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热搜》 分卷阅读1 《上热搜》作者:未殊 文案 【傲娇小奶狗X冷漠美艳大姐姐】 宁衷寒出道四年发了三张专辑,横扫各大音乐颁奖礼拿奖拿到手软。粉丝无数,热搜第一对他来说算得上家常便饭。 热搜内容从他的歌、综艺,到他随口说的一句话,一个笑容,一切皆可热搜。他是名副其实全网宠着的歌手。 直到——夏时在直播间内回复网友提问时说道:“宁衷寒?抱歉,我不认识。” 网友炸了。 话题不识宁衷寒迅速上了热搜第一。 稍后,宁衷寒直接带话题更博:@宁衷寒:不识宁衷寒呵呵。 一开始,宁衷寒对夏时的印象是:疯狂想引起我的注意,嘴巴毒脾气差还有暴力倾向。 后来,宁衷寒也没能逃过“真香定律”:聪明、好看、有学问、善良、耐心……全是优点! 3个月后,宁衷寒发新歌。 @宁衷寒:《时》,给我的爱。 想把我唱给你听,想把你唱给整个宇宙。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娱乐圈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时,宁衷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想把我唱给你听。 立意:女主成长 第 1 章 菲乌米奇诺机场。东一区时间早上8点。 夏时匆匆从出租车上下来,不自觉叹了口气。她很喜欢罗马这座城市,之前来过多次,可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让她觉得累。这几日的行程太匆忙,会议、讲座、辩论乃至于争吵。 热情的意大利司机大叔透过车窗玻璃向她挥手告别,用他那并不怎么熟练的英文说着祝福的话。 她也报以笑容,挥手告别,进了机场。 她想着昨天半夜科室同事孟馨在她们几人的群组里发的消息。 孟馨:@夏时夏老师,大新闻! 孟馨:【图片】【图片】【图片】 孟馨:老谢刚来办公室发完飚,耿老师暂时被停职,江湖救急,速归! 还没等夏时点开图片细看,谢主任的电话就来了,说起话来一贯的直入主题,通知她耿旭初停职,她明天必须得回国,接手耿旭初手上的病人。她答应着挂断电话,点开孟馨发的图片。 那是一张微博医疗行业自媒体大V“不知名的史医生”发的私聊截图: “博主你好,有个博雅附院的瓜不知道你敢不敢爆?今天上午他们医院感染科一个姓耿的医生老婆怀疑老公出轨,拎着菜刀到医院门口闹事,说是要跟狗男女同归于尽。据说,这个耿医生跟科室好几个护士乱搞呢!他这个老婆也不是什么好鸟,第三者插足,当初仗着怀孕,赖在医院里要自杀,渣男才和女友分手娶了她。” “今天要爆的瓜还不是这个,渣女拎刀砍渣男,围观的病患和家属很多,挡住了救护车的进院路线,有个脑梗的老太太直接死在了救护车上。死者的家属现在跟医院闹,花圈横幅挂得到处都是,要医院一命换一命,让姓耿的渣男抵命,你说刺激不刺激?” 博雅附院感染科能有几个姓耿的医生?只有耿旭初。 后面还跟了几张现场照片,照片拍得很清楚,离纠纷中心很近。夏时又滑到下一张,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当事人,他站在边缘,冷眼看着旁边正闹得不可开交的人群,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群组里又刷了好几条,她看了看,没回复,切了出去。夏时拉出黑名单,找到耿旭初,点开,发了条消息:“哟,您这边戏码可真是精彩啊,是打算医生不当了,直接出道当明星呢?” 语气嘲讽不要太明显。作为被耿渣绿了的前女友的亲妹妹,夏时落井下石得一点都不心虚。何况,这次他惹了事被停职,还要让她回国给他善后。 * 刚过完安检,等车去航站楼,姐姐夏葳的视频电话打来。她四处看看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安静角落,戴上耳机接通电话。 “到机场了吗?”夏葳说话的音调干脆干练,一点都不像她外表给人的那种柔弱感。 夏时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的这一声回答听起来嘶哑低沉,明显变了调,足见她目前嗓子状态十分不好。这倒也不能怪她,换了谁连着三天跟一群各自院校、研究所的精英医生们从早吵到晚——当然他们自己美其名曰辩论,嗓子状态都不可能会太好。 夏时叫了一声姐姐,夏葳等了半天没等到她的下文,转头看她,见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时摇摇头。摆渡轨道车快要进站,她眼角余光处看到有两个打扮入时的亚裔年轻女人在不远处盯着她的方向窃窃私语。 夏时瞥到其中一个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她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便预祝姐姐这次时装周一切顺利,挂断 分卷阅读2 了电话。 她把手机收起,抬眼看着过来的女生。 那女生一脸的严肃,走到她面前,伸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交出你的手机!” 夏时:“?” 劫匪这么嚣张?夏时盯着她愣了足有好几秒,没开腔。 对面年轻女人的脸上露出不耐烦来,往夏时的方向又走了一步:“把你手机拿出来,把你偷拍的照片都删掉!” 夏时看她一眼,她比这女孩高一些,即便这女孩穿着根并不低的高跟鞋。 女孩又重复了一遍,让她交出手机。夏时睨了她一眼,往到站的轨道车走去。 车上很宽松,人不多,其中有一群是国内旅行社组织的来旅游的华人。夏时心中觉得好笑,用那句已经有些历史的话来说就是,世界真的成了地球村。那华人绝对是这个村子里的大姓。 车子刚启动,那女孩又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之前和她站一起的另一个女人。与他们坐一处的还有好几个人,看起来都很年轻,穿着打扮入时。其中有一个坐在角落里,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低着头靠坐在座位上,两条长腿伸着,因着空间不算宽敞的缘故,姿势有些憋屈。他虽然坐在角落里,但夏时也不知为何一眼就关注到了他。 她抬头看着那两个女人,冷艳的脸上面无表情。 这次开口的是身后的女人,她身上穿的这套衣服夏时见过,出自夏葳的设计。她先对着夏时笑了笑,道了歉,之后说话也算是有礼貌。夏时这才明白了之前那个女生所作所为的原因。 她们认为夏时刚才拿着手机偷拍了他们的照片,而他们不希望这些照片被发布到网络上。 夏时解释了一句:“我刚刚是在和家人通话,并没有拍照。”对方态度很好,她自然也愿意以礼相待。 先前那个女生,也就是助理,听了她的话,明显不相信的样子:“那你把相册打开,我们看一下就一清二楚了啊。” 她身后的人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夏时一说话嗓子就有些疼,她清了清喉咙,看向她:“我已经说了我没有拍照,我也没有义务让你检查我的手机。” 态度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女助理还要再说什么,她身后的人咳了一声制止。两人悻悻然回了同伴身边。 耳机传来震动声,手机上有信息传来。 夏时刚准备看手机,一道阴影从头顶罩下,存在感十足,淡淡的松木香味传来。 夏时抬头,对上了男生的视线。男生的身高很高,目测185以上,他长了一张很精致的脸,五官让人过目难忘。对一个男生用“精致”二字可能不是很恰当,可此时此刻,夏时脑中只冒出了这个词。她想着上一次她用这个词儿来形容人,是用在一个小男孩身上的。夏时望着他的眼睛,浓墨点染过似的,黑得像是能够将人吸进去。 那男生朝她笑笑,嘴角勾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笑意未达眼底:“我是宁衷寒。” 宁衷寒。即使夏时不是个关注娱乐圈的人,但宁衷寒的名字依然如雷贯耳。无他,宁衷寒这两年实在太红,到处都是他的广告,而科室的孟馨又是个资深“寒流”——宁衷寒粉丝的自称。拜她所赐,夏时一眼便认出了这位华语音乐及娱乐圈的顶流新贵。但是,他这种听着这么欠揍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夏时没有说话。 宁衷寒又朝她笑笑:“要签名还是合照?” 夏时不追星:“都不用,谢谢。” 她说:“还有,麻烦让让,你挡住我的视线了。” 宁衷寒脸上的表情明显僵了,但也只是一瞬,又恢复了原状。他仍旧笑着,伸出左手抓住夏时座椅边的扶手,身子略微向下弯,没有让开,反而更凑近了些,说道:“你知道的,闹出绯闻什么的很麻烦。”他向背后稍微侧了侧头,示意和他坐在一起的女生,“希望不会从你这里传出任何这方面的消息。” 那个女生刻意压低了帽檐,看样子,也是个明星。 原来,先前那两个女生是怀疑她拍了他的“绯闻”照片,这是正主找上来了。 夏时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避让:“我没有拍你们的照片。” 宁衷寒点头,似是信了。他站直了身子转身往自己的座位走,又突然转回身,掏出手机,打开相机,迎着夏时不明所以的目光,点下拍摄。 “咔嚓”一声,保存。 夏时被他的行为惹恼,声音冷了下来:“删掉。” 宁衷寒将手机在手中转了一圈,塞进兜里:“我没有拍你啊,我自拍呢。” 他压低声音威胁,“如果我在网上看到有关今天早上的新闻,你知道的,有照片找人很简单。”经纪人安秦这次因为签证的缘故没跟来,他又是个不喜欢前呼后拥的人,到最后只能是他自己来处理这种偷拍。 他站直身子,转身要走,夏时抢先一步拦住他,宁衷寒往后退了一步。 夏时重复道:“我再说一次,删掉!” 分卷阅读3 宁衷寒又笑了,带着恶意的戏弄,凑到夏时耳边:“你不删,我凭什么删?”宁衷寒说完也不再看她,向同伴那边走去。 被这群人三番两次的骚扰再加上宁衷寒明显的捉弄,夏时的火气一下子全涌上。她眸光彻底冷下来,上前一步伸出脚,绊向宁衷寒,一手按住他的肩,一手从他的裤兜里摸出了他的手机。 手机碰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宁衷寒踉跄一步,在淡淡的疼痛里,不可思议地看着夏时捏着他刚换的新手机伸向车窗外。 现如今的世道,没点真功夫谁敢当医生啊? 她目视着宁衷寒,意思很明确,删照片还是“删”手机,二选一,明目张胆的威胁。 第 2 章 宁衷寒暗自咬牙,眼见着夏时的左手晃了晃,又晃了晃。 “三、二……”夏时无声倒数,明丽双眸紧盯着宁衷寒。 最后一个数之前,宁衷寒认怂:“错了,我删。” 似是因为宁衷寒这么久没回去,助理过来询问。她刚走到俩人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车身晃动,高跟鞋有些站立不稳,一下扑向夏时。 夏时下意识伸手扶住她。 “啪嗒——”手机落地声伴着轨道车提速呼啸而过声传来。 助理直起身时一脸慌张。 “支付宝账号多少?我赔你手机。”夏时反应很快,虽然她的本意并非如此,但这个意外却也变着法达成了她的目的,挺好。所谓恶有恶报,这就是他宁衷寒的现世报。 宁衷寒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上不来,这都什么事儿啊! 夏时见他不说话,从包里掏出纸笔:“或者地址多少?我给你寄个新的也成。” 她见宁衷寒还是不吭声,望了他一眼,推测作为知名人物的宁衷寒可能对泄露联系方式有所顾虑。她耸了耸肩,把纸摁在车壁上刷刷快速写下一串号码:“我的电话。” 她伸手递出去。宁衷寒瞥着那只白皙的右手,半天没接。 夏时不耐烦,皱起眉头:“既然你不用我赔偿,那就算了。” 她的话音未落,宁衷寒伸手抢过纸张,也没打开看,就这么随手塞进了兜里。 之后,恨恨地走回同伴身边。 * 因着是临时决定回国,夏时只买到了头等舱。夏时有些心疼钱包,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这头等舱的飞机票科室给不给报销。 头等舱很宽敞,好巧不巧,进了机舱夏时一眼就看到了宁衷寒和之前那个戴着帽子的女明星。 过道两边各有两个座位,那两人前后座,而宁衷寒身边的座位空着,是夏时的。夏时看到那个她实在想不起来名字的女明星看了她好几眼,眼神实在不算友善。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在对方再次看过来时,眼神淡淡地回视。 飞机平稳起飞。 夏时取出笔记本电脑准备开始工作。她思考了一会儿,梳理出大概的思路,刚打开文档敲下标题,前座的女明星走到她的座位前,轻轻敲了敲她的电脑边沿。 女明星是来换座的。夏时不知道明显是同伴的两人为何座位不在一起,当然她也并不想知道。而且之前与他们一起的助理姑娘,以及那大一群他们的同事都不在这里,想来应该是在别的舱室。 夏时将笔记本屏幕摁下,转头看身边的宁衷寒,见他闭着眼睛半靠在椅背上,一双长腿闲散地伸着,很是舒适的样子,对身边发生的事情像是毫无所知。 女明星见她半天没有回答,催促地又问了一遍。 夏时笑着回答她:“抱歉,我不是太想挪地方,要不你再想想别的办法?”膈应人谁不会?要是没有之前发生的事情,找她换座位她绝对一口答应。 女明星皱眉看她,又看了看宁衷寒,最后瞪了她一眼回了座位。 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工作中,时间的流逝变得不可知。夏时正理着一篇报告的大纲,因而再次被打断时,抬头见到面前的人,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女明星这次不是为了换座,而是来向她抱怨她敲键盘的声音太吵,打扰到她休息。夏时听着皱了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夏时知道她是故意找茬,乜斜着她:“我会更轻一些,也请你不要一直来打扰我。” 对方回了前排的座位。 夏时用手指敲了敲键盘,仔细听了一会,确实没什么声音。但她还是放缓了打字的速度和手指的力度。 她又来了,夏时再次抬头时,心里有个声音叹气般地说道。 没等她开口,夏时先制止了她。夏时摁铃呼叫空乘。空姐美丽端庄,职业素养极佳,即便登机时她一眼便认出了宁衷寒。 女明星期待着什么似的看着夏时与空姐对话,等待着夏时提出与她换座。 夏时微笑着对空姐说道:“麻烦给这位女士拿一副隔音耳塞。” 空乘笑着答应,转身离开。 “噗——”,身 分卷阅读4 边从飞机起飞之后就开始睡觉的宁衷寒睁着迷蒙的眼睛笑出了声。 女明星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带着怨,没吭声,回了前座。 夏时也扭头看他,心里怀疑他是不是有点缺心眼儿。 宁衷寒视线乱飘,就是不和她对视,最终将帽檐往下压了压,扭过头面向舱壁,又接着睡了。 舱室光线幽暗,气氛静谧,夏时尽量调低了屏幕亮度。工作效率出奇高,离下机大约一小时,预期的工作内容完成得七七八八。她伸了个懒腰,稍微活动了下身体,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宁衷寒仍睡着,只是现在的姿势是仰躺在座椅上。朦胧灯光下,他的脸也朦胧着,出奇的柔和。夏时心里想着,难怪孟馨那个小丫头喜欢他,这副皮囊确实太有欺骗性。 对面人原本闭着的眼睛蓦地睁开,与她的视线撞到一起。他的眸中此刻毫无睡意,即便灯光昏暗,他的眼神仍清亮无比。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好几秒钟,之后的某个瞬间又不无默契地同时移开视线,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 下机时已经是北京时间第二天的凌晨4点多。 经纪人兼私人助理安秦过来的时候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他接过宁衷寒的行李箱。 “带棠棠来了吗?”宁衷寒大跨步走在前面,安秦小跑着推着行李箱跟上。 他打开车门时,用异常开心的语调喊着:“棠棠宝贝,爸爸想死你了!” 司机师傅和安秦对此已经见怪不怪。谁能想到千万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史上最年轻金曲奖最佳男歌手,此时此刻正抱着他的“女儿”——一只棕色的小熊玩偶,小声说着话。 “老板,我报告个情况,”安秦边说边滑动手机找着什么,“出了个新闻,在罗马机场的,上热搜了。” 宁衷寒脸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倒是隐隐有些失望。莫名的,一丝丝信任被辜负的感觉。 “让余烟的团队解决。”宁衷寒头都没回,仍旧盯着窗外黎明将至的天色,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到市中心的住处还有一段距离,宁衷寒在那儿住了两年,繁华的城市中心。他觉得太闹了,倒不是物理学意义上的嘈杂,而是心理上的。 “啊?”安秦愣住了,“咱们的事儿让烟姐的人处理,不合适吧?”难道就这一趟他没跟着去,余烟就把老板给拿下了?不会吧,那他这可就是属于看戏看到戏肉的时候跑出去上了个厕所啊。 宁衷寒转回头,看着安秦,他也有些明白过来了,伸手到口袋里摸手机,没摸到。忘了,他手机阵亡了。 他让安秦拿出他的备用机。 宁衷寒携神秘女友同游罗马宁衷寒与女友当车热吻 宁衷寒扫了一眼,图片拍的挺有水平,看不到女生的脸,但角度暧昧,宁衷寒朝着女生俯身,确实有些像在接吻。他又往下滑了滑,各个娱乐博主自媒体转发的消息大同小异,图片更是一层水印叠一层水印。 真是开局一张图,故事全靠编。 热搜微博底下的评论都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西风不漂流:不信谣,不传谣。除非官宣,其他一概不信,谢谢。 @宁说啥呢:????哪儿来的蹭我们寒寒热度的野鸡??这女的谁啊??? …… @鲈鱼有约:那啥,歪个楼哈,我发现这个绯闻女主身上穿的是Vivienne的新款!高定!有价无市,仅此一件的那种! …… 宁衷寒锁紧了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那个……老板,这事怎么处理?我发个工作室声明?”说是工作室声明,可其实工作室只有两个人,他和他老板。 宁衷寒撇撇嘴,说不用。 “那个……” “有事说事。”宁衷寒受不了他这副我有话想说,你快问我的架势。他说着话,手上不停。 “那个姑娘谁啊?”到底还是问了出来。天天就差在胸口挂块“闲人勿扰”牌子的人,跟一个他都没见过的女生这么亲密无间? 宁衷寒看着手机,瞟了一眼安秦:“说了你也不认识。” 安秦默默坐好,刷新首页,冒出了宁衷寒刚发的微博。 他是转发的热搜第一条微博,加了一句话: @宁衷寒:本次看图说话标准答案公布:(关键词)罗马机场,我,路人甲。 安秦在心里腹诽,搞了半天,你也不认识啊? 车进地下车库的时候被一辆黑色跑车堵住入口。隐隐听到前方有争执声。 安秦看看时间,刚五点过半,心里骂着那辆车的司机真是没有公德心,定闹钟早起给人添堵来了,下了车。 他刚走到车前不抱什么希望地想着找找看有没有贴挪车电话,一个女生从电梯间走了过来。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向他道歉之后上了车,启动,倒车,将路让了出来。 安秦回到车上时都还没回过神来,司机师傅缓慢开过那辆车时 分卷阅读5 安秦还探着头往后看。 “看什么呢?” “刚刚那个熊童谣啊,我女神,没听说过她也住这儿啊?我这消息是不是太不灵通了?哎呦,刚刚没反应过来要个签名合照!” “就是她?”宁衷寒边下车边把棠棠塞到外套里。 熊童谣是当之无愧的莳鹿直播一姐,而莳鹿直播又是国内直播行业的翘楚。熊童谣的一姐地位不论是从资格上还是从自身流量上目前都无人可比,更难得的是她对莳鹿的忠诚度。从十年前直播行业兴起,她进入初创业的莳鹿。之后,不管是公司或直播行业的低谷时期,亦或者对家出什么条件挖角,她都一直未曾跳槽。 宁衷寒的经纪合约签在余音娱乐,但整个合约很是松散,宁衷寒的自由度非常大,算作挂靠都不为过。 莳鹿主动向宁衷寒抛来橄榄枝,想要签下他的网络直播权限,之前双方就这个合作意见已经做过多次接触。但由于宁衷寒实在难搞,一直延宕至今。上周安秦终于代表他老板和对方秘密谈下千万直播合约。这则消息将会由熊童谣在明天晚上的直播里宣布,到时候宁衷寒也会在线连麦参与直播互动。 安秦想想都有些想叹气,那时候还是老板和他女神聊过之后才最终拍的板,怎么都到现在了他连人家长啥样都不知道? 似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宁衷寒说道:“真人和照片差太多,一眼没认出来。” 安秦跟在老板身后进了电梯,默然摁下17楼。 电梯到一楼的时候停了下,安秦还在想着电梯外这又是哪一个和他一样奔波在生活路途中的苦逼。进来的是一个女生,胸大腿长腰细,让人眼前一亮,比之公司里那些女艺人一点不差。那女生拖着一个黑色小型行李箱,背着背包,手里抱着几本杂志和书。他在脑中搜索着信息,面生,这脸确实没见过。可是这裙子、身段……不正是和他老板刚一起上了热搜的“绯闻”女主角吗? 他看向宁衷寒,两眼瞪得滚圆,果然看到宁衷寒也在盯着那女生。安秦瞬间警觉起来,近来娱乐圈明星被私生饭尾随的事件时有发生,机场接机送机、酒店偷拍、潜入住宅,造成各种不良影响。各方严厉批评,呼吁理性追星,但事实上却是屡禁不止。他老板自成名之后被私生饭跟踪的事儿就发生过多次,最严重的一次甚至酿成一起汽车追尾事故。因而不论是他还是宁衷寒对此都十分敏感。 夏时摁了10楼。这幢建筑每层只有两户,且从不同的电梯上下,设计得很私密。 电梯里十分安静,绯闻男女主角都没说话,连眼神交流都没有。炮灰经纪人缩在角落里低着头竖直了耳朵。 宁衷寒靠在电梯壁上,盯着一小时之前下机时刚分开的女人,脑子里各种念头转着。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还是巧合吗? 10楼到了,夏时走下电梯,自始至终都没看过另外两人一眼。 在电梯门将要合上之前宁衷寒摁了开门键,跟着她走了出去。 “喂。”宁衷寒把女人叫住。 夏时转过身瞪着那双大眼睛望着他,没开口,满满的问号就要溢出来似的。 装,你丫接着装。安秦落后一步跟着,暗暗想着。 “挺巧的啊,也不打声招呼?” “跟你不熟。”这人简直阴魂不散,夏时皱着眉,十分不悦。说完之后就仍这么看着宁衷寒,似是在等他的下文。 宁衷寒懒得再跟她纠缠下去,摊牌了:“从国内跟到国外,从国外跟回国,现在又直接跟到小区里,你想干什么?偷偷跟着我进家门?在罗马机场,我明确告诉过你不要无事生非对不对?又是偷拍、抢手机,又是要地址给号码的,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力,花样挺多啊!” 夏时听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睨了他一眼,实在是无语至极。她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宁衷寒赶紧往后撤了一步,保持着安全距离。 “OK,你不承认也无所谓,我只忍到现在。不论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追星或者想出名,都请你适可而止。如果是我的歌迷,那我非常感谢你的喜爱,但我希望你用对方式。这之后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那我们就只能派出所见。”宁衷寒说完这话又在心里琢磨了一遍,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很好。 夏时盯着他,目光意味深长,她转身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似的,放下手里的东西,打开背包掏出一本小册子。 宁衷寒看她走近,想往后退,可惜被安秦挡住了退路。 他站直身子。 “送你的。”夏时说着,脸上带着笑,她笑起来是很好看的。 她指了指头部,把册子塞到宁衷寒手中:“这家医院脑科国内一流,建议你抓紧时间去看看。” 说完转身走到10A室门口,拨开锁盖,摁上手指。 “滴——”一声,门开了。 做这一切的时候她的视线都没离开过宁衷寒,脸上带着嘲弄的笑。 “砰——”一声,门关上了。 走廊里剩下 分卷阅读6 宁衷寒和安秦,诡异的安静,安秦张了张嘴没发出声来,是不是他俩想多了,这妹子的气场……不太像私生饭吧? 宁衷寒下意识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翻了翻,全英文的,远远超出了他的词汇范围。看图也说不出来话的那种。 他问安秦:“她是在嘲讽我文盲吗?” 文盲是重点吗?安秦的目光移到老板的头部,没出声。 第 3 章 宁衷寒睡了一整个航程,再加上刚刚的一番闹剧,疲惫倒是有,但丝毫睡意也无。他换了衣服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那本册子。 “博雅附院”。宁衷寒将杂志甩到一边,头埋进靠枕堆里,“啊啊啊”叫出了声。喊完想起来把玩偶转了个向,面朝沙发里。 越想越怄气。今天真是中了邪,一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洗衣机启动,水流哗哗。 宁衷寒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他三两步跑过去摁停机器,从半满的水里捞出那件衣服,从兜里掏出那张纸,随手把衣服塞了回去。 “谁让你给我洗衣服了?”宁衷寒抱怨。 安秦莫名其妙地站在一边,洗衣服也有错了?这什么狗脾气啊。 宁衷寒坐回原处,把那张纸摊在茶几上,纸页沾了点水,不过还好,并没有影响字迹。 他靠着沙发,摸出手机,登入云端存储,找到了照片。 那是一张美艳十足的脸,俯拍的角度依然显得明丽动人。跟她的性格差不多,宁衷寒觉得这张脸也具有十足的攻击性。只是不知是不是事出突然,她望过来时的眼神满是疑问,圆圆的眼珠,水灵灵的,像只小鹿。 宁衷寒被自己脑中冒出的念头吓住,一阵恶寒,扔开手机。他看看茶几。哼!等着吧,这事儿没那么容易结束! “老板,这谁的号码?”安秦凑过来问道,“怎么少了一位数啊?” 宁衷寒看他,又看茶几,数了数,10个数字,继而默背了下自己的手机号。那女人少写了一位号码。 他把头埋入靠枕堆,这次连哼都不想哼。 宁衷寒毫无睡意,趴在沙发上发呆。安秦可是切切实实熬了个通宵,此时已经困得人事不知,宁衷寒让他就在这里睡一觉。他也不推辞,直接睡在沙发上。这真皮沙发宽大舒适,比他的床睡起来可舒服太多。 公司电话打来时安秦犹在梦中,接完电话他仍迷瞪着。 宁衷寒看过来。 “公司来的电话,陈姐说昨晚的热搜全没了,不管是图片还是文字全都被屏蔽得一干二净。”安秦边说边看着手机,果然相关新闻都已消失,连宁衷寒转发的那条也已变成“无法查看”状态。 “公司处理的?”问完之后宁衷寒自己就先给了否定答案。这种绯闻公司是乐见其成的,以他对公关部那些人的了解,不推波助澜就算不错了。他们绝不可能花大手笔做这样无利可图的事儿。 果然见安秦摇摇头:“陈姐说从熟人那里打听了下,林氏娱乐做的。” 宁衷寒拧眉,林氏娱乐是前几年横空出世的国外娱乐公司,老板是个北欧人,姓Linnra。这家公司资本雄厚,娱乐公司只是他们产业之一,旗下艺人影、视、歌都有涉足,且成绩斐然。近两年开始踏足国内市场,说是给国内娱乐圈带来了次地震也不为过。 他是想不通林氏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帮他压热搜。 公关部的人自然也是一头雾水,如临大敌,所以才一大早让他们回去一趟。安秦揉着眼睛,看看时间,才刚过7点,这日子可太苦了。 司机师傅送他回来之后,宁衷寒就让他回去休息了。安秦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他也不放心让他开车。得,最后决定还是他自己来吧。 电梯从17楼匀速往下,宁衷寒盯着电梯按钮看着。 12楼、11楼…… 10楼,电梯停了。夏时进了电梯。 四目相对之后,两人都愣了。所谓的冤家路窄怕是也就这样了吧?宁衷寒在这住了快两年,以往可从来没见到过她。 夏时挑了下眉进了电梯。 没人说话,诡异的安静。宁衷寒酝酿着开口,清了清嗓子,又清了清嗓子。 夏时从电梯壁反光中看他,宁衷寒看过去的目光被抓个正着,他毫不心虚地瞪回去。 夏时也不恼,居然又对着他笑了,开口问道:“这么大早上的赶着出门,上医院啊?” “我上医院干什么?我不上医院。”宁衷寒纳闷。 “哦,这样啊,那你可得抓紧时间。”负一层到了,电梯门开,夏时步子不停走了出去。 宁衷寒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又被这女人挤兑了?他恨恨地跟上,见她已经坐上了驾驶座,敲了敲车窗。 “你说好要赔我手机的,结果留了个假号码,你这人做人太不诚实!” 夏时又露出那一脸无辜的模样,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 分卷阅读7 从储物柜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挺厚的。 “给你。” 宁衷寒接过,这厚度差不多该有一万块。 “这下诚实了吧?让一让,我赶时间上班。”夏时就这么盯着他,一直看着他挪到了旁边才转开视线。 车开远了。 安秦过来时宁衷寒还呆呆站着,他担心地看着他。 他老板这是被人用钱给打发了? 宁衷寒把钱递给安秦,咬着牙说道:“房子的事赶紧定,我要搬家!” * 堵车,工作日的早晨总是这样。还好姐姐的公寓离医院很近。 夏时打开电台,交通台播着路况,越听越烦躁,调台。 音乐台正巧放着一首歌,欧洲舞曲的风格又混杂着古风,钢琴提琴声伴着古筝,矛盾又和谐。男声快速唱着歌词,夏时听不太清楚内容,只觉得听起来挺有意思。歌曲间奏期间,电台女主播介绍道这是宁衷寒的歌。 夏时听到这个名字,拧眉,下意识关掉电台。真是阴魂不散。 进换衣间换衣服之前,夏时又给熊童谣打了个电话,仍旧无人接听。 她和熊童谣相识到今年整整十年,她比童谣大两岁,对她来说,童谣不仅仅是朋友,更是她的妹妹,她的亲人。因着做主播的关系,童谣是个标准夜猫子,通常都是黑白颠倒着过,这才在昨天半夜下播之后来机场接她。 夏时看看手机,她早上发过去的信息没有回复,又想到昨晚的那场不欢而散,也不知道童谣到底是真的在补眠还是在赌气。夏时想着午休的时候再给她打个电话。 进了办公室,还不到8点,同事陆陆续续都到了。 她刚开了电脑,孟馨一脸八卦地凑了过来。孟馨是科室里的实习医生,研究生在读,科室周副主任带的学生,年纪轻性格活泼,是科室里的开心果。博雅附院感染科,谢主任是正主任,但由于他兼着副院长的行政职务和医学院的教职,科室内的日常事务大都交由周副主任管理。 孟馨指着手机屏幕上存的照片,连珠炮般地问着:“夏老师,这个和我男神邂逅的人是不是你?我可太羡慕你了!哎呀,我男神真人怎么样啊?是不是特帅!昨天到底怎么回事,今天一早新闻都搜不到了,还好我手快昨晚存了图。” 夏时瞥了眼,摇头否认。 孟馨可不相信:“时间、地点、人物都对得上,而且这件衣服你也有同样的。”说完瞟了眼夏时,接着说道:“夏老师,没想到您深藏不露啊,随便一件裙子就是高定。” “那可不,”夏时搅拌着手中的速溶咖啡,高深莫测地说道:“我现在手里这杯咖啡,要是被拍出去估计就成了高级手磨咖啡了。” 孟馨哈哈大笑起来。 夏时见孟馨这迷糊样,觉得真是可爱。 上午的时间总是很忙,查房,接待病人,下医嘱,整理病历,连轴转。再加上突然撂挑子的耿旭初留下的工作,更是加重了科室人员的工作量。 所以,夏时在接到陌生固话打来的电话时,还以为对方是在恶作剧,“你说什么?” 而这个时候,在余音大厦里,宁衷寒的经纪人安秦正努力开着玩笑:“陈姐,林氏娱乐压下绯闻这一手,也不一定是为了挖走我老板吧,也可能……可能是为了绯闻的另一个主角呢?” 安秦睁眼说瞎话,接着编:“你看她穿的那一身可都是高定啊,保不齐就是林氏娱乐下一个力捧的小花呢?” 第 4 章 早晨出了小区之后不久,宁衷寒和安秦就发现有车跟着。他们对此已经见怪不怪,狗仔和狂热私生饭不同。宁衷寒在后视镜里盯着几眼,到底还是放弃了带着他们兜几圈的念头。混口饭吃,大家都不容易。更何况他今天也确实没这个心情。到余音大厦之后,安秦去买早餐时还特地给后面这辆车的哥们买了份。 分管公关部的陈宜四十多岁,因着在业内资格老,人人都叫一声陈姐。 说是开会,其实也不算正式。 陈宜的办公室内,宁衷寒坐在沙发上吃着早餐,安秦站在他身后吃着。另外还有陈姐和公关部的两个姑娘。 宁衷寒听她们说完,即便对方已经很是含蓄,还是听出了她们最终想问的问题。林氏娱乐是不是私下里和他接触过? 有这个怀疑也很正常,否则,林氏花大价钱全网压了他的绯闻,图什么?她们猜测这可能是林氏的一种示好。而事实上,林氏也的确试探过几次他的意愿。 “陈姐,你放心吧,就凭我老板和余总的关系,谁挖得走啊?”安秦在七扯八扯之后,给今天的会议下了结论。到底他是宁衷寒的人而不是余音公司的人,他拎得清。 余绪人还在米兰,宁衷寒在公司待了半小时就回去了。 送宁衷寒进了电梯,安秦立马就得离开。他没老板那么好命,老板一句话,他得跑断腿。 宁衷寒斜靠在电梯壁上,看着按钮一层 分卷阅读8 层亮起又灭掉,到了10层时,没停。 不觉松了口气。在他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状态时,不觉拧了眉。这可不大对。 进门之前,他摸出手机,找到那张照片,点了删除。 几天没摸吉他,他有些手痒。宁衷寒把琴抱在怀里,坐在窗边,无意识地拨了拨弦,心绪渐渐平静。 莳鹿直播微博官方账号提前做了第二天的直播预告。明晚八点熊童谣的直播间将会有重量级嘉宾空降,并且到时候会有重大新闻宣布。