,堵住了贺谨雨的去路。张嬷嬷和小荷见状连忙一前一后将贺谨雨护住。 “雨儿,祖母还未与你说完话,可舍不得放你走。” 李氏这话里带了显而易见的威胁和狠辣。 贺谨雨笑意更冷,“祖母这是以为孙女还像从前那样,只能任您拿捏吗?” 紧接着,贺谨雨望向房顶,知道那里必定有人在。她突然感激起沈文来,觉得沈文果真料事如神,知道她总有需要暗卫保护的一天。 贺谨雨微微勾起唇角,厉声开口,“来人!开路!” 贺谨雨话音未落,离阳就已轻巧地落在贺谨雨身前,带着满身的杀气。 他上过战场,目光里有一种慑人的阴狠,立即将几个婆子的气势吓得弱了些。 贺谨雨笑得温和,语气却依旧冷漠,“拦路者,杀。” 离阳领命,“是!” 婆子们闻言便自发地想要让开。 李氏见情况不妙,立即大声吼着,“我看谁敢在贺府撒野!” 婆子们看了看李氏,又看了看离阳,还是忌惮李氏平日的威严,硬着头皮上前。 离阳抽刀出鞘,直接砍了靠得最近的婆子,面色如常到仿佛在杀鸡。 那婆子的血立即喷了出去,洒了离阳一脸。这下,离阳看起来更加可怖,更像个杀人如麻的魔头了。 李氏哪里想到他真的敢杀人。她看着几滴溅在身上的血,吓得晕了过去。 李氏虽久居深宅,也下令诛杀过不少人,但从来没想过会遇到这种场面,会有人将刀口对上了她。 剩下的婆子亲眼看到同伴被诛,早就吓得坐在了地上。 既然没人再拦,贺谨雨便抬步离开了听松苑,一路向贺温博的书房赶去。 谁知,刚走到抄手游廊,贺谨雨就遇见了向内院走的沈文。沈文身后,是焦急追着他的贺温博。 沈文一见贺谨雨便揽住了她,轻声安慰道:“你也知道了?算了,这里既然如此污秽,那我们不待也罢。” 贺谨雨被他这一出闹得莫名其妙,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沈文也不待她反应,便将她带回了秋雨苑,并命武阳在外间看着,不许人进来。 “到底怎么回事” 贺谨雨一入内间便忍不住开口询问。 沈文扑哧一笑,脸上的愤怒全都不见了,“演戏而已。本想着要费些工夫才能离开。不想,他竟主动给我递了个理由。这件事情是这样的……” “所以说,你一早就知道书房内燃了迷情香,于是暗暗闭气,待到贺谨兰要动作的时候,开始发作……” 沈文接下来的解释让贺谨雨扬起了眉头。 原来,今日贺温博将沈文叫进书房之后,就寻了个理由离开,让贺谨兰陪着。沈文一早闻到了书房内燃着迷情香,知道有阴谋,就故意佯装中计,眼神迷离起来。 当时,贺谨兰见他神智渐渐模糊,就将他扶到了坐榻上,解开了他的衣带。 他等到贺谨兰开始解自己中衣的时候,立即装作刚刚清醒,一把推开了贺谨兰,怒斥她“不知廉耻”。 沈文略带示好地解释完这些,却发现贺谨雨盯着自己看得出神。他立刻举起手掌,“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占贺谨兰一点便宜,也没有让她占什么便宜。” 他神神秘秘地靠近贺谨雨,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我推开得早,她什么也没看到!” 这模样倒像是一个急于解释清白的小媳妇,逗得贺谨雨笑出了声。 沈文是高兴的,他还从未见过贺谨雨这样,真心实意地在自己面前放开了大笑。这对他来说,是个了不起的进步。 贺谨雨收了笑意之后,无奈地道:“我不是在想你和贺谨兰谁占了谁便宜。我只是不太明白,你这样得罪贺家,就不怕瑞亲王世……咳,那个父王对你有意见吗?” 沈文眼神黯淡了一些,“你喊瑞亲王世子也对,他……本就不是我父王。” 他这话说的贺谨雨更是糊涂。可沈文没再做 分卷阅读104 什么解释,只是淡淡道:“时机就快成熟了,到时候我会全部告诉你的。” 后来,贺温博不再执着于求见沈文,而是遣人去请贺谨雨。 沈文本想拦着,可贺谨雨还是去了。 还是熟悉的书房,空气里弥漫着檀香的味道。贺谨雨不禁想到李氏曾用檀香掩盖压胜所用的香烛味之事,突然觉得这对母子还真是相像。 贺温博注意到贺谨雨微微勾起的唇角,心里有些不安,“雨儿,为父很后悔……” 贺温博准备了一大堆感人泪下的说辞,想将自己所有的一切说成是为了贺谨雨打算,只是忘了考虑贺谨雨的感受。 可他的表演还没开始,就被贺谨雨冷声打断了,“父亲确实后悔。可是父亲后悔的,恐怕不是做了这件事。而是……” 贺谨雨嗤笑了一声,“而是没有多生几个女儿,好一个一个带出来,任世子挑选吧。” 她说得直白,让贺温博脸上一阵挂不住,抬手就要打她。 贺谨雨动也不动,眼神凌厉地对上贺温博的眼睛,淡漠地开口,“父亲这一打,打得可就不是自己的闺女,而是皇家的体面了。” 贺温博闻言果然一顿。 贺谨雨冷笑出声,“父亲可是忘了自己如今没有官职在身。父亲当初逼女儿替嫁,就该料到有朝一日要跪在女儿的脚下,自称草民!” 贺温博脸色瞬间通红,却终究没敢打下去,暴怒地一甩衣袖,“你以为嫁去了王府,就不再是贺家的女儿了吗!” “父亲莫不是忘了,女儿从未想过依附于贺家。还是……父亲要去瑞亲王世子面前告状,让他管一管女儿。如今英亲王和皇上已经认可了女儿的世子妃身份,只怕一时半会还没人能动得了女儿!” 贺谨雨讽刺地说完这些话后,柔柔地笑了起来,“父亲必然知道妄然对女儿动手,必会遭起各方注意。到时候,父亲猜猜看,瑞亲王世子为了自保,是会选择弃了贺家这枚棋子,还是为贺家承担起一切呢……父亲总不会想亲手毁了贺家。” 话毕贺谨雨扬长而去。 在她身后,贺温博的眼神渐渐阴狠起来。 快至晌午的时候,沈文一行就收拾好了行李,向宝山寺行进。 直到深夜,贺谨雨他们才到了宝山寺前。 不过,宝山寺早已得到了消息,寺门大开等着沈文一行。若是平日,天一黑就会关闭寺门了。 门口的小沙弥正靠着寺门打瞌睡,听到马蹄声立即惊醒,稳了稳身形双手合十迎了上来,“沈施主,贺施主,请随我来吧,方丈已经等候多时。” 沈文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武阳吩咐道:“我与世子妃去拜访方丈,你领着下人去后山那个院子先行安置。” 第47章 诉情 武阳领命。 沈文同贺谨雨跟着小沙弥向禅房走去。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贺谨雨在路上忍不住低声说道,语气里是些许疑惑。 沈文顿了顿,却始终无法说出实情,只按照他想起前世以前的认知,解释道:“方丈自我年幼时便与我偶遇,说我颇有佛缘。我也喜欢与方丈来往,于是每年都会来这里小住。” 贺谨雨轻轻地点了点头,想着这方丈还真与挺多人都有缘分的,先前也是在巧合中救了她。 到了禅房的时候,小沙弥敲了敲房门,又转身对着沈文恭敬道:“施主进去吧,方丈就在里面。” 随即,小沙弥退出了院子。 沈文向前一步,推开了禅房。贺谨雨跟在他的身后。 待二人进门时才发现,方丈正在闭着眼睛打坐。 贺谨雨转身轻轻地掩上门,跟着沈文盘腿坐在了方丈前方的蒲团上。 二人不愿打扰,便安静地等着。 禅房内只点了一根蜡烛,光线很暗。方丈安详地闭着眼睛,那微微地亮光将他打在墙上的身影拉得高大,看起来很像一尊超脱于红尘之外的大佛。 半晌过后,方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平静地望着二人,“这世上的事果真玄妙,是非因果避无可避。” 沈文闻言脸色一变,恳求地望向方丈。 贺谨雨听不明白这话,疑惑地问道:“方丈此话何解……” 方丈却不解释,只慈悲地笑着,拨动着手上的佛珠。 贺谨雨也不强求,见方丈不欲多言,便不再追问。 直到二人告辞向屋外走去的时候,方丈突然开口,“沈施主,万事皆有定数,不可强求,不必执着。” 沈文步子一顿,脸色黯然地微垂了头。 贺谨雨更是疑惑,根本想不通今天方丈到底打的什么哑谜,更想不通为何沈文看起来都听明白了。 可是,沈文的异常并未持续太久,他很快重新抬起了头,脸色更加坚定,带着贺谨雨走了出去。 贺谨雨走前不忘帮方丈掩上门,又赶紧追上了沈文,“方丈到底是什么 分卷阅读105 意思啊。” 沈文停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贺谨雨,勾起了唇角,“没什么,我先前向方丈求子,方丈劝我不必着急罢了。” 这话让贺谨雨又羞又恼,“你居然在出家人面前胡说!还当着我的面跟人家谈论这件事!” 沈文开怀一笑,拉住了贺谨雨的手,带她往后山走去。 贺谨雨正想挣脱,就听沈文轻哄道:“夜里黑,这附近光线不好,你摔了怎么办。” 贺谨雨向前看了看,发现果然看不清路,心里埋怨着自己忘了带小荷一起来,却也不再挣扎,由他拉着。 禅房内,方丈重新闭上眼睛,手上依旧拨动着佛珠,深深地叹了口气,“痴儿。” 走到禅院出口,小沙弥举着灯笼迎了过来,“后山路不好走,小僧为二位施主照亮。” 沈文此刻脸都黑了,手上攥得更紧。 贺谨雨虽然看不清他的神色,却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忍不住抿嘴一笑,用力抽出左手,向小沙弥感激地笑笑,“有劳了。还是小师傅细心,如此不仅方便走路,还能避免路上有小贼趁机下手。” 沈文听出这话另有所指,嘴角不由抽了抽。 小沙弥到底年幼,听不出贺谨雨话中深意,羞涩地摸了摸头顶,“女施主客气了。”接着便不再言语,在前方尽职尽责地引路。 贺谨雨之前也来过后山,却是慌不择路逃过来的。没想到从树林右侧一路绕过去,在树林深处,山泉附近,竟然有一座雅致的小院。 到了小院附近,有一条直通院门的鹅卵石小径。 如今还是十一月份,气温还没有冷到泉水结冰。一路向前走去,只听微风拂过树叶唰唰作响,泉水叮咚随之应和,一瞬间让人感觉到了桃花源。 院门前还有两只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着,撒下柔和的光。在月亮藏在云后的夜里,眼前的一切显得格外温馨静谧。 贺谨雨不由想着,若是日后可以在这样的地方度过一生,也不失为一件赏心乐事。 小沙弥将二人送至院门前就离开了。 二人刚要推开院门,就见小萍从里面推门出来。 小萍险些撞到二人,忙跪下求道:“奴婢本是见世子和世子妃久去未归,准备去迎,没想到竟然冲撞了世子,还望世子恕罪。” 沈文这人在下人面前还是很有威信的。毕竟他成日黑着一张脸,很能唬人。 沈文正因方才小沙弥的事心中气恼,一路上都没有开口,如今看见小萍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脸,直接绕过她走了进去。 小萍见状捉摸不透沈文的用意,她最怕的其实还是因为自己没规矩,牵连到贺谨雨。 贺谨雨知道沈文在赌气,懒得理他,赶紧扶起了小萍,“夜里冷,山上湿气又重,仔细别跪伤了膝盖。” 小萍顺从地站起来,忧心地问道:“世子妃,世子不会生奴婢的气吧……” 贺谨雨轻笑起来,“他啊,是吃饱了撑的,你别管他。” “怎么,方丈请世子吃斋菜了吗?” 小萍疑惑道:“要不要跟张嬷嬷要点消食的丸药。” 贺谨雨见她不懂,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未落,贺谨雨突然打了个喷嚏。她这才发现自己在外边站了许久,确实有些冷,赶紧拽着小萍进了院子。 夜里,沈文在坐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直想着方丈今日话里的深意。 贺谨雨听到了衣料与锦被不断摩擦的声音,心下烦躁,“你做什么,不就是开个玩笑,至于那么大气性吗?” 沈文发现贺谨雨还没睡,翻身坐了起来,“没有,坐榻太短,我身子长,睡着不舒服。” “那我们换换,我个子矮,我睡坐榻。” 说着,贺谨雨就抱着软枕和锦被走下卧榻。 贺谨雨借着从窗子透进来的光,走到了坐榻旁,见沈文坐着不动,将东西扔在坐榻上,催促道:“过去啊。” 沈文仰头定定地看着贺谨雨。 门外灯笼昏暗的光从窗子洒进来,照在贺谨雨的身上。贺谨雨穿着一件月白中衣,被光照得柔和又娇媚。 他想着前世与贺谨雨相处的场景,却怎么也无法记起完整的画面。他不止一次地后悔没有好好珍惜二人的相处时光,想着若是重来一次必定不同。 可是,方丈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让他……放弃贺谨雨吗? 不,他做不到! 沈文哪怕只是想想,也觉得这种事情绝对不可以再次发生。 贺谨雨见他出神,有些不明所以,“还睡不睡了!再耗下去,天都快亮了。” 贺谨雨实在困得厉害,不愿再等,直接弯下身把他的被褥随意团了团,就要抱走。 她这一弯腰,衣襟口敞开了一些,微微露出来小衣的一角。 沈文脸上一热,猛地站了起来,不敢再看。 贺谨雨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瞌睡都吓 分卷阅读106 跑了。 她实在忍无可忍,愤怒地骂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我今天不过开你一个玩笑,你就要这么折腾我吗?我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不经我同意就对别人浑说,还要在禅院里轻薄我!我念在,你白日里为了我的面子拒绝贺谨兰,就不跟你计较了,还主动让出床铺给你。你还想干嘛?那么小气吗!” 她越说越委屈,坐到坐榻一边,开始生闷气。 沈文看她如此,挨着她坐了下来,将她肩膀抓住,逼她看向自己,“你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看不明白。我不是因为你的面子,才拒绝了贺谨兰。而是因为我心悦你,从第一次见你开始就心悦你。包括那时我偷了你姐姐的簪子,给你兄长下巴豆,也是为了支开他们去见你。” 贺谨雨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吓了一跳,有些语无伦次,“你……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我们不可能吗,你……也确实几年都未找过我。而且那时我与你做交易,你也是同意的。你还纳了那么多妾。你怎么可能……喜欢我。” 可她心里隐隐知道沈文说的是真的,这么久以来她确实感觉到了沈文待她很好。只是,她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一直都不肯去往那方面想。 沈文颓然地放开了手,“我不找你是因为一些特殊的理由。同意交易也是希望你可以嫁给我。纳妾……是给你纳的。” “给我?” 贺谨雨本来听他说为了成亲哄骗自己,心下气愤。可谁知她还未来得及发作,就听到了这么荒谬的话。 沈文叹了口气,重新望向她,“我是怕你信了孔英荻的话,觉得我是断袖。而且当时,送姬妾的人让那些女子表演了一番之后,我就想起离阳说起的,你经常为乐理头疼的事。所以,我选了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的几个,把善舞善房中术……咳,把其他几个给了孔兄。” “……” 贺谨雨这才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他那一院子姬妾搞得跟奏乐班子似的。 可是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典香。” “凑数的,那时我们快成亲了,‘四’不吉利,就多挑了一个看起来不会惹事的。好凑个整数。” 贺谨雨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语带笑意地无奈道:“你还是个讲究人。” 第48章 赠钗 “所以……” “所以她们才会那么殷勤地去陪你,因为我从来没有进过她们的院子。” 沈文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干脆利落地答道。 贺谨雨看着沈文认真的眼神,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应,干脆打着哈欠,随手抓起软枕,逃一样地往内间走去,“好困,坐马车坐了一天也累了。快睡吧。” 沈文看着她慌张的背影,心里高兴得紧。因为这一次,她最起码没有直接拒绝自己的情意。 他抱起贺谨雨的锦被,跟着进了内间。贺谨雨侧身躺着,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她努力闭紧眼睛放平呼吸,装作已经熟睡的模样,心里求着沈文千万不要冲动。 可是等了半天,沈文只是帮她将锦被盖好就离开了。 沈文回到坐榻,刚刚躺下就发现软枕上有一股淡淡的月桂香气。这是贺谨雨用的月桂头油的气味。 沈文这才发现……贺谨雨方才一时着急,竟然拿错了枕头。 贺谨雨这边等到沈文离开,渐渐放松了下来,才发现枕头上有着若有似无的清香,这清香里还夹杂着墨香。 贺谨雨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心下暗惊…… 这是沈文平日里处理公务留下来的墨香!这是沈文的枕头! 贺谨雨此刻简直想找个洞钻进去算了。 人家才刚刚跟她表露心意,她就那么暧///昧地把人家枕头拿走了,这会让人家怎么想。 她现在心里乱得像是万马奔腾一般,可她偏偏不敢动,整个背都是僵直的。 她明明知道隔着床幔,又隔了屏风,沈文不可能看见她。可不知怎么得,贺谨雨心里总是觉得他能瞧见自己。 这一整夜的心慌意乱换来的,就是次日早上的无精打采。 贺谨雨临近早上的时候,才睡着了一会,醒来之后两只眼睛下面都是青黑。 小荷为贺谨雨梳妆时,瞧见了这青黑,不由有些心疼,“世子妃,您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午间用完饭,您还是回榻上歇会儿子吧。” 贺谨雨闭上了发胀的眼睛,应了声,“嗯。” 小荷用香粉将贺谨雨眼下的青黑遮盖了一下,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堕马髻,以便拆卸。 待贺谨雨准备用早膳的时候,沈文从外间回来了。 后山湿气重,沈文进来的时候带进了些许寒气和水汽。 贺谨雨赶了那么久的路,又没有休息好,身子虚弱,饶是屋内地龙烧得正热,还是被这寒意激得一哆嗦。 沈文看到她微微发颤的样子,心下柔软,坐得离她远了些,“我用完早膳 分卷阅读107 要出去一趟,午间不用等我用膳了。你之后好好睡一觉,一直休息不好会病的。” 贺谨雨因着昨日的事,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但看见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却觉得自己若是计较便显得忒矫情了,于是也镇定自若起来。 况且他的话很是体贴,让贺谨雨不忍拒绝。 贺谨雨点了点头,用汤匙搅了搅瓷碗里的粥,回了句“好”。 用完早膳,沈文果然就离开了。而贺谨雨习惯饭后走动一下,就领着张嬷嬷和小萍在山泉附近走走。 山泉潺潺地流淌着,衬托着整个山谷的静谧。 贺谨雨突然起了些游览的兴致,一路向山泉源头走去。 张嬷嬷看着路不好走,本想阻拦,却想着难得见贺谨雨这般高兴,也就由着她去了。 张嬷嬷和小萍一坐一右的护着贺谨雨,生怕她磕碰着。 可贺谨雨并不在意,一路向更高处走去。 山泉流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路也越来越难走。贺谨雨攀着石壁,艰难地向前行进,行了许久之后,眼前的景物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片平地,前方搭建着许多竹制的管道,看起来像是现代的水管,分别通往不同的方向。 看来,宝山寺后院的泉水就是从这里引过去的了。 就在贺谨雨仔细端详着,这些用麻绳紧紧固定的管道时,方丈缓缓地从另一侧走了过来。 “方丈,那么巧。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贺谨雨见到方丈,连忙恭敬地走了过去,轻声问道。 方丈笑了起来,“施主一向执着,竟然连如此难走的路都走过来了。” 贺谨雨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他们总共见了不过寥寥几面,方丈这话倒像是很了解她一样。 贺谨雨苦笑道:“方丈的话,总是那么难懂。” 方丈依旧一副慈悲的模样,“施主似乎有许多疑惑。不知贫僧是否能解……” 方丈这话倒是让贺谨雨真的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她犹豫地看着方丈安静等待的模样,叹了口气,“若是疑问,我倒还真有一个。就是不知……方丈会不会信。” 方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贫僧相信贺施主不会妄言的。” 贺谨雨放下了心,她知道方丈说信就一定会信。 她回头看了眼张嬷嬷和小萍。 二人会意,向后退了几步,留地方给二人说话。 贺谨雨与方丈站在靠近泉水源头之处。那里水流急,哗哗的水声掩盖住了交谈的声音。 贺谨雨深呼了一口气,认真地望着方丈,“方丈可信这世上有借尸还魂之事……” 方丈并无反应,只是静静地等着贺谨雨继续说下去。 贺谨雨微微向方丈的方向倾斜了一点,“若是借尸还魂之人总是能看到奇怪又陌生的场景,那是不是因为原主人的记忆没有完全散去?” 方丈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施主可知‘机缘’二字,凡事皆有因,而何时知道这‘因’却要看个‘机缘’。如今施主不知此事,乃是时辰未到,机缘未到。” 贺谨雨被方丈说得云里雾里的,还想再问。 方丈的动作打断了她。 方丈将手伸入衣袖,拿出了一支金钗。那金钗成色一般,样式却并不多见,是一根小小的禅杖模样,禅杖的细节都处理得很是精致。 “这是……” 贺谨雨疑惑道。 方丈将金钗递给了贺谨雨,另一只手还在缓缓地拨动着佛珠,“这里藏着施主所有疑惑的答案。而且,这金钗贫僧在金佛前开过光,可保施主平安。” 贺谨雨犹豫地接过了金钗。她看着手里那个本来觉得成色一般的金钗,突然觉得它看起来很是耀眼,耀眼地甚至刺痛了贺谨雨的双眸。 贺谨雨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就在她闭眼的一瞬间,眼前仿佛有光飞速闪过。 贺谨雨吓了一跳,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虽然不知道方丈的真实用意,可她就是相信,眼前的金钗必定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方丈走后,贺谨雨呆愣了许久,定定地望着金钗,看起来就像失了魂魄,直到手脚都冻僵了。 小萍走了过来,忍不住开口问道:“好别致的金钗,不过,方丈送您这个干嘛……” 张嬷嬷警告地看了小萍一眼,示意她不要吵闹。 贺谨雨抬起头,望了望方丈离开的方向,“方丈自然有他的深意……可能我以后就知道了。” 她见张嬷嬷还在担忧地望着她,故作轻松地笑着道:“没事的,方丈说这金钗是开过光的,可保平安。” 小萍立即被引开了注意,兴奋地问着,“世子妃,这个真的有那么神吗?” 贺谨雨摇了摇头,神情颇为无奈,“我也不知道……所以才说可能以后就能知道了。” 说着 分卷阅读108 ,她将金钗随手簪在了发髻间。 午后,贺谨雨刚准备拆了发髻睡下,沈文就回来了。 他这次不再像先前那般一来就靠近贺谨雨,而是先将外袍脱了挂在木椸上,又净了手,才向贺谨雨这边凑了过来。 “这是……” 沈文注意到了梳妆台上那个眼生的金钗。 贺谨雨瞧见他的视线,随口解释道:“方丈送的,说是开过光,可保平安。” 沈文拿起金钗端详了一会,可惜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将金钗放了回去,“方丈给的自然不会错,你好生收着吧。” “你用过饭了吗?我让张嬷嬷一直热着饭呢。” 贺谨雨见他要起身,开口问道。 沈文没想到贺谨雨竟然会记着给他留饭。而他像往常一样,已经在外面将就着用了点糕点。 眼前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前世。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隔阂,过着像寻常夫妻那般相敬如宾的生活。她时常记挂着备饭备热水,送伞送汤药,事事亲力亲为,生怕哪里疏忽了。 可她从不催促,无论他多晚回来,都只是留着一盏灯乖顺地等着,有时候甚至直接歪在坐榻上睡着了。 贺谨雨看到他默不作声,以为他是默认,便嘱咐张嬷嬷开始摆膳。 沈文收回思绪,望着贺谨雨的眼神更加柔和,没有任何推拒,直接坐到了桌案前。 桌案上摆着热腾腾的汤面和几样小菜。 贺谨雨嘱咐了小荷帮忙布菜,便没有再说什么,打了个呵欠,放了床幔自去睡了。 待贺谨雨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快要下山了。落日余晖洒在山泉上,为水波镀上了层层金光。 沈文又出了门,直到现在也未归来。 第49章 猜测 贺谨雨知道沈文此行绝非只是陪自己回乡那么简单。可沈文具体在做什么她就不清楚了。 本来贺谨雨猜想是在为瑞亲王世子和五皇子做事。 不过,自从沈文带她搬离贺家之后,贺谨雨就发现了事情不对。她突然联想到了大婚前听孔英荻说的,太子邂逅薛氏女一事。 这样想来,沈文此行倒不像是为了五皇子,而像是在想法子摆脱瑞亲王府…… 这个念头让贺谨雨不寒而栗。 她实在想不明白,沈文到底有什么理由这么做。而她最担心的,是贺明熠会不会受到贺家牵连。 深夜,沈文回院子的时候,发现正屋内的灯还亮着。他心中一暖。 贺谨雨专门为他留了灯。 谁知,他刚推开门,就听见了贺谨雨那边的动静。 贺谨雨一直歪在床柱上等着,听到推门声就惊醒了,“定安,你回来了。” “你何必等着,先睡就是了……” 沈文解着外袍,见她微微发红的双目有点心疼。 贺谨雨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干哑,“不碍事,我白日里睡多了,这会睡不着。” 贺谨雨坐到了坐榻上,将灯罩拿开,用剪子挑了挑烛芯,将分叉的线挑成了一股。 屋内顿时亮了些。 沈文转身去挂外袍。 贺谨雨给他拧了帕子递过去。 他犹豫地接过帕子,心里有些不明所以,暗暗觉得这事蹊跷。 若是贺谨雨对他有些上心,他倒可以安慰自己是贺谨雨被触动了。 可贺谨雨现在这个模样,分明是在……献殷勤! 他警惕地看着贺谨雨,心里不停地思量着“贺谨雨近日可有反常,以及会有什么奇怪的打算”。 但是贺谨雨那一脸做惯了此事的模样,又让沈文不忍心怀疑她。 “你……有事和我说吗……” 沈文净了脸,将帕子递回去的时候,试探着问道。 贺谨雨酝酿了一脸的愁苦,将帕子拧干放好,坐回了坐榻上,“我兄长可怜啊。” 沈文眉头一挑,“此话怎讲……” 贺谨雨借着烛光柔柔地看了过去,“我兄长自我年幼时,就待我很好,为人刚正,没什么坏心思。可惜,贺家如今也算半只脚踏进了皇位争夺的漩涡,若是日后……” 她眼中悄悄闪过一丝探究,叹了口气,“若是日后贺家有什么问题,我兄长……他对你一直是极好的。” 烛光昏黄摇曳,打在贺谨雨如玉的脸上,跳跃在她杏眼的柔波里。 她肌肤细腻,没有一丝瑕疵,脸上的婴儿肥也渐渐褪去。屋内地龙烧得热,让贺谨雨的脸有些微微发红,露出了几分娇媚之态。 而她此刻散着头发,一身头发顺着肩膀垂下来,不带半点珠翠,整个人看起来又是鲜活的。 沈文看着她这般努力说服自己的模样,不由想笑。 他明白了贺谨雨的意思,坐在她的对面,认真地望着她,“这事儿不需要你嘱咐。我只一句,贺家是贺家,贺明熠是贺明熠,他是你的兄长, 分卷阅读109 自然也是我的。” 这话让贺谨雨彻底放下心来。她知道沈文这人,若是应了必然不会轻易失信。 就像沈文答应了她的交易一样。他虽然不愿轻易放手,可是如今朝夕相对,依旧可以“发乎情,止乎礼”。 贺谨雨得到了应允,就感觉到了困意袭来。 她眯了眯眼,还不忘向沈文提道:“我明日想去封城的文芷书院附近看看。你放心,我会戴着帷帽去的,不会叫人发现。上次去金陵走得匆忙,我都没能好好地再看一眼。” 沈文见她渴睡的迷糊样子,哪里还有拒绝的能力,“我这几日都会很忙,过段时间才能陪你。你四处走走也好。离阳会暗中跟着你的。” 贺谨雨用帕子挡着打了个呵欠,眼角有些湿意,“那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说着,她转进了屏风。 沈文听到她脱鞋上榻,又放下床幔的声音,才熄了灯,搬下炕桌,从橱子里摸出被褥,躺下睡了。 他留意到贺谨雨已然悄悄将锦枕换了过来,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他们竟然在不知何时达成了一种默契,开始可以这样自然地相处了。 次日一早,沈文又是用完早膳,嘱咐几声后就匆匆离去了。 贺谨雨在沈文走后,就去命小荷备礼。 小荷领着两个小丫鬟,到西侧间去翻找带来的箱子。 因着这小院较小没有专门的库房,所以带来的箱子都堆在了西侧间。 最终,小荷挑了一支山参,一罐燕窝和两套金制的笔墨纸砚。 “小荷挑得很好。这些礼也算常见,不会被人猜出身份。” 贺谨雨扫了一眼小荷捧来的东西,赞许地道。 小萍看到这礼,觉得奇怪,“给先生送礼,不是该只送笔墨纸砚这种清雅的礼吗?” 贺谨雨闻言勾唇一笑并不答话。 张嬷嬷与小荷对视一眼,也笑起来,“小萍还是太过单纯,这世上可只有一个孔文筠。” 不过,张嬷嬷还是有些顾虑。 她担忧地问道:“世子妃,您贸然去文芷书院真的没事吗?” 贺谨雨端起了茶盏,用水汽熏着双目,“我不打算进去,只在周边转转。这些年我身量长了许多,也不易被认出来。到时候让她们没见过的小丫鬟去送礼就行了,只需说是以前的学生,不必说是谁。我主要觉得‘一日为师,终身为母’,上次走得匆忙,也没尽尽心意。” 这下张嬷嬷才算放下心来。 而小萍的疑问只持续到,听见送礼回来的小丫鬟说,几位先生眉开眼笑地接了礼。 她那一刻才明白之前张嬷嬷话里的意思…… 这世上大多是俗人,像孔文筠那样清贵的人到底是少数。 贺谨雨听到丫鬟回禀,倒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在远处的山坡上隔着帷帽,静静地看着书院。 风很大,吹乱了帷帽的纱,吹动了贺谨雨的衣袂,让站在山坡上的她,看起来宛如遗世独立,似是仙人下凡。 她的思绪一瞬间飘得很远。她想起了那日孔文筠专程赶来她的拜师礼,想起了在这里在金陵的读书时光。 半晌,贺谨雨缓缓地开口,呼出一口白气,“我也是个俗人……我不止一次扪心自问,是否能做到孔先生那个地步。可我骗不了自己。从头到尾,我想要的都是自己安安稳稳,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不是……帮助天下人实现这个愿望。” 张嬷嬷见她思虑量多,不禁劝道:“世子妃,这世上的人那么多,哪能管得完啊。说句大不敬的话,您又不是皇上,没必要操那份心。这里风大,站久了只怕要着凉的。如今书院也看了,礼也送了。咱回吧。” 贺谨雨没有再开口,只是默默地转身,领着几人走下了山坡。 当初,孔文筠为文芷书院选址的时候,就挑在了比较偏远的地方。 这里临近田地,又是冬季,四处都是绿油油的麦苗。 贺谨雨走在田埂,看着这些生机勃勃的麦苗,心情也开阔了许多。 她轻轻弯下腰,摸着麦苗,却突然听到断断续续的“呜呜”声。 隐在暗处的离阳登时警惕地竖起耳朵,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刀鞘上。 张嬷嬷向前一步,挡在了贺谨雨前面。 “呀!那有个小孩。” 小萍四处张望着,发现了绿油油的田地里冒出来的一颗黑黑的小脑袋,连忙指着那边大叫起来。 贺谨雨顺着小萍指的方向望过去,只看到不远处一个缩成一团的小小孩童。他身量小,不细看还真不易察觉。 贺谨雨看了一眼小萍,“别吓着他。” 接着,她向众人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们站在原地不要动,捏起裙摆就要向小孩走去。 “世子妃……” 张嬷嬷实在担心,不肯让她独去。 贺谨雨回头看了看张嬷嬷,无奈道:“也好,你跟我一起去吧。其他人在原地站 分卷阅读110 着就行。太多人一起过去只怕会吓着那孩子。” 她肯妥协,张嬷嬷哪有不应的道理,赶紧对小荷小萍嘱咐道:“我跟着世子妃去。你们在这守着,若是不对就大声呼救。” 张嬷嬷经过听松苑那件事,便知道了沈文派了暗卫跟在贺谨雨身边。 小荷小萍立刻领命,一瞬不瞬地望着向前走去的二人。 贺谨雨走到近旁时,才发现这是个梳着双丫的小姑娘。她弓着腿,将头埋在臂弯里,好像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了似的。 贺谨雨感受到她的颤栗,拦住了想要上前的张嬷嬷,蹲下身来,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问道:“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啊。” 小姑娘听到来人声音亲切温柔,偷偷地挪动了一点脑袋,露出半只眼睛来瞧贺谨雨。 贺谨雨此时蹲得与女孩同高,减少了许多压迫感,又特意将帷帽撩开一角露出清丽的脸庞,让女孩不再觉得那么害怕。 女孩将头抬起来,露出了半边红肿的脸颊。 她此刻满脸是泪,鼻子下面还挂着一丝晶莹的鼻涕,看起来很是失落狼狈。 “你的脸怎么了,是被爹娘打了吗?” 贺谨雨看着这小小的脸上,高高肿起来的一块,忍不住有些怜悯。 小女孩想起了委屈,一瘪嘴眼泪又流了出来。可她紧紧闭住双唇,死活不肯哭出声来。 第50章 前路 贺谨雨瞧小女孩这模样,便明白她必定是被父母打了,从家里跑出来的。 这父母下手也真是狠……这个女孩子看起来不过五岁,他们也能下得去手。 贺谨雨抬头看了一眼张嬷嬷,向她伸出了手,询问道:“嬷嬷不是时时带着常用药以备不时之需吗?” 张嬷嬷对贺谨雨没有办法,正想劝她不必多管闲事,那女孩却在这时,看了一眼张嬷嬷,神色很是瑟缩。张嬷嬷意识到是自己脸色绷得太紧吓到了她,刻意面上放缓了些。 张嬷嬷看着这女孩的眼神,觉得她着实可怜,便也没有再推拒,从怀里掏出一个看起来很像胭脂盒的小瓷盒。 贺谨雨刚接过盒子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冰片清香。 这是金创药的味道。 她掏出帕子准备先帮女孩将脸擦干净再上药。 “不可!” 张嬷嬷见她动作立刻阻止道:“您的帕子岂能随意借人。到时候这贴身之物若是传到外面,可是会毁损您清誉的!” 说着,她将自己的帕子拿了出来,递给了贺谨雨。 贺谨雨觉得张嬷嬷说得在理,于是将帕子塞回怀里,接过了张嬷嬷的帕子。 她瞧见女孩被张嬷嬷吓得又藏起了脑袋,连忙示意张嬷嬷站得远些。 待张嬷嬷退了好几步之后,女孩才再次抬起头看着贺谨雨。 贺谨雨给她擦干净了眼泪鼻涕,便将帕子塞到了女孩手里,让她擦擦因为蹭鼻涕弄脏的手掌。 可那女孩并没有擦手,她接过帕子后就攥在了手里不再动作。 贺谨雨也不强求。她打开瓷盒,用手指匀出来一点药膏,涂在了女孩红肿的脸颊上。 女孩在她伸手的刹那,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想起是要涂药才顺从地望着贺谨雨,一动不动地等着。 冰凉的药膏涂在脸上之后,女孩觉得舒服多了,人也就更加自在起来。 贺谨雨为女孩下意识地偏头动作所触动。她不敢想象这孩子是挨了多少次打,才会变成现在这种见人抬手就躲的样子。 “我要是个男子就好了。” 女孩渐渐放下防备,竟然突然开口。 贺谨雨不明白她的意思,“你说什么?” 女孩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贺谨雨,眼神里满是低落委屈,“我要是个男孩子,我爹就不会骂我是赔钱货,也不会怨我不能考个功名出来了。我要是个男子,还能像他一样做个让人尊敬的秀才。” 贺谨雨摸了摸她的头,轻笑道:“你的愿望就是做个秀才吗?” 女孩用力地点点头,看着远处的文芷书院,瓮声瓮气地道:“秀才有学问,很受乡亲们尊敬的。可惜,我是个赔钱货,生下来就注定不配读书,不配踏入书院。” 贺谨雨心里蓦地一酸,活动了几下蹲得有点僵硬地腿,站起身来,指着文芷书院,“那里,可不是给男子建的书院。而是专给女子建的。你想做秀才不容易,可是想读书还是很简单的。” “真的吗”女孩不敢相信地站了起来。 她出生乡野,自然不知道文芷书院这个大家小姐引以为风尚的女子书院。 她不过是一路跑着,误打误撞地听说了这里有个书院,想着偷偷瞧一眼,却遇到了贺谨雨一行。 贺谨雨笑起来,“是啊,你若想读书,这家书院分文不取。” 女孩的脸上绽开了笑容,看起来终于有了这些麦苗般生机勃勃的模样,再不见畏缩之色。 分卷阅读111 这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妞妞!死丫头,还敢跑!” 一道尖厉的女声打破了此刻融洽的氛围。 贺谨雨听见有生人过来,赶紧放下了帷帽上的纱,隔着帷帽看过去。 那妇人打扮也算体面,却是面目狰狞,举止粗鲁。 “你个赔钱货,你还敢跑!要不是因为你,你爹怎么会想要纳小给他生儿子!你看我不打死你!” 她走上前来,不管不顾地拧着妞妞的耳朵就往前拖,直拧得妞妞呲牙咧嘴,眼泪横流,不住地求饶。 “住手!好大的胆子,竟敢冲撞世……” “张嬷嬷。” 贺谨雨轻叱一声,止住了张嬷嬷的话。 她此番前来不宜声张。 可贺谨雨来得及拦住张嬷嬷,却来不及阻拦小荷和小萍,以及,瞬间出现在贺谨雨面前的离阳。 那妇人看到一堆人突然走过来,尤其是眨眼间飞到眼前的离阳,立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却还是虚张声势地道:“怎么了,我教训自己闺女都不行了吗?可别仗着自己……” 离阳不愿听妇人对贺谨雨恶言相向,即刻抽刀出鞘。 那妇人一瞧这架势,直接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道:“民妇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贵人饶命!” 贺谨雨递了个眼神给离阳。离阳会意,挪开了架在妇人颈上的刀。 贺谨雨好声好气地劝道:“这位嫂子,女儿当然可以教训,可却不是这么个教训法儿。她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您何必下这种狠手。” 那妇人也不知到底听没听见贺谨雨说了什么,只是不住地点头,“民妇错了,以后都听您的,都听您的。” 贺谨雨叹了口气,示意小萍将她扶起了。 小萍先前就看见了这妇人的无礼模样,实在不耐烦扶她,干脆用手随意一扯,将她拽起来了事。 那妇人被吓得狠了,站起来后依旧在抖,不敢抬头看贺谨雨。 贺谨雨柔声说道:“听说您和您的夫君一直希望孩子有学问。这里就有一家书院,可供女子读书,而且分文不取。您看……” 那妇人不待贺谨雨说完,微微抬起头偷瞄了她一眼,讨好地笑起来,“贵人说的,民妇知道。可是这小丫头读什么书,又不能考功名。姑娘家再有学问,还不是要嫁人。这些个虚招子,也就像您这样的贵人,会有闲暇去折腾。” 她这话已经尽可能说得委婉,却依旧不好听。 离阳不再手软,举起刀对准了妇人。妇人的脖子被锋利的刀刃划破,被刀触碰的地方顷刻涌出血来。 妇人颈部吃痛,登时又要跪下。 此时,妞妞抱住了妇人,对着贺谨雨大哭起来,“我不读书了,我不读了,您不要杀我娘。” 贺谨雨望着抱成一团的母女二人,忽然觉得,自己本是一番好意,这般反倒像极了仗势欺人的恶人。 她有些头疼,挥了挥手示意离阳放人。 离阳领命,收刀入鞘。 那妇人见状,赶紧拽着妞妞踉踉跄跄地跑了。 贺谨雨望着两人的背影,对孔文筠的思念一时间在心上席卷而来。 贺谨雨想起回门那日也没能抽空去瞧瞧,到现在竟然与她已经两年未见了。 “世子妃,人都走远了,您在想什么呢……” 小荷为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贺谨雨黯然道:“我突然觉得,孔先生的心愿恐怕永远也无法实现了。除非……” 小萍忍不住插嘴道:“除非什么” 张嬷嬷这次倒是没有阻拦。因为她也想知道贺谨雨究竟有何妙计,来实现孔文筠多年未能达成的心愿。 可是贺谨雨并没有解释,只是叹息道:“需要时机,而且或许一生也等不来这个时机……为今之计,只有先帮助孔先生了,我觉得我可能想好以后的路了。” 这话让已经闪回暗处的离阳眉心一跳。