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跪下,叫爹》 分卷阅读1 《快穿:跪下,叫爹》作者:燕柯 第一章 正襟危坐再沙发里,程玉表情沉重,她抬手虚点,半透明的屏幕突兀出现,静静飘浮半空中。 满面疲惫,她看着屏幕上几行大字—— 【联邦穿越管理局】 员工:程玉 部门:皇图霸业 职位:初级科员 成功率:98% 评价:优秀 灵魂碎片:38 死死盯住最下面那行字。血红色的‘38’,直勾勾扎进程玉的心脏,刺的她两眼生疼,“完了,就剩38顿了,这回我真要饿死了吗?”一把抱住虚拟屏,她无限悲凉的呻吟。 “大玉,饿不死!有救的!我上访成功,咱俩可以转部门啦!”房间里,狂喜的声音响起。 “什么?成功了?真的吗?”程玉眼睛一亮,猛然站起身,“溜儿,上头把咱俩调哪儿了?”她绝处逢生般的问。 “女配部。”飘浮的屏幕慢慢落下,淡绿色框架内跑出个大耳朵柴犬,它扭着桃心屁股,小短腿蹦跳过来,围住程玉直转圈儿,“总部的人说,女配部最近任务多,特别缺人,就把咱俩的申请给通过了。” “我的天哪,这简直太好了!”喜及而泣,程玉一脸‘死里逃生’的模样,不过……“女配部的任务,是不是都是那种‘漫天遍地抢男人,凡是异性——不拘物种都得爱上我’的类型啊?” 她愁眉苦脸,“溜儿,你是知道的,自从进了联邦穿越局,我一直在‘皇图霸业’里,接的都是争权夺势做皇帝的活儿,谈恋爱抢男人什么的……我心里打憷儿,有点没底啊!” “大玉,你放心,咱俩合作那么多年,我还能不了解你?”柴犬举起小短腿,拍拍她肩膀,安慰道:“女配部是大部门,下面分属好多科室的,我给你入职的是逆袭复仇类,主职是完成客户心愿,给人家报仇血恨,把仇人大卸八块,男人不男人的两说……” “真的?”程玉大喜。 狗子一脸小得意,“那是当然。” “溜儿啊,你真是我的好智脑。”程玉一把揽过它,呼噜了两把。 狗子跳着躲开,抖了抖胡子,它小耳朵微颤,羞涩的嘟囔,“行了,别撸了,灵魂碎片就剩下38个,撸我能解饱吗?赶紧接任务,咱得出工了!” “这么快就有活儿干?那赶紧走。”程玉面上一喜,连声催促,毕竟,对她来说,融合一个灵魂碎片,是能多存活一天的,而接任务,则是她唯一获得灵魂碎片的手段,怎么可能不上心? “嗯。”狗子应声,伸出小爪子划了两下,“你准备啊,我要交申请了!” “好。”程玉点头,熟练的闭上眼睛。 瞬间,白光闪过,一人一犬消失在房间里。 —— 灵魂飘荡进小世界,借着狗子寻找附身空档的功夫,程玉开始接收客户的记忆。 这是一个半奴隶半封建时期的古代任务——客户姓楚,名钰,是楚朝开国皇帝的嫡长女,其父楚元畅乃武将出身,身逢乱世,颇具雄心,准备建功立业,他投了名主,一路征战,数十年里,赢得不少地盘的同时,也结下了无数仇家。 某年,楚元畅回乡接家眷,被敌军得了消息,派出追兵拦截,生死一线之际,为求自保,他干脆把妻女——客户和客户亲娘——两脚踢下马车,用她们母女拖延了时间,驾着马车,一举逃脱。 当然,逐鹿天下的时节,‘诸候’间还算讲究面子,被擒后,客户和客户亲娘——袁夫人敌营苦熬十年,终于被称帝的楚元畅救了出来。 但是,慢长的时间,足够抹灭一切。 昔日婢妾做了夫人,庶子得封太子,庶女成了公主,就连客户早年订的娃娃亲,都已另娶他人…… 楚元畅的后宫,乃至整个大楚,都没了袁夫人和客户的容身之地。 做了三十三天大楚国母,袁夫人无疾而终。而客户呢?明明是嫡长女,却连个封号都没有,当了两年不尴不尬的‘大公主’,随后,消无生息的没了。 【客户的基本要求,是她和袁夫人能好好活着,余者,则是让害她们的人得到报应,越惨越好。】柴狗轻声,【大玉,我找到节点了,你准备附身。】 分卷阅读2 【好。】程玉应承。 随后,脑子一晕,飘飘荡荡的灵魂瞬间沉重,克制不住的眩晕感阵阵来袭,她高空坠楼般的跌落下来。 —— 惊叫、怒骂、哭泣、鞭响、马蹄、怒吼……再剧烈的颠簸中,程玉睁开了眼睛。 环视四周,她骤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辆亡命奔逃的马车里,入目是四璧都快散开的破旧车厢,不大的面积,足足堆挤了四个人。 三女一男! 半昏半醒跪趴着的白发老妪。满面惊惧抱着她的雍容贵妇。还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手持巨弓,阻挡着追赶在马车后的敌兵。 “楚元畅,狗娘养的,别让老子追上你!!” “姓楚的,你也有今天!” “兄弟们追啊,活捉楚元畅,王爷奖励一百两白银。” “姓楚的带着女人,听说他老婆和女儿都长的挺俊儿,兄弟们,抓住活的,咱们就有福啦!” 追兵们污言秽语,拼命鞭打马身,俊马痛鸣,四蹄扬飞,那动静儿,当真狼烟滚滚,山啸海啸,仿佛天地都晃动了般。 不过,根据多年‘皇图霸业’建国打天下的经验,程玉用耳朵一听马蹄声,就能估摸出追她们的骑兵,应是再百人左右,不算多大的规模,但是…… 他们这一边儿,不过区区四个……哦,不对,是五个人。 车厢里的老妪、贵妇、男人、她,外加正在前头车辕驾驶破车狂奔的,那个满脸焦急,未及弱冠的男孩儿。 敌我对比,细想真是挺让人绝望的。 “钰儿别哭,娘抱着你,有娘呢!你阿父一定能打退追兵,咱们不会有事的。”耳边,强压惊恐的安慰声响起,语调中带着控制不住的颤声。 腰身被紧紧勒着,脑袋让按进柔软的胸膛中,程玉艰难抬头,就见个三十五、六岁模样,相貌平平的妇人,正死死搂着她,泣声安慰。 “娘,我好害怕。”抱住妇人的腰,程玉飞速调整出个‘恐惧’的表情。 “别怕别怕,娘在呢。”那妇人——袁夫人抽泣着,死死抱住女儿,她探身去拉昏迷的老妪,边哭边唤她,“婆母,婆母,您没事吧?您快醒醒啊!” “唔~~大媳,阿钰……”孙老太太迷迷糊糊的喊,被破车颠的骨头都快散架了,睁开老眼,她看着周围情况,车后马蹄翻飞,无数追兵叫嚣,污言秽语阵阵钻进耳中,吓的她魂飞魄散,一把揪住持箭男子——楚元畅,她破嗓叫嚷,“儿啊,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堂堂九江郡大将军,不是来带我们去享福的吗?怎会如此啊?” “不知哪个狗贼泄露了我的行程!到让太原犬探到风声,竟追截至此,真是欺人太甚!”楚元畅咬牙暗骂,面目狰狞。 “那怎么办?他,他们是要杀我们吗?儿啊,儿啊……”孙老太太怕的浑身打颤,老泪纵横。 “阿父,太原犬追上来了!”车辕处,驶车的楚璧回头,慌张叫嚷。 楚元畅打眼一瞧,见车后狼烟地动,脸色就有些僵硬了,心里飞速权衡着,他面现挣扎,眼神游离。 偎在袁夫人怀里,听得几人对话,程玉心里同样有数,狗子的节点卡的不好不坏,正正是楚元畅军功大成,有了些威望,偷偷回乡接寡母妻女进城享福,结果让敌军得信追击的时候…… 根据客户的记忆,就是这会儿,为脱险境,楚元畅把她们母女两脚踢下马车,用她们的血肉之躯拖延住追兵,携得寡母长子逃出升天,而她们则不幸被俘,再敌营受了整整十年的磨难苦楚,算是半生悲惨命运的开启。 记忆接收完毕,程玉眸光微敛,侧目瞧向楚元畅,就见他跪坐车尾,怒目拧眉的瞪视追兵,看模样好像再认真御敌,苦思脱身之策,然而…… 眼神蠢蠢欲动,表情隐现愧疚,身子斜靠,手都快伸过来了……这什么意思? 【大玉,你注意啊,这傻子要动手,他要踢你们下马车……】识海中,默默窥屏的狗子赶紧出声提醒。 【看见了!】程玉匆匆应了一句,下意识抱紧袁夫人的腰身,带着她向内避了避,海脑飞速旋转,她想想敌我对比——袁夫人深信丈夫,毫无防备,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身娇体弱,无论正面还是侧面,都不是楚元畅的对手,单力量一项就比不过,所以……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分卷阅读3 她得行动! 暗下决心,程玉猛地抬头,苍白小脸儿露出抹绝望惊恐的表情,她悲呼,“大母,我好害怕~~”随后,纵身一跃扑向孙老太太。 “哎呦!!”猝不及防,孙老太太没承受住孙女九十多斤的‘娇躯’,痛叫一声,她整个身子重重向后仰去……正正撞上了楚元畅。 “娘,我的天~~”楚元畅持着巨弓半跪车厢里,本就重心不稳了,再被狠狠撞一下,刹时摇晃起来,身子一探一探的,仿佛随时都会摔倒,“夫人……”生怕自个儿摔出车外,他下意识出声,伸手向袁夫人拽去。 “郎君。”袁夫人急声,跪直身子想去扶他。 楚元畅满面胀红,看着袁夫人伸过来的手,他目露煞光,咬牙切齿。身体紧绷着,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要舍下袁夫人,推她下车,拖延追兵,以解眼下之危。 不过,早就防着他这一步,都要‘先下手为强’了,程玉哪能容他如此?眸光微微一闪,她做出一脸担忧模样,口中声声急切的喊,“大母,阿父,你们可是摔着哪儿了?”手下却半点不留情,趁着众人慌乱的功夫,纤手拽住楚元畅的脚裸,狠狠往上一掀! 下一刻…… “娘啊!”一声惨嚎,楚元畅翻滚着摔出马车。 第二章 一路烟尘滚滚,惨叫连连,楚元畅大头朝下的从车厢里翻了出去,‘呯’声砸掷地上,端是碎石飞溅,黄土飞扬,摔的他眼冒金星,骨裂牙崩,手中持的巨弓都横飞出五米多远,那画面之惨烈,当真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让人不忍目睹! 就连马车后头的追兵们,一时都惊的勒紧马缰,团团围住他,彼此面面相觑,有点下不了手了。 毕竟,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嘛。 弄不好有阴谋呢? “儿啊,元畅!” “郎君~~” 眼睁睁看着儿/夫摔出车外,陷入追兵重围,孙老太太和袁夫人连滚带爬的扑到车尾处,扒着车厢边缘,哭天喊地的齐声叫嚷。 “这,这……大母,母亲,阿父他,阿父他……”坐再车辕处,手里紧握缰绳,楚璧惨白着一张脸,很是不知所措。 “停车,阿璧,停车,快去救你阿父。”袁夫人泪如雨下,看着不远处,追兵们已经笑骂着把楚元畅四马倒攒蹄的捆住,拴到马后了,她慌慌然喊。 “救阿父?可是母亲,太原犬众多,孩儿,孩儿我……”着实无能为力啊!楚璧双目通红,握着鞭子的手都再颤抖。 身为楚元畅的庶长子,九江郡百户,楚璧算得上沙场小将,颇具勇武之资,然而,以一敌百什么的,不是他推脱,不是他胆怯,而是,他真的做不到啊。 “夫,夫君……阿璧,阿璧,你速速调转车马回头,把你阿父抢回来!”救夫心切,袁夫人有些失了理智,昏乱叫嚷着,她手足并用的狼狈向前,似乎是想下车。 “大媳,不可鲁莽!”一旁,孙老太太悲泣着上前拦她,婆媳俩滚成一团。 车厢里刹时就乱了。 “大母,母亲……”楚璧脸色赤红,口中粗喘,他惨白着面孔,再一片妇孺哭闹中迟疑的回头,看着已被追兵捆绑马后的楚元畅,他满脸都是犹豫挣扎,很明显在想,是不是要拼一拼? “大兄,那些兵痞抓住阿父了!他们是不是还要抓我们?啊啊……他,他们追过来了,他们要抓大母和阿娘了,大兄,大兄!!”一片嘈杂声中,楚钰突然嚅嚅的惊呼起来。 “啊,追过来了?这,这……母亲,恕孩儿不孝,眼下阿父已然被擒,孩儿无能,无力解救,只能护得大母和母亲脱险!”仿佛被提醒了般,楚璧狠狠咬了咬牙,回头深深看了楚元畅一眼,他展臂挥鞭,重重击打马背。 俊马痛叫着嘶鸣,扬蹄飞奔起来,黄土路上尘烟滚滚,转瞬间,破车消失的无影无踪。 —— 楚元畅被擒,成功拖延住了局势,拖他的福,楚钰一行人鞭鞭打马,风驰电掣,很快甩脱了追兵。马不停蹄,他们紧赶慢赶,一路飞奔至胶县。 ——九江郡和太原郡的接镶之处。 做为九江郡太守苏冼的结义兄弟,楚元畅还是挺有威望的,城门处,楚璧方报上楚家名号,胶县县郡就亲自出城相迎,问明情况,得知楚将军被太原兵生擒后,县郡急忙派人至效 分卷阅读4 外兵营,请胶县千户苏勋前来相商。 苏勋——苏冼养子,亦是客户楚钰那个‘无缘’的未婚夫。 “楚将军之事,下官着实不好做主,还请老太君和楚百户稍候,待苏千户进府后,再行相商。”胶县县郡恭手相让,态度很是客气。 楚家人亦不好多说,便再三称谢。 “老太君和楚夫人一路奔劳,身体应是疲累,如今天色不早,不如再下官处歇息片刻,静候苏千户。”见楚家人——尤其是孙老太太满面风尘,胶县县郡体贴的建议。 “多谢县郡,我等打扰了。”楚璧苦笑一声,道谢着应下。 一行人就移步,很快行至县衙后院,孙老太太年迈,又悲惊交集的折腾许久,早就疲累不堪,被半拖半抱的送进厢房,很快昏睡过去,袁夫人到是有心想陪女儿,可程玉瞧她强打精神那模样儿,就不想勉强她,好言相劝着让她去休息了。 毕竟,楚元畅就是她掀下马车的,爹是她坑的,她并不需要安慰。 把袁夫人送回房,又亲眼看着楚璧一脸苦涩的跟胶县县郡离开,程玉掩面,看似凄楚,实则迈着悠然的脚步,缓缓行至房中,凭丫鬟伺候洗漱,又换了干净衣裳,她一脸轻闲的盘腿坐再塌间——开始饮茶吃点心。 【那个,大玉啊,你这个操作……把楚元畅掀下车什么的,是不是有点太骚了?】识海中,一直默默观察的狗子,眼见四下无人了,没忍住开口问她。 【骚?哪里骚?我这纯粹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不是很公平吗?】程玉一派悠闲的端着茶杯,头不抬眼不睁,【被亲爹踢下马车这事儿,楚钰一直耿耿于怀,甚至觉得这是她悲惨人生的起点,我这会儿帮她改写了,不是挺好吗?她应该觉得满意啊!】 【呃……帮客户解开心结当然是好的,但是,这不代表你要把楚元畅踢下马车吧,他是大楚的开国皇帝!客户是公主,你把楚元畅踢成‘战俘’了,咱们客户怎么办?她还能当公主吗?】狗子一脸绝望。 楚元畅会被‘踢’死吗?大楚朝怎么办?不会消失再萌芽之中了吧? 【我记得楚钰的愿望,明明就是她和袁夫人好好活着,顺便报仇血恨,没说非得当公主啊?】程玉挑眉,很是不以为然,【端谁的碗,受谁的管,给我业绩的是楚钰,我完成她的心愿就行了,旁人……什么大楚朝?什么开国皇帝?跟我有一文钱的关系吗?】 她哼声,【你觉得我对楚元畅的做法太冒失?可能会葬送楚朝,改变楚钰的命运轨迹?但是,呵呵,你都不看看客户的仇人是谁吗?后宫啊,超品的两位夫人,大楚太子,得宠公主,当朝驸马……这些个人,不就是楚元畅的小妾、庶子、庶女和女婿吗?】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身边连贴心丫鬟都没有的元配嫡女,再带着个在乡间老家伺候婆母二十多年,基本不见丈夫面儿的柔弱亲妈,我怎么跟那些人斗?怎么给楚钰报仇血仇?】 【单凭一腔热血啊?】 程玉说着,两手一摊,满面无奈,【溜儿啊,不是我不想按规矩来,这不是开局牌面儿太次吗?但凡实力稍微强点儿,我都不至于冒这个险!】 毕竟,掀楚元畅下车,令其被俘这种事,爽归爽,却彻底改变了大局走向,楚钰留给她的那些记忆,她能依仗的‘先知先觉’,基本就不存在了! 想想还是挺亏的! 【这……唉,大玉啊,咱们刚调部门,初来乍到的,没什么挑选任务的权力。】狗子摸摸鼻子,尴尬的轻咳。 【我知道,有活儿接就不错了,我不要自行车。】程玉非常理解,一派从容,【当初再‘皇图霸业’的时候,我什么事儿没干过?从宫婢到女皇我都做到了,区区一个开国大帝算什么?踢了就踢了。】 【我当然是信你的。】识海里,狗子连声,【不过,大玉,你后边准备怎么处理?楚元畅和客户她们不一样,他是大将军,苏太守恐怕不会任由他做俘,或许会想办法把他交换回来……】 【又或许直接放弃他,让他再太原郡‘殉节’。】程玉接口。 【呃……】狗子噎住,翻着白眼自闭了。 【哈哈哈哈哈……】见状,程玉不由失笑,【好了,溜儿,你放心吧,我既然敢做这样的事,心里自然是有打算的,哼,区区一个楚元畅,有什么大不了的?开国皇帝,切,说的跟谁没当过一样?少了他楚屠夫,我还得吃带毛猪吗?】 【大楚公主罢了,我想当,照样能当,有他没他 分卷阅读5 都一样……】 【哎哎哎,你冷静啊!】听程玉这么说,识海里,狗子瞬间就急了,一双小眼儿瞪的滚圆,他胡子乱颤,【大玉,你记清楚,你已经离开‘皇图霸业’,咱们调部门了!造反不是你本职工作,就算楚元畅凉了,你都不能自己单干!】 【你看你,急什么啊?我造反怎么了?为什么不行?大楚朝的开国皇帝,做甚非得是楚元畅?楚钰的心愿明明是带着亲娘好好生活,顺便报仇血仇,那我开个国,不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 【溜儿,你好好想想,我当皇帝,袁夫人肯定就是皇太后,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能过得不好吗?而且,报仇还方便呢!楚钰的心愿不都满足了吗?】程玉怂恿,一脸诱惑。 【那不行,这是原则问题,你说破大天都没用!你现在是女配部的,当皇帝不是你业务范围,尤其,女配部的委托人,跟‘皇图霸业’根本不是一个风格,你踢楚元畅下马车,我都觉得不好跟客户交代了,你再造反当皇帝,客户不得疯了啊!不行,坚决不行,你想都别想!!】狗子坚定,半点不为所动。 【唉……那好吧,我知道了。】程玉皱眉,神色恹恹,一副失望模样,不过,终归还是很有责任心,她打起精神,【行,既然不让造反,那我再想别的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狗子心惊胆颤。 程玉摸摸下巴,微微眯眼,轻声道:【那……就得等苏勋到了,看看他们苏家的反应再说了。】 第四章 孙老太太是农户出身,粗野泼辣,大字不识,不过生的貌美,才‘高嫁’了楚元畅之父——清明乡地主家,次年生下了一儿,就是楚元畅了。 楚家有良田百亩,算是小富,楚元畅还是家中独子,自幼就习文练武,不过,大靖是举孝廉制,楚家区区农户,没有上升渠道,因此,一十八岁那年,他就离家闯荡,乱世偶遇同乡苏冼,辅佐他打下九江郡,算是功成名就。 不过,楚元畅是武将,不免要四处征战,遂将老父老母安置老家荣养,又留妻子替他尽孝,只偶遇回乡探望。 托儿子的福,孙老太太做惯了老太君,居移气、养移体,乍看好像没了早年脾性,挺像个慈祥雍容贵太太的,只是儿子骤然被擒,眼见性命难保,尤其,还是她给撞‘难保’的,不由心虚羞恼起来。 原就不是什么善茬子,她理所当然的迁怒了,至于对象嘛,想当然就是楚璧了! 孙女儿都说了,明明就是他‘舍下’元畅,让他被太原人给抓住的! 那她就没有骂错。 “无用的小儿,你这坏了肠子的孽种,我就说小妇养的没有好东西,偏偏元畅就不听我的,把老父老母扔再乡野之地,将不知哪里来的勾栏野女人当成个宝儿,楚璧,你个庶子!软囊包儿!没卵子的东西,明明是你胆小如鼠,怕死扔下你阿父,才让他被太原人抓了,居然还敢假托为了我们……呸,废物!” “元畅是我儿子,我宁肯命换他,都不愿意他遇险啊!” “是你,都是你……”破口大骂,孙老太太抹着眼睛就要上前撕打。 楚璧:…… 一脸懵逼! 好冤枉啊!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回事?为何莫名其妙他就成了千古罪了,他干什么了啦? 他撇下阿父逃亡,虽然确实有贪生怕死的原因在吧,但是,那个情况,以一敌百什么的,他还带着三个妇孺,真的是做不到啊!这怎么能怪他呢? “大母,孙儿冤枉,我没想撇下阿父啊!”被祖母迎头盖脸的痛骂,楚璧的脸被挠的跟血葫芦似的,疼的他直咧嘴,连忙举双臂护住,他狼狈躲避,踉跄着后退,眸底神色,懵懂而不知所错。 毕竟,当初随楚元畅回乡接人的时候,孙老太太对他可慈祥了,一口一个‘大孙儿,乖宝儿’,完全是爱不释手,宠溺不够的模样,怎么一下就变脸了? 楚璧简直不能接受。 “母亲,母亲,你息怒啊,大郎不是存心的,他岁数小,经的少,太原人凶残,他们那般追赶,大郎肯定害怕,一时失了分寸也是有的,他不会故意害夫君,一定是无心的。”一旁,袁夫人忙上前拉住孙老太太,哀声苦苦相劝着。 不过,话语言辞间,却把‘胆小懦弱,临危时弃父而逃’的帽子,死死扣到了楚璧脑袋上。 “阿袁,你这人就是没用,软囊囊谁都能踹两脚,一个勾栏院贱女下的庶崽子,你做大妇的怕他 分卷阅读6 做甚?什么无心,我看他就是故意想治死元畅,好接了他的位置,否则,你回到元畅身边,生下个嫡子,他这只能充做奴仆的庶崽子,哪还有如今的威风?” 未尝听不出袁夫人话里的意思,只是,不想承担是自己害惨儿子的‘事实’,孙老太太昩着良心声声叫骂。 把个楚璧给委屈的啊,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又羞又恼,他捂着脸惊怒道:“大母,你这说的什么话?当真是要了孙儿的命,明明是你……”撞阿父下马车的,怎么能赖到我身上? 他咬着牙想揭穿‘真相’。 然而,到底还是太年轻,没有对付泼妇的经验,他还想着分辨解释呢,但孙老太太哪管他这个?眼见这孙子要张嘴,她老眼一厉,伸出蒲扇大的巴掌,照着楚壁的脸,左右开弓狠狠扇去。 ‘啪啪啪啪’的脆响声不绝与耳。 打的楚璧鼻口喷血,惨叫声都变了调儿。 “嗷嗷嗷嗷……” 满脸鲜血,疼痛不已,偏偏还不能还手,楚璧节节败退,连连后让着躲避起来。 “孽障,你还敢跑!”孙老太太乘胜追击,把楚璧撵的满屋乱窜。 袁夫人默默看着这一幕,摸了摸头发,一句没话没说,拽着女儿悄无声息的退到角落里。 苏勋轻咳一声,掩面不忍目睹。 【这,这……你们不是再商量怎么救楚元畅吗?怎么莫名其妙打起来了?我的智脑总部啊,楚璧他,他都鼻口窜血了?就没人管管吗?孙老太太不是很疼大孙子的吗?客户记忆里,她都快把楚璧当命看了,对他比对楚元畅都好,怎么一下这样了?】识海里,狗子目瞪口呆,棉花团似的小尾巴都炸起毛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啊?】小眼睛黝黑滚圆,它‘天真’的嚷。 【怎么,理解不了?】程玉失笑着问。 【当然理解不了!!这画面让我怎么理解?】狗子呆若木鸡,抓狂了好半天,才冷静下来追问,【大玉,你给我分析分析,眼下,这怎么回事?】 程玉就垂了垂眸子,片刻无声,随后叹笑道,【其实,呵呵,说白了很容易理解,孙老太太嘛,你别看她摆出这副泼妇嘴脸,张口就骂,扬手就打,但真说起来,她还是挺精明,很有些智慧的。】 【智慧?就她?】狗子举起小短腿,指着一脸泼悍,拿亲孙子练爪法的孙老太太,惊骇道,【大玉,你管这叫精明?她明明就是在无理取闹好吗?】 【这怎么能是无理取闹呢?这分明就是东西风之争嘛!】程玉耸耸肩,见狗子满面茫然,就笑着问,【行,溜儿,我这么问你吧,这大靖的妇人,丧父丧夫之后,活的是谁?是哪个能让她尊容华贵,安享晚年?】 【当然是她儿子!】狗子连忙答。 程玉又问,【那她儿子再哪呢?】 【你问我?她儿子不是让你踢下马车,被太原军抓了吗?】狗子没好气的回。 【这就对了,客户的记忆里,孙老太太对楚璧好,疼爱他非常,那是因为她有儿子依靠,能安安稳稳的当老太君,当皇太后,自然乐得宽容慈祥,享儿孙绕膝的福份,但如今呢?她儿子被敌军抓了,而且,不管嘴上怎么说,怎么求,她心里明白,楚元畅很难活着回来了,所以,她肯定要拿捏住楚璧的‘错处’,彻底压下他的气焰,并且,还得是再苏家人面前了。】程玉轻声解释。 狗子,【……】 【我没听懂。】 【这有什么听不懂的?不是很简单吗?虽则,孙老太太是楚璧的亲祖母,就算楚元畅凉了,她也是楚家老祖宗,可是,住儿子府里被他孝顺和生活在小妾庶孙的眼皮子底下,那感觉能一样吗?】程玉挑了挑眉。 【溜儿,你是知道的,再外打杖的二十几年里,楚元畅早就另置府宅了,那里当家做主的,是老太太嘴里的‘勾栏贱人’,楚璧生母姣夫人……要是有儿子依靠,老太太妥妥的府里老太君,谁都不敢小瞧她,但如今呢?楚元畅被擒了,他大概率要凉了,那,在姣夫人和楚璧眼里,老太太又算个什么东西啊?】 【人家姣夫人有儿有女,手握府权,老太太初来乍到,甚甚没有,她哪还得意的起来?不得灰溜溜眯着,寄人篱下,看人家眼色过活……】 【但是,二十多年了,在清明乡做老封君,受乡民吹棒,被袁夫人伺候,她能受得起那个气吗?且得抓住楚璧的错处,狠狠拿捏他一通,把他打成‘不可饶恕的孽畜’,姣夫人没了得用儿子, 分卷阅读7 本身又是个妾,老太太不就占足天时地利,死死压倒了东风吗?】 【要不然,就她那脾气,楚元畅都被抓了,我和袁夫人却好端端的,她能放过我们?不把我们肠子撅出来都算天幸了?哪会这么心平气和,甚至还给了袁夫人好脸儿?】 程玉轻笑,眸中闪过一抹冷凝,瞧着撒泼打滚的孙老太太,她道:【溜儿,你看着吧,撕打楚璧不是目地,她既然再苏家人面前这般做态,肯定是要求人家做主的!】 【啊?做什么主?】狗子呆怔怔的问。 只是,还没等程玉回答呢,那一边,孙老太太老当益壮,已经把楚璧扯的不成人形,甩到地上,她气势汹汹,三步并做两步的冲上前,一把拽住苏勋的袖子,“阿勋,你阿父和我儿是结义兄弟,我算是他的义母,是你的大母,你不能不管我……” “老,老,老太君,你这话何意?”正瞧热闹瞧的起劲儿呢,突然被点了名儿,苏勋本能的打个冷颤,声音都尖利了! “楚璧这孽障畜牲,连阿父都能抛下,又哪里会孝顺我这老婆子?要是我随他回了府,他把我囚困饿煞了,都不会有人知道!”孙老太太恨声,随后瞬间变脸,苍老面孔现出凄凉,伸手拉过袁夫人,她哀声道:“我老了,死不足惜,只可怜大媳和阿钰,她们都是孝顺孩子,穷乡僻壤的照顾我老婆子那么多年,我不能让她们没了下场!” “你得派人跟着我们,让护卫随侍,莫要让我们被这不孝的畜牲打杀了。” 第五章 不得不说,程玉果然猜的准,孙老太太这番作态,伤心恼怒自是有的,但最根本的目地,还是要苏勋做出表态,保证她在楚府的地位。 【这老太太看着像个泼妇,没想到心思还挺冷硬,脑筋转的够快,她儿子刚被抓啊,还不一定会凉呢,她就考虑到晚年生活质量问题啦?】狗子听呆了,小耳朵不自禁的抖了两抖,他感慨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斗量!】 【袁夫人伺候她二十多年,尽心尽力,楚钰是她眼前看着长起来的亲孙女,惯来宠啊爱啊,那又怎样了?她们在太原郡被囚那么久,老太太提过一句让儿子救她们吗?她们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回来,老太太帮过她们一次吗?袁夫人做了三十三天短命皇后,程玉当了两年不明不白的‘大公主’,老太太瞧过她们一眼吗?】程玉轻笑着,【她们那么用心的服侍了老太太二十多年,结果呢?呵呵,我都觉得亏的慌。】 【而且,我就似是而非的给了几个梯子,她就那么顺手的往上爬了,多精致自私的利已主义者啊,多好用的一杆枪!】 【大玉,你再马车上……还有刚才装模做样,是为了给楚璧挖坑吗?】狗子震惊了。 陪程玉再‘皇图霸业’任职多年,无论自家宿主干了什么缺德事儿,狗子都不会觉得奇怪,只是,习惯宿主大开大合,这会儿,她突然改变风格,下蛆下的这么顺手…… 不得不说,狗子还真有点不适应。 【咱们不是一直商量着要调部门吗?你还尽往白莲科,苦情科使劲儿,我帮不上你,就暗地研究了研究那边的行事作风,自觉有两分心得,这回终于有机会了,肯定要试试效果。】程玉理直气壮,【这不是挺好的吗?】 【那是你运气好,赶上楚元畅出事,楚家人焦头烂额,没心思管你,要不然,楚钰明明是个沉默寡言,沉闷坚韧的性格,你突然就小白花了,怎么可能没人发现?】狗子没想到自家宿主还私下做了功课,不由讪讪的劝,【你下回注意点吧,别漏了馅。】 【楚元畅出事是我踢的,我心里有谱儿。】程玉翻了翻白眼。 就这简单几句的吐糟功夫,县衙大堂里,在袁夫人的辅助下,孙老太太成功‘拿下’苏勋,不止得了他会亲自带人送她们回府的承诺,还从他手里抠出了两百家兵,都是苏家培养出的精兵悍将,不过,做为代价,孙老太太同样答应会把楚元畅麾下军权交给苏家…… 【楚元畅真是倒血霉了,他能再九江郡做二号人物,全靠征战杀场训练出的十万大军,这回可好,全让他这败家老娘给送出去了。】狗子感叹着,觉得三观都快炸裂了。 十万大军换回两百家兵,孙老太太这买卖做的,绝对让人吐血。 【楚元畅的兵,可不会听老太太的。】楚钰耸肩,满不在乎。 她觉得这两百家兵还是挺有用的,最起码,她回了楚府,不算势单力薄,有‘战斗’的本钱了! 【挺好,有这老太太,我省了多少事儿……】看着呆若木鸡的楚璧,悲喜 分卷阅读8 交集的苏勋,程玉垂首,内心无限感慨,【果然古语说的对,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 托孙老太太的福,未来的大楚太子,对袁夫人和程玉不屑一顾,高高俯视她们的楚璧,被打成了‘背父逃亡,致父被擒’的不孝畜牲,让苏勋派人捆住,快马押回九江郡,交给苏冼亲自审问了。 至于苏勋本人呢,则让老太太催促,丧丧然派出使者跟宴郡王勾通的同时,还得着盔戴甲,领着五百大头兵,拔山涉水的把一行三个楚家女眷平安送到春城——楚元畅的领地里。 做为苏家势力的二号人物,楚元畅当然不是单纯就一大将军的名头,虽然明不正言不顺,但是,九江郡内,他是有‘封地’的。 在距离九江城八十里外的春城,他就是土皇帝一样的存在,孙老太太拿十万楚家军换的,就是楚家地位不倒,她依然是春城‘皇太后’。 明明是血赚,帮自家义父讨回了心腹大患——军权,但,不知为了什么,再赶往春城的路上,再尘烟滚滚,飞沙扑面的黄土道里,看着楚家三个女眷的脸,苏勋真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莫名其妙就觉得特别憋屈,别说笑脸相迎了,他连话都不想说。 哪怕是未婚妻都不例外。 是的,苏冼和楚元畅乃结义兄弟,彼此肝胆相照,指腹为婚这种事儿,他们当然是干过的,不过可惜的很,苏楚两家都子嗣不丰,楚元畅庶出一堆,嫡女就楚钰一人,至于苏冼呢,他到是有嫡子,偏偏早产而生,一直病病歪歪的,恐不能活,就不好坑害兄弟,于是,便把苏勋‘联’了出来。 苏勋是苏冼兄长之子,父母双亡,自幼养再苏冼家中,跟楚钰订亲后,又被苏冼收做义子,尽心培养,再九江郡里很有威名。 只是,楚钰一直随母安居老家,就少少见过苏勋几次,还都是匆匆一撇,根本没交谈过,并不了解他。她知道的,不过是受了十年磨难,终于被楚元畅接回来之后,苏勋已经成了金成公主——她庶出妹妹楚琼的驸马,对她冷漠相待,相见不相识了。 至于这会儿,他跟楚琼认不认识,勾没勾搭……程玉并不知情。 【不管勾没勾搭,这男人都不是什么好饼,楚钰是他未来妻子,这会儿刚没了亲爹,家里还打成烂桃,他都不说来安慰安慰,太渣了!】狗子义愤填膺。 【对苏勋来说,楚元畅被俘,老太太把楚家军交了,楚家这门姻亲对他就没用了,他会有这态度,并不值得奇怪,说不定,他心里正烦着的,正是怎么能尽快把婚约解除,生怕我耽误了他‘二嫁’呢!】程玉挑了挑眉。 【擦……不要X脸的烂男,太功利啦!】狗子愤愤不平,【刚拿着十万楚家军,还没彻底捂热呢,他就提裤子不认人了?这太不要脸了吧!】 【呃,呵呵,溜儿,我说句实话啊,要是老太太没答应上交楚家军,苏勋的态度绝对不会这样,而且,哪怕为了稳定军心,苏冼都得尽快把楚元畅赎回来,但是这会儿嘛,说不定苏家比宴郡王还想让楚元畅死呢!】程玉轻咳。 【所以说,老太太这一手,是把儿子坑死了?】狗子惊呆。 程玉忍笑,【那是,绝对坑的死死的,唯一一条活路都堵严实了。】 对目前局面相当满意,程玉并不在乎苏勋的无视和冷漠,挺悠然自得的,不过,袁夫人就没有这么从容了,彻底难眠,思索前程——夫君眼瞧很难平安回归,婆母自私凉薄,偏偏能依靠的儿子都是妾室生的,她只能和年幼的女儿相依为命,如此未来明显路途艰难…… 半个儿的女婿还是这么个态度…… 前路险阻,袁夫人大把大把掉头发,半宿半宿睡不着觉,又生怕女儿多心,总是抽功夫摸空的给她灌‘鸡汤’。 困难是暂时的,路途虽然曲折,爹虽然被抓了,但前程一定是美好的,娘同样很可靠…… 把个程玉给‘补’的啊,两眼冒精光。 胶县至春城的距离不算近,一行人车马奔波了十天功夫,来到了城门口,未曾下车,他们径自入城,转大街越小巷,向将军府的方向行驶。 沿路途中,程玉稍稍掀起窗帘往外看了看,入眼俱都是绿瓦红墙。突兀横出的飞檐,高高飘荡着商辅招牌旗号,茶楼、酒馆、当辅、作坊间行人川流不息,好一派繁盛景象,不过,不知为何,路上行人俱都步履匆匆,且,面上表情都挺愁苦,似有无边忧烦。 见此情景,心中突地闪过一抹阴影,程玉微微蹙了蹙眉,随手放下帘子。 马 分卷阅读9 车缓缓行驶,很快到了将军府大门口,自有仆从殷勤上前把朱红大门敞开,马车并不停留,一路向前,直至二门里,才有丫鬟帘开车帘,小声恭敬道:“夫人,女郎,请移步,该下车了。” “嗯。”袁夫人应了一声,拉着女儿施然起身,看似从容,实则,程玉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手冰凉滑腻,上头全是汗渍。 掀开帘子,踩着矮凳下车,阳光辛辣刺人眉眼,程玉抬手遮住脸庞,半眯起眼睛,向前看去。 那里,乌鸦鸦跪着一群人,俱都华服罗裳,娇娇翠翠。看见楚家三人下车了,她们纷纷叩首,口中娇滴滴齐呼,“妾恭迎老太郡,恭迎主母,恭迎女郎。” 第六章 无需多问就能猜着,跪楚家三人眼前迎她们的,毫无疑问就是楚元畅的美妾娇婢们。 【人数真是不少,这得有二、三十吧。】程玉不由感慨,楚元畅……他肾不错啊。 “跪什么跪?我太老婆还没死呢,用不着你们叩寿头,磕磕磕?磕什么?是嫌我命太长不成?”看见这一片莺莺燕燕,孙老太太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刚站稳脚步,就甩了脸子,扔下这么句话。 “老太君,妾,妾身不敢……”许是没见过这画风,‘莺莺燕燕’们一怔,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对答,只能低声谢罪,不敢再叩首了! “行了,你们莫要害怕,婆母不是针对你们,是夫君遇难,她老人家心里难受,都起来吧。”一旁,袁夫人见状,忙拽了拽孙老太太的袖子,替她着补了一句,随后又问道:“哪个阿姣、阿郑?” “回夫人,妾听命。”莺莺燕燕里,两个格外美貌,气质颇有几分独特的美人站了出来。 【这两个,就是楚元畅开国后,唯二封的两个夫人吧?】狗子出声问。 楚元畅贪花好色,一生颇多内宠,后宫女人多如牛毛,得他真心的……或者说,后宫里有名有号,有正史记载给他生下子嗣的,不过就姣夫人和郑夫人两个罢了。 郑夫人出身巨贾,年十五被纳进楚家大门,今已十六载,膝下有一女楚玟,一子楚瑚,姣夫人的经历则复杂些,她乃大靖少府之女,其父位列九卿,是正经的世家贵女,不过,她那家族倒霉,被农民起义军给灭门了,独她一人逃亡,辗转进了勾栏院。 姣夫人聪慧坚韧,哪怕落难至此,都不肯认命,而是做了清倌人,被楚元畅迎进府,不过,她名门之后,为伎为妾着实污了家族名声,遂隐姓埋名,自称孤女,从不言先贤祖辈。 只是,到底大家出身,一身金玉养出的气度是隐藏不住的,楚元畅爱惜她相貌人品,把将军府交到她手里,又跟她生了一儿一女…… 就是未来的大楚太子楚璧和金成公主楚琼了。 绝对的人生赢家。 【我记得袁夫人没了之后,就是她当的继皇后吧?】狗子出声。 【不错。】程玉点头,认真瞧了姣夫人一眼,毕竟,这女人是楚钰心心念念的大仇,袁夫人的死,她是最大的受益者,楚钰的无疾而终,同样跟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阿姣,这些年来,府里都是你再管事,我和婆母初来乍到,你看着安排吧。”袁夫人垂眸吩咐着,又看了苏勋一眼,轻声道:“阿勋你应是熟悉的,他远路送我们回来,你要好生招待他,莫要怠慢了。” “妾身领命,莫敢不从。”姣夫人连忙应声,转身唤来仆从,小声叮嘱起来。 “阿姣和阿郑留下服侍,你们散了吧。”袁夫人没管她,转身冲‘莺莺燕燕’说,随后又挥手,“孩子们过来,服侍着你们大母歇息去吧。” 前来二门前恭迎请安的,当然不止楚府里的‘莺莺燕燕’们,楚家第三代——楚琼、楚玫和楚瑚,同样需要来迎接大母和嫡母,只是,‘莺莺燕燕’们再孙老太太面前受挫,被骂的狗血淋头,他们就没敢上前,一直缩角落里呢。 这会儿,听见嫡母召唤,哪怕心里不怎么情愿,他们依然还是艾艾期期上前,小心翼翼凑到孙老太太身边,讨好道:“大母~~” 楚琼和楚玫——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孙老太太的亲孙女。楚瑚——胖呼呼,粉嫩嫩的总角小童,孙老太太‘仅剩’的完整孙子。三人俏生生站她面前,三脸讨好的看着她,她哪里会不喜欢? “哼!”没心劲儿下马威了,孙老太太态度缓合不少,哪怕依然老脸僵硬,但还是没拒绝孙子孙女的殷勤,被搀扶着缓缓走进软轿。 那一边,苏勋和一众护卫 分卷阅读10 们,同样被仆从们恭请着,用膳的用膳,歇息的歇息。 只是,他们离开前,程玉眼睁睁的看见了,楚琼路过苏勋身边的时候,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给了他个娇俏的小眼神儿…… 苏勋好像还回握了她的手。 【哟哟哟,有奸情!】狗子啧啧有声。 “夫人,妾已安排妥当,请夫人上轿,进正屋歇息。”姣夫人莲步款款走来,立在袁夫人身侧,声音恭敬,姿态卑微。 “好,辛苦你了。”袁夫人颌首,回头看向女儿,“钰儿随娘一起。” “嗯。”程玉收回目光。 母女俩缓步向前,来到轿子边,由丫鬟掀开帘子,刚要入内,突然…… “夫人~”姣夫人开口唤,一脸欲言又止。 袁夫人回头看她,“怎么了?你有什么事?” “呃……”姣夫人垂眸,双手置身前互扭着,好像很紧张的模样,她艾艾期期的犹豫问道:“夫,夫主他,还有阿璧……” “阿勋派人给你传过口信,夫君的情况,你应该是知道的,他失手被太原人俘虏,如今生死不知~”抽噎一声,袁夫人掏出帕子擦了擦泪。 “妾的夫主啊,您受苦了!”姣夫人应景的掩面悲戚。 “苏兄弟已经得知此事,阿勋告诉我,他正派人想办法跟宴郡王商谈,想来夫君不日就会平安归来,至于阿璧……”袁夫人语气微顿。 “他怎样了?”姣夫人急急抬头,满面焦灼。 “唉,到底是孩子,经事不多,太原人凶残暴虐,追赶太紧,阿璧许是害怕了,夫君失手被擒的时候,他就错了主意,驶车跑了!”一点都不内疚,袁夫人很顺手就给楚璧盖了‘黑锅’,见姣夫人不信,杏眼圆瞪想辩驳的模样,还幽幽叹了口气,特别贴心的握住她的手,“阿姣,说来我知道,这事不能全怪孩子……” “他太年轻了,难免不够稳重,且,那会儿车上有婆母,他不管夫君……算不上大罪,只是,婆母膝下就夫君一个儿子,自然是心疼他的,就怪上了阿璧,把他捆着送到苏兄弟那儿去了。”袁夫人说着,一脸无可奈何。 “夫人,阿璧十二岁就跟着夫主进了军营,十五岁战场杀敌,他绝不是个懦弱孩子,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姣夫人杏眸微暗,闪过一抹深思,随后,便垂下眼帘,曲膝跪地哀求起来,“夫人,阿璧是您的儿子,素来最孝顺的,求您替他分辨分辨,莫要冤枉了他。” 袁夫人是正室嫡妻,楚璧虽是庶子,但按时下规矩,确实是她的儿子。 “阿姣宽心,我有打算。”伸手搀起姣夫人,袁夫人含笑安慰她,“如今这会儿,婆婆正在气头上,怕是劝不听的,你暂且静心候着,待夫君平安归来,此事自然烟消云散。” 所以,这话的意思就是,如果楚元畅回不来,她儿子就被钉死,彻底翻不过身了对吧? 姣夫人娇艳面容瞬间狰狞,随后,狠狠吸了口气,她闭了闭眼,表情很快平静下来,微微敛身,一派从容模样,她道:“多谢夫人,妾就把阿璧交给夫人了。” “本就是我应做的。”深深看了姣夫人一眼,袁夫人轻笑,拉着女儿进了轿子,一路晃晃悠悠的往主院方向而去。 ‘莺莺燕燕’们叩首跪地,目送轿子转过青石路,瞧不见了,便自行散去,姣夫人和郑夫人则是步行跟着,一路来到正院,孙老太太被孙子孙女们簇拥进主屋休息,袁夫人草草见了府内几个管事头目,让他们拜见主母后,同样回房了。 毕竟,风尘仆仆赶了那么多天的路,她个柔弱女眷,确实很累了。 到是程玉依然精神抖擞,被母亲拉着回房,见她睡了,就直接打发丫鬟离开,自个儿偷偷摸摸出了主院,沿着回廊‘逛’了起来。 【大玉,你要干什么?】见自家宿主全程避人,瞧着就不像要做好事的样儿,狗子开口问。 【没什么,就随便转转。】程玉回答,见狗子直翻白眼儿,狗脸不信,她笑道:【这不是……呵呵,刚才我瞧见楚琼和苏勋私下里勾勾搭搭,眉来眼去的,觉得这两人可能有事儿,出来堵堵看嘛!】 【楚府是五进的院子,这么大个地儿,他们就算偷偷幽会,哪有那么容易被你堵着?想的太美了吧。】狗子疑声,觉得自家宿主有点不靠谱。 【人嘛,还是要有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程玉挑眉。 【梦想之所以叫梦想, 分卷阅读11 就是因为实现不了!】狗子哼声,不过,还未等尾音落地,突然,不远处,月亮门里头,就有道带着泣意的委屈声音传来,“勋哥,你告诉我,眼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好端端的接大母她们,我阿父怎会让太原人给抓了?还有我大兄,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是最清楚的,做什么污蔑他害了阿父?” “他根本不会做那样的事,你怎么不帮他分辨分辨?” 【哎呦呦,溜儿,你看,梦想近在眼前。】程玉一个错步闪身,飞快躲到月亮门后头,口中还不忘调侃狗子。 至于狗子嘛,它已经被这猝不及防的打脸给扇懵了,整只狗都硬着。 第七章 花团锦簇,柳絮荫荫,八转回廊的尽头,是个雕花刻璧的月亮门,芳草萋萋的绿荫里,一对儿少男少女头碰着头,肩并着肩的聚拢一块儿,细语轻谈着。 “勋哥,你不知道,自从得了你的消息,知道阿父被抓,大兄出事,我和阿娘就没合过一次眼,夜夜无眠,又不知内里细情,当真心急如焚,偏生还没什么法子……”用帕子捂着脸,楚琼抽哽着,她不过及笄大小,正是花朵儿般的岁数,又长的明眸皓齿,眉目如画,含悲带怯的望着情郎,软语诉着委屈…… 苏勋的心都要化了。 一把握住她的柔荑,苏勋叹了一声,“阿琼,此间事确有内情,叔父被擒的时候,阿璧的应对的确有些不妥当,但,碍于当时形势,其实算不上大错,就是老太太不依不饶的,她是长辈,又是那般难缠脾性,当面质问到我脸上,我不好推脱。” “不过,你不用太担心,捆绑问罪什么的,就是走个过场而已,我派遣的护卫会跟阿父解释清楚,他不会把阿璧怎样的。”他温声安慰。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不知大兄什么时候能回来?”楚琼暗地蹙了蹙眉,娇声问道。 “这……”苏勋有些迟疑,“你大母那脾气不好招惹,且,阿璧弃父,到底有错,恐怕得些时日,而且……”脸色沉了沉,他顿声,“阿璧百户的官职,怕是要撤下了。” 楚璧是庶子,按时下习俗,生子随母,不说做奴仆看待,也没谁像楚家这么抬举的,只是楚元畅年近四旬膝下无有嫡出,本身还是武将出身,脾性强硬,就没人敢对他家指指点点,但这会儿,他被擒了,楚璧又‘犯了错’,情况自然不同。 哪怕他这个错,说来磨凌两可,但孙老太太是长辈,是他大母,那……真是说他错,他就错,不错也错了! 尤其,孙老太太还答应要把楚家军上交,苏家想收拢军心,楚璧这个楚家大公子,能满身‘罪孽’的退场,自然是最好不过。 “阿璧抛父而逃的罪过,是老太太亲口指认的,就算我阿父愿意庇护,也不好做的太过,阿琼可有明白?”苏勋摩梭着她的手,满面温和。 “我,我明白的。”楚琼垂着脸儿,弱弱的回答,心里都恨得滴血了。 她就不明白了,她大母,那老太太是不是有病?好端端的做甚要害她阿兄?如今阿父被擒,她阿兄就是楚府的顶梁柱啊,都是姓楚的,阿兄倒了,对大母有什么好处? 还有,还有……想起阿娘得着大母上交楚家军消息的时候,那刹时惨白的脸庞,惊慌无措的表情,和脱口说出的‘你阿父完了’,楚琼简直想把银牙咬碎。 “勋哥,家里天降灾劫,父兄遇难,我和阿娘女流之辈,府内能撑门户的,不过剩下阿瑚个总角小童,当不得大用,大母又是那样脾气,我,我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纤手拉住苏勋的衣摆,她楚楚可怜的呜咽着。 “琼儿别怕,你还有我呢。”苏勋忙揽住她柔声安慰。 “你?有你当得什么?”楚琼突地侧身,背过脸不看他,恼声道:“你是我阿姐的未婚夫,跟我有什么关系?” “阿琼这般言语,当真伤人了,我心里的人是谁,你难道不知道?如此指责我,是不是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苏勋赶紧表衷心。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儿,哪知道你的心思?嘴里说着唯爱我一人,谁知是不是哄我?”楚琼标致面容微见羞恼,“要不然,我让你跟苏伯伯提我们的事儿,你怎么推脱着不开口?我知道阿姐是嫡女,身份高贵,我区区一个庶出比不上她,那你何苦来招惹我?” 她说着,形状漂亮的眼睛里隐隐浮出泪花。 “阿琼,我和你阿姐的婚事,是长辈订下的,怎能怪得了我?我对你阿姐根本没有半点情意,此回护送你大母她们回来,我都没跟说过半句话,你要 分卷阅读12 信我……” 就这般,一对小情侣拉拉扯扯,腻腻歪歪的打情骂俏,藏再月亮门后头,程玉悄无声息的看了全场,啧啧有声,摸着下巴默默退下了。 【哎,大玉,你怎么走了?】狗子正看的津津有味呢,不满的喊。 【他们俩身子都挨一块儿了,你还敢看?一会儿该锁了!】程玉边退边回答,【再说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没功夫跟狗男女耗。】 【重要的事儿?】狗子一怔,【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当然是管家权了,我和袁夫人都回来了,府里还把大权交给一个妾室,这像话吗?】程玉挑眉。 狗子倒抽一口凉气,【大玉,你,你这进程太快了吧?姣夫人管理楚府十多年了,你一朝回来就想夺权,不可能啊!】 【有什么不可能的?手里有人就行。】程玉特别自信。 【人?你哪有人?】狗子不解。 【苏勋给那两百家将不算人吗?】程玉勾唇。 【可是,那,那人不是孙老太太的吗?】你哪来的脸要啊? 程玉不以为然,【我和老太太是祖孙嘛,本来就是一家,分什么你的我的?多见外!】 狗子:【你,你真是……】 【我真是什么?英明对不对?溜儿,你瞧瞧这府里的规矩,都差成什么样了?楚琼好歹是个小姐,跟未来姐夫私下幽会,居然能让我扒了墙角,这多不像话啊……且我把事儿管过来就好了,肯定会杜绝这种情况发生,最起码,我能给她们安排个望风的啊!】程玉一脸诚恳。 狗子惊呆了,沉默了好半晌,它由衷的说了一句,【大玉,我不得不承认,你真是不要脸!】 —— 说走就走,程玉潇洒退场,径自寻到管事,找那两百家将‘交流感情’了,至于那对儿小情侣亲亲我我了多久,她是不知道,反正直到孙老太太和袁夫人醒来,洗漱换衣到大厅开始用晚膳了,他俩都没出现。 不得不说,确实很~~持久! 被姣夫人和郑夫人伺候着用过晚膳,各自准备回房了,程玉叫住袁夫人,“阿娘,我有事跟你商量。” “哦,我儿何事?”袁夫人连忙转身。 “到你房里说吧。”程玉笑笑,拉着她的向外走。 “你看看你,年纪不小了,竟还这般调皮。”袁夫人笑着,顺从跟随。 母女俩步过门槛,很快离开大厅。 她们身后,姣夫人和郑夫人若有所思的望着,好半晌,彼此回头对视。 “姣姐姐辛苦了,我家阿瑚撒赖,不愿用膳,我先回去瞧瞧他,就不陪您了。”沉默片刻,郑夫人率先开口。 “孩子重要,阿郑快快先行。”姣夫人忙道。 “谢姣姐姐体恤,我先告退了。”郑夫人微微曲膝,转身出屋。 姣夫人默默看着她的背影,直至瞧不见了,才突然冷笑一声,华服下摆甩出个漂亮弧度,她大步离开,走过回廊,越过花园,很快回到了玲珑绣阁——她的院落。 迈步进了院子,迎面是正门五间,上面桶瓦泥鳅脊,门栏窗栊皆是细雕牡丹花样,一色水磨粉墙,下面是白石台矶,窗下种着犁树和芭蕉,树枝儿下挂博古小架儿,上头养着黄嘴红翅的小雀,后院墙下,还有一小小的泉眼,里面是两尾艳红的鱼儿。 平素,姣夫人极爱这黄嘴小雀儿,总爱逗弄两下,但今朝却是旁若未见,冷着一张脸儿,她大踏步走进屋里,转过屏风进了内寝,一眼看见自家女儿正坐塌边,面色才缓合过来。 “琼儿,你去哪儿了?晚膳时怎么没来伺候老太君和夫人,你是晚辈,她们初次进府就不见你的人影儿,怕是让人说嘴。”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姣夫人轻声责备。 楚琼抬脸,拉住她的袖子,“什么老太君?谁认她?一个乡下婆子而已,把大兄害的如此,我做甚要给她脸面?”她哼声,恨恨道:“还有夫人,你瞧瞧她那模样,不过小小匠人之女,到敢把大妇架子摆到阿娘跟前,指派你做事,呸,当真厚颜无耻。” “她本是大妇,指派我理所当然,算不得错处。”姣夫人垂眉,轻轻抚了抚袖子。 “阿娘是凤凰,不过暂落尘土罢了,她区区一野雉,到敢叫嚣!”楚琼狠狠拍着卧塌。 “好了,阿琼,只 分卷阅读13 有无能之辈才拿出身说事,大靖国运三百载,照样灭国亡种,我不过一个世族女,怎地不能让人指派?”姣夫人轻叹一声。 “要是阿父还在,他肯定不会让乡下婆子和匠女这般对阿娘!”半点没被劝服,楚琼满面不甘,“还有大兄,她们太无耻了,居然拿那样脏污的罪名害大兄……” “你阿兄到底怎么回事?大公子传信不清不楚的,我到现在都没闹明白!”听女儿提起长子,姣夫人郑重起来,抬头追问。 “她们太不要脸了……”楚琼咬唇,夹带着无数主观想法,她把苏勋所言俱都学给了姣夫人,而姣夫人呢,紧紧皱着眉,她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好半晌,到底没忍住,狠狠骂了一句,“无知老妇,坑死夫主就算了,还生生毁了我儿的前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过尊荣地位而已,但凡想要,我给就是了,怎竟做出这样事儿?楚族本腾飞之势,一朝就让她毁了!”眼里要恨出火来,她一把握住女儿的手,悲声道:“我的儿啊,咱们娘俩的苦日子来了。” “苦日子?阿父被抓了,大兄被罚了,难道不苦吗?还能怎样?”楚琼怔怔,一脸懵懂。 “儿啊……”你太天真了!姣夫人叹息,刚要回答,突然,外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楚府大管事带四个身穿盔甲的精兵走进来,愁眉苦脸的说:“姣夫人,夫人让您上交帐本,她要查帐!” 第八章 管事大权,钥匙帐本,素来都是当家大妇的权利,姣夫人能凌驾将军府那么多年,是特殊情况——袁夫人不再。如今,人家来了,还光明正大的派人来要了,无论从哪个角度,姣夫人都不好拒绝。 确实是没有理由的。 不过,这世界上没有理由的事儿多了,姣夫人掌握将军府这么多年,满府安插的全是她的眼线心腹,袁夫人初来乍到,这么横眉冷眼的讨要,她想使些手段,或者拖着不交,都不是做不到。 只是,展眼看了看站大管事身后的彪悍大兵,袁夫人垂了垂眸,姣颜微僵,又很快缓合,她态度恭敬的敛身,语调轻柔,“夫人查帐,本就是应当的,请诸君稍候片刻,待妾取来。” “请便。”大管事虚笑,死死低着头,都不直面姣夫人的正脸儿。 “有劳了。”姣夫人到表现的很从容,莲步走出内寝,她招手叫来丫鬟,低声吩咐一通,丫鬟惊诧的抬头,被她的阴沉脸色吓着,一句不敢多问,急步匆匆离开,约莫两柱香的功夫,乌鸦鸦五、六人,俱都捧着锦盒回来了。 锦盒里头,当然就是将军府的帐本了。 瞧不出丁点不愿,姣夫人含笑上交帐本,大管事愁眉苦脸的哈腰接过,四个精兵上前帮忙,一行五人拎着六个大盒子,满载而归。 “阿娘,阿娘!你怎么让匠女把帐本拿走了?”内寝里,楚琼大步走出来,拽着亲娘袖子,不满的嚷嚷。 “你喊什么?”姣夫人扬眉,恨铁不成钢的望向女儿,轻斥道:“我教没教过你,无论遇着什么事?冷静、沉稳、谨言、慎行……人还没走远呢,你怕他们听不见吗?” “可是,可是,阿娘,那匠女要帐本啊?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查帐?要大库钥匙?那是阿父给你的,你管了快二十年,凭什么给她?”楚琼恨恨,眼都红了。 “凭什么?就凭她是大妇,凭她明正言顺,况且……”姣夫人咬唇,眸中闪过一抹似怨恨,似痛苦的神情,深深吸了口气,她道:“阿琼,你都说了,管家权是你阿父给我的……如今,你阿父在哪里?人家派了四个兵来要,我能不给吗?” “那兵是勋哥的,是老村妇用十万楚家军换来的!”楚琼神色越发怨恨,“阿娘,我去找勋哥,让他替我们做主。”说着,大步要往外冲。 “站住!”姣夫人一把拽住她,厉声道:“谁让你找阿勋的?” “我早就跟你说过,阿勋是女郎的未婚夫,让你不要跟他接触!姐妹争夫,名声会好听吗?哪怕你争赢了,苏太守夫妇会怎么看你?这本就不是正道,你不许再见他!” “可是,阿娘……”楚琼急声。 “没有可是!”姣夫人高喊,疾言厉色,“往日你偷偷摸摸跟他见面,我想你不是不知分寸的孩子,就没狠管你,如今,夫人和女郎进府了,眼见不是好相处的,但凡让她们知道了,把你沉了塘,娘都没话说!” “况且……”见女儿一脸不服,却不敢反驳,明显要暗度陈仓的样子,她摇头,暗道声‘儿女都是债’,随后就缓合下神情,握住女儿的手, 分卷阅读14 揽肩劝道:“阿琼,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不言那虚妄的,你对阿勋有意,说白了不过是慕他高位,觉得他是苏太守的继承人,跟他本身没甚大碍不是吗?” “呃,这,这……”楚琼一怔,面上带出几分羞意,不过,亲娘当面,她到没说虚的,径自点头承认,“……不错。” 要不是贪他的身份地位,单凭苏勋那副花心肚肠,干占便宜不想负责的模样,谁会攀着他啊? “阿琼,要是你阿父没出事儿,阿璧还是他的继承人,前途远大的百户,你或许真能挤下女郎,当上注定不会受公婆待见,声名狼藉的公子妻,毕竟,你阿父是九江郡副贰,你又下了这么多年的苦功,哪怕是庶出,都还比女郎强些,但如今……” 语气微微一顿,姣夫人摸摸女儿头发,叹道:“你阿父被擒,阿璧身陷囹圄,最最关键的是,楚家军被婆母上交,那,女儿,你和阿勋没有希望了,他不会娶你的。” “我,我,不会的,勋哥他,他……”楚琼急急想要辩驳,只是,话都没说完,她自个儿就沉默了。 认识这么多年,她太了解苏勋了,有奶就是娘,绝对自私自利,这会儿,楚门一系遭遇灭顶之灾,他肯定不会雪中送炭,毕竟,她心里有数,再人家眼里,她没那个价值! “他不要女儿,也不会要阿姐的,再女儿和阿姐面前,他会帮女儿。”咬碎银牙,楚琼艰难的说。 不是自欺欺人的性格,她有把握的,也就如此了。 “为了这点事儿,把你和阿勋的‘勾当’大白天下,你没了名声,得到的就是些帐本?这值得吗?”姣夫人摇摇头,“阿琼,你得面对现实,咱们失了你阿父,失了阿璧,面对夫人就是不堪一击的,阿勋帮的了一时,帮的了一世吗?” “他会能一辈子留在将军府,给咱们撑腰吗?” “输了就要认!夫人能再乡野村地苦熬二十年,我怎么就不行?正所谓:三十年河北,三十年河西,我稳占上风数十载,这会儿时运轮到她们了,我就认。只要慢慢蛰伏,静候时机,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有我翻身的时候!” “只要别被人抓住把柄,别被人一击致命!”姣夫人侧目瞧了眼女儿,意味深长的问,“阿琼,你明白吧?” “我明白,我知道……冷静、沉稳、谨言、慎行,对吧?”楚琼苦着脸,不甘不愿的嘟囔。 “对。”姣夫人斩钉截铁,“所以,我的儿,你要听话,不能去找阿勋,不能表露不满,不能再叫什么‘村下妇和匠女’,她们是你大母和嫡母,你要恭敬爱戴她们!” “好,阿娘。”垂头丧气,楚琼哀叫,“我听你的~~” —— 或许不够聪慧机敏,但楚琼有一个好处,她是真的听话,既然答应了姣夫人,她就没有反悔的打算,彻底撇下了帐本的事儿,她天天早出门晚回来,就腻儿再孙老太太跟前,做那孝顺孙女,承欢她膝下。 至于苏勋?从那次月亮门私会,到他离开春城,楚琼在没私下见过他,真是一点把柄都没给程玉留,以至她都不得不跟狗子感慨,【真是个聪明人啊,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摆出来,竟然把我给架住了!说真的,我还挺欣赏她,这份当机立断的果决,断尾求生的狠心,一般人干不出来!】 【凡人哪怕明知事不可为,也总想着垂死挣扎,万没有她这样的决心。】程玉赞叹着。 【大玉,你别弄这些有的没的,咱们老实说正事,姣夫人这种反应,你准备怎么接?你原本不是想着,如果她不交帐本,或许阳奉阴违,就直接抓住处理了吗?这会儿她跟个软包似的萎了,你要如何应对?】狗子翻了个白眼儿,焦急的问。 【姣夫人可不是软包,她那不是萎,是蛰伏了,静候机会呢。】程玉轻笑一声,见狗子不解,就道:【你没瞧苏勋离开的时候,她是怎么叮嘱哀求的吗?人家是要暂时放弃内宅大权,稳住咱们,等楚璧回来再翻身呢?】 【我和我娘俩个乡下来的女流,无论多威风,都不过后院撑强,待楚璧一回来,哪怕他是‘戴罪之身’吧,好歹能谋个职位,人家大好儿男,代表‘将军府’交际行走,我和我娘高坐内宅,那不是瞪眼没招吗?】 【我靠!客户就说了,她娘这辈子亏就亏在死了儿子,姣夫人居然用这种招术,太卑鄙了!】狗子恨恨,满腹担忧,【大玉啊,你都把楚元畅踢没了,儿子什么的,现让袁夫人生也来不及啊,咱咋办呐?】 【凉拌!府内大权嘛,人家都送到手了,我没有不接的道理,别的不说,能把将 分卷阅读15 军府‘清’干净了,我住着都舒服。】程玉眯眯眼,【至于‘儿子’……这是楚钰的心结,我有打算,肯定会帮她解开的。】 【你要干什么?】狗子瞪圆眼睛,瞬间警惕。 【这个嘛,保密!】程玉撸了把毛,嬉笑着调戏。 到把狗子闹的又急又气,挠了半天的屏幕。 第九章 ‘皇图霸业’里当了那么多回皇帝,程玉信奉‘说干就干’,既然要‘清’将军府,就没拖延片刻,把苏勋一行人送走的第二天,她亲见了府里各处管事,直接动手。 该训的训,该撤的撤,什么‘声东击西、欲擒故纵、关门捉贼、釜底抽薪……’都使了个遍,区区几天功夫,就把一众‘老仆’虐的哭天喊地,尤其,出乎姣夫人的意料,不止是府里,就连楚元畅名下的别院、庄子和商辅,她都没放过,秉承‘远交近攻’的原则,全被她接收了。 当然,期间不是没遇见反抗的人,但都被她用铁血手腕压制了,不过四、五天的功夫,她杀了足足二十多人,整个将军府上空飘荡刺鼻的血腥味,用什么香薰都遮不住,这样的‘阎王奶奶’,哪个不要命的敢跟她抗? 她手里有两百精兵强将啊,个个膘肥体壮,如狼似虎,谁的脑袋有刀硬? 服服帖帖的跪地认主,将军府内外一派‘和谐’之相,到让冷眼盼有人闹事的楚琼大失所望。不过,跟女儿不同,对待袁氏母女,姣夫人是越发谨慎了。 只是,她唯一不明白的地方,就是为什么明正言顺该管事的主母袁夫人缩了,反到让楚钰个小姑娘出头?难道她不顾及女儿吗? 那是几乎血洗将军府的铁腕啊!谁家女郎会传出那般名声? 这还怎么嫁人?苏家敢要吗? 百般思索猜不透袁夫人的路数,姣夫人琢磨的脑仁子生疼,一点收获都没有。 事实上,不止是她,就连袁夫人本人都没闹明白,自家女儿是犯了哪路煞星,突然间杀性大开……她心里都直打憷呢。 揣摩又揣摩,斟酌再斟酌,真真苦思许久,将军府都‘风平浪静’了,被自个儿脑补吓坏了的袁夫人,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找上了闺女。 “钰儿啊,你近来是怎么了?手段那般狠戾,做的有些过了啊。”坐到女儿身边,拉手揽肩,袁夫人语气柔和,一脸慈祥,生怕刺激了她,“咱们刚回来的时候,你说让娘收回管家权,娘答应了,你磨着想管事,娘也同意了……” “你不是跟娘保证过,收权的时候,凡事要跟娘商量,行事要缓合吗?怎地突然行了雷霆之风,杀了那许多人?” 【我擦!不好,袁夫人怀疑你了!大玉,你要掉马甲!完啦,完啦!!】识海里,狗子一跳三丈高,耳朵毛都竖起来了。 【完个X,你看你那点出息!】程玉冲狗子翻白眼,笑斥一声,她侧过头不正眼瞧袁夫人,小声哼道:“我本来没想大开杀戒的,可是那些仆从,那些管事……哼,看看他们那嘴脸,根本没把我当正经主子,作假唬弄都是好的,还有人敢当面跟我叫嚣?我不杀他们,难道留着过年?” “钰儿,娘没说不能杀他们,不过,这对你名声不好!”袁夫人叹气。 早早经历过大靖灭国那会儿的乱相,无论是袁夫人还是楚钰,都不是什么纯白的小兔儿,尤其是楚元畅乍离家,还未成名那些年,孙老太太,袁夫人,包括楚钰,都是‘刀光剑影’里练出来的,俱都‘身经百战’。 乡野地方,蛮夫悍妇多如牛毛,楚家没个壮年男丁,一窝妇孺要是不‘勇武’,根本撑不到楚元畅有出息。 早让人捆着卖了! 别的不说,旱天争水浇田的时候,七、八岁的楚钰都挥舞着锄头,生刨了两个欺他家无人的村民脑袋呢! 所以,杀人不杀人的,袁夫人真不在乎,她顾及的,无非是女儿的名声,毕竟,楚家富贵了,跟早年大有不同! “名声不名声的,有什么重要,娘你这辈子被名声害的还不够吗?”本来别别扭扭的,像是闹脾气的模样,可听见‘名声’两个字,程玉突然变了脸,猛地站起身,她甩开袁夫人的手,直眉怒目,“娘,明明你是阿父的妻子,可就为了个‘孝’字,阿父把你撇下二十年,咱们受了多少苦?” “你粗布麻衣,天天服侍大母跟前的时候,人家姣夫人和郑夫人乘肥衣轻,一掷千金,你挥汗如雨跟人争水争肥的时候,那些个妾室婢女轻歌美酒,列鼎而食……娘,你才是将军 分卷阅读16 府的女主人,这太不公平了!” 程玉高声,眼中似有烈火,“前两天,我再大母那里听阿琼跟她说话,阿琼说,她额间坠的明珠,是四岁生辰的时候,阿父打了胜仗送她的,娘,你还记得吗?就是那年,阿兄病重不治而死,他就是缺了颗好参!” “我阿兄,他,他……但凡他还活着,我哪用管旁人叫大兄?” “阿琏的事,那是意外,怪不得谁!你阿父是给了咱们足够的银钱,是买得起参的……”袁夫人脸色苍白,艰难开口。 “但是路途太远了对不对?清明乡避县远城,我们赶着马车,鞋底磨烂都找不着好大夫,买不着好参,如果那会儿,我们是在春城,是在将军府,娘,阿兄会没吗?”程玉怒声,“楚瑚不过是膝盖磕破皮,就有府医手捧药膏,紧赶慢赶的给他医治,可我阿兄呢?他生生熬死了啊!” “都是他的孩子,凭什么天差地别?”她浑身颤抖,喊出客户半辈子的怨恨,“楚琼、楚玫华服美裳,身边仆从成群,我呢?我三岁赶鸡,五岁放羊,七岁下地,八岁就背上人命,上灶下田,手心都磨硬了……穿着凌罗都能刮出口子来,这公平吗?” “阿娘,你是他的嫡妻,我是他的嫡女啊!” 都是姓楚的,他们能做太子,当公主,她就被亲生阿父踢下车,敌营苦熬十年,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过的胆颤心惊,一月出头没了娘,甚至,就连她自己,都没活过两年? 凭什么? “钰儿,你阿父那时刚刚遇见苏太守,他,他未曾出头,接不得我们……”袁夫人哽住。 程玉冷笑,眼眶通红,“未曾出头?呵呵,我和楚琼同年,四岁阿父就送她明珠。” “这,这……你阿父不是来接我们了吗?他没忘了我们!”袁夫人喃喃,不知想说服女儿,还是说服自己? “接我们?那是他情愿吗?不是清明乡归了太原郡,他迫不得已!而且,娘,要是此回没遇着意外,他不曾被太原人俘虏,你说,他会怎么对我们?”程玉一脸讽刺,“他会让姣夫人把管家权给你吗?我和他眼底下长大的楚琼和楚玫相比,他会对我有一丝怜惜吗?有成年长子和懵懂幼子承欢膝下,他能想起我阿兄吗?” “甚至,娘,都不说阿父了,此一回,但凡楚璧跟回来了,你觉得姣夫人会如此顺从?那些个妾室婢女会老老实实,任我摆布?”骤然抬头,程玉郑重看向袁夫人。 袁夫人怔怔,哑口无言。 屋内气氛瞬间寂静起来。 好半晌,僵硬地挺身,袁夫人伸手揽住女儿的肩膀,苦涩道:“钰儿,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知道你不服,可是娘劝你一句,事情做到如今这般就差不多了,阿姣和阿郑,还有那些妾室和婢女,你不能动……” “怎么?娘,你怕她们不成?”程玉挑眉。 “她们有甚可怕的?我怕的,是你阿父被赎回的那一天……”袁夫人哑声,说出了心里话。 凭心而论,嫁进楚家第三天,夫君就出门闯荡,自此一年两载不回来,结缡二十多春秋,夫妻相处的,恐怕连两个月都没有,哪来的感情? 哪怕曾经有过,随着儿子早丧,也都无影无踪了! 如今,楚元畅对她的价值,就是每年给她拿回银钱,保她和女儿衣食无忧而已。 “回来?呵呵,大母把楚家军都交了,你觉得他还能回来?”程玉侧目讥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袁夫人沉声,丝毫没怀疑自家女儿对亲生阿父的冷漠态度,毕竟,就楚元畅那回乡频率,女儿自出生开始见阿父的次数,十个指头数的过来,且,瞧这模样,女儿的性格恐怕随了她,都不是深情的…… “只要没有你阿父的,咳咳……具体消息,你就不能动将军府的主子,尤其是你弟弟妹妹们,不说你阿父,好歹顾及你大母。”袁夫人郑重,“钰儿,你知道吧?” “……我知道了。”沉默好半晌,程玉应声。 “乖,娘的好钰儿,真是委屈你了。”袁夫人叹息着点点头,怜惜的瞧向女儿。 程玉没回答,身子慢慢偎向袁夫人,头靠再她肩上。 画面一时温馨极了。 【大玉,你要脸不要脸啊?你委屈?你干掉了姣夫人多少心腹?把人家眼睛都杀蓝了!郑夫人看见你麻利儿下跪,楚琼、楚玫和楚瑚根本不敢靠近你三米之内,将军府都跟你姓‘程’了!袁夫人哪只眼睛看出你委屈了 分卷阅读17 ?】识海里,看着这一幕,狗子原地抓狂。 第十章 春城里,程玉玩的风声水起,九江城,太守府内,苏冼满面风尘,大步走进正院。 内寝里,越夫人起身相迎,将他让进来,急急问他,“冼郎,我听说阿勋回来了,楚家情况怎么样?” “义母她们平安到达春城,已然没事,就是元畅……”苏冼坐定,紧紧皱眉,“陆邦那混帐,从不讲究脸皮,元畅征战多年,杀了他不少人,年前又勒死他女婿,陆绑深恨他,不肯轻易放人。” “阿勋派出的使者,话都没说上几句,就被他轰回来了。” “嘶,是这样啊……”越夫人蹙眉,连声问,“那你想怎么办?”直接放弃吗? “元畅是我结义兄弟,助我良多,自然要救他,所以,我准备让阿勋前往到太原郡,他是你我义子,身份相当,陆邦肯定要重视些。”苏冼沉声。 越夫人闻言,微微蹙眉,没出声反驳。 苏冼接着道:“还有,元畅被擒,将军府仅余一门妇孺,我想把阿啄派遣至春城,照顾一下……” “你说什么?让阿啄到春城?”越夫人猛地起身,摇头反对,“不行不行!我不同意,阿啄身子不好,怎能长途奔波?” 见夫人瞬间横眉立目,苏冼赶紧握住她手,温声劝道:“桃娘,阿啄是你我独子,我的基业都要由他继承,他是九江郡少君,年岁已然不小,不能再像女郎一样娇养府里,半点事担不起了!” “春城离咱们这里不过两日路程,被元畅治理的不错,他去了就是走个过场,照顾一下女眷,要是这点事都做不了……” 苏啄——九江郡少君,七月早产在战场上,几次险死还生,体质弱不惊风,三天两头生病,哪怕叁茸肉桂,金山银海的养着,都一直身处半死不活的状态里,只是,他终归是苏冼独子,不能总‘娇养闺中’,好歹要出门露面的。 对此,越夫人不是不明白,瞧着自家夫君满面黯然,她犹豫了好半天,面色几番挣扎,最终还是妥协叹着,“你都这么说了,好吧,我同意,就让阿啄去。” 反正将军府的人不缺吃喝,阿啄去了,不过是给撑个腰,苦不着累不着。 “好好好,你应允了,我就把阿啄叫来,让他即刻出发。”苏冼见状,连忙出声。 毕竟,自家夫人好不容易答应把儿子从怀里放出来,他可得把握住时机,不能让她反悔。 “嗯,我听冼郎的。”越夫人点头。 苏冼急急起身,大步出内寝叫来侍从,令其唤苏啄前来,侍从无有不应,连声应‘是’,转身而去,只是,没多大会儿功夫就回来了。 一个人!! “阿啄呢?”苏冼看他,疑惑不解。 “回太守,少君院里的姐姐说,他身子不舒坦,犯了春咳,这会正在休息,姐姐们不敢打扰。”侍从垂首,恭敬的道。 “呃……” 苏冼怔怔,转头看越夫人。 越夫人猛地甩下他手,三步并做两步的往出跑,“好没用的东西,阿啄身子不舒适,怎么不禀告一声?府医呢?叫了府医没有?赶紧熬药啊!”她边跑边喊,一溜烟儿消失再院子里。 苏冼默默看着她的背影,好半晌,“……夫人,呃,阿啄他……我义母?春城那边……唉,算了!” —— 九江城,苏啄的春咳反反复复,不知什么时候会好,越夫人急的两眼冒火,别说放儿子到春城,连院子都不让出了,苏冼无奈,只能先做正事,将苏勋派遣出去,随后,让人快马通知了楚家。 得到消息的一瞬间,整个将军府都沸腾了,孙老太太欢欣,连声念佛祈祷,姣夫人含笑,自觉翻身有望,就连妾室和庶出们,都暗自松了口气…… 毕竟,程玉理事的手段太铁腕了,她们真心受不了,都默默期盼着夫主快些回来,把大女郎‘打倒’,她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对此,程玉不甚在意,到是袁夫人,当真有些急了,慌慌来到女儿院中,抓着女儿的手,满面担忧的絮叨了好长时间…… 直把程玉念叨的哭笑不得,“娘,你别担心,没事的,我有准备。”她无奈的劝。 “你个小姑娘家家,手里管的就是将军府这一亩三分地,能有什么准备?”袁夫人焦急,连声道:“ 分卷阅读18 钰儿,你不知道,对阿姣,你阿父从来疼爱的很,又偏心她养的一双儿女,你这回把阿姣的人都杀绝种了,你阿父回来了,怕不能跟你甘休。” “不甘休?他都回不来,怎么跟我不甘休?”用意念吗? “啊?回不来?”袁夫人瞠目,“苏太守已经派遣阿勋前往,表示了他的态度,哪会换不回来?” 战场换俘乃是常事,楚元畅没如她所想,被俘时就让人当场杀了,那么……陆邦又不是没名没姓,不讲究的山间土匪,哪里会换不回来? “要是苏冼亲自前往,或者他换个旁人为使,我阿父还有可能回来,苏勋……呵呵,没希望的。”程玉耸肩嗤笑。 “为什么?”袁夫人越发不解。 “大母上交那十万楚家军,娘可知苏太守给了谁?”程玉挑眉。 袁夫人茫然摇头。 “越琮臣——就是太守夫人的兄长做大将,苏勋为副,而越琮臣已年过五旬,眼看管不了几年,楚家军早晚是苏勋的。”程玉轻声,笑着道:“所以,娘,你看,他又怎么会愿意赎阿父回来?” “阿勋他真的会,会……”袁夫人掩唇,喃喃不愿相信,“钰儿,你阿父对他很好啊,他能做苏太守的义子,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有你阿父的功劳,他,他……”还是你未来夫君,“你怎会这样想他?” 要是没记错的话,女儿跟苏勋没大接触过,话都没说几句,怎么有这么严重的负面印象?都把人想的如此虚伪,如此明白了,女儿还怎么跟苏勋成亲? “娘,苏勋送我们回春城那一路,他再效县的表现,难道不够说明问题吗?未婚夫,呵呵,什么未婚夫?会勾搭我妹妹的那种吗?”程玉冷笑,随口扔出个炸雷。 袁夫人被炸的灰头土脸,猛地回头,大惊失色,“什么勾搭妹妹?钰儿,怎么回事?” “苏勋和楚琼关系不菲,早就私订终身了,人家口口声声对他琼妹妹说,我跟他的婚约不过是长辈订下,他一点都不愿意,他爱的只有琼妹妹一个,甚至还拿怠慢我来表忠心……”程玉面沉如水,讽刺道:“这样的未婚夫,我无福消受。” “钰儿,你说的是真的吗?苏勋和楚琼,他们,他们……”袁夫人惊慌失措,“怎么会?” “有什么不会?我亲眼瞧见的。”程玉冷声,没隐瞒月亮门看见的那一幕,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全跟袁夫人说了。 毕竟,做为任务者,她肯定不能跟‘金成公主的驸马’成亲,婚事迟早要退的,而袁夫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人挺不错,不像会扯后腿的,那么,有些事就得先跟她打个招呼,给她点心理准备。 不过,一招就把‘未婚夫’怼死了,这准备着实有点超出袁夫人的承受极限,脸色惨白,双拳紧握,她一脸愁云惨淡的看着女儿,似乎想说什么,犹豫片刻,还是没说出口。 终归,勾搭未婚妻妹妹什么的,这错犯的太致命,根本不是花心、好色、没定性能解释的,完全是人品问题,她实在没法劝女儿忍耐和接受。 那不是坑孩子吗? 哑然无声,垂头丧气,屋里气氛都有些压抑了,好半晌,袁夫人终于勉强打起精神,握住女儿的手,她道:“算了,既然苏勋是个没品性的东西,成亲前知道总是好的,过段日子,咱们找个时机,好生把亲退了就是。” 不过,楚琼个死丫头,敢使出那样的猥琐手段,坏了她女儿的姻缘,就别怪她当嫡母的面甜心苦,狠辣不慈了! 袁夫人垂头,眸中闪过一丝阴鸷。 “行,退亲也好,免得真出什么事,没得恶心。”程玉笑笑。 “钰儿~”瞧女儿‘强颜欢笑’,袁夫人心疼的不行,赶紧揽住腰知书达理给她安慰,特意找了些高兴的事儿,“不提苏勋,咱们不说不高兴的事儿,你阿父回不来,这总归是个好消息,解了咱们一块心病,待他‘尘埃落定’,咱们就彻底消停,不用担心了。” “是啊,他要是没了,我还能借守孝的由子把婚退了呢。”程玉弯起眉眼,情绪明显转好。 “苏太守是个厚道人,可能会有些困难,不过,苏勋想来是乐意的,咱们总能如意。”袁夫人不愿扫女儿的兴,强打精神笑言。 “但愿如此吧。”程玉一脸期盼。 “有娘呢,肯定会的。”见女儿开怀,袁夫人轻笑,一片阴云渐渐散了。 第十一章 分卷阅读19 陪女儿用过晚膳,天色不早,袁夫人告辞离开。 屋里,程玉洗漱一番,握梳子靠坐床头,正感觉身心舒畅呢,突然间,狗子迟疑开口,【我说大玉啊,我怎么觉着有点不对呢?】 【不对,哪里不对?】程玉挑眉,边梳头边问它。 【我说,你和袁夫人是不是越来越像反派了?】狗子胡子乱抖,【欺压妾室,威压庶女,打杀奴仆……多经典的恶毒嫡母和蠢货嫡女啊?】 【……我们有吗?】程玉梳头的手停了,表情迟疑。 【怎么没有!!楚元畅要完蛋,你俩兴奋的好像要开庆功宴……他是你们的丈夫和亲爹,正经女配有这样操作的吗?】狗子抓狂,【太骚了!】 【骚就骚呐,能怎样?楚元畅会飞回来咬我?】程玉哼声,满不在意。 狗子,【……】 不想原地崩溃,狗子深吸口气,尽量保持冷静的转移话题,【大玉,你跟袁夫人说的是真心话?楚元畅回不来了?】 到底是开国皇帝啊,会这么凉吗? 【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了。】程玉耸耸肩,补充道:【哪怕回来,也不会是正常状态。】 【什么意思?】 【楚元畅……不管人品怎么样,领军征战是厉害的,都是逐鹿天下的人,陆邦不会放个强敌回来,哪怕苏冼给出的赎金足够打动他,要么弄个半死不活,要么直接砍断手脚,让他半身不遂,反正,楚元畅不会‘完整’回归。】程玉笑说。 【……会这样吗?】狗子犹豫。 好歹是大靖郡王,一方诸候,陆绑会那么不要脸?苏冼都愿意付‘全款’了,他给还个‘注水’的楚元畅? 【既能捞好处,还能挑拔敌人不合,要是我的话,肯定这么干!】程玉理直气壮的说。 【额……咳咳咳!】虽然知道自家宿主是个不要脸的,可每每直面的时候,狗子总觉得莫名羞愧,刚出厂的时候,它明明是个天真美好的智脑,但如今…… 往世不堪回首啊! 它边感慨,边出声,【大玉,既然是这个情况的话,咱们怎么能把楚元畅治个死死的,让他干脆点挺尸?】 毕竟,眼前的局面,对他们完成任务很有利,只要能保持住了,就算完成客户的基本要求了! 手握将军府生杀大权,袁夫人和程玉会过的很好,还能对妾室庶出们搓圆捏扁,一定程度上掌控她们的未来,报仇血恨同样很容易做到,多完美? 狗子不愿意楚元畅活着回来,那样的话,变数太大了! 【不能让他回来,大玉,弄死他!】狗子叫嚣。 【我做不到,他在陆邦手里呢。】程玉干脆利落的回。 【……】狗子。 瞬间委靡。 【溜儿,看你丧眉搭眼的,多大点事啊,一条丧家犬而已,哪值得你和袁夫人慌张?显得他多重要似的。】程玉伸手点它鼻尖,轻笑道:【恐惧敌人强大,无非是因为自己弱小,就像现在,我和袁夫人悠然的条件,是依靠楚元畅的‘遗泽’,自然会害怕他回来,但是……】 【等到哪一天,世人提起我们,不再是楚将军妻女,这种心态就会消失了。】 【可你们就是。】狗子泼冷水。 程玉说,【所以,要想办法改变啊!】 【改变?怎么改变?】狗子问号脸。 【掌握一门技术!】程玉挑眉。 【啊?】狗子怔住了,【什么意思?】 【你猜~~】程玉调笑,卖了个关子。 【我不猜,猜不着!你告诉我,告诉我!!】狗子急了,直立起来,前爪挥舞着疯狂抓挠屏幕。 把个程玉给笑的啊,抱着肚子喘了好半天,她拍拍胸口道:【好好好,你别急,我告诉你,其实,据我观察,楚钰内心真正遗憾的,到不是什么明不正,言不顺的公主,而是她撑不起家业,做不了袁夫人的依靠。】 【她不是男儿,没有本事,所以,楚元畅轻易放弃了她们母女,不给她们半点生存机会。我嘛,是没办法改变她的性别,不过,如果我能让她做出一番事业,让她千古留名,万民敬仰,从此不依靠楚元畅生活,我觉得评分不会低。】 【要是能达到这个 分卷阅读20 层次,那当然好了,但是这个时代,这个处境,你能怎么做?】狗子支着耳朵,满面茫然。 【我说了,掌握一门技术。】程玉嘿嘿笑着。 【喂!大玉~~】狗子蹬后腿抬爪子,毛脸满是威胁。 【好好好,我不卖关子了,直接告诉你吧!我要发展这里的工业和农业,当个女神农!】程玉特别坦然。 狗子:【……】 啊? 什么玩意儿? —— 没听懂搭档的话,跟不上自家宿主的节奏,狗子心情有些沮丧,耳朵都垂下来了,对此,程玉劝了两句,见没多大效果,就暂时放下了。 毕竟,她很忙。 都说了要做女神农,肯定得行动起来,把清扫一空的将军府交给袁夫人,程玉带着一百家将出春城,向效外奔去。 那里,有将军府的别庄,名唤‘玉柳乡’,庄内有庄头十人,仆从约百,养着鸡鸭猪羊若干,乡里则有佃农五百余户,田地四十倾,种植黍、稻、稷、栗、菽…… 算是将军府一处重要的产粮之地了。 此回,程玉带人来到了这里,命家将先行进庄,她过门不入,而是吩咐车夫,“别停,你直接往前赶,我看看田里情况。” 玉柳乡依山傍水,背靠玉溪山,山涧有清泉顺势流下,形成环绕山庄的小溪,是极好的地理条件,因此,才能种植稻米。 只是,近段日子天旱的很,滴水不下,稻田尚未积水,土地略显干裂,看起来颇有几分荒凉之意。 四十倾土地,占地四千亩,面积跟胶县差不多大,程玉仔细观察了稻田情况,余者略瞧两眼,都有些缺水的意思,便没再停留,而是让车夫辗转到绕乡小溪处,见着了滔滔溪水……以及河道两边,布满淤泥的河床。 “看来,水位退了不少啊。”蹲身河边,程玉抓起颗水草,用手捻了捻干枯程度,微微蹙起眉头。 “唉,可不是嘛,女郎,您不知道,今年没雨水,正是播种的时候,田都要干了。”一旁,车夫小声,缩头缩脑的叹气,“玉柳乡有玉溪,佃户挑水还容易些,像旁处地方,全家累的两膀磨血,都挑不满田里需要的水哩!” “春城十里外是宴江古流的主脉,情况应该还好吧!”程玉转头看他。 没想到女郎会回应,车夫吓了一跳,赶紧跪坐地上,他道:“家边离近的自然好,远些的都是那样,人担肩挑,全家老小都上了,也浇不了几亩田,更别说那些种稻米的,如今都三月了,苗儿都不敢下,生怕枯死!” “是这样吗?”程玉垂眸,深思好半晌,她猛地起身,吩咐道:“上山。”随后,转身钻进车厢。 “哎哎。”车夫连忙应声,扬鞭打马,顺着小道一路上山,直至半山腰的观景亭,“女郎,再没路了。”他憨声禀报。 “嗯,先停这儿吧。”程玉点头下车,几步走进观景亭,放眼山下望去。 玉溪山风景秀美,山内颇多梅树,是冬日赏景的好地方,很得姣夫人喜爱,楚元畅开山劈树,修路建亭供妾女赏玩,不过,玉溪山足高两百多米,凭他的能耐,路修不到山顶,不过半山腰罢了。 但是,百余米的高度,也足够了。 登高望远,程玉俯览整个玉柳乡,甚至远处的春城都再她目光所及之地,展望地势水流布局,她把纸辅再石桌上,手握炭灰笔写写画画,时而停笔,时而蹙眉…… 空山新雨,水流迢迢,随着蝉鸣柳动,时光慢慢流逝,转眼两个时辰有余。 程玉终于停了笔。 “行了,下山回乡吧。”把炭笔揣回怀中,将画纸卷起妥帖放好,她回到车内开口吩咐。 “是。”蹲树下抓了半天虫子的车夫赶紧应声,坐辕里扬鞭打马,他好几次回头看车厢,想的头昏脑胀都没猜透女郎的路数。 来庄子散心,到山上赏景儿,确实是主子们常做的事儿,不值得奇怪,但,一坐亭子一下午,什么都不干就写写画画的,这是什么情况?想写字哪里不能写?做甚非到山里来?这真是…… 呵呵,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第十二章 此番下山,程玉没多耽搁,吩咐车夫直接驾车进玉柳山庄,那里,袁家一众正等着她呢。 分卷阅读21 【袁家?是袁夫人的娘家吗?他们怎么来了?】狗子惊诧。 【当然是我让他们来的啊。】程玉下车,边说边往院里走。 【你?大玉,袁佬都快七十了,这么大岁数,你为什么……不是,你什么时候让人家来的?】狗子急声。 【我刚到将军府就写信了,你没注意吧。】程玉漫不经心的回,【至于为什么让他们来?我不都说了,我要做个女神农,肯定需要人帮忙啊!】 【将军府的人都是墙头草,我信不过他们,而且,他们没有技术,只能当苦力。】 【大玉,你一直说技术,到底什么技术?】狗子抓狂,都快要吠了! 【木匠啊!楚琼骂我娘是匠女,我姥爷是大木匠,袁家一门都是干这个的,楚钰也会这手艺。】程玉回答,脚步加快来到主院。 “姥爷,舅舅……”迈过门槛,袁家人得到消息,早在门口等着了,一眼看见他们,程玉纵身扑上前,亲腻的喊。 “哎呦,我的外孙孙哦~~”袁姥爷一把揽住外孙女,“哎呦,快瞧瞧,这才多久的功夫,怎么瘦成这样了?在家时脸圆圆的,你娘好不容易给你养下的肉,咋都没了?这是吃了多少苦啊!”他满脸心疼。 让程玉一封‘诉苦信’给招来,什么‘她和阿娘被妾室欺负的不行,大母偏疼庶孙女,视她们做无物,仆从嚣张,根本不认主母……她好想姥爷舅舅,没人给她们做主……’ 从来都是疼孩子的人,袁姥爷看不得这个。想都没想,带着儿女媳婿,一众孙辈,并数十门徒,他气势汹汹追到春城,想要给孩子撑腰,谁知没到城门口呢,就被外孙女的人拦下来,安排到玉柳山庄了。 且,进了山庄他才知道,女婿早就被人抓了,将军府剩下一群老弱妇孺……呃,尴尬了,他这么多人不是白带了? “阿父,我早说楚家小子不是好东西,他把么妹扔家里伺候长辈就算了,带着小妖精穿红戴绿,吃香喝辣是什么道理?就该把他打成烂羊头,让他知道知道咱们袁家有人,将军怎么了?我么妹不是好欺负的!”袁大姐愤愤,胳膊挥舞,一把拽住程玉往外走,“好孩子,你别怕,谁欺负了你和你娘,跟大姨母说,咱找她去!” “大姐,有话好商量。”一旁,程大舅赶紧拦住姐姐,急的一脑门子汗。 上门打妹夫就算了,欺负他妹妹活该挨舅子的拳头,但是,趁妹夫不再,欺负人家老母小妾……好说不好听的! “那有什么?他都敢做,咱们还不敢动手吗?”袁二妹瞪起眼睛。 “对,二妹说的对。”袁大姐掐腰。 袁家几个舅舅,包括她两人的夫君并孙辈们,齐齐低下头,一句话不敢多说。 “行了,大姐二妹别胡说,孙老妹子泼归泼,那么大岁数哪经得住你们闹?好歹是么妹婆婆,还是个娘们,咱们放她一马,专打小的就是!”袁姥爷沉下脸,斥责两个女儿。 “阿父,将军府就剩下娘们了!”袁家男儿们齐齐苦脸。 “哼,那老婆子不是好东西,么妹伺候她那么多年,一点情份没落下,我看就该打她。”袁大姐小声哼着。 “怎地?你们大好男儿,居然不想给么妹撑腰不成?阿父阿娘生你们做什么?我和大姐么妹,做甚要叫你们哥哥?”袁二妹瞪眼插腰,高声厉斥。 “不敢不敢,肯定撑,不敢不撑!”袁家男儿们连连摇头,吓的一脑门子冷汗。 袁家众人表示态度,齐齐把目光转向程玉,明明白白不惧权势,要给她们母女仗腰眼,对此,程玉备感欣慰的同时,灿然一笑。 “姥爷,舅舅,姨母……大母和阿父的妾室们,你们来的路上我就解决了,将军府现在归我和我娘管。”她握着袁姥爷和袁大姐的手,笑眯眯的说:“这会儿我找你们,是有别的事。” “别的事,什么事?”袁家人面面相觑,齐声不解。 程玉垂垂眸,没直接回答,而是把袁姥爷让到太师椅,扶他坐下,随后才问,“姥爷,你觉今年气候如何?” “气候?”袁姥爷疑惑,“还成啊!” “您不觉得天太热了吗?如今不过三月,往年都脱不下厚袍,现下着单衣还闷的慌,而且……”程玉轻声,“足足有半年了,九江郡滴雨未见!” “钰儿,你的意思是……”袁姥爷脸色微沉。 “九江郡要旱。”程玉断然,“姥爷,我观史书文 分卷阅读22 献,每逢久雨不下,宴江水位骤降的时候,都是大旱征兆!” 且,楚钰的记忆里,不止九江郡,连着大原,六、七个郡都旱了! “钰,钰儿,不会吧,是你太敏感了,不过几个月没下雨而已,哪里会旱呢?咱们这里有宴江,水脉通达,贯穿全郡,旱谁都不会旱咱们,你想的太多了。”袁大舅虚笑,嘴上这般说,额头却有些冷汗。 程玉瞧了他一眼,没搭话茬儿,而是定定望向程姥爷,轻声问道:“姥爷,您这半辈子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像大舅似的,觉得天不会旱?” “这……”程姥爷一怔,沉默了好半晌,从怀中掏出烟袋,徐徐吐出烟雾,“唉,钰儿啊,旱不旱的,瞧这半年雨水光景,但凡老庄稼把式,谁心里不惦量?咱们乡里都祭了三回天,可神仙不愿下雨,小老百姓能如何啊” 他长叹着,布满皱纹的老脸满是悲凉,到让袁家人都沉默,屋里气氛渐渐压抑起来。 好半天,还是程玉率先开口,伸手揽住袁姥爷的胳膊,她道:“姥爷,我自幼再乡间,随娘种了十年的地,尽知其中艰难劳苦,天公不作美,百姓就没好日子过,因此,这些年若有闲时,我就琢磨了些东西,本来没想拿出来,怕不管用,怕人笑话,但今次……” 她垂头,眸光中盈盈闪烁着泪光,“阿父被擒,我和娘回府受了不少白眼,我一时气恼,手段有些过了,娘很担忧阿父得赎回来会责难我,姥爷,您是知道的,阿父从来偏心,自我出生起,都没见过他几次,我整治了他的宠妾爱女,他怕是不会跟我甘休。” “这么多年了,我和娘生死荣辱都系他身上,他让我们留居乡间,我们就不敢动,他让我们少做打扰,阿兄没了,娘都不敢给他写信……这样的日子,我真是受够了!” 程玉忍不住高声,脸颊绯红,伸手从怀中掏出玉溪山上画的那卷纸,展开递到袁姥爷身前,“姥爷,此物是我多年积累所得,我唤其做‘曲辕犁’,跟眼下咱们用的直犁相比,它耕地时可以调节耕作深度,操作更灵活,能适应浅耕和深耕,既节省畜力,又减轻劳作,不需多少体力,就连女子都可以操作……” “哦?”袁姥爷闻言,连忙接过纸卷,仔细看了起来。 他是老庄稼把式,做了半辈子木匠,曲辕犁结构并不复杂,很容易就能看懂,“大姐,阿木,你们过来瞧瞧,钰儿画的这东西……”沉默研究半晌,他抬手叫儿女。 “哎。”袁家众人上前,围着画卷瞧了起来。 “看起来不难做……” “瞧结构翻土应该会容易不少!” “怎么还有好几种?” 袁家人各抒己见的讨论起来。 “舅舅,曲辕犁是需畜力的,深耕需用牛,不过,对老百姓来说,耕牛贵重,十户未必有一,因此,我多做修改,浅耕可用羊、猪、犬代替。”程玉轻声解释。 “原来如此。”袁家人恍然大悟,兴致勃勃的翻看着。 袁姥爷身为一家之主,想的更多些,没急着下结论,他一眼一眼的打量外孙女,观望了半天,见她眉目淡然,颇显自信,迟疑道:“钰儿,你画这东西,当真管用?” 他有点不敢相信。 “姥爷,你放心,年前我做过一个,偷偷试了是管用的,只是那会儿没人注意,我想说的时候,阿父传消息要接我们来春城,就忘下了。”程玉说着,抬头瞧着袁姥爷,目光中染上一抹悲哀,“原本,我没打算用这个做什么,不过是闲时随手罢了,然而……” “姥爷,自从进了将军府,真正看见旁人是怎么过活的,我终于明白了,阿父从来不是我和娘的依靠,他掌握着我们的生死,却不肯怜惜我们半分,我和娘想过的好,只能靠我们自己。” “我得罪了阿父的宠妾,我处置了她的心腹,我和娘打压庶系,亲眼目睹阿父被擒的狼狈,他回来了,肯定越发厌恶我们……姥爷,这样的处境,我好害怕。” “我想带娘过好日子,富足安居,自由自在,不让任何人掌握我们,决定我们生死,而这些……”程玉说着,将画卷一张张摆到袁姥爷跟前,恳求道:“我或许,真的可以做到。” “所以,帮帮我吧!” 第十三章 程玉拿出的图纸,包括且不仅限于曲辕犁、筒车、耧车……都是久经历史验证,确定能改革生产力的农具,袁家人当了半辈子木匠和农夫,哪怕没见过实物,没亲手用过,只看图纸,都觉得心 分卷阅读23 潮澎湃。 尤其,从小疼到大的孩子求到眼前,那么可怜巴巴的诉说委屈和恐惧,袁家人心都要疼碎了,别说拿出的东西看起来有用,就是摆明废品,他们都会使尽力气相助,全当安慰孩子了。 所以,程玉一句‘帮帮我’,袁家人二话没说,尽数留下。 从袁姥爷开始,自袁小郎为止,袁家三代算上女眷和学徒足足四十多人,具都有手好活计,像程玉说的‘熟练掌握一门技术’,对做惯了直辕犁的袁家人来说,曲辕犁结构不算复杂,结合程玉特意请来的铁匠,他们熟悉了一天的时间,随后,开始‘批量’生产了! ‘流水线’作工嘛,手工‘零件’,榫卯连接,袁家人生产速度很快。 所以,没几天的功夫,玉柳乡的楚家佃户们,就用上了新犁,解放了相当一部分人力资源。 而这部分人,程玉没浪费,都被她派出去挖水渠了。 —— 玉柳乡,田间。 头顶炎热炙阳,佃户和山庄仆从正挥汗如雨,铁揪飞扬的挖土,他们身侧,家将们手握竹简,高声嘶喊,“都记清楚了,从玉溪往稻田那边儿挖,要听指挥做事,不能疏忽大意,要是挖错了,晌午膳食减半……” 喊的撕心裂肺,嚷的嗓子干哑,他们田间地头来回奔波,鞋都要磨破了。 黍米地里,妇人扶着曲辕犁,边犁地边回头看,“哎呦,不知女郎是个甚意思?好端端的挖什么渠?咱们好不容易得了新犁,正该铆足干劲,好好翻地,到把男人都调走了,叫咱们娘们干活,真是小娃娃,正事不懂,想一出是一出……” “宋二家的,你嘴里喷的什么粪?女郎乃天上神仙下凡,是你这样东西能歪嚼的?往年你男人畜牲样拉犁,你撅腰瓦腚跟后头的辛苦忘了?刚轻快些就不放好屁,真该让女郎把猪收了,让你拉犁,累你个死鬼样儿,看你还喷不喷粪!” 东西做出来就是让人用的,袁家人的‘生产力’远超程玉想象,做出第一批曲辕犁,玉柳山庄里试验一番后,她就将其分给楚家佃户,又借了他们耕牛,只是她这里畜力有限,牛不够用,因此,还特意做了批浅耕,专供羊、猪、犬这类小型动物使用。 当然,效果跟耕牛相比,绝对是差远了,但是,程玉的原则,从来都是能用畜力就不用人力,毕竟,人能给她挖渠,给她修水库,而畜牲嘛,蹄子不分瓣儿,拿不起锄头铁揪! “谁喷粪了?三嫂子,你别胡咧咧,女郎是主家姑娘,我算哪本黄历上的,敢歪嚼她?就是没明白她心思,不知道怎么回事!”宋二家的踩着犁,边点种边瞪眼,生怕家将们听见收了她的东西。 “女郎不是凡人,她的意思不是咱们能懂的,瞎琢磨什么,好好听话就是了。”一旁,有老成持重的妇人斥声。 “明妪,三嫂,我听说女郎是春娘娘降世,是不是真的啊?” “应该是吧,否则,你瞧瞧这犁,哪是凡人能想出来的?不是神仙没这份儿本事,省了咱们多大劲儿,还有,她让爷们挖渠修库的画样儿,我偷眼瞧过,天帝爷爷,画的真真的,像把山河江川摄到里头,骇死个人喽!” “可不是嘛!我家小郎看了一眼,晚上都不敢睡觉,非要到地里窝里,说怕女郎把田给‘画’走了,他种不了地娶不上媳妇。” “哎呦,这狸娃儿,笑死我了!” “哈哈哈哈……” 众妇女轰然大笑,扬鞭赶着牛、猪、羊飞快翻地点种,田间一派悠然景色。 然而,玉溪山半腰,观景亭内,程玉俯览这一幕,面沉如水。 身为山庄主人,玉柳乡的实际拥有者,佃户们对她拥戴感激,私下称她做天女下凡,春娘娘临世,程玉都是知道的,只是,眼下情况着实容不得她乐观,“玉溪水位如何?”她侧头问。 “又退了两尺。”袁大姐哑声,神色有些慌乱,“钰儿,你觉得……真的要旱吗?” “水位骤退,天不下雨,您说呢?”程玉叹声。 袁大姐沉默,转身看着山下田里一派繁荣景象,她怔了好半晌,哑然道:“大靖皇帝爷爷不作法,打了那么多年仗,死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好不容易出了苏太守,咱们才过几年安稳日子啊?老天爷做甚看不过眼,要这么整治咱们?” “咱们勤勤恳恳,汗珠落地摔八瓣儿的狠干,凭什么不下雨?凭什么不让活?”她缓缓蜷缩地上,双手抱头,带着哭腔喊。 分卷阅读24 “大姨母,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老天爷没给咱们活路,咱们就要听话等死吗?”挑挑眉头,程玉伸手扶住袁大姐,看着她道:“还不是要拼要抗,途奔活路!否则,我为什么请你们来?为什么要做这些?” “钰儿……有用吗?”袁大姐悲声。 袁家人费尽心血,日以继夜,钰儿抗着整个玉柳山庄,甚至是将军府给的压力和闲言……她们做的这些,真的有用吗? “曲辕犁加快耕种速度,解放人力,妇人承担耕种之责,闲出来的男人,我就能用他们挖渠,修水库……当然是有用的。”程玉斩钉截铁的说。 那副模样,到是给了袁大姐信心,深深吸了口气,她平复情绪,狠狠抹了把泪,“钰儿,我和阿父已经做惯曲辕犁,这东西好生产,只是筒车繁复,着实艰难!便是合家倾尽全力,昼夜不休,一日一架已然极限,可单单玉柳乡的地,就需要两百架有余,这得做到什么时候?” 怕是他们做完了,地都旱死了! “大姨母,你别急,我已经贴榜招工匠了,想来很快会有人来帮你们,暂时的话……姥爷年纪大了,别让他做力气活儿,我会挑庄子和乡里的机灵小子给他,让他帮着带带,打下手都是好的。”程玉想了想,这般说。 “唉,也行,就怕阿父不认老。”袁大姐终于露出个笑脸儿,跟程玉絮叨了好一会儿,突然,她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搓了搓手,表情有些犹豫。 “大姨母,您怎么了?”程玉注意到了。 “我……”袁大姐迟疑,怔怔看着她,沉默好半天,终于开口,“钰儿,天下大灾大难的,老天爷从来不会就旱一处,咱们有了应对法子,旁的地方呢?咱一辈子都活再九江郡,你看看是不是……” 她顿声语塞。 “大姨母,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我都做出这些东西了,何尝不想惠及万民,可是……谁信我啊?”程玉两手一摊,苦笑着,“你们是我亲人,疼我爱我,愿意不计后果陪我‘疯闹’,玉柳乡是我的庄子,良田土地都是我的,不管佃户心里如何想,愿不愿,身契再我手里,他们就得听我的,但是,就这样,初时我让他们换犁换种的时候,他们闹了多久,闹的多狠,您是看的清清楚楚啊!” 改变——从来不是容易的事,换犁、提前育种、抽调人力挖水渠、修水库,这一样一样的,玉柳乡佃户们不是没反抗过!事实上,程玉最初颁布命令时,他们都急了,哭天喊地,跪求磕头求女郎不要‘胡闹’,甚至还罢过工…… 要不是程玉足够强硬铁腕,玉柳乡不会有如今光景。 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她给的曲辕犁确实比直辕犁强,佃户们都是老庄稼把式,用用就知道好坏,否则,哪怕她掌握生杀大权,想让这帮人真心听话,都不是容易的事。 “不管是曲辕犁、育种、筒车……都是好的,只要用过,我相信没人会拒绝,但是,我怎么让人‘用’?田地是百姓的命根子,除了玉柳乡的佃户,谁会听我的?”程玉苦笑着。 “就没办法了吗?曲辕犁是真的好用,筒车眼见也能使……”袁大姐焦急。 “用筒车得先挖渠,曲辕犁要畜牲拉,没见好处先投入,百姓们不会愿意的。”程玉叹息。 袁大姐沉默了,她当了半辈子农户,太明白程玉所言真假,不是百姓们不肯接受新鲜事物,不是他们顽固傻呆,听不懂道理,分不清好坏,而是…… 生活太艰难了,对他们来说,田地是命,是一家老小的生计,经不起半点风险! “……但是,咱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吗?今番不像往年,万一真旱了……”就是哀鸿遍野,饿殍载道了。 袁大姐哑声。 “大姨母,等等吧,咱们这里有了成效,筒车翻水,黍稷满地的时候,自然会传出盛名,到时候,不管是有人求,还是向上禀告,都要容易的多了。”程玉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着。 “……但愿如此吧。”袁大姐黯然,俯身看山下盛景,她突然咬咬牙,转身大步往山下走,边走边喃喃,“多说无益,我回山庄多做筒车吧,要是真旱了百姓来求,我得有东西给人家。” 第十四章 有曲辕犁相助,今年的玉柳乡很快翻耕种地,又兼程玉苗种育的好,黍稷俱都种下的同时,水渠渐渐挖好,玉溪旁,筒车一架架竖起,流水潺潺通过水渠流进田里…… “转了转了,这么大的木头轱辘没人推就转了,水自个儿流进来,我的天爷,女郎真是春娘娘,是 分卷阅读25 天神下凡啊!” “有水了,有水了,这是神迹,是天帝爷爷怜惜我们了!” “春娘娘保佑我们,不用怕不下雨了,咱们挖渠,狠狠的挖,不下雨直接挖到宴江去,十年大旱都干不了宴江,咱们得救了!” 玉溪边上,佃户们按一日三餐的次数跪拜筒车,烧香念佛就算了,他们还往溪里扔活鸡活鸭,口口声声要祭‘车王爷’,叩求风调雨顺。且,第一架筒车立起来的时候,这帮人居然商量着要雕个石女像嫁给‘车王爷’,把‘车王爷’拴到自个乡里,不能让它跑了! 程玉:…… 呵呵,她计划在玉柳乡立两百架筒车呢,一个石女像不太够吧? 两百‘车王爷’侍一妻啊? 人家不能同意! 抢下祭给‘车王爷’的活羊,程玉命人把它解开,送回田里拉犁,并且严辞呵斥了佃户们,又下令让家将把筒车全部架起,本意是制止祭祀活动,让佃户们习惯成自然,结果…… 这帮人不祭筒车,全改拜她了!乌鸦鸦站山庄门口,跪下就磕头,口口声声她是天女下凡,春娘娘转世,反正不是正经人…… 就连袁家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程玉无意中听见袁大姐和袁二妹偷偷说话,一起回忆她出生的时候有没有霞光满天,袁夫人猛龙入梦什么的? 对此,她想说:怎么着?承认我聪明那么难吗? 【你连正经人都不是了,聪明什么啊!】狗子无情的嘲笑她。 到让程玉哭笑不得,偏偏又解释不清楚,她只能出面把佃户打发了,不过,此番‘神仙认证’,对她还真挺有好处,最起码,佃户们听话多了,当真是令行禁止,她指哪就打哪! 玉柳乡有佃农五百余户,算算足足四千多人,再加上庄内仆从,精兵家将,如此多的壮劳力,还听话听说,展现出来的力量真心不小,短短两个月,筒车架满、渠道挖通、水库初建……同时,程玉还挑出三百多灵机孩子,尽数交给了袁姥爷。 袁姥爷呢,他心疼外孙女,便没有敝帚自珍,而是把满身技艺,尽数传授下来。 玉柳山庄里,‘擦擦’全是锯木头的声儿。 【你看看你,好好依山傍水,风景秀美的田园牧歌,让你给糟蹋成什么样了?见天一出大门,满天飞舞锯沫子,扎的人两眼生疼,大玉,你真行啊!】狗子简直不知说什么好。 【我当然行了!】程玉挑眉,调笑道:【非得空谷幽兰,清山绿水啊,红尘烟火有什么不好?我瞧着挺顺眼的。溜儿,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文艺小清新,以前怎么没展示过?】她耸耸肩。 【我文青怎么了?你以为都是你吗?俗气的人类!!】狗子被噎的自闭。 程玉就笑笑,瞧着自家智脑再识海里炸成一个毛团,气的原地转圈追尾巴,心情瞬间愉快不少。 随着一人一狗嬉笑调侃,时间转眼进了六月,娇阳如火,流金铄石,晒的人浑身冒油的同时,还蒸发了无数江河湖川…… 如宴江、玉溪这样能贯穿郡、县的水脉自然无事,可那些仅依靠一条小溪,或山泉流水的地方,真真是哭都找不准调儿了。 百姓们远走数十里,牛拉驴拽,肩挑背抗,依然满足不了田地黍稷的需求,眼见六月了,本该是千里青纱帐,幽幽稻花香的时节,但,九江郡里,或者说此次旱灾范围内的六、七个郡州,都出现了大旱的征兆。 除了玉柳乡。 不是丁点不旱,不是没有影响,玉柳乡——哪怕拥有二百多架筒车,田地依然是缺水的,只是没有旁处那么严重罢了,且,提前有准备,程玉今年没让种稻米,都是黍稷之类抗旱的粮种。 总体来说,减产是有,可还再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甚至,因为没有挑水的苦差,佃户们还有余力养些鸡鸭禽类,又或是领只羊羔猪崽,以备明年拉犁之用。 美好的生活让他们对程玉的感恩戴德,敬若神明,提她名字的时候都需恭手敬言,恨不得亲吻她走过的土地……因此,哪怕有标着九江郡守族徽,诺大‘苏’字旗迎风摇扬的车队进了乡里,大模大样言明要见‘楚家女郎’的时候,佃户们怕归怕,却还是齐齐把人拦下,自告奋通的跑到山庄,给女郎报信儿去了。 毕竟,膀大腰圆的骑兵、凶神恶煞的护卫、精明傲慢的小厮、盛气凌人的丫鬟,外加十多辆奢华马车……这组合一亮相,怎么看怎么不像好玩意儿! 分卷阅读26 这份儿来势汹汹的。 —— 乡间小路尽头,十来辆马车把黄土路堵地严严实实,足足五百有余的骑兵侍卫,和搭头缩肩,一脸苦大仇深的佃户们相互对峙着。 俊马踏蹄,响鞭嘶鸣,骑兵勒紧马绳,佃户暗握锄头…… 气氛一触既发。 车队中间,被骑兵侍卫们众星供月般围绕的奢华车厢内,期姬跪坐狐皮毯子上,随手放下窗帘,恭敬侧身,“少君,咱们已然到了玉柳山庄,且稍候片刻,楚家女郎很快会来拜见您的。” “拜见?”被她称做‘少君’的,是个十八、九岁模样的少年,他斜靠着软榻,面色是病态的苍白,唇色嫣红,玻璃般的眼睛淡淡一扫,犹如层雾沙轻覆,一身月白绸衣裹着身子,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苍白到近乎能看见淡青血管的肌肤,看起来不堪一握的腰肢,如羽扇般的睫毛垂下,他姿态慵懒,嫣红唇角勾起,“期姬,说的那么好听做甚?咱们,是被轰了吧?” “不过误会罢了。”期姬闻言,连忙解释。 “误会?呵呵呵……”少君轻笑着,“九江郡里,我能被这样误会,到真是少见。” “可不是吗?楚家女郎太傲慢了些,您长途奔劳前来照拂楚家,她到摆起架子,递了几次消息都不回,当真村野出身,受不起荣华富贵,觉得田间地头自在吧!”一旁,跪坐少君身后,手持罗扇轻轻摇着的绯衣丫头小声刻薄。 “鹤椿,你胡沁什么?楚家女郎是什么人,你能随口乱嚼?当心夫人撕了你的嘴!”期姬黛眉一厉,轻声斥着。 “夫人心疼少君,才不会怪我哩,本就是楚家女郎不好,六月炎夏,大太阳的天儿,她好端端的将军府不住,为什么非跑到庄子来?到累的咱们要亲自来探望,少君多矜贵的人啊,万一晒病了怎么办?春咳好不容易才好些的!”鹤椿哼声反驳,丝毫不觉有错,反而振振有词,“少君降尊临卑,都到这儿了,她没亲来相迎就算了,让这些下等人堵路算怎么回事?当真失礼。” “是松柏态度傲慢,没传明白话,怪不得人家误会。”期姬蹙了蹙眉,说了句公道话,“且,咱们这么多人,又是马又是兵的……” “唉,早应该想到的,春城离玉柳乡不过半日路程,何苦带这么多人马,到显得凶神恶煞,没得让人怀疑警惕。”她轻声,懊悔着说。 “少君惯用的器具衣食都再马车里呢,不带怎么行?山间多土匪,没骑兵遇着出事怎么办?这都是夫人的一片心意,声声嘱咐咱们记着,千万不能委屈了少君……期姬,那是夫人的吩咐,你敢不听吗?”鹤椿昂着头,娇声道。 “我……”期姬哑然。 鹤椿哼声,眼神里全是小得意。 而那少君,则是挑了挑眉头,一派慵懒模样,仿佛什么都不上心,只淡淡说了一句,“那是阿父结义兄弟的女儿,鹤椿多舌,期姬按例惩她。” “是,少君。”