配图是一张纯黑色的侧脸剪影,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吊足了胃口。各家粉丝纷纷照着图片比对,议论,热度久高不下。而之后,宁衷寒的名字呼之欲出,成为已然公开的秘密。 这一切宁衷寒都一无所知。除了偶尔登录发歌之外,他其实不大上微博。原因无他,网络世界太纷乱,太杀时间。 安秦中午打来电话,给他定了外卖,又告知他房子的事一切顺利,很快就能搬家。 他看中的房子位于东区,靠海,是老城区。那片地方多是很有些年头的别墅洋房,近年政府花了大力气保护旧居。这些街区房价千万起步,但仍然难遇房主出手。 那房子准确说起来是宁衷寒的小姨看中的,前后接触了半年多。他也见过照片和视频,位置不错,环境也不错。 宁衷寒甚感欣慰。 傍晚接到家里电话,小姨在电话里让他回去吃饭,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指向昨天的新闻。宁衷寒头疼,可又不敢拒绝,硬着头皮答应。 出了电梯,进入停车场,刚打开车门坐下,宁衷寒就见一辆车在旁边空着的停车位停下。 他瞥了一眼,从车后排座位下来的是夏时。 啧,这一早一晚的遇见,跟上了发条到点播报似的。 可不止是夏时。夏时牵着一只大黑狗,一看就不是什么品种狗,再看一眼,确认了,中华田园犬,土狗。 驾驶座走下一个男人,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整齐,戴着金丝边眼镜。他关了车门就往夏时的方向走,然后一手环着她的肩膀,一手从她手里接过牵引绳。这姿势保护欲十足,两人甚是亲密。 看着这两人从车前走过,鬼使神差的,宁衷寒摁下了喇叭。 声音刺耳,对方看了过来。尤其那只黑狗,受了刺激后汪汪大叫。 宁衷寒见夏时瞥了他一眼之后,居然没说话,而是蹲下安抚那只狗。 他撇撇嘴,探出了头:“挡住路了啊,让一让。” 西装男拧着眉,朝他看了一眼,搂着夏时站到一边。 “对了,”车缓缓开过他们身侧时,宁衷寒好心提醒对方,“市区不让养烈性狗,我得和物业说说去。” 夏时一个眼刀扫过来,宁衷寒这才看到她的双眼微肿通红。他心里咯噔一下,嘴里不觉就添了句话:“不太安全。” “不劳你费心。”西装男面无表情说完,带着夏时和狗离开。 车速很慢,倒视镜里的人影越变越小。 呵,狗、男人,全齐活了。 * 安秦把化妆师和摄影团队送出门,返回屋内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时间到了晚上7点,宁衷寒这边一切就绪,做足准备,给足了莳鹿娱乐和熊童谣的面子。 安秦瞄了一眼老板,看到妆发完整的宁衷寒正坐在露台上。他转身去了另外一边的阳台又给莳鹿公司的联系人打了个电话。对方是个女生,平时负责熊童谣的各项事务,算是她的半个助理。 按理说都到这个点了,他女神怎么着也得和他们这边联系一下吧。可事实上是一直没有,就连对方公司的工作人员说话也都语焉不详。 客厅里的笔记本电脑开着,熊童谣的直播间“童谣夜话”显示的是主播并不在线状态,然而由于之前的一波波宣传,目前直播间等候的人数已经超过200万。安秦知道熊童谣平时直播时直播间人数往往都不会低于百万,且都会有专人录下直播内容并上传网络。熊童谣的历史录播视频的累计播放量也是不容小觑的。 安秦挂断电话之后向宁衷寒汇报情况,宁衷寒倒仍旧是那副无所谓的状态。 可安秦不行,他没有他老板的好心态。 手机上熊童谣的助理从微信上又给他发来了一大段信息,说来说去就是她也暂时联系不上熊童谣,但熊童谣从来都很守时,到时候肯定会出现,请他们放心之类的保证。安秦给她总结了一下,全是屁话。 时间过了7点半,直播间在线人数在飞速上涨。 安秦的一颗心越提越高,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瞥了眼老板,见老板拧着眉出神地望着楼下。天都黑了,楼层又这么高,能看到什么啊? 该来的始终会来。 安秦再次深深地体会到了墨菲定律的正确性,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那么,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老板已经从露台坐回了客厅,就端坐在笔记本前,脸色铁青。 8点整,直 分卷阅读9 播间在线人数突破500万。而直播间的主人依然未露面。 眼前发生的状况换句话来说就是,他老板,出道四年发布三张专辑,拿下大大小小无数音乐奖项,被苛刻乐评人普遍赞誉为才子,华语流行音乐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金曲奖最佳男歌手宁衷寒,在500万人的注目之下被放了鸽子。 安秦的电话一瞬间被打爆,各方面都在向他打探消息。 宁衷寒听着他的手机铃声一遍一遍响,烦不胜烦。 8点15分,直播间屏幕依旧漆黑一片,在线人数似乎在涨到一个顶峰之后,慢慢开始往下掉。这里面有很多都是路人,眼见着这里没热闹可凑,那还不赶紧转移阵地? 果不其然,微博上已经吵翻了天。 宁衷寒和熊童谣的粉丝骂成一片,又搀和上黑粉及其他歌手、主播的粉丝,直接把熊童谣骂上了热搜。 宁衷寒一言不发关掉电脑,转身进了卫生间。 淋浴间水流哗啦啦,安秦接了陈姐的电话汇报了情况。陈姐的建议是暂时保持沉默,静观其变,反正他们是占着理的那一方,尽量让事情发酵,以收到舆论利益最大化为目标。保持沉默向来是个利器。 宁衷寒裸着上身擦着头发走出来,发梢的水顺着肌理分明的胸肌腹肌往下流。他也不理,仍旧靠坐沙发上,摸出手机。 微博热搜明晃晃挂着。 言衷寒被鸽 熊童谣溜粉 熊童谣滚出直播圈 刺眼,真是刺眼。 安秦的手机又响了,宁衷寒望过去,是莳鹿公司的高管。 “不接,晾着。” 宁衷寒从微信最近联系人列表中找到熊童谣,点开。 熊童谣的微信名称就是一个小熊表情,头像是她自己的照片。聊天界面上是一长串的文字,一页都装不完。那是上周熊童谣从莳鹿高层那里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他的粉丝表白偶像的千字小作文。 说实话,目前在国内直播行业中排前列的几家公司一直在和他接洽,开的条件也都不比莳鹿差。可他实在觉得定期直播很是麻烦,因而一推再推。 熊童谣从粉丝的角度发给他的那段话很有些感动了他,也确实成功推了他最后一把。 可现在他再看下来,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明晃晃的事实摆在面前,不容得他不承认。他被耍了,被一个自称是他粉丝的人耍了。不论这背后莳鹿公司扮演着什么角色,今晚展现在他自己和整个网络平台面前的事实就是如此。 宁衷寒删除好友。 微信上消息不断弹出,他一个都没点开,拿脚指头想都能想到其他人会说些什么。 “有事明天再说,你也回去休息吧。”宁衷寒朝安秦说着话,往卧室走去。 他站在窗前,抬头。天黑了,今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躺到床上,床头的棠棠看着他,大眼睛圆圆黑黑的。他也看着棠棠,伸手将它抱到怀里,宁衷寒叹了口气:“棠棠宝贝,你看,大人的世界太糟糕,还好你不用长大。” 然而自认为比棠棠见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的宁衷寒后来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幼稚了些。 他在床上和玩偶大眼瞪小眼,丝毫没有睡意。手机调成静音扔在一边。 开门声传来,他愣了好半天才皱着眉下床。 时间已经过了夜里11点,安秦抱怨了两句,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他只好又跑回来一趟。 之后他倒也没多说废话,直接把手机递过去。 宁衷寒接过,坐回床沿。 莳鹿直播APP,熊童谣的直播间正在直播。 第 5 章 首先传入耳中的是有些微嘶哑的低沉女声,清晰地念着英文,字正腔圆,至少听到他的耳中确实如此。 屏幕上明显是一本书,一眼望去都是一串串英文,有圈点的痕迹。右上角屏幕缩到很小,能看到模糊侧脸轮廓不时随着吐字轻轻动着。 直播间在线人数寥寥无几,弹幕更是干干净净。 宁衷寒又确认了下,确实是熊童谣的直播间没错。 他将视线转向安秦,等着他来解惑。 安秦挠着头,也不卖关子,一口气把他知道的都给说了:“我回家洗漱完都躺下了,陈姐一个电话把我叫起来。大概10点40的时候开始直播的,她上来就代我女神请了假,说短期内可能没法直播。弹幕都闹翻了,没人认识她,莫名其妙就来了。再后来就一直这样。” 宁衷寒闹不明白:“熊童谣呢?” 安秦摇头,他不知道。 事情很诡异,到现在为止,不仅熊童谣本人,就连莳鹿直播也都没有发声。这姑娘就算是代熊童谣来向粉丝请假的,可请完假就走呗,怎么她还直播上了?再说了,她都播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宁衷寒将视线转回手机屏幕,就见念 分卷阅读10 着书的人顿了下,拿着触控笔在一句话下画了一条黑色的横杠,又在边缘空白地方写了一串单词。继而又继续念起来。 啧,都不认识。可这声音实在耳熟。 宁衷寒把手机扔回给安秦:“装神弄鬼的,让她们闹。”他是搞不懂莳鹿这些人在搞些什么,并且他也并不想搞懂。今天这事他是丢了脸,可这剩下的事跟他可没半点关系。管他们的呢! 安秦脸上一片纠结,到底还是又把手机递了回来,让他自己看。 这次是一段直播视频剪辑。宁衷寒点开。 看时间应该是直播一开始的时候,当时留守直播间的人可不算少。女人上来就先道了个歉,帮熊童谣请了假。弹幕上热闹非凡,问号扎堆飘过。现在这个时代,发个微博或者公告请假不就得了,跑直播间来请假,闹的哪一出啊?间或大量粉丝刷屏问熊童谣的情况,继而又有不少人闻讯而来,责问为何爽约,放了宁衷寒鸽子。 宁衷寒看到这里皱了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可到底他自己也是想知道原因的。放他宁衷寒的鸽子说到底也不算什么,借着他的名头炒作的人太多了。可这次是莳鹿求着他签约,这可就是莳鹿的主播给自己的公司使绊子。 弹幕上的问题很多,那女人到最后回答了其中刷屏最厉害的那个。 “宁衷寒?抱歉,我不认识。” 说这句话时,她语气很平静,不带什么感情色彩。 之后不管弹幕上再怎么追问,她都只是埋头念着书,不再理会。 视频结束。宁衷寒切出界面,果然见到他的大名又上了热搜第一。 不识言衷寒 熊童谣休假 “这声音有点像那个姑娘哈?”安秦接过手机,小心翼翼地问,生怕一个不注意点了这个明显随时都会爆炸的爆竹筒。 何止声音,还有那说话的语气,不是她是谁?宁衷寒咬着牙根,脑子里各种想法混杂,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下播了。”安秦切回直播间之后说道,最后的几分钟里,那女人没念书,放了一首英文歌凑时间。而从开始到结束,整整一个小时。 “这事咱们不掺和,以后和莳鹿有关的工作一律拒绝。” 安秦点着头,这几天各种事情接连不断,老板的心情也起伏不断,可苦了他了。可他老板这次的决定还是挺明智的,倒不是怕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麻烦事躲远点总没事。他这么想着进了停车场,上了车。 开车之前习惯性划了下微博,刷到了老板的更新。 @宁衷寒:不识宁衷寒呵呵。 安秦无语,不是说好了咱们不掺和吗? 宁衷寒躺在床上,发完微博之后放下手机。长这么大没被人这样打过脸,况且还是一而再地被同一个人打脸。 他躺在床上无能狂怒,一顿捶手顿足之后向床头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玩偶保证:“你放心,爸爸肯定让她还回来!” * 夏时这一觉睡得很沉,原本她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结果却不然。 睁开眼时就看到一个黑色的大脑袋趴在她的床边,是大黑狗“白手套”。夏时伸手摸摸它的头。这两天晚上白手套都是睡在她的床边地毯上,只要她发出一点点动静,它立马就会凑过来。 她起床给狗喂食喂水后,又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一口喝光。之后,她拿着空杯子靠在冰箱上发了很久的呆。 累,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 到底还是洗漱换衣完毕准备出门,日子总是要过的。 开门时白手套送她到门边,嘴里呜呜低声吼着,显见的是有些不开心。夏时摸摸它的头,安抚了两句。它是在不安吧? 电梯边,一身警服的人站在那儿,显而易见是来找她的。 赵以南赵警官,夏时自然记得,前天才打过交道。 “我们在楼下停车场监控中发现了些线索,有些疑问需要你配合调查。” 下到一楼大厅,赵警官停住不动:“稍微等一下,还有个人。” 夏时用眼神询问。 赵以南没答话,看着电梯的方向。 没过几分钟,下行的电梯到达,一位女警从电梯中走出,身后跟着身高腿长的宁衷寒。宁衷寒先看向她,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夏时直觉他在想什么鬼主意。 两位警官坐在警车正副驾驶座,夏时和宁衷寒坐在后座。 没人说话。 夏时给谢院长发了条信息请假,抬起头时立刻感受到了宁衷寒的灼灼目光。夏时收起手机,对视回去。 “不认识我?”语气不善。 夏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也大概能猜到警察在监控中看到的内容是什么,更加明白宁衷寒在这其中将要扮演的角色。 “咱俩算认识吗?”夏时反问,“你知道我叫什么,是做什么的吗?” 宁衷寒愣住。 “我们充其量也就算见 分卷阅读11 过两次面,最多可以称为面熟。没达到认识的阶段吧。”夏时颇有耐心地解释着。 宁衷寒满是怀疑地盯着她的脸,她脸上的表情特真挚认真。 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前座副驾驶上的女警官视线不断从后视镜扫来,憋着笑,眼中满满的八卦。 到了市局大院,有另外一辆警车随后开了进来。 下车的是一脸懵的安秦。他小跑着凑到了宁衷寒身边。 小会议室内,赵警官打开电脑给他们播放了几段监控录像。 地下车库、一楼大厅。 先是熊童谣的黑色跑车载着夏时进了车库,两人下车后一直说着什么,直到进入电梯。之后在一楼大厅里,画面中两人的争执更明显,熊童谣转身摁开电梯消失在画面中。而夏时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另一个视频中出现了安秦和宁衷寒在停车场的画面。紧跟着是熊童谣朝安秦说话以及上车离开,安秦和宁衷寒进了电梯,宁衷寒的司机开着车离开。 视频播完,赵警官没说话,看着三人,等了一小段时间之后说要分别和他们聊聊。 他先带走了安秦。 安秦一脸紧张,模糊意识到了有什么大事发生,但那根弦怎么都弯不过来。他看着宁衷寒。 宁衷寒轻拍了下他的头:“怕什么,有什么说什么。”说完这话他瞥了眼夏时。 安秦点着头出去了。 会议室剩下他们俩和之前那位女警。女警官看起来是在电脑前忙碌,可他俩都知道她肯定时刻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宁衷寒对此倒是毫不在意。 “你跟熊童谣是朋友?” 夏时点头,很认真的样子,看着宁衷寒说:“非常好的朋友。” “哦……”宁衷寒拖长了声音,接着问道,“她怎么了?” 夏时看他,没说话,又扭头望向了另一边。 会议室安静下来,外面办公室忙碌且嘈杂。夏时隔着玻璃门望出去,画面鲜活。 不一会儿,安秦站在门外,朝宁衷寒招了招手,脸上看不出什么来。 宁衷寒起身,走到夏时身边时低下头压低声音说道:“咱俩也不算认识,对不对?” 夏时觉得他要使坏,下意识伸手想拉住他的衣服。宁衷寒像是早有准备,轻巧避过,带着笑开门走出去。 现在会议室只剩下她和女警官,女警官这下看起来真的在认真工作,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噼里啪啦,挺有节奏感。夏时听着这声音感到一股烦躁。 手机上信息不断,她看完,有的回复了两句有的没有。 赵以南进来,身后没见到安秦和宁衷寒。 三天之内两次在同一个地方面对赵警官,夏时有一瞬间心中发出今夕何夕之慨。 她将那天晚上的事情,从机场到进家门,又向赵警官复述了一遍,把上一次没有想到的也都加进去。她上次没提到和熊童谣的争吵,没提到宁衷寒的出现,她以为这些都不重要。 可现在,警察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隐瞒?倒不是害怕,只是觉得麻烦。 女警官手指不停敲击键盘录着笔录。 赵警官听她说话,又问了几个细节,夏时一一回忆之后认真作答。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再联系你。” 这就结束了?夏时脸上的疑惑很是明显。 赵警官微微笑了,点头:“本来就是协助调查,并不代表什么。而且你们三人的口供都能对得上。” 原本她以为宁衷寒会搞什么小动作的。 出了大楼,警局大院里,夏时一眼就看到站在角落里的安秦和宁衷寒。不时有女警官从他们身前走过,间或有人在周围拍照录像。宁衷寒倒是并不排斥这些,偶尔有大胆些的姑娘三两个一起上前求签名合照,他也都一一应允。 夏时走了过去,无论如何该谢谢他们的。 安秦低声说了句不用谢,一脸困惑,想问她什么又忍住了。 宁衷寒得意,朝她眨了下眼:“谢什么?你觉得我会和警察撒谎?拜托,不要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我可是知法懂法守法好市民。” 就觉得我会干坏事?偏不!就是要让你想不到! 夏时看他,叹了口气。 “你要知道,是他先出去的,”她指指安秦,接着说道,“既然你知法懂法守法,那你更该明白一件事情,幸好你刚才实话实说,但凡你撒了谎,现在你可就是做了伪证的人。” 宁衷寒看安秦,她说的好像确实有那么点道理哦。 夏时转身往外走,背影潇洒。 可还没走到大院门口就被拦下了,一辆警车开进来,在她面前缓缓停稳。 警车后座下来一个身穿校服的高个帅气男孩,那男孩背着黑色书包,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堪称五彩缤纷。 “二姐,咱俩这下全军覆没啊。” 分卷阅读12 第 6 章 夏时最后是从警局门口打车回的家,白术送爸爸和星川回去,原本爸爸是让她一起回的。可是没办法,家里现在还有条狗等着。 又一天这么折腾着过去。初夏的夜晚,天还不算黑,到楼下的时候她抬头,望着这高高的楼层,无力感不断往上爬,从脚底到头顶。 一楼物业的小伙子一见到她进门立马从沙发上弹起,带着笑凑了过来,显然是在等她。 果不其然,车轱辘话说了一串都围绕着早晨警察查监控的事儿。那眼神带着三分关切七分八卦,她懒得开口,但到底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他几句。到最后他又提了狗的事,是了,市区内不让养烈性犬,即便那是只老的骨头都啃不动的狗。 “我尽快解决。” 电梯不断上升,轿厢安安静静,空气凝滞。 10层到达,电梯门打开。夏时踏步出去,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深入骨子里的疲惫。 楼道昏暗,她往前走着,感应灯一一亮起,温馨的暖黄色铺下。 而那人的身影也随着这灯光渐渐清晰起来。他斜靠在她的门前,双手交叉抱着,望着她。逆着光,身高腿长,姿势甚是潇洒。 夏时一时愣住,看着他,没挪步。 僵持了不知多久,几分钟也许只是几秒钟,到底还是宁衷寒没绷住,龇牙咧嘴地伸手扶住墙壁:“哎哎哎,搭把手,刚刚蹲久了腿有点抽筋,站不住了。” 夏时笑了,虽然只是一瞬。 她开了门,白手套窜了出来迎接。它这次没对宁衷寒叫唤,反而围着它闻了闻。 “我能进来吗?” 夏时看他那副“我也就随便问问,你如果说不行我立马走人”的样子,心里觉得他幼稚,可到底还是点点头。他这个点站在这里,还能是因为什么? 进了屋,夏时请他在客厅坐,然后去厨房倒了两杯水,递给他一杯。 “白水。” “白水就很好。” 两人多次见面之中难得的心平气和的交谈。 “你还好吗?”宁衷寒手里端着玻璃杯,端正地坐在沙发上,认真的口吻。 夏时坐到他对面,迎着他的目光,点头又摇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好还是不好。” 她低着头,盯着玻璃杯。杯中的水轻轻晃动。 “能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其实经过早上的混乱,他大概能猜的到,只是不太敢确信。 屋里很静,空气中有残留的淡淡的香薰气味。 几秒之后,夏时抬头看他:“童谣死了。” * 那通电话响起的时候夏时正在开会,周主任正侃侃而谈着。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个固话,低下身子接听。 整个通话时长不到2分钟,挂断电话的时候夏时抬头望着窗口,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可这光像是没有温度,刺得她双眼生疼。 夏时脑中懵懵的,一片空白。 “你好,这里是市公安局,请问是不是夏时?熊童谣是不是你的朋友?是这样的,今天中午11点左右,有拾荒的大爷在甘桦港附近海边发现一具溺水死亡女尸,报警之后我们甘桦路派出所的同事去了现场。经过初步辨认,很有可能是熊小姐。请你现在到市公安局刑侦科来一趟。” 电话中男警察的声音公事公办,听不出任何情绪,即便他是在通报一则死亡讯息。 夏时的腿在发抖,不受控的。 她机械地拨着熊童谣的号码,一通接一通,仍旧无人接听。 身旁的叶医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悄声询问。她只管摇头,说不出话来。 夏时猛地站起身来,是了,她得去公安局,等她确认那不是童谣之后,她就去她家里揍她一顿。 会议桌旁边黑板前,周主任正拿着马克笔写着什么。他一贯是有些不喜欢夏时的,觉得她傲得过头,他拧着眉语气生硬地问:“你干什么?” 夏时冷静下来向他请假。 周主任一口拒绝,说是不要觉得自己出了个国辛苦得不得了,科室里的医生哪个不辛苦?更不要觉得自己是谢院长的学生就搞特殊。 科室医生都看着,或担心或看戏,心思难测。 夏时深吸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她迎着周主任的目光,毫不退缩:“您要是有本事您就开了我,就算您不批准,我现在也要走,所有后果我自负。” 说完推开椅子就走。身后传来周主任的咆哮,想来是气得不轻。她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实在不妥,可她已经顾不上了。 油门不断往下踩,午后的城市道路车流依然多,车又停下。夏时不断摁着喇叭,刺耳的声音响在耳际,让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加烦躁。 冷汗直冒,身体不断打着颤,她深吸了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不能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冷静下来。 分卷阅读13 直到停好车,夏时坐在驾驶座,隔着一条马路,对面就是市警局大院,隐隐能看到院内的警车和来往的人影。一时间百感交集,她就这么呆望着那个方向很久,没有下车。 传达室的大爷朝着她的方向看了多次,到最后终于忍不住过来敲她的车窗。夏时说明来意,大爷的眼神满是怜悯,朝她招招手让她跟上。 她机械地跟在老大爷的身后,登记访客记录,看着对方打了个电话。 迎出来接他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穿一身警服。他一开口夏时就分辨出来是那个电话中的声音。 他自我介绍姓赵,赵以南,是这件案子的办案民警。赵警官问明夏时的身份,带着她往刑侦科走。 “你要有心理准备,很有可能是你的朋友。”赵警官看夏时捏紧着双手一直不说话,试着给她打预防针,“去现场的民警可能看过她的直播,一眼就认了出来。”熊童谣是做游戏主播的,各大热门游戏都有涉足,她游戏打得不错,人也很有趣,吸引了非常多的年轻人。 听了他的话夏时心里一凉,她咬着下唇,勉强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赵警官瞥了一眼,见身旁的女生脸色惨白,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赵警官带着她先去了刑侦科,又带着她去了法医中心。快到法医中心大楼的时候,夏时听到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从里面传来,不知那又是怎样一桩伤心事。 解剖室内,女法医带她进去后退到一边。 这一路上夏时脑中乱糟糟冒出无数念头,比如这通电话只是一个恶作剧,或者她像港剧里演的那样,揭开蒙着头的白布,里面是一张陌生的脸。 可事实上,一点点缓冲都没有,隔着玻璃,熊童谣就躺在台子上。 第 7 章 她像是睡着了一般,脸微微浮肿,头发凌乱,身上穿的仍旧是她昨晚穿的衣服。 夏时的反应已经让赵以南明白,无需再向她确认死者身份。这就是熊童谣。 “夏小姐,抱歉,等你心情平复之后,我们还有些问题需要向你询问。” 夏时听到了他的话,微点了下头。她伸手想要触摸童谣的脸,被玻璃挡住。 她哑着嗓子低声问法医:“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法医摇摇头,说暂时不可以。 夏时木讷地点头,哦了一声。眼睛望着童谣的方向,身上的力气一丝丝被抽走。 会客室内,夏时低着头坐在一边,赵警官和另一位女警官坐在另一边。 她的面前放着一次性纸杯泡的茶水,开水泡的,很烫,夏时端起来握在两手之中。 女警官问了一些问题,比如最后一次见到熊童谣是什么时候?当时她是否有异常状况?近期她是否遇到什么麻烦? 夏时一一作答,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赵警官向她介绍了一些现场基本情况。 由于发现熊童谣尸体的海滩位于郊区,位置偏僻,周边既无村落更别说摄像头。目前追踪到的最后一条监控信息是在市区,清晨6点17分,这之后的轨迹再寻不着。她驾驶的车辆也在不远处的海滩被发现。 他们猜测有可能是涨潮时分失足落水,潮退了之后尸体被冲到岸上。 可甘桦港的方向并不是她回家必经之路。那么她也有可能是有目的的去甘桦港海边自杀。 “她不会自杀的。”夏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对面两个警官对视之后都看着她。确实,他们队内也倾向于自杀的可能性。 赵警官:“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夏时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摇头,重复着说道:“我知道的,她不会自杀。她也不会无缘无故跑去那儿,一定有什么原因。” 尸体解剖需要家属的签字,夏时的决定自然不作数。赵警官一直在联系熊童谣的父亲熊成慎,但到目前为止仍未联系到本人。 夏时听完冷笑,童谣的那个酒鬼爹,现在也不知道醉死在什么地方。 出大门之前赵警官告诉她,有任何进展都会第一时间通知她。 车就停在路边,只有几步远,夏时过了马路却再也没有力气迈步。她坐在马路边上,摸出手机给夏白术打了个电话。 夏白术来的很快,下车时一头的汗,显然赶得很急。 他在夏时面前蹲下,叠声问着到底怎么回事。夏时的电话只让他来市局门口接她,没头没尾的他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担心得不得了。他当时正在研究所开会,抛下一会议室的人就这么跑了出来。 夏时见了他,像是突然找到了魂,抱住他的脖子放声大哭。 夏白术惊呆了,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二姐哭成这样,有些被吓到,更多的是心疼。他半跪在地上,拍着夏时的背,这才发现二姐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 夏时断断续续说着,夏白术耐心听着拼凑着,终于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分卷阅读14 他不知道从何安慰,只能这么听着。 赵以南和同事出警,准备去熊童谣的住处一趟。警车刚出大院,一眼就看到半个多小时之前他送出门的人。他让同事停下车,过来和他们说明情况。夏时看向夏白术,夏白术伸手抹掉她脸上的眼泪,点头答应。 熊童谣住的地方是个老旧的小区,靠近郊区,很有些年头。这地方她一个人住了快10年,刚开始是租住,后来全款买了下来。两室一厅,很小,但很温馨。 老旧小区压根没有什么物业,警车停在楼下不久就围了不少人过来,都是些带着小孩子的老头老太太。他们叽叽喳喳议论着。 赵以南正考虑着是破门而入还是联系开锁匠,夏时从包里取出钥匙递过去。赵以南看了她一眼接过。 钥匙刚插入门孔,狗吠声传来,撕心裂肺般叫着。赵警官回头看夏时。 夏时点头:“家里有狗。” 她朝着里面喊道:“白手套,是我。” 门内的狗听到声音,拍打着门板,嘴里发出呜咽的低吟。 门开了,一只黑色的狗站在门内,警戒地看着众人,随时都要扑过来的样子。夏时往前走了一点,狗看到她,眼神松懈下来,摇着尾巴呜咽地向她走来。夏时蹲下身抱住它,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流。 四个人换上鞋套进了屋,黑狗跟在夏时身后,又不时往门口张望。 小屋装修布置得很温馨,两位警官转了一圈没什么收获,卧室以粉色为基调,床上摆满了玩偶。墙边的桌上摆着电脑和专业的直播麦克风及录音设备。 电脑后的墙上贴着一张直播打卡记录,很大的一张纸,日期从今年的元月一日开始,看起来像是手绘的。夏时仔细看了看,到今天为止是每一天童谣都打了勾,代表着她今年以来每一天都直播了。 夏时是知道的,童谣自从加入莳鹿直播以来,从未缺席过一日,不管是逢年过节或者她身体不适,从未缺席。因而她“莳鹿直播一姐”的称号一开始是被用来夸奖她的勤奋的,她是公认的莳鹿直播最拼命的女主播。 夏时看着属于今天日期上的那个勾,十多个小时之前,童谣就站在这里,拿起笔为今天的任务完成而高兴着。此时此刻,夏时站在这个位置,心如刀绞。 最后的一个勾的旁边,也就是明天的日期下,画着一个爱心。而之后的8月8日那天,画着一个更大的爱心。看起来这两个日子对昨天的熊童谣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可不管是明天,还是这之后的每一个日子,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不再有意义了。 两位警官没什么发现,准备回警局。夏时和夏白术也要离开。 夏时找到牵引绳和狗粮,要带白手套回去。白手套站在屋内,焦躁地转着圈,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夏时耐心地蹲在它面前,摸着它的头:“跟我回家吧,乖乖。”她没法告诉它,童谣不会回来了,你在这里等不到她了。 我也等不到她了。 * 玻璃杯中的水不知何时变成了红酒,桌上的酒瓶空了大半。 几乎都是夏时喝的。 宁衷寒看着玻璃杯,内心腹诽,用这种容器盛红酒,暴殄天物。继而又在夏时询问的时候安静地递上了手中的玻璃杯。 都说完了,夏时靠坐在沙发上,白手套不知何时也爬上了她的膝头。 她眉眼之间的忧伤衬得整个人很不一样,异样的柔软。宁衷寒看得有些愣,是了,几次接触下来这姑娘浑身都是刺,可现在这状况就像是被人把刺儿全拔掉。 他握紧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到嘴里才想起来这是酒不是水,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宁衷寒清了清喉咙:“我能做些什么?还有,今天早上后来……是怎么回事?” 夏时眼风扫过来,如丝。她放下酒杯拍了拍膝上的狗,站起来,走到门边,望着宁衷寒。逐客的意思很明显。 宁衷寒也不是什么不识趣的家伙,从善如流往外走,即便他仍有许多疑问。他想问问她直播的事,想问他和熊童谣的事,可现在都问不出口,她看起来很不好,很伤心。 门开了,门内门外。 “谢谢你关心童谣,”夏时说完,加了一句,“希望你暂时别透露出去。” 宁衷寒一手扶着墙壁,低头看她,墨黑的眸子闪着水光。点头。 门被轻轻关上。 宁衷寒往旁边走了两步,到底还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酒劲上来,晕得慌。 夏时喝光杯中的酒,刷完杯子,看看时间还算早,定了个闹钟。 她靠在露台上看着近处、远处的高楼霓虹夜景,多美呀,思绪随着飘扬的窗帘飞啊飞。 第 8 章 从童谣家里带着狗回来的那个晚上,夏白术说让非盈过来陪她,她没答应。夏白术那么大块头的家伙赖着不走,到底还是被夏时连推带搡地赶出了 分卷阅读15 门。 站在门口,夏白术仍是皱着眉,交代着让她别想太多,睡一觉。她点头答应。 结果她一夜没睡。换了新环境白手套好像不太适应,一整晚都焦躁不安,哼哼唧唧地到处撒尿乱钻。夏时跟着它后面安慰、收拾。 她一点都没嫌烦嫌脏,反而觉得有这么一件事情可做,真好。 白手套已经很老了,不爱外出散步,总是找个地方一趴一整天。后半夜它闹得累了,终于愿意安静地趴在夏时的床边。 夏时趴在床沿和它大眼瞪小眼,慢慢地人和狗都睡了过去。 等她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屋里满是香甜的粥味。 谢非盈悄悄伸头进来,看到她坐在床头发呆,走了过去。