他暗暗觉得此事必然不简单,回去之后一定要禀明世子才是。 张嬷嬷等人见她不愿多说,便不再发问。 于她们而言,她们懂不懂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子能想明白。只要主子知道该怎么做,那她们要做的,不过就是尽职尽责地听命于主子。 经过了这一场闹剧,贺谨雨感到有些疲惫,回到小院之后,连午膳都没有用就宽衣休息了。 或许是因为冬日的关系,贺谨雨最近总是特别嗜睡。 不过这次贺谨雨却没能一觉睡到黄昏…… “娘子,娘子……” 贺谨雨眯缝着眼,迷迷糊糊间看见了沈文在唤她。 虽说沈文曾说日后要唤她“娘子”,可是这还是贺谨雨第一次听到他那么喊。 “怎么了……” 这一张口,贺谨雨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 沈文扶着她坐了起来,将锦枕垫在了她身后,才从旁边桌案上端了一碗浓黑的药汁,“你 分卷阅读112 这几天累着了,午后开始发热,这是张嬷嬷给你熬的药。” 他语气里满是关切,还带着少许责怪。 贺谨雨果然感觉脑袋发沉,“难怪最近总是很嗜睡,原来是病了。” 沈文将药碗递给了她,“药已经晾凉了,快点喝吧。张嬷嬷去端红枣粥了。等会喝完药,你再喝点粥,嘴里就没苦味了。” 贺谨雨接过药碗,发现触手温热,正适合入口。 贺谨雨知道沈文必是想让自己多睡会,特意等着药能入口才喊她起来。 她心里一阵熨帖,仰头喝干了药碗。 张嬷嬷此时也端了红枣粥过来,“世子妃先吃一颗红枣,粥还有点烫。” 沈文接过粥碗,用汤匙将红枣捞出来一颗,喂到了贺谨雨口中。 第51章 风寒 张嬷嬷接过了贺谨雨喝空的药碗就出去了,留二人单独相处。 小荷还在外间守着,时刻听着里面的动静,以免主子有什么吩咐的时候没人应。 贺谨雨本不想吃沈文亲手喂过来的红枣。 可她方才喝药喝得太猛,此时嘴里苦味反出来,让她直想呕。 于是,她顺从地张了嘴。 不过,贺谨雨并没有喝几口粥。张嬷嬷应该是知道她最近累了,在她药里加了安神的成份。 她不过刚喝了几口,就感觉药劲上来,整个人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文见贺谨雨眯起了眼睛,明白她是困了,赶紧放下手里碗,将她放平在枕头上,又给她盖了被子。 他听见贺谨雨呼吸变得很沉,知道她睡熟了,就转身去箱子里翻了本书出来,安静地坐在榻边等着。 贺谨雨这一觉睡得头很沉。 她迷迷糊糊间似乎瞧见了沈文…… 沈文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一脸温柔地看着她,轻声唤道:“雪儿。” 可是这让贺谨雨感觉不对劲儿,因为沈文大婚那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表情,更不可能唤她“雪儿”。 随即,贺谨雨感到自己不受控制地微微低下了头,“你还是唤我谨娘吧。” 沈文笑起来,让人感觉像是一阵春风扑面而来。他那个样子,倒像是几年前追着贺谨雨跑的年少公子。 不过,自贺谨雨同他渡口重逢之后,就再没见过他这样简单纯净的模样了。 这时沈文温润的声音传来,“好,谨娘。” 这句话震荡着贺谨雨的脑袋。 她捂着头满脸的惊恐,“不,他不是这样说的!这些是什么!这些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 沈文刚要翻开书的下一页,就看见贺谨雨脸色惨白,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将书随手倒放在桌上,上前轻轻地推了推贺谨雨,“娘子,娘子……” 贺谨雨正被噩梦魇住动弹不得,突然听见沈文喊她。 她听见“娘子”二字,头脑迅速恢复了清明,她望着还在轻轻笑着的沈文,大叫起来,“不对,这是梦!” “定安!” 贺谨雨抓住沈文还在推自己的手,一下子坐了起来。 “怎么了?” 沈文摸到她手心的汗,又听到她大声喊自己,莫名有些不安。 贺谨雨转头望向沈文,蓦地心中安稳下来,“我刚刚梦到……” 梦到了你,另外一个你。那个你温柔纯净,简单体贴。可我就是感到抗拒,厌恶,甚至想要逃离。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仿佛是发自灵魂深处,仿佛是来源于本能。 这些话在贺谨雨心里默默响起。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 因为,这里面有太多解释不清的东西,有太多……关于她的秘密。 沈文见贺谨雨神色变了又变,心里的不安更甚。 等了许久,贺谨雨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一个奇怪的梦罢了。我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胡思乱想了。我想我应该是因为今日和方丈说了一些诡异的事,才会做噩梦的。” 沈文知道她不愿多说,便不勉强。 贺谨雨已经退了烧,此刻正是口渴的时候。她动了动身子准备下榻,却突然发现还与沈文紧握着手。 沈文发现她目光定住,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沈文连忙放开了她,“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他此刻的手比贺谨雨方才还要湿,却依旧强自镇定着。 贺谨雨也很不好意思。 自从沈文那样大胆地表露心迹之后,贺谨雨似乎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拒绝他了,而是刻意回避着他的喜欢。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种变化。 贺谨雨微垂着头,掩盖她发红的脸颊,“我想喝水。” 沈文听到这话如蒙大赦,赶紧转过身为贺谨雨倒了一杯茶。 他趁着倒茶的工夫定了定心神,偷笑起来。 分卷阅读113 随即,他收敛了笑意,将茶盏递给贺谨雨,“小荷料到你会口渴,每隔一个时辰来换一次茶水。现在还有点烫,你小心些。” 贺谨雨看着茶盏冒着热气,用手托住盏托接了过来,每喝一小口就轻轻吹几下。 她这样神情专注,小口小口抿着茶水的模样,让沈文忍不住想起了农家养的小鸡。 他笑起来,拿起方才扔在一边的书,在她床脚坐下继续看了起来。 贺谨雨不知是因着茶水太烫,还是因着想掩饰尴尬,这盏茶生生喝了许久,直喝得自己满头是汗。 “娘子,你这茶该凉了,别吹了。你若还想喝,为夫再给你倒一杯便是。” 沈文的注意力从未放在书上,而是一直在偷眼瞧着她羞窘的模样。 当他瞧见,贺谨雨抱着一杯凉茶还在那里喝时,才出于实在不忍她大病初愈就喝凉水,出声制止了她。 贺谨雨脸上的红晕更深,看他憋笑心中更是羞恼。她将茶盏猛地塞到他手里,“不喝了!” 贺谨雨翻身侧躺回榻上,面向墙壁不肯再看沈文。 沈文不愿她病中带气,逗她几下便见好就收,主动搭话帮她化解尴尬,“我今日一回来就看见张嬷嬷在给你搭脉。你躺着一动不动的样子着实把我吓坏了。” 沈文见贺谨雨不搭理他,厚着脸皮继续道:“好在我今日怕你又等到深夜,所以回来得早。要不然就不能照顾你了。” “你今天一直在我旁边,照顾我到现在吗?” 就在沈文以为贺谨雨依旧不会理他,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贺谨雨突然背对着他开了口。 其实,贺谨雨也不想理他。 可她醒来时就看到了天色,知道现在必定已经过了三更。这样说来,沈文是为着照顾她一直熬到了现在。 她知道沈文最近也很辛苦,一路奔波之后来到这里还要四处跑着忙公事,自然不忍再不理他。 沈文放下书坐回她脚边,“应该的。是我最近太忙,没能照顾好你。” 贺谨雨转头望向他,“本就不该是你照顾我。我身边那么多人呢,哪里就需要你照顾了。是我自己没注意,休息不好还跑去看山泉,这才受了凉。” 她认真地看着沈文,犹豫着说道:“定安……” 沈文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又没什么好事。 他眉心一跳,“怎么……” 贺谨雨往他那边挪了挪,“我想回金陵之后,去文芷书院继续……” “不行。” 沈文不等她说完就断然拒绝。 贺谨雨心下微怒,“你还没听完就说不行。” 沈文靠近了她的脸,瞧着她还有些微红的眼睛,以及发白的嘴唇,仍是狠下心拒绝道:“我知道你说的是想回文芷书院继续读书,但是不行。因为我不想你又跑去什么黑脸大哥家里,和他们一起其乐融融地吃饭。府中有饭给你吃,本世子养得起你,想吃什么都行!” 贺谨雨看到他后来与孔英驰那般交好,还以为他早就没了那股子醋劲。 结果,他竟然因为一顿饭酸到了现在。 “孔大……” 贺谨雨差点脱口而出“孔大哥”三个字,却在看到沈文威胁的眼神之后,止住了声音。 她清了清还有些沙哑的嗓子,讨好地笑起来,“英荻的大哥与你一向交好,你怎么那么说他呢!再者说,我跟你已经解释很多遍了,我那日是被英荻拽去的。而我也是因为孔先生才会就在孔家用饭。况且,我去文芷书院和他有什么关系。” 沈文冷笑一声,“你别这样对我笑,我是不会心软的。回金陵以后,我就要入朝做事了,到时候忙起来哪有闲暇顾得上你。到时候你与孔英驰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能保证孔英荻不会再拉着你往孔家跑吗?” 贺谨雨在脑海中假设了一下孔英荻见到自己再回文芷书院的反应,不由嘴角抽了抽。 孔英荻不拉着她往孔家跑好好叙旧才是怪事。 贺谨雨看着沈文有些疲惫的脸色,也不愿在这时非要个答案。 她想着,还是应该再好好琢磨琢磨,想个理由来忽悠他……不对,是说服他。 “你也先休息吧,明日只怕还有的忙。我这会刚刚退烧,也想再眯一会。” 沈文听贺谨雨这般说,确实感觉乏了。他熄了灯走到橱子那里拿了被褥。 伙房里还在烧水的小荷见到正屋的灯灭了,猜想贺谨雨必定已经醒了,便灭了炉里的火抓紧时间回去歇息,好在明日一早再来照顾贺谨雨。 次日清晨,贺谨雨醒来后就没见到沈文。 沈文昨日怕贺谨雨又等自己,匆匆放了手里的事就提前回去了。 他今日,必然是要将昨天落下的事儿抓紧做完。所以,他今日只能早些出来。 “郑家那边情况如何?” 沈文站在茶楼里望着远处的几户大宅。 武阳俯身回禀,“昨日已经约好了,再过一个 分卷阅读114 时辰郑家老爷就会过来。只是,属下不明白,这件事交给钱家来做不是更合适吗?” “不行,钱家仇恨贺家,只怕不会手下留情。我答应过世子妃,不能伤及贺明熠。” 说完,沈文不再言语,坐回桌前,继续翻看起各路眼线发来的信件。 第52章 折磨 病了一场之后,贺谨雨也止了出门的心思。 毕竟想看的地方已经看过。对于封城,贺谨雨也没什么留恋的了。 她其实最想去看的还是贺谨雪。可惜,贺谨雪那里有人看管,只怕外人无法靠近。更何况,贺谨雪不愿给她们添麻烦,必定也不会同意见她。 索性,贺谨雨除了在林中四处溜达以外,就只在宝山寺内聆听佛法,偶尔还会找方丈聊聊。 不知是不是佛法使人内心平静的缘故,贺谨雨再也没有做过噩梦。 大约过了七天,贺家派人送来了金陵那边发来的急信。 贺谨雨本来还怀疑是贺温博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准备拒绝接信。 可贺温博此番亲自前来,言辞恳切,并且表示只求贺谨雨收信,送完信后他会立刻离开。 于是,贺谨雨还是收下了信。 贺谨雨将信展开,刚看了两行就皱紧了眉头。 她好像知道沈文到底要干什么了…… 信中提到英亲王沈繁不知为何突然从玉门关回来了,还坚持要将沈文和贺谨雨带回英亲王府。说是自己老了,想要享受天伦之乐。 这事儿把瑞亲王世子急坏了。他刚刚将沈文举荐至朝堂,让他接手五皇子的要事。 若是此刻沈文离开瑞亲王府,逃脱他的视线,再有英亲王撑腰,他如何能够完全拿捏住沈文。 瞧着信上的意思。在这封信之前,瑞亲王世子已经寄出了五封信,起初是七日一封,如今是三日一封。 可是这些送信人都莫名其妙地遇到了问题,他们不是路过河流失足坠落将信弄湿,就是夜间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灯盏,导致房内起火。 总之,就是没人能把信送过来。 瑞亲王世子提到,他如今急得满嘴大泡,要沈文速速回金陵,拒绝英亲王让他搬离瑞亲王府的意见。 算着日子,第一封信是在沈文他们一行出发三天后发来的。 这般巧合,若说沈文不知情,贺谨雨绝对不信。 照这样看来,事情便都清晰起来。 看来,沈文真的准备脱离瑞亲王府,甚至……脱离五皇子转投太子麾下! 贺谨雨倒是不关心他到底是谁的人,反正她对五皇子那个多疑的小人也没什么好感。可是…… 贺家怎么办!赵氏和贺明熠怎么办!还有远在庄子上养病的贺谨雪…… 不过,她想着想着,就突然想起了那晚沈文对她的保证。 他说贺明熠也是他的兄长。 想起这句话,贺谨雨莫名地感到了心安。 临近黄昏的时候,沈文回来了。 自从沈文来这的第一日深夜而归,结果发现贺谨雨还在等他之后,他每日黄昏之前就会赶回来。 贺谨雨正坐在坐榻上等他,见他回来随手一指炕桌,“桌上放着金陵来的信,你看看吧。” 沈文在贺谨雨对面坐下,端起炕桌上的茶盏,“不必了,本就是给你看的。我相信你也看明白了。” “所以,前些日子的信确实是你派人毁的。而这一封能送过来,是因着大局已定,以及想要告诉我事情真相。对吗?” 贺谨雨偏头望向他。 沈文抿了一口茶,勾唇笑起来,“你果然都看明白了,真是聪明。” 贺谨雨皱起眉,疑惑地望着他,“你不是不想让我插手朝堂上的事吗?如今又怎的直接告诉我了……” 沈文放下茶盏,无奈道:“我从未想要瞒你。只是先前大局未定,我若贸然告诉你,只怕万一日后东窗事发对你不利。那时,你不知情对你来说更好……而如今,我们得以脱离瑞亲王府,又有祖父回来坐镇,自然不用怕了。现在我告诉你,是因为,我信你。” 这话说得贺谨雨一阵脸热。 她来建唐也有几年了,一直靠着自己努力活着,还要时常操心赵氏和自己的姐姐兄长。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她思虑周全,不要她费尽力气就能让她过得安稳。 她虽然不相信任何人,也从未想过要任何人帮她保全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 可是此刻,她突然觉得有个依靠也挺好的…… 不过,贺谨雨仍旧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你为何要脱离瑞亲王府。于你而言,瑞亲王府收养了你,照料你长大。你不是应该和他们站在同一战线吗?” 其实,贺谨雨这话说得客气。她真正想说的是…… 你自幼被洗脑,怎么可能不对他们言听计从。 沈文明白她的意思。 他看向贺谨雨 分卷阅读115 ,目光变得空洞,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曾无比坚定地站在那个战线过……” 贺谨雨没听懂他的意思…… 他不过刚刚开始接触朝政,甚至还尚未来得及接触,又怎么谈得上和瑞亲王府站在同一战线呢。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房间里渐渐暗了下来。 落日在二人的脸上镀上了淡淡金黄。 一阵风拂过,外间的树叶开始唰唰作响,连泉水流动的声音都被盖了下去。 炕桌上的信纸被风吹得不安地舞动着,眼看就要随风而去。 贺谨雨一个不留神,信纸就掉落在了地上。 贺谨雨正要躬身去捡,却突然听到沈文低沉的声音,“你相信,有人能预见未来吗?” 贺谨雨闻言动作一顿。 她直起身,看向沈文。冷静的脸色试图藏住一颗慌乱不堪的心。 他……都知道了? 沈文的眼神依旧是虚无的,“若我说,我预见到叔父日后,会为了帮五皇子夺取皇位,杀我祖父,手刃亲父。你会信吗?” 贺谨雨听到这番话,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令她最震惊的是,她竟然觉得这话是真的,她好像……见到过? 她一时间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在哪,缓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道:“瑞亲王世子会……会做到……这种地步吗?” 沈文收回了神智,看到她脸色难看得吓人,不忍她受惊,安慰道:“不过就是因为我太了解叔父,所以做了一个猜测罢了。不管怎么样,你只需记住,我不是要摆脱瑞亲王府,而是要摆脱五皇子和我叔父,就行了。” 贺谨雨僵硬地笑了笑,始终无法放下恐惧。 她闭了闭眼睛,发髻间的金钗闪着点点光亮,“我想……去找一趟方丈。” 沈文见她面色确实不好,心中内疚不已,“娘子,我不该急着同你说这些的。你别害怕,我跟你一起去。” 贺谨雨点了点头,扶着炕桌站起来。 沈文见她站不稳,连忙去扶她。 贺谨雨这次倒是没有拒绝,扶着沈文的手臂向外走去。 屋外守着的小荷见到这个情形,赶紧给贺谨雨拿了披风披上,又喊了小萍去拿气死风灯给二人照路。 贺谨雨这一路脑子乱哄哄的,根本看不清眼前的路,全靠沈文托着才能前行。 宝山寺内,方丈还在大殿礼佛。 贺谨雨被带到大殿,听到诵经声才将将头脑变得清明。 她看清了眼前的方丈,放开沈文踉跄地走到方丈身后的蒲团边,跪了下来。她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神态无比虔诚。 沈文一直跟在她身后怕她摔倒,见她跪好之后便挨着她跪在了旁边照看她。 小荷和小萍不敢怠慢,跪在了贺谨雨另一侧的蒲团上。 方丈这一场经诵了许久。 待他停下敲击木鱼的手,睁开双目的时候,贺谨雨也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她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方丈,我已经许久没有过这种胸口痛的感觉了。可是今日突然比以往每次都来得强烈许多……我,到底是怎么了?” “因果循环,时辰将到。” 方丈拨动着佛珠,声音在这空旷的大殿里不停回荡着。 贺谨雨不甚明白,只能理解为自己快要好起来了。 而这话却让沈文脸色一变,看起来很是紧张。 贺谨雨还在想方丈先前的话,并未发现沈文的异样。她心神已定,便也不再打扰,起身向方丈告辞,临走前又对着大殿上的金佛拜了拜。 自来到建唐之后,在她身上发生了许多奇怪的事情,让她不得不对万事万物都满怀着虔诚与尊重。 夜里,贺谨雨经过这一番折腾,确实感觉到疲惫,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沈文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望着贺谨雨的方向,想着方丈与贺谨雨的那段对话,心里乱作一团。 他知道自己不想让贺谨雨想起前世的做法很自私,可他真的不愿意刚刚看到两个人相处和谐了一点,就立即被贺谨雨避如蛇蝎。 贺谨雨这一觉睡得也算踏实,醒来后天已经亮了。 她翻身下床,脚上趿着鞋子,去木椸处拿外衣。 因为贺谨雨担心与沈文分床而居的事迟早被外人发现,平日里要求丫鬟婆子在二人晨起时不传唤不许靠近,所以这些事大多数时候都是贺谨雨自己做。 下人们以为是年轻夫妻不好意思,也没有多想,都很自觉的在二人皆未起身时远离正房。 结果,她走到木椸处时,却发现沈文已经醒了。 沈文此刻穿戴整齐地坐在坐榻上,端着茶盏慵懒地望着她。 他一双桃花眼沾染着几分朦胧的睡意。茶盏的热气环绕着他的脸颊,让他的五官更加柔和,多了许多平日里被他冷峻面色压住的……妖艳。 分卷阅读116 第53章 时机 沈文望着贺谨雨,勾唇一笑,“起来了?” 这旖旎的话语让贺谨雨失了神智,愣在那里一时没有任何反应。 沈文敛着双目啜了一口茶。 在他低头的瞬间,贺谨雨回过神来,心里暗骂“妖精”,却再也不敢与他目光对视。 她草草穿好外衣,对着外间喊了一声,“小荷”。 小荷端着铜盆刚走至门边站定,就听见贺谨雨的呼唤。她推门进去,将铜盆放在面架上,又给贺谨雨拧了帕子。 贺谨雨端起榻边的茶水漱了口,接过帕子随意擦了几下。 小荷从贺谨雨的妆奁里拿出了一盒香膏递过去。贺谨雨用手指匀下一点轻柔地涂抹在了脸上。 近来天气渐渐冷了,外间风大,贺谨雨总会在面上手背上多涂一些香膏,以免皮肤皴裂。 这一系列洗漱做完,贺谨雨就坐在了铜镜前让小荷梳妆。 小荷为贺谨雨梳了最近新学的抛家髻,又在她脸颊颧骨处扫了淡淡的胭脂。 沈文全程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越看越觉得女人梳妆的过程确实有意思。 铜镜里,第一次梳抛家髻的贺谨雨,看起来格外端庄清丽。 “来,我帮你挑支簪子。” 沈文来了兴趣,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贺谨雨笑了笑,“不如你帮我挑发钿吧,簪子我就用方丈送的那支。” 沈文翻找饰品的手一滞。 他偏过头望着贺谨雨,“你很喜欢那支钗吗?” 贺谨雨面上露出思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钗看起来很……很熟悉,让我带着就感到安心。仿佛只有这样才不会总觉得心里少点什么似的。” 这话让沈文有些紧张。 他知道方丈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赠贺谨雨金钗,他也知道这金钗必定与前世相关。 可是,他先前也端详过这钗,并没有发现有何异样,也实在想不起来贺谨雨前世是不是有过这样的发钗。 贺谨雨簪好发钗之后见他迟迟未动,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不知道该挑哪个吗?要不还是我自己选吧。” 沈文顿了顿,捡起了一支金荷发钿,“你今日妆容清丽,就带这支发钿吧。” 贺谨雨并不挑剔这些,轻笑着应了。 小荷接过发钿,轻巧地别在来贺谨雨发间。 贺谨雨揽镜自照,发现这发钿戴着果然合适,惊奇道:“你怎么还真的会挑首饰……” “是你教……是你平日梳妆时我在旁边看会的。” 沈文想起前世也曾为贺谨雨晨间描眉,夜里卸钗的场景,险些说漏了嘴。 贺谨雨不疑有他,打趣起来,“果然是连太子少保都教不动的人。这般聪明也难怪当日弃了太子少保,主动去国子监读书。” 贺谨雨说这话,显然是还在记,他屡次干涉她去文芷书院的仇。 沈文也不在意,轻声催促道:“行了,去用早膳,过会儿我陪你四处走走。” “你今日怎么有空……对啊,你平日里这时候早该走了,这是……事情办完了?” 贺谨雨这才反应过来不对。 沈文吩咐小荷前去传膳,坐在桌案前为贺谨雨倒了一杯热茶,“差不多了,剩下的事交给武阳就行。来封城之后我就一直在忙,没能陪你到处看看。说好的是陪你回乡,眼下就快回金陵了,我总不能失信于你。” 贺谨雨捏着盏托,拿起盖子刮了几下茶沫,“也好,我在这宝山寺附近窝了快十日,是时候去见见兄长了。毕竟也不知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 沈文知道她与贺明熠感情向来很好,虽说本意是想与贺谨雨单独走走,但终究没有驳了她的兴致。 用完早膳后,沈文便遣了小厮去贺府报信,邀贺明熠出府一叙。 而他,则带着贺谨雨坐上马车下了山。 他们这一路就直接到了封城大街上。 如今正是冬日。因为接近年节,家家户户都要办年货,所以封城的大街小巷都很热闹。 沈文站在街头,向戴好帷帽,准备从马车上下来的贺谨雨伸出了手,“这还是我第一次逛封城的大街。” 贺谨雨也不扭捏,将手搭在了沈文伸出来的手上,借着他的力踩着小凳下了马车。 她站稳后,显然不相信他的话,“你先前来过那么多次封城。竟然一次也没有逛过封城大街吗?” 说着,她想将手放开。 可沈文止住了她抽手的动作,轻声道:“这里人多,我牵着你更安全。否则我们容易被挤散。” 贺谨雨看了眼将他们围在中间的家丁们,止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沈文这人,还真是连借口懒得换新的。 不过,贺谨雨今日心情好,并不想与他计较,便任他牵着。更何况,他们这也不是第一次牵手。 “其实 分卷阅读117 ,我也没怎么逛过封城大街,你在茶楼作怪那次,算得上是我唯一一次正儿八经地逛街。可惜,那日人少,还有你捣乱。托你的福……后来,我可再没能随意出来闲逛。最多就是每日往返文芷书院时草草在马车上看一眼。” 贺谨雨靠近沈文,隔着帷帽在他耳畔轻声控诉道。 沈文感到气息扑过来,心中一动,又想起旧事愧疚难当,“此事怨我,为夫必定好好偿还。” 贺谨雨抓住了机会,连忙问道:“你想偿还吗?” 沈文偏头看向她,挑了挑眉毛,“莫非娘子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尽管与为夫说!” 他一口一个“娘子”,“为夫”的,喊得起劲。 贺谨雨被他酸到不行,却还是忍住了甩开他的欲望,顺着他的心思道:“夫君,什么都可以吗?” 这一句“夫君”喊得柔肠百转,让沈文打了个激灵,登时警惕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谨雨向他走近了些,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就是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回书院免谈。” 沈文此刻哪里还能猜不出贺谨雨的心思来。他语气坚决地否定道。 沈文对贺谨雨的态度就像防贼一样,不管她怎么挖坑给他,他就是坚决不跳。 这可让贺谨雨头疼了。她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日子过得□□逸,把“忽悠技能”给忘了。 就在贺谨雨心里烦闷,准备甩开沈文的手时,贺明熠到了。 他一下马车就开始跟贺谨雨倒苦水,“你是不知道,父亲听说我来我见你们嘱咐了我好半天。听得我头都大了。你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来看看我,或者送封信也行啊。” 贺谨雨光顾着听贺明熠说话,一时间竟忘了要甩开沈文。 她讨好地笑了笑,“是我的错,没能去看望你。不过……若是我送信或者派人传话,只怕你这些日子就不会好过了。” 这话让贺明熠突然想起,贺温博和贺老夫人拉着他嘱咐个没完没了的事。 他眉心跳了一下,摆手道:“算了算了,这事确实不怨你。” 沈文本想带着贺谨雨在街上转转,可惜人太多,他怕会有什么闪失,便干脆带着贺谨雨进了茶楼。 巧的是,掌柜带他们进的,还是那年年节前同贺谨雪一起进的那间雅座。 家丁们在外间围成了一圈,以免有人打扰。本欲上来伺候的小二看到这架势,赶紧将茶水点心递到了小荷手里,畏畏缩缩地退了下去。 小荷将茶水点心送进去之后,转身出门同小萍一起守在了外面。 屋内只留了张嬷嬷一人伺候。 一坐下,贺明熠就止不住感慨起来,“想来上次来,还是我们兄妹三人一起,如今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这话说的贺谨雨一阵难受,也没了听书的兴致,端起茶盏垂下眸子,掩盖着眼中的水汽。 沈文见气氛低沉,赶紧打圆场道:“明熠不必难过,想来小妹也不希望你们如此。来,喝茶喝茶。” 贺明熠这才发现自己失言,差点说出贺谨雪之事。他端起茶盏干咳了两声,“对,小妹必定不会希望我们因她难受。” 他刻意活跃气氛道:“说到这茶,姐夫有所不知,我上次还喝得闹肚子了,当时啊整个人都虚了。为着这事,元宵节都没能出去看灯会。” “噗……咳咳咳咳咳。” 贺谨雨正低头愣神,突然听到贺明熠这样说,想起了沈文表白那晚所说的话,一个不留神呛住了。 贺谨雨用帕子捂着嘴,咳得眼泪横流。 贺明熠不知贺谨雨这是怎么了,心急不已,“没事吧,要不要紧。” 张嬷嬷本想上前帮忙,却被已经起身的沈文拦住。 沈文躬身站在贺谨雨身旁,用手从上到下轻轻地拍着贺谨雨的后背,帮她顺气。 贺谨雨咳了许久才缓了过来。她狠狠地瞪了沈文一眼,直瞪得他心里发虚。 “明熠,日后你若有什么需要姐夫帮忙的,尽管提,只要姐夫能帮得上,一定倾力相助。” 沈文想着,该还的终究还是要还的。 贺明熠闻言眸光一闪,连忙正色道:“多谢姐夫,明熠自然不会客气。” “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贺谨雨很了解贺明熠,知道他这个模样显然是事瞒着她。 贺明熠不愿多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也说过我该学着成长不是吗?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更何况,还有姐夫保着我。” 贺明熠自上次贺温博逼着贺谨雨替嫁,幽禁贺谨雪,逼走赵氏之后,就已经对贺家恨之入骨。 如今,他又亲眼瞧见,贺温博是多么厚颜无耻地指使贺谨兰勾引沈文,更让他对贺温博彻底失望。 这桩桩件件,他无力阻止。可他会长大,会变强。他总不会一生都被压制。 那么久以来,他一直在忍,不过是在等待一个时机罢了。 分卷阅读118 而他相信,沈文就是那个时机! 第54章 野外 贺谨雨看着贺明熠眸中的坚定,莫名想要信他一次。 她央求地看了一眼沈文,希望沈文可以信守诺言,不管发生什么都护好贺明熠。 沈文会意,对她淡淡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中途,沈文借口有事出了屋子,留贺谨雨兄妹二人说话。 “兄长,无论如何,护住自己才是最要紧的事。父亲和祖母都是以家族利益为先。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知道必定不会是父亲期待的事。可是你要知道,父亲和祖母是会为了家族利益做出任何事的!” 贺谨雨知道沈文的好意,待他一走就立刻嘱咐道。 贺明熠笑了起来,“小妹,你向来聪明,怎么这会儿倒糊涂了。贺家唯一的嫡子不也是贺家利益的一环吗。他们若是对我动了手,那贺家后继无人,再辉煌还不是要落入族人手中。” 贺谨雨摇了摇头,“不是如此,父亲正值壮年,若想再有子嗣,并非难事。如今我已经算是与贺家决裂。他既然不再受我压制,那把你扳倒换一个继承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贺明熠双目一眯,露出了令贺谨雨感到陌生的冰冷,“父亲不可能再有子嗣。我是唯一一个,最后一个,永远都是。” 贺谨雨从未见过贺明熠这副模样。因为贺明熠在她在赵氏面前,总是还像从前那样开朗。虽说多了些事故和稳重,贺谨雨也全当是他成长了的缘故。 可是如今,贺明熠展现出来的,却是神似贺温博的肃穆冷厉,不过是年纪尚轻气势不够罢了。 贺谨雨不可置信地看着贺明熠,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父亲不可能再有子嗣,还是不可能再有继承人?” 这两者有着很大的区别。 蓦地,贺谨雨转头望向了身后的张嬷嬷,“嬷嬷,是你,你帮了他!” 张嬷嬷低下了头,语气不卑不亢,“奴婢没有理由拒绝。” 是了,贺明熠的意思就是贺温博再也不可能生育,不可能有孩子。而能帮他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些的,只有张嬷嬷。他也只会信任张嬷嬷。 “什么时候的事……” 贺谨雨这时才发现,贺明熠成长得比她想象中快得多。 贺明熠端起茶盏,语气凉薄,“你和世子离开贺家之前,父亲为了留住你们找过我。我也确实听了他的话去了秋雨苑。不过,我找的不是你,而是张嬷嬷。至于下药,太过简单了,我日日进出他的书房,总能找到他疏忽的时候。” “可是,你向来敬重他……” “所以才会那么失望。更何况我没有要他的命,不是吗?你也说了你与贺家决裂,父亲必定会再想法子。若不彻底断绝了这种可能,我不仅保护不了你,就连我自己可能都保护不了。” 贺谨雨点了点头,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极好的解决办法。她只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贺明熠的转变罢了。 不过,她还是为这种转变感到欣慰。 毕竟,她远在金陵,无法时时护着他。 若贺明熠能有这般缜密的心思,狠辣的手段,那贺谨雨也不必再担心。 说完话不久,沈文就回来了。 贺明熠该说的都说完了,便不再继续耽误沈文和贺谨雨二人相处,主动告辞离开。 贺谨雨还想再留。 可贺明熠看得出来,沈文想要单独与贺谨雨相处的心思。既然沈文先前予他方便,那他如今也乐得成全。 于是,他坚决要离开,说是府里还有事要处理。 日头渐渐升到了中天,让冬日的正午有了几丝暖意。 贺谨雨和沈文所坐的雅座迎光,太阳从窗子照进来,照得人暖洋洋的。 “差不多快到饭点了,他也不留下陪我用饭。” 贺谨雨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贺家马车,心里有些失落。 沈文看着坐在光影里的贺谨雨,故作吃味地道:“果然要离开你才能让你这般不舍吗……我这日日与你相对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的陪你吃饭都要被你嫌弃了。” 贺谨雨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开心,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行了,别闹了。接下来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 沈文不急着回话,而是扬声对张嬷嬷吩咐道:“传膳。” 张嬷嬷领命下去。 这时,沈文才沉声回道:“我今早已经吩咐下人开始收拾行李了,明日下午我们就出发。” “怎么那么急……” 贺谨雨不太明白,既然大局已定,又何必如此着急。 沈文神秘一笑,“做戏要做全套。这面上的工夫还是要做足的。” 次日下午,贺谨雨一行果然如沈文所说的那样,准时从封城出发。 这番出行来得匆忙,好在沈文似是早有准备,一直没怎么让下人动用那些箱子。所以,他们也不算狼狈。 分卷阅读119 这一路上,路程行进的速度比先前两次都快了许多。一路快马加鞭很少停靠,有几次甚至在野外安营扎寨。 沈文觉得对不住贺谨雨,却没想到贺谨雨并不觉得苦,反倒对一切都感到新鲜。 贺谨雨对这些,比对他之前精心安排的乘舟泛湖等事,要期待得多,还一度扬言要让武阳去打猎,好晚上烤野味吃。 这让沈文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武阳传递的消息有误。 莫不是,贺谨雨喜欢看的是关于“刺客列传”,“游侠记事”之类的书,而非武阳传达的那些关于情情爱爱的话本子? 正在喂马的武阳突然感觉后背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不过,沈文最终还是妥协,吩咐武阳去打了一只兔子回来。 贺谨雨有些疑惑沈文为何在打野味上那么小家子气,却在真正吃到之后理解了。 这兔子的口感和贺谨雨想象中还真不一样,虽说确实别有一番滋味,但是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好吃。野外生火不易,兔子还烤得外糊内生。 她不过尝了几口,就老老实实回马车上去吃干粮了。 看来,沈文必定是早已料到这一点,才会一直拒绝贺谨雨。 夜里,贺谨雨想图新鲜便睡在了帐篷里。而沈文则是被撵去了马车上安置。 因为材料有限,这帐篷做得比较简易,空间狭小,两个人睡着实不便。 此时,贺谨雨正躺在帐篷里,和谁在一旁的小荷夜话。 “自成亲之后,还真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让你陪着。” 贺谨雨话语里颇有些怀念的意味。 小荷被这话说得一阵眼热,“世子妃抬举奴婢了。” 就在贺谨雨想要伸出手宽慰小荷几句时,外间突然传来了动静。 贺谨雨登时警惕起来,竖着耳朵去听帐篷外的声音,却只听见了一句“主子”,后面的便听不真切了。 不过,这已经让贺谨雨放下心来。想来,是离阳有什么事情要禀报。 可是,武阳这般急连夜喊醒沈文,会是什么事情呢? 这一想,贺谨雨就开始意识模糊起来,不多时便睡着了。 小荷在一旁本想询问发生了什么,却听到贺谨雨渐渐发沉的呼吸声,便止住了话茬,也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帐篷里有些冷,约摸五更天的时候,帐篷外的火堆烧完,贺谨雨就冻醒了。 她的这具身体,到底是因为穿越来时那场大病,落下了怕冷的毛病。 贺谨雨望着还在熟睡的小荷,不忍心吵她起来。 这几日长途跋涉,快马加鞭,贺谨雨都有些吃不消,更何况还要一直料理琐事的小荷。 她想起斗篷还在马车上,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出了帐篷。 还好小荷睡得沉,只是微微皱了几下眉,就又睡了过来。她平日里都是一点动静就醒的,看来这几日确实累着她了。 贺谨雨轻轻掀开了马车,瞧见披风就在沈文所睡的小榻旁边,蹑手蹑脚地爬上了马车,弓着身子准备越过沈文去拿披风。 谁知,贺谨雨刚伸出手,原本还在熟睡的沈文突然睁开了眼睛。 “啊……” 贺谨雨大受惊吓,差点叫出声来,幸好沈文伸手及时挡住,否则深夜这样安静只怕要惊动所有人。 “娘子,你这般轻薄为夫,为夫还未叫,你怎的就叫起来了。再者说,何必偷偷摸摸的,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想做什么大大方方来就是。” 他眼神慵懒带着勾人的意味。 贺谨雨这才发现这个姿势确实容易被误会。 她赶紧直起身来,却在还未站稳的时候,被沈文一把拉倒在榻上。 贺谨雨晃神间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 她此刻又羞又恼,挣扎着压低声音骂道:“沈文!你给我放手!我是来拿披风的!你不要趁机占我便宜!” 沈文捂着她的头,把她按在怀里,轻哄着,“你别急,我就抱一会。刚入夜的时候,离阳接到了埋伏在封城的探子送来的密报。你可想知道是什么……” 贺谨雨想起入睡前的考量,也忘了挣扎的事情,从他胸前抬起头,“是什么。” “贺家送了贺谨兰进金陵,让她入了五皇子府做侍妾。” 沈文说得满不在乎,听在贺谨雨耳中却如晴天霹雳一般。 贺谨雨一把推开沈文,坐了起来,“你说什么!五皇子算得上是你叔父,贺温博这是不要脸了吗!” 沈文见好就收,也没有再拽着贺谨雨不让她起来。 第55章 做戏 沈文跟着贺谨雨坐起身来,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不过,你也不必过于在意,对于贺谨兰,你就当没她这个妹妹就成。” 贺谨雨以为他说的是贺谨兰先前屡次陷害自己的事情,想了一会后也表示赞同,“确实如此,我本不该对贺家再报有任何希望。只是…… 分卷阅读120 你废了这么多力气去演这场戏,看起来倒是没起什么作用。这五皇子果真多疑。” 沈文轻笑起来,“上位者大多多疑,只是五皇子更加心胸狭窄罢了。本也没打算让他们信,这戏是演给天下人看的,又不是演给他们。” 冬日昼长夜短,耽搁了那么久的工夫,天也只是微微发亮。 贺谨雨与沈文此刻坐得很近,依旧可以看清对方的眉目。 可就在不知不觉之中,贺谨雨居然没有了半点排斥这种近距离的感觉。 贺谨雨此刻满心都扑在这件事情可能带来的变化中。 她明白了沈文的意思。沈文若与瑞亲王府决裂必定会遭天下人辱骂,那接纳他的太子也会跟着名声受损。 可是,他如今将戏做足,天下人便会将此事的原因归结到英亲王身上。 而英亲王在百姓心中宛如神将,一生杀伐果断,为建唐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所以,现在英亲王说年老想享受几年天伦之乐,又有哪个会忍心反对呢! “可是,贺家这般坚定地站在五皇子那边,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贺谨雨想来想去,还是有些担心。 沈文冷笑一声,“不过区区一个贺谨兰,能引起多大的波澜。不必放在心上。” 随即,他突然起了些作怪心思,向贺谨雨微倾了身子,“所以,娘子是不是可以安心睡觉了。