期姬一怔,随既应声。 鹤椿讶然,表情愤愤想说什么,然而,期姬瞧自家少君淡雅脸上显出一丝不奈,连忙拽了拽鹤椿的衣摆,拦下了她。 自家夫人把这样多舌、刻薄、烂漫、懵懂的小丫鬟派到少君身边,是因为少君性情淡漠,万尘不染,看着仿佛随时会飞升一般,想用鹤椿给他添点烟火人气儿,巧言利嘴的解他心腻,却不是烦他……期姬且明白着呢。 拽住鹤棒,狠狠捏着不让她出声,期姬膝行上前,给少君添了杯淡茶,随后,便拽着鹤椿老老实实退跪到车厢角落,垂头恭敬无声。 少君随手挑起窗帘,淡淡烟眸瞧向外头风景,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将他握着茶杯的手映的几近透明……“这黍稷种的到好,竟仿佛不缺水般,疑?那是什么?”他轻声,斜眉微微挑起,目光看向不远处,高高架起的木轮。 身子向前探起,他眸光微沉,伸手指着木轮,刚想说什么,突然,车厢外,松柏的声音传来,“少君,楚家女郎来了。” “掀帘。”少君指尖微顿,收回心神。 “诺。”期姬恭应,膝行上前,打开车厢门,抬手掀起帘子。 阳光刹时照射进来,少君微微侧身躲避的同时,耳边听见一把含笑女声,“是苏家兄长吧,远来是客,我不曾迎接,当真失礼了,请莫要怪罪呀!” 第十五章 苏冼这‘便宜’伯伯不放心义母嫂子,派遣 分卷阅读27 嫡子到春城来照拂她们的事儿,程玉早就知道,事实上,人家五月到达春城后,给她来过好几回信,觉得玉柳乡不安全,让她回将军府,只是程玉这边事情没做完,几番婉言推辞罢了。 到没成想,苏啄居然亲自来了。 【哎哟哟,苏冼的嫡子……不是又残又暴吗?居然长的这么好看!】识海里,‘颜’狗尖叫。 【残暴不残暴的,跟长相没关系吧!】程玉回答,目光含满欣赏赞叹的扫过车厢内的苏啄,不由自主赞同道:【不过,溜儿,你说的对,他的相貌确实非凡,我做过这么多次任务,他这张脸能排上前三了,只可惜红颜命薄,我记得他死的挺早。】 【是啊,客户记忆里没见过他,应该是楚元畅建国之前死的。】狗子一脸可惜,【跟苏冼前后脚吧,都没活过三十呢。】 【约莫是身体不好,你看他那肤色,白的都要透明了,腰身比我还细,这份儿弱质纤纤,瞧着就不是长寿之相。】程玉轻声,边跟狗子聊着,边缓步上前,微微福身,“烦劳苏家阿兄前来探望,真是阿钰的不是,你们一路风尘,想是累了,快随我进山庄歇息歇息吧。” 瞧这小脸儿白的,多让人心疼,赶紧进屋躺着! “你到认得我?”车厢里,少君——苏啄微微垂眸,玻璃般的雾眸扫向程玉,他淡淡一笑,身形没动。 程玉回看他一眼,抬手指指‘苏’字大旗,笑道:“九江郡内,除了苏阿兄和苏伯父外,还有谁能用这族徽?”毕竟,你老子就你一个亲生儿子,你的待遇惯来和他持平,哪怕收做义子的苏勋,他的令旗都缺一笔呢! “眼睛挺利,看得仔细。”苏啄不可置否。 程玉笑笑,没搭他话茬儿,反而再次相请,“苏阿兄陪我回庄子吧。”堵路上算怎么回事? “同往。”苏啄颌首。 程玉一怔,没太听明白。 “女郎,我家少君的意思,是请您上车来,怕您累着呢。”一旁,期姬小声解释。 “哦,那到要谢谢苏阿兄,我恭敬不如从命了。”程玉挑了挑眉,捻裙角上马车,跪坐到苏啄身侧。 随着程玉出现,佃户慢慢散开,骑兵打马,车队缓缓驶动,很快进了玉柳山庄,那里,庄头管事早就备好一切,将人请进来,骑兵侍卫安排妥当,又把苏啄几人恭敬让进主院,刚想令仆妇伺候他洗漱换衣裳…… 期姬和鹤椿就命人从马车里搬下浴桶并两个大箱子,然后,把伺候的人全打发烧水去了。 “我看见那大眼睛丫鬟捧着一翁花瓣往屏风后头去了,这是要往水里撒吗?苏少君真讲究啊!”仆妇小声絮叨。 “快闭嘴,那是主子,是你能讲究的吗?”一旁,女管事蹙眉斥她,“少说话,别给女郎丢人。” “我没讲究,就是觉得女郎春娘娘临世都没这么享受,咱们是不是怠慢她了,她要是生气回天上了怎么办?”仆妇担忧的说。 女管事沉默,半晌,悄悄往前走了两步,一忽一忽的偷瞄屏风后头,想看清楚太守府的丫鬟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她们能不能跟着学学,讨好自家女郎。 “你往前凑什么?我家少君不习惯旁人伺候,赶快退下去,莫脏了地方。”鹤椿捧着翁转出屏风,一眼瞧见女管事鬼头鬼脑,沉面厉斥。 “呃,这,这姑娘……是我们女郎交代,说晚膳备下了,苏少君要是收拾妥当了,还请他前往赴宴。”女管事连忙后退,磕磕绊绊的说。 “真是麻烦,你等着。”鹤椿皱眉,不烦耐的回身。 没一会儿功夫,苏啄从屏风后走出,微湿青丝半散着,寝衣松松披再身上,他斜靠软塌,期姬和鹤椿半跪着给他擦干头发,换了衣裳,他便起身,来到正院大堂。 那里,程玉携袁姥爷一家,早就已经等着了。 将苏啄请到上座,仆从端来小桌,一行人落座,边吃边聊起来。 “阿兄,苏伯父身子如何?府里可是一切都好?”程玉率先开口。 “尚可。”苏啄轻轻啜了口茶,眉目微缓。 “哦,尚可啊……”程玉摸摸下巴,又问他,“阿兄是从将军府来的吧,我家里人怎么了?我看他们写的信,应该都是挺好的,没出什么问题吧?” “未曾。”苏啄优雅放下白瓷杯,拿帕子试了试唇。 程玉:…… 真棒,成功 分卷阅读28 把天聊的死挺,不想找话题了,被怼的好难受,她还是单纯欣赏美色好了! 程玉叹气,用手肘撑桌子,眼睛一眨不眨。 至于袁家人……呵呵,从开席到如今,他们几乎没说过一句话,毕竟,不过木匠家族,面对苏啄这位太守公子,几个大郡的未来继承人,他们确实不太敢搭腔,而且,瞧他那模样,苍白削瘦,跟个美人灯儿似的,袁家人还怕他们声音太大,把他吹灭了呢。 还是用膳吧,今儿大肉烧的不错,香着哩! 用四个字成功怼死了唯一会打圆场的程玉,席间刹时陷入一片沉默当中,苏啄用纤细手指抚唇,环视一圈,嘴角微微弯起,似乎挺适应这样的气氛,不过,突地蹙蹙眉,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望向程玉。 “近来天旱,民间不稳,生了不少匪盗,玉柳乡不大稳妥,钰娘随我回将军府吧。”他轻声,手里把玩着茶杯,“堂兄已经到太原郡了,很快要跟陆王爷面谈,楚叔父是否能赎回,很快就会有结果,春城消息灵便些。”他垂眸,慢不经心的说。 苏啄从未见过程玉,并不了解她,亦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肯留将军府享福,非要跑穷山沟里种地,不过,平时便算了,那会儿四里安稳,小姑娘乐意再哪就再哪,但如今情况不容乐观,他还是得把人接回城里,免得真出了问题,他阿父那颗博爱的心受伤。 “苏阿兄,你说天旱?”程玉没搭他回不回府的话茬,而是满面疑惑的歪了歪头,惊诧道:“哪里旱了?我们这里挺好的,没有缺水啊!” “玉柳乡下雨了?”苏啄坐直身子,拧眉问。 “没下啊,都半年多没下过了,但是,不下就不下嘛,只要有水照样种地,有粮食怎么会生乱子?”程玉摊手,完全一副明知故问模样,把狗子给恶心的啊,尾巴炸毛直转圈儿,【大玉,你打住,你快点拉倒,我不行了,我要吐!】 【一边吐去,别耽误我干正事!】程玉飞快甩了一句,随后,依然‘纯朴’的望着苏啄。 苏啄:…… “钰娘,我知道此处有玉溪,天不落雨,暂时不能成旱,但,佃户挑水浇田,艰辛不堪,难道不曾成怨?”他蹙蹙眉,淡声问。 “没有啊,我们不大辛苦的,苏阿兄,你不知道,早再三月未曾下苗前,我便觉得天气不对,许是要旱,就派人趁早挖好水渠,架起筒车,引水进田,如今,我这玉柳乡遍地青纱丈,并不太缺水……只是没成想,旁处已经那么严重了!”程玉幽幽感慨。 “让人挖了水渠?你哪来的人力?”苏啄蹙眉。 “我制了新犁,耕地速度快了许多,妇人都能用,又培养苗种,自然能抽调出人力了!”程玉轻描淡写的说:“且,不止水渠,我还修了水库,架了两百多筒车,无需佃户挑水,玉柳乡自然无事。” “新犁?筒车……”那是什么? 苏啄烟眸微凝,敏感察觉,“是架在溪水边的那些高大木轮吗?” “对啊。”程玉笑笑,坦然承认。 “那有什么用?听你的意思,是取水的?”苏啄目光沉沉。 “嗯。”程玉点头。 “效果如何?”苏啄追问。 “很好啊,一架筒车能浇几百亩地呢。”程玉说着,语气漫不经心,实则暗圈重点,“而且,除了前期挖水渠需要人力,筒车一但架好,就能自行运转了。” “天下居然有此奇物吗?”苏啄沉吟,烟眸微垂郑重望过去,这是自踏进玉柳乡之后,他头一次认真看程玉,“钰娘,你所言的新犁和筒车,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呀!”程玉欣然应允,按桌想起来,然而,身子突的一僵,她顿了顿,抬头看看天色,又侧身瞧瞧苏啄,“额,苏阿兄,今日天色已晚,你长途奔波想来累了,不如休息一晚,我明早带你去看?” 虽然她本人很想快点把东西献上去,走上她的‘成圣’之路,不过,看苏啄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她还真不太敢劳累他,万一出事怎么办? 那不是麻烦? “无妨,这是正事,你前头带路。”苏啄执意,晃晃悠悠站起身来,迈步想往前走。 他身侧,一直默默倒茶布菜的期姬飞快拉住他衣摆,再他微愠回头时,恭敬叩首,“少君,奴知晓您想为太守和夫人分忧,但,您要保重自己啊。”您不染疾,不三天两头病卧床塌,就是对太守和夫人最大的帮助了! 旱不旱,筒车不筒车 分卷阅读29 的,根本不重要,那是旁人需要操心的事啊! “少君,天晚了,风凉了,你这会儿出门会得风寒的。”鹤鸣说的更简单明白。 苏啄顿住,侧目看了她们两眼,半晌,缓缓回身坐了下来,用手撑着额角,他眼帘垂下,嫣色红唇紧紧抿着。 第十六章 做出的东西就要拿来用,不管是曲辕梨还是筒车,它们出现的目地,都是惠及百姓,活天下万民,并且,给程玉挣个‘万家生佛’,赚个‘青史留名’。 光玉柳乡里传播,做个什么‘春娘娘’临世,根本达不到程玉的期待,哪怕暂时没有行动,她亦不过是默默蛰伏罢了。 如今,机会近再眼前了。 苏啄来了! 做为九江郡少君,就算他是个病殃子,手里没有实权,但是,程玉觉得,身为上位者,但凡瞧见曲辕犁和筒车的人,都应该认得出它们的价值,且,瞧他打探寻问的模样,智商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不过,碍着苏啄那个体情况,美人灯儿似的,他对农事或许没有那么敏感…… 宴席初开时,程玉还私下琢磨该怎样婉转的把‘事实’摆到他面前,让他惊为天人,飞奔着回去告诉苏冼…… 毕竟,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上门自荐,上赶着不是买卖,难免让人看轻……不过,苏啄到是出乎她意料的敏感,远远看了几眼便察觉出筒车的不凡,只可惜身体弱了些,六月旱天居然不敢吹夜风,确实是个美人灯儿啊。 灯芯还不大粗壮! 幸好人长的漂亮,哪怕是个表面儿光的,都让人忍不住想宽容他。 “苏阿兄,筒车就再玉溪边架着,两百多架呢,跑不掉的,你想看什么时候都行,还是身体要紧。”虽则主子们说话的时候,丫鬟插嘴不大礼貌,但是程玉依然包容了,谁让她是苏啄的丫鬟呢? 谁让苏啄长的好呢? “我明儿陪你去,你想看多久看多久。”她温声劝着。 苏啄淡漠不悦的表情,明显有些缓合了下来,轻轻嘘出口气,他转头看向程玉,唇角微微勾起,“那好,劳烦钰娘了。” “无妨,应该的。”程玉摆手。 两人隔桌对望,相视一笑,随后便浅谈几句,约好了时辰,各自回房休息了。 至于默默陪席,毫无存在感的袁家人:…… 哎呦,好饱哦,大晚上吃这么多东西,估计要失眠啦! —— 酒席宴散,各自安眠,夜风缓缓,蝉鸣嘶嘶。转眼间,月落日升,天亮了。 苏啄依然沉睡。 “女郎,我家少君从九江城至春城,从春城至玉柳乡,很少赶这么急的路,睡的这么晚,身体着实乏累,请您体谅了。”面对按时辰赶来赴约的程玉,期姬堆出一脸歉意的笑,身子死死堵住门口,半步不退。 “额……他什么时候会醒?”程玉哑然片刻,出声问她。 “按少君的习惯,再过两个时辰吧。”期姬歉意更深。 程玉:…… 昂头看了看天色,日头高高悬起,散发着灼热而刺眼的光芒,两个时辰……呵呵,那就得正午了! 美人灯儿真能睡啊! 程玉暗暗感慨,转头冲期姬道:“无妨的,我能理解,等他醒了你来寻我。”毕竟,美人嘛,总是有特权的,且…… 人家是九江少君,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她理不理解都改变不了什么! “多谢女郎,奴知晓了。”期姬福身,恭敬感恩。 程玉就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随后,约莫半个时辰,苏啄匆匆赶来,气喘须须的把她堵再房里…… “你不是还没睡醒吗?”程玉咬着笔,盘腿坐塌上惊讶望他。 “我,我……”似乎没料到会看见姑娘家这么生活化的一面,苏啄的表情有些尴尬和羞涩,探手抚唇轻咳一声,他解释道:“我本吩咐了期姬,让她按时辰唤醒我,没想到她自做主张……” “没关系,身体要紧。”程玉露出个体谅的笑,没把他爽约的事儿放在心上。 毕竟,苏啄是个美人灯儿,身体不好,连三十都没活过,面对这样的人,她肯定会宽容。 分卷阅读30 “我已跟你约定时辰,就该规守,此事是我的过错,钰娘,真是对不住了。”不过,没趁台阶而下,苏啄很郑重的恭手给她道了歉,随后补充一句,“我已然罚过期姬。” 对此,程玉没多说什么,而是意外打量了他两眼,原本,像苏啄这样众星捧月,娇生惯着哄出来的人,她还以为会比较自我呢,没想到挺拉的下脸,歉道的脆生生的,又罚了贴身人,很给她面子嘛! 毕竟那小丫鬟,叫期姬的,对她的态度确实有些失礼——虽则再她看来无甚大碍,但是,眼下的礼法规矩,一个死契奴隶,敢那般怠慢将军府女郎,又是堵门,又是让回的,的确该罚。 “苏阿兄的人,你自行处置就是,她本是你的近随,看顾你身体是她应该当做的,我不觉被冒犯,不妨事。”程玉帮着开解两句。 苏啄淡笑,没多表示什么,而是轻声道:“钰娘,我已依约前来,可否带我去见见市面?” “随时都行,不过……你用早膳了吗?饿着肚子出门的滋味可不好受。”程玉调侃着看他。 苏啄一怔,似乎不大适应这略显亲切的态度,半晌才道:“劳钰娘挂心,已经用过了。” “那就好。”没注意他的异样,程玉说了一句,随后,便带着他,两人坐上马车,匆匆出府。 沿路途中,苏啄调整情绪,很快恢复淡雅,不过,身边没带任何丫鬟,他是随程玉孤身前往的。 —— 玉溪离玉柳山庄很近,不过一柱香的功夫,马车就到了溪边,车夫停车,恭声禀告过后,程玉和苏啄便下了车,沿着玉溪边,慢慢向前走,接近玉柳乡第一个立起的筒车。 就是好悬‘娶’了石女像的‘车王爷’。 用手拎住衣裳下摆,苏啄脚步有些踉跄,围着筒车直圈转,他上下仔细看了好久,甚至跪地上观察流水情况,沿着水渠走到田地,复又走回,来回数次,累的脸色苍白,“这,这……我不能理解,这究竟……”口中喃喃着,他丝毫没顾及半湿的衣摆,昂头敬视筒车,一脸叹为观止。 吓的程玉连忙伸手虚扶他,生怕他一个不注意栽进水渠里,病了不好交代! “这木轮,如此巨大怎能自转?”苏啄轻声,身子向前探,眼巴巴的望着。 “因为水流。”程玉回答,脚步加快,挡再他和水渠之间。 就这般边看边解释,两人‘参观’了筒车,随后,又遣人搬来曲辕犁,对此,从未务过农的苏啄半点不明白,哪怕程玉给他当面演示了都看不懂,于是…… 很有实验精神的他,决定亲身尝试一下。 把个程玉给吓的啊,百般劝阻都没好使,人家执意坚持,而结果嘛…… 可想而知~~ 不是很美好! 打出生开始没拿过比竹简重的东西,苏啄的‘耕地’初体验非常凄惨,不管是直辕犁还是曲辕犁,他都没控制得了,不过,哪怕如此,他还是体验出了曲辕犁的好处…… 最起码,摔的轻一点! 没有直辕犁那么疼! 满身半干半湿的黄土,脸颊都蹭出抹血丝,苏啄好好一个玉面病公子跟泥潭滚过似的狼狈,不过,精神出乎意料的好,他拉着程玉絮絮不休,素来淡漠的脸上显出兴奋,苍白面颊都红润不少,站在筒车旁边看了许久,最后,来到了工坊。 这里依然生产着筒车,由袁家人主事。 来到工坊,没顾满天飞舞的锯沫,他蹲身仔细看过筒车的‘生产过程’,又找了积年老农垂问,足足一整天的时间过去,天边彩霞染白云,两人携手回到山庄,苏啄跟着程玉进了院子。 “苏阿兄,回去换身衣裳吧,你瞧瞧你这脏的,且,都忙活一天了,你肯定饿了,我吩咐人备下晚膳,你洗漱完就可以用了。”慢步缓行,眼见都被跟进内寝了,程玉不得不出声阻止他。 “啊?”苏啄一怔,下意识停步,侧目一瞧…… 哇,女孩子的房间! “钰娘,我……”面颊突地发烫,他微羞出声。 “快回去歇歇吧。”程玉笑笑,没当回事。 苏啄便抿唇,忙乱一天,他确实觉得浑身冰凉酸疼,然而心头却是火热,想起九江郡旱情,想起阿父阿母焦急面孔,他觉得片刻都等不了,伸手,一把握住程玉的胳膊,他道:“钰娘,你随我回九江城吧! 分卷阅读31 ” “啊?什么?去哪儿?”程玉疑声,面上做出不解模样,其实心里都乐开花了。 【成功啦,老子终于稳住范儿,装住X,不用自己送上门啦!】她伸手撸狗子。 【哼!】狗子做‘农民揣’状,表示不屑。 “钰娘,曲辕犁和筒车都是救天下活万民之器,且,今年天旱,正是能用上筒车的时候,我有意将其上告阿父,普惠九江,还请钰娘随我同往,不知你意下如何?”苏啄恭身相请。 “这些……不过我随手之作,当真有用?”程玉犹豫。 “自然有用。”苏啄连声保证。 “……我,我虽不敢相信,但阿兄都这么说了,我就陪你走一趟吧。”程玉垂头小声说着。 “好好好!”苏啄大喜,忘形拽住程玉袖子,急急道:“钰娘,我们明日便启程。” “嗯,我听阿兄的。”程玉含笑应下。 第十七章 别看苏啄体弱多病,一脸随时会飞升的‘弱鸡’模样,脾气还真挺急,不管期姬和鹤椿恳声劝,跪地求,甚至搬来程玉相助,他都不改主意,说走就走,一刻不愿停留,吃了秤砣似了,就要趁早走。 对此,程玉乐见其成,次日清晨,带着袁姥爷和袁大姐,她进了苏啄的豪华马车,两人商量着定下,一路歇马不歇人,直奔九江城,把东西早早献给苏冼,缓解此次旱灾,救天下万民,成就不世功德…… 然而,可惜他俩想法挺好,只是没有成功! 刚出山庄没多久,苏啄发热了。 面颊通红,神思沉沉,他毫无征兆的身子歪倒,脑袋生生撞着程玉鼻梁骨,把她给磕的啊,眼泪哗哗的。 “奴早便提过,要谨慎,要小心,少君怎么不听?昨儿不知哪里沾的一身冷水灰土,奴想着就觉不对,偏偏不好生歇息吃药,非得乱慌慌往回赶?到底多大的事儿,连身子都不顾了,如此不听劝……”期姬跪坐地上,把湿帕子放到苏啄额头,心疼的抱怨。 “往日少君可不这样。”鹤椿小声嘟囊着,转身从角落箱子翻出药包,又找出药罐,边熬药,边一眼一眼剜程玉。 很明显迁怒上了她。 对此,程玉摸摸酸疼的鼻梁,默默缩到角落,心道:昨儿要不是我看的紧,扶的稳,你家少君都要钻水渠里了……不过,大夏天沾点凉水就病了,苏啄的身体真心不行……楚元畅眼瞧要完,大楚王朝没戏了,天下应该是苏冼的,那么,苏家继承人见天半死不活的,不是个事儿啊! 毕竟,她还指望苏家帮她扬名呢,别半路没了继承人,让苏勋摘到桃子,那客户不得抠死,直接给她个差评啊! 程玉垂下眼帘,暗自思索。 一旁,期姬和鹤椿见她不说话,就算心里埋怨,都不敢‘穷追不舍’,终归,人家是主子,她们不过丫鬟,说一句人家脾气软不回什么就罢了,得寸近尺的话,莫说旁人,自家少君知道了都不会轻饶。 暗自叹口气,两人在车厢里膝行着,动作熟悉的生炭、熬药、通气……哪怕苏啄半昏半醒的,她们都轻手轻脚的把药给喂进去了,一滴没撒出来……可见‘技术’之纯熟! “女郎,我家少君体弱,从来病症缠绵,不容易好,尤其此回他都发热了!这不是小症,奴想着,不管您和少君有多急的事儿,身子总是重要的,您看是不是……”找下稳妥地方,咱们歇个十天半月,把少君养好了再说啊! 把苏啄收拾妥当,安排躺好,期姬转身望着程玉,看似询问她的意见,实则不容拒绝。 “你的意思是……”程玉微微蹙眉。 “奴想着,要不回玉柳山庄吧,那里山青水秀,是养病的好地方。”期姬陪笑说。 程玉垂眸,探手探向苏啄,见她如此动作,鹤椿骤然面色大变,挺身想要阻止,期姬目光同样暗了暗,掩唇轻咳,然而,终归没有程玉手快,她摸着苏啄额头和脸颊,看他面色微红,呼吸急促,“确实有些热了,这温度不易赶路,只是……” “山庄近归近,到底缺医少药,苏阿兄情况好了便罢,万一严重了,救都没得救,着实有些险,依我看……”慢条斯理,她把苏啄额头碎发抚开,轻声道:“不如快些赶路回春城,还妥当点儿。” 毕竟,将军府的府医还是挺不错的。 “你们看呢?”程玉抬头,含笑问道。 分卷阅读32 “奴,奴……”期姬一怔,本能想要反驳,然而,瞧着程玉的眼睛,那满面笑容的模样,不知为何,竟然有点不敢了。 “女,女郎既然已经有了主意,奴奴就听您的吧。”她嚅嚅的说。 “好,赶路吧。”程玉阖眼吩咐,手没离了苏啄额头。 “诺。”期姬和鹤椿面面相觑,最终,齐声应下。 马车缓缓驶动,车队一路前行。 —— 玉柳乡离春城并不远,走了半日功夫,苏家车队就进城了。 扬鞭打马,车轮滚滚,他们穿街越巷,很快来到将军府,大管事得了斥候禀告,早早等在那里,见着车队急忙开了大门,将骑兵护卫让进来,妥善安排好住处,随后,府医匆匆赶到进了车厢,马车不停,穿二门进后宅,一路来到正院。 期姬和鹤椿翻身下车,指挥着侍从仆人把苏啄裹的严严实实,再府医的看护下小心挪动,齐齐把人抬进屋里…… 至于程玉呢,她缓步走再这群人身后,瞧着裹在柔软红缎里,病弱无力,发鬓蓬松,睫毛湿润,红唇轻启喘息的苏啄……【虽然确实耽误事儿了,但你看他那小样儿,我怎么忍心怪他?】她无限感慨着。 【我也是。】颜狗举起小爪。 连背带抱走进内寝,匆匆给苏啄换了汗湿衣裳,安置他躺好,车厢里把过脉的府医挥笔写下药方,自有仆从赶去抓药,屋里屋外脚步来回,这一通折腾之下,苏啄醒过来了! “钰娘,当真……唉,给你添麻烦了。”躺卧软塌,六月夏盛盖着薄被,他苦笑道歉,面色苍白,浑身无力。 “这有什么?谁都不想生病,低烧而已,好好喝药,你很快就会好的。”程玉坐他床边,一边安慰,一边帮他掖了掖被角。 “嗯。”苏啄垂眸轻声,墨黑的睫毛微颤着,仿佛折翅的蝶翼。 “九江城的事儿,你先别急了,趁这功夫,我正好和我外祖把画图整理整理。”程玉温声交代他,随后侧头看期姬,“府医给开的药呢,抓了没?什么时候能熬好?” “回女郎,鹤椿已经熬了,说是要半个时辰。”期姬连忙回答。 “好。”程玉就点点头,没再理她,而是笑着对苏啄说:“行了,你睡一会儿吧,等药熬好了让丫鬟唤你,府医都说了,你不严重的,喝几副药就没事了。” “好。”苏啄哑哑出声,随后,听话闭上眼睛,几乎是下一刻,便睡着了。 见他如此,程玉便站起身,轻声道:“行了,都别打扰,让他睡吧。” “是。”仆从们齐应,跟着她向外走。 众人很快离开,留下期姬和鹤椿听令伺候,至于程玉呢,她没苏啄那么‘幸运’能躺倒休息,而是马不停蹄去给孙老太太请安,并且,迎面挨了顿排头…… 毕竟,是她不肯听劝乖乖回府,苏啄去接她才会生病,人家是苏太守家里独苗儿,从来爱如珍宝,疼如眼珠,捧手里怕化了……肯定会迁怒楚家,要是因此不肯尽心营救楚元畅了,那不是很惨? 私下里,楚琼这么再孙老太太耳边下了舌头。 事关儿子安危,孙老太太瞬间‘炸’了,面对大孙女,她暴跳如雷,破口大骂,愤怒的都要请家法教训了,可结果嘛…… 一没反驳,二没害怕,程玉很冷静的示意仆从请来袁姥爷和袁大姐,一亲家公公,一亲家大姐,两人‘双剑合璧’,一软一硬,把个老太太给怼的啊,老脸腊青,眼白直翻儿,差点当场背过气去。 “阿钰,你个不孝顺的,你阿父要是出事,都是你害的……”气息奄奄,孙老太太浑身瘫软靠坐塌里,不甘心的喘息着骂。 程玉没表示什么,毕竟,人家都丧家之犬,那么惨了,她在穷追不舍,确实显得挺没风度,多不好啊。 挽着袁夫人的胳膊,静静欣赏袁大姐不依不饶,全方位,上下立体环绕的讽刺孙老太太,程玉侧目瞧了一眼楚琼,玩味的笑了笑。 扶着哭嚎的孙老太太,楚琼垂眼缩肩跪坐脚塌,小脸儿惨白,头都不敢抬。 毕竟,生平没见这么直白的‘泼妇对骂’,自认名门贵女的她,真心有点接受不了,生怕袁大姐一个没忍住上来挠她,寻了个机会,她落荒而逃,径直奔回院里找姣夫人了。 “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一步迈进内寝,楚琼抄起茶杯狠狠灌了口水,半是惊慌,半是恼怒,她高声道:“ 分卷阅读33 太过份了,楚钰她太过份了,她居然一点规矩都不讲,她居然指派她外祖父和大母对骂,那个妇人,她那个姨母,简直就是泼妇,娘,你是没看见她掐腰跟大母对峙的模样,两人都快撕打到一起了,这,这……”像什么样子啊? 她急急向姣夫人诉苦。 毕竟,习惯贵女圈儿‘笑里藏刀’的文斗,楚琼真心想不到,有生之年,她居然还能看见大母满地打滚的画面? 简直太惊悚了! 早知道就不偷偷告状,挑拨大母为难程玉了,瞧那人看她的眼神,肯定是猜到了……楚琼抱着头,一脸懊悔。 本想着只要没抓到现形,哪怕知道是她做怪,程玉都拿她没辙,可看袁家人那副不讲理的样子,恐怕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就能把她打成烂羊头!! “好了,早跟你说别惹他们,女郎不是个好欺负的,她乡下出身,行事没那么多条条框框,你非不听,当真不吃教训不知疼。”姣夫人面沉如水,伸手戳女儿额头,“占一时上风有什么用?就算你成功了,老太太把女郎斥责一顿,你能得什么好处?竟做些没用的。”她一脸恨铁不成钢。 “我就是想出口气嘛,做都做了,后悔也晚了。”楚琼捂着唇,惊恐道:“娘,楚钰那乡下泼妇,她会不会让袁家人来打我啊?” 毕竟,袁家大姨那么厉害! “知道害怕了,就老老实实留我院里,往后不许你随意出门惹事儿。”姣夫人沉声。 “……好,我会听话的。”楚琼瘪着嘴应声,垂头丧气的瞧了亲娘一眼,小声嘟囔道:“这日子,得熬什么时候算个头啊!” 她都快绝望了! “好孩子,再忍忍吧,等你阿父回来就好了。”姣夫人摸摸她头,叹息安慰着。 “嗯。”楚琼含泪点头,靠进亲娘怀里,母女俩齐齐期盼起来。 第十八章 太原郡,宴郡王府。 被姣夫人和楚琼殷勤期盼的楚元畅,这会儿正被关再地牢中,过着‘手捧窝窝头,菜里没有油’的悲惨生活。 至于前来营救他的苏勋,已经跟宴郡王‘谈判’了好几轮,然而,彼此间并没达成共识。 陆绑态度明确,想要赎回楚元畅,苏冼得给他两个城,对此,苏勋断然拒绝,毕竟,他本就不想赎楚元畅平安回归,更别说还得‘割地’了! “不可能,如此苛刻条件,别说阿父不会答应,便是楚将军都不会同意,翁城和靖城是他打下来的,他怎么会因为自身安危,就供手让给陆邦?”稳坐书房中,苏勋沉声,面上黯然,眸底却闪过一丝隐晦的喜悦。 陆邦,干的漂亮,再坚决一点儿,千万别妥协,直接把楚元畅弄死,楚家军就归他了! “千户,话是这么说,但是……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楚将军殒命吗?”谋士低声,眉头紧锁。 “自然不能,救肯定是要救的,阿父命我前来,就是要救楚将军回去,只是如今,陆邦半步不退,态度如此强硬,着实是麻烦啊!”苏勋叹息,摆出副左右为难的表情。 “情况已经这样,不知千户意下如何?前次,咱们见楚将军的时候,属下看他伤势不轻,恐怕拖不起了,您得尽早做决断啊!”谋士看了他一眼,见他装糊涂,不由出声催促。 说真的,就他个人而言,他真不想得罪苏勋,毕竟,人家是主公义子,而少君那个身体……九江郡的未来两说,可是,谁让他倒霉呢? 既然被主公派来和苏勋一块营救楚将军,他多少得有点行动,哪怕迎合苏勋,也要有分寸,不能拖延到让人看出的地步啊! 那就太过份了! 万一真把楚将军拖死了,到时候,苏勋说句他年轻没经验,那黑锅不是铁铁扣他脑袋上? 会影响仕途的! 谋士‘无辜’的看着苏勋,“千户,属下明白您的为难,也知晓您的不易,要么主公割城,要么楚将军丧命,这样的两难局面,您下不了决断是应该的,所以,咱们是不是给主公传个信儿,问问究竟该怎么办呢?” 写信吧,写了这事儿就不归我管啦! 谋士真挚的问。 把个苏勋给气的啊,两太阳冒火,七窍生烟,偏偏还不能表示什么,只能暗暗把拳手掰的嗄嗄作响,面上还要做‘恍然大悟’状,声声赞同,“你说的不错,确实应该把这事告诉阿父,请他老 分卷阅读34 人家做个决断,不过……” 语气一顿,他拍掌为难道:“咱们如今再陆邦的地盘上,想要稳妥传信出去,恐怕不大容易,且等我做好安排,莫要出了什么差错才是。” 用信不好传,陆邦守的严做借口,再拖个十天半月,说不定楚元畅就死了。 自此万事大吉。 “那是自然。”谋士也见好就收,欣然允应。 反正锅不扣他头上就好,推给陆邦算正常操作,他不阻止,卖个人情给苏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他这般想着,冲苏勋供了供手,“属下还需跟陆邦周旋,传信之事,就有劳千户了。” “无妨,此是应当的。”苏勋颌首。 自此,两人达成共识,彼此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宴郡王府里,苏勋受陆邦所‘阻’,一封信递了小半个月,怎么传都传不出来,春城内,程玉同样被‘困’住,哭笑不得的挪不了窝儿。 一个小小的风寒,足足病了半个月都起不了床,对苏啄的身体状况,程玉真是挺绝望的,但是,又完全没有办法。 毕竟,人家确实躺倒了,一没装,二没作,是真真儿的生病,又‘病’的满心愧疚,隔三差五给她道歉,偶尔还抑郁一下,程玉能说什么? 哪怕老天还是不下雨,百姓们人心慌慌,春城粮价都上来了,她依然只能和颜悦色的安慰苏啄,半句责怪的话都不好讲。 一是怕他身体受不了,二是面对那张漂亮小脸儿,她确实说不出口。 程玉‘佛系’了,决定爱咋咋,大不了明年再战,不过,苏啄没她那么‘洒脱’,病卧软塌,他见天派侍人出府打听,知晓粮价上升的消息,当场就不行了。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女郎,少君要回九江城,奴们怎么劝都不听,他还病着呢,这可怎么是好?”正坐屋里磕瓜子,跟狗子扯闲篇儿,突然间,‘咣’的一声巨响,期姬推开大门,披头散发冲进来,‘卟嗵’跪地上,疯了似的大声喊,那副狼狈模样,当真吓了程玉一跳,瓜子皮一下呛进嗓子眼儿,她本能捂住脖子,脸颊瞬间通红,“我,咳咳,我的,咳咳……天……咳咳咳……呕……” 要命啦! “天呐,女郎!!”期姬大惊失色,连滚带爬的起身,飞快跑到程玉身边,对着她后背连打带敲,眼泪都急下来了,“您没事吧,女郎,您说话啊!” “没,没事……”程玉狠狠咳了两声,吐出瓜子皮儿,大口喘了好半天的气儿,随后,有气无力的掀眼皮,“期姬,你,咳咳,你刚才说,你们家少君怎么了?他,咳,他要走?” “对对对,女郎,您快瞧瞧去吧,自从知道粮价上升,少君什么都不顾了,犟着非要马上走,口口声声来不及了,还让奴来寻您,让您跟他一块儿……”期姬泪流满面,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行,我知道了,你别哭了,我过去看看!”程玉皱了皱眉,佛衣而起,她大步向外走去。 期姬赶紧抹了抹泪,慌手慌脚的跟着。 看得出来,明显是真吓坏了。 疾步而行,两人出了院子,转过小花园,很快来到正院,抬步迈进门槛,程玉一抬头,正看见苏啄一身月白单衣,手扶大案站着,面颊嫣红,薄唇微启的喘息。 那模样,完全苍白少年,妥妥的弱不盛衣。 “阿啄,你这是做什么?身子虚着呢,怎么不听话好好养病?”急步走上前,程玉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眉头微微蹙着,出声轻斥,“你看看你把期姬吓的,她平时多稳重的人,火烧眉毛一样跑到我那儿,鞋都跑丢了,那么狼狈,还不是担心你?” “赶紧的,别再闹了,快躺下吧。”她轻声劝着,语气温和而熟悉。 毕竟,苏啄养病这半个月,他俩天天见面,就着怎么普及筒车和曲辕犁这个话题,两人有说不完的话儿,要不是苏啄病着,需要休养,他们恨不得夜夜聊到大天光,彼此之间已经非常熟悉了,言谈行动,自然随意不少。 “我没闹,是我让期姬找你的,来不及了,钰娘,你得快点跟我回九江城!”苏啄喘息,反手握住程玉的胳膊,他急急往外走,不过,身体仍然有些虚弱,他根本没拽动程玉,自个儿脚步到踉跄,整个人都晃悠起来。 【大玉,苏啄拽你拽的要摔,你好胖!】狗子嘲笑。 【你 分卷阅读35 滚!】程玉翻白眼儿骂,随后马上转头温柔看苏啄,哄他道:“好了,没有来不及,我知道你急着回九江城,也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磨刀不误砍柴功,你得有个好身体不是?” “府医都说了,你这几天情况好了不少,已经不烧,很快就要没事了,所以,你再等等,咱们再养两天,行不行?”她好声好气的劝。 把个狗子给气的啊,跳着脚想咬人,【大玉,你太不公平了!对苏啄那么温柔,对我那么凶,他才认识你几天呐,我跟了你多久……】 【你有他长的好看吗?你有人家那张脸吗?】程玉挑眉调侃。 【我,我,我承认,我是没他好看,但他有我这尾巴吗?你能撸他吗?】狗子气急败坏的高声喊,【他有我萌吗?】 【哈哈哈哈哈,你萌,你萌,肯定是你萌!】程玉忍不住大笑,赶紧把争宠的小智脑从头到尾撸了一遍,撸的它双眼水汪汪的,羞涩滚到角落追尾巴转圈儿,才算哄好了。 不过,狗子好哄,‘狗’男人不好弄,哪怕如此好声好气的劝了,苏啄还是不高兴,沉下一张俊脸,他满面悲怆的合上眼,紧紧咬着牙,额头淡青血管微微显现,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程玉:…… 额……怎么感觉有点慌儿? 气氛好压抑啊,期姬什么时候退走了?屋里为什么只剩下她和苏啄两个?她都没注意到啊! 看着情绪明显不太对劲儿的苏啄,程玉突然有些紧张,深深吸了口气,“阿啄,你……”她虚笑着小声开口。 谁知,一句话都没说完,突然,苏啄猛地回头,苍白面孔,嫣红薄唇,一双如雾沙轻覆的玻璃眸子直视过来,他唇角绷紧,露出个仿佛哭泣的笑容。 “钰娘,我真的是个废人啊,拖着破烂的身体,半死不活的生熬,除了拖累别人,让阿父阿娘挂念痛心之外,我还有什么用?到不如一了百了,死了痛快!” 第十九章 打从出生开始吃药,十八年了,苏啄活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天热不敢出屋,天冷不敢下塌,无数次强迫自己接受,随时会因为一场普通风寒病死的事实,且还要再父母亲人面前,装出若无其事,淡然超脱的姿态…… 他的心里,确实积累了很大压力。 暴发也是理所当在。 “我就是个废物,除了拖累父母,让他们担心,我根本帮不了他们任何,娘因为我夜夜垂泪,担惊受怕,阿父因为我备受争议,断子绝嗣,可是我呢?我除了花他们的银子,半死不活的拖着他们之外,还能干什么?”苏啄大吼着,眼角眨红,气喘须须。 “我是个人啊,我心惊颤抖的活了十八年,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堂兄习文练武,征战沙场的时候,我病卧塌间吃药,一碗接一碗,无穷无尽,每个人都说我阿父英雄了得,世间难寻,惜则子嗣不丰,恐将绝后……我能怪谁吗?是我愿意的吗?” “除了自责,我还能做什么?” 他咆哮着,脸色惨白,嘴唇发青,双手紧紧握着胸口衣襟,好像都不能呼吸了,“我不怕死,我一点都不怕,我只怕我的死伤了阿父阿娘的心,我想给他们留下点什么,证明他们没白养下我这个儿子,我想再后间留下个名字,不止一句‘病夭而亡’……” “钰娘,你是有本事的人,你能青史留名,能活万民……遇见你,我,我特别高兴,能给你做个‘引路人’,把你推荐给我阿父,从此,无论过了多少年,史书都会明明白白写着,你,楚钰,出身九江郡,是太守苏冼慧眼识珠,助你排忧解难,任你尽情发挥才华,从此百姓解忧,粮食增产,而我,苏啄,我是第一个发现你的人!” “哪怕我生平没走出九江郡,没做出任何贡献,没为阿父分忧,没为阿娘解难,没有承担过一天少君的责任,但是,钰娘,我发现了你,我把你领到了阿父面前,我,我就能留下个名字,会有人记得我!” “阿父阿娘不会因为生下我这个废物而后悔,任人嘲笑指责。” 苏啄悲鸣,缓缓闭眼,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他面无人色,颓然坐下,悲怆大笑,“哈哈哈,钰娘,我想的多好啊,那会儿跟你看筒车,用曲辕犁的时候,我多高兴啊,可是,可是……我这个身体,我这样的身体,我连春城,连将军府的大门都出不了!” “不过一天放纵,不过略缓心神,那么一点冷水,我躺了半个月都好不了,我这样的废物,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存在?” “死了 分卷阅读36 吧,我死了都省心了,阿娘不用偷偷哭,阿父不用长嘘短叹,苏家未来还有堂兄,期姬带你回九江城,大家都解脱了,我也不用再受苦。”苏啄喃喃着,面色飘渺,唇色青白。 很明显的,他被负面情绪压垮,崩溃了。 “阿啄,你冷静点儿!”程玉轻声,看个十八岁大孩子心如死灰,彻底绝望的模样,她心里真挺不是滋味的,上前伸手轻轻拍着他后背,帮他平复呼吸,她叹了口气道:“我从小身体不错,没体验过动辄生病的苦楚,所以,阿啄,我不说空话来劝你。” “你的身体会不会好?还是越来越糟?这谁都不知道,我要是轻描淡写些有的没有……什么‘你该坚强,替你父母挺住,他们那么疼你,你不能让他们失望,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得重视’……那无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阿啄,站在朋友的立场,我还是想问你一句,都到了这个地步,就这么放弃,你甘心吗?” 程玉认真望着他,伸手把他的脸掰过来,让两人目四相对,“阿啄,你已经遇见我了,你眼瞧就要成功了,无论是青史留名,还是助你阿父阿母,甚至是惠及整个九江郡,都是你唾手可得的胜利,你就这样不要了?” “那你这么多年的坚持,无数岁月的苦熬,还有什么意义?” “我说句难听的,死再成功前夜,你能瞑目吗?”她说着,一句比一句重。 然而,苏啄眼帘微挑,怔怔看她,似乎还真的有些听进去,嫣然薄唇轻启,他喃喃,“我,我……”瞑目吗?扪心自问,真的甘愿吗? “阿啄,撑撑吧,我们是朋友,我会帮你的。”程玉站直身子,冲他抻出手。 苏啄疲惫不堪的昂头望她,仿如死灰般的眸子里,隐隐流露些许微光。 他行吗?他真的还能提起心劲儿吗? “总归没患绝症不是吗?府医还愿意给你开药方呢,熬熬呗,反正不是大症,还有的治,难道要先自绝吗?”程玉耸耸肩,戳戳他额头,故意玩笑道:“知道的,是你忍无可忍,承受不住压力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因风寒久治不好而要死要活,多让人笑话啊!” “而且,阿啄,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说,你要是因为这点事儿青史留名了……”她顿声,言未尽,意已传。 把个苏啄给噎的啊,心情都那么沮丧绝望了,还是哭笑不得的叹声,“钰娘,你,你真是……”太刻薄了! 他摊手,仰面望天,不知为什么,被这么毫不留情的数落一顿之后,他的心情居然轻松了一些,没有那么绝望了。 难道是贱吗? 苏啄啼笑皆非的想。 程玉瞧着他,但笑不语。 —— 不再自抑,疯狂发泄出情绪和压力,苏啄的精神轻松不少,尤其,有程玉陪他身边,没颤颤兢兢把他捧掌心,当玻璃娃娃瞧,而是嬉笑怒骂,调侃捉弄,姿态非常自然,让他不由自主觉得舒心,连病情都恢复的快了些。 毕竟,见天身处‘诚惶诚恐,偶尔蹙个眉都有人觉得他要死’的环境里,突然遇见程玉这般,把他当正常人看待,简简单单相处,从从容容玩笑的,肯定会觉得舒服。 心情愉快了,精神放松了,身体自然会给出反应——三天后的一个清晨,苏字大旗立起,载着苏啄和程玉的车队从将军府起程,顶着如炎烈日,伴着滚滚黄沙,艰难往九江城的方向驶去。 时间如水流逝,转眼月升日落,九江城,太守府。 粗糙大掌捏着封信,苏冼大步走进寝室,他唇角下抿,高大的身材微微拘喽着,很是显出几分疲惫,那双紧紧拢起的浓眉,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冼郎,怎么了?难得看你愁眉苦脸的,出了什么事?”屋里,越夫人迎上来,担忧而惊讶的问。 “夫人,我,那个,唉,没什么……”苏冼抖下披风,别过脸,似乎不愿多谈。 不过,他这般掩饰的态度,到让越夫人皱眉,几步走到他身前,“到底什么麻烦?对我都不能说吗?咱们结缡三十年了,你有什么是不能跟我明言的?”她上下打量丈夫,口中温声问着,随后,突地想起什么似的,她脸色大变,一把揪住他领子,咆哮道:“难道,难道……是阿啄出了事儿吗?他的身体……” 春城离九江城不远,苏啄一病半个多月,自然有斥候快马回来禀告过,越夫人知道的清清楚楚,甚至连药方都看过,只是,碍于苏啄病情不重,区区春寒罢了,便默默担忧,没亲自过去照顾。b 分卷阅读37 r “夫人,昨儿咱们不是刚得到斥候的信儿,阿啄他们已经从春城出发,按着路程推测,他们最迟明儿早上就能回来了,哪里会出事啊?”被揪的两脚都要离地了,苏冼苦笑道。 “额……既不是阿啄的身体,你做甚摆出副‘天要塌’的架式,还跟我遮三掩四,我会误会是自然的……”越夫人晒晒,一扭身子,羞恼的狠狠甩手。 苏冼一个趔趄,伸手摸摸脖子,那火辣辣的绷勒感,让他讪讪陪笑着,递出一直紧握掌心的那封信,“夫人,你瞧瞧吧……”他轻声。 “这是什么?”越夫人侧头垂眸,疑惑接过那信,她展开仔细看过,随后,“呸!好个不要脸的陆邦,他,他好歹前朝王爷,怎么一点颜面都不讲,张嘴就要两个城?” 还是那种超过十万户的大城? 他哪来的自信……觉得楚元畅值? 越夫人完全不敢相信,眼神在信件和苏冼之离游离之定,看着丈夫一副踌躇不决的样子,她深深吸了口气,小心试探道:“冼郎,你不会真的想要同意陆邦的条件吧?” 用两个十万户的大城交换俘虏什么的,她丈夫没那么缺心眼吧? “陆邦的条件太荒谬了,我不可能答应,但元畅是我兄弟,我也不能不救他…阿勋那边,陆邦催促的急,我着实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反正,城是肯定不能给的……”却也不想让兄弟丧命! 鱼和熊掌,苏冼想要兼得,难免挣扎痛苦。 对此,越夫人爱莫能助,只能轻轻拍拍丈夫肩膀,以示安慰。 苏冼回头,给了他个苦涩的笑容。 夫妻俩一站一坐,气氛忧伤且温馨着,默默对视片刻,越夫人微微抿起嘴角,刚想说点什么,突然,‘叩叩叩’,外间有人敲门。 “谁啊?”越夫人微怔,扬声问,“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 “回夫人,奴奴晡妪,城门营来人禀告,说少君刚刚带着楚家女郎进城,现在已经往太守府来了。”门外,苍老女声恭敬的回。 第二十章 对于正常人来说,从春城到九江,大概需要两天时间,如果有马,并且不怕辛苦的话,到还能更快些。按理,程玉赶来拜见苏冼,为的是天下苍生,自然该昼夜不停的赶路,不过…… 车队里有苏啄! 那小病殃儿,那小风一吹迎面倒的瓷娃娃,程玉真是半点不敢怠慢,此一番赶路,她都有走个十天半个月的心理准备,然而,万万没想到,苏啄竟然给了她个大大的惊喜! 没病没倒,没烧没瘫,两天的路程,他用一天半的时间就赶到了。 虽然就缩短了区区半天,但……那是苏啄啊,就他的身体,他的状态,能有这般表现,程玉都想找个菩萨还愿了! 实在是太难得。 从内到外,从上至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狠狠夸赞苏啄,看着他羞的‘从头红到尾’,几乎落荒而逃,程玉笑眯眯的跟着他,一路来到太守府。 进得大门,坐上软轿,晃晃悠悠过花园,转回廊,很快来到正院大门,迈步下轿子,程玉借着月色瞧了瞧,正门五间,上面桶瓦泥鳅脊,并无朱粉涂饰,阶下石子漫成甬路,顺路而行,步上曲折游廊,几人来到书房,那是小小三间房舍,一明两暗,里面是合着地步打的床几椅案…… 大案后头,坐的着就是苏冼了。 推门而入,抬头瞧见这一幕,程玉眼神示意侍人退下,随后,敛步跟随苏啄走进正屋,刚想蹲身行礼,突然,一阵香风急急袭来,她连反应时间都没有,瞬间就被挤走了。 “儿啊,阿啄,你身子怎么样了?娘听说你得了风寒,又久久不愈,真是担心死了,要不是你阿父横拦竖阻的,娘早就到春城看你了,真真的……期姬和鹤椿是怎么伺候的?” 肋下生风,脚踩风火轮似的‘刮’到苏啄身边,越夫人扶着他的胳膊,满目担忧的上下打量着,“瘦了瘦了,看着就憔悴不少,脸儿都尖了……快跟娘说说,身子现下如何了?还烧不烧?有没有哪里难受?”她急切的问,探手想要摸儿子的额头。 “娘,我没事。”苏啄蹙眉退步,别头躲开她的手,动作有些抗拒。 “……”越夫人一怔,默默退下,神态微微黯然。 其实,她心里知道,儿子不是针对她,就是厌倦被当做瓷娃娃看待,平素她也会注意,只是此番,有些忘形罢了。 分卷阅读38 “贤侄女远道而来,我当伯父的未曾远迎,是我的不对了。”一片寂静里,苏冼突然站起身,几步走到程玉面前,他伸出粗厚大掌,朗声笑着拍她的肩,“你就阿钰对吧?我上次见你,你还是个刚会走路的奶娃娃,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时间过的还真是快啊!一转眼,我都老了……” “你大母好吗?我老嫂子又如何了?”他不着痕迹的岔开话题。 “有劳伯父挂念了,有苏阿兄照扶,家里一切都好。”程玉微微一笑,敛身行礼,神态举止很是从容。 “那就好,钰儿,我和你阿父结义,你和阿勋自幼订亲,咱们本是一家人,阿啄是你兄弟,若有什么难处,你千万不要客气,跟他直说就是……”苏冼仔细叮嘱,粗犷面上布满诚挚,完全能看出他的真心,不过,好似想起什么,他不由自主的往大案方向描了一眼,微微拧起眉头。 握拳轻咳一声,他转头瞪眼斥儿子,“阿啄,你看看你,当真不懂事,好端端的,你把你楚家阿妹带出来做甚?近来天旱,匪乱四起,钰儿一个姑娘家,你到不怕有谁冲撞了她?” 且,刚收着太原郡的信儿,营救楚兄弟之事困难重重,眼瞧要不好……当然,他肯定是不会放弃,但,终归,两座城他不会给。 一点儿商量都没有! 拒绝陆邦开出的条件,坚决不拿城池换俘,苏冼自认没错,但,前脚刚下决心,后脚‘苦主’女儿来了,他…… 心里真有点儿虚的慌! “呵呵,呵呵,钰儿啊……”搭肩搓手,苏冼憨笑,眼神一剜一剜的瞄着案后放信儿的地方,不知该不该把实际情况告诉‘大侄女’。 按理不该瞒着,可他……有点怕女人哭,万一像义母似的,动辄抱大腿坐地嚎啕,那架式,他真是承受不住。 “阿父,说起天旱,此回我带钰娘前回来,就是因为此事。”一旁,苏啄突然开口。 “啊,什么意思?”苏冼怔住,没反应过来。 苏啄没问答,而是郑重反问他,“阿父,近来旱情怎样?可有所缓解?” “这……”苏冼沉声,粗犷面容皱成一团,他咂舌叹道:“唉,越来越严重了,天不下雨,仅靠百姓肩抗背挑,恐怕……”今秋要减产一半以上。 甚至更多! 百姓们要难了。 “老天已有半年多未曾落雨,天下大旱,此为灾荒,然则,不拘吏记还是野传,大旱则蝗,蝗虐而涝,涝后则疫,素来相生相伴……”程玉出声,翩然至苏冼面前,她慎重道:“苏伯父,此旱灾非一时之患,许长久之难,您要谨慎啊。” 好几年都不会消停呢。 “啊?钰儿,你,你的意思是……”旱了还不算完吗?苏冼瞠目。 “苏伯父,您饱读诗书,我之言是否有理?应该知道的。”程玉叹息。 “……唉。”苏冼沉默,半晌,长长嘘出口气,“老百姓苦了啊!” 他家大业大,哪怕养着私军,麾下将士无数,三、五年的灾荒都饿不着他,且,此一回旱灾范围很广,波及了周围七、八个郡,诸候忙着安民振灾,谁都不会闹事,对苏家影响不大,可是那些老百姓们,尤其是家资不丰的,恐怕真是灭顶之灾了。 卖儿卖女都活不下来啊。 苏冼满心不忍。 “天无绝人之路,旱灾不可免,却总能缓,钰娘颖悟绝伦,乃苍天赐下怜悯众生之人。”苏啄开口,一把拽住苏冼的袖子,激动的脸色绯红,“阿父,我这回带她来见你,就是想救百姓啊。” “救百姓?”苏冼疑惑,目光转向程玉看了片刻,又皱眉回望仿佛情绪不太正常的儿子,犹豫问道:“你说钰儿吗?” 她救百姓?咋救啊?苍天赐下什么的……她会求雨吗? “对,就是钰娘,她是上天赐下来的,是仙人临世,阿父,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像她这样聪慧的人……”一改往日清冷形象,苏啄慷慨激昂,滔滔不绝。 把个程玉给肉麻的啊,感觉身子酥酥的,头发根根倒竖! 【那句话说的真对,男孩子确实要富养,见识太少就容易被骗,否则,大玉,你看看苏啄,多血淋淋的例子啊,你拿出那点东西,什么筒车曲辕犁……区区试水之物罢了,他就让你糊弄的仿佛面对孔圣转世,而且,你信不信,他之所以是眼下这态度,肯定跟你上回跟他‘谈心’有关 分卷阅读39 ,说真的,你不过给他灌了碗鸡汤而已,他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都快成你迷弟了,还是见识的少啊!】狗子愤慨着,尾巴都炸起来了。 【呃……溜儿,虽然我觉得你在‘内涵’我,但是,我还是接受你的观点。】程玉迟疑片刻,默默点了头。 确实,她从来没想过,苏啄居然这样‘崇拜’她,好好一个‘知识份子’,贵族少年,都开始信‘仙人临世’的谣言了? 要知道,初次见他时,那还是个慵懒清冷的美少年,还不到一个月呢,怎么变得这么快? 筒车和犁辕犁什么的,虽然是广大劳动人民的智慧,传承千年未被代替,但说白不过农具罢了,她用来试水的东西,居然能打出‘王炸’的效果? 真是好意外哦! 揽臂自抱,程玉暗暗抚摸胳膊上浮起的鸡皮疙瘩,尴尬的听着苏啄用各种各样,变化莫测的语言夸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本来,站再苏冼面前,她是准备从容不迫当‘圣母’,大义凛然救百姓的,结果,呵呵,苏啄这么一弄,她感觉不太好开口了啊! “阿啄,阿啄,我的儿,你稍微冷静点儿,什么情况?怎么回事?你慢慢说,别太着急啊。”眼瞧自家儿子俊脸绯红,呼吸急促,嘴唇都有点苍白了,苏冼生怕他情绪太激动,一个闹不好撅过去,急急开口安抚儿子的同时,还不忘扶住他胳膊,大手轻拍他后背,“好孩子,阿父知道钰儿好,阿父听着呢,咱们慢慢说,一句一句来,你听话,先缓缓啊,咱喘气啊,你得喘气啊……” 他温声细语的哄,小心翼翼看着儿子,不知他犯了哪路神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疯’了? “……好,好……”语速太快,情绪波动太大,苏啄真有点不舒服,多少感觉到了窒息。 伸手揪住领口,他狠狠喘了几口,渐渐平复下心神,他拍了拍父亲的手,哑声道:“阿父,你别怕,我没事,我确实有些太激动了,但是,你不知道我在钰娘那里看到了什么,她的庄子,她的玉柳乡,那里青山绿水,芳草连天,已是十里稻花乡了……” 第二十一章 玉柳乡依山傍水,地理条件非常好,多年来,一直是将府军的粮仓,而,今年的收成,哪怕有曲辕犁和筒车,依然减产不少,但,跟别处焦金流石,水井都要干了的惨状相比,玉柳乡真是桃源圣地了。 拉着父亲的手,苏啄满面郑重,仔仔细细把玉柳乡现状,包括程玉的所做所为,和那滚滚筒车,悠悠田野的美景全说了…… 当然,同样的,他没忘了曲辕犁,那个他亲自尝试过,并‘害’他生病的主要‘凶手’。 毕竟,要不是耕地耕翻车,他哪会掉进水坑啊! 对曲辕犁多少有点心理阴影,生病期间,苏啄花了很多心思来研究它,如今算是半个‘理论通’,抓着苏冼和越夫人,一行人移步来到花园,他派人请来袁姥爷和袁大姐,搬来曲辕犁,就再花园里,试用了一下。 当然,苏啄没动手,他是让苏冼试的。 毕竟,好不容易病好点儿了,他试的话,万一在掉沟里怎么办? 出身乡间,打天下打了二十多年,苏冼受过苦、挨过累、享过福,种地什么的,他还真是没少干,几乎是用曲上辕犁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这是好物件,至于筒车呢,一边看解析图,一边听袁姥爷和袁大姐的解说,多多少少的,他也明白了其中原理。 不得不说,确实是好东西。 “钰儿啊,你此番随阿啄来,心里是怎么样的想法?是不是想泽被天下,把这些东西送给我……”并且没有任何附加条件?通通白给! 花园里,皎洁月光下,苏冼一手扶着犁,一手拿着画,烔烔看着程玉,眼里精光闪烁。 不是富商出身,不是王候子弟,他能白手起家,靠的就是这门四方揩油的能耐。 “呃,这……”如此直白的当面讨要,堂堂一郡太守这般不要脸,程玉一愣,懵怔片刻缓过来,她都没心气儿‘大义凛然’了,只能无奈叹息道:“苏伯父,这些……我是准备献给您的!” “筒车的话,我庄里的工坊一直未停,应该存下不少,不过,想立筒车需要挖渠,组织人力的事儿,恐怕就要交给您来做……当然,如何架构,怎么辅摆,这个我来想法子,至于曲辕犁嘛,虽然没赶上春耕,但是复耕时,还是能用上……” “咱们这里土地肥沃,种上二茬稻,多少能缓解些许。” 仔仔细 分卷阅读40 细,认认真真把她的想法说了一遍,程玉许下诺言,愿意把她庄子的良种、农具、曾参加挖渠建库的佃户们,以及袁家人一起打包‘送’给苏冼,以此相助他势力下各郡城快速进入‘战斗’状态。 毕竟,天不早了,该想法儿种二茬地了,要不然,再拖下去都快入冬了! “此番不仅仅是旱,旱后或者会有蝗,涝、疫……都不得不防,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既然有这么一点点能耐,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必要竭尽全力,恩泽苍生。” 满面真挚,头顶戴着‘光环’,仿佛圣母临世一般,程玉含笑说着,觉得自个儿这X,终于算是装出来了。 太不容易了! 苏家人简直有毒! “钰儿,贤侄女啊,你真是伯伯的好孩子,伯伯感谢你,百姓们忘不了你,你放心,你伯伯我虽说要啥没啥,那点家底都养活麾下兄弟了,但我绝不会贪了你的功,待眼下灾荒过去了,哦,不对,就是现在,立刻,马上,不拘我再哪里,再哪方土地普及曲辕犁,立起筒车,都会让那方的百姓感激你,让他们给你立长生牌位……” 打天下打的挺穷,苏冼确实给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奖励,便只好用虚名哄小姑娘,毕竟,人家都说了要‘恩泽苍生’,‘兼济天下’了,他肯定要满足人家的愿望……不过,投其所好,程玉正巧就需要这个,算是皆大欢喜。 眉眼舒缓,笑的脸颊梨涡若隐若现,程玉勾起唇角,“苏伯伯,你说的哪里话啊?实在太客气了,这事本就是我应当应份的……您是英雄人物,平息战乱,保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这般夸赞我,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了。” “天下哪有应当应份的事?好就是好,恩就是恩,不能随意忽视,否则,万一伤了人心,哪还有愿意在灾难面前站出来的英雄呢?”苏冼叹气,把曲辕犁放到地上,垂头动情瞧着,蹲身一寸一寸的抚摸,好半晌,“好孩子,你是个有情有义的,跟你阿父一样,都是在伯父最困难的时候出现,不计回报的帮助伯父……咱们两家休戚与共。” “眼下干旱横行,像你说的,未来许还会有旁的天灾,一时半会儿的,伯伯拿不出什么太好的东西感激你,但是,你放心,钰儿,伯伯跟你保证,绝对不会忘了你。”苏冼昂头看程玉,一脸诚恳,完全出自肺腑,没有半点虚假。 毕竟,虽则征战天下,基本不能要脸,可空口白牙要小姑娘‘成果’,还饶上人家粮种、农具、工匠、佃户,甚至是姨母和外公,哪怕苏冼有铁板厚的脸皮,都有点不好意思。 自然是要狠狠的夸,好好的谢了。 不过,话说是说了,赞人家将门虎女,不减父志,按理肯定是好听,然而,突地,苏冼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身子猛然僵住,眼神呆滞,月光下,他粗犷脸上的表情都变了,看着煞白煞白的…… 深深吸了口气,脸皮不自禁的抽搐着,他神色变幻莫测,眸底闪过无数犹豫挣扎……好半晌,终于下了决心,他狠狠拍拍大腿,旱地拔葱般的站起,咬牙道:“钰儿,你叫我声伯父,有好事先想着我,拿我当长辈尊敬,我不能瞒你,你阿父他……” “陆邦俘了他,那人不是个好东西,一点王爷体面不讲,空口白牙居然敢要两座城,钰儿,我是你阿父的长兄,自然不会放弃救他,只是,两座城……”赎价太高了! 苏冼顿声,眼神复杂的望着程玉,既不想骗她,又怕她理解不了。 毕竟,做人儿女的,尤其还是大侄女这样生长乡下,说难听点没太多见识的,基本就没顾全大局,衡量利弊的想法,甚事都不管,哭着闹着,抱大腿嚎啕就要亲爹什么的,一点都不奇怪啊! “伯伯,陆郡王他,他要了哪两座城?”不过,出乎苏冼意料,听见这个消息,程玉狠狠拧了拧眉,眉梢眼角是藏都藏不住担忧,却没有哭闹恐惧,而是拼命压抑着情绪,尽量冷静的问。 “呃……他,他要了翁城和靖城。”苏冼一怔,本能回答。 “翁城和靖城?我记得那是两个大城,城内百姓众多,翁城依傍宴江,有粮有矿,靖城则挨着太原郡……哎啊,胶县是不是就在靖城领土里?那可是太原九江两郡接镶之处啊,又依着天险,要是割让给陆郡王,九江郡就危险了,不行不行!”程玉喃喃,拼命摇头,眼眶都开始泛红,泪水缓缓流下,她身体颤抖着,轻声哽咽抽泣起来。 “我阿父,我阿父是英雄,苏伯伯,他是英雄,虽然我没见过他几面,但是我知道他,我明白他,阿父是那样仁民爱物的人,怎么可能愿意让您用百姓,用城池来换他的呢?” “娘跟我提 分卷阅读41 过,靖城是他打下来的,是他拿命,拿血,拿麾下将士,一刀一箭拼下来的,我相信他宁愿一辈子被困太原城,哪怕没了自由,哪怕没了性命,他都不会愿意如此屈辱的回来,苏伯伯,您拿城池换了他,我阿父不会感激你的,他只会自责,只会觉得你看轻了他。” 用手捂着胸口,程玉泪流满面,“从小到大,不管是大母,还是阿娘,我周围所有人都告诉我,我阿父是神勇无敌的大将军,他不能回家,我见不着他,是因为他在鞠躬尽瘁,他在保家为民,清明乡能那么安稳,我们能活的那么悠然,都是因为阿父,是他保护了我们……” “所以,苏伯父,不要,不要,您不要为了我阿父一个人,为了我们区区一家,就让两个城池的百姓们身陷囹圄,陆王爷不是好太守,太原军凶残暴虐,百姓们落到他们手里,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我阿父不会想那样的,我相信,他宁可马革裹尸,宁可青山埋骨,都不会愿意您做出任何错误的决定,而我,我做为阿父的女儿,哪怕痛彻心肺,哪怕余生难安,我都要替我阿父诉明心志,苏伯父,苏太守,请您三思啊!”沙哑嗓音嘶吼出来,程玉声泪俱下,泣不成声,从她颤抖的身体,惨白的脸色,完全能看出她有多么的悲戚和英勇! 真真是…… 大义凛然! 大公无私!! 可歌可泣!!! 视死如归!!!! 把苏家三人给震撼的啊,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了。 【哎,大玉,你替楚元畅‘视死如归’了,就没想过问问人家的意见吗?我怎么觉得他宁愿苟延残喘的活着,被千人唾骂,万人鄙视,都不想马革裹尸啊!】狗子吐着舌头,都有点同情楚元畅了,【人家想活着,活着,活着!!】 【他觉得?我不要他觉得,我要我觉得!】程玉‘悲痛欲绝’着,默默翻白眼儿,【我觉得都到这地步了,他就应该英勇就义,玩什么诈尸?】 【安安稳稳死太原郡不好吗?回来什么回来,我这边安排的妥妥的,眼看要名垂千古了,他回来干什么?想沾光啊?】 呸! 臭不要脸的! 想的美!莫挨老子,给爷爬! 第二十二章 再苏家三人,九江郡最高领袖们的面前,程玉斩钉截铁,哦,不,是大义凛然的彻底断了楚元畅的后路,对此,苏家人纷纷表示了他们震撼、感动…… 当然,做为一个‘好兄长’,就算程玉坚决表明立场,苏冼也不会真的不管楚元畅,不过是拒绝陆邦城池换俘的条件,接着谈判罢了。但,对程玉来说,没因为她展示出的能耐——曲辕犁、筒车,而让苏冼妥协,为奖励她付出代价去换楚元畅,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毕竟,莫挨老子嘛! 当着程玉的面儿,苏冼书信一封,八百里加急给苏勋去了消息,拒绝城池换俘,让他在保证楚元畅安危的情况下尽量‘讨价还价’,把人救回来…… 对此,程玉不可置否,反正,有苏勋在呢,且不用她操心。 —— 暖风徐徐,旭日东升,转眼,天亮了。 马不停蹄,苏冼和程玉开始行动起来。 看着舆图,摆着沙盘,他俩人就九江郡的山川河流走势对谈了整整一晚,初步订下了计划之后,就开始分头行事了。 人力、发布、宣传、推广、普及……当然由苏冼来负责,至于程玉呢,她就带着袁家一众着手建立工坊,布告招收各类工匠,并且,派人接来玉柳乡的‘老师傅’们,开始扩大生产,希望尽量能再秋种前,将一切准备妥当。 苏冼治下有八个郡,其中九江乃广粮大郡,保住九江,苏家就不会崩盘,百姓们苦归苦,依然能勉强支撑渡日,因此,舟车劳顿,废寝忘食,程玉疲命奔波九江郡的每一个角落……高高的筒车架起,潺潺流水不绝,干涸的田地渐渐湿润,百姓们领着良种,驾着曲辕犁,种着二茬稻,看着田间地头郁郁葱葱的稻苗儿,他们泪流满面,跪地叩首,声声高呼‘苍天有眼’。 古往今来,劳苦大众都是最最纯朴和善良的,程玉救了他们的田,给了他们生机,他们就把程玉当成‘菩萨’转世,当成那有眼的‘苍天’一样感恩,他们磕头、叩首、祈祷、祝福……给她立了长生牌位,一天三柱香的烧。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苏冼‘洗脑式’宣传的功劳。 分卷阅读42 虽说捞走了程玉的‘成果’,让人家白出东西不说,还得搭钱搭人搭功夫,但有一说一,苏冼应下的事儿,他还是做到了,帮程玉扬名什么的,人家绝对是认真的,完全走一路传一路,苏家挖渠大军所到之地,处处都立起了‘长生牌位’。 甚至还有人给程玉修祠堂,说她是水神的女儿,管天下江河湖川,且,她的祠堂跟普通淫祠不同,是苏冼亲自下笔批准的。 官方认准,保真保质! 【大玉,你不是说当圣贤吗?怎么成神仙了?记史书里和记神学里……效果不太一样吧?】狗子大葡萄眼里布满茫然。 【爱记哪记哪吧?老子都要累拉了,管不了那么多。】程玉瘫身床塌里,气若游丝的回答。 时时奔波劳累,处处昼夜不休,自从走进太守府的大门,跟苏冼恳谈之后,她就于没有好日子过了,见天上山下乡,拔山涉水,脚步不停,程玉累的两眼冒金星,气儿都要喘不均了。 什么圣贤?什么神仙?再这么熬下去,她妥妥的要升仙了! 还是两眼翻白儿直蹬腿儿的那种‘升’! 一奔两个多月,身体终于承受不起,程玉举手告饶,带着袁大姐回太守府,决定缓儿两天——这也是她开始普及筒车和曲辕犁之后,头一回休息。 想想都凄惨! 【溜儿,我跟你说,我承认!!我真是有病,老老实实等楚元畅完蛋,或者直接把楚钰的仇人无差别按死不香吗?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的将军府大小姐,我当着不舒服吗?好端端的,为什么想‘青史留名’啊?简直就是脑子进水了,放着好日子不过,我是自作自受啊,把我自个儿坑成这样!】程玉瘫手瘫脚,后悔的泪流满面。 狗子伸着小舌头儿,同情的看着她,【行啦,大玉,我知道你是累傻了,咱歇着吧,你闭眼睛,有事我喊你。】 【恩。】程玉含泪应声,头一歪,瞬间沉睡。 这一觉直睡到天色将晚,彩霞染云,有仆妇恭敬叩门,言说‘越夫人邀她正院用膳’,这是主家夫人表示客套尊重的礼仪,哪怕还是觉得很累,私心想干脆窝床上吃得了,程玉还是没有拒绝人家的好意,艰难挣扎的痛苦起身,简单洗漱换好衣裳,她随仆妇来到正院。 抬步迈进门槛,程玉抬头,就见越夫人和苏啄早已等在桌边了。 敛身上前行礼,她含笑跟母子俩人客套了几句,几番推让之后坐到次席,席间,越夫人跟随夫君步伐,句句声声,真挚诚恳的变着花样儿赞美程玉,生生将她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什么神啊,仙啊,圣啊,善啊,一个没都放过,嘴角之灵巧,言辞之广博,当真举世罕见。 听的苏啄都有点愣了。 毕竟,论起痴迷程玉——的智商和拍她马屁,苏啄自认绝对不输任何人,没想到今儿到是见识他娘的威风,当真……有其子必有其母。 输了输了! 心里突然升起股‘志同道合’的兴奋,苏啄一扫沉闷无声,主动开口跟越夫人讨论起来,席间的气氛瞬间热闹不少。 不过,跟苏啄单纯的赞美崇拜不同,越夫人话里话外,多多少少有点儿想给程玉飞高帽子,往半空里‘架’她的意思…… 当然,听得出来,人家越夫人此举绝对没有恶意,只是,眼睁睁看着程玉能回府休息,她心里确实有点寂寞,就随口说了几句,但是,非常可惜,程玉仿佛根本没听懂似的,就执着的低头吃饭,绝不抬头看脸儿。 ——她是肯定要休息,绝对不会把苏冼换回来的! 九江郡是姓苏的,妥妥苏冼的地盘,住着苏冼的百姓,所以,他受苦受累,晒的黝黑,熬的精瘦,整天大眼灯儿似的,几过家门而不入,两个来月不回府之类……不都是应该的吗? 越夫人独守空房,盼着夫君能回来陪陪她,程玉完全理解,但是,好不容易有了‘假期’,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爱莫能助喽! 闷头用膳,程玉没接越夫人的话茬儿,索性,人家不过抱怨抱怨,没想要真把她怎么样,又有苏啄‘裹乱’,谈笑风声间,晚膳结束了,程玉起身告辞。 越夫人热情的把她送到院门口,还特意叮嘱苏啄,让他陪程玉回院。 “阿啄,天不早了,你送送钰儿。”她这么嘱咐儿子。 “是。”苏啄点头应声。 拜别越夫人,丫鬟 分卷阅读43 领路,侍人执灯,程玉和苏啄退出正院,一路有说有笑的走着,很快到了程玉住处,站在院门口,苏啄轻声告辞,只是,程玉瞧他脸颊微红,额头见汗的模样,便开口邀请他,“进来喝杯茶,歇歇再回吧。” 自个儿府里,万一累坏了,那多冤枉啊! “这……”苏啄抿唇,冷清眸光闪烁着看程玉,神色间仿佛想拒绝,然而,最终,他还是道:“打扰钰娘了。” “无妨。”程玉笑笑,没追问什么,只是侧身把他让进来。 两人肩并着肩,一同走进正屋,面对面坐下,程玉唤来丫鬟捧上热茶点心,徐徐饮了两口,静待片刻,她见苏啄脸色好看多了,这才笑着开口,“阿啄,有段日子没见过你了,我观你气色不错,果然还是家里养人……” 送她回院足足一刻钟的路程,居然只是额头见汗,而没大口喘气,可见在‘养生’这一道上,越夫人确实是有手段的。 “气色好?呵呵,有什么用处?”苏啄苦笑,手里捧着茶杯,他直视程玉,眉梢眼角间是数不尽的疲惫苦涩,“钰娘,我是九江郡的少君,是阿父的嫡子,按理应该和他共治九江,替他分忧解难,扛起本就属于我的重担,可如今呢……” “你和阿父披星戴月,奔波劳苦,忙的昼夜不停,有家难归,而我却整日软枕高卧,淡看风云,这,这……”他梗住,伸手捂着脸,闷闷的道:“钰娘,我心里好生难受,好生羡慕!” 不是羡慕她的聪慧,她的名声,而是……“如果我有似你般健康的身体,我宁愿折寿二十年。”他喃喃的说着。 到让程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 【哎,溜儿,你帮我扫描一下,看看苏啄的身体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弱成这个德行,还有没有的治?】她伸手戳狗子。 【好。】狗子脆生生答应,摇着尾巴用小爪按开扫描仪,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把苏啄扫了个遍,连膀胱都没放过…… ‘嘀嘀嘀’声响不停,半晌,医疗图出来了,狗子按小爪打量着,口中不停啧啧,【哎呦,哎呦……】 【他怎么样?】程玉连忙问。 【这个真是……有点麻烦啊!】狗子叹气,把医疗图怼到程玉眼前,【大玉,你看看吧,苏啄的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免疫系统的锅,早产造成的,在咱们那里的话,不过吃片药的事儿,可凭九江郡的医疗条件……】 【妥妥早死的命。】 第二十三章 程玉没当过医生,狗子给的医疗图,她不太看得懂,不过,结论她是听的真真的。 【……这么严重,没救的吗?】程玉蹙了蹙眉。 虽然早知道苏啄没活过三十,但,这个知道,是楚钰记忆里的一闪一过,对她来说根本没有真实感,可如今……苏啄活生生坐她面前,两人相处了那么久,多多少少有些感情,尤其,这人还是她‘迷弟’,见天各种彩虹屁拍她,眼睁睁看着他夭折,程玉还真有点不忍心。 【溜儿,你想想办法。】她催促着。 【办法有啊,还不止一个呢,最简单有效的,你花100个灵魂碎片,从系统商店里买一粒百病消,偷偷给苏啄灌进去,我保证他瞬间气壮如牛,活到九十九!】狗子摊摊小爪。 【溜儿,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讽刺我?我手里有多少灵魂碎片,你难道没数吗,100个?开玩笑啊,我辛辛苦苦完成一个任务,不过就得这个数儿而已,哪有多余的给苏啄治病?】程玉大惊失色,苏啄的‘价值’,贵的出乎她的意料,吓的她连连摇头,【放弃放弃,我真是治不起他……】 【大玉,你别害怕,苏啄的话……他身体底子确实很差,但不得不说,后天养的不错,按我扫描结果,他应该能活个四十出头,按时下的平均死亡年龄,他不算少死,活的挺长了。】狗子轻声。 【四十出头?他不是不到三十就没了吗?】程玉疑惑,【难道我记错了?】 【没有啊,不过,不到三十没了,不代表是病死的吧?跟他身体应该没关系!】狗子就说:【我的扫描仪是总部给配的,绝对不会有错。】 【那苏啄……是怎么回事?】程玉挑眉。 【谁知道了?这是你们肮脏人类的内部问题,跟我一个单纯、无辜、纯朴、善良的小智脑有什么关系?】狗子晃着耳朵。 【溜儿,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程玉抽着嘴角。 狗子哼声,别 分卷阅读44 头傲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物随一主,我是你的智脑,陪了你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还要脸?那是什么东西?不懂!】 程玉:【……】 【咳咳咳……】大咳两声,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程玉目光一飘,落到苏啄脸上,【溜儿,你的意思是,苏啄现在身体还可以,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差,所以,我指派他干点儿活,应该可以吧?】她问。 狗子瞬间把眼睛瞪的滚圆,几乎不敢置信,他惊声,【大玉,你,你太过份了吧,苏冼给了你那么多人,你不缺苦力使唤啊,苏啄是病殃,跟普通人不一样,你让人家干什么活?】 【阎王都不差饿兵呢,你让个半残干活?你的良心呢?】 【你吃了呗!】程玉翻翻白眼儿,瞧狗子百爪挠屏,都要咆哮了,不由笑了笑,没理会它,而是抬头看向苏啄,开口道:“阿啄,你别这么灰心丧气,好像天要塌下来似的,我知道你的心思,明白你的苦处,咱们上回在将军府的时候,不是都谈过的吗?” “你明明答应了我,要坚持,要拼博,要好好享受生活,这才多久功夫啊?言犹在耳,你怎么突然变卦了?我知道你难受,知道你自责,可事实就摆眼前了,你的身体就是不如常人,这是你在自责,在难受都改变不了的啊!” “咱们得接受现实。”她语重心常的劝,起身慢步上前,伸手拍拍苏啄的肩膀,温声道:“你与其再这纠结,痛苦,到不如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照样是帮和我苏伯父啊!” “力所能及?是什么?”苏啄昂头,怔怔望她。 “嗯?很多啊,工坊、木坊、帐目、粮草、宣传……这些地方都缺人,你随时可以做啊!”程玉笑笑。 “但是,我,我不会,我没学过……”苏啄喃喃,素来清冷的眸子里夹杂着惊喜和恐惧。 “没关系,我教你呀!”程玉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 苏啄则有些傻傻的,都顾不上害羞了,只是不敢置信的问,“钰娘,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会教他的吗? 不会害怕他生病、不会害怕被连累、不会害怕吃力不讨好的……教他? “嗯。”程玉柔声,含笑看着他,眉桃眼角染上温暖,心里则是痛苦哀嚎着…… 老子的假期啊!!! —— 已经答应了人家的事儿,不管心里多后悔,做还是要做的,程玉从来是个说话算数的人,美男面前夸下海口,就算假期黄了,她还是遵守诺言,把苏啄拎到身边儿,给了他些活儿干。 当然,凭苏啄的身体状况,繁琐的、复杂的、辛苦的、奔波的……这些,他通通都做不了,程玉便干脆让他当了个‘贴身秘书’,帮着她整理资料,写写画画,顺便撸撸‘宣传稿’,反正她要做山川布局图,而苏啄,别的不说,贵族公子的基本技能——琴棋书画都是会一些的,用起来比苏冼给的幕僚好使多了…… 毕竟,这人是她‘迷弟’,对她言听计众,不管她吩咐什么,都点头应是,从不反驳,确实方便的很啊。 尤其,他还是九江郡少君,身份高贵,地位超群,有他站队力挺,九江一系政治方面的勾当,文武官员的纠结,就不用程玉耗神,全被他接过去了。 到是意外之喜! 不过,唉,不得不说,凡事有一利,肯定有一弊,哪怕有狗子声声保证,苏啄的身体依然让人担忧,说真的,程玉没给他安排多少活儿,除了坐着桥子四处‘社交’,就陪着她坐屋里写写画画,撸撸宣传稿,一天工作的时间都不超过五个小时,然而…… 苏啄还是三天两头这疼那疼,偶尔卧床不起,端是大病不犯,小病不断,程玉见天挨期姬和鹤椿的小白眼儿,就连越夫人,私下都对她颇有微词,不过,许是看儿子病归病,却是每天眉眼舒展,精神百倍,笑容爬满冷淡脸庞…… 他是如此愉悦、如此快乐…… 身为一个母亲,越夫人怎么忍心阻止他? 心里默默担忧着,她一句阻止的话都没说,反而唤来期姬和鹤椿,狠狠教训了她们,又认真表示,把苏啄交给程玉照顾,请她劳神,多花些心思,对此…… 程玉:…… 她是单纯看脸随便关照一下而已,突然弄的这么郑重,亲妈都出面了,她有点儿紧张啊,怎么办? 要是出了问题,她是不是得负全责?嘤嘤嘤,好可怕!! 带着控制不 分卷阅读45 住的心惊胆颤,程玉痛并快乐的忙碌着,再苏家治下的各处郡城内来回奔波,马不停蹄,偶尔累极倦了,就回太守府看看苏啄,跟他扯扯皮,找他解解压,查查工坊帐目,看看工作进度,顺便到百姓们给她建的生祠里上柱香,算是放松一下…… —— 时光穿梭流过,转眼由秋至冬,由冬转春,新的一年开始了! 老天爷依然没开恩,还是不下雨,整整一年有余,足足八个郡,天下半壁江山滴水不见,余者所在亦多少受了影响,旱灾——彻底闹起来了。 最先遭灾的,自然是那些没田没地的佃户们,他们本就是社会底层,靠租种地主土地过活,如今天下大旱,土地干涸,他们汗珠落地摔八瓣儿的挑水,都满足不了田地的需要,辛辛苦苦劳作一年,刨去交税交租的粮食,剩下的…… 呃,没有剩下的了。 交税交租都不够呢,苦干一年,倒欠了地主的钱,卖儿卖女都还不起,这群人……是最先倒下的。 至于那些有地阶级——全家老少靠着几亩,十几亩土地刨食儿的广大劳苦群众们,大多挣扎再倒和不倒的边缘,一年的灾荒而已,卖妻卖女还能勉强坚持下来,但,今春如果依然不下雨,连旱两年,他们约莫就得逃荒了。 ——寻找会下雨的地方! 这次遭灾的七个郡,其中有四个是苏家治下,三个归陆邦管理,不过,别看苏冼治下遭灾范围大,足足有四个郡,可是,不得不提,因为有程玉鼎立相助,准备相对充足,都种上了二茬稻,竟然勉强抢救回来不少。 当然,减产是肯定的,少说也得有四成,但是,最起码没颗粒无收啊。 还是能坚持的。 尤其,不知是要遵守诺言,还是要安抚百姓,给他们信仰,让他们能坚持度过灾荒,这半年来,苏冼给程玉扬名扬的相当到位,他治下各大郡、城、县、镇……就连乡村地方,都已经知道春城出个楚家女郎,名唤钰娘,她是天上水神,怜悯百姓辛苦,遂投胎转世来福泽天下…… 程玉:她原来不是水神女儿吗?怎么突然成本尊了?她杀她爹升级了吗? 人类——从来都是需要信仰的,什么‘今生修来世’,‘受苦是积福’这一套,很能安抚劳苦大众,反正精神有依托——水神都转世了,旱灾肯定长不了!生命有保障——粮食减产归减产,好歹能混个半饱,不至于断顿,太守又下了免赋政令,两年不用交税,对老百姓们来说,已经够可以的了! 生活很有指望。 因此,太源郡里,陆邦为了灾旱头痛欲裂,境内民乱四起的时候,九江郡还相对平静。 第二十四章 春城,将军府。 丫鬟梧桐捧着首饰盒子,匆匆穿过假山,步进回廊,垂头挪步,她来到小楼,轻声叩门。 屋里,丹朱趿着鞋子来开门,瞧了梧桐一眼,喜道:“梧桐姐姐,你可回来了,女郎正等着你呢,都要恼了!” “东西可取回来了?”她退身,边将梧桐让进来,边探头瞧她手里的盒子。 “嗯,取回来了。”梧桐含糊应声,脚步不停,面色有些沉重。 步进正堂,转过屏风,她匆匆来到内寝,打眼一瞧,就见自家主子——姣夫人正坐塌边,一手拿着花棚子,一手点着女儿楚琼的额头,眉眼舒展的说笑呢。 “奴奴见过夫人,见过姑娘。”悄声走上前,梧桐跪地叩头。 “哎呦,你到是舍得回来了?”楚琼转头看她,不满的拧眉抱怨,“让你到银翠楼取几件首饰而已,又不是十万八千里,居然那么慢?明明天没亮便出门了,这会儿已经晌午,你怎么办的差事,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跑哪儿去耍了?”她怒道。 姣夫人同样垂眸,面色淡淡。 “回夫人,回姑娘,奴奴冤枉,不敢怠慢您的差事,只是……”梧桐叩首,头都不敢抬的急急解释,“今儿奴奴到银翠楼给姑娘取首饰,那银楼老板不收奴奴的银子,非说要给奴奴免单……” “奴奴记得,夫人曾经交代过,不许奴奴们仗着将军府的名号欺压百姓,便执意要给他,但那老板就是不要,奴奴跟他撕扯了许久,最后把银子扔到地上跑了,那老板还追了奴奴两里地,非要还给奴奴,为了躲他,奴奴鞋都跑丢了……”梧桐抽泣,委屈极了。 然而,很可惜,不管她说的多么可怜,楚琼一个字都没信,扬起眉头,她满面愠色 分卷阅读46 ,猛地站起身,指着梧桐骂道:“好奴才,你当我是傻子吗?会信你的胡言,谎话不能编的正常些?银翠楼的老板疯了啊?他凭什么不收你的银子?” “往日咱们在他那儿打首饰,他哪回少要了?你有甚个特别?他怎么不要你的?还说什么追着你给你银子,鞋都跑丢的话……你觉得我会信?” “你哄鬼呢?”楚琼伸手,狠狠推搡着梧桐,到不是单纯恼她回来晚了,而是,这丫鬟把她当傻子,她觉得智商受到了羞辱。 不过……“姑娘,奴奴没骗您啊。”梧桐被推搡的直摇晃,狼狈不堪的趴地上,她急急解释着,“是真的,是真的,奴奴没说慌话,全是事实啊!” “事实?呵呵,银楼老板疯了?有银子不挣,你是他娘啊!”楚琼越发生气,抬腿就是个窝心脚。 “哎呦!”梧桐应声而倒,疼的脸色惨白,她哀声道:“姑,姑娘,那老板不是看奴奴,是,是他说是因为大姑娘……” “大姑娘,你是说钰娘吗?”一旁,冷眼旁观瞧着,姣夫人突然插嘴。 “对,对,夫人,就是钰姑娘。”梧桐连连点头。 “琼儿,莫要闹了,你回来。”姣夫人沉脸,伸手拦住女儿,把她拽到身边,她站直身子,垂头看向梧桐,冷声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儿?你从头到尾跟我说。” “是是!”梧桐抽泣着,艰难跪直身子,双手捂着胸口,断断续续道:“奴,奴奴今儿清晨到银翠楼给姑娘取首饰,原是小二招待奴奴,他看了记册,知晓了奴奴是将军府的人,便跟奴奴攀谈,句句声声赞钰姑娘,说她是仙人,是统领江河湖川的神女,素手能取天河水下来,活百姓,救万民,泽被苍生……” “奴奴不过是丫鬟,没资格谈论主子,便不欲跟他闲扯,可那小二声音太大,呼拉拉引来许多人,知道奴奴是将军府的,便围着奴奴问三问四,奴奴摆脱不了,被他们拦住了,花费了许多时间,后来,连银翠楼的老板都闻迅赶来,看奴奴取的是首饰,就直接给免了单子,怎么说都不要银子……” “奴奴解释了,说这首饰是府里二姑娘要的,不是送给钰姑娘,可是老板不听,只说什么,他是从乡村走出来的,家里三亲六故都居乡间,遭了旱灾,要不是托钰姑娘的福,他族里百十多人肯定熬不过去,他承了钰姑娘的恩,万万不能收将军府的银子,不管是给哪位姑娘的,这都是他的谢礼……” “而且,而且……”梧桐抽泣着,小心翼翼窥了楚琼一眼,悄声道:“除了姑娘原订的钗环之外,那老板还给了九十九颗粉珠串的颈链,说是托奴奴送给钰姑娘,替他叩个头,谢个恩……” “呸,好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姑娘付不起那几个银子吗?谁要占楚钰的光?”勃然大怒,楚琼听不下去了,狠狠踹了梧桐一脚,她破口骂道:“什么神仙?什么恩泽?不过是个低贱匠女,会摆弄几块木头而已,很了不起吗?哪里值得如此?世人都瞎了眼啊?” “堂堂将军府的姑娘,做些什么不好?见天的田间地头乱转,那么喜欢土地,那么喜欢拉犁,她做什么回来?直接留在村子里,嫁个粗野农夫,做个无知村妇不行吗?” “我是好人家的女儿,自来清清白白,跟这样的人做姐妹,当真羞死我了,摆弄烂木头,拉犁浇田,侍弄畜生,又跟些个大男人东奔西跑,窝在臭哄哄,满是地赖流氓的坊子里,她要不要脸?” 楚琼呜呜的哭,手上不停撕打梧桐。 “哎呦,奴奴知错了,姑娘饶了奴奴吧……”梧桐不敢反抗,只能一边痛呼谢罪,一边小心翼翼的闪躲。 “够了,琼儿,别闹了!”眼见楚琼撒泼,姣夫人紧紧皱起眉头,狠声斥了女儿一句,随后敛步上前,悠然扶起梧桐,伸手抚着她紫青的脸颊,眉眼间闪过一抹心疼,“好孩子,你说的话我听明白了,这事儿怪不得你,是我误会了,当真是对不住,到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桐丫头,好姑娘,我知道琼儿不对,不该这样责打你,但是,你伺候了她这么多年,该知道她不是针对你,不过近来心气不顺,恰好让你赶上了,就拿你撒了火,她不是故意的,你别怪她,我替她给你陪个不是……” “不不不,夫人您太说的严重了,奴奴是哪个牌面的人?”梧桐吓了一跳,本能摇头拒绝,“姑娘罚奴奴,肯定是奴奴哪里做的不对,奴奴不敢有怨言。” “梧桐,你这话说的不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哪有敢不敢的道理?”姣夫人柔声,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径自塞到她手里,“好了好了,拿着这银子买些糖吃,不许再生气了。” 分卷阅读47 “奴奴,奴奴……”梧桐抽哽着,觉得脸上胸口都火辣辣的疼,但是,瞧着手里足足二两重的碎银,那是她小半年的工钱,刹时把什么都忘了,只觉得夫人怎么那么好,那么温柔善良,她不过区区一女奴罢了,是签了死契的,别说挨几个窝心脚,就是被姑娘打死了,都不过一卷破席的事儿,哪值得夫人又是道歉,又是给银子的? 真真,真真普天下都没有这么好的主子了! “夫人,本就是奴奴没办好差事,您还给奴奴……您,您和姑娘都是好人,奴奴不知怎么谢您……”梧桐呜咽,语无伦次的说。 “好了好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身上有伤,回去歇着吧,给你几天假,不用伺候了。”姣夫人笑着催促她离开。 梧桐含泪点头,步履蹒跚的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转过屏风,离开正堂,屋里眼瞧没人了,姣夫人原本温和柔顺的脸瞬间阴沉下来,表情明显恼火,她大步走到楚琼身边,伸手戳她的额头,没好气的道:“你这傻丫头,跟你说过多少回,打人不打脸,哪怕是个丫鬟呢?” “她是你房里伺候的,身上有伤就算了,总归没人瞧得见,脸上挂彩是个甚意思?你好好的姑娘家,还没开始相看呢,就落下一个打奴骂婢的暴虐名声,这样能行吗?万一传出去,哪个好人家肯要你?” “那匠女还杀人呢?你怎么不说?”楚琼小声反驳,一脸不服。 说的就是程玉夺权时,杀奴罚婢的事儿。 “她是我女儿吗?我说的着人家吗?”姣夫人恨声,横眉立目的,“人家是嫡女,人家有亲娘,人家还有名声,人家不靠闺阁里的美名就能独活存世,照样名垂千古,从此贵不可言,离了将军府,离了楚家姓,人家依然是生祠林立的‘尘世散仙’,你行吗?” “我,我……”楚琼瞠目,哑然失声,眉宇间环绕着数不尽的茫然和惊诧,仿佛那是一团她根本看不明白的‘迷雾’,“娘,我不懂……”她喃喃着,“楚钰她,她这样对吗?” “她不是应该留在府里,跟我们斗狠夺权,打压我们,欺凌我们,报复我们吗?她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做那些东西?是因为想当神仙吗?” “天天水里来土里去,执农田贱业,做匠女木工,我想想都觉得日子难熬,肯定要受很多苦,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她……有病吗?” 楚琼拧着眉头,发出灵魂问句。 第二十五章 从出生起安居将军府,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自家庄子,楚琼的提问完全出自真心,没有一丝一毫故意贬低的意思。 凭她的人生阅历,她真的理解不了程玉的做法。 不过,饱经事故——从九卿贵女到青楼红姑,从皇后都当得到泥腿子家小妾,姣夫人当真什么都经历过,对程玉的做法……说真心话,她是羡慕、敬佩、甚至是崇拜的,她要是有程玉的本能,哪怕只一半呢,都不至于走上今天这条路…… “我的儿啊,你不懂,你姐姐那条路,难走归难走,但腰杆子挺的直,人家站的稳啊。”姣夫人长叹一声,“百千年后,万世不存,你、我、你阿父、全家人都化做尘土,没人会记得我们,但是她不一样!” “史册会记下她,郡制里会有她,百姓们不会忘记她,世世代代,他们会口口相传,哪怕她死了,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两百年……她的祠堂里,都会有给她上香祭拜……”她轻声,目光幽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的亲生阿父,大靖末年位高九卿,他平生愿望就是青史留名,配享太庙,做个老百姓交口称颂的好官,但是,穷他半生,耗尽心血,他都没有做到,甚至还累及家族,堂堂百年大世家,最后就剩下她个女流之辈,沦落青楼,给人做妾…… 然而,程玉一个小姑娘,年不过十六,人家已经扬名天下了。 姣夫人微微眯起眼睛,眼角有些湿润。 “娘,我,我能听懂你的意思,但是,我还是不太明白……”满面茫然,楚琼怔怔看着亲娘那一脸惆怅,喃喃道:“楚钰她……被百姓们记住又能怎么样?有什么好处吗?那些下等民给她建祠堂,给她烧香?感恩她,跪拜她,对她来说有什么用啊?她又不靠那个活着?” “青史留不留名,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活一辈子,锦衣玉食,高床软枕不是挺好的吗?何苦为了些莫名其妙,没什么用的东西奔波劳苦,难道不是有病,自找苦吃吗?” “娘,您瞧瞧我,我是没什么名声,没谁感激我,但是我过的好啊 分卷阅读48 ,这些年嚼金咽玉,华服美裳,要什么有什么,身边伺候的人成群,这样的日子不美吗?做甚要百姓们给她祭祀,她自个儿不会嫁人,不会生儿育女吗?” 楚琼蹙眉,语带轻蔑,“楚钰的传闻,这段时间我听多了,什么‘拔山涉水,翻山越岭’的,那得多苦啊?她肯定没有我过的好……又是何必呢?娘你还羡慕她,有什么可羡慕的啊?” “咱们又不是缺那几个买首饰的银子?羡慕人家能白得吗?”她讽笑,翻了个白眼儿。 “呃……”灵魂一问,姣夫人刹时怔住了,面露深思之色,她缓了好半晌,才伸手点女儿额头,哑然失笑道:“你这小丫头,当真会狡辩,把我都绕进去了,楚钰扬不扬名,是对是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如今咱们该想的,不是怎样应对局面吗?” “应对?应对什么?她有名声就有呗,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楚琼一脸莫名。 姣夫人就叹,“当然有关系,琼儿啊,我难道没发现,楚钰的名声越响,咱们的处境就越难吗?这会儿都快跌进谷底,没翻身余地了!” “呃……娘,咱们不是一直斗不过嫡母她们……”根本没翻过身啊?说什么余地?楚琼不解,“不是说好等阿父回来……”在斗吗? “眼下的局面,你阿父回来也没用了!”。 毕竟,人家已经闯出一片天,不需要靠楚元畅了,甚至,很有可能,被敌军俘虏过的大将军,想要重新站起来,想要恢复往日威风,还得巴结有了‘神阁’的女儿呢! “琼儿啊,树都空了,咱们这些藤蔓的日子不会好过!”姣夫人叹息。 “啊……”楚琼瞪大眼睛,“娘,那,那怎么办?” “怎么办?呵呵,都到这地步了,我能怎么办?”姣夫人摊摊手,无奈望天,“胜者为王败者寇,拜倒辕门,俯首称臣,彻底不要脸皮了呗!” —— 姣夫人……不得不说,确实是个当机立断的人,将军府内威风那么多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一朝势落,眼看缓转不回来的时候,她是真的能低下头,拉下脸。 首饰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大清早,太阳刚刚出来,她就素白着脸儿,捧着麻席,披发赤足,一步一叩的跪到了袁夫人院里。 “怎么个意思?她这是什么路数?”大清早刚睁眼,头没梳脸没洗,就有丫鬟禀告门口跪个人,还是素来讲究形象,无妆不出的姣氏,袁夫人真有些诧异了。 稳坐梳妆台,她透过窗栊向外看,“阿姣和我,不是挺有默契的吗?她让她底下那些人,老老实实不惹事儿,听说听调,我对她和琼儿一视同仁,不用正室嫡母身份整治她们,直到将军有了结果,或是归来,或是……”凉了,“怎地现下做出这副样子来?” 她想干什么?苦肉计吗?楚元畅没回来的,苦给谁看啊? 袁夫人挑了挑眉,伸手点指丫鬟,吩咐她,“你出去问问,看她什么意思?” “是。”丫鬟应声,转身出屋,踩门槛儿跟姣夫人搭了几句话,随后,快步转回,轻声禀告道:“夫人,姣夫人说,她想您谈谈,向您请罪。” “谈谈?请罪?”袁夫人疑惑,透过窗户盯着素衣跪席的姣夫人两眼,她沉吟片刻,突然笑了,“到要看看她想做什么……唤她进来吧。” “是。”丫鬟恭声,领命而去。 很快,姣夫人进门,敛步垂眉,态度必恭必敬,跪地便是叩首,“妾姣氏拜见主母。” “……”袁夫人凝眉,神情越发疑惑了。 平素姣夫人来见她,不过福福身,口称‘夫人’罢了,此回又是磕头,又是‘主母’的,到底什么情况?有阴谋吗?还是想要陷害? 她怀疑着,不免小心起来,上下打量姣氏,谨慎道:“行了,快快起吧,都是一家姐妹,何必这么客气呢?” “主母宽容,妾却不好越礼。”姣夫人轻声,几乎是五体投地的跪着,把投降的态度,表现的淋漓尽致。 “你……到底要做什么?好端端摆出这副模样?”袁夫人垂头看她,“阿姣,若是苦肉计,可就没意思了!” “主母莫要嘲讽妾了,事到如今,什么苦肉计都没用,妾是来俯首称臣,求您给条活路的。”姣夫人苦笑着。 “啊?”袁夫人一怔,没太听懂。 她是普通匠女出身,从未接触过政治,女儿被万民称颂,她高兴归高兴,却不像姣 分卷阅读49 夫人那么敏感,能察觉出背后的干系。 “主母啊!”姣夫人昂头看她,叹了一声,“妾想请您屏退左右。” 袁夫人皱了皱眉,思索片刻,挥了挥手。 丫鬟们垂头,鱼贯而出。 内寝里,便只剩下了袁夫人和姣夫人两个。 “主母,钰姑娘有大才,能脱家族而出,妾自愧不如,您养出顶顶好的女儿,妾输的心服口服,来向您求和讨饶来了。”姣夫人很放的下姿态,袁夫人没让她起,她就一直跪着,满面陪笑,“主母,您仔细想想,您和妾之间,说白了,其实没有什么不能调和的大矛盾……” “妾知道,这些年来,妾越俎代庖,伤了您的心,但是,有些事儿不是妾一个人能决定的,不能全怪到妾头上……”就比如说,把您留乡下,不接您进城,“妾愿意赎罪,从此遵从您的吩咐,唯您马首是瞻,做您膝头乖顺听话的奴婢……” 姣夫人昂头,一脸真心实意,然,袁夫人面无表情,根本没动容的意思,她也不气馁,接着劝,“主母,妾之心如日月明空,没有半丝半毫的虛假,是真心想要向您投诚的,妾愿意把这些年的积攒……将军府内外,所有听妾吩咐的管事、帐房、庄头……妾结交下的人脉关系,知交好友,还有将军留下的暗桩名单,全都交给主母……” “您初来乍到,手里没什么人,哪怕这会儿掌着管家权,同样不稳当,且,夫主被擒,将军府这会儿闭门琐户,但不能永远如此啊?府里女郎和郎君们总要成婚,得出外交际……夫主是武夫新贵,总有那世家人瞧不起他,女眷外出行走同样艰难,惯会被人嘲笑,且,不是妾妄言,您的出身恐怕更是会……”被人讽刺贬低。 她低声苦笑道:“……妾的来历,想来主母听说过,虽则有辱门楣,但,多多少少,世家里的条框,妾还是懂的,也交际下些朋友,若主母怜惜接纳妾,妾愿意给您提蓝执扇,做个引路丫鬟,助您早早融进九江贵妇的圈子。” “且,主母,投诚的不止是妾,还有妾那一双儿女,琼儿是姑娘家,没甚志向,作用不大,也能联门好姻,至于阿璧,他是不如钰姑娘大才,总还是个男儿,外出行走天生就方便些,不说帮钰姑娘吧,能些许替她做些小事,都是好的啊!” 姣夫人说着,把一家三口齐齐奉上。 第二十六章 姣夫人的投诚,代价不可谓不高,诚意不可谓不够,哪怕厌恶她母女如袁夫人,都难免有些动容了。 稳坐梳妆台,居高临下瞧着她,脊背弯曲,胸脯挨地,她跪的五体投地,卑微如尘埃一般,“阿姣,你图什么啊?”完全出自内心,袁夫人问了一句。 是啊,图什么啊?楚元畅还没死呢,府里孙老太太被楚琼拢住了,姣夫人手里握着暗线、人脉、管事,外头还有个活生生的大儿子,根本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啊? 为什么要投降? 还投的那么彻底——完全跪舔式趴投? 袁夫人不能理解。 “主母啊……”袁夫人长叹,眸子里含着股说不出的微妙之感。 如果能挣扎,能存活,她何尝愿意扔下脸皮?早年从青楼走出来的那一刻,她就发誓一定要‘站起来’,要挺直腰背,可是,时世从来不如人愿,她想活命啊!! 楚钰——府里的嫡姑娘,已经走出她能控制,甚至是接触到的范围,去到另一个层次,而那个层次的人,想处理她,当真是太容易了。 甚至,但凡嫡姑娘做事粗鲁些,不那么再乎面子,那么,不单是她,连她的儿女,都不过人家几句话的事儿。 姣夫人怎么敢犟着?用一家三口的性命,赌人家嫡姑娘脸皮儿薄不薄?当然得赶紧趁局面还没那么糟的时候讲和投诚,这样成功率都大一些,待遇想来也会更好,要不然…… 万一楚元畅回来了,她手里这些东西便一文不值,甚至,一个闹不好,那男人还会拿她给嫡姑娘撒气,那时候,就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主母,妾之言语,完全出自真心,如有半句虚假,愿受天打五雷轰,死后入阿鼻地狱,求主母明鉴,收下妾吧!!” 妾要求不高,只求碗中有食、身上有衣、头顶有瓦、单纯一条活路啊! “您跟钰姑娘提一提,说两句好话,妾是真心的啊!”姣夫人悲声,泪水都再眼圈儿里打转。 那模样,不得不说,确实有几分悲惨,到让袁夫人有些犹豫了,微微蹙眉,她 分卷阅读50 沉思许久,想了又想,没从姣夫人的提议中,发现丁点不利她和女儿的地方…… “阿姣,你的事儿我会仔细考虑,也会告诉钰儿的。”沉默了好半晌,足足有一刻钟的功夫,袁夫人突然开口。 “主母!”姣夫人悲戚,‘呯呯’磕了三个响头,泪水顺着脸颊滑下。 —— 敌人跪的那么彻底,跪的那么莫名其妙,袁夫人半懂半不懂的,府里还没人能跟她商量,琢磨了几天,在姣夫人殷殷期盼,悲悲哀求的眼神下,她手书一信,派人送往九江城。 递到程玉手里。 而正巧,信到太守府那天,程玉刚刚结束一天的劳碌,准备回院用晚膳。 盘腿坐塌间,一手捏着点心,一手拿着信,她边吃边看,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 【哎?姣夫人投降了?她跟你娘称臣了?为什么啊,大玉,你都还没空出时间收拾她呢,她咋突然缩了?是有什么阴谋吗?】狗子瞪圆眼睛,感觉不可思议。 那是姣夫人啊,从九卿贵女到流落青楼,从尘世清倌到当朝皇后,何尝是个简单的人物?虽说这会儿落到下风了吧,也不该这么快认输啊? 怎么不得对峙几番,好歹挣扎挣扎呀! 就这么束手就擒啊啦? 狗子简直不敢相信。 【这才是聪明人呢,能忍胯下之辱,愿意委屈求全。】程玉轻笑,惦了惦信,把点心塞进嘴里,含糊道:【就像当年流落青楼,那会儿,她但凡不妥协,不低头,恐怕早就跟她亲娘姐妹一个待遇,骨头都烂成灰了,可凡事不能只瞧眼下,你看看她这些年来‘称霸’将军府的日子,你能认为她当年的低头是输了吗?】 【这会儿跟那会儿有什么不一样?她去找我娘‘称臣’,不管是磕头,还是流泪,表示出百般狼狈,万般不堪,不过是想让我和我娘心里痛快了,松松手放她一马,毕竟,她手里握着的那点东西,根本不能跟我对峙……】 【天旱着呢,我还是水神本神,她一个‘凡’女,哪来的本事跟我斗?她跪的爽快,就是怕我哪天有闲功夫想起她,顺手把她收拾了……】 【那……大玉,你觉得她是真心投降吗?是不是想让你放松警惕,然后搞你啊?】狗子小声问。 程玉挑眉,点了点那信,【应该是真心的,我和姣夫人一系,目前还没有不能调和的矛盾,我发现楚琼和苏勋私情的事儿,她们还不知道,把我和娘扔乡下什么的,不是姣夫人一个人的过错,她完全可以推到郑氏和那群妾身上,把自个儿摘的干干净净!】 【自我和娘回府,姣夫人那一系……表现的其实挺可以,最起码明面儿上没兴风,没作浪,都挺听话的,如果单纯只是我个人,没有客户的话,我会接受她的投诚……那是个聪明人,只要我愿意给她相应的利益和待遇,她会把将军府处理的很好,半点不用我操心。】 【甚至,就连楚琼和苏勋的事,她都能私下断干净了,毕竟,她一个青楼出身的妾室,能在九江脉系里活的那么滋润,无论高门世家的贵妇人,还是草莽新贵的泥腿子,她都能结交,都有友人,可见是个有手腕,有本事的。】 【对这样的人,给些宽待,是理所当然。】她耸肩,笑着说。 狗子支起小耳朵,迟疑,【大玉,你,你的意思……你准备接受姣夫人投诚啊?】 【没有啊,怎么可能接受?】程玉诧异挑眉。 【可是,我听你的意思,你好像不大反感姣夫人,甚至还有些……呃,我说欣赏不为过吧?】狗子小心翼翼的问。 【额,你这么说……呵呵呵……】程玉微怔,扬眉轻笑,【对姣夫人嘛,单我本人而言,的确是不讨厌,能从一介青楼红倌走到皇后的女人,不管过程如何,自然有值得人佩服的地方,不过,我和她站对立面,说什么都没用的!】 【毒杀袁夫人,害死楚钰,做为既得利益者,姣夫人是最大的嫌疑犯,哪怕最后查明她是无辜的,她同样是‘从犯,我哪有可能接受她的投诚。】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没做呢?】狗子疑声。 程玉蹙眉,下意识挺直身体,【溜儿,你这思想很危险啊,有点走偏了,你记住,咱们已经调部门了,不像以前再‘皇图霸业’的时候,必须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身边拉,那是为了当皇帝!这会咱们不一样了,咱们是有客户的人,端谁的碗,受谁的管,楚钰给咱们吃喝,咱们就得向着人家!】 b 分卷阅读51 r 【而且,你说的‘姣夫人现在是清白的,她什么都没做’的事实,是楚钰付出了灵魂,人家拿半条命换来的……你把立场给我站稳点!!】 【呃,好,我知道了。】狗子被训的直缩脖子,一句话不敢说了。 屋子里,气氛瞬间宁静。 程玉坐那儿,边吃点心边琢磨,表情颇有几分慎重,半晌,突然间,她把炕桌一推,猛地站起身来,大步朝外走。 【哎,大玉,你干嘛去?】狗子疑惑,【不是说今天休息吗?】 【我找苏啄有点事儿。】程玉边走边回答。 【有事儿?什么事儿?我咋不知道?】狗子惊讶,连声追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把我娘跟姣夫人搁一个府里我有点不太放心,她那份儿势单力薄的,智商还一般,真出点紧急状况,绝对斗不过姣夫人,肯定让人收拾的手掐把拿,到不如我干脆点儿,直接把将军府的人全挪到九江城来,把她放我眼皮子底下来得放心。】程玉回答,快步走出院子,【我找苏啄商量商量,让他派人过去。】 【哦……】狗子恍然,复又疑惑道:【那你怎么跟人家苏啄说啊?怕小妾搞事害死你娘什么的,这话可信度不高啊?人家刚跟你投的诚!】 【近来天旱,粮食减产,民心不稳,将军府里都是女眷,我怕万一有人闹事,她们抵挡不住,索性接过来大家都放心……】程玉挑挑眉,点指狗子额头,嗤笑道:【怎么样?这理由不错吧。】 【额,好吧。】狗子晃着尾巴,妥协了。 一人一犬边走边聊,很快找到了苏啄,把事情一说,苏啄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都没上禀苏冼和越夫人,他径直应下,派出人马前往春城,很快把人接了过来,甚至还帮着安排府宅,分派仆从,里里外外跟着帮忙,真真什么考虑到了,完全出乎程玉意料的妥帖。 付出有所回报,没白给人当‘心理导师’和‘灵魂目标’,程玉感觉挺欣慰的。 忙忙活活小半个月,将军府彻底再九江城安下宅院,孙老太太携一众女眷见过苏冼和越夫人,好一通抱腿哭嚎之后,时间转眼到了四月初旬…… 昂头,碧空如冼,万里无云。 第二十七章 又是一年春来到,风和日丽的天气,春意盎然的季节,晴的那叫一个艳阳高照,旱的那叫一个赤地千里! 久旱无雨,足足一年半的功夫,百姓们存粮告急,天下初现乱相。 有程玉相助,九江一脉准备充足,情况多少好一些,可旁处地方……尤其是太原陆郡王派系,真真有些慌了。 毕竟,九江郡本就是产粮大郡,依傍贯穿全郡的宴江,此地界不亡,苏冼就能稳住局面,压制粮价。可太原郡呢?陆邦有什么啊? 别看他封号‘宴郡王’,实则,他麾下七个郡里,根本没有产粮的地主,且,江河湖川虽然不少,却不是主脉,平素水脉充足时还不显,此回天旱,一年多不下雨,他治下郡县里那点小河小溪,宴江分脉,大多干的连鱼都臭了。 井水泛出黄土,百姓们喝水都要喝不起,更别说田地了。 当真连苗儿都不敢下。 