非盈和白术青梅竹马,两人一毕业就结了婚,如今孩子都已两岁多。 谢非盈坐到床边抱了抱她,没说话。夏时回抱住她。两人都默契地叹了口气。 非盈煮了红豆粥,很香,给白手套单独煮了鸡蛋黄。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餐桌上自然说到了熊童谣,非盈红了眼,和夏时不同,她挺爱看童谣的直播。 “再等两个月,莳鹿10周年,童谣就能拿奖了。”谢非盈叹气。 这件事夏时也知道。熊童谣不知和她嘚瑟过多少次。莳鹿直播十年前创办,熊童谣是创办之初第一批开播的主播,从十年前的8月8日开始,到今年的8月8日,将会是整整十年的满勤直播记录。这是个对于直播从业者来说无上光荣的记录。 莳鹿公司从去年底便开始策划今年8月8日的颁奖礼。 夏时知道,熊童谣非常期待也非常重视。她热爱直播,把这当作她毕生的事业。她软磨硬泡且花了巨资找姐姐定制了一款礼服,期待着颁奖礼的时候穿着礼服去领奖。她已经开始写获奖感言了,她说已经改到了第十三版。 只差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在漫长的一生之中,两个月实在太短。近在咫尺。 可现在,一切都已结束。 “非盈。”夏时脑中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她看过去,眼中闪着光,她将那个念头抓住。她应该试试的,帮童谣拿回这个奖。 然而雄心壮志没多久就遭受了打击。 莳鹿公司的会客室内,夏时和谢非盈面前摆着骨瓷杯泡好的挂耳咖啡,对面坐着自称是张副总的主管彬彬有礼。 当时赵警官之所以联系到她,是从莳鹿公司方面下的手。童谣在公司留存的信息中,紧急联系人一栏填的是夏时。 张副总问明她们的身份,立马急切地询问了熊童谣的消息。公司从昨天接到警察的电话后一直联系不到她,他们从警察局方面暂时还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消息。 夏时有些犹豫,说明来意之后到底还是没有提及童谣的死亡。赵警官交待过暂时不要将信息透露出去。 张副总三十多岁,很年轻也很圆滑,他脸上的笑容不变,可说的话却字字都是拒绝:“主播的账号密码这些是绝对机密,除了她本人以外,任何人无权向外透露。我们有非常严格的保密体系,事实上我本人非常愿意帮助你,但非常抱歉。” “那你们为什么就可以向警察透露我的信息?”夏时追问。 张副总笑着:“紧急联系人一项本就是为了在紧急情况下使用,这可不算泄露信息。” 谢非盈朝他眨眼,撒娇道:“真的不能帮帮我们吗?我们确实是有正当理由的,况且你也验证过了,我姐确实是童谣的紧急联系人,这也说明她们之间关系的特殊。难道这也不行吗?” 张副总仍旧摇头。 这人油盐不进,此路不通。 夏时看了他一眼,拉起谢非盈就走。谢非盈出门之前回头朝着他大大地哼了一声,和这人说话真是浪费表情! 回了家,两人一筹莫展。 夏时有一搭没一搭陪着白手套玩,谢非盈在一边和老公聊着微信。 “我这边没事的,你回去吧,出来这么久宝宝该找你了。”夏时说着。 谢非盈噼里啪啦打着字,头都没抬:“我难得出来放放风,再说了,那小子也该学会离开妈妈独自成长!” 夏时笑,她有好些天没见到小家伙了,真是有些想他。 吃过午饭两人随便找了部电影,靠坐在大沙发上一起看。 是一部印度的歌舞片,夏时兴趣缺缺,自小学舞蹈的谢非盈倒是看得起劲。午后时光漫长,窗帘拉起,室内昏暗,屏幕上的光闪着。 夏时盯着色彩斑斓异常热闹的屏幕发呆。 这事不能就这么结束,她还有时间。她知道她可能在做一件别人眼中十分可笑且毫无意义甚至是错误的事情。可她就是觉得自己必须得做些什么,为了童谣。 “帮二姐个忙。”她拿起手机给堂弟夏星川发了个信息,这个点他应该正在学校上课。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夏星川秒回,立马又接了一句,“下次我哥退休的电脑能让我拥有优先继承权吗 分卷阅读16 ?” * 夏星川从警车上下来第一句话说的是:“二姐,咱俩这下全军覆没啊。” 夏时默然。 星川走到夏时身边,瞅了眼旁边的警察叔叔,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二姐,一会你什么都别说,这事与你无关,我来扛。我是未成年人。” 夏时抬胳膊一巴掌拍他头上,拍的他嗷一声叫出来,引的前面的警官回头盯了好几眼。 “夏星川,只此一回,犯法的事儿不能干,知不知道?”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好像不太准确。夏星川十分郁闷,合着什么话都让他二姐给说了?嘿,是他夏星川要犯法的吗? 夏星川比他二姐高,且仍在发育中,他看她的角度越来越趋向于俯视。他们夏家的姑娘长得都好看,二姐更是长了一张不输当红女星的脸。可他觉得他二姐也就长了一张聪明的面孔,其实人挺傻的。 “夏星川,16岁,博大计算机系学生?” 桌子对面的警官翻着手上的资料,边看边抬眼瞥他们。夏星川点点头。 “可以啊,还是个神童。” 夏星川一点不谦虚,点头:“是还不错。” 夏星川是从课堂上被网警叔叔叫出教室的,当时他迎着阶梯教室里一众比他年纪都大不少的同学,心里颇有些得意。夏星川从小就是个神童,接触到计算机之后更是显露出了十足的兴趣和天分。去年他以高分通过了博雅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破格被录取。 “严肃一点,”警官看着他,“说说吧,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黑了人家公司网络干嘛?”他说完瞥了一眼夏星川旁边的夏时。 莳鹿公司一早报警,昨晚公司网络被人侵入,所有主播账号密码全部被盗,其中熊童谣的账号被人异地登录使用过。 案子破的很顺利,或许对方压根就没考虑过隐藏自己。顺着ip地址,很容易就找着了人。 夏星川和警官神侃着,胡乱说着不着边际的理由。 “警官,我的律师很快就到。”夏时放下手机,看着对面的年轻警察。 警察先生放下笔,点点头没一会儿走了出去。 “二姐,帅啊。这不就是警匪片里的情节吗?无可奉告,有事你和我律师谈!哇塞,二姐,你可以啊,都有专门的律师了!”夏星川像是被突然戳中某个机关,兴奋莫名。 夏时不自觉又叹了口气。 门被敲开,进来的男人夏时认识,莳鹿的张副总,昨天她刚在他那里碰了钉子。 张副总闪身进来脸上十分严肃,与上次见面之时的神态判若两人,说出口的话自然不大中听。夏时能够理解,谁家公司被人扒拉个底儿朝天还能笑脸迎人? 夏时和夏星川面面相觑,听着对面人的控诉,都没开口。 犯了错要认,挨打要立正。 高跟鞋敲打地砖声哒哒靠近,桑未殊一身职业装和那个年轻警官说着话推门进来。 夏时终于松了口气,悄悄和夏星川说了句:“救星来了。” 第 9 章 张副总显然是认识桑未殊的,见她进来立马站起来打了声招呼,与之前的态度判若两人。 桑未殊朝他露出职业微笑,伸手:“你好,桑蓝律师事务所桑未殊。”随即又递了张名片,滴水不漏。 “事情我都清楚,那么我是直接和您谈呢,还是您那边也派个专业律师顾问来谈?”桑未殊倒是没坐下,就站在夏家姐弟身后,一手搭在夏时肩膀上。 夏时感受着肩膀上那只手的力度,很安心。 张副总抹了把头上不知何时冒出的汗,笑着交代他需要先请示一下老板。 桑未殊点头应允,从善如流,说她就在这等着。 警官随着张副总一同出去。 夏时赶紧把桌上她一直没喝的水递过去,又拉着桑未殊坐下,讨好地说:“大律师喝水,大律师辛苦了。” 桑未殊确实口渴,接过来三两口就喝光。她昨晚就接到了夏时的情况报备,虽然内心并不赞同夏时的做法,但到底还是默许了。桑未殊改了今天上午的日程,刚才收到信息后立马从律所赶了过来。喝完水她才仔细看了看夏时,夏时的脸即便化了淡妆但仍难掩疲惫,憔悴了不少。 她站起身抱了抱夏时:“没事了,我来了。” 夏星川看愣眼,这啥情况啊。他小声问道:“二位大美女,你们这上演霸道总裁爱上我啊?” 桑未殊回神看他,啧了声,看着夏星川,但话是对着夏时说的:“这就是你堂弟?可以啊小伙子,年少有为,潜力无限,前程远大呀。以后挣了大钱给姐姐介绍业务啊,犯了事儿的时候找我也行。” 夏时轻轻拍她,越说越不像话。 夏星川觉得这漂亮姐姐挺逗,凑过去跟她侃大山。桑未殊也是个能聊的,两人当夏时不存在,聊上了。 “你姐让你干啥你就干啥?说 分卷阅读17 了半天你都不知道你姐为什么干这事?”桑未殊看着夏星川笑。 夏星川挺得意:“啊,那必须啊。我姐让我做事,只需要吩咐,不需要解释。” 夏时暗暗朝夏星川比了个大拇指,小子够给面子。 桑未殊噗嗤笑出声,伸手轻点了下夏星川的额头:“德性!小小年纪哪儿学的这么油嘴滑舌?”转而严肃了面容,认真地说道:“你们这些少年hacker的故事我听的很多也见的不少。但是我给个小小的建议,把你的天赋用在正途上,别辜负了上天的好意。” 夏星川的父母都不在国内,因而被找来的夏星川的监护人是夏时的父亲。夏白术开车载父亲来的,路上已经把来龙去脉向父亲解释清楚。 夏爸爸用非常严厉的语气批评了夏星川,继而用更加严厉的语气批评了夏时。 两人低着头挨训,都蔫儿了。唯独桑未殊在一边偷笑。 小小的房间填满了人,异常热闹,以至于警官想进来都难。 夏白术陪着父亲到外面办手续,出房间之前夏爸爸朝桑未殊道谢,未殊赶紧弯腰说不用。 不多时,门又开了,进来的是张副总,他脸上带着笑,是朝着身后人的。 那是个英俊的男人,长了双桃花眼,不笑的时候也像是笑着。薄唇、挺鼻。 他迈着漫不经心的步子,看人的时候也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像是压根没把周围的一切放在眼里。 张副总向夏时介绍道:“夏小姐,这是我们莳鹿的老板陈荻舟。” 夏时没说话,看向桑未殊。 “好久不见,未殊。”陈荻舟进门之后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桑未殊挂上职业微笑:“既然陈总亲自到场,那这事就不复杂了,我们单独谈?” 对方点头。 具体两人怎么谈的谈了些什么,夏时不得而知。反正到最后,莳鹿公司当场决定不起诉,双方签署和解书,事情到此为止。并且,陈荻舟还暗示夏时可以使用熊童谣的账号直播,公司暂时不会干预。 可到底这个暂时会是多久,他没说,夏时也没问。 说是事务所还有事,桑未殊开车赶了回去。夏白术送星川和爸爸回家。 夏时坐在出租车上,手机上有新信息,爸爸发来的。 “人生一世,草生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小时候爸爸妈妈教你们背过,还记得吗?你和爸爸都是医生,更加明白生命的坚强与脆弱。医人不易,医心更难。爸爸现在不说大道理来安慰你,你已经长大了,爸爸相信你可以找到自己的方式来度过艰难的时光。爸爸同样也相信,你会永远记得她,那么对于你和她来说,你们之间的友情便不会消失。” 这段话发完之后,爸爸发了个可爱的抱抱表情。 * 从10楼上来之后宁衷寒一直躺在沙发上,缓了很久才缓过劲来。 他滴酒不沾,喝了就醉。 安秦从外面匆匆赶回,进了门看到的就是他这副模样,戴着耳机闭着眼躺在沙发上。他走过去推了他一下,宁衷寒睁开双眸。 宁衷寒拿掉一侧耳机,问他怎么样了。他们早上从警局出来后没多久,消息就被放到了网上,各种图片配上文字,闹得沸沸扬扬。 这之后没多久,莳鹿直播网络被侵入的事也上了热搜。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莳鹿公司负责网络的整个团队加班到半夜,也不知是谁把消息桶了出去。再加上昨晚熊童谣没有到场直播的事情,各种猜测说法层出不穷,前前后后联系到一起,网友脑洞大开,热搜早就炸了。 可事情怪就怪在,所有这一切新闻中都没有出现夏时的身影。 安秦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总不能真被他胡说八道说中了,那妹子背景不简单,背后有什么大势力站着? 宁衷寒兴趣缺缺,不大关心的样子。 安秦也就不再向他汇报公司的处理意见。也是,网络上绝大部分主流网站的话题、流量都是由各自经纪公司买专业水军引导的,转发、评论、点赞数据全都是花钱刷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分得清楚?还不如眼不见为净。转而换了话题,问他:“什么时候搬家?” 宁衷寒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两眼又放回身边,心不在焉地回答:“暂时先不搬吧,再等等。” 等什么呢?他没说。 安秦盯着他看了好久,宁衷寒转回视线。 “想说什么?” 安秦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他跑了一天也给自己找了一整天的事做,现在终于停下来。可一停下来,脑子就不再受控制。 “我女神是不是真出事了?”他问。 宁衷寒看他,不知道如何作答,半晌后伸腿踢了他一下。 “我最近是不是太闲了?”宁衷寒转移话题,“怎么都没什么行程?你说实话我是不是工作不够努力啊?” 安秦知道他是在岔开话题,既然他不想谈,那就算了吧。到底安秦自己是 分卷阅读18 不是想知道那个结果估计连他也没想明白。 “你不是工作不够努力?你是压根就没努力过。”他入行虽然不算太久,可资格也不算小,平时看的听的可不少。跟着宁衷寒的这几年,就没见过哪个明星能跟他一样,接不接工作看状态,开不开工看心情? 宁衷寒居然点点头表示赞同。 “多接点活,找点事情做,再给我报点班学学外语什么的,充充电。” 安秦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话是他的懒鬼老板说的。 他掏出手机:“你等会啊,再说一遍我录下来,省得你一觉睡醒就反悔。”脑子里不停盘算着近期一直和他接洽的各个制作人,他瞅了眼宁衷寒,我能接活接到你怀疑人生! * 谢院长难得来主持科室周例会,一众医生都在,会议室挤得满满当当。谢院长说话做事都是急性子,几十年如一日,不爱听人啰嗦也从不藏着掖着,开会时候拿出事先列好的提纲,一二三四条一个个来,说完结束。谢院长脾气很不好这一点,熟悉他的医生都知道。 所以说完正事之后,夏时被点了名,就这么站着挨了谢院长三分钟劈头盖脸的骂。结束之前她依言向周副主任道歉,周副主任没怎么为难她,点点头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会议结束,谢院长把她叫进了办公室。 她给谢院长倒茶,殷勤地端到他面前。 谢院长斜眼看她,叹了口气:“怎么样,你心情调整好了没有?大概的事情你父亲昨晚电话和我沟通过了,情理可谅,但下不为例。”夏时这个丫头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后来又成了他的学生,再之后她出国深造,回国工作,他一点点看着她的成长。自身能力一流,工作态度一丝不苟,非常有责任心。他听到夏时翘了两天班的消息时还以为是谁跟他开玩笑。 夏时听了这话有点笑不出来,摇摇头。 “你啊,就是太感性,这对医生来说可不完全是好事。”谢院长没再说什么,换了个话题,“发热门诊之前都是耿旭初在上,你顶上吧。” 夏时点头,这是分内的事。 耿旭初已经在办离职手续。科室叶医生的老公在院办工作,夏时听她说耿旭初要去余氏的私立医院。想想也正常,没有找好下家他才不可能主动辞职。 谢院长喝了口茶,从眼镜上端瞄她:“还有啊,下学期医学院本科生的传染病学课你去代吧。” “啊?”夏时傻眼了。 谢院长瞪着眼,不说话,就这么端着茶杯看她。 “老师……”夏时一脸拒绝,现在的工作量已经有些超负荷,再要去代课,那她下半年的日子得多难熬呀。 “耿旭初都行,你不行?”谢院长用了激将法。 夏时不吃这套:“我跟他可不一样,他天天光想着升官发财捧臭脚,您让他吃屎他都能立马眼睛不眨吃完,然后还能告诉您巧克力味的真好吃。” “啧!恶不恶心!”谢院长啪一下放下茶杯,这茶是喝不下去。 他叹了口气,幽幽望过去:“你要不愿意,那我只能自己去上课。这下半年任务重啊,医院里的事情也多,科室还得上着心,手里的项目本来就不少,还有即将上马的。哦,对,还有我带的那几个活宝研究生差点给忘了。一把年纪咯,也没个家,不知道还能撑几年。” 夏时叹气,真是头疼:“您至于吗?” 谢院长仍看着她,等着。 “好好好!谨遵师命!就凭您老这状态绝对长命百岁。”夏时妥协,这些老人家平时装的色厉内荏,关键时刻卖起可怜来可一点不含糊。 谢院长看她关门出去,笑了,拿出手机给老友发了个信息: “计划通。” 第 10 章 午休的时候夏时接到赵警官的电话,童谣的酒鬼老爹熊成慎终于被他们找到。说是在一个城中村的赌场里,正好,赵警官和同事们还顺便抓了个赌博场子。 她把下午的工作捋了一遍,计算了时间后没吃午饭赶了过去。是否进行尸体解剖最终需要熊成慎做决定,即便他压根就是个混蛋老爹。可是没办法,从法律意义上来讲,他是熊童谣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熊成慎看起来很苍老,一眼看上去的状态比起他的实际年龄可能老了十岁。他的肤色病态般苍白,脸上的褶子很多,一块块青紫的肿印不知道是不是欠了债被人揍的,一头的白发很显眼。他身上穿的衣服倒都还不错,名牌,可一旦凑近了就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烟味酒味馊臭味混杂而成的气味。 夏时从前没和熊成慎见过面,熊成慎自然也不晓得有她这号人。赵警官为双方做了介绍,熊成慎听说这是女儿的好朋友,特别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凑过来要握夏时的手,夏时皱着眉头看他伸出的右手,没理,他的手粗糙,骨节肿大变形,是长期干重活的结果。熊成慎脸上的表情讪讪的,缩回了手。 事实上夏时来之前熊成慎已经做 分卷阅读19 好决定,接受女儿意外落水的事实,不做尸检。 “谣谣都走了,别再折腾她了。”熊成慎的脸上一片悲伤,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夏时说道,“就让她完完整整地走吧。” 夏时冷眼看着听着,不发一言。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想问,甚至这一路上在车里把想说的话都已想好。但当她真的面对着熊成慎之时,她突然觉得这些话全都没必要对他说。不论怎么样,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失去了唯一的孩子,这就是事实。而除开童谣之外,她与这个男人之间半点瓜葛都没有,从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熊成慎办完手续,尸体会被从这里直接运到火葬场火化,而警方在现场找到的熊童谣的车也将会交给他。夏时瞥了一眼桌上的文件,有一张是童谣那辆跑车的照片。她拿起来仔细看着,拧眉。赵以南看过来,那是他们在现场拍的众多照片之一,他问夏时是否有什么问题。 “她车上的行车记录仪呢?”熊童谣买完这辆车的第二天,车就在小区里被人刮了。老小区里没有摄像头,到最后也就只能她自己承担,她心疼得不得了,立马装了行车记录仪。 赵警官眼神立时变得尖锐,朝她看过去。 “我就不去火葬场了,”离开警局之前夏时对熊成慎说道,顿了一会又加了句,像是反问又像是在陈述,“她现在应该回到妈妈身边了吧。” 熊成慎表情愣愣的,没答话。 * 趁着上门诊之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夏时决定搬回家去住。 她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姐姐夏葳的,但夏葳一年到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国外,这里也就算是便宜了她。她两年前从美国博士毕业之后进了博雅附院,因着这儿离医院近,姐姐便建议她住在这里。 等白手套适应了老宅的生活,她还是想回来这边住,毕竟从海边来市里,光开车就得小一个小时,多累呀! 谢非盈帮着夏时收拾东西,不算多,除了衣物都是些书籍杂志,顶厚顶厚的那种。非盈看看这些大部头上那些扭曲的字母,压根翻都不想翻。 妈妈今天从米兰回来,她从网络上看到了消息,追问之下夏时说了实情,妈妈有些不放心她。 童谣的葬礼安排在明天,她得去送她最后一程。 她和非盈说着话打包东西,夏白术和夏星川两个充当苦力,一声不吭地往楼下搬打包好的箱子。 夏星川受了夏时的连累,最近的日子很有些不好过,爸爸不让他住校,周末也不能随意出门。说实话,夏时还真有些内疚。夏星川看堂姐那个样子,有些好笑:“二姐,多大点事儿?等过了这阵风口,小爷又是一条好汉。”他自从知道二姐让她帮忙的这事背后的故事,自觉自己是做了好事的,而现在所受到的种种待遇,那都是做好事的代价。 要知道,时代不同了,现如今做了好事往往都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谢非盈看不惯他那副得意样,呛他:“你现在这话说的可真好听,谁搁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说是都赖二姐的?” 夏星川还要还嘴,被夏白术一个重箱子塞到手上:“少说话,多做事。怎么一点觉悟都没有,你现在是戴罪之身知不知道?” 夏星川看看他,扁扁嘴不说话了,这位是家里的二号财神爷,轻易得罪不起的。 东西搬完还没到饭点,几个人坐在沙发上休息,准备等会就回去。家里的保姆阿姨知道夏时要回去,说是中午要做大餐。 谢非盈刷着手机,突然咋咋呼呼冒出了一句:“哎,林氏这是要收购莳鹿啊?” 夏星川立马凑了过去,刚黑了人家莳鹿的网站,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总是有点好奇的。 夏白术和夏时兴趣缺缺。 谢非盈跟夏星川介绍着国内的各大娱乐公司之间的勾心斗角,林氏这个国际大厂又是如何在国内横空出世搅动风云。两人聊得起劲,夏星川不时“哇哇”出声,非常配合聊天气氛。 夏时看夏白术,果然见到他一脸宠溺的样子望着那边。 好好的周末,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吃狗粮? 三辆车刚在巷子口依次停稳,夏时一眼就看到爸爸正抱着侄子站在门口等着。 她赶紧下车跑过去把那小子接到自己手里,故作生气地埋怨道:“爸爸,你怎么又抱他了,你的胳膊能受得了吗?”爸爸早年胳膊受过重伤,不能提重物。 爸爸还没说话呢,小侄子先委屈巴巴地亲了她一口,而后奶声奶气地说:“小姑姑,是爷爷主动抱好好的,好好很瘦的!你都不想我吗?我特别想你!” 夏时赶紧笑着哄他,看他圆圆的小脸上滑稽的表情。谁能不喜欢可可爱爱的小团子呢? 身后几人都跟了上来,爸爸说先吃饭,等吃完饭再慢慢收拾。院子里的蔷薇花开得很好,攀援了整面墙壁,各色的玫瑰月季一丛丛肆意疯长,阵阵花香袭来。一众人往里走着,刚过了前院花园到了正屋门口,一条穿着蓝色衬衫的胳膊撩开贝壳串成的门帘。 陌生人,夏时没见过。年轻 分卷阅读20 男人一身水蓝色衬衫配浅色牛仔裤运动鞋,脸上挂着笑,给人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谢非盈走过来抱过夏好,偷偷朝夏时挤了挤眼。 夏时又看看周围几人的神色,懂了。合着这是给她安排的相亲啊。 一番介绍之后,众人在玄关换鞋进屋。 段清光,医学院的外聘教授,履历光鲜,外科专业,是个牛人。听说医学院为了把他招进来费了不少的心思。 爸爸事先在庭院里给白手套准备了狗屋,带着夏时和狗一起过去。 夏时推了推他:“老夏同志,不厚道了啊,哪能搞暗度陈仓这一套?” 夏潜川一脸的不赞同,摇着头:“自作多情,自作多情,段教授远道而来,我请来家里吃顿便饭。你不要想太多,千万不要认为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哦……”夏时故意拖长了音调。 夏潜川敲了一下她的头,他向来拿她没办法:“这个狗屋装了空调的,冬暖夏凉,你看看我这任务完成得还不错吧?” 邓阿姨在夏家做事二十多年,晓得每个人的口味,手艺很好,今天专门置办了一大桌的菜。她见夏时回来很是开心。 夏时朝她笑笑,打了个招呼,说谢谢阿姨。 饭桌上气氛还算不错,爸爸、白术和段清光坐一边,夏时、星川和非盈坐另一边,夏好的用餐专座摆在姑姑和妈妈之间。餐桌上爸爸和段清光聊着,不时又问问夏时。他们专业相近,聊得来。 谢非盈听得想叹气,这可是相亲啊,在这谈医学前沿新闻、医疗未来展望,还能不能行了? 她朝对面的夏白术猛使眼色。 “二姐下学期要去学校代课了吧?”夏白术接收到老婆的信号,立马抛了个饵,“第一次给学生上课,估计没什么经验,到时候可以请教清光。” 夏时伸筷子夹了一个大虾,就是不咬钩:“段教授是给研究生代课,跟我这种给本科生上课的讲师不一样。” 夏白术瞪她。 她还准备接着说话,哪知道段清光笑着接过话头,云淡风轻的语调:“其实都一样。” 段清光脸上挂着笑,温暖和煦。夏时下意识点了点头。 相个亲罢了,也没必要把别人当敌人那样防备。 夏星川边吃饭边玩手机边听着大家说话,一心多用忙得很。今天家里有客人,真好,没人管他。他突然放下筷子,把手机屏幕伸到夏时面前。 夏时看过去,屏幕上是一则新闻,标题惊悚: “惊!著名女主播意外身亡,所属公司刻意隐瞒,熊童谣父亲大闹莳鹿!” 第 11 章 宁衷寒躺在专用休息室的沙发上,闭着眼养神,连轴转的通告行程在他脑子里转啊转,转地他脑仁疼。安秦这个死人恐怕是真的憋了不少的怨恨,自从得了他那句多找些活的话之后,发了疯似的安排行程。欲哭无泪,话是他自己说的,当时真是鬼迷了心窍。 他刚录完一上午节目,累得很,现在是午间休息,休息不了多久还有下半场要录。 今天录的这个节目叫做《亲爱的某人,请你听我说》。类似于日本某类告白节目,他作为现场评点嘉宾,会和主持人及其他的嘉宾一起观看素人们的表白视频,之后评论一番。他录到现在觉得还不赖,这个还不赖单纯指的是那些视频内容,那些不同社会阶层、年纪、生活经验的普通人真挚地对着镜头讲述自己的故事时很可爱。 公司专门有一个专业团队负责他的日常行程,除了保安之外,化妆师、服装师等等都是些年轻姑娘。他睁眼扫视了一遍整个休息室,安秦不在。 女助理招呼他吃饭,他答应着站起来。确实饿了。 休息室中间的桌子被用来当餐桌,宁衷寒从不穷讲究,也就跟着他们一起吃电视台的盒饭。 正吃着饭呢,有个小姑娘拿着手机咋咋呼呼叫起来。另外几个都凑过去,一时间大呼小叫闹开了。 熊童谣死亡的消息被曝光。 安秦是红着眼进来的,几个小姑娘也都挺沮丧。 宁衷寒心里叹了口气,擦擦嘴,朝着安秦招手,把他叫到了一边。 “我没事。” “哦。” 安秦斜了他一眼:“至少你也该安慰我一下吧。”这语气听起来是有些埋怨。 宁衷寒嗤笑出声,在此时的环境中就显得十分冷酷:“安慰你什么呢?过个十天半月,你自然就好了。那些网络上哭天喊地的也都一样,过个三五天别的新闻一出,自然而然就没人记得这事。真正为了她的死而难过的那些人,压根不需要安慰。因为都没用。”他拍了下安秦的肩膀:“别瞪我。你的难过是真的,网民的难过也是真的。” “只是难过和难过也是有区别的。” 安秦撇撇嘴,不过就是不想安慰他罢了,找这么多借口。他倒还没忘了自己的职责,问宁衷寒要不要发个微博纪念熊童谣。b 分卷阅读21 r   宁衷寒毫不犹豫地摇头,半点迟疑都无。 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通知半小时后录影继续。化妆师、服装师又忙碌起来,宁衷寒坐在椅子上任他们摆弄着。 所有人的情绪都不太高涨,宁衷寒也是,拧着眉。他摸出手机,熊童谣父亲大闹莳鹿,莳鹿公司的声明紧随其后,解释己方立场,说他们也只是在等警方的官方通知,随后警方也给出了正式警情通告。警情通告里的文字平铺直叙,简洁,无情。 各种纪念微博,认识的不认识的,认识她的不认识她的,粉丝路人黑子,充斥着网络。恍惚间会让你觉得这个女孩儿生前便是全微博网民诊视的宝贝。而事实上呢?只要随便一搜索,不用花费很久时间就能翻到一则则有关熊童谣的负面新闻,且很多当初爆黑料的账号也是今天带头纪念的那些。多荒诞可笑。 宁衷寒想到了那条长长的微信消息,心里叹了口气。 原本的故事不会是这样的,他会认识这个游戏主播,这个自称是他的粉丝的女孩,他会和她合作直播,很可能还会合唱一首。她在发给他的消息中声称自己会唱他所有的歌。 宁衷寒想,人生才不是由冗长沉闷的一秒一秒组成的,人生只由几个瞬间构成,那几个瞬间让你开心、难过,让你得到、失去,让你生也让你死。 录影棚内的气氛看上去和上午没什么区别,没人提到这个网络主播。 现场播放的第二个视频是一个大学毕业的女生,她向13岁的自己告白,告诉那时候的自己自信一点,不要为了别人的闲言碎语而自卑,快乐一些。画面上的她笑得十分自信,只是说话的时候眼中带泪。而贴出的她13岁时的照片可以看出,那是个短发、矮胖,低着头的女孩。 主持人cue现场的嘉宾,有没有想对曾经的自己说的话。 前面几人都说了些无关痛痒的事,轮到宁衷寒了,他是在场热度最大的嘉宾。他本来也可以插科打诨过去的,但或许是因为这个大学女生的视频,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反正事实上他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他想了想认真说了段故事。 “我想对22年前的宁衷寒说,小子,你勇敢一点。” “很多跟我差不多大,或者比我年纪更大些的人应该记得22年前本市的那次建筑坍塌事故。那是个重大事件,死伤惨重。我当时就在事故现场,算是死里逃生吧。” 现场众人一片唏嘘。22年前那场大楼坍塌事故对于本市市民来说都是沉痛的回忆,伤亡数字一直未曾公布,但民间小道消息称至少死亡30人。没想到宁衷寒居然是亲历者。 他继续说道:“当时我被压在房间角落,很害怕,一直哭闹着。我身旁不远处有一对兄妹也被压着,那个哥哥一直安慰着妹妹,女孩儿很勇敢,都没有哭。”说到这里时宁衷寒笑了出来。现场也因着他的笑容缓和了气氛,纷纷投来八卦的目光。 “那个小女孩随身带着一只玩偶,她看我哭得太惨,从缝隙里把玩偶塞了过来,让我抱着它。她说抱着玩偶就不害怕了。” 众人追问女孩的下落,一个个目光中都是揶揄和八卦以及或多或少的真切的关心。这可是宁衷寒出道以来第一次自己自爆过往,而且是这么一个让人有无限联想的故事。 宁衷寒没理众人,眼底嘴角仍挂着温柔的笑:“我想对5岁的宁衷寒说,勇敢一点,不要哭,你会得救的。你得把玩偶还给那个小姐姐。” 大家都挺不满意这个结果的,听起来他们后来都不曾见面。随即有好事者当场兴奋地提出,如果那个姑娘看到这期节目可以和节目组联系,让宁衷寒圆梦。搞不好又能引爆话题,成就一段佳话。 “来不及了,”宁衷寒低头,声音非常低,“那个小女孩在那场事故中去世。” 一时之间没人说话。 宁衷寒抬起头,朝着镜头笑笑,仍旧很帅气:“我说这些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表达我们都该勇敢一些,做想做的事情。千万不要等到来不及。” 深夜的街道,畅通无阻。 宁衷寒躺在保姆车的后座,戴着耳机听歌。安秦从前座频频回首,囧囧有神的目光让人太难忽视。 他实在看不过去,摘掉耳机,拍他肩膀问他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安秦其实有些不知道怎么起头,想了想问道:“那个玩偶是棠棠吗?” 宁衷寒有些明白过来,这家伙该不会是在心疼他吧?他点头。 果然见到安秦看过来的眼神变得异常恶心,像能挤出水来。 “那个故事你信了?”宁衷寒反问。 安秦点头,而后怀疑地看他,迟疑地问:“不会是你编的吧?” 宁衷寒笑得人畜无害。 安秦一拳锤上他的肩膀,把他推了个踉跄。 “你这人蔫坏!”安秦愤愤地转身。刚刚在现场,他在台下听着都哭了!结果是他编的?等着吧,那个去非洲看动物迁徙的网综,明天他就答复别人! 宁衷寒顺势倒在宽大座椅 分卷阅读22 上看着前面那个像是冒着火的后脑勺,转头望向窗外。黑夜被灯火照得不像黑夜,完全都找不到记忆中20多年前的夜色,也再也找不到20年前夜色中的人。 手机提示音传来,时间是晚上22点50分。 他皱了眉头。这个女人真是个疯子,风口浪尖还要直播。 他点进直播间,已经有些熟悉的画面跃入眼底。果然今天直播间人数爆棚,比放他鸽子那天还热闹。 弹幕上红色字幕蜂拥着刷屏: “人血馒头好吃吗?” 他关掉弹幕,右上角的黑影一直没出声,像是正在盯着弹幕瞧。愣了好些时候,她都没有回应,点开了书页,从昨天断处续起。 她的声音有一丝丝不稳,但仍清晰,恩,今天嗓子不哑了。 宁衷寒又打开弹幕,整个屏幕立马被红色字体覆盖,各种辱骂的词汇层出不穷。他关上弹幕。 进电梯时是23点50分,直播结束,整整一小时。 电梯往上,到了10层,未停,宁衷寒发了会愣。 * 桑未殊发了好几条微信,夏时关掉电脑后一一点开。 她今天看书时一直有些发愣,脑中不断盘旋着弹幕上的一行行文字。 未殊发的是语音,极快的语速伴着高跟鞋踏地的哒哒声,是了她现在人在纽约,很忙。 “熊童谣爸爸和莳鹿的事儿你别掺和,不过我估计你也不会掺和。我听陈荻舟说是她爸主动联系的媒体,陈荻舟那破公司卖得还挺及时,这事儿一闹股价肯定得跌。” “对了,还有你直播的事儿得重新好好考虑一下,现在的网民平均素质我可不敢恭维。到时候舆论压力太大,我怕你受不了。”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你做决定就好,万事有我,真要有那些太过分的,姐姐帮你告的丫破产!” “哎不说了啊,有事随时给我电话,我这当事人来了。” 夏时给她回复了几句让她放心的话。 她叹了口气,仰躺在床上关了灯,闭上眼。 该睡觉了,明天是童谣的葬礼。 第 12 章 妈妈敲门进来,夏时没来及坐起身就被妈妈推到了里侧,跟着妈妈躺到她身边。 妈妈晚上到家不久,刚洗了澡,身上还有淡淡的湿润水汽,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妈妈握着她的手,妈妈的手细腻润滑,在她这个年纪来说,算是保养得极好。 “哎呀,你这样老夏同志该不高兴了?” “我又不是为了他才回来的,我是为了我的宝贝小时。” 夏时侧身抱住妈妈,真安心。 “睡吧,妈妈在你身边。” 天还没亮,夏时在闹钟响起之前睁开了眼睛。 她悄悄关掉闹钟,4点50分,起床。床侧的妈妈睡得正香。 夏时出门时果然见到夏白术和爸爸已经准备好在等她。他们家的惯例,晨跑5公里。 从家门口绕着海滨主道一直跑,很快就能看到浮山,有时候他们到了山脚起了兴致,比赛着谁先上顶峰顺道也就爬了个山。 夏时最近状态不好,速度跟不上,被爸爸嘲笑了一番。夏白术放慢了脚步跟着她,到了一座景观石桥附近,夏时停了下来。 这无名石桥是近些年重修的,原本是个木桥,离海很近。 10年前的6月,她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的熊童谣。那时候她18岁,高考结束,她早已确定保送医大。而童谣更年轻,那时候她只有16岁。 夏白术站在旁边什么都没说,远眺,清晨的海风吹着,一阵阵海浪冲刷沙滩。这画面真是让人觉得内心平静。 “走吧走吧,一会儿爸爸先到了山脚下该嘚瑟了!”夏时说道。 夏白术取过她脖子上搭着的毛巾,摁到她脸上擦了擦:“都是汗!” 父子三人回到家时已经7点多,跑了一通散步回来,个个神清气爽。 进门之后夏时居然看到白手套跟在妈妈身后在花园里转悠。妈妈套着工作服,抱着几支玫瑰。花园里种了不少花卉,妈妈一出门家里这几位也就知道浇浇水,没人打理。 见他们回来,妈妈朝夏时笑着说:“这狗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傻,给点吃的就跟我后面到处跑。倒是比你小时候听话!” 早餐时,除了夏好仍在睡觉之外,都到齐了。 谢非盈给夏时看手机,一则出自熊成慎和莳鹿公司的联合声明。大概意思就是熊成慎爱女心切,受了某些无良媒体的诱导才发生了昨天的误会,而莳鹿公司在这件事情上并未有任何隐瞒等等。 谢非盈嘴里咬着奶黄包,啧啧两声:“莳鹿公司现在这公关能力真是不错,这效率,到了林氏旗下就是不一样。” 说完又自发地给大家科普林氏公司的来头,细数着哪些明星影帝影后签在它的旗下。 夏妈妈是在座人中除了非 分卷阅读23 盈之外唯一对林氏有些了解的:“这个公司我知道的呀,和葳葳工作室合作过的,在国外发展的很不错。” 其他人兴趣缺缺,她俩也不理他们几个,聊开了。 8点半出门,本来夏时是打定主意一个人去的,可非盈也想去送熊童谣最后一程,而夏星川为了那点莫名的盗号因缘也闹着要一起去。反正到了最后她是和他们俩一起出的门。 公共墓地位于城西一座小山上。 他们在车上预测现场可能会有不少媒体记者,停车场也许停不下,因而把车停在了距山脚有一段距离的商场停车场内。 等他们几人到达墓地大门口时却惊讶地发现压根没什么人。倒是有几个一身西装墨镜保镖样的人物稀稀拉拉守在周围。可当他们走进墓地大门时这些人压根都没抬眼。 这公墓已经建成很多年,很大也很旧,从大门口进去之后,一个个小小的坟墓由青松间隔着整齐排列,一眼看不到头。 这里躺着许多人,许多个家庭的亲人,许多个被埋葬的人生。 今天不是祭扫的节气,即便是周末,扫墓的人也寥寥无几。夏时忽的朝着东边看过去,不远处隐隐有个黑色的人影立着。高而挺拔,很瘦。 她呆立出神,非盈碰了碰她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夏时一行三人到的不算早,但葬礼上人更少,一眼看过去只有熊童谣的父亲熊成慎和两个年轻女孩,再加上管理处的人员。询问过之后才知道,那几个都是莳鹿公司派来协助熊成慎处理葬礼事务的工作人员。 熊成慎主动和他们打招呼,夏时看他,他与几天之前他们在警局第一次见面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只除了身上没有了杂乱的气味。 葬礼开始,没什么具体仪式,没什么声音,只除了童谣的助理低声抽泣。 下葬。结束。 墓碑上童谣的那张照片是夏时选的。那是她第一次拿优秀主播当天拍的,照片上的她笑着,十分开心。夏时往旁边的墓碑看了一眼,那是童谣妈妈的,已经有些褪色的照片上,中年女人的脸和童谣有很多相似之处。 熊成慎联系墓地管理处的时候发现,女儿多年之前就给自己买了这块墓地,位置就在她妈妈的身边。 这件事连夏时都不知道。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夏时转头。 那是个不算太年轻的男人,夏时目测他大概30岁左右,很瘦,很高,一身黑色风衣,脸上表情凌厉冷峻,但仍不掩俊美。他走得很慢,但很稳,一步步往这里走着。 谢非盈偷偷说了声真帅。 夏时确定自己没见过他,但他直觉这人是朝着她的方向来的。果不其然,他那双眼一直盯着夏时,让夏时背后隐隐有些冒汗,莫名的压迫感。 陌生男人走近,夏时直觉他有190。 他朝夏时伸手:“你好。Jonas Linnra。”他的中文和英文发音都很标准,听不出口音。 谢非盈惊叫出声,闻名不如见面,她一直知道林氏的老板极年轻,但没想到会这么帅,而且怎么会是个东方面孔的人。她向夏时介绍了两句,这就是收购了莳鹿的林氏娱乐的老板。 这大概就是他今天到场的原因,刚收购的公司发生了主播意外事故,老板亲自到场出席葬礼。这或许会带来好的舆论评价。然而夏时觉得这猜测经不起推敲。 她没时间细想,看着他修长劲瘦的手指,握住。 “夏时,”她望进他的眼底,问道,“请问你有中文名吗?” 那人朝她笑,很浅的笑意,松开与她握着的手:“林常。” 夏时微微点头,右手在身侧攥紧。 “熊小姐的直播间你可以一直使用,不会有任何人干预,请放心。”他说着话,语调平板,像是压根不带感情。 夏时向他道谢,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不远处跟着的两个精壮保镖。脑中念头一转有些明白过来,看来连同墓园门口的那些人在内也都是他安排的。 林常像是对夏星川挺有兴趣,主动与他提起了前几天他的那次黑客行为,言语间有着欣赏。 夏星川是个自来熟,跟谁都能聊起来。 林常最后意味深长地对他说道:“我给莳鹿公司更换了新的后台系统和维护人员,随时等着你的挑战。” 夏星川少年脾气,压根受不了别人的激将法,挑着眉应战:“好啊,那到时候可别再报警,太没劲。” 林常笑笑点头。 他和谢非盈点了个头,转身往下走。 他甚至没有走到熊童谣的墓前,没有和死者家属打个招呼就准备离开。这样的行为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在场众人都搞不懂。 和来时一样,他往回走的时候步子依旧很慢,像是在用脚步丈量脚下的土地。腰背挺直,像松。 “他还和我打招呼了?”谢非盈忍不住惊呼,“天哪,林氏的老板和我点头打招呼?” 夏星川笑她没出息。 分卷阅读24 谢非盈愤愤地控诉他这个小孩压根不懂,对于她这个曾经梦想着走入娱乐圈的人而言,林常这样的人物绝对是天神级别的大腿啊。唉,可惜她的职业生涯还没开始就被夏白术拐回了家,之后又有了夏好,更是被困得死死的。 听她一连声的叹气,夏星川嘲讽道:“嫂子,你们这些天天给别人灌鸡汤的大人怎么都这么不顶用啊?跟小孩子说只要有梦想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只要你愿意开始。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只会说不行不行来不及了。啧,双标现场啊。” 夏时听完点点头,觉得夏星川说的有道理。 谢非盈看这姐弟俩,叹了口气,你们这些没结婚的家伙懂什么呀! 墓地工作人员和莳鹿的员工依次告别。墓前只剩下熊成慎和夏家三人。 熊成慎搓着手,问他们要不要去吃饭,风俗习惯里下葬之后是要请客吃饭的,只是没想到客人只有面前这三人。 夏时没说话,是谢非盈婉拒了他。 熊成慎朝她笑笑,又看了眼夏时,他有些怵女儿的这个朋友。沉默了一阵,没人说话,熊成慎提议一起走吧,葬礼都结束了,大家也累了一上午。 “你可以先走。”夏时直白地拒绝。 熊成慎尴尬地笑笑,说了句你们没走我怎么好走。 没人搭他的话,静默蔓延,到最后还是熊成慎开的口,说他一会儿还要见律师,得先走了。 非盈招手和他说再见。他也就转身离开。 夏时看看新刻墓碑上的“爱女熊童谣之墓”几个字,还有灿烂笑着的童谣,回转头望着熊成慎往山下走着的匆忙背影,心里觉得真是讽刺。她问自己,他会回头吗?他会想着再看一眼女儿和妻子吗?她期盼着,心里有一个声音在笑话她这想法实在是幼稚可笑。 熊成慎略显佝偻的背影愈行愈远,经过一排松树后转弯,不见了。 夏时嗤笑出声,仰头拼命将眼泪憋回。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想哭。 急促的跑步声由远及近从山坡下传来。 夏时心中一动,低头看过去,黑影越来越清晰。 第 13 章 来人自然不是熊成慎。夏时为自己原本的期待而感到好笑,自己怎么仍会对那样的人渣抱有希望呢? 可直到先从身影辨认出那是个高大的年轻人,再到辨明逐渐清晰的那半张露在口罩外的眉眼,夏时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出现在这里的会是他。 在来人稍微往后一些的小路上有另一个身影接近。 谢非盈也愣了半晌,眼睛不眨地盯着来人,张大嘴巴,实在是不敢相信。 “宁衷寒!”夏星川认了出来,惊呼出声。 是了,来人是宁衷寒,一身黑衣,戴着黑色棒球帽,黑色口罩罩住下半张脸。也亏得夏时几人眼神好,他都收拾成这样了还是被认了出来。 宁衷寒手上拎了两个袋子,看起来还不轻。他是一路跑着过来的,到了夏家三人身前时,终于停下。他把手里的袋子轻轻放在地上,弯下腰两手支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很是有些狼狈。 谢非盈和夏星川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站在一边不知所措。脑中迅速转着类似巨星突然飞奔到了面前,我该怎么打招呼之类的问题。 夏时看他仍剧烈喘息不停,皱眉:“体能不好?跑步的时候不要戴口罩,常识不知道吗?你怎么样啊?” 宁衷寒摘下口罩,抹了抹头上的汗,稍微有些缓过来。 他朝夏时笑了下,这笑容有些虚,累的,声音有气无力:“怕有记者。” 安秦随后跟上,手里也拎着袋子。他没和众人打招呼,往前走了几步,新砌的墓室、刚竖的墓碑,照片上笑着的女孩。安秦鼻子有些发酸。 夏时看他背后看到他伸手抹眼泪,心里突然酸了下。你看啊童谣,这世界上除了我们,还是有人真心实意爱着你的。她走上前从兜里抽出张纸巾递给安秦,安秦接过低声道谢,眼睛红红的。宁衷寒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 宁衷寒向她伸手,眼睛望着她手上的纸巾。夏时瞅他一眼,递了过去。 宁衷寒接过,擦汗。 “怎么只有你们?”他是昨晚得到的消息,仓促决定后,准备了一夜赶了过来。他没想到熊童谣的葬礼会这么快结束,会这么冷清。他这几天断断续续看了一些她的直播剪辑视频,那看起来是个闹哄哄的女孩子,放肆地笑放肆地闹,有时候急了也毫无顾忌地骂脏话,嘴上永远噼里啪啦不停。 夏时不知怎么回答他,苦涩地笑笑没说话。 宁衷寒转头看周围的墓碑,在看到旁边那个有些年头的石碑上的刻字时,目光顿了下,皱眉。 那个石碑上的落款是:女儿熊童谣立。 “那是……她的妈妈?”宁衷寒有些迟疑地问。 夏时嗯了一声。 “果然。”宁衷寒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自失地笑笑,没说其他的。 分卷阅读25 他们俩打开纸袋,基本上都是些杂志,还有三张唱片专辑。 安秦把这些整齐地码在墓前,好几摞,最上面放着他的那三张专辑,每一张封面上都写了字。 抬头:to 熊童谣 落款:宁衷寒 宁衷寒走上前,鞠躬,看着照片上那个已经可以算得上熟悉的笑脸,笑着说道:“之前你发的微信里说你是我的粉丝,是个资深‘寒流’。谢谢你这么多年支持我、喜欢我的歌。很遗憾我们的合作没有达成,是我的遗憾。这是我目前的所有专辑,我签了名,你不要嫌我字丑。其他的是我出道以来上过封面的杂志,有些时间有点久还挺不好找的,安秦,也就是我的经纪人昨晚忙了一整晚。” 他说到这里朝安秦望了一眼,又接着说:“昨晚我听了你所有翻唱过的我的歌,所有的,你唱的非常好听。有你这么棒的歌迷,是我的荣幸。我看到你之前在微博上吐槽说抢不到我的演唱会门票,以后我的所有演唱会,我都会给你留个位置。” 说完之后他又下意识瞥了一眼熊童谣旁边的那个墓碑,她母亲和她长得很像。 他推了安秦一把,自己往后退了两步。 夏时看他,他今天的眼睛显得格外的黑,水洗过一般。 “谢谢。”谢谢你来,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身份。 宁衷寒朝她笑笑:“不用谢。” 从刚才他到来开始,谢非盈和夏星川一直处于宕机状态,不敢相信来人真的是大歌星宁衷寒。尤其是谢非盈,一会看看宁衷寒一会又看看夏时,间或着还瞅一眼安秦。 “你们不拍照吗?”谢非盈恢复正常后,突然发问。她一向是这样,有问题就得问。 “合照?当然可以。”宁衷寒看看夏时一口答应下来。 “我说的不是跟你合照啊,就你们来这里不得拍个照出新闻通稿什么的吗?”谢非盈下意识说完才发现她刚才似乎拒绝了与大歌星的合照,愣了下又想找补回来,“照照照,我当然是愿意和你合影的,不过在这儿不太好吧?” 场面有些尴尬。 安秦是听明白了,他转头看着说话的小丫头,语气不算太好:“你以为我们是来作秀的?你这都什么低级想法!” 谢非盈瞪他:“喂,你会好好说话吗?我又没有怀疑你们的来意,再说了真情实意和发新闻又不冲突。你不心虚你急什么呀?” 安秦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挺牙尖嘴利,待要还口,被宁衷寒制止。 夏时也拦住了非盈。头疼。 宁衷寒朝谢非盈笑了笑:“私人行为。” 被他这么一笑,谢非盈立马收了张牙舞爪的状态,莫名有些害羞起来。 夏星川扭过头不想看她,像是自言自语般问道:“等我们走了,这些东西不是就便宜别人了?” …… “走吧。”夏时提议,她回头望了最后一眼。 下山的路上没人说话,今天天气很好,太阳升到了正当空,暑气渐至,晒得人汗流浃背。 快到管理处大门,夏时见宁衷寒又戴回口罩,皱着眉问他:“你不热吗?” 他这一身从头武装到脚的黑色,被太阳一晒,能不热吗? 可宁衷寒看看她,坚定地摇头:“不热。” 安秦先他一步下山要将车开过来,他们的车也停在山脚。 夏时三人与宁衷寒道别,跟着安秦后面往山下走。来时门口的保镖自然都已不在,拐角停了辆黑色的轿车。夏星川看过去,吹了个口哨,赞叹那车不错,很酷。 宁衷寒望着几人远去,脑中闪着要不要追上去的念头,到底还是在心里否决了这个想法。傻站了几分钟之后实在晒得受不了,他回头看墓园,又不想退回去,最后决定还是往山下走吧,也能迎一下安秦。 拐角的黑色捷豹突然启动,速度不快,驶到他脚边停稳。 黑色的车窗反射出他的影子,这一身严严实实的,还能被人认出来?不可能吧。 后座车窗缓缓降下,一股冷气喷出。里面坐着的男人戴着墨镜,嘴角紧抿,缓缓将视线转过来。 宁衷寒看不出他的表情,可他倒是毫不示弱地盯了回去。向来都是他戴着黑超装酷,今天掉了个个。 “宁衷寒?”那人发问。 宁衷寒点头,又反问:“你是?” “林常。” 不认识。宁衷寒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但他还是点点头,等着对方表明来意。 林常将身体稍微往窗口侧了侧,轻启嘴角,音调不变,听不出感情色彩:“离她远点。”说完之后关闭车窗,汽车启动,缓缓而去。继而几辆黑色轿车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跟了上去。 宁衷寒皱眉,林常只说了个“她”,可他就是知道这人口中所说的这个“她”指的是夏时。 宁衷寒拿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林常”二字,虽则不知道具体是哪两个字,可无论他如何换字组合搜索出的结果都是 分卷阅读26 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他嗤笑出声,真是莫名其妙。 他抬头看太阳,立时败下阵来,真他妈刺眼,还热! 上车之后鬼使神差地他问安秦听没听过那个人名,安秦想想,摇头,没听过。 * 夏星川一上车立马开了空调,瘫在后座喘气。他一向不耐热,天气稍微高一点就受不了。嘴里还在念叨着闻名不如见面,这宁衷寒跟平时镜头后的人差别还挺大。 夏时小心地启动、倒车,路过安秦的车时对方还向他们鸣笛致意。 她在罗马和宁衷寒之间发生的那点矛盾家里人都知道,且都没当回事。夏家的二小姐夏时是个什么样的脾气他们再清楚不过,能和这种流量明星搅和到一起去?不可能。 谢非盈上车之后先给老公和儿子打了个视频电话,即便他们正在回家的路上且很快就会到达。 夏时瞥了一眼,笑了出来,弟弟白术的这一家三口是真的温馨。 夏星川刷着微博突然惊呼出声嘴里喊着嫂子,谢非盈立马快速挂断电话从副驾驶向后趴,要一起看。 微博热搜,宁衷寒和熊童谣的,大概已经挂了一上午。 宁衷寒熊童谣隔空合作 夏星川点开热搜第一条宁衷寒发的微博视频,这条微博转发过十万,评论、点赞数更多。歌曲前奏响起。夏时将车停在路边,非盈这么趴着很不安全。 夏星川把手机伸过来,夏时看到了屏幕。 画面是熊童谣过去的直播画面,准确来说是一段直播剪辑,一首歌的时间。童谣的声音传出,清爽干净带着点点忧伤,继而渐渐融入了男声低声唱和,是宁衷寒的声音。而副歌部分则是两人声音混合在一起的合唱。一个高一个低,一个唱一个和。宁衷寒在这首他作词作曲原唱的歌曲里,为熊童谣当了伴唱。 视频结尾部分,画面一转,镜头切换,宁衷寒的脸露了出来。 他是坐着的,身后是一片黑色的夜空,远处星火点点。 他朝镜头微微笑了笑,开了口。 第 14 章 宁衷寒的长相向来都被认为是他的个人魅力之中名列前茅的一部分,尤其是笑起来,很好看。 可今天他的笑容却显得有些苦涩,眼底流露着隐隐的忧伤。可他确实是笑着的。 “你好,童谣。你好,喜爱着主播童谣的朋友们。 “这首歌献给童谣,同样,这首歌献给曾经期盼着童谣与我的合作的朋友们。很遗憾我们最后是以这样的方式进行合作。 “我听了你所有翻唱的我的歌,都很好。最终我选了这首《五月的第二个星期日》,我尤其喜欢这首,莫名地,我从你的歌声中听到了创作这首歌时的我自己。 “愿你此刻已得到永恒的平静。” 视频到这里结束。 车中三人都没说话,静默地,各自想着心事。 谢非盈抹了把眼泪,说道,听说这首歌是宁衷寒写给自己妈妈的,而她自从当了妈妈以后都没再听过这首歌,怕自己会哭。 宁衷寒在这首歌中讲了一个简单而又有些忧伤的小故事:一个小男孩在五月的第二个星期日砸掉储蓄罐独自去了游乐场。游乐场里满是一个个家庭。孩子们全都牵着爸爸妈妈的手,从旋转木马玩到海盗船。笑声尖叫声响在他的耳际。突然他看到一个卖花的少女,许多的孩子都找她买花。小男孩也排着队跟在一众小朋友身后,轮到他的时候他买了一小束美丽的康乃馨。当他抬起头时,看到那些买花的小孩子把花儿送给了他们的妈妈。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花,问自己,我的花要怎么办呢? 夏时伸手摸了摸非盈的头,自己转头望向窗外,窗外的景色被蒙了一层水雾,不清晰。 家里人等着他们吃饭,谢非盈一下车进了屋就把儿子抱在怀里猛亲了好几口,弄得夏好有些不知所措,一面擦口水一面往外挣扎。 夏时明白她的这突如其来的情感,看过去,心里还挺感慨。 电话响起时午饭刚吃到一半。妈妈今天亲自下厨做了清蒸鲈鱼,去接电话之前夏时盯着夏星川威胁,让他别把鱼给吃光。 夏时走到客厅茶几边,拿起手机,又是个未知的固话。铃声响着,她皱眉,实在是有些生理反感。 接通电话,对方自称是某某律师事务所,请她下午到律所一趟商谈有关熊童谣的遗留财产问题。 她下意识回答道:“她的遗产,她父亲会和你们协商处理的。”夏时没有忘记今天上午熊成慎匆匆离开之前说的就是他要去见律师。 对方听完后非常礼貌地回答她,熊童谣的父亲确实已经在他们律所,熊童谣生前将财产做了公证并留有遗嘱。而根据相关要求,他们必须在夏时在场时才能宣读遗嘱。 夏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童谣立了遗嘱?她不知道,她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 “可她父亲是她唯一的亲人。”夏时说道,虽然她明 分卷阅读27 白对面的律师了解的情况不一定就比她知道的少。 对面的女声依旧非常礼貌而职业,说他们早已知晓,并强调希望今天下午夏时可以抽空去律所,或者方便的话他们也可以去她指定的地方。 夏时答应下来,下午会准时过去。对方交代挂完电话之后会用手机通过信息将具体地址发过去,并且到时候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系那个号码。 夏时说好,然后挂断。皱着眉,一脸狐疑。 桌上众人听完她说的也都有些不理解。熊童谣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平时身体健康,事业顺利,生活富足,好好的怎么就立了遗嘱。而且,她的遗嘱肯定与夏时有关,否则律师不会要求必须她在场才宣读。 “她是不是留了一部分财产给二姐啊?”夏星川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大家都朝他望去。夏时想回他一句不会,可开不了口。按照目前的所有已知信息推测,夏星川随口说的这一句话可能真的是非常接近事实的。 她突然觉得心里涩涩的,为了童谣。这个女孩从来都是这样,别人给她一颗糖,她愿意回报给对方一屋子的糖果。她缺爱,渴望爱,也害怕爱。 夏时不想要她留下的任何财产,夏时不需要。她唯一需要的只有熊童谣,活生生的熊童谣。 妈妈轻轻敲了下碗沿,瓷与瓷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 “都先吃饭,不管是什么情况,去了之后自然会知道。”她望望桌上众人,拍板,“吃了饭我跟小时一起。” 其他人还有要说话的,被她瞪了一眼全哑火。 谁是家里真正的一把手一目了然。 * 阳关道律师事务所位于城区黄金地段一幢写字楼的7层,名字起得还挺风趣。 出了电梯一眼就看到律所的名牌,前台小姐露出甜美的微笑,热心询问。她一开口夏时就听出来是电话中与她联系的人。 这家律所装修得十分朴素,夏时想着,除了这里她唯一去过的律所就是桑未殊的,未殊的律所比这儿看起来奢华不少。 前台小姐把夏时和妈妈引到一间小会议室前,她推开门,夏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会议桌边的熊成慎。会议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仍旧是上午他们分别之时的穿着。门一打开,熊成慎立马抬起头,而后站起身。夏时看了一眼,熊成慎面前的会议桌上放着一个粉色钱包,童谣的。 夏时没开口,妈妈向对方说了句你好。 熊成慎望过来,与上午以及之前警局见面时的表情不同,他此时的目光带着审视与怀疑。他点了点头,没开口。看来从上午到这儿之后他一直没有离开过。夏时抬手看看时间,快两点半。 前台小姐给她们倒了水,交代道李律师马上就到,而后跑进跑出布置会议室内的投影仪。 李律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微微有些谢顶,长相憨厚。他来的很快,手里提着几个文件盒,和夏家母女握手。 几人依次坐下,李律师先做了自我介绍,先解释道这间会议室是全天24小时录音录像的,而后交代众人检查一下他手中东西的密封情况。 盒子上有熊童谣的签名,字体端正,一笔一划写得认真,有她的私章、手印和律所的各种纹章。 夏时认得她的字,童谣写字就是这样,小学生一样。她点头确认。 李律师看向熊成慎,见他迟疑着,朝着周围众人看看,又盯着盒子看,最后终于点头。 李律师示意助手拉下窗帘,关闭室内灯光。屋子黑下来,只有正前方屏幕亮着。 两个文件盒,李律师先打开了上面这个,取出一张光盘。他将光盘插进电脑,点击鼠标,投影仪幕布上显现出视频画面。 点击播放。 画面中的熊童谣坐下,朝着镜头问了句,可以开始了吗?而后像是得到了回复,咳了声,开始说话。 夏时心中一凛,这视频绝对不是近期录制的,甚至不会是这两年录制的。 视频画面中的童谣短发,这至少是4、5年前她头发的长度。 “小时,你好。”她朝着镜头笑,像是有些害羞,“哎呀,这么和你打招呼可真奇怪。” 夏时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如果你能够看到这个视频,那么说明,那时候我应该死了。”熊童谣的语调轻松,笑着,而后笑容慢慢消失,“你肯定在哭,你别哭。你哭了我会难受的。哦,不对,那时候我该不知道了。” 妈妈递了张纸巾给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夏时接过,抬手胡乱擦掉眼泪,眼睛压根没有移开视线。 而后像是有人提醒了她什么,她深吸了口气,低头看桌上的纸页,再抬起头时,脸上又挂上了浅浅的笑容,念道: “遗嘱 遗嘱人姓名:熊童谣,年龄:21岁,民族:汉族,户籍所在地:博雅市寿化区 身份证号码:xxxxxx 我在此立遗嘱,对本人所有的全部财产,作 分卷阅读28 如下处理: (一)我自愿将下列归我所有的财产遗留给夏时: …… 我遗留给夏时的财产,属于夏时个人所有。 …… 立遗嘱人:熊童谣 2016年6月12日” 这个视频时间并不长,大部分的时间里熊童谣都在细数她的所有财产,车子、房子、存款、投资,还有她的狗。 熊童谣把自己身后的一切都留给了夏时。 第 15 章 视频播放结束,画面定格成一片黑色。 熊成慎嚯地从椅子上挺立起来,呼吸急促,不敢置信地吼道:“不可能!没了吗?没有了吗?视频结束了吗?怎么没有我!” 是了,从头到尾,熊童谣压根没有提起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她的父亲。 熊成慎冲到电脑边上,被李律师拦住。可他嘴里仍不断嚷着:“我是她爸,我是她老子,她什么不是我的?我的命都是我给她的……”投影仪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斑驳,狰狞。细小的微尘在光柱中旋转、飞舞。 李律师朝一直站在门口的前台小姐使了个眼色,对方悄声开门出去。 李律师让他冷静一些,半扶半推着将他推回座位,说是这是五年前的资料,这几年熊童谣小姐做过几次增改,最后一次是今年的春节之后。 熊成慎看看他又看看对面的夏家母女俩,喘了几口粗气,似是在努力按捺自己的脾气,坐了回去。两手握在身前不断使力。 他到达这里之后听到李律师说必须要有这个夏时在场时心中就有些不快。这肯定是个要与他分遗产的人。他想了很久,努力说服自己,分就分吧,那么一大笔资产即便被分去一些又能如何。虽然按他的想法来说,他女儿的东西理所应当就该是他的!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春节之后……春节之后,那么也许春节之后这次会有什么变更。 李律师打开另一个文档,扫描后的遗嘱,他放大后让双方确认。 “这是遗嘱原文以及后续增订的补充文件的扫描件,”李律师说完指了指手边桌上的档案盒,“原件在这里。” 文档与熊童谣的口述毫无二致,增订的内容中也都是一些近年增加的财产的分配,而遗赠的对象依然只有夏时。落款部分有见证人、公证人的签名盖章。 助理打开灯,灯光洒下,一室透亮。 熊成慎像是疯了,再也按捺不住,冲到李律师面前,夺过那个装有原件的档案盒,用力扯开,攥紧文件一页页迅速翻看。 助理试图从熊成慎手中取回文件,被李律师拦下。李律师嘴中不断喊着让他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熊成慎怎么能够冷静?熊童谣的资产近亿!那可都是能换真金白银的钞票,那可都是他的!他下半辈子即便是躺在家里撕钱玩都撕不完。 他眼球中红血丝爆出,充血,脸上一阵阵痉挛般抽搐,撕扯着手中的纸张,嘴里喃喃自语。 夏时想上前阻止,妈妈拉住她,摇摇头。隔着半个会议室的距离,冷眼望着那人发疯。 李律师说话依旧平稳:“熊先生,你即便撕掉这份遗嘱也没有任何意义,这只是其中一份副本,我们仍有另外几份备份。” 熊成慎看他,又转头看夏时,眼中的凶恶一点点显露。他回神拿过粉色的钱包,捏紧,走到夏时身前。妈妈试图挡在他俩之间,夏时稍稍用力将妈妈往后拉了一些,自己站到前面。 这是她的事情,她和熊童谣的父亲之间的事情。 “一定是你蛊惑她!诱骗她把钱都留给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熊成慎瞪着双眼,像是随时都要扑过来将夏时撕碎一般。如果不是李律师和他的助理拦着,可能他已经这么做了。 夏时冷笑出声,她低头看熊成慎手中的钱包,挑眉看他,不再忍耐:“你拿着她的钱包这些天,用银行卡取过钱吗?” 熊成慎不明白她说这话的用意,愣住。 “没有吧?”夏时说着,脸上表情嘲讽,“是不是不知道密码?我告诉你她的所有银行卡密码都是阴历生日和阳历生日的数字组合。那么,她的生日你记得吗? “不记得?那么你知道些什么呢?你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害怕什么吗?你知道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吗?你知道她发烧烧得一塌糊涂躺在家里没人管的时候在想什么吗?你知道她因为你没有参加中考没有念高中没有念大学所以总是不好意思和别人说起自己的学历吗?你知道她10年前差一点就自杀了吗?” 夏时眼中含泪,目光凶狠,盯着熊成慎:“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会知道呢?你只知道她现在挣了很多钱,你只知道不断找她要钱,她是你的女儿吗?不,她是你的提款机!你毁了你自己的人生之后毁了她母亲的人生,也差点毁了她的。可她很坚强,她活了下来。我告诉你,全世界没有任何人有资格骂她,尤其是你!” 熊成慎听完,面上的褶子伴着肌肉抖动 分卷阅读29 ,他也笑了,一口黄牙露出:“你懂什么?你在这批评老子?你算个屁!我不同意这个遗嘱,你和这个律师串通起来想吞掉我的钱。我要报警!” 他这话说完,夏时伸手用力抹了一把眼泪,是她幼稚了,以为对面这个男人多少还有些良心。 她为童谣不值,她想起她们俩见的那最后一面,从飞机场到小区车库,几乎从熊童谣告诉她她又帮父亲还了赌债开始,气氛就凝滞下来。夏时说她这压根就是在填无底洞,压根没有头。夏时对此很不赞成,语气很不好。童谣也有些急了,发了脾气,最后只说了一句话,而后离开。 她说:“我有什么办法,他到底是我亲爸。” 面前的熊成慎真的当着大家的面掏出手机拨打110,嘴里嚷着有人侵吞他的财产。夏时冷眼看着他小丑般的表演,直到他挂断电话。 李律师待他稍微安静下来之后,走上前很耐心地解释,他女儿熊童谣的整个遗嘱无论是从程序上还是内容上都是完全合乎法律法规,没有任何问题的。如果他对此有任何疑义,可以向遗嘱中的公证机关和见证人求证。 熊成慎正要开口,敲门声传来,陈荻舟走了进来。 他朝李律师点头致意,而后与夏家母女打了招呼。 之后,他走近熊成慎,漫不经心地开口:“抱歉刚才在门口听了不少。我是熊童谣小姐生前工作的莳鹿公司前任法人代表,也是她的遗嘱的见证人之一。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遗嘱内容属实。” 夏时看过去,她之前在投影中已经看到了陈荻舟的名字,心中有些惊讶,但转而又能够理解。童谣的朋友除了她之外寥寥可数,她并不像日常网络中表现得那样开朗,事实上私下里她是个很安静甚至性格有些乖僻的女孩子。对她来说信得过的人,除了夏时,老板陈荻舟应该算一个,否则她不可能十年来一直待在莳鹿。 熊成慎嘴巴动了动,目光扫过陈荻舟,又看向夏时,扯出了一个可怕的笑容。 “你们几个联合起来想要霸占我女儿的财产!好啊,你们放马过来,我还不相信了,如今可是法治社会,女儿的遗产不留给自己亲爹留给外人?这道理到哪儿都说不通!你们看着,我报警了,让警察处理,我找律师,我们上法院!”熊成慎仍旧恶狠狠的语气,眼神阴鸷。他想着原先他以为这个姓夏的死女人会分掉他的一部分财产,他还大度地想分一些也没什么,他也不想多生事端。可没想到,别人的胃口可比他想的大得多! “哟,没想到你还是个守法的人呀?找律师简单呀,我就是,这一层楼里也都是律师。”桑未殊推门进来,高跟鞋哒哒,她看一眼瞪着双大眼似是不敢相信的夏时后,将目光迎向熊成慎,“你这跟我谈起法治社会,依法治国了?回头我得给咱们市监狱送锦旗,就写‘普法救渣,功德无量’,你看怎么样?” 说完之后她和李律师点了下头,显然是认识的。 熊成慎脸憋得通红,挺身往桑未殊身边凑,被陈荻舟伸胳膊挡住。 “他是刑满释放,也就是法律认为他已经赎完罪。”夏时说完走到熊成慎面前,伸手朝他要那个钱包,“你对今天的事情有任何疑问都可以通过合法手段解决,我奉陪。” 熊成慎捏紧钱包不肯给她,夏时也不跟他絮叨,一用力夺了过来。 之后,熊成慎仍是不服气地大喊大闹。李律师朝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打开门,早已站在门口的保安涌入,将熊成慎半押半拖地请了出去。 他的喊叫声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会议室安静下来,一地鸡毛落地之感。 桑未殊和夏时的妈妈打了招呼,叫了声阿姨。夏时盯着她看,她下意识摸摸脸,问自己是不是看起来很糟糕,解释道她刚下飞机,听陈荻舟说了今天的事直接跟了过来。 夏时摇头,说不糟糕,很好看。 桑未殊推了推陈荻舟,对夏时说她先走了,让夏时自己处理剩下的事。 妈妈也说去外面等她。 小小的会议室内只剩下李律师和她,可片刻之前在这个空间中发生的闹剧似是仍在耳边回响。 夏时坐下认真看完这份涉及巨大金额资产的遗嘱,从头至尾,一字不漏。 她问李律师:“童谣录的视频能不能拷贝一份给我?” 李律师点头,说道没问题。 夏时将手上文件放到桌上,看着李律师,认真地看着他说道:“童谣的遗产我不要。” 第 16 章 宁衷寒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简直手软脚软到就快走不了路,浑身没力气,累的。