不过,你是想回去睡,还是……在这睡呢。” 贺谨雨想起他方才的举动,心里拱着的怒火又被惹了起来。 她迎着沈文的脸凑了上去,“我当然选择……” 沈文未料到经过方才的事她还敢靠过来。 贺谨雨的鼻尖如今离他不到一寸,呼吸打在他的脸上让他一时间慌了心神。 这时,贺谨雨突然眸光一闪。 沈文见状暗道“不好”,却终究没来得及反应,被贺谨雨一脚踹下了榻。 多亏他身手不错,才没有摔得太过狼狈。 贺谨雨一把拽住披风,眯着眼睛望向他,声音带着危险的引诱,“夫君,你是不是忘记了和我的约定,居然想一再试探我的底线……若是再有一次,娘子我可不敢保证,下次踹的会是哪里。” 说着,她站起身来,裹着披风,跨过沈文下了马车。 沈文靠着车厢,伸展着一双长腿望着贺谨雨的背影,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趴在暗处保护的离阳,一会捂住眼睛,一会瞪大眼睛的,简直开始觉得,视觉听觉太好在某些时候是种折磨。 他不由开始考虑起来,是不是要和武阳换换,改成“在明”,转而让武阳“在暗”。 到了正午,贺明熠的信就到了。 信中表达了对贺温博更深一层的厌恶,和对贺谨雨的担心。 其实,贺温博自从贺明熠那日没能拦住贺谨雨,就开始觉得贺明熠还是与赵氏更亲了。 贺温博甚至开始与老夫人商量停了后院避子汤的事。 当时,贺温博收到的瑞亲王府来信实际有两封,一封是给沈文的,另一封则是给他的。 他那时就已经瞒着贺明熠,听从了瑞亲王世子关于准备一条后路的命令,将贺谨兰连夜送去金陵。 贺明熠在知晓的时候已经晚了,气得险些冲去大骂贺温博。 可是他如今已经不再是那个任性愚蠢的贺明熠。他学会了隐忍。 于是,贺明熠直接给沈文发了书信报信。 而沈文则是因着根本没有把贺谨兰放在眼里,从未派人留心她的动向,所以才会那么晚知道此事。 贺谨雨他们一路风尘仆仆赶回金陵,刚下船就收到了圣上的旨意,命他们搬回英亲王府,好生陪伴英亲王颐养天年。 沈文带着贺谨雨连着一众下人,接旨之后第一时间赶去了瑞亲王府,跪在大门前殷殷告别。 瑞亲王亲自出来相扶,祖孙二人涕泗零下,让围观百姓都不禁感慨起沈文的重情重义。 贺谨雨看得出来,沈文与瑞亲王的感情是真的。看来,瑞亲王或许真的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打算。 朝露院内。 瑞亲王世子沈衍死死地捏着茶盏,咬紧牙关笑了起来,“好啊,好啊。我真是亲手养大了一匹狼。不仅摆了我一道,还这般心思缜密驳了个好名声。” 他的笑声从齿缝中漏出来,带着丝丝凉意。 随即,沈衍一抬手,将茶盏狠狠摔在地上,溅起了一地瓷片和水花。 世子妃顾氏坐在一边,本是气得说不出话来,现在却是被吓得不敢说话。 她看着沈衍额头上的青筋越来越爆,忍不住劝道:“世子,五皇子不是也说了定安未必真想撕破脸吗。既然如此,您……还是别那么生气了。气大伤身,而且……让王爷知道了不好。” 沈衍斜瞥了她一眼,声音里带着怒气,“你还有脸说!不是你说的贺家那个女儿胆小懦弱,不堪大用吗!怎么这次贺家的来信却不是这样说的!” 分卷阅读121 顾氏一脸惊恐,生怕世子迁怒,“世子,连贺家都没看出自己个儿闺女的本性。妾身不过与她相处几日,如何能辨……这事归根结底还是贺谨雨太能演了!” 沈衍冷哼一声,“这倒是真的,我还真是小看了这个丫头。不能为我所用的人,就一并除了,本世子总不能教人踩着肩膀往上爬!” 只是这个人说的是沈文,还是贺谨雨,便只有沈衍一人知道了。 瑞亲王与沈文话别之后,执意相送,令沈文和贺谨雨都惊慌不已。 “哪有祖父送孙儿的道理。您还是先回吧。” 沈文扶着瑞亲王肩膀,温声劝道。 瑞亲王拍了拍沈文的肩膀,闭闭眼睛,沉声道:“也罢,不过无论如何,你记着……本王信你。” 沈文明白瑞亲王话里的意思,一时间有些哽咽,“祖父。” 瑞亲王摇了摇头,半真半假地说道:“任性的臭小子,你亲祖父回来了,本王终于解脱。还是叫回‘叔祖父’吧,本王可懒得再做你祖父。” 沈文被这话逗得破涕为笑,“叫什么都不要紧。孙儿永远是您的孙儿,您可赖不掉。” 贺谨雨在旁边弯起了嘴角,越发觉得人们常说的“老小孩”,果然有些道理。 她的外祖父外祖母如此,身份高贵如瑞亲王亦是如此。 贺谨雨不禁开始期待起英亲王的模样。这位亲王于她而言一直活在别人的描述里,而她今日终于要亲眼看见这位戎马一生的大元帅了! “你说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很严肃!” 贺谨雨此刻已经与沈文坐在了马车上,她想到很快就要见到英亲王,兴奋之余突然还有些担心英亲王会很不好相处。毕竟,他可是个统领万军的大元帅啊! 沈文渐渐从瑞亲王先前的话里缓过神来,他轻抿唇角,“放心吧,祖父不难相处。我虽与祖父见得不多,但依着祖父几次回朝述职时见他的印象,也知道他是个和善的人。” 贺谨雨闻言嘴角一抽。 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和善的大元帅会长成什么模样。 不过,她很快就见到了。 眼前的英亲王眼神里有着久经沙场培养出的威严。可他的举止动作依旧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儒将”。 他看起来一身贵气,虽说脸上带着风沙侵蚀出的沧桑,却依旧看得出年轻时的丰神俊朗。 果然,沈文长得这般好看绝非是偶然。 英亲王坐在堂上,温和地望着沈文和贺谨雨,“都起来吧,自己家里,不必多礼。” 贺谨雨回过神来,发现英亲王并未责怪她的失礼,立即收回了打量的目光,与沈文一同恭敬地回道:“谢祖父。” 沈文站起身来,向贺谨雨伸出了手。 贺谨雨本不欲理他,却发现英亲王在期待地看着,遂将手搁在了沈文手里,借着沈文的力站了起来。 “相敬如宾,不错。” 英亲王满意地点点头。 随即,他似乎陷入了回忆,“想当初,你爹成亲时也是同你差不多大的年纪。你娘温婉端庄,与你爹举案齐眉。祖父希望你们以后也能这样,只是……一定要一生顺遂,别像他们……” 英亲王沉默半晌,又恢复了神色,“好了好了,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回想。这些事都过去了。你们以后的日子必然会和和美美的。你们今日刚回来,先下去歇着吧,晚间再过来陪我用饭即可。” 贺谨雨从英亲王欲言又止的神色里,发现了他不过是个普通的老人。 英亲王的确如沈文所言,是个温和的人。 而讽刺的是,这样一个温和的人却要远赴玉门关,在那里镇守十余载。或许他本可做一个清闲自在的王爷,儿女成群,承欢膝下。 可他终究成为了权力中心的牺牲品,为着君王一怒的代价,失去了儿子儿媳,与孙儿多年来无法团聚。 贺谨雨分明从他威严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寂寥和悲伤。 想到这里,贺谨雨情绪瞬间低落下来。 她突然发现,十几年后的现在,不管是沈文还是她,亦或者是赵宣城,都还是没能逃脱权力斗争。 难道,在看了那么多悲剧之后,明知道前面是死路,还是要不可避免地向前走吗? 第56章 争吵 沈文感知到了贺谨雨的低落,以为她还是担心与英亲王日后相处不好。 他轻搂住贺谨雨的肩膀,安慰道:“你方才也瞧见了,祖父确实不是个难相与的人。而且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所以,你不必担心的。” 他们二人此刻已经走回了英亲王为他们准备的院子。 这个院子据说是沈文的爹娘曾经居住的,名曰“鹣鲽院”。 贺谨雨无心观察院子,径直走向正房内间,在美人榻上坐了下来。 沈文见她今日并未推开自己,自然紧跟着她的脚步,随她一起坐 分卷阅读122 了下来,搂着她的手臂也不肯放开。 “你说,站在权力中心真的那么好吗?到最后为了上位者连妻儿也无法保全,真的值得吗?” 贺谨雨突然抬起头看着沈文开口。这让沈文不知如何回答。 他认真地盯着贺谨雨的双眸,“你可是听我祖父提起我爹娘的事,有些怕了……我会保护好你的,你不用怕。” 贺谨雨垂下眸子,不由苦笑起来,“若是你遇到你爹那种情况,还如何保护呢……” 说完,她不再给沈文开口的机会,轻轻推开了他的手臂,转到屏风后命小荷宽衣。 贺谨雨洗漱宽衣之后,着着一身中衣歪在榻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贺谨雨睡得头重,梦里全是贺谨兰狰狞的面目,贺谨雪流着血泪的画面。 “啊!” 贺谨雨从梦中惊醒过来,心剧烈地跳动着,久久无法平静。 “怎么了……” 沈文本来躺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听到贺谨雨大叫慌忙站起身来。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莫不是又像宝山寺那次一样不舒服了……可是这次没办法找方丈念经啊,要不我带你去金陵附近的寺庙怎么样……” 贺谨雨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这次的感觉不同,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定安……我梦到了姐姐。” “她满脸是血,模样十分骇人。我还梦到了贺谨兰。你说,这会不会是一种预兆……贺谨兰会不会要害我姐姐!” 贺谨雨此刻依旧心有余悸。 沈文想起贺谨雪前世的早夭,又想起他们前世的误会,心下闷痛难当。 他上前拍了拍贺谨雨的头,“别怕,我这就派人去暗中保护大姐。” 贺谨雨一把抓住沈文的手,“谢谢你,我是真的不希望大姐出事……” 沈文在贺谨雨身边坐下来,伸手揽住了她的肩,“放心,万事有我。” 事实证明,贺谨雨真的想多了。 贺谨雪虽说被监管起来,但是每日也可以小范围走动走动。 沈文派去的人很快就确认了贺谨雪这边十分安全,并向英亲王府报了信。 贺谨雨收到信的时候,正趴在亭子里发呆。 她这些日子才发现,先前对无法和英亲王好好相处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因为英亲王除了每日与他们一起用晚膳以外,连请安都免了。 他回金陵后,说是颐养天年,其实比谁都忙,总是一早就不在府内了,根本没有工夫跟贺谨雨相处。 而沈文自然是比英亲王还要忙,贺谨雨一天到晚也见不到他几面。 所以,这些日子贺谨雨越发空闲。 而她越是空闲就越担心贺谨雪的情况,连写字看书也静不下心来,又嫌屋中闷气,只好日日趴在院子南边的小亭里发呆。 “你们就这样让世子妃在风口坐着吗?她要是受了寒你们还想不想活了!” 沈文从外面回来,一眼就看见了亭内的贺谨雨。他知道贺谨雨畏寒,见她这样,难免迁怒下人。 周围站着的下人们,被这话吓得纷纷跪在了地上。 贺谨雨从栏杆上爬起来,转过头望着沈文,“是我非要在这坐着的,屋里头闷。她们拦了,没拦住。” 说着,她扬了扬手中的汤婆子,笑起来,“再者说,我披了披风,还拿了汤婆子,不会冻着的。” 沈文拿她没办法,走过来牵了贺谨雨的手,“跟我回房,那事儿有消息了。” 贺谨雨知道必然是贺谨雪那边有消息了,便由他牵着自己,跟他进了正房。 下人们知道主子有话要说,只跟到门外为主子关上门便站定下来。 “你姐姐无事。你也不必每日烦恼,还跑去亭子里吹风了。” 沈文知道她心急想知道,一进内间就这样说道。 贺谨雨微微缓了一口气,复而急切地问道:“那我姐姐如今过得怎么样?” 沈文拉着她在美人榻上坐下来,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她很好,现在还能在庄子四周走动走动。我派去的人回话说她气色不错。我想,她应该没有吃太大苦头。” 贺谨雨点了点头,心思开始活动起来。 她将脸侧向一边,歪在美人榻上,轻声叹了口气。 “怎么了,我派去的人还在那里,会一直保护大姐的,你不用再担心。” 沈文看她满脸的落寞,忍不住宽慰道。 贺谨雨见沈文上套,决定加大力度。她用手扶上自己的头,“没事,可能确实风太大了吹得头疼。” 沈文担心她又发热,赶紧起身,“你等着,我去叫大夫。” “哎!” 贺谨雨迅速转身拉住了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装病,又故作虚弱道:“不碍事,就是感觉头疼。而且……治好了也没什么用,还是要吹风的。” “这是什么道理……为什么非要吹风不可。” 分卷阅读123 沈文关心则乱,一时间竟没有发现她的破绽。 贺谨雨垂下眸子,“人总是闷在屋子里,也会闷出病来的。回金陵许久了,你与祖父都忙,我一个人委实寂寞。还不如当初不搬,与顾氏斗智斗勇,也好过成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这样子,倒有些前世日日在后院等着沈文回来的模样。 沈文心下一软,坐在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是我疏忽了。我和祖父回金陵后有太多事情要忙,具体是什么还不能说。委屈你了。不如你去参加那些花会诗会之类的吧。” “我自来是不愿意去的。现下贺谨兰经常出席各种宴会,前些日子不知发了多少请柬过来。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耐烦和她打交道。” 贺谨雨委委屈屈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可惜,英荻也不能常来陪我,她还要去书院呢。” 沈文一听“书院”二字,立刻绕开了话题,“你不是最喜欢听后院那些女人吹拉弹唱吗,叫她们过来就是。先前祖父搬家,已经将她们安置过来许久,总不能让她们一直闲着。实在不行,叫典香过来陪你写字也成。” “沈文!你这是软禁我!” 贺谨雨懒得再装,愤怒地控诉道:“我要回娘家!” 沈文在她提起书院的时候,就猜到她是假装,如今更是确信。 他斜瞥了贺谨雨一眼,淡淡道:“回娘家可以,去书院免谈。” 随即,沈文站起身来,“记得早点回来,我回府就是专程送信儿的,现下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说着,他竟真的转身离开,一刻也没有停留。 贺谨雨木木地望着沈文离开的背影,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小荷,去喊小菱。张嬷嬷,收拾东西。小萍,去喊马夫套车。我们回娘家!” 小荷等人先前隐隐听见内间的争吵声,本就着急,如今听到贺谨雨说要回娘家,更是意识到了失态的严重性。 小荷与小萍不敢违抗命令,默契地瞧了张嬷嬷一眼,便领命下去了。 张嬷嬷会意,抬步进了内间,担忧地问道:“世子妃这是怎么了,先前不是好好的吗?怎的突然就和世子置气了……” 贺谨雨想回书院却屡次被沈文拒绝,心里正是郁闷,听到张嬷嬷的询问也不答话,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沉默了半晌,她才突然开口,“也不算什么置气……主要还是因为我在英亲王府待着太闷了,想回去见见母亲。而且,小菱的娘亲,还是该早些安置妥当才好。” 张嬷嬷本以为贺谨雨不愿多说,心里担忧不已,准备先收拾东西,到了赵府再求白氏劝解,却突然听见她这样说,顿时放下心来。 贺谨雨还能这样平静地解释,就说明……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既然如此,张嬷嬷选择信任。她开始指挥下人收拾东西。 不一会,小菱被小荷领进来了。 “给世子妃请安。” 小菱甫一进来,就跪了下来。 贺谨雨瞧着这阵仗,赶紧上前扶起小菱,“这是做什么,这些日子不来看我就算了,现在还生分上了。” 小菱对着贺谨雨使了个眼色,耳语道:“下们可都听着呢,指不定会有哪个说了几句不该说的传到别人耳中。” 贺谨雨虽不在意,但看小菱慎重的模样,也不愿拂了她的好意,伸手屏退屋内的下人,“行了,先下去吧,不需要收拾太多,我也待不了几天。” 原先还在收拾东西的下人,连忙匆匆将东西放好退了下去。 “到底怎么了……” 贺谨雨看着小菱这般谨慎,越发觉得小菱这些日子确实反常。 第57章 奸细 小菱站在贺谨雨旁边,轻声道:“前些日子您跟世子回金陵之后,后院里有些人就藏不住了。奴婢留意到似乎有人在监视奴婢。奴婢想着必然是有人认为奴婢与您还会有联系,想查出些什么。所以奴婢这些日子连您这儿也没敢来,就怕有人会利用奴婢想出什么阴招来。” 贺谨雨倒是不觉得这件事情奇怪。 毕竟小菱是贺谨雨带进亲王府的通房丫头,必然会被人认为是她的亲信。若是有人想要对贺谨雨动手,那必定是要从小菱入手。 可是,贺谨雨却没想到奸细出自后院。 她想起那些美艳娇媚多才多艺,却无甚心机只会献艺邀宠的姬妾,实在不相信她们会是谁的细作。 贺谨雨略一沉思,疑惑地问向小菱,“你可察觉到大概是谁在监视……” 小菱正了神色,“对方一直小心,奴婢并未发现。只是,奴婢前几日学着世子妃原先抓偷窥之人的法子,故意写了封信,还用浆糊封了口。次日,信封安然无恙,可是信却绝不是原先的信了。” “此话怎讲……” 贺谨雨觉得后背发凉。 “字迹很像,像到连奴婢都要以为是自己写的 分卷阅读124 了。可是,她忽略了一点……” 小菱身子弯得更深,“世子妃可记得奴婢与您的初次见面。那日,奴婢死拽住车辕,以防被钱家下人拉走,在拉扯之下伤了右手,到如今若是写字写多了依旧会有隐痛。所以,在信写到末尾时,奴婢的手有些抖,用力不匀,虽然字迹看起来区别不大,但是奴婢自己还是能看出来的。可奴婢当时手中的信末尾字迹与前面如出一辙,一气呵成,绝非出自奴婢之手。” 贺谨雨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你是说……典香。” 小菱微微点了点头,“正是,这件事恰好暴露了她。善书的可不就是她吗!而且,巧合的是,在瑞亲王府时,奴婢的院子就离她最近。这次搬来英亲王府,她偏偏在奴婢选了院子之后又选了奴婢隔壁那间院子。今日她在看到小荷来寻奴婢时,很凑巧地与奴婢在路上遇见,在听说是回赵府之后,还特意问候了几句夫人。” 这倒是了,若说那些侍妾中有谁较为稳重,看起来最适合做个细作,那必然就是典香了。 不过,令贺谨雨担忧的却是另一件事,“她提到了母亲吗?” 小菱明白贺谨雨的担心,赶紧回话,“是,她向奴婢问了许多关于夫人的事情。” 贺谨雨猜想典香幕后之人很可能是五皇子,而她对赵氏这样好奇,令贺谨雨不禁担忧起赵氏的安危。 如今贺谨雨不肯与任何人打交道,实在不好下手,若是想要打击她,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击现在只是白身的赵氏。 “小荷,你心最细,这次就留在府内帮我盯着典香。若她有异动,无论怎样,一律派人拦住!” 贺谨雨思前想后,依旧觉得不得不防。 小荷担心贺谨雨,可她想着有小萍和张嬷嬷在,最终还是决定留下看着典香,好让贺谨雨安心。 这一行本就是想去赵府接小菱的娘亲,顺便散心,现下虽然有了典香这个变故,但终究是不会待太久,否则英亲王必然不会同意。 所以,贺谨雨并没有准备太多,只是要丫鬟带了几件衣裙,又从库房拿了些补品就坐上了回赵府的马车。 “方才忘了同你说,这次回去就把你娘接过来吧。” 贺谨雨看着坐在矮凳上为自己斟茶的小菱,轻声嘱咐道。 小菱执壶的手一抖,茶水溢到了小桌上。小菱赶紧放下茶壶,用帕子擦拭水渍,慌乱地道:“都怪奴婢不够仔细。” 小菱本以为贺谨雨专程叫上她,不过是体恤她与母亲分开良久,想让她们见个面,却没想到贺谨雨是准备让她接回母亲。 她擦拭完桌面,缓了缓心绪才回道:“在英亲王府多有不便……还是……” 贺谨雨看到她这般反应,不由眉间微蹙,“你先前随我进瑞亲王府时就是这样说。瑞亲王府确实不便,我便也同意了你的提议。可是,如今英亲王为人亲和,必然不会介意你娘亲的事,你自来在意你娘,怎么会这样反对接她过来……” 说到这里,贺谨雨想起了,当时白氏极力反对自己带通房,后来却突然同意的事。 她猛地反应过来,“根本不是你怕多有不便,是外祖母要你留下母亲做人质!” 这话里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贺谨雨先前只是因着自己一脑门子官司无暇顾及,又想着瑞亲王府确实复杂,才没有怀疑小菱的说辞,如今想来才觉得这其中漏洞百出。 以小菱的心思,必定是不会因着不便将母亲独自留下的。 小菱垂着眼睫不敢看贺谨雨,口中一味否定着,“不是这样的,不是……” 贺谨雨知道小菱不会说实话,于是沉默地望着她,不再开口。 张嬷嬷见气氛僵硬,赶紧打圆场道:“老夫人也是担心您,您不要生气。” 贺谨雨闻言轻叹了口气,“你们以为我是在生气吗……我岂会不知外祖母是为我好,可是小菱,你不该把这件事情瞒下。” 她牵过小菱的手,让小菱看着她,“若是我早些知道,必定会想法子。外祖母为人宽厚,怎么会不通人情呢。小菱,我拿你当自己人,你有事都该同我说的。” 小菱感受着来自贺谨雨手心的热度,心里一阵温暖,暖得她有些鼻酸,“世子妃……” 贺谨雨哪里不明白小菱的心思,她拍了拍小菱的手,“没事,我回去就和外祖母说,必定会把你娘接出来。我信你,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证明。” 可是,当贺谨雨到了赵府的时候,白氏和赵氏都已经不在府中了。 “你说就在方才,祖母和母亲都被请去了丞相府……” 贺谨雨听着门房的话,心中一跳。她实在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贺谨雨迅速思量了一下,连忙对门房喊道:“叫小莲出来回话。” 当初贺谨雨离开赵府时并没有带上这个白氏送的丫鬟,就是为着让她帮忙照顾赵氏,此番事出反常,叫她出来回话最合适。 贺谨雨想了想,向张嬷嬷吩咐道:“嬷嬷,你 分卷阅读125 在这归置带来的东西,我待会儿可能要去一趟丞相府了。” “那不成,我得跟着您,以免有人趁机下手。” 张嬷嬷极力反对。 贺谨雨温声劝道:“嬷嬷不必担心,丞相府只怕还没有胆子对我明目张胆地下毒。其他的还有离阳在。您方才也听到了。门房说外祖母和母亲都走了。那就意味着成嬷嬷和林嬷嬷都不在府内。此时若是外面出了什么事,府内没有管事的人在,如何能行!” 张嬷嬷觉得此话有理,却依旧不放心地叮嘱道:“您去丞相府之后吃食茶水都别碰,小心些总没错。还有……” 张嬷嬷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这里是我做得解毒散,寻常的毒物都可缓解。您收着,以备不时之需。” 贺谨雨捏着瓶子,点了点头,对着此刻已经被门房领出来的小莲道:“跟我上马车。” 说着,她也不等下人去扶,踩着小凳率先钻进了马车。 小莲不敢耽搁,跟上了贺谨雨。小菱怕贺谨雨摔着,一直跟在后面,见小莲上了马车,便跑向另一侧,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你怎么也跟来了。” 贺谨雨刚坐定准备问小莲话,就见小菱上来了。 小萍此时也进了车厢,一副生怕被落下的模样,“是啊,你跟来干嘛。我肯定是要跟着世子妃的。” 小菱语气着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肯定是有不好的事。世子妃次次有事都不带着我,这次我说什么也要跟着!” 贺谨雨急着问话,打断了她们的争执,“行了行了,都去。快坐下吧,我还有事要问小莲。” 小菱小萍闻言立即安静了下来,挨着小莲坐了下来。 马车缓缓地行驶着。 贺谨雨见她二人不再聒噪,看向了小莲,“快说,外祖母和母亲到底为什么突然去了丞相府。” 小莲本就是被训练来为主子提供情报的,说话简明扼要。 不过片刻,贺谨雨就明白了来龙去脉。 原来,今日丞相夫人请的是赵氏,用的是五皇子妃的名头。 赵氏虽是贺家的主母,可贺温博已经辞去官职,现在只是白身,连带着赵氏也不过是个白身。 这样一来,赵氏岂能去驳五皇子妃的面子。 本来,赵氏可以借着白氏的霸道装病不去,可她向来不肯给二老惹麻烦,坚持要去。白氏担心她,自然会陪着。 而让贺谨雨更加确定一切是冲着自己来的事情是,丞相府的下人来送请柬的时间,刚好是贺谨雨准备回赵府之后不久,或者说……是典香遇见小菱后不久。 果然,贺谨雨一到丞相府门前,贺谨兰同黄婉影就迎了上来。 贺谨雨这还是在上次将黄婉影吓得失态之后,第一次见她。 听说黄婉影当时不过疑神疑鬼几日就缓了过来。可她再也不好意思去书院,也不肯出门,就一直在丞相府内窝着。 这次看来,黄婉影身量高了些却更瘦,显得脸上颧骨更高,配上怨恨的表情,看起来一副刻薄样子。 “姐姐竟来了,看来还是黄小姐面子大。妹妹我请了那么多次也不见姐姐登门。” 贺谨兰半真半假地笑着。 第58章 毒计 贺谨雨懒得和她周旋,勾唇冷笑道:“姐姐吗?我可不敢当。如今您可是五皇子的侍妾了,五皇子乃是世子皇叔。怎么,做了侍妾就这般上不得台面,居然不顾礼仪辈分满口胡叫吗!” 贺谨兰被骂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本以为贺谨雨顾着五皇子的面子必然不敢说什么,不想贺谨雨竟然这样说,倒是让她不敢还嘴了。 “确实是我失礼了。” 贺谨兰忍耐许久,想到一会的计划才勉强镇定下来。 可黄婉影如何能忍,她上前一步就对着贺谨雨大骂:“我可从未请你,不请自来好不要脸!” “黄小姐慎言!” 小菱看不下去别人侮辱贺谨雨,在一旁喊了起来。 黄婉影见到贺谨雨身边的下人又像以前一样胆敢放肆,抬手就要去打。 贺谨雨一把抓住了黄婉影的手,怒斥道:“黄小姐是鬼迷了心窍吗!见到本世子妃不行礼便罢,居然敢这般无礼!” 她靠近黄婉影耳边,“黄小姐如今形容消瘦,面色发白,看起来倒似鬼一般。莫不是被鬼纠缠久了就变成了鬼,连人该怎么做都不知道了。” 这话说到黄婉影痛处。黄婉影登时就要发狂。 旁边由孟氏派来的婆子一瞧不对,赶紧上来抱住了黄婉影。 那婆子抱着黄婉影费劲地行了个礼,连声对贺谨雨致歉道:“求世子妃恕我家小姐不敬之罪,恕奴婢不能全礼之罪。赵夫人和贺夫人已在席间了,世子妃快请吧。” 黄婉影还在挣扎,张嘴想要破口大骂。婆子见状眼疾手快地一把捂着了黄婉影的嘴,就连黄婉影一口咬在了她的手指上也未放开。 分卷阅读126 她是孟氏派来的,为的就是看住黄婉影。 孟氏有意让黄婉影下下贺谨雨面子,以报当初被贺谨雨当众羞辱之仇。 可孟氏也不敢让黄婉影在丞相府大门前做得太过分,所以特意派了她来,防止这个时不时暴走的大小姐惹祸。 贺谨雨见无人再阻拦,根本不管黄婉影这边的情况,直接抬步绕过贺谨兰进了垂花门。 贺谨兰看着贺谨雨趾高气昂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心下一时间毒计横生。 贺谨雨由仆人一路引至丞相府园子里,见到坐在凉亭中喝茶的白氏与赵氏,一颗心才真正放了下来。 白氏听着丞相夫人孟氏的虚与委蛇正觉得头疼,一抬眼瞧见贺谨雨竟然来了,眸子立刻亮了起来,“谨娘,你来了!” 她不顾还在东拉西扯的孟氏,直接起身向贺谨雨走去。 一旁一直低头不语的赵氏看到白氏动作,也注意到了贺谨雨。她跟着白氏站了起来,一走近贺谨雨眼眶就红了。 “母亲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 贺谨雨看着赵氏微红的眼睛,心里担忧不已。 赵氏握住了贺谨雨的手,“没事,娘就是太久没见你了,想得紧。” 贺谨雨这时才留意起周围领着儿媳女儿的一众夫人,突然明白了赵氏的悲伤。她离乡背井在这里,虽说跟着父亲母亲,却终究是儿女都不在身边。 而这孟氏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这次拉到亭中陪坐的都是儿女双全的夫人。 这样一来,孟氏不需刻意针对赵氏,就已经可以让她心里难受了。白氏为人不拘小节,根本就没注意到孟氏在这种小细节的地方恶心人。 贺谨雨反握住了赵氏的手,温声安慰道:“母亲,对不起,是我回来之后没能及时去看您。我今日已经带人回了赵府,准备在府中住些日子。” 白氏闻言牵起贺谨雨另外一只手,“那么巧啊,那岂不是我们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就这般错过真是可惜。有些人过度好客也是烦人!” 上次之后,白氏就和孟氏彻底撕破了脸,此番说起话来自然不管不顾的。 孟氏正领着几个夫人来给贺谨雨请安,听见这话依旧没有损失风度,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给世子妃请安。” 贺谨雨若不是看见她手上的青筋,只怕真的就信了她是个大肚能容的。 不过,她这种处变不惊的态度,让贺谨雨升起了几分学习的态度。 贺谨雨放开白氏和赵氏的手,快步上前搀住了孟氏的手,学着孟氏的微笑,温和地道:“快快起来,我哪能受丞相夫人那么大礼。丞相夫人是长辈。” 这模样倒是让孟氏意想不到,险些脚步都没站稳。好在多年的逢场作戏让她快速地转变了脸色。 她神色越发恭敬,直道不敢,又连忙引着贺谨雨进了亭子。 白氏不能理解贺谨雨对孟氏突如其来的善意。可她知道贺谨雨向来有主意,便也不再与孟氏计较,拉着赵氏跟上了贺谨雨。 “谨娘!你真的来了!” 贺谨雨将将坐下就听见有人呼唤。 她转过头发现是许久未见的孔英荻,“英荻……你怎么……” 贺谨雨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氏打断,“素来听闻世子妃和孔家关系好,不想这次连宴会也是结伴而来。怪不得世子妃平日里怎么请也请不到,今日却来了我府上。这真是托了孔家的福。” 孟氏这一长串话惹得贺谨雨眉心一跳。 贺谨雨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可是哪里怪她也说不上来。而孟氏这次,请来这么多与贺谨雨亲近之人的行为,更让贺谨雨心中警铃大作。 但还没等贺谨雨想出个所以然来,孔英荻就扑上来,搂住了贺谨雨的肩膀。 孔英荻平日里不拘小节是众所周知的事,众夫人看到虽说不喜倒也没什么惊讶的。 白氏却向来喜欢这种爽利性子,连忙说道:“既然许久未见,便去别处一叙吧。这里人多,不方便说些体己话。” 她看到孟氏打量贺谨雨的眼光就不喜欢,干脆直接做主安排起来,完全不给孟氏面子。 孟氏却令人意外地浑不在意,连手上青筋都没暴起,和善地嘱咐道:“那就去碧悠亭吧,那边邻水,风景好又僻静,很适合说话。” 她话音未落,身边的丫鬟就上前一步比了个“请”的手势。 事情进展到这里,贺谨雨也没什么借口再留下。她看了看白氏低头轻声叮嘱道:“万事小心。” 这声音压得极低,外人听不清楚,只能看到贺谨雨低头给白氏掸了掸衣领。 白氏早就觉得孟氏来者不善,此刻自然明白贺谨雨的意思,遂轻点了头,示意贺谨雨放心。 一旁的孔英荻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贺谨雨同白氏说完话,就挽上贺谨雨跟着引路丫鬟走了。 将行至水榭的时候,原先时常跟在孔英荻身边的丫鬟突然跑了过来,“小姐,您快去看看吧 分卷阅读127 !少爷贪杯醉酒被人扶下去了,听说这会儿正闹呢!” “孔大哥也来了……” 贺谨雨本以为孔英荻是为着自己跑来的,不想竟连孔英驰也来了。 孔英荻急切地回道:“就是大哥被丞相家的三少爷邀请,我听说你会来才跟过来的。” 贺谨雨见她着急,姑且按下了心里的疑惑,催促着,“你还是先去看看孔大哥吧,免得他失态出什么岔子。” 孔英荻没有其他法子,只能听从贺谨雨的建议,“那行,你去水榭里面等我,我很快回来。” 贺谨雨点了点头,“好,我这里没什么事儿,你快去吧。” 待到孔英荻走远,贺谨雨才收回了视线,向水榭走去。 未进水榭时即可看见,亭内对着湖水的一面开着窗子。屋内敞亮,挂着些字画,还立着一面画着山水的屏风,看起来很是风雅。 “世子妃请进。” 领路的丫鬟走至门前就停住了脚步,向贺谨雨比着手势。 这一行为倒是让贺谨雨讶异,“怎么,你不跟着进去斟茶伺候吗?” 贺谨雨觉得奇怪……哪里有主人家直接将客人独自留在某处的道理。 那丫鬟眼神一闪,“婢子去拿些点心。” 贺谨雨留心到了她的不自在,向后退了一步,“还是不了,我就在这儿等你。” 此时,水榭的屏风后突然传来了响动。 “离阳!” 贺谨雨大声呼叫,却并没有看到离阳的身影。 那丫鬟趁着贺谨雨分神之际,赶紧向后退去,一转身跑远了。 小萍见状欲追,却被贺谨雨拦下,“别去,以免中计。离阳不在,我们先离开这。” 说着,她提起裙子抬步就走。 谁知刚走两步,后方就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谨娘……” “孔大哥!” 贺谨雨步子一顿,向后望去,只见本该等着孔英荻的孔英驰突然出现在这里,还眼神涣散,面上露着不同寻常的红晕。 孔英驰不停地拽着领子,向贺谨雨逼近。 他这模样绝非寻常的醉酒。 贺谨雨突然想起了今日的一切反常之事。想起了白氏和赵氏与自己错过,想起了孔英荻莫名提前知道自己会来,又想起了孟氏刻意强调的“孔家”。 她瞳孔放大,心知中计。 这贺谨兰与孟氏也是厉害,居然明白声东击西的道理。她们故意拉来白氏与赵氏让贺谨雨分心,却从一开始就打算用这种最简单最下三滥的方式对付贺谨雨。 贺谨雨焦急之际手指突然碰到了袖中的硬物。那是张嬷嬷临行前给她的解毒散。 第59章 同心 贺谨雨不知道解毒散是否对媚药有用,可为今之计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小萍,想办法把这个给他喂进去。” 贺谨雨掏出瓶子,递给了小萍。 小菱被这一系列变故吓得说不出话来。她虽然未经人事,但也听说过坊间流传的关于青楼楚馆的腌臜手段。 小菱此刻已经猜到贺谨雨被人算计了什么。 她曾发过誓要保护贺谨雨一声,这时瞧见小萍攥着瓶子始终无法控制住孔英驰,不知从哪里生出来一股力气,一把扑到了孔英驰身上。 孔英驰本就中了药脚步虚浮。这一撞之下竟让他摔倒在地。 小菱坐在孔英驰身上,一把夺过还在愣神的小萍手中的瓶子,将瓶内的东西对着孔英驰嘴巴一通乱倒。 孔英驰被压住之后正要斥责身上之人,就感觉口鼻处进了许多粉末。他慌乱中吞了不少,呛得直咳嗽。 可能是药效起了作用,也可能是他咳嗽之后清醒了一些,他不过片刻就恢复了一些神智。 贺谨雨见他眼神渐渐清明,尝试着唤道:“孔大哥……” 这一声温婉地呼唤让孔英驰瞬间意识到了失态。 他挣扎着推开了身上的人,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身上无力。 小菱被推得踉跄,稳住身形后见孔英驰手脚无力赶紧上前去扶。 小萍正欲上前帮忙,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的喧闹声。 贺谨雨闭了闭眼睛,暗道这是捉奸的人来了。 孔英驰还搞不懂状况,堪堪站稳后,随手理了理衣襟。 小菱也听见了动静,情急之下突然跪倒在地,大声喊道:“求世子妃成全了奴婢和孔少爷!” 孟氏和贺谨兰兴冲冲地带着一众夫人前来捉奸,还未走上前就看到了这幅画面。 贺谨兰打量着孔英驰清明的眼睛,和贺谨雨丝毫不乱衣襟发髻,心中慌乱。 孟氏老奸巨猾,先前听了丫鬟回禀已经明白事情有变,她不动声色地问道:“这是怎么了,闹出这种阵仗。” 贺谨雨望着小菱乞求的眼神,反应过来小菱的打算。 她又看了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分卷阅读128 众人,心知已经骑虎难下,只能正了正神色,装作愤怒的样子,“我与英荻行至前方的竹林,一时兴起就停下来观看。没想到这丫头竟打着如厕的幌子在水榭私会外男。” 孔英驰此刻怎么可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看了眼被众夫人围住的贺谨雨,垂下头应了此事,“世子妃,您与英荻自来要好,就答应了把这丫鬟给我吧。” 这话让围观的夫人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金陵谁人不知孔家大少爷文武双全,与孔家那个不靠谱的小姐完全不同。 她们中许多人早就将孔英驰当做未来女婿人选。谁知,这向来清高的孔家大少爷,竟然为了个丫鬟毁了自己名声。 贺谨雨同样一惊。 她与孔英驰不过点头之交,从没料到他这般帮自己。 孟氏早就见识过贺谨雨张嘴就来的忽悠本事,一眼瞪住了正欲反驳的丫鬟,向前走去,“这事倒也巧。孔家少爷竟然刚好和丫鬟约在了,世子妃要来的水榭。” 贺谨雨很快回过了神,看着孟氏冷笑起来,“可不是,丞相府这园子恐怕只有此处最好。不然怎得丞相夫人那么巧将我安排在这儿,而孔家少爷也选在了这里。” 不就是欲加之罪吗?孟氏能加,她贺谨雨也能加!这可是孟氏自家的院子! “就是!这水榭可是丞相夫人你推荐的!要说巧也是您选得巧!” 白氏先前没弄清局势,不敢随意插话坏了贺谨雨的事,此刻听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当然不肯放过孟氏。 贺谨兰不愿放弃这个机会,“不过有件事情更巧,世子妃这次居然不请自来,而孔少爷恰好也来了。莫不是这丫鬟可以蛊惑主子,求主子来赴宴,好会情郎啊。” 接着,她还准备提一下贺谨雨曾去孔府之事,再添一把火。 这时,一道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娘子,为夫来晚了,任你责罚。” 沈文信步从人群中走来。 夫人们瞧见沈文赶紧让开了一条道。 沈文看着孔英驰,没好气地轻骂道:“孔兄也太着急了。先前我能送给你那两个侍妾,今日就能再给你一个。怎么也不提前说说,直接就在人家府上这般……失礼。” 孔英驰闻言表情变得尴尬。 夫人里有些年轻的面薄,也被说得面上绯红。 贺谨雨听到他这恶意将孔英驰曲解成急色之徒的话,忍不住嘴角一抽,“定安,你胡说什么呢。” 沈文似是刚反应过来,一拍额头说道:“瞧我这着急的,竟忘了……孔兄,对不住,对不住。” 这却是越描越黑。 说着,他揽住了贺谨雨,一副委屈模样,“说好的陪你来寻外祖母和母亲,结果我路上耽误了。娘子莫要气我。” 这样一来,贺谨雨就因他这话,轻而易举地彻底摆脱了与孔英驰事先约好的嫌疑。 “世子怎么胡说!她今日明明是和你争执之后自己回地赵府!” 黄婉影难以接受沈文无条件相信贺谨雨的事实,大叫出声。 贺谨雨勾唇一笑,“黄小姐莫不是比我们更了解自己内院之事……今早明明是我想外祖母心切,和定安说好回一趟赵府。定安有事耽搁了就让我先回去了。谁知一回去就发现外祖母来了黄府。我想着热闹热闹也好,就厚着脸皮来了,还派人给定安带了信,让他直接来这儿。黄小姐怕不是听了谁的胡言乱语吧……” 黄婉影被堵得不知如何回话,急得直看孟氏。 孟氏近些年越发觉得当年把孙女往死里宠是件错事,因为性格可爱直爽带来的通常是鲁莽蠢笨。 她斜瞥了黄婉影一眼,怒斥道:“还不下去!真是失心疯了,竟敢胡言乱语,妄加揣测世子的意思!” 孟氏收回视线时,在贺谨兰身上略作停留。 这次的事情主要是贺谨兰开的头。她说五皇子派去的细作来信了,信上写着沈文与贺谨雨发生争执,还似乎与不让贺谨雨前去文芷书院有关。 可孟氏再怎么说也要看着五皇子的面子。她无法怪罪贺谨兰,索性将事情推到黄婉影身上。而且,她若骂了黄婉影,沈文也会看在丞相面上不再过份责罚。 可惜黄婉影并没有理解孟氏一番维护之心,她看到的只是亲祖母也用当初的丑事刺激她。 黄婉影大怒,“祖母!我那时分明是被贺谨雨这个贱人骗了!你居然也怕了她,像旁人一样认为我失心疯了!” 她哀怨地望着沈文,“贺谨雨私会情郎被抓个现行,你竟然全然不顾脸面为她遮掩……你就那么喜欢她吗?你不是也怀疑她与孔英驰有私吗?要不然怎么会这般严防死堵不让她与孔家有牵连!” 沈文眯起眼睛,眸中杀意毕现,“黄小姐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本世子的正妃,到底是看不起本世子,还是藐视皇室!本世子竟不知丞相官威这般大,大到可以让孙女无状,胡言乱语!” “快堵住小姐的嘴!世子息怒, 分卷阅读129 影儿是失心疯了!世子莫要怪罪,老身这就给您赔个不是。” 沈文将事情上升到丞相藐视皇威之上,吓得孟氏立即跪下身来。 贺谨雨故意晚一步去扶,让孟氏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 孟氏疼得眉头紧皱,却始终不敢发出声音。 贺谨雨假模假样地扶着孟氏,“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世子仁慈,不会怪罪您的。” 孟氏借着贺谨雨的力正要爬起来,贺谨雨突然手上一软,将孟氏再次摔在了地上,“哎呀,夫人小心!