一年半的光景,陆邦治下七郡里,几乎算得上颗粒无收,百姓们把田地、儿女、妻媳卖了个干净,活生生十四、五岁的大姑娘就值两斗麦子,却依然填不满空空如野的米缸,天不下雨,野菜都不长了,树木同样干死,树皮都剥不下来…… 连观音土,不用水揉均了都咽不下去! 局面是何等的凄凉! 粮价飞涨,一斗糠米的价格足足要两百文,比先前涨了十倍有余,莫说百姓,就连小户商贩都承受不起,除了那些豪强大商,趁着天灾敛财,太原郡是彻底乱了。 陆邦急的满嘴火泡,大把大把掉头发! “银子有个屁用?本王要粮,要粮!!”宴郡王府书房里,陆邦瞪着眼睛,把桌案拍的‘啪啪’响,案面上笔筒都飞了,“那些个无良奸商,本王都出布告,下令平抑粮价了,他们怎么敢阳奉阴违?居然还罢市,简直是找死!” “本王要诛他们九族!” 太原乱相,百姓们眼看饿死,随时都能揭竿而起了,做为太守,陆邦自然不能干看着,肯定要做些什么的,只是,他粮仓内的‘库存’,那是‘战略物资’,是军粮,不能随意动用,便把目光放到了各大粮商地主身上,让他们平抑粮价,没想到…… 分卷阅读52 人家罢市了! 且还只是明面儿罢,私下照样售卖,价格还更贵了……把个陆邦给气的啊,两头不着地儿。 “王爷,请您息怒啊。”一旁,看自家王爷两太阳火,七窍生烟,幕僚苦笑劝着,“您明明知道,粮商和地主身后是各大世家,前朝旧臣,这些人轻易动不得……” 说什么诛不诛的,根本就做不到,光痛快嘴有什么用? “本王,本王……”陆邦噎住,用手撑桌,气的直喘。 他是前朝王爷,身份特殊,争天下的时候,举宗室皇脉当大旗,路走的确实很顺,然而,同样有弊端,身边围绕的都是前朝大臣,大多傲慢贪婪,当不得事儿…… 毕竟,要是这帮人靠谱,大靖哪会亡国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陆邦咆哮。 幕僚沉默望着他,满面同情。 好半晌,瞧自家王爷拍桌砸案,似乎将怒火发泄的差不多了,他握拳抵唇,轻咳一声,“王爷,余者到是其次……”世家粮商都不重要,“眼下咱们还是需要开仓放粮,安抚百姓……”别让他们饿急闹起来,真的造了反! “你当本王不知道吗?王爷不想放粮?”他得有算啊?他治下足足七个郡,全都遭灾了,单靠他一个,开仓开吐血都振不明白啊!! 陆邦怒吼。 幕僚苦笑,“王爷,您治下未有渔米产粮之地,粮商亦是难缠,纠葛起来未免耗时,救援不及,因此,卑职想着,是不是祸水东引,拉个外援来……” “外援?你说谁?”陆邦疑惑。 毕竟,如今天下三分,一乃外族金氏,二则九江苏冼,三就是他……金氏蛮夷,素被中原不耻,苏冼同样遭灾,他上哪找外援? “当然是九江郡苏太守了。”幕僚轻笑。 “苏冼?他有四个郡遭旱。”范围比他还大呢?“找他有用?”陆邦皱眉。 “王爷,属下听闻,苏太守治下出了个水神娘娘,能引天河水下界,缓解旱灾,如今九江受灾不重,粮食虽则减产,依然能够支撑……”幕僚说道。 “水神娘娘?嘶,我到是听说了有这么回事儿?不过,那是真的吗?不是苏冼编出来哄人的?”陆邦迟疑。 “应该不是,卑职派人暗查过,所谓水神娘娘便是楚元畅的嫡女楚钰娘,她自幼乡间长大,由外祖一系抚养,而她外祖则是匠人出身,她耳濡目染,又天姿聪颖,制筒车、曲辕犁……到真能引水进田,颇有奇效。”幕僚低声。 “哦?楚钰?居然真有其人?”陆邦郑重,俯身看着幕僚,他颇感兴趣的道:“还是楚虏的女儿,哎,当初怎么没把这人俘来,到抓了楚虏?” “嗯,如你所言当真,楚钰娘确有本事,那,咱们派人将她抓来,或是仿了她的东西……是叫什么来着?筒车?曲辕犁是吧?你且寻来,让能工巧匠仿之。”他径自吩咐。 幕僚便叹息,苦笑一声,“王爷,早在知晓此事时,卑职就已经着手了,只是,筒车需依流水而立,九江郡有宴江水脉,水位虽退,却未断流,而咱们……” 河水干透,鱼都臭了,立起筒车有什么用? “至于曲辕犁,确实是好东西,但,还是那句话,咱们是天旱无水,并非耕种不利,仿回犁来,也无处用啊!” 没有水,不能下苗,犁地犁的快有个屁用?翻泥玩啊? “既是无用,你提她做甚?”陆邦烦躁的瞪眼。 幕僚就笑,“王爷,您别忘了,楚女的东西,咱们暂时用不上,但她父楚元畅还在咱们手里呢,且,不止是他,苏勋还在官衙住着,他二人,一是楚女之父,一是苏冼义子,若王爷能拿下他们,用他们跟苏冼谈判,城池要不来,粮食总能要来吧!” “啊,这……”陆邦闻言,神色不免动容,却又有些犹豫,“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楚元畅就算了,他是俘虏,但要抓苏勋就点儿……”不好吧。 多影响名誉啊。 幕僚挑眉,看自家王爷前瞻后顾的模样,干脆下了重锤,“王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事有从全……”丢点名声和被百姓造反,哪轻哪重啊? 被人民鄙夷者,能活着,被人民推翻的,基本都完蛋啦! “……你说的对。”沉吟了好半晌,颇有些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的意思,然而,神色变幻,咬牙切齿,最 分卷阅读53 终,陆邦还是狠狠一拍大腿,“干了!”他高声。 —— 陆邦和幕僚决定了什么?人家是小书房里秘谈的,外人不得而知,因此,根本不晓得前路危难,苏勋一行人,依然稳居太原郡官衙内。 苏冼拒绝了城池换俘的条件,却不愿放弃兄弟,坚持得接着谈,而,使者团这边儿,太守都下令了,做属下自然要遵从,于是,苏勋一行‘谈判团’,就留在太原,接着跟陆邦扯皮……呃,不对,是交涉赎人…… 只是很可惜,没什么结果。 毕竟,使团的主导是苏勋,有他再,能交涉出什么来啊?肯定次次无功而返! 他就想着拖时间,干脆点把楚元畅拖死,或者把陆邦拖烦,直接翻脸,到时候,楚家军便妥妥握他手里了! 抱着这个方针,苏勋这‘判’谈的特别轻松,特别悠闲,哪怕一拖半年多,冬去春来了,他都没露出半点耐烦之意,反正,哪怕太原郡旱了,百姓乱了,禀承‘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原则,陆邦都不会少了他的粮食,也会保证他的安全…… 苏勋一点都不担心! 到是使者团内部,多多少少有些异样声音,只是,心里太过得意,觉得胜利就再前方,让苏勋给忽略了。 不得不说,年轻人啊,到底还是见的少,就觉自己能不要脸,不觉旁人同样可以很无耻,他这边悠然自得的美着,盼着,那边儿,被关押郡王府地牢里,楚元畅感觉事情不对了。 天旱的太久了! 早在去年使者团来的时候,做为能交换城池的俘虏,楚元畅的待遇就好了不少,伤有人给治了,饭能好好吃了,使者团又四处撒银子,求人给他送去棉被棉衣,生生休养个肥冬,他整个人几乎恢复巅峰状态,又跟看守他的牢头熟识…… 得知太原乱相,粮价平空长了十多倍不说,陆邦还抑制不了,楚元畅思索许久,觉得事情要完! 两只待宰肥羊落虎爪里,尤其现下森荒地无,虎还饿了……他和苏勋恐怕要有危险,毕竟,陆邦那人,别看是个郡王,打眼望着像个人一样,实则,对战那么多年,沙场搏命无数回,谁不了解谁啊? 都是不要脸的,没必装甚君子? 迟疑观望,踌躇不定,足足两天没合眼,熬的大眼灯儿似的,楚元畅终于痛下决心!! 他——越狱了! 第二十八章 九江第一大将, 手握十万楚家军, 二十多年征战,从区区一个农户子做到大将军, 楚元畅其实挺有本事的。 算是个人物! 惨遭俘虏,困禁太原,说真的, 这里头……他责任并不大,要不是没对女儿设防, 一点心理准备没有,就让程玉抬手撸脚脖掀下马车,摔了个灵魂离体, 七窍流血,哪怕身陷重围,让太原军堵住了,他好歹能挣扎挣扎…… 不至于让人捆猪似的捆走! 一困一年, 楚元畅没有一刻不想着要逃走,尤其是苏勋来了,给他带来希望的曙光,哪怕这位并不是真心要救他,但是,不得不说, 碍于使者团前来‘观光’,陆邦多少留了点面子,他的待遇直线上升。 不用挨打挨骂了, 身上有衣,餐餐有肉,半年多,楚元畅养的‘胖胖的’同时,跟牢头混得熟了,此回,他就是借跟牢头喝酒的功夫,一胳膊勒死了他,又调换了两人衣裳,把牢头扔进牢里,楚元畅跑出来了。 沙场征战二十多年,做到大将军的位置,楚元畅硬功夫相当不错,没人发现他‘逃狱’了,王府戒备不算太严,他一路避着人,翻墙越瓦,踩着房檐,很快逃出了郡王府。 只是,郡王府好出,太原城——十米高大城墙,城门卫来回巡视,他一个连路引都没有的黑户,根本出不去。 就是让人瓮中捉鳖的那个‘鳖’。 黑夜里来回奔波,越街穿巷,好几次差点让打更人给瞧见,楚元畅躲阴影儿里琢磨好半天,脸色变幻莫测,突然狠狠锤了下墙,转身向巷子深处跑去。 那里,正是苏冼一行人暂住的官衙宅子。 —— 是夜,月朗星稀。 飞鱼檐下,雕花窗子半开着,苏勋坐塌间,手里端着盘点心,一边吃,一边闭眼哼小曲儿,神态很是悠闲。 看得出来,心情相当不错。 分卷阅读54 脑海里正幻想着楚元畅完蛋,先接楚家军,后接九江郡,一统天下,皇袍加身的美景呢,突然,苏勋耳边响起个恶魔一样的声音,“贤婿……”随后,伴着声音而来的,房檐那儿‘飞’下个身影,正正撞进他眼里。 “楚,楚元……咳咳,叔叔!!”苏勋脸皮抽搐,心里咯噔一下,几乎翻滚着从塌里下来,他隔着窗户看楚元畅,“叔叔,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让陆邦关地牢里了吗?他居然没打死你啊! “贤婿,时间不多,我不细说了,眼下情况紧急,我是冒死逃出来的,郡王府那边很快就会发现不对,我们得赶紧出城!”一把揪住苏勋衣领,把他从窗户里拎出来,楚元畅浓眉紧拧,急急的道。 腾空而起,越窗飞出,苏勋心脏都要吓停跳了,紧紧捂着胸口,他脸色苍白,说话都磕巴,“楚,楚叔叔,你,你别急……什么情况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逃出来了?你,你是不是杀了人?” “上次见面时,我不是交代过吗?我跟陆郡王交涉的差不多,眼看快成功了,让你暂时忍忍。怎地,怎地你就是不听话?楚叔叔,你从王府里跑出来到是容易……可是咱们,咱们怎么离开太原郡啊?” “陆郡王的人一直监视着这里呢?”他气急败坏的说。 楚元畅哑然了,默默松开苏勋的领口,垂下脸没说话。 其实,如果不是走不出太原城,他根本不会来找使者团,早就撒腿跑了,哪会留到现在,让个小辈数落?面色难看,隐隐铁青,深深吸了口气,他道:“贤婿,叔叔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此番情况不同,咱们处境艰难,我恐陆邦会狗急跳墙,因此无奈出此下策……” “情况不同?哪里不同?”苏勋一怔。 楚元畅就耐下性子给他解释,又是天旱,又是粮荒的…… 苏勋不是个傻子,不过年少轻狂,一时没往那边儿想罢了,如今楚元畅掰开揉碎的给他讲道理,他哪会听不懂?勃然变色,寒毛倒竖,他僵硬着身体,双目怔怔…… “贤婿,趁陆狗那边未曾发现我脱逃,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莫要耽误时间了。”楚元畅拽着他的胳膊,急促催他。 苏勋纹丝不动,没有理会。 此一回‘使者团’,算是苏勋本人,一共有七个,都住在太原城官衙里,当然,他们属于‘使臣’,是官员,护卫自然是有的,足足五百骑兵,正驻扎城外效区十里亭附近…… 一住太原半年多,他们七个使者的脸,别说守门卫了,怕是太原本地人都认得真真的,想夹带着楚元畅个‘逃犯’出城,哪有那么容易啊? 官衙外槐树上就蹲着陆郡王的暗探呢? 尤其是……哪怕成功了,他能带楚元畅平安出城,依然要面对太原的追捕,甚至,就算侥天之幸,顺利逃回九江,他图什么啊? 带回去个敌人,跟他争楚家军吗? 苏勋眸光冷峻,隐隐现出几分阴鸷,暗暗打量着楚元畅,心里浮出一抹嗜血的欲望。 不过,仿佛根本没察觉,楚元畅依然拽着‘贤婿’的袖子,喋喋劝他快些离开,完全忽视了近在眼前的危险。 “叔叔,您逃出来之后,有谁知道您到我这儿来了吗?”突然间,苏勋冷不丁出声问。 “啊,没,没有啊……”楚元畅一怔,本能摇头。 苏勋眸光微暗,闪过抹阴狠,伸手回揽楚元畅的肩膀,他仿佛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既然没人发现,那,叔叔,你且先进我屋里躲上一躲,我到刘大人那里商谈,看咱们怎么能平安出城!” 刘大人——便是使者团的副使。 “好好好,贤婿请便,速去速回。”楚元畅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连连点头,迈步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谁知,就再他转身的一瞬间,苏勋飞快拔出腰间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毫不犹豫的朝他背心口扎过去,那架势,那力道,似乎恨不得将人捅个对穿。 天空中,皎洁月色照射下来,映照出苏勋那满面凶煞,那狰狞狠辣。仿佛嗜血野兽般的丑恶,完全一揽无疑。 突觉背后劲风来袭,锋利刀刃满是寒意,楚元畅都没来得及回身,急步前奔想要躲避,然而,苏勋死死拽着他肩头,困的他寸步难行。 ‘噗’的一声闷响,匕首透胸而出,艳红的硕大血花飞溅绽放,再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楚元畅凸瞪着眼睛,仿佛死鱼一般,喉头发出‘咔咔’怪响,身子软塌 分卷阅读55 塌的,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慢慢歪倒下来,目光渐渐失去色彩…… 苏勋大口喘息,额头满是冷汗,用穿胸而过的匕首挂住楚元畅的尸体,另一手捂住他的嘴,随后,便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静静等待好半晌,直到楚元畅的身体都开始僵硬了,他才缓缓松手,任由尸身滑落地上。 “叔叔,你别怪我,谁让你挡了我的路呢。”口中喃喃,苏勋冷冷扔下这么一句,拽着楚元畅的尸身,将其背到身上,避开巡夜侍卫,他越过回廊,转过月亮门,很快来到小花园里的观景湖。 夜色如水,波光渺渺,他垂眸瞧着湖水,肩膀一抖,就听‘噗嗵’一声,尸身滚落湖中,砸起诺大水花,又很快被一湖烟波吞没。 苏勋转身,消失茫茫夜色里。 —— 夜色晓行,一路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住处,苏勋收拾好一地血渍,便趁夜去找了刘副使,对他一通忽悠,把事情说了个万分紧急——陆郡王随时会来砍他们的头,把刘副使生生吓的灵魂离窍…… 两人自然很容易商量下——预备天亮出城。 且,还是那种携手并肩,正副使装模做样,出城巡察骑军营的……至于使者团里剩下那五个人,呵呵,随便了,爱咋咋吧! 一住官衙半年多,驻扎效外的五百骑兵营,苏勋经常过去‘慰问’,太原城门官已经习惯了,虽则此回见他大清早匆匆出城,还带着副使,多少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而是直接放行了! 但,这一‘放行’可好,苏勋瞬间无影无踪,跑的那叫一个快啊! 骑兵营连帐篷都搬走了! 陆邦望之不及,追之不上,气的两太阳冒火,砸了无数茶杯,尤其是官衙院小湖里,楚元畅肿的跟‘胖大海’般的尸身浮起来之后…… 我的天呐! 陆邦一口鲜血喷出,直接躺倒,气的上下够不着,他连大案都砸不动,除了‘哼哼’之外,再没有别的心劲儿了。 想想也是可怜! 太原郡最高领导人瞬间卧床不起,手里几个能换粮食的‘人质’跑的没影儿,官员们人心慌慌,百姓们叫苦连天,同时,旱灾依然无情的袭击着陆郡王治地,粮价疯涨、江河干涸,郡王一系大受打击,百姓们挣扎垂死边缘…… 眼看就要揭竿而起了。 见此情景,郡王一系的官员和粮商们碍于生存压力,终于开仓放粮,只是,灾民是如此的多,天气是如此的旱,他们放在多的粮,亦不过杯水车薪,救不了一世! 就这般,陆邦治下七个郡,都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与此同时,苏勋一行人翻越山岭,狼狈不堪的回到了九江郡,把‘楚叔父’惨死郡王手的消息禀告上来。 楚家人——尤其是孙老太太,当场就炸了。 第二十九章 九江郡, 太守府。 自楚家人被苏啄接过来, 便一直安置在这里。 所以,苏勋狼狈归来, 递上消息的时候,他们完全同一时间知晓,甚至还围观了现场。 “阿勋, 咋回事?上回阿冼见我时,不是说谈的挺好吗?天旱着, 姓陆的狗王爷肯定放低条件……怎么一转眼儿,我儿就死了?”孙老太太咆哮,大步冲到苏勋面前, 双手揪他脖领子,冲他的脸喷吐沫,“你是咋回事?你是咋救我儿的?你给我说清楚!” “我儿死了,他为什么会死?他都死了, 你凭啥活着回来?你是不去救他的吗?”痛哭流涕,老太太摇晃着苏勋,彻底崩溃了。 “老太君,您,您……是我,都是我的错, 我没想到陆邦会那么无耻,他会干出那种事儿……我尽力了,我, 我真的想救他,可是,可是陆邦封了城,我差点都没逃出来,使者团里,只剩下我和刘大人,余者全都被杀了,我,我……”被晃的两眼冒火星,偏偏还不能还手,苏勋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断断续续的解释。 “我不听!我不管!我的儿啊,呜呜,苏勋,你还我的儿子!”孙老太太哭嚷。 “义母,人死不能复生,您缓缓,别太难过了,当心身体……哎啊!!!”一旁,得信赶回来,苏冼叹息的上前劝解,谁知,没说两句呢,就被孙老太太反手挠脸,颈间明晃晃三道爪印儿,血水滴滴哒哒顺脖子往下流,疼的他一哆嗦,哀声道:“义母,哎呦,疼疼疼……” “呸,苏冼!!你个 分卷阅读56 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儿给你立了功啊,他给你打了天下,他是你的贵人,他帮你得了九江郡,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你怎么能不救他?你为啥不拿城换他啊……可怜我的儿,他对你忠心耿耿,把你当亲哥哥,居然就这么丧了命,白瞎他对你的一片真心啊,你辜负了他……”孙老太太痛哭着,叉腿坐地拍毯子,“儿啊,元畅啊,你这个缺德挨刀短命鬼儿,早知你这么早就没了,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到不如不生你了!” “可疼死我了,生生剜我的肉啊,老天爷啊,玉帝阎王,你们收了我吧,把我儿子还回来,元畅啊,让娘替了你,让娘替了你啊!”放声嚎啕,她嘶喊着,眼睛直往上翻儿,哭的都快背过气去了。 “婆母,您要保重身体,夫君不会愿意让您如此……您让他安心走吧。”一旁,袁夫人默默跪坐地上,伸手揽着孙老太太的肩膀,她泣声劝着,看似默默垂泪,悲痛非常,实则……嘴角都勾起来了,那股子从里到外的放松,真是压都压不住! “我的儿啊!”孙老太太抱着儿媳,大放悲声。 一旁,眼见义母终于静下来,不专注抓打踹挠了,苏冼抬手抹把冷汗,快步走上前,忍着丝丝痛意,他劝道:“义母,您别担心,元畅走了,您还有我呢,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的亲生儿子,晨昏定省,孝顺膝前,我样样都不会差,您放心吧!” 细声宽慰,给了孙老太太那句,她最想要的承诺,苏冼侧身,沉面郑重看向义子,“阿勋,上次通信之时,你言说一切安好,让为父静待佳音,怎么不过月余功夫,就成了眼下这般……元畅怎么死的?使者团为甚只有你和孙昌回来,你细细禀来?” “是,阿父,孩儿,孩儿……”苏勋被揪的披头散发,嘴角都破了,狼狈不堪,他断断续续喘息道:“……是这么回事,本来,事情的确像阿父说的,情况挺好,太原郡大旱,粮价飞涨,我想着正好借机谈判,压下陆邦条件,好把楚叔父接回来,谁知,谁知……” 他抽噎顿声,“那厮竟如此不要脸,孩儿真心跟他交涉,他到生下歹念,欲图擒住孩儿,用孩儿和楚叔父做要挟,让阿父割城让地……” “正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本不愿相信陆邦堂堂郡王,会如此行事,但,但,这话是楚叔父亲自告知孙副使的……” “什么?元畅告知?怎么会?”苏冼惊诧。 他不是关牢里的吗? 苏勋就道:“叔父英雄了得,不甘被俘,便养精蓄锐,终逃出牢笼,前来寻找孩儿,可惜……他未认路,只寻到了孙副使住所,两人交谈之际,让守卫发现,叔父重伤未愈,跟那守卫拼了个同归于尽,孙副使惊骇痛心之下,前来寻孩儿问策,孩儿一时无法,准备带使者团赶紧离开,谁知……唉,竟被人发现,最后,只逃出了我和孙副使两个……” “你这话当真?”苏冼沉声。 “阿父若是不信,可唤孙副使前来。”苏勋掩面悲泣。 苏冼皱眉颌首,招唤仆人,很快传了孙副使前来寻问,而这人……早早被苏勋拉上贼船,跟他串好供,哪有反驳他的道理?自然严丝合缝都能对上,这让苏冼忍不住扼腕长叹,“贤弟啊,元畅,你英雄一世,勇武了得,谁知竟死一区区无名侍卫之手,当真痛煞为兄啦!” “儿啊!”孙老太太拍地痛哭。 “夫主~~” “夫君~~” “阿父啊,呜呜呜呜……” 楚家人同时跟进。 一刹时,屋里俱是鬼哭狼嚎的放悲声,那通儿地动山摇的,都快不像人声儿了,尤其是孙老太太,不知是真伤心,还是假做样,反正哭的不成人形,披头散发坐地上,昏昏沉沉就是掉泪…… “大母,您快起来吧,别这样,您还有我们呢!”程玉忍不住上前,伸手扶她的同时,拽了拽袁夫人。 毕竟,孙老太太哭就算了,总归她死了儿子,但拽她娘不让起什么的,真有些过份了,地上怪凉的。 “是啊,钰儿说的对。”袁夫人搀着老太太,借机站了起来。 一旁,楚家人都围拢上来,哭的哭,劝的劝,就连苏冼和越夫人都上前,声声保证把孙老太太当亲娘看待,又拽过苏勋,说什么‘一婿如半儿’,让程玉和苏勋尽快成亲,老太太就能得孙女婿孝顺,又说会把楚璧调回来,让长孙孝顺老太太膝前…… 对此,姣夫人眸中闪过喜色,可程玉却不愿意了! “阿父没了,我要守孝三年,成亲是不行的。”沉着一张脸 分卷阅读57 ,她严辞拒绝。 开玩笑啊?让她嫁金成公主的驸马?这是耽误她工作进度知道吗?退婚都来不及呢,成什么亲? “呃……是我大意了。”本就随口提起,想表示亲如一家,安安老太太的心,苏冼根本没过脑,如今被程玉驳了,到也不生气,只应对一声便放过了。 但是,一旁,楚琼的脸色到是难看了。 苏勋啊——哪怕心知肚明,两人所谓的‘恩爱’就是逢场做戏,谁都没往心里去,可就在刚刚知晓靠山阿父死了的时候,亲耳听见‘情郎’跟姐姐的婚事儿,那么名正言顺,那么理所当然……楚琼嫉恨的眼睛都红了,不过,碍着场合原因,恨归恨,她只能忍着,一句话不敢说,就连甩脸子都得低垂下头,生怕旁人看到。 这现实,何等残忍? 然而,不像她自知心虚,见不得人,苏啄人家是光明正大的不高兴,妥妥沉着脸儿,冷着眼儿,如薄雾笼罩的烟眸里全是不满,他狠狠瞪视亲爹的脸,那一肚子的不悦啊,都快溢出来了。 可惜没人注意到! 屋里的人,全忙活孙老太太去了。 七手八脚,连劝带哄,总算把老太太应付下来,让她回房哭……呃,休息了。苏冼开始收拾残局,好生安扶下袁夫人一众,随后就吩咐苏勋,让他给楚元畅安排个衣冠冢,不能让楚兄弟死无葬身之地,又下令通晓三军,降旗哀悼,举办盛大豪华的葬礼,亲自抬棺相送,痛哭守夜,极尽哀荣,体体面面的送走了楚兄弟…… 算是稳定缓合下了军中情绪,以及九江系失去二把手造成的影响。 如此,忙忙碌碌半月有余,楚元畅的葬礼顺利结束,楚家人闭门大紧,素衣麻服,开始漫长的守孝生涯,至于程玉嘛,她是‘水神本神’,外头天还旱着,让她一守三年蹲府里干呆,肯定不现实,别说苏冼了,百姓们都不会同意,便只能守个‘心孝’,短暂歇息几天,然后…… 该干嘛干嘛! 毕竟,眼下这年月,她想休三年假期?呵呵,绝对的丧心病狂。 面对此情此景,苏冼满心内疚——多好的孩子父孝都守不消停,但程玉却未觉如何,反而还挺自在的。 休假呢,几天不是休啊?都是赚到的嘛! 老老实实窝府里,盘腿坐塌间,她跟狗子连吃边聊,拍大腿喊,【老子要退婚!!苏冼不提,老子都要把这事忘了,我身上居然还有捆绑呢,退退退,必须退。】 【大玉,你说的对,那是金成公主的驸马,楚琼的男人,咱们绝对不能沾,万一真闹到要商量成亲的地步,客户知道得多膈应啊,会影响你仕途的,赶紧把他从你身上撕下来,快把婚退了。】狗子高声赞同。 第三十章 楚钰和苏勋是有婚约的, 还是自小订的娃娃亲, 只是前世客户被囚,得救回来之后, 未婚夫早跟了妹妹,当了驸马…… 虽然人家没明白说出来,但程玉心里清楚, 把‘未婚夫’处理好了,同样是客户的愿望。 原本心里想着, 她是准备要退婚的,只是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和理由——苏勋在的时候,她没话语权, 哪怕抓住他和楚琼的奸情,都不好张扬出来,等她显露本事,成‘水神本神’了, 苏勋就一扎进太原城不回来,人家驻地了! 【这一回,我且得拿死死住了他,不能让他跑了,锅都他背,恶都他做, 苞米全是他偷的……咱们来个片叶不沾身的,利落干脆的把他解决掉!】程玉拍大腿喊。 【啊?你是三不沾吗?这么有信心,大玉, 你准备咋弄?】狗子疑声,狗脸期待。 【溜儿,不着急,咱们稳占上风呢,你急什么?】程玉轻笑,眸光闪烁,意味深长的道:【有的是人会比咱们着急,两太阳冒火,人家百爪挠心呢。】 —— 正所谓:阴天下雨打孩子,反正是白来的假期,闲着也是闲着,程玉决定搞点事情,正好,前次姣夫人不是来投诚吗?她一直没给人家正面回应,眼下刚好燎一燎…… 当然,燎归燎,答应下来是不可能的,但,不妨碍她暧昩呀! 不主动、不回答、不拒绝,给点希望先勾着,不是挺好的吗? 程玉这么想,同样也是这么做的,而身为稳占上风的优胜者,她的一举一动,都深深牵引着姣夫人,让她魂牵梦绕,每过耳边的一个字,都得仔细咀嚼,反复揣测思索,姚夫人耗尽了心神,在顾不得其 分卷阅读58 它,于是,自然而然的,也引起了反弹! “娘,我受够了,楚钰那副高高在上,耀武扬威的样子,我真的受不了了!”怒气冲冲,楚琼大踏步闯进屋里,高声嚷嚷着,“我要疯了!娘,我真的要疯了!!” 她边喊边跑,几步来到床边,气得顾不上仪态了,连鞋子都不脱,直接滚到塌上,狠狠锤着床头,怒目切齿,一脸深恶痛绝。 “琼儿,你这是怎么了?如此沉不住气,咱们不是商量好了,要跟夫人和女郎好好相处,从此归到她们那一头去?都答应下的事,就该好好做,摆出这副样子像什么呀,没的失了风度。”窗边,姣夫人放下手里花棚子,沉着脸斥她。 “我是气不过!娘,你没看见楚钰那副傲慢嘴脸吗?你都送上门了,她还拿侨做势,根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我看她就是耍弄咱们,把咱们当猴子瞧,根本没想过要接纳……”满面愤愤,楚琼狠狠甩袖子,不甘道:“呸,真真的,什么东西啊?才穿上几天好衣裳,便当自个儿是名门贵女了不成?腿上的泥擦没擦干净……” “不要脸的,装模做样……”她低声诅咒着。 “好了,琼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不过,说两句痛快痛快嘴算了,别太过份,免得到时候收不住,在女郎跟前露颜露色。”姣夫人蹙眉,“女郎,人家就是名门贵女,泥腿子不泥腿子的,你阿父出身就是那般,有本事的人,不管腿洗的干不干净,照样有本事,你风凉话说的在难听,都妨碍不到人家半分!” “琼儿,你岁数不小了,都十六岁,该懂事了,女郎之势已不可挡,你跟她交好,对你的未来是有绝大好处的,做甚要抗拒?当初哄你阿父,哄你大母的时候,你嘴儿不是挺甜,很放得下姿态吗?怎地偏偏只排斥女郎一个?” 难道是因为苏冼提了女郎和苏勋的婚事?女儿不高兴了? 姣夫人狠狠凝眉,伸手点指她,厉声道:“琼儿,我可告诉你,你和大公子那事儿,赶紧给我彻底断清楚了,你阿父已经死了,你跟他没有希望,别让他碍了你的名声!” “我知道,娘,我不傻,哪还会跟他有什么牵扯,就是,就是……心里不舒服嘛!”楚琼僵硬,不甘嘟囔着。 “憋着!”姣夫人冷声,“失败者没有话语权。”她说,探身从抽屉里取出个香囊,“你拿着这个送给女郎,就说是你做的,表表你的心意。” “啊~~”楚琼皱着脸儿,满心不情愿。 “拿着!”姣夫人把香囊硬塞到女儿怀里,连声催促她,“快些送过去,拿出你哄你阿父和老太太的本事,嘴甜点儿!” “我,我……”楚琼瞪眼,丧丧然颓了。 只是,心里依然满怀不愤,就算是跪,她都没有姣夫人跪的那么标准,那么柔软。挂着虚伪的笑容,说着硬邦邦的甜话,僵硬着做那些她自认的‘伏低做小’……想当然,程玉根本不吃她这套。 毕竟,不同姣夫人曾真的身处深渊,绝对拉得下脸儿,楚琼可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生平基本没受过委屈,跟程玉低头,哪怕没那么诚心,她依然觉得很憋屈,很窝囊,偏偏,姣夫人死了男人,失了尊位,自我消化后半辈子得靠巴结奉承‘敌人’活着…… 接受这些,对她来说已经很难了,便没太多精神关心女儿的心理状况,暂时把她忽视了,只是高强弹压,于是,想当然的,楚琼钻了牛角尖,黑化什么的还不至于,她没有杀敌一千,自损一万五的心理准备,但对程玉的厌恶,确实达到了顶峰。 心里的怨恨越堆越深,一个没控制住,她就在孙老太太跟前,下了几句舌头! 什么‘不孝顺啊,不尽心啊,明明那么大威望,救阿父时到不出力,苏伯父都有意拿城池换阿父,到让她阻止了,就是自私自利,想显名声……’ 如此种种,尽数嘀咕给了孙老太太,对此,楚琼其实并不觉得会有什么效果,不过是想痛快痛快嘴,顺便拉个‘站队’的罢了,但是,她根本没想到孙老太太会那么勇猛,本该暗搓搓藏心里自个儿长毒蘑菇的勾当,她居然高明正大的嚷出来了! —— 正午,将军府正院。 程玉坐葡萄藤下,一边写写画画,一边跟苏啄闲聊。 守孝嘛,哪怕是心孝,是做个样子,也起码要守够七天,等个亲爹回魂,只是,亲爹等得,旱情等不得,抗灾之事,程玉算是半个主导,本就一脑门子官司,脚打后脑勺都不够使呢,更别说歇着了! 根本歇不好的。 苏啄和 分卷阅读59 苏勋就打算没放过她。 人家是一天三趟的来,一个要求工作,一个单纯追求……毕竟,现下程玉靠自个儿起来了,九江郡里已经神化,对苏勋来说她的价值足够,人家自然想求得美人归了。 但可惜,程玉对他态度凉凉,以守孝为由拒绝跟他相见,到是偶尔会见见苏啄,跟他谈谈公事。 “钰儿,阿啄,你们忙了一上午,赶紧歇歇吧,我把桌子支起来,你们赶紧进来用午膳。”屋里,袁夫人走出来,扬声喊他们。 “知道了,娘。”程玉转头,伸手揉揉酸疼的脖子,应声站起。 “嗯。”苏啄应了一声,紧随而行。 两人一前一后,抬步往正屋走去,谁知,刚刚抬腿迈门槛,突然间,大门那儿‘咣’的一声巨响,院里人心吓的一哆嗦,齐齐转头向门口望去。 就见孙老太太气势汹汹,夹杂雷霆风霜之态,气吞山河之势,大步流星的冲了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小丫鬟,七、八个仆妇,并,贼头贼脑,一脸心虚气短的楚琼。 “婆母,您……这是怎么了?谁惹着您了,生这么大的气?”侧目瞧了眼两扇被踢的晃晃荡荡的大门,耳边全是‘嗄吱嗄吱’的响动,袁夫人面上含笑寻问,暗地蹙眉道晦气的慢步走上前,关切的想要握孙老太太的手,“您快消消火,有什么话跟我说!” “呸,你这克夫的小娘,遭雷劈的养汉老婆,生下个丧门败家的赔钱货,把我儿都害死了,还有脸跟我嚼舌头,你给我滚!”孙老太太柱着拐杖,边骂边推搡袁夫人,瞪眉竖目,披头散发,仿佛疯了一般。 “哎呦!婆母,你这是做什么?”袁夫人猝不及防,直接被推了个踉跄,后退好几步,脚跟磕到台阶上,她差点就摔倒,但要还手吧,脑海里本能的念头,那是婆婆,是长辈,她身为儿媳不能动手还击,结果,就这么一瞬间的犹豫,她便彻底落了下风,被孙老太太揪住发鬓,翻身不得了。 “养汉老婆,臭婆娘,你养的好女儿,生生克死了我儿子,我就那么一个儿子,你给我偿命,我要把你沉了塘,让你下去伺候我儿子。”孙老太太揪着袁夫人的头发,推搡叫嚷,哭骂连声。 “哎呦,哎呦!”袁夫人拘搂着腰,疼的直喊。 孙老太太不依不饶,步步紧逼。 仆妇丫鬟则围着她,声声求饶…… “老太太您息怒!” “老太太快松手。” “夫人啊,来人,出事儿了~” 字字句句都是哀求,全吓的脸色惨白,身子打颤,就连楚琼都不例外,拽着老太太胳膊,哀哀乞求,可惜,人家根本没当回事儿,照样撒泼打滚,没一丝一毫收敛的意思。 第三十一章(捉虫) 日暖风和, 天气晴郎, 坐葡萄架下吹着小风,还有美男相陪, 亲娘温声唤着用膳……场景多么美妙,程玉本来正美滋滋着呢,莫名其妙冲进来个老太太, 揪着她娘连打带骂,一时间, 程玉都惊呆了,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而苏啄,呵呵, 他更惨,直接迷茫怔忡,大脑都转不过弯来了。 不过,母女连心, 袁夫人的声声痛呼,到底还是‘惊醒’了程玉,猛地一哆嗦,她回过神来,放眼望去,就见孙老太太揪着袁夫人头发, 被仆妇丫鬟们众星捧月似的围中间,拽腰的拽腰,抱腿的抱腿, 到是都有阻止她的意思,只是…… 她到底是主家老太太,手里还揪着主母的头发,众下人投鼠忌器,谁都不敢真使劲儿,包括楚琼在内,都不过虚拦着。 “都给我住手!”眼见亲娘吃了亏,程玉怒极,大喝一声,她几步冲到‘斗殴’现场,周围仆妇丫鬟们退潮似的主动散开,给她让出了路,她大步上前,一把拽住孙老太太的领子,“让你放手,你没听见吗?” 她高声,手上狠狠用劲儿,几乎把个干瘦老太太拎的半悬空,脚尖都要离地了。 “闹什么闹?你当这里是田间地头吗?撒泼耍赖会好使?呵呵,我可不是楚璧,会被你用这样的小手段拿捏住,把你那爪子给我松开!”程玉沉下脸,手慢慢握紧。 “哎呦,疼疼疼!”孙老太太哀嚎,衣领被死死揪住,控制不住的踮起脚尖,手却还攥着袁夫人的头发,倔强的不肯放开。 “婆母,钰儿,快开我……”袁夫人悲泣,躬着身子随两人动作转圈儿,疼的两眼直冒泪光。 b 分卷阅读60 r “放手!”程玉大怒,一手揪老太太脖子,一手去掰她的手。 程玉是什么人啊?她是木匠出身,打小种田干活,绝非娇滴滴的女孩儿家,不说天生神力吧,孙老太太快七十的人了,确实是比不过她,人家一手拎她,一手掰腕,哪怕老太太想保持最后的‘倔强’,吃奶劲儿都使出来了,到底还是胳膊扭不过大腿…… 腕子被掰的‘嗄吱嗄吱’响,隐隐现出青紫痕迹,她终于受不住了,惨叫一声,松手连连后退,只是,抱着腕子,她退归退了,嘴里污言依然不停,惨白着脸,她破口骂道:“好个不孝顺的小娘皮,天咋不下大雷劈死你?我是你大母,你竟然跟我动手,你,你打老人,不是个东西啊!” “你会下地狱的,阎王爷爷拔你的舌头,揭你的皮!” “呵呵,大母,你老都这把年纪了,而我才十六,下地狱总归是你先下,且轮不到我呢,用不着你操心,有那功夫,您还是想想你自己能挺几天吧?”程玉挑挑眉,伸手揽过袁夫人,仔细检查她,发现她头发被揪掉好几缕,不免气恼道:“阎王什么的,他管不了我,你别忘了,我是水神本神,我和他是一个部门的,我的‘皮’不归他处理。” “到是你老人家要当心,你‘没’的时候可是归人家管!” “你,你,你个十恶不赦的畜牲啊,不孝顺是要天打五雷轰的,你害了你阿父还不够,又要害我吗?我是你大母,我们生你养你啊,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就该把你按尿桶里溺死!”孙老太太怒声,整个人颤颤微微的,脸皮都在抖动。 看得出来,真是气到了极点。 “我害了阿父?我怎么害他了?”程玉挑眉,侧头上下打量她,“苏勋不是明明白白说过,我阿父是让侍卫杀的?是陆郡王把他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阿父生养了你,你就应该救他,你都有这么好的名声了,为什么不能让阿冼用城池换他?你明明能做到的!”孙老太太咆哮,苍老眼中隐隐有些恐惧,但依然坚持,狠狠用拐杖敲地,她痛心疾首,“阿冼现在要依靠你,九江郡到处传扬你的美名,你有这么大能耐,你为什么不站出来?为什么不救你阿父?” “你要是早早表态,要是早早跟阿冼谈好了,他早就拿城换你阿父了,你把你的东西白给了人,眼睁睁看着你阿父没命,还有,最最丧良心,没肚肠的,你,你居然还当着阿冼的面,说什么你阿父不会愿意让百姓受苦,赞成阿冼不用城换他……你有没有心?那是你阿父啊,活该挨天打雷劈的丫头,是你害了我儿,老天饶不了你啊!” 孙老太太顿足锤胸,状若疯妇。 她身侧,围绕着她的仆妇丫鬟们瞬时散开,俱都低头垂眸,鸦雀无声,恨不得自个儿当场聋了,都不愿听主家的‘私隐’,就连楚琼都紧紧咬唇,静若寒蝉。 院子里,只余孙老太太的痛哭叫骂声。 【我的天,原来她是知道了那个事儿啊,怪不得像疯了似的来跟你闹,不过……是谁告诉她的,嘴这么贱,大玉,你问问她?】狗子嚷嚷,急急的道。 程玉却没理会它,而是双手抱胸前,上下打量着孙老太太,嗤笑道:“呵呵,大母,从小你就跟我说,阿父是英雄,他怎么怎么赤胆忠心,如何如何为国为民,普天下都没他那么好的……既然如此,那么,我身为他的女儿,肯定不给让他平白背上罪孽啊!” “用两个池城换他什么的,阿父不会同意的,他那么爱民如子……更别说,此番旱灾,百姓们遭遇灭顶之灾,毁家之祸,我薄有余力,能些许帮上些,自应竭尽全力,哪有推脱的道理?你刚刚那话的意思,是不是让我用抗旱之器做威胁,苏伯父不拿城池换我阿父,我便不尽力,不救灾?” “您这样太过份了,大母!”程玉柳眉倒竖,满脸郑重,踏步上前,她大义凛然,“您是让阿父九泉之里难瞑目,是让他做大孽投畜牲道,让他下地狱啊!” “而且,大母,你口口声声说我害了阿父,但是,我明明记得,当初阿父会被太原人俘虏,就是因为你撞的他!” 程玉义正辞严的说。 “我,我……”孙老太太跟被针扎了似的,如虹气势瞬间倾泄一地,干瘦挺直的腰背都塌下来了。 【大玉,你要脸不要啊?虽然这老太太不是个好人,活该挨怼吧,但是,楚元畅怎么摔下马车的,我这双狗眼看得真真的啊,明明是你掀的,怎么好意思往老太太身上安罪名?你看她那脸色,猪腰子一样,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呀!】狗子抬爪捂住毛脸,嘟嘟囔囔的说。 程玉就耸肩,【 分卷阅读61 溜儿,你脸皮太薄了吧,我个当事人都没觉得不好意思,你到是尴尬,当真欠练。】 【额……】狗子噎住。 “丫崽子,你,你……你阿父怎么被俘了,那,那已经过去了,多都没用,但,明明你能救他你不救,你就是丧良心,你就是不孝顺!”一旁,孙老太太喘了几口,仿佛缓过劲儿来了,柱着拐儿颤颤微微到程玉面前,她指着鼻子道:“忤逆是十罪不赦的大罪,被官府知道你要砍头的,你害死我儿,我老婆子就是拼着性命不要,都要扒了你的贱皮,让天下人看看,他们磕头祭拜的水神娘娘是什么货色……” “你看看他们会不会砸了你的庙,你出门让不让人嚼舌吐沫儿……” “婆母,你责怪我就算了,我是你儿媳,任打任骂是我该你的,可你说钰儿做什么?她还是个小姑娘呢,你败坏她的名声,能得什么好处不成?”捂着鬓角,袁夫人急急开口,脸色相当难看。 大迈步上前,她一把揽过女儿,将其挡在身后,直面跟老太太对峙,“夫君没了,家里现下要靠着钰儿才能在春城立足,没被旁家贵人排挤,你受了钰儿的好处,就别端起碗用膳,放下饭……”骂娘!! 袁夫人顿声,言未尽,意已传。 然而,孙老太太根本没听,反到跳起脚来骂,“呸,养汉老婆,满嘴喷什么粪?我就算没了亲儿子,我还有两个大孙子,苏太守都是我义子,我有的是人养活,有的是人孝顺,谁要靠个她个丫崽子?摔盆摔瓦都不行,我连她香火供奉都受用不着的丫头,我靠她什么了?” “既然用不着我,跑我这儿拿捏什么?真心疼儿子,愿意给他拼命讨公道?老太太,你要点X脸,别笑掉我的大牙了。”被纠缠的不耐烦,程玉渐渐冷下脸来,直视孙老太太,她沉声,“你儿子被抓一年了,人家要城才放他的事儿,你知道的也不是一天两天,那么心疼,那么放不下,你早干嘛了?现在装什么慈母?” “什么孝顺?什么名声?老太太,你拿捏楚璧那套对我来说不管用,我明白告诉你,我不靠那个活着,至于孙子,呵呵,你孙子早让你得罪透了,百户官从头撸到尾,他现在都白衣儿,你还想让人家孝顺你?白日做梦吧!” “至于义子?”程玉嗤笑,讽刺的打量她,“你都说了我是水神,救天下百姓了,苏伯伯身为太守,一方豪强,在他眼里,你说是你这个莫名其妙,只会抱他大腿哭嚎,求东求西的老无赖重要,还是我这个能活万民,救苍生的水神重要?” “你,你怎么敢这么说我……我是你大母,阿,阿冼不会饶了你的。”孙老太太噎住,被怼的直翻白眼儿。 “不饶我?呵呵,我到好奇了,苏伯伯能怎么不饶我?”程玉嗤声,突然对苏啄招招手,“对了,阿啄,你是苏伯伯的儿子,正好看了当场,我来问问你,你觉得你阿父会怎么对我啊?”她挑眉。 孙老太太连忙转头,老眼里满是期盼。 “额……”苏啄怔怔,坐葡萄架下,他舔舔嘴唇,烟眸露出股似委屈,似无措的神态,好半晌,喃喃说了一句,“我,我耳朵不好,没听清楚!” —— 用了一年的时间,一步步走到今天,有了如此地位,程玉已经不耐烦隐藏,做什么‘可怜、天真’的人设,将军府里,自个儿的地盘,又被孙老太太纠缠许久,骂的狗血淋头,她就失了耐心,干脆露出了本来面目。 几步上前,冷冷的看着孙老太太,她面无表情,声硬如刀,“大母,你得明白这个道理,春城现下依然姓楚,你能在将军府安安稳稳,锦衣玉食的原因——是我,不是你孙子,也不是苏伯伯。” “既然得依靠我,就别想着得罪,软饭硬吃,撒泼打滚仗大辈拿捏人这套儿,对我来说不管用,如今,将军府内外都是我的人,老太太,你信不信?我再这儿放一句话,你别说坏我的名声,我能让你连院门都出不去?” 程玉沉声,掀眼帘环顾四下,“我来问问你们,你们刚刚听见什么了?”她指着周围仆妇丫鬟们,嗤笑着问。 “奴,奴奴……”本就垂头搭肩,吓的脸儿都不敢抬的下人们心都打颤儿了,舌根子发麻,腮帮子僵硬,她们吹风稻草低,齐刷刷跪地,异口同声道:“奴奴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 主子们争吵,女郎不孝顺什么的,她们不过奴仆,没长耳朵没长嘴,听不了话,学不了舌,求女郎高抬贵手,放过她们。 “大母,听见了没有?听懂了没有?现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还有什么想闹的?”程玉挑眉,语出嘲讽。 孙老太太懵 分卷阅读62 怔,茫然看着苏啄,又转头瞧瞧一院的后脑勺,刹时血都凉了! 跑到这儿来闹事,揪打袁夫人,给程玉扣克父的帽子,说真的,除了被楚琼几句话挑的,确实有些心疼儿子之外,她的根本目地……确实如程玉所言,是想要拿捏她,让她听话听说,恢复以往那般…… 毕竟,乡下住了那么多年,她一直是老封君,儿媳孙女支使的溜溜转儿,惯来说一不二,哪怕儿子被俘,她都能压下长孙,坐稳将军府,但…… 自从孙女起来了,成了什么水神,风声瞬间转变,所有人都去捧袁氏的臭脚,她明明是府里最尊贵的人,竟没谁搭理,孙老太太哪里能忍?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想压压儿媳和孙女的风头,让她们知道知道将军府究竟是谁当家? 摆出惯来那套——用长辈身份压人、扣大帽子、占道德高点、辱骂式压制…… 搁旁人身上挺好用的,楚璧都让她打趴了,那还是个男娃娃,是楚家长孙呢,怎么换到程玉身上就不好使了呢? 一个小女娃儿,要翻天不成? 孙老太太脸色铁青,鼻孔扩张,她大口喘着气,颤颤微微指程玉,似乎想要撒泼,却又不敢开口,毕竟,哪怕不懂大道理,她也明白孙女说的全是真的,楚家确实得靠她来维持尊荣…… “我,我……”色厉内荏,她咽着吐沫,一步步向后退,那模样,透着股子撒泼没撒过,转身就跑的意思。 她身侧,仆妇奴婢们同样默默膝行跪退,至于楚琼嘛,缩头搭肩,溜儿着墙边往外出溜儿。 “站住!”程玉突然开口。 “额……你要干啥?”孙老太太哆嗦,僵硬的问。 “你今天过来……谁给你出的主意?” 放刁骂街,揪人头发,这种事孙老太太善长,可城池换人,她当苏冼的面儿‘大义凛然’什么的,按理她不应该能打探到消息的,是谁告诉了她? 谁让她来闹事,找不痛快的? 程玉挑眉,面色郑重。 “是,是……”孙老太太噎住,嘴里没说什么,下意识把目光投向楚琼。 而,几乎是她‘默认’的同时,院子里,不管是袁夫人还是程玉,是仆妇还是丫鬟,就连苏啄,都悄无声息的转头望向楚琼。 楚琼:“……” 一下成为聚集点,她好慌啊,都麻爪啦! “行啊,琼儿,耳朵挺尖儿,舌头挺长啊。” 院子里,鸦雀无声了好半晌,突然,‘啪啪啪’的声音响起,程玉满面讽刺的拍着手,缓步走到楚琼身边儿,笑着上下打量着,她道:“什么事都能打听着,什么都敢说,不错,真不愧是姣夫人的女儿,确实有本事,手腕灵活,随便拽个人过来就能当枪使,当真让我佩服,不过……” 语气一顿,她挑眉道:“我记得,你娘不是跟我投诚了吗?口口声声奉我为主,字字句句真心真意,怎地?她就是这么跟我表衷心的吗?” “嘴上说的天花乱坠,背地里小动作不停,不愧是大世家里出来的,这手段,让我叹为观止啊!” “不,不是……我,我,姐姐,我没有……”楚琼哑声,血都要吓凉了,本能摇头想急声否认,可是,瞧着一旁孙老太太虎视眈眈,她是真不敢赌这位的良心,只能尴尬的解释,“我,我,我不过随口说了几句,根本没有不好的意思,就是觉得姐姐厉害!” “你,你行的端,坐的正,忍痛舍弃小情,护住两城百姓,是义举,我着实佩服,才跟大母提了两句,完全没有恶意啊……”她捂脸泣声。 程玉默默听着,表情凉凉,好半晌,掀眼皮扫了她一下,满脸‘百味杂沉’的看过去,“琼儿,你那话说的,你自己信?” “呃……”楚琼哑然。 她都快恶心吐了,哪有可能信? “行了,你想干什么?抱着怎样打算?我心里明明白白,不用说些有的没的,到是彼此难为。”程玉轻声,随口吩咐道:“你们把老太太扶回院子,她病了,你们伺候她好好歇息,别让人打扰了,至于琼儿,送她回她娘那里,顺便替我问姣氏一声,她就是这么跟我投的诚?” “……诺。” 院里仆妇丫鬟面面相觑,俱都提心吊胆的,不敢出头,不敢拒绝,她们互相搀扶着起身,无声无息来到孙老太太身侧,抱胳膊抬大腿,几乎‘裹挟’着她飞奔而去,至于楚琼,她到没有那么麻 分卷阅读63 烦,自个儿乖乖的,灰溜溜离开了。 来匆匆,去匆匆,如同一阵龙卷风。 大门‘咣’的声被关上,正院里,刹时恢复平静。 “娘,你怎么样?还疼不疼?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给你开点药膏什么的?”拍了拍手,一脸若无其事,程玉返身来到袁夫人身侧,伸手摸了摸她鬓角,担忧的问她。 毕竟,这位让孙老太太揪掉不少头发,还都是鬓角那个位置的,一个闹不好往后不长了,梳发髻都麻烦,会秃的! 袁夫人还没过四十呢,中年秃头,还是‘被害形’秃头,那多凄惨? “我没事,不怎么疼的,不过揪个头发而已,看什么大夫啊,根本用不着,但是,钰儿啊,你……”袁夫人本能回答,依然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女儿不是个善茬子,没表面那么乖巧,她早就心里有数,但当面怼老太太,话说的那么狠什么的,她是真没想到。 终归,那歹好是大母,是长辈,顶撞就算了,下令圈院子里,不让出来的什么…… “不太好吧!”她喃喃着。 “娘,你别管,好好做你的将军夫人就是,那泼妇我来处理,保证一点风声不会漏,一点麻烦找不上你。”程玉断然。 生生把袁夫人一肚子的话全憋回去了,怔怔站原地,她看着女儿的脸,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钰儿,你长大了,凡事心里有分寸就好,娘不会多管,不过,你记得,不管发生什么事,娘永远站在你身边,是你的后盾。” “嗯,我知道。”程玉点头。 袁夫人笑笑,伸手揽着抱了抱她,随后,转身回屋了。 毕竟,她让孙老太太揪的披头散发的,形象很是不雅,总得收拾收拾。 目送袁夫人进屋,瞧她确实没什么大碍,程玉就准备接着干活儿,谁知一转身,突然瞧见缩手缩脚站葡萄架下,昂头望天,一脸迷茫做‘我不听、我不看、我不懂’模样的苏啄…… “哎呦,我竟把你给忘了。”她捂唇,‘噗哧’一笑,抬手掐掐他脸颊,调笑道:“怎么了?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是不是觉得我跟你想的不一样,不温柔、不贤良、不孝顺、不慈爱……所以心里崩溃了?别啊,你佩服崇拜的,明明是我的本事,跟我本人有什么关系?” “我是好是坏?孝不孝顺?筒车都照样转,曲辕犁也照样使,别放心上,没什么大不了的。” 最多‘迷弟’脱粉,但转路可以,千万别转黑啊! 好歹是九江少郡,他转了黑,程玉很麻烦的。 “我,我……”微微歪着头,苏勋脸颊滚烫,修长手指那温润的触感,仿佛火烧般直冲进他心头,让他忍不住浑身不自在,下意识握紧拳头,他垂下眼眸,“我不,不觉得你有什么不对,老太君进门就打叔母,你生气是应该的,我能理解,况且,你又没对老太君如何,不打不骂的,哪里不孝顺了?” 【他那意思,只要不打不骂,威胁啊,软禁啊,往死里怼什么的,就都不叫事儿了是不是?】狗子目瞪口呆。 【呃……】程玉哑然,半晌,突然笑了,抬手拍拍苏啄的肩,她眯起眼睛,“阿啄,你说的对,我确实很孝顺。” 毕竟,老太太这么作,她都没让人毒死她。 第三十二章 正院里, 程玉和苏啄达成共识, 手拉手快快乐乐干活去了,小花园内, 仆妇丫鬟们‘兵分两路’,一伙‘裹挟’着孙老太太飞奔,另一伙尾随楚琼回院, 把程玉的问题带给了姣夫人。 “……我知道了,到劳累你们跑了一趟。”勉强挤出假笑, 姣夫人从怀里掏碎银子,硬塞到丫鬟手里,“来, 拿着买花戴儿。” “多谢夫人。”丫鬟们嚅嚅,怯生生接过来,深深福礼,一溜儿烟的跑了。 看着她们的背景跑出大门, 直到瞧不见了,姣夫人瞬间沉下脸,一把拽住楚琼的袖子,生生把她扯进正堂,回身关上大门…… “娘,你要做什么?弄疼我了!”楚琼捂着手腕, 连声抱怨。 姣夫人一句话没说,回身扬起巴掌,‘啪’的一声, 给了她个大耳光。 “哎呦!”巴掌来的猝不及防,楚琼被扇了个踉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她瞪眼捂着腮帮,又惊又恼的喊,“娘,你疯了,为什么打我?” “为什 分卷阅读64 么?我问我?你心里不清楚吗?”姣夫人怒声,一眼一眼的剜女儿,她咬牙切齿,“眼下是什么情况,咱们母子三人落到什么地步,我难道没跟你提过,没一字一句,仔仔细细跟你解释清楚?”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是怎么空口白牙说会乖乖听话,会讨好女郎的?你就是这么听话的?没事儿你往老太太耳边下什么舌头?显你会说话啊!早跟你说过了,你使的那些手段赢不了女郎,内宅阴私对她没用,你听不懂吗?” “老太太是女郎大母,不管闹的多厉害,顶多就是院里荣养,少不了她穿用,但是,你是什么?我是什么?你阿兄又算什么?区区妾室庶出,都不用女郎,夫人就能断了我们的路!” “我一个妾,夫人打死我难吗?你阿兄一个背父庶子,忤逆告下来十恶不赦,更别说你了,小小姑娘家,随便把你往谁家一嫁,你哭都找不回来!明明坐火山口了,明明都要掉下去了,楚琼,你为什么不能懂事些,娘已经跪地求活路,把脸面全抛了,你就别给我惹事儿,你乖乖的,你听话好不好?”她声声哀求着,眼泪都快下来了。 “娘,为什么要跪下?为什么这么软弱?什么活路?什么苟且?我宁愿要个痛快啊,你知道吗?”楚琼捂着脸,大声咆哮,“我不想这么窝囊的活着,我想要个干净利落,哪怕跟楚钰同归于尽,我都不愿意跪她脚下,乞求那一点点的施舍!” “你明白吗?” “同归于尽?呵呵,琼儿,你是想死吗?你想死为什么要拖着我和你阿兄?我们想好好活着呢。”姣夫人厉声,扬手狠狠抽打女儿的后背,她恨铁不成钢的骂,“你想同归于尽?那么容易吗?你那叫鸡蛋磕石头,你粉身碎骨,人家不过惹些腥气,洗刷洗刷照样过活……” “我的儿,别天真了,你就听娘的吧,娘不会害你的。” 软硬兼施,且哭且骂,姣夫人把昔日青楼里哄恩客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总算让楚琼闭了嘴,并答应下来,会亲自给袁夫人和程玉道歉。 只是,答应归答应,瞧楚琼掩藏眉眼间的那股子不服,想来亦不过敷衍,未有几分真心。 摊上这么个闺女,姣夫人也是心累,只想大面儿能过去就得了,万没成想,她这女儿着实了得,地上的祸不惹,惹天上的祸,妥妥把人坑若了! —— 挨着亲娘一耳光,隔天清晨,姣夫人和楚琼就跪到正院乞哀告怜,好一通负荆请罪,当着袁夫人和程玉的面儿,她狠狠抽了自个儿十来个大嘴巴,又把楚琼推出来,求袁夫人好好教她规矩,且自言:卑妾之身,无权越主家之女…… 算是把身段儿放低到了极点! 袁夫人都被闹的不好意思了。 到是程玉颇为铁石心肠,全程沉着脸,她连眼皮都没掀,好像没看见姣夫人红肿的脸皮,楚琼羞窘到极点的表情,不过几句话,她就把人打发了。 【大玉,你瞧瞧人家,态度多挚诚啊,你居然看都不看一眼,真是太无情、太无耻、太无理取闹了!】狗子忍不住吐糟。 【前世袁夫人当三十三天皇后,吐血崩亡的时候,谁看她一眼了?楚钰无声无息死床塌上,谁对她有情、有耻、有理取闹了?说那些稀的管什么用?来点干货行不行?】程玉嗤声。 【呃……】狗子噤声,呲了呲牙。 不过,很明显的,姣夫人比狗子识趣儿多了,眼见程玉软硬不吃,她只能苦笑带着闺女离开,老老实实缩院里,绞尽脑汁想法子,连楚璧都不大见了,而是次次打发他到袁夫人身边,显然是想让他当孝子贤孙,以此表示她们这一系的歉意和顺服…… ——老太太事件,完全就是意外,是小姑娘做事不谨慎,绝对没有恶意! 呕心沥血,脑浆子都快沸腾了,姣夫人全力弥补。 时间,便也再这样的‘平稳和平’中,慢慢滑到了五月。 老天爷终于开眼——下雨了!! 那是好大的一场雨啊,足足下了两天两夜,天幕仿佛漏了一般,雷公电母、龙王爷爷站云彩里,瓢泼似的往下布雨施,本来干涸着‘奄奄一息’的江川湖溪瞬间‘饱满’了起来,水位眼看着涨了不少。 树木枝蔓舒展,森间野兽嘶鸣,干裂的荒地里,野草野菜肉眼可见的冒出头来,眨眼功夫,大地披上了一屋翠绿。 至于田地里,情况自然越发的好。 时隔一年多,老天开眼,百姓们终于见了无根水,漫天大雨里,他们涕泪横流,欣喜若狂,水幕里奔 分卷阅读65 跑着,他们齐齐跪到水神庙门口,嚎啕大哭,嘴里呜咽不知说着什么,头磕的‘呯呯’响,鲜血随着雨水顺脸颊趟下来,沁进泥土中。 “下雨了!下雨了!老天爷,佛祖啊,水神娘娘,苍天啊!” “娘的女啊,你在哪儿?下雨了,娘种地赎你啊!” “阿父,阿父,你咋不能多熬两个月?老天都开眼了!” 倾盆大雨里,百姓们悲喜交加,觉得困苦就此过去,他们能恢复往日贫穷却安定的生活,然而,程玉清楚的知道,灾难远没有结束,蝗灾、洪水、瘟疫、战乱……神州土地上的百姓们,依然需要对面种种危机和苦难。 不过,阶段性灾旱结束了,终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程玉不想触人眉头,便也闭了嘴,陪着大伙儿欢欣鼓舞,尤其,六月初五是越夫人的生辰,而楚家人刚出百日热孝,苏冼便亲自邀请她们来参加宴会,想借着喜事儿,去去晦气。 对此,程玉当然不会拒绝,同意携家眷前往。 当然,这个‘家眷’里头,是不包括孙老太太的,她还卧床不起的‘病’着呢,哪能出门见客?万一严重了该怎么办? 或许苏啄曾经说过什么,程玉随口搪塞几句,苏冼就没太坚持非要‘团圆’,留下请帖后起身告辞,而知晓他的态度,姣夫人对程玉的恭敬,越发上了一个层次。 ——原本还是跪舔,现下直接五体投地了。 时光流逝,在姣氏一系的‘沉默’中,越夫人的生辰到了。清晨,旭日东升,晴空万里,撇下孙老太太,程玉带着府里主子们,当然,不包括妾室,齐刷刷来到了太守府。 她是‘名人’,九江郡里有‘神权’的,又是楚将军遗孤,哪怕是个女郎,同样受九江一系的欢迎,从进太守府大门,就有管事引着,步入花园,越夫人亲自前来招待,揽着袁夫人胳膊,一行人谈笑风声的入了席。 花园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琥珀酒、金足樽、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宾客言语欢畅,气氛其乐融融。 瞧着很是热闹。 大排筵席,苏冼和越夫人越众而出,举杯敬祝,说了不少客气话,感谢宾客们前来祝寿,好一通热闹,随后,宾客们便开始献礼。 人家越夫人过生日嘛,来参加的肯定要送礼啊! 金银珠宝不嫌俗,珍玩字画亦是雅,珍珠的、翡翠的、白玉的……不管是什么,但凡值银子,苏冼夫妻都含笑接下,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实在是,唉,一场大旱把太守府家底都掏空了,好不容易过个生日,怎么不得敛回来点儿?否则府里要接不开锅啦! 随大溜儿,程玉送个金面佛像,随后,便带着将军府一众人坐回席间,行动很是低调,毕竟,她家刚出了热孝,不好太张扬。 老老实实坐着,看旁人一波一波的献贺词,送礼物……很快,大宴开席,宾客们推杯换盏,彼此谈笑风声,眉开眼笑,开始熟悉的‘社交套路’。把玩着酒杯,程玉闲闲看着这一幕,略觉无聊的别开头,结果…… 正正看见苏勋和楚琼一前一后的离席。 【疑?这是有情况吗?】程玉挑眉,眼里闪烁着恶趣味儿,【哎呦呦,我孝中出门,特意撇下姣夫人,专门就带楚琼,果然有效果了吗?】 【大玉,你想……】狗子顿声,小耳朵乱颤,透着一股子唯恐天下不乱的劲儿。 【你监视好他们,我随时准备着。】程玉轻笑。 【哎!】狗子脆生生的答。 —— 清风明月,繁星点点。 太守府北角小竹林内,楚琼和苏勋并肩而立。 “琼儿,你唤我过来有什么急事吗?”苏勋手抵唇边,轻咳一声,神态有些尴尬。 “怎地?没急事就不能找你?这么久没见了,你到不想我?”楚琼侧目斜挑,抬指点他额头,嗔道:“果然男儿多薄情,宴席里,我不主动唤你,你竟当没看见我似的!” “我,我……”苏勋窘迫,一脸尴尬的后退一步,躲开情妹妹的手,他扭过脸儿,“琼儿,我是为了你好,你现下孝期里,太守府人多嘴杂,万一让人看见了,对你名声不好!” “看见怎样?咱们直接公开就是,你不是一直不喜我阿姐,口口声声要娶我吗?”楚琼侧脸看他,上前拉他的手,“怎地?如今瞧我阿姐有本事,你想反悔了? 分卷阅读66 ” “哼,想的到美,你当初主动勾了我,跟我山盟海誓的,我那儿还有你送我的玉佩珠钗,那字字真情的情信……”都我手里握着呢,你想甩了我,干干净净娶楚钰,走上权利巅峰,呵呵,真真的无耻之尤! 楚琼冷笑,眉眼间带着股埋怨。 “不不不,琼儿,你别误会,我的心思你能不知道?自是爱你的,怎么会反悔?只是,呃,如今楚叔叔遇难,楚钰又有那般本事,我阿父定然不会让我退婚,所以……琼儿,你要理解我啊。”苏勋摊手,仿佛无奈极了,“我是真的喜欢你,只是没有办法。” 他装模做样的说。 “呵呵,喜欢我?”楚琼嗤声,被恶心的想吐,胃里都翻涌着,偏偏还不能大耳瓜子扇他,毕竟,今儿她约人见面,是想解决问题的。 “哎,算了,勋哥,我也不埋怨你了,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明白咱们是有缘无份,你我情深缘浅,我能清楚,就是心里难受的很,你这样的人物,明明英雄了得,应该匹配佳人,谁知天意弄人,到要娶我阿姐那般泼妇匠女,着实让我痛心!” 楚琼叹息,抬手试泪。 “泼妇?你是说阿钰吗?”苏勋一怔,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他是接触过程玉的,从胶县护送到春城,十来天的功夫呢,挺沉默寡言的模样,看不出泼来了啊! “是啊?她乡下长大的嘛,脾性难免强硬些,自进了将军府就喊打喊杀的,内外管事,家里仆从让她杀了个遍,但凡不听她的,提脚就卖,抬手就斩,这便算了,总归不过贱籍,可前几日,她还跟大母起了冲突,又是骂又是打的,一点孝道不讲,最后辩不过大母,竟还把人关了……”楚琼轻声。 “关了?”苏勋惊讶,“老太君不是病了吗?” “什么病了?不过是挡羞布而已。”楚琼便回,“阿姐一手遮天,她说大母需‘静养’,不好见人,府里谁敢不听她的?都得卧她裙下,听她调遣呢。” “老太君都如此,那,琼儿,你可是受了委屈?”苏勋担忧的问,眸底闪过一抹疑惑,似乎不太相信她说的话。 不过,楚琼根本没注意,仿佛单纯随口一提,她叹息道:“谁让摊上了?受着呗,还能如何呢?反正我十六了,很快就会出嫁,娘家姐姐什么脾性,碍不着我什么,我就是担心我娘和我阿兄……”她轻声,语气一顿,眼波微转瞧向苏勋,内里盈满凄楚和悲凉。 微微抽哽,她泣声道:“勋哥,我明白,事到如今,咱俩已经没有希望了,我不会强求你什么,也不想打扰你什么。自会嫁人,两相安好,可,终归咱们好了一场,彼此真心真意的,往后我阿姐嫁了你,你就是将军府的主人,我希望你,你看我的面子上,多多少少照顾我娘和大兄一些,莫让他们受了委屈!” 不错,今儿特意寻苏勋,楚琼的根本目地,除了把她俩这点烂事赶紧断干净之外,就是想再抱个大腿,毕竟,苏勋是九江郡的继承人之一,又是程玉的未婚夫,只要两人成了亲,夫唱妇随,一定程度上,他是能控制程玉的…… 楚琼自然会来找他,卖个懂事委屈,有缘无缘的白月光人设,免得这男人黑不提白不提,她竹蓝打水一场空。 至于污程玉‘泼辣不孝’什么的,无非是嫉妒不甘作秽,抱着满心‘我不痛快,也要挑得你夫妻不和’的念头罢了。 “琼儿,你,你……”楚琼愿意放手,苏勋当真大喜过望,心里猛然松口气,面上还要装做悲伤,“真真是痛煞我了!”他大吼。 “勋哥!”楚琼掩面垂泪。 两个其实没半点情份的狗男女合伙儿演了出‘梁祝大戏’,到此本应谢幕散场的,可是,脑海中无数次浮现挨亲娘耳光和被程玉羞辱的画面,楚琼心里仿佛火烧般,从里到外的难受,泪眼朦胧,她透过指缝瞧着苏勋——她相处了两年的恋人。 六岁相识,十四岁定情,哪怕没多少真心,终归是她认定的良人,无数个夜晚,她幻想着嫁给他后的生活,那么美满,那么幸福,可结果呢? 楚钰一出现,这男人就毫不留情的疏远了她,甚至,如果她不做出这副识趣乖巧的模样,这男人还会主动甩了她? 楚琼恨恨,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勋哥,我十六岁,已经不小了,娘说给阿父守完孝,就会让我成亲,从今往后,咱们约莫没机会见面,你,你别忘了我。”她垂着眼帘,丝语呢喃。 说不清是什么心理,她并不爱苏勋,或许,只是想给程玉添点堵儿 分卷阅读67 ,让她未来的婚姻生活里,永远有个‘结’吧。 “不会的,琼儿,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苏勋大悸。 皎洁月光下,悠悠竹林里,一对‘有情人’念念不舍,彼此搂抱着诉说钟爱和委屈,那叫一个难舍难分,扭股儿糖似的粘在一块儿…… 突然!! “那么不舍得,就别分开了!”竹林外,冷冽如寒冰般的女声响起。 苏勋和楚琼一凛,心都哆嗦了,触电般猛地推开对方,他俩齐齐转头。 就见不远处,苏冼夫妻、苏啄、袁夫人、程玉,一排五人肩并肩的站在那儿,目光炯炯瞪着他们,个个面如黑炭。 苏勋、楚琼:…… 心都凉了!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动静没有?好歹吱一声啊!! “呵呵,好,好,楚琼,苏勋,你们俩个真是不错,果然情深义重,感天动地!那么心心相印,难舍难离的,干脆在一块儿啊,私下偷偷摸摸的算什么?”袁夫人两眼冒火,怒不可遏,气势汹汹冲上前,她一把拽过楚琼,又狠狠推搡了苏勋一下,低声狠骂,“狗男女!” “你们俩个,一个钰儿的未婚夫,一个是钰儿的妹妹,你们是多急不可待,多臭不要脸能凑到一块儿啊?家族要不要?脸皮要不要?就是你们甚事不在乎,决定臭成一堆儿,好歹退了亲啊,扯我们家钰儿进屎坑算什么?” “苏勋,你和钰儿的婚约,确定是长辈决定的,但是,你要不愿意直说就是,谁都不会逼你,退了就退了,一家女百家求,我家钰儿有的是人要,你现下是什么意思?勾着妹妹,连着姐姐,你想要干什么?娥皇女英不成?” “呸,想瞎了你的心。”袁夫人破口大骂,照着苏勋的腿,狠狠踹了一脚。 “我的天!”苏勋瞬间疼的脸色铁青,满心解释的言词,尽数堵回嗓子眼。 “还有你,楚琼,真真的,你让我开了眼,口口声声大家闺秀,我们乡下泥腿子……你就是这么‘秀’的?私下勾搭未来姐夫,搁我们乡下,你是要沉塘的你知道吗?”袁夫人怒声,轮圆了膀子,把楚琼扯的来回晃悠。 “母亲,哎呦,母亲,您放开我,我可以解释,我,我……”楚琼不由自主的踉跄着,只觉得天昏地暗。 “你解释个屁?都让我们抓着奸了,你还能说出天花来啊?”袁夫人大吼。 楚琼:…… 瞬间哑然。 是啊,这玩意……但凡没搂抱一块儿,她都有的分辩,但是,俩人缠成一股绳儿,扭成一块糖儿了,确实有点儿…… 呵呵,解释不清楚了哈! “叔,叔母……” 楚琼消停了,一旁,苏勋挣扎着想要顶上。 “你闭嘴!”袁夫人暴躁,冲他下身来了一脚。 苏勋翻滚着捂档,脸色惨白,疼的牙都咬出血了,却也不敢喊。 【男人的痛,好可怜!】狗子一脸同情。 “好了好了,弟妹,曼娘,你快消消火,孩子们做错了,骂他们罚他们就是,千万别气坏了自个儿。”眼见局面乱成一团,越夫人连忙出声安抚,拉着袁夫人的手,她好言好语劝着,又转头斥苏勋,“你是怎么回事?为何出了这样勾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快快跟你叔母说个清楚!” 苏勋黑脸捂档,“呃,我,我……”我特么说不清楚! “你个孽子!”越夫人大怒,转头换个目标,“琼儿,你来说!!” 楚琼掩面,“……嘤嘤嘤。” 越夫人瞬间觉得平空日了好几条狗。 “好了,事实摆眼前,有什么能解释的?无非就是那么回事儿,两个无耻下流的勾到一块儿而已。”程玉冷笑讽声,越众而出,她环视四周,断然道:“什么都不用说,我什么都不听!” “干干脆脆,退婚吧!” 第三十三章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自从进了任务, 就一直琢磨着退婚,到如今, 她总算抓住机会能实现了。 “苏伯伯,越伯母,事情到了如此局面, 说什么都没用了,给彼此留点脸面, 还是退婚吧。”程玉垂眸,看都没看楚琼和苏勋一眼。b 分卷阅读68 r “呃,这, 钰儿……”越夫人一脸为难,犹豫的看了看程玉,她艰难道:“你先别这么急着下结论,说不定, 说不定有什么内情?或者咱们误会了呢?” “哪有误会?都抓住现形了,狗男女搂到一块儿,亲亲热热,难舍难离的,误会个鬼?”袁夫人暴躁,拎着裙摆, 脚步挪动着,跃跃欲试。 苏勋下意识捂挡,连退好几步。 “这, 哎呦,袁妹妹,俩孩子从小订的亲,十多年的光景了,这是缘份啊,多不容易,咱们当长辈的……”从来劝合不劝分,哪有玩命拆抬的道理啊? 越夫人急的一脑门儿汗。 着实是,旁个不说,经治水一事,程玉在九江的地位很崇高,百姓们爱戴她,崇拜她,把她捧上神阁,对她的感情甚至比对苏冼都深,哪怕只是精神上的,但对一个统治者来说,这样的人……如果控制不住,绝对就是危险的。 幸而,程玉是苏冼侄女,又是他未来儿媳,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便宜没出外,彼此到是两相安好,亲亲密密的,可是,苏勋弄了这一手,小轨一出,小奸一抓,两家瞬间有了立场,一个闹不弄,是要分裂,甚至敌对的啊! 天下都没打下来呢,自家人闹上了,像什么话? 难怪越夫人着急。 “钰儿,袁妹妹,我知道这事……是阿勋错了,但是,说不定有内情呢,好歹问问吧。”她搓着手,低声下气的求,“终归,他和钰儿订亲这么久,突然退了,对谁都不好嘛!” 毕竟,私心下,她是希望两家没事,能好好结成亲家的。 “越姐姐,钰儿是我女儿,亲的。”袁夫人沉声,一点妥协的意思都没有,反而郑重看向苏冼,“太守,我活了半辈子子,膝下就一个女儿,如今夫君没了,寡妇一个,唯剩的愿意不过是孩子过的好,原本,她和阿勋的亲事,我看着挺欣慰着,孩子后半辈子有依靠,但如今……” “阿勋和楚琼的破事,我不追究,你家的孩子你自个儿处理,楚琼我带走,是杀是剐跟你们没关系,婚是一定要退的,我的亲生孩儿,十月怀胎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养她不是让她受委屈。” “因为这事儿,她名声受影响,嫁不出去我认了,当老姑娘我养活她,用不着你们操心。”袁夫人斩钉截铁。 把越夫人给噎的啊,一句话说不出来。 事实终归事实,抓奸抓双,都搂一块儿,本就没得辩驳,她劝几句已是撍越,再多说,就该惹人厌恶了。 且,都是女人,她得承认,哪怕苏勋是她义子,这事儿干的都膈应,天下美人多如牛毛,怎么就非得勾搭未婚妻的妹妹?这是多忍不住啊! 简直有病! 越夫人恨恨。 “弟妹,你先息怒,退婚不退婚的暂且搁下,咱们冷静冷静,别气头上做决定。”苏冼出声,先是温声细语的安抚了袁夫人,随后,目光转向苏勋,粗犷面孔怒气横生,他二话没说,抬起腿来,狠狠一脚踹中他胸口。 那是马上征战二十多年的武夫啊,四十六号大脚丫子,穿着水牛皮的铁钉靴,狠狠来这么一下,苏勋当时就躺下了! “啊!”凄惨大吼一声,他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嘴角都溢出血丝。 “孽子,无耻!”苏冼怒吼,穷追不舍的踢他。 苏勋惨嚎着满地翻滚,浑身都是黄土泥水,很快奄奄一息。 越夫人掩面,不忍目睹。 楚琼……缩着脖子,吓的心胆俱凉,抱着竹子藏后头,她都不敢露面儿了。 至于袁夫人、程玉和……苏啄,俱都露出痛快的笑容。 连踢带抽了好半天,把义子‘折磨’的有进气没出气,眼看要翻白眼儿了,苏冼总算住了手,俯身拎领子把人拽起来,他提着苏勋走到袁夫人和程玉面前,狠狠晃了两下,厉声道:“孽子,你还不把事情说清楚。” 给老子解释啊?解释不清楚拿命来偿! “义,义父,叔母,我,我……”苏勋气息奄奄,浑身上下青紫巨痛,全是踩踏淤伤,他上气不接下气的颤抖道:“我错了,是我对不错,我罪该万死,但,但,钰儿,你相信我,我和阿琼……我俩不过一时情不自禁,都知道不该,已经要分开了,真的,你相信我,我们这回见面,就是要分开,是要了断的啊!” 他言词恳恳,声泪俱下。 分卷阅读69 “抱一块儿了断?”苏啄讽笑,一针见血。 把个苏勋给噎的直咬舌头,偏偏还反驳不出什么,只好当没听见的,深情款款,悔恨非常的看着程玉,“钰儿,此一番太原郡没救下楚叔父,我很是内疚,是真心想替他照顾你们,和阿琼的事儿,不过是男人天性,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这样,我会和阿琼彻底断了,你,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我对你是真心的……”他哀求着。 “得了吧,你的真心,我可要不起。”程玉郎心如铁,一点没被打动不说,反到冷笑看着他,满面鄙夷,“男人天性?呵呵,苏勋,你自己无耻就算了,别带着天下男人背锅,好色归好色,下流归下流,这完全两码事儿好吗?” “你好色?你男人天性?你纳妾啊!谁拦着你了?你院里没有通房丫鬟,没有相好的仆妇吗?你勾引我妹妹,无媒苟合……你还舔脸说情不自禁?” “别污蔑‘情’这个字好吗?你是素质低劣,寡廉鲜耻,完全是人品问题!” “好好的大老爷们,看起像个人似的,和未婚妻的妹妹有私,你是怎么想的?你要纳她做妾,一娶娶两个?你明说了吗?禀告父母了吗?” “还是,你要让她做外室,把她养私宅里?那你把我楚家置于何地,是看不起我家吗?” “你要脸吗?” “你当初勾搭她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你喜欢她吗?那早干嘛了,胶县至春城,十来天的路程,你怎么一句不提?你和阿琼从小一块长大,为甚不上禀,退了婚事?”程玉咄咄逼人,把苏勋问的脸色铁青,哑然无语,她冷笑道:“又或者,你根本没想过要娶她纳她,不过是戏耍罢了,毕竟,你口口声声要娶我,说甚要照顾……” “但是,阿琼是楚家女郎,哪怕庶出都是我妹妹,你戏耍她,将她视做贱籍女子……青楼从良都要摆桌收房呢,你黑不提白不提的想混过去?” “呸,想瞎了你的心!” 她大口啐人,恨声道:“说甚真心真意?无非是辗转我两姐妹间挑选,先时,琼儿得阿父喜爱,你觉她强我多矣,便勾了她,如今,我阿父命丧太原,她对你没用了,你又瞧我有两分威望,能助你成事,就又到我跟前献殷勤……” “呵呵,卑鄙!无耻!可笑!臭不要脸!” “我不是傻儿,看不上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程玉大骂,照着苏勋的脸狠狠啐了口浓的,喷的他眼都睁不开了,才满意的转头看向苏冼,高声道:“苏伯伯,我知此婚约是您和我阿父订下,如今阿父先去,本不该阻,然,苏勋辱我楚家门楣,钰着实不能忍,还请伯伯原谅则个,退还八字帖,此婚约做罢。” 她郑重说着,一躬到地。 “这,这,钰儿啊……”苏冼握拳,心里觉得进退两难,无助的环顾四周,弟妹一脸愤恨,要不是自家夫人拦着,怕都要生嚼义子的肉,程玉呢,则满面坚定,完全不肯妥协,犹豫了好半天,最终,他长叹一声,“退就退吧。” 他妥协了,侧头看越夫人,“你记得把钰儿的八字帖找出来,还给弟妹。” “哎。”越夫人沮丧,低低应声。 “多谢伯父成全。”程玉屈膝,含笑道谢。 “本就是我家不对,阿勋这畜牲……我饶不了他。”苏冼恨恨,叹息着看程玉,他道:“钰儿,虽则两家退婚了,但,我还是你伯父,千万不要生份了才是啊。” “伯父疼我,我是知道的,自然不会。”程玉笑着保证,又拉过越夫人的手,软语歉声,“伯母,今儿是您生辰,本是大喜的日子,偏偏闹成这般,当真是对不住你,我这心里都觉得过意不去,待过些日子事情了结,我请您过府,好生给您陪个不是……” “不不不,钰儿,这哪能怪你,是我教子不严,养了阿勋个孽障,我都无颜面对你和你娘,当真是羞煞了人……”越夫人连连摆手,眉眼间都是酸楚。 说真的,自嫁了苏冼,她当了半辈子贵妇人,没做过丧良心的事儿,临了临了,出了个苏勋,还顶着她义子的名声做出这样的事儿,都让她没脸见人了。 “嫂子,这哪能怪你呢?”袁夫闻言,赶紧劝她。 忽略鼻青脸肿的苏勋和几乎要缩进竹子里的楚琼,苏家人和楚家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气氛竟然缓和了下来。 ——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一场寿宴生生断了两家姻缘,越夫人窘迫到几乎流着泪,把楚家人给送出了太守府的大门。 分卷阅读70 随后,自然进入退婚流程。 苏楚两家正式断了姻亲! 至于两个罪魁祸首,楚琼不用说,被袁夫人‘拎’回将军府,便从此没了踪影,据说是关起来了,有传闻是准备断发出家,远离红尘,至于苏勋嘛,楚家人是没说过什么,人家终归是‘主家’公子,但,苏冼和越夫人却不能没有表示…… 毕竟,程玉已经不是一般的‘属下’了。 把苏勋从头撸到尾,千户职位瞬间被撤,身上挂的各种闲职名称亦都飞灰,彻底成了白身一个,苏冼把义子扔到府里角落,令他好生‘反思悔过’,至于什么时候放出来,到没明说。 估计要等到程玉有了一定——嫁人之后在说了。 【旁个不提,你得给楚元畅守三年孝呢,眼下正是苏冼打天下,玩命扩张地盘的时候,苏勋被关那么久,出来黄花菜都凉了吧!】狗子啧啧有声。 【凉了不好?那不正是咱们希望的吗?】程玉耸耸肩。 狗子嘿嘿笑,小尖牙都露出来了,【你说的对。】 【溜儿,收敛啊,你有点猥琐了!】程玉提醒它。 【哦!是吗?】狗子赶紧用爪子顺了顺毛,收起笑容,转移话题道:【疑?说起来,大玉,都这个点儿了,姣夫人怎么还没来求见你啊?】 【放弃了吧!】程玉蹙眉轻声。 自从越夫人生辰那晚,楚琼让袁夫人揪住头发抓回来之后,就被关了起来,并且,袁夫人用嫡母身份下了令,一点没替楚琼遮掩丑闻不说,还直接公布了结果…… 她要让楚琼出家! 而且还是直接绞了头发,断了后退的那种出法儿。 对此,楚琼当然是不愿的,抱腿哀求,跪地哭泣,‘呯呯呯’额头磕出血的给程玉道歉,然而,袁夫人丝毫不曾动容,完全铁面无情。 在刚刚进将军府的第一天,女儿告诉她楚琼和苏勋有私情的时候,她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这两个人付出代价! 哪有可能饶恕? 不管楚琼怎么哭,姣夫人如何求,袁夫人生吃秤砣铁下心,绝对不饶,并且还发下话,谁敢再她面前多求一个字,她就不管守孝不守孝了,立刻给楚琼绞了头发,送她去伺候佛祖!! 把个姣夫人给吓的啊,真真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主母是认真的,那滔天怒火绝非虚假,姣夫人万般无奈,又舍不下唯一的女儿,便只有抽功夫摸空,偷偷跑来找程玉,虽则知道这人软硬不吃,并不容易讨好,但,好歹瞧着女郎情绪还算冷静,没像主母似的喊打喊杀,说不定有希望呢! 万一呢? 母女情深,姣夫人不愿放弃,遂天天跑程玉这儿‘打卡’。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狗子感慨着,狗脸同情。 程玉蹙眉,【脚上泡自个儿走的,她打小对楚琼宠着爱着,无论惹出多大祸,她都溜溜儿给擦屁股,早就擦成习惯了,这会儿,她擦不明白了,又舍不得下狠手管她,自然得承受苦果了。】 【唉。】狗子叹气。 一人一狗聊了会儿天,时间到了正午,程玉施施然起身,正准备到袁夫人那儿蹭顿午膳呢,突然,外 间有人来禀告,“女郎,苏少君求见。” “阿啄吗?他怎么来了?”程玉一怔,随后扬手,“请他进来。” “诺。”丫鬟领命,恭敬转身,没多大功夫,就领着苏啄进来了,恭恭敬敬把人请到上坐,端了点心倒了茶,程玉令丫鬟退下,含笑看苏啄,问他,“这几天,你不是一直忙着疏通水道吗?怎么有功夫过来?” 她轻声问,随手把茶递到他跟前。 大旱后便是大涝,老天爷攒了一年多的雨水,肯定不能砸手里,自然是要下来的,自五月老天开了‘张’之后,当真没少落雨,最长的一回,整整五天没见晴儿,九江郡本就多河川,还有宴江古流,发发洪水什么的,真心不觉奇怪。 幸而,程玉早就跟苏冼提过,九江一系是有准备的,早早挖了泄洪路,又是水渠,又是筑堤的,还迁走了好几个村镇,损失不算太大。 当然,就苏啄那身体,他肯定不能奋斗再抗洪第一线,妥妥后勤人员,不过,苏冼治下那么多郡县、大多遭遇了洪灾,哪怕后勤都忙的脚打后脚勺,而苏啄又是最不服输的性格,眼瞧没病 分卷阅读71 没灾没躺倒的,跑她这来做什么? “钰娘,你和苏勋的退婚书下来了,胶县县令下的印,我给你送过来。”苏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从怀中掏出一纸红帖,艾艾期期的说。 程玉和苏勋的婚事乃自幼订下,衙门是有文书的,而程玉是清明乡的户籍,归胶县管理,自然,她退婚走的程序,是得有胶县县令的大印。 “是吗?到还挺快!”程玉挑眉,欣喜的接过红帖,展开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错处,这才妥帖收进怀里,笑着问道:“阿啄,这东西怎么是你送来?派个侍人便好,大热天儿到让你跑一趟!” “终归是重要东西,有你的生辰八字,侍人来送难免不妥,其实,我阿父还想亲自过来呢,就怕你看见他别扭,这才遣了我。”苏啄摊手,叹息着道。 苏楚两家退婚,还退的那么难看,哪怕没影响关系吧,两家相处时,都难免有些尴尬,尤其是苏冼,他本是豪爽性格,最讲义气不过,结果义子辜负了程玉不说,还勾搭人家妹妹,当真是没脸见人,偏偏又担心将军府一门老弱病残,便时不时念叨儿子,让他多多走动,莫要介怀…… 对此,苏啄是乐不得的。 “得了吧,又不是苏伯父让苏勋勾搭的我妹妹,他别扭什么!”程玉失笑着摆手,“阿啄,你快别让他这么想,他能秉公处理,把苏勋都圈儿了,我已经很感谢了。” 一个外八路的侄女,一个从小养到大的义子……苏冼能处置到这个地步,她觉得挺欣慰的,毕竟,哪怕她是水神,对九江一系非常重要,但,苏勋也是苏家继承人之一啊,份量同样不轻呢。 “钰娘,我,我有些话想,呃……”看程玉含笑开朗的模样,苏啄轻声,一脸欲言又止,他犹豫着,好像不知该怎么开口。 “你怎么了?直说啊!”程玉疑惑。 “嗯?我是想说……你跟苏勋退婚的事儿,决定下的是不是有些武断了?”苏啄垂眸。 “武断?”程玉挑眉,沉声问他,“阿啄,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觉得苏勋做的对,他勾引我妹妹,跟她竹间幽会,搂搂抱抱的……这没有错?” “当然不是,苏勋那事做的恶心透顶,挨九天神雷劈死都是应当,他是活该,但是……”苏啄顿声,脸色有些难看。 “但是什么?你觉得我应该‘贤良淑德’的原谅他?然后跟我妹妹一块儿嫁他,进太守府大门?”程玉沉下脸,心里暗道:往日相处,没觉得他脑子进过水的啊,怎么突然说起疯话来了? “你觉得我把事闹大了,丢了苏家的脸面,不是个好姑娘?”她挑眉,一脸危险的问。 苏啄敏感察觉,透骨泛寒,赶紧摇头,他道:“自然不是,钰娘你顶顶好的女孩儿,苏勋拍马追不上你,你和他的婚约,本就是他高攀,又做下这般恶心事,按理你杀他都应该,但……” 语气微顿,他面色突地黯然下来,沉默片刻,长叹一声,“钰娘啊,我阿父年纪不小,已年近五旬,连年征战,他身体并不算太好,膝下亦只有我和苏勋!” “你在九江一系的地位特殊,百姓侍你如神灵,崇敬你不假,但,你手里没有权柄,真出了什么事,你护不住自己,我阿父在时还好说,万一他,他……你得想想往后啊。” 苏啄语重心常。 意思很明显,是怕苏冼没了之后,程玉受委屈。 “往后?那有什么可担心了?”程玉轻笑,满脸不在乎的伸手指他,“不是还有你吗?你是九江少君,咱俩这么好的关系,你难道会给我小鞋穿?” “我?”苏勋微怔,随后苦笑,“我这身体是什么情况?钰娘亲眼看见的,哪有什么未来可言,说不定……”得走到阿父前头呢,说什么护你? 他叹息着,“不管怎样,苏勋终归是我阿父义子,是九江一系的继承人,未来他会掌握这里,唉,钰娘,你这婚退的着实有些太过凌厉,没给他留半点面子,我怕他日后会记恨你啊。” “苏勋是继承人?不对吧,我记得无论是伯父还是伯母,他们透出那意思,继承人是你呀,他是苏千户,你是苏少君,难道不够明显,是我理解错了?”程玉疑惑看他。 毕竟一个少君,一个千户,谁是继承人,完全是一目了然,没得置疑啊? 苏啄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身体……不太好是真的,但也没到彻底破败的地步,我瞧着苏伯父挺硬朗的,起码撑个一、二十年,那时你早就成亲,膝下三、五成群 分卷阅读72 ,挑个好的培养起来,你走个过场,熬几年孩子长起来……”就没你事了啊! 怎么不行? 楚元畅都死了,大楚彻底消失萌芽里,有她辅佐,苏冼逃过‘海葬’命运,苏啄也不会早亡,哪里不能当靠山用? 程玉当真不明白。 “我,我……”苏啄喃喃,面色苍白挣扎,反反复复犹豫许久,仿佛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似的,他咬牙道:“钰娘,我,我子嗣不利!” 第三十四章 苏啄是胎里带病, 自幼体弱, 长到十九岁从没好过,但, 就像程玉说的,体弱归体弱,他从来没真正病的要死要活, 什么‘春咳、秋燥、风寒、发烧……’,他害的, 都是那些既死不了人,偏偏又要活受罪的小毛病。 就连狗子都说了,他的病, 哪怕就眼下的医疗条件,依然能稳妥活到四十往上。 不算少寿了。 然而,终归独子体质单薄,苏冼养个义子做‘备胎’, 程玉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谁是主?谁是副?九江一系上下大小官员,包括苏勋本人,心里都明白的很…… 要不然,怎么苏啄是少君, 苏勋是千户呢? 大伙儿都心知肚明的事儿,偏偏苏啄却仿佛被脏东西迷了眼一般,数次无意提起, 说的都是苏勋承继,他本人好像不存在一般,到让程玉满心不解。 但,此时,他突然什么‘子嗣不利’的话…… “钰娘,我身体不好,你想来看见了,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我胎里带病,自幼不足,曾有神医诊过我,说我体质虚弱,将来子嗣不利,很难令,令……”女子受孕! 苏啄掩面,两颊羞的通红,声音几若蚊蝇,“……我难有子嗣的事儿,阿父和阿娘都是知道的,他们是想让苏勋过继个孩子给我,而你和他有婚约,往后,你的孩子就是九江一系的继承人,算是两全其美,但如今,你们的婚事没了,偏偏我又是这个情况,子嗣什么的,肯定还是需要苏勋……” “眼下到好,十年二十年的,有我和阿父,不会出什么问题,可往后呢?阿父年纪大了,我又眼瞧不是能长寿的,哪怕过继了孩子,九江终归还要归堂兄掌控,到时候,钰娘,你怎么办啊?” 程玉今年不过十六,少说还能再活五十载,风风光光半辈子,结果呢?晚年,或者中年落到仇人手上,那日子可怎么过? “钰娘,你真不该和苏勋闹的太僵,听我一句吧,日后见他莫要太强硬了,多少留条后路,别走绝了。”苏啄叹息,温声劝着,目光盈满悲凉和怜惜。 说真的,论起脾气性格,他是有些古怪的,自尊心强的出奇,惯来不爱跟人示弱,此回,为了程玉后半辈子的生活质量,他连对男人来说,最难以启齿的‘行不行’问题都说了,可见其真心。 然而,程玉关注点有些跑偏,眼神飘忽,她伸手捅狗子,【溜儿,你没跟我说过苏啄‘不行’啊?我注都压他身上了,结果他不能生?】 【开玩笑呢!】 不孕不育早说啊,不带这么坑人的! 程玉泪流满面。 【你没问过啊。】狗子缩着脖子。 【不是,那还用我问?你跟我出过那么多回当皇帝的任务,封建环境里,帝王没亲生子嗣是什么后果?用的着我说?】程玉几乎要气炸了,指着狗子咬牙切齿,【眼下,一点没保留,我把宝都压苏啄身上了,连个备胎都没有,结果他告诉我他不能生?你告诉我我没问过?】 【你俩是合了伙了,约定一起坑我吗?】 【他就算了,不孕不育好说不好听的,溜儿,你呢?你不是说你那扫描仪是总部配的吗?最厉害不过,怎么着?白吹了?不好使啊?你早说,别坑我啊!】程玉咆哮。 【呃……大玉,那什么,你冷静点儿,当初扫描苏啄那会儿,我重点扫的是免疫系统,没注意泌尿科啊,他个大老爷们,我个笔直公狗,好端端的,我看他那玩意儿干什么?】狗子喊冤,爪忙爪乱的把扫描结果翻出来,嘴里安慰着,【先别急,我看看有没有救……】 一双葡萄大眼专注下三路,它扇着小耳朵,仔细看了片刻,倒抽口气道:【大玉啊,苏啄这情况……啧啧,还真有点复杂,你说有生育能力吧,他确实是有点弱精,你说他不行吧?但还没那么严重,搁你那时代,找个治不孕不育的,俩疗程就能好,可如今这治疗条件……】 【不说完 分卷阅读73 全没可能吧,的确是不太容易怀的。】 【所以呢?有希望吗?】程玉急急的问。 【有是有的,就是药不好找。】狗子看她,小心翼翼的说:【要不,大玉,你从商城买点药给他治治吧?不孕不育什么的,比救命药便宜多了……】 【……】程玉面无表情。 【呃,其实,算算真没多少,十个灵魂碎片,他能生了,问题解决,你也好完全任务嘛。】狗子怯怯的说。 程玉:【……】 并不想理它,并且直接关了识海。 狗子:【我擦,无情!】 隔绝狗子,程玉内心复杂的抬头瞧苏啄,眼见他满面凄楚,隐隐带着些抑郁厌世的表情,且,不知为什么,多多少少有点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仿佛自卑一般的情绪。 怯怯的垂着头,他侧头掩面,都不敢正面看程玉了。 “……阿啄。”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沉默了好半晌儿,程玉突然开口,伸手握住他脸颊,强迫他正面看她,“你的忠告,我听见了,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宁愿自揭伤疤都要让我‘认清事实’,不过……” “阿啄啊,你,是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她问。 苏啄抬头,神色沮丧的想要说什么。 程玉摆手打断他,“且不说给你诊的那个神医准不准?我就言,你才多大年纪啊,小时候都说你不能活呢,还不是长到这么大?他说你不能生就不能生,你试过吗?” 他是B超啊,那么好使?狗子有扫描仪,都只道困难,没百分百断定呢! “退一步讲,哪怕你真的子嗣不利,苏家又不是只有苏勋一个男儿,他不过血缘近些,你阿父才更看重……你要真不愿意,直接表示出态度,你阿父未必不能换个过继人选,哪怕他不换,就认准了苏勋,但,你过继的是他未来孩子,又不是他本人?” “奶娃娃一个,甚事不懂抱你身边,你不能好好教他吗?三岁习文、六岁习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有你有我,有伯父伯母,你怎么就偏觉得,那孩子一定会向着亲爹?且,眼看天下乱着呢,谁的寿命长短都莫其论,一个闹不好,苏勋未必有我命长……” “再说了,如今天下三分,九江不过一路诸候罢了,最后问鼎的是谁……哪个都不晓得,万一金族或者陆邦赢了,咱们都是阶下囚,脑袋齐刷刷挂城墙上聚会,还说什么中年,晚年?呵呵,哪有啊?” 程玉耸肩,撇眼笑他。 苏啄:…… “钰娘,你就不能想点好的?”他用手捂脸,苦笑着呻吟。 “这话我一字不动的还给你。”程玉摊摊手。 …… 彼此面面相觑,两人脸挨着脸,四目相视好半天,突然,‘噗哧’一声,同时捂唇笑出声来。 眉眼间满是笑意,程玉用手肘撑着脸儿,摇头道:“得了得了,谁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个先来?现在谈这个是不是有点傻?有那闲功夫,咱们说点正经事儿不好吗?” “九江且乱着呢,危险一波一波的来,咱们眼下的风波都没安全渡过?想什么晚年?” “风波?什么风波?是说洪水吗?”苏啄一怔,歪头疑惑,“咱们不是防的挺好的?基本都拦提外了,没出什么问题啊?” “哪怕泄洪渠边的百姓们,都整村整镇的挪走了,基本没出多少人命……就算是瘟疫,阿父他们也早做下准备,药材备好,尸体掩埋,严查各处水流地脉,又四处布告,敲锣打鼓进镇下乡的宣传防疫问题,百姓们都很听话,让怎么样怎么样,哪还有什么风波?” 苏啄眨着眼睛,万分不解。 程玉没忍住顺了顺他的头发,叹了口气,“阿啄,你不记得,当初我跟苏伯伯说的那些话了吗?旱而涝,涝而疫,疫而蝗。” “现下,大旱过了,大涝拦了,瘟疫防了,那,蝗灾呢?你没注意近来田里的光景吗?蝗虫很是不少,十只百只的到无防,百姓们自个儿辛苦抓了,可一旦形成规模,成千上万,飞起来遮天盖地,所过处寸草不生……” “不,不行!”苏啄猛地站起,额头汗都下来了,“百姓们连着欠收两年,已经山穷水尽了,如今好不容易盼到秋收,万一闹了蝗灾,粮食没了,他们估计……”就得揭竿而起,搬石头砸天了! 当然,这个‘天’,肯定是苏冼啊! b 分卷阅读74 r “所以啊,明明有近在眼前的大难,渡不渡得过还两说呢,你不担心那个,反到琢磨那二、三十年后的事儿,不是有病?”程玉捅捅他脸颊。 苏啄蹙眉,面色粉润,窘迫拍她的手,“你别闹了,好好说正事儿,既然有灾,好歹出个主意啊!” “主意?我一个‘水神’,抗了旱,防了洪就够可以了,蝗灾什么的?那不是我管辖范围啊,你问我,我问谁啊?”程玉揉着手背,调侃出声。 “我管你问谁?反正你得给我个办法。”苏啄气的脸鼓鼓的,侧着脸拿眼睛剜她。 “好好好,我给,我给,不过……”程玉失笑,满面纵容,“办法没有,鸭子要不要?” —— 被囚太原郡的十年里,一场席卷四个郡的蝗灾,漫天遍野,密密麻麻爬满窗框门沿,直往人脸上扑的飞蝗,曾是楚钰脑海里,挥都挥不掉的恶梦。 哪怕是附了身,无数次,程玉都曾经夜里惊醒,浑身冷汗,体会着那,其实并不属于她的‘惊心魂魄’。 蝗灾——这是千百年来一直困扰着百姓们的问题,艰难且少有解决办法,眼下,九江就面临着这个困难。 头疼的让人想死。 毕竟,不说半奴隶半封建的眼下了,便是程玉那个时代,对成了规矩的蝗灾,都没什么太好的解决方式。 除了…… “鸭子?”苏啄瞪圆了眼睛,猛地撑桌子站起身,他惊讶道:“钰娘,你是不是说,你要给我鸭子?” 他讨的是主意,鸭子……什么情况? “对啊,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已,鸭子和百姓都很重要,都挺着肚子长着嘴嘛。”程玉耸耸肩,“吃呗!” “吃?吃什么?”苏啄怔住,骇然道:“蝗虫吗?” “对啊,蝗虫能吃粮食,人为什么不能吃蝗虫?晒干了吃,磨碎了吃,煮熟了吃,蒸透了吃,草根树皮,观音土掺水都能咽下肚,蝗虫怎么了?你看不起人家吗?好歹那是肉食!”程玉扬起眉头,“蝗虫什么的,说白就是蚂蚱,谁小时候没抓过烤过,都吃的满嘴喷香儿,怎么?人家一聚堆儿就怕了,下不了嘴了,哪有那个道理?” “趁着蝗虫不多,没聚集成规模,一扫一个空的时候,不管用什么招儿,是人工扑杀、是壕堑掩埋、是篝火诱杀,反正早除早了!” 她断然道。 其实,早在年初三、四月,天还没下雨的时候,程玉就已经下令让玉柳乡的佃户们据虫除卵,想把蝗虫扼杀在萌芽之中,可惜效果不太明白,便又垦荒除蝗,把能滋生蝗虫的‘菏泽’之地,全部开发成农田,且种植过程中不断消灭虫卵,同时在开荒的时候种蝗虫不食的豆类植物…… 经历史验证,在没有大规矩药物干涉的情况下,这种方式是很有效的,只是需要大量人力物力,而九江,着实太忙了 旱啊,涝啊,疫啊,又是挖渠,又是筑堤,还要组织人宣传防疫,说真的,这一年,九江系官员忙的连孩子都没时间生,哪有闲功夫挖虫子啊? 就算清清楚楚的知道,预防肯定有用,多下功夫日后少受罪,但是,就九江这情况,火烧眉毛的局面了,他们只能‘且顾眼下’。 “旁的都处理的差不多,如今该专心准备除蝗了,我明儿弄个折子,把我知道的几种除蝗法都写上,你替我交给苏伯父,让他开始着手办吧。”程玉叮嘱道:“年前我就让玉柳乡开始稻田养鸭,一茬一茬的孵蛋,如今将将养了上万只,但凡蝗灾没形成大规模,飞一路吃一路的,这些鸭子都能用上。” “一只鸭子,一天都吃上百只蝗虫,又不用人力捕捉,挺好使的。” 尤其,一边除虫,一边养鸭,过年的时候,还能给老百姓饭桌上添道荤菜,在和算不过了! 程玉笑眯眯的,拼命给苏啄推荐她的鸭子。 毕竟,她养了那么多……那玩意儿要喂啊,吃的贼多啊,大规模养还容易得病,她真的很痛苦啊,哪怕花了不少功夫和银子,但,谁爱要谁要,她白送啊! “真的,有用吗?”苏啄怯怯的问。 “当然了,我那都是好鸭子!”程玉愤愤。 苏啄:…… “好好好,我信我信,钰娘,这样吧,先写折子,我回去跟我阿父商量一下,咱们琢磨出个章程来,尽早处理,越快越好。”苏啄起身。 分卷阅读75 毕竟,蝗虫这东西不等人,人家越长越大,越飞越高的,着实拖不起啊。 “行,我马上写折子,你等一会儿。”程玉轻声,起身进屋,准备笔墨笔砚。 苏啄默默跟着她,帮她磨起墨,正式行动起来。 —— 时光如水,生命如歌,程玉和苏啄上了书,苏冼接了令,九江一系飞快动作起来,很快,时间到了七月金秋,四野处处稻香谷熟。 田间地头,百姓们拖着麻袋,拎着耙子,忙碌地奔波着。 “哎哟,老四,你抓了不老少啊,是打算跟官府换黑面儿,还是自个儿留着?”树荫下,乘凉的老人朗声唤着。 “老舅,歇着呢!”抗着沉重,且不断蠕动的麻袋,叫老四的农夫扬着黝黑脸庞,憨厚的应声,“我抓了两个时辰,就得了半麻袋,这么点东西就不换黑面儿了,那一捧两捧的不当事儿,到不如让我婆娘煮了,自家磨起来,不管喂猪还是家吃的,都挺好!” 程玉上书治蝗,苏冼很重视这个,虽则调不出太多人手,但确实狠抓了起来,从治蝗免役,抓蝗免税,到一麻袋蝗虫换两棒黑面儿,九江一系竭尽全力,终于阶段性的,把蝗虫灾难压制到了一个可控范围。 “唉,咱自家磨的,到底不如官府给的香,没油没盐的吃着牙碜儿……我听说官府给的都是拿大油炸过的哩。”宋老舅抹着下巴说。 经了一年多大旱,九江粮仓不丰,又要赏粮驱百姓除蝗,便用一半糙米,一半蝗粉掺着,当然,那蝗粉是拿油炸过的蝗虫磨的,吃起来喷香儿。 至于哪来那么多油?自是程玉寻的植物油,又有风轮相助,无需人力操作,当然多了。 “老舅,这大荒的气候,往年都要卖儿卖女的,如今还能混个饱肚儿,香不香的,有个甚重要?”老四嘿嘿的笑。 宋老舅摇着蒲扇点头,“老四,你这话说的在理,咱们是有福的人,头顶上是苏太守这样的好官儿,又有水神娘娘转世怜惜咱们,才躲过这场大难。” “否则,往年闹蝗虫的时候,都是躲着跪着求着,拜蝗神,祭天地,谁敢抓了那东西油炸水煮?硬往肚里塞?” “谁说不是呢?莫说以往了,就是现下,都有人不敢哩!”老四撇嘴,“隔壁大兴村的吴老奶,您记着吧?就是翠花她大姨姥,她就哭着嚎着不让她家人抓蝗虫,说是有报应哩!” “甚个报应?往年不敢抓,那是怕蝗神怪罪,如今,太守都下了令,说是水神娘娘摆下祭坛替咱们祭祀请求,都跟蝗神爷爷打过招呼了,人家都是神仙,彼此亲相着哩,肯定好说话!”宋老舅笑的一脸皱纹,拍着大腿,“水神娘娘替咱们把事儿说了,蝗神爷爷肯定不会怪罪。” “要不然,那些个大兵,那些个官老爷,咋敢坐衙门口摆油锅大嚼呢?” 为了让百姓们敢吃蝗虫,程玉确实是想尽了办法,又是请神,又是祭祀,玩命般宣传,四下里布告,甚至请苏冼下令,让九江一系,不管大小官员都在衙门口摆个油锅,见天一顿炸蝗虫,敲锣打鼓的吃,谁敢不吃,官就别当了! 就这般,百姓们才慢慢接受了。 “哎呦,四哥,老舅……衙门那边有消息了,说两麻袋蝗虫能换一只鸭子,有大有小,你们赶紧抓啊,晚了没母鸭子啦!”村口小路上,飞奔来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手里拎着麻袋,一边往地里奔,一边高声喊。 “啊?驴蛋儿,你说真的啊?”老四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问。 “真地,县官老爷当街喊的!”驴蛋儿嚷嚷,转瞬间没了影儿。 “我的天,地里抓的虫儿就能换鸭子,那不是白给吗?不行,我得抓紧。”老四喃喃,晌午饭都不吃了,拎着麻袋就下了田。 树荫下,只剩个孤零零的宋老舅柱拐棍坐着。 “唉,到底是少小子,做事急慌慌的,咋不能稳重点哩!”他嫌弃的撇嘴,颤颤微微站起身,离开树荫,一路晃悠着回了家,顺便还抓着了满村乱跑着玩耍的孙子,孙女们…… 足足六个女孩儿,五个男孩儿,外加四个儿媳和一个未嫁闺女,宋老舅喊着老妻找麻袋,摸着小孙子的脑袋,笑眯眯道:“灰孩儿,走,跟爷爷抓虫儿去,抓多了,爷给你大鸭子蛋吃!” —— 全民总动员,齐心抓蝗虫~~ 今年,九江一系的秋收,粮食和虫子并驾齐驱! 而, 分卷阅读76 此一场‘战役’中,最最出名儿的,除了能‘请神上身’的程玉,以及惯来战斗第一线的苏冼之外,就是苏啄了! 他是第一个吃虫子的人,宣传部门主要的‘形象代表’。 意义非常远大。 百姓们永远记住了他,那是九江少君——他们未来的太守! 当然,这一切也是程玉有意为之,毕竟,因为身体关系,在苏冼治下的郡城里,苏啄的存在感很低,别说老百姓了,哪怕是官员们,不到一定层次都接触不到他,反到是苏勋,他是武将,扬鞭打马,征战沙场的,到有不少人围他身边,帮他扬名声…… 且,有意无意的,他们还会模糊苏勋‘义子’的身份,到让不少百姓们误会,他才是苏冼的嫡长子了。 这怎么行?程玉是要推苏啄上位的,哪能允许这般状况?自然要想尽办法改变。而治蝗,就是天赐的,让苏啄正式走上‘舞台’的机会! 尤其是,现下苏勋还处在‘圈禁’的状态里,苏啄自然有更大的空间,被程玉推上巅峰 第三十五章 让程玉数落一顿, 苏啄决定‘且顾眼下’, 不在闹脾气,老老实实, 一顿不落的喝药,他陪着程玉四处奔波治蝗,期间, 自然也生过病,但, 或许是心情好了,眼界宽了,抱着有一天算一天, 活一天乐一天的精神,居然很快就好了。 【精神治疗法嘛,其实很有用的,人是世界上最神秘的物种, 但凡想的开,心放宽,百分之六十的病,自个儿就能痊愈了,苏啄要是能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别见天迎风流泪, 愤世嫉俗的,说不定能多活好几年呢!】狗子抖着耳朵,做农民揣状。 【哦, 那子嗣问题……】他那个不孕不育?程玉挑眉,一脸期盼。 【那是真病,没多大影响。】狗子昂头望天。 【切。】程玉翻了个白眼儿。 十个灵魂碎片的价格太高了,她真心肝不起,本能忽视了这个话题,她接着跟苏啄忙活起来,彼此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偶尔夜宿乡间野外的时候,两人还能睡个脸对脸,关系越来越亲密…… 程玉瞧着,苏啄面对她时的神态举止,有点不太对了。 频繁的偷看她,被发现了脸色瞬间羞红,牢牢记得她说过的话,哪怕只是一句玩笑,衣食住行方面,哪怕是野外,车厢永远备着她爱吃的膳食,爱穿的衣裳,就连休闲时看的话本子,都是她喜欢的风格,且,跟他聊天的时候,为人时不时会凝视她,痴痴的笑,眼神迷蒙,很明显神思不知飞到哪里,幻想着什么,且,每每两人见面的时候,就算是生了病,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还画着眉…… 明明,刚认识的那会儿,没见他这么讲究过啊。 【苏啄……是暗恋我吗?】车厢里,程玉优雅端着茶杯,一个眼尾轻扫,苏啄双颊羞红的别开脸,紧张的手握腹前,呼吸都急促了。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我觉得是。】狗子咧着嘴,脑袋趴爪上,斜着眼儿说。 程玉垂眸,伸手递了杯茶给苏啄,见他都怯怯接过,羞的都快缩成虾米了,嘴边不由勾出抹笑,【你也这么想的话,就不是我的错觉了?他是真的对我有意?】 【啧啧啧,怎么不表白呢,难道要我主动?】 【怎么?大玉,你要接受他啊?】狗子惊讶,眨着葡萄大眼,【你这回操了神女人设,我还以你不准备成亲呢?】 【明明之前的任务,你当皇帝的时候,不是不太喜欢后宫那些男人吗?怎么这回到瞄上苏啄了?你都圣贤,不按凡女算了,干嘛还成亲?】 【那会儿有后宫是因为子嗣,皇帝需要传承,当皇帝累的臭死,还要管宫里狗屁叨叨的事儿,那些个宫妃,你当他们真愿意留我后宫里?都憋着没安好心呢,我哪会喜欢?】程玉翻了个白眼儿,余光扫了扫苏啄,轻笑道:【但他就不一样了,你瞧瞧,我就看了他两眼,脸都粉了,多纯情啊!】 跟一般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我说大玉,你这跟阅尽千帆,渣男回头把上单纯妹有什么区别?】