安秦关掉车门从后座拿来他的运动包背上,斜着眼在身后看他,心里实在想笑。 最近几天行程安排密集,再加上这人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发神经要上进,难得今天下午由于电视台的原因能够歇半天。他本来以为他这懒鬼老板会在屋里宅一下午的。没想到他突然冒出一句,要去健身房运动。行吧,他愿意去运动运动也是好事 分卷阅读30 ,可这练完之后整个人就快瘫了也太废了吧。 但安秦是很职业的,他没笑,笑话老板的员工可不是好员工。他小跑两步走到宁衷寒身边,宁衷寒也不跟他客气,胳膊立马驾到他肩上,半个身子靠过来,终于舒了口气。 两人相伴着往前走,宁衷寒叹了口气:“怎么就成这样了呢?好歹上学的时候我也是能轻轻松松跑10公里的。” “上学的时候?那都多少年了。”安秦幽幽冒出一句,摁开电梯。 宁衷寒刚想还嘴,脑子一转咽下了话头,也是,这毕业也真的好些年,不光体育锻炼落下,学的那些知识早全还给老师们。 “我大学还过了英语四级呢。”哀怨的口吻。 安秦:“?”不是在说体育吗,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了?而且,过了四级是什么值得拿出来显摆的事情吗? 电梯开了,俩人进了轿厢。电梯门缓缓合拢时,高跟鞋叩地声从电梯外传来,喊着麻烦等一下。 里、外同时按了开门键。 电梯门重新打开,拖着一只巨大行李箱的短发女人道谢后走进来。 电梯镜面将轿厢内一切反射得清楚明白,安秦盯着走进来的女人看了好几眼,终于小声地试探着问了句:“您好,请问是Vivienne吗?” 正拿着手机发消息的女人听到之后转身看他,又看他身后一身运动装的宁衷寒,收了手机,脸上挂着笑。 “是,你好。”继而又向宁衷寒说道,“你好,宁衷寒。”她的“宁衷寒”三字发音咬的稍稍有些重,语气倒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宁衷寒朝她点点头,说了句你好。 “你也住这里?”安秦好奇。 “对的。”Vivienne微笑着回答,礼貌且疏离。 电梯缓缓上升,一直没停,直到10层。Vivienne说了句再见,走了出去。 电梯继续缓缓上升,安秦和宁衷寒都没说话,尤其宁衷寒眉峰紧拧。 “Vivienne又是谁?” “大设计师啊,夏葳,有自己品牌的,超牛。” “哦。” 安秦不管他,自顾自说着有关夏设计师的辉煌履历。什么在国外念设计的时候就拿过大奖,似乎是那个奖项设立以来第一位获奖的华人;她设计的作品只要展出立马就会被高价预定,各国女明星们趋之若鹜,以能穿上她的设计为荣。 宁衷寒在沙发上躺倒,任安秦在身边聒噪着。他很久没在楼下停车场或者电梯里遇到过那个女人,当然除了那两天里疯狂的偶遇外,他住在这里的两年中压根就没遇到过她。要不是那天墓地里见过,并且每晚直播间里准时响起的声音外,他都要以为那几天不过是他的一段臆想。 想到直播间,宁衷寒又锁紧眉头。熊童谣的直播间仍旧每天打卡般开播,那女人依旧念着艰涩的英文,直播间的数据却断崖式下滑。除了一开始几天有些猎奇的粉丝总会准时到达而后离开,之后刷屏辱骂又持续了几天。这两天看她直播的粉丝数量已经不超过三位数。 这也很容易就能理解其中的原因,现如今的社会,生活压力和节奏都很快,追求娱乐至死、即时爽快成风,很难有人能够也愿意安下心来听一些严肃的东西。再说了,她那直播也确实没什么意思,压根不跟人互动的。 所以,她费力不讨好的直播是为了什么?她似乎也并不是很在乎有没有观众,至少在宁衷寒看来是这样的。 安秦絮絮叨叨说着话,检查着已经整理得差不多的行李,宁衷寒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也亏得他宁衷寒脾气好,要是换了别的艺人,估计能在知道自己被安排好马上要去非洲看野生动物迁徙时跳起来打爆经纪人的狗头。 算了,看就看吧,谁让他自己答应的多安排行程,谁让安秦最近表情得那么伤心? 宁衷寒盯着手机,10点过半,仍旧没有通知。他点开莳鹿直播APP,熊童谣的直播间“童谣夜话”,主播不在线。 奇怪了,她从来不会超过10点半开播的。 11点过半,安秦拿起包离开,宁衷寒哼了声说知道了,路上小心。 安秦看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嘱咐了句让他去卧室睡。 关门之前最后瞥了一眼,见他还维持着进门时的姿势——瘫在沙发上。他在心里嫌弃他,也不知道这要是被他的那些粉丝看到该作何感想。 宁衷寒意识开始恍惚,时断时续,困的。好几次手机差点砸脸上,到底还是撑着坐了起来,进了浴室洗漱。手机放在置物柜上,声音外放开到最大,进去淋浴之前他还特地走过去看了看,仍然没有开播。 洗完澡出来人倒是清醒了不少,看了眼时间已经夜里12点出头,标志着这一天时间意义上的结束。 啧,看来这是不播了?他只围了条浴巾,赤着脚走出来,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毛巾擦头发。落地窗玻璃上映出他性感的身材。 不应该啊,宁衷寒直觉她不是 分卷阅读31 个做事虎头蛇尾或者随意的人,即便他并不知道她这段时间顶着各种风波坚持直播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脑子一转,点开消息通知栏,果然见到一条未读的直播通知消息。一看时间,凌晨4点。 这人真是够可以的啊。 宁衷寒呈大字型躺到床上,全身骨头都是酸的,伸手摸了摸身侧,摸到手机,点开私聊界面,打了一串话,改来改去,犹豫再三之后点击发送。 反馈立刻来了——提示主播暂不接受私聊。 宁衷寒嗤了一声,扔了手机,关灯,睡觉! * 闹钟响起,夏时伸手关掉,睁开眼看到值班室的天花板,外间的灯光从窗口泻入,愣了会神,拍拍脸坐起来。 她开始固定上门诊之后,更忙了。即便直播只需要花一个小时,然而仍旧成了小小的负担。昨天是她值夜班,她考虑一番之后把直播时间定在昨天凌晨4点。除了需要比平时提前起床一些外,其他都挺好,不占用她晚间时间,没有烦人的弹幕,而且凌晨的脑子非常清醒,效率很高。 她洗了个脸,进了办公室,之后出门去了护士站。她和值班的护士打了个招呼,见那两人已经在为早晨的工作做准备。 换上防护服走进病区,走廊里没有开灯,昏暗,她戴着口罩从挤在走廊上的行军床之间走过,挨个病房外看了一眼。 没什么紧急情况,呼噜声倒是每个病房都有。她低头看那些睡走廊的家属,姿势憋屈,拧眉叹气。这就是国内绝大多数公立医院的现状,医疗资源紧缺,看病难不单是病人的现状,更是公立医院医生面临的困难。 夏时回到休息室时刚过四点,她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打开,登录直播间。 点开那本书的时候才发现书已经快要看完,所剩无几,而电脑里并没有准备别的书。所幸,也没人看她的直播。 她正这么想着,屏幕左下角显示07059419进入直播间。她愣了下,又看了一眼,确实显示直播间有一个粉丝。下意识清了清喉咙,夏时看到,又一个id进入直播间。陆陆续续又进来几个人。 夏时不知道这些人是出于什么原因进来的,可也不难猜,不大可能是来看她直播的,很可能只是来看看能否在这里挖到些熊童谣的剩余价值。 无所谓,有人愿意起个大早“陪着”她看书,感觉还挺好。自从当年和未殊在美国念书读博时这么努力用功过外,后来好像也渐渐有些松懈。 这本书的结尾写得挺悲伤,她念的时候时断时续,有时候会停下来思考几秒钟。终于读到最后theend两个字,她有些出神。 突然,一条弹幕弹出。 07059419:结束了吗?虽然听不懂,但感觉挺难过的。 夏时看一眼,在线粉丝只有5个。她想了想,点头回答:“嗯。其实整本书都很悲观。” 07059419:你以后都是这个点直播吗?你是有时差吗?这个点国内时间太早了吧。 “应该是吧。”夏时没回答后一个问题,转而有些好奇,“你是童谣的粉丝吗?” 07059419:不算吧。 夏时有些失望,继而质疑,既然不是童谣的粉丝,那他在这里做什么?她问道:“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07059419没有回复。 夏时想着是不是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善,她看看时间已经满一小时,准备下播。 就在她以为那人不会再回复的时候,一条弹幕终于出现。 07059419:我想学英语。 第 17 章 夏时噗嗤笑出声,没等她开口,那个人又连续发了两条弹幕。 07059419:我觉得你口语发音挺好的,练练听力,不过我英语基础不算好,你看的这本书对我来说难度有些大。 07059419:请问下一本你准备读什么书?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选择稍微简单些的? 夏时点开这人的个人资料,系统默认头像,关注列表中只有熊童谣一个主播,注册时间并不长。 她点头:“我会考虑的。” 略微有些迟疑后,她接着说道:“我下播了,再见。” 弹幕上回复的消息来的很快。 07059419:再见! 第二天凌晨4点,宁衷寒准时打开直播间,见主播打开了一个文本,花花绿绿带插图的,仍旧没有什么开场白,直接念道: “The FrogKing, or Iron Henry In old times when wishing still helped one, there lived a king whose daughters were all beautiful, ……” (青蛙王子,又名坚强的亨利在很久以前,有个 分卷阅读32 国王有很多漂亮的女儿,……) …… 她今天的声音似乎显得比以前更温柔些。可是这读的内容是……童话故事? * 梅凤徵靠坐在花园长椅上抽烟,听到隐约传来的侄子说话声,侧身回首望着花园入口,没几秒钟果然见到宁衷寒一脸笑容地走了进来。 宁衷寒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伸手先把小姨嘴上仍燃着的香烟夺过来,摁灭在那个水晶烟灰缸内。而后不无抱怨地说:“梅小姐,你的烟瘾越来越大,小心老得快长皱纹。”他坐下,伸出胳膊楼主小姨的肩膀。 梅凤徵伸手推开他,瞟了他半天,感叹道:“不对劲啊。” 宁衷寒不明所以,反问:“什么不对劲?” 梅凤徵伸出两手捏住侄子两边脸颊:“难得见你回了家还能笑出来,这还不对劲?” 晚风吹来花香,舒爽快意。宁衷寒就任她这么捏着,嬉皮笑脸:“我是看到了梅小姐才高兴。” 梅凤徵伸手点点他的额头,没说话。 餐桌上气氛不算好,也不算很差,众人都习惯了,只要宁衷寒回来吃饭,家里的气氛总是这样。 好在今天梅凤徵在。原本宁衷寒是直接约的小姨,可小姨提议说碰巧今天宁衷寒的爸爸宁平山也在家,回家去吃饭吧,正好她也挺想念他们家阿姨的手艺。宁衷寒从来都不愿违背小姨的意愿。 一桌五个人,没人开口,都闷着头吃菜。 梅凤徵挑眉:“听说小寒这两天就要去非洲了,是去干什么来着?” 听说?宁衷寒瞥她一眼,还不都是听他说的。 “动物迁徙。” 弟弟宁衷骞惊呼出声:“酷啊!”喊完之后看了看爸妈又看看哥哥,默默低下头继续吃饭。 “那小寒你千万要小心一些,那些地方传染病很凶的。”继母胡雅如的语气显得很担忧,精致妆容的脸上紧张的神态十分明显。 宁衷寒没看她,点头,嘴里说了句谢谢阿姨。 自始至终宁平山都没怎么开口。 一顿饭吃的七零八落,宁衷寒觉得全都堵在了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难受。 宁平山饭吃到一半就被他的秘书喊进了书房,说是有重要事情。父亲从来都是这样的,很忙,忙到即便是他想要见自己亲爹一面也得找他的秘书预约排队。当然,他从不去自讨没趣。 吃了饭他就要走,可到底是得跟父亲道别的。 宁衷寒站在父亲的书房门口,敲门。半晌之后里面传出声音。他推门进去。 父亲的书房和十几年前一样,严肃又陌生。 宁衷寒站在父亲书桌前,父亲坐在桌后,手里不停写着东西。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父亲头顶白发根根。 “不住一晚?”宁平山说着话,没抬头,手里的动作也没停。 “不了,明天的飞机,还有不少事。”其实没什么事了,安秦安排的很好,不需要他做什么。他只是找了个还算可信的借口,他不想住下。他有好些年没在家里过夜。 宁衷寒道别后转身要走,宁平山喊住他。 “你等等。” 宁衷寒回身,见父亲把老花镜取下,皱着眉看他,思考良久后像是叹息一般说道:“我听你赵叔叔说,你还在托他查当年的那场事故?” “是。”宁衷寒答的爽快,况且既然父亲问了他,那必然是把一切情况都已掌握得一清二楚。 宁平山微微点头:“别查了。” 宁衷寒嗤笑:“你还是这句话。从我第一次求你帮我的时候开始,你从来都只有这句话!” “宁衷寒,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宁平山狠拍桌子,站起身走到儿子身前,“我很久之前就告诉过你,那不是你需要管的事情,况且你也管不了!” 宁衷寒迎着父亲的目光,不避让:“不要总拿你的官腔压人,父亲!我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下级!” 宁平山也看着他,像是突然才发现这个大儿子长大了。不,他一直是知道的,这个孩子不断长大,不断反叛他的意志。他让他出国读书,他撕了录取通知书;他不愿他去当歌手,他偏要去;他让他别再查20多年前的事故,他充耳不闻。 “好,那我们心平气和谈谈。你想查什么?那对兄妹的结局?事故原因?然后呢,对你有什么意义吗?” “是。我想知道那对兄妹到底怎么样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对吗?我还想知道事故原因,这有什么问题吗?”宁衷寒眼睛像要冒火,“我母亲死在这场灾难里,难道作为他的儿子,我连搞清楚事故发生的原因都不可以吗?” 他愤怒地咆哮出声:“你是不是忘了,那也是你妻子?呵,是我忘了,你有新的妻子儿子了。” 宁平山一巴掌打了儿子的脸上。 宁衷寒一动不动受了,脸上火辣辣的,倒是不算疼。他移开目光,不再看向父亲,他不想从父亲的脸上看出什么来,更不想父亲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 分卷阅读33 么。 “滚。”宁平山吐出这么一句,不再看他,缓缓走回书桌后,坐下。 宁衷寒走出去,关门声很轻,不带任何情绪。 门外的胡雅如见他出来,看他脸上的指印惊呼出声,边让他去沙发上坐边喊阿姨找药箱。梅凤徵皱眉看他,脸上表情立马变了,一阵风似的快步走过去拧开宁平山书房的门。宁衷寒想拦没拦住。 门开了,梅凤徵就站在门口,没走进去。 “谁允许你动手的?”她的声音不算大,但话语中掩饰不住的火星直往外冒,“是你说很久没见儿子,我才把他喊了回来。是,你确实是他爸爸。可那又怎么样?这个孩子是跟着我长大的,除了我,谁都不能动他一指头!更别谈他已经这么大了,而且还是个公众人物。” 说到这里,她又突然停下,像是叹息般呓语:“算了,我跟你生什么气呢?你向来是看不上我们这些戏子的。” 她走出来,深深看了一眼宁衷寒,拉着他的胳膊就走。 胡雅如迎出来,正要说话,梅凤徵朝她摆摆手制止她。 “跟你没关系。” 走出屋门,宁衷寒看看身前像个老母鸡似的气呼呼的小姨,忍不住笑了。这场景可真记忆犹新,跟那时候一样。 出大院之前他回头,见宁衷骞站在二楼阳台上看着他。宁衷骞被他发现后,用力朝他挥手。宁衷寒看过去,那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弟,到底还是抬起手挥了挥。 * 给病人开完检查单,夏时又详细地告知家属各个项目具体在什么地方进行检查,她看着那两人走出门去,站起身挤了点洗手液洗手。 今天病人不算多,她活动了下四肢,抬臂看看时间,快到11点。 摘了口罩走到里间刚喝了两口水,诊室外面走廊上传来喧闹。她赶紧放下杯子,往外走。发热门诊算是急诊,经常会有紧急的病人。 她打开门,走廊里有不少等候叫号的病人和家属,咨询台的几个护士拦着一个男人。 夏时一眼认出那是熊成慎。 熊成慎也看到了她,一手指着她,嘴里嚷嚷着就是她就是她用力往里冲。不止他一个,他身后还跟着三个男人,个个五大三粗看起来都不好惹。 夏时心里一突,她倒是不怕事,可在她工作的地方闹事她既觉得愤怒又觉得难堪。 熊成慎冲到了她面前,停下来,几个护士实在拦不住。 “你想干什么?”夏时难掩愤怒,“有什么事你等我下班之后我们私下解决,不要影响我的工作还有其他病人和医院秩序。” 熊成慎还没说话,跟着他来的那几个男人中的其中一个开了口,黝黑粗壮,脸上有一条狰狞的伤疤,说话带着点口音:“你就是抢了他闺女钱的人啊?还是个医生呢,人家死了闺女就够倒霉的了,你连这种钱都要抢?还是个人吗?” 病人和家属隔着点距离围上来看热闹,眼里像是冒着光,夏时背上不断冒汗。她正要开口辩驳,那男人趁乱突然伸手推了她一把,很用力。 夏时没注意他的动作,被推得直往后退,她心里一凛。 第 18 章 幸好,身后同时伸出两只手撑住了她,没让她摔倒。 夏时站定,回身看到右侧站着姐姐夏葳。左侧……居然是林常。 两人的脸色都不好,尤其是林常,他没看夏时而是看向那几个闹事的人,目光中像是闪着刀子。 夏时没看推她的那人,只是盯着熊成慎,说出口的话已经异常不客气:“医院的保安马上就到,你们闹到最后也是进派出所,你应该不想再进去了吧?” 那几人听她说完,互相看看,神情当中的不屑一顾显而易见,他们压根没当回事。倒是熊成慎往这边看看,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 可显然事情已经不受他控制,他身后的几人目露凶光、虎视眈眈。 忽然,几个身高体壮黑色西服墨镜齐备的男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也不跟他们客气,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几个闹事的人拖了出去。只剩下看傻眼的围观群众。 咨询台的护士朝着众人说道:“散了吧散了吧,来看病还是来看热闹啊?” 那些黑衣保镖自然是林常带来的人。 夏时向他道谢,他点点头,低声说不用,碰巧罢了。 夏葳看过去,伸手,向林常自我介绍道:“夏葳。” 林常伸出手与她相握,而后,告辞离开。 他的背影清瘦孤寂,像是周边有一层磁场,让人无法接近。 夏葳戴好口罩坐回候诊区后排座椅。她睡醒之后看时间已经不早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听到妈妈说夏时昨晚值夜班,今天上午门诊,下午休息。她想了想也没提前告诉夏时,悄悄来了这里等着。倒是没想到撞见了之前的那一幕。夏葳伸出右手,有些出神,慢半拍地想林常的手可真凉。 等到夏时收拾好 分卷阅读34 下班,姐妹俩从医院停车场开车出来时已经将近12点。 夏时开车,不可避免谈到了熊成慎,夏葳有些没好气地说道:“我看这人就是个无赖,吸血鬼!要不你就告诉他别闹了,你已经决定让律师重新分配童谣的遗产,有他那份。” 夏时那天和李律师商量过,想将童谣的遗产分作几份,其中一份是给熊成慎养老用的,等他年满60岁后,按月打入他的账户。她不喜欢熊成慎这个人,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可那毕竟是童谣的父亲,她没有兴趣做烂好人为他养老送终,但也不可能真的就让他饿死在街头。只是这件事李律师仍在处理,暂时还没有通知熊成慎。按照她对熊成慎的了解,这个安排他定然还是无法接受的。 她叹了口气,心中烦闷。 夏葳从副驾驶座看过来,伸手拍拍她的头,安慰道:“辛苦我们宝贝小时了。”继而问道:“那个叫林常的是什么人?看着怎么跟个□□似的?” 夏时笑了一下:“不是□□,是个外籍华人,开娱乐公司的。我也不太熟。哦,对了,妈妈说你的工作室还在海外和他的公司合作过。林氏。” 夏葳若有所思,最后说了句:“之前倒是没见过他,可今天见完之后总觉得有些面熟。” 夏时听完低声说了句:“我也觉得有些面熟。” * 夏葳有好几年不怎么爱回家来,一是她这几年本就越来越忙,工作重心多在欧美,二来,只要她回来,家里的氛围总有点怪怪的。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是这家里的大女儿,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谁能让她受委屈? 夏葳从后备箱里拿出她带回来的东西,大包小包好几件,夏时走过去伸手帮她分担了一点。 白手套想来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高高兴兴又慢吞吞地迎了上来,见到夏葳之后十分警觉地停下围着她闻闻,最后乖巧地跟在夏时身后一起进了院子。 工作日,爸爸和夏白术、夏星川都不在家。非盈带着夏好在院子里观察蚂蚁,听到动静后夏好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她俩就奔了过来,嘴里一会喊着大姑姑一会喊着小姑姑,忙坏了。 夏葳见他两只小爪子黑乎乎的,赶紧往旁边避让,夏时一手把他抱起,三个人闹了好一会,直到妈妈从屋里掀开帘子喊他们赶紧进去。 几人闹哄哄地进了屋,邓阿姨从厨房出来,见了夏葳,说了句,葳葳回来了,笑得有些尴尬。 夏葳打了个招呼,喊了声邓阿姨。 二楼,夏葳的房间。 夏好被妈妈带去洗手,三个女人躺在床上,同时叹了长长的气。 夏葳有时候想她当年真是鬼迷了心窍才和耿旭初好上的。说实话,说有多么喜欢多么爱倒也没有。当初那个女学生给她打电话告诉她自己怀了耿老师的孩子之后,坦白讲她除了一下子涌上来的愤怒之外,内心深处也有一些些的松了口气。以至于等她非常痛快地找耿旭初谈分手时,耿旭初问她,是不是终于觉得解脱了。她当时没有否认。 因而,当这之后她再面对耿旭初的母亲邓阿姨的时候,一直不知道如何摆正自己的心态。邓阿姨在夏家做了20多年,看着他们姐弟三人长大,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爸爸很忙,妈妈更忙,家里只有邓阿姨和他们仨。 夏时躺在两人中间,侧头看看姐姐,见她两眼愣神,伸手牵姐姐的手。 谢非盈又叹了口气,包子脸皱成一团,语气哀怨:“你们俩都好瘦呀,全家只有我最胖!以前我可是家里最瘦的小仙女。” 原来这大半天她那个脑瓜里想的是这个? 一大桌丰盛的饭菜,夏葳也不说话只顾着吃。邓阿姨坐在夏葳对面,一顿饭的时间看了她好几次,次次欲言又止,直到饭后收拾碗筷时,她低声说了句:“葳葳比上次回来又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夏葳这顿饭吃了很多,但事实上她不记得桌上都是些什么菜。她假装没听到走到了一旁,没搭话。 客厅电视机开着,几个女人坐在沙发边吃水果,夏好坐在地上,抱着一瓣西瓜啃得欢。 闲聊到最后还是说到了童谣,几人放下手中的东西再也吃不下去。童谣从夏葳的工作室订做的礼服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还差一部分的刺绣没有完工,这部分虽然属于最后收尾阶段,但是需要人手工做,极耗时间。 妈妈提议:“你让人把衣服托运回来吧,剩下的部分我来做。” 三个人瞪大眼睛望向她,眼中都闪着光。 她们仨还没说话呢,夏好突然高兴起来,西瓜也不吃了,拍着手就往奶奶身边凑,嘴里说着,奶奶做的衣服最好看了,奶奶最厉害。 夏时半路把他劫到自己身边,抽了张湿巾给他擦手擦嘴巴,逗他:“那大姑姑做的衣服不好看吗?大姑姑不厉害吗?” 夏好任小姑姑给他擦着小手,认真想了想,回答:“大姑姑也很厉害,大姑姑和奶奶都是优秀的设计师。” 夏葳笑得合不拢嘴,问他:“你还知道什么是‘优秀’,什 分卷阅读35 么是‘设计师’呢?” 夏好一脸得意,笑着说:“我知道呀,‘优秀’就是很棒的意思,‘设计师’呢是一种职业,设计好看的衣服。”说完他看着夏时,继续说道:“我还知道很多职业,爷爷和小姑姑是医生,爸爸是老板。” 大家见他手舞足蹈地显摆,也挺配合地问他还有呢? 夏好继续数着家里的人口:“邓奶奶是家政人员,小叔叔是学生……”他看向妈妈,像是被难住了,小脸皱成一团。 谢非盈也看着儿子,脸上露出期待,也有着莫名的紧张。 “妈妈就是妈妈,妈妈没有职业。”清脆的童声天真无邪说出这句话。 可谢非盈却像是突然被人当头打了一棍,整个人低落下去。她看看身边仍在兴奋地说着话的夏好和家人,悄悄走出了屋子。 午后的院子里静悄悄,连虫子都似乎正在睡觉,不愿意鸣叫。谢非盈直接坐在屋檐下的木地板上,旁边正睡午觉的白手套睁开眼乜了她一眼又闭上。 谢非盈叹了口气,伸手过去在它头上撸了一把,愤愤地说了声,你也看不起我。 不多时,她的左右两边同时有人坐下,白手套被挤到了旁边,它很生气地睁眼,看到是夏时后,乖乖地往旁边挪了挪,又主动将头靠到她的腿上。 夏葳环着非盈的肩膀,问道:“怎么了啊,小公主不开心了?”夏时又往上搭了一条胳膊,压得谢非盈勾了腰:“来,和两位知心大姐姐说说吧?” 谢非盈嘟着嘴,看着院子里的花和树:“我就是有点难过。” “为什么呢?” 谢非盈转头看夏葳这个明知故问的家伙,可还是认真说道:“我也有梦想,我也想工作,我也想成为夏好口中‘优秀’的人啊。可是……”她说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 “都怪夏白术这个渣男!还有夏好这个小兔崽了!”夏时说完就见谢非盈一脸的不赞成。 “不许你这么说我老公和儿子!” 听她说完这话,姐妹俩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非盈。\妈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三人转头,见妈妈抱着夏好站在门边,很严肃地表情和口吻对着谢非盈说道:“你可以既是一个好妈妈也同时拥有一份自己热爱的事业,这并不矛盾。况且,单单只做好妈妈这个职业已经非常了不起。当然了,两者兼顾你可能会很辛苦,所以真正的问题从来都是你真的想吗?你愿意尝试吗?你真的想好为此付出了吗?” 夏时和姐姐仰头看着妈妈,深深觉得今天的妈妈浑身散发着智慧的光芒。 第 19 章 夏好小朋友实在搞不清楚状况,看看妈妈和姑姑,又扭头看看奶奶。最后,鹦鹉学舌地也跟着问谢非盈:“妈妈你真的想好了吗?” 谢非盈看着儿子天真烂漫表情很认真的脸,问他:“妈妈想好了。你支持妈妈吗?” 夏好用力点头,再点头,支持妈妈当然是必须的呀! 今天的晚餐时间有些晚,原因是夏白术加了会班。原本夏葳是准备在爸爸回来之前溜走的,找了个借口说是晚上约了人。结果没等妈妈说她就被谢非盈给拦下了。 晚餐桌上,人都到齐坐定,只除了谢非盈。夏白术刚站起身要去找她,就见他老婆拿着个平板电脑一脸严肃地边往餐厅来边对他挥挥手让他回去坐好。 谢非盈走到餐桌旁,故意咳了两声引起大家注意,众人都看向她。 她打开pad,将屏幕对着大家,宣布:“我要参加这个节目的选拔。”说完有些紧张地先看夏白术又看夏潜川。 夏潜川扶了扶眼镜,朝她招手,把pad拿到手里认真看起来。 界面上是个著名视频网站的官网新闻,女团初选通知,节目名称叫作《元气女孩on the way》。坐他身边的夏妈妈凑过来,夏潜川和她对视一眼后把pad递给了另一边的夏白术。 夏白术接过来瞥了一眼,看看四周,把pad直接还给了谢非盈。 没人说话。 谢非盈有些忐忑,犹豫地朝着夏潜川询问:“爸爸,可以吗?” 夏潜川表现得很苦恼:“非盈嫁进来我们家快三年了吧?爸爸可从来都是把你当女儿看待的是不是?” 谢非盈点头,公公婆婆对她很好,老公儿子也很好,两个大姑子更是好的不能再好,夏家简直就是完美婆家的典范。这样的婚后生活换成别人大概都挑不出毛病来,是她不知足了吗?她慢慢低下头,有些委屈,有些想哭。 “那你怎么能这么欺负爸爸呢?”夏潜川说道,“你都这么大人了,不需要爸爸给你拿主意了吧?我好不容易把这三个家伙养大成人松了口气,想着总算不用再操心,怎么你又来让我拿主意呢?太累了,我和你妈妈也都上了年纪,干不了啊这事。” 谢非盈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过去,眼中原本蓄积的泪水不知是由于激动还是惊讶一齐掉了下 分卷阅读36 来。 夏白术抽了张纸巾轻轻给她擦了擦;“爸,你别逗她,她很傻的。” 谢非盈扭头看他,又想笑又想生气,眼泪还挂在脸上,可嘴角却是向上翘起的。 夏时看不过眼,和夏星川一起抗议:“你俩有情饮水饱,看看我们这些仍在忍受饥饿的单身汪好吗?” 吃完饭几人在院子里乘凉说话,白手套趴在不远处打着瞌睡,夏白术在屋里哄夏好睡觉。 只有夏星川手机不离手,不参与聊天活动。夏星川正拿着手机不知在看些什么,挺投入,嘻嘻笑着。 夏时正听着谢非盈和夏葳商量着接下来的计划,瘦身恢复、找舞蹈老师和声乐老师,夏星川手机中传出宁衷寒说话的声音。经过机器处理和传播过后,他的声音听起来和真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微差异,可夏时还是听了出来。她下意识望向那个方向。 她的意识一半仍在听着姐姐给非盈提的建议,另一边努力地理解着宁衷寒的话。 他说:“我身旁不远处有一对兄妹也被压着,那个哥哥一直安慰着妹妹,女孩儿很勇敢,都没有哭。” 夏时起身走到夏星川身边,站在他的背后,夏星川从椅子上抬头看她,又低下头,没当回事儿。 屏幕上的宁衷寒穿一身潮牌服饰,姿势很舒展地坐着,脸上的表情温柔又认真。他说着话,带着笑容。镜头切掉,换面转换。 夏葳和谢非盈不知何时也都凑了过来。夏星川猛一抬头吓了一跳,站起来之后转回身看她们,问道:“干嘛都跑过来啊,热死了!” “哎呀,还没看完呢,接着看啊!”谢非盈抱怨完之后伸手抢他的手机,夏星川反应很快,扭身躲过,转身跑了。 夏星川喊着:“这就是个预告片,下周才播正片呢,要看你们等着啊。”边跑还边回神逗着谢非盈,谢非盈气不过抬腿追了上去。 夏葳推了推夏时,让她别发愣。 夏时转头盯着姐姐,皱着眉,问道:“真有那么巧的事吗?” 夏葳笑笑,转开视线,回答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她说,这世上什么事是不能发生的啊? 晚风吹来,丝丝凉意,伴着院子里小水池中青蛙的鸣唱,白手套像是睡熟了,鼾声阵阵。夏时抬头看看天空,星光点点,每一颗都像是一只眼睛,眨啊眨。 第二天清早,夏家晨跑队伍中增加了谢非盈,虽然她基本上是走完了全程的,但这个大懒虫能起得来已经是个极大的进步。 夏时回头看了一眼夏白术和谢非盈,转回身发力追逐前面不远处的爸爸和姐姐。她脑中忽然想起今天直播间里弹幕上的对话,笑意爬上嘴角。 她的《格林童话》已经读到尾声,这还是她从夏白术那儿拷贝来的。ID07059419真的每天都会准时进直播间,会问一些在夏时看来非常简单的语法问题。今天直播的时候,07059419问了一个单词的意思,夏时看到了正准备等这段对话念完就回答对方。 谁知道有人在她之前发了条弹幕。NMalus:幼儿园孩子都能听懂的故事也要问? 07059419:??? 之后NMalus不再发言。可这之后只要07059419发问,NMalus都会或讽刺或回答地立刻回复,间或着偶尔还有一两个陌生人加入弹幕。 夏时莫名有些想笑,直播间原来还挺有意思。 * 这天上午门诊结束,夏时去了趟医大。她看着刚从教室中下课走出来的学弟学妹们,有些感慨。这么多年医大都没怎么变样,也可能是她看这里有一种自带的美化滤镜。 可真当她到了教务处办完手续领到属于她的教材和资料时,深深叹了口气。教务处的老师认识她,拿手指点了点她笑了。 她正和老师说着话,一回头看到了笑得和风霁月的段清光。 她和段清光打了招呼,说了句真巧。 段清光笑笑,说道:“不巧,我是知道你在这,专程过来堵你的。中午一起吃个饭?” 夏时听完有些惊讶,倒是没表现出来,点了点头,也确实到吃饭的时间。 结果吃饭的地方是在医大的职工食堂。 职工食堂离几个学生食堂不远,一路上夏时收获了不少注目礼,当然她知道这些目光绝大多数都是给段清光的。毕竟,段清光现在在校内算是名人。 职工食堂比学生食堂稍微宽敞些,一楼堂食,二楼用屏风遮挡隔成一个个简陋小包间。虽则简陋,但其实也别有趣味。 段清光说他觉得职工食堂有些菜做的很好吃,夏时问道,是不是红烧肉? 段清光眼中冒光,点头。 夏时笑道:“以前念书的时候偶尔我们也会跑来大吃一顿,一人点一份红烧肉,吃到过瘾。” 段清光指着桌上的红烧肉示意她尽管吃。夏时也不客气,夹了一块大的。 “这儿有个王师傅,他做的鲅鱼饺子也很好吃的。” 分卷阅读37 “唔……这个我倒是没吃过,下次我找找看。” 两个人吃着聊着,气氛倒也融洽。吃得差不多,夏时放下筷子擦完嘴,看着段清光。 段清光很优雅地处理着剩余的一点鱼尾巴。鱼尾巴的刺儿很多,他吃起来不慌不忙,很认真专注,像是在处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等他注意到夏时的目光时,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说他自己只顾着吃东西了。 夏时摇摇头,说没什么的。她等段清光吃完,问道:“咱们俩谈谈?” 段清光也毫不惊讶,隔着一桌碗盘笑了下,回答了声好。 “我爸还是老谢告诉你的?”不然段清光怎么可能会知道她今天来了医大,人在教务处? 段清光坦白:“夏院长和谢院长都说了。” 夏时听完瞪大眼,原本以为只有一个叛徒,没想到一来来俩!她撇嘴:“老谢就算了,我爸怎么也这样?” 段清光听了这话不是很理解。 夏时笑笑,解释道:“谢老师一直这样的,就爱瞎撮合,我听我爸说学校里单身的青年教师他没少给人拉郎配。” “你很介意相亲这种模式?” “难道你喜欢?” 段清光听完她的反问,笑了,点头回答道:“至少不讨厌。或许有时候也能通过相亲认识有趣的人,因为你知道,你之所以会和某个人见面相亲,是由于介绍人觉得从他(她)的角度出发你们俩是同一个阶层或者说世俗意义里相匹配的人。” 夏时反问:“所以,你有很多相亲的经验以至于你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段清光摇头,看着夏时的眼睛,收敛了笑意,非常认真地回答道:“上次在你家里和你见面算是第一次,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次。” 