怎么这么不当心,可摔疼了。” 孟氏这次完全没有防备,比方才摔得还响,疼得她冷汗都下来了。 她看着贺谨雨虚情假意的模样,感觉膝盖更疼了几分。孟氏恨得牙根痒痒,怎奈有求于人只能忍着。 她挤出来一个笑容,“是我不小心,不碍事。不劳世子妃相扶了。我叫丫鬟来就行。” 说着,她斜瞥了身侧,“春桃,还不过来扶我!” 孟氏身边唤作春桃的丫头本是因着贺谨雨去扶不敢争抢,这下听到孟氏带着薄怒的声音,赶紧去扶。 孟氏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央求地看了一眼沈文。 沈文冷哼一声,温柔地看着贺谨雨,“娘子又心软,这丫头屡次语出不逊。原先你我未成亲倒也罢了!现在你是我的妻,是皇室宗族认定的英亲王世子妃,我绝不许任何人欺你!” 贺谨雨仿佛忆起了伤心事,上前挽住了沈文的手臂,杏眼微红,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定安,我不要紧。黄小姐不是故意的,您还是可怜黄老夫人一片爱孙心切,饶了她吧。” 他们夫妻二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生生把孟氏塑造成了一个不识大体只会护犊子的妇人,更落实了黄婉影多次欺负贺谨雨的事实。 第60章 归宿 孟氏气得青筋乱跳,一时间没了主意。 “影儿无状,冲撞了英亲王世子和世子妃。来人啊,把这不肖孙拉下去,关进祠堂,家法伺候!” 就在这时,一道威严冰冷的声音传来。 贺谨雨抬头望去,发现是一个穿着深灰色大氅的老人。 那老人身上的威严不同于赵宣城的,那是从内心深处的冰冷中渗透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和……残忍。 这就是当朝的黄丞相了。 黄丞相给沈文行礼后,冷眼看着下人将被捂住嘴呜呜直叫的黄婉影拉下去,才分了眼神给孟氏,“你实在太宠影儿了,宠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从今日起你就禁足,没我的允许不许再见影儿。” 黄丞相公然斥责孟氏,让孟氏在金陵众夫人面前很下不来台。 可她多年的修养让她硬生生忍住了反驳的冲动。孟氏低下头应了声“是”。 黄丞相料理完家事后,便看向了赴宴的众位夫人,“今日府中出了些事,不能让夫人们玩个尽兴了,改日本相必定遣人去各位府上致歉。” 此话一出,众位夫人连忙道着“不用”“客气”向黄丞相告辞。 白氏和赵氏趁机担心地看了眼贺谨雨。贺谨雨示意她们先回去。 黄丞相这雷厉风行的手段让贺谨雨不禁正视了眼前的老人。 他恭敬地向贺谨雨行礼,“此番委屈世子妃了,本相必会好好管教孙女,为世子妃出气。世子妃可别跟她计较。” 他这话明面上是在致歉,可贺谨雨却从中听出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沈文似是感受到了贺谨雨的紧张,伸手揽住了贺谨雨,“那我们也不再打扰黄丞相处理家事了。先行告辞。” 贺谨雨感受着身边之人的温度,忽而绽放了笑颜,“丞相哪里的话,令孙直率,只是年幼,本世子妃不会计较的。” 黄丞相没料到贺谨雨在自己威压之下还能如此坦然自若,他抬眸多看了贺谨雨几眼,“世子妃大度。世子,本相还有事要处理,恕不远送。” 沈文厌恶黄丞相对贺谨雨的打量,刻意偏着身子挡住他的视线不再言语,直接揽着贺谨雨大步绕过黄丞相。 末了,他转过身看向还在愣神的孔英驰,“还不走,就那么喜欢在别人的地方……吗?” 孔英驰立即回过神来,向黄丞相行礼告辞,又手足无措地看了看跪在一旁的小菱,不知如何是好。 贺谨雨看着小菱,故作愤怒地骂道:“还不起来!快随我回去!” 小菱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跟在了贺谨雨身后。 随后,沈文一行就这样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丞相府。 黄丞相看着沈文对贺谨雨一副小心呵护的模样,微眯了眼睛,面上露出笑意,“给本相备马车,本相要去趟五皇子府。” 沈文借着讨论小菱去处的理由,邀请孔英驰同回了英亲王府。 一进鹣鲽院,贺谨雨立即牵住了小菱的手,“这次……真是委屈你了。” 孔英驰在一旁满脸内疚,“是我警惕性太低, 分卷阅读130 就这样着了别人的道。我会对小菱姑娘负责的。” “……” 贺谨雨知道若是问起小菱,小菱一定愿意做任何事。可她不愿意把小菱像物品一样送来送去。而如今这种情况,她也不知道什么安排是对小菱最有利的。 “那就好,小菱可是我娘子最得力的大丫鬟,配你不算委屈你。你可以好好待她。她与先前我送你的女人可不同,不许像对那些女人一样将她扔在后院不管不问。” 沈文不等贺谨雨开口,就率先应了此事。 贺谨雨瞪了沈文一眼,却终究没有当着孔英驰的面说些什么。 小菱看见了二人的眼神官司,犹豫着开口,“世子妃……如今奴婢已经在金陵众夫人面前认下了与孔少爷私会之事。若是奴婢不跟孔少爷走,只怕……有心人会嚼舌根。到时候今日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可是,我答应过,要照顾你和你娘。” 小菱每次都不顾自己只为她考虑,令贺谨雨于心不忍。 孔英驰对贺谨雨行了个书生礼,“谨……世子妃放心,英驰自会好生照料小菱姑娘和她的娘亲。这次的事儿都怪英驰疏忽,英驰定会负责到底。” 沈文听到孔英驰要唤贺谨雨“谨娘”,立即一个眼风扫过去,爆发了满身戾气,直到孔英驰改口才缓和下来,“既然如此,我便做主将小菱许配给孔兄了。娘子可有意见?” 贺谨雨看着沈文一副急着把小菱推出去的模样,又想起了他曾说的后院那些女人都是为了自己才纳进来的。 贺谨雨突然明白过来,沈文将小菱安排院子后一直没有给她名份的原因,恐怕就是为着日后给她另外安排归宿。 她想着孔先生倡导有教无类,狄氏温和热心,必定不会为难小菱。 而孔英驰为人正派一表人才,若是小菱没有心上人,他又肯真心待小菱,那他的确可算是一个良配。 “小菱,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你是真的想好了吗?若是没有,我完全可以再想法子。你信我。这件事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贺谨雨还是觉得要让小菱好好考虑一下。 小菱这些日子看得出贺谨雨与沈文感情渐渐升温。 她本就是想为帮助贺谨雨看住后院的小妾,如今看到沈文对贺谨雨上心就打算留在贺谨雨身边安心做个丫鬟。 可是贺谨雨遇到了紧急情况,她虽然不舍还是希望可以帮助贺谨雨解决麻烦。 “奴婢愿意,奴婢相信孔少爷的为人。” 小菱坚定地说道。 孔英驰瞧着小菱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忍不住安慰道:“小菱姑娘大可放心,过了这阵儿若你想走,英驰随时可以放你走。不管是我还是世子妃都会尽力为你安排的。” 这话让贺谨雨心中松动,也令小菱想起另一个可能。 小菱想起,贺谨雨曾说过日后必然是会与沈文和离。若是孔英驰这般说,她完全可以等到贺谨雨离开英亲王府再回到贺谨雨身边。 若是贺谨雨最终与沈文感情渐笃,改变了主意,那只要可以照顾娘亲,她在哪里也不重要了。 因为自小菱被贺谨雨救下之后,她这一生就注定了只会为贺谨雨和娘亲而活。 最终,孔英驰与沈文商定在两日后的良辰吉日,将小菱光明正大地迎进府。 贺谨雨再三思量,决定让小菱从英亲王府出嫁,这样可算是亲王府出去的人,更加体面。 如此一来,贺谨雨也不便再回娘家,命小萍去赵府打声招呼并准备随孔英驰一同去孔府,亲自与狄氏商量这件事。 然而,沈文主动揽了此事,他抢先一步开口,“娘子还是回赵府同外祖母解释一下情况吧,想来今日发生那么多事,外祖母同母亲此刻必定还在担心。你这趟顺便把小菱母亲接来。孔府那边我去说。这件事情牵连不小,不同于其他的亲事。我准备直接与孔大人商议。” 贺谨雨知道此事牵扯到五皇子,觉得沈文谨慎一些也好,便同意了他的提议。 夜里,贺谨雨才有机会和沈文问起今日之事。 “你是怎么做到那么快赶过来的……” 贺谨雨伏在榻边看向美人榻上的沈文。 沈文坐起身迎上贺谨雨的目光,语气颇为责怪,“你下次可不许不跟我说一声就贸然行动。今日离阳初入黄府就被一伙号称家丁的人围住。好在离阳警醒,觉察到对方内力深厚绝非普通家丁。他发现事出反常就发了信号给附近的暗桩。暗桩不敢擅闯丞相府所以立即联系了我。” 沈文认真地望着贺谨雨,眼神里满是后怕,“你不知道我收到报信的时候有多害怕,生怕晚一点你会出事。在丞相府内遇到孔英荻时,我就猜到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更是担心你会上套,立刻问出你的位置赶了过去。这次的事,不得不说多亏了小菱。你放心,我必定多给她几分体面。” “你遇到了英荻……我后来确实一直没再见到英荻。当时急着脱困,我竟然 分卷阅读131 把她忘了……她去哪里了?” 贺谨雨忙了一整日,直到现在才想起孔英荻。 沈文见她全然没有在意自己的告诫,心中不满,随意地应道:“我怕她冒冒失失地去了那边再出什么乱子,就让她先回去了。” 贺谨雨留意到沈文突如其来的怒气,撑起上身向他那边探了探头,“你怎么了……我知道这次确实是我鲁莽了,你放心,我以后定然会小心的。” 沈文微微一愣…… 她这是在哄自己? 这个认知让沈文欣喜不已,怒气都瞬间消散了。可当他看到贺谨雨略带小心的眼神时,就忍不住想要再绷一会。 贺谨雨见沈文依旧沉默不语,不由叹了口气。 这模样令沈文顷刻破功,“叹什么气……” 贺谨雨微噘着嘴,“这事儿确实是我鲁莽,可是起因还不是你。” “起因怎么会是我?” 沈文语气里满是不明所以。 第61章 久别 贺谨雨嗔了他一眼,“你没听黄婉影说吗,他们觉得那样可以陷害我的原因是你也在防备我与孔英驰。他们肯定以为你心中本就有疑,选他来栽赃我必定可以令你信服。” 沈文看着贺谨雨闹别扭的模样,觉得有趣,自然不再驳她,“你说得对,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够仔细。” 贺谨雨见他终于松口,赶紧加把火,“你也意识到自己不对了?其实,我与孔英驰真的没有什么。我待他一向只能说是客气,那也是看在英荻的面上。” 贺谨雨今日一直不唤孔英驰“大哥”,改口喊他“孔英驰”的行为,让沈文心里很是受用。 贺谨雨偷眼瞧着沈文,发现他这次完全没有一口否决的意思,又补充道:“我夫君气度不凡,又岂是他人可以比拟的。他们冤枉我通奸那可真是昏招。” 这给沈文戴高帽子的话,让沈文突然觉得不对…… 贺谨雨不等他反应过来,就立即抢白道:“定安,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这一顿糖衣炮弹吃得沈文晕头转向,“有。” 贺谨雨面上一喜,“谢谢夫君。” 沈文有种不好的预感,眉头一皱,“谢我作甚……” “谢谢你同意我回文芷书院。” 贺谨雨躺回榻上,闭上了双眼。 沈文站起身来,“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他本是兴师问罪了,却不想竟然被贺谨雨不知不觉间带进沟里了。 贺谨雨一动不动,也不看他,“你难道真的觉得孔英驰比你好,好到我如果与他经常遇见就会喜欢上他吗?” “还是……你真如他们所言,不信任我到这种地步。即使是离阳日日跟着我,也不足以让你对我放心?” 贺谨雨陡然睁开眼睛,委屈地望着沈文。 “不是!我……”,沈文看着贺谨雨的眼神,颓然地叹气,“我确实不喜欢你和孔英驰走得太近,因为他看你的眼神让我觉得不舒服。可最重要的原因是,你的处境确实很危险。” 沈文坐在了贺谨雨脚边,“你可记得大婚前我一直避见你,还特意纳妾,更是在你入府之后刻意让府内众人觉得我们感情不好的事……这一切的一切最根本的理由在于,我做得事很危险,若我表现得很在意你,只怕你会成为他们控制我,攻击我的把柄。” “所以你才会在去封城的路上性情大变,突然靠近我。因为……你知道就要搬离瑞亲王府了……” 贺谨雨恍然大悟。 沈文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其实我该在万事皆定之后再向你袒露真心的。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若是这般忽略你直到那时,恐怕你根本不会再给我机会靠近你……那我做得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这番话让贺谨雨深感触动,她从未想过沈文竟然暗自谋划了那么多…… “可是……我总不可能永远窝在府里。即使我能,我母亲也不能,我外祖父更不能!很多事情逃是逃不掉的。” 沈文向贺谨雨探过身去,摸了摸她的头,“的确如此,以后像今日这般的事情必然会出现得更多更密集。与其将你藏在府里倒不如让你去做想做的事。” 贺谨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你答应让我回文芷书院了……” “是,不过要等两日后小菱嫁出去再说。英亲王府没有当家主母,平日里的收支用度我可以抽空帮你做,可是嫁丫鬟这种事情还是要你亲自来操持。” 贺谨雨得偿所愿,自然没有不应的,“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书院现下应该要放年假了,我也不急。你放心,等小菱嫁出去后,我会学着执掌中馈的!” 两日后,孔英驰抬了轿子,从英亲王府后门将一身淡红喜服的小菱接去了孔府。 沈文为了表示对小菱的补偿,额外准了贺谨雨将小菱的院子张灯结彩的提议,并除了贺谨雨给的那份,从公中支了一笔银子给小菱做嫁妆,可 分卷阅读132 以说是给足了她体面。 孔府因着沈文的提前叮嘱,虽是纳妾不宜大操大办,但还是小摆了一桌,请了贺谨雨和沈文前来庆祝。 贺谨雨想着这是自己第一次嫁丫鬟,所以在偏院也摆了几桌,让小萍等平日与小菱一同做事的丫鬟也热闹热闹。 小荷和张嬷嬷不愿贺谨雨身边没人,说什么也不肯留在英亲王府吃酒,跟着贺谨雨同去了孔府。 随贺谨雨一起去的,还有小菱的母亲江氏。 “先前的事,我替外祖母向您道歉,她也是出于对我的担心……” 贺谨雨看着坐在马车一旁束手束脚的江氏,缓和气氛道。 江氏张皇地抬起头,目光涣散,却努力向声音源头望着,“世子妃言重了,奴婢都知道的。” 贺谨雨向小荷伸了伸手。小荷会意将一个盒子递给了贺谨雨。 “这是小菱和你的卖身契,当初本是为着掩人耳目签的。如今小菱已经嫁给了孔家,那这卖身契自当还给你们。” 贺谨雨将木盒递到江氏手中。 江氏颤巍巍地推着盒子,并不敢接,“小姐,这怎么成,照理也该给孔家。” 贺谨雨将柔夷覆在了江氏枯瘦的手指上,“我本该把这个给小菱的,可我知道小菱必定不肯接。你也暂时别告诉她,否则她绝对不乐意。孔家那边你放心,孔夫人和孔少爷都是明理之人,不会介意这些东西的。我将卖身契还给你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们日后将英亲王府当成小菱的娘家,而非主子家。不过,你大可放心,我既然说过要照料你们,那就永远都作数。可是,这并不是因为卖身契的缘故,而是因为我真的拿小菱当家人。” 江氏接过盒子,脸颊上不断划过浊泪。她撑着身子从凳子上滑下来跪在地上,“世子妃,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小菱能遇到您是她的福分。” 贺谨雨连忙起身相扶,“这是做什么,我能遇到小菱才是福分。她这些年真心待我,为我做了不少事。而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江氏低着头执意要跪。贺谨雨扶她不动,喊了张嬷嬷和小荷帮忙才将她撑回凳子。 这样一番折腾之后,孔府到了。 沈文翻身下马就连忙去扶贺谨雨下马车。二人并肩而行,还未走至垂花门前,沈文就被孔英驰请去喝酒了。 孔大人今日不在府中,所以是由孔英驰前来接待沈文。毕竟只是纳妾,他也不需要兴师动众地回来,否则反而显得刻意。 贺谨雨独自进了垂花门,一进去就看见狄氏和孔文筠带着孔英荻在等。 贺谨雨这还是自大婚前书院一别后第一次见孔文筠。那日婚宴孔文筠虽说来了,可贺谨雨一直忙得晕头转向根本也没见着她。 孔文筠这几年一点儿也没变,还是那样气质清雅脱俗,还是一身书生风骨。 她与狄氏一见贺谨雨就要行礼。 “孔先生……不必多礼。” 贺谨雨伸手去拦,声音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孔文筠直起身温和地笑着,“来了。” 那语气就像是她们昨日还在见面那般自然。 狄氏知道贺谨雨与孔文筠感情甚笃,也不计较贺谨雨未去扶她。 她自己直起了身子,热情地牵了贺谨雨的手,“世子妃,咱们进去吧。” 孔英荻方才跟着狄氏草草行了个礼,此刻见贺谨雨又被狄氏缠上了,偷偷地对贺谨雨吐了吐舌头。 不过,此番狄氏并不似先前那般拉着贺谨雨就聊个没完没了。她知道贺谨雨如今是世子妃了,虽说依旧待贺谨雨亲厚,但终究克制守礼了许多。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狄氏表示了并不介意小菱的出身。反而,当她得知了小菱的身世之后,对小菱的有勇有谋,不卑不亢很是喜欢。 饭后,狄氏拉走了还要往前凑的孔英荻,特意要孔文筠去送贺谨雨,好让她们说会儿话。 贺谨雨这般久没有来看孔文筠,实在无颜与孔文筠攀谈,她在院子里跟着孔文筠走了许久也没想好怎么开口。 “他待你可好……” 孔文筠率先打破了沉默。 贺谨雨听她提起沈文,不自觉地想起前几日她与沈文斗智斗勇,终究赢得了回文芷书院的机会之事。 孔文筠看到贺谨雨微微勾起的唇角,放下心来,“看来不错。” 贺谨雨这才回过神来。她听出来孔文筠话中的调侃之意,脸上一热,“先生莫要打趣我。” “对了,我与定安说好了,明年正月十六应该就能回文芷书院继续读书。” 贺谨雨见孔文筠依旧盯着她,刻意聊起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 孔文筠闻言感到欣慰,“这英亲王世子真是难得,竟然支持你回文芷书院。想来这般尊重女子意见的人,人品不会差到哪儿去。我先前还在因他大婚前纳妾之事担心,这下倒是可以放些心了。” 贺谨雨站定在梅林之下满含歉疚地望着孔文筠 分卷阅读133 ,“孔先生,我一直没能抽空来看您,让您为我担心了。” 孔文筠着着青袍,在交叠地梅花之下看起来格外清冷。 第62章 情定 孔文筠为人清冷,望向贺谨雨的眼神却始终带着温度。 她摸了摸贺谨雨的发髻,“你照料好自己就成。一日为师终生为母。我既然算得上你母亲,担心你也是应该的。快到年节了天气冷,整个英亲王府还要靠你操持,千万小心身子。” 贺谨雨在与孔文筠对视的瞬间,突然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眼前之人是孔先生还是远在未来的妈妈。 好在,孔文筠及时收回了视线,让贺谨雨很快清醒过来没有失态。 孔文筠将贺谨雨一路送至大门前,第一时间留意到了门外骑在马上的沈文。 沈文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可他并未去府内寻她而是静静地等在门外,显然是猜到贺谨雨会同孔文筠叙旧,刻意给她们留时间的。 这一体贴的行为更让孔文筠对沈文有了几分好感。她对着沈文遥遥一笑。 沈文注意到孔文筠的动作,立即翻身下马,也远远地向她行了个恭敬的书生礼。 沈文知晓贺谨雨待孔文筠如长辈般尊敬,自然也不会怠慢她。 孔文筠拍了拍贺谨雨的手,“去吧,有空可以送请帖来,我去见你。” 贺谨雨抿唇一笑,“多谢先生体谅。” 孔文筠不愧有一颗玲珑心,竟看出了沈文对孔英驰的防备。 贺谨雨先前一直未能前来拜访孔文筠,除了确实抽不开身以外,还有就是因为这个。 毕竟沈文连文芷书院都不乐意让贺谨雨去,更何况是孔府。 而贺谨雨一直未下请帖,担忧的就是于理不合。毕竟这世上哪有学生要先生拜见的道理?这岂非不尊师长。 如今孔文筠主动提起,那贺谨雨便可以理所当然地邀请孔先生来英亲王府了。 贺谨雨不禁在心中暗骂自己,竟然忘记了孔先生最不在乎这些虚礼,白白耽搁了这般久。 路上,贺谨雨想了又想,还是掀开车帘,对着骑马跟在一侧地沈文道:“你进来随我同坐吧。” 沈文面对贺谨雨这种要求,自然没有不应的,他直接从马上纵身跃进了马车。 “可是舍不得孔先生……不必难过,日后你若想去孔府见她随时可去。” 沈文进了车厢,贺谨雨才闻到已经被风吹得淡淡的酒气。 贺谨雨轻轻地勾起沈文的一只手指,眼中像是盈了一汪化不开的水,“定安,谢谢你。” 这话听在沈文耳中,竟比今日饮的梅花酿还要醉人。 沈文看着贺谨雨柔软的小小手掌,将它握在了手心。沈文手上,习武练字得来的粗糙茧子,细细摩挲着贺谨雨的掌心,让她觉得有些痒。 坐在一旁的小荷红着脸低下了头,死死地盯着裙角,不敢乱看。 张嬷嬷自顾自地做着摆茶的事,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而她不经意愉悦起来的表情,还是暴露了她此刻欣喜的情绪。 马车的帘角被风吹开,给烧着暖炉的车厢带来了一阵寒气,可车厢中的人却觉得这温情气氛依旧浓烈,散也散不开。 既然小菱已经嫁出去了,那贺谨雨也就要开始履行承诺,逐渐接手府内的大小事宜。 大到准备除夕宫宴敬献给皇上的贺礼,小到处理厨房的婆子和传膳的丫鬟发生的争执,现在全都需要贺谨雨一一过问。 这执掌中馈说白了就是管账管下人,虽说没有贺谨雨想象的那般难,可是这事让人头疼在繁琐。 这不,如今到了年底需要核对账目,贺谨雨已经为着这个熬了好几个大夜了,颇有些当初在现代考证时熬夜看书的认真模样。 她不会用算盘,又没有计算器,算起账来全靠用毛笔在纸张上一笔一笔地演算。这种算法看起来简单,但是用在数据繁多的经年账目上很容易出差错。 沈文不理解她的算账方法,也为她这般辛苦感到心疼,主动分担起了一半的账目,并教她如何用算盘。 贺谨雨学起来倒觉得不难,可是真要熟练地用在对账中还是很难的,竟还不如用笔算着快。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般怀念计算器的时候。 好在,在沈文的帮助下,贺谨雨勉强在年前将账目核对完毕,并给各地的庄子备下了年礼。 除夕这日阖宫准备晚宴,沈文得以偷闲一日。贺谨雨不愿打扰沈文休息,晨起后没有喊小荷,就自己轻手轻脚地穿衣梳妆出门,去了沈文书房内用早膳。 这些日子,沈文白日里要忙着公事,夜里还要陪贺谨雨对账,熬得身量都消瘦了。 贺谨雨瞧着心内难安。可是沈文坚持要帮忙,而她也确实无法凭借一人之力解决所有账本,最终贺谨雨还是接受了他的帮助。 可沈文习惯很好,即使这些日子很累还是在辰时醒了过来。 沈文醒来时发现屋内安 分卷阅读134 静,转过屏风向床榻上看去,才知道贺谨雨已经走了。 他没有要丫鬟伺候的习惯,成亲后又不方便叫小厮来后院,便自顾自地披上长袍,从“暖水釜”中倒了水净面后去寻贺谨雨。 门外等候的小萍将沈文带去书房时,贺谨雨还在拨弄算盘珠子。 “还在琢磨吗?” 沈文瞧着贺谨雨盘腿坐在坐榻上,认真又头疼的模样有些好笑。 贺谨雨颓然地将算盘扔在炕桌上,“算了,这算盘我感觉我是用不好了。我以后还是尽量在平日里多对几次账,这样便不会在年末手忙脚乱了。” “对了,你怎么不多睡会……小荷,摆饭。” 贺谨雨看着沈文神采奕奕的模样,心里清楚他必然还是疲惫的。 沈文向来如此,不管事情再多,忙到再晚,第二日依旧可以看起来一切如常。 沈文走了过去,在贺谨雨对面坐下来,“醒来便睡不着了,看到你不在就想过来找你。午后要去宫内赴宴,我怕到时候忙起来顾不上你,想提前嘱咐你几句。” 说话间,小荷已经带着小丫鬟将饭食端上来,摆在了沈文面前的炕桌上。 沈文端起姜粥,用筷子搅了几下,抬头看向贺谨雨,“回头进了宫之后你就跟着皇后娘娘,其他人其他事儿都不用管。若是有人为难你,也不必忍着,自会有皇后娘娘为你做主。” 贺谨雨趴在桌上,托着下颌点了点头,“我记住了,你多喝点姜粥,最近天寒你又劳累,喝些姜粥可以驱寒。” 贺谨雨用过午膳小睡片刻后,小荷和小萍就捧着王妃规制的朝服过来了。 这是英亲王向皇上求来的恩典…… 如今正是寒冬,衣服本就厚重,王妃的朝服更是繁复。 “我感觉我一定会被憋死。” 贺谨雨可怜巴巴地看着沈文。 沈文宠溺一笑,帮她理了理衣襟,“忍一忍吧,一年到头也就这么几次非去不可的宫宴。而且朝服越重才越能压住那些不安份的奴才。” 沈文语气忽而变得狡黠。 贺谨雨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你的意思是……贺谨兰会去?” 她想起沈文早间的吩咐,不由眉头一挑,“那倒是热闹了,看来皇后娘娘要我去,是想借刀杀人啊。” 沈文轻笑起来,“并非如此,不需要你杀人。皇后娘娘性格柔顺,要的不过是你帮她控局。现下正是特殊时刻,皇后娘娘很怕有人趁机生事。” “莫不是……” 贺谨雨大吃一惊。 沈文话中之意分明是夺嫡之争已经进展到非常时期。那岂不是说明……皇帝身子不大好了。 这样一来,朝堂恐怕真的不太平了。 她不由担心起沈文和赵宣城来。 贺谨雨想起今日宫宴,白氏身为有品级的诰命夫人也有赴宴资格,于是催促小荷小萍动作快一些,想尽早入宫与白氏商议一下。 这样一来,贺谨雨竟连服饰带来的沉闷都感受不到了。 申时,贺谨雨与沈文出发进宫敷衍。 沈文知道贺谨雨衣料厚重不便,于是放弃骑马,扶着贺谨雨一同进了马车。 马车尚未行至舆安门就停了下来…… “车内可是英亲王世子和世子妃。” 前方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沈文眉头紧皱,“是五皇子。” 贺谨雨倒是真没想到五皇子会在这里堵他们。 沈文掀开帘角,跳下了马车,恭敬地唤了声,“五皇叔。” 五皇子并不肯就此罢休,依旧望着马车,“侄媳妇儿没有同来?” 沈文脸色更加难看,想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他与五皇子一派近些日子已经闹得很僵,不过维系着面上的尊重罢了。 不知怎得,沈文觉得五皇子这样专程等在这里,还特意针对贺谨雨,绝非是想见侄媳妇那么简单。他下意识就不想让五皇子与贺谨雨接触。 “怎么?本王还能吃了侄媳妇儿不成。” 五皇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他早被封为肃王,这般自称倒也没错。 “五皇叔说笑了,谨娘怎么敢不来见您?” 五皇子没等到沈文开口,就看到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小丫头,紧接着,那丫头掀开帘子,拿出了小凳,从马车上扶下来一个人。 正红色的朝服将那人衬得容色艳丽非常。可那人身量虽小,却举止端正,使得这份艳丽并不显得轻佻,甚至还颇有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这人正是贺谨雨。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的世子妃终于明白自己心意了~ 世子终于熬出头了! 第63章 暗波 贺谨雨由丫鬟扶着聘聘婷婷地走过来行礼,头上的步摇轻轻摇动,端正的气度里带上了几分风流姿态。 五皇子不由赞叹道:“侄媳妇儿果然出色,怪 分卷阅读135 不得会让本王这个油盐不进的侄子这般看重。” 贺谨雨看到五皇子温和儒雅的脸,发现他与英亲王眉目间有些相似,却完全不如英亲王那般俊俏,只是胜在气质温润。 若非贺谨雨早知道他是什么人,恐怕也会被他的外表所欺骗,以为他是一个和善之人。 五皇子的话让沈文心中警铃大作。 “五皇叔这样说真是抬举谨娘了。爱屋及乌这个道理谨娘还是懂的。五皇叔宠爱谨兰,是谨兰的福气。不想,谨娘竟然还沾了光,这样得五皇叔夸赞。实在惭愧。” 贺谨雨巧笑倩兮,语气里满是对贺谨兰的疼爱。 这话本也没错,可偏偏用在此刻就不太对了。 五皇子乃是沈文皇叔,贺谨兰又是贺谨雨庶妹。按理说,在建唐这个地方,庶妹与他人做妾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话真正膈应人的地方,是在于不断提醒五皇子被人背叛的事实,以及贺谨兰这个人总是蹦跶,喜欢拿着五皇子正妃的名号四处招摇,恰好显得五皇子比贺谨雨低了一级似的。 远远站在一旁的贺谨兰听了这话登时浑身僵硬了起来,手指不断扯着袖子。 然而,五皇子并不在意。 他笑容依旧亲切,“兰儿确实极讨本王喜爱,贺家的女儿总是出色的。就连你们那个命途多舛的嫡妹,听说也是个声名远播的才女。” 沈文不喜五皇子的眼神,上前一步遮挡了五皇子的一部分视线。 贺谨兰在一旁瞧见沈文为贺谨雨屡次出头,心里不免酸涩。 她看了看眼前深不可测的五皇子,又看了眼贺谨雨身上刺眼的正红色朝服,一瞬间对贺谨雨恨意横生。 她总觉得如果不是丁姨娘死了,这些都应该是她的!而如今,这一切都被贺谨雨抢走了! 贺谨雨被沈文拦在身后,微眯着眼睛望着五皇子,神色变得防备。 贺谨雨倒不害怕五皇子会在皇帝面前揭露她替嫁一事。 这件事情涉及到五皇子与世家的交易,五皇子若非抱着同归于尽的态度是不会犯这种蠢的。 真正让贺谨雨害怕的是,五皇子在这时突然提起这件事或许是对贺谨雪起了歹念。 可是,贺谨雨有些不敢相信…… 贺家如今正与五皇子合作。五皇子若是要伤害贺景雪,贺温博当真会有坐视不理吗? 五皇子看着贺谨雨突然变化的神色,轻轻笑起来,“咱们快走吧,晚宴时间也快到了。” 他看向贺谨兰,“兰儿,还不快过去陪着世子妃!” 贺谨兰收起心思,顺从地走过来,抚上了贺谨雨的手臂,“世子妃,我们一同进去吧。” 贺谨雨此刻才开始留意贺谨兰,她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贺谨兰又变回了原先那种谨小慎微的模样。 她本就是小家碧玉型的美人,如今这般姿态倒也看起来楚楚可人,可她偏偏穿着一身宝蓝色锦服,仿佛刻意想要显示老成,以衬托她身份尊贵似的。 这样一来,反而搞得她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样,上不得台面。 贺谨雨不过淡淡的几眼,就让贺谨兰敏锐地感觉到了那股轻蔑。她面上一红,手上不自觉用力了许多。 “嘶——” 贺谨雨吃痛。 贺谨兰见弄痛了她,紧张地看了一眼五皇子,神色满是忧惧。 沈文面色一凝,“看来五皇叔这位侍妾并不喜欢本世子的正妃。那便不必勉强了。” 沈文趁势拉过贺谨雨,有意无意带着她站得离贺谨兰和五皇子远了些。 沈文并不介意与五皇子虚与委蛇,但是他无法接受五皇子那带着算计打量贺谨雨的眼神。他如今唯一想做的,就是让贺谨雨远离五皇子。 “毛手毛脚的,像什么样子!兰儿,你可要与大姐好好学学规矩,别丢了本王的脸面。” 贺谨兰暗暗咬着贝齿,忽而想起五皇子的打算,努力忍住了所有恐惧怨恨,向贺谨雨恭敬地行礼,小心翼翼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只是一不小心。” 贺谨雨看着眼前突然转性的贺谨兰,不自觉扬了扬眉梢。 她想起了贺谨兰每次隐忍的时候。 每每贺谨兰面上越是柔和,那她心底的打算就越是恶毒。 贺谨雨此刻越发怀疑五皇子是要对贺谨雪下手了。 她望向沈文,眼神里带着急切。 沈文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他拍了拍贺谨雨的手,示意她放心。 可是沈文能安慰贺谨雨,却不能安慰自己,他心里盘算着,待会还是要嘱咐武阳,再多调几个人过去保护贺谨雪。 然而贺谨兰就像一只甩也甩不掉的橡皮糖,一路紧跟在贺谨雨身侧与她东拉西扯的。 五皇子则是一副与沈文关系极好的长辈模样,始终淡笑着与沈文闲话家常。 四人这一行看起来倒是诡异的和谐。 “奴才在这儿等候多时了。英 分卷阅读136 亲王世子,世子妃,快随咱家去见皇后娘娘。” 终于,在舆安门内,一个看起来品级不低的太监迎了过来。 贺谨雨先前听沈文提起过,这应该就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总管太监祝公公。 沈文如释重负,淡笑着对五皇子行礼道:“既然皇后娘娘有请,那侄儿便不能再与随皇叔同行了。告辞。” 说着,他拉着贺谨雨随祝公公离开,向皇后娘娘所住的紫坤宫走去。 贺谨兰待沈文等人走远了,才试探着轻声问道:“五皇子,这可如何是好。英亲王世子始终陪着,现在又来了个皇后娘娘,咱们怎么把贺谨雨单独拉出来对她实施计划啊。” “不急,她姐姐现在在我们手上,此番必定要让她有来无回,让所有人瞧瞧背叛本王的下场。” 五皇子身上的阴冷一瞬间倾泄而出,哪里还有半分温润的模样。 不过,这感觉持续得很短,短到仿佛一切都是错觉,还未等人回过神来,五皇子就又变成了原先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妾身不知五皇子为何这般在意贺谨雨,她不过是个被家族放弃的女子,怎么配让五皇子亲自布局。” 贺谨兰瞥了一眼贺谨雨离开的方向,疑惑道。 “你以为你父亲就真的在意你了?若非彻底绝了贺谨雨这条路,你父亲那个老狐狸怎么可能全心全意为本王。杀了她你父亲才不会有退路,而英亲王世子也会一蹶不振。英亲王世子的背后可是英亲王!到时候太子一派失了英亲王的力量,必然会受挫。那时,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五皇子笑容依旧淡淡的。他声音极低,在外人看来仿佛只是在与侍妾调笑。 贺谨兰偷眼看着五皇子的模样,心里的不甘淡了许多。 年纪大怎么了?不够温柔体贴又怎么样?她的男人是有野心的!是未来的九五之尊! 她想着贺谨雨和贺谨雪都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不由更是开心。 她终于是贺家唯一的女儿了!嫡女算什么!还不是要被她踩在脚下! 贺谨雨看着巍峨的宫城,总是忍不住用余光四处扫视着。 祝公公不似电视里演得那般扯着公鸭嗓子,而是举止大方得体,声音虽细但并不难听,反而让人觉得温柔熨帖。 他带着沈文等人一路穿过御花园,见贺谨雨好奇,轻笑着道:“世子妃若是喜欢,咱家回头就禀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为人宽厚,必会派人带您逛逛园子的。” 贺谨雨不过是看到御花园亭台楼阁修得繁复大气,稍稍晃神便被祝公公留意到了。 贺谨雨心中不禁赞叹起这祝公公不愧是皇后身边的总管太监,果然心细如尘。 她恭声道谢:“那便有劳祝公公了。” 皇后所居的紫坤宫几乎处在宫殿正中,沈文知道路程不近,暗暗用力托着贺谨雨的手臂,免得她走久了腿疼。 贺谨雨感受到了这份体贴。她突然想起成亲那日的狼狈,忍不住对着沈文盈盈一笑。 沈文如今也算苦尽甘来。从赵府回来那日贺谨雨主动牵了他的手以后,二人相处越发融洽,贺谨雨也不再排斥与他牵手拥抱。 祝公公始终垂着眼睫,可贺谨雨和沈文的互动却没逃过他的眼睛。他抿嘴笑着,心里暗叹这英亲王世子与世子妃感情当真不错。 借着沈文的力,贺谨雨并未觉得这段路有多么长。 紫坤宫是一栋巍峨的宫宇,周围挖了修砌规整的池子环绕以流水,即使是冬日,流水依旧没有上冻。 只是这水看起来也没什么生气罢了。 “这里原先种着河莲,冬日里是看不到的。” 祝公公还未及进殿通报,皇后已然行至殿前。她瞧见贺谨雨盯着池子,像是知晓贺谨雨心思一般解释道。 贺谨雨抬头瞧见上首站着一位身着盛装的丽人,正黄色宫装上的深蓝色苏绣凤凰与金色凤冠相得益彰,衬得丽人脸上的浓妆尊贵异常,竟丝毫没有浓妆常有的妖娆轻佻。 贺谨雨登时反应过来这是皇后娘娘,她大大方方地施了礼,“皇后娘娘万安。” 第64章 危机 沈文瞧着贺谨雨诚惶诚恐的模样,弯了弯嘴角,对着皇后娘娘行礼,“皇奶奶万安。” “都起来吧,不必拘泥,快随本宫去玄政殿瞧瞧皇上。” 皇后伸出手向台阶下走来。 贺谨雨会意,立即踏上石阶,扶住了皇后的手。 皇后见她乖巧机灵,拍了拍她的手背,“先前就总听定安提起你,如今可算是见到了。你也不必拘束,日后就随定安唤我皇奶奶即可。孙辈儿里啊,我最喜欢的就是他。” 贺谨雨瞧着皇后慈爱一笑的模样,才依稀看到她脸上被浓妆藏住的纹路。 贺谨雨想着如今前朝正斗得厉害,只怕皇后的儿孙辈里也没谁会有心思来宫中尽孝,她突然觉得皇后有些可怜。 盛装之下,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老人。 分卷阅读137 于是,贺谨雨手下更轻,服侍也更尽心。 沈文在一旁跟着,看到贺谨雨越发柔软的目光,心中一阵感慨……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总是这般善解人意。 这一路有了皇后镇着,便顺畅了许多,不再有五皇子之流前来捣乱。 一到玄政殿前,皇上身边的总管大太监不待皇后多言,便将几人领入了殿中。 贺谨雨微微移转视线瞧了眼站在殿前等候的皇子公主,认出了站在五皇子身边与皇后有三分相似的儒雅中年正是太子。 玄政殿内,明德帝正坐在殿中与英亲王和瑞亲王说话。 看到皇后前来,皇帝颤巍巍地伸出了手。皇后见状连忙走过去牵住了明德帝的手。 帝后十指交握的场景震撼了贺谨雨的心,她看得出来明德帝一副老迈死气的面相,明德帝的身体看来是真的快要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他与盛装的皇后同在一处,看起来倒像与她是两代人。 所谓白头偕老,却注定有一个人要先走,这总是最让人悲伤的事。皇后眼中努力隐忍的不舍令贺谨雨动容。 沈文感知到贺谨雨的低沉,在二人交叠的衣袖下悄悄牵了贺谨雨的手,领着她行礼,“给皇爷爷请安,给二位祖父请安。” 贺谨雨在沈文牵住自己手的那一刻,突然感觉胸中闷气散去了许多,跟着沈文跪下行礼。 是啊,她有沈文陪伴,必然不会经历夫妻离散的折磨。 “嗯……宣儿快起来。” 明德帝的声音带着点嘶哑,显然是咳嗽多了,伤了喉咙。 皇后闻言神色一痛。她忍着哭腔,故作镇定打趣道:“皇上莫要玩笑,这是定安和他新娶的世子妃,你还亲自下过旨的。” 英亲王想起逝去的独子,眼眶微湿,一时说不出话来。 明德帝使劲挤了几下眼皮,盯着眼前跪着的两个人费力地辨认着,许久才叹了口气,“老了就是喜欢回想,朕这几日,总是梦到老三出兵玉门关那日,那时的我们是何等意气风发……今日瞧见定安和新妇,朕转眼好像回到了宣儿新婚进宫的时候。原来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宣儿都不在了。老三,朕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到最后,竟害你至此……” 明德帝仿若梦呓,最后一句还带了哭腔,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生怕会遭到惩罚一般。 英亲王终于忍耐不住,他老泪纵横,“皇兄,臣弟从来不怨,您别记挂在心里。这事儿说到底是那群突厥人的罪孽!臣弟这些年击退敌军数次,生生气死了那老突厥王,已算是为宣儿报仇了。” 明德帝眼神迷茫地点了点头,也不知到底听明白没有。 他为贺谨雨和沈文赐了座,没头没尾地闲聊了半晌才宣几位皇子公主进殿。 等明德帝一一接见了众人后,差不多也到了开宴的时辰。 皇后曾为明德帝诞下了两个孩子,太子和长公主。如今长公主远嫁,皇后身旁只余太子一个孩子。 而她没有去牵太子,却是一手扶着皇帝,一手拉着贺谨雨,给够了贺谨雨体面。 这份格外的优待让贺谨雨心中不安,她本以为皇后只是亲厚,可现下皇后所为岂是亲厚可以解释的,简直可以说是刻意拉拢了。 说到拉拢,贺谨雨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沈文和已在未央宫内等候的赵宣城,心里不由担心起帝后的真正意图来。 殿内原先安坐在席间的大臣和内外命妇听到太监唱到“皇上驾到”,纷纷离开席位,整齐地跪在地上行礼。 贺谨雨由皇后拉着与有荣焉。她第一次看到这般众人朝拜的景象,一时间心中激荡不已。 这一刻,贺谨雨突然理解了,为何千百年来那么多人为了一个“权”字,兄弟残杀,夫妻反目。 原来“权”是这样的感觉…… 跪在角落的贺谨兰低下头,遮住了眼下的杀意。她心中暗暗冷笑,“再享受一会风光吧,你就快随着我们的大姐永远离开这世上了,我的好妹妹!” 皇后牵着贺谨雨走到上首,命太监布置桌案让贺谨雨在身侧安坐。 贺谨雨刻意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直道不敢。 