狗子翻着白眼儿吐糟。 程玉摸摸下巴,心里琢磨半晌,犹豫回,【……应该,没有吧。】 【我谢谢你那么诚实!】狗子举爪。 程玉就笑,【哈哈哈,溜儿,说白了,这次任务哪怕苏啄没表示出来意思,我都不会单身,过两年守完孝,我肯定得挑个漂亮乖巧的成亲……】 b 分卷阅读77 r 【为什么?】狗子惊讶。 【因为楚钰啊,你看她的记忆,她是个沉默保守的性格,半土建半奴隶环境里长大,她字典里没有‘单身贵族’的概念,前世她死的时候,担心的都是没嫁人,不知埋谁家祖坟里,有没有人祭祀?她是如此性格,我哪会不成亲啊,那不是自找差评吗?】程玉挑眉,【尤其,不止她,还有袁夫人呢?】 【袁夫人就楚钰一个女儿,楚钰的心愿也是让她幸福,结果闺女不成亲?她不得疯了啊?】 【呃……】狗子哑然。 是啊,就眼下这时代,这环境,哪怕是圣贤呢,想单身都有点困难! 没办法,身边有娘啊! 狗子沉默,葡萄眼儿巴巴看着苏啄的小脸儿,下意识抖抖耳朵,爪子向前勾了勾……不说假话,做为颜狗,它真的很喜欢苏啄的脸,不愿意让自家‘渣男’祸害人家,不过,终归,社会狗嘛,喜欢是喜欢,业绩终归还是最重要的。 客户的满意度,就是它的信仰! 【行,大玉,你上吧,就我多年的经验,看苏啄那表现,他肯定是暗恋你,百分百的没错儿。这会儿不告白,第一约莫是自卑,毕竟他身体不好,又不孕不育。二嘛,你刚跟他堂兄退婚,身上还有孝,让他主动,可能性太小了,他不敢的。】狗子指点着江山,断然道:【我估摸着,大玉,你但凡不出手,他能暗恋到死都不告诉你!】 【溜儿,你真是……挺有生活的,话说你暗恋谁啊?这么大感触,咱俩结伴多年,你居然提都没提过,伤我心了啊!】程玉调笑。 狗子一怔,毛脸大变,【你得了啊,八不八卦?有闲心琢磨我,你还是想想怎么搞定你的小纯真吧,他还有爹有娘呢!】 【你刚把人家义子怼的‘生活不能自理’,苏冼都把他圈禁了,不消停不说,又勾人家儿子,你不怕苏家夫妇跟你急啊?】 【谁的爹娘谁处理,我为什么要管苏冼和越夫人?】程玉耸耸肩,目光‘搁’到苏啄身上,笑眯眯的说:【我把苏啄搞定了就行呗。】 【而且,凭心而论,我哪里差了?他俩做甚不同意?没错,我确实和苏勋有了十来年的婚约,但是,苏啄还不孕不育呢?】 【谁比谁强?】 【乌鸦落猪身上,谁都别嫌谁黑?我俩正合适!】 程玉拍案。 狗子,【……】 【我祝福你们!】 —— 说了算,定了干,天大困难都不变! 既然决定要‘联姻’,程玉就没有怠慢的意思,瞧苏啄对她艾艾期期,若即若离,想靠近不敢,想远离不舍的黏糊劲儿,她挺不顺眼的,干脆主动出击把人堵到墙角,干净利落来个了‘直球’。 直接壁咚! 对此,苏啄当真又羞又喜,忍不住从心里往外高兴,然而,却还不敢答应! 毕竟,他那情况……呃,不孕不育的,身体又不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原地暴毙了,何苦连累心爱的姑娘?让她做了寡妇? 想要惠剑斩情丝,严辞拒绝程玉,偏偏,心里万般舍不得,被告白了从骨缝儿里都透出欣喜来,他本就暗恋程玉,心心念念是她,白日痴盼是她,就连夜里做梦都是她,这会儿美梦临到眼前了,虽则嘴里口口声声拒绝,哪里又真舍得呢? 明明欲拒还迎嘛! 还是馋人家! 苏啄如此推却,这般态度,搁一般姑娘家肯定是羞愤难当——毕竟,都主动告白了,人家还没答应,想想真挺丢脸的。但程玉不一样,她是正经有过三宫六院的女皇,就苏啄这点小羞涩,傲娇犟嘴什么,她看来不过情趣儿,根本没当回事。 依然深情款款,穷追不舍! 而苏啄呢,呵呵……嘴上是挺硬,脸子甩的挺冷,但,身体是非常诚实的! 毕竟,心尖儿上喜欢的姑娘追求他,含情脉脉,软语轻声,笑眯眯的说着钟情话儿,别说脸儿了,他连身子都酥了。 根本承受不住!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大玉啊,你这套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战术,用的是真不错!】狗子啧啧有声。 程玉垂眸,含笑不语。 ‘你躲我追’的游戏没玩多久,如狗子所 分卷阅读78 言,苏啄顶不住了,态度很快软下来,径直妥协,伴着四处飞舞的蝗虫,两人甜甜蜜蜜谈起了恋爱,并飞速进入蜜月期。 见天儿形影不离、如胶似漆,那股子你浓我浓的酸腐气,把个狗子给眼气的啊! 【你们要爱护小动物啊,不能虐狗!】狗子咆哮着。 它是真狗啊! 程玉到没搭理它,而是顺手把识海关了。 把个狗子气的上下够不着,原地转圈儿追着自个儿尾巴咬! 九江一系,治蝗队伍依然奔波不停,而苏啄和程玉呢,到是把恋爱的酸腐挥撒了一路,走到哪儿虐到哪儿,直到蝗灾渐渐平息,防蝗上了轨道,他俩才终于有了些休息功夫,准备回奔九江城。 一路风尘,车队刚进城门,俩人正商量着是先回太守府,还是先回将军呢? 苏冼的仆人赶来了! “少君,太守让奴奴来迎您,说,说让您快些回去,有事儿要问您!”那仆人跪车外,恭恭敬敬的说。 “什么事?”苏啄掀车帘看他,微微蹙眉。 “这,奴奴不知……”那仆人说着,飞快瞟了眼程玉,随后垂眸。 苏啄便明白了。 “用不用我陪你?”程玉侧目瞧他,含笑开口。 苏啄展臂环住她的腰,把下巴搁到她肩头,软软的道:“不用,我来解决就好了,钰娘,你听我的,我跟你提亲前,你都别掺合这事儿,对你名声不好。” “我能处理的。” “那行,我信你。”程玉笑眯眯的,戳了戳他脸颊。 苏啄羞涩一笑,弯了眉眼。 —— 身处孝期,又刚刚跟人退婚,结果转头结交了新的,确实是好说不好听,尤其,她结交那‘新的’,还跟‘旧人’是堂兄弟,就更让人侧目了! 哪怕是楚苏两家关系亲厚,程玉身份特殊,都难免让人诟病。 其实,苏啄和程玉感情刚明了,决定要‘谈’的时候,按苏啄的意思,是想做个地下的,毕竟,女子闺誉重要,又是有三年孝期,这会儿风传出去确实不好,但,俗话说的好:爱情和咳嗽,是世界上唯二掩饰不住的事物…… 心爱的人俏生生站眼前儿,不让抱不让甜,多灭绝人性啊! 尤其,程玉还有三年孝期呢,那么久的时间,连劝自个儿稍微忍耐,尽快提亲的理由都没有,苏啄哪里受得了? 尤其程玉还勾他…… 于是,自然而然的,两人光明正大的腻歪到了一起。 制蝗队伍足足五百来人,其中大多都是苏冼部下,两人这么公开的遍地撒狗粮,肯定有吃撑的受不了,飞鸽禀报…… 这不,前脚刚进城门,后脚苏冼的人就来了。 本来,程玉是想跟他一块面对,不过,眼前苏啄那一脸‘奋不顾身’,自信满满的模样,她就没坚持,只说了句,“我怎么教你的,你都记得吧?” “苏伯父和苏伯母要是不同意,或是责怪你,你就那么跟他们说,好好的谈知道吗?” “我,我不愿意,那是瞧不起你。”苏啄蹙眉,精致的脸庞沉下来。 “别赌气。”程玉戳他,语重心常,“我知道你的心,主意都是我出的,哪有什么瞧不瞧得起?能把苏伯父和苏伯母劝下来就行了,过程不重要,关键是结果。” “咱俩的事儿,我阿父和我娘,未必不同意!”苏啄嘟着唇。 “准备一下总是好的,他们要不反对,不是更好?”程玉笑着,安抚般摸了摸他的头发。 苏啄没说话,圈着她的腰身,肩挨肩靠一块儿,算是默认了。 车队继续前行,很快来到将军府,程玉率先下车,对着掀帘子瞧她的苏啄挥挥手,给了他个如花笑颜,随后便回了府,仅余苏啄一人,沉脸儿坐马车,回到了太守府。 进得门来,先是回自个儿院里洗漱换衣裳,又灌了碗药,小睡半个时辰,彻底歇过来后,他才施施然来到书房拜见父母。 已经溜溜儿等了一个时辰的苏冼和越夫人…… 一点都不惊讶,一点都气愤,他们早就习惯了,天大地大没有儿子的健康大,再外奔波忙碌那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了,不好好休息一下怎么行 分卷阅读79 ?万一病了呢? 谁负责? 夫妻俩意见一致的等待着,半分催促的意思都没有。 且,眼见儿子叩门进来了,夫妻俩连忙起身,一左一右的围上来,挽胳膊扶手肘,满面亲切担忧的问,“阿啄,怎么样?这回是你第一次出远门,一走就是一个月,身体可还受得住?有没有哪里不舒坦?给你传个府医过来看看怎么样?” 夫妻俩异口同声的问。 “阿父,阿娘,我没事,近来忙忙碌碌,到觉身子强健不少,钰娘还给我寻了不少偏方,我一直吃着,都挺好的。”苏啄笑笑,眼底满是欣喜和温柔。 “偏方?是什么药?真的有用吗?”越夫人急急的问,拉着儿子的手催促,“你可带回了方子,赶紧让府医瞧瞧,要是没坏处的话,就配来给你用。” “好!”苏啄点头,从怀里掏出方子递了过去。 他虽不知钰娘哪里来的药方,苦的骇人,但,不得不说,确实很管用的,他吃了一个月,不但熬下了奔波之苦,竟还没生大病。 完全出乎他意料。 “好好好,阿啄,钰娘当真是你的福星。”越夫人闻言大喜,连忙接过仔细观瞧。 当然,看归看,她是完全不懂的。 都不顾得追问什么了,越夫人眉开眼笑,连声唤人请来几个医府,把药方送上给他们研究,结果不用说,肯定是好的。 毕竟,药方是狗子给的,那是超越万年的经验,自然有效果。 心里说不出的感激,越夫人直接禁了声,对儿子和程玉的事儿,她虽然有些别扭,不大赞同,但终归默认了。 毕竟,说什么论理规矩?她只知道,自认识了程玉,自家儿子有多高兴,多开怀,改变有多大,这是个人就能看出来。身为母亲,她的期盼不多,孩子好就行了。 默默退出,她拍了拍苏啄的肩膀,给了他个慈祥和笑容,随后跟着府医离开,研究药方效果去了。 屋里,就只剩下苏冼、苏啄两父子。 彼此面面相觑,哑然不语,气氛寂静而尴尬,大眼儿瞪着小眼儿,好半晌…… 苏冼率先开口,“儿啊,你和阿钰的事儿,是不是真的?”他捂唇,轻咳一声,黝黑的脸泛着股红润。 毕竟,小儿女的房事儿,他个当爹的,问起来难免不好意思。 不过,面对亲爹的疑问,苏啄可是半点没隐瞒的意思,特别光明正大,理所当然,他爽快点头,“没错,我和钰娘情定三生,已然许下盟誓,待她孝期过后就提亲,阿父你准备一下吧。” “呃……”苏冼都怔了。 儿啊,你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不顾及一下老父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刚吗? “阿啄,钰儿……我不是说她不好,那是顶顶出息的孩子,但,她和阿勋的婚约……”苏冼一脸为难,直搓搓手,“当然,那事是阿勋不对,怎么处置他都活该,钰儿自寻那好夫婿,我都叮嘱你娘帮她找着了,可是你,你……” “你到底是阿勋堂弟,咱们本家本姓的,都是一个族里,他是你大伯的孩子,你和钰儿,这,这不太好吧!” 甩了堂兄,跟了堂弟什么的,好说不好听啊! 苏冼很苦恼。 “阿父,我和钰娘的问题,暂且不说,我先问你,你想要给钰娘寻什么样的夫婿?”苏啄面无表情的看他,沉着脸问。 “呃……”苏冼一怔。 苏啄挑眉,讽声道:“你所谓好夫婿,是老家族人吗?苏姓里择个老实听话的?” “这……”苏冼哑然。 苏啄便连声,“经过这许多事,百姓们心中,钰娘已经被神化了,您治下不管乡村镇县,四处都是她的神庙,苏家跟她已经拆分不开,原本,她和堂兄订着亲,是苏家的儿媳妇,是自家人,未来她的孩子会过继给我,您相信她,又觉她是女流,便帮她扬了名声,如今,她和堂兄掰了,独立百姓面前,您心里就没想头?” “我知道您是真心疼钰娘,没有防备她的意思,不过,九江终归不是您一个人的九江,您相信她,旁人呢?” “自她跟堂兄退婚之后,有不少人在您耳边嘀咕吧?钰娘的归宿,已经成了焦点,您想平衡两方……又不愿让钰娘素身自守,孤独终老,便打算 分卷阅读80 给她配个苏家子,但,阿父,您想过没有,不管您寻多老实,多弱势的人,但凡得了钰娘,谁会甘心平凡?” “我的身体不好,堂兄犯了大错,九江一系眼瞧缺个好继承人,只要有苏家子迎钰娘进门,您说得乱成什么样?到不如让我和钰娘凑成一对儿,来得两相安好。” 苏啄垂眸沉声。 虽有些功利,但,不得不说,确实是有道理。 但…… “阿啄,我承认,钰儿和阿勋退婚是不少人有微词,阿父也有意给她寻个苏家子,可是,你,你的话……”苏冼犹豫,拧眉看着儿子,表情有点微妙,很明显不赞同他的意见,却又不忍说他什么。 毕竟,“你的身体……”那是不孕不育的啊! 钰娘那边儿,他承认他有私心,但同样是疼爱的,他不想坑人家姑娘,阿啄那情况,病弱什么的都两说,孩子问题真是…… 挺闹心! “我告诉过钰娘,她不介意,过继是一样的。”苏啄精致的小脸儿沉着,看都不想看他爹一眼。 就像钰娘说的,他爹看着就不靠谱儿,所谓神医不知从哪请的,准不准谁知道?又没试过,凭什么断定他不行?再说了,就算真不行,过继不香吗? 钰娘都答应他了! 苏啄昂头,一脸小傲娇。 苏冼:“……” “儿啊,你真的把你,你那情况告诉钰儿了?”他瞪眼,不敢相信的问。 “对啊!”苏啄点头,理直气壮。 “呃……这,这,钰儿个姑娘家,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把这事告诉她……”你要不要脸啊?好歹有点男儿的尊严吧,难道是他教育有问题吗? 苏冼泪流满面。 “我和钰娘亲密无间,无话不说。”苏冼昂头,一脸小娇傲,特别得意的模样。 “我不是夸你!”苏冼简直要崩溃了。 用手狠狠搓着脸,他大口喘着气,拼命平息情绪,他有心骂儿子两句——太功利、太无耻,骗小姑娘么的。但,从小疼到大,哄着捧着长起来的,不管儿子做了什么,他都没有责备斥责的习惯,敢动一个手指着,自家夫人就能活撕了他,得了吧,惹不起惹不起…… 孩子乐意别拦着! “我老了,你们想好就是。”万般无奈,苏冼挥挥手,妥协了。 第三十六章 一家兄弟, 刚跟哥哥退了亲, 转眼又跟弟弟好上了,讲道理, 确实好说不好听,但,王朝初兴打天下的时节嘛, 一切皆有可能。 历史从来都告诉我们,人这个东西啊, 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正所谓,太阳下没有新鲜事儿,当事人都乐意了, 双方家长亦都赞同,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特别成功的,苏啄把阿父阿娘都说服,辩的哑口无言, 而袁夫人呢,她心里唯一愿望,从来都是女儿过的好,程玉都没怎么劝她,只说了一句彼此喜欢,她就妥协了。 除了担忧苏啄的身体, 见天给递补药之外,她没说过任何反对的话。 谁让孩子喜欢呢? 两家家长有默契,都沉默赞同, 不过碍着程玉的孝期,不好直接过明路——订婚,而是私下见了面,有了口头约定,只待出孝便能下聘了。 毕竟,孩子都不小了,一个十六,一个十九,三年孝期一过,两个都算‘大龄青年’,不好耽误的。 有了官方认证,父母都允许了,程玉和苏啄的关系自然飞速发展起来,虽然碍着孝期关系,有死鬼楚元畅隔着,两人没真的满郡遍地撒狗粮,但该知道也都知道了,不拘九江高层还是贫民百姓,大多都乐见其成。 毕竟,水神娘娘和九江少君嘛,百姓觉得般配,官员觉得稳妥,哪怕有迂腐的批不合规矩,都没几个人愿意听。 呵呵,大靖亡国没多久呢,战乱那会儿,什么叔伯嫂子小姑姑,男人没了,二嫁、三嫁、四嫁的海了去了,哥哥战死嫁弟弟什么的,完全正常操作,这会儿,这帮人孩子都满地跑了,有的孙子都抱上了,突然说不对,要挨骂? 开玩笑啊! 为了老娘和大母都要喷死那些迂腐之徒! 百姓们群情激愤,没谁敢触这个雷,俱都消了声,程玉和苏啄的 分卷阅读81 事儿,竟算是得到承认了…… 当真皆大欢喜! —— 正所谓:有人喜来有人忧,程玉成功找着下家,跟苏啄郎情妾意,携手美好未来的时候。将军府内,西角荒园里,楚琼面沉如水。 白服麻衣,蓬头垢面,她坐塌边儿,斜眼儿瞧着门口,“怎地?你说是你苏勋的人?” “诺。”门边儿,青衣杏眼的丫鬟垂首,恭敬应声。 楚琼斜眼看她,“哼,当初被竹林被抓,他把罪名都推我身上,我被嫡母揪着头发,狼狈不堪拽回府,他没相助一句,这会儿,我都要出家了,他派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她紧紧拧着眉头,面上表情讽刺鄙夷。 跟苏勋的恋情,呃……或者说奸情是怎么回事?楚琼心里很清楚,从来没盼望过两人真能同甘共苦、患难与共。幽会被抓,让袁夫人揪回来,下令出家,她除了绝望,亦没想过求苏勋来帮她…… 毕竟,她心知肚明,两人不过虚情假意罢了。 夫妻都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习,更何况她们俩?彼此相安无事不是挺好的吗?谁都别打扰谁,好好的走向灭亡……怎地突然遣个丫鬟过来,说些有的没有? 有意思吗? 楚琼不耐的挥手,“滚滚滚,狼心狗肺的东西,少再你姑娘面前装模做样,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否则,就让你陪着我一块下地狱!” 她厉声斥骂。 杏眼丫鬟头不抬眼不掀,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嘴角勾着得体的笑,她柔声慢语的,“琼姑娘,奴奴知晓您生气,恼公子薄情,不过,公子不是不管您,他是有心无力啊!” “自那天出事,公子就被太守琐在府里,派人看守着,根本不能出入,便是遣奴奴前来探望您,亦是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儿呢!” “费劲儿就别看啊,我求着你来了?”楚琼嗤声,讽刺的道。 杏眼丫鬟便低头,“公子不是担心您吗?不管自身怎么,处在何等境地,都要先知道您安好,才能放心呢!” “得了吧,你可别恶心我了,都是虚情假意的玩意,装哪门子深情款款?”楚琼哼声,心里仿佛火烧似的,“都是一样的无耻之人,都被按了个正着,他不过关个几天,过后照样高官得坐,俊马得骑,我呢?我得青灯古佛一辈子!” “他怎么不替我求求情?不给我说说项?凭由我嫡母处理我,到空口白牙说甚个担心……我呸,下流种子,不要脸的玩意儿!”她破口大骂,照着杏眼丫鬟的脸,狠狠啐了口浓的。 丫鬟被喷个正着,一双大杏眼儿都糊上了,心里恶心的难受,面上还得忍着,强做镇定道:“琼姑娘,公子正是担心您,才遣了奴奴过来,跟您商量救您的法子……” “救我?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自身都难保了,怎么救我?”楚琼扬眉,面上讽刺,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奢望。 毕竟,十六岁如花年纪,她是真不想出家啊! “琼姑娘,您和公子的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说,要风轻云淡了,不过是儿女小节而已,根本不碍大防,本是抬手就能放过的事儿,娥皇女英亦是美谈,只是袁夫人太过刻薄,揪住了不放,这才闹的太守不得不忍痛割爱。”杏眼丫鬟轻声,温语款款,“您是知道的,我家公子素来得太守喜爱倚重,未来九江都会归到他手,此番,哪怕处罚了,亦是走个过场,不会有甚大妨碍的。” “毕竟,公子是太守看好的,啄少君又是那般身体……” 她柔声,轻描淡写点了一句,随后便抬头看楚琼,郑重道:“我家公子本可独善其身,但着实放不下琼姑娘,不愿您受苦,因此,便想着釜底抽薪,干脆做番大的,直接解了您的困境,让您和他双宿双栖,从此比翼白守。” “他……想让我做什么?”楚琼眸生暗火,嘶哑出声。 杏眼丫鬟轻笑,“左不过擒贼擒王而已。严厉要惩治您的,不过袁夫人和钰姑娘两人。钰姑娘地位特殊,咱们不好对她怎样,但袁夫人就……”很好处理了呀! “她不过一介女流,体弱年迈,又经离丧,有个三灾五病的实属寻常,若她没了,钰姑娘跟您是同辈,不好对您如何,您又得府里老太太的眼儿,不就安生了吗?” “袁夫人是楚钰的亲娘,两人惯来相依为命,好端端的她没了,楚钰不得闹翻天?但凡查出我来,我照样不得好!”楚琼嗤声,翻了个白眼儿。 分卷阅读82 “下手的是公子的人,她一个女眷,身边没几个心腹,上哪儿查您去?”杏眼丫鬟笑说。 楚琼挑了挑眉,“楚钰和苏啄关系好的很,两人不是要订亲了吗?她培养不出得利心腹来,苏啄难道没有?那么好的关系,借两个使使都是正常?哪来查不出的道理?” “少君好的时候,两人自然互通有无,但,要是少君不好了,自身难保了……到时候,整个九江都能乱起来,谁能有闲功夫管旁人?”杏眼丫鬟低声。 “苏啄不好?”楚琼咬唇,目光闪过一抹惊恐,“他怎么会‘不好’?” “当然是跟袁夫人一块遇见‘意外’了。”杏眼丫鬟轻笑,语带深意。 楚琼便沉默了。 苏勋的意思——她听懂了。不管说的多好听,无非是想利用她而已,说甚个袁夫人不过是稍带,他真正想‘处理’的,应该是苏啄才对。 毕竟,哪怕被关着,她都已经听说楚钰要跟苏啄订亲了,按楚钰在九江百姓心中的地位,但凡她跟苏啄成了,九江的未来,基本就跟苏勋没关系了,难道他狗急跳墙,按理,这事她不该参与,免得惹火烧身,但,她如今的处境…… 早就身处火海了呀! “苏勋,他想让我怎么做?能给我什么好处?”哑着声音,楚琼定定看着杏眼丫鬟,眼尾都是红的。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是想借琼姑娘的手,往将军府安排几个人罢了,至于未来,公子许诺,但凡成事,他身边总不会少了您的位置,娥皇女英,不分大小。”杏眼丫鬟著定。 楚琼听着,忍不住冷笑,狠狠啐了一口,“好个贪心的狗东西,都要我卖命了,竟还要我做妾,当真是人面兽心的狗杀才……” 不过,嘴里这么骂着,她心底居然诡异的有些放了心,毕竟,就苏勋那人品,他俩那感情,真花说柳说娶她做正妻,从此敬她爱她,永享富贵什么的,绝对就是假话,到不如这么直接了当的无耻,更让她觉得放心。 起码听起来可信! 垂眸思索着,犹豫了好久,楚琼边骂边问,把杏眼丫鬟知道的那点儿底细,都掏了个干干净净,眼见再问不出什么了,她沉吟着,终归没直接下决定。 毕竟,这是关系着性命和未来的大事,她需要仔细斟酌。 几句话把杏眼丫鬟打发了,让她过两天在来,楚琼一夜未眠,熬的两眼睛通红,依然犹豫未决,次日清早,她偷偷遣人找了亲娘…… 而姣夫人给她的回答,让她彻底绝望,倒向了苏勋一边。 —— 将军里扎根二十多年,哪怕不能跟程玉的铁腕手段抗衡,胳膊扭不过大腿,但,姣夫人依然掌控着一些暗线,足够她自保。 而,做为她的女儿,楚琼自然享受同样待遇,哪怕被关起来,她不过是行动不自由,照样能跟外界联系,苏勋看中的,亦是她这一点。 派遣侍人向姣夫人问计,当然,楚琼是不敢直接明说苏勋让丫鬟来找过她,让她想办法‘偷渡’人进府,直接弄死袁夫人,顺便稍上苏啄的。她只能浅浅的递一句话,问问姣夫人:准备怎么救她? 毕竟,她的最终目地,是不想韶华稚龄就青灯古佛,独守残灯一辈子,没想着跟谁你死我活的拼命?但凡姣夫人有旁的主意,哪怕是远远低嫁,她都能接受得了,真真不愿做那些风险太大,虎口拔牙的勾当? 然而,非常可惜的,现实逼她走上绝路! 姣夫人回应的异常快速而清晰:暂且乖顺,静待风平,她会想办法在将军府建下家庙,尽量不让女儿流落府外。 那意思不是很明显,依然要出家吗? 楚琼哪里接受得了? 独坐床边一天两夜,动都没动一下,身子僵硬冰冷,浑身的血都是凉的,杏眼丫鬟第二回来的时候,楚琼终于痛下决心。 干了!! 赢了天下太平,苏勋好好做九江继承人,她也能鸡犬升天,从此安享富贵,输了……大不了同归于尽,垫背这东西嘛,拉一个不赔,拉两个有赚,一拍两瞪眼,她就赌了! 最惨的结果,不过就是跟苏勋‘并骨’罢了。 她还能捞座好坟呢! 拍大腿下了决心,她给了杏眼丫鬟准话儿,看着她满面欣喜的偷偷离开,次日,便带来了苏勋的回复——那是一老一少,瞧着像是对 分卷阅读83 儿母女,大的四十多岁,拘搂着腰身,一脸苍老苦相,小的十四、五岁模样,粗腰厚背,瞧着憨厚老实。 看起来完全劳苦大众模样。 夜凉如水,此二人翻墙进来,楚琼坐屋里,透过窗户借月光瞧了她们两眼,随后,什么都没问,就背着姣夫人私用暗线,把她们送进了孙老太太的院里。 一个当了仆妇,一个做了粗使! 孙老太太是将军府的老太君,苏冼的义母,哪怕她得罪了程玉,被‘卧病’了,但也不限制自由,不让随意出府见了,她院子里伺候的人照样多如牛毛,一脚迈八脚抬的,多两个粗使,当真半点不起眼儿。 尤其,这两人还是用老太太跟前,一等大丫鬟的远房亲戚身份进来的,就更没人找她们麻烦了。 再老太太院里扎下根,这两人自然是见过袁夫人和程玉的,甚至,有那么几次,她们还远远瞧见过苏啄,按理有动手的机会,只是,她们得着的命令是暗中行事,宁肯不成功,都不能牵连到主子——苏勋,因此,便蛰伏下来,静静等候时机了。 就这般,时间流水而过,转眼十来天的功夫,这一日,终于让她们寻到了机会! 孙老太太闲来无事,憋的难受,偏偏不能出府,便闹着要小湖泛舟,算是散散筋骨,下人们不敢阻拦,安排下来,乌鸦鸦二、三十人——包括那母女俩,来到府内湖边,正巧遇见了袁夫人、程玉和苏啄,他们是来垂钓的。 程玉本不太想理她,但苏啄多少有些磨不开面儿,毕竟,不管闹的多僵,老太太终归是长辈,遇都见了,还是得打声招呼的,毕竟,她是钰娘大母,俩人成亲时要请她上座,不想太撕破脸皮,就客气了一番…… 谁知,孙老太太打蛇随棍上,特别热情的邀请苏啄一块游湖,苏啄推却不能,袁夫人又不想当着未来女婿的面儿太凶悍,干脆就应了,一行人步上小舟,孙老太太令人划船,而这摇桨的里头,就有那对母女! 毕竟,她俩是粗使,都膀大腰圆的,可不是干力气活的料儿吗? 彼此对望一眼,都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老老实实上船,把小舟划湖中央水最深的地方,两人默契非常,双膀使劲儿,只听‘咕咚’一声,船直接翻了! 侧翼斜转,几乎横着倒扣进水湖,连续的‘扑通、扑通’几声响,水花四溅,惨叫连连,船上所有人——包括母女俩个,齐齐刷刷掉进水里。 “啊啊,救命啊,我不会凫水!” “娘啊,来人啊!”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求救声,惨叫声,喝水声,湖面上,眼瞧着人跟海螺似的,转着圈的没影儿了! “娘,阿啄!”蹬腿飘湖面儿,程玉狠狠抹了把脸上的水,大声喊他们,“你们在哪儿呢?回我一声……”我好救你们! “钰儿,咳咳咳,咕嘟咕嘟咕嘟!”袁夫人一边喝水,一边艰难的冒出头来,脸都惨白了。 “娘!”程玉见状,赶紧游过去抱她脖子,想把她推船边,让她有个把扶的,再去找苏啄,谁知,袁夫人出乎她意料的不好救,身子直直往下坠…… 【大玉,情况不对,有人水下拽她脚!】狗子惊声喊。 程玉一怔,探头刚想往水下看,不远处,就见苏啄垂死挣扎般的浮出水面,奄奄一息的喊,“救,救命,救命!” 【特么的,是两个人!】狗子痛骂,连声催促程玉,【大玉,你抓紧,速度快点儿,水下是两个人,她们正拽着苏啄和袁夫人的脚往下拉,是要他们的命啊!】 【擦!】 只来得及痛骂一声,程玉深深吸了口气,一猛子扎进水里,浑浑浊浊的,水质不大清晰,她隐隐能瞧见两道身影儿徘徊袁夫人和苏啄的身下,似乎正狠拽他们的裤子,到看不清楚脸儿,顾不得多想什么,她从怀里掏出匕首,脚下使劲儿,踩着水就冲那两人潜过去了! 做过多少次任务,当过多少回皇帝,开国君主——下马玉玺,上马刀剑的,程玉武力相当不凡,两个连面儿都不敢露的女人罢了,她哪有个惧的? 必须正面刚啊! 湖面下,母女俩眼睁睁瞧着程玉气势汹汹冲她们来的,好叫个猝不及防,一下就懵了。 毕竟,按她们得到的情报,所谓的‘水神娘娘’就是个有点彪悍的乡下妹子,水性不佳,仅限狗刨儿,就是将将巴巴不沉底儿的水平,她俩把船掀翻了,一众人掉湖里,拽腿拉腰的,把 分卷阅读84 袁夫人和苏啄弄个溺水而亡,顺便把老太太和程玉捞上来,她们衷心护主,将军府惨遭不幸…… 正好,姣夫人出来收拾残局,到时候,程玉失去母亲和情郎,再淹个半死,骇个心凉,便也不足为惧,楚琼自然安全了。 至于她们主子——苏啄溺毙,苏冼和越夫人没了独子,膝下无人,做为义子,苏勋理所当然出面,他把这事儿管过来,真正什么的,也就永远掩埋了! 母女俩想的挺美,但是,她们万万没想到,程玉居然那么凶悍,明明水性不佳,明明大家闺秀,怎么能举着匕首潜下来? 好好的名门贵女啊,为什么要往怀里放匕首啊? 放匕首就算了,她竟然还能水下睁眼? 都看她们俩拽人家脚了!这还怎么说是意外? 母女二人真心要崩溃了,狠狠咬着腮帮,彼此飞快对视一眼,面上露出野狼般的狠劲儿! 一不做、二不休,给活命的路不走,非往地狱里奔,那就别怪她们不客气了,杀两个是杀,杀三个同样是杀,她们可不管什么‘水神娘娘’,百姓恭仰的,敢妨碍她们主子的青云路,她们就能灭杀了事! 总归,不能让任何看见她们动手的人活着,顺着她们扒到主子头上! 母女俩对视,一瞬间下了决心,那母亲一手袁夫人,一手苏啄,控制着两人下坠,想要尽快淹死他们,而女儿,则快速迎上程玉,决定速战速决…… 然后,非常快的,她就被程玉给‘决’了! 其实,论起真正实力,人家‘女儿’是正经暗卫出身,专门干‘脏活儿’的,程玉比不过她,但是,特别不幸的,为了扮好粗使丫鬟,女儿身上连个铜钗都没有,完全赤手空拳,对上气势汹汹,握着兵器的程玉,真是特别不幸。 程玉那匕首是精铁的啊,吹毛断发的锋利,绝对一捅一窟窿! 可怜女儿那满身本事,再凶器面前大打折扣,水下环境又施展不开,外加狗子360度立体环绕带后脑勺的给程玉视角,她哪里会输? 蹬腿划水,周旋几个回合,女儿身上冒了几股血线,嘴里吐出几个泡泡——沉底儿了! 程玉摆脱了她,径自向母亲游去。 这会儿,苏啄和袁夫人几番被拽进水里,喝了个胃满肚圆儿,眼睛直往上翻儿,已经没动静了。 情况很是危急! “娘……咕嘟咕嘟……阿啄……咕嘟咕嘟……”程玉冒头出湖面,狠狠吸了口气,唤了袁夫人和苏啄两声,见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顿时大急,飞快向前游着。 跟那母亲缠斗到了一起。 两人水下打起来了,没人拽腿了,苏啄和袁夫人成功浮出水面,终于死里逃生。 37、第三十七章 苏啄是个旱鸭子, 一点水性不懂,就是那种风平浪静都沉底儿的, 但, 袁夫人是会凫水的,虽然不是特别好, 没人拽腿的话,最起码是她可以浮起来的。 同时,还能拽着苏啄, 不让他沉! 不太明白具体怎么回事?明明自家府里,明明携眷游湖,船翻就算了,居然还有人拽腿谋杀,但,好不容易有机会逃出升天, 袁夫人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揪着她未来女婿——苏啄的脖领子,拼命往船的方向游去。 顺便, 她还往周围扫了一圈儿, 意图寻找下婆婆的身影, 然后愕然发现, 这老太太动作真挺快, 居然已经湿漉漉坐船头喘上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老太太不可斗量! 水性真不错啊! 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袁夫人揪着未来女婿, 艰难痛苦的把他往前推,船上,几个死里逃生的仆妇七手八脚把人拽上来,很快,苏啄成功上船,袁夫人则紧随其后…… 两人俱都安全了。 “钰儿,你在哪儿?快出来啊!”扒着船沿边,袁夫人拼命往下看,嘴里惊慌的呼喊着。 湖水下的争斗,女儿跟暗卫的撕杀,她当时情况太危险,水喝的太多,确实没精力注意,只知道有人要害她们,女儿拼命救了,这会儿,她和苏啄安全了,但女儿还在水下没了影踪,她是真害怕了。 声调都变了,尖厉中带着股骇然,她泣声嘶吼,“钰儿,钰儿……你怎么样了?别吓唬娘啊!” 喊了好半天,嗓子都哑了,眼泪流 分卷阅读85 了满脸。小船边上的湖面,突地浮出大片血迹,伴着‘哗啦’一声响,程玉破水而出。 “钰儿,我的儿啊!”袁夫人尖叫,半个身子探出船去拉女儿。 “咳咳咳!”程玉借着力道翻身上船,刚刚坐下,都没顾上安慰亲娘几句,她就探手摸了摸苏啄的额头,见他半昏半醒,情况很有几分不好,便沉下面孔,厉声道:“靠岸,传府医,派人请苏太守过来,然而,给我封府!!” 险些阴沟里翻船,让人一波把老娘和相好全‘送走’了,程玉紧紧捏着船沿,手背青筋都暴出来了,一字一句,怒目切齿,“把水底下那两具尸身捞出来 ,里里外外的,给我好好查!” —— 将军府里,程玉说话还是挺好使的,船上的仆妇们,哪怕个个胆颤心惊,吓的魂不附体,照样遵了令,听了命,齐心协力把船划到岸边,几人抬胳膊搬腿把苏啄往正院挪,又有人飞奔着请府医,寻太守……当真忙的四蹄离地儿! 不过,万幸近来用了狗子给的药方,苏啄的身体到是好了一些,哪怕落水,还受了惊吓,但竟然没出什么大问题,不过略略起热,灌下两碗药烧就退了,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就连苏冼和越夫人急匆匆赶来,到他塌边上下齐手的摸他,都没把他弄醒。 眼瞧儿子没甚大碍,苏冼和越夫人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招手把程玉叫到外边,两人仔细寻问,知晓事情经过之后,自然是大怒,站门边儿大骂好半天,他们命人把刚从湖里捞出的那对母女尸体抬走了,随后,开始调查起为。 当然,他们干他们的,程玉同样没闲着,从内外向,她同样仔细排查母女俩的来历,并且,比苏冼更快的得到了线索。 毕竟,人是她府里的,自然是她来查方便些,全叫苏冼帮忙,不过是怕此事并非内祸,而是外灾,她人手到底少,漏点儿什么,所以让苏冼补个缺儿罢了。 母女俩是孙老太太院里的,自然是从她查起,当然,程玉还不至于怀疑老太太,这回她也淹的不轻,胃都喝坏了,只是,人终归是她带来的,肯定不能放过线索。 从母女俩的来历开始查,一顺儿勾到老太太院里大丫鬟,严刑拷打一通,确实是远房亲戚,一表三千里,拐弯带冒烟儿的那种,说是家里遭旱灾活下来,自卖自身来府里,正巧遇上亲戚,就来投奔,大丫鬟久不见亲人,抬手帮了一把,将两人安排到老太太院里,想着让她们多挣几个钱儿,少受些个苦儿…… 万没成想,帮出两个祸来! 被打的不成人形,大丫鬟咬死不松口,程玉没说信不信,只派人到她祖籍去查,发现……母女是真有母女,但相貌不太对得上,明显是让人换了,而大丫鬟六岁离乡,要说被人骗了,确实说的过去。 暂时把大丫鬟放过了,程玉着手追查母女俩的真 实身份,可是,大海捞针,这两人跟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完全来无影,去无踪,就连苏冼接手都查不出什么来,把个程玉给气的啊,给恨不得给狗子灵魂碎片,直接开‘天眼’了! 不过,整整琢磨两宿,终归没舍得。 【抠死你得了!】狗子狠狠瞪眼。 程玉岿然不动。 调查陷入了僵局,苏冼每日愁眉不展,苏啄卧病吃吃喝喝,越夫人见天哀声叹气,各处的细作、暗探、线人忙的脚打后脑勺,直到程玉突然发现了一个很有趣,很微妙的细节。 大丫鬟跟姣夫人有关系,她是让姣夫人买进府的,又短暂的伺候过楚琼一段时间……虽然,自九岁从调走,进了老太太院里,她就再没有跟姣夫人一系有过联络,看似完全断开,但…… 【有点太刻意了!】程玉摇头。 那是救命恩人,昔日主子,一断断的那么彻底,有点可疑啊! 没目标,没方向的时候,楚琼是藏得挺好,毕竟谁都没往她那边想过,但是,程玉既然怀疑了,自然开始调查,姣夫人是真的无辜,璧玉无瑕,清清白白,楚璧同样没干过什么,可楚琼就…… 凡事只是做过,都难免会留下痕迹,且,不得不说,哪怕楚琼的‘活儿’做的真仔细,怎么细追究都找不到实际证据,但…… 有些事儿,需要实际证据吗? 但凡怀疑了,就是‘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了!’ 什么都不说,先把人当成‘有罪’那么查,且,楚琼又不是真无辜,怎么可能查 分卷阅读86 不到? 三揪两揪的,事实自然浮出水面。 携手苏冼和越夫人,带着一众仆人,程玉气势汹汹往荒园奔去,到了地方二话没说,按住楚琼就准备一通暴打,结束,挺遗憾的,人家楚琼根本没等她收拾,被越夫人一声质问,半点没隐藏的意思,非常干脆的把苏勋给交代出来了。 她完全是被逼,让苏勋连哄带骗给威胁了,她自认有错,不求得谁宽恕,但细说起来,苏勋才是主谋,她顶多从犯而已,诸位想报仇别找错人! 【这是临死都要拉垫背的啊!】狗子感慨。 【没想到,她性格挺赌徒的,赢了血赚,输了全完,真是光棍!】程玉耸肩。 按下楚琼,把她捆好扔进柴房,众人携雷霆风云之势,一路气势如虹的来到太守府,想把苏勋堵住,让那一对儿野鸳鸯聚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时候…… 他们突然发现,苏勋没了! 屋里空空荡荡,四野寂静无人! 他跑了? 【擦,楚琼都那么痛快,做得了事,担得起责,苏勋居然敢跑?他是不是男人啊?】狗子咆哮,气的耳朵直扇。 程玉侧目,【楚琼是没条件,要是苏勋肯带她,你当她不跑?】 【呃……】狗子哑然。 —— 其实,早在苏冼开始调查母女俩身份的时候,苏勋就已经得到消息,并且秘密观察这件事的进展了,不过,碍于方向错了——苏冼一直觉得祸出‘外患’,母女俩是敌人派来的,根本没有查自家人的意思,苏勋就没动,暗自盼望着能躲过一劫。 但,非常可惜的,没成功! 楚琼卖他卖的太快了! 打了个苏勋猝不及防! 幸好,他从来没相信过楚琼,一直把杏眼丫鬟留她身边做眼线,这边儿,楚琼刚把他卖了,那边儿,杏眼丫鬟的鸽子就飞出来了,得着消息,苏勋二话没说,撒鸭子就跑了! 正正跟兴师问罪的苏家人走了前后脚儿! 一个刚进太守府,一个方出九江城。 真真就差一点点。 “特娘的,苏啄那崽子,明明就是个病殃子啊,长的一副短命相,整天半死不活要归西似的,老子的人明明都把他推水里,淹了那么半天,他居然不死!”立身荒效野地,苏啄指天骂地,“老子想的好好的,推楚琼当替死鬼,那边苏啄一咽气,这边杏儿就把楚琼勒死,老子清清净净接手九江,但是……” “苏啄身体什么时候变好的?楚琼对老子有没有一点情意?卖老子卖的太快了吧,好歹犹豫两天啊,老子留杏儿是想直接把她‘畏罪自尽’的,结果!!” “擦,这都什么人啊!”苏勋满身狼狈,破口大骂。 —— 做出这个计划的时候,说实话,苏勋想的确实挺美! 不管隐藏的成不成功,苏啄那小身板儿,但凡往水里一推,小脚脖一拽,淹他个三、五分钟,肯定就没命了,到时候,哪怕让人发现母女俩身份 有异,可他安排下楚琼做替罪羊,只要给弄个不堪重负,畏罪自尽的模样,自然能把罪名全按她身上。 毕竟,她想杀袁夫人,结果一箭双雕,不小心稍带上苏啄什么的,想想不是没可能啊! 谁让他身体不好……倒霉了呗! 苏勋想的非常好,要不是近来苏啄情况有所转变,外加他着实没想到,楚琼对他太无情,卖他卖的太快,让杏眼丫鬟根本没时间下手,恐怕,他是能成功的。 “老子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望着衰草寒烟的荒效野地,苏勋欲哭无泪。 “主公,咱们已经出了九江城,肯定不能回去了,那,那,这会儿该上哪儿啊?”一旁,几个让苏啄匆匆带走的铁杆心腹,满眼迷茫的问他。 毕竟,打出生起,他们就是九江一系,出门不是打仗就是外派,此一番,骤然离了家乡,还是叛逃的,哪怕起过誓,决定生死追随‘主公’,心腹们依然难免有些不适。 都眼巴巴看着主心鼓,等他拿主意呢! “呃……”苏勋一怔,皱眉垂眸。 如今天下三天,九江占地最大,治下足足有九个郡,郡王紧随而后,占地有七。金族最是势弱,地盘没有还 分卷阅读87 不到九江的一半,不过四个郡罢了,但那一族人生性彪悍,全民皆兵,又身处极北苦寒之地,身体素质特别好,到也没人敢欺…… 只是,多少野蛮了一点。 据说从上到下不读文,不知礼,连大王都识字不全,素来被中原百姓鄙夷! 此一番,心腹问他路往何方?本能的,苏勋想说郡王,然而,思索又思索,斟酌且斟酌,好半天,他狠狠咬了咬牙,“咱们投奔金族!” “啊?主,主公,您怎么要那蛮夷之地,到不如郡王……”心腹一惊,急急说道。 苏勋猛地摆手打断他们,“我意已定,你们无需多劝!” 毕竟,就陆邦那性格,从来占便宜没够。而他此回逃跑,除了几个心腹之外,真是啥啥没带,陆邦是前朝王爷,身边能人多如牛毛,他本人又不是经天纬地之才,对人家来说,收下他到不如跟苏冼交换利益来得划算…… 苏勋心里有准,就不自找死路了。 “咱们投奔金族。”他朗声,断然道。 心腹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底气都不是很足,但依然犹豫着点头,“是,属下谨尊主公号令。” 一语而闭,一群人就扬鞭打马,往北方奔去。 —— 前路漫漫,道险且阻,就在苏勋一行人‘连滚带爬’往金族跑的时候,九江郡,太守府里,苏啄正高床软枕,跟人共话西窗呢。 歪身靠坐床头,他盖着软绸被子,手里捧着一碗酥络,一勺勺慢慢吃着,身前,程玉坐塌边,拿着话本软语声声给他念故事,屏风后,两座冰山摆着乘凉,墙角处,碧玉香炉冒着袅袅淡香…… 那是何等的悠然自在! 怪不得苏勋想干掉他! “两天了,既没找到人,想来已经跑远了。”悠悠叹了口气,苏啄放下玉碗,突然说了一句。 程玉微微蹙眉,停声瞧了他一眼,笑着劝他,“你好好养着,别替那些有的没的操心,苏伯父自然会处理的。” 终归落了一回水,没得大病是天幸,养还是要好好养的! “他是我堂兄,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哪怕不亲近,到底血脉相连,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想杀我。”苏啄轻声,语带黯然。 程玉伸手拍了拍他,柔声安慰道:“你和苏勋不过是堂兄弟,好歹隔着一层,我呢?楚琼是我亲妹妹,她不照样该干嘛干嘛,人家都要弑母了!” 虽然袁夫人不是苏勋的主要目标,不过稍带而已,但是托了楚琼的福,她还是受了水下拽脚的待遇,做了好几天的恶梦呢! “唉,钰娘,这事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你们。”苏啄愧疚的垂下头。 “说这话做什么?楚琼还是我妹妹呢,她做下的事儿,诛九族我都该首当其冲,伯父伯父也没怪我啊!”程玉挑眉。 “那怎么能一样?”苏啄看了她一眼,喃喃轻声。 “有什么不一样?”程玉嗤笑,冷哼出声,“摊上那样的亲戚,咱们是真倒霉催的,除了认命之外,也没别的法子。虽然可能跑远了,但伯父已经悬赏辑拿,苏勋这辈子别想进九江,至于楚琼,呵呵,我饶不了她!” 不治她个二罪归一,命魂归西,怎么对得起楚钰? 呃,好吧,还有苏啄! “钰娘,楚琼的话……你准备怎么 处理她?”苏啄轻声问。 “弑母杀主,罪无可恕,拿命来赔呗!”程玉一脸理所当然。 “额,这……”苏啄犹豫,小心翼翼的问,“钰娘,你想杀她?” “对啊。”程玉点头,疑惑看他,“怎么?你有意见?” 舍不得啊? 没听说你俩有联系? “没没没,我没意见,就是……唉,楚琼终归是你血缘妹妹,不管是你还是叔母,亲手杀她恐怕名声有碍,到不如交给我阿父处理,免得脏了你的手。”苏啄轻声。 钰娘是他钟爱的人,他不愿让她有半点损伤,杀亲是大罪孽,哪能让她承受? 交给别人算了! 能不沾手就不沾! “楚钰是我妹妹,是我阿父生前最疼爱的女儿,是苏伯父义弟的‘遗孤’,阿啄,你 分卷阅读88 真觉得我该把她交给伯父处理?他怎么下手?”程玉失笑。 苏冼是靠仁义扬名的,无论什么原因,他要杀义弟遗孤,都是好说不好听,没法下手的。 “苏勋是伯父的亲侄子,是从小养到大的义子,他想杀你的事实,已经够让伯父头疼,让世人质疑苏家教养了,楚琼参与其中的事儿,最好干脆瞒住,别把伯父扯进义弟遗孤的‘烂滩子’里,纠结义气和私情……”程玉叹声。 抬头瞧了苏勋一眼,她道:“此事我来处理最好,毕竟,楚琼弑母了,我怎么杀她怎么对,谁都说不出什么来!” 至于那些私下嚼她‘狠心’‘下地狱’的,反正不敢当她面儿说,她就当不知道! 苏啄,“……” “你说的有道理,我听你的。”他被说服了。 —— 一对小情侣,头挨着头,肩并着肩,看似甜甜蜜蜜,实则随口断命,径自把楚琼的下场决定了,两人说说笑笑看袁夫人去了,府里下院柴房内,姣夫人绞尽脑汁,耗尽心血,七扭八拐的找关系,终于成功买通守卫,侨装见着了女儿。 “琼儿,你这孩子,你这孩子……做什么那么不听话?不是说好了老老实实吗?不是说好了静等机会吗?急什么?你急什么?”一身粗布酱衣,姣夫人做仆妇打扮,掀斗篷露出脸,她泪流满面的狠狠拍打着女儿的背,泣声埋怨道。 “娘,你来了。”似乎丝毫不觉 得惊讶,楚琼侧头看了亲娘一眼,面色憔悴,嘴唇干裂,她哑声道:“带水了没有?给我口水喝。” “带了带了!”姣夫人抽泣着,慌手慌脚的解下水囊,递到女儿唇边,小心翼翼的喂她。 被关进柴房,楚琼是让四马倒攒蹄捆着的,姿势相当别扭难受,可偏偏,姣夫人不敢解开她,因为……捆不回来! 那绑法儿是军中用的,她不会! 边哭边喂水,眼瞧女儿喝的‘咕咚咕咚’,往日矜持俱都丢开,水溢出嘴角流了半脖子都没停嘴,还瞪着眼往里灌,姣夫人真是心疼坏了,连擦带抹,尽量帮女儿维持体面,她抽泣道:“琼儿,你说你……做出这一遭,你是图什么?娘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苏勋根本靠不住,他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不该信他的,苏冼喂了他那么年都没喂熟,你个小姑娘家家,你玩不过他,他根本没把你当回事儿!” 姣夫人恨声。 楚琼喘息着,把最后一口水咽下肚,她哑声道:“娘,我没想过信他,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他借我手进府,我借他逃脱绝境,本是合则两利赌上一把,我只没成想,他,他……” 语气微顿,眸中闪过恨意,她咬牙道:“苏勋,他派来的人居然那么没用,人都送到跟前,掀进湖里,命都递到她们掌心,她们竟没赢过两个老弱妇孺和一个病殃子!” “苏勋,识人不清,用人不明,跑的到是挺快,真是,他真是个废物!” 早知道是这结果,她都不如自己找人动手了,跟苏勋的合作,信就是信他的人更‘专业’,结果,九十九步都走了,差一步直接栽坑里,让楚琼怎么能甘心? 咬牙切齿,她恨的牙根直痒痒! “琼儿,什么赢不赢的?你错就错在根本不该跟他合作!”姣夫人恨铁不成钢,狠狠戳女儿额头,她拍打她,“能活命为什么要拼?害死袁氏和楚钰的危险远远大过对你的好处,又没山穷水尽……” “怎么没有?我都要出家了!”楚琼厉声。 38、第三十八章 小小柴房里, 陋室空旷。 楚琼捆手捆脚缩墙边,她身前, 姣夫人蹲着, 脸色苍白。 “什么叫没山穷水尽?她们让我出家啊!我才十六岁,难道要一辈子青灯古佛吗?我不愿意, 我不甘心,我都已经认输了,我都已经妥协了, 我跟苏勋见面是要断开的,我都决定要跪楚钰脚下了,她为什么不放过我,她为什么要赶尽杀绝?”楚琼低吼着。 “我是阿父最疼爱的女儿,我是将军里娇养的小姐,整个九江一系贵妇贵女圈儿里, 我是那个被交口称赞的楚家女郎,她算什么?” “她凭什么能决定我的前程?我就跟苏勋见了一面,只是些许不甘心而已, 但凡她放我一马, 我就认了啊!”她声声控诉。 姣夫人抱着她悲泣, “你不该见苏勋, 你就不该见他的。” 分卷阅读89 “我是去了断的!”楚琼痛哭。 “可你被抓住了!你再人家府里私下幽会, 是你行事不谨慎,是你被抓住破绽,是你跟苏勋搂搂抱抱的时候被堵了个正着, 琼儿,是你做错了,你得承受后果!”姣夫人泣声,“夫人和女郎让你出家,让你青灯古佛,是,这确实很过份,别说你了,娘都接受不了,但,那就是著定的结果吗?” “三年啊,你阿父的孝,你能守三年,这三年里,哪怕被关荒园里,哪怕不能外出,可你能留在府里啊,那么漫长的时间,干点什么不行?不会忏悔吗?不会道歉吗?不会讨好吗?不会改变吗?” “娘已经再努力了!短短时间不见成效就不能等?为什么那么没耐心?让你蛰伏,让你等待……不懂吗?” “退一万步讲,哪怕,哪怕真不行了,我失败求不下来,夫人和女郎铁了心要惩你,就是让你出家,但,那又怎么样呢?我们缓一缓,盖个家庙让你留在府里做居士,照样衣食无忧,有人伺候。你才十六岁,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等,五年、十年,十五年……只要你老老实实,只要你真心悔过,谁的心不是肉长的?” “你是女郎的妹妹,你是你阿父的女儿,有苏太守在,哪怕只为彰显美名,他都不会让你走到绝路的!” “十年之后,你不过二 十六岁,还有大好的未来,为什么等不了,非要走同归于尽的路子?”姣夫人泪流满面。 她是真的不明白,她的女儿,她的琼儿,怎么会如此性急?明明,那是她的血脉,怎么没学着她一点儿? 当初,她跌落云端,从九卿贵女坠至青楼贱籍,鸨母、恩客、红牌、打手……那是何等境地?但凡有一丁儿忍不下,失了片刻耐心,她骨头渣子都化灰了,哪会有今天? “为什么不听话啊?”姣夫人喃喃。 “我忍不了,娘,我不是你,我真的忍不了!”楚琼摇头,泪水顺着脸颊留下,她哽咽着,“五年、十年、十五年,二十年,用那么漫长的岁数熬出一个‘可能’,我真的没有那个耐心,让我那样熬,娘,我会疯的!” “我宁愿痛快淋漓,宁愿拼个你死我活,甚至同归于尽,就算输了,我认了!” 楚琼沉声,哪怕心中恐惧到了极点,面上却还是做出洒脱模样。 事到如今,局面已定,她不想连累娘和阿兄,就让她承担所有后果吧,是杀是剐,她认了! “可是我不认!琼儿,你是我女儿,是我十月怀胎拿半条命生下来的,你让我舍了你,我的儿,你是要我的命啊!”姣夫人揪着她,“现下情况已然不同,苏勋要害少君,彻底得罪了太守夫妻,你搅和到这里头,他们不会保你的!” “袁夫人显些没命,女郎恨你入骨,他们不会放过你,但凡我放手,琼儿,你就真没了。” “可是,不放手能如何?事已至此,我不想连累你们。”楚琼喃喃,昂头望天,表情麻木,很明显是绝望了。 “你别管,总之,娘不会放弃你的。”姣夫人摸摸她的头,满面郑重的说:“我已经买通了侍卫,从今天起,他会给你送食送水,不管多难以下咽,你都要好好的吃,把身体养好,乖乖等着娘,娘肯定会来救你的。” “你要听话,不要任性了,知道吗?” “我,我知道了。”能活谁都不想死,眼瞧亲娘声声叮嘱,那么真情真意,泪流满面,楚琼心里头一回生出悔过,不由认真点点头,“娘,我会听话的。”不管你来不来救我,我……“什么都不会做了。” —— 柴房 里,母女抱头小声商量着,外头,眼见时辰差不多了,侍卫敲门提醒她们。 ——该走了,再留怕让人发现了! “琼儿,娘走了!”百般不舍,姣夫人忍痛站起身,将斗篷戴起来遮住了脸。 “嗯。”楚琼昂头看她,布满泪水的苍白脸上,硬生生挤出个笑。 姣夫人狠狠握拳,牙关都咬出血了,满嘴铁锈味儿,片时片刻,她都不想离开女儿,可终归,跺了跺脚,她到底还是离开了。 走小路越假山,避人沿墙角,她偷偷回到院里,匆忙换身衣裳,又马不停蹄来到前院,找到了儿子——楚璧。 背着弃父而逃的‘儒夫’名声,这段日子,楚璧过的相当痛苦,官位一撸到底不说,还被苏冼罚到军营充做大头兵,真真吃了不少苦头,直到确 分卷阅读90 认楚元畅死了,将军府没有再外行走的男丁,他才被放回来充当门面,给程玉跑跑腿儿。 当然,程玉根本不用他! 苏啄跑的挺好。 没人搭理,没人重视,楚璧回府后一头扎外院,基本没动过地方,不过幸而他跟楚琼不同,很是听姣夫人的话,娘让他蛰伏等待时机,他就自认卧薪尝胆,老老实实缩房里呆着,一动没动。 直到他妹跟人幽会被抓奸,直到他妹跟人合谋被捅穿! 他妹…… 楚璧:真坑人啊! 心里对楚琼颇多怨念,但那终归那是从小疼爱到大的亲妹妹,眼见大事不好,他妹许是连命都保不住,楚璧真心转圈儿着急,因此,当姣夫人找来,说要想法子带他和楚琼一起跑的时候,他没犹豫多久就同意了! “阿璧,我的儿,你要想好了,此一番咱们离开,算是弃族而逃,难先不说,就算成功了,你都要舍掉楚姓和将军府庶长子的身份,从此成为贫民,甚至还会被人追拿,路险且阻……富贵荣华,远大前途尽失,你要仔细想好了啊!”姣夫人沉声。 “娘,想不想好的,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能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琼儿没命吗?”楚璧叹息,万般无奈的模样。 “阿璧,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过,这是关系你一辈子的大事,娘不能逼你做决定,逃走的事,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的话,娘能理解,你就当 娘今天没来过!”姣夫人握着他的手,郑重细语,“阿琼是我女儿,我生了她,我舍不下她,那是我的问题,但是阿璧,你对她没那个责任,你可以不管她!” “娘没有怨言,这是你的权利。” “可是,娘,你是我娘,她是我妹妹,我也舍不下你们啊!”楚璧哽声,反手握她。 姣夫人鼻子一酸,眼圈儿刹时红了,滴泪盈盈顺着脸颊滑下,她心中百味沉杂。 她活了半辈子,苦海里挣扎着,不过修下双儿女,不敢说教的多好,幸而都算是有情意的,“好,你既有了决断,娘不拦你,娘谢谢你。”揽着儿子的胳膊,她哑声。 “娘,琼儿被关着,看押的那么严,咱们怎么逃?毕竟,有苏勋的前例,春城巡防很森严,效外还有兵营驻守,咱们区区三个人,你和琼儿连马都不会骑,哪怕逃出城了,恐怕跑出三、五十里……”就得被人抓回来! 楚璧皱眉,一脸苦恼。 姣夫人就道:“琼儿不用担心,我既说了,就有把握避过守卫带你们出府,春城城门的话,我认识那门官,他答应会放我们,至于如何逃远……嗯,效外驻军营是九江城派来的,娘不认识,我儿可有关系?” “娘,我一直跟阿父楚家军内任职,而驻军营是苏啄的私卫,是他借给楚钰的,我连见都没大见过。”楚璧苦笑。 “是这样啊!”姣夫人蹙眉,半晌长叹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只好釜底抽薪,直接下狠手了。” “下狠手?怎么下?”楚璧疑惑。 “让府里乱起来,让人没功夫管我们。”姣夫人轻声回答。 楚璧一怔,“啊?”什么意思? 他没听懂。 “老太太原地暴毙,下人们争相指责,脏水泼的满府都是,扯上袁夫人,拽上楚钰,甚至稍着阿郑、柔娘和满府的妾室通房,儿啊,你觉得局面会不会乱起来?”姣夫人轻声,眸光闪烁着,“但凡府里一乱,我留下的人再努努力,一时半会儿的,楚钰她们想不起来你妹妹来,闹个三、五、七日,咱们早就路行千里,她们就算想找,都找不回来了。” “甚至,万一运气好,她们或许直到老太太出了殡,才会回过神来,发现咱们跑了呢 !” —— 将军府里,姣夫人管家管了二十多年,又深得楚元畅的喜爱,无论内宅还是前院,她都有人脉和心腹,且家资丰厚,舍得撒钱,很是拉拢了一批死忠! 当初,她投诚袁夫人的底牌就是这个,但程玉一直没接受她,她就少少的给了一些,算是表示下诚心,剩下的大部分,都还留在她手里。 此一回,她就准备用上。 “看守你妹妹的,给她送食水的,北园儿里粗使丫鬟,洒扫仆从,但凡能接触到你妹妹的,我都已经‘安排’妥了,待咱们带你妹妹走的那天,我会让人扮做她的模样,再让老太太暴毙……只要袁 分卷阅读91 夫人和楚钰不亲自提审你妹妹,哪怕她们问起来,得到的回答,都会是琼儿依然被关着。”姣夫人沉声,眸光闪了闪,“咱们轻车简行,一路往东,逃得三、五日,就是苍龙入海,再寻不得了!” “陆邦那里不能去,金族又多蛮横,要我想来,咱们就找个海边小城或者小岛,安安稳稳住下来了,娘手头有不少金银,又有许多老物件,足够咱们娘仨儿富贵一辈子了。” 她轻声说着。 楚璧闻言沉默,紧紧握着拳,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映的他面孔半阴半暗,神色变幻莫测,好半晌,突然,他哑声,“娘,咱们已经决定要抛下一切,放弃将军府离开了,那么,为什么不杀袁氏和楚钰?” 老太太可恶归可恶,把他害的凄惨。但造成眼下局面,把他们母子逼到如此地步的,是楚钰那贱人!他娘为什么选择让老太太暴毙,楚钰和袁氏不是更好的人选吗? “阿璧,你当娘不恨吗?你当娘不想吗?娘只是……做不到啊。”姣夫人苦笑,心里恨不得生嚼程玉的肉,偏偏还要忍耐着,“楚钰现下地位不同,她有本事,又跟苏啄联姻,太守很看重她,她身边有无数明侍暗卫,想动她……太难了!” “娘如今这地处境……咱们稳稳落下风,娘手里的人是不少,但真正忠心,娘敢拿命信的其实没多少,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娘得仔细斟酌,方能安稳。” “府里,老太太混的不好,人憎狗嫌的。身边根本没有得用人,她脾气还大,张嘴就骂,举手就打,不 拘丫鬟小厮,大伙儿都怕她,平素没事儿根本不会靠近,娘对她动手,足足有九成把握成功,而袁夫人,她资质平平,手段不够,到是天幸有个好女儿愿意帮她,对她下手,机率不过半对半……至于楚钰,则一成都未有……” “着实太险了!” “此事关系我们三人性命,九成我都觉得不把握,要慎之又慎呢,旁的,干脆别想!” “走,咱们就专心走,无论是楚钰,还是袁夫人,她们是好是坏?是尊贵是落魄?将军府的一切都跟咱们没有任何关系了,儿啊,你明白吗?”姣夫人沉声,满面认真的看向儿子。 “……”楚璧垂眸,神色闪过些许不甘,但,终归败在亲娘的目光下,狠狠咬了咬牙,他郑重承认,“娘,我知道了,会好好离开,不会做什么,不会想着将军府!” “好,你就听娘的,千万别做多余的事儿,别像你妹妹一样!”姣夫人千叮咛万叮嘱。 没办法,真是让楚琼坑惨了! “嗯。”楚璧点头。 得了儿子保证,姣夫人提着的心多少放下了些,跟楚璧仔细商量半天,订下完整计划,她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离开,避人匆匆回到院里,径自准备起来。 寻人、部署、收卖、秘谈……她放手布置起来,完全一副从容不迫的劲儿,且,不得不说,跟楚琼相比,她行事的确缜密,当真点滴不露,半点破绽都无。如果让她一直顺利做下去,闹不好真的会成功,她会带着儿女逃出升天,从此逍遥乡野,但…… 可惜啊,天不向着她! 程玉人家有挂! —— 将军府,正院厢房。 今天份儿的监控时间到了,狗子收起‘天眼’,发自内心的感慨一声,【大玉,这回我理解你了,看到姣夫人活的这么认真,这么努力,我竟然有点想放她走了!】 【我是不是三观不正啊?你都花了灵魂碎片了,我居然想放过她,我有病吧?】 ‘天眼’——智脑用的监视系统,是需要付费的,一天一个灵魂碎片,包星期则便宜点是五个,每天能监控十三个小时,上回小竹林楚琼和苏勋约会,程玉开了一天的,心疼的当晚都没睡着觉,而此回,觉得到了紧要时刻, 能真正找出害死袁夫人和楚钰的真正凶手了…… 程玉咬牙下了狠心,直接包了个整整一星期! 五个灵魂碎片呢! 心疼的她眼都是蓝的。 就连狗子都觉肉疼,毕竟,治苏啄的不孕不育也不过区区十个灵魂碎片,开一礼拜天眼就花掉一半,想想都替苏啄不值! 只是,自家宿主口口声声说,此事关系重大,下点儿本是应该的,狗子也无可奈何。 【溜儿啊,我惯来挺喜欢姣夫人,但这回证据砸实了,前世就是她害的袁夫人和楚钰, 分卷阅读92 不管私心怎么想,我都不能放过她了。】程玉耸耸肩,眸光中带着几分冷冽。 毕竟,客户的愿望就是她的信条,楚钰的附加条件是报仇,她怎么可能不给人家实现? 欣赏归欣赏,工作归工作,都是社畜,谁跟‘业绩’过不去啊? 【有证据?什么证据?】狗子一脸茫然。 程玉抿唇,嗤声道:【她给老太太下的那药——体弱气短,无疾暴毙,那效果不是跟袁夫人和楚钰的死状一样吗?区别不过用药多少而已,妥妥的证据啊!】 【啊?药,她要用药吗?什么时候说的?】狗子惊诧。 程玉便答,【就昨天晚上,她跟老太太院里管事娘子见面的时候。】 狗子,【昨晚?我怎么不知道?】 【你关机了,你没叫你。】程玉轻声。 狗子:【……】 【哦,这样啊,挺好的,终于找到客户想要的目地,免得到时候你把将军府灭了门,咱赶紧啊,你快把姣夫人按个现形,干掉她!】狗子叫嚷。 【等等吧。】程玉闲闲。 【等,等什么?】狗子疑惑。 程玉戳它,【等老太太成功暴毙啊,彻底让他们永世不能翻身!】 【暴毙?大玉,你不救老太太啊?】狗子疑声。 程玉冷笑,【救她?我又不是圣母,袁夫人和楚钰死的时候,谁都知道不对劲儿,老太太救她们了吗?到是有心粉饰太平,什么积劳成疾?什么少死不详?连太医都不给请,呵呵,我凭什么救她?】 【冷眼旁观谁不会啊?】 【溜儿,你开监控看着她们就行,等老太太那边儿有了一定,姣夫人她们妥妥弑祖,我就能把他们一家三口全端了。】 她沉声吩咐。 【哎,明白!】狗子脆生生的答应。 一人一狗愉快的达成共识,遂安静祥和的,眼巴巴等着老太太暴毙。 而,这一天,当真没让她们盼多少…… 毕竟,姣夫人熟知夜长梦多的典故,生怕她出手慢了,程玉那边儿把楚琼‘处置’掉,便紧赶慢赶,径自对老太太下了手。 —— 这一日,碧空如冼,万里无云,暖风吹着杨柳,枝叶飘飘洒洒轻佛窗栊,空气里弥漫着花香,将军府里,丫鬟提着花篮慢悠悠的走在八转回廊上,神色行态间,都透着那么股子惬意。 毕竟,雨下了,涝治了,蝗除了,粮收了,维持了一年多的灾难结束,百姓们重新‘活’了过来,市井里小商小贩们陆续‘开业’,丫鬟们出府采买起来都方便不少,自然没有不高兴的道理。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也有那见天沉着脸儿,满心赌气冒烟的。 就比如孙老太太。 慈恩院里,正房大堂,着一身华丽衣裳,孙老太太高坐首位,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拉的老长,阴云密布,郁郁寡欢的。 很明显,就是不高兴! 手里端着盘点心,她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嘟嘟囊囊的抱怨,“说什么仁义礼德,把我当亲娘看待……我呸,都是假仁假义的玩意儿,你儿子落水跟我有什么关系?是!我承认,丫鬟是我院里的,但我又不知道她是谁?也不是我让她推的人,我也掉水里了啊,同样遭的罪,我这么大岁数了,凭什么恼怒我?” “你家儿子一脸夭折样儿,天生寿命短,跟我有个甚关系?明明是你们不行善,没修来好孩子,我是你们义母,我是长辈啊,就算打杀了他,你们都不该说什么,怎地就生气了?就不管我了!” “不孝顺的畜牲,家里养的这样,外头修来的还这样,我的命咋就那么苦?活了一辈子,竟然得不来个好孩子……”唱歌儿似拍大腿叫骂,老太太跟松鼠似的,拼命填着点心泄愤。 屋里,丫鬟仆妇缩手缩脚站墙边,俱都无言垂头,恨不得直接聋了,都不想听主子污蔑太守的言语。 这玩意儿,但凡传出去,老太太是没事儿,她们要担负责的。 “你们也不是好东西, 黄毛丫崽子的走狗,帮着她囚禁祖母,这是丧尽天良的事儿,你们要遭报应的,老天爷让你们下十八层地狱,大鬼小鬼拿油炸你们,扒皮抽筋,几辈子不得安宁,我,哎呦,嘶,哎呦……”孙老太太斥骂着, 分卷阅读93 不知怎么着,脸色突然苍白。 丫鬟仆妇们压根没注意到,毕竟,如此言语她们听的太多,早就麻木,根本不抬头看脸儿了。 “你们,哎呦,你们……”伸手捂着胸口,突如其来炸裂一般的疼痛,让孙老太太说不出话来,掐着脖子,她张嘴喘粗气,半晌,‘噗’的一声,仰头喷出血来,随后,‘呯’声摔到地上,浑身抽搐着。 “啊啊啊啊……”丫鬟仆妇们见状,惊声呼喊起来。 第三十九章 迎面摔倒, 孙老太太磕了个脆的,口里喷的血染了满头满脸, 身体还不自禁的抽搐, 手脚都聚一块儿了,最可怕的是, 抽着抽着,她居然不动了! 夹杂着鲜红血液的口涎沿着下巴流了半脖子,老太太脸色僵硬, 五官扭曲,混蚀老眼凸瞪着,泛着如死鱼眼睛般的光,双手掐着脖子,满身都是鲜血,那模样, 真能活活把人吓死! 最起码,正屋里的一众丫鬟仆妇们,尿都要吓出来了! “我的娘呦, 咋回事?” “阿父, 死人了, 死人了!!” “救命啊, 闹鬼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鬼哭狼嚎, 连声尖叫,屋里人或跪或瘫,或四处乱跑, 还有那腿脚快的,扭头一溜烟儿就没了影儿! 不知窜到哪里去了? “老太太,老太太……”好半晌,有上了年纪,老成持重的仆妇小心翼翼膝行上前,伸手拽了拽孙老太太的衣摆,“您怎么了?好歹给个话儿啊!” 自然,孙老太太纹丝不动,依然‘倔强’的死不瞑目着。 “老太太,奴奴失礼,请您饶恕……”老仆妇抖声,颤颤微微的把手放到老太太鼻下,半晌,“……老太太殡天了!” 她惨嚎一声,直接瘫软地上。 完了,老太太让她们伺候的无故暴毙了,她们要陪葬了!! “不,不,啊啊啊啊……”丫鬟仆妇们绝望的喊着。 —— 孙老太太吐血身亡,慈恩院里大多数仆从都吓瘫的,惧的惧,哭的哭,却依然还有坚强些的,勉强抬着打颤儿的腿,四下通告起来。 想当然,身为将军府管家主母,袁夫人很快收到消息,急匆匆跑过来,当面确认、请医诊看、通传四里,又有庶小姐、庶少爷、妾室通房们跪哭守院……老太太的死,让府里彻底混乱起来。 而,距离将军府三十里外,姣夫人携儿带女,坐着灰仆仆的马车,刚刚走出春城城门一柱香的功夫。 那是一辆非常简陋的马车,看起来很旧,车厢刷的桐油都掉色了,车窗上挂着半截蓝色粗布,由两匹干瘦老马拉着,慢吞吞走在黄土路上,车辕处,楚璧着一身青衣长衫挥鞭,车厢里,姣夫人和楚 琼正在换衣裳。 “琼儿,把这个穿上,再把脸抹抹。”跪坐车厢里,姣夫人细灰抹面,粗布裹头,包出个典型村妇发髻,又换了身带着补丁的酱色衣裙,对着小铜镜照了照,满意点点头,随后便拽出个麻灰褂子,递给女儿。 “这布太粗了,磨的我肉都疼。”楚琼蹙着眉头接过,挽了挽袖子,雪白腕子微微现出红痕,她斥了一声,语气满是不情愿,却还是乖巧的展臂,将褂子穿上了。 “好孩子,忍忍吧,等出了九江郡范围,到太原那边儿就好了,到时候让你阿兄雇些私军,咱们直接往东边奔,寻个小镇或小岛,过那自在富贵的日子。”姣夫人轻声安慰。 楚琼点头,“我知道的,娘,不过暂时遭些罪,我能忍的,不过,准备雇私军的话,且得不少银子吧?您带没带够啊!” “不能把银子都给私军,咱们往后还要生活呢!” “琼儿,你不用担心,没事儿的,娘的银子多着呢,这些年没少攒。”姣夫人轻声,抬手从柜子里取出匣子,直接掀开递过去,笑眯眯的道:“你且看看。” 楚琼怔怔,垂眸望去。 那是个四层食盒大的匣子,分上下八层,里头装着金珠珍宝,红珊碧翡,大如指肚的夜明珠粒粒成串,赤金链、紫英簪、白玉环、双凤錾、八宝钗钏、三十八样大套头面,个个孕着珠光,打眼一望,她都觉得晃的眼睛生疼。 “还有这个呢……”姣夫人笑着,拿起贴匣边放的绸袋,解开 分卷阅读94 丝线,那里头装着百十来颗各色宝石,又掀开匣底,抽出一巴掌厚的银票。 “娘,你真是能攒啊!”楚琼都呆了。 “不是娘,是你的阿父。”姣夫人笑笑。 楚元畅是武将,天下大乱的时候,不知抢了多少世族大户,私产丰厚的令人发指,姣夫人又是他最宠爱的妾室和‘私人管事’,他的私库一直都是她管理,哪怕袁夫人归回收走帐本,她交出去一部分,但剩下的那些,依然非常可观! “不管是谁的功劳,反正现在都是咱们的了。”楚琼喃喃,脸上终于露出个笑模样。 姣夫人温柔的摸摸她的头发,没有回答她,而是妥善收起匣子,抬手掀车帘,冲着驾车的楚璧 叮嘱,“儿啊,你看着些路,娘在小罗村附近,龙卧坡那儿准备了辆牛车,咱们换车前行,你莫要走过了。” “哎。”楚璧应声,扬鞭打马,缓缓前行。 黄土路上,尘烟滚滚,走了约莫两个时辰,马车到了小罗村村外,母子三人弃车步行,互相搀扶着往龙卧坡那边走,边走,楚琼还边问,“娘,牛车走的比马车慢多了,为什么要换车?” “牛车慢归慢,剩在耐力强,能日夜兼乘!马太不好伺候了,又是军资,咱们都扮做农户了,驾着马车太过乍眼,且,你大母那边应该事发了,将军府乱将起来……发现咱们逃离的机率小归小,但,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万一她们察觉了,派人来追了,咱们乔了装,换了车,扮做农人模样专走山路,多少还能安全些。” 姣夫人揽着女儿,走的‘一瘸一拐’的。 楚璧则走两人身后,沉默的看着她们,瞧谁踉跄往后仰了,就伸手扶谁一把。 就这样,母子三人艰难走进龙卧坡,找到搁牛车的山沃儿,那是个一线天模样的小山谷,两头黄牛拴在树上,正悠然的低头大嚼着青草,牛旁边则放着辕架,万幸还有个残破的车厢……“娘,阿兄,车在那儿呢!”楚琼惊喜的伸手指。 “嗯,快走!”姣夫人催促。 母子三人几乎是用跑的,急匆匆赶过去,解开拴牛的绳子,把车推过来套到牛身上,色色备好了,楚璧掀开半截车帘,转头道:“娘,琼儿,你们进去吧,我来赶车。” “哎。”姣夫人和楚琼应声,迈步上了车辕,刚要往车厢里钻,突然,不远处传来一把似嘲似讽的清悦男声,“走的这么急?留下聊聊吧,你偿还有许多事没交代清楚呢!” 幽幽寂静空谷里,这一声来的着实突兀,把母子三人生生吓的心一哆嗦,齐刷刷转头望去,就见山谷峡口处,苏啄一身淡红春衫,嫣红血玉冠,映着粉白的小脸儿,含笑坐在肩舆上,让六个壮汉抬了过来。 且,他身后,还跟着足足五十人的精兵。 “几位,跟我回吧。”他支肘抬眉,轻描淡写的说。 “呃……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楚璧倒抽口凉气,下意识连退好 几步。 苏啄掀眼皮扫了他一下,淡淡道:“钰娘让来的。” “她让你来堵我们?她怎么知道我们要离开?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楚琼急促的喘息着,眼眶都有些红了。 着实是,九十九步都走了,眼瞧要逃出升天,美满幸福的生活明明前头招手,结果临门一脚让人堵回来,她心态都崩了! “谁出卖了我们!!”她高声嘶喊。 “我问我,我问谁啊?我就是个听吩咐行事的……”苏啄耸耸肩,居高临下的看她,挑眉道:“要不,咱们回去之后,你当面问问钰娘?” “反正已经到这个地步,老太太没了,你们肯定要‘随侍’,所以,我相信钰娘会大发慈悲,愿意给你们解惑。”他勾起嘴角,眸光出闪过一抹冷冽。 楚琼吓坏了,脸色苍白捂着胸口,一句话说不出来。 到是姣夫人,勉强保持着冷静,“老太太没了?”她出声问。 “嗯。”苏啄点头。 “什么时候没的?”姣夫人轻声。 “……应该是你们刚出春城没多久吧。”苏啄侧头想了想,状似回忆的说:“我追你们的时候,守门卫告诉我了,算算大概差不多!” “不过,你们走的够慢的,我比你们晚出来那么长时间,又没太过急行,结果居然比你们先到龙卧坡……你们知 分卷阅读95 道吗?我等你们得有两刻钟了!”他耸耸肩,嗤笑出声。 母子三人一下就怔住了。 好半晌不说话,彼此面面相觑,他们的心情跌落谷底,处在将崩不崩的边缘,苏啄也不催她们,就闲闲的看着戏,直至姣夫人打起精神,回神维持住尊严的说了一句,“能这么快追来,想来钰姑娘早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真是没想到,我们竟一样都是心狠的,我能下手毒,她就敢冷眼看,到是一样的脾性!” 她苦笑着,抬头瞧了眼苏啄,似是感慨,似是挑拔的说。 然而,半点没有动容,苏啄表情依旧淡淡,居高临下看着她们,他甚至还有闲心嘲笑。 他家钰娘狠不狠心?是个什么样脾性?他心里清楚的很,根本不用旁人‘提醒’,钰娘乃大圣贤,救百姓、活万民,天下一等一的难得,她不救老太太自然有她的理由,虽然他现下 不知道,但,他敢肯定,一定是老太太做的过了,伤透了她的心。 要不然,钰娘怎么会冷眼旁观? 肯定是老太太的问题! 没错! —— 从小生病到大,惯来半死不活,做为一个男人,连生育都成问题了……苏啄这个人吧,看着娇生惯养,‘掌上明珠’似的被人捧着,打眼一望算正常,但是,实话实说,他的真正性格,其实挺冷淡,骨子透着股子漠然无情的劲儿。 除了父母亲人和寻找存在感,他对旁的事儿,惯来都爱袖手旁观。 说白了,就是有点愤世嫉俗,三观不正的感觉! 孙老太太什么的,说是义大母,其实他都没见过几次,唯一有印象那回,还是蛮横刁钻来找麻烦,揪他未来岳母头发,结果让钰娘怼的不知昔是何昔……那一幕,真是让他刻骨铭心,永生都忘不了。 毕竟,活了那么久,他就没见过那么泼,那么赖的老太太! 苏啄对孙老太太的印象相当不好,便也不太在乎她的性命,反正,哪怕钰娘早知道这事儿,顶多不过冷眼旁边罢了,下毒害人的终归是姣夫人,罪魁祸首是她,跟钰娘有什么关系? 没得这么冤枉人! 苏啄沉着脸儿,丝毫不理会姣夫人的挑拔离间,他直接下令让手下把母子三人捆好了,四马倒攒蹄的拎回春城,径自带到将军府,面对面送给程玉。 程玉欣然接受,给了他个感激的眼神,随口把他打发了。 奔波了一天的苏啄……美滋滋的离开! 【唉,这舔狗当的,我都觉得专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狗子无限感慨。 【舔狗怎么了?他不是舔的应有尽有?我都要嫁他了,他还想怎么样?】程玉嗤声。 狗子呲牙,酸溜溜的说:【没事儿,我就是羡慕他走上舔狗巅峰。】 【嗯?】听它这语气,程玉挑眉,突然想起先前它说过‘暗恋’问题,如今此这么羡慕嫉妒恨的,智脑间的感慨纠葛吗?听起来有点复杂啊! 不过,它好像不太想聊这话题,感觉一脸往世不堪回首的样子……程玉不想揭搭档伤疤,便垂了垂眸,把话题转移了,【行了,人已经让苏啄抓回来了,咱们去会会姣夫人,帮楚钰做个了断! 】 【对对对,你赶紧把附加任务做了,早做早了!】狗子连连点头。 程玉便施然起身,拂拂衣裙,迈步走出院子,往西园方向去了。 —— 被抓了回来,四马倒攒蹄捆着,姣夫人、楚璧和楚琼是‘故地重游’,被扔进了柴房里,程玉进来的时候,三人歪的歪,斜的斜,鬓发散乱,满面灰土,看起来狼狈极了。 毕竟,揪他们回来的时候,他们多少还挣扎了几下,想过要逃跑……当然,是没成功的,但后果比较惨痛,姣夫人和楚琼还好,楚璧让打的鼻青脸肿,都快不成人形了! 好好的……人家前世还是太子呢! 最后都当皇帝啦! 程玉看的心里挺感叹! “来人,给他们收拾收拾,嘴里布摘了!”掀衣摆坐到太师椅里,她挥手吩咐随侍。 许是楚琼他们喊的太厉害,苏啄的人下手就挺狠,直接撕了裙子堵嘴,三人塞的严严实实,喘气都点费劲儿了。 “赶紧摘 分卷阅读96 了,我有话跟他们说。”程玉轻声。 “诺。”随侍低应,快步上前,把三人收拾‘干净’了,楚琼眉毛一扬,刚想说话…… “把他们带走扔门外,我只想跟她说。”程玉突然出口,抬手指姣夫人。 “是。”随侍面面相觑,不太明白女郎的心思,却也不好多问,听话听吩咐的‘拎’起楚璧和楚琼,把两人往门外‘搬’! “楚钰,你有什么不能跟我们说的?非要把我们遣走?事已至此,有话咱们当面锣对面鼓说的清楚,我不怕你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跟我是一样的……”被两仆妇拿胳膊架着,楚琼挣扎着喊。 楚璧则垂着头,一声不吭。 而程玉呢,瞧都没瞧他们一眼,用手撑着脸儿,她斜靠太师椅里,听着楚琼的叫骂声越来越小,直到‘呯’的一声,柴房的门关了,再听不见为止! “钰姑娘,事已至此,我们母子三人都成了阶下囚,被您玩弄股掌之中,您又何必来见我们呢?看我们的笑话。欣赏我们的惨状,对您来说这么有趣吗?”姣夫人靠着墙,喘息着出声。 “您要跟我说?说什么呢?是想让我跪地求饶,痛哭流涕……还是想让我忏悔不该怠慢夫人,让您和 她苦守乡间?” “你会忏悔吗?”程玉挑眉,不可置否。 “您会放过我吗?”姣夫人苦笑,眉眼间满是黯然。 “如果我说我会呢?”程玉轻声。 姣夫人神色微动,眸间闪过一抹渴望,却又很快平静,“女郎,您这话说的我真想相信,可我清楚明白的很,知道那是假的,你不过是哄我而已,但是,我依然愿意忏悔,愿意求您,我只是不明白,您,您……” 她梗住,昂头望着程玉,满面不解的问她,“您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呢?” “我知道,这些年您和袁夫人苦居乡野,您是恨我的,但是,就像我说的,那不是我一个的责任啊!而且,您和夫人归府后,我是真的俯首了,真的忏悔了,哪怕刚开始没那么诚心,可自从您显露了本事,我就真的诚心诚意的想向您投诚了啊!” “而且,我自认,我求的条件一点都不苛刻,不过是最最普通的安稳富贵罢了,您是楚家姑娘,我是楚家妾室,我们的目标应该是一样的,都是振兴楚氏一族,没有什么利益相背的地方?就算您怨我恨我,可,看见我低头,跪伏您身下,这还不够解气吗?” “我们之间的怨恨没到不能化解的地步,没有那么深啊?您为什么不愿意放过我们,非要置我们与死地呢?”姣夫人深深不解。 程玉垂眸,居高临下看她,轻声道:“是我不放过?呵呵,不是你女儿一直惹事吗?” “姑娘,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琼儿那孩子是我生养的,我了解她,不大懂事是真的,却也没有那么不听话,她跟您示好,向您服软,但凡您流露出那么一丁点儿,愿意接受她的意思,她都不至于走上绝路!”姣夫人叹声。 程玉便没言语,心里暗自摇了摇头。 的确,如果不是接了楚钰的任务,她和姣氏一系走不到今天这步,毕竟,姣夫人是真的识时务,跪的容易彻底,舔她舔的很到位,不过,这并不代表姣夫人无辜,是个好人,而是她自知甚深,明白没有反抗的能力,所以及时止损,无可奈何罢了。 但凡换个局面,有一丁点儿翻身的可能,她会比楚琼更加凶残狠辣,要不然,程玉怎么可能接到客户的任务? 前世,楚琼好歹不过勾勾客户未婚夫,私下找点小麻烦……人家姣夫人可是一出手直接把袁夫人干掉,两年内让楚钰‘销声匿迹’,连个坟都没捞着呢! 那是正宫皇后和嫡长公主啊!贫贱里熬出的糟糠之妻,不是照样让她灭的无声无息,连个烟儿都没冒吗?那会儿,她难道不是独占鳌头?袁夫人和楚钰没有对她示弱求好? 姣夫人为什么没放过她们呢? 无非本性罢了! “胜者王侯,败者贼。”一字一顿,程玉把记忆中姣夫人对楚钰说过的话,一字不落的还给了她。 脸色瞬间灰败,没有半丝血色,姣夫人颓然靠着墙角,缓缓闭上眼睛,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我接受。”她嘶哑着声音,死气沉沉的回答。 程玉看着她,默默摇摇头,没在多说什么,而是站起身,毫不犹豫的向外走去。 “女郎,给我们个 分卷阅读97 善终吧,别让我们死了没地埋儿!”姣夫人喃喃喊了一句。 程玉顿步,微微侧了侧头,仿佛从嗓子眼儿里应出个‘嗯’声,她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她身后,姣夫人颤抖的睫毛上,轻轻坠下两滴晶莹的泪水。 —— 说了要杀,就绝不留情,孙老太太都死了,姣氏一系弑尊弑亲的罪名怎么都摘不掉,哪怕程玉要楚璧和楚琼的性命,苏冼都说不出一个反对的字来…… 毕竟,那是孙老太太,是他义母啊! 楚璧和楚琼确实是他兄弟的遗孤,按理他该好好照顾,无论这两人做出什么错事儿,他都应该‘原谅’,方能显出大度仁厚来……但,这个‘原谅’里头,绝对不包括弑杀祖母!! 这是十罪不赦,剐三千六百刀的大罪啊! 程玉要杀这三人,苏冼连个屁都不敢放,九江系的官员们亦觉得他们该死——毕竟,谁家没事杀大母玩儿——于是,非常顺利,没有任何反对的,她让那三人‘自挂东南枝’了! 白绸勒脖,没让旁人动手,算是给了姣夫人一些体面。 至于他们的尸身嘛,程玉想了又想,到底还是没选择葬进楚家祖坟,终归前世的楚钰和袁夫人都没这待遇?她不好自做主张,就找了个山青水秀的地方,把那三人给埋了。 【我想想啊,皇帝、继皇后、太子、公主……都被我解决了,现在就剩个驸马了吧?】站三人坟前,程玉歪歪头,摸着下巴说:【苏勋那蹄子挺快的,他跑哪去了?】 【赶紧出来啊,我得干掉他,才好享受生活嘛!】 40、第四十章 楚钰的仇人, 认真算的话,其实就是毒死袁夫人和她的姣氏一系, 和踢她们下车的楚元畅。至于剩下的什么苏勋啊, 将军府里那些妾室通房啊,不过是‘从犯’罢了, 甚至,其中有不少只闲话过一两句,根本没做过什么的。 按理, 这样的人——包括苏勋在外,程玉不是不能放过,毕竟这帮人没真正害过楚钰,但,妾室通房就算了,毕竟她们日后要跪袁夫人膝下生活, 算是得了惩罚,可苏勋就…… 着实太无耻了! 放过他程玉不甘心啊! 肯定要找到他,把他活活掐死, 让他跟楚琼并骨, 给人家‘金成公主’陪葬! 这是做‘驸马’的义务! 撒下人手, 用着‘水神’的名声, 程玉一直没放弃抓捕苏勋, 不过,到底这个时代的局限性太强,通缉人都靠画相呢, 第一时间没抓到苏勋,让他逃了,那么,想再寻回来,确实难了点儿! 连苏冼都放弃了! 不过,阴天下雨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反正基本任务做的悠然——她和袁夫人活的美滋滋,附加任务也完成了,下毒的全‘自挂’,单单跑了个苏勋,抓他就当打地鼠,算是玩个乐儿了! 程玉决定继续‘愉快’下去! 边抓人边‘工作’,时间如流水般飞逝,转眼三年过去,楚家人脱了孝,给楚元畅放了两个‘来世灯’,随后,苏冼就派人来提亲了! 当然,是给苏啄! 三年了,他儿子等的两眼发蓝,整个人都要魔疯了,天天早出去晚回来,披星戴月都要长在将军府了,苏冼就这么一个儿子啊,哪怕不孕不育吧,留家里好歹看着是一个,不能赘出去啊! 那他不绝后了? 生怕儿子太急切,干脆住进将军府,跟着程玉姓了楚,三年孝期一过,他急不可待的下了聘,对此,程玉肯定没拒绝,两家顺利订亲,次年正式大婚。 场面盛大而庄重。 毕竟是水神娘娘和九江少君嘛。 婚后的日子,程玉在太守府里过的挺美满,苏冼把他当亲生女儿,越夫人因为儿子不孕不育,自觉亏欠她,从来都以礼相待,半点不摆婆婆架子,至于苏啄嘛,那就是她的小迷弟, 完全舔狗舔到女神的模样——彻底心满意足,从此与世无争。 过的那叫一个岁月静好! 见天跟着程玉,日夜不离身,心情愉悦之下,他身体也好了不少,足足有半年没生病,喜的越夫人烧香拜佛,还偷偷去过水神庙,跪了半个多时辰呢! 儿媳妇真是女神下凡,旺她儿子啊! 分卷阅读98 九江一系蒸蒸日上,治下百姓们安居乐业,丰衣足食,而,他们的近邻太原郡的百姓们,真是过的‘穷困潦倒,一落千丈’——旱灾、大涝、疫病、蝗虫……种种灾难,他们一个没躲过,真真是‘正面迎敌、挽袖硬抗’,并且在他们的太守——宴郡王陆邦的带领下越过越穷,直至揭不开锅! 真是太惨了! 房倒屋塌,妻离子散,家里爹娘饿死一双儿,百姓们活不下来,自然要揭竿而起,眼见马上控制不住局面,再不改变要被百姓们掀翻了,陆邦痛定思痛,决定背水一战,直接派了大军偷袭九江郡,他要打秋风,抢粮食! 对此,没什么心理准备,苏冼多少有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很快缓过劲儿来,他点齐军马,亲自出征,就在胶县——两郡接镶处跟陆邦撕杀起来,打的风声水起,势均力敌! 毕竟,一边破釜沉舟没退路,一边膘肥体壮实力强,一时间谁都奈何不了谁,局面缠斗纠结,直到苏勋带着金族下场! 是的,自九江城逃出升天,苏勋带人投奔金族,他是苏冼当备胎继承人养大的,算是文武双全,很快崭露头角,得了金族大汗的喜爱,此一番,太原和九江‘掐’起来了,两大势力交锋,金族悄眯眯窥视许久,在双方‘两败俱伤’的时候果断进场…… 当然,这个决定完全是苏勋建议的,并且,金族大军里,他还是个挺得用的副将,战场上扬鞭打马,短兵接战,他跟苏冼碰了个脸对脸。 把苏冼给气的啊,浑身鲜血都沸腾了! 这义子养的,真让人崩溃! 不过,崩不崩溃且两说,苏勋那下场的时机选的确实好,不拘是陆邦,还是苏冼,两方大军正打的疲惫不堪,后勤不足呢,他带着精壮强悍的金族人下场,当真把两边打的措手不及,一连丢了三个县,九江军节节败 退,狼狈不堪,直至…… 程玉带着补给和守城器来了! 苏啄备下的粮草辎重,以及她木坊里‘设计’的各种器具,包括但不仅限于——撞车、叉竿、飞钩、夜叉擂、地听、礌石、滚木、木女头、塞门刀车…… 带着这些东西,程玉携风雷之势而来,并成功的把正攻城攻的欢的金族,打的哭爹喊娘,恨老祖少生两条腿! 被那些莫名其妙,他们根本没见过的守城器‘叉’的鲜血淋漓,骨分肉离,金族试了三天,损失了一万多人之后,再不敢头铁,而是选择围城,结果,程玉一点没怠慢,当晚寻了两百死士,让他们驾着飞鸢直奔金族大营,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 把金族人哭的啊,调门都找不到了! 要知道,他们是远线战斗,补给路辅的很长,粮食一直短缺,此回军营存粮一烧,他们是要断顿的! 泪流满面的悲泣,经此一烧,金族人的气势锐减,苏冼用着程玉给的攻城器,很快夺回三县,又抢了陆邦大半‘江山’,随后,略略休整半月,他一鼓做气顺南而下,把太原一系的地盘全占干净了,宴郡王举手投降,苏冼占了大半天下, 正式立国,登基做主。 皇帝当然是苏冼,越夫人做了皇后,苏啄立为太子,程玉理所当然的太子妃,又追封了楚元畅‘楚国公’,袁夫人荣封‘国夫人’,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高坐龙庭,苏冼没闲着,直接出兵讨逆,经历两年光景将金族剿灭收归版图,至于苏勋嘛,本来苏冼是想把他生擒的,结果不知怎么弄的,他让人从马上扫下来,直接踩成烂泥了。 幸而留着个脑袋,还能看清楚脸儿! 【有点惨!】狗子给了评价。 【哼!】程玉不可置否。 灭了金族,统一版图,苏冼真心挺能活,当了二十多年皇帝,苏啄都四十多了,才继承皇位,只是,碍于不孕不育,他和程玉一直没孩子,直到登基第二年,从一海外小岛上找到药,次年,程玉生了一个女儿…… 但是女儿长到三岁半,两人正想着再接再厉呢,可是……苏啄病死了。 【可以啦,他都快五十,不算少死了。】狗子小声安慰。 程玉:【……】 【可我女儿才三岁半,现在满朝文武大臣都让我赶紧找人过继,特娘的,他们是不是忘了小锅是铁打的?老娘手里握着格物坊、火器局、户部和军权?谁给他们的勇气让他们逼老娘?】 【谁知道?人家梁静茹不背锅!】狗子抬爪。 分卷阅读99 程玉就沉默了,无言了,然后,火山爆发了! 朝臣和宗室们泪流满面,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小胳膊扭不过粗大腿’?恭恭敬敬的扶着皇太女登基,在摄政皇太后的带领下,一起走上科技强国,建设四个现代化的全民奔小康道路! —— 女儿二十五岁,孩子生了两个,眼瞧成熟懂事,能掌握大局了,程玉直接放权,又帮扶了她三年,见色色稳妥,没什么大碍之后,就让狗子跟总局交了任务,直接回到空间。 【哎呦,这皇太后当的真累,哪怕有实权,但是没正名,确实是挺麻烦的,做起事来都不大顺,别扭的很呢!】窝身沙发里,程玉狠狠伸了个懒腰,嘟囔着抱怨。 狗子面无表情,【你不顺是因为没正名吗?不是你占了苏家的江山,还立了皇太女?甚至想改人家国号,让人家称‘大楚’……】宗室没掀翻你就不错了,要什么自行车? 【我改国号,不是怕楚钰不满意吗?万一她不想当秦朝太后,就想当楚国公主怎么办?】程玉撇撇嘴。 狗子都懒的理她。 【好嘛好嘛,溜儿,我知道你觉得我调部门,就该好好干本职工作,不该想别的,但是,我不是被逼无奈吗?生男生女这玩意儿看苏啄,跟我没关系啊?我有女儿怎么可能让别人登基?更何况,我不是没篡位吗?一直都是皇太后啊,你别生气了!】程玉顺毛撸它,好言好语的哄,【你快给我看看,我任务完成的怎么样?楚钰满意度是多少?】 【我出发的时候,灵魂碎片没剩几个,任务里还用了不少,要是收获不丰,我就亏大发了!】她催促着。 【你等我看啊!】攸关生死的大事儿,狗子不敢怠慢,连忙翻开单子,瞬间愣了,好半天,它才犹豫着道:【呃,大,大玉,客户给的评价……基础任务五星、附加任务五星、个人满意空缺,估计是吓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判断 ……】 【综合起来,你的任务满意度是四星,算是良好,灵魂碎片嘛,基础任务一百满、附加任务一百满,个人满意空缺,减百分之二十,一共是一百六……】 【还行啊,不算少了,跟皇图霸业的时候差不多,不过女配部的任务做起来容易的多,又随时有的接,算算挺不错的。】程玉满面欣慰。 然而,狗子一脸复杂,【大玉,总部给下的结业单子,完成任务你挣了一百六,但是后面还有个附加奖励,说你安国立民,拯救百姓,是做了大功德,嘉奖你一千灵魂碎片……】 大玉,你富啦! 狗子一语而出,程玉整个人都愣了,好半天回过神来,眼睛瞪的滚圆,【啊???嘉,嘉奖?溜儿,你这话什么意思?总部白送我一千吗?】她不敢相信的问。 【嗯。】狗子百味沉杂的点头。 【不是,这,这,这……为什么啊?】程玉惊诧。 【就是说你‘安国立民、拯救百姓’啊,你不是领着大秦奔小康了吗?】狗子感慨。 程玉依然不解,【我皇图霸业的时候,干的都是这活儿啊,哪次都不比这回差?怎么只有这次给我嘉奖?】 【我刚给总部联系了,那边客服回,说皇图霸业的主任务就是当个好皇帝,让百姓安居乐业,带他们奔小康什么的,那是你应该做的,包括在你职责里,自然没有奖励,但这回不一样,你调女配部了,需要做的只是楚钰交代的那些,和袁夫人好好活着,帮她报仇什么的,但是,你做的超过了,当了摄政皇太后,带领大秦走的那么好,所以给了你奖励。】狗子呲着牙,狗脸一言难尽。 程玉就呆了,嘴咧的老大,她狂喜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溜儿,一千呐?真给了一千啊?】 一天一个能活命,一千足足够她多活三年多啊,她怎么可能不高兴? 要知道,完成一场任务,都只能给一百出头呢! 【看来做点副业是挺好的,我或许不该拦着你当皇帝,如果楚钰任务里你能造反或者篡位的话,咱是不是能挣的更多,哎呦,大玉,以后要是再有这事儿,你是不是应该争取……】狗子用爪子抓抓耳朵,若有所思的说。 【不不不不,溜儿 ,不对,我当了皇帝,那爱民如子,带百姓奔小康不就又成我责任了?你看总部给这单子,应该是‘不是你的活儿,你偏偏干了’,才会有奖励吧!】程玉细抠字眼儿。 【总部说的是部门和任务不同吧?跟职业没关系的。】狗子疑惑。 分卷阅读100 程玉连连摇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好不容易找个挣钱的路,怎么谨慎都是应该的!反正我不当皇帝,谁劝都不行,我是铁了心!那是什么好玩意吗?谁没当过啊,哪有挣钱香?谁爱干谁干?谁爱篡谁篡?老子就是个么的感情的挣钱机器!】 【谁都不能阻拦我紧跟总部的指令,灵魂碎片就是我的命!】 【其实也是我的。】狗子默默跟了一句,认同她的观点。 毕竟,做一个智脑,它能带着程玉穿梭时空,靠的也是灵魂的能量,肯定要重视的。 一人一狗两人脸对脸兴奋了好半天,喜的见牙不见眼,直到总部那边‘滴滴’他们,催促他们赶紧交任务,他们才回过神来,连忙把单子填好签字回传总部,程玉深吸口气,平息下激动的内心,【溜儿啊,咱们现在有钱了,你把我那几个技能开了吧!】 皇图霸业部门争斗那么久,她不是一点收获没有,身上挂着三个被动技能——过目不忘、帝王之气、真龙护体。 过目不忘——特别简单易懂,但凡书面文件,扫一眼绝对不会忘记,那是多次做太女练出的本能反应。 帝王之气——说话做事自带威压,让人忍不住信服。 真龙护体——不防拳脚不防弹药,可要是赶上个狐啊、仙啊、神啊的……不太科学的世界,是特别有用的! 这三个被动技能,说真的效果都不是特别好。跟人家‘玛丽苏光环’、‘神爱世人’什么的差远了,但技能这东西吧,有总比没有强,手里有钱了,灵魂碎片足够了,程玉忍不住催狗子,让它把被动开了! 【明明是你自己修出来的技能,结果交不出每个任务那基本维护的十个灵魂碎片,生生让总部给关了,大玉,咱俩是咋混到这份儿的!】狗子一边提交申请,一边感慨万分。 以前那日子过的啊,简直太惨了! 让它想想就狗眼流泪。 【谁让你 把我拉皇图霸业的?明明知道女皇就是罕见,就是接不到任务?赖谁啊?】程玉瞪眼。 狗子颓然,【赖我!】是它没抢过别的智脑,让人踢进了冷部门。 【行了行了,往事不要再提,咱们人生的风雨已经过了,干一样活儿能多挣钱的部门,简直就是我的人生理想,调职这一步咱走的太好……被动开了吗?】程玉轻声安慰,又连连催促。 【开了开了!】狗子扫了一眼面版,点点狗头。 【行,被动开了……溜儿,咱们干活吧,女配部门的公告上显示任务吗?有就赶紧接啊,我都等不急了!】程玉磨拳擦掌。 狗子打开后台,按着‘公告牌’,狗眼都花了,【我的天,这单子刷的太快了,我还没看清呢,就让别人接走了!!】 【你别管是什么任务?上爪子抢!!不管好的赖的,咱先抢到手再说!我经过一次就知道了,女配部的任务根本不难,哪怕得不到奖励,咱们完成基本都有的赚,别犹豫,速度下手!】程玉握拳,一脸激动。 【好好好。】狗子点头认同,瞧着眼前‘刷刷刷’飞速刷新的单子,它都没用狗眼瞧,上手就按了一个。 【接到了!】它惊喜尖叫。 【干的漂亮!】程玉狠狠夸它,随后又问,【什么任务?】 【是类似你们那个地方的民国时期,一个叫柳玉娘的女子发布的。】狗子说着,随爪甩给程玉个记忆球,【你先看着她的记忆,我找一下空间缝隙,咱们速战速决。】 【好!】程玉点头,闭眼接受记忆。 —— 就像狗子说的,这是个类似程玉生活时空,国民时期的任务,客户叫柳玉娘,是海城大户人家的女儿,族里是做布匹生意的,很有几分家底。 民国嘛,众所周知是个矛盾冲突的时代,千年古国、万邦来朝的大国思想根植百姓心间,偏偏,外敌还用洋枪洋炮叩响国门,百姓明明站自家土地中,最后竟成了三国公民…… 政府被架空,皇权成笑谈,军阀们割据一方,谁都不愿做出头鸟。 泱泱大国陷入了‘病夫’状态。 百姓们惶惶不知所措,四处寻求‘出路’,一部分人崇尚科学,主张全面革新,做那大国脊梁, 带领国家站起来。一部分人固步自封,坚守旧观念传统。还有一部人,学人家革新没学明白,好的 分卷阅读101 不学,专捡糟粕来用,口口声声‘追求进步、追求自由’…… 柳玉娘——就很倒霉的遇到了这其中的两部分人! 还是固步自封和追求‘糟粕’的。 柳家大户——她娘家原是皇商,自然崇尚皇权,讲究‘天地君亲师’的老一套,对她……那是三从四德、女训女戒的教,又打小给她裹了脚,深藏闺中。直至十五及笄之年,将她许配给了世交许家的嫡长子许令则,一个出国留过洋的‘高材生’。 还是个大作家,惯会写情爱,举世闻名的那种! 民国时代摇笔杆子的,尤其是鸯鸳蝴蝶派,从来追求恋爱自由,许令则自然也不例外,再成亲五年,柳玉娘孩子都流产过两个的情况下,他突然宣布找到了真爱,闹着要离婚,口口声声‘挣脱封建枷锁’,追求精神自由,但柳玉娘是‘三从四德’出来的啊,哪会同意被‘休’?折腾的天翻地覆,日月无光,许令则离家出走了好几次,那是绝食上吊登报断关系,最终…… 没有爹娘犟的过孩子,许家父母妥协了! 毕竟,许令则是独子啊,真能打死不成? 柳玉娘被休回娘家,嫂子嫌弃,家人不容,虽没人赶她走,终归心中郁郁。经营着自个儿嫁妆,她到是衣食无忧,可眼睁睁看着前夫和真爱甜甜蜜蜜,白首到老,子孙满堂。全世界都称赞他们的般配,传颂他们的爱情,说他们郎才女貌、说他们天作之合,那两人金婚的时候,各界名流到场,报纸齐齐称颂…… 柳玉娘那个心啊! 火烧了一样的难受! 跟楚钰不同,柳玉娘的寿命很长,足足活到八十二岁,生熬死了前夫和真爱,可她那一生窝囊的,就跟阴暗墙角处,默默生长的毒蘑菇一样,连喷射毒汁都不行——她的家族和自幼受的教育不允许她这样做——真真活憋屈一辈子,她死的时候,体重仅剩五十二斤! 干瘪的都没什么东西了! 【柳玉娘……这是从出生窝囊到死,娘家娘家那样,婆家婆家那样,真是有点惨啊。】记忆接收完毕,程玉忍不住唏嘘。 好好一个 姑娘家,没招谁没惹谁,老实本分的生活着,临了临了得下这么个结局,真是…… 想想都觉得可怜! 【溜儿,你放心,你等我附身的,蹬人离婚加打残,一个都少不了他的,许令则是吧?呵呵,我记住了!不把他收拾的瑞彩千条,让他后悔投胎,下辈子记得睁眼娶妻……我就不姓程!】程玉冷笑,磨拳擦掌想要收拾人。 但,坐她面前,狗子按着屏幕,狗脸复杂的不行,黑葡萄大眼儿描着程玉两下,它犹豫又犹豫,斟酌在斟酌,最后小心翼翼的道:【大玉啊,蹬人离婚打残什么的……好像不行,人家柳玉娘不想离婚!】 【啊?】程玉一怔,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柳玉娘的要求,人家不想离婚,不想被人嘲笑,她要受人敬仰,要子孙满堂!】 第一章 柳玉娘的需求, 跟程玉的预想当真有很大区别! 【她,她……不报仇啊?】满脸懵怔, 程玉像让人踢了两脚的狗儿一样, 又委屈又迷茫。 狗子汗然,用爪子压着耳朵, 讪讪道:【柳玉娘没提……估计是活的太窝囊了吧,许令则是个大文人,掌握着新闻喉舌, 那几本小说写的,活生生把他跟‘真爱’出轨的破事儿宣传成了深情如许,到把柳玉娘打做‘封建残余’,将她宣传的愚昧无知,暴躁粗鄙不说,还嘲笑她小脚, 不识字,不进步什么的……】 【这就算了,偏偏柳玉娘的娘家人还赞同他的说法, 她弟弟还是许令则的迷弟, 天天指责她不贤孝, 不大度, 爹娘觉得她被休丢尽家族脸面, 就连她妹妹和侄女都因为她影响了婚事,而许令则和真爱却活的那么好,一点报应没遭不说, 活活恩爱了一辈子,她肯定是受了影响的啊!】 【大玉,你仔细看看她的记忆,二十二岁离婚,八十二岁才死,期间六十年,天天有人在她耳边嘀咕什么‘弃妇孤苦,晚景凄凉,说她过的那么惨,全是因为被休,当初要是处理的好,能留在许家就不会落这下场……’她被影响了是很正常的!事实上,过六十年这样日子,她死的时候,精神大体是正常,没直接崩溃了,我觉得她已经很坚强了!】 【居然不疯!】狗子摊爪,无限感慨。 程玉脸色微微发青,起身屋里来回打转,越转脸越青, 分卷阅读102 好半天,小心翼翼的,怯到了极点的,她抱着最后的希望问,【溜儿,她……是要夫妻恩爱吗?】 千万别!那把活路堵绝啦! 【没有没有,劝渣男回头的活儿分不到你这儿,你是逆袭复仇科的,柳玉娘属于逆袭任务,她就是不想被休,不想被人嘲笑辱骂,连累家人,她的基本要求就是不跟许令则离婚,顺便生个孩子,无论男女,不让她晚景凄惨就行,哦,对了,还有个附加任务,让人夸她是贤妻良母!】狗子赶紧回。 【哦……呵呵,呵呵呵呵,还得是贤妻良母啊!】程玉瞬间仰面躺倒,整个人奄奄一息。 【大概是被嘲被骂的太狠,有心结了!】狗子讪讪 的道。 程玉就躺着,好像行尸走肉,满是迷茫的眼瞳仿佛失去焦聚一样,她怔怔望着天花板,好半天,猛然起身,她狠狠拍了下大腿,咬牙切齿的道:【不就是不离婚吗?不就是要孩子吗?不就是想当贤妻良母,世人称赞吗?】 【行!我干!我全盘接受!许令则,治不了总部我还治不了你!跟我纠缠一辈子,我让你上吊找不着绳,割腕找不着刀,咬舌找不着牙,直接后悔托生成人!】她狠声,瞪眼看狗子,【咱们走,我等不及了!】 【哎哎哎!】狗子忙应,伸爪子一点屏幕。 一人一犬消失再屋子里。 ——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程玉飘飘忽忽,晕晕沉沉的进了小世界,在狗子一声,【我找到节点,你准备咱们要附身了。】的声音中,感受到了实体。 ‘滴滴滴’的刺耳声音响起,仿佛汽车喇叭动静儿,微微的颠簸感中,程玉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坐在汽车里,那是辆黑色的轿车,看不出什么品牌,不过,民国时期嘛,有车绝对是富豪一派,柳玉娘的娘家乃海市大布商,养的都还是马车呢。 不过,有派归有派,民国的车坐起来真不太舒服,不止汽油味重,还有点颠儿……伸手按住额头,她佯做不适的眯起眼睛,左右望望,开始观察环境,完全一目了然。 因为车里就两个人! 一个她,团发髻,插金钗,细袄大裙免裆裤,裙下一双三寸金莲,一个坐驾驶位开车,戴金丝边圆眼睛,梳油亮背头,西服西裤,马甲皮鞋,看着跟两个世纪的人一样。 “相公,你,你要带我去哪儿啊?”垂下眼眸,程玉小声问。 握着方向盘的金边眼镜——许令则面露不耐,“见一个人。” “见人?我个妇道人家,做甚出门见人?相公若想招待客人,请到家来自有爹娘出面,怎么拉我这女流之辈出来?这是怎样道理?”程玉微微眯眼。 许令则越发不耐,侧头看她,他语气里隐隐带着几分鄙夷,“什么妇道人家?不能见人?现在是民国十年,皇帝都让扶桑人抓走了,你怎么还这么迂腐?” “今天带你出来,是跟你谈事的,就是要对你说,跟爸妈有什么关系?你攀 扯他们做什么?你能不能有些担当,别整天把爸妈挂在嘴边?” “我,我个女人,要什么担当?”程玉垂眸喃喃。 “食古不化,迂腐可笑。”许令则嗤声。 程玉低头,像是被斥的不敢说话,但心里却冷笑着,经过一番对话,她已经想起了这是什么时候,狗子的节点依然卡的非常‘消魂’,这会儿,正是许令则跟他那真爱——李家三姑娘李曼语热恋正情深,决定跟家里摊牌,提出离婚的时候。 不过,许令则的操作也是很骚,碍于许柳两家是世交,他和柳玉娘自幼订亲,结缡五年,孩子都流了两个,这会儿提离婚,不用柳家人,他老子娘就能打烂了他,便也不敢轻言,反而把柳玉娘‘骗’出来,弄了个当面对质! 还是许令则、柳玉娘、李曼语三个人,脸对脸对坐咖啡厅。当着黄头发蓝眼睛,满嘴洋文的洋人服务员,那俩自称‘真爱’的把话扔桌了! 他们说柳玉娘是封建残余,许令则和她是包办婚姻,他们不幸福,他们要反抗,他们得离婚,他们是为了三个人的未来好…… 妈的,当初许令则出国留学,拜托她照顾家中老父老母,跟她新婚燕尔,让她十五岁怀孕,半年流两个孩子的时候,他怎么不提包办婚姻? 结婚整整五年,两人甜甜蜜蜜,耳鬓厮磨那会儿,他怎么不喊不幸福? 渣男贱皮子,见意思迁,喜新厌旧就直说,扯什么封建大 分卷阅读103 旗?说什么真爱无敌?要脸不要啊? 尤其,柳玉娘个女戒女训养出来,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已婚妇女,突然把她弄到咖啡馆去,入目……要么是露胳膊露腿儿,西装革履的男女,要么是红眉毛绿眼睛,满嘴天书,她一个字听不懂的洋人?又突兀面对相公带‘外室’摊牌,直言让她下堂让位置? 她能怎么处理? 惊骇欲绝,哭闹不休不是正常操作吗? 至于十几家报纸一起说她‘粗鄙不堪,跋扈恣睢’,篇篇同情许令则个大诗人、大作者、大知识分子,口口声声她配不上人家吗? 欺负她没有发声渠道啊! 从‘闹’了咖啡室,把家丑外扬开始,柳玉娘长久陷入了阶段战斗的海洋里,家里家外、爹娘公 婆骂了许令则一通,人家不痛不痒的离家出走了,留下她被长辈们‘围攻’,整整两个多月,盼不来儿子回心转意,公婆话里话外‘男人有妾应该的,谁家没养个把姨太太’,爹娘同样上门劝她…… 柳玉娘妥协了。 毕竟,她爹、她伯、她哥、她弟……这些人房里都有妾,她成亲五年,又没给许家生下个一儿半女的,相公要纳姨太太,她哪怕多不情愿都只能同意,然而…… 她万万没想到,她答应下了,许令则和李曼语却不满意! 