他的眼珠是深灰色的,这个想法从夏时的脑中冒出,像猫。 夏时移开目光,几秒钟之后又转回视线看他,问道:“所以你觉得我还算可以,你愿意和我继续接触下去?” “不,”段清光低头笑笑,回答了她的提问,“我对你可能不仅仅是觉得还算可以。你可能不相信,但是我还是要说,我对你一见钟情。” 夏时吞咽了下口水,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段清光伸手挠头发,带着点紧张,又有些反常的可爱:“所以,我其实想问的是,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第 20 章 隔着一道木屏风,隔间传来呛水猛烈咳嗽声。 段清光首先站了起来,夏时也跟着起身转头往旁边看去。屏风很矮,站起身之后身旁隔间里的情况一目了然。她爸爸夏潜川同志正拿着纸巾擦嘴,谢老师一脸尴尬地看着她。 谢老师站起来,对着他俩说:“呵呵,挺巧啊,你们也来这吃饭?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们吃好了马上就走!”说完伸手推了推老友。 夏时看着他们觉得实在是有些丢脸。两个老头像是也有些后知后觉的不自在,不敢看她。倒是段清光,被他们突然搅了局也依然十分礼貌地问好,脸上带着的笑容毫无异样。 夏时正要开口说话,包里的手机响了。夏潜川催她接电话,她悄悄瞪了爸爸一眼,和段清光示意之后走到旁边接了电话。 电话是医院打来的,周副主任的语气很不好,当然他一贯都是如此,让她立刻回医院,有急事。具体情况他却没仔细说。 夏时回来和他们说完情况,告别后拿起包就走。周围来来往往不少的老师,不断地过来和夏院长、谢院长打着招呼。段清光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没出声。 没几分钟,段清光收到了夏时发来的短信。 夏时:我会认真考虑的。 段清光看完信息,又看了一遍,就这几个字反复看了好几遍,笑了。 * 夏时坐上车,发动车子之前先给段清光发了条信息。之后,她又给赵以南发了条信息。 原本她是打算吃过午饭去一趟警局的,现在是去不成了。那天从警局离开之前,赵以南郑重地告诉她他们会盯着这条线索继续往下查。虽然这之后她和赵警官一直保持着信息沟通,但事实上并没有任何进展。她叹了口气。 她发动车子上路,刚出校园,电话响了,她扫了眼屏幕“DDD”,立马接通。 “有进展?”夏时没有啰嗦,立刻发问。 对面说话的是个男人,听起来声音挺年轻:“哎呦,姐,这么久没联系了,也不说问声好?” “别废话啊,说重点。”夏时注视着前方路况,皱着眉说完话。这个董豆豆向来都是这样不着调,整天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你要搭了他的茬,他贫嘴起来可没完。 董豆豆还是那个语气,倒也没再说别的,直入正题:“是查到了些新东西,打包发你邮箱了。查到了当时的施工队小队长儿子结婚时的礼单,里面有不少他们公司的人员名单。具体的你查收邮件自己看,我这边还在继续追踪。” 分卷阅读38 “嗯,知道了,晚些时候给你打钱。” “嘿,好嘞,还是咱姐们爽快。”董豆豆的语气带着调侃的笑意,又闲聊几句,挂断之前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随口说道,“对了,有一事儿,我看不止我们在查那件事,应该还有别的人也在查。具体的我还不太清楚,我会留意,你放心。” 车停在医院底下停车场她固定的车位,夏时坐了有好一会没下车,脑子里各种想法搅和着,磨得她有些头疼。 结果更头疼的事情正等着她。 周主任在办公室里等她,她敲门进去,办公室的空调开得有些低,夏时进去之后不禁打了个冷战。 周主任噼里啪啦敲着键盘,故意晾了她两分钟。夏时眼观鼻鼻观心没出声,她知道周主任对她有意见,正好,她也不怎么看得上周主任的为人做事。相看两厌。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周主任终于停下忙碌的双手,靠坐在椅背上望着她发问,眼神阴郁。 夏时有些想笑,反问:“不是您打电话给我的吗?” 周主任稍微往前挪了下办公椅,昂着头,一脸的不赞成:“你自己做错了事情不知道及时向上级检讨的吗?你自己的私事影响了自己的工作不算,还影响到了医院的正常秩序。难道这些你都没有意识到是错误吗?” 夏时听到这里自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周主任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看着真的讨厌。可是没办法,这件事情上她确实有责任。 “抱歉周主任,确实是我的问题,”她道歉,而后说道,“但是这件事情并没有影响到我的工作,而且当时很快也得到了解决。当然了,我以后会注意,尽量避免再次出现类似的问题。” 周主任估计是看她今天认错态度还可以,瞥她一眼,点点头。 “那没什么事情的话,周主任我先出去了。”夏时急着想走。空调的寒气吹着她浸湿的后背,一阵阵发冷。 这句话不知怎么又戳到了周主任的怒点,夏时刚转身,周主任立马喊了一声。 他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夏时身前,说道:“你这什么态度,我说让你走了吗?” “那您还有什么事吗?”夏时直视着他问道。 “你要记得你是个医生,而我是你的领导。学学人家耿旭初,好歹也是你的同校师兄,别连基本的做人做事的礼貌都没有。” 夏时听完之后楞了一下,而后心中涌起一股荒谬之感,她咬了咬下唇,努力忍耐。 她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我不生气,我不生气”,失败。 到底还是没忍住,脱口问道:“这就是您做人做事的礼貌?对待下属这么双标?耿旭初的事情没过去多久吧,您的是非观是怎么判断这件事情的?我特别好奇,您要是现在有空,我现在就请您赐教一二。” 周主任被她一通抢白,气得够呛,瞪圆了眼睛,半天憋出了一句话:“滚出去!” “呵,”夏时不但没有依言滚出去,反而笑了出来,“您是不是对自己的身份地位有什么高估的地方?还是说您一直活在上个世纪呢?现在可都是21世纪20年代了,我尊重您是我自己素质高,您可也算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可别丢了这份体面。” 她说完也不没再看周主任,转身甩门出去。 出了门,办公室一众同人看过来,无声地朝她鼓了鼓掌,尤其是孟馨,一脸钦佩地看着她,偷偷竖了个大拇指,嘴里小声喊道“猛士”。 夏时扫了一圈,笑了,心情舒畅。 孟馨动了动椅子凑到了她身边,给她看手机屏幕,是几张截图。 其中一张是微博热搜:熊童谣父亲大闹医院 夏时又点开另一张截图,发微博的大V很眼熟,想了想确定是上次爆出耿旭初事件的那人——“不知名的史医生”。她扫了一眼,依然是以惯常的私信截图方式爆料,内容大概就是熊童谣父亲为了女儿遗产的问题大闹医院,而他针对的目标是博雅附院的某个女医生,配的图片中有一张能看到她的侧脸。 “热搜和新闻现在都看不到了,这还是我手快截的图,”孟馨悄悄凑到她耳边,“到底怎么回事啊?也不知道谁给老周通的气,你没看到他当时的表情,那个幸灾乐祸啊!” 夏时伸手戳了戳她脑门:“那可是你老师啊,有你这么背后说他坏话的吗?” 孟馨笑嘻嘻回她:“懂,要说坏话就得当面说,我得和夏老师您好好学习!” 夏时试着联系熊成慎,可李律师给她的电话号码拨过去一直无人接听。她是想和熊成慎聊聊的,事情总得解决,如果他一直这么闹下去对谁来说都不是好事。 * 夏时看完最后的一个病人,仰头扭了扭脖子。她旁边的实习护士也跟她学着动了动脖子。夏时看着她笑了。 小护士有些不好意思,找话题说道:“夏医生,你听说了吗,昨天又有人来找耿医生了,听说就是之前去世那个老太太的小儿子。” 分卷阅读39 夏时想了想才把这句话里的各个人物对上号,问道:“不是说已经私了了吗?” 小护士摇摇头,说不知道,“我也是昨天下午听我们组的老师说的,那人凶神恶煞的冲进来,被保安给拦住劝走了。” 只是劝走了……这样处理问题怎么行呢?她不自觉叹了口气,看看小护士期盼的眼光,好笑地摆摆手让她下班,然后她起身进了里间上了个厕所。今天一上午忙的别说喝水了,厕所都没工夫上。 她洗完手出来准备收拾收拾去食堂吃饭,推开门看到段清光站在她的诊室门口。 段清光身高腿长,今天穿得很正式,衬衫和西裤崭新笔挺。他低着头盯着手机,微微皱着眉正在发信息,光从走廊外打入,照着他的侧脸,很是柔和。他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立马笑了。 他把手机朝着夏时晃晃,笑着说:“正准备问你去哪儿了。” 夏时有些诧异,问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段清光把手机塞到兜里,他背上背着个黑色的书包:“肿瘤科的刘主任有个病人需要手术,情况有些复杂,找我过来看看。” 夏时听他说的轻松,点点头。能被刘主任喊过来咨询意见,在他嘴里就只是“看看”而已。可即便他真的这么说了,夏时也没觉得他说话太狂妄。 “食堂?”段清光问。 夏时点头,无奈地笑:“不能跑远,下午还有活呢。” 段清光从善如流,看着她收拾着东西:“食堂挺好,我还没在你们食堂吃过。” 博雅附院的职工食堂出了名的难吃,可每天食堂里还是有不少的人。夏时和段清光一人端着一个餐盘在空位上坐下。 食堂里声音嘈杂,说话声、餐盘碰撞声交织,嗡嗡的。段清光考虑了大概三秒,选择坐在她身边而不是对面的位置。 他掏出湿纸巾仔细地把桌面擦了一遍,夏时看得好笑,也确实笑了出来。 段清光看她笑,也笑了:“你平时自己擦不擦?” 夏时点点头,两人相视而笑。 正对着他们的电视上播着娱乐节目,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夏时抬头看了一眼,屏幕上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圆脸,长得很可爱,正笑着说话。 段清光喊她,夏时看过去,露出疑问。 “怎么了?” 段清光看着她的眼睛:“你说你会考虑,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第 21 章 段清光问完之后,目光炯炯地看着夏时,专注认真,等着她的回复。 周围声音嘈杂,夏时侧头看他,与他的目光对视,她耳边突然响起了那天从夏星川的手机中传出的宁衷寒的声音。那个预告片后来她也搜索了重新看过,制作方只是剪辑了一小段作为噱头,但点击播放量非常大。夏时记得那个节目的名字叫作《亲爱的某人,请你听我说》,并且了解到大致的节目主题和形式。 她以为是自己幻听,可耳边忽然传来女生的惊呼,转头看向正对面的电视屏幕。底下围着不少人,兴致勃勃地观看着节目。 画面中播放的正是宁衷寒录制的那期《亲爱的》节目,嘉宾的评点环节,最后说话的正是宁衷寒。 “医大有很多女学生和老师喜欢他,很有人气。”段清光顺着夏时的目光看过去,也不催促。 夏时看到屏幕里那张好看的面孔,眨了眨眼睛,听到他带着笑意又有些许失落地说着话。 “那个小女孩在那场事故中去世。” …… 宁衷寒的话并不多,他的评点很快结束,话题回到主持人一边,总结之后继续流程,进入下一个部分。 夏时盯着屏幕有些出神,半晌,转头看向段清光,他仍旧耐心地等着她的答案。 试一试又能怎么样呢?勇敢一点不好吗?她的心中有个声音不断重复。 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句,她说:“抱歉。” 她还要继续说话,被段清光制止。只见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望向她的身旁。夏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几个端着餐盘的医生走过来,其中领头的她认识,肿瘤外科的刘主任。 她认识刘主任很正常,可刘主任自然不认识她这个小喽啰,他是冲着段清光来的。 果然见刘主任笑着调侃段清光:“怪不得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吃饭,原来是佳人有约。”说完扫了眼夏时,笑着点点头。 夏时叫了声刘主任。 之后段清光和他说了几句话,刘主任带着人走了,说是不在这里当电灯泡。 这个小插曲结束之后,两人坐下,午饭都不想再吃。段清光有些失落地笑笑,看着她不知是感叹还是自嘲:“怎么我一表白就各种状况不断呢?” 原本夏时还有些话想说,被打断之后不知从何再起头。 段清光问她:“你是有目标了吗?” 夏时摇头。 段清光不懂,既然没有目标 分卷阅读40 而且几天前又允诺她会认真考虑,那么今天拒绝他就是她考虑之后的结果吗?他自认各方面条件并不差,他将猜测提出:“或者像那些爱情故事里头写的,你有一直等着的爱人?” 夏时惊讶地张大眼睛看他,忍不住笑了,好奇地问:“你怎么会这么问?”她没等段清光回答,否定了他的假设。 “我没有等待着的爱人,也没有目标。你的条件非常好,这几次接触下来之后我对你的印象也不错。可是一下子跨入交往状态,我觉得很困难,我对你暂时并没有除朋友以外的情感。”夏时解释的很仔细,说话也很坦诚。 段清光听的很认真,表情严肃得像是在思考什么医学难题。 听完她的话,段清光自失地笑笑,问道:“所以我这是收到了‘朋友卡’?” 夏时有些窘迫,她摇摇头,直觉这个词不是什么好词。 段清光也很认真,他没再看夏时,伸手收拾着桌上的餐盘,嘴里说着话,像是对夏时说的,可又像正在自言自语。他说:“你说的有道理,或许是我操之过急。你也说‘暂时’没有感觉,只是‘暂时’罢了。我们认识、接触时间都很短,可往后的时间还长,一切都讲不定的。” 他转头盯着夏时,目光中有什么志在必得的东西:“你的‘朋友卡’我收下了,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往后,我会努力刷存在感的。” * 周五晚上。 晚餐桌上几个人憋笑看着正一脸痛苦表情吃白水煮青菜的谢非盈。谢非盈的瘦身计划从一开始的效果不错到现在进入瓶颈期,伙食也是一减再减。 夏星川最近表现不错,再加上月底就要期末考试,得到了特赦可以住校。爸爸今晚有课,夏白术有应酬,夏葳前天飞美国。 夏好吃着碗里的牛肉松又看看妈妈碗里的水煮白菜,问道:“妈妈,你要不要吃我的肉?” 谢非盈都没敢往他那边看,埋头夹了一根塞到嘴里:“你吃吧,妈妈不爱吃肉。” 夏好张大了嘴巴一脸的担忧,转头问奶奶:“奶奶,我妈妈是不是生病了?她最喜欢吃肉肉的,每次都要吃好多好多。”说完还伸出双手在空中画了他能画出的最大的圈,表示他说的好多好多究竟有多么多。 夏时被他逗得直笑。 谢非盈简直欲哭无泪。之前吃的那些肉现在全成了她的债! 夏时看她那样子实在可怜,劝她:“减肥光靠节食可不行,你现在的健身计划我看着强度也挺大的,不好好吃饭的话怎么练得动?” 谢非盈狐疑地看她,又看桌上的菜,咽了咽口水。 “再说了,你并不胖,仍然是青春美少女啊。” 这话说完谢非盈就不再看桌上了,她盯着夏时看。夏时回家之后就卸了妆,可素颜看着另有一番美丽。肤白貌美,五官明丽,身材又好,又有学问。谢非盈在心里把她的二姑子品评了一番,端起她的晚饭,哼了一声。 “你就知道糊弄我!”她转头可怜兮兮看着婆婆,“妈妈,你快管管她,就知道欺负我!我不和你们一起吃了,我得找个角落吃去。”她伸头深深嗅了嗅桌上的香味,出了餐厅往院子里走去。 妈妈看看夏时,又看看谢非盈的方向,无奈地笑笑。转而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隔壁魏家的房子卖出去好久了,怎么也没见人来住呢?” 这事夏时可不知道,反问:“魏婆婆家的屋子终于肯卖了啊?” 妈妈点点头。这魏婆婆今年将近90岁了,老伴去世二十多年,儿孙们又全都出国读书定居。多少年了,那么大的一幢房子始终都只有她一个人住。家里人并不是不管她,只是这老人家越老脾气越犟,怎么劝都不行。可今年年初,她大儿子生了重病,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想见老娘一面。回他是回不来,老太太听说了之后二话不说买了机票自己就去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这一去,儿子的病情居然稳定下来,渐渐有了好转。一来二去的,老太太到底还是舍不得亲人,做了决定托人卖房子。 “魏婆婆人很好的,我记得小时候她经常摘院子里的桑葚给我们吃。”夏时感叹,这一去,魏婆婆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有时候人与人的牵连可以很坚韧,又可以很容易就割断。 “也不知道买了魏婆婆房子的是什么人,好不好相处?”夏时想赶走萦绕在脑海中的莫名情绪。 妈妈笑着看她:“好不好相处又怎么样?难道你们三个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干出堵住别人家小孩揍一顿的事儿?” “哎呀,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您还提呢?”夏时有些不好意思,继而又强调,“再说了,那是夏白术和姐姐动的手,我可没打人!” 妈妈指着她点了点手指,笑得无奈。 她还要再说话,谢非盈端着空碗气鼓鼓地跑了进来。她放下碗,愤怒地说道:“哼,这东西连白手套都不吃!白手套刚刚凑过来闻了闻,转头就跑了!” 众人听完都乐了。夏时看着她:“白手套吃的可都是进口 分卷阅读41 粮,你的减肥餐它肯定看不上。” 董豆豆的微信发来时,夏时刚洗完澡靠在床头看书。 董豆豆:明天上午有空没有啊?找到了个名单里的人,我准备明天一早去见他。 夏时立刻给他回复道:有空,时间,地点。董豆豆说了个时间地点,也没再废话。 夏时放下手机盯着书页发了会愣,那一页过了好久都没翻过去。 * 董豆豆刚大学毕业不久,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高,很瘦,戴着副近视眼镜,胸前挂着个黑色胸包。 夏时到地方停了车,董豆豆立马熟门熟路开了副驾驶的门坐进来。他环视了一下车内,感叹了句:“姐,你说你一个前途无量收入不菲的青年才俊,怎么开这破车?” 夏时重新启动车子,扫了他一眼:“为什么开这破车你不知道原因?” 董豆豆笑得厉害,一点都没不好意思,说起话来还挺得意:“一分钱一分货是不是?” 夏时笑笑,听他说话跟听单口相声似的。 董豆豆帮着在导航里输入目的地,不远,在一个老式小区里。他嘴里也没闲着:“时间有点久了,找起关系来有点七拐八绕。今天找的这老头当年干活的建筑队承包了部分工程。我打了几个电话给他,老头脾气还挺不好,问什么都说不记得了,我今天去看看他是不是真有老年痴呆?” “这就是您说的一分钱一分货?” 董豆豆猴子一般瘦小的脸上,两个眼睛圆溜溜地转:“嘿,我这不是今天亲自出马了吗?我叫你来也是想让你看看我这工作是如何的辛苦,如何配得上那份血汗钱的!” 他贫嘴起来没完没了,夏时听得心烦,拧开广播,随意调着台。 电台女主播声音高亢兴奋,试图调动起周末早晨昏昏欲睡的听众的兴致。她正播着娱乐新闻:“本台记者从相关方面了解到最新消息,宁衷寒近期突然远离公众视野是由于接拍了某卫视的大型真人秀节目,据说目前正在非洲实地跟随迁徙的动物进行拍摄……” 非洲……动物迁徙…… 夏时不觉拧了眉。这人不是个歌手吗?怎么折腾到非洲去了? 第 22 章 小区位置不算特别偏僻,但实在是很破,脏乱差这三个特点一个不少。 昨天夜里下了一阵暴雨,地上积水有些严重,车没开进小区就不得不停下来。路况太差了,泥水乱溅。 夏时把车停在路边一家水果店的店门前。下车一看差点没厥过去,她的车成了斑点狗了,一层泥点加一层泥点,大大小小排列得还挺有美感。她没好气地望着董豆豆:“我说你怎么不提开你的车来呢,合着有这么大的好事等着我呢!” 董豆豆厚脸皮地笑笑,见她抬脚要走,赶紧喊住她。 “等等,姐,你在这等我两分钟啊。”说完,拿着他的黑色胸包钻进了那家“幸福水果店”。水果店店面不大,店门口招牌上油漆漆上去的字,颜色掉得厉害,只隐隐能辨认出字体轮廓。一只肥胖的狸花猫懒洋洋地趴在招牌下晒太阳,有人经过它身边,它毫无反应,眼睛都不愿意睁开。 没一会儿,夏时就见董豆豆拎了个巨大的果篮出来,一眼望过去苹果芒果石榴什么都有,三两步跑到她身边,一脸得意:“姐你看看,你这就不够专业了吧!第一次见面好歹要带礼物,多多少少是个意思,第一印象极为重要。” 夏时点点头,又看他那个果篮,伸手掂了掂篮底试试重量,还真不轻。 董豆豆一马当先问路、找路,夏时默默跟着。还好今天出门没穿高跟鞋,要不然可真要了命了。 小区里都是些低层楼房,没有电梯,连楼梯都是又窄又黑。董豆豆问了不少人,走错了两次,终于带着夏时找到了地方。 5楼,防盗门生了锈,一拉居然开了,内里的木门上贴着缺了一角的对联,横批一半垂落下来,至于福字的黏贴处已经只剩下浆糊的痕迹。 董豆豆摁了摁门铃,半天没反应,嘴里嘟囔了句,肯定坏了,转而开始敲门。 屋里婴儿的哭声首先传来,接着响起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下一秒门被打开了。 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睡衣的女人看到他们之后一脸疑问,问道:“你们干什么的?” 董豆豆笑得殷勤:“大姐你好,我找罗康。” 女人立马变了脸:“罗康?死了!”说完就要关门。 还好夏时反应快,一手拉开防盗门,一手撑住木门。她笑着说:“我们之前联系过罗先生的,麻烦你了,我们确实找他有事。” 屋内传来好几个人说话的声音,那女人狐疑地看看,到底还是开了门让他们进屋。 董豆豆把手里的果篮递上,女人没接,进了客厅之后从一个老太太手里抱过嚎哭的婴儿,转身进了右边的房间,关了门,也隔开了婴儿的哭声。 拥挤的客厅里站着三个人,老头老太太还有个小女孩。小 分卷阅读42 女孩大概六七岁,怯生生地躲在老太太身后看着两个陌生人。 夏时环视了一圈,只能用乱七八糟来形容,拥挤逼仄简直没处下脚,气味也不好。她没说话,听着董豆豆说明来意,见着老太太收了果篮后推搡着带着小女孩进了厨房。 罗康的年纪应该六十多岁,黑且瘦,头发花白,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干了一辈子苦力的人。也许真的是看在果篮的份上,他的语气倒也不像董豆豆说的那样不好,但说出口的话仍旧是不记得不知道想不起来。 右侧卧室的门开了,女人抱着孩子冲着这边嚷道:“老不死的小声点,不行就滚出去说话。”放完狠话,砰一声又关上了门。 罗康脸上讪讪的,夏时不知道董豆豆是什么感觉,她自己是真的觉得有些尴尬。 “罗叔叔,我们也不是想为难你,你就帮帮忙呗。我这个朋友,当年家里人在事故里出了事,她也没别的想法,就是想弄个明白。”董豆豆放低了声音,“别的我在电话里也跟您说了,我也知道你当年也就是个干活的不一定知道多少。可是我们也是没办法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好多人都不在了。” 他说完往前凑了凑,从胸包里掏出个信封,塞到罗康手里。罗康下意识握住,摸了摸,斜眼看了看右侧卧室紧闭的房门。 董豆豆没松手,仍旧低头说着话,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我知道这钱不多,没别的意思,您给我帮忙,我付您酬劳是应该的。” 说完他抬头看罗康,不再说话,罗康眼珠浑浊,手指动了动摸索着牛皮信封纸。 他咬咬牙,说道:“你们找我确实找错了人,我们这些干活的小喽啰能知道些什么呢?”说完这句,他看了看夏时,有些出神,转而看向董豆豆:“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确实想要这钱。当年的事儿一开始闹得很大,可后来也就无声无息没消息了。我们建筑队干活的到最后连工钱都没地方找人结。” 他像是一边想着一边说着,七零八碎地拼凑着记忆。 董豆豆和夏时对视一眼,愿意开口就行。 “不过,”罗康咽了口唾沫,盯着董豆豆的眼睛,说道,“我们那时候建筑队的队长,那件事情之后就没和我们一起干了。我听人说他发了大财,享清福去了。我还听说是上面人给了他一笔钱。他这个王八蛋拿到钱就跑了,压根不管我们这些手下人的死活。” 夏时听到这里,急切地问:“你说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你还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罗康看她,用力拽了拽手里的信封,董豆豆没撒手。 “我不是说了,他发了财就跑了,哪儿还跟我们联系啊?”罗康咧嘴笑了,一口的黄牙,“是不是我说了名字,这钱就归我了?”他这话说得很轻,是看着董豆豆的,眼中都是贪婪。 董豆豆没说话,眼睛盯着他,点头。 “熊成慎,”罗康浑浊的眼中闪着莫名的凶光,“熊成慎,他叫熊成慎。” 董豆豆松了手,罗康以极快的速度把钱塞到了怀里,不再看他们,转身进了左侧的房间。 夏时有些发愣,董豆豆掏出手机结束录音,拍了拍夏时示意她可以走了。夏时愣愣地跟着他出门,下楼,出小区,走到那家“幸福水果店”门口,上了车。 “还算有收获啊姐,一会你还把我送到咱俩见面那个路口,我回去接着查去。”董豆豆两手不停不知道在手机上忙乎什么,嘴里也没停,“这个名字应该不难找,估计很快有消息,姐你别急啊。还有啊,红包钱你得给我报销。” 夏时转头看他,脸上没有笑。 董豆豆也扭过头,迟疑地问道:“怎……怎么了?红包的事儿你得理解啊,现在这社会都这样,我知道你们医生对这个词有些敏感……” “我可能认识他说的那个熊成慎。”夏时说完仍旧有些恍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怎么会这么巧呢? 董豆豆停了手上动作:“真的?那你知道他在哪儿吗?愣着干啥,走啊,咱们找他去!” 夏时开着车先带着董豆豆去童谣的小区,敲门之后没人应答,她的钥匙开不开门,锁被换了。他们找到楼里的邻居问了问,说是之前有一天熊成慎带着锁匠来换了门锁,之后一直也没见过。想来他并没有在这里住。 夏时不知道熊成慎住在哪儿,站在车边一筹莫展。熊成慎的号码她和董豆豆都打了,关机状态。她摸出手机看着赵警官的号码犹豫着要不要发个信息问问。 董豆豆让她别急,打了几个电话,弄到了熊成慎身份证上的地址。 夏时开着车忍不住扭头看他,她是知道董豆豆是有些门道并且身后是有能人的,可她倒是不知道他的效率这么高。 那地方倒是不远,很快就到了。也是个老旧的小区,甚至比罗康住的那个还要破。 董豆豆有些不敢相信:“不是说这人发了财吗,怎么住这鬼地方?” 小区不大,他们很快找到了熊成慎的家,没人。邻居一听是来找他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说 分卷阅读43 起话来带着火气:“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好些天没看到他。” 两人碰了一鼻子灰出了小区,一看时间,已经是中午。 两人随便找了个快餐店吃饭,夏时食不知味,董豆豆看起来瘦猴儿似的,饭量倒是挺大。他一边往嘴里塞着汉堡,一手划拉着手机。 手机上赵警官的信息来了,夏时还没来得及点开看,赵以南的电话随之而来。 “你要的地址刚刚发给你了,”赵警官说话声音不太清楚,正吃着饭,想来也是刚得空,“不过你要是真的去那儿找熊成慎最好找个人一起,那一片有些乱。” 夏时向他道谢,挂断电话。 等董豆豆吃饱了,两人也没耽搁,立马上车往城中村赶。夏时直觉熊成慎会在那里。 车停在村口,从车窗望出去,一眼看到的都是些低矮的平房,各种电线交织在低空,密密麻麻如蛛网。与隔着几个街道之外的世界简直天壤之别,这儿像是上个世纪的光景。 两人坐在车里,董豆豆大口喝着矿泉水,突然顿下,嘴里含着东西说起话来窝窝囊囊的:“这货还有前科?” “嗯。” “卧槽,这个熊成慎还他妈是个杀人犯?” 第 23 章 夏时点头。 “卧槽,他他妈杀的还是自己老婆?这可真够他妈人渣的啊!” 夏时默默点头,心中冷笑,十分赞同他的用词和说法,谁他妈说不是呢? “这就放出来了?卧槽,这人是熊童谣的爹?” “你都哪儿查到的消息?”夏时拧眉看他,有些怀疑又有些不放心。 董豆豆没立刻回答,划拉着手机屏幕,瞪着圆眼珠一目十行看完,收了手机,又拿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水,认真地说道:“姐,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我既然干这一行肯定有我的方法。而且你看,你不也查出来这地方了吗?但是你可以放心,雇主的信息我们是绝对不会泄露出去的,我不敢也不会查你。再说了,即便你不相信我们,总得相信桑律师吧?” 董豆豆确实是小殊介绍给她认识的,小殊当时说,这个人完全可以信任。夏时嗯了一声,率先打开车门走下去。 车停在路口,一下车就闻到一股子的下水道漫上来的腐臭味,俩人都不觉憋了口气。不远处有停车声,夏时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一辆半旧的帕萨特,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正中间大路是条两米宽的水泥路,大裂缝加小裂缝,水坑一个接一个。这地方太破了。 午后的阳光照在那些水坑上反射出彩色的光晕,路上没什么行人,三三两两的野狗警惕地注视着这两个陌生人。 董豆豆在路边的小卖部里买了两瓶矿泉水,又买了包香烟,趴在柜台上和里面的女孩聊天。那女孩十五六岁的样子,很腼腆,说话小小声。 也不知道董豆豆是怎么说的,那小姑娘望了门口的夏时一眼,伸手给董豆豆比划了个方向,又低声解释了几句。 董豆豆道谢,带着夏时就走。刚出了小卖部没走几步,递了瓶水给夏时,顺手就把那包烟给扔了。 “假烟。”董豆豆看到夏时疑惑的表情,贼眉鼠眼的脸上挂着笑,解释道,“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不买她估计是不愿意给我们指路的。” 顺着坡道又往上走了几分钟,在一个斜坡上看到了一间卷帘门的仓库样的房子。还没等他们走近就听到里面传出杂乱的说话声,粗犷的男声,杂着脏字,咋咋呼呼的。 他俩对视一眼,心知肚明这大概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门口雨棚下有张躺椅,上面躺着个赤着上身睡着的年轻人,看起来20岁左右,很瘦。夏时想将他叫起来问问情况,董豆豆及时制止了她,摇摇头,没说话。 卷帘门半开着,董豆豆凑到门边蹲下身体看进去,一股憋闷的味道传来,差点没给他熏晕。 里面空间不大,但摆了好几张桌子,灯光灰暗,每张桌子上方都吊着一盏小灯。巨大的落地扇从四面八方扇着,里面大多数都是男人,也有几个女人。 躺椅上的年轻人突然从梦中惊醒,站起身来对着这两个陌生人喝道:“干什么的!” 董豆豆不慌不忙转回身走到夏时身旁,对着那年轻人笑道:“我听人介绍说这里有好玩的,想来见识见识。”边说边从兜里掏出包香烟,抽了根递过去。 那人狐疑地看着他没接,又转头从上到下打量夏时。 夏时对着他笑了笑。那男孩突然转开视线,脸红了。他问董豆豆:“谁介绍的,说个名字?” “熊成慎,我找熊成慎,麻烦你帮忙把他叫出来。”夏时说完,盯着他看,等着他的答复。 那小伙子回身从躺椅上拿起衣服,三下五除二迅速套上,嘴里说着话,让他们在门口等着,弯身钻了进去。 董豆豆掏出打火机点了支烟叼在嘴里,笑着打趣夏时:“姐,你这美人计用的妙啊!” 分卷阅读44 夏时瞥他的眼:“我看你也不愿意牺牲美色,只好我来了。” 俩人嘴上互不相让,眼神却一直关注着门后,眉头皱着。 没一会儿里面的吵嚷声渐渐变小,夏时和董豆豆对视一眼,心里提高了警惕。他俩默契地稍微往外站了一些,扫了一眼过来时的路径。 卷帘门被人从里面大力推上去,浑浊的空气一下子涌出来。之前门口的年轻小伙站在门后,身旁还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夏时匆匆瞥了一眼,没有熊成慎。 董豆豆往前上了一步,掏出香烟嘴里喊着哥想递给那几个男人。领头的那个胳膊上布满了纹身,伸手接过,董豆豆赶忙点上烟。 等他说明来意后,那几个人一时没说话,都回头朝里面看了一眼。 一个男人扒开人群走了出来。夏时看过去,那人脸上的疤痕倒还真是记忆犹新,她咽了口唾沫。 “强哥,这俩人说是来找老熊的。”之前门外的年轻人忙上去解释道。 被称为强哥的人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上,打得他猛地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可见用力之大。“他妈人都跑到门口来了你才进来通知?”强哥嘴里骂骂咧咧,不再看地上的人,眯着眼睛光盯着夏时,挑着嘴角笑了,“行啊,大医生,送上门来了啊。” 董豆豆搞不清楚清楚,回头看夏时,夏时给他使了个眼色,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而后笑着看向强哥:“强哥是吧,不请自来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确实是来找熊成慎的,请问他在不在这里?” “在在在,他在啊。”强哥笑得邪气。他说到这里不再说话,盯着夏时,眼神中尽是不怀好意。 夏时仍笑着:“那麻烦你喊他出来一下,谢谢了,我有事找他处理。” 强哥呵呵笑着,往前走了半步走到了门口:“别急啊妹妹,要不先处理处理咱们之间的事儿?” “上回去医院找你,我可受老罪了,那几人下手可真黑,我这背后的伤可还疼呢!”他咧嘴笑,满口黄牙实在刺目,“还有啊,熊成慎这老混蛋可欠了我不少钱,说是找你就能要回来,结果钱没要着害我被揍了一顿。你说说我这冤不冤?做人怎么能这样呢是不是?哪能让老实人吃这亏啊!” 他伸手揉了揉鼻子,眼神如针盯着夏时。 董豆豆不知何时走回夏时身边。他赔着笑,望着强哥,嘴里赞同道:“哎强哥,您这话说得真对!