经过皇后再三要求,贺谨雨也不肯松口。 皇后无可奈何,只得轻骂道:“就这般想与夫君同坐?当真是少年夫妻!去吧,不勉强你陪本宫这老婆子了。” 贺谨雨一脸张皇失措,她跪在地上,“皇后娘娘这话可是折煞谨娘了。谨娘身份低微,怎配与皇后娘娘同坐!” 皇后宠溺地点了点头,“知道你守礼,快去吧,定安等着呢。” 皇后的语气里带着无奈,可贺谨雨方才分明瞧见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赞许。 是了,上位者再仁慈,又岂会容忍他人与自己平起平坐。贺谨雨这番谨慎到底是没有白费。 贺谨雨步伐款款,向沈文走去,她望着沈文不自觉往前微微探来的身子,嘴角不直觉地翘起来,目 分卷阅读138 光似水般柔和。 沈文看她笑着下意识地跟着笑起来,在她与自己相隔不过半步的地方,隔着衣袖偷偷牵了她的手,拉她一起站在了小几后。 殿上人多,沈文不算靠前,可这一双璧人藏不住的柔情蜜意还是格外引人注目。 此刻,皇上已然下令让众人坐下共享盛宴。 角落里几个贵女忍不住开始议论起沈文与贺谨雨,语气里不再似从前那般对贺谨雨满满的嫉恨,而是变成了对沈文与贺谨雨这一对璧人的艳羡。 她们不禁开始期待起日后可以遇到像沈文那般的夫君,也期待自己可以同贺谨雨那般优雅从容,足以同夫君相配。 贺谨兰手指紧捏着酒杯,因为用力太重开始有些晃动。她急不可待地望着身旁的随从,向他使着眼色,示意他快些推进计划。 可那随从却始终盯着五皇子的方向,等待下一步的指令,并不理会贺谨兰的暗示。 贺谨兰气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终究没敢多说什么。 宴席过半,瑞亲王突然随着瑞亲王世子悄悄出了大殿。 沈文看到五皇子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由想起瑞亲王前世的结局。 按照前世的时间线,瑞亲王之死大概就是几个月之后的事,可无论如何瑞亲王这时也不该出事。 但沈文依旧不安,他今日总是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他这一世改变了太多事,若是影响到五皇子与瑞亲王世子的计划,那瑞亲王世子对瑞亲王提前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前世瑞亲王惨死的模样在沈文眼前一遍遍浮现。若此生他救不下瑞亲王,还害得这个教养他长大视他如己出的祖父更早死去,他如何能原谅自己! 沈文思来想去,觉得派武阳去不够安稳,决定亲自跟去看看,“娘子,我有些担心,想去看看。” 贺谨雨早已留意到瑞亲王那边的动静,她听过沈文同自己讲的故事,心里明白他的担忧。 贺谨雨虽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还是让他去了,“万事小心,我觉得事情恐怕有诈。” 沈文在小几下拍了拍贺谨雨的手,“放心,我身边有人保护。到时候即使两边打起来,这里是皇宫,他们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我只是担忧祖父年纪大了,又没有防备……” 贺谨雨暗暗叹了口气,“是啊,谁能防备亲生子。” 殿内众人都已经喝得有些迷糊,沈文的离开同瑞亲王父子一般,并没有引起什么关注。 贺谨雨安安静静地独自坐在席间饮酒,偶尔向白氏和赵宣城那边扫几眼,与白氏眼神交流一下。 贺谨雨本想在开宴前与白氏和赵宣城商讨一下,如何应对朝堂局势之事。谁知,她一来就遇到了五皇子,多亏皇后才得以摆脱,却又被皇后拉着一直走不开。 如今也只能另寻机会了。 贺谨雨准备等沈文回来后再与白氏出殿说话,以免她与沈文都离开席位太过惹人注意。 可贺谨雨没等来沈文,倒是等来了贺谨兰。 “想来二妹这些年也非全无长进,这脸皮就修炼得极厚。” 贺谨雨懒得和她拉扯,干脆把话说得难听些让她自己滚开。 第65章 断指 然而这次,贺谨兰脸上的神色半分未变。她颇为好笑地看了贺谨雨一眼,随即附在贺谨雨耳边压低声音道:“二妹吗?小妹,你当真忘了大姐,把自己当成真正的贺谨雪了啊。” 贺谨雨紧皱起眉头,疑惑道:“你不想活了是吗?你竟敢……就不怕……” 贺谨兰并不动作,依旧靠着贺谨雨,“你是不是想说贺家?这事儿和贺家有什么相关,分明是你与贺谨雪二人合谋换了身份,此番回乡为了不被发现还刻意对贺家人避而不见,住去了宝山寺。” 她声音突然变得冷厉却更加低微,“这次……还杀了贺谨雪灭口。” 贺谨雨听到这话,双目圆睁,却还努力压着声音尽可能镇定地轻笑着,“你以为我会信吗?我就不信父亲会同意杀了大姐。虎毒尚且不食子。” 可她心里恐惧不已。她有个很可怕的想法……她觉得贺温博干得出来这种事。 贺谨兰知道她不会轻易相信,于是早有准备。她拿出一块玉佩,放在了贺谨雨手心。 贺谨雨的手抖得厉害,她觉得这玉佩不知为何如此烫手,让她险些拿不稳。 贺谨雨拿起玉佩立即确定了这是贺谨雪的东西。因为这就是当初在茶楼被沈文偷走那块,贺谨雪这些年一直贴身带着,从未离身。 贺谨雨心中的防线渐渐崩塌,额间冷汗也流了下来。 但她想起沈文曾说的让她万事与他商量,不要轻举妄动。于是,她冷静下来,打算按兵不动等待沈文回来再做打算。 殿外,沈文一路跟着瑞亲王父子二人,眼看着他们越走越偏,心里的不安加重许多。 直到走至御花园,前面的二人停了下来。 沈文这才听清瑞 分卷阅读139 亲王的话。 “你说有关于皇位的要事想与本王讲。到底什么事!都走那么远了,还不能说吗?” 瑞亲王很不耐烦。 若非沈衍言语间透露此事与沈文有关,他根本没有那么多耐心跑这么远。 瑞亲王世子沈衍淡淡道:“儿臣今日要说之事,乃是儿臣已与五皇子合作。而沈文那个兔崽子现如今已经叛离瑞亲王府,与我们站在对立面上了。” 这些消息一股脑全部倒给了瑞亲王,砸得他眼前晕眩,几欲倒下。 沈文见沈衍没有要扶的意思,连忙飞身上前,抱住了瑞亲王。 他稳住了身形后,对着沈衍怒斥道:“祖父险些摔倒!他年纪大了,你竟然也忍心不管他!” 沈衍嗤笑一声,“你们才是亲祖孙,我算什么,我这个亲儿子还不如外人。那自然要你来给他尽孝了。” 瑞亲王气得头疼,撑着沈文的手臂,勉强站直身子,“你胡说什么!什么外人不外人!本王一生都效忠于皇兄,你竟敢结党营私!” 沈衍笑得更大声,“父王,您还不知道吗?您疼爱的定安,可没您想象的那般安分!他早已是太子的人!” 瑞亲王愣了愣,看了看沈文又看了眼沈衍,末了对着沈衍道:“够了,本王只效忠圣上,你最好尽快悬崖勒马,离开五皇子,否则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果然,果然……呵,你心中只有这个外来的孙儿!我与他同样搅入皇位争夺,你却想也不想就让我放弃,来成全他!” 沈衍的模样有些癫狂。他早猜到瑞亲王的选择,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瑞亲王在那么大的事面前会有不同。 可他错了,被选择的那个永远不可能是他……就像多年前他与前英亲王世子,沈文生父沈宣站在一起时一样,永远没有人会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包括他的父王! “英亲王世子”这五个字永远都是他的劫,他一生的梦魇! 他没想过那人死了那么多年,生了个儿子还要与他作对。早知道,他一早就该掐死这个小兔崽子。 贺谨雨将贺谨雪的贴身玉佩紧紧地握在手心,另一只手捏起酒杯不紧不慢地饮着。 “你在等英亲王世子回来吗?可惜啊,你等得及,有些人可等不及了。” 贺谨兰似乎洞察了贺谨雨的动机,冷笑着,“你就等着吧,每半个时辰就会有一份礼物送来。从我方才接玉佩到现在,还有不到一刻,就会有人送来新的礼物。” 贺谨雨感受到贺谨兰身上不同寻常的兴奋气息,一时间心如擂鼓。 然而,沈文去了这般久还是没有回来。 “哎呀!来了,给我吧。” 不过片刻工夫,先前跟着贺谨兰的随从猫着腰走过来,悄悄地递了个小巧的盒子给贺谨兰。 贺谨兰接过盒子炫耀似的摇了摇,“想不想看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贺谨雨瞧着那不过巴掌大的木盒,听着摇晃时盒内物品撞击盒身发出“咚咚”声,心也随着上下起伏,“咯噔”作响。 她看着贺谨兰递过来的盒子,竟有些不敢去接,仿佛那小小的盒中能装着嗜人的妖魔一般。 贺谨雨再次看了眼沈文之前离开的方向,发现他依旧没有回来,遂定了心神接过木盒。 她就不信,五皇子还能明目张胆到在皇宫大殿上对她下黑手! 甫一打开盒子,贺谨雨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迅速地将盒子盖上。 ……她看见了一根齐根剁断的手指。 不过匆匆一眼贺谨雨就确定了这是贺谨雪的手指。因为那是一根左手食指,指甲修得齐整,指尖还可见明显的茧子,一看就知道手指的主人长年抚琴。 贺谨雨想起那初回英亲王府那日,她噩梦中看到的贺谨雪满身是血的样子,不由一阵眼热。可她立即闭上了眼睛,以防眼泪掉下来。 贺谨雨知道自己此刻必须镇定起来,绝对不能露怯。她衣袖下的手死死攥着盒子,掌心都被盒上的锁扣戳破流出血来。 “说吧,她在哪儿。” 贺谨雨开口时,语气已然变得平缓冷静。 贺谨兰轻轻一笑,“别着急,我知道英亲王世子本事大。所以啊,我可不敢直接告诉你。过一会儿你去找借口向皇后请罪告退,出了大殿自然会有人带你去见她。” 贺谨雨向沈文离开的方向飞快地看了一眼,随即起身,坚定地向殿中走去,“皇上,皇后娘娘,臣妾贪杯有些醉了,想先行告退。” 皇上两眼昏瞆,对她不予理会。 皇后瞧着宴席已近尾声也没人出闹什么乱子来,便准了贺谨雨的请求,“既然不舒服就回去吧,定安呢?也同去?” 贺谨雨礼数愈加恭敬,“定安去更衣了,过会儿就回来。” 皇后这才发现沈文不在殿上,她点了点头,“那你先回吧,等定安回来本宫会告知他你先回去了。” 贺谨雨感激地笑笑,盈盈一拜,“谢皇上,谢皇后 分卷阅读140 娘娘。” 待退出大殿,贺谨雨刚要加快脚步去寻贺谨兰所说之人,就被一个太监拦住,“世子妃这边请。” 贺谨雨略微犹豫了一下,便抬步跟了上去。 太监步伐很快,看起来应该会武,贺谨雨跟得有些吃力。 如今正值侍卫换值的时辰,舆安门附近没有守卫。 贺谨雨一路行至舆安门,还未及反应,面前一辆马车突然飞驰而过。 她还在愣神间就身形一晃,被拽进了马车里。 张嬷嬷等人反应过来时,眼前只剩下了一阵马车飞驰带起的尘沙。 张嬷嬷最先反应了过来,她定了神色对着小萍低声吩咐道:“看世子妃的打算,这事儿必定不能惊动皇上和皇后,你去未央宫附近等世子。我随小荷去追。” 小萍会意,连忙深呼几口气稳住了动作,转身向宫内走去。 接着,张嬷嬷拽着小荷向英亲王府的马车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世子妃醉酒不适又不愿给皇后娘娘添麻烦,咱们快些回府取世子妃吃惯了的醒酒药丸来。” 待张嬷嬷跑近才压着声音道:“王妃被掳走了,快追上前面的马车。” 英亲王府的车夫侍卫方才留意到前面的马车不对劲,可天色渐暗,那辆马车又一直挡在前面,让他们视线受阻。 等他们能够看清眼前情况时,那里就只有张嬷嬷等人了。 张嬷嬷的一系列安排令他们即刻明白,出事了但此事不宜声张。车夫立即拉紧缰绳做好准备,而侍卫则握紧了刀处于战备状态。 张嬷嬷与小荷手脚并用爬上马车的瞬间,马车快速地行驶起来。 车夫扬起鞭子,用尽力气不断抽打马身。骏马吃痛,撒蹄子就跑。 侍卫跟在马车后一路跑着。因为他们身上带着功夫,倒也没有落后多少。 贺谨雨发现车厢内除了她只有方才引路的太监,不由暗笑一句,“这五皇子果真不敢在皇城附近搞什么幺蛾子。” 看来,五皇子选在今日,不过是因为今日入宫宴,贺谨雨和沈文所带护卫少,而不是真的想在此时闹出什么事来。 可是,贺谨雨想不明白。 若是五皇子真的杀了英亲王世子妃,岂不是给自己惹麻烦?这对他成大事或许弊大于利,若是皇上追责…… 对了!皇上追责! 贺谨雨眸光一闪,攥着木盒的手又紧了几分,原先已经血液干涸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来。 她突然明白了五皇子这般明目张胆地对付自己,不过是因为她与贺谨雪换亲的秘密。 第66章 劫持 席间贺谨兰的那番话,分明是五皇子已经想好的退路,准备把替嫁之事全部推到贺谨雨身上。 这次若是将贺谨雨和贺谨雪诛杀在一处,那皇上那边如何解释,还不是全凭五皇子一张嘴。 贺温博原先为了掩盖替嫁的秘密,已经将贺府内知晓该事的人遣散大半,剩下的都是些亲信。 而会帮贺谨雨说话的人,便只有张嬷嬷她们和赵氏。但是这些人的话哪里有什么可信度。她们在外人看来都是与贺谨雨一伙的,指不定要受株连。 但贺谨雨并不后悔。若是今日她置贺谨雪于不顾,确实可以保其他人一时的安全。 可五皇子不会停手,他已经决定了要动手,就会不断伤害她身边之人,这种事敌方在暗,防不胜防。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奋力一搏,或许可以赢得一线生机! 贺谨雨转动眼珠,望向车厢顶部,她猜想这附近离阳一定隐在暗处。 然而贺谨兰她们早已知道离阳的存在,指望着离阳救人恐怕是不行了。 贺谨雨此刻只能祈求离阳可以顺利将路线信息传递给沈文。 不过,即使离阳这边走不通贺谨雨也不怕。 五皇子不可能这般轻易杀掉她,那她就还有时间,沈文也就还有时间。 贺谨雨瞥了眼面无表情,死死盯着自己的太监,暗暗下了决心。 这会儿,宫内四处已经掌了灯。 沈文扶着瑞亲王,看着拦在面前不断说些废话的沈衍,心内的不安越来越重。 他不再耐烦与沈衍拉扯,一掌上去推开了沈衍,“滚开,若你再拦,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沈衍毫不在意,摆出了迎战的姿势,“那就来吧,本世子也想看看自己亲手教导的孩子,如今到底练成了什么样子!” 他这般,让沈文心中疑虑更盛。 沈文厉声喝道:“武阳!” 武阳闪身而出挡在了沈文身前。 沈文扶着瑞亲王快速返回大殿。 沈衍本也是料他不会对自己动手才敢迎战,毕竟在宫内打起来必定会招来侍卫,不想沈文竟这般不管不顾派随从出来动手。 沈衍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便不再阻拦,甩袖从另一个方向回去了。 “什么!世子妃被人掳 分卷阅读141 走了?” 沈文目眦欲裂,一把拽起小萍的衣领,“你们是怎么服侍的!” 小萍顾不得害怕,一鼓作气说道:“张嬷嬷说此事不宜声张。奴婢先前也瞧见二小姐给世子妃递了个盒子过来,世子妃看了之后很着急地出去了,并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意思。然而世子妃带着我们刚行到舆安门就被领路太监拽上了马车。张嬷嬷和小荷现下已经带着王府侍卫去追了。” 武阳刚闪身飞至大殿附近,就瞧见角落里的这一幕。 武阳看着小萍被勒得面色通红还一心想着赶紧去救世子妃的模样,突然发觉这个粗鲁的丫头好像每次都在用自己笨拙的方式保护着想保护的人。 他飞身上前,跪在地上求道:“主子,属下知道您关心则乱,可是此刻不是追究的时候,而是应该想办法前去营救。” 沈文放开小萍,稳了稳心神,沉声问道:“世子妃收到的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小萍匆匆喘了几口气,连忙回道:“奴婢不知,世子妃与二小姐声音都压得很低。世子妃又是将盒子在衣袖下打开的,奴婢看不见。” 沈文闭了闭眼睛,“武阳,调动所有眼线,即刻去查。并且留意离阳那边是否有信号传来。不管发动多少人力,务必在子时之 前查到世子妃去向!” “是!” 武阳领命,一眨眼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小萍望着武阳离开的方向,不由迟疑起来……他方才是在帮我? 瑞亲王结合前因后果知道此事必定与沈衍有关,他满脸愧疚,“要不要本王帮忙。” 沈文叹了口气,“罢了,丫鬟也说了这事不宜惊动他人。还望祖父保密,这件事交给定安即可。” 瑞亲王知道沈文自来有主意,也不再坚持,只是嘱咐道:“若是有事,千万要与本王说,不可逞强。” 沈文点了点头,随瑞亲王一同走进大殿向帝后请辞。 皇上身子不好,折腾这许久已经深感疲惫。皇后干脆在沈文与瑞亲王等人的离开后,顺势结束了晚宴。 “主子,派去贺家庄子里的暗卫每隔三日就该飞鸽传书一次的,可今日的信到现在还未到……应该是出事了。” 武阳发布“万人集合令”后,即刻去查了最近四处发来的线报,这一查才发现庄子那边本该下午就到的信件至今未到。 沈文皱紧了眉头,“那为何不报!” “对方应该对我们有所了解。平日里核查各路线报的时间,差不多就是今日进宫的时间。所以,没有及时发现。” 武阳懊恼地开口。 “好,很好。” 沈文这才理解了贺谨雨所有的反常举动。他双目通红,一身杀气毫不遮掩。 这些人竟然为了掳走贺谨雨这般心思缜密,当真可恨! 马车停在了一户农家屋舍前,贺谨雨从马车上爬下来,四处看了看,发现此处应当是城郊。 天色已经黑了,除了这间屋舍以外,四周依旧没有光亮,也看不到什么人烟,看起来附近应当是没有别的人家了。 贺谨雨还想再看,却被太监粗暴地一把推进了院内。 贺谨雨一个踉跄堪堪稳住身形,这才看见院内正屋前有两个一身煞气的挎刀汉子一左一右把守着。 其中一个,还是老熟人。正是当年在宝山寺袭击她,后来又出现在丞相府的贼人。 想来,贺谨雪应该就是在这里了。 贺谨雨理了理衣袖,沉稳地向正屋走去,那闲适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这里是她家后院似的。 这倒是让先前那太监和把守的汉子晃神了片刻。 贺谨雨趁着他们晃神的工夫,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她进去的时候,眼前一暗,眸子花了许久才适应了光线。 贺谨雪躺在木床上,盖着一床脏薄的破棉被,床边是一盏昏黄的烛灯,与灯火通明的院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贺谨雨看着贺谨雪一动不动地躺着,就像一个没有生气的尸体。她登时红了眼眶,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们竟敢这般作贱你……” 贺谨雪闻声身子一僵,惊恐地转过头来,望见来人又气又急,拼力撑起身子,“谁叫你来的!快滚!” 贺谨雨扑了上去,扶着贺谨雪让她坐起来。 这一扶贺谨雨才发现,贺谨雪缠着白布的手还在不断涌出血来。 贺谨雨展开手掌,看着上面的木盒,胸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怒气,“贺温博好狠的心,竟然允许他们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望向贺谨雪,眼神里满是心疼,“你这样如何抚琴……” 贺谨雪靠着墙坐起来,看着木盒底部干涸的血迹,和贺谨雨手心依旧向外渗血的伤口,自责道:“他们的目标果然是你,都怨我贪生怕死没能及时了结了自己。这样苟延残喘着还给你添麻烦。” “大姐莫要胡说,我要感谢你没有做傻事,否则我岂不白白来这一趟。姐姐难 分卷阅读142 道认为你死了他们就会放过我?” 贺谨雨托着贺谨雪的左手,以免她乱动让伤口流血不止。 贺谨雪看着贺谨雨还握在手里的木盒,用右手一把将它挥在地上。 盒子落在地上,锁扣摔开,装在盒中的手指滚了出来。烛光的映照下可见,手指经过这一路,已经变了颜色。 贺谨雪冷漠地望着那根手指,声音淡淡的,“别拿着了,既然已经丢了,那它就不再是我的,何须留恋。又何苦为了它弄伤自己。至于抚琴……我早就已经没有那个心力了。” 她靠回墙上,摸了摸缠在左手的白布。 贺谨雨听出了贺谨雪这话里暗含着的对贺温博的恨,对贺家的恨。 她不再去管那根手指,转而轻轻摸了摸贺谨雪的左手,“放心,我都懂,都明白,交给我。” 贺谨雨眼神里流露出坚定,让人看着莫名地心安。 “说吧,你们要的到底是什么。既然没有直接杀了我,那就说明我还有用不是吗?” 贺谨雨偏头看向倚在门边像看猎物一般看她的太监。门尚未关上,院子里的光在沿着门框洒进来,照亮了门的四周。那太监站在光亮里,宛如处在上位的决策者一般。 他阴森地笑起来,“当真有意思。砧板上的肉居然主动要求悬在头上的刀砍下来,我浮安平生还是第一次瞧见。别着急,我给你点时间慢慢叙旧。” 浮安将“慢慢”两个字拖得尾音悠长。 贺谨雨挑了挑眉梢,“谁是肉谁是刀尚未决断吧。你觉得我当真会毫无准备地跟过来吗?” “虚张声势,听说你擅长攻心,这就是你全部的本事了吗?” 浮安看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忍不住发怒。 她在浮安的认知中该恐惧,该求饶!最起码,也不该似如今这般冷静地面对他。 浮安抽出门外大汉身上的佩刀,向贺谨雨逼近,一脚踏进昏暗里。 贺谨雨轻笑起来,“让我来猜猜你们的目的。其一,抓住我向英亲王世子索取好处,这好处嘛大抵是不利于太子的东西。其二,杀掉我,不管英亲王世子那边的好处能不能要来,你都会杀掉我,借以给英亲王世子和我外祖父重击,顺便平了某些人对我的不满。” 浮安晃了晃手里的刀,“你还算聪明,倒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可惜啊,你们依旧算错了一点。” 贺谨雨讽刺地笑着,轻轻地摇头。 第67章 惑敌 浮安挤起眉毛,将刀向前探了几寸,“是吗……说来听听。” 贺谨雨站起身来,悠悠开口,“你们动我,不过为着两点。一是英亲王世子违逆了瑞亲王世子的意,没有跟随五皇子。二是我与贺家决裂,让你们误以为我也站在了太子那边。” “而你们认为杀了我贺家就能一心一意为你们做事,这也是一个附带的好处。可是,你们根本不知道,依附于贺家的世家如今大多掌握在我的手里。” 贺谨雨释放了满身的威压。小小的身板看起来竟也十分摄人。 浮安觉得自己简直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将刀架在了贺谨雨的脖子上,“你以为我会信吗?” 贺谨雨面色如常,并没有丝毫畏惧,“你会。因为事实如此。你或许听说过贺家三小姐当街救下苦命女的故事。可苦命女的结局却并非坊间所传的那般。她不仅没有死,还好好地活着,并且已经嫁人了。而她的母亲也被钱家送了出来,现在正与女儿生活在一处。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钱家竟肯妥协至此,莫不是……你拿了他的把柄……” 浮安终于从贺谨雨话里听出了趣味,将刀偏开半寸离开了贺谨雨的脖子。 贺谨雨方才被利刃划破的地方还在向外渗血,可她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继续解释道:“非也非也。那是因为我拉拢郑家,先发制人在几日之内将钱家生意抢走大半。钱家眼看大势已去,担心事情无法挽回才做了让步。至于我会选择妥协的原因,我相信你比我清楚。” “你是说,郑家的突然兴起是你在后面指点!” 这话从一个小姑娘口中说出来感觉很是异想天开。可浮安看着贺谨雨不紧不慢的模样,就是莫名觉得那是真的。 “也不算指点。不过就是刻意透露出了一些贺家有意打压钱家的风声。郑家又岂会知道圣上有意平衡贺家势力,贺家是不可能对付钱家的。” “你打着贺家名号去撺掇郑家打头阵!” 浮安忍不住去想众人知道自己被个小姑娘玩得团团转之后,会有多么精彩的脸色。 贺谨雨语气依旧淡淡的,“可后来贺家担心打破圣上维系的平衡,遭到圣上责罚,有意疏远了郑家。我想那个时候,郑家应该就已经反应过来,到底是谁在幕后帮助他们了。” 她顿了顿,将浮安的剑推开,向前走了几步,在浮安身侧停下来,“你也知道,贺家的 分卷阅读143 作用在于带动封城所有世家向五皇子投诚,继而吸引各方氏族力量。然而封城世家可不是铁板一块。贺家在封城领头多年,总有想越过它去的,这部分世家与钱家私下来往密切,早已不再是贺家一句话就能让他们为贺家马首是瞻了的。余下的那些大多是不屑于与钱家为伍,可在封城那地方,哪个世家就真的和“钱”过不去呢……这个时候,郑家出现了,带着贺家的属意,还带着利益,自然可以吸引余下的那些世家。” 浮安疑惑起来,将刀放下,“可是,贺家根本没有属意,那是你骗人的啊……” “是不是骗人的又有什么关系。那些个自诩清高的世家要的不过是‘名’,我能给他们个名头,让他们‘名利’两全,他们还管什么真假。况且贺家总不能自己打脸说什么‘怕了钱家,从未属意’吧,那还怎么混。” 贺谨雨笑得魅惑,“既然如此,这事儿就不可逆转了。你猜,他们会更听贺家的,还是更听郑家的。换言之……他们会更听我的,还是更听我爹的!” 贺谨雨语气忽而变得威严,她下巴微微抬起,站在浮安面前带着上位者的气势。 浮安晃了晃神,随即又有些愤怒于这种,被贺谨雨支配情绪的感觉。 他再次将刀举起对准了贺谨雨,“你说了这般多,莫不是觉得我真的会放了你,好让五皇子与你合作,放弃贺家……” “可你忘了你如今已是英亲王世子妃。出嫁从夫,你如今必然偏向夫婿。贺家未必有用,而你绝对不可信!” 浮安的眼神变得危险。 贺谨雨心跳一滞,觉得这太监还真是不太好糊弄。 可她面上半点慌张不露,只轻轻叹了口气,“我何时‘在家从父’过,又岂会‘出嫁从夫’。我若真是安心为夫家做事的人,当初怎么可能与贺家决裂!贺家虽说已经被架空了,可摆出来好看啊,我若能继续隐在贺家身后,行事也更方便。毕竟贺家自己都没能想好辅佐谁。” “你是说贺家有二心!” 贺谨雨故意把最后那句话轻轻带过,反而让浮安更加疑心。 果然疑心的主子就会教出疑心的奴才。 贺谨雨勾起唇角,“丁姨娘是五皇子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 浮安为五皇子效命多年,自然知道五皇子曾派暗桩以姨娘名义潜入贺家,监视贺家一举一动的事情。 但这个暗桩后来并不听话,竟然生了异心,蠢到在后宅为了自个儿女儿的前途不听命令一心宅斗。 后来,五皇子看着贺家这些年也算一直安份守己,便顺势弃了这枚棋子。 浮安觉得这事儿贺温博若是察觉了还算正常,可贺谨雨知道就不太合理了。 “自然是贺温博说的。他早已察觉到丁姨娘是你们的人,刻意在她面前装出衷心的模样。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冷着丁姨娘,敬爱我母亲。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贺谨雨望着浮安一头雾水的样子,这才明白他哪里是不好忽悠,根本是头脑简单认死理。 她耐下性子解释道:“因为我母亲身后的可是当朝尚书,而我外祖是出了名的清流,一心只效忠圣上。圣上属意太子,那你猜我外祖会支持谁?他明知丁姨娘是五皇子派来的,还是装作一无所知,多年来一直和我母亲演着‘郎情妾意’的把戏。” 其实贺温博当初根本没有察觉丁姨娘的身份,待赵氏好也不过是寄希望于,赵氏日后可以为着情分尽心拖着赵宣城帮助贺谨雨,继而效忠五皇子。 事实证明,贺温博做到了。赵氏虽说与他恩断义绝,却还是在为贺家为贺谨雨尽心尽力。只要赵氏尽力,那赵宣城无需赵氏多言便会偏向贺谨雨。 遗憾的是,贺谨雨和沈文双双脱离了五皇子的掌控,让他的算计全盘落空。 而这些内幕,外人如何得知? 果然,浮安的表情变得犹豫起来。 半晌,他退至门边,取了门外壮汉身上的刀鞘收刀入鞘,“所以……” “所以,谁是敌谁是友还不好说呢……” 语毕,贺谨雨转过身闭上眼睛,暗暗吐了口气,心知这一关算是过了。 兹事体大,涉及到贺家的忠诚,浮安必定会找机会禀报五皇子。 五皇子为人多疑,只要贺谨雨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那他即使不信也不会再对贺家毫无芥蒂。 这便是贺谨雨送给贺温博和贺谨兰的大礼。 而在弄清楚此事之前,浮安必定是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贺谨雨坐回木床上,“我知道你不会轻易信我,我也不求你现在就放我。我只有两个要求。不要伤害我与我大姐,以及给我拿点金创药来。” 浮安觉得她这要求确实不算过分,便没有异议,将身上常备的金创药掏出来扔给了贺谨雨。 “你总不会想要在这儿看着我上药吧……莫不是你忘了亲手弄出来伤口长什么样?” 贺谨雨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冰冷。 分卷阅读144 浮安看她们一残一弱,量她们也逃不掉,便转身出门在屋外守着。 “你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若是逼急了他,他真的动手怎么办……” 贺谨雪眼睁睁地看着贺谨雨故意招惹浮安,又眼睁睁看着浮安在贺谨雨的话语牵引下从暴怒防备到怀疑顺从,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 贺谨雪不是没见识过贺谨雨的本事,可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贺谨雨被刀架着脖子还敢这般。 她当时甚至暗暗撑起了身子,防备着浮安的动作,准备好随时扑上去帮贺谨雨拦刀。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贺谨雨再次做到了。她似乎总能化险为夷。 贺谨雨没有回话,只是摊开贺谨雪的右手,在她手心写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几个字,便开始为她拆开左手的白布,为她再次上药包扎。 贺谨雪会意,她想起先前这个叫浮安的一点动静就能立即反应过来,必是听力极佳,遂连忙捂住了嘴。 贺谨雨看着贺谨雪只余血洞的左手食指,心痛得无以复加,可她不想惹得贺谨雪难受,强行忍住了鼻酸,将金创药倒在了贺谨雪的伤口上。 “不痛吗?” 贺谨雨见贺谨雪面无表情的样子,担忧地问道。 贺谨雪微勾唇角,“最痛的都忍过去了,这又算得上什么。” 这话惹得贺谨雨眼热,她慌乱地低下头去拿白布,却发现这布已经染上血污,不适合再行包扎。她想也不想地掀起裙摆,将中衣撕下一角,为贺谨雪包扎。 这中衣的材质是“雪里锦”,最是丝滑透气,想来能让贺谨雪舒服一些。 “我们……” 贺谨雪迟疑地开口,指了指门外,“怎么办……” 贺谨雨明白贺谨雪在想什么,在贺谨雪手心写下一个“等”字。 贺谨雨相信,沈文一定能找来,而她只要稳住这边的情况防止浮安提前发难即可。 第68章 重伤 “主子,离阳失职……咳咳咳……” 离阳突然从窗外飞进来,却在落地时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沈文此时还在鹣鲽院等待武阳回禀。他现下半点关于贺谨雨的线索都没有,只能安心待在这里,否则若是满金陵乱转去找人,各路眼线的来报就不能及时处理,反倒会耽搁营救时间。 他拼力压制着不安,却在看到离阳摔在面前时功亏一篑。 沈文冲上前,扶起了离阳,双目瞪得通红,“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离阳用手背随意揩了揩嘴角的血迹,暗自用内力稳住气息,“主子,属下今日在大殿外隐着身形,看到世子妃跟着一个太监匆忙离宫,觉得事情不对便一路跟到了舆安门。结果就看到世子妃被人突然掳走。那人动作极快,借着天色行车角度也刁钻,竟没有被他人发现。属下本想招呼侍卫前去营救却见世子妃和张嬷嬷等人皆未呼救。属下猜到世子妃自有打算,于是不敢声张,准备悄悄潜伏过去探清楚那人的目的地,却在路上遭遇几波人马拦截,属下拼死一战还是没能追上马车。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 沈文本来满心绝望,此刻听到事情似有转机,急得手下用力,一时不察捏到了离阳的伤口。 离阳的额头登时沁出大颗汗珠,却生生忍住了痛楚,不肯发出声响,只喘着粗气回道:“属下曾奉命调查宝山寺袭击世子妃的贼人,而那人的老窝就在那附近。属下在那里调查多时,对那边熟悉得很。属下一路追到北城门,虽不知马车具体去向,但猜想应当就是那里了。所以属下不再恋战,赶紧抽身回来复命。” 沈文发觉到离阳气息越发不稳,赶紧放开了手,待他回禀完,立刻唤人集合,向北城门行进,“务必悄悄潜入,以免惊动贼人,伤到世子妃!” “管家!把府内医师请来,给离阳诊治。” “不,主子,带属下去,属下知道在哪儿。” 离阳跪在地上,伸手拦住了向外冲的沈文。 沈文思量片刻,明白早一刻找到贺谨雨,贺谨雨就少一分危险,也不再攀扯,“也好,去请医师随行,再派两个人将离阳抬着,以免动到他的伤口。” 静,周遭的一切都很安静,静得让人不安。 浮安依稀间心中突然涌起了几分山雨欲来的感觉。他是刺客,从被五皇子救下来的那刻就注定了一生都是个刺客。 从多大开始杀人他已经不记得了,杀了多少人他也数不清楚。 在浮安的印象里,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跟在几个刺客背后,等他们把人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去补最后一刀。这是五皇子的命令,要他适应……杀人的感觉。 最后他不负众望,成了最强的刺客。 亲历过无数次暗杀的他,清楚得感知到这种静是不正常的。 对!不正常! 浮安突然意识到四处巡逻的暗卫已经许久没有报平安号了。 “嗖嗖— 分卷阅读145 —” 三声箭鸣打破了寂静。 浮安身手敏捷,举刀挡住,可身后被他拿走刀的壮汉就没那么好运了。 那壮汉空有一把子傻力气,只适合近身搏斗,看管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十分合用,却不料安排在外围防冷箭的暗卫如此轻易地被除掉。 他瞪大了双眼,不甘的神色渐渐散去,只余空洞死寂,唯有心脏箭羽插入的位置还在泂泂地流血,给这具尸体剩下一丝“动”。 烛光如豆,月亮也隐在云后,屋内越发昏暗。 贺谨雨将蜡烛往榻边又移了些,算着时辰,估摸着沈文现在必定找自己找疯了。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找过来…… 贺谨雨这般想着,渐渐陷入了怔忡。 “吱——” 窗户发出轻微的响动,惊动了屋内的二人。 贺谨雨眸子一亮,不知用了多大力气才忍住了一声惊呼。 那人虽然隐在暗处看不真切,但贺谨雨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正是沈文。 沈文见到贺谨雨安然无恙也很激动,原先满是杀意的眼睛如今变得柔和深情。 沈文牵过贺谨雨,命身后刚刚跳进来的女暗卫将贺谨雪抱出去。贺谨雪略略惊讶,她根据贺谨雨的反应猜到沈文会来营救,却从未想过英亲王世子本事这样大,不过两个时辰就找到此处。 不过,此刻不是思虑的时候,她顺从地抱住女暗卫脖颈,由女暗卫抱着飞了出去。 贺谨雨用手遮了遮烛火,以免人影晃动惊动外间的人。 浮安奋力与余下的壮汉抵挡漫天的箭羽,想要寻找机会冲上去杀掉敌人。 浮安找了几个刁钻角度避开箭雨,用暗器射死了一个敌方放冷箭的侍卫。然而,箭雨并没有减弱的态势。 浮安在分身乏术之际,突然觉得不对…… 敌方只下箭雨,却始终没有攻进来。按理说他们只有三人在院内根本不足为惧,对方应当尽快杀进来才是,现下这般倒像是在……掩护什么人! 浮安想到这里,眉心一跳,一边用刀挡开落在附近的箭,一边向后退,靠近门边的时候才发现门被闩住了,屋内的烛光也摇曳个不停。 剩下的那个壮汉察觉到浮安的意图,掩护着浮安的动作。 浮安一脚踹开木门,闪身入内,就看见沈文搂着贺谨雨准备飞出窗外的场景。 “咻——” 浮安情急之下抬手射出袖里箭。 沈文背对着浮安,以耳判断箭的位置,灵巧地闪身躲过。 “咻——咻——” 寻常的袖里箭都是一发,谁知,浮安手中的这支竟是三箭连发。 沈文慌乱之中不敢再躲,若他躲开伤到的就会是贺谨雨。 贺谨雨眼看着两支小巧尖锐的箭在空中闪着光向沈文飞去,一箭对准了沈文的小腹,另一箭却正对着沈文心脏。 贺谨雨来不及多想,拼尽全力一把推开了沈文。 第一支箭擦过贺谨雨头皮,打乱了她的发髻,将方丈送的金钗打落在地上。箭持续向前飞生生插入了墙内,可见力度之猛。 第二支箭正中贺谨雨腹部,箭身没入大半。大股的血登时从贺谨雨的腹中涌出。 贺谨雨喉头一痒直喷出一口鲜血。 遮住月亮的云此时已经飘远,月光倾洒进来,照亮了屋内的人。 血溅在了金钗上,金钗仿佛洗尽铅华一般更亮了几分。这也是贺谨雨闭上眼睛前看到的最后一点光亮。 外间的侍卫见浮安进了屋子,心知计谋败露,纷纷跳下院墙冲了上去捉拿贼人。 那壮汉与浮安拼死一搏,最终一死一伤。 这些乱象在沈文眼中都已经模糊起来,他的视线仿佛被定格在贺谨雨身上。 沈文瞪大了眼睛望着插在贺谨雨腹部的箭,前世那种心中空掉一块的痛楚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的脑袋嗡嗡作响,耳边也开始轰鸣,五感除却视觉外似乎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直到贺谨雨软软地倒下,沈文的感官才重新恢复。他冲上前接住了贺谨雨,将她抱在怀中,张皇失措地叫着,“随行的医者呢……快来。快来!” 他的催促声越来越大。 离阳由担架抬着到了院落附近指了路后被安排在一处废弃的屋舍休息。 随行的医者正留在那里照顾离阳,却突然被抱着贺谨雨一脚踹开门扉的沈文吓了一跳。 那门本就残破,在沈文这一脚之下已然四分五裂。 听着这动静,医者还以为,沈文留在外间的两个侍卫没能抵挡住,让贼人冲了进来。他抄起药箱就要砸下去。 好在医者及时看到了沈文,堪堪收住了手上的动作。 这时,他才注意到沈文怀中奄奄一息的贺谨雨,顾不得行礼赔罪,赶紧放下药箱取出金创药为贺谨雨止血。 “快,这里药材不足又不方便 分卷阅读146 ,老夫只能为世子妃止血,赶紧回府,老夫好为世子妃取箭疗伤。” 医者仁心,他此刻管不了什么礼仪尊卑,急急地吩咐着。 沈文哪里还有心思在意旁的事。他知道现下一定要按照医者嘱咐来做,赶紧抱着贺谨雨飞身回府。 医者还未及反应就被武阳一把拽起,向亲王府飞去。 英亲王府此刻灯火通明,正在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沈文一进鹣鲽院就抱着贺谨雨向内间跑。 张嬷嬷先前没有追上马车,可她并不甘心,在金陵城内转了一圈又一圈。后来,她听气喘吁吁地跑着找过来的小萍说有了消息才肯回府。 回府之后她就一圈圈地在鹣鲽院内转悠,不停地询问小萍前院有没有新的消息。 小萍则是一次又一次往前院跑去问消息,她心里也担心得很。 小荷在院内呆不住,干脆坐在大门前等着。 张嬷嬷这会儿正在问小萍消息,突然瞧见沈文从房顶上飞下来落在院内。 当张嬷嬷看清楚沈文怀里抱着所抱贺谨雨的情况时,登时老泪横流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她完全忘了行礼,直到沈文抱着贺谨雨进了内间才回过神来,对着小萍喊道:“快去把我的药箱抱来。” 而她则慌张地跑进内间,替贺谨雨把脉查看伤情。 此时,医者也被武阳带回了院中。 医者方才被武阳一路拽着飞檐走壁,这刚刚落地还有点脚软。他年纪已经不轻了,经过这番折腾已是头晕眼花。 可武阳担心世子妃的伤情,丝毫不给医者休息的时间,继续拽着他往正屋跑。 “站住!张嬷嬷已经进去诊治了!男女授受不亲,不许进去!” 小萍刚抱着药箱跑回来就看到,武阳带着老医者往内间冲的场景。她害怕武阳妨碍张嬷嬷诊治,直接大叫出声。 武阳见是小萍本能地步子一顿,他随即想到世子妃是腹部中箭,男医者确实不便,于是向后退了几步,给小萍让了路,“那我们等在外间,万一有什么事儿也方便帮忙。” 小萍瞥了他一眼,看在他诚心为贺谨雨着想的份上面色也柔和了些,“行,你待着吧。” “好,好。” 武阳连连应声,放开拽着医者的手,走到了外间的屏风旁等着。 医者看着与方才判若两人,乖巧温和如厮的武阳,甚至怀疑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 第69章 两世 不过,医者现在可没有心思想这些。他四处看了看,走到一旁的桌案边坐了下来,慢慢地换气,努力平复着心跳。 张嬷嬷用剪刀剪开贺谨雨的衣物,她看到了深深没入皮肉的箭矢,不由鼻子一酸。而她手下不停,接过小萍递来的药箱,开始为贺谨雨取箭。 