人家是真爱,他们要明正言顺的做夫妻! 李曼语是海城税务局副局长的女儿,人家不当姨太太! 人家只做大老婆! 先是哭后是求,又是作又是闹,柳玉娘都给这两人跪下了,人家都不愿意妥协。许令则又掌握着舆论喉舌,几年下来,她就成为‘丑陋、封建、迂腐、包办婚姻惨剧’的代言人,名声尽损,万人嘲笑的被许家扫地出门。 从此,顶风臭出四十里! 而这一切的开端,就缘自于咖啡厅的三人‘摊牌’。 “相公,你到底要带我去见谁?还说有事跟我谈?是什么事儿?怎么不能再家说?”程玉垂头,眸子里闪过一抹狠意,她出声问。 “让你出来就出来,哪那么多废话?自是家里不方便。”许令则不耐烦的回头斥她。 “哦~”程玉小声,心里冷笑:这会儿局面没闹僵,柳玉娘还是那个‘苦守空房三年、替留学丈夫孝顺父母’的贤惠儿媳,他敢家里提离婚,许爹许娘饶不了他,一顿板子是难免…… “相公,自从咱们成了亲,我除了到嫁妆辅子查查帐,到是很少出门了,上回还是半年前你回国,我随公公婆婆去接你,一路上坐着车,什么都没瞧见,这会儿就咱们两个出门,你陪我转转吧。”仿佛没察觉许令则的冷淡鄙夷,程玉嘴上含笑说,私下,戳了戳狗子。 【溜儿,看见前头那拐弯没有?】 狗子连忙问,【哪个?】 【右边的雪莉歌舞厅,你看见那门口一排柱子了吗?等许令则把车开到那儿,你把他车胎给我打炸了!】程玉阴测测的吩咐。 【啊?打车胎?】狗子一怔,惊讶出声,【大玉?你要干掉 他吗?不行啊,你不能离婚,寡妇的不可以!柳玉娘会投诉你的!】 【就这车速,三十迈出头,自行车蹬起来都更快一些,你觉得车胎炸了会死人?】程玉嗤声,【开玩笑啊?让你做你就做,我心里有准儿。】 【啊?啊!】狗子怔怔的点头。 十字路口,绿灯亮起,汽车缓缓行驶,许令则转头回话,“今天我有事,不能陪你……” 【溜儿,动手!】程玉沉脸吩咐。 【哎!】狗子脆生生应答。 随后,就听‘呯’的一声响,黑色轿车的后轮胎瞬间爆了,车子剧烈晃动,横冲直撞的向前,‘咣’一声撞上了雪莉歌舞厅门前的大柱子。 许令则随着惯性身体向前,一脑门磕到风挡玻璃,撞的鼻梁生疼,额头出血,眼镜片都碎了,那叫一个天眩地转,头昏眼花。 “哎呦,哎呦!”疼的神志都有点不清楚了,他轻声呻吟起来。 “啊啊啊啊啊!!相公,你,你怎么样了?”后座,程玉见状惊声,连忙探身上前——她一手把座位,一手按住许令则的后脑勺,把他狠狠灌向挡风玻璃! ‘啪’的一声,玻璃碎了。 分卷阅读104 许令则——白眼一翻,晕死当场! 黑色轿车的前盖撞翻,‘噗噗’冒着黑烟,风挡玻璃碎成鱼网状,许令则抽搐的趴方向盘上…… 场面有些混乱。 【大玉,咱不说好不杀他吗?你这是干什么?许令则这玩意儿……哎呦,不能离婚,不能当寡妇的呀!】狗子挥着小前爪,狗脸为难。 【谁杀他了?他不还喘气呢吗?撞个玻璃而已,顶多重度脑震荡,大老爷们怕什么?】程玉翻了个白眼,踮着小脚儿,她艰难从后座探身到前头,瞧了眼满脸鲜血,一脑门儿玻璃碴子的许令则,嘴角勾出抹冷笑。 点开智脑商店,她飞快买了颗有十分钟‘力大如牛’效果的药丸,仰头灌进去,随后,伸出柔软白嫩的小手,握住许令则的腿,狠狠一使劲儿…… ‘嘎嘣’一声脆响,她手下的腿骨应声而断! “哦!呃!咔咔……”明明昏迷中,许令则疼的抽搐了好几下,嘴角都冒白沫儿了。 【大玉,你干什么?刚进任务就花灵魂碎片?】狗子惊声。 十 分钟效果而已,要整整一个呢? 【老娘有钱、任性、上回挣的多!】程玉冷哼,复又抓起他的另一条腿,如法炮制。 ‘嘎嘣嘎嘣嘎嘣’…… 许令则脸都青了! 【大玉,好端端你折磨他干嘛?泄愤归泄愤,怎么泄不行?为什么非要用灵魂碎片弄?咱们过后找机会套他麻袋不好吗?堵墙角了,你怎么打不香?】狗子耿耿于怀。 觉得许令则不值这一个灵魂碎片! 【泄愤?呵呵,他又没渣我,我跟他泄的着那个愤吗?我弄他,只是想告诉他一个事实而已!】程玉嗤声。 【什么事实?】狗子不解。 【不是要离婚吗?不是会离家出走吗?不是一走就不回来,生生逼爹娘就范吗?】程玉冷笑,居高临下的瞧着趴方向盘上,双腿扭曲成奇怪形状的许令则,她道:【老娘把腿给你打断,我让你走!让你离!】 【还特么真情真爱、还特么算计我、还特么掌握舆论喉舌,呵呵,我让你连床都下不了,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看你有多大本事?】 【大玉,他会养好的!】狗子小声说。 程玉眉毛一挑,【是啊!在我的贴身‘照顾’下,他肯定能‘慢慢’养好啊!五年、十年、二十年,我都不会嫌弃他,谁让我是他老婆,谁让我那么‘贤惠’呢!】 【额!】狗子哑然,无声竖起尾巴,飞快的晃起来。 —— 冒着黑烟的汽车,车头陷进人家雪莉歌舞厅的柱子里,司机满脸是血的昏迷着,无助又无知的‘封建妇女’则茫茫然不知所措,哭天抹泪坐着。 毕竟,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脚儿,是‘不敢’独自下车的。 直到雪莉歌舞厅的门童和经理跑出来,拼命拍打车窗,程玉泪眼朦胧的抬头,一脸恐惧焦急,慌手慌脚的想开车门,结果手太抖了掰不开,就越发急了。 试了足足两分钟,直到余光瞧见许令则脸色惨白,好像有进气没出气了,她才把车门打开,又跟经理‘缠斗’了许久——他们把人柱子给撞了,人家要他们赔钱——才求着他们把许令则抬到和春堂! 许家是医药世家,公公许元章曾经任职太医院,是伺候过皇帝和娘娘的人,只 是后来皇帝让外国人虏走了,大总统成立民国,人家信奉西医,便解散了太医院,许元章无奈回老家继承家族产业——和春堂许家老号! 那是传承百年的药坊,是为海城第一! 不过,和春堂是中药铺,里面只有个坐堂老大夫,治重度脑震荡和粉碎性骨折什么的,肯定没有西医方便,住院条件也没有医院好,按理,许令则这情况肯定要送西医院的,雪莉歌舞厅旁边就是圣玛丽亚医院,但…… 程玉是谁啊? 她是封建妇女!是‘封建迂劣’教养下,只会‘三从四德’的旧女子!怎么可能把相公送到‘红眉毛、绿眼睛’,拿刀给人开膛破肚的洋人医院里,肯定要往自家送的! 自家就是开医馆药坊,坐堂的那是老中医,妥妥有保障! 无论雪莉歌舞厅的经理怎么劝,程玉就是哭唧唧咬准了,怎么都不肯 分卷阅读105 去西医院,也不肯叫救护车!那经理急的一脑门汗,侧眼瞧儿许令则都不抽了,生怕他死自家门口,便只能妥协,唤来保镖找了块门板,把人抬走了。 程玉迈着小脚儿,迎风流泪,磨磨蹭蹭跟他们后头,走了十分钟,‘挪’出一千米,经理黑着脸掏钱给她叫了辆黄包车! 掩面坐上去,程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没了她‘拖累’,保镖们哪怕抬着人,速度都快了不少,很快来到和春堂,颤悠悠下车,跟着经理把人往门里抬…… 小伙计迎上前,“哟,大爷,您们这是怎么了?腿摔折了?我们白大夫善诊妇科啊……” “我是大少奶奶。”程玉嚅嚅,掩面悲泣指着许令则,“他是大少爷,我们今儿出去,他,他撞了车,把人家店辅的柱子都撞断了……他,他昏过去了,怎么叫都不醒……”她‘嘤嘤嘤’着,吓的语无伦次。 幸而小伙计很机灵,虽然不认识留学的大少爷和深居后宅的大少奶奶,可听话听音儿还是懂了,赶紧迎着经理等人,催促他们,“哎呦,可不得了,小的劳烦您们把我家少爷抬进来……”说着,掀起门帘,把经理保镖迎进门往后院带,又伸手抓过个小么儿,“你腿儿快点,把白大夫请过来,就说大少爷出事了……” “啊。”小么儿愣头愣脑的 应声,转身跑了。 小伙计就把人带到后院,跟经理等人小心翼翼把许令则抬上床,又麻利的给程玉端了茶,外头,白大夫进来了。 那是个七十多岁,柱着拐棍的老中医大夫,一步进了门,他抬眼皮看了程玉一眼,认了认她的脸儿,给她请了个安,便坐到床边,先用剪刀把许令则西裤绞开,检查了他的腿,又号了号他的脉,沉吟好半晌,他抚着花白胡子道:“大少爷的症状,老夫……治不了!” “啊?”程玉惊诧。 “老夫善妇科,大少爷的脑疾严重,需长期卧床修养,幸而并不致命,老夫到能给开个方子,用石菖蒲,远志,郁金,川芎,厚朴,枳壳,苏合香……调养,但他的腿……”白大夫顿声。 伤的太严重了! 都快碎成渣了! “还是请老爷诊看吧。” 许元章是太医出身,虽则……一样是妇科的,到底人家根正苗红,或许另有妙法呢? 白大夫叹息。 “哦,对对对,相公出了事儿,得告诉爹和娘才行!”程玉像被提醒了似的,踮起小腿儿,踉跄着往外走。 小伙计儿赶紧拦下她,恭敬道:“大少奶奶,让小的去打电话吧。”说罢,转身跑出去了。 程玉就坐回床边,握着许令则的手闷闷儿哭。 经理:…… 谁赔我钱哪? 跟个妇人纠缠不清楚,白大夫则眯着眼,摸着胡子跟随时要睡着似的,小伙计到是回来了,打了热水忙的团团乱转给许令则擦血迹,抹药治外伤,屋里谁都没有空闲功夫理他……经理只能自认倒霉!! 还能怎么办啊?等着家大人来吧! 索性,许元章并没有让他等多久,得了儿子儿媳出车祸的电话,他带着夫人匆匆赶过来,大步进了和春堂后院,他一眼就看见了躺床上奄奄一息的儿子和坐床边闷闷哭的儿媳。 “玉娘,令则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会车祸?不是说出去吃饭吗?”急急来到床边,许元章把着儿子的脉,看着儿子的腿,嘴里还没忘了问。 “爹,我也不知道,相公带我出门,说是有事儿要跟我谈,我问他何事,他又不肯定跟我说,多问几句便不耐烦了,我也不敢打扰他,连去哪里都没敢问,谁 知,谁知他不知怎地,心情好像很不好,一直挺烦躁的,车开的很快,我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就把人家店辅的门柱给撞了!”程玉站起身,颤颤微微的行礼,掩着面一边哭一边说。 “撞了门柱?这脑疾是撞的?但是这腿……” 许元章急的一脑门汗,哪怕他善妇产,不是精通骨科的大夫,可同样看得出儿子腿伤的严重,且,看这骨折的模样,不像是撞断的啊? 谁家撞车把腿骨撞的这么碎? “玉娘,令则这腿是怎么回事?撞到了哪里?”许元章面沉如水,哑声问。 程玉垂着头,满面茫然和惊慌,“爹,我,我不知道啊,就是撞了车,呯的一声响,冒了好多烟,相公头撞到玻 分卷阅读106 璃上,然后就不动了,我叫了好多次,他都不醒,还是多亏了店辅掌柜的帮我把相公抬回来……”她说着,指了指歌舞厅经理。 经理走上前,拍拍西装刚想开口,许元章挥手截断他,连声问道:“我儿的腿不像撞伤,仿佛外力所致,似是有人弄鬼,你既抬我儿回来,可曾有所察觉?” 经理:…… 察觉?察觉什么?他就是单纯做个好事儿,顺便等人赔他门柱钱?这男人腿咋折的?是撞伤是外力,跟他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他打断的,跟他说的着吗? 经理委屈无辜又担忧。 这人是不想赔钱吗?那轿车还在他们歌舞厅门柱里插着呢! 第二章 许元章是太医出身, 曾官居四品,大夫一行里他是顶尖儿的, 哪怕如今皇权旁落, 太医院解散,他依然没放下高官的款儿, 面对个‘店辅掌柜的’,他姿态摆的很足。 哪怕垂问,都是居高临下。 “这位……老太爷, 我让人救下令公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了,他那腿具体是撞的还是如何,我到不是很清楚,您要想知道的话,到不如您等他醒过来, 自行问他是了。”经理扬了扬眉头,不紧不慢的说。 敢在海城开歌舞厅,背后怎么可能没有势力?许元章太医归太医, 大商归大商, 经理都是不惧他的, 沉声一笑, 他道:“令公子的车还在我们歌舞厅门口, 您看您是派人拉回来?还是我们给‘处理’了?” 那是辆雪莱车,值四千大洋呢,哪怕撞损价值减半都够赔偿他的损失, 许元章要是耍横,那车……他就不客气笑纳了! “你是哪家店辅的掌柜?”许元章皱起眉。 “不才章洋,是雪莉歌舞厅的经理。”章洋笑眯眯的说。 许元章的脸色,瞬间变的难看了。 雪莉歌舞厅——那是海城最大的舞场,背靠手握三省的海城军阀,根本不是他得罪的起的。 “犬子无状,章经理见笑了,我马上派人把车拉回来,跟你商讨赔偿一事!”铁青着脸,许元章不甘心的低头。 内心深恨儿媳媳误导他,什么叫‘让店辅掌柜的’的,会不会说话? “那好,我就等着许老太爷了。”章洋从容一笑,带着保镖离开了。 屋里,便只剩下许家人。 许元章身为公公,哪怕心里不满,都不好跟儿媳妇说什么,只是拿过白大夫开的药方,仔细斟酌一番,添减几味,便去心烦儿子的腿了,到是许太太拽过程玉,小声责备她,“一起开车出门的,怎么令则伤的这么重,你到毫发无损?妇道人家,不知护着男人……” 许柳两家是世家,两家主母常来常往,关系正经不错,柳玉娘十五岁嫁进许家门,婆婆待她还算不错,但此回许令则伤的太重了,许太太围着儿子转了好半天,竟然都不敢下手摸,便心疼的有点失了口。 程玉嚅嚅,“娘, 相公开车我坐后头,撞的时候没反应过来,太快了!” “两人出门,没有司机,你怎么坐后头?”许太太沉下脸,怪不得儿媳毫发无损,儿子伤的那么重,赶情儿媳把儿子当司机看了? “相公让的,他不让我坐他旁边……”就嫌弃我呗! 程玉垂头,一副伤心模样。 许太太瞬间哑口无言。 近来儿子和儿媳相处不睦,令则嫌弃玉娘没见识,不识字儿什么的,她都是知道的,甚至,令则外头可能有了相好,置了外宅……她隐隐听着点儿风声,却没大当回事儿,毕竟,男人哪有不沾腥的?更何况玉娘进门五年,都没给她生出孙子来,令则纳几个姨太太放外头,她只孩子贪玩,想松快松快,便帮着儿子瞒住儿媳…… 竟没想到,令则竟嫌弃玉娘到这个地步,坐车都不坐一块儿,到让玉娘躲过一劫! 偏偏,她还说不出什么来。 终归还有几分良知,心虚的别过头,许太太坐儿子床边,算是放过儿媳。 程玉站她旁边,没一会儿功夫就觉得脚疼,三寸金莲什么的真是遭罪,她便向许太太请示,出门看着小么儿熬药了。 —— 和春堂是抓药看诊的所在,终究不是养病的地方,许元章给儿子灌了药,把 分卷阅读107 他的腿伤简单处理好之后,便令人把他抬回了许公馆。 那是一幢位于法租界的别墅,欧式风格建筑,华丽、高贵、精美……看起来简约而大方,庭院里圆柱、雕像、凉亭、观景楼、方尖塔和装饰墙,样样都不缺,花坛内则种植着薰衣草,完全典型的欧式风格,偏偏,里头住着一身长衫大褂的许元章和袄裙金钗的许太太,确实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其实,就在半年前,许家还住着三进的大宅,那是京都某王爷的别院,只是,许令则留学回来之后,就闹着说‘不方便、不进步’,怎么劝都劝不住,非要租酒店房间,许太太舍不得儿子,便劝哄着许元章搬了家。 许家四个主子,连同佣人们一起住进了租界别墅里。 对此,许元章、许太太和许令则到是挺满意了,电灯用着,抽水马桶坐着,可怜柳玉娘一双小脚儿,上下楼梯是真的不方便! 偏偏她还不能住一 楼,一楼是佣人房! 回到别墅,把许令则挪上楼安排好了,先是擦身,后是换衣,折腾了好半天,许元章又让管家到雪莉歌舞厅赔了大洋,拉回轿车,找人仔细检查一番,发现是轮胎炸了,车祸完全‘意外’,至于他儿子那个不像撞伤的‘粉碎骨折腿’,就连汽车公司和保险公司上门理赔的人都解释不清楚,总不能是人捏的…… 程玉:…… 呵呵! 别问!问就是玄学! 跟汽车和保险公司的人纠缠许久,许元章五十多岁的人,当御医的时候还挨过皇帝和娘娘的板子,身体真是不怎么样,就有些受不住了,直接把人打发走,他接着给儿子换药去了。 至于程玉呢,跟着奔波了一天,终于捞着点儿闲功夫,她打算躺下歇歇——毕竟,她身体虽然不怎么累,但脚是真受不了,三寸金莲站半个小时就是虐待…… 但,躺下没多久,程玉感觉刚刚闭上眼,门外就是一通鬼哭狼嚎! 【谁啊!!大半夜的嚎什么丧?】一脸没好气,她猛地翻身而起,恨的咬牙切齿。 【许令则醒了!】狗子轻声。 【他都脑震荡了,醒了就好好歇着呗,嚎什么嚎?不怕控制不住吐一身啊!】程玉恨恨。 狗子抖抖胡子,两爪摊开,【有什么可怕的?他早就吐了,还吐了许太太一脖子呢!】刚佣人嘀咕着从门口走过的时候,它听的真真的。 它耳朵尖着呢! 【擦……真是作死!还是不疼!】程玉扯着嘴角,没好气的说。 【应该是许元章给他用药了,要不你把他腿捏的那么碎,他现在应该疼的有出气没进气,只会趴着闷闷哭的,哪有精神这么嚎?】狗子道。 程玉挑眉,【哦,不愧是御医啊,中医止疼效果都这么好!】 【他妇科嘛,听说贵妃生孩子都他用的药,肯定是有秘方呗。】狗子呲呲牙,又连声催促,【大玉,你赶紧起来,许令则都嚎半天了,你一贤妻良母怎么能不过去照顾他?】 【速度速度,别让许家人察觉出不对来。】 【好好好,我马上~~】程玉撇撇嘴,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然而,脚搁到地板的那一瞬间,触电一样的疼痛让她心都哆嗦了,脸色刹时有些 苍白,她咬着牙,【哎呦,我的天,我的天……】 疼疼疼疼疼疼!! 【我扬鞭立马打天下,让人拿箭射个对穿的时候都没这么疼!】程玉紧紧皱眉,弯腰拎起那双跟她巴掌差不多大的小鞋儿,抖着手往脚上套,扶着床头颤微微站起身,她小碎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骂,【杀人不过头点地,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想打压女人直接杀了吧!谁想出裹小脚儿这种缺八辈大德的主意,活该下十八层地狱,让小鬼给他浑身都裹了!】 【杀了就不能繁洐,人类会灭绝的!肯定要留活口啊。】狗子就事论事。 【呸!】程玉狠狠啐了一口,迈过门槛,穿过走廊,艰难爬到三楼,一推门就看见许令则头包沙布,满脸苍白的靠床头上,气息奄奄的喊,“送我到西医院去,我不再家里治,我是脑震荡,是腿骨骨折,喝药汤管什么用?” “我需要点滴,需要手术,需要治疗!”他喊着,忍不住眩晕干呕! “老子给你治了!治了!!要是不治的话,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醒?咱们家几辈都是御医,喝药汤怎么不管用了?我用药汤伺候了半辈 分卷阅读108 子万岁爷,你比他老人家还尊贵吗?”许元章气的吹胡子瞪眼,“洋医院,洋医院,你就知道洋医院,老祖宗的东西都忘了?小时候怎么背的汤头歌?” “出国留了三年学就数典忘祖?洋人放个屁都是香的对吧?早知道你会这样,老子当初宁肯打死你,都不会让你出国门!” 许令则一句‘送西医院’,彻底触动了许元章那颗敏感的心,皇帝让虏走,大总统原地解散太医院,把他们轰出来的狼狈记忆瞬间浮现脑海,他一下暴怒了。 指着儿子大骂一通,许令则让他训的脸都青了,头晕目眩,疼痛难忍,他几乎想死过去。 “好了好了,老爷,令则平白遭了这么大的罪,已经够难受了,你快别骂他,他不是说你不好啊。”许太太赶紧拉住丈夫的胳膊,苦口婆心的劝他,“洋西院虽则蛮荒之地的玩意儿,总归有他的好处,不是只会开膛破肚,听说挺能止疼……” “儿子想去,又不是天大的罪过,至于你这么横眉立目的吗?他是我生养的,疼成这个 模样,你不心疼我心疼啊!”她抱着许令则,哭唧唧的劝。 “爹,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西医治骨折更有效,我,我是担心我的腿,我怕瘸了……”许令则喘息着说。 从小生活医药世家,许令则虽然没学过中医,但耳濡目染,多少还是懂一些的,脑震荡到是好说,不管多难受,养养总能好,但他那个腿…… 就真的很麻烦了! 他爹给他简单说了那么几句,他听话听音儿,就懂了! 这特么是要瘸啊! 还是那种柱拐杖都不行,只能坐轮椅的瘸法儿! 从小诗书礼教,长大留学而归,身为大文人、大作家,又是大学教授,身边还有高贵漂亮的红颜知已,前途那么远大,许令则怎么可能甘心瘸?眼瞧一句话没说对触了亲爹的雷,他也顾不上犟啊傲啊的,赶紧放下身段哀声求起来。 许太太也跟着帮忙附和。 膝下就一个亲儿子,许元章怎么会愿意让他残废?不过一时没控制情绪而已,儿子放柔态度,太太泪语相劝,他很快就妥协了,唤人抬着许令则,他亲自开车,借着朦胧月色把人往圣玛丽亚医院送。 一默默无声站墙角,程玉:…… 白来一趟! 根本没人注意我! 贤妻良母这么不好当吗?她这么的大个儿,这么小的脚儿往这里一戳儿,居然一点存在感没有?太灭绝人性了吧! 脚特别疼,心特别不甘,程玉挤开许太太,坐到许令则身边儿,对此,许元章只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毕竟,她是许令则的老婆,到医院住下之后,不拘是贴身照顾,还是伺候服侍,她都是最合适方便的。 一路急行,驱车飞驰,就再程玉犹豫着,是不是要在炸一回轮胎的时候……车子终于来到了圣玛丽亚医院门诊。 开门下车,佣人们抬着许令则往医院大门走,程玉踮着小脚儿紧紧跟着,抬头看那医院,她突然……【咦?溜儿,海城的圣玛丽亚,我记得是个妇科医院吧?】 柳玉娘的记忆里,她离婚之后到这家医院看过好几次月经不调呢! 【呃,圣玛丽亚的话……也是有骨科的!】狗子呲牙,狗脸一言难尽。 程玉沉默,不由自主的看了许令则一眼,莫名 感觉……竟然有点同情他。 一行人慌慌张张把人抬进医院,门诊科值班的医生看见了,连忙唤人拿来担架,把许令则搁上头,抬着楼上楼下的跑,做了许多高科技检测手段——给照了X光。结果自然跟许元章判断的一样,就是重度脑震荡和骨折,对此,医生给出的解决方法,就是点营养神精类的药物和手术! 且,碍于许令则那腿‘折’的太厉害,哪怕手术了,都不保证他一定能好! 折腾了整个晚上,把人累的臭死,花了那么多大洋,也没得着什么好儿,许元章气的跟河豚一样,两腮鼓鼓,恨不得把儿子抬回家,然而,许令则到底更相信西医,态度特别坚定,就是要住院。 许元章犟不过儿子,只能溜溜儿交钱给他办好住院手续,又去跟医生商量手术时间,跟人讨论后续治疗方案,把个从小学西医,跟设备手术刀过了半辈子的洋大夫‘聊’的两眼冒金星! 他真的不懂中医! 分卷阅读109 一夜无眠,把许令则色色安排妥当了,看他用了药睡着,许家二老就开车回家了!到底是岁数大,他们是真的熬不起,至于程玉嘛…… 呵呵,她年轻力壮,又是许令则的老婆,留下照顾他是应该的,不过,许家二老到没灭绝人性到让她自生自灭的地步,而是租好床位,留下佣人,她不需多做什么,偶尔看顾一下就行了。 许令则住的是头等病房,单人间,他点了滴睡的天昏地暗,程玉懒的理他,叮嘱女佣一声,让她看着点滴管,别打进空气把人点死了,便盖被蒙头,睡了过去。 —— 西医院的生活,说真的其实还可以,程玉过的挺自在。 毕竟,许令则厌恶她,只在许元章和许太太过来的时候,跟她装装和睦样子,平时都不怎么搭理她,然而,每每看他做术前准备时扭曲的脸,和时不时呕吐的痛苦表情,程玉心里还挺平衡的,被嫌弃什么的,她一点都不生气! 反正难受的不是她,又能顺便草一下贤妻人设,多么完美! 美滋滋的欣赏许令则的惨状……哦,不是,是照顾相公病情,程玉开始过起许公馆和医院两点一线的生活,因为大洋递的到位,医院很快给许令则安排好手术, 据说主刀医生还是个博士,结果成不成功什么的,许元章没告诉她,但,二老脸色不太好是肯定的。 毕竟,骨头是她捏断的,已经那么碎了,治好也是个拄拐的命! 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许令则的情况那么严重,做完手术躺卧医院病床,他基本不怎么起身,都这么悲惨了,当面摊牌闹离婚什么的,自然就暂时搁置了! 不过,帝国主义亡她之心不死,很多次,她都能看见许令则命女佣把他推到医院前台,偷偷摸摸的打电话,满嘴都是‘情啊、爱啊、黎明正在到来,曙光就在前方’之类的话,用脚后跟想,都知道他这是跟谁起腻儿! 尤其,背着亲娘老婆跟‘真爱’联系不断就算了,他住院期间,还找了许许多多朋友——都是些个文人墨客、记者编辑之流——再病房里高谈阔论,什么‘束缚’,什么‘包办’,很明显的,满嘴没一句好话。 背地里,他们指着程玉窃窃私语,当面相见,他们却又无视她,做出副不跟妇人打交道的大丈夫模样。 【特么的,还是打的轻!】忍不住戳狗子,程玉气的不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畜牲都会扎堆儿,民国时期那么多爱国文人,以笔为刀,镌刻人心,根本不畏生死,我怎么偏偏遇见这么些个东西?】 【许令则是什么臭狗屎?竟招些臭虫苍蝇,一个好的没有啊!】 【他要能招来好的,人家柳玉娘做甚让你来?】狗子小声。 生生把程玉堵了个哑口无言,好半天才缓过来,痛定思痛,她悔道:【我错了,我当初不该留一手捏他腿,应该直接捏脑袋的,没成想他那么活份儿,腿都给他打折了还不消停,呼朋唤友的要干嘛?想操纵舆论,往我脑袋上扣黑锅啊?】 【上辈子柳玉娘吃过一次亏了,整整赔进去六十年,当我不会吸取教训吗?许令则,你腿折了还不老实?四处串连,那你别怪我不客气,直接釜底抽薪了!】 莫名狗身一凉,狗子瞬间只觉寒气附体,声音直打颤,他小心翼翼的问,【大玉,你想干嘛?】 【干嘛?呵呵,当然是让他更老实了!】程玉眯眼,笑出一口白牙,【腿折了可以坐轮椅,脑震 荡不耽误说话……那我到要看看,他要是半身不遂,哦,不对,是全身不遂,从脚后根一直瘫到后脑勺,脖子都转不动,但凡嘴一张,话说不出来,只会往出流口水的时候,又能怎么操纵舆论,往我脸上抹黑?】 【大玉,你的意思是,你要让许令则中风吗?这个……好像做不到吧,他身体挺好的啊,年轻力壮不说,血压也不高,一时半会儿瘫不了!】狗子挠头,狗脸为难。 程玉就冷笑,【溜儿,你太天真了!这里是医院!照顾他的是我,给他拿药的是我,他睡着,给他看着点滴的是我,就连他吃的饭,女佣都得先端给我检查一遍,想让他瘫痪,你当是什么难事儿吗?】 【送他归西都不过分分钟而已!】 【呃……】狗子哑然,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天,怯生生举起小爪儿,【大玉,你加油,我精神上支持你!】 【不过你千万要小心,瘫痪的可以,归西的不行,柳玉娘需要许令则能喘气儿,会眨眼,而且,你把把他弄瘫痪了,那他 分卷阅读110 ,他还行吗?】 【大玉,你别忘了,人家柳玉娘是想当贤妻良母的,照顾瘫痪丈夫什么的,确实是很‘贤妻’了,但是良母呢?都瘫痪了他还能有‘能力’吗?你人为把他弄不孕不育的话,柳玉娘怎么‘良母’啊?附加任务不做了?】 【好歹一百块呢!】 【就是想着附加任务,我才没一开始就把他弄瘫了!寻思打断腿试试水,结果这家伙太跳了,铁心要弄臭我离婚,我怎么可能饶了他?良母不良母的后说,我先当‘贤妻’吧!】程玉说着,耸了耸肩,态度很是轻松。 毕竟,老话说的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她一个女子,年富力强,又没绝经,难道还怕没孩子生啊? 【呃……反正你心里有准儿就好。】狗子狠狠抹了把汗。 程玉笑笑,不置可否。 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既然下了决定,肯定是要做的,尤其,程玉下手的‘环境’还那么方便,正所谓:一天一撮药,生活没烦恼,她正幸福愉快的,默默瞧着许令则的嘴角无意识的开始歪歪呢,突然间,有人送上门来了! 还是个青春无敌,貌美如花的十八岁大姑娘! 许令则那个‘真爱’! 她送上门来了! 第三章 许令则的真爱姓李, 是海城税务局副局长李柏的女儿,名叫李曼语, 她今年不过十八岁, 是海城大学的学生,而许令则, 则是海城大学的教授。 两人是师生关系! 许令则留洋归来,长的文质彬彬,气度非凡, 还是大文人,大作家,李曼语爱慕他的才华,又崇尚自由恋爱,觉得打破封建婚姻是妇女解放,是时尚, 便跟许令则纠缠到一起,认识不到半年功夫,两人都已经同居了! 当然, 是瞒着父母长辈的。 本来, 那天约见咖啡厅, 她是准备见见许令则的原配, 三人好好谈谈, 放彼此自由,结果许令则行事不稳出了车祸,伤的那么严重, 李曼语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家里熬了半个月,终于忍不住跑到医院来,既是想见情郎的面儿,解解相思,又想瞧瞧柳玉娘,好生劝她一劝。 于是,雇了辆黄包车到医院,偷偷摸摸站门口窥了许令则几眼——屋里有人,她没敢进去——李曼语泪眼盈盈,黯然离开,直接堵住了程玉。 义正言辞的,说要跟她谈谈。 “你说……你是我相公的外室?”扶墙站着,程玉上下打量李曼语,那真真是个漂亮姑娘,梳着黑亮的齐耳短发,厚厚流海下一双杏核大眼,琼鼻樱口,面色粉润,曲线修长。身上穿一件蓝竹布褂,下边是黑色短裙,长长的白筒袜子裹着圆腿,油亮的半圆黑皮鞋,一眼望去清纯漂亮,当真时髦到了极点。 完全人群里一抹风景。 【小姑娘家世也好,长的也好,干点儿什么不吃饭?做甚要扒着许令则?】程玉万分感慨。 【人家是真爱嘛!】狗子嗤声。 程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面上到是无甚表情,微垂眼帘,她用一种颇带些居高临下,隐隐轻视的‘大妇’表情扫视着李曼语,漫不经心的问她,“你是谁家的姑娘?姓甚名谁?老子娘是做什么的?瞧你一副女学生打扮,是真的还是排头?” “听说如今那些个歌小姐舞小姐,到惯爱做这装扮,你是不是也……”她顿声,言未尽,意已传。 刚表明身份,话都没说两句呢,就被迎头内涵一番,李曼语脸都红了,又急又气,还 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出的心虚和羞涩,她握着小拳头,吭哧吭哧的憋出一句,“我,我不是外室!我和令则是精神伙伴,我们有共同的志向,愿意相伴一生,化笔为刀,抗击敌寇……” “你们不是住一起了吗?不是外室,你个大姑娘跟老爷们瞎搅活什么?”程玉打断她,挑了挑眉头,骇然道:“难道我相公骗了你?你不知道他有妻子?” “不对啊,就算不知道,你也不该跟他一起住,除了歌小姐和舞小姐,哪户的良女家能做出这样的事儿?难道……你是贱籍女?是什么花国元帅?”她惊声。 “不是!我不是!我是好人家的女儿,是海城大学的学生,我爸爸是税务局的副局长,怎么可能是贱籍?我和令则真的相爱,我们俩……”李曼语焦声辩解。 程玉满面诧异的看她,“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啊?既是高 分卷阅读111 官之女,怎么上赶着给人当外室?真心相爱……你不知道他有我吗?我是他八抬大轿,花红彩礼迎聘进门的!” “你是包办婚姻!是他爸妈选的,他本来不愿意!”李曼语高声,脸都红了。 “当初成亲的时候,是他骑着马把我接进许宅,没见他不乐意啊?”程玉轻笑,瞧李曼语脸红脖子粗想反驳什么,那副心急如焚的模样,她挥手道:“行了,你先别说了,你的事儿,我会问我相公的。” “如果真像你说的,你是个大家闺秀,或者退一步,但凡是个良家女吧,又真跟我相公有瓜葛,那我会上禀爹娘,做主让相公纳你进门,喝你一杯茶的。”她叹声,一副大度模样。 李曼语就疯了,圆睁大杏核眼儿,她拼命摇头,“不是不是,我,我不是要当姨太太……” “那你要一直当外室?为什么?有瘾吗?”程玉不解。 “我和令则是真的相爱……”李曼语顿足。 “我知道啊,没拦着你们相爱,不是答应纳你进门了吗?”程玉扬眉。 李曼语:…… “柳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要当姨太太,你不明白我的想法,我和令则,我们俩个……”是伙伴,是知已,是天作之合,是携手共进!! 她说着,急切想解释清楚,声音难免大了些,到吸引的医 院走廊内的行人纷纷转头看过来——他们交头结耳,窃窃私语。 很明显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见此情景,程玉瞬间沉下面,伸手拉住李曼语的袖子,她蹙眉斥道:“好了,你快些住嘴!大庭广众的,这是什么好事不成,到值得你来嚷嚷?老话儿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你要真想跟我掰扯,咱们下楼找个背人的地方……” 她沉声,又扫了李曼语一眼,不满嘀咕道:“好好的大姑娘,直愣愣找上来说自个儿是外室,你不嫌丢人,我还觉得臊的慌呢!” “我,我……”李曼语眼泪都含眼圈儿了,莫名羞愧的垂着头,她讪不搭的随着程玉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 径自下楼出了医院大门,程玉踮着小脚儿颤微微的领头,她身后,李曼语垂头丧气的跟着,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来到赛纳咖啡厅。 推门而入,寻了个偏僻的角落,程玉率先坐下,抬手一指李曼语,吩咐道:“你说你是个大学生,我且当成真的!洋文应该会吧?你跟那跑堂的说,让他捡招牌的来几样,忙活一天我都饿了。” “柳太太,这,这里是咖啡厅,洋人是服务员,他们也只卖蛋糕和咖啡。”李曼语站她身边,怯生生的回。 “凭他是什么?端来就是。”程玉扬眉。 “哎。”李曼语瑟瑟点头,小小声问,“那柳太太你喝什么啊?” “我都告诉你,我不认得洋文了,你还问什么?直接决定就是……”程玉沉面,斥她一句,“平素不跟长辈出门吗?这都用我教?” “哦哦哦!”李曼语连连应声,不知为什么?完全不敢反驳,总觉得许教授的太太跟她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气场莫名其妙的强大,叫人忍不住顺从。 招来服务员,小声跟他交代一番,很快,服务员端来蛋糕和咖啡,恭敬放到桌上,转身离开了。 李曼语站桌边儿,呐呐不敢说话。 “坐吧!”抬头瞧了她一眼,程玉点了点座位。 “嗯。”李曼语轻声,坐到她对面。 赛纳咖啡厅——应该是小情侣惯爱来的地方,屋里装饰的优雅而浪漫,灯光有些昏暗,气氛朦胧而淡雅,窗旁高脚凳上放着吊兰,翠绿藤蔓爬满凳 脚,咖啡色的方格桌布,银制的餐具上,浮雕着大格丽花,显得浓郁而热情。镶着磨纱玻璃的台上,还传来舒缓低柔的钢琴声,酿造了一种略显暧昩的氛围。 座位里一对一对的,要么是穿旗袍,烫卷发的时髦女郎,要么是洋裙高根鞋的海上名媛,男人亦都是西装领带,梳着大背油头,戴着金边眼镜,整个环境跟挽发髻,穿袄裙,插金钗,颤颤微微三寸小脚儿的程玉,彻底格格不入。 不过,就是那么从容不迫,就是那么泰然自若,程玉挺直腰杆,微弯嘴角,不慌不忙,大大方方的坐着,那模样,跟皇帝驾坐金銮殿似的。 到是坐她对面儿的李曼语缩手缩脚,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b 分卷阅读112 r “说说吧,不是不当姨太太,要跟我谈吗?”和着优雅的钢琴声,程玉靠着椅背,微微挑眉,一派从容的问。 “柳太太,你,你让我说什么啊?”小声嘀咕着,李曼语垂头,感觉特别难堪,根本不知自己为何会落到这般田地? 明明她是来摊牌,是来劝柳太太的啊! 为什么会这样? “从你怎么和我相公认识开始说!”程玉沉了沉脸,心中暗叹一声:这就叫一步错,步步错,李曼语没抓到主动权,让她把节奏带走了,是很难扳回一城的。 像前世的柳玉娘,不就一输到底了吗? “我,我是海城大学的学生,学中文的,令则是我的主科教授,经常在课上讲他写的文学,我很崇拜他的才华,就跟他认识了,然后聊起来特别投机,我们的思想、目标、追求都是一样的,我们是真心相爱,有灵魂追求……”李曼语轻声。 然而,没等她说完,程玉挥手打断她,径直问,“你们野合多久了?” “我……”李曼语一句话噎回喉头,眼睛都凸出来了,‘野合’这两个字深深伤害到了她,她紧紧握拳,手背青筋都暴出来,“我,我们不是……” “那你当他外室,哦,不对,你不愿意听这词儿,那我按你的说法问你,你们同居多久了?”程玉边追问,边叉了块蛋糕放嘴里,嚼了两下。 “哎呦,还挺甜儿。”她评价。 那副轻描淡写的模样,仿佛丁点儿没把李曼语放在眼里。 心里 屈辱的不行,偏偏反驳不出什么,李曼语喃喃,“我,我们相爱了五个月……” “哎呦,我相公回海城当教授才不过半年,你们刚认识就勾搭上了?”程玉捂唇惊诧。 “我们是一见钟情!”李曼语难堪的都要哭了。 绝对的碾压,完完全全的羞辱,狗子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唉,大玉,这姑娘真是想不开,跑来找你……她图什么啊?】 胆子这么小,口才还不好,本身又连点儿暴脾气都没有,【既然没本事,她老老实实缩着不好吗?为什么要当第三者啊?】 谁给她的勇气跑到元配面前放肆? 狗子没忍住,发出灵魂质问。 【为了爱情,为了理想。】程玉轻声。 【啊?】狗子怔住了。 【你翻翻柳玉娘的记忆,她和李曼语有限的几次见面,她拐弯抹角打听到的那些消息……李曼语,这姑娘妥妥是个‘真公主’,家里有权有势,又是小女儿,父母疼爱,两个哥哥捧掌心里,背靠海城大帅府,她活的清高又悠闲!】 【从小一点苦没受过,玻璃屋里长起来,又让父兄一路护送进‘象牙塔’,接触的都是最顶尖儿,最优秀的人才,情窦初开的岁数,少女刚刚怀春,就遇着了个文质彬彬,才华横溢的有情人,又能打破封建枷锁,帮着爱人挣脱包办婚姻……】 【被所有人祝福着,夸了一辈子‘金童玉女’,她的人生哪有挫折?又怎么可能体会得到柳玉娘的痛苦和感受?】 【她是真的觉得她没错,是真的觉得‘离婚’是帮柳玉柳解脱,是为她着想,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痛苦的,离婚就是对两个人都好……说白了,何不食肉糜罢了!】 【更何况,民国这种思想解放,矛盾混乱的时代,文人休妻另娶什么的,真是正常操作,只不过许令则做的太过,一点恶名不愿担,把柳玉娘踩的太狠了。】 抬头看了眼李曼语,程玉叹气,【溜儿,她觉得她正义的,她来找我就是单纯的解放三人,甚至是来帮我……又哪里会不敢啊?】 【额,这个年代的姑娘啊,追求理想自由,情啊爱啊的,解放都没解放到正路上。亏是自个儿吃,恶名自个儿担,穷困潦倒自个儿受, 男人呢?转眼回归家庭,转眼另寻知已,人家是浪子回头金不换,那些姑娘呢,她们能得个什么好啊?】狗子愤愤。 程玉便叹,【刚刚闯出家门,不用围着锅台转,总要走些岔路,吃些苦头的。】 李曼语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跟狗子感慨几句,她对面,李曼语似乎是有点缓过劲来儿了,脸色依然苍白,可表情突然坚强,她猛地站起身,大声道:“柳太太,我今天来找你,不是谈什么外室不外室的,现在是民国了,我们追求自由,追求 分卷阅读113 进步,我们反对包办婚姻,那是对人权,对爱情的亵渎。” “柳太太,我们国家的男男女女,因为被礼教束缚,被习惯制限,我们的结合,不过是凭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为别人所操纵,所掌握的,这是传承千年的陋习,是不对的!” “一段婚姻,两个根本不认识的男女相结合,把人硬生生绑到一起,这跟强迫有什么两样?没有爱情做基础,婚姻就是不道德的行为,糊里糊涂的把女儿给人了,糊里糊涂又给儿子订下媳妇了,无论子女是什么意思,完全都不管!” “难道我们没有思想,有没意志,没有脑筋吗?我们是随便买卖物件吗?顺手买个媳妇?顺手买个女婿?完全不顾我们的想法……柳太太,这是错的啊!” “你和令则的婚姻是不幸的,你们都是□□纵的,我来找你,只是希望你能认识到这一点,能够下决心改变……你们离婚吧,这也是令则的意思。”李曼语大声说。 引得咖啡厅内的客人,都转头看她。 见状,程玉微微蹙眉,对她招招手,她道:“别激动,小点儿声,你先坐下。” “你的意思,我听懂了一部分,也有一些不太明白,你都说了,我是个旧式女子,没太认字儿的,大道理我确实含糊点儿,却也懂得世俗规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且不论对不对,总归千年来都是这样,哪怕你要自由,要追求,都没有一刀切的道理!” “我不举别的,只说你家中父母,他们那岁数,应该不是什么自由恋爱吧?他们也是封建的?也是腐朽的?你爹要是突然追求真爱?弄个把女学生, 舞姑娘回来?你也能这么大声夸赞你爹做的对,是有理想,有追求,心安理得劝娘你离婚?” “况且,不愿意接受包办婚姻,早干嘛了?想反对早反对啊,哦,犟不过父母,抗不过世人,便娶‘封建媳妇’进门,洞房入着,孩子生着,父母让媳妇伺候着,他万事不出声,转头就不乐意了?又要说受束缚,又要说受压迫,谁怎么着他了?” “当初成亲的时候,谁绑着他拜天地了?不愿意到是反抗啊,绝食、上吊、搬石头砸天,实在不行还能举身赴清池,哦,婚订了,亲成了,便宜他占完了,又口口声声不乐意?怎么那么大脸啊?” 程玉嗤声,指着李曼语道:“这小女娃,李姑娘是吧?我且明跟你说,我和相公是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刚成亲那会儿举案齐眉,他对我多好多爱,你想都想不到,只是这会儿时间久了,我岁数大了,没有往日那么鲜嫩,这才遭了厌罢了。” “男人的嘴,哄人的鬼,说什么情啊,爱啊,自由啊,追求啊什么的,不过是风流公子哄小姑娘玩儿罢了,他跟你扯三扯两,哄的你给了身子,转头闹起来,他拍拍屁股走了,人家大男人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呢?没了名声,没了清白,你算个什么” “你受人嘲笑,被人奚落的时候,‘真爱自由’能帮你说一句吗?能给你条活路吗?”程玉叹声,语重心长。 李曼语怔了,满脑子都是‘诗和远方’,她很少接触‘眼前的苟且’,一时间,竟被程玉给问住了,眨着迷茫的大眼睛,她喃喃,“令,令则跟我说,他当初会跟你成亲,完全是因为他妈妈的关系,是他妈妈装病逼他,他本心是不愿意的,就是为了孝顺……” “所以拉无辜女人受苦?要真像你说的,他孝顺亲娘要成亲,他追求自由要休妻,这是什么人品啊?我这么封建,这么三从四德的人,听起来都觉得无耻,你又是从哪个角度吹棒他好的?”程玉挑眉,啧啧有声的摇头,“你是让男人骗糊涂了?还是让谁给教傻了?挺大的姑娘,瞧起来精精神神的,怎么着?追求真爱追的脑子都没了?脸也不要了?” “这话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我相公 教你的?床上哄你的话,你就信了?你信了还敢往出说?我真是……哎呦,我相公怎么找你当外室,收你进门我都觉得丢人!”她侧过脸儿,语气里全是嫌弃。 李曼语:…… 噎的心头一股老血堵着,她脸色都不对了。 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她捂着胸口,支离破碎的道:“我,我们是真的相爱啊,令则没有哄我的,他,他都跟我说过,如果他爸妈不愿意让他跟你离婚,我们被人反对的话,他就会带我离开这里,我们找一个世外桃源,甚至是远渡重洋,抛下一切过新的生活……” 期盼憧憬着,李曼语盈盈大杏核眼儿里满含晶莹的泪珠,很明显是让程玉怼懵了,都开始用情郎的甜言蜜语蒙蔽起自己来。 分卷阅读114 “呵呵,抛下一切?还说什么‘过的新生活’……呵呵,谁的生活?不孝子和淫奔女吗?”程玉眉头一挑,乘胜追击,“你们是真敢说啊!真爱真的一点责任都不负,追求自由到把爹娘全给扔了,真真让我刮目相看,要我说啊,你们别口口声声拿真爱做幌子,也别用陋习当借口,扯什么追求自由解放?说到底,不过就是单纯的好色无耻,又不愿意背骂名罢了!” “要是有那么爱?真的像你所言,什么都愿意为对方付出的话,你到是进我家门做妾啊?你到是老老实实眯着别出声啊?我相公都要为你抛家弃族,撇舍父母,万人不容了?你到是妥协啊,你到是为他着想啊?” “你进门做了姨太太,你们又能真爱,我相公又有不用跟父母闹僵,这不是挺两全其美的吗?” “你都能为真爱放弃所有了,区区名声算什么啊?我又不是容不下你们?”程玉嗤笑,断然道:“你进门啊!” 李曼语——就有点懵了。 象牙塔里长大的小公主,她哪见过这般场面?三句两句的,没辩过旁人就算了,反而把自个儿绕进去,满脸的茫然,满目的迷惑,她怔懵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儿。 怎么回事?她不是来谈判,劝柳太太离婚的吗?怎么莫名其妙的……话题竟然拐走了? 不当姨太太就不是真爱了?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打算啊!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跟她想象的没半点相同,不是应该……她好言相劝,柳太太抱残守缺,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柳太太浑浑噩噩,执迷不悟,她义正严词,微言大义,柳太太醍醐灌顶,翻然悔悟……两人顺利成章的离婚,从此各归各位,怎么会…… 突然成了眼下这般? 第四章 结结实实给李曼语上了一课, 直接把她忽悠瘸了,带着满脑子‘是啊, 我为什么不能进许家门当妾, 那不是很两全其美?柳太太说的挺对’的想法,她迷迷糊糊结好咖啡厅的帐, 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从她的背影里,狗子能清晰的看见巨大的‘问号’! 还是顶脑袋上,明晃晃的那种! 【唉, 大玉,你说这姑娘,她是图什么啊?许令则都还一句话没说呢?她冲上来做什么?不是活活找喷吗?】狗子昂头望天,义愤填膺,【抢人爷们有理啊?还敢找上门挑衅,她也就是遇见你了, 愿意从精神方面打击她,但凡换个脾气暴点儿的,脸给她抓花, 肠子都能薅出来!】 【让她得瑟!】 【行了行了, 人都走了, 你打报的哪门子不平?咱们赶紧消了火, 我要说正事了!】程玉笑着劝, 复又正色问,【我让你拍照片,你拍了没有?】 【拍了, 从李曼语扒门边看许令则,到你俩来咖啡厅当面对质,我当连环画那么拍的,一张都没漏呢!】狗子连忙答,狗脸疑惑的问,【大玉,李曼语和许令则的破事儿,知道的人应该不少,不是秘密了,你还要照片干什么?】 【千人风传不如一人眼见,留着呗,说不定有用呢!】程玉就说。 【嗯,那行,我先存着吧,你需要了就找我。】狗子半懂半不懂的点头。 程玉笑笑,坐姿优雅的拿起勺子,一口蛋糕一口咖啡,慢悠悠的用了起来。 毕竟,李曼语已经给大洋了,她不吃不是浪费? —— 咖啡厅里享受完悠闲时光,程玉施施然起身,神清气爽的回医院了,可李曼语就没那么幸运,一脸茫然失措,几乎怀疑人生,她失魂落魄的走在马路上,连黄包车都忘了叫。 脑海里放电影似的回忆着她和柳太太的对话,内心依然不觉追求真爱,追求自由有什么不对,偏偏又琢磨不出反驳的道理,莫名感到羞愧和耻辱,她垂头步行,满面郁郁之色。 突然,‘滴滴’几声车响,路上行人如潮水般避让,驴马车驾到路边,车夫拉着黄包车躲开,就连马路上少有的轿车都驶向一旁,不远处,十字路口 行来一排车队。 前头是两辆绿色的翻斗摩托,上坐四个端枪大兵,摩托后边则跟着辆六座的黑色吉普,压后的是两队大兵,缓缓驶过来,喇叭长鸣一声,停到了李曼语旁边。 后车窗慢慢摇下,露出一张男人的脸。 约莫二十八、九岁左右的年纪,蓄著短发,一身合体军装、配上大檐军帽、整齐的武装带,看起来英姿勃勃,军装里头,白衬衫 分卷阅读115 的领口敞开,露出小麦色的皮肤,斜飞英挺剑眉,蕴藏锐利的眸子,鼻梁高挺,薄唇紧抿,透着股盛气逼人的气势。 “曼语,你怎么跑这来了?不是该上学吗?”垂眸打量了李曼语两眼,男人沉着脸问。 “大,大帅!”李曼语一怔,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她瑟缩的道:“我,我出来有,有点事儿。” “逃学了?”男人扬起眉头。 “没有,没有,我请假了。”李曼语急忙回。 “嗯。”男人点点头,看了她一眼,“你这是准备回家了?怎么没叫个车?上来,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大帅您忙您的吧,我自己就行。下个月,等三姨姥姥过大寿的时候,我,我在去拜见。”李曼语怯声声的回答。 男人——就是海城军阀关渠关大帅,他是土匪起家,算草莽出身。手下兵强将广,枪多马壮,家底很是丰厚,实力亦是不俗,可惜是土老巴子,世人眼中的‘土鳖暴发户’,哪怕手握三个省,依然让人讲究,瞧之不起。 当然,这个所谓的‘瞧不起’,那是私下背人的时候,当着他的面儿,谁都不敢说他一句不是。要不然,他可不是那脾气软的人,腰上的枪绝不吃素,拿枪照脑袋就崩! 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至于他和李曼语的关系嘛,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他娘关老太太和李曼语的奶奶是堂姐妹,自幼关系不错,后来关老太太让土匪抢上山当压寨夫人——就是关渠爷爷抢的——跟家人失联了,直到关渠由匪转兵,能出面见人了,关老太太才跟家人联系上,不过,很可惜,这年头兵慌马乱,海城还被外敌入侵过,关老太太的娘家人都死绝了,只剩外嫁堂妹留下的儿子…… 就是李曼语的爹——李柏。 娘家 亲戚死的只剩下个外甥了,关老太太很稀罕他,就令儿子横拉竖把的帮扶,这些年,随着关渠地盘越打越大,势力越来越强,李柏同样步步高升,直坐到税务局副局长的高职。 那可是顶顶好的肥缺儿啊! 李曼语算是关渠的表外甥女,虽则关系不太亲近吧,好歹实在亲戚,这也是前世柳玉娘处境艰难,却没人愿意帮她说一句话的根本原因! 毕竟,民国乱世,谁会为了个弃妇去得罪手握枪杆子的军阀啊? 又不是傻的! “天不早了,你一个女孩子街上闲逛像什么样子?海城地痞流氓不少,老宋,你找个车,把她给我送到家去。”关渠粗声吩咐。 前头摩托车里下来个副官打扮的男人,笑眯眯的冲李曼语一挥手,“大帅有令,表小姐,您跟我走吧。” 李曼语咬着唇,满心不愿意,却又不敢拒绝,便委委屈屈的上了摩托,副官一脚油门,摩托拐角大回,扬长而去。 至于关渠……他是一点都没察觉到李曼语的小心思,只当是件寻常事儿,人送走就做罢了。抬手摇上窗户,他沉声对司机道:“回府。” “是,大帅。”司机应声,车队缓缓驶动。 —— 且不说回到医院,程玉怎么应对许令则,亦不论关渠回府后,又做了些什么……单说李曼语,满心抑郁,搭拉着小脸儿,她一路沉默的被宋副官送回了家,一座位于鹰租界的三层别墅。 相对民国时代,李家的人丁挺单薄,上头没有长辈——全死绝了。他家只李柏、李太太,并三个孩子而已。 不过,长子远在金省做官,次子留学海外,他们身边就么女李曼语承欢膝下,平素亦最最疼爱她。 今日,女儿让关大帅的人送回来,又满脸不情愿,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一样,李太太赶紧给副官道了谢,把人恭恭敬敬送走之后,便返身将女儿揽过来,声声问她,“曼儿,你怎么了?不是跟同学看电影去了吗?怎么不高兴……是吵架了?” 往常,每每跟许令则约会,或者夜宿‘爱巢’的时候,李曼语都是假托同学相邀,此番也是如此,到难怪李太太会这么想。 “我,我……没吵架,没不高兴啊。”李曼语扭 脸嘟囔。 “没吵架怎么堵气冒烟的?小嘴儿撅的都能挂油瓶了,脸眶都是红的!”门外,李柏走进来,一左一右揽住妻女,他温声哄道:“曼儿,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是在哪里受了委屈吗?别怕,跟爹地说,爹地给你做主!” 从副官那 分卷阅读116 听说,女儿失魂落魄孤身走街上,恍惚的连车都不避,他就误会了,以为有人欺负了女儿。 “爸爸,我,我……”李曼语怔怔,抬头望着亲爹,她紧紧咬唇,心里犹豫的不行,偏偏,让程玉指责一通,情郎又受了重伤,她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些懵了,便嚅嚅道:“爸爸,我,我在学校谈了恋爱……” “啊?你谈恋爱了?”李太太惊声,急忙问她,“是谁家的公子?哪门哪户的?” “呃,是,是我的教授。”李曼语小声。 “教授?那得多大年纪?为老不尊的东西……他敢勾引学生?”李柏瞪起眼睛,勃然大怒。 李曼语见状,连忙解释,“不是,不是,爸爸,他才二十二,岁数不大的。”不是花白胡子老教授。 “哦?二十二啊,跟你年纪到算相当,是留学回来的吧?”李柏沉吟,这个岁数能当教授,肯定是有留学经验的。 “嗯。”果然,李曼语点头。 “那他是谁家的?怎么到这个岁数还没成亲?是因为留学耽误了娶妻吗?”李太太追问。 李曼语的脸瞬间就红了,垂下眼眸,她扭着手,断断续续道:“他,他叫许令则,是和春堂药辅的大少爷,他是留美回来的,特别有才华,不止在我们学校当教授,还是个大文人,他在花朝日报上写的小说,爸爸和妈妈你们都应该看过的,很有名气,还有,还有……成亲的话,他,他留学前娶了亲……” 细若蚊蝇的把‘婚姻’问题一句带过,她急急解释,“但是,他和他妻子是包办婚姻,是他父母订下的,他们之间没有感情,是错误的!” “所以,你找的这个人有老婆?”李太太把脸沉了下来。 李柏同样放开揽着女儿肩膀的手,本来温和的表情,刹时严肃起来。 “他们是封建的……”李曼语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我和你爸也是封建的!”李太太高声,眉 毛都立起来了,“不管是不是包办婚姻?是谁做的主?那是他们自家人的事儿,你往里搅合什么?” “人家已经有家庭,有老婆了!有没有感情跟你有什么关系?曼儿,是那个姓许的骗了你是吧?是他哄了你是吧?” “没有,呜呜呜,妈妈,我和令则是真心相爱的,我们灵魂相契,他答应会跟他老婆离婚,然后娶我……”李曼语泣声。 李柏暴怒,“都有老婆了,还敢勾引女学生?你们学校请的什么教授?不行,我要找他去!”嘴里骂着,他大步要往出走。 到把个李曼语吓的连忙拉住他,满脸是泪的哭求道:“爸爸,爸爸,你不要这样,我是自愿的,我和令则是自由恋爱,没有谁勾引我啊!” “自由,人家有老婆,你们叫什么自由?你们那是苟合!”李太太高声。 胸口沉闷,呼吸急促,李太太让女儿气的两眼冒金星,狠狠拽住她胳膊,她喘息着道:“曼儿,你说,把你和那许令则的事儿,从头到尾一个字不落的给我说!” “你们怎么认识的?认识了多久?走到哪一步,你给我说明白了!” “我,我……”亲妈疾声厉色,脸色铁青,那模样是真挺吓人的,打出生起就没受过这待遇,李曼语心都哆嗦了,不敢隐瞒,她一五一十的把她跟许令则相识、相爱的全过程,以及她所知道的,关于许家的一切,全都告诉了父母。 当然,没包括她和许令则‘同居’的事儿。 “你,你跟在一块儿的时候,就知道他有老婆?”怔怔沉默好半天,表情仿佛让天雷劈了,李柏瞪眼问女儿。 “是,是啊!”李曼语怯怯点头,小声说了一句,“但,他答应我会离婚的。” 这一语入耳,李柏和李太太表情凝固了,默默无声的看着女儿,许久,李太太突然捂脸哭了起来,“苍天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曼儿,你怎么能这样呢?爸妈供你念大学,是想让你辩事非,明志向,自强自重,不是跟风追着什么自由?把脸都追没了!” “妈,你怎么跟许令则老婆一样,都骂我啊?”李曼语哭着嚷。 李柏脸都青了,“你见人家许太太了?” “我,我刚找过她,就是今天 早晨,令则出车祸了,我偷偷去看望,正好遇见他老婆,就想跟她谈谈,劝她打破封建枷锁,同意跟令则离婚,谁知道她,她竟然说我,还骂我……要让我进 分卷阅读117 门当姨太太……”掩面哽咽,李曼语把她跟程玉见面的过程说了一遍,最后抽泣道:“她太过份了!” “这就过份了?”李太太面无表情,“你抢人丈夫还敢上门挑衅,人家愿意纳你进门,都算是宽容了,换成我,我能大耳刮子扇死你!” “姓许的出车祸了?该的他,他是做了孽,遭老天报应了!”李柏咬牙切齿,恨恨道:“怎么不撞死他!!” “爸,妈!”李曼语泣声嚷。 “叫什么都没用,曼儿,你死心吧,我和你爸不可能同意,从今天开始,你学别上了,老老实实呆家里,不许出门,不许打电话,直到你跟那个男人断干净为止。”李太太厉声。 “妈,你这是限制我人身自由,是没有人权的表现!”李曼语惊声喊。 “我是你妈,在我面前,你没有自由可言!”李太太断然。 李曼语哑声,转头看李柏,她哀求道:“爸,你看看妈……” “曼儿,我是你爸,在你妈面前,我没有人权可言!”李柏满面严肃。 李曼语:“……” 瞠目结舌! “上楼,回屋去!”李太太高声。 李曼语:“……呜呜呜呜呜……”一句话说不出来,她捂住脸,转身跑上楼梯。 她身后,李柏和李太太满面疲惫的看着,默默长叹一声。 —— 李曼语让家人关了禁闭,不能上学,不能出门,贴身佣人跟着,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连电话都不能打,于是,很自然的,许令则跟她断了线儿。 联系不上了! 不像以前,小姑娘相信情郎,屁颠屁颠一天两、三个电话,催着许令则下楼接,此一番,连着五、六天了,‘真爱’一点消息没有,主动联系——李公馆不接电话,偶尔接起来,他刚答了一句‘他是谁!’,那边就迎头把他骂了个臭,还扬言要到警察局告他…… 许则令心知不好了! 这是事发了啊! 李曼语是年轻漂亮的大学生,家里有权有势,父亲是高官,又跟大帅府沾亲戚,民国乱世里 ,一个政府,一个军权,那是顶顶的高门,许家不过做生意的,哪怕留学归来,新派文人,许令则都配不上李曼语,不过是女孩儿养的娇,没见过花花世界,让他迷住了而已…… 本想着暂时瞒住李家人,他先把‘糟糠’处理掉——打她个封建余孽,无知蛮横,把舆论都引导到他这边儿!他又早跟李曼语‘生米煮熟饭’,既成事实。这种事嘛,不管什么年代,终归是女子吃亏,李家人只能捏鼻子认下他这个女婿,万没成想…… 一朝‘失足’,他进医院啦! 偏偏,就这半个月的功夫,李家人居然察觉了! 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过让李曼语保密,怎么会…… 许令则头都挠破了。 他是万万想不到,他的‘真爱’上门找虐,让他老婆打击懵了,这才露骨露相,出了差错的! 联系不着爱人,许令则满心烦躁,几乎想搬石头砸天,偏偏,或许是腿伤的太厉害,躺的太久,或许是脑震荡后遗症,他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子不舒服,内里跟火烧似的,阵阵冒虚汗,半夜里心脏呯呯乱跳,四肢发软,耳鸣乏力,早晨起床快了两眼直冒金星…… 真真哪哪都不舒坦! 偏偏他找主治医生寻问,人家又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继续观察…… 观察个屁? 他都要瘫啦! 满肚子怨气,许令则堵气冒烟,见天拉着脸儿,谁来看他他怼谁!许元章和许太太让他噎的直翻白眼儿,都减少了来探望他的次数,医院里,只有程玉还坚守着‘阵地’。 毕竟,她是有任务的人。 这一天清晨,医院病房里,女佣伺候许令则用完早餐,撤下残局,门外,程玉端着托盘走进来。 几步来到病床边,她微微弯下腰,伸手拿起托盘上的药盅,满面含笑的递过去,温声说:“令则,该吃药了!” “我不吃!我住着西医院,为什么还要喝苦汤药?”许令则冷声,一脸的不耐烦的挥手。 程玉微侧身,药盅端的特别平稳,一点都没撒出来,依然柔 分卷阅读118 声劝他,“令则,这是爹爹的心意,他亲自熬来给您补身的,若你辜负了,爹爹该多伤心啊!” “且,你近来不是身体不适吗?总躺着乏的很, 爹爹是老御医,最善开养身方子,他给你用的药,是最最治你症状的,赶紧喝了吧,你也想快点好不是?”温声细语的劝着,她又一次把药递过去。 虚弱的靠坐病床,许令则看着那碗漆黑且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汤,完全烦躁到了极点,眼里的不愿都要溢出来了,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咬牙接过药碗,闭眼昂脖往喉咙里灌,粘稠的药贴着嗓子眼儿滑进胃里,苦涩泛酸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喉头剧烈颤动着…… 他表情都扭曲了。 太难喝了! 已经要反胃了! 站身床旁,看着许令则‘痛不欲生’的灌药,喝完后整个人都萎靡,像被摧残了一般,程玉嘴角含笑,戳了戳狗子,【溜儿,你觉得他什么时候会瘫?】 【我怎么知道?药是你下的!】狗子瞪眼。 程玉就笑,【猜猜嘛,反正他瘫之前,咱们都不好有太大动作,闲着也是闲着。】 【呃……应该很快吧,你下药下的那么狠,许令则的身体都有反应了,你看他那样儿,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看着就像随时要蹬腿儿!】狗子答。 程玉耸耸肩,【瘫痪的可以,蹬腿儿的不行,我留着他还有用呢!】 【什么用?当‘工具人’吗?活着就有价值?】狗子苦笑。 程玉挑眉,【对啊,要不他还能是什么?】 狗子:【……】 出于‘狗道主义’,突然有点同情许令则。 说说笑笑间,程玉手下不停,把药盅收拾好,看着许令则昏昏沉沉睡去,她返身离开病房,去准备晚上那顿‘药’,忙碌了一下午,眼瞧时辰差不多了,她端着药盅回来,一进病房门,就见许元章和许太太坐床边,对着儿子嘘寒问暖。 “儿啊,近来如何?可是好些了?你媳妇伺候的怎么样?妥不妥贴?”许太太满面关切。 “妈,我挺好的。”许令则哑声,表情有些疲惫。 “我看你的样子不像好,来,手伸出来我诊诊,看是不是要换个方子!”许元章说着,探出手来。 许令则挺不愿意的,伸手推他,“爸,这是西医院,你每天给我弄那苦药汤子有什么用?喝的我全身乏力,一点劲儿都没有!” “你那是躺的!”许元章沉下 脸,轻声斥责一句,他道:“别耍脾气,让你伸手就伸手!” “唉。”许令则无奈伸出手来。 许元章上前按着他的脉,刚摸了两下,突然,程玉开了口,“哎呦,相公,我差点忘了件事儿,中午那会儿,护士台的人来找我,说有位姓李的小姐打电话找你……” “李小姐?她说什么了?”许令则大喜,一把推开他爹,急声追问。 “我不知道啊,那护士说,李小姐话没说完就挂断了,好像是有谁骂了她,电话里,她一直哭着呢!”程玉无奈,一脸不解模样。 许令则又悲又喜,完全顾不上什么,他探身紧紧抓住轮椅,又推开挡路的亲爹,嘴里一叠连声,“快快快,推我下楼,我要打电话……”他急急道。 边吩咐边使劲儿,他撑着床边和轮椅,想要提起身体,但是,不知哪股劲儿没用对,突地眼前一黑,身子一软,胸膛里血液沸腾,耳朵边嗡嗡直响,他‘呯’的一声,从病床摔到地上,整个人身子都抽搐起来,眼瞧嘴角冒白沫儿了。 “哎呦,令则啊!”本就让儿子推了个踉跄,许元章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打眼一瞧,儿子躺倒了,连忙上前想扶,可突然心脏一抽,完全没控制住,他一个‘狗抢屎’,横着砸到儿子身上。 许令则白眼一翻儿,白沫儿越吐越多。 相公和儿子瞬间躺倒,一个捂胸抽搐,一个口吐白沫,可把许太太吓坏了,浑身颤抖,面色惨白,她高声喊,“他爹,令则,你们,你们……啊啊啊啊,来人啊!!救命啊!” 第五章 许令则躺倒——毫无问题是程玉的锅, 她给人家下了药,阻塞人家血管, 人家中风了, 至于许元章嘛!完全是意外收获,他心脏本来就不好, 这段时间又急又气,且没休息好,心脏病一直处在要犯没犯的 分卷阅读119 边缘, 每天都需喝药,结果今儿来看儿子,被推了一把,身体受到打击不说,儿子还莫名晕倒,他焦急万分, 一时半会儿的,心脏没承受住,人家直接‘罢工’了! 万幸啊, 他是昏迷在医院里, 直接让医生拉进急救室了, 要不然, 一个弄不好, 他或许就得‘栽’这波儿里了。 毕竟,心脏都停跳了! 医生给‘复苏’了五分钟,按胸按的骨头都快折了! 【唉, 到底是年轻啊,许令则身体的就是好,我折腾他那么长时间,人家就一个中风全瘫,根本不妨碍性命,但许元章呢,他一个‘旁观者’,三天半来不了一趟医院,结果差点完了?真是……哎呦,老了老了!】程玉感慨。 狗子伸舌头舔舔鼻子,【是脆弱了点儿!】 毕竟,前世许令则闹离婚,又绝食又离家出走,摔摔打打,舆论压力,逼得柳玉娘上吊割腕,血流了满床,几次挣扎死亡边缘的时候,许元章都没眨眨眼,这会儿,儿子一个断腿昏迷,他就受不了了,直接心脏病发…… 【刀不割身上不知道疼呗,儿媳是别人家的,死了不过臭块地,让孩子给守一年孝就算是深情如许,宽厚人家了。可儿子是自己的,是亲生的,是独苗儿啊,那能一样吗?】程玉嗤声。 【唉,报应啊!】狗子摇摇头,狗眼同情。 是的,没承受住程玉给的‘报应’,许元章让刺激的心脏病发,好不容易抢救回来之后,直接住进重症病房,医生说他挺严重的,起码要住院三个月,休养一年半载,至于许令则呢,他就更麻烦,这位干干脆脆中风全瘫…… 脖子以下完全不能动,他连转眼珠都废劲儿,死鱼般‘嗄巴’嘴儿,半天都说不出一句整话来,口水到是流了满身,且,就凭民国时期的医疗条件,根本查不出他是因为什么瘫的……这就算了,关键,偏偏还治不好! 真是很痛苦了。 毕竟,腿打折好歹不过瘸而已,手还能写,口还能言,不耽误什么大事儿,但全瘫就…… 【你觉得他想不想绝食自尽?】狗子忍不住调侃。 程玉一脸无所谓,【不清楚,反正绝对没条件离家出走就是,他老老实实瘫床上让我当贤妻良母,照顾瘫痪相公,撑起家族门庭,从此世人对柳玉娘的印象,就是敬仰佩服,就是声声称赞……这情况多完美!】 【大玉,你别说,经你这么一弄,我确实发现,许令则瘫了是比他活蹦乱跳的强。】狗子点头,【你看啊,他想离家出走,他迈不开腿了,他想离婚,他张不开嘴了,他想操作舆论,他分不开爪了,除了当你的‘工具人’,完成柳玉娘心愿之外,他什么干不了……】 【简直太圆满了!】 【要是每一个客户的仇人都这么好对付,那咱们的日子得多舒服!】 程玉笑着戳戳它,轻声保证,【溜儿,你放心,有我在,快乐会延续下去的。】 狗子眯了眯葡萄大眼,狗脸畅想。 —— 许家人丁单薄,嫡系两个能做主的——许元章、许令则父子,一夜间躺倒一对儿,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了,许太太彻底懵住,几乎快要急疯。 毕竟,她就一个相公,一个儿子啊! 两个都没有代替品,她能怎么办? 连孙子都没得‘守’,她很绝望的! 一天五、六趟的跑医院,把主治医生问的见她就跑,晚上直接睡病房里,连着守了三天,都没把许元章‘守’醒,反到是等来了和春堂的掌柜。 “太太,快年底了,咱们辅子要开始盘帐了,海城四家、北昌六家、南平三家、望京两家……全国各地十七家药辅,都把帐本送过来了,您,您是不是看看啊?”大伙儿都等着平帐过年呢? 许掌柜哈着腰儿,一脸陪笑。 早便提过了,许家是海城第一药坊,举国都闻名的,早些年许元章做太医,许家最昌盛的时候,和春堂甚至都开到了国外,不过,如今军阀战乱,外敌入侵……世道太乱,便收敛了些。 但,全国各地,许家依然有十七家药辅,俱都归许元章掌管,而许令则,则是和春堂板上钉钉,没有二选的‘少东家’。 只是 此番,许家父子双双躺倒,偏偏临近年关,各地药坊齐齐交帐本,准备等‘东家’盘好帐,歇辅过年,而许掌柜……哪怕给许家效劳二十年,还得 分卷阅读120 了许元章赐姓,可终归不过是个‘放良家生子’,不好直接给‘东家’做主,便只能找到许公馆来…… “太太,您看看不拘是老爷,还是少东家,好歹露个面儿,给帐房那些人颗定心丸吃儿……”要不然,家里统共就俩正经主子,瞬间躺倒一对儿,辅子里人心不稳呐! 许掌柜苦着脸说。 “至忠,老爷和令则,但凡能起来一个,我至于这么着急吗?”满面愁容,许太太几天功夫便瘦了一大圈儿,衣服都空荡了,坐太师椅里,显得瘦瘦小小,她黯然道:“老爷一直不醒,不拘是医院的洋大夫,还是家里的老供奉,瞧了都说是心疾,得好好养着,不能着急,而令则呢……” “哎呦,至中啊,你说那孩子他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得卒中之症?又如此严重,都说是好不了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真真的让我……”许太太眼圈儿红了,哭天抹泪的,她狠狠拍大腿,抽泣道:“我可怎么活啊!” “太太,您,您别着急,老爷和少东家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儿的,咱们府里几辈都是做大夫的,尤其是老爷,那是伺候过皇帝爷爷和太后娘娘的御医啊,医术顶顶了得,这会儿就是一时落难,神志不清,但凡过几天,他缓过劲儿清醒过来,一切自然安好。”许至忠陪笑着劝,“区区心疾,区区卒中,根本算不得什么,老爷肯定治得好。” “对对对,至忠啊,要不怎么老爷那么喜欢你?果然是个忠心的,你这话说的啊,我真是爱听,在没那么对的了……”许太太连连点头,满眼希望的看他,“所以,你看啊,你都说了老爷能好,那,那要不你等几天吧,等老爷醒了,把病治好了,咱们再说盘帐的事儿……” “太太,这……”许至忠一怔,脸都皱成团了,他难的直搓搓手,原地转了好几圈儿,他道:“哎呦,我跟您明说了吧,要盘帐的不是我,我做不了主啊!” 许家嫡系虽则子嗣单薄,不过父子两人,但庶脉旁枝可是不少,不拘海城 还是老家,乌泱泱往出一站足足得有上百个,许元章健康无恙的时候,他们自然不敢蹦哒,老老实实当富家翁,坐等分红,但这会儿…… 许元章心疾昏迷,许令则卒中瘫痪,庶脉肯定会有动作的。 让各地分店上交帐本,请求盘帐,不过小小试探而已,一旦许家人有半丝应对不得当,那……后续绝对一波一波接一波,全国十七家辅子,他们能给刮分的一家不剩。 “太太,您得给出个主意啊!”许至忠颤着胡子,一脸焦急。 “我,我一个内宅妇人,能有什么办法?”许太太眼都红了。 完全无计可施。 她就是个普通家庭妇女,平时领着丈夫给的零花钱,打打麻将,赏赏戏子,家务事都由管家负责,她万事不沾手,连嫁妆都交给丈夫打理了……还能懂个甚啊? “太太,要不您,您出个面?”许至忠哈着腰,满面苦涩。 哪怕什么都不懂,戳那儿当个摆设呢,好歹也是正经主子,怎么都比他来的强! “不行不行,我连帐本都看不明白,也不会打算盘,拿什么去盘帐?不得让人笑话死我,更何况,何况……”我也不敢啊! 许太太连连摇头,后退了好几步。 “太太,老爷和少东家是那个样子,您不出面谁出面?您是当家太太啊!”许至忠急的满头是汗,眼泪都快下来了,恭手频频劝着,他道:“会不会盘帐?懂不懂帐本什么的,都有老奴教您,您好歹看个表皮儿,能把场面事儿应付过去就行了,您又不是帐房,非得会打算盘珠子,没事儿,没事儿,有老奴陪着您呢……” “不行,至忠,我真不行!”许太太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她是真不会,真不敢啊! “太太……”许至忠眼眶瞬间润湿了! 主仆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局面便僵持住了。 气氛莫名紧张起来。 突然,“那个,娘,儿媳听至忠叔的意思,好像不过需要个撑场面的,您要真是不想露脸儿,那不如让儿媳来吧。”一旁,默默旁观的程玉小声开口。 “你……”许太太一怔,转头看向她,拧眉疑惑道:“你行吗?”语气里满是置疑。 “大事许不成,盘 帐总是会的。”程玉笑笑,轻声提醒,“您忘了,儿媳手下有三个嫁妆辅子呢!” 柳玉 分卷阅读121 娘虽说是受封建教育‘荼毒’,三从四德长起来的,但要说一点本事没有,那绝对是污蔑,人家管家掌事的能力好着呢,手里三家嫁妆辅子更是日进斗金,更何况…… 【跟许令则离完婚,柳玉娘不是做生意了吗?】狗子小声道:【我记得做的还挺好的呢!】 【是啊,海市第一布商,全国各地有十八家辅子,四个工厂,一千多员工……抗战最要紧的时候,她捐了二十万现大洋,正经的爱国商人,开国后都有名有姓的,正经好着呢。】程玉轻声叹息,【只可惜,好归好,这辈子到底没过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唉,可惜了了,多好的女企业家啊,要是没被许令则和李曼语‘妖魔化’,人家说不定能冲出亚州,走向世界呢!】狗子叹声。 【谁说不是啊!】程玉垂眸。 几句话间,她对面的许太太反应过来,“对啊,玉娘,你这些年一直管着嫁妆辅子,应该是懂这些事儿的!”她快步上前,伸手把程玉拽到许至忠跟前,连声道:“玉娘是许家少奶奶,我和相公只有令则一个儿子,她就是许家未来的当家主母,她出面盘帐,跟我出面没什么不一样的……” “至忠,你看行不行?” “嘶,这……可以是可以,但是少奶奶,您,您行吗?”许至忠犹豫片刻,不太有底气的问。 毕竟,据他所知,少奶奶是老派人家出身,裹着小脚儿,脾气禀性比太太都虚软,和春堂是大药辅,各地掌柜都是老供奉,一个比一个脾气大,尤其他们这次到总辅归帐,根本没安好心,少奶奶但凡哪句说不对了,他们是绝对不会客气…… 小媳妇家家没经过事儿,面子矮,别事儿没办完,在哭着奔家喽…… “娘,至忠叔,没事儿的,我知道这会儿家里困难,要有谁说难听的话,我就忍忍呗,反正爹和相公很快就会好,用不着我撑多久。”程玉轻声,脸上露出抹羞涩的笑。 “哎呦,玉娘,你真是个好孩子,娘没看错你。”不用自个儿出面受屈儿,许太太握着程玉的手,一叠连声的赞她。 这是自 许令则受伤之后,程玉从她嘴里听到的唯一一句好话儿。 “娘,您太客气了,咱们是一家人,那是我该做的。”程玉轻声。 “好好好。”许太太满目欣慰,眉眼带笑,把头转过去,她连声吩咐着,“至忠啊,我可把我儿媳妇交给你了,你得照看好她,千万别让人欺负了。” “有老奴呢,太太您放心就是。”许至忠赶紧应声。 得了程玉的保证,知道这位不会受点委屈甩袖子就走,他多多少少有些放心,面上的表情也缓合了不少。 “我是信得过你的。”许太太含笑。 许至忠哈腰,“是是是。” 程玉垂脸儿,仿佛害羞。 至此,事情算是定下来了,由她出面盘帐! 【得!百年回春堂,御用许家老号,从此之后就要改姓程啦!】狗子仰头望天,径自下了定论,【肉包子打我,一去不回!】 —— 临近年前,各地掌柜的们催的急,应下许至忠的差,程玉没多耽误,径自随他去了海城和春堂总辅。 毕竟,跟许太太不一样,她是懂帐本,会算盘的人,不需要提前‘培训’,她能直接‘上岗’! 不过,碍于身份问题,对各地药辅的掌柜们,她是没太强硬,只是‘低调奢华’的展示了一下她的才能——后世给柳玉娘平反之后,她是民国数得上名号的大商人——许家药辅的经营流程,她没深入参与过,不敢多做妄言,但简单的盘帐,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区区三天光景,十七家药辅的年帐,都让她盘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她还抓了两家做假帐的,并含蓄指出…… 要知道,往年哪怕许元章亲自出面,都得忙碌月余功夫,而且,他从来没察觉过帐面儿有问题! 毕竟,他是个大夫,不是专业干这个的! “少奶奶,景市和青县的辅子,都是老家族人管理的,往常老爷总爱跟我念叨说帐面儿不对,偏偏又查不出什么,这回您一出手就把他们脸皮挑破了,真真的,您绝对是这个!”对程玉一挑大姆指,许至忠满脸佩服,也愿意指点几句真心话,“只是,少奶奶,老爷和少东家虽则是许家嫡脉,可到底咱们家人丁单薄,且,如今又是那么个情况 ,病 分卷阅读122 病歪歪的,您抓是抓着了他们把柄,但……” 想要处置,恐怕没那么容易啊! 许忠至轻声。 “至忠叔,您放心,我明白的,这个事儿,你漏个话儿指点他们吧,把帐面抹平,这些年贪银子送过来,我就高拿起,轻放下,算给他们个面儿了。”程玉笑眯眯的回。 “哎哎哎,要不您是少奶奶呢,就是那么宽宏大量,慈悲为怀,这回您高抬手放了他们一马,日后我让他们过来给您磕头谢恩。”许忠至连连恭手,满面堆笑。 “行了,用不着那个,你们好好做事儿,老实忠心就好。”程玉瞥了他一眼,目光意味深长。 许忠至赶紧低头,冷汗都下来了。 给那两个做假帐的掌柜求情,他绝不是因为收了许家庶脉的银子……而是,唉,老爷和少东家的情况,昏迷的昏迷,瘫了的瘫了,太太和少奶奶都是女流之辈,哪怕不肯饶,就是要严惩,但,她们能怎么做啊? 难道踮着小脚儿跑景市和青县去处置人吗? 没那个道理! 轻拿轻放,两边含糊着,对所有人都好。 “唉,老爷和少东家,老天们保佑他们快点好吧,到时候少奶奶您就轻松了。”许至忠发自内心的叹息。 “呵呵!”程玉微微一笑,不可置否。 百年老号和春堂的年底盘帐结束了,程玉第一次在十七家药辅掌柜们的面前露了脸儿,留下个相对较好的印象后,暂时蛰伏起来,开始着手准备过年事宜。 只是,许家当家老爷和唯一独子都半死不活的躺医院里,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了,许家这个年,家里只剩下两个‘娘们’,过的也是挺没滋没味的。 毕竟,许太太和程玉都是旧式女子,信奉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腊月二十七到正月十五,除了初二那天回了趟娘家,她们一直静守家中,气氛那叫个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当然,备感凄凉的只有许太太,不用到医院伺候许令则,程玉到是挺自在的,心情简直畅快极了,就差用‘满床打滚’来表示喜悦。 不过,快乐的日子都是短暂的,正月二十三那天的正午时分,昏迷了一个月的许元章终于苏醒过来,只是,醒归醒了,他的身体依 然非常虚弱。 连独立起床这么简单的操作,他都做不到! 没办法,民国时代的医术,哪怕是西医,都没办法做个什么心脏‘搭桥’,只能生熬。 而中医,许元章自己给出的治疗方案,同样不过稳定情绪,好生静养。 然而,就目前许家的情况,许元章坐着轮椅在儿子病房里转了一圈儿,仔细诊断他的病情,给他把了把脉,结果…… 呵呵,差点没把老头‘把’死在里头! 独子瘫痪了!还是全瘫,全身除了眼睛和眉毛,其余一点儿能动的地方都没有,这可怎么是好? 许家怎么办?那么大家业谁来支撑?谁来继承?他还没孙子呀!自己现生也来不及了,心脏病都那么那么严重了,他是不能有X生活的,百年老号和春堂,是要折他手里吗? 不行的! 他死了之后没法跟老祖宗们交代啊! 许元章‘泪流满面’,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偏偏,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和春堂还出了事了! 年前那会儿,关渠关大帅座下,位于景市的第六军团,从和春堂分店订了一批治疗外伤的药粉,结果那家分店刚好是许家庶脉的人管理的,他们今底合帐的时候让程玉扒出做假,需要填补好大一笔亏空,着实拿不出银子来,便生了歹心弄虚做假,把第六军团的外伤药给换了! 当然,他们不敢做的太过份,单纯就是以次充好,换了药方里几味贵重的药材,让药效少少的减了些……呃,顶多一半吧,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儿,但是结果嘛…… 可想而知! 分店被第六军团派人砸了个粉碎,辅子里有一个算一个——上到坐堂大夫,下到洒扫小伙计全抓进大狱里蹲着,这便算了,北三省地皮儿内,但凡归属关大帅麾下势力范围的和春堂药辅都被封了,足足十三家,一家都没放过。 要知道,和春堂百年老药辅,全国分店不过十七个,眨眼封了大半,许元章急的都抽抽了! 两眼往上翻儿,他捂着心脏,破口 分卷阅读123 大骂,“疯子!有病!钻钱眼儿里不怕卡死!关大帅的银子是那么容易的贪的吗?敢对端洋枪的人弄鬼?真是嫌命太长,想吃‘花生米’了!” 跳着脚骂街,许元章脸都紫了。 把个许太太给吓的,连忙拉胳膊拍背,连声劝道:“老爷,我的老爷哟,您快消消火,别生气了,病都没好呢,万一犯了可怎么办?令则那个样子,不清不醒的,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啊,前儿你一病,我们娘们心急火燎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她哭天抹泪的劝。 许元章狠狠一甩袖子,怒声回:“关大帅封了咱家十三家辅子,不管有我没我,咱家的日子,都已经过不下去了!!” 46、第六章 许元章这个岁数, 眼瞧奔六十的人了,他那心脏的情况真是挺严重的, 好生养着都危险呢, 更何况这么时不时的刺激一下? 咆哮怒骂,跳脚焦急, 就‘蹦哒’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就有点受不住了! 脸色惨白,嘴唇青紫, 身上一阵阵冒虚汗,许元章觉得心脏呯呯乱跳,仿佛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似的,“哎哟,呼~呼~呼呼~~”捂着胸膛,大口往进喘气儿, 他闭上眼睛,控制不住向后倒。 “老爷,我的老爷, 天哪……您别吓唬我啊!”许太太慌手慌脚的扶, 都吓出哭腔来了, “来人啊, 快来人!”她急声嚷。 屋里子, 管家佣人,包括前来报信的许至忠,都团团围上来, 抱胳膊抱腿儿的把许元章抬到床上,伺候他躺好。 许太太慌脚鸡似的端来药和水,小心喂他服下,半天,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便见他脸色好转,不会一波儿猝死,这才多少放了些心。 “呜呜呜呜……”坐床边捂眼睛,她闷闷的哭,“老爷,财钱身外物,终归您是咱们家的顶梁柱,性命都没了,要辅子有什么用?” “咱们做了一辈子的夫妻,这回算我求你,咱们好好养病吧,辅子封了就封了,咱不要了还不行吗?守着海城的几家辅子,咱们又不是活不起了?何苦拿命去拼?” 丈夫儿子齐齐躺倒,得的还都不是好病,刹时间,许太太什么心劲儿都没了,满脑子只想求神拜佛,不拘有多大效果,起码得让儿子站起来啊! 要不然,她一辈子活了个什么? “不管?怎么能不管?和春堂是许家几代人的心血,要是折我手里了,我哪有脸见列祖列宗?”许元章气息奄奄的说。 许太太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嘴里没反驳,心里却想:儿子已经瘫痪,咱俩眼瞧要绝后了,许家连个传宗接代的男丁都没有,说什么心血不心血的?往后说不准归谁呢? “太太,老家那些人得罪的是关大帅,是第六军团,十三家辅子被查封,说白了不过是试探,咱要是放着不管,人家哪会善罢甘休?”许至忠哭丧着脸,“这年头,端洋枪的都是狼,但凡伺候不好,喂食不饱,这回 是查封,下一回,恐怕就要抄家了!” 而且,说到底,全国各地十三家和春堂会遭难,让人抓的抓,打的打,都是受了景城许家庶脉的连累,是他们以次充好,惹恼了关大帅,许家人做下孽,害惨大伙儿,许元章要是不出面儿管…… 怕是仅余那几家‘硕果’要冷心的! 开药辅的,除了秘药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那些坐堂大夫,那些‘老人’,他们要是冷了心,和春堂的招牌就算砸了! “老爷,太太,您们不能不管呐!”许至忠声撕力竭。 “至忠,我知道,会管的,我不会舍下大伙儿,肯定是要管的。”仰躺床上,许元章虚弱的保证。 许太太边哭边小声骂他,“管管管!你拿什么管?身子这样,你出得了院,下得了楼吗?” “我,我……我就是爬,都要爬到大帅府!”许元章瞪眼。 “我的天爷啊,活不了了!”许太太哭天抹泪。 “无知妇人!”许元章咬牙斥骂。 “哇……”许太太放声痛哭。 “哎呦,老爷,太太,这都什么时候了?您二位就别吵了,赶紧拿个主意啊!”许至忠搓着手劝。 病房,瞬间闹成一团。 各说各话,吵吵闹闹,连哭带骂了半个多小时,直到人家医院护士都忍不住敲门‘委婉’提醒,让他们安静点儿,一直旁观看戏的程玉才站出来, 分卷阅读124 说了一句,“爹,娘,要不然,让我跟忠叔跑跑吧。” “你?”许元章一怔,转过头看她。 “是啊,我是许家少奶奶,哪怕女流之辈,好歹也是正经主子,我出面,怎么都比忠叔来得合适!”程玉垂眸轻声。 “可是,你一个妇人家,怎么好抛头露面?见了关大帅,人家不会觉得咱们没诚意?让个女人出头,且,关大帅日理万机,你能不能见得着都两说……”许元章沉吟,频频摇头,“不成不成,我不同意。” “爹,您和相公身体不适,咱们不是没法子了吗?但凡有一个能行的,都轮不着我露脸啊儿,可是,和春堂的问题不能拖,都是给咱们家干了几辈子的老人了,让押牢里算怎么回事啊?”程玉叹声抿唇,“至于关大帅,” “他封咱的辅子,压咱的人,却绝口不提 怎么处置,想来就是要捞咱们一笔!既然是要银子,便不会不谈,是男是女有什么相关?说不得,他见了我个女流之辈,多少还会客气些呢!” “所以,爹……”您就别挑了,许家都‘绝种’,男人没有能下床的了,还‘不成’什么‘不成’?“……就让我出面吧!”您已经没有选择啦! 程玉温声说。 许元章的脸,一时青一时白,彻底让噎的没了人色儿! “老爷,今年和春堂盘帐就是玉娘出的面儿,她这些年管理嫁妆辅子,还挺有一手的,要不,就让她来吧。”一旁,许太太跟被提醒了似的,一叠连声道:“自古往今,男人总不好跟妇人计较,尤其像关大帅那样位高权重的……玉娘寻到他府上,做足姿态,跪地哭求,咱们在奉上多多的银子,说不准,比你好使呢!” “可是,可是,关大帅是个粗鲁武夫,土老巴子出身,儿媳妇一个女流……”你就不怕她让人占了便宜,儿子戴上绿帽? 许元章恨声。 “事已至此,两害相较取其轻吧。”许太太泪眼。 把满腔希望寄托到关大帅的人品上,乞求他是个道德模范! “我,我,我……”许元章都快吐血了。 然而,就像许太太说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确实没什么好矫情的了,许家男丁下不了床,偏偏,他们还把许太太教的担不起重任,养成了废物,自然而然,他们能选择的,也只剩下相信程玉了。 不相信不行啊! 还有别的出路吗? 躺病房里,手捂抽痛的心脏,瞪着干涸的老眼,许元章千叮咛万嘱咐,郑重其事的把程玉交给了许至忠,又拐弯抹角点她,让她自重——毕竟,许令则已经瘫了,眼瞧没个治好,儿媳妇那么年轻貌美,又有嫁妆,万一弄出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许家的脸往哪搁啊? 【想的真挺多!】让灌了满耳朵‘妇德妇道’,程玉终于步出医院,随许至忠往海城和春堂总辅了解情况的路上,她坐着黄包车,两眼闲闲看风景,顺手戳了戳狗子,【儿子出轨叫追求真爱,儿媳出轨就是‘破鞋’,许元章那老东西,洗脑洗的挺溜儿啊,你看那话说的,都快把贞洁牌坊按我身上了!】 【双标而已,正常操作,你又不是他亲生的,他肯定不向着你嘛。】狗子呲了呲牙。 【关键柳玉娘家里,她亲爹亲娘亲兄弟也没向着她啊!】回想记忆中,柳家人那些骚操作,尤其是她亲弟弟柳锦城跪舔‘前姐夫’的嘴脸,程玉一个没忍住,脸皮都抽搐了。 【但凡客户家里有一个靠谱的,就凭她的寿数,她的成就,人家干嘛来找你呀?】狗子一针见血。 程玉:【……】 【你说的好有道理,竟然让我无法反驳!】 边说边走,程玉和许至忠来到了和春堂总辅,唤来几家分店的‘幸运人士’——那些没让抓走关押的,程玉仔仔细细寻问,认认真真思索,最终,没拿出什么办法来。 毕竟,人家许元章都点她了,让她注意点儿,好生听辅子里‘老人’的话,别四处乱跑,给许家丢人……程玉当然要遵守。 怎么能求见的着关大帅?到底要拜哪门菩萨?得给出多少好处,人家才愿意放人?他们要如何跪舔,和春堂才能解封? 这些,程玉通通不管! 既然人家让她当泥菩萨,玉摆件,她便老老实实的高坐。一言不发,一语不出,肃手垂头,默默无声的注视着许至忠和辅里管事们,跟没头鸡一样跑城乱跑,撞的一脑袋……哦,不对,没 分卷阅读125 头鸡的话,是撞的一腔子大包,头昏眼花,茫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人家关家军不理他们。 不管跪哪路菩萨,递多少卷大洋,都求不开人家的大门。 关大帅太高冷了,许家人高攀不上! 泪流满面,和春堂懵怔怔,喝闭门羹喝的膀胱都要炸了,就再这紧要关头,程玉才施施然扔出一句,“要不,让我来?” “您,您来?少奶奶,您这么说,是有什么妙计吗?”许至忠满面恭敬,卑微的期盼。 “不敢言妙计,总归……呵呵,试试看吧。”程玉淡然轻笑。 狗子惊诧,【咦?大玉,客户是不认识关大帅的啊,一辈子都没接触过,你想要怎么试?民国时期的军阀厉害着呢,全都杀人如麻,你千万注意点儿,别阴沟里翻船!】 柳玉娘是小脚啊,真打起来跑都跑不掉的! 【溜儿,你放心,我是有人脉,有关系的人 ,我跟大帅府沾着亲戚呢!】程玉笑的直眯眼。 【啊?沾亲戚?我怎么不知道?】狗子一怔,赶紧翻看柳玉娘的记忆,仔细找了好几遍,最终狗眼懵怔,茫然道:【没有啊!我没找到啊,哪有亲戚?】 【有!】程玉断然,【真的有!】 【谁啊?】狗子追问。 程玉挑眉一笑,【你猜?】 【我猜?我上哪儿猜?柳玉娘跟关大帅明明没有关系,我都快把记忆珠嚼烂了!】狗子瞪眼,疯狂的挥爪子抓屏幕,【大玉,你别跟我卖关子,快点告诉我!】 【好好好。】见狗子急了,程玉收起调侃的心思,微微含笑,她认真的道:【溜儿,你忘了李曼语吗?】 【她?不是那‘真爱’吗?我记真真的啊,她是你任务目标嘛,我怎么会忘?但是……】狗子一怔,连声问,【她跟这事儿有关系吗?】 【当然有了,李曼语的奶奶跟跟关大帅亲妈是堂姐妹啊,这是多近便的血脉关系,多肯定的实在亲戚!】程玉笑说。 【呃……亲戚是亲戚,可跟你有什么关系?】狗子不解。 【李曼语和许令则是真爱,他俩都同居了,按眼下的规矩,她是板上订钉的许家人,哪怕不是通房,也是未来姨太太,而我,则是她正经主母,所以,她的亲戚就是我的亲戚。】程玉理直气壮的说。 【我,我,我……你这话说的,让我都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反驳……】狗子懵怔,声音都噎住了,瞪着程玉,它沉默好半天,徐徐叹出一口气,小声道:【大玉,你,不打算放过李曼语啊?】 【我记得挺清楚,你不是说过,这三个人的纠缠里,罪该万死的是许令则,他是良心坏了,彻底没救。而李曼语,就她本身而言,她并没有害人的意思,其实是受时代的影响,不过一个从犯罢了!】 按程玉的性格,这会儿扯上妾啊,姨太太什么的,狗子很清楚,她是不打算轻拿轻放的。 【李曼语……唉,那就是个糊涂孩子,处在民国时期,身受矛盾思想冲击,她这件事做的,说白了,是时代加注她的,算是环境错七,她错三,可是,溜儿,错三也是错啊!】程玉抿抿唇,叹息一声,【哪怕她不懂,哪怕她 天真,哪怕她确实觉得她在追求真爱,那是自由,那是天性,哪怕她本意不是想害谁……可,柳玉娘实实在在的,是被毁了一生的!】 【她十五岁嫁给许令则,当了五年的贤妻良母,替他守着家业,替他孝顺父母,她没做错任何事情,却被一朝毁去所有,她招谁惹谁了?】 【她苦苦支撑六十年都没站起来,她是真正的,且唯一的受害者,所以,哪怕是时代的错,又凭什么让她来体谅?】程玉微微垂下眼帘,唇角勾出冰冷的弧度,她道:【许令则和李曼语,他们都要付出代价,谁也跑不了!】 【行吧,你心里有数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狗子小声。 程玉笑了笑,目光暗沉。 —— 打定主意要把李曼语‘裹’进来,不能让她躲了清闲,程玉着手开始行动起来。 首先,七扭八拐找关系,她约见了海城大学的校长,又亲自出面,拜访许令则的同事——海城大学的某位教授,由这位教授牵线儿,认识了他班里的女同学……最后,辗转反侧的,让这位女同学把李曼语给约了出来。 城北莫海 分卷阅读126 西餐厅,程玉在那儿等着她。 这一日,天和日朗,万里无云,急着知道情郎消息,李曼语寻借口出门,甩掉贴身佣人,叫了件黄包车,直奔莫海西餐厅,一步迈进门槛儿…… “你来了,坐吧!”包厢里,程玉高居正座,抬头瞧见来人,她面无表情的指了指座位,淡声说道。 “柳太太!”李曼语垂眸,小心上前,谨慎坐下,抿着唇,“你,你找我做什么?”她眨着一双倔强而期盼的眼睛,小声问道。 自那回受了太大刺激,爸娘跟前说漏了嘴,她算是捅了大马蜂窝,炸的自己满头是包。李柏和李太太虽不是圣人,最起码的道德观念还是有的,他们又疼爱女儿,不愿她掉火坑里,死拉活拽想让她醒悟…… 只是,跟天下最最普通的父母一样,他们反对女儿畸恋的具体做法是——关她禁闭,断她联系,出门让人跟着,并,全天候,无休止的辱骂式劝她…… 于是,理所当然的,还处于青春期尾巴,多少有些叛逆的李曼语,让他们劝的越来越暴躁,越来越恼火,一点悔过 的意思没有,反到心生一股‘罗密欧和茱丽叶’的悲壮! 越发想见爱人了! “相公出事儿了,你知道吗?”丝毫没隐瞒,程玉干净利落的说。 “出事?什么事儿?”猝不及防,当头雷击,李曼语怔忡,脱口问道。 “他得了卒中之症,如今正瘫卧床上。”程玉沉声,微微顿了顿,抬头看了她一眼,补充道:“都是因为你!” “我?为什么?”李曼语眨眨眼,惊声喘息,“令则怎么会因为我生病?” “医院里,咱俩那次见面之后,我便问了相公,他没瞒着我,直接坦白了,确实是跟你无媒苟合到了一起……”程玉垂眸,余光瞧着李曼语的眼睛越大越大,满面激动,她冷哼一声,淡淡道:“他说什么对不起我,是个花心烂肠子的,三心二意爱上你,就跟你说的那套差不多,什么自由,什么真爱,反正是要跟我离婚……” “什么?令则他,他真的提了,要跟你离婚?”李曼语急声,眼里隐隐有些泪光。 “是,他说他爱你,不愿意委屈你,要光明正大,明正言顺的和你在一起。”程玉冷着脸说,嘴角勾出抹讽刺的笑,她道:“不过,你也别太得意,他话是那么说的,却也只敢在我面前张狂,守着爹娘,他是一句都不敢透露……” “够了够了,令则对我是真心的,他愿意为我们的未来拼博,想要给我一个‘光明正大’,我就心满意足了,他爸爸妈妈不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努力,不要紧的,不要紧的!”李曼语捂着脸哭,感动的不能自已。 程玉看着她那模样,真真觉得两边肾都疼,深深吸了口气,强忍住揪她领子,扇她耳光的冲动,她冷笑着讽刺,“可惜啊,你们努力不了了!” “你忘了吗?相公瘫痪了,因为你的原故。” “那天跟我摊了牌,他是想去找你的,只是碍着腿脚不方便,就只打了电话,但是不知为了什么,怎么打都没人接,你家里还有人臭骂了他一顿,他私心着想,估摸是你们俩的烂事让你家人知晓了,又急又怕,他一个没控制住,直接中了风,如今已经瘫儿床上,神志都不清了!”程玉垂眸,强忍下兴灾乐祸的表情,做出副悲伤模 样。 “令则他,他……”到底是年轻,程玉又编的合情合理,李曼语根本没怀疑,径自全信了,心急如焚,担忧不已,她眼眶泛红,拳头握的死紧,身体颤抖着站起来,哽咽着问,“柳太太,令则的情况严不严重?医生怎么说?国内能不能治……” 虽然不懂医术,可她知道,卒中是很难治的病,无论中医西医,似乎都没有太好的治疗方案,但,但令则是她的爱人啊,他如此年轻,拥有如此才华,怎么能少年早疾,从此困居病床? 他本是大鹏鸟,理应翱翔天空的啊! “你该知道的,家里老爷子是太医出身,伺候过皇上和娘娘,医术很是不凡,相公的病,按理他老人家该是有主意的,可相公是家里独子,他骤然急病,老爷子没承受住打击,同样病倒了,还是心脏上的毛病,劳累不得,刺激不得,我们谁都不敢打扰他,相公的事儿,就暂时拖下来了。”程玉轻声,眉头微蹙。 “许,许伯父也病了?”李曼语咬唇,脸色惨白。 “是啊!要不说你是丧门星呢,不过跟了我相公半年光景,便生克我许家老少两个当家……”程玉冷哼,面现愠怒。 分卷阅读127 李曼语喘息着,心里又挂念又担忧,根本反驳不出什么来,满面通红,强忍下羞辱感,“柳,柳太太,我想见见令则……”好半晌,她小声哀求。 “见?你见他干什么啊?”程玉心中一提,微微眯起眼睛。 “我,我想照顾他,想陪着他。”李曼语抽泣,泪眼朦胧的说。 她是真心爱许令则,一心一意的想伴着他,跟他一起度过难关。 但…… “呵呵,李曼语,你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哦,不对,你早跟我相公野合,算不上‘黄花’了,但,也算有家有业,有爹有娘,不是没姓没名的歌伎舞女,怎么能凭空住进我家里?照顾我相公?”程玉眉头一挑,冷眼上下打量着她,口口讽刺,“你算是哪一道呢?婢女?通房?妾室?还是什么旁的……” “我,我……”李曼语满面胀紫,喃喃道:“我是令则的爱人……” “你得了吧,我许家是老派风气,不认你们那西洋套儿,且,先不提我们家,只说你的爹娘,单 瞧你让他们关的把我相公都急卒中了,想来他们肯定也是不同意你们的,所以,什么爱不爱人?你跟我酸嚼显摆是没用的,不需我多言什么的,两家长辈就能把你们这对儿小鸳鸯的翅膀毛儿薅干净,打的你们东南西北都不分……”程玉嗤声。 “啊?那,那我该怎么办?”李曼语茫然喃喃。 “怎么办?我来给你指条明路啊!”程玉勾唇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卷书册,‘啪’的往桌子上一扔,她用下巴点了点李曼语,诱哄道:“来,你把这个签了吧!” 第七章 玫红色方格桌布, 白瓷烫金咖啡杯,包厢里飘荡着优雅的小提琴, 透过磨纱玻璃, 来来往往的全是西装马甲小领结的服务员,在如此洋化, 如此时髦的西餐厅里,程玉甩出的‘东西’,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那么格格不入! 几乎有些刺眼了。 “这,这是什么?”李曼语双手捧着,看看那东西,又看看程玉,好半晌,怔怔发问。 “不认字吗?纳妾婚书啊!”程玉理所当然的回, “我已知你不是胡说八道,我相公又那么挂念你,我当然要替他把你纳进门了!” “可是, 可是我, 我们是自由恋爱的!!”李曼语愕然喊。 “我知道啊, 没不让你们自由, 不让你们恋爱啊!”程玉挑眉, “我自认是个大度的主母,你进了门好生服侍相公,让他能静下心来好好养病, 我便算你一大功,你们想怎么爱怎么爱,愿意怎么自由怎么自由,你放心,我不会管的!” “额,我不能当小……”我和令则是平等的啊! 什么妾不妾? 李曼语满面惊怒。 “聘者为妻奔者妾,你和我相公无媒苟合,贞洁都没了……李曼语,我愿意亲自来迎你进门,已是看在你的确是良家女子,相公又真心爱你,我想让他病时心情舒快些,才会同意妥协,你不要得寸近尺!”程玉哼声,斜眼打量她,“至于你和相公说的什么离婚不离婚?你要当大妇……” “呵呵,别开玩笑了!” “我嫁进许家五年,上孝顺公婆,下照顾夫婿,家里家外打点的妥妥当当,又给老爷子和老太太守过孝,七出之条一条未犯,相公哪来的脸休我?” “且,我柳家自来有训,族里只出守节妇,未有和离女,相公活的好好的,我怎会大归回家?更别说,眼下家里正遭劫难,药铺也出了事,这等风雨飘摇的时候,就该齐心协力共渡危险,和哪门子的离啊!”程玉扬声。 那意思很明显,绝对不可能同意离婚。 柳家女——只有丧偶一道,没有合离的说法儿! 把话斩钉截铁的往那儿一撂,李曼语瞬间怔住了,默默看着她,一句话没说。 到是程玉谈兴不减,含笑挑眉, 她道:“当然,哪怕你跟相公有了肌肤之亲,但如今不是前朝了,讲究个甚的新规矩,封建归封建,你要真不想进门做姨太太,嫌相公瘫痪了,我也肯定不能强迫你,终归你有好爹好娘,不怕嫁不着体面人家,只是,我想你口口声声和我相公是真爱,大姑娘家家脸都不要,一副不顾千难万险都要跟他的模样,便琢磨找你出来,好生问问你……” “到底进不进门?”她一字一顿,连声追问,完全不给李曼语片刻考虑时间。 分卷阅读128 “我,我……”终归是个没见过大市面的小姑娘,被程玉咄咄逼人的态度唬住,李曼语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的思路走……然后就歪了! 彻底走进‘是否进门’的死胡同里,根本拐不出来! 而……唉,不得不说,哪怕程玉的口才不算顶尖儿,但唬弄小姑娘还是手捏把拿,西餐厅包厢里,两人促膝长谈三个多小时,最后,天色已经擦黑儿,太阳都要落山的时节,李曼语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几乎是颤抖着,在纳妾婚书上写下了她的名字。 还按了红手押呢! 没办法啊,她不按,程玉就不让她见许令则,又口口声声要亲自把她送回家,跟她爸妈好生说道说道‘野合’的事儿,请她爸妈把她赶快发嫁……被挤兑到墙角,李曼语着实没了主意,糊里糊涂的把自个儿给‘卖’了! 纳妾婚书一签,从此,她就是板上钉钉,跑不了的许家姨太太了! —— 好不容易甩了佣人跑出来,连纳妾书都签了,李曼语自然不愿回家,而是三催四催的想见许令则,对此,程玉当然是欢迎的,叫了辆黄包车,直接把她带回了许公馆。 那里,许元章病着,许令则瘫着,合府神智清明的,只有许太太一个。 眼见儿媳妇带回个大姑娘,她肯定是要问的,然而,就许太太那点本事,程玉简单应对了她两句,含糊下李曼语的家世,只说她是许令则养的外室,因多日不见找上门来,而她想着,许令则行动不便,她又因和春堂的生意见天奔波不着家,索性把外室纳进来,让她贴身照顾许令则,也是方便些。 对此,许太太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满口称赞‘儿媳贤德’,毕 竟,许公馆虽则佣人不少,可许令则个一百多斤的大男人,他还瘫痪在床,男仆照顾着不舒坦,女仆伺候着不方便,这会儿突然有个‘屋里人’送上门来,绝对是想磕睡从天上掉枕头,在没那么妥帖的了。 欢欢喜喜把人接纳下,许太太连许元章都没告诉,就直接把人安排到许令则屋里了。 而李曼语呢,她早让程玉忽悠瘸了,答应暂时瞒下家世,又着实惦记许令则,便一头扎进房里,坐床边默默望着‘情郎’,吧哒吧哒掉眼泪。 那模样,跟小寡妇守尸一样! 把个程玉给膈应的啊,两个肾一块疼! 捂住快被闪瞎的狗眼,她大步离开,转身上了楼,直接找到许元章,避重就轻的把李曼语的来历说了说,而许元章呢,他本就病的半死不活,家里又乱糟糟的都是事儿,哪有心思管儿子的‘艳情’?匆匆回了句‘知道’,便直接打发程玉离开。 程玉:我声明啊,这不是我没说明白,是你们不想听! 应付完公婆,看着李曼语坐房‘守尸’,色色安排妥帖了,她施施然甩甩袖子,便径自回房休息了。 【大玉,你拿了李曼语的帖子,是打算明天拜访关大帅吗?】