现如今的这社会,净是老实人吃亏,这可真是不地道!不过呢,我这姐们也是个爽快人,咱们有什么误会摊开来讲啊……” 他话还没说完,一手拽过躺椅摔在道中间,一手拉过夏时的胳膊就跑。夏时也是早有准备,反应及时,两人顺着来时的路往下冲。 跟这种人讲道理?他脑子可没挨驴踢! 两人拼了命沿着来时的路往停车的地方跑,身后叫嚷声不断。 心脏砰砰跳着,董豆豆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变成夏时拖着他在跑。路上的烂泥水坑也压根顾不上,溅的裤子上到处都是泥点子,有些甚至飙到了脸上。村里的野狗被这动静惊动,争先恐后呼应着吠叫起来。这一连串的声音夹杂起来伴着风声传到耳中,让夏时有种恍惚的滑稽感,差点笑了出来,真是够刺激的。 离路口大概还有百来米远,眼见着他们的车就在前方,斜刺里从小巷中冲出来两个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们俩不得不停下,身后有人正在逼近。 董豆豆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夏时倒是还好,毕竟是常年坚持跑步的人。 “姐,今天挨打的钱另算啊。”董豆豆低声说着话。 “行,”夏时一口答应,这事责任归她,“但是先别怂,打打看啊,讲不定谁打谁呢?” 董豆豆扭头看身后,三个人,再加上前面俩人,五个。哦,不对,他又看了看,前面不远处路口还站着一个望风的,六个。这姐姐的口气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姐,没听说你会拳脚功夫啊?”董豆豆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这姐们别是个武林高手吧? “没听过就对了,不会。”夏时朝他笑了笑,甚是灿烂。 董豆豆是搞不懂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他脑中飞速转着念头,是优先保护自己找机会跑路呢,还是优先保护夏时好事后拿钱。这可真是有些难倒他了。选钱还是选痛,这是个问题。他绷紧身上的肌肉,警惕地看着合围上来的众人。 可这几人看上去丝毫不愿意给他继续考虑的机会,面前两人喘着粗气手捏拳头就要往他们这来。 董豆豆眼瞅着稍远处路口那个壮汉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这边跑来,一冲动,热血上头嘴里喊了声:“姐,我拦着他们,你找机会跑啊!” 董豆豆心一横冲了出去,然后,被一巴掌掀翻在地。 夏时嘴里喊着让他别去,可显然并不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董豆豆狠狠摔在地上,从他的角度看到原本路口站着的壮汉已经冲到眼前,他的身形可比这几个人壮实多了,铁塔一样。董豆豆闭上眼准 分卷阅读45 备接受现实,就他的身板能在这肉山手底下扑腾出水花来?算了,不折腾了。他暗暗想着,挨这铁塔的揍,那得另算价格! 重拳入肉声伴着闷哼声阵阵传来,董豆豆闭紧了眼睛。 半晌觉出不对劲,他悄咪咪睁开一只眼偷看,地上七零八落躺着好几个,视线往上,瞥见唯二站着的两位,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前。 夏时和……那个铁塔? 夏时朝他伸手:“起来了,你也不嫌地上脏。” 董豆豆伸手过去借力爬了起来,看看她又扭头看看铁塔,有些不好意思:“我说姐,带了保镖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看我这脸丢的。” 第 24 章 “这可不是我保镖。”夏时上下打量董豆豆,见他看上去确实没有什么大碍,放了心。 “铁塔”转过视线来面无表情地开了口:“先走吧,那边又来人了。”说完不再看他们转身就往村口跑去。 董豆豆往远处看了一眼,好嘛,乌压压一群人,手里还都提着家伙,合着刚才是以为他们俩没什么战斗力,所以没动真格的?他怪叫着跟着夏时后面就跑。嘴里没忘了嘟囔,这跟被拳头打可又不是一个价钱了啊! 夏时启动车子上路,不管目的地沿着马路往人流多的地方开,她从后视镜里看到那辆帕萨特一直紧紧跟着,心里略略有些安心。 没人说话,董豆豆对付着身上的泥点子,频频回头看向后方。 车开了半个多小时,停在了海边景区,远远近近都是游客。后方的车也跟着在夏时车后停了下来。 夏时下车之前看了一眼董豆豆,意思很明确,董豆豆接收到信号,点点头,没动。即便他对后面那个巨能打的铁塔还确实挺好奇的,这要是他们工作室有一个这样的人,那简直如虎添翼啊。 海风有些大,下了车之后,吹得夏时发丝飞扬,淡淡的海水咸腥味传来,这味道对夏时来说实在是熟悉。 她见后车上的男人正要从驾驶室下来,两步并作一步走上前,摁在车门上,将他拦在车里。 “别下来。”她说完后直接绕过车头上了副驾驶。 夏时坐上去之后扫了一眼车内,除了驾驶座上的人之外,毫无杂物,非常整洁干净。她上车后也不说话,侧着身看着“铁塔”。 “铁塔”像是有些紧张,脸是朝着夏时的方向的,可目光却望着车外。 “我……我就是路过那里,见义勇为。”好一会儿,他像是终于想好了理由一般艰难开口,脸上表情十分认真。 “哦,这么巧啊?可是我认识你。”夏时听她说完,不紧不慢地说道。 “不会吧?我今天没穿西装没戴墨镜啊?”憨憨厚厚的声音从他嘴中说出显得异常违和又莫名契合。 夏时听完笑出了声,望着他:“你认人光认衣服呢?”她也没心思再逗这个傻大个,直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跟着我?” “林一。”他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直接忽略了第二个。 “林一……”夏时默念了一句,不再绕弯子,盯着他的眼睛发问,“林常给你起的名字?这么随便啊。怎么,他让你跟着我?” 林一听完她的话脑门上汗都下来了,他伸手抹了抹,移开视线,不说话。 “行吧,你刚刚还救了我们,我也不好意思难为你。”夏时朝他笑笑,非常能够理解他的处境的样子,继而说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说吧,我现在准备下车再回那村里……”她说到一半,盯着林一停下话头。 车窗开着,海风阵阵,夏时觉得这风吹的还挺舒服。可身旁这个大个子脑门上的汗水直往下淌,跟她的状态完全相反。 “嗯。”等了半天,林一憋出了一个字来。 夏时都有些叹为观止了,这人也真够难聊的,跟他说个话不仅要有耐心还得随时联系着上下文。他要是愿意,估计能把人闷死。 “把林常联系方式给我吧,我直接跟他说。”夏时直入主题,不再兜圈子。 林一抬头看她,一脸为难。 夏时作势开车门,只动了手,眼睛仍是看着身旁人的。 “你等一下,”林一开了口,叹气一般妥协。他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拨出电话,响了两声之后电话被接通。 林一扭头看着他那边的窗户,喊了声老板,之后直接说道,夏小姐要和他通话。 夏时觉得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车内大概安静了有十多秒,他没出声,可夏时能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跳着。她并不明确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或者期待什么。 林一转身把手机递给她,随即下了车,走出去一大段距离。 车内只剩下夏时一人,她盯着手里显示着通话中的手机,几秒钟之后把手机放在耳侧。 海风伴着丝丝电流声响在耳边,夏时开了口。 “你好。” “嗯。” 林常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分卷阅读46 ,不再说话,等着她再开口。夏时咽了口唾沫,喉咙一阵发紧,说道:“今天的事情谢谢林一,也谢谢你。” “不用。” 他的回答仍旧简洁,声音低沉,嗓子有些哑。 “我想和你谈谈,如果你现在有空的话,我想当面和你谈谈。”夏时一口气说完,等着对面的回复,她承认她有些紧张。 对面停了好几秒没说话,夏时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知道他仍在电话那端。 “我现在人不在国内,等回去后,我联系你。” 夏时听他说完,直觉他并没有骗她,他可能真的不在国内。 “好,那……再见。” “嗯。” 林常说完之后就挂断了电话,很干脆。 夏时放下手机才意识到自己一手的汗,她自失地笑笑,深吸了口气,下了车。 * 安秦大包小包拎了不少东西,打开门放下塑料袋赶紧甩了甩胳膊。他们前天终于结束拍摄回了国,这一趟不仅宁衷寒累得不行,连他自己也忙得够呛。那天他把老板送回来之后,回了家倒头睡了一天。 今天一大早去了菜市场买了不少食材,准备给老板和他自己做顿好的犒劳犒劳。他其实不想承认,他对老板有那么一点点歉意。动物迁徙确实挺有意思,成千上万的羚羊斑马之类的动物从你眼前呼啸而去,那个壮观呀,他是不知道怎么描述才好。可他是坐在车里吹着空调看的,而老板嘛,顶着烈日站在野外参加的拍摄。 客厅里窗帘紧闭,很暗,与那天他离开之前没什么区别。安秦狐疑地往卧室看去,卧室的门关着,他害怕吵醒宁衷寒,放轻了脚步,把窗帘和窗户都打开。 安秦把东西送到厨房,食材分门别类放进冰箱里,他看了看,一点动火的痕迹都没有,矿泉水倒是都不见了。 这不对劲啊。他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走到卧室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他拧开把手进去。卧室里比之前的客厅更黑,一点点光都没有。安秦走了几步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刺啦声,他弯腰看看,是个矿泉水瓶,隐约又在地上看到另外几个瓶子。 安秦看着脚下小心走到床头,轻声喊了两声宁衷寒,没回应。他拧开台灯往床上看去。 屋内的空调开得很低,床上的人裹着被子缩成一团,皱着眉头紧闭双眼睡着。 安秦伸手推了推他,凑近一看,一脑门的汗,心知不好。安秦打开屋里的灯,走回床前用力推他,嘴里喊着他的名字。 宁衷寒缓缓睁开眼睛,好几秒后才缓过神来,嘴上皴裂破皮干燥的很,他哑着嗓子话音都虚弱不少:“小安子,我怕是不行了,一会热一会冷。”说完又闭上了眼。 安秦上手摸他的额头,头上跟火烧似的烫,而且看他这状态确实也不怎么好。 “起来,起来,我们去医院。”安秦催促着。 宁衷寒半天没动,嘴上说的话全是拒绝:“哎,不去不去,我开玩笑的,估计就是累的,睡一觉就好。” 安秦看他那无赖样,也不劝了,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见被子下的宁衷寒赤着上身,只穿了条内裤,一只胳膊搂着他的玩偶熊。 “哎呀,冷!”宁衷寒伸手找被子,嘴里嘟囔着,“别闹。” 安秦可不敢任他就这么躺在床上,看他这虚弱样,八成从前天回来之后一顿正经饭都没吃。 “行吧,你睡吧老板,我给梅女士打电话了啊。”安秦说完转身就出了他的卧室,带上门。 安秦就站在门边,半分钟不到,里面传来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果然没一会门就开了,宁衷寒裹着被子打开门哀怨地看着他。 宁衷寒的脸色借着外面的自然光看过去更显憔悴,整个人毫无精神。 他被安秦催促着换好衣服,也没让他吃饭喝水,带上身份证件给拉上了车。坐在车上,宁衷寒一阵阵觉得身上发热,又把衣服给脱了。安秦伸手试了试他的额温,滚烫。 “上哪个医院啊?”安秦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从后视镜里看他,嘴里不停地说着,“你别坐着,躺后座上吧,人舒服点。” 宁衷寒靠坐着,半闭着眼睛哼哼出声:“哎,你安静点,吵得我头疼。”顿了顿补充了句:“我这两天一直来来回回发烧,去附院吧,近一点。” 安秦谨遵老板命令不开口,点点头,可从后视镜里看到他闭着眼睛,怕他看不见,又连忙小声嗯了一下。 宁衷寒戴着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地坐在门诊大厅角落里,头脑中昏昏沉沉,周围来往的人很多,特别吵闹。他闭着眼睛,意识越飘越远,头越来越重。安秦过来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站起身,浑身发软,安秦在旁边扶着他,带他走到诊室门口。 等了几分钟,里面的病人和家属出来,安秦扶着他走了进去。 宁衷寒完全依着安秦的摆布坐到了医生办公桌前的椅子上,靠上椅背。 他抬起头,朦胧中看到穿着白大褂戴着口 分卷阅读47 罩的女医生,眉眼很是熟悉。他见她口罩动了动问道:“挂号的不是安秦吗?”声音更熟悉。 宁衷寒缓缓回头看安秦,听到安秦赔着笑解释说怕用宁衷寒的名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女医生又说话了,宁衷寒慢慢扭头看她,目光移到她的胸牌上,嘴里不自觉看着上面的刻字,念了出来: “感染科,主治医师,夏时。” 第 25 章 对面的女人挑了挑眉毛,望过来的眼神让宁衷寒有些看不懂。 他不甚清醒的脑子里冒出了一句话,哦,原来她叫夏时啊。继而又想到,哦,原来她是博雅附院的医生,怪不得随身带着宣传册呢。他以为这些都只是他脑子里的念头,没成想,他的嘴巴早就跟着说了出来。 “没想到你是个医生。” “来看病还是来叙旧的?” 这人说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中听,宁衷寒傻傻笑着,回了句:“先看病,以后再叙旧。” 夏时没搭茬,看着面前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家伙,拧着眉头。从他一进诊室,旁边的小护士就基本处于宕机状态。 “把帽子和口罩先摘了。”夏时说完,朝小护士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回魂干活。 对面的人十分听话,配合着摘掉帽子和口罩,又由着护士测量体温。 夏时看着他,问道:“哪里不好?” 宁衷寒听完,顿了顿,回答:“哪里都不好。” 夏时移开看向电脑屏幕的视线,望过去,皱着眉头看他因高烧发红流着汗的脸。 “39°2!”护士报了体温。 “你这样高烧多久了?” “好几天了,前天回国之后就这样,头还疼。”宁衷寒看着眼前只露出半张脸的人,尤其是她那两只水汪汪的眼睛。他突然想起他有好久没见过她,不知道怎么就笑了出来。 夏时听完皱了眉头:“从非洲回来的?” 宁衷寒点点头,反问:“你怎么知道的?”他进来之后没提这事吧?哎,脑仁疼,记不起。 夏时看他点头心中一惊,脸上倒是没什么变化,她站起来摁了消毒液洗手,走到宁衷寒身前托起他的脸。 面色潮红,嘴唇干裂,眼睑略微浮肿,皮肤倒是挺滑,这么近的距离夏时都看不到毛孔。她又摸了摸他脖子周围,淋巴结稍微有些肿大。 宁衷寒有些不舒服,动了动脖子,眼珠随着她的动作小范围动着,嘴里小声嘟囔着痒。 夏时放开他的脸,往后站了一点,脸上表情严肃极了:“身上有没有起什么疹子?” 对面的人愣了愣,她是怎么知道的?乖乖回答道:“好像有,身上痒。” “哪儿痒,衣服掀开我看看。” 宁衷寒抬头看她,视线正好对上,夏时的目光中透着严肃和压迫,让他丝毫不敢违拗。也是,他现在是病人,她是医生,听医生的话是应该的。 他哦了一声,赶走脑子中的纷杂念头,掀开上衣让她看。 夏时蹲低身子,见他身上一圈圈的红色瘢痕,倒抽了口气。她让宁衷寒把衣服放下,走回桌边,洗了手。 她盯着宁衷寒,问道:“之前有没有被蚊虫叮咬?” 宁衷寒使劲点头,语气中带着十足的委屈:“特别多的虫,特别大。” 安秦听完看看他,又看看夏时,说道:“那个,医生,我们出国之前都打过预防针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夏时抬头看了他一眼,略微点点头,没接话。 “先去抽个血化验一下,我给你开急诊加急的单子,马上就去,报告出来后拿过来给我看一下。”她边说边在电脑上操作着,眼角余光中能够看到宁衷寒一直盯着她。 安秦听了这话立马着急起来:“怎么还要抽血化验啊?发烧吊个水或者打个退烧针不就行了吗?” 夏时没理他,把检查单递给他后才开口说道:“可能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赶紧去吧。” 宁衷寒随着安秦站起身,出门之前扭头看夏时:“夏医生,我头疼,我是不是快死了?” 夏时看过去,不知道他是烧糊涂了还是真傻,被他这幼稚的问题逗笑了,还好有口罩遮着。她盯着他的眼睛,用异常认真且温和的语调回答:“赶紧去吧,会没事的。” 夏时看他居然点点头,乖乖跟着他那经纪人后面走了出去,有些想笑,转而又皱了眉。 “夏医生,是不是喊下一个病人?”护士眼睛仍看着门外,话是和夏时说的。 夏时让她稍等一下,从抽屉里取出手机,她想了想把电话拨给了周主任,她先和周主任说了一下病人的情况以及她的猜测,然后说道:“主任,麻烦您给检验科打个招呼,尽快出报告,虽然目前只是我的猜测,但病情发展起来还是很紧急的,需要抓紧时间。” 周主任没听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不善:“你这意思就是让我帮你的病人插 分卷阅读48 队呗?这时候怎么不讲规矩了?你们这些外国留过学的年轻医生怎么也开始搞这套了?还有啊,就凭你的猜测就敢这么大动干戈?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了,你不要危言耸听。” 一连串的追问也并不是要夏时回答,周主任发完无名火“啪”一下挂断电话。夏时都有些心疼他办公室里的座机了,遇到他也真是遭了罪。 她自嘲了一番,到底她现在也被磨得圆滑了不少。转而给谢老师拨了过去。 谢老师听她说了一半就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头:“你按照你的判断来,我来打电话,报告结果如果证实你的猜测,你先把病人收了。时间很重要,随时报告情况,我看看时间下午回趟医院。” 有了谢老师的话打底,她心里安心了些,示意护士让下一个病人进来。 安秦和宁衷寒来之前夏时已经看过了他的检查报告,检查结果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两人进来后,宁衷寒坐在椅子上,状态比之前还要差一些,强撑着精神。 夏时看他嘴上都快干裂出血了,问他:“渴不渴?” 他点头。 “那怎么不喝水?” 宁衷寒扭头看了安秦一眼,告状:“他不让我喝。” 夏时从身后柜子里拿了瓶矿泉水拧开,递过去,看着宁衷寒接过去之后疯狂灌了大半瓶。她等他喝够了放下水瓶才开口。 “根据你的症状和检查报告,我怀疑可能并不是简单的流感或者病毒性感冒引起的高烧。我先给你开些药把烧降下去,你们也注意点多补水。”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具体的病情需要住院之后作进一步检查。” 她这话说得很平静,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可听到安秦耳中意义可就大不同了。 宁衷寒还糊里糊涂的,安秦看他一眼,而后小心翼翼问道:“医生,怎么回事啊,不就是发个烧吗?” 夏时的语气仍旧没什么改变,平铺直叙,她没看安秦,是对着宁衷寒说的:“因为你是从非洲看野生动物迁徙之后回来的,而且有蚊虫叮咬记录,再加上你之前口述的症状以及高烧、皮疹等情况。我有理由怀疑这不是简单的感冒发烧,并且我建议你住院详细检查。” 宁衷寒一脸懵,傻乎乎的样子差点逗笑夏时,夏时也不催他,就这么等着。 半晌,他像是终于理解了现在的情况,盯着夏时的眼睛,开了口:“我听你的。” 他的脸因着高烧而显得异常潮红,刚喝完水的嘴唇润润的,眼睛中水雾迷蒙,看起来特别可怜。 夏时转开视线:“现在就去办住院,住院部1号楼感染科找孟馨医生。”她说完话,接过护士递过来的住院单,签名盖章,递过去。 “上面有孟医生的电话,也有我的,有问题及时联系,不要耽搁时间。” 宁衷寒接过来看了眼,抬头问她:“这次不是假的电话号码了吧?” 夏时露在口罩外的半张脸,微微上挑的眼角表明,她是笑着的,语气温柔:“这次不骗你,是真的号码,快去吧。” 宁衷寒愣了愣,觉得脑子更懵脸上更热,心脏也跳得比之前厉害了些。他赶紧扭过头往外走,得赶紧住上院打吊针,他这症状怎么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门诊最后一个病人看完之后,夏时摸出手机后发现微信已经被孟馨轰炸。 孟馨:夏老师!!!你怎么把宁衷寒收了??? 孟馨:啊啊啊啊啊,夏老师我爱你!!! 孟馨:不对,我不应该盼着我偶像生病的,但是我真的高兴怎么破啊夏老师!!! 孟馨:夏老师,给你订了外卖,中午别吃食堂了,快回来啊! 孟馨:我天,夏老师,老周说把病人分给他,他来管,老谢刚打电话让给他订餐,他也来!这都怎么回事啊,咱们科室今天全员追星?? …… 夏时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完,可这么多条里头,她压根提都没提宁衷寒的病情。她皱着眉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半晌,孟馨才接。 “病人怎么样了?”夏时问的直接,歪头夹着手机收拾东西。 孟馨说话很小声:“夏老师,我在谢院长办公室呢,你快回来,有情况。”说完挂断了电话。 夏时进办公室之前看了眼墙上的挂钟,12点15分,已经是午休时间。可进去一看,同事们都在,扫了一圈,没看到周主任和孟馨。 叶医生看到她回来,上来说道:“老谢让你回来直接去他办公室,你今天收了个大雷啊。” 夏时不明所以,一边放包一边问她:“怎么了啊,病人情况不好吗?”她心里是有些焦急的,不至于啊,看他早晨的样子不至于会这么快恶化吧? 具体的叶医生也不再多说,只让她赶紧去老谢办公室,说进去就知道了。 夏时一颗心惴惴的,她平时从来没有这样,狐疑地敲了谢院长的办公室门,里面传来应答,推门进去。 谢院长的办公室不大,依旧是他当副主任时候的那间, 分卷阅读49 单单是办公桌和书柜就已经把整个空间填得满满当当。夏时一眼望去,谢老师、周主任和孟馨都在,另外还坐着两个西装笔挺的陌生中年人。今天这小办公室可真是热闹。 “夏医生来了,正好,这两位是病人父亲的代表。”谢院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向对方介绍,“这位就是今天门诊收治病人的医生,就是她第一时间敏感地发现了病情。” 宁衷寒父亲……的代表?这都什么弯弯绕的关系啊? 第 26 章 夏时与他们一一握手,这两位自我介绍一位姓赵一位姓李,其他的并未多说。 谢院长之前已经大致向他们介绍过他和夏时的猜测,又介绍了下一步的治疗打算。 “常规的治疗现在已经用上,但是我们根据经验判断,怀疑很有可能是非洲昏睡病。你们需要知道,昏睡病是非常严重的一种热带病。目前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到病原体,否则病情进展一旦加剧,非常难以控制。”谢院长神情严肃,他听了夏时的电话之后就已经在脑中把最严重的情况预演了一遍。 夏时等谢院长说完,补充道:“我之所以有这样的猜测,是因为他之前有过野外旅游史,再加上他目前的状况,皮疹、反复发热、头疼等症状,尤其是他身上的环形红斑是非常典型的昏睡病症状。我知道或许你们觉得我的猜测匪夷所思,但请相信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争取时间。昏睡病分很多种,一旦并发症加剧,后果非常严重。我们必须在病情发展到晚期之前作出正确的诊断和治疗。”她原本想提死亡率,可话到嘴边又吞下了。 赵秘书四十多岁,精明干练,皱着眉头思考,半晌,开了口,是看向谢主任的:“谢院长,博雅感染科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际上水平都是一流,我相信你的判断。” 谢院长点头。两人告辞离开,走之前赵秘书看了门边的夏时一眼。 “谢老师,这俩什么人啊?”刚听到关门声夏时就凑到了谢院长的办公桌前问道。 谢院长说了个名字。 夏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宁衷寒、宁平山,这两个人居然能被联系到一起。可最让她吃惊的其实是宁衷寒有着这样的家庭背景,居然走进了娱乐圈。似乎宁衷寒总是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 “了不起啊夏医生,这次真是做了件大事。”周主任说完,对着夏时笑了笑,那笑容十分灿烂。如果换作别的场合,夏时一定不会怀疑老周是在讽刺她,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老周说话的语气和神态证明他刚刚说出口的话,居然是十足十的真心。这可真是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让夏时吃惊的事。 “病人身份确实有些特殊,”不管是从他的家庭情况还是他本身顶流歌手的身份而论,“病情也很特殊,我们抓紧时间吧,周主任说把病人安排给他来负责,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谢院长说完挨个看了看眼前的三人。 周主任目前作为科室实际上的主事者已经不直接参与住院病人的临床管理工作。孟馨摇头表示没有意见。谢院长看向夏时,夏时也看他,她明白谢老师的意思,当然更明白周老师的意思。她有些犹豫。 敲门声传来,谢院长喊了声请进,众人回身。 宁衷寒穿着一身蓝白竖纹病号服站在门口,而安秦高举着吊针袋跟在身后。 他的脸色比早上好了一些,脸色不是高烧时的潮红,想来烧已经暂时退了。夏时放心了不少,看他长手长腿的站在那儿,穿病号服也还是很帅。 谢院长他们之前去病房里看过他,已经见过面。 宁衷寒也不啰嗦:“我刚听他们说了情况,谢院长,一切决定我都能自己做,你们不用顾虑。不要因为……”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夏时,继续说道:“反正我相信你们。” 谢院长让他坐下说话,宁衷寒摇摇头。 谢院长安慰了他两句,让他思想包袱不要太重。现在的医学科技很发达,博雅感染科的实力他要相信,科室已经给他安排了非常有经验的资深医生周主任,请他放心。 宁衷寒点点头,问谢院长:“我能提个小要求吗?” “当然。”谢院长一口答应。 宁衷寒笑了,眼角一丝狡狯:“我想夏医生当我的主治医生,她比较熟悉我的情况。”说完之后转头看着夏时。 夏时看他那一脸得意的小表情,莫名也有些想笑。没等谢院长回复,她开了口:“我对病人很严厉的。” 宁衷寒听完这话,咧开嘴笑得开心,脸上还是有些憔悴:“我不怕,我很听医生话的。” 宁衷寒住的是单人间,夏时带着护士进去查房,孟馨屁颠颠跟上,说是要学习学习。夏时笑笑没戳穿她。 “夏老师,我偶像真人果然比屏幕里帅10000倍!” “夏老师,我谢谢你,真的,我爱死你了!” 夏时示意护士先走,转身,孟馨被她挡住也停下脚步。她盯着孟馨看:“你首先是宁衷寒这个病 分卷阅读50 人的住院医师,其次才是宁衷寒这个歌手的粉丝。而现在是在医院里。” 她很严肃。孟馨收回笑意,点点头,她明白夏老师这话的意思。 她们几个进病房的时候宁衷寒正靠在病床上玩手机,安秦坐在一边吃饭。 夏时进去之后一开口就是批评:“尽量不要玩手机,注意休息。” 宁衷寒低低说了声好,把手机放到一边。还真是说到做到,真是严厉。 夏时打开pad站在床边跟宁衷寒沟通接下去的治疗方案:“一会方老师带你去采血,我们抓紧时间找到病因。” 宁衷寒听完点点头,特别乖巧的那种。 夏时盯了他一眼,想说话又没开口。好在安秦在她们进来之后已经放下筷子擦了嘴站在一边,听她说完之后立马发问:“夏医生,采血怎么不能在病房里进行吗?去哪儿啊?” 总算还有个稍微有点脑子的跟着,否则这个傻白甜早让人给卖了吧。夏时舔了舔嘴唇,很轻松地说道:“因为不知道具体病情进展,我们也想尽快搞清楚,一项项地排查太耽误时间,所以不光是从血液中检查,还要从骨髓里一起找一找。” 宁衷寒听完眼都直了,他盯着夏时看。 夏时对视回去,眼神平静。 安秦还在担心着,嘴里翻来覆去说着毫无意义的话。宁衷寒低下头:“行吧,知道了,现在就去。”继而小声问了句:“抽骨髓疼不疼?” 夏时看着他的发顶,两个漩,小时候老人们说长两个漩的人脾气都挺犟。可现在的宁衷寒倒是像只小绵羊。 “一点点疼。” * 宁衷寒趴在病床上,有气无力,腰上的伤口隐隐犯疼,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头也开始疼起来。 安秦坐在旁边沙发上,趴着看茶几上的笔记本屏幕,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宁衷寒把头扭向另一边不再看他。这一侧正对着窗户,可楼层太高,一眼望去只能看到不很蓝的天和不很白的云。 “别叹气了啊,我脑仁疼。”宁衷寒伸手够床头柜上的那张纸,试了两次都没碰到,最后还是安秦巴巴跑过来拿过去递给他。 安秦那脸上表情,要是不知道情况还以为他得了绝症呢。可宁衷寒转念一想,他这得的三下五除二可不就是个绝症吗?想想也真是泄气,他这都倒了什么霉啊!整个制作组几十号人吃住行都在一块,其他人全都好好的,就他中了招。 “老板,是不是病毒跑你脑子里去了啊?” 宁衷寒听了这话努力仰头想瞪他,可看他那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又骂不出口。安秦已经自责了一天,翻来覆去说着都怪他不应该给他接这个节目之类的话。他没说烦,宁衷寒已经听烦了。 老天要折腾他,干别人何事? “你要是再啰嗦下去,那病毒可真要被你烦得往脑子里钻了啊。”宁衷寒见他闭了嘴,没忘了嘱咐他,“公司的事情你看着处理,暂时先别漏出去,等几天吧。等几天要是……” 他话没说完,安秦立马打断他:“等几天你就好了!” “好好好,等几天我就好了。”他看安秦眼泪都在眼睛里打转,也不再说下去,“对了,我小姨那里,我跟她说闭关写歌这几天不去看她,万一她要是找你,你可别说漏嘴啊。” 他刚想动下身子,疼痛感立马传来,他嘶了一声不敢再动了。 宁衷寒捏着那张纸看号码,打开微信添加好友。 等了好一会儿对方都没有通过他的申请,他有些泄气。 “老板,夏医生说让你别老玩手机,多注意休息。”安秦的声音突然幽幽冒出,“想不到那个妹子是个医生哈?今天看她穿白大褂的样子,真飒啊!” 宁衷寒头埋在枕头里,鼻子中间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可这消毒水味里头又不时冒出一丝丝淡淡的香味。他觉得脸上又开始烧得慌,仿佛仍有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温热的气息扑到他的面颊。她的手真有力气,宁衷寒恍惚想着。 “叮——”手机提示音传来,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添加好友成功。 宁衷寒:你又骗我,才不是一点点疼。[生气] 夏时的消息回得很快。 时:很疼?能不能忍?病房有疼痛程度划分表,就贴在墙上。你按照上面说的自己评估一下,如果是中度的疼痛,我给你下止痛药。 宁衷寒撇撇嘴,她压根没搞清楚重点好吗? 宁衷寒:能忍。 宁衷寒:你现在工作很忙吗?会不会打扰到你? 时:不忙,你有情况可以随时找我。 宁衷寒:没有情况可以找你吗? 时:不行。 宁衷寒看着屏幕上“不行”两个字,像是能透过屏幕看到她拧着眉拒绝的样子,笑了。 时:你头像的小熊很可爱。 宁衷寒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这一行字,愣了。不是说不能闲聊吗?他忍住笑意,立马噼里啪啦打字回复道: 分卷阅读51 可爱吧?我女儿棠棠是全世界最可爱最美丽的小熊!! 消息发出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回复的是什么内容,赶紧撤回。脸上一阵阵的燥热,盯着屏幕半天都没看到夏时的回复,他心里乱七八糟猜测着。她看到了?她没看到?她不会以为我是个幼稚鬼吧?或者是个恋物癖?她怎么不回复?又在忙了吗? 走廊上脚步声渐近,宁衷寒将头转到另一边,门把手被拧开,夏医生推门走了进来。 第 27 章 夏医生这次就只有自己一人。宁衷寒看过去,从他的角度看起来显得身穿白大褂的夏时十分修长,她里面穿着白色蕾丝衬衫和牛仔裤,尺寸和比例都很好,腿又长又直,戴着口罩,从早晨见到她到现在,她一直戴着口罩。 宁衷寒脑中胡乱转着念头,胡乱猜测着他到底为何而来。 夏时往病床边走了几步:“创口还疼吗?” 哦……她是为着这个来的啊。宁衷寒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失望呢还是高兴,摇摇头,说不怎么疼。 夏时看她一眼,掀开他身上病号服上衣,手伸到创口部位纱布周围轻轻碰了碰。 宁衷寒能感到她手指的温度和触感,鸡皮疙瘩从腰部起到了脖子后,他不安地扭扭,转回头看她。 “有点痒。” 夏时收回手,帮他把衣服整理好,顺手又拉过床上的被子搭在他身上。继而说道:“明天差不多就能好,没什么问题。再过两个小时就可以翻身,注意别沾水。” 其实这些护士都已经反复嘱咐过,又听她说了一遍,宁衷寒心里美滋滋直点头。 他觉得他现在浑身都在流汗,还莫名有些紧张。 夏时又往床头走了两步,宁衷寒看着她凑近,那双大眼睛朝着自己眨呀眨,眨得他胃里像是有许多小蝴蝶不断扑腾。 “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夏时问道。 “估计……他热吧?”一直在旁边安静如鸡降低存在感的安秦开了口。 