值得庆幸的是,这袖箭较小,没有倒刺,也没有淬毒。 小萍站在一旁早已骇得眼泪直流,可她死死咬住下唇生怕惊扰了贺谨雨。 小萍方才站得靠后,又光顾着听张嬷嬷吩咐,没有看到贺谨雨伤得这般重,如今看来自然心疼不已。 小荷还在大门前等着,没人腾出空来通知她。直到离阳被侍卫用担架抬回来时,小荷才知道贺谨雨已经回府。 她匆忙地跑回内间时,张嬷嬷已经开始包扎伤口。她看到贺谨雨没有半分生气的脸色,捂住了嘴无声地流泪。 红,满眼的红。 贺谨雨感觉腹部传来剧烈地疼痛,而奇怪的是,这种痛那样熟悉,熟悉得像是曾经感受过。 贺谨雨的意识一再飘远,飘到了一片血红之境。这里似乎是世界的背面,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触及。 贺谨雨努力向前探着,想要找个出口出去,却始终也找不到。 突然,这片血红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让她的胸口一时间闷痛难当。 “雨儿,你大姐死了,可这婚约必须继续,你替她嫁了吧!” 那道大口子裂开后,贺温博出现在贺谨雨面前,神色带着有意无意地震慑。 贺谨雨想要抗拒却始终动弹不得,最终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好……” 贺谨雨瞪大了双眼拼命想要逃离,她莫名地感觉到前方是她不能也不愿触及的东西。 可她像是被魇住了一般,被推着不断向前。 画面一转再次变得鲜红,正当贺谨雨以为重回虚无,开始放下心时,她的眼前伸来一杆秤,将鲜红撕裂。 沈文温和的面庞出现在贺谨雨面前。 他穿着一身鲜红的喜服,看起来温和如春风。 这个人不是她认识的沈文!而是那日她在宝山寺后山发热被魇住时见到的人。 她心中的不安突然更加强烈。 “我还要去敬酒,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贺谨雨伸手拽住了沈文的衣袖,羞怯怯地低下头,“我怕……” 这场景让贺谨雨莫名地想要流泪 分卷阅读147 。 待贺谨雨再次抬起头来,眼前的沈文已是一身青袍。 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一脸冰冷地吐着让贺谨雨绝望的话,“你毒杀亲姐,代嫁入府,还有什么可说的!” “世子既然信了,又何必来问我……” 贺谨雨的心里默默说着与口中分毫不差的话。 …… 她……渐渐适应了这个身体,甚至可以猜到接下来的事情。 画面再转,贺谨雨感到腹部钝痛,口中不断吐出鲜血,一口又一口,似乎要吐尽所有生机才算完。 耳边有脚步声传来,她费力的偏过头,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缓缓走近,伏在贺谨雨耳边,“小妹,这肠穿肚烂的滋味可还喜欢?你做贺谨雪的替身这么些年,要落得和她相同的死法才算圆满。你们姐妹二人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这便是我送你们的大礼!毕竟谁的好命都需要付出代价啊。” “你说什么!” 贺谨雨奋力抓住贺谨兰的衣袖,可她手脚无力很容易就被贺谨兰甩开。 贺谨兰居高临下地望着趴在床边嘴角带血,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贺谨雨,轻蔑地笑起来,“你现在这样简直像条狗。放弃吧,快点去死吧,你死了我就是英亲王妃了!定安可喜欢我得紧,他那么温柔那么体贴,待我很好,你就当做个好事,成全了我们。” “咳咳咳咳咳……” 贺谨雨一口气喘不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还吐着血,这一咳将血咳得满身满脸都是,连头发都粘在了唇上,看起来好不狼狈。 终于,她的痛结束了,她……解脱了。 贺谨雨飘在半空,望着贺谨兰和丁姨娘撺掇着前来追悼的五皇子,“英亲王妃死前咳血不止,似是肺痨之征,最好火化啊。” 穿着龙袍的五皇子当即退后几步,离棺木远了些,“定安,烧了吧,人死不能复生。万一是肺痨呢,活着的人总要活着。” 沈文始终低着头,让贺谨雨看不清神色。 不过什么表情已经不重要了,最终的结果是贺谨雨的尸骨被拉去野外焚烧。 贺谨雨淡然地看着这些,内心毫无波动。不知是因为她已经是魂魄没有了心,还是因为她生前受了足够的折磨,对死后怎样已经不在乎了。 因为贺谨雨被疑虑是肺痨,五皇子不允许任何人将骨灰带回去供奉,只是就近埋了。 后来,贺谨雨一个人飘在坟头,天色见黑四周寂静得可怕。但是贺谨雨想想又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毕竟现在她自己就是个魂体。 “也是可怜……贺施主可还有什么心愿。” 就在贺谨雨以为没有人会再来看她的时候,方丈来了。他一脸慈悲地望着她。 贺谨雨不由一惊,“你竟看得到我!” 方丈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贺谨雨想了想方丈的话,不再纠结他为何看得到自己,只是面无表情地道:“惟愿与他此生别后,永不相见。” 后来,方丈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罢了,得人所托,忠人之事吧。” 说着,他挖开贺谨雨的坟,将骨灰取了出来。 骨灰里有些晶晶亮亮的东西,应当就是金刚石粉末了。 方丈将粉末提取出来熔进了金子,打造了一枚金钗,正是他后来送给贺谨雨的那枚。 后来,方丈将金钗供奉于台上,选在贺谨雨生辰那日为贺谨雨做了场法事超度她。 接着,贺谨雨陷入了一片黑色的漩涡…… 贺谨雨缓缓地睁开眼睛,望着头上熟悉的床幔,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渐渐地,她从无声流泪变成了嚎啕大哭,那眼泪像是从心底深处流出来的,来自于另一个灵魂似的不受控制,仿佛要将所有的怨,所有的委屈一次性全部发泄出来。 此时的沈文在书房内翻出了一枚小小的私章,上书“庭渊居士”。 他之前在贺谨雨床前守了几天也未等到贺谨雨醒来。张嬷嬷说贺谨雨的脉相已经奇迹般地平稳了,可是为何没有醒来她也不知道。 沈文问过了医师,医师说的与张嬷嬷差不多,都是觉得这件事情闻所未闻,还决定翻找医书看看。 沈文想起英亲王曾说过他父亲沈宣曾经收藏过几本医书古籍,于是决定去英亲王专门为沈宣放遗物的屋子找找看。 沈文以前住在瑞亲王府,搬回英亲王府后又忙,这屋子他还未去看过。 屋子里的东西有些还是英亲王从玉门关带回来的。这屋子英亲王以前派了原先伺候沈宣的旧人打理,现在回来了总是隔一段时间就亲自打理一次,屋内很是整洁。 沈文四处翻找了一下,无意间在一个箱子的角落发现了这枚私章。 他不知怎么就是觉得这枚私章看着眼熟,于是收好了私章才开始继续翻找医书。 “世子,世子妃醒了,就是……” 小荷快步走进屋内,向沈文禀告。 分卷阅读148 沈文一听贺谨雨醒了,根本没听小荷后续的话,直接向鹣鲽院大步走去。他笑意藏也藏不住,开心得像个孩子。 可当沈文行至鹣鲽院才发现,下人们各个面色沉重,全在屋外站着。 “怎么了……” 沈文莫名有些不安。 张嬷嬷向前一步,回禀道:“世子妃醒了之后就在屋内又哭又叫,还把奴婢等人全部赶了出来。世子,您快去看看吧。” 若是平日,张嬷嬷必定不肯向沈文透露半分贺谨雨的信息,可她此刻实在着急,想来想去也只能求助沈文。 沈文点了点头,推门发现贺谨雨并未将门闩上。他抬步进了屋子,转过屏风,看到了捏着金钗靠坐在床边,一脸死寂的贺谨雨。 贺谨雨散着如瀑的黑发,穿着一身白色中衣,手里的金钗还留着尚未来得及清理干净的血迹,状似鬼魅好不骇人。 她听到了沈文的动静,缓缓抬起头冷冷地看向沈文。 这一眼竟吓得沈文连着退后好几步,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贺谨雨,颤抖着嘴唇试探地唤了声,“……谨……娘……” 这种眼神很熟悉,却不属于今世的贺谨雨。 贺谨雨痴痴地笑起来,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沈文心如擂鼓。 末了,贺谨雨轻吐一句,“果然,你早就想起来了。” 她肃了神色,满目凄然,“难怪……难怪你不肯唤我谨娘,难怪你知道英亲王和瑞亲王最终都会死于沈衍之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明明是你推开了我,扔我一个人在后院生生耗着,直到被贺谨兰和丁姨娘毒死!” 贺谨雨的声音越发凄厉,“你不信我,不信与你同床共枕多年的发妻,却信了一个凶手的话。何其可笑……” “你不知道你那时的眼神有多可怕,那眼神里带着淡漠、疏离、怀疑、厌恶,每一眼都像是刀子,一刀又一刀磋磨着我们多年的情份。可我偏偏那么蠢,竟然还那般在意你,为着你的怀疑心痛难安。” 她渐渐没了力气,声音也嘶哑起来。 沈文听着贺谨雨的控诉,回想起前世种种细节,他这才知道贺谨雨根本不是死于肺痨或是咳疾,而是……中毒。 第70章 和离 可是,前世沈文也派人查过,贺谨雨并无中毒迹象,而是死前呈现咳血的症状。 但沈文此刻管不了这些,他冲上去抱住了贺谨雨,“娘子……是我的错。我不该信了她们的话,也不该怀疑你。我更不该,更不该没有保护好你……那时,两个祖父相继离世,我身边只剩下你一个人。我太过在乎,才会在听到那些之后大受打击,才会,那么糊涂……” “糊涂……好一个糊涂。沈文,你当真是糊涂吗,当真查不到事情的真相吗?你确实太过在乎。可于你而言,我的错在于你越是在乎我,就越能在知道替嫁一事后,想起自己被五皇子和瑞亲王世子左右的事实!我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多可悲……” 贺谨雨突然想哭,可她先前哭得太多,眼睛已经哭干了,现在只是涩涩的根本流不出泪来。 沈文愣在了原处,心中似乎有个阴暗的角落被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沈文无比庆幸此刻正抱着贺谨雨,不用面对贺谨雨的眼睛。 贺谨雨一把推开沈文,“你摆脱不了五皇子和瑞亲王世子,便只能远离我,仿佛这样就能让你变得自由似的。沈文,我的存在让你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棋子,连娶谁都无法决定,甚至可以随意更改新娘。所以你不肯在意我,你厌恶我,就像厌恶无能的自己!” 沈文被推得一个踉跄。他站起身来,心疼地望着贺谨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娘子,对不起……” 贺谨雨抬起头,望着身量颀长的沈文,突然察觉到他竟这样高,让她看得有些费力,她向后靠了靠,调整了个姿势看他。 沈文站在背光处,把贺谨雨面前的光遮了个干净,使得贺谨雨可以看得清他的眉目。 他红着眼睛,满身清冽之气都弱了几分,却依旧那般风度翩翩,那般好看。 贺谨雨痴痴地看着这个让自己两世都义无反顾爱上的男人,鼻尖好似还萦绕着他身上混着墨香的清香之气。 “我们和离吧……” 贺谨雨声如梦呓,视线依旧没有从沈文身上离开。 沈文默了默,挨着贺谨雨坐下来,“不成……你此刻与我和离太过危险。你若成了白身,别说五皇子和沈衍了,就是黄丞相和贺谨兰都不会放过你。” “你那时娶了贺谨兰不是吗?怎么着,过得不幸福,所以重来一世还是选择和我一起吗?” 贺谨雨听到沈文提起贺谨兰,不知怎么莫名涌起一股怒气。她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酸味。 沈文被问得一懵,“我何时娶她了……” “你……” 贺谨雨本想骂他虚伪,却突然觉得不对…… 分卷阅读149 前世五皇子已经得了皇位不再需要笼络贺家,更不会蠢到去扶植一个足以撼动皇权的世家大族。所以,五皇子不可能去逼沈文迎娶贺谨兰。 贺家那时费劲力气地把贺谨兰往英亲王府送,只怕就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又看到贺谨雨多年无子担心留不住英亲王这颗大树,无法得到长久富贵。 而沈文并非重色之人,他与贺谨雨夫妻多年一直相敬如宾,也从未有过纳妾念头,按理说是不会突然迷上贺谨兰还迫不及待娶她为王妃的。 “原来如此,她不过是要绝了我的生机。” 贺谨雨垂下眼睫,冷笑起来。 沈文从未见过这般的贺谨雨。她的笑容里藏着危险,身上带着冲天的戾气。 沈文看着贺谨雨的模样,简直不敢想象贺谨雨前世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折磨。 沈文心疼地说不出话来。 他前世只顾着沉溺于祖父去世的悲痛,对贺谨雨一味躲避,竟然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害死了她。 沈文颤抖着手,想去触碰贺谨雨。 贺谨雨站起身来躲过了他的手,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和离暂缓,不过我要回赵府居住。前些日子在丞相府我也说了要回娘家住几天的事儿,想来回去也不会闹起多大风波。” “你去赵府冷静几天也好。” 沈文叹了口气。 贺谨雨声音里带着几分疏离,“不是这样,我的意思是和离前我都会住在赵府。眼前的这个府邸是我身死之地,却终究没能留给我一个魂归之处,我留在这里也没意思。” 沈文想起前世被逼着焚化贺谨雨,后来再去找却发现她的骨灰已被挖走之事,心下一痛,“娘子……” 他小心翼翼试探着劝道:“可这般岂非会惹来闲言闲语。” “我还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吗?不过……我大姐被你带去哪里了……” 贺谨雨先前一直沉浸在前世记忆的冲击中,这才回忆起贺谨雪在她受伤前已被带走之事。 沈文怕她担心,赶紧解释道:“你大姐不宜出现在金陵,更不能再回贺府,所以我着人另行安顿了。你放心,她很好。” 贺谨雨虽不愿再与沈文多言,但提到贺谨雪还是忍不住语气柔软起来,“如此也好,那便暂时劳你照顾了。等到一切风平浪静之后……我会带她离开的。” 言罢,贺谨雨直接找了门房套马车,带着丫鬟回了赵府。 她只带了一直攥在手里的金钗,连行李也未收拾。 张嬷嬷等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知道必定是出了大事。她们没人敢有异议,顺从地跟着贺谨雨离开了。 赵府内。 白氏看到贺谨雨来了,自然满心欢喜地将她迎进了府。赵氏虽看出贺谨雨脸色不对,但见到女儿还是高兴的。 贺谨雨折腾了这样久,伤口有些隐隐作痛,脸色也一片惨白,可她依旧笑着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她被掳走的事情没有惊动任何人。当时在舆安门前,马车排在前列的英亲王府下人都没看清状况,更何况后排的人。 大家当时只看到了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以及回府给醉酒的世子妃拿醒酒药的众人。 天色已暗,张嬷嬷等人又掩饰得很好,也没谁有胆子胡乱猜疑英亲王世子妃。 贺谨雨看着眼前红光满面的白氏和安守本分的赵氏,不禁想起二人前世流放途中病死的惨淡结局。 那时,赵宣城一心忠君,对篡位的五皇子颇为不满,惹得五皇子记恨。 后来,五皇子手下的走狗揣测君心,捏造了赵宣城谋反的证据。 而五皇子水顺推舟,直接判了赵宣城满府流放。赵氏已是出嫁女,并不在连坐之列,可她不肯扔下年迈的父亲母亲,选择一路随行照顾。 再后来,白氏染了急病,赵氏日夜操劳,二人一前一后双双去了。 赵宣城忠君一世,却落得个妻女不得善终的下场,最终也是不过两年便去世了。 她不忍此生白氏与赵氏再受一点操劳,脸上假装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外祖母,母亲,我这次来准备多住些日子。世子那边已经同意了。不过,他还有事要忙,可能不能一起过来。” 白氏早已察觉到最近赵宣城也忙了许多,她猜想应当是朝堂里出了什么事,可她向来不管这些,“不碍事,定安忙就让他忙。你回来就成。你不知道,外祖母这段时间有多想你!” 赵氏却觉得贺谨雨贸然回赵府住那么久,会影响和沈文的感情,“你们不过新婚,他忙起来你也该体贴些,跑到娘家躲懒像什么样子。” 贺谨雨笑起来,目光深邃,“我回来也算是帮他做事。” 她看向张嬷嬷,“嬷嬷,你现在就去帮我给五皇子妃下个拜帖……” 白氏不明所以,但她听说是帮沈文做事,便也没有多问,只是嘱咐道:“让成嬷嬷一起去吧。五皇子府不比别家……贺谨兰还在那,恐怕会为难张嬷嬷。成嬷嬷遇的事多,让她一起去也好防着张 分卷阅读150 嬷嬷遇到刁难不会处理。” 沈文与五皇子交恶的消息如今金陵城谁人不知,不过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贺谨雨对白氏的意思心知肚明,也不推拒,“那便同去吧。” ——————————————————————— 这一回五皇子妃可算是拿足了架势,拖了整整七天才给回信儿,请贺谨雨过府一叙。 “谨娘,这五皇子妃欺人太甚,你莫急着去见她,也晾她一晾!” 白氏本是因着两天前贺谨雨把来府拜见的沈文撵出去之事,明白二人闹了矛盾,想来劝劝贺谨雨,却一来就听到门房的回禀。 “何必在这种小事上斗气,要做就来点儿实在的……” 贺谨雨显得漫不经心。 成嬷嬷看了眼白氏,得了默许后躬了躬身,“世子妃,那日奴婢与张嬷嬷去送拜帖,五皇子妃就给我们下了好大的脸,连丫鬟都没露面,全程只让门房的粗人招待。我们做奴才的倒是不要紧,她这样可是借着打我们的脸打您的脸啊!只怕您这次若是真的应约,不知会受多大委屈……” 张嬷嬷站在一旁一声不吭,可她眼中的担忧充分映证了成嬷嬷的话。 贺谨雨眯起眼睛,轻笑起来,“二位嬷嬷受委屈了。不过,你们且放宽心,我这次可是去算账的,不会受什么委屈。” 她看向小荷,“为我梳妆吧,清爽一点就行。” 白氏见劝她不动,也不再坚持,“那也行,可是要多带几个人去,免得出事。” 贺谨雨顺从地点点头,送走了白氏。 作者有话要说:  沈文:皎皎,你不是说要甜吗?你是不是要开始虐我! 皎皎:不要着急~本文是甜文,现在是为了稳一下节奏解决问题,毕竟问题肯定得解决才能更好的在一起~你说对吧~ 贺谨雨:还不是你自己前世做的好事!怎么着?打算不道歉不补偿直接要我原谅你? 沈文:……不敢不敢。 所以,小可爱不要打我,要收藏我哦~ 第71章 算账 小荷这次为贺谨雨绾了松松的堕马髻,又按照贺谨雨的指示只给她簪了禅杖金钗。 那金钗如今已被清洗干净,看起来比原先还要亮几分。 小萍取来了浅碧色锦服罗裙,为贺谨雨穿上。 贺谨雨穿戴整齐后,在眼角扫上了淡淡的胭脂。她望着镜中经过装扮后,看起来温婉可怜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气势弱一些很好。” 小萍有些摸不着头脑,“世子妃不是说要去算账吗?为何还要气势越弱越好?” 贺谨雨神秘莫测地笑起来,“因为算的是陈年旧账,要的是……借刀杀人。” 她将“借刀杀人”四个字说得宛转悠扬,可落在别人耳中,却觉得这像是催命符咒,莫名让人感觉压迫。 贺谨雨理了理发髻,不再言语,扶着小荷出了门。 赵府大门外,白氏已经着人备好了马车,还安排了几个家丁随行。 贺谨雨看着家丁的人数不算夸张,想着必然是有赵氏拦着。 否则,以白氏的护孙心切,必定要把阵仗安排得像是去打群架的。 五皇子门前,贺谨雨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有人前来迎接。 然而贺谨雨并不气恼,她神态悠闲地跟着领路婆子一路行至偏院,看到贺谨兰坐在堂上等着也不意外。 “世子妃,她们欺人太甚了!” 小萍很是不忿。 贺谨雨伸出手示意小萍住嘴,巧笑倩兮,“别这样说,上次丞相府设宴,眼前这位不也是以五皇子妃的名号邀请母亲的吗?此番来拜见五皇子妃,她来见我想必也是一样的。” 贺谨兰见她这般示弱,忍不住心里大呼畅快,坐得更稳了几分。 贺谨雨言罢盈盈一拜,“给五皇子妃行礼。” 贺谨兰这下彻底懵了,“你疯了不成……” “哎,您怎么这般说?五皇子如今宠爱您,屡次许您以五皇子妃的名号行走宴会。上次宫宴的路上遇到,五皇子不也是就带着您一个人?如此可见,五皇子确实看重您。民间也有平妻的说法,皇家又何尝不可!是我原先不知趣,竟然屡次与您作对,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贺谨雨语气诚恳,神色恭敬,看起来倒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莫要胡说!” 贺谨兰警惕起来,然而语气里终究带着几分愉悦。 贺谨兰知道贺谨雨狡猾,话里未必有多少真心。她可不再是当年被她牵着鼻子走的小姑娘。 可是,因为这话实在说得让贺谨兰心中受用,让她甚至开始期待起来。 或许呢,五皇子的确不止一次默许了,让她拿着五皇子妃名号四处招摇! 若是她当真可以做五皇子妃,那贺谨雨又算什么!沈文又算什么!五皇子虽然不如沈文俊俏,可毕竟有望荣登大宝 分卷阅读151 ! 宿鸿院内,五皇子妃听着下人的回禀,将手中把玩的玉镯摔了个粉碎,“好一个贱妾!竟敢肖想与本妃平起平坐!” 她看着碎在眼前的上好玉料,眼神越发愤恨。 五皇子妃未必不知道贺谨雨的挑拨之意,而贺谨兰这几次打着她的名号做事也是她许了的。因为都是为了王爷好,要她做些忍让也不算什么。 可是,贺谨兰居然野心那么大,还真的有了与她平起平坐的心思! 五皇子妃出身高贵,向来高傲,如何能忍? 她冷笑起来,咬牙切齿地吩咐道:“去请英亲王世子妃过来。就说本妃醒了,无需不知深浅的人继续越俎代庖。” 前来回禀的丫鬟谨慎地低下了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受到迁怒。她躬身应了声“是”,加紧脚步退了下去。 此刻,贺谨兰正坐在堂上不断逞着威风训诫贺谨雨。 她们向来不对付,虽说贺谨雨方才一番话说得贺谨兰心中欢喜,可她对着贺谨雨还是懒得给好脸。 贺谨雨则坐在下手,嘴上不断应着“是”,眼睛却根本不看她。那随意闲适的模样,竟然把坐在高处浓妆艳抹的贺谨兰的气势,都生生压下去一截。 贺谨兰看着她这个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正要发作,五皇子妃派来的人就到了。 “王妃要奴婢来请世子妃。” 那丫鬟对贺谨兰也算毕恭毕敬。 贺谨兰皱起眉头满心不解,“王妃不是说……” “王妃还要奴婢给兰姑娘带句话。” 那丫鬟打断了贺谨兰的话,模样依旧恭敬,“王妃醒了,就不需要不知深浅的人越俎代庖了。” 丫鬟先前那声“兰姑娘”已经让贺谨兰很是难堪,后面那句转达的话更是让贺谨兰面上飞红。 这些无一不在提醒着贺谨兰……她不过是个没有名分的侍妾。 贺谨雨瞥了眼贺谨兰,抖了抖衣袖站起身来,“劳烦姑娘带路。” 丫鬟闻言,不再理会贺谨兰,引着贺谨雨去了宿鸿院。 贺谨兰羞愤难当,跑进内间哭了起来。 即使是五皇子妃命她接待后出尔反尔又怎样?人家毕竟是王妃,周围又都是王妃的眼线,贺谨兰可没有胆子破口大骂。 贺谨雨一进宿鸿院,就给五皇子妃行了大礼,“拜见王妃。” 五皇子妃赶紧上前虚扶了一把贺谨雨,温和地道:“这般多礼作甚。论辈分你还要唤我一声皇叔母,就拿这儿当自己家一样,不必拘谨。” “早就听闻皇叔母慈善,气质雍容,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贺谨雨直起身来,乖巧地开口。 她今日打扮清雅,此刻又收敛锋芒,看起来颇有些小家碧玉的味道,让人看着就亲近。 五皇子妃用帕子捂了嘴,愉悦地笑起来,“你瞧瞧你这张嘴,真是会哄人!” 贺谨雨看她这副刻意表现华贵大气的模样,不禁勾起了唇角。 果然,女人的胜负心是无穷的,只要稍加引导就能不受控制地扩大。 所以,她决定再添几把柴,把五皇子妃这股邪火烧得更旺一些,“皇叔母何必自谦,谨娘可是对您神往已久,一直想一睹尊容。那日一听说您请了我母亲去丞相府,我立刻就跟过去了,可惜也没遇到您。” “不过,我瞧见谨兰在您的□□下变得大方得体,气势不凡,还在丞相府与一众夫人交好的模样,就知道您教导出来的人都这般出色,本人一定更加出色!” 贺谨雨恍若不觉地说着诛心之言。 五皇子妃果然脸色一变,连脸上的笑意都维持不住了。 五皇子是为了大业如何,是利用贺谨兰又如何?在五皇子妃眼里,五皇子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抬举贺谨兰! 这,就是女人的嫉妒心。 贺谨雨达到目的,也不再多言,只是一味地与五皇子妃东拉西扯的,偶尔煽风点火地提一嘴贺谨兰。 五皇子妃努力保持着风度,在旁边应和着,憋气憋得好不难受。 就这样僵持了不知多长时间,贺谨雨终于捋了捋衣袖起身告辞。 五皇子妃假意留了几下就命丫鬟送客,她现在可没工夫继续虚与委蛇,她……还有笔账要清算。 夜里,五皇子妃与五皇子哭了一通,添油加醋地将贺谨兰肖想王妃之位的事儿告诉了五皇子。 五皇子起事如今已到了关键的阶段,还需要瑞亲王世子妃多吹吹枕头风,好逼瑞亲王世子沈衍早做决断。 此刻与作为瑞亲王世子妃亲姐的五皇子妃相较,当做投诚礼物送过来的贺谨兰自然算不得什么。 五皇子本也是把贺谨兰当个玩意儿,不过因为她了解贺谨雨,可以帮助自己打压贺谨雨,继而打压沈文,才会抬举她。 可惜,贺谨兰太蠢,每每都让贺谨雨逃脱,还要五皇子去为她收拾残局。 如今,五皇子妃闹起来,五皇子正好顺势弃了贺谨兰 分卷阅读152 这枚棋子,将她扔在后宅里,让贺家明白自己心领了他们的诚意便罢。 英亲王府内,沈文与英亲王摒退了下人,坐在桌前相对而饮。 英亲王前几日就听沈文提起贺谨雨回娘家一事,本也没放在心上,可时日久了,他也能看出些端倪。前两天他还逼着沈文去登门道歉,可惜沈文被贺谨雨赶了出来。 经此一事,英亲王明白了这次的事儿,恐怕不那么好办。 今日,他看到沈文心不在焉的样子,还特地禀明了太子,带着沈文提前回府休息。 “我们祖孙二人难得单独喝酒,开心点,不就是发生点争执吗,年轻夫妻有点矛盾很正常。我看孙媳妇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过段时间就好了。” 英亲王看着沈文强打精神的样子,忍不住劝道。 他有过太多自称,比如“本王”,“本帅”,可是在独孙面前他不愿摆架子,只自称为“我”。 沈文摇了摇头,“祖父,您不知道,此事不是您想的那么简单……” 英亲王眉头一皱,一捋下巴,过了这般久还是很不习惯自己没了胡子。 他原先在军营里没什么工夫打理,下巴上总是蓄着胡须。这次回金陵长住后,瑞亲王表示很看不惯原本儒雅风流的三哥变成这副模样,就连皇上也不大认得出来他了。 所以,英亲王一不做二不休,把胡子刮了个干净。 英亲王摸不到胡子,干脆放开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怎么不知道!你父亲母亲感情那么好也吵过架!你多让几步就好了。一次接不回来就接两次!大不了下次我替你去。我就不信我豁出老脸,孙媳妇儿还能不给老夫几分薄面!” 沈文怎会不知英亲王出马一定能把贺谨雨接回来,可他不忍逼迫贺谨雨,“祖父,您不要这样,会弄巧成拙的。” 沈文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提起父亲,我前几日在父亲那个屋子里看到了一个东西。” 他掏出收在怀中的小小私章,递到了英亲王面前,“这个我看着觉得莫名的眼熟,是父亲的吗?” 第72章 旧案 英亲王接过私章端详了一会,眼角渐渐有了湿意。 他皱起眉头眨了下眼睛,猛地吸了口气,压住了鼻酸的感觉,思绪一瞬间飘远。 不知过了多久,他回过神来,定定地道:“这是你父亲去世时带在身上的,应该是他的。不过,我以前也没见过。他年少时就喜欢写写画画的,刻几个私章也是常事。可能偏巧这个我没见过吧。” “写写画画!” 沈文突然想起自己为何觉得这枚私章熟悉…… 他没有见过这私章,而是在瑞亲王世子沈衍书房里的几张陈年画作上,见过被这枚私章印过的痕迹。 庭渊居士…… 那年,他不过六岁,与沈衍的两个儿子还没有后来的那些芥蒂。他们总是聚在一处玩耍。结果有一日,他们用弹弓打下来的麻雀拼尽全力从窗子撞进了沈衍的书房内。 若是麻雀被沈衍发现必定会惹得他不快。 可沈衍向来不喜他们几个小孩擅自闯进他的书房。 最终,在他们三人商议未决之下,沈文被推了出去。他们兄弟二人决定由沈文去把麻雀拿出来,理由是他有祖父保着,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挨打。 而沈文在将麻雀从书画缸内拿出来时,看到了底部未装裱的书画上被沾染上了血迹。他担心惹怒沈衍,慌忙取出字画,用衣摆擦拭,那张字画上印着的便是“庭渊居士”的字样。 后来,沈文还是被发现了,并被绑在长凳上挨了好一顿打,多亏瑞亲王在外面得到消息匆忙赶回府才救下了他。 因着那是沈文第一次挨打,又让他躺了一个多月才起身,于是他至今记忆深刻。 想来,他后来为五皇子做事也曾时常出入沈衍的书房,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些字画。 这私章是瑞亲王世子的……那岂不说明沈宣死前沈衍曾去过玉门关! “祖父,瑞亲王世子在父亲战死前去过玉门关吗?” 沈文死死盯着面前的酒杯,心里升起了一层恐惧……他好像就快触碰到什么惊天的秘密了! 英亲王方才还沉浸在回忆带来的伤痛中,未能及时发现沈文的异样。 此刻,他听到沈文这样说,身后忽然冒起了丝丝冷汗,神色却依然努力保持着镇定,可他的声音还是微不可察地轻颤起来,“当年皇上下旨封赏,衍儿主动请命去玉门关颁旨庆贺。那时他们一直情同兄弟,此举还被传闻佳话。可惜,送旨的队伍还未进玉门关,你父亲就遇到了突厥夜袭。队伍是在你父亲遇难后次日抵达的……” 这些事情原先没有人在意,如今却是细思极恐。这其中有太多巧合了…… 英亲王不是不知道沈衍狼子野心,可他从未想过,沈衍会与沈宣的死有关。 沈文呼吸一滞,“所以,沈衍是偷偷提前一日去见了父亲,才会将私章丢在了 分卷阅读153 玉门关,并被父亲带在身上。而沈衍……从未提过这件事。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沈衍前往玉门关的目的就很耐人寻味了…… 英亲王为了儿子的大仇在玉门关驻扎多年,可见沈宣之死乃是他的逆鳞。 如今,他知道害死沈宣的凶手可能另有其人,这人还是自己的亲侄儿,他哪里还能保持理智!英亲王站起身来就要冲去瑞亲王府问个明白。 “祖父莫急,此事时隔多年,我们没有证据,他也不会认!不过是个私章而已,并不能盖棺定论。” 沈文拦住了英亲王。 英亲王领兵多年怎会不明白“按兵不动”的道理。可是此事事关重大,让他实在冷静不下来。并且,他心中隐隐有种直觉,这事儿与沈衍脱不了关系。 沈文自然明白英亲王的心思。 沈衍前世就害死了英亲王和瑞亲王。这事虽然没有证据,但沈文那时是沈衍的左膀右臂,不可能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如此可见,沈衍生性狠毒冷血。此刻,沈文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沈宣的死与沈衍有关,他只会比英亲王更怒更急! 可是,夺嫡之争如今到了最后阶段,皇上已是日薄西山,五皇子狼子野心,此刻必定在暗处谋划着一场大动乱。若是英亲王现在对沈衍发难,只会提前给五皇子一个谋反的理由。 然而,他们暗下的部署还没有完全做好,眼下绝不是硬碰硬的好时机。 英亲王日日随皇伴驾,当然比沈文更清楚时局,他方才不过一时血气上涌,冷静下来后便坐回了桌前。 英亲王眼含浊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亦是我皇弟的独子,即使他真的动了什么手脚,我又能如何!当真不顾多年兄弟情义,让我那读书读成书呆子的傻弟弟也像我这般家破人亡吗?” “祖父,您不能那么想。他如今已是五皇子的人,最后终究会有个清算的……我没有刻意隐瞒这枚私章属他所有的目的,就是希望您看清沈衍的为人,对他防范着些……毕竟,您与瑞亲王现在是太子最大的依仗……” 沈文早有提醒英亲王之意。并且,经他推测沈衍对英亲王和瑞亲王动手的时间也不过只剩月余。 他一直在命人暗中防范。也正是因为在保护英亲王和瑞亲王的事上调用了大量人手,才会导致他疏忽了贺谨雪那边。 贺谨雪前世早早地死了,沈文确实没想到还有人会借贺谨雪生事。 可是,他再多的部署,也比不上让英亲王他们自己心生防范。 沈文那话说得含蓄,可英亲王结合前事已经猜出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沈衍会对我与皇弟下手?我便罢了,我皇弟可是他的生父!” 英亲王震惊不已。 沈文挨着英亲王坐下来,捏起了桌上的酒杯,意味深长地道:“若是他败了,您觉得太子会饶他一命吗?相应的,若是太子败了,五皇子会饶了您和瑞亲王吗?不过是早晚的事,他终究要做决断的……” 英亲王依旧觉得不可置信,可他明白……沈文是对的。 古往今来,为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兄弟残杀,甚至父子相残的事比比皆是,他当年也不是没有见过。 “果然是人老了,心就变软了……想当年杀伐决断……哎,不提了。” 英亲王闭上了眼睛,回想起多年前帮助皇兄,也就是现在的明德帝夺嫡的那段日子。 那时,他们兄弟众多,厮杀起来可比现在还要血腥残忍。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下面,垫着的可是至亲的尸骨血肉。 英亲王不忍沈文经历他所经历的一切。可当他看着皇兄垂垂老矣的模样,又实在不忍心弃皇兄于不顾。 半晌,英亲王睁开眼睛,一双眸子浑浊了许多,他拍了拍沈文的肩膀,“我对不起你父亲母亲,我……终究是食言了。‘从文不从武’,孩子,出身皇家想要如此,太难了……” 沈文知道英亲王在担心什么。前世他已经经历过一场皇位之争,那一场争夺让他失去了所有至亲至爱之人,将他变成了一个行尸走肉。 而今生,他发誓要保护所有人! 沈文的眼神里露出坚定,“祖父,我会没事的。您不用担心。” 英亲王望着眼前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孙子,心里总算有了几分安慰。 贺谨雨回府后才发现伤口又崩开了,好在冬日衣物较厚,血没有渗出来。 可是,张嬷嬷去掩埋带血的布条时还是被洒扫的婆子发现了。 那婆子还以为张嬷嬷在埋什么好东西,挖出来之后才发现是带血的布条。她不敢隐瞒,赶紧将此物呈给了白氏。 赵府不大,能隐瞒这么多时日已是不易。 赵氏看到那么多血时险些吓得晕过去,连白氏也是惊惧不已。她们匆匆赶来西厢房,一进来就瞧见还未来得及起身的贺谨雨。 小萍没能拦住二人,在门外一脸内疚地望着贺谨雨,“世子妃……” 贺谨雨扫了眼成嬷嬷手中的布条, 分卷阅读154 已经猜到了事情原委。她安抚地看向小萍,“不碍事,总归是要告诉外祖母和母亲的。” 贺谨雨脸色发白,更加映证白氏内心的猜想。白氏怒急,“五皇子竟然真敢动手!我这就带人去讨个公道!” “外祖母莫急……” 贺谨雨眼看白氏就要冲出西厢房,急着起身,结果扯到了伤口,疼得她一个趔趄。 张嬷嬷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贺谨雨。 赵氏见贺谨雨吃痛,心疼地红了眼睛。她不知道该碰贺谨雨哪里,手足无措地问道:“娘的心头肉啊,你伤到哪儿了。” 白氏听到动静,也过来相扶,“快,快躺下。” “外祖母,母亲,你们别闹那么大动静,我就是……来葵水了,小腹疼。” 贺谨雨顺从地躺下,装作羞涩地低声解释道。 这模样让赵氏松了口气,想着贺谨雨虽已嫁人到底年幼,害羞不敢讲也实属正常。 可白氏显然不相信,她疑惑道:“真的?你别骗我,来葵水用什么白布条。即使你不懂,张嬷嬷也不懂吗?而且,出了那么多血……” 贺谨雨将头压得更低,“我之前谁也没告诉……我不好意思……她们也是今日才知道的。至于血……我以前不是得过一场大病吗,那时受了凉,现在有些不正常……” 这下,白氏倒是信了几分,她看着成嬷嬷拿在手中的白布,不禁有些尴尬,“快去埋了去。” 随即,她坐在了贺谨雨床边,担忧起来,“这受凉对女人来说可不是小事,你这般怕不是留了什么病根。我库房里还有些皇后娘娘赏的阿胶,回头拿给你补补身子。” 贺谨雨握住了白氏的手,“我会注意调理的。张嬷嬷帮我看了,说是也没什么大事儿。这些年我身子一直得张嬷嬷调养,也挺康健的不是吗?您不用担心。” 第73章 乱潮 赵氏听了贺谨雨的话,在旁边一脸不认同地说道:“这般就说明调养得还不够,从明日开始要加倍进补。” …… 赵氏说到做到,果然开始每日命林嬷嬷做药膳。 渐渐地,贺谨雨的肚子越发浑圆,正如挂在天边的那轮明月。 其实,贺谨雨也不是不喜欢吃药膳。林嬷嬷做饭那可是个中好手,药膳做得极其可口。 可是,赵氏显然是不满足于这些的。 她不仅每日亲自送药膳,并盯着贺谨雨吃下去,还主动陪着贺谨雨吃三餐,让她正常饮食也不落下。只要贺谨雨胆敢有半分违抗,赵氏就开始抹眼泪。 贺谨雨算是发现了,赵氏这是终于找到了她的弱点。 而贺谨雨伤口崩开之后,伤势似乎比以前更严重,这些天虽不再流血,却连多走动几步都不能,注定一日也无法躲开赵氏给她的加倍进补。 不过,赵氏大抵也看出了贺谨雨窝在府内总是闷闷不乐的。于是正月十五这日,她给孔英荻下了请帖。 孔英荻先前连续几次与贺谨雨碰面都没跟她说上话,如今赵氏来请自然乐得来寻贺谨雨玩耍。 “你回了赵府也不说一声,早点给我下帖多好,省得我日日听我娘教训!” 孔英荻还是老样子,一见到贺谨雨就要往上扑,多亏了张嬷嬷拦住了她。 张嬷嬷扶着孔英荻,心有余悸地道:“孔小姐当心,世子妃最近身子不适,可经不起这一撞。” “嬷嬷,不碍事的,我哪里就这样脆弱了?” 贺谨雨虚弱地笑着,看向孔英荻,“你娘为何日日训你……你闯祸了?” 孔英荻这才发现坐在坐塌上的贺谨雨脸色不太好看,她随意地摆摆手,“还不是觉得我年纪大了,想把我□□得知书达礼些好说亲。那些娘们儿唧唧的王孙公子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们呢!算了,不说这个,你没事吧……莫不是真像传闻那般与英亲王世子闹了别扭……” 贺谨雨抿唇一笑,“怎么,金陵城坊间又有关于我的传闻了?” 孔英荻说起传闻,立刻来了兴致。 她也不见外,直接盘腿坐在了贺谨雨对面,神神秘秘地探着头对贺谨雨道:“金陵城如今最大的传闻可不是关于你的!” “难不成太子又与哪家闺女一见倾心了?” 贺谨雨的语气有些敷衍。 孔英荻并不见怪,她竖起食指左右摇晃着,“非也,非也。如今最受百姓关注的传闻,乃是五皇子在皇宫禁军中大量安插自己的人手,看起来颇有逼宫之势。” 这话倒是让贺谨雨重视起来,她连忙吩咐张嬷嬷等人去外间守着。 随即,贺谨雨正色问道:“皇上和太子竟然同意他这般做?” “这,就是个历史遗留问题了,且听我慢慢道来……” 孔英荻摇头晃脑的,颇有些说书人的模样,“当年皇上正值中年,可他的两个儿子已经年富力强了。皇上就害怕啊,怕这两个儿子会不受控制。于是,皇上想出了制衡之道,让他 分卷阅读155 们一个做文官,一个做武官,互相牵制。这五皇子当初就被封为了禁军中郎将。虽说吧,他不过是挂个虚职,可权力还是有的啊,这些年在禁军中陆陆续续提拔了不少人。只不过,他最近动作太频繁了,才会为人诟病。” 贺谨雨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倒还真没怎么关心过这些。如今这样想来,五皇子前世的赢面确实很大。 他一方面在禁军中安插了大量人手,一方面还拉拢了丞相,这样一来文官武官岂非都有他的人。况且,他前世还通过沈衍和沈文分别控制了二位亲王。也难怪五皇子前世可以荣登大宝了。 可惜,今生沈文重生了,还带着前世的记忆,几乎挖走了二位亲王的全部实力。恐怕,五皇子今生未必会有那么大的胜算。如此一来,五皇子前段时间刻意针对贺谨雨打压沈文的行为就能理解了。 毕竟,沈文相当于断了五皇子一臂,这让他如何不恨。 不过,贺谨雨突然觉得不对,“你最近休年假,又被掬在府里,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传言?” 