眼见程玉洗漱完毕,换衣裳躺床上了,狗子出声问。 【对啊。】程玉边缠裹脚布边点头。 【哦,那行,反正你小心点儿。】狗子忍不住叮嘱,复又沉默好半晌,到底没忍住,小心翼翼的问她,【那个……咳咳,大玉,你把李曼语弄成许家姨太太什么的,算不算诱拐良家妇女啊?你要小心人家爹告你哟!】 【我记得她家里挺有势力的,她爹是个官啊!】 自古民不跟官斗,一个闹不好让李家人送‘进去’怎么办? 狗子狗脸担忧。 【溜儿,没事的,你不用害怕,拐卖不拐卖的,我明天不就去解决了吗?】程玉放下裹脚步,微微一笑。 【啊?解决什么?】狗子惊诧。 【李曼语她爹,叫李柏的是财务局副局长,海城里,他是高阶官员,民国这时期,国家内敌外患的,军阀和政府是绝对不能得罪的顶尖人物,不管是许家,还是柳家,论身份地位,其实都比不上李柏,就我目前的情况,按理不 该招惹他,只是……】程玉顿声,挑了挑眉,【柳玉娘的任务,李曼语是主要目标之一,地位完全跟许令则持平,甚至更甚,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放过她,肯定要把她扯进来的。】 【李家是我的‘敌人’这一点,我早就明白,对他们,我自然是有打算的。】 【观柳玉娘的记忆,李家的当家人李柏不过小商人出身,能有今天的地位, 分卷阅读129 李家能风光如此,跟他的才华啊,能力啊,完全没有任何联系,所依所靠无非关大帅,所以……如果我能把关大帅拉到我这边儿,让他成为我的靠山,那无论李家、许家,甚至柳家,对我来说,都不足为惧了。】程玉微微一笑。 【可是,大玉,关大帅跟李家是血缘亲戚,有亲妈挂勾呢,你怎么把他拉过来?】狗子咧着嘴,小耳朵支愣着,狗脸不解,【尤其,许家刚卖了假药给人家,你们现在是敌对关系啊!】 【溜儿,你听没听过一句话?这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只要我给关大帅带来的,是李家的十倍,百倍,他又怎么可能不靠向我呢?】程玉挑眉,漫不经心的说。 【十倍?百倍?这,这……大玉,你要对关大帅做什么?眼下的情况,你跟人家一点关系都扯不上,甚至还大大得罪过他,你拿什么给他十倍?百倍?】狗子迟疑,瞪大狗眼,尖叫道:【你不是要搞什么骚操作?给人家下毒吧?】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跟你说,此方天地里,关大帅是驱除外敌,改变帝制的重要人物,你绝对不能乱来啊!】 程玉斜了它一眼,哼声道:【谁要乱来了?我是多正直的人,怎么可能做下毒这种事!人家是大帅啊,是海城军阀,手下握着三个省,我哪有机会能下毒?】 【不可能的事儿!】 【不是不想下,关键是没有机会吧!】狗子小声吐糟。 程玉恍若未闻,继续道:【我是要堂堂正正跟他建交,是跟他相互协作,共同进步的人呐!】 【进步?咋进?】狗子茫然,一脸懵懂。 【这个嘛……】程玉嘿嘿一笑,用手拍了拍床头,断然道:【我——要‘包养’他!】 扔下一句把狗子吓尿的话,程玉转头躺下睡着了。 把狗子给急的啊,又是疑惑又是好奇,百爪挠心了整整一晚上,又嚎了半宿,可惜,程玉如若未闻,根本没理它。 直至次日清晨,一夜好眠,程玉抻着懒腰醒来,先是洗脸换衣裳,又陪着许元章和许太太用过早餐,顺便瞧瞧守了一夜的‘尸’,眼睛哭的跟金鱼一般的李曼语…… 【这是真爱啊,天崩地裂都不能分开,生离死别都不能阻止,区区瘫痪而已,那算得了什么?根本不放在眼里,他们终于能相爱相守,永生永世……嘤嘤嘤,太让人感慨了!】站门边儿往里望,那一坐一卧的一对儿‘碧人’,把程玉给的感动呀,眼泪汪汪的。 【大玉,我仿佛觉得……你在讽刺他们!】狗子听的直嘬牙花子。 【你这个‘觉得’,呵呵,很准确!】程玉耸肩,抬手把李曼语叫出来,叮嘱了她几句,随后,便出了门,坐上黄包车,直奔海城市政府。 那里,是关大帅的‘大本营’! 军政一家,北方三省里,关家军一手遮天。 绝对的大粗腿! 穿街越巷,一路急奔不停,黄包车很快来到了市政府门前,岗楼里,有数列步军严守,都端着长木枪,正来来回加的巡逻…… “行了,停下吧!”程玉出声。 “哎!”拉黄包车的车夫应声,把车拐到待角。 “你且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程玉颤微微的下车,转头叮嘱。 “哎呦,这位太太,这地介儿我们不敢随便候着,兵大爷看见要抓的,您要是还用我,烦您多走几步,我在那儿等您。”车夫哈腰陪笑,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路灯。 程玉瞧了一眼,点头道:“那行,你等着吧。”随后,便施施然往政府大门走去。 车夫目送她离开,蹲身拉起车离开。 而程玉呢,踮着小脚儿磨磨蹭蹭来到岗楼,想当然让卫兵拦住了,不过,李曼语给的帖子在此时发挥了作用,她是关大帅的外甥女,偶尔会陪李柏过来,她的帖子,卫兵是认识的,便接下进门给通禀了一声。 静坐岗楼里,程玉候了半个小时左右,卫兵回转告知:关大帅答应‘召见’她了。 【瞧个 正脸儿都这么费劲儿,你还想‘包养’人家?】狗子忍不住出声。 程玉翻翻白眼,都没顾上理它,整整衣裙站起身,跟着卫兵进了政府大楼,迈过门槛,她踩着小脚儿,艰难而痛苦的爬上三楼,嘴角挂着笑,心里骂着娘的来到市长办公室门口。 分卷阅读130 卫兵停步,伸手叩门。 “进来!”办公室里,有声音传出。 “您请吧。”卫兵转头轻声。 程玉见状连忙道谢,从袖口掏出纸票递过去,一番推让之后,她迈步走进市长办公室——那是个二层套间,里头还有一道门,门前办公桌坐着个穿中山装的男秘书,梳着油亮背头,一眼瞧见程玉,他先是仔细打量,随后皱了皱眉。 程玉含笑,递上帖子。 男秘书接过,着重问了几句,程玉自然没有隐瞒的道理,把身份来历‘交代’的清清楚楚,而那男秘书,看表情明显知道许家的事儿,早等着有人来求,只是万没想到,来了个小脚女人! 满面迟疑犹豫,他思量许久,最终,还是没拦她,而是帮忙通报了。 毕竟,许家卖假药这事儿总得解决,押人不是正道,自家大帅要的是‘真金白银’! “许少奶奶,我家大帅有请!”去而复转,男秘书做了个请的姿势。 “多谢您了。”程玉笑了笑,深吸口气,大步走进里间,抬头第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办公桌旁边,正端着茶杯的关渠,关大帅! 那是个英武的男人,身躯高大,双腿结实,膀臂纠结,胸肌隆起,一身合体军装透着那么股子阳刚气质,好似盛气凌人,又仿佛傲视天地。 【哎呦,这个好,看着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纯的!】狗子突然出声。 【溜儿,你内涵谁呢?】程玉抽了抽嘴角。 狗子皱了皱小鼻子,嬉笑道:【你猜!】 【我不!】程玉哼声,脚步不停,几步来到关渠面前,微微福身,轻声道:“柳氏玉娘,见过关大帅!” “你是许家少奶奶?”关渠抬头,神色有些复杂,直勾勾盯了她好半晌,才出声寻问。 “回禀大帅,正是。”程玉含笑。 “嘶!”关渠抽气,表情不太好看,一双鹰眸上下打量她,半晌,突然骂了一句,“许家男人 死光了吗?都缩卵子里了,怎么推个娘们出来?” 自古养军就是吞金,手握三个省,麾下数十万,又是粮晌又是枪炮,关渠那大洋花的海了去了,正上天下海的想抠银元,如今,和春堂敢卖假药给他,他本打算不把人挤出屎来就不罢休,但是…… 许家派了个娘们来见他! 这,这,这……怎么弄? 娇滴滴小脚儿媳妇,吹不得打不得啊! “回禀大帅,外子不幸遇意外,卒中而瘫。翁公老迈年高,忧子而心疾,如今重病卧床,家中实无他主,仅余小妇人一个,冒昧求见大帅,还请原谅则个。”程玉垂头,柔柔絮语。 一派大家闺秀的雍容姿仪。 把个关渠看的直嘬牙花子,他是土匪出身啊,生平最不会应付这种文绉绉的女人! “许家人不知死活,居然敢卖假药给老子!老子帐下的兄弟都是杠枪跨马,征战沙场的主儿,伤药是关系性命的大事,你们也敢弄虚做假,当老子是泥捏菩萨,不敢杀人吗?”关渠吹胡子瞪眼,握拳把办公桌砸的‘啪啪’做响。 “哎呦!”程玉忍不住捂唇,身子抖了抖,仿佛吓着了。 关渠:…… 瞬间噎声,恨的直拍大腿! 正所谓:好男不跟女斗,今儿来的要是许家男人,不拘老少,哪怕是个管家呢?他都能活劈了他们,把许家连窝端掉都不成问题,可这小娘们儿,她,她,她…… 她会哭啊! 大老爷们欺负女人,好说不好听的,他真是下不了手! 到不是怜香惜什么玉,而是,这是原则问题! “大帅,做假之事,的确我家过错,小妇不敢有半句狡辩之词。”程玉柔声,一双水眸虚虚瞧着关渠,软软道:“如今,家国不稳,外忧内患,您之所为,俱是保家卫国的大业,着实英雄了得。我等民众能安稳度日,都是仗您之利……” “和春堂敢对您做假,这是丧尽天良的大孽,莫说什么关铺抓人,您就是杀光了他们,我们都不会有一句怨言,这是他们罪有应得。但是,大帅,抓人关铺……解决不了问题啊!” “今日当着您的面儿,我不辩解什么‘假药是分铺掌柜所为,我们本家不知情’,那不过是推脱之 分卷阅读131 言罢了,我只想跟您说,我是带着诚意来向您赔罪的。” 程玉轻声,满面郑重,“和春堂百年老字号,自立铺来奉行的便是‘假一赔十’,我愿意献上十倍银元,以求大帅谅解。” “十倍?呵呵。”关渠粗声,扬了扬眉头。 和春堂的成药自来卖的很贵,当然,效果也是好,此回第六军团购了五千银元的伤药,十倍的话……嘶,确实是不少了! 只是…… “你把老子当叫花子?我缺你那几万现大洋?”关渠瞪眼冷笑。 他要的从来不是赔偿,他是想硬抢! 就是……呵呵,说白了,许家的和春堂,内外十七家,他一家都不愿意放过,通通想要! 毕竟,打仗嘛,打的从来都是后勤,而药品惯来是后勤里重要的一项。和春堂是百年老字号,以药效佳和价格贵著称,许元章又是老牌官员,哪怕落魄了,都不太瞧得上土匪出身的关渠,他手里那些真正能保命的珍品,自来轮不上关家军。 这……关渠怎么可能忍? 自然要下手的! “大帅,我知道您不缺洋元,这十倍赔偿乃和春堂的规矩,并不是想求您谅解,分铺掌柜欺骗军爷们的罪过,您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是关是杀,都由您来定夺,没有我置疑的道理。只是,错是我们的错,我还是想补偿的,不为您原谅,就是求个心安而已。”程玉轻声,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了过去。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前这小媳妇儿温声细语的,不恼不怒,笑语盈盈,话又说的那么好听,那么顺耳,哪怕关渠满腹算计,一心琢磨强抢人家产,都没好意思直说出来,而是皱了皱眉,直直看着那东西,手掌动了动,但没接过来。 毕竟,从小媳妇怀里掏出来的,他横眉愣眼伸手拿……不合适吧? 男女有别嘛! “大帅,您接着啊。”程玉出声催促。 关渠挠了挠头,俊脸微红,幸而肤色重看不出什么,“咳咳咳!”扯着喉咙咳了两声,他犹豫的接过来…… 哎呦,捂的还挺热呼~ “这是什么啊!”面颊发烫,他粗声问。 “自然是好东西。”程玉勾唇一笑,“大帅您仔细瞧!” 关渠就垂眸,瞪眼看着 。 那是个圆柱型的半透明瓶子,两扁指宽,一竖指高,顶上带个喷雾的嘴儿,用手晃晃,里头隐隐有些‘哗哗’响声,听起来像是装着液体。 “什么玩意儿?外国香水?”他扬眉问。 毕竟,这外观真的很像。 他娘经常用呢! “给您带的,肯定不是香水啊。”程玉失笑。 “那是什么?”关渠粗声。 “自然是——药!”程玉郑重回答。 第八章 看着明明是香水的东西, 拧开盖子里头汪汪一瓶清液,打鼻子一闻到是有股药香, 但……这清汤寡水的, 无论关渠怎么看,都不觉得像药品! 反而更接近燕窝粥的质地。 闻起来都像! “这是什么药?你这小媳妇儿……”别是唬弄老子吧? 关渠握着瓶子, 一脸怀疑的看着程玉。 “大帅,看您这话说的,我此回前来是给您赔罪的, 讨好都来不及呢,哪敢骗您呐!”程玉摊手,笑着解释道:“这真的是药,而且,还是我许家几辈子传下来的秘方,对外伤有奇效。” “奇效?什么奇效?”关渠挑了挑眉, “比第六军团订的那批还好?” “那是自然,第六军团订的不过是普通药剂,跟此药比, 效果一天上, 一地下, 您要是不信的话……”程玉抿唇, 直接出言推荐他‘验证’一番。 “验?怎么验?”关渠俊脸皱成一团。 “那个, 呵呵,您稍微牺牲一下呗。”程玉歪头,伸手指了指他腰间匕首, 微微一笑。 那意思表现的特别明显:割一下啊! “呃……”关渠扬眉,看看手中药,望望腰间刀,又侧目狠狠剜了程玉两眼 分卷阅读132 ,思索片刻,他侧头高声喊,“警卫员呢?给老子进来一个!” “是,大帅!”外头,有个扎黑皮带的男人应声而入,向关渠敬了个军礼,“大帅?您有什么吩咐?”他恭敬问。 “来,胳膊露出来!”关渠拔出匕首。 “大,大帅?您,您这是……”要做什么?警卫员下意识后退两步,面上表情有些惊恐。 “嘶,你他娘的跑什么?老子又不是宰你,割个口子而已,大老爷们怕什么?”关渠粗声,一把薅过警卫员,撸起他袖子,对着胳膊就割了下去,血‘呼’的一下冒出来,顺着手肘滴滴哒哒往下趟。 警卫员的脸皮抽搐一下,表情微带痛苦。 关渠没管他,拿着瓶子往下薅盖儿,然而,脸都红了,居然没薅下来! “大帅,拧拧拧,这是螺丝扣,您拧!”程玉小声提醒。 “不用你说,老子知道!”关渠俊脸微红,手下用力。 依然没开! “反了,往右拧!”程玉提醒 。 关渠话都不出了,转过脸把瓶子拧开,皱眉看着那喷嘴儿,叨叨念道:“这他娘的真不是香水吗?”手下却是不停,把喷嘴对着警卫员的胳膊喷了两下,雾水喷出,飘浮着罩住伤口,静静的,约莫一、两分钟左右,他眼睁睁的看着那道血痕渐渐收口,片刻,血——竟然止住了! “大帅,没那么疼,已经不影响行动了!”警卫员小声。 “嘶……”关渠抽了口气,表情郑重起来。 手里捏着那瓶子,他神色复杂,打杖摸枪杆子的人,药有多重要,他在明白不过,否则也不会找机会对许家下手,想收服他们,但如今…… 秘方啊? 关渠沉默了,好半晌,他突然出声,“这东西,许家有多少?” 毕竟:秘药秘药,珍贵是肯定的,要是就那么一瓶两瓶,不能大规模生产的话…… “大帅,看您这话说的,我敢来找您,这白药嘛,自然是您要多少,就有多少了!”程玉含笑轻声。 “价格几何?”关渠追问。 程玉便道:“虽则此药价值珍贵,然,我此番前来,是给大帅您赔罪的,所以,第六军团订的伤药何价,此药便何价,我绝不上涨一分一厘!” “哦?许家的事儿,你能做主?”关渠挑了挑眉,不大相信。 许元章那老东西,他是接触过的,最是迂腐不堪,和春堂的事儿,他儿子和他媳妇都不能插一句口呢,眼前这小媳妇儿能做主? “只要大帅您愿意支持我,有个甚不能做主的?”程玉微微一笑,若有所指。 “你让我支持你……”关渠拧眉,伸手摸下巴,他啧啧有声的上下打量程玉,“怎么着?你这小媳妇儿还有野心,是想利用老子不成?” “大帅,看您这话说的,什么利用不利用,咱们不是合作吗?您整治和春堂,无非是因为想要个稳定的后勤,而家翁不识趣儿罢了,但是,和春堂是药铺,跟那一般二般的不同,能扬名国内,靠的其实是许家三十七道秘方,您封铺子,关掌柜,不过解解恨罢了,用处当真不大。”程玉轻声细语,柔柔道:“家翁的性格,您接触过,应该有所了解,最最老派不过的人!” “你要是硬逼他,一个闹不 好他脾气上来,直接玉石俱焚了……和春堂卖假药给您,损就损了,那是罪有应得,不足为惜。可您和您帐下兄弟端枪抗敌的时候没了好药,那不是可惜吗?” “您是玉石,许家是瓦砾,这份儿同归于尽的,想想我都替您不值啊!”程玉苦口婆心的劝,“到不如,您这会儿抬抬手,放我一马,自此把和春堂收归麾下,却是两相合宜!” 关渠听着,眉眼都舒展了,咧嘴笑道:“哎呦,你这小媳妇儿嘴角真甜,挺会说话啊,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空口白牙就把老子捞你身边,让老子给你站队……” “这就算了,你还左右讨好,和春堂你捏着,老子的好儿你卖着,许家还得感激你帮他们解了围,就连药铺那些大夫都要承你的情,嘿嘿嘿,算的到是精明!” “那,大帅您接不接受我卖的‘好儿’?愿不愿意帮我站队啊?”程玉半点不惊,反而笑眯眯的问。 关渠闻言,不由冷笑一声,眉头高高垄起,他厉声道:“你这小媳妇儿好大胆子, 分卷阅读133 都算计到老子头上了,还有什么好问的?老子我……” “当然是愿意啊!” “有好处可捞,老子为什么不愿意?你们许家谁当家?爷们是不是死干净了?跟老子有什么关系?小娘们,你只要能跟老子保证,和春堂的药,你说的那些个秘方,从此之后无限量供应给老子,老子就给你当靠山!”关渠高声。 程玉垂眸,袖口探出白嫩柔荑,“大帅,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关渠伸出粗糙大掌,狠狠拍了她一下。 他那手是拿枪握鞭的,骨节分结,筋肉纠结,打眼瞧起来跟铁钳子似的,使足劲儿来这一下,程玉细皮嫩肉的哪能受得了,嘴角一撇,她猛地抽回手,口中痛呼,“哎呦,疼死了……” “大帅,你瞧我哪儿不顺眼?直说就是了,我肯定会改的,何苦背地下这黑手,您看您把我打的?”她蹙眉,埋怨着把手递到关渠眼前。 十指纤纤,细如葱白,仿佛玉雕般的手背上微染薄红,像抹了胭脂一般,看的关渠眼都有些直了,面色微哂,他抻了抻领口,“那个,那个,老子不是故意的,是你太娇滴滴了,我都没使多大 劲儿,这,这……呵呵,呵呵……”他嘴里含糊着,眼神到是很诚实。 根本没躲! “我是女子,哪能跟大帅您比啊!”程玉轻唾。 关渠挠挠头,嘿嘿笑着。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沉默了片刻,关渠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他俩明明是谈正事儿的,怎么莫名其妙的岔路了? 这小媳妇儿挺邪兴啊! 关渠皱起眉头,别过脸来咳嗽一声,“那,那个,许家大奶奶,你今儿来见老子,拿的是我外甥女的帖子,你跟她认识啊?” “您外甥女儿?哦,是说曼语吧,她是我相公的学生。”程玉垂眸,避重就轻的回。 “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许家那小白脸儿是个教授啊!”索性,关渠不过是想转移话题,到没细追究,一说一带过去了,两人重新聊回了正事儿。 白药产量?何时放人?靠山具体怎么当?需要合作到什么程度…… 絮絮聊聊,你进我退的,时间如流水飞过,很快到了正午,两人相约到楼下西餐厅吃了午餐,又起兴喝了些红酒,古话说的好:酒杯里见真章儿,国人的交际多在饭桌上,一顿牛排啃了两个多小时,循序渐进,两人眼见着熟悉不少。 玩笑都开起来了! 友好而和谐的结束了午餐,关渠亲自把程玉送出了餐厅,并且很热情的要用军部的吉普车送她归家,当然,被程玉婉言拒绝了,两人含笑挥别,叫了辆黄包车,程玉坐上径自离开。 西餐厅门口,关渠看着她的背影,直至拐过街角瞧不见了,才眯了眯眼睛,用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自言道:“这小妞儿挺有意思,老许家摊上这样一个少奶奶,是要完呐!” “许元章那老东西迂腐了半辈子,临老临老儿媳妇当家,至于许小白脸儿,瞧这小媳妇一言一行,嘿嘿嘿,他头上颜色恐怕要保不住……”刚从匪转兵那会儿,关渠曾想过收服和春堂,结果让许元章给撅的啊,完全不知今昔是何今。如今眼瞧许家要倒霉,老少两辈齐齐躺下不说,竟出了个娘们当家,且,这娘们野心不小,却又愿意服他…… 把他给美的啊,眼睛都眯起来了! “哇呀呀呀,时运来了挡不住,本来想杀鸡敬个 猴,顺带啃口肉儿,没想到公鸡梗脖儿,母鸡呼扇着翅膀飞院里,老子就是命好啊……” 且不提关渠那儿美滋滋,半夜做梦笑出声来,单说程玉,坐着黄包车一路不停,她很快回到了许公馆,那里,许元章正吊着氧气瓶等她呢! “玉娘,见着人没有?情况怎么了?”一眼看见程玉,他摘下氧气罩,连声追问。 “爹爹,见是见着了,关大帅也答应放人,只是……”程玉并不隐瞒,添油加醋的把她和关渠订的条件说了,“……他要银元,要铺子,要赔偿,要咱们俯首称臣!” “人家跟我提了,咱们得送上十万现大洋,他才愿意把关的人给放了。十七家和春堂价格减半供应药物,他就能把铺子封条撤掉,且,他放人开铺的一月内,咱们得给他送上第六军团订下伤药的两倍,否则,他说了,这是他的地盘,他会让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挨枪子儿!” 分卷阅读134 程玉小声,做出副害怕的模样。 “啊?这,这!关渠,土老巴子是真狼性啊,生生要许家半条命!唉……早知道他能起来,当初我就不该把他得罪的太狠,只是,他一个坐山土匪,大字不识一萝筐的东西,就带着那么几百人,几条枪,竟能闯出一番天地!谁有那前后眼,想到他能得势,如今算是毁了,他这是记恨我啊!”许元章急的直拍大腿。 “爹,恨不恨的,总归都这样了,您还是先琢磨琢磨,他要的东西您给不给吧?”程玉提醒。 许元章汗都下来了,“给?我拿什么给?他要十万银元,我,我砸锅卖铁到是拿得出来,可伤药,我哪里拿得出来?” “两倍,他要的太多了!” “老爷,海城几家铺子里的不够吗?”许太太急声追问,“要是不行的话,拿别处的调用一下啊?” “太太,咱们铺子里的伤药是老爷祖传的秘方,价值不菲,从不备那么多。此回关大帅要的,咱们十七家铺子掏干净了都供不上,恐,恐怕……哎呦,得另买生药现配了!”许至忠急急插话。 “那就买,不用担心银子,不行拿我的嫁妆补!”许太太高声。 “买到是行,但谁去啊?”许至忠抹了 把汗。 许元章脾气毒性,自让大总统轰回家掌管生意以来,甚事都是一把抓,从不放下半点权柄,和春掌原本几个老掌事的,都让他用各种理由‘请’走了,他自行独揽大权,往年他身体好好的,什么都能做的时候自然无妨,可如今…… “药市儿远在青县,哪怕坐火车都得三天光景,咱们谈的是大买卖,且得耗心神,老爷这身体……少爷那情况,太太,要不您来?”许至忠苦着脸。 “我?不行不行,我不行,我不认识生药。”许太太连连摇头。 “我,我去,哎呦!”许元章勉强起身,刚把手举起来,结果不知伸到了哪儿,脸色瞬间就绿了,两眼一翻,歪歪斜斜往后倒。 许太太吓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赶紧扶住他,拍他胸口给他顺气儿,一叠连声劝他,“我的老爷,您消停点吧,你去什么去?明明连床都下不了的……洋医生让你静养,你自个儿也说了不可善动七情,怎么挂颜挂相的?” “令则已经那样了,眼看着不中用,咱们家就你一根顶梁柱,你要是倒了,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咋活?你就听话吧!” “我,我……”许元章不甘的喘息,脸越来越青,吓的许忠至急步给他端水倒药,硬吞了两颗护心丸,多多少少的,他才缓过来点儿了。 “爹,娘,要不然,还是我和至忠叔去吧。”一旁,看够了热闹,程玉才声开口。 “你?不行不行,玉娘,你一个小媳妇,哪能天南海北的跑?咱们家没有那样的规矩……”许元章闻言连连摆手,扬起眉头断然拒绝着,但,在程玉无言的目光中,声音越来越低。 “爹,规矩不规矩的,我帐都盘了,大帅也见了,横不差买药这一糟儿。”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呀,“更何况,不拘是给送银子,还是送药,人家关大帅指名道姓让我出面,无论怎么着,我都是躲不过的。”程玉苦笑。 “这……”许元章怔住。 “玉娘,你不是跟至忠一块去的吗?左不过露个面儿,让人知道咱们许家出了主子,怎么?关大帅为何不跟至忠谈,到要让你个妇人做主?”许太太惊声追问,语气有些莫名。 程玉抬头瞧她,淡淡道:“ 娘,和春堂的事儿,至忠叔不过管事而已,关大帅那等身份怎会见他?自然是跟我谈的,至于为何让我出面,那我便而知了。” “太太,老奴可是没见着关大帅的金面,这条件都是少奶奶谈下的。”许至忠赶紧解释。 许太太惊疑,眼神一时游离。 到是许元章冷笑一声,“玉娘是个女子,久居后院,见识不广,关渠那土巴子唬弄她,自是比唬弄忠至来得容易。” “这,这样啊!”许太太讪讪,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刚刚,她有点想歪了! “老爷,不管关大帅让少奶奶出面所为如何?咱们如今都惹不起人家,您,您就暂时认命,先把眼前这关过去在说吧。”许至忠苦口婆心。 闻言,许元章沉默了,好半晌,他转头看程玉,叮嘱道:“玉娘,你好生跟着你至忠叔,有事跟他商量,我会写封 分卷阅读135 条子给你,你按上头的办就是。” 他妥协了! “哎,我知道了。”程玉点头,复又问道:“不过,爹,那十万银元,关大帅还等着要呢,您看什么时候能给我,我好给人家送过去。” “这,你,你先等等,那不是小数目,我得筹备啊!”许元章咬牙切齿的说。 程玉叹气,两手一摊,“爹,银元不是我要的,我到是愿意等,可是人家大帅明说‘越快越好’,什么时候收银,什么时候放人,我……”说了不算啊! “好好,催命的鬼,我砸锅卖铁给他!”许元章恨恨,脸色惨白,双眼看着又要往上翻。 “哎呦,老爷!” “他爹!”许太太和许至忠惊呼,齐齐扑上前,喂药的喂药,拍胸的拍胸。 程玉站旁边瞧着,很快许元章就戴上氧气瓶,躺那儿喘上了,左右没她什么事儿,劳累一天,她也挺疲的,便开口告辞,当然,没直说要休息,而是婉转的递了句‘去伺候相公’。 对此,许太太当然不会拒绝,挥手把她打发了。 到是许元章,都身处半死不活的境地了,居然有余地挣扎着起身,让她‘明儿早些过来’,他有事要叮嘱! 对此,程玉含笑满口答应,又眼睁睁看着许太太和许至忠合伙把他按回床上,这才甩甩袖子,满意离开了。 踮 着脚儿迈步,梦游似的来到二楼,她刚准备回房休息,然而余光无意间一扫,正正瞧见一身标准女仆装的李曼语,手里端着个水盆儿,艰难的从走廊尽头缓缓过来。 “哎呦,这不是曼语吗?你怎么换衣裳了?原来那身洋学生装多好看啊!”程玉站定,出声唤她。 “柳太太。”李曼语本垂着头,专心盯水盆呢,突然听见有人叫她,身子本能一哆嗦,连忙抬起头,瞧见程玉,到像松了口气似的,“是您回来了!” “老夫人说,我穿校服做活儿不方便,又怪模怪样的,她看着别扭,就让我换了,她是长辈,是令则的母亲,我不好跟起她冲突,就听了她的话,她到是让我照顾令则了!” 柳曼语叹气,满面认真的看着程玉,她道:“柳太太,我真的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来找我,我竟然不知道令则的病情那么严重,看着他躺在床上,我的心都要碎了,他是那样有才华,书写纸上江山的男人,现在却困居三尺病塌,动都不能动……” “我和他是真心爱侣,共誓要相伴一生,无论福祸都得共同承担,这么重要,他最最痛苦艰难的时候,要是不能守在他身边,柳太太,我会抱憾终生的。”她咬唇,表情居然很真诚。 把程玉给噎的啊,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两人就那么默默对视着,气氛寂静又尴尬 ,“你真决定要守着个瘫痪过一生?那……你爹你娘呢?”就不管了? 好半晌,程玉挤出这么一句。 “我爱令则,愿意和他承担一切,爸爸妈妈不理解我们的爱情,我不怨,我可以慢慢等,他们总会明白的。”李曼语一脸坚定的说。 程玉:“……” “行吧,你不后悔就好!”我能说什么呢?你爹你娘养出这样的孩子,是他们作了孽,自己养活的自己受着,你自己做的决定,自己承担,但……想反悔是不可能的了。 我不会容忍的。 终此一生,你和许令则就老老实实的‘相伴相守’,‘白头偕老’吧。 但愿你们觉得的‘幸福’。 程玉勾唇,深深看了李曼语一眼。 49、第九章 话不投机, 真是半句都嫌多,跟自谓深情的‘恋爱脑’解释不出道理来, 程玉不愿意多做纠缠, 只仔细叮嘱李曼语莫要主动透露身份,免得让她爹娘知道, 把她抓回去,随后,便把她打发走了。 站在走廊拐角, 默默看着原本样样都好,前途远大的女学生,穿着件女仆装,端着个水盆儿,那么自我感动的伺候着瘫痪的‘爱人’,程玉心里, 有股子说不出的滋味。 【真有这样的人啊……】出自肺腑的感慨,她狠狠拍着墙,灵魂一问, 【她到底图许令则什么啊?】 图他花心?图他肠烂子?图他有元配?图他不能动? 人都瘫痪了, 这时候还不有多远躲多远, 居然上赶子跑过来, 真是…… 分卷阅读136 程玉真真理解不了! 【人家是真爱, 愿意同甘共苦!】狗子出声。 把程玉给噎的啊,连连摆手,【溜儿, 你住嘴,快别恶心我,李曼语年纪小,没见过市面,我信她的真心,但许令则……呕,我真想吐他一脸!】 【吐呗,反正他都瘫了,也不能反抗你!】狗子坦然。 程玉,【呃,算了吧,吐他我嫌浪费粮食,他根本不值我那一口!美得他!】 【呃,大玉,你这就有点过份了啊,好歹人家许令则是个文豪留学生,才华是有的!】狗子觉得许令则有些太惨,忍不住替他说话。 【呵呵,这就过份了?我还有更过份的呢?粮食喷他脸上浪费?我往他脸上喷屎怎么样?】程玉挑了挑眉,一边跟狗子扯皮,一边走回房间。 换了常服,叫来女佣准备热水,她舒舒服服洗了个澡,随后,便坐到床边,拿起裹脚布,咧着嘴开始裹脚。 一边裹,一边骂街。 【大玉,你真要去青县啊?】狗子呲牙看着,很是担忧的问。 【对啊,说都说了,怎么能不去?】程玉抬头,【我还要靠这一波儿收买人心,积蓄财产,从此成为富可敌国的女人呢!】 【啊?什么意思?】狗子微怔。 【柳玉娘啊,人家原本的技能就点在经商上了,我当然不能乱改,肯定是要做生意的,她有心要当贤妻良母,那和春堂自然得归我掌管,只是,如今我有点 势单力薄,虽则暂时拉了关渠做靠山,可他是李曼语的表叔,等事情败露之后,我本身要是没点儿斤两,他能向着我?】程玉挑眉道:【自然得展现价值啊!】 【你看这一波儿,我跟许元章要了十万银元,到时候分关渠一半,我自个儿能留下五万,答应给关家军的白药,那是我的秘方,采购时自然随我心意,是多是少我说了算,照样能坑笔大的,打底打六、七万银元到手。】 【我手里有三个嫁妆铺子,都是做布料生意的,布匹从柳家购进,这很明显限制了我的发展,但,有了从许家坑那些银元,我就能建个厂子,自产自销不是方便的很吗?】 【呃……这,那个,许元章不是让许至忠跟着你吗?你怎么解释你的白药秘方?】狗子挠头。 【关渠给的啊!】程玉断然。 【那关渠那边呢?】狗子追问。 【许家祖传!】程玉坦荡荡。 【你……两头瞒啊?】狗子怔住。 【对啊,怎么?不行啊?】程玉挑眉。 狗子哑然,好半晌,支支耳朵,【到不是不行?就是有点骚……万一让人家发现了怎么办?】 【那我就说随手地上捡的,他俩能拿我如何?是抻的长?还是拉的断?】程玉耸耸肩,丝毫不以为然。 狗子仰面向天,从心里往外服了自家宿主这股不要脸的劲头,缓了半天,才徐徐道:【大玉,你要建厂子,工人到是好招,机器嘛,有银元从外国人那里买就行,但是销路呢?你有吗?万一卖不出去可怎么好?】 【你从来没做过生意,半生不熟的,柳家人……单看柳玉娘记忆,就他们那行事作风,估计不会帮你的!】 毕竟,那家人着实迂腐的很。 【没事,我先试试,实在没办法的话,还有关渠呢!】程玉潇洒挥手。 【他?跟他有什么关系?】狗子不解。 【他是我靠山啊,是麾下十多万军队,手握三个省的大军阀,他的人既然需要吃药,自然也需要穿衣,有他呢,还愁没销路?】程玉理所当然的道。 【大玉,你吃上人家啦!】狗子抬爪捂脸。 【什么叫‘吃上了’?这明明是包养好吗?我负责了衣,又承担了药,解决他多大问题呢 !】程玉笑说。 狗子不由暗暗吐糟,【说的跟你不收人家钱似的!】 【钱……当然是收的!】程玉摊手。 狗子晃着耳朵笑。 闹了好一会儿,程玉把三寸金莲收拾明白了,换了睡衣躺下准备睡觉,狗子突然问了她一句,【大玉,你那脚,不准备放啊?】 平素留许家,偶尔外出坐黄包车的时候,三寸金莲都给自家 分卷阅读137 宿主造成这么大困扰,青县远在千里外,坐火车都得两天,程玉踮着小脚儿行动,不得疼死她?! 【要不就放了吧!】狗子真心建议。 【我到是想放,就是找不到机会,而且,唉,说真的,我有点怕柳玉娘不愿意。】程玉猛地坐起身,掀开被子瞧了瞧裹着红绣鞋的脚,微微蹙了蹙眉,【溜儿,你是知道的,柳玉娘二十二岁就离婚了,她要是有心放脚,那有的是机会,但终其一生,她都踩着三寸金莲,我说放就放了,她要是不满意怎么办?】 【我还想要她的好评呢!】 【而且,眼下我在许家不掌权,没到说甚是甚的地步,好端端的要放脚,不提我那公公婆婆了,估计柳家人都得找上门来,呵呵,我这脚,可是亲妈给裹的啊!】 柳家算大户人家,尤崇古礼,家里从老太太到小媳妇,有一个算一个全是三寸金莲,四寸都嫌丢人,算裹坏了,而柳玉娘,她是四岁的时候,亲娘亲自下的手,那脚裹的又尖又俊,绝对是‘金莲’里的巅峰,所以……【我想放都放不了啊!】程玉由终叹息。 不是十来岁,掰断似的裹法儿,柳玉娘是四岁,脚骨都没长好就直接裹畸形了,从根里长成那样,哪怕放了,也一样是个残废,好不了多少的! 【太残忍了!这都不如战场上捅我一刀,好歹有痊愈的时候,这玩意儿……真是坑死了我这个活爹!】程玉泪流满面。 狗子满脸同情,伸小爪拍拍她脑袋,默默的安慰着她。 程玉则仰面躺倒,一副失去灵魂的模样。 —— 一夜无话,美美睡了一宿,次日清晨,程玉满血复活,洗漱换衣服,她慢吞吞下楼——脚疼——陪着许元章和许太太用了早膳,随后,就让许元章叫到书房,并且,颤微微的给她一本册子 ,言明里头记载的,都是往年跟他做过生意药商、药农,又仔细交代叮嘱,几乎是一字一句,手把手的教该她怎么应对,如何交涉…… 【简直把我当傻子了!】程玉不由吐糟,【我是有智商的人!】 【他不知道啊!】狗子小声笑。 程玉隐晦的翻了个白眼儿,随后,扬起笑脸接过册子,缩着肩膀,频频点头,那模样,真真既规矩又乖巧。 再没那么老实听话的了! 足足一上午的时间,许元章叮嘱的嘴唇紫青,嘴角都要冒白沫了,却依然不大放心,但可惜啊,身体着实不允许,他捂住胸口,感觉说的太多,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爹,关大帅要的大洋……您看是不是得准备一下了,人家等着呢!”程玉突然出声。 许元章两眼上翻,食指指天,一口没倒上来,差点没撅过去。 程玉——她正低垂头老实听训呢,根本没抬脸看人! 许元章:…… 像死鱼一样嗄巴着嘴儿,他特别艰难的自己缓回来,断断续续的说:“好,好,好,你且等等,我来想法子。” “嗯。”程玉点头,理所当然的道:“那爹你快些,免得关大帅等的不耐烦。” “好!”许元章奄奄一息,眼里都有血泪! 程玉仰头望天,一脸无动于衷,装做没看见。 许元章:…… 默默抹去了血泪! 喘了两口气儿,感觉不会随便猝死了,他抓着程玉,刚想再说点什么,外头,许太太来敲门了,“老爷,玉娘,午膳准备好了,你们有事一会儿在说,先出来吃饭吧!” 许元章一口气噎回喉头,捂住胸口,身体都僵硬了。 “哎,娘,我们马上来。”程玉转头脆生生的回。 许元章默默自己缓回来。 程玉回过头。 两人无声对视,“吃饭吧!”许元章挥手,通身疲惫不堪。 “哎,那爹,我扶你吧。”程玉上前挽他胳膊,一脸体贴孝顺。 “嗯。”许元章闭眼,都快哭出来了。 两人走出书房,草草用过午餐,许元章强撑残躯出门筹钱,而程玉呢,则跟着许太太‘守尸’许令则去了! 看着许太太、李曼语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团团围着个不能动的许令则嘘寒问暖 ,垂泪哭泣,程玉…… 分卷阅读138 【太辣眼睛,有点后悔,到不如继续跟许元章逗咳嗽了!】 【得了吧,你在逗他就要当场猝死了!】狗子苦笑。 程玉撅撅嘴,没反驳什么。 不过,忽略许太太和李曼语,尤其是李曼语,单看许令则躺床上,那痛苦悲凉的眼神——脖子以下全瘫,他只能用眼神来表达情绪了——程玉得承认,确实很有欣赏价值,她旁观起来挺爽的。 痛并快乐着,时间流水而过,转眼天黑下来,许元章带着金票回来,那是整整十万现大洋,交到程玉手里的时候,他心都颤抖着。 依依不舍,抻着拽着,往回抢了好几次呢! 到是程玉,接的那叫个眉开眼笑,毕竟,里头有她一半啊! 当真不少! 拿了金票,银元到手,她也不耽误,次日清晨,收整出门,坐上黄包车就往市政府去了,到了政府大院,这回不用递帖子,她直接找到关渠,把五万金票一送——她自己留了一半——关渠便直接打了电话,令人把关押大牢里的和春堂掌柜并伙计们放走了。 就连被封掉的铺子,都可以重新开张。 “记得你答应我的东西!”关渠声声提醒。 “白药嘛,我知道,你放心,该你的是自是你的,丁点少不了!”程玉笑靥如花,嗔笑着伸指点他。 关渠哑声,脸上火烫。 陪他‘聊’了一会儿,眼看时间差不多,再不回去禀告消息,估计许元章就要急死,程玉挥挥手告辞,自归家行事,准备收拾东西往黄县奔了…… 这一旁,独自消化下情绪,手握五万大洋,关渠心里也是美滋滋。 稳坐办公桌里,面色有些恍惚,他反复回忆着跟程玉的几次见面,好半晌,粗粗缓了口气,狠狠骂道:“娘的,关渠,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没见过女人吗?人家是有主儿的干粮,别胡思乱想!” 抬头粗糙大手,他狠狠搓了搓脸,意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然而,程玉那水盈盈,微微挑起的眼角,含笑的朱红樱唇和娇滴滴的声音,时不时回想在他脑海耳边,让他一点办公的心思都没有! “是不是最近火气太旺了?怎么让个小媳妇燎拔成这样?难道娘说的对,我真该娶妻了吗?” 低声疑惑一声,他站起身灌了两口凉水,屋里来回转了好几圈儿,终归缓不下心神,干脆不在勉强,收拾收拾东西,拽了大衣披上,迈步走出门。 “你们这儿守着,老子出去转转。”他粗声吩咐。 “是。”门口,秘书恭敬应声。 关渠转身就走,直接出了政府大院,刚想附近溜溜消消火,突然,不远处跑来个警卫员,两步窜到他身边儿,大声喊,“大帅,家里出事儿了,老太太让您赶紧回去一趟。” “出事儿了?什么事?”关渠皱眉问。 “是李副局长和李太太过来了。”警卫员回答。 “他们俩?能有什么事儿?”关渠疑声,却也没多追问,而是找来司机,直接开车回家了。 政府大院离关家别墅的距离不算太远,不过二十几分钟,吉普车到了地方,开进花园,关渠抬腿下车进了大门,自有管家迎上前,恭敬接过他脱下的大衣,小声道:“大帅,您回来了!” “老太太正在二楼卧室等着呢!” “哦~李柏也在?”关渠边脱鞋边问。 “是,李先生和李太太都在。”管家点头,复又小声道:“来了抱着老太太就哭,现在都没停!” “哭?李柏个大老爷们,哭什么?他家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关渠拧眉。 “谁知道呢?老太太到是问了,他们却没说,反而是把我们给打发出来,只跟老太太在屋里,抱着老太太腿,两口子那是嚎陶大哭啊,动静儿真真怪吓人的……”官家微顿,伸手抹了把汗,轻声猜测道:“我琢磨着,许是李家出了些不能向跟外人言的问题,大帅,还是您亲自问问吧!” “嗯。”关渠垂眸沉吟,对管家挥挥手,“我知道了,你忙去吧!”说完,便抬腿上楼上走去。 “是。”站他身后,管家垂首恭声。 关渠头都没回,迈大长腿直奔二楼,踩着地毯来到关老太太的房间门前,抬手刚刚把门推开个缝儿,屋里,震天的哭声便迫不及待的钻进他耳朵里! “三姨,呜呜呜呜 分卷阅读139 ,你说说,我是造了什么孽?辛辛苦苦养大个闺女,手里捧着,嘴里含着,生怕她冷着热着,拿她当心肝宝贝哄,哪知她竟然是个糊涂蛋,空口白牙让个男人 给骗,鬼迷心窍似的,非说什么自由?什么民主?呸,我是她妈啊,十月怀胎把她生出来的,她做错了事,我难道不能骂醒她?怎么一甩袖子就离家出门了,我的天爷,简直剜了我的心肝了!”屋里,跪关老太太腿边儿,李太太眼眶通红,咬牙切齿的边哭边骂。 眼泪鼻涕留了满脸,她一副憔悴不堪,披头散发的模样。 她身侧,李柏拘搂着腰身,同样灰头土脸。 “呜呜呜呜,三姨,真是活不了了,那小没良心的,她犯下大错,我和她爸不过骂了她几句,都没敢动手打她,她就跑了,甩了佣人,一句话没留,这死丫头,我白养活了!” 许太太哭的直打噎。 自那天女儿说漏嘴,让他们知晓了‘隐情’,许家夫妻是真没手软,把女儿迎头一通臭骂之后,直接塞房间半了木兰,只是,那么大闺女了,又是从小疼爱到大的,瞧她哭泣痛苦的模样,夫妻俩心都要疼碎了,又自觉孩子岁数小,会有如此表现……肯定是让人哄了,所有错处都该归那臭不要脸的许姓畜生,他家女儿完全懵懂无知,涉世未深,是被骗了的! 正所谓:瘌痢头儿子——自家好,李家夫妻会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算不得大错。 但是,非常可惜,他们家闺女李曼语半点不认同。 她很是听不惯父母按三餐带宵夜的日常辱骂情郎,又句句责备她,于是想尽一切办法想劝服父母赞同她和许令则,但结果嘛…… 不用多说,很让她失望,且,她还因此产生了逆反心理,于是,在程玉的忽悠下,李曼语一去不回,几乎粘到了许令则的病床边,只抽空儿,还是在程玉好心提醒下,给自家爸妈寄了封手书回来,当然,肯定没说自个儿在哪里?单单言明:她实在受不了封建压迫,决定奔向自由! 把李家夫妻给急的啊,当场就泪奔了。 鞋都没顾上穿,他俩飞奔着出门寻找,整整找了一天一夜,他们成功找到了……被女儿甩掉的女佣一枚,此女佣跟丢了小姐,且怎么找都找不回来,坐江边哭了一宿,都准备想要跳河了! 毕竟,她一个佣人,把小姐弄没了,绝对没有活路啊! 找到女佣,问明情况,李 家夫妻挖门盗洞的找关系,到真寻到了海城大学,还跟被程玉‘收买’把李曼语叫出来的同学见了面儿,然而,不得不说,民国这个年代能上得起大学的人,尤其是女子,家里绝对都是豪富,根本不畏惧李家权势,更何况,能跟李曼语成为至交好友,其脾气禀性都差不了多少…… 李曼语进许家大门前,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苦苦哀求同学帮她保密,说她是奔着真爱去的,要跟爱人同甘共苦,同学一样是中文系的,都是许令则的学生,从头到尾旁观了他们俩的爱情,感情的痛哭流涕,举双手向天主起誓要帮助他们,自然闭紧了嘴! 不管李家夫妻怎样寻问,她都咬死了没见过李曼语,电话是她打的,约见是她约的,但李曼语没来,她就是没见着人!! 小腰一掐,小眼一瞪,谁能拿她如何? 李家夫妻:…… 眼睛都快哭瞎了! 搬石头砸天一样的找,他们到是想过女儿会不会跑许畜生那儿,但……唉,怎么说呢?可怜天下父母心吧,李曼语是满心追求真爱,不惧世情,但他们却还得考虑女儿的名声,怕她吃过苦头悔过了,但却没有退路。 得保密呢! 不好声张,亦不能大张旗鼓,他们的寻人路艰难万分,毕竟,人要脸树要皮,他们横不能直接登上许家门‘捉拿’女儿……只能旁敲侧击,然而,完全没想许家大少奶奶会掺合到里头,亦没想到娇生惯养的女儿会跑到许家当‘佣人’,他们买通佣人寻问的,都是问许家进没进娇滴滴的女学生,而不是奶妈子一般的李曼语! 女儿在家油瓶子倒了都不扶啊,他们哪能想到? 尤其,许家的佣人都让程玉专门狠收拾过,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们心里明镜儿似的! 翻天入地的找不到人,掐指一算半个来月了,李家夫妻熬的两眼通红,形如枯骨,着实受不住,亦是害怕孩子真跑没影儿了,是不是会什么出事?大姑娘家家,长的那么俊让人拐了……他们在顾不得名声不名声,直接求到了关老太太面前。 分卷阅读140 那意思很明显,是想让关渠出面去找。 毕竟,他是自家亲戚,能帮着保密,不会太损女儿名声,又是武将军阀,麾下能人无数,找起来都方便不少。 50、第十章 李家夫妻商量又商量, 决定前来求助。 不过,哪怕是亲姨母, 他们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而是哀求关老太太打发走佣人,这才悲痛欲绝的放了悲声。 “哎呦, 阿柏,琼玲,你们俩慢慢说, 别着急啊,哭天抹泪的有什么用?究竟怎么回事儿?我怎么听你们这话头,是曼儿跑了对不对?”两条腿,一左一右坠着百十多斤的大活人,关老太太浑身僵硬的坐床头,身体都有点打颤了。 她从小家里困难, 又是个‘赔钱货’,爹不疼娘不爱的,没灶台高呢就得干活, 十六岁让抢进山里, 虽则关渠他爹对她挺好, 然而, 那是土匪窝啊……好到天上又能如何?底子摆着呢, 不过三餐有粥,偶尔有肉罢了! 根本闲不下来! 尤其,关渠十来岁的时候, 关爹下山‘干活’的时候让人点了灯,被一枪打死了,关老太太成了小寡妇,那日子别提多艰难了。 简直是活地狱。 苦熬苦业把儿子养大成人,直到关渠收服周围各大土匪窝,下山披上官衣,她才总算熬出了头儿,不过,许是年轻那会儿受过太多的苦,明明刚过五十,可关老太太瞧着到像六、七十岁的模样,满脸皱纹,满头发白,特别苍老。 服,她身体和精神也都不太好,每天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疼,一天按三餐的喝药,反正是没一刻舒服的时候。 尤其是眼下,外甥夫妻进门跪地就哭,嘴里连喊带骂的,这就算了,最过份的是这俩人还抱她腿,晃她身子,把个关老太太闹的头昏眼花,偏头疼都犯了! “曼丫头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们给我说清楚了啊!”她揉着额头,一脸莫名的问,“光哭有什么用?” 毕竟,外甥和外甥媳妇进门除了大骂和痛哭,实则就说了李曼语离家出走,究竟因为点什么?这其中出发生了什么问题?他俩都含糊过去了! 弄得关老太太这一头雾水的! “我,我……三姨,曼儿那丫头她,她……唉,我真是都没脸说了!”李柏胡乱抹了抹,一副羞愧不行的模样,垂着头,他道:“三姨,你是知道的,曼儿是我和琼玲的老闺女,我从来最疼她,供 她锦衣,送她念书,没指望她有多出息,就希望她能明辩事非,谁知道,谁知道……“ “那孩子啊,她简直,简直……是我的错,我把她养坏了,明明我和琼玲不是那样的人,她怎么就偏偏迷了什么一样?听不进好话呢?我和她娘还能害她吗?”李柏痛哭流涕的抱怨。 到把个关老太太急的满脸是汗,伸手推搡他,催促的焦急问,“挺大老爷们哭什么哭?赶紧说重点,曼儿她到底怎么了?” “她跑了!三姨,因为我和她爹不同意她跟个有老婆的混蛋在一块,她就撇下我们,自己跑了!”李太太掩面嚎陶。 “啊?什么?曼儿有相好了?”关老太太一怔。 “好什么好?她是让人骗了,鬼迷了心窍,她相中那男人明明有家有室,有媳妇的……会写那么几笔烂文,拿点什么自由爱情哄小姑娘,曼儿是让他骗了!”李柏破口大骂,“说什么留学生?什么教授?又大才子,我呸!不要脸的玩意儿!” “不是,阿柏,琼玲,你们的意思是,曼儿跟他私奔了?”关老太太惊声。 “没有啊,要真是私奔到好了,好歹我们能找到那男人本家,能寻些着痕迹,可曼儿那臭丫头,她根本没去找那男人啊!”李太太泣声。 “她没找?你怎么知道的?调查过了吗?”关老太太急声追问。 “三姨,哄骗曼儿那男人是和春堂药铺的少东家,就是写鸳鸯梦的那个朝花山主,前几天日报还写了,他不是出车祸了吗?还挺严重,现下都瘫痪了,见天躺上动都不能动,因了他停了笔,他的书迷闹的挺大的,报纸还特别出过专栏介绍情况,您不知道吗?”李太太哽声,“那男人都那样了,半死不活的,曼儿怎么跟他私奔?” 人家都站不起来了! “而且,我们也怕曼儿是知道了他的病情,太惦念跑去看他,便专门求人打听过,许家根本没进过人,三姨,曼儿是真跑了,她一个小姑娘家,长到这么大没自个儿出过门,眼下赌气跑没了影儿,我和她爹是真 分卷阅读141 担心啊!” “如今这兵荒马乱的时节,哪哪都狼烟地动,兵匪四起的,她万一出点什么事?让人打杀拐了,我们可怎么活啊!”李太太 抱着关老太太的腿,泣声嚎叫着,“三姨啊!”那动静儿跟让人拿椎子扎了心似的,透着股子悲凉凄惨。 “哎哟,别喊了,别喊了,我听见了!”关老太太沉身上下的汗毛,都让她喊竖起来了,心脏呯呯乱跳,她捂着额头,“曼儿她,她跑了多久了?” “有,有五、六天了!”李柏小声。 “什么?都这么久了?你,你这糊涂蛋,怎么才来找我?眼下火车四通八达的,五、六天都够她跑到天边去了?”关老太太惊声,伸手狠狠拍他。 “我,我……三姨,曼儿是个姑娘家,出了这事儿好说不好听的,传出去怎么做人?而且,大帅那么忙,您老身体又不好,我和琼玲想着,要是我们能找着,又不麻烦你们,可是谁知道,谁知道……那孩子胆子那么大,跑的那么远啊。”李柏痛哭。 他是海城财务局副局长,真真正正的肥缺儿实权派,身边巴结人不计其数,什么是警察局?哪个是民兵营?就连军团和青帮的人他都结交,并隐晦‘提点’过,算是里里外外把海城翻了个遍,可结果嘛……当然是一无所获。 毕竟,他灯下黑了! 遍地找闺女找不着,五、六天的光景转眼而过,李柏真是彻底急了,觉得女儿肯定是出了城,要不然不至于这么久了,都找不着半点痕迹……但,海城这地介儿吧,关渠管的是真严,像火车站这般人流量大的所在,从来都归军队掌握,他根本无权调查,甚至,哪怕查出他闺女坐火车跑了,可…… 他区区一个副局长,在海城里还能有几重量?搁外头谁认识他是谁啊? 所以……“三姨,我来求你了,曼儿是您看着长大的,你,你帮帮她吧!”李柏哀声。 李太太一边流泪,一边拼命点头,哭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哎,你看看你们呐,跟我外道什么?曼儿是我的亲外甥孙女,我怎么会冷眼旁观呢?你们放心,我已经让人找阿渠回来了,有他在,肯定能找到曼儿的。”关老太太俯身,一手一个,把外甥和外甥媳妇拉了起来。 “三姨,曼儿是我闺女,我把她养成那样,跟有妇之夫拉拉扯扯不说,半点不知悔改,说她两句居然跑了,这样不知 轻重的孩子,我,我……我都没脸见您了!”李太太抽泣着,满面通红,说不上是急是羞。 “唉,曼儿还小,你们又养的娇,她没见过人间疾苦,有些任性是难免的,不过,待这次找她回来,你们可不好在纵容她,且得好生的教她,莫要让她坏了人品!”关老太太温声,语重心常的道:“咱们家的姑娘,哪怕以往那么穷苦呢,都没有给人做小的道理,更何况如今都这光景了,就更不能自甘下贱。” “哎哎,三姨,我知道,我肯定说她。”李柏连连点头,都没敢提女儿不是要做小,而是琢磨着挤人家元配下堂,毕竟,自家三姨虽则是个土匪婆子,但惯来看不上这个…… “养儿养女都是孽啊。”关老太太长叹一声,嘴里喃喃念叨着,“哎呦,我这人派出去有一会儿了,阿渠怎么还不回来?不行,我得找人问问,曼儿个小姑娘家家,独自飘外头太危险了,早找回来早好……”边说,她边颤微微站起身。 见状,李柏和李太太赶紧搀住她。 门外,听墙角听了个满,关渠半点愧疚都没有的推门而入,面对刹时惊骇的三人,他光明正大的道:“娘,您坐下,我回来了!” “哎呦,阿渠,你什么时候到的?你知道不知道,表哥家的曼儿出了事,她……”关老太太一怔,开口便问他。 结果,关渠都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大手一摆,“不用说,我在门外都听见了,是曼儿跟个有老婆的小白脸厮混,你们发现后不同意,把她关了,然后她偷摸跑了对吧?”他半点不客气的问。 “额,这,这……”李柏和李太太哽声,齐齐噎了个倒仰,脸都绿了,却偏偏不敢不回答,只能唯唯诺诺的含泪点头,“对,对。大帅你说的对!” 没错,不管说的多好听,什么被骗了、不懂事、年轻小……但,此事明明白白的,就像关渠说的那样。 李家夫妻根本反驳不了! “那孩子太不懂事了,你们真是没教好,打眼一看正正经经,干干净净的小姑娘,不缺吃不缺穿的,怎么上赶着倒贴小白脸啊?关键,贴也得贴个好的啊?怎 分卷阅读142 么找了个有主儿的干粮啊?这真是眼瞎了!”关渠皱着眉,大马金 刀的坐下,冷眼看着李家夫妻,他问,“你们说她相中的许家少爷,真是和春堂那个少家当?” “对对,他是海城大学的教授,是曼儿的老师。”李太太小声回。 但关渠完全没在乎这个,反而皱起眉,“谁管他是教授还是老师,许家……和春堂……”那不是许家大少奶奶的相公,那瘫痪了的少东家吗? 这人……挺没良心啊,他老婆那么好看,那么能干,他都瘫痪了,和春堂风雨飘摇的时候,人家都对他不离不弃,站出来抗起许家,结果,他搁外头扯三拽两的,都勾引到他外甥女头上了? 真是不要脸啊! 怪不得又是撞车,又是瘫痪的,这是作孽太深,遭了天遣吧! 关渠摸着下巴,颇俱恶趣味的想,心里对程玉,到是存了几分可惜。 “大帅,曼儿她确实不懂事儿,我们没教好她,但,但您看她好歹没坏心思,对三姨孝顺,对您尊敬的,您,您……”管管她吧! 别让她自生自灭啊! 李柏和李太太小声哭求。 “阿渠,李柏和琼玲都急成这样了,你别说风凉话,不管往后怎么教训孩子,先找回来再说!”关老太太同样出声。 “行,娘,我知道了!”关渠挑挑眉,到是没含糊,很痛快的答应了,“我让宋副官接手这事儿,先从火车站开始查,只要曼语是从那里走的,很快就能查出来。” “好好好,多谢大帅,多谢大帅,等曼儿找回来,我们带她亲自来给您磕头。”李柏和李太太屈身,涕泪横流。 “用不着这虚的,你们往后好好教她,让她懂点人事儿就行了。”关渠摆摆手,不以为然。 李柏和李太太垂下头,羞的满面通红,嗑嗑绊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关老太太看着,心里叹了口气,却没帮他们解围,毕竟,她是上了岁数的人,思想很守旧,按她年轻时候村里的规矩,好好大姑娘看上有妇之夫,爹娘不答应又敢离家出门,这样的淹死都不可惜,儿子这几句算什么?不痛不痒的,真传出去,让人照脸啐痰都得自个儿抹干净喽! 毕竟,怕人骂,就不要做丑事啊! —— 李柏和李太太扔出老脸来求助,关老太太和关渠都没阻绝 ,口口声声答应下来,夫妻俩便连悲带羞,又包含希望的离开了,而关老太太呢,闹腾了一下午,双腿让人抱的僵直,她身体真有点受不住了,简单叮嘱儿子几句,让他把寻找李曼语当个正经事儿办,随后,便回房休息了。 至于关渠呢,恭送了亲娘,他大摇大摆来到书房,拿起电话‘传召’了宋副官。 约莫半个小时后,宋副官紧赶慢赶的来了。 “哎,老宋,我交代你点儿私差,我娘那堂外甥李柏家闹了糟心事儿,他家闺女跟小白脸子……”一眼看见宋副官推门而入,关渠出声。 然而,都没他说完话呢,宋副官三步并做两步的冲上前,单手撑办公室桌面,另一手揪住关渠衣领子,他大声道:“不好了,大帅,景城出事了!” “啊?出事?”关渠一怔,瞬间把李曼语抛到脑后,“什么事?” “李飞潭那狗日的勾结倭寇,偷袭了第六军团,幸好老北警觉发现了,没让他们攻进城门,勉强给打退了,不过,他们并不甘心就此败走,而是在景市外驻扎围城!”宋副官急急道:“老北急电咱们,说第六军团损失惨重,他们缺衣少药,要您派兵求援呢!” 眼下的华国,算是内忧外患,毕竟,本就是皇朝末年,自个儿内乱都没斗过来呢,偏偏赶上外敌入侵,西方列强进京都,烧杀劫抢,占了不少地方,好好的国土偏偏被弄成租界,红眉毛绿眼睛的大摇大摆走街上,是人人恭畏的‘洋大爷’,尤其是倭寇,最是狼子野心,占了两个省不说,还抓了前朝皇帝,自称‘正统’,做起了‘摄政王’,在他们占下的两个省里,继续着帝制! 跟倭寇紧挨着的,是前朝最后一个状元,名叫李飞潭,他挥舞着救华国,启民智的方针,坐拥四个省的面积,麾下收拢不少前朝旧臣,进步人士,为人又圆滑世故,算是国内第一大军阀。 至于关渠嘛,则紧随其身后,不过,他是土匪出身,和李飞潭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脾气不同,他是绝对的嫉恶如仇,对列强,尤其是倭寇恨之入骨,几乎到了见面就杀 分卷阅读143 的地步…… 华国那么多省市,有仇寇的,有亲寇的……林林总总不知几凡,然,没有 一个地方像关渠治下三省那样,别说什么租界了,街头巷尾都没几个正个八经穿和服的倭人,毕竟,敢那么张扬的,都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青帮’给拉走,捆吧捆吧扔江里喂鱼了! 倭人恨关渠,真是恨的特别深沉。 华国地面儿上,真正有名有姓的军阀,就是李飞谭,倭寇和关渠,至于大总统嘛,人家是中央政府,正正经经的国家领导人,跟他们不算一路。 而余者,或是国内占据一城一地的小军阀,或是明着是华国人统领,实则由列强控制的所在,都算不上规模。 但是,数量是真的多! 林林总总数下来,别说十个手指,脚指加上都不够的! 局面那么乱,水那么浑,小军阀们受利益诱惑,今儿我打你,明儿你打他,斗的风声水起,日月无光,一天能消失好几路,可他们三方从来都没掺合过,都很有‘默契’的小打小闹,毕竟,有个大总统坐京都盯着呢,谁真撕破脸,做那出头鸟啊? “李飞潭疯了?好端端的打老子干什么?他不是自认诸葛孔明在世,爱玩什么不战屈人之兵吗?”关渠紧紧拧眉,粗声骂道:“偷袭?这算怎么回事?” “谁知道他抽了哪路的风,或许是倭寇承诺了什么吧!反正偷袭第六军团,攻打景城的是他和倭寇的人,这肯定是没错的。”宋副官回答。 “嗯。”关渠沉声,冷着脸用手轻敲桌面儿,满面思索之色。 “大帅,不管李飞潭是怎么打算的?终归咱们不能管老北,景城是天险之地啊,守着咱们北三省的门户,老北又是沉稳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急电求援……”宋副官小声说。 “谁说老子不管他了?这不琢磨着呢吗?”关渠瞪眼,狠狠拍了拍桌子,骂道:“日他娘的倭挫子,老子自家都没打过来呢?他们跟着凑什么热闹?李飞谭也是个没用的,打不过老子就勾结外人,卖国贼,死汉奸,老子亲自去会会他们!” “啊?大帅你,你要去景城?”宋副官一怔,有些不敢相信。 “对啊,不行吗?”关渠长眉一扬。 “不是,那个,属下没说不行,只是,自古有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是北三省的领袖,景城 正打仗呢,那太危险了,到不如稳坐海城,您远程指挥好了!”宋副官是文人出身,前朝中过进士,妙笔生花是真的好,可打仗嘛? 呵呵呵! “滚你娘的,老子是土匪……咳咳咳,不对,是武将!有人敢打来,就该当面马,对面刀跟他干,缩后头算什么?你当老子是李飞潭吗?”关渠横眉立目,冷声吩咐道:“老宋,你痛快点,别跟个娘们一样磨磨蹭蹭的,老子下令,你立刻去发电报通知老北,就说明天老子带人开路,让他坚持住喽,等老子到景城,跟他一起干翻了那群小挫子!” “是,大帅,属下明白了。”宋副官立定,行了板正的军礼,转身大步离去。 “哼,这老笔杆子,跟老子三年多了,除了军礼行的不错,再没有像爷们的地方了,还稳坐中军帐,坐个屁?不当面马对面枪,老子怎么跟他们干?你觉得老子是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啊?”看着他的背影,关渠嘴里嘟嘟囊囊的不满着。 “老子不是文人,没有诸葛亮的能耐,跟李飞潭玩心机,老子能玩过他?还什么远程指挥,呸我,指挥个X?当面骂人都没这么骂的,真是……”抄起桌上茶杯,他边说边狠狠灌了一口,念叨半天,突然……“疑?”关渠挠了挠头,满目茫然的自问,“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明明记着是有事儿跟老宋交代,要让他去办的?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哎……谁跑了来着?咋忘的这么干净?难道是去年跟大总统打仗的那会儿,把脑袋打坏了?哎啊,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刚刚还在嘴边上呢,居然想不起来了……” “上回财务局报表也是,头前刚放抽屉里,转眼就忘了,找了三、四天……哎呦,财务局!李曼语!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老宋,你慢点走,你等会儿我,嘿嘿嘿,我有事跟你说!”拍案而起,关渠边喊,大步追出了门。 51、第十一章 追着宋副军而去, 关渠在走廊尽头把他按住了,笑斥了他一句, “别看性格不刚, 跑的到是挺快。”之后,把李曼语的交代给了他。 “……我和许家大少奶奶正合作着 分卷阅读144 呢, 那女人不是个简单的,很有几心野心勃勃的劲儿头,她家正遭劫难, 小白脸子瘫痪了,她着急抢权,曼语撬她墙角的事儿,但凡没到十万火急的时候,你不要打扰她,免得她娘们家家心眼窄, 在因为这点破事儿跟我闹掰了!” “毕竟,她给的药效果是真好,本人又比许老头好打交道, 我到是想跟她长期合作。” 关渠郑重交代。 “哎, 大帅, 您放心吧, 我明白的, 肯定不会打扰许少奶奶,不过,表姑娘真的没跑到许家吗?她个没出过家门的小姑娘, 骤然离家,真的敢坐上火车跑出城?”宋副官犹豫的问。 “李柏已经打探过了,那是他亲闺女,他肯定查的严,既然他都说没了,应该是没去,你先查火车站吧,然后跑跑青帮,让他们一下有没有哪路佛爷,或是人拐子新得了货?八大胡同里溜溜,各大歌舞厅都仔细找,还有那些个半掩门、私娼巢子、暗馆地媒全过一遍……”关渠皱眉。 “我的天,大帅,您这话要是让李副局长听话,估计他都能撅过去。”宋副官叹息着连连摆手,他算关渠的私人助理,平时常跟李家人接触,那夫妻俩多娇惯李曼语,他见过太多了,此回表姑娘‘破除封建,自由恋爱’没成功,绝然离家出走,就生要了两口子的半条命,要是表姑娘真像大帅说的,落到那更‘不堪’的地步…… “李副局长不得搬石头砸天啊!” 夫妻俩的性格都得填进去。 “哼,养女不教,活该受罪。”关渠嗤声,语气里满是嘲讽的意思,然而,想想平常偶尔跟李家人见面,李曼语恭恭敬敬,天真无邪的一口一个‘大帅’唤着,他娘又很疼爱这外甥孙女,不免微叹一声,“不管孩子懂不懂事吧,总归他们求到我这儿,我娘开了口,你放到心上,好好找吧。” “哎,大帅放心,表姑娘的事儿交给我,我肯定用心。”宋副官连连应声。 “嗯。”关 渠满意点头。 站走廊里,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眼见时候不早,宋副官便出声告辞,准备往景城发电报去了。 ——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皎洁的月亮笼罩着整个海城,一片星空下,各家各户,各自光景。 关老太太念着李家糟心事,好一番长嘘短叹,直到半夜才睡下,李柏和李太太相顾泪眼,又是羞愧难当,又是期盼非常的瞪眼熬着,至于关渠嘛,短短想了糟心外甥女两分钟,便坐着吉普出门,往兵营方向去了。 毕竟,都答应要支援景城,亲自御敌了,肯定不能上嘴唇碰下嘴唇,是要提前备战准备的。 关、李两家各有各事,俱都彻底不休,而,在同一片夜色下,被他们惦记着的李曼语,正坐在许家别墅二楼卧室里,拿着温湿的毛巾,给许令则擦脸呢! 忙忙碌碌,满头是汗,她擦完脸擦身子,甚至连脚都帮着给洗了。 半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 满面疲惫,神色里带着微微怜惜和满意,李曼语抬手抹了把汗津津的额角,随后,便垂头瞧着许令则,温声道:“令则,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接受不了,但是人生在世嘛,生病是难免的,你这回不过是暂时受困而已。” “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你有如此才华,又生逢乱世,眼下的困难是老天爷在考验你呢,只要熬过这一次,往后肯定会一帆风顺的。” “别怕,别担心,我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李曼语满面真挚的保证着。 堂堂副局长家的大小姐,跟海城‘土皇帝’关渠沾亲带故,她是自小娇生惯养,别说什么人间疾苦了,她是摔倒磕破皮儿都有人围着嘘寒问暖的,平生没拿过比书包重的东西,此一回,让程玉硬生生‘哄’许家做姨太太…… 额,不,应该说是‘护工女佣’了! 毕竟,虽则李曼语是签了纳妾婚书,可许家既没摆酒接纳,亦没广而告之,甚至,这事儿完全是程玉私下做的,许元章和许太太都不知情,完全把李曼语当成‘外室通房’来看…… “令则,我知道柳太太看不起我,叔叔和阿姨也没把我当成你的爱人,但是,没 关系,我不在乎的,我愿意签下那个屈辱的‘婚书’,独身一人来到许家,所求所为,不过是想离你近一些,能亲自照顾你,陪你度过最难的时候,所以,令则,哪怕为了我,你要坚持一点啊!” 分卷阅读145 泪眼朦胧,李曼语握着情郎的手,情深如许的表白着,看似坚定如铁,然而,只她眼底深处那一丝丝不自知的迷茫,便可分辨,她这一番话,并不单为鼓励许令则,或许,还有一些自欺欺人的味道了。 毕竟,爱不爱的另说,谁受苦谁知道啊! “啊啊啊~~~”浑身僵硬的躺床上,许令则瞪大眼睛,紧绷的面部肌肉扭曲着,嘴不受控制的自然开启,口水顺着嘴角流到脖子里,黏呼呼的难受极了。 狰狞着脸,猛瞪着眼,他嘴里含糊的发出‘呼噜噜’,分辨不出内容的声响,拼命想要扭动身体,鼻翼扩张着,神色多多少少有些不同,偏偏,李曼语正自我感动的不行,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些许异常。 终归,哪怕她牺牲颇多,哪怕她真心照顾,可……娇小姐就是娇小姐,不会就是不会,短短几天的时间而已,怎么会改变啊? 心细如尘什么的,不存在啊! “令则,令则,我们的爱情真的不对吗?真的那么不容于世吗?我都有些怀疑了……柳太太虽然把我接进你家,但她让我签了那样屈辱的东西,我知道她看不起我,甚至就连你的家人都没把我当回事儿,他们看我的眼神是冷漠的,是鄙夷的,仿佛我是什么脏东西一样,就连佣人都不跟我说话……”李曼语垂脸坐床边,手搭在被子上抽泣道:“可是,那是不对的啊,外面的世界日新月移,正飞速进展着,所有人都在改变,都在前进,为什么你们家就那样不同呢?” “令则,在学校的时候,我是那样崇拜你,我们那么真爱,那么合拍,我们共同追求进步,我们一起崇尚自由,你是如此出类拔萃,心胸那样开阔豁达,为什么你的家人就不一样呢?” “他们自私,冷漠,麻木,对我颐指气使……令则,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可能根本坚持不下去,我是因你变得勇敢的,所以,令则,你也不能放弃,要为了我努力啊!”她抽泣着碎碎念。 而躺床上,许令则也仿佛被鼓励的激动了起来,面色不知为什么突然红了,流着口水粗喘着,鼻翼扩张着,瞳孔都要扩散了。他身体紧绷,眼睛越瞪越大,突然…… “咔咔咔咔!”嘴里发出一阵怪响,他微微一颤。 李曼语手下的丝绸被面儿慢慢湿了。 圆圆的一块儿暗下来,看起来特别显眼。 “令则,你又,又……”失禁了! 李曼语惊叫一声,猛然站起身,脸上的表情瞬间似是绝望,似是悲凉,她看着那被子,好半晌儿,才收拾起心情,软下语气,她喃喃道:“令则,你,你忍一忍,我去拿裤子,马上给你换。”说完,便抽泣掩面,拖起脚步,踉跄着返身。 毕竟,都贴身照顾好几天了,情郎大小便失禁,尿她一手什么的,她都已经有点习惯了。 都绝望不到一分钟,就恢复了平静。 她转身拿裤子去了,床上,许令则盖着湿被子,用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看着天花板,那模样,好像个被玩坏了的破娃娃。 完全失去灵魂。 就真的,就在数月前,许令则还是才华横溢,风光无限的大才子,大教授,家里爹娘捧着,外头‘粉丝’无数,身侧红颜知已,端是前途无亮,可就短短几个月,车祸断腿就算了,瘫痪是什么情况? 他才二十二啊!那么年轻,素来身强体壮,他是有长年健身习惯的,怎么突然就三高了? 瘫痪的这么彻底算怎么回事? 许令则都崩溃了啊! 躺床上那么久,期盼着渴望着能治好,然而,他惯来相信,信奉为真理的西医辜负了他,连点了那么多天的点滴,又是化验,又是吃药,而结果…… 一点都没好。 该不能动还是不能动,连说话都成问题,许令则真是苦的痛哭都找不准调门儿,连心爱的女人,他的真爱小情儿终于摆脱父母,投奔到他身边,那么真情真意,不离不弃的表白,都半点不能鼓励到他! 毕竟…… 唉,他都不能动了,还要女人有什么用啊? 真爱的诉苦,家里的困境,封建老婆的崛起……不管什么都打动不了他,他是彻底的‘被迫’佛系了,或者干脆点儿——万念俱灰了。 满眼冷漠,满面僵硬 ,他好像尸体一样瘫在那儿,满脑子……既没有担心亲爹的身体,亦没有关切真爱的处境,而是…… 分卷阅读146 怎么那么久,拿个裤子而已,衣柜就在客厅里,为什么还不回来? 裤子湿着有点冷啊! 还臊哄哄的! 许令则默默的想着,偏偏脖子还不好使,连转头看看门口都做不到。 —— 李曼语出卧室拿裤子,那么距离,那么难易度,按理都不用两分钟就能回转,为什么会久久不归呢? 自然是有理由的——她让程玉给叫走了。 “柳太太,您,您叫我什么事啊?”走廊里,李曼语低低垂着脸儿,手里还拿裤子。 “你进家来有段日子了,怎么样?还习惯吗?”倚着门框,程玉光明正大的来扎她的心。 “我,我挺好的,能陪着令则,不管在哪儿,我都觉得很值。”李曼语咬唇。 “哦,这样啊。”程玉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她,“不错不错,我现下相信了,你们俩真的是爱情,怪不得我相公那么看重你,都想跟我和离迎你进门了,看你的表现,这份儿不离不弃的,到还确实挺值!” 她闲闲拍了拍手,看似称赞。 然而,早就有经验,没那么天真了,李曼语在不会觉得这是好话,但又偏偏嘴笨,反驳不出什么,只能默默低头,哑然无语。 算是躺平任嘲! 但,心里难免凄凉。 幸而程玉没那么无聊,并不穷追不舍,而嘲两句新鲜新鲜就算了,转而说起正事,“你进来挺久了,家里的情况你该知道,公公的身体不能劳累,相公又是那情况,婆婆久不经事,家里能撑场面的,不过剩下我一个而已。” “此番,我跟关大帅已经商量好了,答应赔人家损失,可公公和相公都不能动弹,我要往青县去采购,你知道吧?” “我知道,阿姨……额,不,不对,是大太太提起过。”李曼语怯声点头。 “嗯,家里我走了,剩下两个病号,婆婆又素来不管……”程玉轻声,刚想交代什么。 李曼语就接话,“我知道,我会看着照顾的。” “呵呵,你照顾?”程玉扬眉,毫不留情的讽刺道:“你能干什么?不给家里惹事就不错了,你知道,最近几天一直 有人找你……” “找我?谁找我?”李曼语一怔。 “当然是你家人啊,管家跟我说过,你爹人偷摸收买家里佣人打听你的下落,怎么样?想不想回去啊?”程玉嘴角微勾,试探着问。 次回前往青县,短时间内回不来,她得摸清李曼语的心思,别让这人趁她离开的时候跑了,毕竟,真爱嘛,就该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 “回去?你是说回我家吗?不不不,令则还没好呢,我得陪着他,我哪都不去!”李曼语一脸倔强的断然。 凄苦归凄苦,迷茫归迷茫,她所谓的‘委屈’不过是太难过了,偶尔抱怨抱怨,可,她的心依然是坚定而决绝的。 哪怕把南墙撞烂了,都不会回头! “呃……那个,呵呵,好,你继续,你加油……”程玉讪笑,抽搐着嘴角,人都有点懵了。 话来,她此回前来,本是听说了李曼语在许家待的不舒坦,挨了不少白眼风凉话,怕她熬不住,这才特意过来,想给她灌点迷魂汤,让她挺住,别随便放弃,否则柳玉娘恐怕不会给高评……谁知这位太执着了啊,自我催眠的如此彻底,压根用不上她! 这来的多尴尬! 耗尽心力签纳妾婚书干什么啊?一点威胁的作用没起到,完全白费了啊! 程玉摸着头,心里懊悔的想死,皇图霸业里从没见着过李曼语这样的,一点经验没有,彻底估计错误,她一脸讪不搭的道:“那行吧,你,你既然真的没有离开的意思,决定要陪着相公了,那就老实一点儿吧。” “你家里人正四处找你呢,瞧他们那架式,不像接受了你的选择,反而觉得你败坏了门楣,要抓你回去的样子,你既不想离开,那便没随便出门,免得他们发现了你的行踪……” “你家里挺有权势的,既是官身,又跟大帅府沾亲戚,你爹娘要是抓着你,公公婆婆抵挡不住,是不会保你,肯定要把你送回去。” “至于赶我下位什么的,曼语,你想都没想的,莫说公公婆婆不是那样的人,单说你爹娘,能把你逼到 分卷阅读147 签婚书都要跟我走的地步,想来他们宁可淹死你,都不愿意你坏败了门风的。” 许令则要还是好好的,身强体壮,活蹦乱跳 ,李家夫妻自然会像前世一样,说不服女儿,又舍不得下狠手,此默认两人的破事儿,然而,此回女儿情朗都瘫痪,一动不动了,面对这般情况,哪怕被女儿抱怨恨,他们都会使出强硬手段,分开他们的。 毕竟,那对夫妻是真的疼爱孩子啊! 程玉微微勾起嘴角,讽刺的想着。 自己的亲爹娘,李曼语同样挺了解,因此,对程玉所言,她到是挺信服,认同的点点头,“柳太太,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会小心,不会随便露面的,其实,自从你把我带进许家开始,我一直都在照顾令则,根本没踏出过别墅的大门,而且,除了你之外,我也没告诉过任何人我的身份,就连叔叔和阿姨都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爸爸妈妈找不到我的。”她一脸认真的说。 “嗯~~”程玉叹息着点头,上上下下狠狠看了她好几眼,默默的替李家夫妻糟心,“反正,明天我就要出发往青县去了,家里没了我,没人能帮你遮掩了,需如何行事,曼语,你自己得斟酌着办了。” “毕竟,万一你不小心露出马脚,让人察觉出你的身份,你爹娘找上门来,公公婆婆肯定不会保你,但凡此回你离了许家,那么,你和相公就真的一点希望没有了。” 程玉语重心长。 “嗯嗯!柳太太,我会小心的,我保证。”李曼语感激的点头。 程玉:…… “行,你有分寸我就放心了。”程玉抽着嘴角回答,并,默默的转过脸儿,不忍在看。 真的,她好替李家夫妻肝疼啊。 这闺女养的……确实太闹心了! 彻底把围观许令则惨状,看真爱给情郎换尿湿裤子的心劲泄干净,程玉有气无力的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且,不知为什么,背影居然有些落寞! 【大玉,你没事吧?我怎么瞧着你蔫巴巴的?】一路回到房间,看着自家宿主纵身一瘫,把自个儿扔床上,眼神空洞,仰望苍穹,狗子忍不住,满眼担忧的问她,【你怎么了?眼下这情况不是挺顺利的吗?难道有哪些我没发现的隐患?】 【没有隐患,确实非常顺利的。所有我预想的麻烦都没发生,李曼语乖巧的让我头皮发麻……】程玉‘麻木’的说 。 【那你为什么摆出这副模样?这份儿让我担心的。】狗子皱皱鼻子,没好气的道。 【我……】程玉喃喃,沉默了好半天,好表情飞速变幻着,隐隐都有几分狰狞了,猛的坐起身,狠狠拍床头,她高声嚷道:【我特么就是觉得不值啊!】 【我在皇图霸业里艰难度日,九死一生,遇着的都是些什么人?沾上毛比猴都精,四脚着地比狐狸都灵,哪怕最底层,从罪奴往上爬那回,那些个太监宫女都个顶个的聪明,怎么……转个部门差这么多?】 【女配部的任务都这样吗?姣夫人好歹有手段,识时务,李曼语是个什么鬼?她怎么活到这么大的?都没有哪个拐子发发善心,把她卖到大山里吗?她那么傻,应该很好拐的啊!】 程玉咆哮,直勾勾盯着狗子,【溜儿,我崩溃了!我精神受到了伤害!!】 【那什么,咳咳咳……大玉啊,正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李曼语这样的,我一点都不开玩意,还真是挺多的,别说女配部了,女主部都有不少,好长一段时间,她这种是主流……至于你为什么遇不到嘛,嘿嘿,霸图霸业里面,她这样的女人根本凑不到你面前,出场就让人弄死了,不是一个风格的东西。】狗子讪笑着。 偷眼瞧着依然满面崩溃的宿主,它摸了摸鼻子,好言劝道:【其实,你换个角度想嘛,李曼语是个恋爱脑,她真真切切,坚定不移的真爱着,对你来说不是很好吗?】 【都不用耗丁点心神,她就扎根许家,直接‘种’许令则身边,这给咱们省了多少事儿啊!】 【是啊,是挺好的,可是,我怎么觉得,我宁肯她后悔了,都不愿意她那么‘天真无邪’的愚蠢着啊?】程玉握拳锤床头,狠狠道:【欺负傻子,我良心不安,有负罪感啊!】 【没事没事,不用不安,你的良心早就让我吃了,大玉,你乖,咱们没有那玩意儿!听话啊!】狗子温声细语。 程玉:…… 分卷阅读148 泪流满面。 52、第十二章 被恶心的一宿没睡着, 次日清晨,顶着诺大的黑眼圈, 大眼袋, 程玉连早饭都没用多少,就随便捡件衣裳换上, 整个人蔫巴巴的来到书房。 那里,许元章和许至忠正等着她。 早就订好了今晨的火车票,她该往青县采购去了。 一万个放不下心, 许元章抓着程玉,口沫横飞的叮嘱交代,那架式,当真是恨不得以身相替,但,非常可怜的是, 他那心脏不允许,且时间飞快流逝…… “老爷,我和少奶奶该走了, 要不然赶不上火车。”抹了抹额头冷汗, 许至忠掏出怀表看了眼, 小心翼翼的出声。 “额……”正滔滔不绝着, 许元章让噎的一怔, 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撅过去。 伸手撑住桌子,喘了好半天, 他有力无力的挥挥手,“行,走吧,走吧,该叮嘱的我都叮嘱了,往后就,就看你们了!” “哎,老爷您放心。”许至忠赶紧保证。 程玉笑而不语。 三人又说了几句场面话,眼看时间真的来不及,许元章终于依依不舍的放走了他们,程玉和许至忠简单收拾收拾,带着行囊和金票,走出了别墅大门。 没选择汽车——许家除了许令则没人会开,俩人叫了黄包车,一路急行,很快来到了火车站,一步迈进候车口,就见不远处,几个伙计打扮的人匆匆围了上来。 “哎呦,少奶奶,至忠叔,你们怎么才来啊?这火车都进站了,喇叭叫了好几回,赶紧的,咱们快点上车吧。”伙计们苦着脸催促。 往青县采购生药,起码十万大洋打底的买卖,不是小打小闹,单许至忠和程玉哪里能够?和春堂那边,哪怕此一番受损颇重,都派出了十来个伙计,护送俩人一同出发,只是,他们是正经签过契的下人,许元章官宦出身,觉得让这帮人登门入户,算是有辱门风,便把他们打发到火车站来等。 而这帮人,从天没亮就到了地方,蹲门口一等四个多点,眼看火车进站,喷着烟随时要开的模样,是真的急坏了! “我们是出点事儿耽误了,你们催什么催?火车不是没走呢吗?”许至忠粗着喊口,不耐烦的喊了一声。 伙计们苦着 脸,不敢说话了。 “少奶奶,您移步先上车,我派人去检票。”一句话喷走伙计们,许至忠转身面对程玉,哈腰陪笑道:“您把行李给我吧。” “嗯。”程玉点头,随手将个小小的女士皮包递过去,但金票却牢牢揣着,根本没松手的意思。 许至忠恭身站在那等着,一双老眼可怜巴巴的瞧着,好半晌儿,眼看程玉不为所动,只能苦笑一声,无奈转身,自去办事了。 毕竟,他不过是个下人,哪怕少奶奶没出过远门,哪怕老爷私下承诺过,此番出行让他主事,少奶奶就挂个名儿,但…… 人家是主子啊,人家握着金票就不给他,他除了能隐晦的点一句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都没用的! 许至忠闷闷走着,心里苦不堪言。 而程玉呢,似乎丝毫没察觉,挥手叫来伙计们,昂着下巴,迈开小脚儿,让他们簇拥着,气势如虹的走进站台,慢悠悠的检票,一行人顺利的上车。 民国时期的火车票贵的离谱,头等座的价格够普通五口之家过半年的,因此,哪怕许家豪富,给伙计们订的依然是三等车厢,只有程玉和许至忠有那个牌面儿,买了两张头等票。 被簇拥着,火车上的服务员亲自领路,一前一后,两人来到座位,程玉左右瞧瞧,虽则是民国的火车,但车厢装修的是真不错,小牛皮的坐椅,漆面桌案,盖着咖色方格的桌布,镶蕾丝花边儿,桌案上放着花瓶,里头插着两支鲜艳玫瑰。 一左一右,程玉和许至忠对面而座,自有服务员上前,轻声问他们,“女士,先生,请问您们是要咖啡还是果汁?” “果汁吧。”程玉颇有兴趣的打量了他一眼,随后答道。 许至忠同声符合。 “好,请稍等。”服务员微笑应,恭敬转身离去,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把果汁送了过来,程玉端起,微微抿了一口,别说,味道真是不错。 原滋原味,一点糖精都没放! 分卷阅读149 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她余光四扫,观察着车厢里的情况,看得出来,能坐头等车厢的非富既贵,亦有许多洋人,俱都西装革履,谈笑风声,女人穿着时髦的洋装或是旗袍,烫大卷头发,抹着鲜艳红唇,着大袄 免档裤的,只有程玉一个! 当真有另类。 不过,洋装旗袍什么的,好看是真好看,但,大袄免档裤穿起来有多舒服……谁穿谁知道! 无视四周偶尔投示来或好奇,或疑惑的目光,程玉伸手把车窗推开,目光闲闲向外望去,随后……“嗯?”她疑声,挑起眉头,“那是什么?” 伸手向窗外指一指,她问许忠至。 “啊?”许忠至一怔,目光顺着自家少奶奶伸的方向一望,就见火车站站台尽头的轨道处,一辆足足坠了十多节车厢的绿皮火车停在那儿,一排排身着整齐军装,手持歪把长枪的军人挺立着,打眼一瞧,数量着实不少,乌鸦鸦足得有近千人。 几乎无边无沿。 “瞧他们的衣裳,应该是关大帅麾下的军队,这是做什么呢?怎么这么多人一块出城?”程玉蹙眉,疑惑问道。 “哎呦,少奶奶,您是不知道啊,景城那边打起来了,说是李飞潭和倭寇勾结,偷袭了第六军团,关大帅派人求援呢!”许至忠面露怒色,冲着窗外狠狠啐了一口,小声骂道:“姓李的狗贼,妄他是个读书人,受万岁爷赏识,封他做状元,如此天恩浩荡,他不思报君就算了,到勾结倭寇打咱们,真真是个死全家的卖国贼,王八狗汉奸!” 【哎,大玉,他骂我汉奸!】识海里,狗子愤愤出声。 【跟你没关系。】程玉心中笑骂,随后便望向许至忠,面上带出丝丝轻愁,语带担忧的问他,“忠叔,青县……不就在景城旁边吗?咱们此回采购,会不会受影响啊?” “唉,少奶奶,国破山河乱,这都是难免的,谁让咱们生逢乱世,赶上了呢!”许至忠长叹一声,虽未回答,但话里那意思,真是特别明显。 肯定要受影响的! “这,会影响到什么程度?药市儿不会罢了吧?”程玉蹙蹙眉。 青县是北三省范围内最大的生药市儿,一年开春秋两季,每季半月,每每开市,全国各地的药商药贩都会往这会儿赶,是和春堂最大的采购渠道,尤其此番,她们需求的太多,生药得好,质量要佳,数量还得多,万一打起来,药市儿罢了…… “平素就算了,这批药是给关大帅赔罪的,但 凡一星半点儿的差错,人家恼了,忠叔,咱们家可是承受不起啊!”她担忧道。 “少奶奶,要我估量的话,罢市到是不会,毕竟杖没打到青县来,罢市了药农们受不住,损失太大,但,乱世的黄金,战时的生药,那价格都是翻着倍儿往上涨的,咱们这回啊,怕是要出血。”许至忠苦着脸叹声。 给关大帅的赔偿,花递进去通关系的,便是白花花十万大洋,这会青县之行老爷又给了少奶奶五万购生药,两厢一加便是十五万,足足是全国各地十七家和春堂加起来,帐面儿上五整年的收入…… 这都没算后续制药的费用呢。 加上就更多了! “老爷不容易,这一回可是伤元气了。”许至忠感叹,眼角都湿润了。 毕竟,仗一打,生药价格一翻,和春堂赔进去的就越发多,他是靠许家活着的,许家不好,他又能好到哪去呢? 要影响生活质量的! “庶脉真真坑人,胆大包天,爹不该纵容他们的,总想着一家血亲,一时消停,甚甚都含糊过去,抬手放过,就没想着会养大了他们的野心,放纵了他们的胆量,我知道都是许家人,庶脉闹起来脸面不好看,太麻烦,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图那一时半晌的清醒省事儿,眼下,可不是糟了反噬?”程玉叹了口气,仿佛抱怨,亦是暗示。 “少奶奶说的对,老爷确实太心软了。”许至忠微怔,若有所思。 程玉便笑笑,心道:他不是心软,他是根本不会做生意! 两人说说笑笑间,时间飞快流逝,眼看开车的时间到了,火车长鸣一声,浓烟滚滚之下,‘呜呜呜’的驶出了车站,往青县的方向开去。 这一开,就是三天的光景。 —— 这边儿,程玉一行人走了,那边儿,几乎是同一时间,关渠带着麾下两万军队坐上专车, 分卷阅读150 大队人马前往景城,不过,跟程玉‘公费旅游’不同,人家是去打仗的,那是当面马,对面枪,完全拼命的活计,自然要用尽全副心神,基本没什么余力关心旁物…… 比如说——寻找李曼语。 把事儿扔给宋副官,他把‘外甥女’忘的干干净净,至于关老太太嘛,独子要上战场了,那是多危险 的勾当,她当娘哪有可能不担心?自然就把全副心神都挂在儿子身上,佛堂供着观音菩萨,大堂摆着太上老君,老太太一手抓佛,一手握道,偶尔还要去教堂拜拜上帝,三路神佛就够她忙活的了,哪还有闲功夫管外甥孙女啊? 那是谁?不认识! 关老太太‘翻脸无情’,李柏和李太太也不敢催她,只能自个儿急的麻爪儿,幸而宋副官是个负责的,把自家大帅安安稳稳送走,后勤安排的妥妥贴贴之后,他开始调查起李曼语的下落来。 从火车站开始找起,什么青、红两帮,水路旱路,舞厅暗馆……他是预备着要翻个遍,但,海城面积巨大,势力复杂,关渠又没坐镇,他想肆意妄为,多多少少有点难,毕竟,眼下是战乱时节,景城那边儿还打着呢。 “大帅交代下的事儿,我肯定会尽心尽力,但,您二位就别着急,咱们慢慢来!”对李家夫妻,宋副官这么说。 而李柏和李太太呢,瞧着宋副官着重调查的那些个脏地方,心脏就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两眼往上翻着流泪,他们话都说不出了,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就这般查着找着,宋副官不知自己走了岔路,进了死胡同,李曼语正许家别墅里宅着呢,他受自家大帅的‘误导’,根本没往那边找,又哪里寻得到?肯定一无所获,便私下琢磨着,觉得李家表姑娘是被拐出了城,遂又把‘寻找’的步伐从海城扩散到全省。 只是,避免不了的,越找越慢了! 并且,没有任何消失。 迷失在茫茫人海和后勤调派中,宋副官忙的连洗脸的功夫都没有,又要时不时安慰一脸哭唧唧的李家夫妻,端是蛋疼的可以,苦X的不行…… 而,跟他相比,坐着头等包厢,赏着优美风景,吃着西装大餐,喝着可乐咖啡的程玉,那日子过的真是美滋滋。 哪怕这个时代的长途火车,坐起来……说真的其实真的不太舒服,多少有点颠。包厢味道也不太好闻,扑鼻一股烧煤味儿,又有洗漱和睡眠问题,但,有些东西吧,是真的能比较之中,获得幸福感! 看过三等车厢里人挨人,人挤人,脚都插下去的画面,那不大的地方里活人和鸡鸭共枕,程玉便 觉得,她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头等车厢非常好,哪怕生熬三天软座,睡觉躺不下,连个换裹脚步的地方都没有,都是一等一的好。 从景城到青县,火车整整行驶了三天光景,这期间自然是有停靠,但程玉也没选择下车透透风,毕竟,上下车的人太多了,她实在是挤不下去,哪怕能挤,她都怕人踩着她脚,那绝对要命,便老老实实坐包厢里没动,只是差了许至忠,让他下车买了些新鲜水果。 结果,许至忠这一来一回,生生用了半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衣衫凌乱,帽子都挤丢了,眼镜生生碎了一片不说,脸颊都有些青肿。 像是让谁拿手肘给怼着了。 看他那模样,程玉不由庆幸没下车,那条路太凄惨了! 硬窝车厢里三天,火车终于了青县车站,‘呜噜噜’气笛声响,车轮缓缓停下,程玉…… 纹丝没动! 开玩笑啊?她这身体,她那小脚儿,哪有资格抢什么第一波下车?万一让人踩着,绝对哭都找不准调儿啊! “别急,等等。”她出声吩咐。 “哎。”许至忠自然没有不听的道理,连连点头。 透着窗户,看着车站里熙熙攘攘,人流涌动,头等包厢里的人也越来越少,足足等了十分钟,程玉才慢悠悠的起身,迈开僵硬的腿,招呼着许至忠一起下了车。 站台上,陪同他们前来的伙计们,已经早早等在那里了。 人家身强力壮,挤的多快啊! 一众人汇合,许至忠叫了黄包车,恭敬的把程玉请上去,一行人出了火车站,前往旅店。 青县是北方最大的药市儿,和春堂是北方最大的药铺,每年两回开市,许家人是次次不落的,自然有相熟的旅店,都不用提前订房, 分卷阅读151 每每到这个季节,旅店自会给许家留房。 早说过,许元章惯爱揽独权,往年来青县采购都是他领头,他是和春堂主家,住的自然太简陋,洋人开的五星级大酒店,豪华套房有淋浴有马桶,床上铺迪梦丝床垫,盖鸭绒被褥……横着把自个儿往床上一扔,程玉幸福的想流泪。 三天的软座啊,她屁股都裂开啦! 都没顾上没理会许至忠和伙计们,她美美泡了个热水澡,随后,饭都没 吃,就躺到床上蒙头大睡起来。 窗外,月色正好。 —— 一夜好眠,次日清晨,感觉自个儿总算活过来了,程玉起身,简单收拾收拾,洗漱完毕后,便来到了酒店大厅,那里,许至忠早就等着她了,两人多少吃了点东西,便出了酒店,叫了辆黄包车,奔药市儿的方向而去。 青县是个港口县,面积很大,算是地级县,地理位置又特别好,右临青蛟群山,左靠中海海湾,又是鲁省和津省的接镶地,接通南北之线,绝对的天赐之所。 群山渺渺,内居无数山民,海静波平,大船海商齐聚,本就是商贸之地,且,青县的田地质量还好,绝对种药材的好地方,几百年来,都是北地最大的药市儿。 每年两季,无数药商药贩药农们,聚集此地。 而,围绕这些人们,县里又兴起了买卖人家,挑担的、卖炭的,炸吃食的、卖西洋汽水儿的,破鞋挂兜的小孩子挥舞着报纸跑街乱跑,嘴里喊着,“卖报啦,卖报啦,北方关大帅驾临景城,跟倭寇干起来啦……” 主马路上,轨道电车慢悠悠的前头跑,自行车一辆一辆的超过它,灯红酒绿,霓虹闪烁,端是繁华所在。 “这比海城都不差什么了!”坐在黄包车里,程玉不由感叹。 “这地介儿是港口,百姓们富裕,自然便繁华了。”坐她身边,许至忠陪笑着说。 “但……洋人也不少啊!”余光一扫,眼睁睁便看见几个红头发,绿眼睛的洋人谈笑着走进路边银行,程玉垂了垂眸子。 “少奶奶,眼下这时节,除了那穷乡避镶,丁点油水炸不出的地方,哪里没有洋人啊?关大帅那么霸道,那么厉害的人物,北三省不照样供着洋大爷?不过是倭寇少点,没那么张狂,不过,就算这样,咱们都得感恩着,否则,真按津省,万岁爷治下那边的规矩,咱都得倭寇当奴才呢!”许至忠叹了一声。 前朝小皇帝是让倭寇虏走的,人家现在占着金津两省,嘴里嚷嚷着‘复辟’,要给皇帝做主,实则是怎么回事? 呵呵,谁不知道啊! 继皇后都是倭女出身呢! 许至忠一脸的讽刺。 程玉便转头看他,意外挑了挑眉,“怎地?忠叔 ,我听你这意思,到是不怨恨关大帅,还挺推崇他的?” 要知道,许家会沦落到这个境地——如果不算她内里搞鬼的话,明面儿大部分都是关渠的问题,毕竟,要不是他追究太过,老老实实让第六军团骗了,又或者好说话一点,别下嘴那么狠,一口咬掉和春堂半边身子,许元章就不会频繁受刺激,心脏问题也许早养好了! 而,但凡当家人能立起身,许家也至于会落魄到要小脚女人撑场面的地步! “唉,少奶奶,您看您这话说的,老奴我虽然没多大学问,却也知道好歹,此事本就是庶脉做错了,人家会追究,那是应该的,咱们讲不出理去!”许至忠苦笑,“和春堂是百年的老药铺,传承数代,那是无数人的心血,卖假药那是坏良心,败根基的……” “尤其还是卖给军人的伤药,更不能弄虚做假了,不提得不得罪的起,这事儿损阴德啊!” 他语重心长,似是感慨,似是指点道:“少奶奶,关大帅那人,脾气不好归脾气不好,却是个正人,他占了北三省五年,虽则外头地介儿风雨飘摇,打的天昏地暗,可咱们这小老姓还能活命,身上有衣,口中有食,挨了欺负能找着个讲理的地方,关大帅就是好样的,人家没把咱们和洋人分出三、六、九等,愿意护着咱们,银元给他,老奴我这心里啊……” 还真不怎么怨! 给的挺甘心的! 毕竟,人家不是没理没由的坑人,谁让庶脉骗人家了! 许至忠挠头笑着,素来精明的脸,竟然显出几分憨厚来。 他这番表态,到让程 分卷阅读152 玉有些惊讶,含笑仔细打量了他两眼,“忠叔,你到是想的开,爹要能像你一样,他那心脏病啊,许是早好了。” 她调侃着。 “哎,老爷家大业大,和春堂铺子里那么多人,都要要靠他活着呢,想的自然跟我不一样了。”许至忠摸摸头,又赶紧叮嘱,“少奶奶,我这话就是跟您闲磕牙,您可千万别……” 给我传到老爷那里! “忠叔放心,我又不傻,咱们就随口聊聊嘛!”程玉挥手,给下保证。 许至忠这才放心。 就这般,谈笑风声之间,药市儿近在眼前。 53、第十三章 那是一条繁华却窄小的街道, 藏在青县西角的弄堂里,大概百多米长, 宽度约莫能并排通过两辆吉普车, 算不上什么大马路。 街道两旁招牌林立,多都是药材铺子, 家家门口都有数个麻袋,里头是药铺内品质最好的生药,由伙计看守着, 等待买主照眼。 当然,亦有走商和药农,并没坐地铺子,只小小租个门脸儿,或是干脆找个平地铺块布,摆上地摊, 沿街叫卖起来。 “大黄,甘县大黄……” “灵芝,野山灵芝……” “百年老叁, 药农自采的……” “田七, 田七, 肃录的好种儿, 青县自产……” 不拘是店铺伙计, 还是商贩药农,青县每年两次的药市儿,他们都是惯来的, 而做为北地最大的药铺,他们自然知晓和春堂,当然,程玉嘛,她个小脚少奶奶,往年连海城都不出,他们照不准,可许至忠……他们是认识的啊! 那是海城和春堂总铺的大管事,许老爷的贴身随从! 最最心腹不过的人! 虽然不知晓此回许老爷怎么没有亲至?到让许至忠陪着个女人前来,但,做买卖的嘛,谁管买主是公是母?塞几个铜钱给伙计,打听清楚此回采购是许少奶奶做主,几个跟和春堂做过买卖的大药商,俱都满面陪笑的迎过来,一叠连声的招呼: “许少奶奶,您回头见啊!” “少奶奶,我跟许老爷是挚友,您这回来,让我来帮您引路如何?” “至忠叔,俺爹让俺请您家来呢!” 足足十来个人,俱都团团围上来,温声说笑,细语邀请,单瞧态度个个都那么热情,仿佛全跟许家连着亲似的……程玉头回来这里,眼前这些人,她是一个都不认识,便没答话,而是把目光转向许至忠。 微微抬下给他个眼神,那意思:别猫着啊,出来干活啦! “诸位掌柜的,许某人在此多谢各位抬爱,劳你们如此惦记,只是此番前来是为购药,公事要紧,待得差事办完,许某人亲自邀请诸君痛饮,以谢诸君之情。”许至忠扬着笑脸上来,抱拳转圈的作揖。 “好说好说,至忠兄弟客气了。”见他如此,诸家掌柜的纷纷笑应, 谁都没强求,毕竟,他们出来本就是想在许家少奶奶面前露脸儿,混个熟,没有想硬邀请的意思,终归,人家是芳华正少的小媳妇,他们能搭两句就行了,真的太热情了反到怕人家误会。 因此,见许至忠说话了,他们亦都含笑应着,场面一时热闹无比。 “至忠兄弟,我瞧你们昨日送到药市大管那里的清单,这次来市坊里,主药是想收丹参?正好,我那里刚到了一批,绝对是最上等的好药,您和少奶奶进来掌掌眼?”谈笑间,有人出口。 许至忠转头,一眼望过去,就见说话那人正是和春堂的老合伙人,川靖一代头号大药贩子韩潮生,便没多做犹豫,而是点点头,“韩老哥都开口了,那咱们就去瞧瞧。”一语答应下来了,他侧头请程玉,“少奶奶,您随我来吧。” “嗯。”程玉垂垂眸,没有反驳。 韩潮生在旁瞧着,心里就有点底了,黝黑脸庞展出憨厚笑容,他恭敬弯腰,伸伸手道:“许少奶奶,至忠兄弟,请吧。” “少奶奶先请。”许至忠哈腰。 “带路。”程玉侧头。 “是。”许至忠应声,冲着正围着他们三人的掌柜们团团作了个揖,客套告辞几句,随后便迈步,往北角拐角处,一个不大点的小门脸儿走去。 程玉瞧着,抬步跟随。 韩 分卷阅读153 潮生自然紧跟其后,至于那些掌柜的们,见许家人走了,也并多做不停留,俱都各自散去,开始招呼新的客人了。 —— 韩潮生是北地大药商,虽则是个南方人,但青县这里,他依然买了坐地铺子,那是个不大的门脸儿,平时都关着,只有春秋两季药坊开市的时候,他的铺子才会随之开门迎客。 许至忠……呃,不,应该说和春堂是他的大买主,双方合作十多年了,自然知晓他的铺子在哪儿,根本不需要人领路,许至忠一马当先,带着程玉走了约莫五、六分钟,一路拐弯抹角的来到了地方。 那是个不大的铺子,朱红漆面双开大门,铜制的门环雕兽首,门框上头挂着匾额,上书‘韩记药铺’四个大字,立门口儿,程玉刚抬头看了两眼,门口就有伙计满面堆笑的上前,把三人迎了进去。 此番采购,两人最 重要的目标,其实是赔给关渠的伤药,余者都可暂放,但和春堂的伤药是许家秘方,乃宫廷所传,不拘主铺,用药都很珍稀,说白了就是贵,尤其,关渠那边咬的太狠,原订的都赔偿不说,数量得翻上一倍,那价格就更高了,许家近来‘受创’颇重,又是家主出事,又是假药风波,那点儿家底都被折腾的没了,差点卖房卖地…… 于是,面对韩潮生翻了四翻的报价,许至忠几乎要跳起来了。 “韩老哥,你这太不厚道了,和春堂上季就是在你这买的生药,那会儿可不是这个价儿啊!”他瞪眼高声。 韩潮生见状,不由道:“许兄弟,你看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奸商一样,说什么上季啊?那会儿能跟现在比吗?眼下这光景,李大帅和关大帅都把景城打封城了,整个津省都戒严,我能好生生把生药运过来,你不知道我打通了多少关系?请托了多少人脉?花的那大洋就更别提,是海了去,要是还用跟去年的一样价格往外走,兄弟,我得赔死啊!” 他长叹,拍着许至忠的肩膀诉苦,“别说旁的,便是如此的价位,不说赔钱吧,我都没以往那样挣的多!” “关键担风险啊!” “韩老哥,我知道如今买卖不好做,可你这价也翻的太离谱了!是,景城那边是打仗呢,但眼下这年景,哪里不打仗?哪年没打仗?要都像您这样,甚甚都连着四、五倍的往上翻,那干脆谁都别做生意了!”许至忠沉着脸,看得起来,是真有点生气了。 毕竟,就像他说的,民国这时候,内战四起,外敌侵入,那真是年年打仗,处处不平,乱世的商人嘛,的确不好当干,但也不是没规矩的!像是生药这行,哪怕没谁明说,稳时平价,乱时翻倍的规则,大伙儿都是遵守的。 像韩潮生这作法,一翻翻四倍,百分百扰乱市场啊! “许兄弟,话没这么说的道理,我承认,丹参的价儿确实有些高,可这不能怪我啊!今年年景不好,旺章县那边闹了蝗虫,药农们损失惨惨重,这丹参我收来就贵,运过来更贵,卖出去自然要回本,否则,我不白折腾了吗?”韩潮生失笑,似乎并不在乎许至忠的不满。 “贵也 没有贵那么多的道理,价位不能让了?”许至忠拧眉。 “坐地价,一口不让。”韩潮生摆手,态度坚决。 “得得得,买卖不成仁义在,韩老兄,咱们下回在见。”许至忠愤然,出声招呼程玉,“少奶奶,请您稳步,咱旁处走走。” “好。”程玉应声,眼角余光扫了下铺子角落,随后顺从的往外走。 “哎呦,许兄弟,你别这么急嘛,咱们有话好好说。”一旁,韩潮生见状,忙伸手拉住许至忠,依然是不慌不忙的模样,他笑着道:“和堂春跟我的交情不浅,咱都认识十多年了,兄弟我打小就干这一行,铺子里的事多多少少都明白!” “许府是御医世家,和春堂的方子都是宫里传出来的,咱小门小户不敢妄自猜测,可其中的主铺药,都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哪里还能不知道?您和少奶奶此回来是因为什么……呵呵,龙有龙行,鼠有鼠路,兄弟我不才,是真打听着一点儿!” “您此回前来青县,旁的都是其次,最主要的就是伤药,而您家的伤药,其主药就是丹参,这您否认不了……而,不是兄弟我夸口,可着青县打听,您在找不着哪一家,能像我这儿有这么足的货量,这么好的东西了!” 韩潮生满面春风得意,自信的不行了。 而许至忠的脸色,却随着他的话越来越难受,眼见都有些发青了。 很明显的,韩潮生是知晓 分卷阅读154 了许家得罪关大帅,着急陪罪求饶,便拿捏住了这个把柄,想要坑他们一笔呢! “韩老哥,咱们这么多年的交道,你不雪中送炭便罢,这落井下落……你不道德啊!”他咬牙切齿的说着,眼前直冒金星。 “许兄弟,做买卖嘛,一有买,一有卖,不过是过手大洋的关系,说甚道德不道德的?那就玩笑了!”韩潮生嘿嘿笑着,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许至忠倒抽着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瞧韩潮生自信得意的模样,他心里就有准儿,这位既然敢把丹参翻出四倍,都到了逆天的价格,那肯定是做足了准备,就算他甩袖子走出这个门,旁的铺子,未必能有他要的东西! 哪怕有,都不会像韩潮生处这般好,这般齐全! 毕竟,许家是应允 了要翻倍的赔偿关大帅,用的生药量绝对不少,质量也得极佳,一般小些的坐地铺子和药贩,根本满足不少和春堂的需要。 终归,那是药材,跟旁的不同。 心里想明白了,韩潮生根本是有恃无恐,拿准了许家短处,非他不行,许至忠脸色忽白忽青,想不理会韩潮生的‘敲诈’转身甩袖子就走,然而,想想和春堂的处境和关大帅那张脸,他的腿就跟让谁捆住似的,动都动不了! “老弟,俗话说的好,站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儿,搁什么处境唠什么磕儿,我敢要出这价,自然是事事做的妥当,你就妥协了吧,反正又不是你家买卖,你何苦废那心思,到不如赶紧打理净了,咱哥俩找个地方好好喝一杯,我请你!”韩潮生挤眉弄眼的暗示。 许至忠急的直搓搓手,万般犹豫不决。 要不是他让韩潮生打动了,想要那点‘回报’,而是,被逼到如此地步,眼见没了退路,翻四倍价格的丹参,偏偏还是主药,用量巨大,此一项便能把少奶奶带的大洋使去三分之一,在配上铺药,数万大洋去掉一半,剩下那点儿银元,按眼下药市的价儿,他根本买不齐需要的药材。 要知道,全国各地十七家和春堂药铺,已经被关大帅解封,都开了张门了,药材不齐的话,他们怎么做生意啊? 简直要了命了! “你太狠了!”许至忠恨声,死死瞪着韩潮生,咬牙道:“老哥,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两家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这回趁人之危,落井下石,难道就断定了我主家没有缓过来的一天吗?” 和春堂是北地最大的药铺,韩潮生弄出这一手,完全断决了两家日后往来的可能,就为了图这一时的快钱儿……值得吗? “兄弟,现下时局越来越乱,倭寇肆虐,哥哥我妻有子,不想当亡国奴,早就做了准备,明年移美了!”韩潮生嘿嘿笑说。 把许至忠噎的都想吐血了。 人家已经决定要移民,那自然无所谓后路不后路,坑一波就跑太正常了! 气的两太阳冒火,脸色惨白,许至忠指着韩潮生,颤颤微微的骂,“你,你个王八蛋,卖国贼,国难当头你要跑,打仗的时候你涨价,不要脸的东西 ……” “哎!许老兄,这可没有啊,嫌我东西贵你别买啊,骂人干什么?”韩潮生挑眉。 许至忠捂胸。 两人对面相恃,那架式,端是针尖对麦芒,跟要打起来似的。 一旁,眼见情况僵住,许至忠脸色涨紫,仿佛都要脑瘀血了,程玉自然不好沉默,几步走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她轻声道:“忠叔,行了,既然谈不拢,就别跟他纠缠,咱们先到别处瞧瞧吧。” “呃……”许至忠一怔,侧头看了韩潮生两眼,没说什么,而是把程玉拉到一旁,小声道:“少奶奶,不是我想跟姓韩的扯,而是丹参是珍贵药,咱们又需要的多,旁的铺子根本不会备那么多的量,亦没有韩潮生这里的好……” “咱们要给第六军团的伤药,那是赔罪求饶用的,有关大帅守着,哪敢有一丝一毫的差了?肯定要用最好的生药才行!” 而韩潮生这里的,自然就是最好的! “我知道忠叔是好心,可咱们手里就那点儿大洋,已经是爹掏出棺材本,在没有多的了,生药好不好?我不是不大懂,看不明白的,但做生意这事儿,我还是多少了解些,韩掌柜的药那么贵,翻着四翻儿的往上涨,就是把咱们当冤大头。”程玉垂眸,无奈道:“忠叔,他这里的药在好,我都不能为了丹参不顾别的,和春堂还得开门做生意呢!” 分卷阅读155 “这,这……哎。”许至忠长叹,左右为难,“少奶奶,那咱们怎么办啊?” “先把铺药买齐了,丹参的话,再说吧!”程玉轻声,语气很坚决。 许至忠看了她一眼,犹豫片刻,到底没说什么。 程玉便笑笑。 两人商量完毕,迈步准备离开,她俩身后,韩潮生嘴里哼着小曲儿,看似满不在乎,实则眼珠溜溜打转,那余光都快沾两人身上了,眼睁睁看着他们迈出门槛,似乎要往远去,他瞪大双眼,面皮不自禁的抽搐起来。 哪怕算了又算,心中赌定许家绝对跑不了,可手里压了那么药材,几乎是他半副身家,终归是担心的。 “韩掌柜,你这药材……是田七?”突地,带着许至忠,程玉都出了大门了,却又莫名回身,指了指门边角落里堆着的麻袋问。 “呦 ,少奶奶还认得生药?”韩潮生眉间一喜,抚须点头,“不错不错,正是田七。” “家里是做药铺生意,哪能丁点不懂?”程玉随口答,看都未看他一眼,到是捡起生药闻了闻,似是无意问道:“此物做价几何?” 韩潮生疑惑的看她,口出报出个价儿。 “忠叔,如此?”贵吗?程玉侧头寻问。 “三翻儿。”许忠至亦是不解,毕竟,此回采购清单上是没有田七的,却也不好撅少奶奶的面子,只能沉声回答,顺便,狠狠瞪了韩潮生一眼。 三倍还是贵!! “东西好不好?”程玉到没理会,继续追问。 “呃……”许至忠眉头拧的越发紧,伸手拿起生药,观其色,嗅其味,又放到嘴里嚼了嚼,随后吐出,“少奶奶,姓韩的人品虽然不怎么样,是个见风就拐的王八东西,但生意做的到好,经他手的药,都是最顶尖儿的,绝没有假。” 否则,他做不到北地第一药商的位置。 “嗯,你知道,我是不懂生药质量的,能认出这是田七都是侥幸,忠叔既然说好,那我就信了,韩掌柜的,这田七且我帮均个一百斤,送到老七脚店去,那里有我许家的库房。”程玉把药把麻袋里一扔,转头吩咐道。 “呃,好好。”韩潮生自然没不答应的道理,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点头应下,挥手叫来个伙计,蹲身忙活起来。 程玉便站门口儿看着。 一旁,被惊的都怔住,许至忠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满面惊讶的拽程玉,“少奶奶,少奶奶?您,您这怎么个意思?好端端的买田七做什么?咱们现在不缺这药,最要紧的还是丹参……” 那是要制伤药赔关大帅的!! “忠叔,我既然买,自然有道理,你先别问了,等我回酒店在跟你说。”程玉垂眸瞧眼他,虽没直接回答,却也应了一句。 “这,这……”许至忠依然满脑子雾水,可瞧少奶奶似无意跟他解释,眼角都没夹他,便没多做纠缠,而是直接回身进铺子里,跟小伙计进库房了。 毕竟,就算田七没有丹参贵,少奶奶要得也不多,区区一百斤而已,可老话说的好,蚊子在小也是肉,那是花老爷银元买来的,他肯定得跟着 看啊! 万一韩潮生缺斤少两,给私下换了品呢! 要搁往年,两家合作那么久,别说一百斤,就是一万斤他都不带夹一眼的,可现下,韩潮生都丧良心,成王八蛋了,他且不放心呢! 忙里忙外,被韩潮生一眼一眼剜着,许至忠视若无睹,几乎是一两一两的把一百斤田七装了麻袋,随后,才陪程玉离开韩家药铺,开始逛药市儿。 从早走到到晚,午膳都没顾上用,程玉一双小脚儿疼的钻心,整个人都要裂开了,他们依然没有找到让许至忠满意的丹参。 不是数量不够,就是质量不好,不管谁家的,都能挑出不好的地方,且又不敢一家一家买着凑用,毕竟,明明同一批伤药,要是弄出个三、六、九等的药效,那不是挚等着让关大帅砍头吗? 满面愁容,急的腰都拘搂下来了,许忠至都想彻底放弃睡眠,连夜往深山里找药农了,但,程玉没允许。 她径直把人拦了。 “回酒店吧,我受不了了,天大的事明儿在说……”老子已经彻底裂开,脚太疼了! 她阴沉着脸,特别严肃的吩咐。 分卷阅读156 “少奶奶,您,您在忍忍吧,咱先把问题解决了行不?要不然,您要实在累的话,我派人送您回酒店,我自个儿进山。”许至忠喘着气,满脑门子热汗都来不及抹。 “忠叔,天都黑了,您自己进山干什么?不怕被狼叨了啊,而且,黄蛟群山就在青县外头,山里药农不是自家有铺子,便是有相熟的商人,哪会有什么遗漏,让您捡着啊!”程玉叹息,温言细声的劝他,“您就别白跑了。” “万一出点风险,多不值当啊!” “可,可……少奶奶,不往山里找,咱主药买不着,关大帅那里怎么交代啊?”许至忠急的直搓搓手,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难道真要让韩潮生硬坑咱们,买那天价的丹参?” “忠叔,我这人啊,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天价不天价的,我没干过采买,到是不太知晓,可你既然说贵,那丹参,我自然是不会要的。”程玉温声保证。 “啊?您不要,咱们怎么办?”许至忠一怔,茫然问道。 “呵呵,没事,我有分寸,咱们啊……”程玉淡微一笑,断然道:“换药方吧!” 54、第十四章 程玉一句话落地, 许至忠满面惊愕,眉头都拧到一块儿了, 张着嘴愣了好半天, 他突地一拍手,“哎呦, 我的少奶奶啊,您别胡闹了行吗?您要换药方?开玩笑呢吗?咱那伤药的方子,是老爷家几辈传下来, 顶顶好的宫廷御药,和春堂能有今天的风光,做了北方第一大药铺,靠的就是这些秘方,哪能随便更改啊?” “少奶奶,这不是玩笑的事儿, 传承方子何等重要?庶脉那边不过略换了些次等的药材,就已惹下如何大祸,何况您还要换主药?您, 您, 您……”不懂就别添乱了! 成药这东西, 不是说丹参太贵, 您就能随便换味便宜的替代啊! 容易替出人命的! 许至忠苦口婆心, 冷汗都下来了! 他就说嘛,做药铺这行,前来采购生药的重担, 不懂医的人就是干不了,哪怕少奶奶打的一手好算盘,帐面儿管的精明,可日常没事的时候还好,但凡有点不妥当的地方,起了什么风波,就是会乱出主意! 苍天啊,她要换方子??简直丧心病狂,完全拿和春堂百年声誉来胡闹,要拖着许家万劫不复啊! 生药涨价就要换主药,怎么那么玩笑呢? 许至忠都想哭了。 然而,哪怕他已经泪眼朦胧,满身冷汗,瞧起来在没那么惨的了,程玉依然无动于衷,就跟没看见似的,她面无表情的道:“忠叔,我是不懂药材,不会医术,可我脑子没什么问题,要是没点把握,我能说要换方子的话吗?肯定心里有准的。” “啊?有准?”什么准?哪来的准? 许至忠茫然抬头。 “自然是,我手里的方子,比和春堂的好呗。”程玉微微一笑,满面自信。 “少奶奶,您别玩笑啊,和春堂的方子乃百年传承,是许家几辈人精益求精,宫廷里万岁爷用的,也就是民国乱相,甚甚都打破了,要搁以往,民间都不能用,那是犯上的!”许至忠恳声,眉梢眼角,还带着那么点得意。 毕竟,许家是几代辈老御医,手握无数秘方,经营北地第一大药铺,那是百年好名声,程玉一个内宅妇人,布商家的小脚女儿,平生走过最远的路,就是此回青 县采购,她能有什么好方子? 别笑掉人的大牙了! 许至忠从心里觉得她是被朝潮生气疯了,胡闹而已。 “忠叔,咱们是老相识了,有盘帐那一道交际,我的脾气你该了解,不是那爱说大话的,今儿我敢提换方子的事儿,心里自然是有把握。”程玉轻笑瞧他,并没有因他的态度生气,反而心平气和的说:“对医药,我确实是不了解,今儿韩掌柜那里的生药,我都认不全,但……” “方子,我是真的有,关大帅给的!” “啊?”许至忠一怔,猛然抬头,“少奶奶,您,您什么意思?” 什么叫关大帅给的?他给了什么?他哪来的方子?他都有方子了,为什么还要整治和春堂? 许至忠满脑袋问号。 “……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方子是大帅给的,就我去见他赔罪那次,他便有言和春堂想要拖险,便要做他的后勤,用他给的方子帮他制药,又叫我先瞒着你们, 分卷阅读157 说爹太迂腐,他瞧着闹心……”程玉垂眸叹息,无论语气还是神态,都跟真的一样。 完全看不出是骗人。 “大帅他,他……”许至忠无声的怔忡,完全不知该说什么了,沉默了好久,憋出了一句,“少奶奶,这,这,方子,方子给我看看呗?” “这不行,大帅说了,方子只有能我拿着,旁人不把握。”所以,忠叔,你是不是该站队了? 程玉微微一笑,看似回答,实则暗示。 许至忠身子一凛,心肝都乱颤了,不知是听懂了,还是装傻?他侧过脸,眼神乱转着,没继续追问,而是深深吸了口气,转移了话题,“少奶奶,您,您刚刚在韩潮生的铺子里买了田七,是否关大帅给的药方……” “不错,主药是田七。”程玉很坦然的答,“跟和春堂的伤药一样,那方子是个治外伤的,名唤白药,效果嘛,据说相当不错,比咱们强上不少。” “啊?啊,这样啊。”许至忠面色一变,心里刹时慌乱。 和春堂的秘方多归多,可眼下战乱时节,最有价值的依然是伤药,那是整个北方效果最好的,全国都排得上名,可现在……关大帅手里有更好的东西,给了少奶奶,还言明不信自家老爷? 这,这 …… 他感觉有点慌啊! “少,少奶奶,田七的价格虽然不能跟丹参比,可韩潮生那里的价格依然很贵,今儿咱们逛药市儿,旁人那里只涨了一倍,他足有四翻儿,您,您是不是……”咱别要他家的了! 许至忠小声,态度不自觉的软了下来。 “呵呵,忠叔,药材我是不太懂,但这药市儿,您也看了一逛,质量最好的,是不是朝家铺子的田七?”程玉出声问。 许至忠点头,“不错,可着整个市场算,韩潮生的生药是没的说,可那价格太离谱了。”性价比不合适啊,少奶奶。 “大帅头回给差事,且得往好了办,既然有那一等一的药材,咱们就不要那次一等的,至于价格嘛……”程玉垂眸,唇角勾出一抹笑,她道:“我自然有办法。” “什么办法?”许至忠连忙问。 “你猜。”程玉挑眉调侃。 “少奶奶,您跟我玩笑了。”许至忠哈腰苦笑。 程玉就抬伸指点他,“忙了一天也都累了,咱们先回酒店,我细细跟你说,此事还要烦劳你操作呢。” “哎哎。”许至忠听着,满头雾水,可瞧自家少奶奶满面疲惫,却不好多问什么,只能点头应下。 —— 一路无话,两人回到酒店,程玉洗漱一番,换了双鞋,美美用完晚膳,这才把许至忠和伙计们叫到跟前,仔细吩咐了一番。 到没特别刁钻,她不过是让许至忠和伙计们,把她今天在韩潮生那儿买了天价田七,以及和春堂需要大量田七的消息传了出去而已。 跟珍贵药材丹参不同,田七相对普遍和普及,此回战时涨价,田七的涨浮平均不到一倍,韩潮生那一翻翻三,偏偏和春堂又买帐,居然价都没讲,直接便采购了,且,青县药市的各大药商药贩们还从许至忠那里‘抠’出了消息,此回和春堂新添药方,田七是主药,起码万斤打底儿…… 这其中的利益,多么让人眼馋! 三倍的价格啊! 药商药贩们心动了,田七又是普通药材,不像丹参那么珍贵,耗些力气是能找到的,便自然行动起来,挖门盗洞找关系,四处疏通寻找,区区五、六天的功夫,青县药市里,田七彻底泛滥,都快成灾了。 家家都有,户户都齐了! 但凡许至忠,哦,不,和春堂随便哪个小伙计出门,都能让药商药贩们给围了,俱都是推销田七的。 “少奶奶,我瞧了好几家的,价格是真好,生药也不错,几乎都快跟往常持平了,根本没贵多久,要不然,您抬步咱转转,订下一家吧!”许至忠陪笑,态度越来越恭敬。 毕竟,自家少奶奶玩这一手是真漂亮,他们现下已经独占上风了! “我瞧着,这市面上的田七品质都差不多,要论最好,终归还是韩掌柜家的。”程玉笑说。 许至忠一怔,叹息道:“这个……韩潮生到底是北地第一大药商,他手里的渠道不是那些散商和坐地户能比的,生药嘛,肯定是他的好, 分卷阅读158 可市面儿上这些也不差,足够用的……” “别,忠叔,咱们第一回给大帅做事,哪能不往好里做?既然找着了最好的,何必要次等?”程玉打断他的话。 “可,可少奶奶,最好的太贵了!”许至忠苦声。 那个价格,咱们买不起啊! 那一百斤买的他现在都觉得肉疼! 程玉叹笑,侧目看着他,摇了摇手指,“忠至,你这话就说错了,独他一家,咱们没有选择的时候,自然是他说什么价,咱就得给什么价,可现在的局面是那样?咱们放出风声之后,眼下市面儿田七都泛滥成灾了,他说翻三倍的要,你居然会给他?” “忠叔,你跟韩掌柜交情那么好啊?”她调侃道。 许至忠听着不由扬眉,伸手摸着下巴,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微妙,好半天,突然拍了拍大腿,猛然站起身,“嘿嘿嘿,少奶奶,咱们找姓韩的去!”说完,大步就走。 程玉笑着看他,施施然起身,款步跟随。 两人出了酒店,坐上黄车包一路慢悠悠的,很快来到韩家药铺,正正巧的,把韩潮生堵铺子里。 那日一别,翻四翻的丹参没卖出去,他本是老神在在,反正许家得罪了关大帅,着急赔罪,且熬不过他,谁知许家人没按他的套路走,没搭他这茬儿便算了,又闹出要购田七的事儿,弄得药市乱轰轰的,他拿不准许家人什么路数,几宿没睡,脑浆子都琢磨沸腾了,正着急呢,人家登门了! “ 哎呦,至忠兄弟,大少奶奶,我可算等着你们,快快请进吧!”满面堆笑,韩潮生跳起身把人迎进来,一脸的热情如火里,隐隐带着几分得意。 毕竟,他觉得,许家人来了,就是决定选择妥协,愿意吃高价的亏,他是要赢了呀。 “韩掌柜的,好久不见,您风采依旧。”抬眼瞧了下韩潮生的脸,程玉款步随他走进铺子,嘴角挂着柔软的笑,她的态度特别温和。 “哎呦,少奶奶,您看您这话说的,真是让人高兴……”韩潮生搓手笑,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拿眼角余光瞄了许至忠一眼,他都没理人家,只围着程玉转,“您贵脚踏贱地,我也不多说什么,您瞧瞧,丹参您要多少?我让人给您送到脚店去。” “而且,您要是需要的话,我也帮您联系行脚商,帮您把货运到海城啊!”他嘿嘿笑着。 那表情神态,得意的都不行了。 瞧的许至忠心中暗骂不已,恨不得自家少奶奶狠狠抽他的脸。 “这……呵呵,韩掌柜的,你是不是误会了?您那丹参要价太贵了,我是买不起的,您且留着卖旁人吧,我今儿来,是打算要些别的。”没辜负许至忠的期盼,程玉笑着给了韩潮生一下狠的,好像没看见他瞬间僵硬的脸,“上回我买的田七,我觉得挺好的,准备多要一些。” “田,田七?”韩潮生愕然,几乎是本能的问,“您要田七的话,那丹参呢?” “太贵,不买!”谢邀,要不起!程玉肃手含笑。 刷的一下,韩潮生后背寒毛都竖起来了,浑身出透冷汗,他喉结剧烈滚动,眼珠一措不措的盯着许至忠和程玉,他脑子飞快思索判断着这两人是不是诈他?口中却是没停,“哦,要田七啊?也行啊,您们要多少……” “我上回采购的时候,跟你家小伙计打听过,你的库存我全要了。”程玉爽快的说。 “全要?我这不少呢,您要那么多田七干什么啊?”韩潮生虚笑,试探着问,“咱们合作这么久,我没听说春堂有用田七当主药的成方啊?” “原来没有,现下不是换了新方子吗?”程玉瞧了他一眼,特别真爽的道:“您这丹参太贵了,我们买不起,只能被逼换方啊!” “啊?不是,少奶奶,您这,这……”韩潮生怔住,额头见汗,他骇然道:“随便换方子哪行啊?没有这个道理啊!” 哪有嫌主药贵就换方子的? 操作太迷了吧! 没经过十年、二十年验证的新方,还是伤药,这说换就换,还生生敢往大帅府里递,是不要命了吧?但凡效果有一个不好,哪怕就略差点,大帅都能把许家生撕了! 要知道,现上景城正打仗呢,这批伤药刚好能用上啊! 韩潮生都惊呆了! “道理?呵呵,谁的道理说我不能换方子的,我自家的铺子,自家的 分卷阅读159 方儿,谁敢不让我换?”程玉挑眉,一副豪横模样。 韩潮生看着她,感觉身子都有点麻了,搓搓着手,嘎吧着嘴,他似乎想劝什么,可嘴唇开开闭闭好半天,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毕竟,许少奶奶一个外行,瞧着就甚甚不懂,哪怕他摆事实讲道理,好言相劝,但,她得听的懂算啊! “至忠兄弟,您,您就这么看着?”转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气若游丝的问。 “韩老哥,我们少奶奶是主家,她说什么是说什么,我区区一个管事的,我能干什么啊?”许至忠两手一摊,面上露出苦态,实则啊,心里都要乐开花了! 该!姓韩的,让你落井下石,让你玩命涨价,我们少奶奶不要你的东西了,气死你! “兄弟,您这真是……”韩潮生苦的嘴里泛酸,心里滴血,左望望许至忠,右瞧瞧程玉,生生一对儿听不懂人话的,几乎把他气吐了血,他那丹参是特意给许家置的,到不是卖不了旁人,而是数量太多,砸手里麻烦,偏偏…… 天要下雨,人家要换方子,他是铁没办法,只能有气无力的挥手,“行行行,该说的我都说了,良言难劝……”那该死的鬼,“富贵,你带人开库房,把田七都搬出来。” “是。”一旁,小伙计应声,飞快跑了出去。 “至忠兄弟,许少奶奶,您们请跟我来吧!”韩潮生奄奄一息的挥手,想带他们到后院验货。 许至忠——纹丝不动。 程玉——置若罔闻。 “嗯?您二位怎么个意思?”韩潮生凝眉,疑惑出声。 “老哥,价格没谈呢!”许 至忠小声。 “价格?上回你们都要了一百斤,就是那价儿啊,还谈什么?”韩潮生一脸‘惊悚’。 “韩掌柜的,正所谓:好男不提当年勇,好女莫说当年俏,上回是什么时候?眼下是什么光景?那能一样吗?”程玉挑挑眉,气定神闲的道:“向左转,您出门转转瞧瞧,这整整一条街的铺子里,哪家没有田七?哪家是您这个价格?” “我,我……我这里的药好!”韩潮生被噎的脸色胀红,吭吭哧哧半天,憋出一句。 “别人家的便宜!”程玉摊手。 “我这里的量足!”韩潮生高声。 “别人家的便宜!”程玉断然。 “这,这……少奶奶,一分钱一分货,您想怎么样?”韩潮生眼泪都下来了,模样狼狈的不行。 把个许至忠看的,心旷神怡。 “韩掌柜,我不是不讲理的人,也能明白你的意思,你的生药,我承认是真好,但也没有好到能要出天价儿的地步,外头市面上的田七已经成灾成荒,哪怕比您这略次一等,可那价格都不到您的一半,我何苦买您这个?当我傻子吗?”程玉耸肩。 韩潮生咬牙,“那您的意思是?” “您说呢?”程玉挑眉。 你降价啊! 韩潮生脸皱成一团,原地转了两圈,给出个价格。 程玉摇头。 朝潮生哑然,沉默了十多分钟,又降了两成。 程玉还是摇头。 “少奶奶,您别欺人太甚,我现在的报价儿跟市面上差不多了!”韩潮生炸了,几乎咆哮出声。 程玉没生气,静静看着他,面上表情丝毫没变,依然是那么温和,嘴角勾起笑容,她语调和缓,“韩掌柜的,您报的价儿,确实跟市面上一样,但对我来说,是不够的,你得更便宜才行!” 她这般说,径自打断了韩潮生想插嘴的想法,“旁的铺子,人家跟你一个价儿,可他们没压那么多货啊!他们手里没那么多卖不出去的丹参啊!你上回都说你捞一笔就要移民,那我问问你,手里砸着这么多生药,你移得了民吗?您手里还有现钱吗?” “此一季药市,您的货出不了手,你是打算压着?下一季您还卖这个?那会儿未必还打仗,你可卖不出这个价格了!” “您仔细想想,到不如便宜些卖给我,否则,这来回的运费,生药的护养,租库房的费用,都是白花花的大洋啊!” “当然,您可以说您不卖我,直接处理给旁人,但,您瞧瞧这市面儿上,不管是药商药贩,还散商坐地户,哪谁没有个千八百斤? 分卷阅读160 田七已经多如牛毛了,此一季,下一季,甚至下下季,市场都不会缺这味药的!” “所以,除了我之外,您的东西,谁会要啊!” “于其把药砸手里,您到不如把田七便宜些给我,倒出现银来,把丹参往远运运,我听说南边米国人新兴了时尚,爱拿丹参红糖泡茶喝,你快些行动,说不定能赶上这个巧呢。” 程玉笑言,语气是那么温和,但,话里的内容却像刀子似的,句句都割韩潮生的心。 扎的他血肉模糊,痛的说不出话来了。 赔钱啊,他赔钱!! 真是要命啦! 韩潮生心疼的滴血,面白如纸,泪流满面。 然而,不管多痛苦,程玉所言句句是真,眼下这光景,他的处境真真是骑虎难下,因为移民和囤药,他早把手里的现银花光了,就连铺子和别墅,都抵押给钱庄换钱,但凡那些丹参压手里倒不出去,那么,他绝对是破产的命! “少奶奶,您太狠了!您这哪是换了方子……您是换我的命啊!”韩潮生抽气,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话来,“您这方子,是一早儿就打算换的吧?明明已经不需要丹参,偏偏送来的采购单子里,丹参排第一位,连要量都标的真切,跟往年没丁点儿差别……” “所以,您是瞄着我,从一开始就算计,没打算放过我。” “呵呵,您猜呢?”程玉挑挑眉,不可置否。 韩潮生恨的牙根都咬出血了,阴阳怪气的挑大姆指,“少奶奶,您这回儿,我真是受教了,百年和春堂,那般抱真守信的许家出了您这样的人物,居然没人知道,我真真是孤陋寡闻……”合该让你算计! “没事,韩掌柜,您现在知道也不晚,我不会怪罪你。”程玉歪头,目光如刀。 把韩潮生刺的,一口老血噎回喉咙,脸色紫红,几乎要爆血管了。 一旁,许至忠默默看着,痛快的同时,心里不由开始琢磨起来。 少奶奶,嘶…… 55、第十五章 被逼到墙角, 退无可退,韩潮生含泪妥协, 给出个非常美丽, 让程玉特别满意的价格之后,双方‘愉快’的达成共识。 对生药, 程玉是真的不太懂,价格谈好了,她便退居‘二线’, 让许至忠和小伙计们顶上,忙忙碌碌了一整天的功夫,无数田七被搬进了许家租用的脚店库房。主药备全,余者程玉便甩了手,全全交给许至忠处理。 毕竟,单是田七一项, 她就少花八千大洋,已经很满意了。 十七家和春堂所需的日常采购,程玉没在插手, 扔给许至忠之后, 她便独自忙碌起来。 毕竟, 她是准备包养关渠的人, 药解决了, 还有衣呢? 她得开厂子啊! 手里握着三家布店,偏偏进购渠道受限柳家,根本发展不起来, 且,根据柳玉娘的记忆,她‘被休’遭全城讽刺,心中着实郁闷,想做些生意散散心情的时候,柳家是没答应的,甚至还断了她的布匹来源——按柳家的说法,她都被休,成笑谈了,便该青灯古佛好好修行,求个来世,哪有弃妇抛头露面的道理…… 掐住‘咽喉’,断掉货源,柳玉娘被娘家拿捏的差点破产,幸而找到外国一家供应商,才勉强支持下来,度过了最困苦的时候,就这样都被许令则内涵她奸商,不支持国货,真是想想都艰难。 有这样的凄惨经验,程玉自然明白,柳家是靠不住的,建厂——自己掌握货源,才是最正确的出路,民国时期嘛,华国的工业革命火热进行着,单纯人力早已退出潮流,无论是织还是染,机器都是主流……扶桑的便宜、俄国的质量、鹰国的先进,朝国的售后……各自有各自的好处,她当然要好生挑选。 青县是港口,海路遍布全国,因此洋行林立,不拘是哪国的公司,门口保镖多凶神恶熬,程玉抬脚就进,直奔公司经理室,抓着人就说要买机器! 她是要建厂的,订的东西不少,这笔生意很有赚头,自然也大受欢迎,让几家公司前后围绕着,金发碧眼的帅气经理,温和谦逊的诛式社长……程玉真真见了不少,选了又选,挑了又挑,她基本上决定下,要跟高鼻梁大长腿的俄国绅 士签约! 当然,其实社长也不错,金边小眼睛,一步一鞠躬,当真文雅客气,给出的条件也好,价格是最便宜的,还愿意包售后。但是……哎,怎么说呢?程玉真是看扶 分卷阅读161 桑两字不顺眼,想了再想,终归忍痛舍弃了! 毕竟,人家俄国机器质量是真好,又包运费和维修,除了价格贵点是真没毛病,而程玉呢…… 她不缺钱! 她有货! 她那钱是活生生坑许家……咳咳咳,不对,大风刮来的,多花点就多花点,她不心疼! 反正不是她挣的! 西餐厅里穿免裆裙,三寸金莲跳华尔兹,事实证明,无论什么样的富婆都是受欢迎的,让高鼻梁大长腿的俄国经理,操着蹩脚的中文请她吃了两次晚餐,这单生意算是彻底谈成了。 连合同都签了,程玉坐等两个月后收货! 签完合同,长腿经理陪她用了晚餐,喝了红酒,眼见天色不早,拒绝经理开车送她回酒店的提议,程玉没叫黄包车,自已溜溜达达往回走。 她住的酒店处在富人区,治安相当不错,初春微凉的小风吹着,伴随悠悠花香,马路两旁种着香樟树,长的枝繁叶茂,树枝上小鸟啊、松鼠啊,都不怕人,吱吱喳喳着叫着,环境正经不错,程玉慢悠悠的走着,偶尔仰头赏赏星空,侧目瞧瞧夜景,心情很是舒畅。 脱离了许令则和李曼语那两个真爱二百五,她真是哪哪都精神,都快心旷神怡了。 长腿经理邀请她那餐厅离酒店距离很近,哪怕是程玉那‘脚力’,走了约莫十几分钟,不远处,那幢六屋高,闪烁着霓虹的建筑出现,眼瞧到地方了。 微微嘘出口气,程玉擦了擦额角薄汗,正要往前走呢,突然,马路旁的小树森里,传出‘呯呯’几闷声,隐隐的,空气中仿佛飘荡来了半句话,“哼……想的美!” 【嗯?】程玉停身,转身瞧往那边瞧,密密麻麻的枝桠掩住了她的目光,【谁想的美啊?】 【问我吗?我哪知道啊?】狗子一脸莫名其妙。 【你开个临时监控,我瞧瞧。】程玉沉吟片刻,突然吩咐。 【哎!大玉,你没开玩笑吧?那要花灵魂碎片的,无原无故,咱不能有钱就这么遭啊!】狗子惊 声。 【谁遭了?我是听这声音有点耳熟,想试试能不能钓条大的?】程玉眯了眯眼,小声说。 【大的?能有多大?】狗子抓抓耳朵,一边问,一边开监控,爪子操作完,它放眼一看,突然惊叫道:【哎哎,大玉大玉,你快瞧瞧,钓着了,钓着了,这鱼真不小嘿!】 【对吧,你看我听的准。】程玉扫了一眼,笑逐颜开,一点都没犹豫,伸手拍拍衣服,她踩着小碎步,一头扎进了小树林里,顺着监控指引的方向往前走,七扭八拐的,很快来到观景湖,岸边芦苇荡里,往南角一出溜儿,那洼低处,程玉正正一眼看见,湿地淤泥里横七竖八躺着几具死尸,而站在死尸边上,一脸冷漠的黑衣大汉,正一具一具的把尸体往湖里踢。 黑牛皮的大靴子,脚脚到肉,尸体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横着摔进湖面,‘噗哧’一声,那是水花崩溅,皎洁月色下,这一副画面,居然显出几分狰狞的美感来。 月黑风光杀人夜,这害命的,着实太凶残了! 不过,丝毫没有害怕,程玉面色沉静,提着裙摆款步走上前,迎着那黑衣人,她热情含笑道:“大帅,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万没成想,我在这儿遇见你了。” 观赏湖边,关渠强忍肋间疼痛,正一边暗下骂娘,一边泄愤毁尸呢,突然,‘吱嗄’一声枯枝被踩的轻响,他猛然转身,飞快拔出手枪,正想要杀人灭口呢,哪知熟悉的柔软声音响起,那软软的调儿刚一入耳,他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抬起头来,目光看似锐利,实则透着股茫然的向前看,“许,许大少奶奶?”他粗声,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不是药市开在青县,我来给您采购嘛。咱们前儿刚约好的,我都答应你了,当然得来啊。”程玉笑眯眯的,无视关渠警惕后退,手边枪蠢蠢欲动,她走上前来,“大帅,您是不是受伤了啊?” 程玉指着他肋下的血痕。 关渠穿了件黑色大衣,里头套件酒红色衬衫,按理眼下夜黑风高的,他身上受点伤流点血,谁都看不出什么,可程玉是谁啊?她眼睛多尖儿啊,一下就瞧出不对来,又很‘直率’指出,且特别热情 ,用让人拒绝不了的语气道:“哎呦,您瞧瞧您,流了这么血,这您伤的还挺重的,要不,我来帮你?” “送你上医院 分卷阅读162 ?帮你找人来?”她轻声追问,一脸担忧。 关渠:…… 有点愣了! 一时没反应过来,懵怔怔的道:“不行,不能去医院,我不能泄露行踪!” “伤的这么严重,又不上医院的话……是有人会来寻你吗?”程玉上前一步。 关渠本能后退,“我的人还没到,是我来早了!” “这……怎么办?又没人帮您,又不能上医院,嘶,是有在追你啊?”程玉凑到他身边。 关渠终于回过神来了,鹰眉一拧,沉下脸刚想说什么,然而,余光扫见淤泥堆里,那几具还没踢下湖的尸体,突然沉默了,好半晌,“只要处理好了,应该没什么大事,不会戒严。”他指指脚下,闷声道。 程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下看,借着月色,那几尸仅存的尸体让她看的真真切切,那衣着打扮,不用多想,打眼一瞧就是巡捕房的人,青县按理说又是个三不管地带,几方势力纠缠,水混的很,不由蹙了蹙眉,担忧问道:“大帅,好歹是穿官衣儿的,真能踢下水就没事?会风平浪静?”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关渠脸皮抽搐,“只要不是直接封城,就算没事了。” “所以,还是会有人抓捕你!”程玉特别敏锐的找到重点。 “嗯。”关渠闷声点头。 “那你就这么干挺着?晚上你住哪儿啊?谁帮您处理伤口?我瞧着你伤的挺严重的,逮捕房的人搜查起来,你真跑的了吗?我记得你明明应该在景城那边打仗,我都不问你是为什么过来的?但,万一你让抓着了,不得影响大局啊?”程玉挑眉,一眼一眼的剜他肋下那道刺眼的血痕。 不得不说,他伤的是真挺重,酒红色的衬衫泅出好大一片湿,丝绸的面料都紧紧沾身上,勾勒出他胸腹那紧绷的线条……嗯,有腹肌。 好几块! 程玉目光如炬,关渠到不以为然,大咧咧的挥挥手,他道:“屁大点的小伤,这算什么?都没狗咬的疼,老子当年做土匪,满山乱窜的时候,宪兵队都抓不着我,青县那几条倭寇的狗,哪里搜 的到我?许少奶奶,你是看不起老子啊?”他拍着胸脯嗤声。 程玉笑眯眯的调侃,“哪能啊!大帅,我这不是看着你呢吗?” 关渠瞬间,脸都红了,嘴里磕磕巴巴的,“你,你,你……你个小娘皮嘴里没把门的,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麻溜儿抬腿快走,老子有正事忙着呢!” 他出声轰人,嘴上说的厉害,实则心里是怕连累程玉。 毕竟,他个大老粗,下手没轻没重,地上几具尸身都挺血肉模糊,缺胳膊断腿儿,看着是真惨,眼前这小娘们儿,笑的妖甜,声音软软,虽则胆大包天,可到底女人家家,自小养闺中,没经过风浪,真看清楚了恐怕要做恶梦,更何况,哪怕没瞧得起青县巡捕房的人,但那些狗仗着背后有倭寇,从来张狂肆意,万一牵扯上她…… 不说别的,抓过来审几句,对闺阁女子来说,都怪吓人了! “走走走,你赶紧走。”关渠粗鲁的挥手。 然而,程玉是谁啊?让她走她就走,哪有那么听话的道理?挑起眉梢,伸手牵他袖子,她笑眯眯的道:“哎呦,大帅?您让我走……那么相信我呀?竟然不怕我转头把你卖了?” “你啊……堂堂关大帅,手握北三省的军阀,明明该在景城打仗,偏偏跑到青县,又是秘密隐藏,又是杀人灭口的,这里面的勾当肯定不小,我要是卖了你,想来值不少银子吧?”她似笑非似的歪歪头。 “嗯?”关渠鹰眉微拧,目光锐利起来。 粗糙大掌反手一把握住程玉,他脸色一沉,“许大奶奶,你这话什么意思?” “哎呦,大帅,什么意思不意思的?不过开个玩笑而已,你居然当真了?我的天呐,此番青县之行,我忙忙碌碌的不就是因为你吗?哦,我银元给着,罪赔着,药送着,结果开个玩笑你就翻脸了?这是什么道理?”程玉嗔了一声,满面不高兴,“你太没良心了啊!” “都捏疼我了!” “我?我怎么没良心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关渠满脑袋雾水,没闹清楚,明明是许少奶奶在敏感的时候,说的敏感的话,怎么莫名其妙成了他的不对?但到底听见了她那声疼,下意识把手松开了。 “当然有 关系 分卷阅读163 ,谁让你欺负我,不相信我了!”程玉哼声,跺了跺脚。 “我,我……”关渠无言以对,心里苦笑一声,暗道句好男不跟女斗,他举手投降,“得得得,少奶奶,你厉害,老子惹不起,你想怎么样?不用拐弯抹角的,直说吧!” 哪怕那批白药不送,他也认了! 反正花大洋就能买来! 那大洋还是许家送的! 怎么算他都不吃亏! 关渠愤愤想着,下意识的忽略掉,,他其实有杀人灭口这个选择。 “大帅,你看你这话说的,我想怎么样?哼,你堂堂海城大帅,我区区商家媳妇儿,我能拿你怎么样啊?”程玉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儿,拽着他袖子,“走走走,我想让你跟我走!” “啊?什么?”关渠一怔,没太听懂。 “我现在住博海酒店里,那是鹰国人开的,里外都管的严,哪怕是巡捕房的人都不能随便搜查,你跟我躲几天,我帮你治治伤,等风声过去,或你的人来了,我在放你走!”程玉轻声,摆出一脸不容拒绝的表情,拉着关渠就走。 “等等!”关渠高声。 “等什么?”程玉挑眉,转头斥他。 “我,我,我这尸体没处理完了,等我把他们踢到湖里在走!”关渠急急的说。 “哦……”程玉一怔,抿了抿唇,乖乖的松手,“行,那你踢吧。” 关渠:…… 闷头回转。 随后,便是‘哗哗’几声水响。 两道人影儿,一前一后,一高昂一娇小,匆匆走出小树林。 —— 帮关渠把尸体处理好,彻底毁尸灭迹,程玉带着他,两人溜着墙角,偷偷摸摸进了酒店,关渠还爬了回窗户,终于,平安回到房间。 程玉此番青县之行,并没有亏待自己的意思,哪怕五星酒店费用不菲,她照样住的豪华间,那是一室一厅的面积,连衣帽间都有,藏下个关渠,当真绰绰有余。 避开许至忠等人,把关渠偷渡进房,见处处稳当,没谁发现破绽,程玉到了衣帽间拿了个包,随后回转屋里,一步迈进卧室,放眼就看见见关渠大马金刀的坐沙发里,两眼直勾勾的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 “哎,大帅,回神啦!”程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笑嗔道。 “呃……”被白皙柔软的手晃的眼花,关渠老脸一红,莫名不自在,女人的房间就是跟大老粗不一样,哪怕酒店,是暂时住的,都透着股儿香味,绵绵软软的,闻的他汗都出来了…… 额头汗湿,莫名微燥,他握拳轻咳一声,尴尬的别头,“那什么……咳咳,许少奶奶不要担心,老子这边早有准备,先在你这躲一宿,昨天就有人来接应……” “我,我是规矩人,我住客厅去!”他匆匆扔下一句,站起身就想往外走。 结果,程玉眼急手快,一把拽住他,“别走啊,大帅,急什么?我还有事呢!” “什么事?”关渠身体僵硬,脸都不敢回。 毕竟,这环境,这气氛,容易犯错误啊! “你——脱衣服!”程玉眉头一挑,径自吩咐,那语气自然的让关渠都没反应过来,本能的点点头,他随口,“哦,脱衣服啊?那行,许少奶奶,你等一会儿,我这就脱……” “呃?啊!!”絮絮叨叨的应,几句话过后,终于感觉出不对来了,关渠猛然瞪大眼睛,几乎咆哮出声,“你说什么?” “你让我干啥?” 他幻听了? “脱衣服啊!”程玉蹙眉,颇为不耐烦,一脸理直气壮的说。 “不是……你个小娘皮,我个大老爷们,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你让我脱衣服?”关渠身体缩进沙发里,根本不敢相信。 什么意思?怎么回事?许家大少奶奶她,她要干什么? “鬼头鬼脑的,你瞎想什么呢?衬衫不黏吗?身上不疼吗?那伤那血不是你的啊!”程玉哼声,随手把包扔到沙发上,几步走到他身前,“赶紧的,把上衣脱了,我帮你处理伤口!” “啊?”关渠一怔,有些犹豫。 程玉气鼓鼓的,“大帅,你个大老爷们磨磨蹭蹭什 分卷阅读164 么?看你那样子,好像我要怎么着你似的?脱个衣服而已,我个女人都不怕吃亏,你怕什么?” “呃……”关渠摸摸头,脸上讪不搭的,没好意思回答,他默默站起身,先把黑风衣脱下,又缓缓解开衬衫扣子,随着他的动作,古铜色的肌肤慢慢展现出来,胸脯横阔,骨健筋强,结实的像铁塔一样。 嗯,还有腹肌呢,足足六 块! 身材真好啊! 程玉扫了一眼,由衷感叹。 不过,终于眼下她是有夫之妇,放肆几句,痛快痛快嘴得了,真太过份的话到容易遭厌,分寸得拿捏好,自便没多说什么,就随手解开包,取出酒精、白药等物,开始忙活起来。 关渠身材高大,卧室沙发太小,他往那儿一坐,根本没有容纳程玉的地方,尤其他伤的是肋下,长长一道血痕,从右腹直至胯部,看起来就是利刃划的。 那位置太靠下了,程玉站着够不着,坐着得弯腰,跪下吧……那姿势着实尴尬,围着看了两圈儿,试了几次都下不去手,她颇有些气恼的道:“这不太方便,你躺到床上去吧。” “呃……嗯。”关渠咽了口唾沫,没好意思说什么,老老实实起身躺到床上,但,不知为什么,心里莫名其妙的,居然有点期待。 尤其,当白皙柔软的手按到胸前的时候,他呼吸都有点急促了,粗糙大手握住床单,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天光板,他看都不敢看程玉一眼,只余浑身上下的燥热,但……可惜啊,美了都没两分钟,沾着酒精的棉花擦到伤口上,那刺骨的痛,瞬间扫走了他所有的绮梦。 龇牙咧嘴,眉毛都拧成一团了,他疼的握紧床单,脸色苍白,但,多多少少的,有些念头,深深藏进了心底。 决定收敛……关键是天色太晚,真心有点累,特别想休息,帮着关渠处理好作品,上完了药,程玉在没多做什么,而是老老实实给他拿了被子,交代他,“你住这屋吧,我到客厅去睡。” “别别别,还是我吧,我去客厅,我看那里有沙发!”关渠连忙坐起身。 “你这么大个子,那小沙发都伸不开腿,客随主便,你还是听我的吧。”程玉挥挥手,见关渠依然满面拒绝,就温声道:“大帅,这里虽然安全,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巡捕房就那么胆大包天,不怕得罪外国人,直接踢门闯进来,你睡客厅,那不是一眼就瞧见你了?” “到不如我来,你躲房间里,出事还有个缓儿!” 话说到这份上,关渠除了答应之外,又能说什么?根本拒绝不了,他只能摸着鼻子床到躺上,嗅着被褥里那似有若无的清香,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夜…… 那梦做的啊! 简直要命! 56、第十六章 一宿没睡安稳, 翻腾的伤口都快裂开了,次日, 天还没亮的时候, 关渠便睁开了眼睛,翻身坐直, 他从掏里怀表看了下,眼见时间不早,就轻手轻脚的起身下床。 随手抓过风衣, 他戴好帽子走出卧室,几步走到沙发旁边,便见程玉抱着条丝绸被子睡的正熟,浓密纤长的睫毛轻颤,她朱唇微启,小脸儿粉嘟嘟的, 看的关渠鬼使神差,悄悄伸出手来…… “嗯~~”程玉突然出声,翻了个身。 关渠赶紧缩手, 吓的连退好几步。 “这是有主儿的干粮, 老子不给人抗活!小娘们妖妖叨叨没安好心, 她把老子当成什么了?随手勾搭两下, 老子就能放过和春堂?哼, 想的太美了,连点甜头都不舍,折腾的老子一晚上没睡好, 凭什么给你好处?”他嘟嘟囊囔的恨声,伸手给程玉拽好被子,狠狠瞪了她两句,随后,悄无声息的退出房间。 关好房间,拐出走廊,进电梯下楼走出酒店,关渠来到一处背人的角落,那里,早有人等着他了。 “大帅!”一眼瞧见关渠,两、三个着便衣的军官迎上来,齐声喊道。 “来了,挺早的。”关渠大步走到他们面前。 “属下们昨天凌晨就到了,找到您留下的线索,一直守在外头。”军官指了指酒店方向。 那意思很明显,他们搁门口蹲一晚上了。 “呃……”关渠讪讪,尴尬而羞涩的摸摸鼻子,他轻咳一声,强做镇定状,“怎么样?那个姓麦尔斯的老洋到了吗?” “回大帅,到 分卷阅读165 了,六点钟的时候来的,正在威海酒吧等您呢!”军官轻声回。 “嗯,到了就好,老子去会会他。”关渠搓搓走,招呼一声,率先迈步,“走。” “是。”军官自然领命,紧随其后,几人刚拐出街角,突然有人问了句,“大帅,您伤势怎么样了?是不是得找个地方,先处理一下?” “伤?”关渠一怔,瞬间停步,下意识的捂住肋骨。 “啧啧啧,得了吧,用的着你多嘴,大帅的伤啊,嘿嘿嘿,早有美人给治了!”一旁,有人嬉笑着接话。 众属下们俱都捂嘴,也有那跟关渠关系好的,冲他挤弄眉眼,很明 显没安好心。 “滚滚滚,老子的事儿,用着你们说!”关渠恼羞成怒,抬腿踹过去。 “哎啊啊,大帅息怒啊!”军官嬉皮笑脸。 关渠照着他屁股狠狠踢一脚,随后,摸摸下巴,半晌,嘴角勾出抹似有若无的笑来。 —— 悄无声息,关渠来匆匆,去匆匆,酒店房间里,直睡到天光大亮,眼看到中午了,程玉才悠悠然醒过来。 先到卧室看了眼,瞧见关渠‘没了’,程玉没觉得惊讶,戳了狗子两下,闲话般的问,【他走了?】 【嗯,天没亮就走了。】狗子点头,语气带着些犹豫,沉思片刻,终归还是道:【那什么,他走的时候,站你跟前看了你好半天,还摸了你两下!】 【哦,摸我?摸哪了?】程玉挑眉,好像根本没察觉不对。 【呃……脸。】狗子也很坦白,一点都没替关渠遮掩。 【脸?呵呵,我一个小媳妇儿,把他个大老爷们藏卧室里,又是上药,又是燎拔的,结果他就敢摸摸脸?真是……白瞎了他是土匪起家,太单纯了!】程玉忍不住吐糟。 不过,似乎没当多大回事儿,她终归口上说说,既不气,也没急,反而一派悠然自得,慢吞吞的刷牙洗脸,又换了身干净衣裳,她拍拍袖子,便准备下楼吃饭。 看的狗子也是愣神,怔怔好半晌,它小心翼翼的问,【大玉,你……是对关渠有什么想法吗?】要不然,单纯合作伙伴的话,它家宿主不至于做出那副样子! 肯定是猫腻儿的。 【想法?呵呵,那当然是有的!】程玉半点隐瞒,直接了当的回答。 【嘶……所以,你要做什么呢?】狗子试探着问。 【咱们那任务,人家柳玉娘不是要当贤妻良母吗?许令则让我弄成那样,想有后代挺难的,而且,就算他是好的,跟他生孩子我都觉得恶心,找个备选,我先燎燎试试。】程玉坦然道。 狗子倒抽了口凉气,高声道:【大玉,你不能离婚!】 柳玉娘不允许! 【谁要离婚?我没想离啊,谁说生孩子非得离婚,苟合也可以的!】程玉挑眉。 狗子:【……】 【大玉,你要把关渠弄成你的小三吗?人家是堂堂大帅啊,你把他勾成 第三者插足,你良心不痛吗?】 【这玩意儿……你情我愿的,我又不能按倒了他强X,我良心疼什么?】程玉耸肩,一脸不以为然,【更何况,我的良心不是早让你吃了吗?】 【呃……】狗子捂脸,哑口无言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大玉啊,许令则他,他是恶心了点,你不想跟他生娃娃,我能理解,找个旁人也没什么不好的,但关渠的身份,他有点太显眼了吧?不好隐藏啊!万一让许家人发现了,好说不好听的,影响咱们做任务……】 【要不,你换一个?】它真诚建议。 程玉则是眉头一挑,颇为惊诧的道:【隐藏?我为什么要隐藏?光明正大的就好啊,影响什么影响,我会直接告诉许家人的!】 【啊?告,告诉?不是,大玉,你,你弄个婚外情,你光明正大告诉你婆家人?】狗子都惊了。 这什么操作? 【许令则和李曼语勾搭到一块的时候,人家也没瞒着我啊!】程玉耸耸肩。 【呃,大玉,时代不一样,世情自然有所不同,这玩意儿,你真不好这么操作,一个弄不明白要出问题的,我知道你心里不平衡,觉得许令则混蛋,可凡事……咱们还是要以任务为先,换一个没那么显眼的吧,我看你这些 分卷阅读166 天见那几个,不都挺好的吗?肤白貌美大长腿,很符合你的审美啊!】狗子拼命劝着。 态度那叫一个卑微。 把个程玉都逗笑了,手指戳狗子,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的天,哈哈哈,溜儿,你是急疯了吗?我这几天见的,除了那扶桑社长,剩下都是外国人啊,个个都高鼻梁蓝眼睛,跟他们扯……你是想让我生个黄头发的孩子,把许元章也气中风吗?】 【啊?】狗子一怔,讪讪摸摸鼻子, 【那什么,咳咳,一时懵住了!】 【哈哈哈哈,哎呦,我的天~】程玉大笑。 【你还好意思?笑什么?都是让你吓的,我都傻了!】狗子恼羞成怒。 【别别别,别生气,我的错,我的错。】程玉连忙出声,伸手把它从头撸到尾,顺毛顺舒服了,这才道:【溜儿啊,我找关渠是有理由的,不是单纯看他顺眼而已。】 【你想想啊,李曼语那边儿,我虽然暂时 稳住了她,可早早晚晚,她的身份一定会暴露,藏不了多久的。她傻归傻,可她家里有爹有妈,有权有势,我呢?我有什么?】 【哪怕捏着和春堂,哪怕许家人暂时离不开我,但大管事的当起来有什么意思啊?溜儿,许家现在这情况,许令则眼瞧不行了,膝下没有继承人,你觉得许元章心里会没打算吗?他拿好话哄着我,不过是因为往日拢权拢的太狠,手边没有使唤人,这才用我这大少奶奶,未来主母的身份稳定人心,但……】 【只要李曼语的身份一暴露,让他发现了,他儿子身边竟然还有个高官之女,跟大帅府沾亲戚的小情儿,且那情儿还死赖活赖他儿子,哪怕瘫痪都愿意留下,溜儿,你信不信,许元章都敢替他儿子贬妻为妾?】程玉嗤声。 狗子瞪大狗眼,不敢相信道:【这,这,不至于吧,柳玉娘的记忆里,许元章不是反对许令则休妻另娶,把他打的够呛吗?】 屁股都开花了,许令则离家出走好几回呢! 【那会儿,和春堂安安稳稳,许令则健健康康,许家蒸蒸日上,不需要个强力亲家相助,许元章当然可以做足高姿态了。】程玉冷声。 【你是说他假装吗?不会吧!】狗子迟疑,【大玉,你别把人想的那么坏,说不定,许元章是真心的,只是没敌过儿子……】 【柳玉娘离婚之后,许令则操作舆论抹黑她的时候,许元章出面说过一句吗?】程玉挑眉,一句话把狗子堵死。 【呃……】狗子哑然,眨了半天眼睛,突然幽幽叹了一声,【柳玉娘她,唉,她好可怜啊,许令则出国留学三年,是她尽力尽力的照顾公婆,晨昏定醒,伺奉汤药,一天都没停过的。】 【是啊,但谁会领情呢?连她亲爹亲娘亲弟弟都觉得那是她该做的。】程玉摊手,【溜儿,其实说白了,我眼下的处境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别看我把李曼语弄进家来做妾,可但凡人家想明白,把爹娘往出一甩,就能碾压掉我所有努力……】 【这让我怎么甘心?】 【肯定要想办法的啊!】 【所以,你的办法,就是让关渠给你当小三儿啊?】狗子抖着胡子,疑声问,【那要是,他不愿意 怎么办?】 【你看他那样子,像是不愿意吗?】程玉闲闲。 狗子:【……】刹时想起今早关渠离开时,那副艾艾期期,想动手却不敢的样子,由衷感叹道:【我看他应该是乐意的!】 【对吧,我没看错吧!】程玉一拍大腿,自信道:【此番生药采购,已经顺了我的心意,药都买了,许家只能选择用我的方子,他们依靠我才能牵上军方关系,自然就会听话,方便我慢慢收服……我看许至忠就有点那个意思,这几天他对我不是越来越恭敬,隐隐有投靠的趋势了吗?】 【他是许家老人,十七个铺子的总管事,但凡他选择了我,余者,就很好办了。】 【反正我是许少奶奶,未来的当家主母,许家继承人瘫痪了,我生个小少主之后‘垂帘听政’,不是很正常吗?】 【小少主……】狗子砸吧砸吧嘴,莫名感慨道:【关渠的啊!】 【对啊,许令则已经瘫了,他没那个能力,肯定不是他的啊!】程玉一脸理所当然。 狗子抽抽鼻子,【许家能让吗?万一被人发现了,‘贤妻良母’怎么弄?舆论不得更难听啊!】 【呵呵,难听?凭什么难听?是许令则 分卷阅读167 不行,又不是我不能生,而且,许元章心脏那情况,生二胎就是要他的命,我不向外发展,许家是要绝后的!】程玉挑眉,嗤声道:【溜儿,许家嫡脉是单枝儿啊,你看他们跟庶脉的关系,过继孩子,就是把家业平白送仇人,许元章是肯定不会同意的,到不如我‘牺牲’一下,找人‘借种’才是最妥当的。】 【尤其,我借的种还是关渠的,人家是大帅,手握军队,威镇三省,又是废除帝制的大人物,这样的英雄,往常许家踩梯子都攀不着,要不许令则哪会跟李曼语勾扯?我借下关渠的种,把孩子养在许家,继承和春堂,乱世里,这是多把握的靠山啊!】 【比许令则勾个外八路的表外甥女强多啊!】程玉语重心常。 狗子面无表情,【得了,说白你就是觉得假包养,供人衣和药不把握,生怕关渠向着李曼语,破坏了你的任务,所以就生生把他拉到你身边,干脆弄成真包养……】 【没有,不完全是因为任务,我 看他身材也不错!】程玉忍不住赞叹。 狗子:【……】 哑口无言,缓了好半晌,它才搓搓爪疑声说:【大玉,人家关渠堂堂大帅,你那么弄人家,生生把他按成小三儿,他能乐意吗?万一他让你离婚怎么办?万一他抢孩子怎么办?那咱任务不就失败了吗?】 【不着急,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先把他从李家拽出来,剩下的看情况在说!】程玉一推六二五,特别潇洒的挥手。 狗子呲着牙,【你,你,你真是……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程大玉,我真是明白你了,什么‘怕关渠向着李曼语’?什么‘为大局着想’?你明明就是馋人家的身子!!!】 【呃……工作之余,我也得有点业余爱好嘛,许令则和李曼语看的我闹眼睛,我还不能换个‘风景’欣赏欣赏,关渠,人家挺乐意的啊!】程玉讪笑。 狗子叹气,【你有业余爱好我不管,反正你小心点儿,千万别翻了车,你上个任务做的好,又有皇图霸业冷部门的业绩,我这边正找关系,准备给你评个中级职称呢,别把任务做坏了,到时候我不好往上交代。】 【哦,行,我知道了,你放心!】程玉应声。 一人一狗聊了片刻,一块下了楼,找到许至忠和伙计们,径自办事去了。 —— 自从那天清晨,关渠不告而别之后,程玉等人又在青县逗留了几天,直到事事都办得妥当,将采购的所有生药送进货轮,留下库房地址,发了电报回许家,并目送海船远去之后,他们才放心买下火车票,准备返航。 奔上站台,挤进车厢,又是三天‘残忍’的‘软座’,几乎没了半条命的程玉,终于回到了海城。 一人给一块大洋,把伙计们打发走,让他们回家休息,程玉吩咐许至忠叫了两辆黄包车,一路往租界赶去。 海城依然是那么繁华,灯红酒绿,歌舞霓虹,街上电车轰鸣,时髦的洋装小姐,性感的旗袍佳人,戴圆眼睛的学生,穿燕尾服的绅士,偶尔还有几个柱着文明拐的外国人,看起来当真盛世场景,时尚都城。然而,余光瞧那偏僻角落,担着重担,拘搂腰身,贴墙角走的老人。蜷缩身体,躺在巷尾不知死活的乞丐, 还有满街乱跑,衣不蔽体,被人追打的脏孩子…… 终归,这是个风雨飘摇的时代。 程玉微微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拉黄车的车夫脚力不错,跑了约莫半个小时,就从火车站到了租界,下车付了铜钱,程玉带着许至忠,两人很快到了许家别墅! 早在离开青县前,许至忠就给许家打过电话,不过,因为这个时代火车经常晚点,从来都不准的,许家人便也不知程玉她们具体什么时间回来,并没有人迎接,别墅门前冷冷清清的,连草坪都有点枯黄了! “花匠该辞了!”程玉瞟了一眼柳玉娘养的那几盆牡丹,枯的叶子都没了,不由轻声一句。 许至忠仿佛没听见,快步上前敲门。 ‘叩叩叩’几声响,大门由内打开,女佣一眼看见程玉等人,“少奶奶,许管事……”嘴里恭声问候,她连忙接过行囊,转身冲屋里喊,“老爷,太太,少奶奶回来了!” “啊?玉娘回来了!”卧室的门‘吱’的一声响,许太太从屋里出来,一边梳头发,一边抱怨,“不是说中午就能到吗?怎么这么晚?” 许元章也听见动静,从书房里走出。 分卷阅读168 被佣人迎进玄关,脱下外衣,程玉——眼睁睁的看着许至忠换了鞋,面上露出舒爽表情,好像解放了身心一样,而她只能硬挺着,心里那个羡慕嫉妒恨啊,就别提了! 简直突破天际! 暗暗咬着牙,她踮着脚,步步‘挪移’,刚准备抬步上楼收拾一下,书房门口,许元章扬声,“玉娘,至忠,你们进来,我话跟你们说!”他沉声,脸色不太好看。 “呃,是,是,老爷。”许至忠一怔,连连点头,快步向书房走去。 程玉拧了拧眉头,到也没说什么,跟在许至忠身后。 三人进了书房。 门外,许太太拧手瞧着,站了片刻,侧耳贴到门上聆听,然而,租界的别墅嘛,隔音做的是真好,听了半天,她什么都没听清楚,不由气恼的甩了甩袖子,转身上楼了。 —— 书房里,一步跨过门槛,程玉忍着脚疼往里走,耳边,狗子正小声提醒她,【大玉,你小心啊,我看许元章摆着张晚娘脸,好像谁捅了他菊花一样,满心不痛快, 他别是发现了你闹的小动作吧……】 【不能,你放心,他就是单纯的不高兴,估计是生气我瞒了他……】程玉轻笑,回了狗子一句,刚想往沙发旁边走,然而,没等她坐下呢,许元章突然狠狠拍了下桌子,高声恼道:“玉娘,至忠,你们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换方子?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 “老爷,换方子的事儿,是少奶奶吩咐的,我,我……”许至忠身子微颤,下意识的出声推脱,然而,那话刚脱口而出,他本能的扫了程玉一眼,见她嘴角勾微,一派淡然模样,心中猛地的一凛,赶紧帮着找补,“我虽然先前不知道,可少奶奶也说的,那是关大帅下的令,是人家的方子,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他的方子?什么时候给的?一个土老巴子出身的土匪,他能有什么好方子?弄了那么大一堆田七,花了那许多大洋,万一药效不好的话怎么办?到时候谁赔咱们银元?”许元章拍着大腿,脸上表情是很明显的恼怒,伸手指程玉,他斥声,“电话里说的不清不楚的,至忠口口声声听了你的吩咐,玉娘,你给我说!” 和春堂传承百年,所谓秘方都是经过几代人研制出来,最最值得许家人骄傲的事情,旁的不说,平素配药引的时候,都是许元章躲小屋里亲自动手,连亲生子许令则都没资格陪同——当然,人家对中医不感兴趣,也不屑旁观…… 但,这举动,便能清清楚楚的说明,秘方对许家的有多重要,那是除了师徒父子,那是传男不传女,连老婆都不能随便告知的秘密啊! 程玉——不过少奶奶而已,连当家主母的位置都没坐上呢,不过是许元章随便推出的‘空架子’而已,居然敢不经过他的同意,就轻易换方子,那么多银元的生药说买就买,连个招呼都不打,这般举动,对许元昌,简直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啊。 自接了那电话,他就气的两太阳冒火,七窍生烟,只等着儿媳妇回来,准备兴师问罪呢! 然而,眼瞧公爹气的满脸通红,一副随时要升天的模样,程玉一点都没害怕,施施然坐下,拍了拍衣袖,她叹笑道:“爹,您让我跟您说什么啊?大帅下了明令,人家给的方子,我一个跟人家赔罪道歉,向人家讨饶的,我敢反驳吗?” “药效好不好?人家那方子哪来的?我……呃,不,应该是您,跟人家问的着吗?”程玉挑了挑眉,两手一摊,特别直白的道:“至于您说赔不赔钱的,爹啊,您别忘了,这批药是咱们给关大帅的‘歉礼’,是白送人家的。” 人家一文钱都不会给! 你怕个屁的赔? 57、第十七章 程玉几句话脱口而出, 噎的许元章脸皮胀紫,都没有好色儿了, 颤抖着手指着程玉, 他嘴唇惨白,“你, 你,玉娘,你好大的胆子。”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这么大的事你敢随意做主,哪怕是关渠那莽夫给的方子,你也该跟我禀告一声,不该瞒着我的!” “爹,人家是大帅,人家压着咱们的人, 扣着咱们的铺……我是给他赔罪去的,哪能不听人家的命令?他不让我随意跟人透露,要是违抗就军法处置, 我敢随便跟您说吗?”程玉蹙眉, 摊了摊手, “更何况, 我就是跟您说了, 您又能怎样呢?” 你敢不听话吗? “这,这……不管要如何处置?我既为许家家主,你身为人媳, 换方子这么大的事,你就该告诉我,让我来斟酌 分卷阅读169 ,哪怕关渠他不让,可咱们自家人自家事,背地说一句能碍着什么,谁能给你传出去不成?”许元章瞪着眼睛,大声斥责。 惯来孝顺听话的儿媳妇,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傀儡’,隐瞒换方这样的事都敢做主,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的挑衅。 “背地传一句?呵呵,爹,您看您这话说的,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真是容易。可责任得我担啊,人家关大帅都说了,外头有半句风声,拿我军法处置?您说没人传就没人传……是,我信咱们家里人,不会真人想害我,但,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程玉靠着沙发背,一脸坦然的说:“尤其,咱们家现下风雨飘摇,娘那性格撑不住事儿,相公又是那个样子,眼瞧没个好了,您还重病,半点刺激受不得,家里家外,能顶住门户的不过剩下我一人,我要是出了事儿,和春堂怎么办?家里怎么办?” “您还能找出第二个像我这样,能供您使唤的人吗?” 她说着,摆事实讲道理。 把个许元章给噎的啊,两眼直翻白儿。 的确,人家说的对啊! 身体好的时候,他揽权揽的太狠,生怕有人因他独子不学医而篡了他的位,莫说铺子里大掌柜的,他那几个徒弟都让他训成了‘狗’,除了制药看病之外,那是干啥啥不行,别说出外采购谈事做生意了,但凡出门晚 点回来,都有人担心他们是不是让谁拐走了…… 他手边没有能用的人啊! “你,你不该独断专行,又如此不知悔改,强言顶撞,当真,当真不孝至极!”强自挣扎着,许元章脸色苍白的捂着胸口,不愿堕了下风。 依然想拿捏儿媳妇。 然而,要是从小三从四德,三纲五常长大的柳玉娘听见这番话,自然是会恐惧自愧至极,公公当面斥责不孝什么的,她且得诚惶诚恐着,哪怕不原地跪下求饶,都要暗自思讨,赔礼认错,但…… 程玉是谁啊? 她能受这个气? 猛地站起身,两步走到许元章身前,她眉头一挑,下巴一抬,冷声道:“爹,您这一番指责,到真让我不知所措了,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到要让您给下‘不孝’两字的评语。” “许柳两家是世交,我和相公自幼相许,我十五岁嫁进许家,自觉任劳任怨,相公成亲一年多就出国留学,是我留在家里照顾您二位,晨昏定醒,无一日间断,他一走三年多,我独守空房,亦没有一句怨言……日盼夜盼他回国,不曾体谅便罢了,到先给我置了房外室,添了个‘妹妹’……”程玉嗤声,开始细数往事,翻起旧帐来。 柳玉娘就是太不爱说……呵呵,受了委屈,凭什么不能说? “相公如此嫌我,我又不是傻子,哪会不知?不过碍着您和婆婆年迈,不愿让您二位劳心,这才隐下不说,想着慢慢缓解。谁知家里出了事儿,相公车祸中风,庶脉惹祸生事,您又犯了病……哪怕我心慌害怕至极,却也不愿家破人亡,这才站出来!” “我一妇道人家,本该操持家务,相夫教子,但为了家里,为了和春堂,却只能忍痛把病重的相公交给外室,独自抛头露面,来回奔波,昼夜不停,疲惫不堪,我为的是什么啊?是您一句不孝顺吗?” 程玉痛心疾首,仿佛失望到了极点,指着许元章,她‘悲愤’道:“爹,您实在是太过份了,您怎么能这样对我!” “好好好!既然您说我独断专行,说我不知悔改,那和春堂的事儿,关大帅的事儿……我都不管了,这样行吧?” “谁爱接手谁接手,我不会有半句怨言。” 老 娘撒手不干了。 你爱找谁你找谁。 程玉甩袖子,转身就要走! 把个许元章给噎的啊,一时猝不及防。 自进门以来温柔敦厚,五年的体贴孝顺……许元章早习惯不把儿媳妇当人待,那就是个没脾气的软包儿,怎么教训怎么是,然而此一番,不过简单说了她几句,这位居然翻脸了! 真真让他措手不及。 “玉娘,你,你莫要生气,你,你等等!”来不及多想什么,许元章赶紧开口叫人。 程玉顿身,停住脚步,但没回头,没开口。 “玉娘,你,你……”许元章面上挣扎犹豫,心里几番衡量利弊,好半晌, 分卷阅读170 似乎终于下了决心,他道:“关大帅的方子呢?你先拿出来我看看。” 的确,他身体是不好,和春堂是没有得用人,但,儿媳妇敢不禀告他就换方子,五万大洋的买卖说做就做,许元章真的警惕了,哪怕强撑着硬上,他都得把权拿回来。 反正最劳累的采购之事,儿媳妇已经做好,剩下的配药就简单多了,他咬咬牙,应该撑得住。 “你不懂医药,便是拿着方子都没有,还是给我吧。”他沉声,伸出手来。 完全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不要脸,卸磨杀驴!】狗子忍不住评论。 程玉心下嗤笑,暗道果然来了,幸好她有准备,侧过脸,依然背对着许元章,她蹙眉,“你要方子?什么方子?” “关大帅给你那个,用田七做主药的!”许元章沉脸。 “那个啊!”程玉挑眉,嘴角紧抿,“他没给我啊。” “没给?那你为何换药?”许元章惊诧,眼睛都瞪圆了。 程玉摊手,“大帅让换的呗,他给我的不过一张药单子,让我按药采购,至于如何配药?他令我采购完了在去学……我本打算今儿歇一天,明儿就出发,但爹既然觉得我不好,我也不想讨人嫌,累受够了又不得好,您让爱谁去让谁去吧,我是不管了。” 一句话说完,都没等许元章有反应,她甩袖就走,几步跨过门槛,‘啪’的一声关上房门,径自离开。 屋里,许元章和许至忠面面相觑,脸色俱都灰白。 空气寂静,鸦雀无声。 好半晌,许元章转头看许至忠,喃喃 开口,“她没拿出药方给你看?” “这,这,老爷,是没有,少奶奶只给了个清单,说是大帅下令的……”许至忠苦着脸,表情同样有点懵。 “连方子都没有,你就敢做?”许元章咬牙,语气带着深深的狠意。 “老爷,和春堂历年采购的时候,都是您自个儿做主……”我们也看不见秘方,这不都习惯了吗?“更何况,少奶奶是主子,她口口声声说‘大帅有令’,我们做下人的哪敢有疑问……”许至忠哈着腰。 “你,你,你这个废物!”许元章大声斥骂,气的脸色铁青,心脏隐隐抽痛,都有点站不稳了。 “是是是,老奴是废物,老爷您消消气,身体要紧啊!”许至忠赶紧扶他胳膊,嘴里也不敢反驳,只一叠连声的承认。 这副样子,到让许元章越来越生气了。 一挥手推开老仆,他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拔塞子倒出两颗药丸,和着吐沫生吞进喉,噎的翻了好几个白眼儿咽下去了,好半晌,呯呯乱跳,仿佛想蹦出胸腔的心脏,终于平稳下来。 哪怕心里气的快要爆炸了,但,既然不想猝死当场,许元章深深吸气,拼命的缓和情绪,看都不想看许至忠,他道:“玉娘所言,你怎么看?” “这,唉,老爷,少奶奶是许家未来主母,少爷是那个情况,和春堂又深陷危机,她临时换个方子,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虽然没告诉您吧,可也是受关大帅指命,她个妇道人家胆子小,算是有情可原,尤其,少奶奶嫁进许家这么多年,她人品怎样,您是看在眼里的,不用我多说,绝对的孝顺……”许至忠垂着脸,犹犹豫豫的,脑海里不自主的想起青县一行,想起许家现状…… 少爷卧床不起,老爷说两句话老脸腊黄,他心中一凛,言语越发谨慎,“少奶奶品行纯良,她敬重老爷太太,把您们当亲爹娘,这才受不住一句‘不孝顺’……老爷,如今时局混乱,风雨飘摇,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此一回,庶脉得罪关大帅,和春堂因此受了连累,看似咱们倒霉,但,你换个角度想,这又何尝不是个机会呢?” “老奴知道,您看不上关大帅,觉得他土匪出身,有辱斯文,少爷又是大 作家,更加不屑和武夫结交,但,老爷啊,咱是做买卖的人,背后没靠山本就难熬,更何况是眼下这光景?少奶奶能屈尊降贵,关大帅也愿意借台阶下来,您,您就……”妥协吧! 往年,皇帝爷爷临朝,您家几辈御医,官威赫赫,能护住和春堂,但如今是民国了,您都被大总统轰回来了,还排什么官架子?老太爷——您亲爹曾经官居太医院院正啊,那是五品的大官,比您威风多了,不照样能跟地方势力打好交道,怎么就您这么傲呢? 也就是搭着人家关大帅讲规矩,否则,就凭这个手里有枪,便能掌握 分卷阅读171 一切的世道,您那么里外里瞧不起人家,人家早就把你灭口了! 谁跟你和和气气的谈收服啊! 许至忠苦口婆心。 许元章哑口无言。 不管心多高,气多傲,时事就是比人强,程玉远去青县采购之后,感觉身体好了些,许元章不是没拉下脸来求见过关渠,然而,人家根本不搭理他,秘书口口声声说:大帅交代,赔补一事,交给交许家少奶奶,无需多谈…… 他是连人都见不着的! 见不着人,求不了情,儿媳妇态度断然,就是没秘方,许元章是血没招儿,“至忠,我不是不信任玉娘,只是一时气恼了,不过误言几句,没有指责她的意思,可你瞧她那架势,甩袖就走,半点委屈受不得,哪有当人儿媳的样子……” 絮絮诉苦,他开始服软了。 “哎呦,老爷,少奶奶年轻气盛,受不得委屈是难免的,您是长辈,哪有跟晚辈计较的道理,无妨无妨,老奴去跟少奶奶说,肯定让她来给您磕头道歉。”许至忠也是机灵,老爷有气往下爬,他自然要给架梯子,好话先说着,至于做不做得到? 日后在说。 “本事没见多少,脾气到是大。”许元章冷哼一声,“我到要见见,她拿个土老巴子的土方,能配出什么千金好药!” “那肯定是不如咱们和春堂秘药的,只是那伙儿匪兵没见识,配不上用咱们的好东西。”许至忠赶紧奉承,连声贬低关家军。 许元章终于觉得舒服了些,面色微微缓合,他满意的挥挥手,“行了,至忠,你说的对,我个当公爹的,是不好跟 儿媳妇计较,你去跟她说一声,让她好生做事,该怎样就怎样吧!” 说了明儿要去大帅府,那就赶紧的,别耽误! “是,老爷。”许至忠连连应声,频频点头,伸手抹了把汗,心是暗讨:老爷啊,真是越来越不好伺候,既没少奶奶果决,偏又事多,往事不觉得,如今想想,还真是挺讨厌的。 —— 甩袖子离开书房,程玉头都没回,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走了。 毕竟,青县一行,五万大洋的药钱花光,许家已经接近破产边缘,在拿不出第二份钱来搞事,只能选择顺从她,配她的白药,而这方子握她手里,除她之外谁都没有,她还怕什么? 早早晚晚的,许家要求她出面。 她只需坐等就是。 怼了许元章,心情愉悦下,程玉觉得脚都没那么疼了,扶楼梯上台阶,回到卧室里,她先换了软底鞋,又好生洗漱一番,洗下满身风沙,泡了个美美的热水澡,感觉身体没那么疲惫了,才随手捡了个常服换上,准备出去吃饭。 火车上那三天就没太吃好,回家又吵了那么久的架,程玉是真的饿了。 伸手打开门,她刚想往出走,突然间,余光一扫,就见走廊不远处,许太太正掐着腰,站许令则卧室的门口沫横飞,指手画脚的斥责着什么…… “姓李的,好个不懂事的小蹄子,你是哪里来的丧门星?当真要了我的命!你不过是我儿子养的外室,不知从哪个花门里出来的,真把自己当千金小姐了?笨手笨脚的,连端水都端不好吗?生生往人身上撒?” “我告诉你,你别看令则瘫痪治不了你,便想要欺负他。有我这个当娘的在,你想都别想!我告诉你,我儿子不过虎落平阳罢了,他早晚能好起来的!哪怕好不了,你一个外室进门的,愿意遵你,你是姨太太,不想承认的话,你又算个什么?” “玉娘已经说了,你是签过纳妾婚书的,妾通买卖,真惹急了我,我提脚把你卖了,谁敢说出一个‘不’字?” “老,老太太,呜呜呜,大总统早就立下新法,解除了奴隶制,六年前,买卖人口就是犯法了,你不能卖我。”怯怯的,有个呜咽声音着反驳。 程玉眉头挑起往 前走了两步,身子微侧往外瞧,就见许太太对面,许令则卧室里头,李曼语正跪坐地毯上抱着肩膀抽泣,满脸的鼻涕眼泪,右颊边还有个红通通的巴掌印子,一看就是挨了打。 满身狼狈,她的女仆装滚的都是灰,不远处地上还有个印花脸盆,里头汪着半盆水,至于剩下那半盆嘛,全在她裙子上。 整个人都湿漉漉的。 看起来很是凄惨! “老太太,我 分卷阅读172 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欺负令则,我那么爱他,为了他宁愿放弃一切,宁愿离开父母,宁愿吃苦受累,我是想照顾他,想让他恢复健康,我怎么会欺负他?”李曼语嘤嘤哭着,心里委屈的不行,打出生到如今,她活了十八年,从来没挨过打,连她爸妈都没碰过她一个手指头…… 许太太扇她的脸,疼不疼的到是其次,但那份儿屈辱,她真真是感受到了。 “没欺负令则,你往他身上泼水?哼,不要脸的小蹄子,当真不是个好东西,谁家好姑娘把爱不爱的挂嘴边?果然是脏门子里出来的,什么‘放弃一切、离开父母’,少给我说那些漂亮话,我不是玉娘那软耳朵根儿,才不会上你的当!”许太太横眉竖目,半点没被打动。 如她这般的‘老封建’,儿子和正经儿媳妇稍微亲近点,她都觉得难受,是‘淫乱’呢,更别提李曼语这样为了‘自由爱情’,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的,她自然更加看不上。 哪怕程玉接人进门的时候说过,此女确实是好人家的姑娘,是正经的大学生,但,按她古板的思想,她依然觉得这不是个好东西。 毕竟,好人家的姑娘,谁给男人当外室啊? 尤其,李曼语打小被父母娇养,惯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甚甚不会干,哪怕为许令则努力了,依然笨手笨脚,自进许家后,她不知砸了多少物件,毁了多少东西,许太太看着闹心啊! “我没往令则身上泼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想帮他擦洗身体,让他舒服一点,没想到他突然,突然……”大便失禁,喷了她满手,她一时吓住了,所以不小心把水撒他身上了。 李曼语满心委屈的解释着。 而许太太嘛,儿子刚瘫痪的时候,她曾经照顾过几天 ,对许令则大小便失禁的事实,她是了解的,扇李曼语耳光的时候,瞧见她手上黄呼呼的,心里多少也明白是怎么回事,知道所言不假,但…… 这不代表她能原谅! 立起眼珠子,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她抬脚踹李曼语,“好个小蹄子,你居然敢狡辩?纳你进门就是让你贴身伺候令则的,要不然,你个脏门子里出来的东西,凭什么能踏进我许家的大门?” “我不是,我不是!”李曼语踢了个正着,胸口一阵巨痛,她崩溃般的喊,“我是好人家的女儿,我爸爸是海城……” “娘,曼儿,你们这是做什么呢?”门里,一直暗中观察的程玉,瞧见李曼语受不了,仿佛要爆马甲了,赶紧出声阻止,穿过走廊,几步来到卧室门前,垂头看看李曼语,又抬头瞧瞧许太太,她捂唇做出副惊讶模样,“娘,你,你打人啦?” 跟在下人面前的刻薄霸道不同,面对家世身份相当的人时,许太太从来是很慈祥的,前世许令则没闹离婚之前,她跟柳玉娘那是模范婆媳,亲近的几乎跟母女差不多,今次,教训‘贱妾’让儿媳妇瞧见了,许太太还挺不好意思,伸手摸摸脸,她讪不搭的说:“没,没什么,是她没伺候好令则,我说了她几句,她人小不端重,撒泼打滚的跟我闹,我一时气不住,给了她两下……” “我没有,我没有,是她找我麻烦……”李曼语坐地上痛哭。 许太太的脸沉下来了,眉眼越发严厉,要不是儿媳妇在跟前,她怕有失身份,恐怕又要直接下脚。 “娘,曼儿年纪小,被捧惯了没干过什么活儿,我想她该是照顾相公太累了,一时失了分寸。你别跟她计较,我来说她。”程玉温声劝着。 现下,她跟关渠的关系还没有那么铁,不好让李曼语暴露身份,且在等几天,她让这人风光的‘嫁’进许家,彻底实现她和许令则不离不弃的誓言! 那是一辈子的承诺! “哼,小蹄子,要不是玉娘给你说好话,我今儿就让你光着身子滚出许家。”许太太冷声,嘴里还嘟嘟囊囊的,“我可是最最正经的人,那些让男人追捧着的玩意儿,我且是看不惯!” 58、第十八章 或许执念太深, 或许是程玉若所似无的暗示,反正许太太认准了李曼语是花娘出身, 第一印象如何, 是真真怎么改变不了的。 有事没事,总要扯上几句, 言语污蔑,极尽刻薄之能事。 而李曼语,就坐地上‘呜呜’的哭, 脸上的表情是痛苦、绝望和隐隐一丝,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怨恨。 目光微垂瞧了她一眼,程玉没真正理会她,而是含笑劝着许太太,“娘,我知道了, 我会说她的,您别生气了,一个姨太太而已, 因为 分卷阅读173 她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好一番软语相劝, 总算把许太太哄好了。 眼瞧她昂着头, 挥手叫来佣人, 又亲自进卧室把许令则收拾干净, 色色都安排妥当了,许太太才对李曼语鄙夷的啐了一口,随后, 便转身离开下楼了。 “娘走了,你起来吧。”垂头瞧了眼李曼语,程玉唤她。 “呜,呜呜……”李曼语抽泣着,艰难的想往起爬,然而,她下半身都是水渍,又挨了许太太一脚,胸口疼的呼吸都觉困难,手上又是脏呼呼的,满是屎尿,爬了两下没爬起来,反而越来越狼狈,抹了一裙子,她不由放弃,坐地上放声痛哭起来,“哇哇哇……” 一辈子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身上又湿又臭,疼痛难忍,仿佛从骨头缝里往外泛寒,她都要崩溃了。 “唉!”看着披头散发,满面鼻涕眼泪,右颊还挂着巴掌印儿的姑娘,程玉不由自主的想起,两人第一次在咖啡见面时,她那光鲜亮丽,不知人间疾苦的模样,“你和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吵起来了?” 她站在那儿,垂头俯视着李曼语,沉声说道:“行了,别嚎了,娘是长辈,是家里老太太,说你几句,打你两下,还委屈你不成?” “她,她冤枉我,她骂我,我都没招惹她,她一直看不起我,她污蔑我是舞小姐,又说我照顾不好令则,明明我不是故意的,我都道歉了,她还找我的麻烦……”李曼语呜呜哭着,忍不住开始诉起委屈。 毕竟,自她进了许家大门,情郎卧床,言语不能,许元章重症在身,心里有事,从来都不搭理她,而许太太呢,许是心情太不好了, 又确实瞧不起她,便经常找她的麻烦,不是嫌她这儿,就是嫌她那儿。 偏偏,人家是长辈,是许家主母,李曼语一个外来的,又得了程玉的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暴露身份,否则会被遣返回家……为了能陪伴情郎,坚定自己的真爱之心,她自然不敢多嘴,只能单薄的解释,‘她不是,她不是……’ 至于许太太,很明显,人家根本没信,反而觉得她巧言令色,满嘴慌言,百般瞧之不起,自然就没有好话,到不说如何虐待,但见天儿盯着她,时不时的找个茬,今儿没伺候好‘少爷’,明儿喂的汤凉了之类,整治的李曼语苦不堪言。 她是大家小姐啊,从小锦衣玉食,这伺候人的活儿…… “呜呜呜,我真的尽力了啊,我对我爸爸妈妈都没这么好过,我太难过了,我要受不了了,我想回家,我想找我爸爸妈妈,可是令则,令则,我好舍不得你……”李曼语痛哭流涕。 程玉垂头看着她,深觉这人脑子有病,有这下场完全自作自受,但,碍于怕她受打击太重,直接缩了真逃回家去,她垂了垂眸,思索片刻,最终决定‘安慰安慰’她。 毕竟,多多少少的,好歹要给人家点儿温暖,别让人家彻底绝望啊。 真跑了很麻烦的,哪怕有纳妾婚书,都不好往回抓。 微微俯身,程玉有心想她扶起来,可瞧她那样儿——跪在脏水灰尘里,尤其手上还黄呼呼的,抹的满身都是,咬牙又咬牙,终归没对自己狠下那个心,虽然不是洁癖症,但她真的下不去手啊! 双眼微微上飘,她尽量不去看李曼语那对‘爪子’,口中道:“行了,曼语,擦擦眼泪,快别哭了,地上多凉啊,赶紧起来吧!” “我知道你受了屈儿,心里难受,可娘原本不是那样的爆脾气,只是近来家里事儿太多,相公瘫痪,公公重病,和春堂又遭了难,她太痛苦了,所以拿你撒了气,我相信,像你那么善良,那么体贴的女孩子,一定不会怪她的……”程玉温声,“毕竟,你是那么的爱相公,都愿意为他牺牲到如此地步,又怎么忍心在这样危难的时节,怪罪他的亲生母亲呢?” “她和你一样,都只是因为担心相公 ,所以才失去分寸的啊!” “你应该能够体谅,能够感同身受的,对不对?” 她满面温柔,轻声细语的,便把李曼语架到了半空。 “我,我……”李曼语昂头,茫然眨了眨眼睛,她着实不太习惯这个高度,偏偏,那些话她的确经常对旁人说,按理应该是没错的,“我,我知道的,许太太是令则的母亲,她生了我深爱的人,我应该尊重她,我应该理解她,我明白她不是故意的,但是,但是……” 我还是很难过啊,还是有点恨啊! 毕竟,情绪这东西,无形无影,无迹无寻,她根本控制不住,完全是由内而外,自然而然 分卷阅读174 的发生,她能怎么办? 李曼语泪流满面,一时怨恨,一时自责,表情变化莫测。 “曼语,你是个很孝顺的姑娘,娘刁难你,是她的不对,你心里有些别扭是应该的,不需要自责,那是人之常情。”程玉‘怜惜’的看着她,语重心长,“只是,终归你都说了,她是长辈,是相公的母亲,现下相公那个样子,瘫到床上,动弹不得,你便是千般爱他,万般体贴,对他来说都没有多大用处,到不如,你把那爱他的那份心思,搁到孝顺爹娘身上,他知道你爱屋及乌,如此体贴照顾他的父母,肯定会千分万分的感激你……” “尤其,曼语,和春堂出了事,我身为当家少奶奶,自然是要抗起责任,操持生意和外务。那已经占据了我所有精神,对爹娘……我真真是有心无力了,你要是能在这会儿站出来,好生替相公孝顺爹娘,等令则好起来之后,你们之间的感情,一定会更好的。” “我忘了从哪里听过一句话,是什么‘只有历经过磨难的爱情,才是坚贞的爱情’,你们经历了风雨,彼此共同携手渡过,谁都不离不弃,这样的感情才是‘真爱’,不久的未来,说不定有人会为你著书立传,传成一段佳话呢!” “……就像张生和崔莺莺一样!”虽然流传千古,但其实没得着什么好结果。 程玉笑语盈盈的劝。 李曼语的眼神不由闪烁起来,像她这样追逐爱情,向往自由,可没经过社会毒打的小姑娘,这类‘假大空’的鸡汤最对她的胃口,只要给她一个 ,能让她认同的‘信仰’,什么肉体的痛苦,精神的折腾,哪怕天蹋地陷,海水倒流,都不能阻止她! 所以……“曼语,现在是相公最艰难,最痛苦的时候,如果你不帮他,还有谁能帮他呢?”程玉暗自掐了把大腿,微微红起眼眶。 李曼语,“……对,柳太太,你说的太对了,我不应该气馁的,令则对我那么好,我们是那么的相爱,我们曾经在上帝的面前发过誓,彼此不离不弃,我怎么因为一时的困难,那些许的不理解和误会,就想要要放弃呢?” “我不能那样,那是错的,眼下的所有痛苦和磨难,那是上帝给我们的考验,我们既然选择了彼此,那么,不管贫穷富贵,不管健康疾病,我们都应该彼此照顾,一辈子不分开。”她喃喃说着,表情越来越坚定。 【疑?李曼语说的……这是你们人类的结婚誓词吧?】狗子突然出声。 【嗯,20世纪以后,大伙基本都这么说了,这会到没那么流行,大多数人家办的还是老式婚礼。】程玉轻声,【像柳玉娘和许令则,他俩还是拜天地,拜父母那种……】 【那,李曼语一个未婚少女,她起誓的时候,为什么会用婚礼誓词啊?】狗子满脑袋问号。 程玉皱了皱眉,表情突然显出几分厌恶来,【大概是许令则偷偷带着李曼语,随便找了哪个教堂,两人‘结过婚’了吧!】 【啊?他重婚?快抓他,判他!】狗子怔然,随后高声。 【这是民国。】程玉无奈的说。 把个狗子气的七窍生烟,两头绑不上! 而一旁,李曼语越说越激动,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挣扎着爬起来,表情梦幻,双手合什道:“小时候,我读过梁山伯和祝英台,长大了,我念过罗密欧和朱丽叶,他们的故事那么凄美,那样坚贞,可见所有能传世,被诗歌颂的爱情都应如此,我要坚持,我要坚持……” 她喃喃着,不知是真的坚信,还是在催眠自己。 【大玉,你看这姑娘,她都有如此毅力了,干点什么不行啊?】狗子啧啧有声。 【毅不毅力的到是其次,关键……她立榜样的时候,能不能寻几个下场好的,哦,梁山伯和祝英台,罗密欧和朱丽叶 ,一共找了两个例子,就生生殉情四个人,这玩意儿,真是太不吉利啦!】程玉终于忍不住吐糟。 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想,跟狗子如何调侃,表面上,程玉还是装出副被感动的模样,“哎呦,曼语,你看你这让我怎么说啊,原本我不过觉得你是一时糊涂,太年轻迷了眼,和相公所谓真情真爱,不过就那么回事,但,眼下这回,我真真瞧见了什么叫‘患难见真情’,相公都瘫痪了,娘还那么误会你,你居然一点都不生气,愿意陪伴他一生一世……” 李曼语,“……”呃,其实没有不生气,这不是自我劝解呢吗? “……相公真是没白认识,像你这样富贵人家的女孩儿,又是大学生,能这么‘三 分卷阅读175 贞九烈、不侍二夫’的,简直太少见了,我看了都觉得佩服。” 李曼语,“……”听着是好话,但怎么如此不顺耳呢? 柳太太……是在讽刺她吗? 不会吧! 李曼语怔怔的,表情带着点迷惑。 “曼语啊,好孩子,今儿我正式认下你这个妹妹,你就是我们许家,是相公的大姨太太,未来,等相公好了,不管他又喜欢上谁,家里进来哪个?是什么身份?通通都越不过你去!”程玉连连保证,好像真的被感动了,眼角都泛着泪花。 “呃,不是,我……”我和令则,说好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夹中间我们俩都觉得别扭,什么‘又喜欢谁’,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让人难受,你根本不理解我们的感情,但,‘谁都越不过我’的承诺,按柳太太受的教育,应该是很真诚了,所以……呃,呃…… “谢谢你啊,柳太太。”李曼语犹豫的感激道。 “没什么,应该的,你对相公那么真心,我自然该照顾你,你就放心家里住着,谁都不能把你赶走。”程玉笑着保证,心里暗想,此情此景,她是不是该和李曼语握握手,两人相顾泪眼一下,算是加深记忆,然而…… 垂眸瞧瞧李曼语的手,还沾着一堆黄呼呼的‘东西’,刚刚合什发誓时,不少都压平了……她猛地摇头,果断放弃了。 不行,口太重了,许令则不值得她这样牺牲! “柳太太,我是想留下的,我不愿意和令则 分开,可是眼下,令则妈妈一直找我的麻烦,总是挑剔我,事事都看我不顺眼。我,我知道,我做的确实不够好,但我真的很努力了,我从来没做过些,她该给我时间,让我慢慢学习,慢慢适应的……”李曼语抿唇,一脸委屈的抬手抹了抹眼泪。 程玉瞬间屏住呼吸,嘴角抽搐一下,脸皮抖动着,无声后退一步。 李曼语半分没察觉,经过此一番‘交心’,她对程玉的印象好极了,完全是许家除了许令则之外,她最相信,最亲近的人,尤其程玉几世帝王,又做过一朝‘摄政圣贤’,气质肯定突出,从里到外的透着那么股子可靠劲儿,让她忍不住依靠,“我该怎么办啊?” “柳太太,我愿意体谅令则妈妈,愿意替令则孝顺照顾她,可她总找我的茬儿,这样我受不了的。”她满腹委屈的泣着。 程玉沉默,定定看了她好几眼,【这孩子真是傻,她居然敢向我求救?她不怕我把她卖了啊?】 【你难道没卖她?】狗子咧嘴,【你都把人家从好好的官家千金里拐成小妾了!】 【她自愿的,哪能算我拐?】程玉嗤声,独自平静了好半天的内心世界,终于缓过这口气来,看向忑忐不安的李曼语,她强打精神柔声道:“曼语啊,娘那里会帮你求情,让她对你好点儿,但,老人家嘛,你是知道的,脾气都倔的很,认准的事儿根本劝不动,她现下这么对你,其实是没把你当成自家人……” “啊?怎么会?我和令则感情那么好,我都来照顾他了,令则妈妈怎么会不把我当自家人?”李曼娘惊声,眼泪汪汪的,“我,我,我都签了那个文书……” 她已经是许家的妾了! 令则妈妈为什么不接受她? 李曼语简直要委屈死了。 “娘是老派人,文书什么,她从来不大看重,家里没摆几桌酒席,你没跪下磕头认主母,我没喝到你的茶,她没广邀宾朋介绍你的身份,那么,在她眼里,你就不是家里人。”程玉满脸无奈的摊手,“哪怕你有文书,哪怕我承认你,都没有用。” “在她老人家眼里,你就是个通房丫鬟,是任打任骂的奴才,她那样对你,在她来看是正常的。” “啊 ?她,她怎么能这样?现在已经是民国了啊,人人平行,大总统亲自立法,不允许买卖人口,什么通房丫鬟?什么奴才?简直太无知了!”李曼语惊讶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喊。 “什么法不法的?娘活了五十年,从小一脚迈八脚抬,闺中未嫁时候,她身边伺候的,便没少过四个,刚跟爹成亲的那会儿,她还亲自给爹纳过两房妾室,不过后来出些了变故,全让她提脚卖了而已……什么人人平等,娘连字都不认识的,你跟她说这个,她得听得懂算啊!”程玉轻叹,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怜惜’瞧着李曼语。 “那,那怎么办?难道我只能忍着吗?”李曼语喃喃,不愿相信如此残忍的事实。 分卷阅读176 她父母——李柏和李太太虽不是受西洋教育长大的,可性情开朗宽厚,夫妻俩从小受过苦,便能体会旁人的不易,哪怕身居高位,但身边佣人什么的,都是很正常的雇佣关系,甚至李太太还多有怜下,时不时放假加工资什么的…… 李曼语从来没接触过老派人士对‘奴才’的刻薄。 “娘对你……其实不算不好,曼语,就算你已经全心全力照顾相公了,但你得承认,你的确不如佣人来得利索,娘心疼相公,看你不顺眼也能理解……”程玉轻声,见李曼语的表情已经有些绝望了,便叹声悔道:“说来,这件事是我想错了,把你派到相公身边,本是想着你们两个好,他见着你能痛快些……”能看不能做,心里肯定抑郁,“而你能伴着相公,也算解了你的相思之苦,深情之意……”多受点苦难,让你长点智商,“然而,唉……” “你签下纳妾婚书,便是相公的姨太太了,许家又不是那等小户,家底不厚,请不起佣人,你明明是半个主子,便好生高卧,莫要做那佣人活计了。” “这些时日铺子里忙,我那边还有大帅府的药未制,等此间事了,我抽了功夫来好生给你摆几桌,受你个头,接你杯茶,正式纳你进门。” “啊……”李曼语愣了,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想要反驳,偏偏脑子僵住了,有点没转过弯儿来。 “怎么?这是乐傻了!”程玉轻笑,特别自然的歪解了她眼中茫然之意 ,反而欣慰道:“等你进了门,正经做了相公的姨太太,我在找几个会照顾病人的,让她们伺候令则,你只需管着她们,娘见相公有人侍奉,你又成了家里人,便不会在找你的麻烦了。” “是,是吗?”李曼语如坠云雾。 “是啊!”程玉笑靥如花。 李曼语头昏脑胀,拼命抓着心底那本能的一丝丝不安,“可是,可是……我当初好像,是不是说过,我不当姨太太啊,我,我和令则明明是自由恋爱,立誓要打破封建枷锁的……” 为什么闹到要磕头奉茶认主母的地步了? 纳妾什么的,明明很封建啊! “疑?曼语,你说什么胡话呢?你连纳妾婚书都签好,早是相公的姨太太了,说什么枷锁不枷锁的,我跟你说,你可别犯糊涂,摆酒磕头是仪式,是宣言许家正式接纳你,是跟婚书一样,甚至更重要的。有了仪式,你就有了正经名分,往后不管谁进来都越不过你去,哪怕未来相公没了,家中子嗣都要奉养你终老,许家祖坟也有你的位置……”程玉郑重,很是严肃的说:“千万不要怕麻烦,这对你很重要的!” “如果不是瞧你的确是个好的,对相公真心真意,又那么宽容善良,我绝不会跟你这样细说!”这是秘密啊,关系不好我都不告诉你! “啊,是吗?”李曼语被唬的一愣一愣的,竟然真心觉得程玉是为她好。 自进了许家,情郎的爸爸妈妈待她刻薄,佣人都瞧她不起,好不容易有程玉这么温声细语,体贴关切,就好像身处寒冷冰窖里的一丝火光,让她忍不住痴迷,迷迷糊糊的点头,“好,柳太太,我听你的。”她咬唇,点头答应。 “嗯。”程玉含笑,亲腻的看着她,心道:这个傻子,你娘怀孕的时候,但凡多吃几斤核桃,你今天都不至于傻成这样! 59、第十九章 被忽悠的彻底不分东南西北, 李曼语迷迷糊糊的答应下磕头认主母,把她和许令则的烂事公布天下这决定。 根本不知自己未来会因为此事后悔成什么样?她现下反正挺高兴的。 最起码, 不用把屎把尿, 就能陪伴爱人,又得讨令则妈妈喜欢, 少挨些骂…… 想想也挺好的。 反正柳太太说的都对,她已经签下纳妾婚书,是令则的姨太太了, 这是无法否则的是事实,便不差个仪式,现在令则的情况,肯定是他一生中最困难,最痛苦的时刻,做为爱人, 她自然不能计较小节,要先陪他熬过寒冬! 至于旁的,什么名份, 什么离婚,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些, 都等令则好起来在说。 终归, 爱人是最重要的,其余不过虚无。 都不用程玉‘溜边鼓’,人家李曼语脑海里自我劝解了片刻便彻底想通, 重新露出笑颜,非常开怀的给程玉道了谢,表情居然很真诚,她美滋滋的转头,进屋陪伴许令则了。 【李曼语……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漂漂亮亮的女学生,真真精致美好,现 分卷阅读177 下……都‘堕落’到这个份儿上啦?那一身的尿屎,黄呼呼臭轰轰,她都不洗洗吗?】狗子捂着眼睛,简直不忍目睹。 毕竟,满脸的眼泪鼻涕不擦,湿透的裙子不换就算了?连屎尿都不管了呀? 手上脸上不腻吗? 鼻子坏了吗? 狗子简直要疯! 【哎,让残忍的社会主义给打懵了呗,本来智商就不够,脑容量太小,一次只能思考一件事……】程玉耸肩,嗤笑道:【估计这会儿专琢磨纳妾摆酒,想不起别的。】 【大玉,你这有点刻薄了啊,好歹人家考上了大学。】狗子小声。 程玉冷哼,翻了个白眼儿,【考上大学怎么了?妨碍她是傻子这个事实了吗?说她是大学生,我都觉得给民国的教育丢人,白瞎那么好的大学,居然让她上了,她配吗?】 【明明只有上上许令则的资格,她上哪门子大学啊!】 【呃……大玉,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生气?】察觉出自家宿主似乎心情不佳,狗子小心翼翼的问。 程玉嘴角抽搐,用手撑着额头, 她深深喘了好几口气,半昨,才苦笑道:【我……唉,其实没什么,就是皇图霸业里些任务,我经历过末代、乱世、开国,人活着多不容易啊,像李曼语这样出生一手好牌的,更是侥天之幸,上辈子积下大德,结果,放着好好日子不过,硬生生把自个儿坑成这样……】 【真是半点不值得可怜!】 【唉,谁说不是呢!】狗子不免感叹。 一人一狗站口门儿,侧耳听着卧室里,李曼语温声细语的跟许令则说着什么,偶尔夹杂几声悲泣,俱都感觉甚是闹心,实在不愿意受这份儿折磨,程玉彻底放弃观察观察情况,免得许太太回来找麻烦的想法,转身回了屋子。 月朗星稀,一夜无眠,次日清晨,程玉起床洗漱下楼用膳,眼睁睁看着李曼语收拾的灰扑扑的,站许太太身边,毕恭毕敬的给她布菜,许太太时不时挑她的不是,李曼语细声细气的道歉…… 程玉看的直闹眼,又忍不住替柳玉娘痛快! 该,让你真爱! 结果怎么样?美好吗? 心里狠狠念了两句,程玉无视两人之间的互动,侧头开口,“娘,爹呢?他怎么没出来?” 许元章是大家长,很讲究老礼儿,一天三顿饭什么的,除非他不在家用,否则,他不出现动筷子,许家的女眷小辈们,是不能独自开席的! “你爹昨儿没睡好,身子不舒坦,说是在房里用了。”那边儿,许太太刚横眉立眼的骂了李曼语一句,这边儿,程玉一问,她就转头满目慈祥,“玉娘,你是饿了吧?无需等你爹,快动筷子吧。” “哎。”程玉轻声,微微垂眸,脑子飞快转了起来。 看来,哪怕昨晚把许元章噎成那个样子,两太阳冒火,都要原地猝死了,但那位依然没有选择翻脸,而是示弱了,否则,今儿她面对的就不会是‘避而不见’了。 “曼儿,你这蠢货,到底长没长眼睛?主母用膳,你怎么不给布菜?站那儿长蘑菇呢?”许太太开口斥,两眼睛狠剜李曼语。 “老,老太太,我,我……您不是让我给你夹菜,没说给柳太太啊!”李曼语缩着头,委屈的小声。 “你一个外室进来的,她是主母,你伺候她是理所应当的事 儿,这都用我吩咐?”许太太挑起眉,满面暴躁,“你是死木头桩子啊?一戳一动弹!” “我,我……”李曼语诺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是垂着头,怯怯的问程玉,“柳太太,你要吃什么呀?我帮你夹!” “我不……”程玉生怕胃疼,摆手想要拒绝。 然而,话没说完呢,许太太眉头一厉,“什么帮不帮的?你会不会说话,区区一个外室,你哪里帮得了主母?那是伺候,是服侍!” “是是是,对不起,柳太太,我说错话了。”李曼语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没用的东西。”许太太沉着脸,依然满肚子不高兴。 李曼语搭拉着肩膀,不敢反驳。 至于程玉呢,她无声旁观着,默默拿起筷子开始喝粥。 一顿早膳用了约莫半个小时,全程她就看着许太太花样辱骂李曼语,且,大部分都只因一些 分卷阅读178 小事,甚至,多数时候李曼语根本没有错…… 【看来,许太太是把她当撒气筒了。】程玉轻声。 【啊?】狗子一怔,【什么意思?】 【儿子瘫痪,丈夫病重,一时间,前半辈子和后半辈子的依靠全塌了,许太太那满心的惊骇和邪火都没处发,偏偏,我这惯来被她捏圆搓扁的儿媳妇又挑起大梁,她只能哄着捧着,不敢多说一句,那……】程玉笑着挑挑眉,横了李曼语一眼,【她不且得重新找个渠道发泄吗?】 【渠道?李曼语啊?】狗子咧嘴。 【对啊!】程玉点头。 狗子抽气,【哎呦,我记得柳玉娘那世,她跟李曼语挺好的,人家是模范婆媳,相处的跟母女一样……】 【那不是因为李曼语是副局长的千金,关大帅的亲戚吗?】程玉嗤声。 【她现在也是啊!】狗子高声。 【那不是不知道吗?】程玉拍手,【我给瞒住了呀!】 【呃……】狗子哑然,沉默了好半天,它长叹了口气,【唉,大玉啊,但凡哪一天,许太太发现了李曼语的真实身份,我估计她都得悔吐血!】 【吐呗,谁不让她吐了!】程玉耸肩,看着许太太的趾高气昂和李曼语的维维诺诺,心底不由嗤笑,眸中闪过一抹冰冷。 —— 撸过早膳,程玉正想出门做事,结果 刚走到门口就让许至忠给拦住了,哈着腰身,陪着笑脸,他是来给许元章道歉了。 “少奶奶,昨儿老爷说完了您,转头他就后悔了,只是终归他是长辈,拉不下那个脸来给您赔不是,这不就派我来了嘛!”抱拳恭手,许至忠满面堆笑,话说的特别软呼,算是给足了台阶。 自然而然,程玉也是顺势而下了。 毕竟,和春堂嘛,她还是很想要,关渠,她亦是得接触,不可能放着不管,人家给个台阶,她就顺坡下驴,当然,许元章昨儿闹的那出儿,一点没打压下她不说,反而让她将了一军,闹到要托人陪礼道歉的地步,那么,和春堂谁强谁弱?许家未来的‘当家’是谁? 旁人且不提,最起码,许至忠心里已经有数了。 他是和春堂大管家,伺候了许家两代家主,人脉是相当广博,要是能收服他,对程玉来说是相当有用的,因此,自许元章把他安排程玉身边儿开始,她就一直试图收服,此时,终于有些了效果。 许至忠开始主动向她示好,表示出臣服之意,对此,程玉当然不会拒绝,两人站门口,一个有心投靠,一个笑脸相迎,气氛那叫一个相谈甚欢。 单方面表示会大度的‘原谅’公爹的一时失言,又答应下会尽快着手处理那批伤药,程玉便告别许至忠,独自出了门。 她要开始琢磨建厂的事儿了。 毕竟,机器都买好,长腿经理已经给她往海城运输了,东西过段时间就到,她得有个开工的场所啊。 海城市区……说真的,地皮着实太贵,而且新建厂太麻烦,程玉便往效县使了劲儿,刚巧,早在青县采购前,她就相中了效县一个老厂,曾也是做织布坊的,可惜经营不善倒闭了,单留了个老场房,虽则旧了点儿,可收拾收拾也能用,位置又靠河边,尤其价格也不贵,真真在适合不过的所在。 今儿,她就是约了老厂的主人,准备买下地皮。 一个有心买,一个有心卖,哪怕老厂主人跟女人做生意,从心里往外泛着股别扭,然而,不管男女,给出的大洋都是一个重量,便也没说什么不中听的,商量下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干干脆脆的签了合同。 不过,碍于 程玉的性别,签完合同后的‘宾主尽欢’,舞厅歌女夜场那一连串儿的‘全套’,算是做了罢。 【想去自己去吧,反正我给钱了!】程玉心里默念一句,含笑推辞了老厂——前主人的邀请,随后马不停蹄的找人简修了厂子,又开始登报纸招聘员工…… 当然,普通织染力工都好招,但会操作洋机器的却是不多,幸而程玉舍得砸钱,到是很快招来了一批人,不过,机器还在河里飘着,没到地方,她就联系了洋行,租了个厂房,雇了个会使外国机器的‘老师’,专门给工人培训。 而工人们呢,新主家供一日三餐,又有饭吃又能学本事,关键工钱给的还不少,他们自然也狠下心力,学的很是认真,尤其里头几个识字儿的,莫说使 分卷阅读179 机器的,眼巴前儿的小毛病都快能修了。 厂子那边按照安排妥协,找人先简装着,和春堂这里,许至忠连找了程玉好几回,田药等生药已经炮制完毕,要请她找人配药引子了。 对此,程玉欣然应允,把人都打发走了,偷偷摸摸忙活了三、四天的功夫,才算是歇了下来。 时光苒苒,岁月如梭,转眼一个月的时间流水而过,长腿经理那儿买的外国武器终于运来,程玉的纺织厂顺利开张,她本身有布铺,当了多年布商千金和药铺少奶奶,人脉嘛,多多少少有一些,最起码海城上流社会的各家太太奶奶们,她全是面熟儿。托情找关系,让这些人家的铺子里摆上她的布,也不算多难的问题。 不过稍带脚的事儿罢了。 且,哪怕是新布新牌子,但程玉舍得撒钱,每个卖她家布的铺子,小二但凡能卖出一匹,她就给一块大洋的赏钱,月底结帐,绝不拖欠,因此,小二们跟疯了一块推销她的布,而她的布……也确实经得起考验,机器好,版样多,用的匹布又好,百姓们买回家里经洗经穿,自然而然的,口碑很是不错。 算顺利的开了局,在布匹这个市场里,初初踩进只脚。 当然,未来她想更上一层楼,成为家喻户晓的老牌子,那且还需努力,不过,就目前的形势,最难的一步,她已经走过来了。 毕竟,白花花的大洋砸路,哪里打不通? 厂子 上了正轨,忙碌许久,脚都肿成四寸的程玉终于可以歇了歇,然而,宅别墅里听广播,偶尔在许太太单方面虐待李曼语的时候,帮她说两句不痛不痒的好话儿,安抚下她情绪的同时,收获一枚感激的眼神,享受着智商碾压的优越感,这般美好的日子没过两天半呢,许至忠来找她了,直言伤药已然配好,请示程玉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意思挺明显,他们进不了关大帅的高门槛儿,请程玉跑一趟。 对此,许久没见过关渠,多少有点想念他——的身材,又琢磨是时候要把李曼语正式收进房里,免得李柏和李太太满城打听,万一真找到许家来,没个仪式,她到不好强留人,便施施然收拾了收拾,画了个美美的妆,直奔大帅府。 这回跟往次不一样,自把许元章彻底噎回书房,基本都不露面儿之后,许家仆从堆里,程玉算是扬了威,都不用自个儿叫黄包车了,司机都没用人吩咐,便主动把车开出来要送她了。 许家那辆车,就是许令则撞的那个,保险公司早给修好送回来,许元章又那情况,心脏问题不能劳累,里外里的,没个车确实不方便,许太太就让人雇了个司机,不过,这司机素来只负责接送许家父子到医院复诊,程玉是没那待遇的。 可此回,司机没用人点,就主动凑上前来献殷勤,便足以见许元章‘服软’这一举动,给人带来了多大的刺激。 这还是只是许家别墅里的仆从们的呢,全国各地十七家和春堂,什么‘掌柜们、小伙计、老供奉……’有许至忠出面拉拢,效果自然绝佳。 反正,老爷病重,大少爷不中用,程玉这个当家大少奶奶的牌面儿,已经是彻底立住了,她是众人愿意认下的,能做主和春堂诸多事宜的‘少东家’。 毕竟,她有本事,有能耐,有手段,有人脉,又是唯一能联系上大帅府的,众人自然信服,毕竟,老爷都服软默认了,他们做甚反对? 把程玉反下去,有旁人能接手吗? 做那无用功干嘛? 各地和春堂诸人,都老老实实接受了‘新主’。 里里外外,哪哪都顺心,厂子蒸蒸日上,事业将将起飞,程玉心情畅快,对司机都和颜悦乐 的,含笑点点,算是认下他的奉承,她迈步上车,合眼坐稳。 司机一脚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驶出许家别墅。 不得不说,四个轮子就是比人力快,往常坐黄包车要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开车不过十分钟就到了,把司机打发路边让他候着,程玉挥挥袖子,进了政府大院。 找着人通禀一声,都没等上五分钟,就有人请她进来。 踮着脚儿迈门槛,上楼梯,一路来到办公室门前,程玉刚抬手叩了叩门,突地,‘嘎’的一声,大门从内打开,关渠那张麦色俊脸出现在她眼前。 “哟,大帅,好久不见,您气色不错啊,看来您伤势已经好转了?”程玉扬起笑脸,似乎一点没觉突兀。 “啊!那个,咳咳 分卷阅读180 咳,指甲盖大点儿的小伤,算个什么?当年老子三刀六洞的时候都没皱过一下眉头,好了,早好了!”关渠高大的身体挡着门口,挠头嘿嘿笑着,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程玉,眸底深处仿佛透出绿光。 泛着股子狼性! “大帅,您这是……不欢迎我?”程玉挑了挑眉,抬手指指他,调侃道:“都把我拒之门外了!” “哪有哪有,许少奶奶来了,我扫塌相迎都来不急,怎么可能不欢迎?”关渠搓手,后退两步,目光却依然烔烔盯着程玉,“进来进来,外头热的很,我屋里有空调!” “哦。”程玉抬步,眼角扫了他一下。 关渠瞬间骨头都酥了。 自那次青县不告而别,一晃儿都快两个月了,初时,景城依然打的热闹时,他到没觉得怎样,但自他冒险见过那位鹰国代表,买到先进武器把李飞潭和倭寇打退,战事平静,回到海城养伤之后,关渠就觉得不对了! 白天好点儿,然而晚上夜夜做梦,眼前全是许少奶奶的脸,这算怎么回事? 是要栽吗? 关渠暗自思讨。 他活到这么大年纪,本身也是位高权重,要说没沾过女人,那绝对的瞎说,当初坐地匪那阵儿,他就有过相好,可那不过露水姻缘,好个十天半月就散了,后来,他带着兄弟们由匪转兵,初时局面……说真的挺艰难,几乎是人人都能欺负他们,到哪儿都挨打…… 好不容易,拼博数年,他独 霸了海城,关家军起来一些,那会儿,他年纪也不小了,关老太太催着他成家,他便也正正经经相过亲……呃,不是,时髦人士管那叫谈恋爱,陆续见过不少,也约了几次会,结果人家嫌他大老粗不浪漫,他嫌人家娇滴滴瞎讲究,谁都看不上谁。 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只要能娶个婆娘进门,哪怕没什么感情,但老辈儿都这样相处,慢慢总能过好日子,关渠也不抗拒,便打算听关老太太的,让老娘挑一个顺眼的,结果……怎么就那么寸,在最后一次试图‘自由恋爱’的相亲上,他跟一个女孩看对了眼儿。 