孔英荻挠着头笑了起来,“是我在书房门口听到我哥和我爹说的。” “那就是偷听了……可是,你们家不是从来不管皇位之争,只忠于皇上保持中立的吗?” 这也是孔家成为金陵如今唯一一个世家的原因。 孔英荻翻了个白眼,“不管不代表不知道啊!忠于皇上也得了解时局不是?” 贺谨雨点了点头,疑惑地问起另一件事,“既然你说太子做了文官,那总会在文官内部留下点势力吧。” 孔英荻嫌弃地打量了几眼贺谨雨,“你一天天的都在琢磨什么啊,身为皇亲国戚连太子妃是当今太师的女儿都不知道。” 贺谨雨这下才算明白丞相为何选择了跟随五皇子。 赵宣城不喜欢在家里提起朝堂之事,可他还是会时不时说起同僚趣事的,就比如太师与丞相一直不对付。 那老对头成了太子老丈人,丞相可不得抓紧了五皇子嘛! 孔英荻本是来找贺谨雨看花灯的,可她陪着贺谨雨聊了一会儿,就发现贺谨雨精神确实不大好,便不再打扰,只是临行前特别叮嘱,要贺谨雨好好养病,还说她以后会常来。 贺谨雨现在每日待在房内养病也是无聊,难得有孔英荻愿意陪着还肯跟她讲一讲外面发生的大事,她自然不会不欢迎。 正月十六,文芷书院开学。 孔英荻上学之后比休年假时还能得空,她每日一下学就直接往赵府跑。 有了孔英荻的陪伴,贺谨雨窝在府内养病的日子也不算多么难熬。 差不多一个月后,贺谨雨的伤势稳定下来,便依约回了文芷书院读书。 这时,五皇子在朝堂与禁军中安插人手的动作越发密集和明目张胆。 这一行为引来年轻气盛的学子不满,国子监几乎所有学子自发组织起来,到金陵城大街小巷游说抗议,期待皇上可以管管五皇子的狼子野心。 事态越演越烈,渐渐地,痛骂五皇子成了金陵百姓间流传的风尚。 贺谨雨听说此事时,只是神秘一笑,并不表达意见。 她可不信这件事里没有太子的手笔,否则学子们怎么会,在第一时间那么清楚地得知五皇子在朝堂中的动作。 而且这一招看起来颇为眼熟。前世太子与皇位失之交臂,却并没有像他的叔叔那般凄惨。原因就是国子监众多学子联合抗议,给五皇子施压,劝他莫要兄弟相残动摇国本。 这件事情在当时闹得很大,就连贺谨雨这个一心在后宅等死的妇人也听说了。 最终,五皇子因着初登大位,不敢再三引起百姓激愤,迫于无奈只好留了太子一命将他送去了远郊别院软禁起来。 学子们读圣贤书,最是支持正统,也最好煽动。只要鼓动了他们,带动百姓简直不在话下。 毕竟,建唐百姓普遍崇拜读过书的人。这一点,从当初贺谨雨在封城文芷书院附近,所遇的小姑娘艳羡男子可以读书之事上就可知道。 今生太子这一招,使得五皇子还未起事,就已失了民心。 太子不愧是明德帝看重的储君,这般手段当真是杀人于无形。若非前世五皇子拉拢了那么多方势力,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赢了太子。 然而,如今的五皇子可还不是需要瞻前顾后的帝王,这一切都没有阻止他日益明显的野心。 看来,明德帝的情况真的不好了。 贺谨雨此刻最为担心的便是赵宣城。 可惜,她已劝过赵宣城多次,而赵宣城只当她是胆小,不管她说什么就是不听。 赵宣城这一生受尽了明德帝恩惠,无论别人怎么看明德帝,明德帝在他心中都是一位英明的君上,而他也势必会辅佐明德帝到最后,为建唐王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贺谨雨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力守护着整个赵府。 明德四十七年农历三月十三日,本该草长莺飞的日子,天却始终雾蒙蒙的。 分卷阅读156 再过两日便是贺谨雨生辰。她今日一大早就收到了,贺明熠连着信件一起,从封城寄来的一对金镶珠翠耳坠。 贺谨雨来了金陵之后便没有再过过生辰,毕竟她始终还顶着贺谨雪的身份。不过,沈文,赵氏和贺明熠还是会借着各种由头,给贺谨雨送上生辰礼。 贺明熠信上简单问候了几句,只字未提贺谨雪之事,想来应当是沈文已经同他说过了。 贺谨雨急着去书院,便也没有再去细想。 这一路上,贺谨雨隔着车帘望着金陵依旧热闹如常的大街,心里总是有种莫名的不安。 贺谨雨拼命回忆着前世,却怎么也不想不起来这个时候发生过什么大事。毕竟,今生太多事情都被改变了,贺谨雨也无法完全掌握所有事情的动向。 一直到了书院,贺谨雨的这份不安也没有消散,甚至……更加强烈了。 贺谨雨看着眼前空了一半的讲堂,心里七上八下的。 “听说都是因着入春了身子不适,你说巧不巧?而且还有更巧的呢……” 孔英荻发现贺谨雨盯着空席久久都不过来落座,于是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贺谨雨皱起了眉头,“什么?” 孔英荻不再卖弄,附在贺谨雨耳边低声解释道:“巧在没来的都是五皇子阵营的大臣家眷。” 贺谨雨这下眉头皱得更紧。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五皇子必然有阴谋…… 突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打断了贺谨雨的思路。 贺谨雨与孔英荻对视一眼,登时就要跑出去查看情况。 “啊!水寇杀过来了!” 一声惊呼传来,外院突然乱了起来,丫鬟婆子纷纷跑进了讲堂。 第74章 杀戮 “世子妃,快随属下离开。有一伙水寇冲进了国子监,还误伤了一个文芷书院的护卫。” 离阳不知何时突然闪身落在贺谨雨旁侧,吓得宛如惊弓之鸟的一众丫鬟小姐再次大叫起来。 贺谨雨觉得可笑,“水寇?那人的狼子野心还敢做得再明显些吗?” 这件事无需多想便知必然是五皇子的手笔,哪有水寇不抢富户反倒胆大包天来抢皇家书院的! 看来,五皇子是怕任凭事态发展下去会堵不住悠悠众口,打算拿手无寸铁的书生开刀了……竟还敢误伤文芷书院的人…… “不对!” 贺谨雨看着眼前缩作一团的千金小姐们,又想起了那些空了的席位,突然感觉后背生寒。 是了,若是五皇子的目的是屠戮国子监,又何必大费周章让归顺自己的官员家眷回避。 五皇子的目的从来不只是为了清除挡路的学子,而是还有……眼前的这些娇小姐。 这些小姐的祖父,父兄都是为太子效力的官员,有一些还身居要职。若是控制住她们,那岂非相当于绊住了这些官员的脚! 想通了这些,贺谨雨赶紧催促众人,“快,你们全都转移到书楼上去。那里位置最偏,一时半会儿打不过去。” 小姐们一听文芷书院会受到殃及,顿时吓得不知所措,从轻声啜泣转为了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 甚至还有几个小姐嚷着要回家,拔腿就往外冲。 孔文筠听到外间闹起来时,就已经从内室出来了,如今看见这个情形立即吩咐道:“拦住她们。” 她声音依旧不徐不疾,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孔文筠素有威严,虽说此刻出了人命下人们有些慌乱,但站在门边的婆子听了这话,还是下意识地拦住了往外冲的小姐们。 那些小姐依旧不依不饶地挣扎着,整个屋子一时间鸡飞狗跳。 贺谨雨心中焦急,不禁大骂起来,“想死的话就出去!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外面如今到处都是所谓的水寇,你们现在出去就是找死!” 这一喝将大多数小姐吓得愣住了。 太师家的小孙女此刻站了出来,她倒是没有哭,却是一脸的不忿,“世子妃好大的威风!我们可没有贴身侍卫!不跑难道在这里等死,好为你争取逃跑时间吗?” 离阳始终站在贺谨雨旁边,他伸出刀鞘拦住了向贺谨雨靠近的太师孙女。 贺谨雨眼看局面又要失控,向前一步伸手拦住了离阳,沉声道:“你们放心,我不会走,我会留在这里,一直到最后一刻!你们出身官宦之家,必定也知道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们,五皇子此举为的就是擒住你们,用以威胁你们的祖父,父亲甚至兄长!他们,或许是为建唐马革裹尸的将才,亦或许是对建唐忠心耿耿的文官。可是,无疑,他们也都是爱你们的至亲。难道,你们要看着他们为你们担忧,甚至为你们叛变,最终忠义难全,身负骂名,甚至丢掉性命吗?” 贺谨雨站在众人中间,身量修长却算不上高大。可她眼中此时闪着坚毅的光,让人莫名地信赖。 离阳看着眼前的女主子,突然 分卷阅读157 明白了为何世子会对她这般死心塌地。他握紧了手里的刀,发誓要保护好她。 “相信我,先去书楼躲着,我有法子,或许能带你们杀出一条血路来!” 贺谨雨放缓了声音,语气却更加坚定。 那太师家的孙女脸上一阵尴尬,却率先发声响应了贺谨雨,“我信世子妃,我去!太师府的丫鬟婆子们跟我走!” 说着,她利落地转身离开,向书楼走去。有了她的带动,众位小姐也都纷纷止住了哭泣,由丫鬟扶着进了书楼。 而孔英荻和孔文筠看贺谨雨没有同去的意思,说什么也不肯走。 孔英荻搂着贺谨雨的肩膀,颇有几分侠气地说道:“我孔英荻岂是贪生怕死之人,你若不走我也不走。” 孔文筠方才一直未有动作,现下突然拉住了贺谨雨,手都有些颤抖。 贺谨雨还是第一次瞧见孔文筠这般失态的样子。她轻笑起来,握住了孔文筠的手,“先生,你要以大局为重,不要和英荻一样意气用事。” “不!我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你离开我!” 孔文筠大叫出声,将孔英荻都吓了一跳。 贺谨雨蓦地愣住了,她望着眼前熟悉的人,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什么。 贺谨雨眼中一亮,泪水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又哭又笑,还有些语无伦次,“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孔文筠顾不得那么多,只是死死地攥着贺谨雨的手,像是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那般,无助又拼命。 可贺谨雨没有时间再耽搁下去。 外间虽有驻扎在此处专门保护皇家书院的禁军,但听这阵仗,五皇子也派来了不少人,只怕抵挡不住多久。 贺谨雨回握着孔文筠的手,另一只手抓住了孔英荻,“你们不要担心,我不是在这里等死,而是还有事要做。你们要帮我!” 贺谨雨看到二人将话听了进去,趁热打铁继续道:“先生,其他话我们来日再说,今日你要带英荻去取一样东西。您还记得去年收走的那把,英荻偷偷带来书院的弓箭吗?” 孔文筠顿了顿,倒是真的想起了这件事。 贺谨雨微微一笑,“您带着英荻去取弓箭,到时候再让英荻过来,我们有事要做。不过,您就不要来了,若您在这儿,我们必定会分心。您信我,我和英荻都会好好的。” 孔文筠听到贺谨雨还让孔英荻回来,心下信了几分,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你若敢骗我,我绝不饶你!” 贺谨雨点了点头,一语双关道:“放心,我这条命来的不容易,不会舍得丢掉的!” 孔文筠闻言眼圈一红,却还是领着孔英荻走了。 孔英荻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姑,简直觉得有些诡异,可她思来想去也只当姑姑是真心疼爱贺谨雨。而她此刻可顾不上这些,她听到贺谨雨说要她用弓箭帮忙,早已跃跃欲试了。 贺谨雨送走二人后,深呼了一口气,对着还留在讲堂的书院洒扫婆子吩咐道:“眼下离上元节没过多久,想来书院必定还有不少炮仗吧……还请嬷嬷去帮我拿来。还有火折子。对了,再拿些烹茶用的木炭来。” 那婆子被贺谨雨一通吩咐砸得晕头转向,却还是忙不迭地答应道:“哎,哎,好,马二家的,你跟我一起去!” 那被唤作“马二家的”的婆子,慌忙跑过来,跟在洒扫婆子后面,向柴房跑去。 “世子妃,您想做什么呀!” 张嬷嬷担心坏了贺谨雨的事儿,生生忍到现在才开口。 小荷在一旁,也是担忧不已。 贺谨雨并不急着回答,而是问道:“嬷嬷随身应该带着雄黄和‘消石’吧……这两样都是常用药。” 张嬷嬷抬了抬挂在身上的药箱,“奴婢随您出府向来药箱不离手,这二者又是出府必备,专管蚊虫和腹泻的,药箱里自然还有不少。怎么了……” 贺谨雨激动地抓住了张嬷嬷的手,“您真是我大福星了!您应该知道炮仗的成份,我现在要你做的就是将所有炮仗的成份 改为‘一硝二硫三木炭’。” 张嬷嬷疑惑不已,“可是,奴婢没有硫磺啊……” “不用管那么多,雄黄和硫磺用处是差不多的。就用雄黄代替!” 贺谨雨来不及解释太详细,只能简单解释了一下。 张嬷嬷领命,“世子妃放心,奴婢抓药多年,配成份光凭手感就差不离,一定能尽快弄出来!” 贺谨雨自然相信张嬷嬷,“那就有劳张嬷嬷了!” 说话间,两个婆子也带回了贺谨雨所要的东西。 只见,马二家的挎着装木炭的篮子,抱着几个炮仗,而洒扫婆子同样抱着炮仗,手里还攥着火折子。 小荷见二人拿得吃力,赶紧上前去接。 张嬷嬷也打开药箱,将所需的药全部摆出来,准备配成份。 皇城内,投靠了五皇子的禁军此时已经轻而易举地围住了玄政殿。 分卷阅读158 只余少数保皇派,护着皇帝退守玄政殿内。 五皇子骑在马上听着侍卫回禀的国子监情况,忍不住勾唇一笑,“很好,等杀了那群出头的学子,再拿住那些个娇小姐,朕便可名正言顺地成为新皇!” 他已迫不及待地称自己为“朕”。 五皇子望着身后的众人,豪气干云地道:“到时候,你们都会是朕的功臣!朕将许你们前途无量!” 跟在五皇子身边的几个统领听到这话,不由纷纷下马,领着全体禁军跪拜,“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衍自然在列。 “众爱卿起身!” 五皇子大笑起来,颇有些春风得意的模样。 蓦地,他留意到身侧的沈衍。 “庭渊……” 五皇子认真地看着沈衍,“到时候若是瑞亲王依旧顽固不化,你可不能再用寻不到机会下手的借口来搪塞朕!否则朕会认为庭渊你,如同你那个侄子一般想要背叛朕……” 沈衍听到五皇子吐出的“庭渊”二字,登时打了个激灵,“臣不是不尽心做事……可是这段时间英亲王就像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经常带着大量守卫来寻我父王喝茶下棋。更重要的是,臣发现父王身边似乎隐藏着不少暗卫!” “是吗……”,五皇子皱起眉头,“那必定少不了沈文的手笔了。说来也怪,他似乎总能猜到朕的下一步部署一般,这么久以来坏了朕不少好事!” 倏地,五皇子神色更狠,“不过,过了今日,朕就不怕他再捣乱了。朕会送他和他那个多事的世子妃一起上路!” 第75章 抗敌 想到贺谨雨,五皇子偏头向恭立在一旁等吩咐的侍卫道:“你去给封城贺家再发一封急信,要他们尽快联合好各地的世家。” 而沈衍此时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一切,神游天外了。 这些日子五皇子也没少威逼利诱。他知道五皇子刻意唤他“庭渊”,不过是为了提醒他那件旧事。 那时,他出于嫉妒不想让沈宣军功得的太轻易,故意请旨前去玉门关,又放慢送旨队伍的路程,并提前一日借着恭贺名义去找沈宣喝酒。 他在酒里下了散功的药…… 可他只是希望,沈宣次日出战的时候凝聚不了内力,受点伤或者打场败仗,好让所有人知道沈宣并非战无不胜,好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存在! 谁知,偏巧那日敌军夜袭,派了死士前来报复沈宣,导致沈宣直接战死…… 最糟糕的是,他本以为那次出行无人知晓可以瞒天过海,却不料队伍里混着五皇子的眼线。 自此,他被捏住了把柄,只能为五皇子卖命。 也是那时,他察觉到随身带着的私章不知丢去了哪里,亲自找了数次又求助了五皇子动用暗卫也没找到。 好在这些年一直风平浪静,他也再未用过“庭渊居士”这个雅号。 若非五皇子今日提醒,他简直快要忘了这个名号…… 封城。 贺府书房内,贺温博约摸着成事的时辰将到,可左等右等也未等来与他约定好的封城其他世家。 他与五皇子已经商议好了,只要他带领世家一呼百应,为五皇子起事正名,堵住百姓的悠悠众口,并为五皇子提供财力,那五皇子登位后就会恢复世家昔日的地位。 “刘伯!刘伯!” 他越坐越觉得不安,准备起身去问问刘伯伯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书房门应声开了,进来的却不是任何一个他期待的人。 而是……贺明熠。 贺明熠今日穿上了一件浅青色长衫,就那样信步走进来,仿佛他才是这间书房的主人。 贺温博突然觉得春日的光有些刺眼,不由眯了眯眼睛。他这才发现,原先那个,喜欢刻意穿着深色衣物去装老成持重的孩子,如今已经可以真的独当一面了。 贺温博有些不喜,“你来作甚,为父不是说了让你今日好生待在院子里吗?” 贺明熠不紧不慢地关了门,乖顺地笑着,“我来通知父亲,今日不会有人来了。” 贺温博闻言大怒,拍桌而起,“胡言乱语!给我滚回去!刘伯,刘伯!” “刘伯是家奴,只听贺家家主的传唤。您若是想唤他,跟儿子说一声,儿子会帮您唤的。” 贺明熠在坐塌上安坐下来,随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贺温博觉得他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实在碍眼极了,抄起砚台就砸了过去,“简直无礼!为父教你的圣贤书都白读了!” 可刘伯一直不曾应声。这让他不禁感到一丝心虚,砚台也砸偏了几寸。 贺明熠轻轻一让躲过了砚台,他放下茶盏,耐心地解释道:“郑家早已听命于英亲王世子,带着封城的众多世家大族投靠了他。没有人会来了。我怕您年纪大了等太久累着,就特地来告诉您一声。” 贺温博感到不可置信,他瞪大了眼睛, 分卷阅读159 连连后退,“不可能,不可能,他们不可能背叛我啊……” “父亲何时这般单纯了。这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您想想,贺家已经日薄西山了,既然有机会另择良木,谁还会傻到继续听命于贺家呢?” 贺明熠看着贺温博的模样,突然觉得好笑。 “不过是些蝇头小利!怎么可能让他们放弃重回权力中心的机会!” 贺温博不明白。 贺明熠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看来父亲不是单纯,而是变蠢了!重回权力中心?父亲以为真的有可能吗?哪个皇帝会容忍卧榻之旁有他人安睡!此番世家协助五皇子登位即使成了,也不会让五皇子感激。他会让他更加畏惧世家的力量。更加明白……当今圣上制约世家费了多大的力气。从头到尾,只有父亲一个人不明白罢了……” 贺温博岂会不知道这些,可他执念已经深刻入骨,他实在不想眼看着贺家百年荣耀败在他的手里,所以哪怕只有一丁点希望,他也不肯清醒,他也要博一把! 现如今,最后的希望也被贺明熠亲手掐灭了。 贺温博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贺明熠的衣领,神态疯癫,“你早就知道!你也背叛我!你莫不是以为抱住了英亲王世子的大腿,就能真的做贺家之主?做梦!” 贺明熠由他抓着,也不挣扎,抬起头怜悯地望着贺温博,“父亲是不是以为自己正值壮年,还能再培养几个继承人,好顶替了我之后,把我像大姐那般除掉?” 贺温博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父亲不是停了许久避子汤了吗?这段时间也迎了不少新人入府。可惜啊,父亲老了,到现在也没有好消息传出来。父亲……还不明白?” 贺明熠大笑出声,那笑容还一如年幼时那般爽朗。 可这笑容看在贺温博眼里,却如催命符咒一般,一道道打在他的死穴上。 他颓然地松开手滑坐在地上,口中依旧喃喃着,“你竟敢,竟敢……” “噗——” 贺温博终于按捺不住,气血上涌,一口血喷了出来。 贺明熠冷漠地望着他,对着外间扬声吩咐道:“刘伯,老爷得了急病,快扶他回去好生休养!” 他倾身向前,俯视着贺温博,“这贺家,日后还是交给儿子来操心吧。” 末了,贺明熠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原来,在这间书房内逼迫至亲,是这样的感觉……” * 孔英荻背着箭筒手持□□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堆人坐在地上帮助张嬷嬷拆装炮仗的场景。 她甚至怀疑自己眼花了,“你们在做什么……” 贺谨雨蹲坐在地上,全神贯注地装着改良过的炮仗,直到孔英荻出声才察觉到她来了。 贺谨雨瞥了一眼孔英荻身后,发现孔文筠并未跟来,顿时松了口气,安心向孔英荻解释道:“快点,把这个绑在箭矢上,至于具体怎么做,等一会儿听我指令!” 待缠了十个箭矢之后,贺谨雨将箭插回箭筒,拿上火折子,对离阳吩咐道:“你带我和英荻上房顶……” 末了,她靠近离阳,压低声音嘱咐道:“还要拜托你帮助我与英荻。到时候,恐怕会有箭雨向我们射过来。紧急时刻,千万记得先护着英荻。” 离阳不肯听令,“不成,自上次让您被强人掳去之后,我就向世子领了军令状。务必要护您周全!” “够了,我不是在意义用事,而是要保护所有人!你难道不知道万一五皇子得逞,不管是英亲王还是世子都不会得到善终吗?” 贺谨雨没时间再去解释,她厉声呵斥道。 孔英荻并不知道贺谨雨的打算,只是看到贺谨雨突然与离阳争执起来,赶紧上前相助,冲着离阳斥责起来,“你怎么回事!关键时刻别闹性子,快把我们带上房顶!” 离阳见孔英荻什么也不懂,祈求地看了贺谨雨一眼,得到的却是她不容置疑的眼神。 离阳知道劝贺谨雨不动,只能暗自下决心拼死保住贺谨雨和孔英荻。 他不再犹豫,道了句“得罪”之后,拽着二人的肩膀,带她们上了房顶。 下面假扮水寇的禁军厮杀得厉害,尚未发现她们。 贺谨雨眼看着“水寇”就要攻破守卫的防线。而因着绝大多数守卫都被调来了文芷书院门前,国子监那边甚至已经有几个“水寇”冲了进去,好在孔英驰抢下了一个“水寇”的佩刀,拦在了前面才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 贺谨雨不再犹豫,快速向孔英荻介绍道:“这是我改良的炮仗,威力可能会比较大,你尽量往敌人后方射过去,不要伤及自己人!吓退他们即可!最好……” 贺谨雨指向后方骑在马上的人,“擒贼先擒王!” 孔英荻扬眉一笑,“这有何难?” 她抽出一支绑着“炮仗”的箭羽,拉满了弓弦。 贺谨雨打开火折子,将引线点燃。 引线点燃的一瞬,孔 分卷阅读160 英荻掂量着重量调整了力度。 “嗖——” 箭不偏不倚地射向了马上之人。 那人反应迅速,挥刀斩断了箭羽。 谁知,箭羽落下的瞬间炸了起来。 “嘭——” 一声巨响传来,将箭羽周围的几匹战马炸伤倒地。 马上之人也被波及,从马上摔落下来。 其他的马受了惊,开始狂躁起来,有一匹直接踏在了头目的胸口,那头目登时不动了。 威力不及贺谨雨预料的大,可与她而言已经足够了。 后方的动静彻底扰乱了“水寇”们的军心。 他们以为神兵天降,一时间有些退缩。可他们都是领了军令的,不战则死。于是待最初的震惊过后,“水寇”们又开始了更加猛烈地攻击。 孔英驰一刀斩杀了面前的“水寇”,诧异地望着前方的情况,忍不住环顾四周去看是哪个高人相助。 可是孔英驰并不知道箭矢来源的方向,根本找不到高人的身影。而他也无暇再看,因为,又有一个“水寇”冲了进来。 孔英荻此时再次拉弓上箭。 有了第一次的配合,贺谨雨与她都显得熟练了许多。 这一箭正中了敌军后排的一个“水寇”心口,箭羽炸开使得那人周围穿着厚重棉衣的数人身上都着了火。敌人瞬间再次乱作一团。 这一箭射得漂亮,却彻底暴露了三人的位置。 “水寇”们迅速反应过来,开始安排所有弓箭手集中对付房檐上方。 第76章 神兵利器 漫天的箭雨顷刻间向贺谨雨和孔英荻落来。 离阳大喝一声,“交给我!你们继续!” 孔英荻本就从未打算退缩过,她闻言动作不停,继续拉弓。 贺谨雨麻利地给她点引线。 这一箭正冲弓箭手射去。 弓箭手原先还在前方应战,此刻为了除掉房檐上的可怕力量,刻意退回后方围在一处集中攻击。这一箭对他们影响很大,几乎灭了整个弓箭手队。 “水寇”们此刻终于察觉到她们怕伤到自己人,总是只对落在后方的人下手,于是尽量向前靠拢,不再后退。 如今的他们颇有一些背水一战的意思。 宫内,五皇子派去观察战况的人急急地向玄政殿门前跑去,扑通一声跪在了五皇子马前。 “不好了!不好了!文芷书院那边出事了!” 五皇子身侧的禁军统领将花枪对准了来报之人,怒道:“扰乱军心者,死!” “慢着!” 五皇子拦住了急于动手的统领,“先听听什么事……” 报信的侍卫接连受到惊吓,伏在地上爬了许久也站不起身来,最终只得趴着回话,“那边本来一切顺利,可是屋檐上突然有人向我方射了三箭……” “那么多精炼的禁军,莫不是还怕了这区区三箭的偷袭?” 那禁军统领颇为不满地望着大惊小怪扰乱军心的侍卫,恨不得立即挑翻了他。 侍卫急切地解释起来,“若是寻常的箭自然没有这么可怕,可这箭不知为何像炮仗一样会炸,而且比炮仗威力更大。我方派去的统领现在生死未明,弓箭队几乎全军覆没,整个队伍的后路也被切断了。” “这世上竟有这种神兵利器?” 五皇子心下迟疑。 可他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能乱! 五皇子闭了闭眼睛,缓住了心神,“不等了……朕带领你们攻进去,先把传位诏书拿到手。到时候再去料理文芷书院的事情,大不了日后为稳定朝纲和民心多费些周章……” 说着,他拔刀出鞘,刀指长天,大喝一声,“杀!” “杀!” 五皇子话音未落,后方突然传来了响彻天地的怒吼,而这声音……并非出自身后的禁军。 五皇子与众禁军惊惶地回过头去。 他们所处的玄政殿乃是整座皇宫地势最高之处,可以依稀瞧见远处的舆安门人头攒动。 五皇子心知中计,刀尖指向玄政殿,稳定军心地大喊起来,“冲啊,只要擒住皇帝,多少援军都没用,这天下依旧是我们的!” 原先涣散的军心被这句话瞬间再次聚集在一处。 谁知,禁军正要往玄政殿内冲时,玄政殿内突然跑出了一队人,那些人训练有素,一看就是精兵,人数约摸有半个营。 哪里还是他们以为的原先那几个退守玄政殿的残兵败将。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禁军还是与冲出来的精兵缠斗起来,准备抓紧时间做最后一搏。 沈文走在最后,身披明黄色披风,不疾不徐。 那分明,是他们先前所见的皇帝打扮…… 玄政殿内根本没有皇帝! 最终,五皇子节节败退,由一队禁军护着向皇宫北大门逃离,却被等在那 分卷阅读161 里的太子围剿生擒。 沈文则在战局已定时,留下武阳带人收拾残局,领着一队人骑马奔去文芷书院。 他先前在玄政殿内听到文芷书院出事时不知有多着急,可是援兵到来之前他不能动,否则将会前功尽弃。 这次的局部署了很久…… 英亲王回金陵前就已经将玉门关的将士分为两队。 一队留守玉门关。 另一队则是化整为零再分为多队,在等到英亲王再次下令的时刻,分别沿不同线路往金陵外会集,以躲过五皇子的眼线。 三个月前,也就是年底五皇子对贺谨雨动手那日,沈文派人将盖着英亲王帅印的信件,快马加鞭送往玉门关。 因为以沈文前世对五皇子的了解,五皇子行为逐渐大胆的原因必定是他已经有了反意。 而他后来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拖”。他不断给五皇子使绊子,想要尽量将他的谋反时间拖到援军到来之后。 然而,这世上从来没有算无遗漏之事。 五皇子被抗议的学子逼得提前动了手……沈文收到消息时,已经无法再做更精密的安排,他只得将英亲王以下人之名带回金陵的精兵,分多次带进了宫内,隐藏在玄政殿中。 而他将皇帝藏在箱内派人运去了紫坤宫,自己则披上了皇帝的披风,由禁军掩护着往玄政殿退,以求拖得越久越好。 他很幸运地赌赢了,可却忽略了贺谨雨那边。 后来,他听到五皇子的人说文芷书院有人相助才将将放了点心。 现在,沈文恨不得立即赶到贺谨雨身边护她周全! 文芷书院内,贺谨雨看着离阳中箭之后草草包扎的左臂担忧不已。 可现在不是担忧的时候,且弓箭队方才已受重挫不会再给她们造成威胁。 贺谨雨打起精神继续协助孔英荻。 但那群“水寇”明显学聪明了,一直往前靠拢,孔英荻找了好几个角度也只能伤到站在后排的一两个人。 正当她们一筹莫展之际,一阵整齐划一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贺谨雨远远地就认出了骑在马上领队的沈文。 沈文压低身子紧握缰绳,背后的明黄色披风鼓鼓生风。他,向着贺谨雨飞驰而来。 *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明德帝奇迹般地从昏聩中清醒过来,亲自坐镇判决五皇子谋逆,秋后问斩,并宣布退位为太上皇,将剩余的一切交由太子处理。 看样子,这是要给太子施恩的机会,由他论功行赏了。 国子监外,沈文带来的精兵正在收拾残局。 贺谨雨清点了一下数目,发现还剩下五支“炮仗”,她将“炮仗”小心翼翼地收好,准备从房檐上下去。 可离阳左臂中箭,血流不止,施展轻功已是吃力,恐怕无法再带二人飞下去。 孔英荻激动地整个人都在发抖,她看着眼前的战果,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准备站起身子,却发现脚已经蹲麻了。 她抬起头看向还在迟疑地望着这边的孔英驰,大力地挥动着手臂喊道:“哥!我做到了!你看到了吗?你快来帮我下去啊,发什么呆!” 说来惭愧,她孔英荻刀枪棍棒样样都强,唯独学不会这轻功。 孔英驰这时才确信,方才宛如神兵天降的高人……正是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妹妹! 孔英驰又是吃惊又是骄傲,连自己会轻功都忘了,拔腿就往文芷书院跑去。 沈文原先瞧见文芷书院未被攻破,又目睹了“水寇”们的惨状,便没有着急去寻贺谨雨。 而孔英荻则是瞧见援兵到了就收了手以免误伤。 所以,沈文直到此刻听到孔英荻大喊,才察觉到远处的讲堂房檐上有人。 蹲在房檐上的蓝色身影很是模糊,可沈文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贺谨雨。 他心都快被吓得跳出来了,根本来不及多想就踮起脚尖飞身而至,却发现只有离阳受了伤。 沈文见贺谨雨有意回避自己,便蹲下来,掏出金创药先给离阳止血。 自从贺谨雨那次中箭之后,沈文就养成了随身带着金创药的习惯。 好在这一箭只是射中了手臂,离阳除了失血过多以外并无大碍。 他调息了片刻后,脸上就已经恢复了一些血色。 沈文知他已经无碍,便吩咐道:“你先回去休养吧,这里交给我。” 离阳明白沈文的意思,转身施展轻功离开了。 沈文望着许久未见的贺谨雨,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你身子好些了吗?” “多谢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贺谨雨低下头并不愿意多说什么。 孔英荻感受到了四周尴尬的气氛,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咳咳,那个,我们先下去吧。” 沈文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对着贺谨雨轻声笑道:“对,我先带你们下去吧。” “荻儿,大哥来了。我在后院给 分卷阅读162 你找了木梯,你顺着梯子就下来了。” “……” 贺谨雨表情淡淡的,躬身走向木梯,“看来,不劳您帮忙了。” 孔英驰看到下来的贺谨雨,不禁愣住了,“你怎么也在……” 贺谨雨对着孔英驰淡淡一笑,“谢过孔大哥了,不知小菱最近可好?” 孔英驰顾不得再去疑惑,他点了点头,“很好,过年的时候还来跟我说想出了十五去拜访你。可惜,后来她母亲感染了风寒要她照顾,也没能去成。” “原是这般……难怪这些日子小菱一直也没给来个信儿。” 贺谨雨想了想,“小菱的母亲一到冬日就易头疼脑热。原先张嬷嬷还为她配过一种药,吃了就不会轻易病了。当初小菱嫁得匆忙,张嬷嬷也没多准备些。等我回去,就问张嬷嬷要一些,过几日派人给小菱送去。” 孔英驰闻言一喜,向贺谨雨作了一揖,“那英驰就先替小菱谢过了。” 孔英荻此时也跳下了木梯,她看着坏了好事的孔英驰,忍不住一拳锤在了他的胸口,“你会轻功你忘了?你就不会上去带我飞下来!” 她好不容易看到沈文有机会和贺谨雨关系缓和,转眼就被她这个糊涂哥哥给破坏了。 孔英驰这才发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一激动就忘了。你不知道你刚才帮了我们多大忙!” 孔英驰取下了孔英荻背在背上的箭筒,看着里面特制的箭羽,“就是这个东西有那么大的威力吗?” 提起这事儿,孔英荻立刻什么都忘了,她骄傲地扬起了脸,“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孔英荻呀!” “不过,这种炮仗可是谨娘做的!我也不能一个人贪功。” 孔英荻一把搂起了贺谨雨的肩膀,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这下,沈文和孔英驰都愣住了。 第77章 求旨 沈文在玄政殿内就听到外间禀报说有高人利用神兵利器相助,来到这里却只在敌方的惨状上见识到了神兵利器的威力。 他还以为高人已经功成身退,不想这制作神兵利器之人竟是贺谨雨! 难怪她和孔英荻会蹲在房檐上…… 沈文先前只顾着去查看贺谨雨是否安好,一时间却忘了去想贺谨雨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贺谨雨不管他们的震惊,垂下了眸子自言自语道:“或许,我真的等到了时机……” 三日之后,太子登基,改年号为“元和”。 是日,太子论功行赏,大赦天下。 贺谨雨一早就收到了懿旨,于今日随着赵宣城同上金銮殿。 因着贺谨雨上次受伤时诰命服有了破损,而三月里的金陵已经渐暖,沈文命人赶制了夏式的诰命服,并于前日送来赵府。 可贺谨雨依旧穿着寻常的衣物进了宫。 金銮殿上,贺谨雨一身烟青色锦衣,衣袖翩翩,莲步轻移,与穿着火红缎裙,丝带束袖的孔英荻站在一起,最先被元和帝点名出列。 “皇上万福。” 贺谨雨盈盈一拜。 孔英荻抱拳行礼。 “不必多礼,你们都是功臣,快快起身。” 元和帝温和地开口。 贺谨雨同孔英荻又是异口同声,“谢皇上。” 元和帝望向贺谨雨,“听闻你做出了一种神兵利器?” 贺谨雨垂首回道:“民女不敢隐瞒,这种神兵利器乃是民女无意间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非是民女功劳。” “哦?那你可否将此方献于朝廷?这小小炮仗经过改良竟有如此巨大的威力,若能用于前线,我建唐大军必定有如神助!” 元和帝的语气里带着急切与期待,“你放心,只要你肯献上此方,除了这江山,朕什么都肯给你!” 贺谨雨郑重地跪下,“皇上,民女什么都不想要,只想求皇上应民女两件事。” 元和帝面露喜色,“说,只要朕做得到,朕都应你!” “第一,民女求皇上准许民女和离。” 此言一出,殿上一片寂静。 百官纷纷用眼角扫向沈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惹怒了这个新帝近臣。 英亲王与瑞亲王对视一眼,皆摇头无奈,无从可劝。 沈文眉心一跳,满目凄然地望着贺谨雨。 她竟这般想要离开吗…… 元和帝感到气氛有些尴尬,指着沈文笑道:“定安呐,你的世子妃好像还在闹别扭啊!” 百官应和着元和帝笑起来。 沈文向前一步,躬身行礼,“臣的家事让皇上见笑了。” 元和帝依旧笑着,“不碍事,定安你先稍安勿躁,朕帮你劝劝!” 沈文担忧地看了贺谨雨一眼,生怕她倔劲儿上来惹怒皇上,却只得先行退回去。 元和帝打着圆场劝道:“这件事情朕还真不能应你。太上皇曾下过两道圣旨。一 分卷阅读163 道是准你入皇室宗祠。另一道则是命你与定安陪伴英亲王,让他安享晚年。” “无论哪一道,都令朕无法应了你这个要求。可是君无戏言,不如这样,朕允你三件事。除了这个,什么都可以。” 元和帝的语气颇为无奈。 初登大宝就废除太上皇在位时的旨意实在不和礼法。更何况,元和帝也不能贸然应了此事,以免让沈文寒了心。 贺谨雨将头压得更低,掩住了笑意,“皇上此言当真?真的什么都应?” 元和帝声如洪钟,“君无戏言。” 贺谨雨伏在地上,以头触地,“那民女恳求皇上准许女子参与科考。” 这一句带给众人的震惊比之方才更甚。 皇帝,文武百官,以及整个金銮殿的宫人,无不望向贺谨雨,像是在看着什么不可置信的存在。除了沈文和孔家的人。 沈文是一向知道贺谨雨所思所想与众不同的。而孔家则是一直有包容心。况且,他们家已经出了孔文筠这样,世人眼中的怪人。 贺谨雨等了许久未见回应,她微微抬起头,认真地问道:“皇上,女子中也有孔先生和英荻这般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这样的人难道就因为是女人,便失去了为朝廷效力的资格吗?那岂非是朝廷的损失……” 龙椅上的元和帝始终沉默不语,让人看不清喜怒。 沈文心中着急,再次出列,“皇上,此番的事情,不就是两个小小的女子帮了大忙吗?若非她们,只怕国子监的书生会死伤大半。到那时,皇上将会面对最起码十年之内,没有新的人才可用的尴尬局面。这对初登大宝的皇上可是个大麻烦!” 沈文故意只提国子监,不提文芷书院。 因为,文芷书院的事儿暴露了大臣们的小心思。若是直接点明大臣们可能会为了自己的亲眷,背叛皇上之事,元和帝和百官都不会高兴。 可这件事情元和帝心里清楚。果然,他的表情在听到沈文这话之后松动了几分。 贺谨雨闻言,心中有些触动。她从未想过沈文在听到自己这么惊世骇俗的话之后,还会这般鼎力相助。 赵宣城此刻暂时压住了心里的震惊,走上前去,向皇上求情,“还望皇上体恤这孩子一番好意……” 孔楚霖犹豫再三,还是选择站了出来,“皇上,您还记得多年前那位得道高僧的话吗?他说皇上此生必定多得女子相助。如今看来,此话果然不虚,皇上若是准许女人参加科举,那定会引来更多助力!这也是太上皇那时准许家妹开设文芷书院的初衷啊!” 元和帝环视着殿上或跪或立的众人,蓦地摇着头闷笑起来,“一个个的,都那么严肃作甚?朕并非朝令夕改的君主,既然说了要允,自然就会允。” 贺谨雨吊起来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她的神色抑制不住地露出几分愉悦,“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和帝无奈地叹道:“你啊,快快起身吧,与朕说说这剩下的两个要求。” 贺谨雨跪直了身子,“皇上,民女不要两个,再要一个就行。” 元和帝神色登时变得警惕,“你又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要求……” 贺谨雨抿唇一笑,“皇上放心,这个要求不算难,皇上方才已经应了。” “哦?” 元和帝挑起了眉梢。 贺谨雨沉声解释道:“民女方才也说了要皇上应了科举,那科举当然既包含文举也包含……武举。”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哈哈哈,你们看看这丫头,竟然这般轻易地将了朕一君!好,你便与朕说说,你想要什么。” 正当沈文准备再次帮贺谨雨开口的时候,皇上突然大笑起来。 贺谨雨正了神色,“英荻的箭术皇上想必也听说了,正可谓是箭无虚发。而她所擅长的可不仅仅是箭术……” 躬立在一旁的孔楚霖,此刻已经吓得半条老命都快丢了。他生怕贺谨雨提出什么,让孔英荻为朝廷效力,远赴沙场这种要求来。 毕竟这可是孔英荻的夙愿。 贺谨雨却不紧不慢地道:“民女觉得书院可以开设习武课,说不定能为建唐培养一批女将!英荻可以在书院内做武学先生,发挥一身武艺。” 孔英荻听到这里,登时跪了下来,“皇上,臣女愿意,臣女不要封赏了,只求皇上给臣女一个抱效朝廷的机会!” 这结果虽说不算尽如人意,但已让孔楚霖放心了不少,毕竟做先生不会有性命之忧。 元和帝被眼前的情况所撼动,“朕从未想过,这世上竟会有丝毫不为自己求取什么,只求为天下女子谋求福利的巾帼英雄。好,好,好,若是朕的子民都能如你们一般一心为天下人着想,那建唐何愁不强盛!” “平城素来人杰地灵,出了不少丞相将军,先前孔文筠也是去考察过的。你们便从平城开始,兴办开设武学的‘文芷书院’!” 元和帝仔细想了想,“不过,英亲王世子妃……”,他特 分卷阅读164 意强调了贺谨雨的身份,“朕应了你这么多件事,你如今也要应朕一件事。临行前回一趟英亲王府陪英亲王吃顿团圆饭吧,也算全了太上皇命你们陪伴英亲王颐养天年的旨意。” 贺谨雨一愣,随即磕头行礼道:“谢主隆恩。” 当夜,贺谨雨回了英亲王府。 