那是个文静漂亮的姑娘,家里做了几辈子的官儿,只是后来落魄了,但底子在搁着呢,算是清流官宦之后,人家有内涵有文采,双手能写梅花小篆,长的又貌美,性格还斯文,几个照面儿下来,就把关渠给迷住了。 相处两个月,关渠亲自求娶,官小姐答应,两家订亲,婚期都商量好,关家彻底把人当儿媳妇对待了,结果,就在成亲当晚出了大事…… 关渠重伤,关老太太昏迷,参加婚礼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让药倒了,那位官家新娘子裤裆里藏炸弹,几乎把关家灭门,而海城呢,也同时间遭遇倭寇突袭,关家军伤亡惨重,显些全军覆没。 很明显,关渠是让新娘子给骗婚了,那所谓的官家女,呃,其实真是官家女,甚至人家还是宗室郡主,跟小皇帝一波被倭寇虏走,让训练成了间谍,起手出任务,便把个对情爱相当‘稚嫩’的关渠给骗的不要不要的。 数年经营一朝丧,险些把老底都赔光,关渠手刃‘初恋’之后,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儿,便有些冷了心思,到不是因噎废食,看女人有心理阴影不行了,而是淡了念头,没什么兴趣了。 其俗称为:情伤! 看儿子那样儿,关老太太虽然担心绝后,可也不忍逼孩子——她私心觉得,儿子是没忘情官小姐,还想着人家——便这么有一朝没一朝的纵容他,让关渠能专心事业,从一介土匪成了如今手握三省的军阀。 60、第二十章 因为痛苦的情伤, 关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了井绳, 眼瞧奔三十的人了, 都没说起点心思弄个娇妻美妾姨太太什么的,这就算了, 关键是经历了间、谍官小姐,他算彻底存下心理阴影,但凡有那光鲜亮丽, 色色齐全的姑娘,不拘是老派贵族,还是新式女人,只要对他有意图,他便会本能的觉得这人来历有问题,是没安好心…… 毕竟, 官小姐差点端了他的老巢,让他家破人亡。 足有七、八年的时间,他放下情情爱爱, 专心事业, 一丁点儿没想旁的, 直到遇见了程玉, 那简直就是他命里的劫, 完全避开了他所有‘阴影’,明明白白,几代海城‘土著’, 家里是做生意的,跟前朝不沾边儿,尤其,这位见他的时候是‘小媳妇’身份,人家是有‘主儿’的干粮,他半分没往别的地方想,只是‘单纯’的谈事,然而…… ‘掉坑’总在无意间! 分卷阅读181 劫就是劫,避是避不过的。 就是看上了,心里日日夜夜的总想,那能有什么办法? 眼瞧着程玉袅袅婷婷走进屋里,慢悠悠坐到沙发上,扬着一张脸儿,含笑看过来,关渠心里说不出是喜是悲,深深吸了口气,他暗暗握紧拳头,开口,“少奶奶,你今儿这来是……” “白药已经到了位,我昨儿派人送到第六军团的驻地了,这不是今儿过来问问售后?免得你不满意嘛。”程玉用手肘支着脸儿,笑眯眯的看他。 “我,我……咳咳咳。”关渠老脸一红,用拳手抵住薄唇,轻了轻喉咙,这才稳定下心神,正色道:“你说的事我知道,昨天副官已经跟我报告过了,他们验了和春堂送的白药。” “效果如何?”程玉挑了挑眉。 “自然是不错的。”关渠连忙说。 程玉便笑了,抬眼扫了一下,轻声道:“既是如何,那我便放心了……关大帅,和春堂的赔礼道歉,你算是接下了吧?先前假药的事儿?” “就此揭过。”关渠大手一挥。 程玉了然,半点没觉得惊讶,到有些理所当然的姿态,施施站起身给关渠福了个礼,算是谢过了,她便转移话题,说起了旁的事情。 关渠独占三省 ,麾下足有十几万的关家军,又长年激战,良药所需甚巨,白药不过是其中一项罢了,程玉既然掌握下和春堂,她又没有许元章那样怪脾气,自然是要抢占这单生意的,尤其,她那新建的布厂,想要用最快的速度扬名全国,是得借关渠这股东风的,那自然要谈。 而关渠的,说白了……呵呵,他对程玉的的确确有那么点意思,既是喜欢又是自鄙……毕竟,旁人虽总嚼他是个土匪老粗,可他自觉挺有道德底线,所做所为都对得起良心,绝对的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可这会儿…… 程玉! 许少奶奶! 那是人家媳妇儿,他这边惦记上了,又不想放弃,便多少觉得有点亏心,自然而然的,对程玉的态度便软了些。 无论程玉提什么条件,他都很轻易的答应下来了。 不过,程玉也没坑他,和春堂是全国最顶尖的药坊之一,她给的价格又便宜,而她的布厂呢,哪怕是新厂新牌子,可她那东西的质量绝对是北三省里数得上的好,关渠跟她签合同,根本不吃亏。 于是,本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方针,两人洽谈的和谐而愉快,直接订下了口头协议不说,眼见快到中午了,关渠还厚着脸皮邀请程玉去吃饭。 对此,本就没安‘好心’ 的程玉欣然应下,两人起身,肩着肩相携离开政府大楼,开车直奔西餐厅,到了地方,关渠率先下车,大步来到副驾驶的位置,殷勤拉开车门,把程玉‘请’了下来。 “女士优先。”他含笑恭手。 程玉欣然而行。 两人走进西餐厅,服务员含笑上前,把他们请进单间,不大的方桌,闪烁的烛光,优雅的音乐,彼此切切私语,言谈欢笑,偶尔碰一碰杯,尽饮红酒……那个气氛啊,真是有些暧昩。 酒精的刺激下,程玉微微红了脸儿,一双眸子水盈盈的,看她那模样,关渠的心情同样很好,一时间,把什么负罪感啊,道德底线啊,全都扔到九霄云外了! 什么小媳妇?什么老公?那不是都瘫痪了吗?人事不知的‘东西’,四舍五入等于没有,抱着这样的信念,她罕见的热情起来,话也多了不少,两人吃吃喝喝,欢欢乐乐的度过了一个多小时…… 程玉开始出手了! 毕竟,美好的幻想毕竟是脱离实际的,人生在世,还是得面对现实。 “大帅,你还记得我第一回来见你吗?”晃着手中的红酒杯,程玉开口问。 “啊?”关渠一怔,认真看了她两眼,“记得啊!”他脱出而口。 毕竟,小脚少奶奶上门,跟他信誓旦旦的谈条件……那是多深刻的印象,哪有可能忘记呢? “那,我那回拿着谁的帖子上门……”程玉顿了顿,扫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道:“你也该有印象吧?” “谁的帖子?”关渠挑眉回忆,“是曼语吧?” “对。”程玉点头,迎着他的不解目光,叹道:“李曼语跟你是沾亲戚的,我记得她……应该算是你表侄女,关系到还挺近的。” “近来这 分卷阅读182 段日子,我到听见了传闻,关家军暗地里正四处寻找个年轻女孩儿,各处暗门子都翻遍了,应该就是在找她吧?” 她直白的问。 “这……”关渠怔了怔,到没隐瞒的意思,“不错,那孩子岁数不懂事,跟她爹妈闹了矛盾,甩袖子走了,她爹妈哭天抹泪求到我头上,我就帮着找找。”他含糊着道。 没好意思直接说明白,那妮子瞧中了你那瘫痪相公,两人不知偷摸相好了多久,那妮子因为要跟你相公都离家出走,不见踪影了…… 这……多好说不好听啊。 哪怕他没安好心,哪怕他多多少少感觉到了许大少奶奶对他,似乎也不是那么单纯,但,终归人家和那瘫痪是少年夫妻,又确实一直在为许家奔波辛劳,关渠是不愿意伤她心的。 “哦!离家出走了。”程玉神色带着几分莫名,“那,找了那么久,寻着线索了吗?” “没有,那孩子挺能跑,海城里是没影儿了,我正琢磨着往外寻寻。”关渠坦言。 程玉就摸摸下巴,沉默了片刻,突然敲了敲桌子,轻咳一声,“你别找了,她在我家呢!” “啊?”关渠一怔,满面茫然,瞬间都没反应过来,“你,你说什么?”他是听错了吗? “我说你侄女儿,李曼语,她在我家住着呢。”程玉轻描淡写的说。 “呃……”关渠哑然,半晌反应过来,“这,怎么回事?她怎么会……” 住到你家里? 难道是…… “她和许令则的关系,你不会不知道吧?她爹妈都求托你帮忙找了,怎么都应该会告诉你一些的,哪怕他们没说,你查查都该知道。”程玉嗤笑,瞟了他一眼,“她跟我相公不清不楚,同居小半年的时光,见天商量着要怎么休我下堂,让我这封建枷锁永世不得翻身呢!” “甚至,你知道我相公出过车祸吧,都关注和春堂那么久,你肯定有消息渠道的……就是那次,出车祸那回,人家两个合伙要跟我摊牌,让我滚蛋的。不过他‘倒霉’,话没出说口,就直接天降了横祸而已!” “不过,哪怕如此,我相公没出的话,你侄女儿是全补上了,我辛辛苦苦医院里照顾着,熬的没白天没黑夜,她到是好,直接找到我头上,口口声声‘自由真爱’,跟我相公相知相守,那叫个理直气壮的让我离婚……” “不得不说,真真是勇气可嘉。” “但是,我得承认,你大侄女虽说挺不要脸,但对我相公的感情,绝对是真心真意,一点都不掺假儿,哪怕我相公已经瘫痪在床,都成了那个样了,她还是不离不弃,生死相随,抛家舍业,不顾一切的来照顾相倍,所以吧……” “我琢磨琢磨,一时有些心软就妥协,把她留下了。” 程玉似笑非笑的说。 关渠眨了眨眼睛,脸皮都有点抽搐,仿佛没从刚才那么美好暧昩的环境里脱身出来,多少有些懵,他僵硬好半天,终于有点缓过劲儿来了,“那孩子,曼语住你家里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问。 “嗯。”程玉点头。 “她……自她从家里跑出来,就一直在你那儿?”关渠眼睛瞪大。 “对吧,要不我哪儿来的她的帖子呢!”程玉应声。 “呃……”关渠拳头握紧,几乎是咬牙切齿,“所以,许令则明明都瘫痪了,眼瞧没什么未来可言,她还是上赶着送上门去,没名没份的伺候人家?” “没有啊。”程玉眨眨眼,“谁说没名份了,她进我家门是签了纳妾婚书的,是我许家的姨太太呢!” “啊?她,她……”关渠一拍桌子,“她做了妾?” “嗯。” “不是说要自由吗?不是说追求 进步吗?她怎么会同意当姨太太?” “那谁知道了!”程玉闲闲的耸肩。 没说是让她忽悠的。 关渠看着她,大口喘着气,脸色都有些胀红了,到不是多心疼李曼语,毕竟,哪怕是大侄女儿,也不过是外八路的,基本没太相处过,亲近是不可能亲近的,只是……真心理解不了啊! 毕竟,李曼语……她有爹有娘,有家有业,长的漂亮,又是大学生,拿出来当真哪哪都不比人差,为什么要糟蹋自己? 分卷阅读183 好端端的,上赶子犯哪门的贱? “她是不是傻?” 关渠发自内心的问。 “或者……是不大十分聪明吧。”程玉小声。 关渠抽气,粗喘半天,无力的挥挥手,“许少奶奶,你且放心,曼语那小妮子,我不会让她打扰你的,明儿我就派人把她领走,保证你在看不见她。” 什么真爱?什么自由?直接押送到国外去喝洋墨水,他就不信,一个小姑娘,还能隔游回来不成? 关渠咬牙切齿。 着实是……感觉有些丢人。 怪不得,许少奶奶明明挺老派的人,他派人打听的消息,亦是跟许瘫痪感情很好,绝对的贤妻良母,却突然对他垂青,明示暗示的,他本还觉得不解,却原来是凉了心了啊! 都找上门来直言让离婚了,那是何等张狂,哪怕他一大老爷们,听着都觉不对…… 咦?说来,许少奶奶这么对他,明示暗示的,是不是存着报复心理?又或者人家不过是害怕他给李曼语撑腰,所以想先捏住他…… 这女人是不是真心?到底看没上看他,还是干脆就是虚情假意? 不要啊,别这样,他是有心理阴影的人。头一个那样便算了,他认倒霉,第二个要还那样,苍天啊,他受不了的! 关渠捂着胸口,心脏都开始抽疼了! 但是,完全没注意他的心理活动,程玉只抓住了一点,身子向前倾,她双手撑住桌面冷笑一声,“关大帅,你刚刚说什么?领走?呵呵,那怎么可能?” “李曼语是我家的姨太太,已经签下婚书,便是板上订钉,绝对跑不了的,那么真爱,那么喜欢,都敢跑到我面前‘张牙舞爪’了,她凭什么离开?” “她得陪着我相公啊 ,他们得一生一世,永不分离才行!”程玉眉头一挑,斩钉截铁的说。 关渠便沉默,表情若有所思起来。 眼睛飘忽,上下打量着程玉,好半晌,才道:“少奶奶,你的意思是……” “很简单啊,曼语和我那相公,他们既然彼此喜欢,又愿意共度危难,那你我何苦做坏人呢?就随他们的心意好了,反正我不是刻薄的人,不会对家里姨太太朝打夕骂,她爹妈到不用担心这个……而且,你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公公病重,婆婆不是能撑起事儿的人,我自然得挑起大梁。” “眼下你我合作事宜颇多,对家里诸务,我确实空不出手来管,真的没精力,有李姨太太帮忙照顾着,我还能放下些心,有时间跟你做‘正事’。”程玉微顿,手指环着红酒杯,她扬眉一笑,语气有些微妙的问:“大帅,你说对吧?” 此时谈起李曼语,程玉承认,的确非是预谋,不过突发奇想而已,本来按她的打算,她是想着和关渠的‘水到渠成’,彻底成事之后在说,但是,多少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今天见着关渠的面儿,彼此交谈几句,这男人的‘意思’就半点不掩饰的表达出来…… 跟在青县时那种‘若隐若现’,犹豫纠结的模样,完全天差地别啊! 那会儿不是挺‘挣扎’的吗?怎么转变的那么突然? 所以,呵呵,男人! 关渠表达的那么明显,几乎是直白的示爱,程玉本身也不想矫情,默认答应下来,但,答应归答应,‘条件’还是要提的。 妈和老婆掉水里,你准备救谁……呃,不对,是女朋友和自家亲戚,你选一个吧! 程玉亮出条件。 关渠不傻,哪怕程玉没说的十分清楚,但人家话里那意思,他领会的很精髓,李曼语是死是活?是傻是呆?从心里往外说,他并不十分在乎,除了觉得自家亲戚做姨太太有些丢脸外,本质并无不适之感,要是舍弃个外八路的所谓侄女,就能让许少奶奶解恨开怀,他到不反对…… 毕竟,李曼语做的那些事他都知道了,确实挺招人恨的,苦主要反击,他没有道理阻止,只是…… “少奶奶!”抬头脸庞,满面郑重,关渠直直看着程玉,正色 问她,“我关渠虽则是个粗人,但自认还算公正,并非助纣为虐,太过护短的人,曼语那妮子做错了,只要你不取了她的性命,想怎么处置她,那是你和她的事,我绝对不会插手,所以,自你我相识以来的这段日子,你的言行态度,若不是你本意,那,到大可不必如何……” 分卷阅读184 “你我相识的一场,又有合作关系,你是我这边的人,哪怕对我不过是虚意,我依然能理解,也会护着你,不让曼语她爹妈找你的不是……”他握拳,表情虽然凝重,但语气却是真诚。 那意思很明显,如果程玉不是真心想跟他,他绝不勉强,亦不会生气,更不会报复,该怎么样还怎么样,照样会护着。 总体说,算是很爷们了! “许大奶奶,我说这话没有逼你的意思,你要是不愿意,不用多言什么,迈步转身就走,我但凡有一星半点不乐意,我生儿子没屁眼。”关渠拍了拍桌子,直勾勾看着程玉,手紧紧握着,看得出来有些紧张。 而程玉呢,依然双手捧脸,嘴角微勾笑眯眯的看着他,不言不语,她慢吞吞甩甩袖子,挺直腰背,看模样,竟仿佛有些想起身…… 关渠心头一紧,背后瞬间汗湿,偏偏又不好表现出什么,只能深深吸口气,强做沉稳姿态。 “呵呵呵,大帅……”程玉失笑,不在跟他玩笑,而是随手拿起红酒,跟他碰了个杯,轻声道:“日后,多多指教吧。” —— 一番畅饮,程玉成功的把关渠‘按’成了中立,并偏向她的视角,且,很是顺她意的跟人家达成了‘姘头’关系,当然,对这个身份,关渠是很不情愿的,他本人更倾向让程玉离婚,彻底蹬掉许令则,正正经经的跟他,对此,就程玉自身而言,她其实也不是不想同意,但…… 谁让客户有要求呢? 人家柳玉娘要当贤妻良母啊! 而且还订下了就得是许家的! 从心里往外觉得遗憾,程玉‘含泪’拒绝了关渠的要求,并且,在他表示强烈不满,不想当地下姘头的时候,拿出忽悠李曼语的劲头儿,给他画了个特别美味的大饼,许下了绝对美好的未来,总算把人应对过去了。 腻歪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又压了 马路,又看了电影,晚上还到歌舞厅跳了会儿舞,直到日落西山,天都黑下了,程玉才回到了政府大院,找到了送她来的许家司机。 蹲政府门口,溜溜等了一天,饿的前胸贴后院,两眼都是泪的司机,“……” 少奶奶,您是掉进粪坑了吗? 这么久! 整整一天啊! 从早晨到晚上! 司机无语凝噎,满腔幽愤喷涌而出。 程玉跟没看见似的,闲闲侧过脸,把目光投向窗外。 司机:“……” 泪奔! 一路无话,很快回到许家,把‘事情顺利’,和春堂和关大帅冰释前嫌的消息告诉了许元章和许太太,两人一个默默松口气,一个恭手念着佛,看起来都挺高兴的,就连许元章都缓合下表情,主动露出了笑模样。 许太太则扬手高声唤,嚷嚷着佣人,让她们赶紧给少奶奶准备晚膳,就连李曼语都被允许楼,敬陪末座,还得了许太太个笑脸儿。 不过,忙碌一整天——陪关渠这玩儿那耍儿,约会的挺累了,程玉简单应对了一番,便上楼休息了。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她神清气爽的起来,先是到和春堂宣告了好消息,算是稳固一下地位,随后就去了工厂,招集管理层,把她和关渠谈下的合同任务交代下来,对此,基本没太见过大市面的新厂管理们都惊呆了,一个个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开玩笑吗?那是关家军啊,是手握北三省的势力,是他们头顶的那片天,怎么……好端端的金砖往他们脑袋上掉? 运气那么好吗? 要不要出门溜溜,看看能不能捡着金条啊! 管理层的思想,几乎瞬间达成共识。 “想什么呢?我上头有人!”看着员工们梦游似的表情,程玉没好气的说。 “哦!”管理层们做恍然大悟状。 随后,就鞭策着厂子里的工人们加班加点,拼命苦干! 时间很快流逝,转眼一个多月过去,程玉顺利掌握住了和春堂,而新厂也因为和关渠的合作,一跃成了海城一流,事业路走的畅通无阻,完全春风得意的同时,失了女儿,四处遍寻不着的李柏和李太太,终于找到了些许线索。 61、第二十一章 五月初 分卷阅读185 夏, 繁花如锦。 关渠和程玉的关系,随着时光的流逝越来越好, 渐渐进入了‘蜜月期’。 那叫一个黏呼! 一天见一次, 一次见一天都不够,当真恨不得日日夜夜相处一块儿, 完全不想分开,程玉到还好些,她经验多丰富啊, 情情爱爱的不过调剂,是生活乐趣而已,占不太她太多心神,但,关渠人家不一样啊! 他长到三十岁,说白了不过谈了一次恋爱而已, 就这样还差点让人家骗的家破人亡,留了惨烈的心理阴影,好多年不敢沾情爱, 此一回, 好不容易摊上了程玉, 人家‘玩’的贼溜儿, 让他享受到恋爱的乐趣…… 那是彻底的乐不思蜀了! 几乎沾程玉身上, 都不想下来。 关系越来越亲近,自然而然的,他的心便越发偏向程玉, 于是,在他们热恋期间内,无论李柏和李太太怎么一天一登门,声泪俱下,关渠都视若无睹。 甚至,还暗示手下人停止寻找李曼语的脚步。 不过,终归是亲生女儿,李家也不是没名没姓的人,李曼语有三个亲哥哥,各各都有能耐,没了关渠的帮助,人家照样没停下脚步,八爪游触着漫天遍野的找,终于在一家西餐厅的服务员嘴里,得到了一些线索。 收了他们一大笔钱,服务员告诉他们,就在李曼语失踪那天,他曾见过她和一个小脚女人相约包间,秘谈了许久,最后,跟着小脚女人走了! 而那个女人是谁?服务员不得而知。 但,他记得她的长相,能配合画家画出素描相来。 只要全城通辑,许就能找到线索。 不过,虽则是财务局的副局长,可李柏是文职人员,并没有调动武装部的权利,因此,夫妻俩便巴巴来到关家。 结果,关渠不在。 人家跟程玉约会游湖去啦! 夫妻俩万分无奈,却又不想离开,便守在关老太太跟前,对她前哭后求,抹泪哀嚎,想让她帮着说好话儿…… 而关老太太呢,哪怕心疼堂侄子,担忧堂孙女,能够理解丢了女儿的父母心情,可溜溜这么久了,这夫妻俩三天两头的登门,次次都抱着她大腿哭嚎,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句话,说 起来没完没了,她一个六十出头奔七十的老太太了,精神上能理解,但身体…… 着实有些受不住啊! 本能的有点烦了,偏偏又不好说什么,便只能半闭着老眼,一脸痛苦无奈的揉着额角,布满皱纹的脸越发显得苍老憔悴,已经不想在安慰开解,她紧紧闭着嘴,全力稳定身型。 毕竟,那夫妻俩还跪地毯上抱着她腿呢,哪怕她是坐着的,可到底年纪大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凡一个没坐稳,让那两人拽下来,她会出事的! 哪怕不丧命,都得筋断骨折! 谨慎而小心翼翼的,关老太太心里那个苦啊,精神那个累啊,因此,在一眼瞧见儿子容光满面的进门,她都没顾上叮嘱一声——让他好生帮着他堂兄,把曼语安全找回来。而是匆匆交代了两句,便拄着拐杖,逃也似的上楼了。 都没用人扶,自个儿走上去的。 要知道,平素这老太太腿脚那是相当不好的,爬个二楼都得一手拄拐棍,一手用人扶,可此回呢?真真健步如飞,一口气上了三楼,气都没喘一口。 凭此就可想而知,李家夫妻给她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留下一句,‘儿啊,娘累了,你招待你堂兄堂嫂吧。’关老太太头都不回的跑了,大堂里,只留下了关渠、李家夫妻和一干佣人。 “大帅,曼语的事儿,我们得了些线索,您看看……”哪怕心里明白惹了厌,但李柏也顾不得其它了,抓着素描画凑到关渠身侧,双手高举到他眼前,“就是这个女人,是她带走了曼语。” “对对对,大帅,就是她,是她。”李太太泣声,满面焦急的跟近,那模样,仿佛恨不得把画像塞进关渠眼睛里。 “哦?”挑起眉头,颇带着几分兴趣的垂下目光,关渠扫了那画像一眼,不出所料果然是程玉,啧啧啧,画得到还挺漂亮,他摸了摸下巴,不由自主的想,嘴里却出声问,“你们给我看这样,是怎么想的?准备让我满城贴告示吗?用什么理由?她拐走了曼语?” “这好说不好听的,容易坏了曼语的名声啊。” 分卷阅读186 这段时间,哪怕请托他相助,哪怕急的两眼冒火。然而李家夫妻却都还千恳万求的,让他偷偷 摸摸出手,千万别把李曼语离家出走的消息传出来,生怕影响她的名誉,可如今…… “大帅啊,曼语已经走了那么久,怎么寻都寻不着,眼下,我哪里还敢想别的,只要孩子能好好回来,别缺胳膊断腿的,我就满足了,名声不名声的,算了吧,不强求了。”李柏无力的摆手,垂头丧气的说。 刚开始孩子离开的时候,他想的还多,觉得瞒着藏着,偷偷找回来,别影响了孩子的未来,但如今,眼瞧这么久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他都已经绝望了。 家里头,他和他老婆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不知抱头痛哭了多少回,都赌咒发誓的,只要女儿能回来,不管她这段时间在哪儿,经历了什么,哪怕就此毁了,需要他们养一辈子,他们都认了!! 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的活着! “呵呵,你们到是想的开,接受度挺高啊!”关渠挑眉,拿起画相抚了抚,想起前几天约会时,程玉偶尔闲聊时,跟他提起过的,许家都开始要准备摆酒了,他不由轻咳一声,把带着几分说不出是怜悯,还是叹息的目光投向了李柏。 他们家少奶奶筹备的差不多,便没打算瞒着了。所以,女儿嘛,李柏很快就能寻着,但,寻到之后是心满意足,还是恨不得直接掐死,那就真是两说了! 都有可能! “唉,大帅,您还年轻,这人啊,但凡做了父母,那滋味真是……”李柏长叹一声,眼眶有些湿润了。 而一旁,李太太早就泣不成声。 夫妻俩齐齐把目光投向关渠,那里面满是恳求,意思表达的在明显不过,是想让关渠颁下布告,全城寻找。 对此,关渠摸了摸鼻子没做声,心里琢磨着是该在拖拖,还是直接挑破了,又或者,他该去跟他家少奶奶‘请示’一下,得了命令在行动吗? 他思索着。 见关渠不说话,满面深思之色,李柏和李太太不知他在想什么‘国家大事’,也不敢轻易打扰,生怕惹人家不高兴,便眼巴巴盼着,蹑手蹑脚的。 一瞬间,屋里陷入了寂静之中。 莫说三位主子了,佣人们都不敢大喘气了。 当真是鸦雀无声。 好半晌,约莫足了十来分钟的光景,关渠突然 握了握拳,暗自决定要先请示一下‘太座’再说,便想着含糊两句,先把李家夫妻打发走,明儿再问程玉意见,可结果…… 嘴刚刚张开,他还没出声呢,外头玄关处,突然跑进来个司机打扮的男人,他举着张报纸,满面慌乱惊恐,冲过来就嚷嚷,“老爷,太太,不好了,出事了!我,我,我,我找着小姐了,她,她她她她……” “顾成,你说什么?你找到曼语了?她在哪儿?”李太太猛然转身,急急的问。 那叫顾成的司机便抽气,颤微微的举起报纸递过来,口齿都不太灵俐,“老爷,太太,您们快看这个,许家……就是那个和春堂药铺的东家,他家少爷要纳姨太太,就这页儿登着呢,上头还有照片,这不是小姐吗?”他断断续续的说。 顾成在李家当了十年的司机,算是看着李曼语长大的,把她当半个女儿瞧,因此,哪怕海城日报上那张低眉垂眼,只有邮票大小的黑白像照的特别失真,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这是曼语?”李太太跟抢似的夺过报纸,目光定定投到黑白照片上,确认那是女儿,便又转向文字描述。 那是一个不大的豆腐版,简单写了许家少爷纳妾的消息,短短不过四、五行字,却足够我让李太太震惊,“不,怎么会?许家少爷不是已经瘫痪了吗?人事都不知了,曼语怎么会嫁给他?” “拿过来,快,让我看看!”一旁,李柏也凑了过来,一目十行的扫过,随后,便是勃然大怒。 “好大的胆子,许令则,那是个什么东西?狼心狗肺花肚肠,便是好好的四肢健全都配不上我女儿,如今他都瘫痪到床上,屎尿不尽了,居然还妄想攀附,而且,还是纳妾!!谁给他的狗胆,简直不知所谓!” “他骗了我的孩子,许家人拐走曼语,一定是他们威胁我女儿,我,我,我要抓他们下大狱!”他高声喊,脸色都胀了。 “对对对,老爷,你快把咱们女儿带回来,不能让她陷进火坑,那姓许的都要蹬 分卷阅读187 腿了,哪里是曼语的良配,而且还是做姨太太……那孩子是我们娇生惯养长大的,哪能受得了这些?一时半会被迷了眼,咱们不拦着,往后她的日 子可怎么过?”李太太慌手慌脚的推他,嘴里不免恨恨,“死丫头,上天派来讨债的鬼,真真是个没脸皮的……” “那许令则明明是结了婚,人家都有老婆,眼下又那光景,怎么她就非认准了,咬死不松口?我是她亲妈,我难道会害她吗?” “横挡竖拦,我是为了她好啊,她不领情就算了,一时想不开恨我,我也不怪她,她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儿?居然撒脚跑了,还一走几个月不见追踪,她难道就不怕我们挂心吗?” “甩家舍业,连爹娘都弃了,她就是为了去给人家当姨太太?一辈子伺候个‘活死人’吗?许令则到底是哪里好?怎么就把她迷成这样,连心肝都丢了!” 李太太痛心疾首的喊,“我,我真是白把她养活那么大……” “不,老婆,你别这么说,曼语肯定不是自愿的,她是被骗了,是许家人拐了她!”李柏气的直跺脚,带着老婆,一块痛骂许家人。 从上到下,从头到尾,有一个算一个,他们连许家的狗都没放过。 引得关渠直皱眉头。 毕竟,这夫妻俩言语牵连上了他家‘少奶奶’。 “那个,老爷,太太,您们俩刚看的是海城日报,我这边还买了张溪报,那上面有记者写,说咱们家小姐跟许令则是什么师生恋,已经同居好半年了,又说她是自个儿毛遂自荐,跑到人家许家少奶奶跟前跪地自请,您们瞧瞧这标题,说什么‘畸恋成瘾,女大学生痴迷大作家,主动上门做妾……”一旁,顾成又从口袋里掏出个叠起的报纸,小声开口。 跟海城日报这等正经大报不同,溪报不过周刊小报,上刊登的内容也多是艳情八卦,怎么惊悚俗艳,引人眼球便怎么来,颇受中下层人士——类似顾成这般人的喜爱,今朝能得着李曼语的消息,还是因为他想买最新的溪报,这才瞧见的。 “溪,溪报?”李柏和李太太的诅咒声瞬间停下,目光怔怔看向顾成,他们嘴唇都颤抖着。 着实是,他刚才说的那内容有些太惊悚,让两人一时接受不了。 “对啊,老爷,太太,这上头有小姐的照片,真真的。”顾成哭丧着脸,举起报纸。 李柏和李太太就着他的手看见 ,瞬间心都凉了。 报纸上头——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就是自家闺女和许令则‘相识相爱’的过程,且,因为没有美化和报纸的性质,显得隔外艳情和粗鄙,当然,或许是怕麻烦,报纸里没登自家闺女的真名实姓,只说是海城大名‘某某女学生’,可是,那有什么用? 文字没登,但是有照片啊! 那么大的照片,足足占了四分之一个版面,自家闺女的头跟鸡蛋那么大,眉眼模样印的清清楚楚,但凡见过她的,一眼就能看出是谁! 怎么照的? 自家闺女那身衣裳,还是离家出走那天穿的呢!! 这是出了家门,就直奔许家了吗? 李家夫妻欲哭无泪。 顾成僵硬如许。 气氛沉默压抑到了极点,谁都不说话。 “咳咳……”好半晌,关渠轻咳一声,想打破一下尴尬气氛,然而,没等他咳完呢,李柏猛的一跺脚,恨声道:“儿女都是前世欠下的孽,不管怎么样?曼语都是我养活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走进死路,现下,她恨我就恨吧,那个许令则,我管她爱不爱,甘不甘愿,就算打折她的腿,我都要把她带回家。” “许家的姨太太,她死都别想当!” “对,相公,你说的对,曼语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十月怀胎生养了她,我是她亲妈,我不同意的婚事,她就不能嫁!”李太太咬牙切齿。 “走,咱们走,把曼语带回来。”夫妻俩异口同声,达成一致,磨拳擦掌的要往外冲。 结果,刚冲了两步,就让顾成拦下来了。 “你要干什么?”夫妻俩齐齐转头。 顾成抹了把冷汗,眼泪含眼圈儿里的小声,“老爷,太太,您们仔细看看啊,这报纸是昨天的。” “啊?”夫妻俩怔了,“昨天的?你什么意思?” “溪报登 分卷阅读188 的消息都是即时的,那上头写‘许家今日摆宴纳妾’,那,那意思就是……小姐昨儿已经行完礼,进了许家门了!”您们今儿怒冲冲想要拦,绝对来不及了啊! 顾成哭唧唧的说。 李柏和李太太:…… 瞬间惊若木鸡。 两个人都僵硬了。 脸色惨白,嘴唇青紫,夫妻俩都垂头丧气的,然而,狼心狗肺的孩子自 个儿生的,哪怕都快心如死灰了,可彼此相视一眼却都明白,不管是对方还是自己,都不能狠下心来放弃女儿,便只能相顾泪眼着,颤微微携手往外走。 但却在没有方才的气势了。 紧赶慢赶,李柏和李太太一路飞奔着上了车,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关渠摸了摸鼻子,抬手唤了警卫员过来,轻声叮嘱几句,随后,便转身走进书房,奔着电话走了过去。 —— 许公馆,大厅。 程玉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电话,眉眼笑的弯弯,嘴里柔声说着,“好了,好了,你且放心,我知道的,既然敢登那样的消息,我就是有心理准备,哪里能吃什么亏?难道你会不向着我吗?” 她歪头,笑眯眯的说着,随后顿声,侧耳倾听一阵儿,连连摇头阻止,“……不用不用,你来做什么?看我欺负人吗?我自个儿就行了,不用你出手,咱们不是明儿约好了要时间吗?等到时候见面,我在把详情告诉你。” “怎么?还是不放心,怕我受欺负?呵呵,阿渠,在你眼里,难道我竟是个软弱善良的人吗?真真的……行行行,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跟你保证,要是我应付不住了,肯定会给你打电话向你求救的,你就放心吧。” 柔声软语,好不容易把关渠安抚住了,程玉到没觉得心烦,满面挂着轻松的笑,随手把电话挂了,站起身来,刚想回屋,门外,许太太带着李曼语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拎大包小包的女佣。 “婆婆,你回来了?”程玉两步上前,笑着开口。 “嗯。”许太太点头,面色带着几分疲惫,走进玄关,都没用她示意,跟她身后的李曼语便主动蹲身,取出拖鞋,递到许太太脚下,小声道:“妈,您换鞋吧。” 许太太看都没看她,直接蹬掉小皮鞋,换上软拖,走进屋来。 她身后,李曼语默默蹲着,先是拿起她的鞋放进柜子,妥贴的摆正,还用袖子擦了擦之后,才起身收拾好自个儿,同样垂脸走进屋。 女佣们拎着大包小包,紧随其后。 “婆婆,东西买好了?”程玉含笑问她。 许太太拖步来到沙发边,沉重着身体坐了下来,用手揉着额头,她没好气的道: “也不知我们许家造了什么孽?找了个姨太太,居然光着身子进门,到不是贪图嫁妆,区区一个妾而已,是不该有那体面,可全身上下就一套衣裳,连个换洗的都没有,是不是太过了些?” “要不是你说摆酒,给了她一身衣裳头套,昨儿险些让她丢尽我许家的脸面。” 让李曼语正式进门,砸实她的身份,这是程玉一直心心念念要做的事儿,搞定了关渠,和春堂和新厂也处理妥帖了,享受着恋爱的同时,她也要着手做正事。 纳姨太太而已,做为正室,程玉是能够做主的,尤其许令则还是那个状态,这事儿基本就是她说了就算,上禀许许太太一声,她便径自准备起来。 摆宴,邀人,登报纸,一顺套路下来,算是‘名扬天下’的把李曼语砸进了许家,在也摆脱不开。 至于许太太呢,虽然是真看不上李曼语,觉得她不像个良家,但自己儿子自己知道,许令则都瘫了那么久,丁点不见好,估计百分百是没救了,便需要个知冷知热的体贴人…… 自家儿媳妇得顶门立户,见天忙的腿打后脑勺,连人影儿都瞧不见,肯定是指望不上,到不如李曼语,虽然蠢点傻点,身份不好,可许太太长了眼睛,她瞧得出来,这女人对她儿子是正经不错的,伺候的挺尽心,便也想给她个名份,算是把她拴到儿子身边,免了熬的时间太长,在生出什么外心来,做出丑事。 许太太心里想的挺明白,便也愿意配合,亲自写帖子广邀宾朋,把李曼语介绍给亲戚朋友,又带她出门购物,给她添衣裳首饰……但,哪怕做到如此,终归,她打根儿上依然没瞧得上李曼语,言辞举止间,总爱拿小话儿敲打她。 对此,李曼语也是习惯 分卷阅读189 了,根本不想反抗。 也反抗不了! 如今,她满心满眼都沉浸在终于嫁了爱人,可以跟他相守一生,可惜是个姨太太,明不正言不顺的纠结情绪中,又是喜悦又是痛苦,且,不知为何,还隐隐有些害怕,心里百味杂沉着,便也顾不上旁的了。 62、第二十二章 一朝被裹进许家, 彻底让程玉带走了节奏,李曼语那日子过的, 说真的挺浑浑噩噩, 似乎是脑子木了,一直转不过筋来, 且,许太太……虽则人家没多大能耐吧,可后宅里混了一辈子啊, 怎么拿捏人,如何调教‘丫鬟’,那是绝对的厉害…… 像李曼语这种天真无知,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让她调弄的一个来一个来的,几乎到了言行令止的地步。 不过, 许太太也不光只会打压,胡萝卜加大棒的原则,人家玩儿的贼溜儿, 只要打了人一个巴掌, 过两天必然会给个甜枣, 因此, 李曼语对她的情绪还挺复杂, 并非单纯的怨恨恐惧,而是有些又敬又怕。 到是听话极了。 “曼语。”坐沙发上歇了一会儿,感觉缓过些劲来儿, 许太太睁开眼睛,先是打发女佣把大包小包送到楼上,随后,冲着垂脸儿站她身侧的李曼语招了招手,“你过来。” “哎。”李曼语抬头看了她一眼,抿着唇小步上前,态度很是恭敬的问,“妈,您叫我干什么啊?” “昨儿行了礼,你算正式进了我家门,以往的那些,我不拘你到底从哪来的,做过什么……便算是一把抹净了,从此,你便只是我儿子的房里人,要好生伺候夫主,服侍主母,你知道吗?”许太太沉声,训诫了两句。 “是,我知道。”李曼语咬了咬唇,看得出来不太服气,却又不敢反驳。 “嗯,你既明理,便不算个朽木,还算能教。”许太太颌首,微微叹了口气,又道:“许家诗书传世百年,几辈子都是太医,虽则现下民国讲究什么民主啊,自由啊,妾室进门都不签契了,能落个自由身,可是,我家里却还是遵守老礼儿……” “昨儿摆宴,行的是新礼,不过领你露个面儿,让亲戚朋友认识一番,根本未曾叩拜主母,你都没给玉娘敬杯茶,在我看来,便不算全了礼节。”她沉声着,对着程玉招了招手。 “娘?”程玉凝眉,迈步上前,“您叫我是……”怎么个意思? “好孩子,娘知道你是孝顺的,自嫁进家来,这么几年,你日日晨昏定醒,没有一天短缺,令则出了国,也是你家里家外 的忙活,当真是贤惠能干,又体贴细心,眼下,家里风雨飘摇,要你个妇人家家顶门立户,算是许家是对不起你。” “令则那个样子,也帮不上你什么,反到要你操心……曼语这个孩子是你带进来的,算是老实听话,虽则她那个身份,区区一个外室,没资格进咱们家的门,可是,此一时彼一时,我老了,精力不济,又得照顾你爹,你又忙的很,令则就缺个能贴身伺候的,勉强她也算合适了!” “我晓得你大度,也明白你的委屈,知道你是强忍着,只想为了令则好,你放心,玉娘,娘记着你的好,这个家里不管进来谁,你都是娘唯一的儿媳妇,其余什么猫儿狗儿,都不算什么,但凡惹了你,你想怎么处置,谁都不敢说一个不字。” “哪怕是令则,往后他醒了,好了,在娘这里,他都越不过你去,但凡他要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儿,玉娘,你跟娘说,娘打折他的腿。”许太太很是郑重的表达了态度。 程玉瞧了她一眼,面上露出副感动模样,“娘,我,我知道,你和爹都是疼爱我的,曼语是个好的,她对令则也真心,脾气又天真,不会对不起我……”嘴里这么说,但是,她心里一点都没信。 毕竟,柳玉娘那血淋淋的例子摆着呢。 “玉娘,他们好归好,可该做的事你也得做,好孩子,你还年轻,令则又是个洁身自好的,身边没什么花花柳柳,你经验少,还是不懂……”许太太叹声,拉着程玉的手,把嘴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别看曼语眼下老实听话,怎么训怎么是,但你想想啊,她年青,长的还漂亮,听你说又是大学生,愿意没名没份的给令则当外室,哪会没点野心呢?” “眼下是令则没醒,她身边没个能给她撑腰的人,自个儿心里便胆怯了,这才猫儿似的听话,可日后呢?令则总有好的时候,当然,我不是说令则会丧良心,偏着她不护着你,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娘是心疼你,这才跟你说几句真心话!” “玉娘,好孩子,你听娘的,借着 分卷阅读190 这会儿她刚进门,有娘帮着你调教她,你且死死的压住了,让她跪你面前,在没有翻身的余地。” 仿佛掏心 掏肺,许太太声若蚊蝇的说。 程玉默默听着,捂着嘴唇,像是被感动的眼泪汪汪,“娘,我听你的,你要我怎么做啊?” “老礼是要行的,不管怎么样,让她一个头磕地上给你奉茶,你坐着她跪着,这高低便算是定下了,往后她看见就能想起这一幕,刻心里一辈子。”许太太说。 “哦,这样啊?”程玉恍然。 这是让李曼语记一辈子的‘屈辱时刻’,往后好报复吗? 一大一小俩儿媳妇彻底不合了,你当婆婆的从此稳坐钓鱼台? “对对对,你听我就是。”许太太连连点头,“恶人我来给你当,我让她跪下奉茶。” “好。”程玉想了想,出声应下了。 反正已经把李曼语忽悠进许家了,喝不喝纳妾茶什么的,她其实不怎么在乎,不过,想想柳玉娘那辈子受的气,估计会很想看见这一幕,就也应下来了。 “好好好,来人啊,都听我的,先布置起来,曼语,你到那边站着,玉娘,你坐到主位。”许太太急急站起身来,飞快张罗着。 随着她的命令,屋里的佣人们都行动起来。 搬桌挪凳辅地毯,又准备了茶杯茶碗……把一切需要奉茶的套路都准备好了,连程玉都稳稳坐到主位,这期间,李曼语一直怔怔站在那里,无声的瞧着。 “曼语,你过来吧。”伸手指了指,许太太开口唤。 李曼语没动,眼睛瞪的大大的。 “愣着干什么?来啊!”许太太扬声。 李曼语怯怯挪步,慢吞吞来到程玉面前,表情懵怔,目光满是茫然。 “接着这个,跪下吧。”许太太把茶杯一把塞进她手里,轻声道:“玉娘喝了你这杯茶,便算你真正进了我许家的门,得了我们的承认了。” “啊?啊!”李曼语恍惚,转头看看许太太,又垂脸儿看程玉,见这两人都一模一样的面无表情,便求求般的环视四周,女佣们全都低着头,谁都不看她,从心里往的感觉到孤立无援,偏偏又毫无办法,手足无措着,她捧着那杯子,小声抽噎了两下,缓缓跪了身来。 双膝触碰地毯,她跌跌撞撞的缩起肩膀,狠狠垂下头,眼眶都有些湿润着,用双手把茶杯高举过头顶。 “说话 啊,像木头桩子似的戳着干什么?你哑吧了不成?”许太太高声斥。 “太太,请喝杯。”李曼语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嘴唇颤抖着,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泣意。 程玉垂眸瞧她,到没太为难,直接伸手接过茶杯,口中含笑道:“行了,不过是个仪式而已,意思意思得了。” “喝过这杯茶,你便是家里一员,能陪相公一生一世,从此生同枕,死同穴,彻底全了你们俩个人的情意。” 一生一世,四字一入耳,李曼语心里仿佛涌进一股暖流,眼泪含眼圈儿,她点了点头,下意识的挺直腰背。 刚才那般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寒意,似乎被真爱驱赶,在也见不着影子了。 “谢谢太太,我会好好照顾令则的。”她握着拳头,郑重保证。 程玉没回话,只是‘欣慰’的笑了笑,随后,端起茶杯想啜一口,结果,杯子刚刚递到嘴边,外头突然有女佣急慌慌的跑进来,几乎跌跌撞撞冲进大厅,她满面惊恐的高声喊,“老太太,少奶奶,不好了,有人在外头闹事,他们说咱们家拐了他们女儿,打闹着要闯进来,老何已经挨了打了……” “什么?是谁闹事?”许太太一怔,转头出声。 “有好多人,领头是一对夫妻,看着挺体面的……”女佣急急,只是,话还未等说完呢,许公馆的大门便从外被砸开,‘咣’的一声巨响,木屑横飞,门框都被踹掉了。 “许元章,你这条老狗,纵容纨绔子肆意妄为,快快把我女儿还回来。”随着巨响而来的,李柏当头闯进,立在大厅里,他高声喝骂的同时环视四周,一眼就瞧见了正跪在地上,转头看他的李曼语。 “曼儿!!” 不过数月光景,原本家里养的白白胖胖,粉雕玉琢的女儿,如今面黄肌瘦,圆圆的脸儿都塌腮了,显得眼睛越发的大,泪眼汪 分卷阅读191 汪的,满面可怜相,小小一团儿跪在那里,瞧起来孤苦伶仃的,他这当爹的看见,真真心都碎了。 他的闺女跑出来才多久啊,怎么受了那么多的苦? 人家一家人坐的坐,站的站,为什么她要跪着? 李柏心疼的瞠目欲裂! “爸爸。”茫然看着飞进来的大门碎片,李曼语怔怔转过 身子,目光飘然,“你怎么会来?怎么找到我的……” 明明,柳太太说过的,她只要老老实实听话,不随便出门,就不会有人找到她的啊? 难道,是因为她今儿陪妈买衣服去了吗? “你这个臭丫头,真是胆大包天,一晃眼儿就没了影儿,还有脸问我们是怎么找你的?你,你个没良心的啊!”紧跟着李柏,李太太脚跟脚的进屋来,几步冲到女儿身侧,跪地推抱住她的身体,‘啪啪’打她后背,边哭边骂,“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我和你爸都快急死了!” “自从你跑了之后,这么长时间了,我和爸没睡过一宿的安稳觉,为了求人帮忙找你,我们把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光了,你怎么能这样……” 边打边骂,李太太抱着女儿放声痛哭。 “我,我……”李曼语哑然,怔怔看着母亲,有些不知所措了。 一时间,屋里满是哭泣的声音。 “走走走,曼儿,莫说别的,你先跟爸妈回家。”李柏高声。 “对,曼语,咱们回家。”李太太闻言,也踉跄站起身,伸手拽女儿胳膊。 “不不不,爸,妈,我不要回家,我得陪着令则……”一直跪地上,满面懵怔怔,仿佛云里雾里的李曼语一下反应过来,猛然甩开亲娘的手,她连连摇头,膝行着向后退,嘴里一叠连声的道:“我已经嫁给令则了,我是他的爱人,他现在卧床在病,正是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得照顾他!” “谁不能把我们分离,我不跟你们走!!” 李曼语高声著定。 把个李柏和李太太给气的啊,眼眶都红着,横拉硬拽,他们左右拽着李曼语的胳膊,“曼语,你这个糊涂鬼,你是让人骗了,那个许令则就是个禽兽,他一个做教授的诱骗学生,出车祸瘫痪了是遭报应,你跟他扯什么,你是让他骗傻了吗?” “没有,没有,爸,你放开我,令则没骗我!”李曼语疯狂摇头,大声哭喊。 李柏气的七窍生烟。 三个人纠结成了一团,闹闹嚷嚷的,李曼语拼命挣扎反抗,李家夫妻又劝又恨,把个许令则骂的臭头,恨不得天下大雷活劈了他…… 就这般,许太太不满意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敢 私闯民宅?赶紧从我家里滚出去,否则我要报警啦!”终于从惊讶中缓过劲来,她掐着腰,一脸不满的高声喊,“来人啊,人都死哪去了?还不把这两个无赖叉出去!” 砸门硬闯就算了,这两人看起来像是李曼语的父母,许是有什么内情,她多少能体谅些,但,张嘴骂她儿子‘该死’是怎么回事? 这个容忍不了啊。 “呸,我无赖?我还说你儿子是流氓,拐了我女儿,是活该枪毙的罪过呢!”李太太瞪眼掐腰,怒声反驳,“报警就报警,抓你那遭天遣的瘫痪儿子进监狱。”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你私闯民宅还有理了!”许太太气的直捂胸。 “怎么没理?要不是你们拐了我女儿,请我我都不会来,什么好地方啊?”李太太高声。 许太太噎住,眼睛直往上翻,然而许家的佣人们,都被李柏带来的手下给缠住了,正在院子里打的热闹呢,不管她怎么喊,都脱不出手来帮忙。 她便只能跟乌眼鸡似的,跟李太太对骂起来。 她们俩个人的声音,吵到了原本正在楼上卧房午睡的许元章,颤颤微微的穿上衣服,他柱着拐杖出了房门,一边下楼,一边嘟囔着,“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大中午的吵什么……”只是,话未说完,他目光一扫,便瞧见了站在大厅正中的李柏。 “李,李局长?”他惊声。 跟家庭妇女许太太不同,许元章是正经生意人,主掌和春堂那么多年,自然跟财务局打过打道,李柏做为海城财务局的副局长,两人是见过面的。 甚至还一个桌上吃过饭,彼此算是点头之交。 分卷阅读192 许元章当然能认出来了。 “您为什么会过来?这,这怎么回事?”他环视四周,眼见一片狼籍,儿子那新纳进门的小妾跪地上,披头散发,哭的满脸泪痕,瞧模样都快抽抽了,而他媳妇则跟个贵太太打扮的女人对骂的眼冒金星,仿佛随时能掐到一起,儿媳妇坐边上,一副惊呆了的模样,外头院子里,不知为何,居然还隐隐约约传来打斗叫骂的声音……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横眉立目,大刀金刀站客厅中间的李柏! 这位瞧着,就像随时都要喷火一样,当真让许 元章满心不解,根本摸不着头脑。 “哼,我为什么过来?你问你儿子啊,哦,对了,他已经瘫痪了,你这辈子都问不着!那好,我来告诉你!”女儿不听话,像被迷了心窍一样,李柏也是急了,又不好打骂,自然会迁怒,握拳瞪眼,咬牙切齿的看着许元章,他讽刺道:“你儿子那流氓无赖,妄称什么才子作家,出国留学也是学了洋人的无耻狼性,都不如那些纨绔子弟……” “还舔颜做大学教授,他教的什么书?拐骗女学生吗……” 如同机关枪般,嘴里分秒不停,李柏特别主观的把女儿和许令则的相识……哦,不对,是被骗过程给说了,又道许家人拐骗良家妇女,口口声声要告他们! “不是,我,我儿子都瘫痪了,怎么能拐你女儿?”被迎面怼了一脸,许元章都愣了,几乎有些语无论次,伸手指着地上跪着的那‘一瘫’小妾,不敢相信的道:“而且,李局长,这个李曼语,她,她,她是你女儿吗?怎么可能?” 那不是他儿子置的外室吗? 他老婆都说了,那不过是个不知从哪家野鸡学校出来的所谓‘女学生’,来历都未必清白呢,怎么好端端的成了官家之后? 开玩笑吗? 财务局副局长的女儿啊,给他儿子当外室就算了,还巴巴跑到他家当牛做马?疯了吗? 什么家教啊? “我们不知道,她,她……”许元章语不成声,完全惊呆了。 而许太太呢,也是瞪大眼睛,彻底失去跟李太太对峙的锋芒,茫然不知所措的环视着,如同被雷击一般,有点被打击懵了。 什么情况?怎么回事?李曼语那个软包子,踢一脚都不知道哭的东西,怎么可能真是大家闺秀呢? 这不符合逻辑啊! “你们不知道?呵呵,骗谁呢?活生生的大姑娘都领进家门了,一住几个月,你们会不知情?没长嘴吗?没问过吗?要不是你们主动,我的女儿会跑来伺候个残废?”李太太高声嚷。 “我要到警察局去告你们,你们等着吧!”李柏口沫横飞,直拍大腿。 许元章和许太太面面相觑,都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惊慌起来。 “那个,那个,玉娘,李曼……不是,李小 姐是你领回来的,你不是说她,她……”几乎是本能的,许太太开始推卸责任。 “娘,我早就说过了,曼语是个好人家的女儿,是相公的学生,是你没信啊!”程玉施施然站起身,冲着许太太摊了摊手,叹息着说,随后,谁也没理,只慢慢踱步到李曼语身侧,对她伸出手来,“来,曼语,地上多凉啊,快站起来吧。” “嗯嗯。”李曼语拉住她的手,顺势站起身,怯怯的抽泣,“太,太太,我不想走,我不能离开令则。”她小声急急表白。 “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且放心吧,我已经喝了你的茶,便是你的主母,承认下你是我家的人,没有我的同意,不管是谁都不能把你带走。”程玉含笑保证,直接上前一步,把李曼语挡到了身后。 李曼语也抽泣着缩起来。 看着她那模样,李柏和李太太真是又气又急,两步冲上前来便想拉人,但,程玉一挥手,便把他们挡住了。 “你是谁?那是我女儿,你凭什么拦着?”李太太气急败坏的喊。 “我?呵呵,我是许令则的妻子,你没听说过吗?你女儿,没告诉过你们?”程玉挑眉,不避不让,目光直直看向李家夫妻,嘴角勾着一抹笑,看起来颇有几分冷厉。 “呃,许,许大奶奶?”李太太一怔,本能的后退一步,眼神闪躲开来。 对许家人……不管是打是骂,怎么对待,她都不觉得亏心,毕竟,许令则一个大老爷们,比她女儿大那么多,还是 分卷阅读193 成过亲的,两人相处一块儿,那就是姓许的过错多,她做为苦主,自然可能任意行事,但,面对许令则的老婆…… 想想女儿当初说的那番话,口口声声封建枷锁,信誓旦旦等人被休好上位,那副嘴脸她看着都生气,更何况正主了? 做为李曼语的母亲,把她养成这样的人,李太太怎么可能理直气壮的面对许少奶奶? 打根儿上就心虚啊! 且,不止是她,就连李柏这大男人脸色都有些不对了! 第二十三章 怼天怼地, 几乎想把许公馆烧成白地,恨不得许家人原地暴毙的李家夫妻停步了! 他们胆怯了, 心虚了! 毕竟,他们虽没做错什么了, 但,李曼语这个讨债鬼般的女儿,是他们生养下来的……这是个绝对改变不了的事实! 于是,面对真正的‘苦主’, 他们自然摆不出强硬态度来,本能就虚了。 不过, 他们虚了,程玉可没虚,虽然人是她拐的, 事是她瞒的,但,她依然非常理直气壮的大步站了出来, 挡着李曼语, 她挺胸抬头, 脸对脸的直拉李家夫妻, 朗声道:“李先生, 李太太……你们今儿寻过来, 连砸带骂,口口声声我相公哄骗你女儿,可事实是如何, 想来你们应该是知道的。” “是,我承认,我相公的的确确是跟你们女儿有瓜葛,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这能都怪我相公吗?是,他是有错,可你们女儿就那么清白?” “我相公出国留学,一年前才回来,到海城大学当教授不过一个月的功夫,你女儿就跟他同居了,两人住到一起,见天甜甜蜜蜜的,都快要以夫妻相称了,就这样,你们也好意思说她是不知情?是被骗了?” “当然,如果说我相公隐瞒了他已婚的事实,你们女儿不知道我的存在,是正正经经跟我相公谈什么恋爱,那我便不说什么了。毕竟眼下讲究什么自由,男女都能自主。哪怕同居了,也不过说明你们女儿追求时尚,是你们自家的事儿,谁都管不着,但……” “李先生,李太太,你们要搞清楚,李曼语是明确知道我相公已经娶妻的情况下,还跟我相公同居到一起的。” “甚至,她日夜盼着望着的,是我相公赶紧把我休了,他们俩好双宿双飞!” “这话,曼语,我没冤枉你吧?”程玉冷着脸,目光一转,侧头看向李曼语,沉声问她。 “啊?我,我……”正藏的好好的,突然被点名,一时间,李曼语有点没反应过来,怔了半晌,感觉虽则太太把自己说的有点儿,仿佛哪里不太对劲,可转眼仔细想想,似乎也没有错的地方,便懵懵的点了点头,“对。” 没有冤枉她! 她当初和令则 在一块儿的时候,令则的确像她保证过,会和包办婚姻的封建妻子离婚的。 “曼语,你,你……”看着女儿点头,李太太捂着胸口,又气又羞,眼泪含眼圈儿,她哽噎着道:“那个,许,许太太,我承认,我确实没教好女儿,曼语是对不起你,但,但是她年纪还小,又涉世未深,她对你没有恶意,全是让那姓许的混蛋给骗了,她不懂事儿……” “李太太,曼语对我有没有恶意……这个先不讨论,我只说,我相公出车祸那次,他就是为了带我去见曼语,人家两个想要对我摊牌,让我老老实实让位呢!”程玉冷笑一声,挑了挑眉头,“当然,你们要说那会儿,你家女儿被我相公蛊惑脑洗了,我也不好否则,但是后来呢?” “我相公车祸腿断住院,两人都不见面了,她怎么还是没清醒过来,反到巴巴的来找我当面对峙?那小话说的,那小道理讲的,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我瞧着不像脑子不清楚啊?” 程玉抿唇,把两人第一次见的经历简单说了两句,无视李柏和李太太羞愤欲死的表情,亦忽视了许元章和许太太惊悚的模样,她深深吸了口气,“说真的,李曼语找上我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我万万没想到,十五嫁做许家妇,上孝顺父母,下服侍相公,我自认没有一丁点儿做错的地方,最后竟落了这么个下场……” “相公带着外室逼宫,呵呵,真是想想都觉可笑。” “好,这便罢了,总归那天相公出了车祸,什么都没发生,我就当做不知,但是后来,你女儿三番两次找上门来,口口声声离不开我相公,要遵守跟他的诺言,一生一世永不相弃,这总不是有人逼她的吗?” “我相公都瘫痪 分卷阅读194 昏迷,不醒人世了,谁还能哄骗她?” “那是她自己乐意,巴巴自个儿送上门来的,你们说是我家欺辱了她,可是,在我看来,她就是个外室,还是个无媒苟合,张狂到敢来我面前让我和离的外室,按理,这样的人,我便是大耳光扇她,把她扒光了扔她学校门口,都没人能说出我的不是来,但……” “谁让我天性善良呢?谁让我是个贤妻良母呢?她哭求到我外面,我瞧着她 那么可怜,没忍心拒绝啊。我把她带进我家来,我完全可以让她没名没份,就老实做个通房丫鬟的,但我还是正正经经摆酒纳她进门,给她身份……” “李先生,李太太,做为许令则的妻子,我自认,对李曼语这个‘外室’,已经足够好,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程玉昂着头,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而李柏和李太太呢,完全是脸色苍白,目瞪口呆。 根本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弱弱的反驳,“那,那,我女儿本就不该做你家的妾,她,她跟许令则的关系是不正常的,他俩不应该在一起……” “可那是你女儿求的,是她哭着喊着要来伺候爱人,是她诅咒发誓不离不弃,没人逼她啊!”程玉摊了摊手。 李柏和李太太哑口无言。 转头看了看女儿,见她瞪着一大眼睛藏到许少奶奶身后,连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两人瞬间心灰意冷,连解释的话都不想说了。 毕竟,孩子这么不争气,他们能怎么办? 哭破天都没用了! 一时间,把什么心气都败没了,李家夫妻在没什么刚进门时的气焰,那表情脸色,灰溜溜跟死了爹一般。 瞧他们那模样,程玉微微笑了笑,徐徐吐出口气。 眼前这两位,从来自认知廉耻,明是非,打眼一瞧,也是体面敦厚的善良人,前时李曼语刚跟了许令则的时候,这两位也是连打带骂,口口声声不让的,可是后来呢?知道那两位已经同居了,晓得自家女儿吃亏,他们不依然默认了吗? 甚至,在柳玉娘哭嚎不愿,找到李家门评理的时候,这夫妻俩不是一左一右拉着柳玉娘的手,言词恳切,泪流满面的求她放手吗? 哦,他们的女儿娇生惯养,受不了委屈,怕毁了一辈子?人家柳玉娘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钢筋铁骨不知疼?活该给他们家女儿让路,当垫脚石? 凭什么啊? 自己养出的苦果自己吞,今儿这番屈辱,是他们自己找的,活该自己受着。 毕竟,李曼语是他们教养出来的,程玉没有任何理由,替他们的溺爱买单。 看着许少奶奶沉脸肃手,寸步不让,而自家女儿则缩头躲人家身后,连眼神都不往他们这 边瞧儿,李柏和李太太心都疼碎了,可是,却毫无办法。 他们实在是没脸跟许少奶奶对峙,只能连连追问女儿,到底要不要跟他们走?摆事实讲道理的苦劝,甚至到最后李太太都跪下求了,但李曼语依然无动于衷。 人家是真吊死在许令则这颗树上了,丝毫没有想下来的意思。 又或者,是因为青春期延长了,叛逆的厉害,依然记着爸妈反对她自由恋爱的事情,反正,不管李柏和李太太是苦求还是威胁,人家都咬定青山不放松,怎么都不吐口,逼的李家夫妻都决定不顾她的意愿,打算强拉硬拽着,将她带走了…… 对此,李曼语当然不同意! 但,因为李家夫妻显露了身份,人家是政府官员,堂堂财务局副局长,许家是做生意的,交税财务之类的事宜,正好受人家管制,算是撞人家枪口上,所以,无论是许元章还是许太太,谁都不敢拦着,就连院子里,本正跟李柏带来手下,撕打的热闹的许家佣人们,都让许太太小声呵斥着给拦下了,全都干挨打不还手,让踢打的全脸都是血…… 瞧瞧也真是可怜。 李家夫妻要带女儿走,哪怕这人是许家昨儿刚刚摆酒纳进门的姨太太,已经明正言顺,板上订钉,连纳妾婚书都签了,但许元章和许太太碍着局势,都不敢替儿子阻止,眼睁睁瞧着李曼语连哭带嚎,挣扎踢打着被她爹妈从儿媳妇身后拉走,几乎趴地毯上往出拽…… “我不要……救命,妈,放开我,哇哇,令则,救我,太太,太太……”李曼语拽着地毯,满脸是泪,杀猪般的哭嚎嘶叫着。 就差满地打滚了 分卷阅读195 。 不过,哪怕她都这样了,但李柏和李太太的执念半点不减,铁了心就要把女儿带出火坑,就算被怨恨都认了,女儿现下年纪小被迷了心,慢慢长大懂事了总能明白过来,他们不差一时半晌的,但…… 程玉不可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成长嘛,在哪儿里不行?李曼语注定是属于‘柳玉娘’的,她得在柳玉娘膝下做一辈子的姨太太,永生永世陪伴着许令则,这才不负他们前世的感情。 坚定抬步,抬手就拦,程玉俯身,一把拽住李曼语的衣领,死死将她 拉住,主动跟李柏和李太太对峙起来。 “少奶奶,您松手,我知道我女儿对不起你,我现在把她带走,保证她日后不出现在你面前!”李柏红着眼眶喊。 “不行,她是我相公的,已经进了门的,便是许家的人,我有她的纳妾婚书,不可能让你带走!”程玉断然。 “我们错了,少奶奶,我们知道错了,我求求您,您放过我们吧!”李太太哀哭着服软。 “我放了啊,我没抓着你们,你们想走随时可以走,把李曼语留下就行。”程玉冷声。 “别,别,救您了,您别这样,许令则已经瘫痪了,他不会好的,你非强留下曼语做什么?她还那么年轻,那么小,一时犯糊涂迷了眼,的确是对不住您了,我们替她给您认错,给您赔罪,您大人大量,别毁了她一辈子啊!”李太太泣着,“少奶奶,您放她一条生路吧!” “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李太太,错不错的,眼下已经如此了,没必要说那些,曼语都十九岁了,我在她这年纪已经嫁人四年,根本不算小孩儿,完全能够自己决定未来。”程玉勾唇轻笑,瞟了李曼语一眼,微微挑眉,“我用一句她总说的话来告诉你,她是个自由的人,她有权利选择她想过的生活!” “她想留下,她舍不得我相公,哦,不对,现在也是她相公了,你们,便不能把她带走!” “我,我……我是她妈!”李太太高声。 “我是她主母!”程玉嗤笑。 大厅里,一众人就僵持住了,谁都不让谁,程玉一以敌二,丝毫不惧,而李柏和李太太,哪怕心虚,哪怕羞愧,但终归不能放弃女儿,干脆舍下脸皮,打算不顾一切,派人直接硬抢的时候…… 外头,‘援军’来了! 是关渠百般不放心,让他那姓宋的副官带人来瞧……呵呵,说白了,就是给程玉撑腰,当然,人家是没直接了当的说明白,可调解时到底往哪边偏向,却是肉眼可见的清楚。 就说一句,‘许少奶奶是大帅的合伙人,大帅亲口交代过,谁都不能怠慢,否则,便是跟他做对……’那还有谁能不明白啊? 多吓人! 李柏和李太太的靠山,他们家能有今天风光,百分 之九十九都是靠关渠扶持的,跟李家人本身的能力一点都没关系,如今,‘大腿’发话了,又明显不在向着他们…… 李家夫妻有点懵了。 茫然不知所措,两人下意识放下拽着女儿的手,眼睁睁看着她连滚带爬的跑回许少奶奶身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做出松口气的模样…… “曼语,你上楼陪相公去吧,这里我来处理。”程玉转头吩咐。 “呜呜呜,嗯……呜呜……”李曼语边抽泣边应声,一双大眼睛扫了李柏和李太太两下,里面到是有几分难过和不舍,然而,终归没停留,她狠狠咬着唇,骤地转身往楼上跑去。 “曼语!”李柏嘶喊一声,忍不住向前冲了两步。 宋副官握拳轻咳,仿佛无意动了动身子,正正拦到她身前。 李柏下意识停步。 趁这功夫,李曼语快步爬上楼梯,转身进走廊里,眨眼间在看不见了。 “天,天啊……”李太太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如纸,两眼直往上翻,她只觉喘不上气来,窒息感袭袭而来,她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发黑,径直软倒在地。 —— 许公馆大厅里,李太太当场昏倒,人事不知,可把李柏和……许家夫妇吓坏了,赶紧上前揉胸掐人中,又把电话叫了救护车,一阵乱轰轰的喧闹声中,李太太被拉到了医院,这期间,李曼语虽则一直偷偷扒着墙边在楼上看,却还是没有下来。 分卷阅读196 对此,李柏似乎是太失望,又或者是顾及宋副官,竟没在纠缠,而是老老实实跟着救护车离开,没在看李曼语一眼。 ‘呜呜’声中,白色救护车驶出许公馆的院子,越行越远,转过拐角,很快看不见了,而李柏也带着手下人跟随救护车而去,徒留了一地的狼籍。 毕竟,刚才许家佣人和李柏手下还院子里打了一场,溅的满院子都是血呢! 狼籍的厉害。 “少奶奶,是属下来晚了,险些让您受了委屈。”站门口,眼见李家夫妻离开,宋副官冲着程玉行了个礼,很是恭敬的说。 “无妨无妨,还是挺及时的,这回真是辛苦你了。”程玉含笑,无视满地的木屑碎片,以及半个门框,很是从容的回答。 “不敢当少奶奶的谢,属下 都是听大帅的命令。”宋副官连忙摇头,不敢居功。 “呵呵呵,那行,你就代我给大帅道个谢吧。”程玉轻笑。 “是,这是自然。”宋副官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小声道:“对了,少奶奶,此回过来的时候,大帅托我给您带话,让您别忘了,后儿他约了您吃饭的事儿。” “我记得,不会忘的。”程玉轻声。 “那,少奶奶,如果您不需要属下的话,那,属下就先告辞了?”眼神往屋里扫了一下,宋副官若有所指的问。 那意思很明显,经过方才那么一闹,少奶奶您能不能搞定您那公公婆婆,需不需要属下帮个忙啊? 狐假虎威什么的,属下很在行的! “不用的,你忙去吧,这点事儿我自己就行了。”程玉摆摆手,颇为自信满满。 见此,宋副官遗憾的摇了摇头,却也没勉强,举手对程玉行了个礼,便带着手下快速离开了。 他还得去见医院见见李局长,稍微提点他几句,让他多少收敛些,知道知道轻重,这才算是完成了大帅交代下来的任务! 且有的忙着呢! 收整队伍,快速离开。许公馆里,只徒留了暴风雨后的一地残败。 枯草折花的庭院,半残半存的大门,满地的木屑上沾着点点血腥,凌乱的地毯,四散的家具,以及……鼻青脸肿的佣人们和直到如今,都没大反应过来的许元章和许太太。 “行了,都别愣着了,赶紧行动起来,没受伤的……你们几个把屋子收拾收拾,剩下的去照顾一下受伤的,轻些的便擦些伤药,我房间里便有,至于重的,直接送到和春堂去,让坐堂大夫给看看,医药费我给报销。”程玉扬声吩咐,见佣人们都茫然看着她,似乎没太反应过来,便笑着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们受了惊吓,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嘛!” “不过是你们少爷花心,惹得人家姑娘爹妈打上门来,说白了挺长见的,无非就是风流债,哪里值得大惊小怪,行了,赶紧干活去吧!” 她挥了挥手。 佣人们面面相觑,哑然无声。 “一会儿,受伤的人到管家那多领两个月月钱,没受伤的领一个月,这总行了吧。”程玉叹笑,无奈摇 头。 佣人们轰然而动,齐齐一声,“多谢少奶奶体恤。”随后,便迅速行动起来,该擦洗的擦洗,该收拾的收拾。 在没有那么利索的了。 而那些跟李柏手下纠缠受伤的,也被妥帖照顾着,程玉看了看,发现都不过是皮外伤,没有谁严重到需要送药馆的地步,便也放了心,甩甩袖子,直接上楼,准备回房打个电话,给关渠报平安。 只是,刚刚走到房门口,一旁,李曼语无声无息的靠近,默默站她身侧,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的哭泣,鼻头红红的,大眼泪一对儿一对儿,顺着脸颊往下趟,直直落到地毯上,坠出一个一个的小点儿。 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 “太太,我……”她抽泣着开口。 程玉便侧头,用一种说不出意味的眼神看她,好半晌,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曼语,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只是,就像以往跟我说的,想要追求自由,追求真理,便总要有些牺牲,你父母一时不能理解你,那是正常的,你不应该怪他们。” “慢慢来,一步一步的走,不要急,他们是你的父母,是你最亲的人,只要给他们时间,我相信他们肯定能理解你的心思,明白的你感情。” 分卷阅读197 她叹声,话说的语重心常。 李曼语握拳听着,表情从迷茫渐渐转化成坚定,深深吸了口气,“对,太太你说的对,我不能急,我得理解他们,我要慢慢来……”她喃喃念着,非常顺利的被洗了脑。 “好,你既想明白了,我便放心了,闹了一天想来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在说。”程玉轻笑着温声。 李曼语乖顺的点头,随后便离开了。 程玉看着她的背影,默默摇了摇头,站在片刻,转回屋打电话去了。 说真的,她的心灵受到了伤害,需要她家大帅的安慰! 第二十四章 径自回到房间, 跟她们家大帅煲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电话粥,把关渠调拔的心头火热, 满面通红,恨不得直飞到许公馆把人抢走…… 程玉满意的挂了电话。 略微发散了一下那说不出的抑郁之情。 回手把门关了, 进浴室洗漱一番,程玉转回卧室爬上床准备歇息下了,谁知,刚躺下没多久, 正迷迷糊糊要睡着呢,外间, 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咣咣咣’! 声音之响亮,仿佛要把门砸破似的,就连墙壁都跟着颤抖。 “谁啊?半大夜的!”让吓的心里一哆嗦, 程玉掀被翻身而起,伸手捂住胸口,几乎要咆哮出声了。 怪吓人的! “玉娘, 是我们。”外头, 许元章, 许太太的声音传来。 “公公, 婆婆?”程玉眉头一挑, 转头望望窗外, 银月高悬,已经是半夜一点多钟了,夜深人静的时节, 公公带着婆婆堵儿媳妇房门,尤其是儿子还瘫痪了……这情况说真的在许家这般自认讲究的门户,是绝对不会发生的,甚至,许令则留学那几年,许元章是从来没进过她的房门…… 但,眼下这情况吧,程玉也不觉得奇怪。 事实上,那两位能熬到这个时候,让她睡了一觉缓缓精神,她都觉得挺出乎意料的了。 她还以为,宋副官走了之后,他们就会来质问呢! “玉娘,你把门打开,我和你爹有话问你!”门外,许太太沉声。 “哦,等会儿吧,我穿个衣裳。”程玉不大客气的回了一声,随后,便慢吞吞的掀开被子,先拿起外衣披上,又从抽屉里取出裹脚布,精致细腻的一层一层慢慢包裹…… 足足半个小时后,她套上鞋子站起身,几步来到门边,把门打开了,“公公,婆婆,这大晚上的,外头挺冷吧,有什么事儿屋里说。”她笑眯眯的侧身,“你们快进来吧。” “嗯。”门外,许元章和许太太面沉如水,踱步走进屋来,夫妻俩的目光中都含满了怒意,仿佛随时会暴发一样。 一言不发,他们走到沙发旁边,许太太小心的扶着许元章,伺候他落了坐,随后便贴着他的身子坐下,两人四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 程玉,表情凝重极了。 “公公,婆婆,你两人深夜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程玉浑然不觉,大刀金刀的坐到两人对面,含笑而视。 那模样,完全是轻松愉快。 看的许元章和许太太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其实,早在宋副官离开之后,这两人就想直接按住儿媳妇要求个交代了,毕竟,他们这么大年纪了,许元章还有心脏病,这突如其来的惊吓着实让他们有些承受不住! 太吓人了啊! 莫名其妙的,家里刚进门的小妾就成了财务局副局长的女儿,麻雀变凤凰也没有这么突兀的,连点反应时间都不给,直恍恍打上门来,又嘶又叫的,儿媳妇又一副成竹在胸,早把一切尽握掌中的嘴角,赶情就骗他们老两口子啊? 没有这么戏耍人的! 许太太还真情实感的觉得李曼语是脏地方出来的,满心替儿子委屈着,觉得他生病了便要屈就这么个东西,什么脏的臭的都得拉到屋子里,就为了有个人能真心真意的照顾他! 真真是委屈啊,她儿子那么优秀的人,不过暂时虎落平阳而已…… 许太太是真心真意替儿子不值,因此才隔三差五的总找李曼语麻烦,结果,这会儿突然告诉她,人家是官家千金,那身份绝对高贵,别说她儿子瘫痪了,便是好好的都不一定配得起 分卷阅读198 人家,这让许太太怎么接受? 那是李局长的千金啊,她那么对待人家,人家爹妈能轻易放过她吗? 随便扔双小鞋过来,和春堂都受不住啊! 心里特别痛苦,许元章和许太太凑头商量了许久,本来琢磨着直接逼上门来兴师问罪,可是转念想想宋副官…… 那是关大帅的心腹,整个北三省都数得上的人物,他巴巴赶过来,不向着跟关大帅有亲戚关系的李家不说,反而给儿媳妇撑腰,巴巴说的那些话,句句都带着奉承的意思,夫妻千思百想,摸不出路数来,便又犹豫下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琢磨来琢磨去,两人熬的乌眼鸡似的,终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下决心过来问问。 “玉娘,我和你婆婆今晚过来,要说什么,我想你心里也明白,便是曼语的事儿,我听你白天跟李局长谈话,你应该早就知道曼 语的身份吧?”做为一家之主,终归还是许元章率先开口。 坐他身旁,许太太握着他的胳膊,紧张的看过来。 “是啊,我知道啊。”然而,出乎两人意料,程玉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特别坦然的承认了。 “你,你……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们?”许太太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的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我怎么告诉你们?哦,你儿子,我丈夫回国半年时光,就勾搭上了一个高官之女,甜甜蜜蜜,商商量量的要赶我下堂,让我退位让贤……甚至,哪怕他腿撞断,成瘫痪了都不改初衷,人家千金小姐巴巴追过来,甘愿为奴为婢,呵呵,这话,你们好意思听,我还不好意思说呢!”程玉眯眯眼睛,丝毫不客气的呛声。 眼下都到了这光景,就是当面锣对面鼓摊牌的时候了,她也不需要客气,当然怎么痛快怎么来。 反正如今她已经胜券在握,占稳上风了。 “你,你,玉娘,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家里怎么对不住你了?你要做出这番姿态?”许元章气的脸色惨白,咬牙切齿的说。 毕竟,儿媳妇进门五、六年了,从来乖顺听话,指东不打西,让干什么干什么,唯一一次反抗,也是采购生药那回,随便给个台阶就下了,特别好说话,他早就形成了印象,如今,骤然改变态度…… 许元章还有点接受不了! “家里怎么对不住我?呵呵,这还用我说?你们没长眼睛不会看吗?”程玉冷笑,扬了扬眉,伸手一指外头许令则卧室的方向,“那里头躺着的,不就是活生生的证据吗?” “公公,婆婆,我嫁进许家这么多年了,咱们朝夕相处,你们应该是了解我的,我从来不是个脾气不好的人,自认还会温良,许令则出国留学,一去三年没踪影,我独守空房,从来没说过一句抱怨的话,替他照顾家里,孝顺你们,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但是,我做了这些,又换回了什么呢?” “我们也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当初成亲的时候,他也巴巴的跑到我家窗外,一宿一宿的守着,唱过歌弹过琴,没有一丁点儿不乐意的样子,谁逼过他了?怎么出了一次国,回来之后眼睛就长歪了?怎 么都瞧不上我?” “又嫌我没文化,又骂我粗鄙,见天的拿鼻孔瞧人,就连我这双小脚,都成了封建残余……呵呵,婆婆,我要是没记错的吗?帮我裹脚的嬷嬷,还是你给找的呢?” “我是小脚,你也是啊,那我‘残余’了?你又算个什么呢?” “回国半年多,跟我说过的话都是数的,这便算了,我体谅他长了大见识,落差太大……可是,人不能坏了良心吧?” “李曼语是怎么回事?回国半年便同居五个月,这未免有些太过了吧!” 程玉靠坐沙发上,满面冷意。 “这,这……男人家外头养个把外室,纳几房姨太太,这有什么?大伙儿谁不是如此?怎么到值得你如此气恼?玉娘啊玉娘,我平素瞧着你像个好的,大度贤良,谁知如此竟善妒……”许太太锤胸顿足。 “他想纳姨太太,这没问题,只要他能养得起,纳一百个我都不生气,可是,李曼语……你们也知道她的身份了,她是能做姨太太的人吗?人家是要当正头,是要这个位子!”程玉嗤声,双手抱胸,她面沉如水,“人家两人是早就商量好的,口口声声我是‘封建残余’,是包办婚姻,是不幸的,是该被打倒的……” “需要我看家,替他孝顺父母的时候,我是良贤妻子,是青梅竹马,等攀了高枝儿 分卷阅读199 ,勾搭上官家贵女的时候,我便成了‘包办’,可以随意丢弃?呵呵,什么好事都让他摊上了?他怎么想的那么美呢?” “公公,婆婆,我还坦白告诉你,李曼语就是我主动带进咱们家的,我也是特意隐瞒了她的身份……他们俩不是真爱吗?不是自认深情如许,什么灾难都不分开吗?那自然要遵守誓言啊!” “发出的誓不遵守,后果是很严重的!” “不知,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初许令则娶我的时候,不是也曾经对着我爹娘兄弟起过誓,如果对不起我,便天打五雷轰,永生永世不安宁,眼下可不就是实现了吗?” “他是遭了报应啊!” 程玉冷笑着说。 把个许元章和许太太给气的啊,两太阳冒火,七窍生烟。 毕竟,许令则的瘫痪是事实,且又瘫的太严重,眉毛以下都动不了,二十 多岁大小伙子,许家唯一的继承人算是一废到底,这就罢了,偏偏还治不好,眼瞧就得这样下去,这情况,真真让夫妻俩愁断了肠子,但凡一想起来便要抱头痛哭的…… 结果,程玉居然还戳他们肺管子! 什么报应不报应的啊,那不是说他们儿子活该吗? “玉娘,你,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敢这样跟我们说话,你是我许家的儿媳妇,不是祖宗!过份,太过份了,我要替我儿子休了你!”许太太气急败坏的高声嚷,颤抖着手指指向程玉,她眼眶都红了。 “休我?呵呵,休了我之后,让你那瘫痪儿子娶李曼语吗?”程玉嗤声,仿佛半点没被吓着,她淡定的挑了挑眉,“想的有点太美了吗?我且不说人家李家愿不愿意,单只言,你们让儿子娶了李曼语,然后喝西北风吗?”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李曼语是个什么脾气的人,你们应该了解吧?那是比你们儿子还傻的存在,她能支撑起一个家吗?你们要把和春堂交给她吗?呵呵,不怕转天就倒闭了啊?” “要知道,许令则已经瘫痪了,他没有独立生存的能耐,他得靠人养活伺候着,李曼语是那样能干的人吗?她做得到吗?哪怕她说她行,你们放心吗?” “又或者,你们是准备给她留点钱,让她日后靠着父母帮忙,但,你瞧瞧李局长和他太太那副模样,那真是恨不得直接掐死许令则,好让他们女儿回归正轨,就这样,你们敢把儿子交给她?” “怕是死了都闭不上眼吧!” 程玉摊手说着,内容真实而冷酷,让许元章和许太太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毕竟,那情况着这是太容易发生了! 儿子跟着李曼语过日子……许太太琢磨了琢磨,想想平素那女人的作风,便觉得浑上下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不行,不行……”她儿子会饿死的! 都不说人家父母阻不阻止,单说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热恋上头或许啥啥都愿意付出,过个三、五、七年冷静下来反悔了,谁又能拿她如何呢? 她儿子是瘫痪的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时候他们或许早就没了,且,哪怕在,都也是七老八十,根本不中用了 。 说到底,还是得靠儿媳妇,毕竟,哪怕她心里有如此多的怨恨,各种各样的不满,可终归是他们看着打大的,性格脾气他们都是了解,那孩子是个本份老派的人,干不出抛夫弃家的事儿…… 最起码,柳家的家教就不能允许她这么做。 许太太吸气,伸手偷偷推了许元章一下,示意他别愣着,赶紧说点软合话缓合一下气氛,别弄的火药味那么足,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许元章……那是做了多少年的大老爷啊,从来都是许家的食物琏巅峰,当家做主做惯了,没有一分钟落过下风,儿媳妇这么怼到头上,他能忍住没大耳光扇过去,就算他最近心脏不好,已经开始修身养性了,这会儿,许太太让他服软? 呵呵! 开玩笑啊? 那两个字怎么写他都不知道好吗? “忤逆不孝的东西……”张嘴就给横扣了个大帽子,许元章一点都不示弱,横眉立目的指责,他高声斥道:“柳玉娘,你是什么琼浆玉液,当我许家没了你不行吗?是,令则是不行了,可我还有徒弟,老家也还有人,照样能接手和春堂,供养我们和令则终老,不是非你不可!” “徒弟?老家人?呵呵,公公,你这话说的 分卷阅读200 你信吗?当初为什么巴巴把我推出来采购,不就是因为你那几个徒弟让你养废了吗?整话都说不明白呢,他们能接掌药铺?怕是都不如李曼语,人家起码还有个好爹呢,他们有什么啊?”程玉挑眉,“至于老家那些人,你忘了你的心脏病是怎么犯的?和春堂又是如何落到这个地步的了?” “老家那些人,莫说供养你们了,怕是接手第一天,就能把和春堂掏空了!” “更何况,公公,你怎么能那么天真呢?”程玉抬起头,目光直视着许元章,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是怜悯还是嘲讽的光,“和春堂都到了我手里这么久,你怎么会觉得,你还能要回去?” “你得知道啊,许令则已经废了,你也不行了,老家那些不过是罪人,全国十七家铺子的人都因为他们进过大狱,那些人恨不得生撕了他们,又哪会听话?至于你的徒弟们,不好意思,他们已经被我收服,向我投城了!” “和春堂早 就归我所有,你是抢不回去的。” “到不是你没本事,而是,谁让你心脏病了?你身体不允许啊!” “我,我……”许元章怼的脸色铁青,呼吸急促,心脏都开始隐隐抽痛起来。 实在是太扎心! “狼子野心,狼子野心……我怎么没看透你!”他捂着胸口,两眼直往上翻。 “老爷,老爷,你冷静点儿,别急别急,药呢?药呢?快把药吃了!”许太太急慌慌的凑上前,手忙脚乱的翻找。 “这,这儿!”许元章颤抖着手指上衣口袋。 许太太连忙伸手探入,翻找出药瓶来,慌慌打开倒出两颗丸药,径自塞到许元章嘴里,噎的他眼睛翻的更厉害了,喉头都发出怪响,昂着脖子瞪着眼,噎了足了半分钟的时间,才把那两颗足有姆指肚大的药丸咽下了喉…… 随后,又喘了片刻,才算多少缓过来点儿。 然而,半夜被叫醒,没醒够心情特别不美好,程玉并不想放过吵醒她的罪魁祸首,抱着‘要不今儿一鼓作气,干脆把人气死当场,也算是省了心’的念头,她斜过身体靠在沙发,懒懒散散的打了个哈欠,“公公,你看没看的透,现在早就晚了,和春堂我握着,关大帅的生意我做着,你没瞧见吗?今儿宋副官过来的时候,他都没偏向李局长,而是偏着我……” “这其实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还不明白?” “我早就已经跟关大帅达成了协议,他只认我,其余的人一概到不了他跟前,这样的现实,你还认不清吗?” “我背靠的早就不是娘家,也不是你们,而是关渠关大帅了!” “关,关大帅……他,他为什么会偏向你?李家不是他的亲戚吗?他怎么会?难道,难道……”许太太猛地抬起头,似乎猜到了什么,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你心里都明白的啊,当初老家人惹祸,你们让我去求他的时候,不就‘敲打’过我吗?两害相较取其轻,这话是你亲口说的,难道忘了不成?”程玉歪了歪头。 许太太倒抽口凉心,瞬间觉得自个儿心脏都有点不舒服了。 她儿子这是……帽子颜色变了吗? 好好躺到床上,一动不动的都能天降横祸,这也太冤枉了吧? 许太太是真替儿子心疼啊! 然而,没有关大帅做靠山,儿媳妇都那么硬气,半点不退了,他们二老拿人家血没招儿,根本压制不住,现下,又有了‘奸夫’相助,关键那‘奸夫’地位还那么高,他们又能如何呢? 连高声嚷嚷都不敢啊! 儿子瘫痪了,得靠着儿媳妇呢! 老俩口面面相觑,手足无措的瘫软到沙发上,满心的眼泪啊,全全硬咽回喉咙,倒进心口,化成了苦涩的汁。 苦的他们头发直发麻。 —— 许元章和许太太气势满满,为兴师问罪而来,结果让程玉几句话怼的不知东南西北,头昏脑胀的离开…… 两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拘搂着身子互相搀扶,颤微微拖腿而行,那模样,看起来真有点凄惨,可是,谁让他们没教下好儿子呢? 早年做下的孽,总要还的。 瞧着两人转身而去,那苍凉悲惨的背影,程玉微微叹了口气,心里到是颇有几分感慨,摇了摇头,她戳戳狗子,想跟它聊几句散心,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这狗居然 分卷阅读201 不在…… “怎么回事?这家伙跑哪去了?都好几天没见着狗影儿,难道谈恋爱去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就无影无踪了,真是过份啊!”她嘟着唇,很是不满的念叨了几句,却也没往心里去,而是伸着腰打了个哈欠,脸面显出几分疲惫。 转头瞧瞧座钟,才不过半夜三点多钟,天都没亮呢,便又收拾收拾躺下了。 她没睡够,还挺困的! 跟被怼走之后一夜无眠,抱头痛哭到天亮的许元章和许太太不同,程玉一觉睡到大天亮,并且,洗漱下楼之后,用特别坦然无畏的态度,面对昨儿夜里被她刺激的,差点当场猝死的公婆。 甚至,在吃早餐的时候,她还很亲切的给两人盛了粥,亲自递到他们手里,脸上表情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依然那么‘贤惠体贴’,不过,挺可惜的,许家夫妻的心没有她那么大,神情恍恍惚惚,看起来木怔怔的。 仿佛灵魂都飞升了一样。 第二十五章 一顿饭吃的几乎想往出吐, 许元章和许太太心里那个难受,当真不用提, 然而,左右望望大小儿媳妇——程玉满面含笑, 跟没事人一样,李曼语懵懵懂懂,根本没进入状况…… 看起来依然那么天真无邪! 恨得许太太眼满直冒火,偏偏, 又不敢说人家什么。 毕竟,身份不同了, 待遇自然不一样。 心里压抑着无边的痛苦和愤怒,却又发泄不出来,许太太熬的两眼直放光, 根本承受不住这般压力,她草草灌了口粥,便起身离席, 直接上楼跑儿子床前哭去了。 看见这一幕, 李曼语茫然抬起头, 面上露出不解之色, 手里筷子放下又拿起来, 她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行了, 去看看吧,昨儿的事情娘心里也不舒坦,你好生过去宽慰宽慰, 许是她心里能好受点呢。”程玉含笑催促,语气满是鼓励。 “真的吗?娘看见我,不会生气吗?”李曼语惊讶的问,声音饱含着担忧和……一丝丝希望。 “不会的,你昨儿没跟你父母离开,而是坚定的选择留下照顾相公,爹和娘心里都是高兴的。”程玉顿声,侧头看向许元章,“我说的对吧,爹?” “……对!”许元章咬牙僵硬的回。 “真的吗?”李曼语满面惊喜。 “真的。”许元章脸色苍白。 “哎呦,那真是太好了,妈终于愿意接受我了!”李曼语欢欣鼓舞,腾的一声站起身,弯腰给许元章深深鞠了个躬,大声喊道:“爸爸,谢谢你能接纳我,我会好好照顾令则的。”随后,便欢欢喜喜离席,跳着往楼上跑。 准备跟婆婆相亲相爱了。 “我,我……”许元章看着她欢快的背影,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转头望望亲儿媳妇,人家笑的跟菩萨一样,就仿佛夜晚的撕扯是一场梦,醒了之后了无痕迹…… “我不行!”他狠狠锤了锤桌子,愤然起身。 他既没有小儿媳妇那么傻,也不像大儿媳妇那么装,他的心脏病是真的,身体的的确确承受不住,气都要喘不均了! 愤然离席,甩袖转身,他大步冲进书房,‘啪’的一声甩上房门。 餐厅上,便只剩下了程玉一个。 “哎呦,都走啦!”程玉扬了扬眉,眼珠灵巧的转转,她伸双手向前,把桌子中间那一盆冰糖燕窝莲子汤端到跟前,慢悠悠的品了起来。 不吃拉倒,便宜她了。 —— 伴随着楼上隐隐传来的哭泣声——许太太和李曼语仿佛在抱头痛哭,程玉美美的用完早餐,这其间,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她,就连佣人们都默默无声的溜着墙角,一句话都不说。 吃完了饭,简单洗漱一下,她换了身衣服便出门了。 毕竟,昨儿关渠挂电话的时候,那副依依不舍的劲儿,还是挺让她挂念的,反正她现在没什么事儿,到不如过去瞧瞧,总比在家里看许元章那张老脸强。 打定主意,她径自出门,叫来司机便直奔市政府,当然,离家前,她正大光明的给关渠打了电话,因此,到了地方之后,关渠早早便出来迎她了。 “怎么样?昨儿受没受伤?你家里那两公母给没给你气受?”上前揽住她的肩膀,关渠一边把人往屋里带,一 分卷阅读202 边满面关切的问她。 “给我气受?你已经让宋副官出面给我撑腰,他都对我自‘属下’了,谁还敢给我气受?”程玉轻笑,转身坐到沙发上,伸手点着他额头,“有你在啊,谁都不敢欺负我!” “昨儿挂了电话之后,那两人还跑到我房里想要找补回来,结果,你猜怎么着?让我怼的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出来呢。” 她捂唇笑着,表情带着特别明显的得意。 毕竟,柳玉娘这个不让离婚,要‘贤妻良母’的操作,确实让她挺憋屈,好不容易发泄一回,散去心头郁气,程玉真心是挺爽的。 “玉娘。”瞧着自家少奶奶得意的小模样儿,眉眼都弯起来了,关渠缓合下表情,目光满含情意,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温声说:“我知道你原本心里不平衡,觉得那两家人太过份,所以才迟迟不愿离去。但现下,你也算出了气,是不是该想想咱们俩人的事儿了?” “总不能一直这么不清不楚的吧!” “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八台大桥早已备好,就等着迎你进门了,怎么样?什么时候蹬了那许瘫痪,赶紧嫁我吧!”关渠沉声,“我连我娘都说服好,直等你点头了。” 他所有准备都做好,得给他个名份啊! 关渠明确表示出态度。 “呃……”程玉一怔,原本从容微笑的表情瞬间僵住,她小心翼翼的窥了窥关渠的脸,见人家神情坚定,仿佛百折不屈的模样,心里不由暗暗叫苦! 完了,人家不满地位,想要‘扶正’了! 但是,她这边实际情况不允许啊。 “那个,呵呵,阿渠,咱们好好的说那些做什么?没得报了兴致,我今儿来找你,是想约你出去玩的,我记得前儿你不是还说过,景城路那边新开了家电影院,想要带我过去吗?这会儿我有时间了,咱们一块啊!”程玉挠头讪笑着,拼命想转移话题。 然而,可惜的是,关渠根本不给她机会。 一把握住她的手,强硬的直视着她,“玉娘,以往我念着你受了许家的委屈,想给你时间让你出气,这才把这事儿含糊过去,现下,事情都解决了,曼语进了你家的门,名声尽毁,眼见没了未来可说,且,和春堂你也握的紧紧的,许家算是人财两失……” “你心里有什么气都该出了,所以,不要逃避了,考虑考虑咱们俩的事吧。” “你不能总把我扔到半空,让我给许令则拉帮套吧?”关渠拧着眉头,满面郑重。 像民间特意穷苦的人家,当家爷们没有挣钱的能耐,或是干脆像许令则一样病重,没人帮衬着,家里女人支撑不起生活,又不想半掩门觉得丢人,便会寻个死找不着媳妇的光棍汉一块过日子,就像正经夫妻一样,孩子照生,生活照过,只是,中间夹了个女人的原配丈夫! 三个人共同生活。 那个后来的光棍,就算是‘拉帮套的’。 是女人找来帮助生活……就像是目前程玉和关渠的情况。 毕竟,他俩中间也夹着个许令则,打眼一瞧还真挺像。 愤愤不平,关渠自认不该落到这个境地,开始拼命的像程玉要求地位,结果,这一要求,就是一辈子,并且,始终没能如愿。 没办法啊,程玉是有任务存在啊。 她可是个很敬业的人,小狼狗归小狼狗,肌肉在美好,都无法阻止她对事业的追求。 跟男人相比,还是灵魂碎片香一点儿。 坚持住了原则 ,终此一生,关渠到底没犟过程玉,一直被按在‘拉帮套’的位置上,无论挣扎都没动摇过,哪怕后来两人连孩子都生了,而且还不止一个,都没改变了这个事实。 终于程玉和关渠一生,他们两个生了三个孩子,两女一男,其实,长女继续了关渠的基因,惯爱耍枪弄棒,在军事上很有天赋,便被关渠收做‘义女’,继承了他的事业,父子俩一块驱外敌,战内斗,齐心协力,掐的风声水起。 什么李飞谭?什么大总统?什么倭寇连军……不过几十年的功夫,全被父女一块儿轰出了国门,建立起了新国新政权。 关渠是新国第一届总统,任期十五年,而他和程玉的长女,则是第二届。 至于两人的次女,那是个聪明至极的女孩儿,十三岁便出国留学,二十六岁归来,自此执掌国家科学院,一辈子都没从那 分卷阅读203 位置上下来过。 她是新政府立国来最出色的科学家,小学生听着她的事迹长大,初中生背她生平事宜,高中和大学就更不用说了,她的理论和学科折磨了无数,哦,不,应该说是所有学子…… 但凡识字儿的,就没逃过她的‘魔掌’。 她去逝时,全世界所有的国家都降下半旗,以示对她的尊敬和感激。 长女次女都学有所成,并且,全都跟了‘养父’姓关,但终归嘛,程玉的任务是贤妻良母,又规定下必须是许家的,她和关渠想了又想,最终决定听从孩子们的意见,让最小的幼子姓了许,并且,那孩子是个做生意,也爱做生意的,长大后便接手程玉的事业,把和春堂和玉辉牌服装做满全球,成了新政府的首富。 对此,许元章和许太太表示…… 他们一点都不欣慰!! 毕竟,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他们家的血脉,哪怕顶着许家的姓儿,他们都不开心,儿子好生生躺床上,就莫名其妙戴上了绿帽,还一戴就三顶,他们哪里会高兴?都恨不得生撕了程玉和关渠这对奸夫淫妇,把三个孩子填井…… 不过,很可惜的是,程玉那几个孩子都不住许公馆,而是借着跟养父学习的名义,搬进大帅府,许元章和许太太见他们的次数都是有限的,也就年节时能瞧瞧,其余 的时间,面都见不着。 心里气的几乎想背过气去,他们着实是反抗过一阵子的,当然,碍于关渠的地位和现实的弱势,他们那反抗都是隐晦而见不得光的,就像是有几年,程玉无意中发现,许元章偷偷摸摸配了不少药,一天三顿的喂给许令则喝,原本,她是以为这老头儿不死心,还想治好儿子翻身…… 结果,仔细一查,却原来那是提升x功能的药,人家夫妻是想抱个真正的血缘孙子,把希望寄托在了第三代。 对此,程玉灿然一笑,便没在管了。 毕竟,许公馆上下里外俱都掌管在她手里,家里的佣人都是关渠特别找来的,根本不用费劲儿,连说都无需说,给个眼神儿,他们自然能会心领神会。 别说许元章只是给许令则喂药了,他就是偷渡个活男人进来,并且真正成了事儿,都没可能随了他的心愿的! 许家这辈儿只有三个孩子,就是她生的那些,虽然她们生活在大帅府,管别人叫爹,但,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她要靠这个刷‘贤妻良母’的任务度呢! 怎么可能让许元章更改? 把事情交代下去,往许令则和李曼语的水里下了点东西,程玉便在往这事儿上放精力,但,偶尔空闲时,她能得到佣人的‘报告’,知晓‘造人’事宜的进展。 许令则——他是瘫痪了,不是植物人,虽则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他的思维是正常的,一日三餐的被灌药,他到底难不难受……这没人清楚,毕竟他表达不出来,但,程玉很明确的知道,李曼语确实是痛苦的。 她是许元章‘计划’的真正参与人和实行者啊! 第三代要从她肚子里出来。 许令则是瘫痪,不能动的,许元章每每给儿子灌完药,许令则起了‘反应’之后,她得泪流满面的爬上床开始‘主动’! 尤其,被‘奸夫淫妇’长期刺激着,许元章和许太太精神都有点不太正常了,而李曼语着实不太愿意干这样的事儿,觉得很是羞耻,偶尔露出过不情不愿的意思,并且偷偷躲过那一、两回…… 于是,这夫妻俩便丧心病狂的实施了‘监视’计划。 这两人‘行事’的时候,不拘是许元章还是许太太,总得有 一个人在旁边守着。 当然,大多数时间,干这事儿的都是许太太,但偶尔出点什么意外,许太太生个病什么的,便要换成许元章了。 李曼语:…… 羞愤欲死。 无数次的反抗、哭闹、哀求……都起不了半点作用,她甚至生了离开的打算,还偷偷摸摸求到了父母跟前,但,程玉又哪会允许呢? 断然拒绝,并直接把她囚禁许公馆,反复用她曾说过的话——永世不弃啊,精神伴侣啊,革命伙伴啊——之类堵她,李曼语痛不欲生。 程玉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后悔了。 可脚上的泡自个儿走的,现在后悔?早干嘛了? 不管李家如何哀求,她半点没 分卷阅读204 有放过李曼语的打算,而……李柏和李太太哪怕真的心疼女儿,可他们还有三个儿子呢,哪能真因为女儿彻底恶了关渠。 那他们未来还怎么过? 在得到保证,知晓女儿不会真的丧命,只会在许公馆‘安安稳稳’的活着,李家夫妻抱头痛哭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她。 自此,李曼语就真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死死被囚在许公馆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隔三差五便要被‘公公婆婆’押着生子,她迅速的憔悴了下来,没几年的功夫就形销骨立,看起来都没人样了。 不过,或许是‘那啥药’吃的太多,又总躺床上不运动的原故,瘫痪的生活许令则熬了七、八年的功夫,便在一次‘运动生子’的时候,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他猝死了。 而他死后,许元章和许太太承受不住丧子,且一点希望都看不见的生活,也在短短几年内去逝,诺大的许公馆,便只剩下了李曼语一个人。 终此一生,她都生活在里面,不曾踏出屋门一步。 享年四十九岁。 —— “李曼语还真不行,这心理承受能力真是差点儿,柳玉娘都被千夫所指了,人家也活了八十多呢,她不到五十就憋屈死了,真是不抗造。”两个任务目标全死了之后,程玉又陪了关渠许久,直到他也老去,孩子都成长之后,她才结束任务,重新返回空间。 一步迈回自个儿的小窝,她狠狠伸了个懒腰,扭扭脖子瘫到沙发上,捂唇打了个哈欠,随手 戳狗子,怎么样?任务提交了吗?客户满不满意?完成度如何? 提了,完成度是可以的,基础任务五星、附加任务五星、个人满意的话是四星,综合起来四星半,总共收入灵魂碎片一百八十个。狗子小声回答。 哦?个人满意度有四星吗?比我想象的要高啊,我还以为柳玉娘会跟楚钰一样,接受不了我的做法呢!程玉挑眉,颇有几分惊讶的道。 大概因为你一辈子都是‘贤妻良母’吧,无论是和春堂、许家族宗,还是柳玉娘的家人对她的评价都很高,毕竟,许令则瘫了那么久,你都替他供养父母,给他们送终,世人评价很高,任务完成的算是挺圆满的吧。狗子歪头猜测。 呃,这个,呵呵呵……难得被夸奖,程玉多少有点不适应,讪不搭的摸摸头,她推辞道:其实,我做的没有多好,我和关渠的事儿挺多人传的,真正跟我熟悉的人基本都知道,大伙不过看破不说破罢了…… 不说破就行了,柳玉娘受了一辈子流言困扰,其实挺明白睁一眼闭一睁的道理,她给你留言了,说有些事大面上能混过去就行了,她不是吹毛求疵的人。狗子轻声。 程玉摸了摸鼻子,颇有几分欣慰的道:那还行,想的到是挺开的。 嗯,是啊,她说看了你活的这辈子,她终于释然了,她不想在把自己困住,活在别的目光里,已经准备重新开始了。狗子认真回答,复又道:对了,大玉,你这次的任务,虽然没有开国,但是因为关渠和你那长女建立了新政府,人民又挺安居乐业的,尤其是后来你一直专注慈善事业,办了育幼堂又捐了不少家业,所以依然还是有附加奖励,也是一千。 它百味沉杂的说。 哎呦!!溜儿 ,你看看,你看看,我当初干这些的时候,就隐隐觉得可能会有嘉奖,但也没敢十分肯定,可眼下真得着了。程玉眉开眼笑的拍着纱发,看来这活儿确实干得,简单容易又快捷,以后你千万记得啊,每次出任务的时候都要提醒我,这外快来的多容易…… 她兴奋的絮叨着,然而,狗子却一声不吭的站在那儿,大眼睛里是说不出的 情绪。 溜儿,你怎么了?察觉出它不对,程玉心中的喜悦瞬间一顿,微微蹙起眉头,她俯身把狗子抱到怀里,郑重问它,我记得这次任务中间,你好像有段时间离开了?你去干嘛了?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我……狗子仰着头,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道:其实,我早先接到了主脑的消息,因为最近总部业务范围扩大了,急缺后勤文职人员,便打算在任务者里内聘,像你这样本来从小世界出来的,如果能到总部做事,大玉,那对你是非常有好处的。 工作稳定下来,又能到总部的四维宇宙生活,你就再也不用受灵魂碎片的限制,几乎都等于永生了! 而且,但凡入驻公司,真正成为内部人员,你在出任务的时候就算是 分卷阅读205 走外勤,收入会翻倍,赚也也不在是灵魂碎片,而是正正经经的工资,可以稳定的生活了。狗子小声。 有,有这样的好事?那我有资格参加吗?程玉猛地坐起来,几乎不敢相信。 穿越到如今,经历过无数世界,她也算是千年老妖精了,对飘泊不定的生活早就厌烦不已,她是盼着能稳定下来的。 可以的,不管是皇图霸业,还是眼下的复仇部,你的任务完成率都非常高,评价也好,并且,因为你在冷部门任职时间过长,总部对此是有补贴的,我能肯定,只要你交上申请,百分之八十是能应聘成功的……狗子小声。 那就交啊!程玉高声。 呃,但是……狗子顿声迟疑。 程玉瞧它,怎么?溜儿,这里头有什么内情吗?或是阴谋?你怎么瞧着这么犹犹豫豫的…… 问题……其实是没有,只是,如果你转了后勤,我就不能跟着你了。狗子趴在她腿上,委屈巴巴的仰头,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眨着泪花。 啊?程玉一怔,瞬间沉默了,无声好半晌,她深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的问,那,溜儿,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是智脑,我不能申请跟你一起工作吗? 我是外务智脑,跟内勤用的不一样,如果你要申请我的话,要花好多的钱,哪怕把你手里那点灵魂碎片都倒卖出去,都不够个零头儿的 ……狗子小声。 那,我如果应聘文职了,不是因为有工资吗?难道不能贷款?程玉抿唇,而且,你不是说文职出任务算是外勤,也能挣不少吗?我可以慢慢还的…… 大玉,你要是这么选择的话,要背好多年的债啊!狗子满脸心疼。 背就背呗,难道你不想跟我一起还?程玉挑眉。 肯定要一起还的啊!狗子惊声。 那就行了,有你陪着我,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所以,溜儿,未来,也请你跟我一起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