然而这顿团圆饭并没有吃太久。 英亲王为了给沈文和贺谨雨单独相处的机会,早早赶了二人回房。 下人们也有意回避,正房内很快就只剩了贺谨雨和沈文。 沈文终于将贺谨雨等回鹣鲽院,却已是临别之际,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想把大姐带去平城。” 贺谨雨想起他在大殿上的襄助,主动打破了沉默。 沈文见贺谨雨终于愿意理自己,自然没有不应的,“好,我会派人一路护送大姐去平城。”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有件事情我想问过你的意思。贺谨兰逃离了五皇子府,正往封城逃去。要不要……” “不要,助她回贺府,最好直接让她见到我父亲。” 贺谨雨想起前世的那刻,就已经明白了为何前世丁姨娘对她下毒下得那般肆无忌惮。 这里面必定有贺温博的默许。因为她亲眼看到了贺温博如何为了权力,将她与贺谨雪像废棋一样弃掉,毫不犹豫。 前世她失了沈文的心,性格又一向软弱无能,在贺温博需要沈文相助的时候变得既无用又碍事,贺温博自然不会再留她。 今生,她偏要贺谨兰也感受一下,被最亲的人亲手害死是什么滋味。 沈文猜到贺谨雨自有打算,便答应了此事。 第78章 起程 “我先睡了,明日我还想去拜访一下孔先生。” 贺谨雨想起前世,不禁有些失落,也不愿再多言,径直向内间走去。 “你今日是为了使计,逼皇上答应你第二件事,还是真的想……和离。” 沈文不甘心地在贺谨雨身后问道。 贺谨雨回过头,定定地看向沈文,“这不重要。不管是什么,有没有这个名分,我们都不可能了。” “如何不重要!若你不想和离,我们为何不能……不能……” 沈文有些激动。 贺谨雨眸光闪了闪,自嘲地笑起来,“沈文,若那日我未能自保,你可知我会是个什么下场……” 沈文躲过了贺谨雨的目光,莫名有些心虚,“离阳会带你走。”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放下孔先生和英荻独自逃走,更何况还有张嬷嬷和小萍在那里。” 贺谨雨见他躲闪,垂下眸子绕过屏风,坐在了美人榻上。 沈文歉疚地道:“对不起,是我没能及时出现……” 他习惯性地想上前,却终究踟蹰两步后站在了原地。 “不,我不怪你。” 贺谨雨隔着屏风望向沈文,“真的,忠君爱国,本就是男儿的抱负,这也是你该做的。毕竟,若是你为了我抛下一切,会害死所有信任你的人。” “可是,沈文,我们的感情终究会成为你的负累,就如前世一般。你选择了随皇伴驾,那阴谋陷害就永远不会断绝。你将会不断陷入两难的选择,在选择我或是君主之间犹豫不决。可惜,无论哪一种结果,于我而言都不会是好事。” 贺谨雨皱起眉头,“而且,你是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吗?太上皇清醒得巧,糊涂得也巧……”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文看着屏风内模糊的影子,心里有些不安。 贺谨雨声音淡淡的,“若是皇上当初没有糊涂,不似那般老弱可怜,英亲王当真会不顾你母亲的遗愿要你为他卖命吗?” 沈文闭上了眼睛,“帝王心术,在所难免。”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 贺谨雨冷笑起来,“是吗?那若是下一次帝王要利用我,利用你的儿子,甚至孙子,你也会轻而易举的一句‘帝王心术’就作罢了?” 沈文愣在了那里…… 他从未想过这些,也从未考虑过会有保护不了自己所爱之人的那日。 他是重生而回,自问对一切胜券在握。可是,贺谨雨连续两次遇险确实给他敲了个警钟。 贺谨雨抚了抚衣袖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进了内室梳洗。 封城宝山寺内,方丈拨动佛珠的动作突然一顿。 旁边挑暗烛火的小沙弥见了,疑惑地问道:“方丈怎么不念了。” “时辰到了……” 方丈向虚无处看去,目光悠远。 小沙弥笑了笑,询问道:“方丈困了?那不如直接把烛火灭了,您先歇会儿。” 他举着灯罩,捏着剪子静静地等着,可等了许久,也没等来方丈的回答。 方丈仿佛入定了一样,始终没有声响。 次日一早,贺谨雨醒来时沈 分卷阅读165 文就已经离开了,她只是片刻失落便起身梳洗,穿戴整齐,去给英亲王请安。 “不留下用过早膳再走吗?” 英亲王也不知道沈文去了哪里,暗骂他竟也不来送送。 他向外看了又看,最终只得拉下老脸来求,“孙媳妇儿啊,年轻夫妻哪有不吵架的。这定安确实不像话,你若有什么不满的,尽管告诉我,我给你出气,帮你揍他一顿。” 贺谨雨不忍将话说得太明白,“祖父,定安没做错什么,是我心中有抱负……本不想耽搁他的,可皇上那边……” 英亲王摆了摆手,身影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不用说什么耽搁不耽搁的。定安那小子我明白,就算你们真的和离了,他也不会再找别人。这性子随他爹。” 他也不愿强人所难,便没有再留。 贺谨雨看着这个王妃去后终生未再娶的老人,心里清楚得很……沈文认死理的性子哪里是随父亲,分明是随了他这个祖父。 她郑重地向英亲王行了晚辈大礼,“没什么事谨娘便先走了,万望祖父保重身体。” 言罢,贺谨雨毅然地转身,抬步离开了英亲王府。 赵府内,赵宣城特意在上早朝前留了一会儿,想给贺谨雨送行。 贺谨雨一进门便给堂上所坐的赵宣城和白氏磕了个头,“谨娘此番自作主张,还望外祖父外祖母恕罪。” 赵宣城皱紧了眉头,想了又想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我一直知道你不同,不想你竟有这般抱负……谨娘,你可要做出个样儿来,让天下人看看我赵宣城的外孙女儿不输男儿!” 贺谨雨本以为会遭到训斥,却没料到她这个向来固执的外祖父竟然会支持她的想法。 贺谨雨惊喜地抬起头,眼圈一红,“谨娘必定不辜负外祖父的期望。外祖父也要记得,若是来日您厌倦了官场,一定要带着外祖母来寻谨娘。” 白氏听了这话,再也忍耐不住哭了出来,“你也要保重身体。” 她上前拉住了贺谨雨的手,“你上次在文芷书院击退‘水寇’的事情传来之后,你娘就好一顿哭。她知你劫后余生不忍让你担心,便躲在我这里流眼泪。这次你离开,她可就一个孩子都不在身边了。你……就不能多留几日吗?” 贺谨雨望向还在一边拼命压制眼泪的赵氏,“平城离这里不比封城近,路上要花不少时日。新书院从建成到招生要不少时日,还得赶在明年正月十六开学,实在耽搁不得了。” 赵氏听到平城路途这般遥远不由又是一阵眼热。 贺谨雨勾唇笑起来,“娘亲可收拾完行李了?” 赵氏还未反应过来,站起身快步走过来拉着贺谨雨,“你说什么……” 贺谨雨明媚一笑,“我们母女二人同去,去找……” 贺谨雨压低声音,在赵氏耳边轻声道:“住在平城等我们的大姐。” 赵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到贺谨雨不似在玩笑,立即意识到这是真的。她喜不自胜地下去吩咐丫鬟收拾东西。 贺谨雨则是抽空去了一趟文芷书院。 孔文筠今晨刻意没有排课,专程坐在书楼里等着贺谨雨的到来。 贺谨雨一路由丫鬟指引着上了二楼,看到了坐在桌案后安静等着的孔文筠,便回头让张嬷嬷先行下去。 孔文筠亦摒退了下人。 书楼内一时间只剩下二人相对无言。 “谨雨,你让女子亦有了选择人生的权利。这让我很欣慰。你替我做到了……” 孔文筠的声音依旧平静地宛若一泓泉水。 贺谨雨深深地望着孔文筠,心中百味杂陈,“为何不认我……” 孔文筠垂下眸子,面上疑惑,“什么?” “我本以为方丈在我坟前那句‘受人之托’说的是沈文,可仔细想想却又不是。因为时间对不上,而且……他求的是回,你求的却是去。” 贺谨雨不管孔文筠的否认,自顾自地说着,逐渐有些哽咽,“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或许不能说,或许不敢说,可我依旧要来做一件事。” 孔文筠脸上露出了少有的不耐神情,她转过身去背对着贺谨雨,声音微怒,“胡言乱语!谨雨,你莫不是昨夜没睡好失了心智。” 贺谨雨鼻头一酸,跪在了地上,“好,就当我是胡言乱语。先生,我此番离开,恐怕少说三年五载不能与你再相见。一日为师终身为母,谨雨在这里给您磕个头,祝您岁岁康健无忧虑,日日开怀无挂念。” 言罢,贺谨雨以头触地,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随即,她留恋地看了一眼孔文筠的背影,转身疾步推门而出,仿佛走慢一步就会再也不舍得离开似的。 身后,背身而立的孔文筠早已是泪流满面。 她以一生行善为因,换取了贺谨雨一世平安喜乐之果;又以一生不得相认和所有前世记忆为代价,换取了再见贺谨雨一面的机会。 而今她竟误打误撞想起了那些记忆,又陪伴了 分卷阅读166 贺谨雨这般久。 她也应该满足了…… 回到赵府的时候,赵宣城已经上早朝去了。 赵氏也已将行李全部打包装车完成。 “不用带太多东西,路上反倒累赘。多带些银子即可。明熠上回来,偷偷给我塞了不少银票。” 赵氏献宝一样跟贺谨雨说道。她看起来虽有不舍,但却又是真的开心。 贺谨雨整理了情绪,对着赵氏微微一笑,“如此甚好。我们便出发吧。也别再留了,以免再惹外祖父和外祖母伤怀。” 白氏自然是哭得劝也劝不住,直到贺谨雨暗戳戳地给她出了个主意,“外祖母也不喜欢外祖父一把年纪,还成日在官场里与那些个不怀好意的大臣勾心斗角。那不如经常与外祖父念叨念叨,让他早点告老还乡,也来随儿孙安享晚年啊。听说,平城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是个好去处呢!” 赵氏看了眼已被贺谨雨劝住的白氏,觉得贺谨雨言之有理,便不再耽搁,与贺谨雨告别了白氏之后,就出发去孔府与孔英荻汇合。 孔府外,孔英荻早已收拾好了行李在大门前等着。 赵氏方才哭过,眼圈还红肿着不宜见人,于是她不愿下车只让贺谨雨帮她问个好。 贺谨雨下了马车,拦住了准备行礼的狄氏,反向狄氏施了一礼,“谨娘没有与你们商议,就向皇上提议带英荻去兴办学院,当真是对你们不住。” 第79章 大结局 狄氏急忙扶起贺谨雨,善解人意地道:“我的孩子我知道。你那样做英荻不知有多高兴。我如今只求你帮我照料英荻。她这人实在不够仔细。” 贺谨雨忙不迭地应了,“这是自然。您放心,我必定会好好照料英荻的。” 狄氏嫌弃地看了眼往这边凑的孔英荻,将贺谨雨神秘兮兮地拉到另一边,欲言又止。 贺谨雨轻笑道:“您不必客气,有什么直说就是。” 狄氏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了半天才开口道:“谨娘……我是劝不动她了。这些年我托媒婆给她说了不少门亲事,最后都让她给搅黄了。我上次……去喝你喜酒的时候,在席间见过你弟弟,可谓一表人才。平城离封城也不算太远……” 贺谨雨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狄氏送孔英荻走送得这般干脆,没有丝毫不舍。原来她是一早就惦记上了贺明熠。 贺明熠跟孔英荻…… 贺谨雨细细琢磨着,觉得若是成了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她看着还在殷切等着回话的狄氏,盈盈地笑起来,“谨娘明白了。您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多多相处的,若是有缘,也算成就了一门好亲事。” 狄氏一听这话,立刻眉开眼笑,催促着孔英荻赶紧起程。 然而,孔英荻硬是缠着贺谨雨上了她的马车,说是有人在等贺谨雨。 贺谨雨无奈,只好命小萍去与赵氏打声招呼,自己则随着孔英荻上了马车。 谁知,贺谨雨一进车厢就看到了……小菱和她的母亲。 “你怎么来了……” 贺谨雨不明所以。 小菱苦笑着,“英……孔少爷又不喜欢奴婢,奴婢在孔府呆着也没意思。如今世子妃可以离开了,奴婢自然要跟着。” 她眼眶一湿,摇晃着跪下来,“前几日您遣小萍来送张嬷嬷为我娘配的药材时,我娘才将您已把卖身契还给她的事说了出来!您……真的不要奴婢了吗?” 江母在一旁默不作声,愧疚难当…… 她到底没瞒住此事。 贺谨雨见小菱突然跪下,赶紧去扶,“我怎么会不要你。我就是希望还你自由身。因为当初签订卖身契也是权宜之计啊。你快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说。” 可小菱执拗着不肯起身,“奴婢不管,您要是不让奴婢跟着,奴婢就不起来了。” 贺谨雨分明在小菱方才提起孔英驰时,从她脸上看到了不舍。 然而,此时小菱还在闹着,马车已经在行进,偏偏小菱又不肯说她到底和孔英驰发生了什么事。 贺谨雨只得先行安抚小菱,打算等她冷静下来再问问。若是小菱改变了主意,大不了再派人把她送回去。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着。马车上最开心的莫过于孔英荻。 元和帝派来护送贺谨雨一行的一队侍卫,在城门处与贺谨雨等人汇合。 沈文站在高高的城楼上,默默地注视着贺谨雨的马车,目送它出城。那神情专注得,仿佛是能透过车厢瞧见贺谨雨一般。 直到车队已然不见踪影,沈文依旧一动不动地向马车离开的方向望着。 “主子,何不直接去送呢……” 武阳看向一早等在这里的主子,不由觉得心酸,忍不住开口问道。 沈文默了默,半晌后才轻叹了一声,“徒增伤感罢了……再者,我现在也没法给她个交代。” 马车行至城外以后, 分卷阅读167 孔英荻越发兴奋,“我这算是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呢,这一路上没人管咱们,我可以带你们四处吃喝玩乐!而且听说平城很美,到地方之后咱们可要好好观赏一番。”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贺谨雨好像听到了后方传来若有若无的马蹄声。 孔英荻摇了摇头。她光顾着欢喜去了,哪里会注意到什么声音。 小菱木木的,身旁的江氏和张嬷嬷等人还在轻声安慰她。根本没人留意。 贺谨雨拉开车帘想要确认,却瞧见不远处一人骑在马上向这边飞驰而来。 那人瞧见马车内有了动静,连忙挥手大喊,声音越来越清晰。 “小菱……小菱……我说,我都说。你与旁人不一样……你理解我认同我。我在乎你,我真的在乎。你别走!” 贺谨雨勾唇一笑,“英荻,看来小菱不能同我们一起领略平城风光了……” 三年后。 贺谨雨坐在书楼里读着金陵发来的信件。 孔英荻坐在一边焦急地等着,“快说快说,信上到底讲了什么,你笑得那么开心。” 贺谨雨将信递给她,无奈地笑骂道:“你要是对跟明熠的事儿也这般耐不住性子,那就不必耗那么久了。你可不知道,我最近收到最多的来信,就是你母亲寄来催我为你说媒的。可是这事儿你们两个人都不急,我干着急也没用啊。” 贺谨雨如今比三年前高了许多,她身长玉立,穿着青衫,发髻用墨玉钗随手一挽,此刻背手而立,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孔英荻本能地感觉怕她,嘴上却依旧分毫不让,“你们就是喜欢瞎操心,我跟贺明熠什么事儿都没有!” 贺谨雨瞥了她一眼,悠悠地开口,“所以前些日子明熠从封城来,与他骑马射箭玩得不亦乐乎的人不是你?” 孔英荻有些心虚,“我们就是……兄弟!对,就是兄弟!” 贺谨雨无奈地摇了摇头。 如今,她只能盼着贺明熠动作快点,别再磨蹭了,要不狄氏这信可是越写越长了。 狄氏原本就健谈,不想写起信来也是滔滔不绝,总是说得不亦乐乎。于是白氏若是有事儿也就干脆直接告诉狄氏,由她来说。 就像这次,狄氏帮白氏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赵宣城终于妥协,愿意辞官回乡随白氏来平城了。 “菱姨娘生了!我当姑姑了?” 孔英荻激动地跳起来,不可置信地问着贺谨雨。 贺谨雨点了点头,“是啊,小菱也算苦尽甘来。她那时执意要走竟还弄拙成巧,让你大哥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说到这里,贺谨雨不由思量起来…… 是不是该想个法子,故意给贺明熠和孔英荻一点压力,逼他们一逼。 不过,贺谨雨还没想出好法子,就有一个女学生冲了进来。 那人正是孔英荻武学班里的,最对孔英荻的脾气,就连这横冲直撞的模样也学了个十成十。 那学生一进来看到贺谨雨也在,连忙作了个揖,有些怯怯的,“先生。” 孔英荻咳了一声,“说了多少次了,谁教你的这般无礼,说闯就闯!” 贺谨雨挑了挑眉梢,看向孔英荻。 孔英荻眼神哀求,向贺谨雨靠过来,压着声音道:“给我点面子。” 贺谨雨摇了摇头,坐回桌案后,不再理会她们。 那学生这才如释重负,想起来要说的话。 她解开衣袖一撩,露出了胳膊上的乌青,“师父,西边不远处最近建了个男子书院,那书院的人把我们打了!” 孔英荻一听就来了气,模样也带了几分匪气,“好大的胆子,在老娘地盘上讨生活,还敢打老娘的学生!走,带我去,我给你出气去!” 说完她就拉着学生一道出了门。 孔英荻离了金陵之后,这些年仗着无人管她,又有贺谨雨和孔英驰帮她善后,越发飞扬跋扈,也就还能听几句贺谨雨说的话。 贺谨雨怕她惹事,赶紧追了出去,“英荻,你别冲动!” 谁知,孔英荻她们身上有功夫,脚步较快,这会儿已经带着乌泱乌泱的一群人出了书院。 贺谨雨一路追出去,最后在一处空地上找到了她们。 “这就是你说的被打了?” 孔英荻看着眼前一个个满脸乌青的年轻书生,没好气地看着身侧的女学生骂道。 她转头发现贺谨雨也来了,赶紧扔了手里方才随手抄起的棍子,赔笑起来,“你看看这事儿闹得……” 原先告状的学生一缩脖子,“虽说他们挨揍挨得比较狠,但是确实是他们‘安雨书院’的人先挑衅,说我们花拳绣腿的!” 贺谨雨眉头一皱,“你说什么书院?”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连师娘的学生也敢打?” 熟悉的声音传来,带了些岁月沉淀的味道。 贺谨雨抬起头,看到那与自己 分卷阅读168 纠缠了两世的男子,从人群中走来。 那人一身白衫,在年岁的打磨下,气质越发温润,笑起来却有了些初见时如沐春风之感……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已完结,还有两个小番外~ 第80章 番外一 小萍觉得她是讨厌武阳的。 或者说,她就没见武阳那么厚颜无耻的人。 他总是嬉皮笑脸的混迹于一堆丫鬟之间,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可是,小萍实在不明白那些姐妹怎么想的。就这样一个曾经亲口承认“偷看丫鬟”的人,她们竟然还能觉得他有趣。 好在,武阳是害怕自己的。 小萍心中觉得这简直是上天的安排,安排她保护姐妹! 于是,小萍但凡见到武阳就不给他好脸,若是瞧见他言语轻佻更是不手软。 终于,武阳开始躲避小萍,甚至开始躲着丫鬟。 这让小萍很是欣慰。 可是后来,小萍发现这人好像也没有那么讨人厌,他竟然还会在沈文迁怒于她的时候,帮她解困。 不管武阳是不是有意为之,小萍都记了他这个情儿。 不过,还没等小萍还这个人情,贺谨雨就向皇上请旨去了平城。 小萍虽然觉得没能和武阳说一声就走有点遗憾,可有贺谨雨在,还有小荷和张嬷嬷陪着,她觉得不管去哪里都是开心的。 谁知道,武阳可以说是阴魂不散了,三年后竟然跟着沈文来了平城。 武阳第一个就来找了小萍,与她说了好些话,也让小萍知道了沈文并非来玩,而是为了贺谨雨放弃世子之位来开书院的。 “世子来了,那英亲王府后院那些小妾呢?还有那个叛徒典香……” 小萍到现在还记挂着,当时没能来得及处理的那个叛徒。 武阳耐心地解释起来,“都让世子遣散了。每个侍妾也都给了足够安身立命的银子。至于去哪儿,那是她们的自由。世子念在典香也算间接成就了小菱的婚事,又没做什么真的伤害到世子妃的事,便没有与她计较,安排她随其他侍妾一起离开了。” 小萍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地感慨道:“世子真是有魄力,滔天的富贵说不要就不要了。” 其实,沈文能够如此轻易地脱身,除了这些年已经将许多事情的权柄逐渐移交给他人外,还要多亏了英亲王。 英亲王因着深知身处皇室之苦,又听了沈文与他的促膝夜谈,联合瑞亲王亲自求旨,废去沈文的世子之位。 而英亲王已经在沈衍被杀头那日,决定了将沈衍害死沈宣之事永远藏在心里,以免伤了与瑞亲王的兄弟情义。所以,他与瑞亲王如今愈发走得近,此事也是与他说了一声便一道去做了。 元和帝面对着两位德高望重,劳苦功高的皇叔,实在无法拒绝,只得下了废除英亲王世子之位的圣旨。 这些内幕小萍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小萍羡慕沈文和贺谨雨的感情,“世子看起来凶,但是对世子妃是真好,为了世子妃什么都能放弃。不过,也就是世子妃才值得世子这样!” 武阳有些不忿,“我为此也扔下了不小的富贵啊,若是留在金陵或是回到军中,我必定也会小有所成的!” 小萍感到莫名其妙,“那你干嘛过来,被世子逼的?” 武阳不好意思地喃喃道:“是为了……心上人。” “你有心上人了!快说快说,是不是小荷姐姐?你那时候就喜欢追着小荷姐姐跑呢。” 小萍一脸的八卦,着急地催促着。 武阳扶额无奈,恨不得撬开小萍的脑袋,看看她是不是没长脑子。 可是,武阳哪里敢动小萍,他可被小萍的棍子吓怕了。 武阳一拍大腿,决定去找贺谨雨说这件事。 武阳走后,小萍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有点失落。 不过,这份失落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她们迎来了大喜事…… 沈文将贺谨雨哄好了,二人破镜重圆,还准备在平城再办一场喜宴。 这场喜宴看重的是心意,贺谨雨不愿太过铺张,决定就在书院里办。 喜宴筹备了约摸一个月左右。 一个月后,文芷书院和安雨书院休假三日,贺谨雨和沈文在文芷书院内,两院学生和贺明熠等人的簇拥下办起了喜宴。 可是,贺谨雨她们终究没有考虑周全。 文芷书院一向不收半分束脩,专为平城百姓谋福,平城百姓都很尊敬贺谨雨。 如今听说贺先生成亲,邻村的乡亲们都自发带着瓜果蔬菜赶来道贺,远一点儿的也都提前备了些腊肉之类易储存的贺礼送来。 最后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喜宴的桌子不够用了。 村里的男人们见状又纷纷自告奋勇带着安雨书院的书生们去自家搬桌椅,拿锅碗瓢盆。 文芷书院武学班的女学生看见了,也表示要跟着过去,还在受到质疑 分卷阅读169 之后表演了一出徒手捏核桃,惊得乡亲们连连鼓掌叫好。 女人们则是去了文芷书院后厨帮着准备菜肴。 这一场喜宴可谓独一无二,既慌乱又有序。 夜里,乡亲们带着东西回村,先前帮忙搬东西的学生们穿着已经皱巴巴的衣衫继续去帮忙。 而剩下的学生则是嚷嚷着要闹洞房,被孔英荻挥着大棍子一个个赶了回去。 她自己却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直到被贺明熠硬生生拽走。 赵氏与贺谨雪看到这里,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们相视一笑,回了自己的屋子。 如今,贺谨雪陪着赵氏住在文芷书院附近的一处农庄里。 贺明熠本想接她们回去,还告诉了她们如今贺家已是他在掌权,而贺谨兰也被贺温博亲手毒死。 可惜,贺谨雪和赵氏都不肯回到那牢笼一般的贺府,宁愿在这山清水秀的农庄里自由自在地住着。 无奈之下,贺明熠买下了这里,让贺谨雨她们住得舒服些。 而贺谨雪现在有张嬷嬷和林嬷嬷一起帮忙调养着,竟然身体越来越好,很少出现不适的症状。就连张嬷嬷也说这是个奇迹。 农庄不远处。 “别操心别人的事儿了!” 贺明熠看着孔英荻依旧一脸不甘心的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孔英荻一拳锤在贺明熠胸口上,“什么“别人的事”。说什么呢!那是你妹妹,是我的……” 孔英荻已经知道了当年替嫁的事情,可她说到“我的”二字之后,突然有些犹豫,觉得“我的好妹妹”这几个字莫名的暧.昧。 贺明熠勾唇一笑,向她慢慢靠近,脸上浮现了隐隐的期待,“你的什么?” 孔英荻被贺明熠逼得一步步向后退,难得地露出了些女儿家的害羞姿态,“我的……我的好朋友!” 最终,孔英荻还是选择嘴硬。 贺明熠想起了贺谨雨的交代,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也是,我也该听小妹的话,去见见郑家的女儿。” “什么!” 孔英荻的语气明显有些慌了。 贺明熠忍住了笑意,叹了口气,“我年岁也不小了,那郑家姑娘温婉动人,且与我小妹交好,而郑家又一直襄助贺家。这样看来,郑家姑娘确实是良配。” 孔英荻一把扑了上去,将贺明熠按倒在地,右手攥紧拳头直接往他脸上招呼,“你个混蛋,居然敢娶别人!” 贺明熠顺势一把抓住孔英荻的拳头,将她往前一扯抱在怀里。 孔英荻还在挣扎,眼睛里都有了盈盈的泪光。 贺明熠用另一只手擦拭着孔英荻的眼角,动作轻柔小心,“你不是不肯嫁我,不肯承认喜欢我吗?难道要我等你一辈子?” 孔英荻委屈地看着他,胡搅蛮缠道:“我就是让你等一辈子,你也得等!” 贺明熠将手抱得更紧了些,语气愉悦地问道:“所以你承认在乎我,喜欢我了?” 孔英荻用左手恨恨地推了他几下,却并未否认。 贺明熠大声笑了起来,将手放开,把孔英荻环抱在怀里,心满意足地道:“好,我等,一辈子都等。” 洞房内,沈文小心翼翼地挑开了贺谨雨的盖头,动情地望着她的脸。 贺谨雨垂下头莞尔一笑,眉梢眼角皆是柔情。 沈文将缠了红绸秤杆放在一旁,挨着贺谨雨坐下来,将她揽入怀中,“雨儿,我终于让你成了我的妻。” 贺谨雨白了他一眼,声音里带着嗔怪,“你的意思是以前不是?” 沈文抚上了她的脸颊,“是,一直都是。可我总是希望你不用顶着别人的名字和我在一起。希望你以贺谨雨的名义嫁给我,冠上我的姓氏。” 贺谨雨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皇家宗祠那里你的世子妃写的还是我大姐……” 她一把推开沈文,背对着他,“都怨你。你不肯跟我和离,如今我阴差阳错地成了小的。” 沈文宠溺地笑起来,从背后拥住了贺谨雨,将唇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谁说写的是你大姐了。你可是忘了,当初是我亲手将英亲王世子妃的名字,写在宗谱上的……” 贺谨雨不敢置信地转过了身看着他,“你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脚!” 沈文倾身靠近贺谨雨,用鼻尖碰触到贺谨雨的鼻尖,“如何不敢,大不了让世人都以为英亲王世子写了别字,连‘雨’字和‘雪’字都分不清楚罢了。反正,也改不了。” 他声音里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还有一点儿不羁。 贺谨雨的脸登时就红了,她呼吸变得有点凌乱,一时间不敢动作,生怕一不小心碰到沈文的唇,将身子悄悄向后躲去。 可沈文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他扶住了贺谨雨的肩膀,将唇覆了上去。 红烛灭了…… 窗外,蝉鸣蛙叫响成一片,空气里弥漫着夏日的气息,将一切都渲染得浓烈而暧.昧。 分卷阅读170 天上,一轮明月投下了皎洁的光亮,柔和地笼罩着所有有情人。 唯有武阳独自坐在小溪边望月亮,与蚊虫相伴。 贺谨雨成婚三日后,武阳眼见着贺谨雨就要回文芷书院忙碌,终于按耐不住向她提出要娶小萍的想法。 沈文闻言很是不喜,“你小子一直瞒着我,如今还敢直接找我娘子!” “我就算跟您说,您不也得问过夫人吗?” 武阳嘟嘟囔囔的。 沈文听到武阳还敢顶嘴,抄起碟子就要砸武阳。 贺谨雨拦住了沈文,“行了,别闹了,再闹下去,我们家小萍要心疼了。” 众人这才瞧见小萍正满脸担忧地密切关注着武阳那边的情况。 小荷与张嬷嬷顿时哄笑起来,把小萍闹了个大红脸。 这下,连贺谨雨和赵氏都勾起了唇角。 小萍臊得不行,一跺脚就往外跑,“哼!我不理你们了。” “等一下,小萍你到底愿不愿意啊?” 孔英荻眼疾手快地拦在小萍身前,语气轻佻。 小萍不好意思地看了眼众人,顿时又低下头去,绕过孔英荻跑出去,只留下了一句,“我愿意……” 第81章 番外二 陈柔是一个老师,也是一个单亲妈妈,她的一生都在为教育事业和女儿陈嘉而活。 陈柔在陈嘉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一直觉得亏欠了女儿,所以不管陈嘉做什么总是尽量支持。 就像这次陈嘉考过了证书,提议要和大学同学一起去爬雪山。陈柔虽然觉得不安全,却还是答应了,只是再三叮嘱陈嘉一定要注意安全。 得知陈嘉遇上雪崩失联的消息时,陈柔正在煲汤。 她听到电视上报道的新闻,整个人瞬间都失了魂一般没有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汤扑了出来,扑灭了煤气灶里的火,滴得满地都是。 煤气渐渐弥漫在空中,陈柔的神智开始模糊。 模糊间她只记得要去寻自己的女儿。 走着走着,陈柔在一片虚无之中看到了一个老和尚。 那和尚见到她有些讶异,“孔施主怎得来了这里?还做这般打扮?” 陈柔大感疑惑,“孔施主?你在说什么。我要找我的女儿,你见到我女儿了吗?” 老和尚拨动了几下念珠,不由皱起了眉头。随即,他摇了摇头,“原是这般,孽缘啊,孽缘。” 陈柔不明白老和尚在说什么,她不愿再耽搁功夫,继续向前走去。 “施主可是在找一位叫陈嘉的小施主。” 陈柔刚行两步,就听到老和尚这般说。 她大喜过望地转过身,“您知道我女儿在哪?” 老和尚拨动了几下念珠,“小施主已经不在这里了,找不到的。小施主如今在另一个地方生活着,虽说过得不算多好,但是终究暂时还有命在。” “你什么意思……我女儿在哪,我要见她!” 陈柔的情绪有些激动。 老和尚默了默,“施主,事件万物皆有定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施主,您可知如今要见小施主也并非这般容易的。” 陈柔跪了下来,声音凄切,“这位师父,我不管什么报应什么因果,我只想见见我的女儿,看看她好不好。她就这样离开了我,消失在大雪山里。那里那么冷那么空,她会有多害怕呀。” 老和尚满目慈悲,“哎,也罢,那施主便去吧。能不能遇上也是因果。贫僧只能提醒施主一句,万事皆有定律,逆天而行是要付出代价的。” 陈柔哪里还不顾得上别的,她连连叩首,向老和尚表达着感激。 蓦地,陈柔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等陈柔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变成了十四岁的孔家大小姐孔文筠。 她根本没有来得及去问陈嘉具体在哪就已经到了这里。 陈柔,也就是孔文筠,只得找机会自行四处查探。 值得庆幸的是,孔文筠在建唐有个大哥,这个大哥孔楚霖很是开明。 真正的“孔文筠”父母双亡之后,孔楚霖就一直照料着她,对她几乎有求必应。 孔文筠借着这一点,经常扮作小厮的模样跟着孔楚霖走街串巷。 众人都以为她不喜欢参与花会宴会,其实她经常以小厮的模样出席宴会。这样不仅方便四处找人,还可以免除了被人发现她不会建唐礼仪的危险。 而孔楚霖向来不拘小节,他只当妹妹是真的摔了一跤摔失忆了,并未多做怀疑,反倒更加宠她。 可惜,人海茫茫,找个人哪里有那么容易。 后来,孔文筠渐渐知道了真正的“孔文筠”一直颇有才名。她看着铜镜中那张越长越肖似现代的脸,想了另一个法子。 她有意无意地作些诗让丫鬟传出去,这对一个语文老师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并且,孔文筠也开始学习这个朝代的 分卷阅读171 知识,以便更好地在这里生活。 到了十五岁,她依旧拒绝出嫁。因为孔文筠早在现代就对男人彻底失望。更何况在建唐,出嫁的女人出门就没那么方便了。 到了十六岁,孔文筠就已经对孔楚霖透露过想要开书院的意思。 她的法子就是这个。 若是人海茫茫无处可寻,那便将女子书院开遍整个建唐。孔文筠相信既然她有此机缘,那就一定可以再次见到女儿。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在建唐做回自己老师的本行。 所幸,明德帝不知在哪里遇到了一个高僧,说是建唐日后必得女子襄助。终于,明德帝在两年后同意了孔楚霖的请旨,下令让孔文筠开设“文芷书院”,并亲自题字。 然而,她没想到与女儿的再见,会是在五皇子的登基大典之上。 并且,她的女儿已经不再是陈嘉,而是英亲王妃贺谨雪。 近些年来,孔文筠连宫宴也极少参加,她懒得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可孔文筠何曾想过,她的女儿竟会是贺谨雪。 孔文筠看着席间面庞苍白消瘦的女儿,心里不知有多么心疼。 后来,她想尽办法,求见贺谨雪。可不知为何,她的拜帖总会送到贺谨雪二妹的手上。 而贺谨雪的这个庶妹贺谨兰实在让孔文筠喜欢不起来。因为不管她多少次明示暗示,贺谨兰都像听不懂一样,还是会在下一次继续以贺谨雪的名义接见她。 再后来,金陵城内开始传着一个流言。那就是贺谨雪并非真正的贺谨雪,而是毒杀亲姐代嫁入府的贺谨雪嫡亲三妹。 孔文筠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做这种事。她决定派人去封城查探真相。 可是已经时隔多年,贺家对此又似乎很是谨慎,根本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孔文筠派去的人总是无功而返。 于是,孔文筠决定亲自去查。 就在孔文筠一筹莫展之际,她在封城听到了英亲王妃罪有应得,得肺痨身死,已被皇帝下令焚尸荒野的消息。 孔文筠无法接受她的女儿又一次地离开,她决定去找皇帝拼命。 然而当日,有一个不速之客到访驿站。 孔文筠打开门的那刻,发现来人竟然是在虚无之中遇到的那个老和尚。 她又惊又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道:“求师父再帮我一次吧。嘉嘉她实在太过可怜了。我不信她会做出那些事情。如今她又突然死了,我觉得这件事情必有蹊跷!” 老和尚于心不忍,“贺施主确实可怜……” 然后,他拨动着佛珠,“孔施主此生开设书院,照料建唐无处可去的女子,乃是大善。贫僧相信,施主必定已为贺施主种下善因。施主不必挂怀。” “师父的意思是……我女儿又去别处?” 孔文筠心里有些隐隐的期待。 老和尚慈悲地笑起来,“因因果果,果果因因。施主看似是因,其实是果。贺施主看似是果,却又是因。佛法无边,原是如此。贺施主就快往来处去了。” 孔文筠皱紧了眉头,“方丈此言何意,我只想能够再照料我的女儿。我女儿这两世都活得太苦。” 老和尚高深莫测地看向远处,“本该如此。可施主要明白,凡事自有定律,强行改变只会为贺施主带来不幸。施主即使他日与贺施主有缘再见,也必定要记住‘不可说’三个字。” 不知等待了多久,孔文筠只记得那是在她女儿去世多年之后,她终于结束了活在思念中的生命。 孔文筠这番是从混沌中醒来。 从她记事起,她就莫名地沉迷于书本,不喜交际也不喜绣花。 到了孔文筠十四岁那年,她仿佛受到了指引一般突然产生了开书院的想法。 事情的进展虽然不算顺利,但是终究是让她做成了。 直到有一日,孔文筠在书院内听到几个怀春的小姐讨论,英亲王世子未来会娶怎样的女子。 孔文筠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这个话题让她心里不舒服。 三日后,孔文筠向明德帝提出来要在封城附近开书院的想法。 明德帝在询问孔文筠为何要从封城开始的时候,孔文筠也愣住了。 半晌,孔文筠梦呓般回道:“臣女也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封城那里有什么在等我,我一定要去。” 这话让明德帝想起高僧所言,于是他不再推拒,并命孔文筠顺道查看一下封城周边的县镇,让她如果可以,多建几间也无妨。 初到封城,孔文筠就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女子,那女子见她的第一面就哭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女子名叫贺谨雨,是封城贺家的嫡三小姐。 就在孔文筠想要寻个法子拜见贺谨雨的时候,贺家夫人赵氏竟然送来了拜帖。 孔文筠顺水推舟应下此事。 几日后,来的果然是贺谨雨。 孔文筠一见贺谨雨,就被她拉住了手。 她 分卷阅读172 唤她“妈妈”。 那一刻,孔文筠的脑海里闪出了一些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可她并未当回事,只当是与这孩子有缘。 但是,孔文筠错了。 她发现自己的行为渐渐失去控制,她总是会产生想要靠近贺谨雨保护贺谨雨的念头。 直到“水寇”围住文芷书院那日,贺谨雨安排了所有人先走,自己一人留在讲堂镇守。 孔文筠因她这不要命的行为呆在了原地。 那一刻,所有的画面横冲直撞地向孔文筠脑中飞来,孔文筠全都想起来了。她一把抓住了贺谨雨,死活不肯再放开。 那是她寻了三世的孩子。 可孔文筠不得不离开,因为她怕真如贺谨雨所言,成为贺谨雨的负累。 孔文筠就那样在书楼里看着,一次又一次为贺谨雨揪起了心。 好在,她的孩子没有让她失望,贺谨雨做到了答应她的一切。 贺谨雨平安地活了下来,还护住了所有人。 在贺谨雨被沈文接走之后,孔文筠离开了文芷书院,并拒绝了贺谨雨后来所有的拜帖。因为当她看到贺谨雨会用火药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老和尚的话。 “逆天而行会为贺谨雨带来灾祸”这句话不断回荡在孔文筠的耳边。 她不能认,不可说。 后来,孔文筠听说贺谨雨在御前求的恩典。她看着兴奋的英荻,听着书院内女子们对贺谨雨的夸赞,由衷地为贺谨雨感到高兴。 她的女儿,为她完成了夙愿…… 直到贺谨雨即将离开金陵那日,她突然升起了想再见贺谨雨一面的私心,于是她推掉一切坐在书楼里等着。 她知道她会来。 看到贺谨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孔文筠才知道这个孩子终究还是认出了自己。 孔文筠的眼泪再也按耐不住,她只得转过身去不再去看贺谨雨。 因为,她终究不是贺谨雨的妈妈,只是她的师。她的女儿叫陈嘉,已然死在前世……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已经完结~ 接档文《我在冷宫斗地主(系统)》 宅女苏喵喵穿越了,还随身绑定了一个话痨的谈恋爱系统。 谁知,系统并不靠谱,她穿成了渣爹不爱,渣男抛弃,还被丢进皇宫选秀的草原女子。 系统:运营初期,小小bug。不慌,有我在,宫女也会逆袭的!经过数据分析,你见到皇上的时候只要怼天怼地怼空气,他就会发现你好单纯好不做作地爱上你! …… 苏喵喵:“去你大爷的!你查的怕不是个假数据库!” 太监:“嗯?你竟敢辱骂皇上!速速打入冷宫。” 苏喵喵:…… 系统:不慌,这个皇帝有点不按套路出牌,我给你换个更帅的cp。 苏喵喵:“我苏喵喵就是当一辈子老宫女,在冷宫玩一辈子斗地主,也绝不会再信你一个字!” 就这样,苏喵喵本着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着打游戏的原则,做好了在冷宫斗一辈子地主的打算。 可这游戏打着打着,王爷非要拉着她一起造反。 系统:不慌,正常剧情。看来,新cp已经发现了你的与众不同。有我在,会顺利的。 “我信你个鬼!” 苏喵喵抱着扑克牌,拉着小姐妹就要跑路。 然而,王爷步步紧逼,穷追不舍,把她供成了小祖宗,还要她入主中宫。 苏喵喵嘴角抽了抽,“我怎么感觉那么不真实呢?” 夏君宣勾唇一笑,将她逼至桌案前,倾唇以覆。 一通耳鬓厮磨后,夏君宣附在她的耳边,声音低哑,“这下,朕可让皇后感觉到真实了?” 苏喵喵红着脸,媚眼迷离:怎么感觉更不真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