夏时瞥了安秦一眼,伸手摸上宁衷寒的额头,滚烫。 宁衷寒只觉得她的手好凉,比刚才碰到他腰上时更凉,这凉意让他觉得浑身舒畅。他想这手一直放在他身上就好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夏时的手就收了回去。 “他起烧了你没发现吗?” 安秦摇头。 “你是来照顾他的对吧?” 安秦点头。 “你就是这么照顾的?随时都要关注着他的情况,我之前也和你说过,他可能会持续反复发烧,要随时注意。我看他这状况,起烧有好一会了。”她这话说得不带责备的口吻,可听起来还真是……隔着正对他说话的夏医生,安秦和宁衷寒对了个眼神。这可真凶啊。 “你给他量个体温,看看情况,低烧的话用温热水给他擦一擦,多喝水,要是温度降不下去,直接去护士站找当值护士。”夏时说完往病房门口走,想起什么转头问安秦,“你知道多少度是高烧吧?” 这不是小瞧人吗?这点常识他能没有?安秦腹诽归腹诽,没敢说出口,点头。 “夏医生,白开水喝太多了,喝不下去怎么办?”宁衷寒不知何时又调转了头朝着门这边。 “硬喝!”夏时黑着脸回答他,宁衷寒额发散在前额,凌乱又慵懒,嘴唇因为发烧红嘟嘟的,眉头皱着,眼中闪着水光。真是个红颜祸水病西施。 “给他买点果汁或者水分多点的水果,西瓜之类的。”夏时对着安秦说完,转头开门走出去。 安秦走到病床边,伸手摸宁衷寒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宁衷寒伸手把他的手打掉。 “哎老板,你不舒服怎么也不说一声,害我被医生骂了吧?”他缩回手抱怨道,举起来仔细看了看,“我这手背都被你打红了。刚刚你怎么不打夏医生的手?” 宁衷寒不想理他,扭头:“那能一样吗?她是医生。” 安秦从抽屉里找到温度计消毒后塞他嘴里,看看时间开始计时:“这夏医生的脾气真够差的,虎姑婆一样凶巴巴,亏我之前还觉得她飒。” 宁衷寒瞪他,奈何嘴里有东西不方便说话。 “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 * 周主任进办公室的时候还不到六点,他今天下午的专家门诊,按往常他都是下了门诊直接回家的。他径直走到夏时办公桌前,问了问宁衷寒的情况,嘱咐了两句让她多上心。 他刚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要走,检验科的电话来了,说是在宁衷寒的采样里没发现什么异常的东西。 孟馨挂完电话,复述完电话内容。周主任放下手里的包,不走了。 夏时皱着眉。 “这下好了,事情闹这么大,最后是虚惊一场?这要怎么和病人家属交代?”周主任一屁股坐在夏时身旁的空位上,幸灾乐祸的语气。 夏时伸手找孟馨要了电话,给检验科拨了过去。她倒也不是故意无视 分卷阅读52 周主任,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她播的是检验科梁主任的电话,梁主任接起电话来让夏时长话短说,很忙。夏时也没废话,把情况解释一遍,又说了她之前遇到过的病历。 那还是她在美国念博士时候的事情,她在医院实习碰到过一例昏睡病晚期患者。送到医院的时候据家属说已经昏睡将近两年,全靠鼻饲进食。当时送来的时候整个情况已经非常不好,肌肉萎缩,各项身体机能下降严重,尤其是心脏功能严重退化。这个病人最终没有救回来,他们是在后期对遗体进行研究时才最终确定的病因,当时锥虫已经侵入了他的脑髓。 而她也正是因为这次经验对“昏睡病”有了一些认识。她还能回忆起病人当时偶尔清醒时看着他们这些医护人员的眼神,他想活着。病人家属曾给他们看过病人之前的照片,年轻、健壮、爱冒险。可得了病之后,一切对他来说都已结束。 电话那头的梁主任沉默许久,夏时能听到她的呼吸声,电话这头的办公室诸人也都安静地等着。 梁主任最终开了口,斩钉截铁:“知道了,我来找。” 夏时道谢,挂断电话,转回头时看到周主任仍在看着她。 周主任问她:“你就这么确定是这种病吗?”周主任向来对这些留过学归来说话就爱带些英文单词的所谓“海龟”们没什么好感。这些家伙总觉得外国的医学比中国发达,有着莫名的优越感,不把他们这些土包子放在眼里。 “周主任,我不确定。”她其实也很没有信心,不知道这件事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可是周主任,即便只有1%的可能,也得尽100%的努力不是吗?” “那如果检验科还是找不到怎么办?”周主任的目光透着严厉,盯着她的双眼不容她逃开。 “血液和骨髓找不到,那就从大脑里找。”她望过去,其实她很怕周主任再问一句,如果还是找不到怎么办。她不知道。 周主任没问,他拎起双肩包:“行,你自己搞出来的事情,自己负责。” 办公室里在周主任走了以后一片安静,夏时愣了半晌,见周围同事都盯着她看。看什么呢?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坐下来,用力揉了揉脸,回到电脑前继续编辑着未写完的邮件。 成年人的世界,不就是不断地做着选择,再不断承担后果吗? 到了下班点,今天叶医生值班,办公室同事陆续都走了。等夏时发完邮件一看,只剩下孟馨,倒是没见到叶医生。 “你怎么不下班?”她边收拾东西边问,这家伙最近找了男朋友,下班尤其积极。 孟馨笑笑:“我帮叶老师值夜班呢。” 夏时皱眉:“她又让你帮她值班?”科室里有几个资格老的医生向来都是这样,夜班推给实习医生。她刚来的时候也没少替叶医生值过班,那时候叶医生刚生了二胎没多久,她想着能照顾一些就照顾一些。 孟馨摇摇头,说是她主动提的。 夏时脑子转了一圈也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不好评价这件事,想了想,叮嘱道:“他那边可能会反复发烧,关注着点。检验科那边如果有任何消息你打我电话。” 说完话,她见孟馨的眼神一直跟着她转,好笑地问:“怎么了?”她东西收拾得差不多,拎起包准备下班。 “夏老师,你平时都不会这么啰嗦的。” “有吗?” 孟馨用力点头,脑后的马尾一抖一抖。 “那是你的错觉。”说完,夏时出了办公室。 楼道里保洁阿姨正在拖地,见到夏时出来,笑着让她小心些。夏时朝她笑笑,说了声辛苦,高跟鞋小心翼翼走过湿滑的地方。转过拐角,一抬眼看到了安秦和宁衷寒,尤其宁衷寒还戴着口罩。 夏时皱着眉走过去,两人看到她来了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你怎么跑出来了?伤口不疼了?还烧吗?这正拖地消毒呢,小心摔着。”她盯着两人来回看,一脸的不赞成。 安秦被她这么一通连珠炮似的怼,头都快低到肚脐眼,小声抱怨:“都让你别出来别出来,非要出来,好了,又挨骂了吧!” 宁衷寒露在口罩外的眼睛水汪汪,看着夏时,说起话来也像是笑着的:“不疼了夏医生,烧也退了。我就是西瓜吃太多了撑得慌,想出来活动活动。” “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宁衷寒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烧得太多习惯了,现在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清醒还是糊涂。睡睡醒醒,梦境和现实交杂。”他这话说完,自嘲地笑笑。他很多年没有生过病,也很少体验到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态,尤其,他现在有种前路未卜的感觉。对他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就是不知道往后他会不会有机会回顾如今的状态。 他的话里头丧气成分十足,夏时看着他有些觉得惊讶,这人给她的印象每一次都不大相同。 “快回去病房吧,”夏时说完转身往电梯间走,顿了顿,转头看着宁衷寒的眼睛补充了一句,“宁衷寒,勇敢一点。” 分卷阅读53 夏时还没走几步,段清光从前面迎了上来:“给你发了消息一直没回复,就想上来碰碰运气,看来我今天运气非常不错。” 宁衷寒有些发愣,夏时刚才的那句话听起来真是有些耳熟。他看着前面并肩走远的两人,恍恍惚惚地想,这是第三个了吧? 还真是挺受欢迎的啊。 第 28 章 段清光坐在夏时的副驾驶,脸上带笑看着她。夏时扫了他一眼,问他笑什么呢。 “你开车的时候整个人显得特别严肃。”段清光笑着说完,仍旧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看着身边的姑娘。刘主任今天下午主刀上次让他会诊的病人,他被邀请到现场充当顾问。期间他收到夏院长发来的信息,师母邀请他去家里吃饭,他自然欣然答应。 刚好在路口遇到红灯停下,夏时一本正经地转头:“开车当然得严肃,我当时学车的时候可是拿出了写毕业论文的劲头。”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了句,“我光科目二就考了三次。” 段清光听完也笑起来,没想到聪明如她也有不擅长的领域。 “那下次我来开。”段清光提议。 “好呀。”夏时一口答应。 绿灯亮起,夏时的车混入车流,往家的方向驶去。这一路两人一直聊着天,相当愉悦。 车开进巷子,刚停稳,夏时一眼就看到了耿旭初的车,脸上的表情立马耷拉下来。不开心了。 段清光跟着下车,从后座拿出他带来的那瓶红酒提在手里,问她:“怎么了?” 夏时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挠挠头,回了一句:“家里来了讨人厌的家伙。” 这餐饭夏时吃得不算开心,但除了她以为,其他人都还挺高兴,算得上宾主尽欢。尤其是邓阿姨,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邓阿姨常年住在夏家,耿旭初每次来看她,她都非常高兴。这一桌子菜,好些都是耿旭初爱吃的。 餐桌上除了她之外,众人聊得很热闹,没有冷场的时候。耿旭初长袖善舞,夏爸爸和段清光聊医学他自然能插上话,夏妈妈和非盈聊时尚减肥话题他也能说得头头是道。夏时抬头瞥了眼夏白术,见夏白术对她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确,让她忍忍。 吃完饭众人在后院花房乘凉喝茶,夏时嫌某些人碍眼,去了前院陪白手套。 秋千架上一人一狗慢慢晃悠着,天空中星星眨着眼,夏时慢慢抚摸着白手套的毛发,它不再年轻,黑黑的背毛不像以前一样滑,变得粗硬。她叹了口气,仰头望着远方的星空。 来人了,白手套不安地动了动,望着走到面前的段清光,十分警惕。夏时摸摸它的头安抚。 “夏院长好像蛮喜欢耿医生的。”段清光在旁边的藤椅上坐下。 夏时撇撇嘴。她当然知道,从小到大爸爸对耿旭初都有一种别样的关爱。要不是她知道内情,真要以为耿旭初是他的私生子。“那你呢?你觉得他还不错?” “听上去还可以,也算是个青年才俊吧。”段清光看夏时明显更加不快的表情,有些想笑,“不过比起我来还是差远了。” 夏时难得听到段清光说这样的话,有些诧异,又有些好笑,继而明白段清光不过看出她的不开心在逗她。 “别拿自己跟那种渣男比。” “好。” 将近9点耿旭初和段清光才相继离开,夏时上楼之前看到邓阿姨从院里进来,一脸的笑容。她扭开脸,并不想分享她的喜悦。 夏时在电脑前忙了很久,再抬起头来已经将近12点。入睡之前她打开微信,工作群组里点开看了看,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手指滑到了宁衷寒的聊天框,点开他的头像,那只棕色的小熊妹妹耳朵上有一朵红花,大眼睛。夏时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 她点开宁衷寒的朋友圈,一条横线,什么内容都没有。 她没有权限。 闹钟响起,夏时艰难地从睡眠中醒来,只睡了三个多小时。她醒了醒神坐起身,今天也许会很忙。 她吃早餐的时候见非盈和白术正要出门跑步,冲他们摇摇手表示今天她不参与了。收拾好出门时,妈妈正牵着白手套出门遛弯,白手套冲她摇摇尾巴,似乎是在叮嘱她路上小心。 车开上滨海大道,时间还早,车流不多,海风从车窗吹入,带着湿润的凉意。她突然想到这个早晨有什么不同了,今天直播的时候,没有弹幕,虽然原本每天就没什么弹幕。但今天,07059419没有发弹幕。她自失地笑笑,她居然可以毫无障碍地将这串号码记起。 孟馨的电话打来时,她的车刚开进停车场。 “夏老师,我偶像情况好像不大好,凌晨起烧之后也一直没退,刚刚又吐了!” 夏时边停好车,边安抚她,让她冷静一些:“我人到医院了,在停车,五分钟之后到。” 宁衷寒的情况不像孟馨电话里说的那么紧急。夏时进病房的时候刚过7点,她进去的 分卷阅读54 时候宁衷寒正趴在病床边干呕,听到说话声抬头看她。 而他的经纪人安秦也不嫌他脏,蹲在床边捧着垃圾桶,大小伙子一个,哭得满脸都是泪水。 “夏老师,本来我也没这么着急的,就是他一直哭,哭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孟馨跟在夏时身后指着安秦小声说着。 宁衷寒躺回床上,脸色苍白,望着她的方向不说话。她今天没戴口罩,哦,也没穿白大褂。 夏时检查了垃圾桶,吐出来的都是水。 “怎么回事,夜里吃什么东西了吗?”她皱着眉问。 安秦抽抽噎噎地回答:“昨晚夏医生你说让多吃水果啊,然后就一直吃啊。” 夏时:…… 夏时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见他喉结上下滚动似乎又有呕吐的欲望,说道:“我去给你下医嘱。” 一上午夏时在门诊忙得焦头烂额,边看诊边关注着检验科的消息。中途还接了董豆豆的电话。 上回他们去城中村找熊成慎碰了壁不算还差点挨了打,后来董豆豆就直接报了警。派出所来人又把那些赌徒抓回去关了两天,还真从那房子的后院屋里把被打个半死的熊成慎给找到了。董豆豆从派出所打探了一番,知道个大概情况,那个强哥是惯犯了,经常进局子。至于熊成慎,也不知道是赌技不佳运气不好或者是被人看中了狠宰,在强哥的场子里输了不少钱,又借了高利贷,利滚利前前后后差了上百万。 熊成慎年纪不小倒是挺扛打,看上去被揍得不轻,结果人没什么大事,现在也被关在了看守所,也没个人去保释他。 董豆豆打这个电话来就是想问问夏时,要不他去把熊成慎给保释了,顺便套套他的话问问情况。夏时一开始是不答应的,想着让熊成慎吃些亏才好,可转念一想,对现在的他来说,怕是待在看守所比待在外面安全。因而也就让董豆豆自己看着办,有需要她的地方及时联系。 下了门诊,夏时立马回了办公室。检验科的结果还没出来,听说梁主任昨晚加了一个通宵的班。幸而宁衷寒的情况还算稳定,烧退了,也不吐了。 她刚准备去病房看看宁衷寒,出了办公室的门见谢老师带着周主任呼啦啦走了过来,看到她的时候朝她招招手把她叫进了办公室。 谢院长和周主任刚被院里喊去开了会,就是针对宁衷寒的情况。显而易见,事情闹大了。 周主任努力压抑着避免露出太过幸灾乐祸的嘴脸,可夏时就是看了出来。他嘴上说着现在他们的科室甚至他们医院的荣誉已经和这件事挂上了钩,上面十分关注,希望大家不要太有压力之类的话。听到夏时耳朵里自动被转化成了另一番意思:周主任就等着看夏时闹笑话,看谢院长闹笑话,而他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昨天我就说了不要那么武断不要那么武断,现在搞得检验科的主任一宿没睡帮我们加班,这要是最后什么都没找出来怎么办?”周主任最后这话是对着夏时说的。 夏时刚要开口,谢院长皱着眉头望过来,夏时闭嘴。 谢院长端起桌上的茶杯,空的,夏时赶紧给他从饮水机倒了一杯。谢院长端起来没喝,不知在想什么,良久对周主任说道:“小周你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让检验科接着找,有事我顶着。” 这话一说,周主任再不开口,开门离开, 夏时有些愧疚地看向谢院子,张嘴喊了声老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谢院长喝了口水,从眼镜上端瞟她:“怎么?突然没信心了?” 夏时摇头。 “那你这是怎么了?霜打的茄子似的。”谢主任嗤笑,放下杯子靠在椅背上。 “唉,我就是觉得又给你惹麻烦了,您看您都一把年纪了,我过意不去。” 谢主任呵呵笑着,摇摇头,一脸无奈地看她,转而严肃起来:“从你当我学生开始,到你来我的科室,你是什么样的学生什么样的医生,我一清二楚。咱们做医生的要是没点坚持,那还做什么医生呢,你说是不是?” 夏时点点头。 “再说了,你有什么过意不去的?你不过在履行你作为医生的本职工作,余下的都不该你管。何况,领导不就是拿来顶雷的吗?”谢主任说完从旁边的柜子上取过一个纸袋递过去。 “我从学校过来的时候,小段让我带给你的。”谢院长的脸上带着揶揄的笑意,“苏记的点心,说是怕你忙得没工夫吃饭。嗤……他怎么不担心我忙得没工夫吃饭呢?” 夏时不接,本来被谢老师的一番话说得有些感动,这下感动也跑光了。 “那你留着吃吧。”她转身要走。 谢主任把东西塞到她手里,嫌弃地摆摆手让她赶紧走:“说得跟谁惦记你这点东西似的,赶紧走吧,我得抓紧时间睡会。” 夏时回办公室之后把纸袋打开,一大包东西,栗子糕、棉花糕……还挺多。午间办公室没人,她也乐得不用出去吃饭。 刚吃了两口东西,夏时正准备接杯水,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分卷阅读55 高跟鞋哒哒哒敲着地板,听得人心慌。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耿旭初走了进来,而他身后站着位戴着墨镜的高挑时尚女郎。 第 29 章 夏时看了两眼便认出了对方,罗马机场与宁衷寒一起的女明星,余烟。 对方看到她似乎也有些惊讶,缓缓摘掉墨镜走了进来。夏时扫了一眼耿旭初,接着问余烟:“有什么事情吗?” “我找宁衷寒的主治医师。”余烟红唇轻启,望着夏时。 “我就是,”夏时放下杯子,从办公桌上拽了张纸巾擦嘴,“你有什么事情吗?” 余烟听完立时皱起眉头,妆容精致的脸上很是不屑:“你们科室就是这样子对待VIP病人的?找这么个没有经验的医生来负责。” 她这话多多少少有些让夏时不高兴,但质疑年轻医生能力的病人以及病人家属她遇过太多。如果每一次的质疑她都记在心里,那她活得得多累啊。夏时耐心说道:“首先,我们科室乃至我们医院对待病人都没有任何等级划分,不存在VIP和普通病人的区分。其次,我并不知道你是如何得出我是否有经验的结论,而你的结论,抱歉,我不认可。还有,现在是午休时间,如果你没什么事情的话,请你出去。” “你这什么态度?”余烟说话的调子温温柔柔,可说出口的话却不怎么中听,“我是病人家属,我怎么就不能来找他的主治医师询问情况了?” 病人家属…… “好的,那请问宁衷寒的家属,你有什么要问的呢?” 余烟挑眉:“他本来只是发烧,怎么来了你们这里之后情况越来越严重了?你们到底是怎么治疗的?” 孟馨此时从外面推门而入,看到余烟时眼珠都差点掉下来,她手里拎着一大袋的东西,透明的袋子,里面都是一盒盒切好的水果拼盘。她有些搞不懂现在的情形,边往里走边朝夏时使眼色。宁衷寒住院,余烟不仅来探视还来找医生咨询情况?这个瓜可真是有点香啊。 “我们有一整套完善规范的诊疗制度,如何治疗,做了什么检查用了什么药,依据是什么,我们都可以提供。”夏时指着孟馨,“这是我们科室住院医生,如果有需要你可以找她查看宁衷寒进医院之后所有的治疗记录。但是,我必须强调一下,这是病人的隐私,我们需要得到病人的授权才可以向你提供这些。” 办公室一时安静下来,余烟听完她这几句话明白过来,她压根没把自己当回事。 余烟笑了,涂着艳丽红色口红的嘴唇微微开启:“你说这么些无非就是想掩盖你的过失,简简单单一个感冒发烧,你们非要扯什么昏睡病?呵,你们想什么呢?” 她说完转头问耿旭初:“耿医生你说说看,你在这里也工作了那么多年,遇到过她说的这个昏睡病吗?” 耿旭初撇了夏时一眼。 “没有,从来没有,”继而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听说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找到病原体。我看或许他们正担心不知道如何收场呢。” “是吗,夏医生?”余烟一脸同情地看着夏时,“正好啊我今天来了,你们不行就直说,我们家的医院可比这地方高端多了。其实你们当医生的也挺难,尤其是在公立医院当医生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过来看病,乌压压一群人,从早忙到晚,难免出现误诊之类的情况。” “我也当是做好事,你今天承认你们搞不定,我立马让余氏医院来接人。也算是我们余氏帮博雅附院一把。”余烟抱着胳膊看着眼前的女人。余氏医院是整个博雅市最好的私立医院,不论从技术水平还是医院硬件设施上来说都是高端的,当然,费用是和条件的优越程度呈正比的。 余氏……余烟…… 夏时听她说完没有立刻回答,她先看向耿旭初,问道:“耿医生另谋高就,今天是跟着东家大小姐来这示威来了?” 她没等耿旭初开口,她压根不想听他说话,转头望着余烟:“如果你想了解宁衷寒的病情和治疗情况,你可以向他本人或者他的经纪人了解。我没时间跟你在这为这些无聊的话题辩论。但凡对医疗界有一点了解的人都不会说出你刚才说的话,在博雅附院面前,余氏医院算个屁。博雅附院淘汰的医生你们当宝一样请回去。请你们现在出去。” 孟馨听出来夏时已经处于十分生气的状态,赶紧往前走了几步到余烟身前礼貌地请她离开。孟馨还没靠近,余烟十分嫌弃地看着她让她别碰自己,嘴里对于夏时刚才的否定愤愤不平。那语气让孟馨顿时不高兴了,两人又起了争执。耿旭初在一边默默看着,不置评论。 电话铃响,检验科,夏时接起电话,办公室内的争执声越来越大。夏时实在听不清电话里梁主任的话音,她对着话筒说了句抱歉稍等,一手捂住话筒,扭头朝着那边就吼:“都给我闭嘴!” 办公室终于安静下来。 电话里梁主任的声音十足得疲惫,她说:“找到虫了。” “是昏睡虫吗?”夏 分卷阅读56 时急切追问。 梁主任停了几秒后,语气中带着些微笑意:“可能是吧,我对比了图谱,很像。” 夏时挂断电话,转头看着神色各异望着她的三人,脑子中飞速转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但是,首先她得把这两个碍事的家伙解决掉。 “耿旭初你该知道的,我们科室医生办公室不让外人随便进,你居然就这么带着人进来。这才多久,你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她没再看余烟,而是将目光投向耿旭初,“我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请你带着她离开,否则,孟馨立马打电话叫保卫科。” 孟馨得了信号立马一脸挑衅地看着余烟,余烟从来没吃过亏,瞪着她们的神态像是随时要扑过来吃人。 最终还是耿旭初将她劝了出去。 夏时和孟馨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干活了,”夏时坐回电脑前,“你给老谢打电话,就说梁主任找到病原体了。我现在把东西整理好,让老谢找上面要抗体。” 孟馨张大了嘴巴:“上面?部里啊?” 夏时点点头,手上动作不停,说出口的话却有些迟疑:“不知道有没有,希望有吧。” 夏时整理好东西发给谢院长,又发了封邮件后盯着电脑屏幕发了会呆,等她回过神来时看到孟馨也在旁边的座位发着呆。 她伸手推了推她,孟馨恍惚回神。 “想什么呢?” “就刚刚那个余烟啊,原来她跟我偶像真有猫腻啊!”孟馨嘴里啧啧出怪声来,“夏老师你不知道我们这些‘寒流’都觉得那些绯闻不过是余烟单方面炒作,可现在这情况,看来未必呀。哎呀,女友粉们都要失恋咯!这余烟脾气可真差劲,我偶像眼光不行。” 夏时没想到她想的是这些,不过听起来倒也新奇:“这么说你不是宁衷寒的女友粉?那你是什么性质的粉丝?” 孟馨一脸骄傲:“我是宁衷寒的妈妈粉!”说完又有些害羞地看着夏时,说道:“我是因为宁衷寒那首关于母亲节的歌才入坑的,当时听完以后简直母爱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啊。” 她正滔滔不绝,夏时笑出了声,才多大呀,就又是妈妈粉又是母爱的。 “我去查房,你去不去?”夏时打断她的话,拿着平板电脑站起来。 孟馨赶忙放下手里的那块菠萝,点头跟上。 博雅附院的感染科很大,收纳了各种传染性疾病的患者,当然不同疾病也都是划分在不同的组内进行治疗,病人被安排在不同的病区。 夏时念书的时候研究方向偏向于流感、鼠疫、霍乱等流行病方面。她组里的病人病房连在一起,她带着孟馨进去一一查看情况。到了最后一个单人间,宁衷寒的病房。 她推门进去,病房里很安静,平稳的呼吸声伴着有节奏的呼噜传来。两人一看,宁衷寒的经纪人安秦侧身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而真病人则靠坐在床头,扭头望着窗口发呆,脸上的表情尽是茫然。即便屋里来了两个人他都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夏时走到床那侧,挡住了他的视线,宁衷寒这才恍惚着从呆怔中恢复。 他看到夏时后有些愣又有些高兴还有一些委屈。 “感觉怎么样?”夏时戴着口罩,一手握着平板,一手滑动着检查他今天的各项检查结果。中午测量的体温稍微有些高,但不到发烧标准。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夏时问完,耳边不断响着安秦的呼噜声,这病人清醒着,陪护的倒是睡得香。她回头看了两眼。 宁衷寒注意到她的目光:“他陪着我折腾了一天一夜。” 他迟疑着低头又抬头,问道:“我在网络上搜索了下昏睡病,那些网站上写的都太可怕了。” “所以你之前一直在想着这些?害怕了?” 夏时的那双眼睛像是能刺穿他的身体直达他的脑中,将他所思所想全都拎出来,摆在两人眼前让他无处可逃。他不想承认他的惧怕,可最终他还是点点头,叹气一样地问道:“我是不是很快就要陷入昏睡状态,不吃不喝,肌肉萎缩,然后没有知觉,慢慢死亡?” 孟馨小声说了句,不会。可那声音极小极不自信,更加使屋内的气氛蒙上一层阴影。 夏时摘了口罩,宁衷寒能看到她脸上的笑:“你看的网站上有没有告诉你怎么治这病?” 当然没有,宁衷寒摇头,不明白她怎么问这个问题。 “那你是想查什么呢?”夏时敛了笑,望着他,也不待他回答接着说道,“我是你的主治医师,我说过你有任何问题可以来问我。如果我解决不了,我的身后还有我的科室主任、医院院长,政府卫生部门,甚至世界卫生组织。我觉得无论如何比较,我还是比那些网络上不知道什么人发布的消息可靠点吧?” 安秦的呼噜声不知何时停了,夏时瞥了一眼发现他已经醒来,坐在沙发上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 宁衷寒点点头,脸上的阴云散了一 分卷阅读57 些。 “偶像,有个好消息,”孟馨带着笑意开口,“我们已经找到病原体,而且正在向国家有关部门要抗体。也就是说,很快你输入抗体之后就能出院啦!” 宁衷寒听她说完,望向夏时,夏时点点头。 宁衷寒笑了,劫后余生一般。 安秦更是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他走过来十分殷勤地问夏医生之前给他们的水果好不好吃,吃完了的话他们这里还有。 夏时转头看孟馨,孟馨一拍脑袋说道:“哎呀,夏老师从中午一直忙到现在,别说你的水果了,连午饭都没吃上。” 安秦立马说要去给她买点吃的,呼啦啦一阵风似的穿着拖鞋就跑,众人拦都没拦住。 “谢谢你啊,夏时。” 夏时正觉得宁衷寒对自己的称呼听起来似乎有些别扭,她还没开口,谢主任的电话来了。 “上面给了答复,国内没有这类抗体。” 第 30 章 喉咙里很干,夏时从中午到现在一点水都没喝,她下意识咽了咽,连唾沫都没有,像有火在烧。她知道宁衷寒和孟馨都在看着自己,她别过头对着病房门,不再看宁衷寒,伸手朝他挥了挥,开门往外走。 谢院长在电话里说他一小时后到医院,让她别着急。办公室里的同事忙忙碌碌,她一遍遍看着手表、挂钟、电脑上的时间、手机上的时间。这一个小时过得可真慢。夏时又检查了一遍邮箱,依然没有新邮件。 谢院长来得比预先说的时间晚了十几分钟,夏时那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办公室门口。谢院长的身后跟着梁主任。 “等急了?”谢院长一边开门一边说,伸手拍了拍她的头。 夏时向梁主任问好,梁主任点点头跟着谢院长身后进了办公室。夏时转身要关门,谢院长让她等等还有人要来。没一会儿,来了个年轻的男医生,身上还穿着手术室的罩衣,看样子才下手术。 谢院长亲自从饮水机给他倒了杯水,俞也行也不客气接过来一口喝光。他刚下手术看到了谢院长的留言,匆匆回完信息,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赶了过来。 “俞师兄,好久不见啊!”夏时看到俞也行还是很开心的。俞也行比她高两届,念书的时候是医学院校草级别的学霸。本科还没毕业就去了国外念书,毕业之后在世卫组织工作过一段时间。夏时看到他之后立刻明白了谢院长的意图,心里安定了不少。 俞也行也笑:“夏师妹,别来无恙。” 谢院长简单向俞也行说明情况,俞也行听他说完立刻表示可以帮忙与世卫组织取得联系。 夏时看看时间,已经将近5点。梁主任被同事叫走,临走之前告诉他们有需要随时联系。 世卫组织的总部设在日内瓦,俞也行首先想到的就是联系传染病监测与反应司。夏时看着刚摘掉头套的俞师兄耐心又专业地反复打电话沟通,不断用笔在纸上写着联系人和电话或者其他的一些关键词。 时间一点点过去,这期间,夏时收到了她在美国念书时导师的邮件。这个点就起来收发邮件,老头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拼命。霍夫曼博士在邮件中根据她前后发过去的两封邮件中的内容——其中包括梁主任提供的图片,他的判断结果与梁主任给出的报告一致,认为很大概率就是导致昏睡病的锥虫病毒。但锥虫病毒分很多种,单单是刚果一个地区,东面和西面的锥虫就不相同。 她将这些信息反馈给谢院长,正好这时俞也行也挂断了电话。他揉揉耳朵,静静听着,之后将通话结果总结给他们。 世卫组织需要他们拿出证据证明那是何种锥虫,也就是需要他们去确定病原体的基因特征。这需要检验科和实验室共同完成,这可真是时间紧、任务重。 “他们提供了他们美国同事的联系方式,不过现在还没上班,暂时联系不上。”俞也行把桌上的几张纸递过来,他的字很好看,飘逸洒脱,自成一种风骨。“谢老师、夏师妹,抱歉啊,我晚上不能在这陪你们,不过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我的手机24小时开机。” 夏时听说过俞师兄和他妻子的故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拿起他的那几张纸,说道:“师兄,放心吧,你都把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了,临门一脚我还能踢呲了?” 她说的逗趣,俞也行笑了笑,见这里也没他什么事,和他俩说了声也就离开了。 他走了之后,夏时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谢院长在电脑前不知忙些什么,抬起头看她:“这是怎么了?” 她使劲往身后沙发上一靠,仰头看着天花板,感叹着:“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呐!” 谢院长在那边嗤嗤地笑,笑话她头发长见识短,这么点小事就感慨成这样,毫无大将之风,仍需历练。夏时听着他的话,心里十分坦然,拍马屁道:“老谢同志,你不知道给你当下属我有多安心。” “嗯,捅了娄子有人给你兜着,这感觉确实不错。”谢院长 分卷阅读58 从眼镜上端乜她。 梁主任来得很快,听他们说完揉了揉额头,她也熬了快一天一夜,有些累。走之前她向谢院长下了军令状,保证在明天上午上班之前出结果。 夏时的肚子咕咕响着抗议,她看了眼时间早已过了下班点。回头看了一圈,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哦,除了孟馨,坐在窗口吃哈密瓜。 “你怎么又没走?” 孟馨把嘴里的东西咀嚼完咽下才开口:“嘿嘿,我帮孙医生值夜班,顺便给你打打下手。” 谢院长走之前来科室布置了任务,让科室的年轻医生胡源留下来配合夏时。由于时差的缘故,他们只能熬通宵配合对方的时间,胡源有留学背景,英文不错,沟通能力也强。夏时让他先回去休息,晚上8点之后再过来,都在这里干等着也实在没必要。 孟馨举着叉子送了一小块哈密瓜到夏时面前,夏时吃了一口,还挺甜。 她扭头看办公室会议桌上的纸盒,那还是安秦后来送来的,只是那时候她没心思吃东西。她走过去打开纸盒,大大小小的十多个饭盒,这分量三个人估计都吃不完。 孟馨的头伸过来:“夏老师,我可以帮你热饭,我也可以帮你消灭一部分。” 夏时真是拿她没办法。 7点之后孟馨例行查房,夏时跟在她身后也出了办公室。住院部里的时间对于医护人员来说总是很快,从上班到下班像是在打仗一般,不断重复着工作又不断面临着新的突发状况,整个人必须时时处于战备状态,随时准备好应付紧急情况。可对于那些病人及家属来说,住院的时间显得漫长又难熬,像是数着秒针一般度过。 晚上7点,对外面的五彩斑斓世界而言,这个点夜生活都还没开始。可在住院部里,走廊上已经摆满了陪护床,精疲力尽的病人家属百无聊赖地躺在上面玩着手机。 夏时永远记得念书时第一次跟着谢院长值夜班看到这个景象时谢院长说的话,他说你看,到了医院之后,人才不得不慢下来生活,可慢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也是能够不那么急切的。谢院长还说,医院里才能看到这个世界上最真挚的爱。那时候她不懂,后来,她好像开始有那么一些懂了。 孟馨需要独自查完整个科室的住院病房,夏时没有一直跟着,转身去了她自己管的病区。 她从病房门上的玻璃一一往里看,有一个得手足口病的小女孩明天就可以出院,流感的那个老大爷情况稳定,但还需要留院观察两天,得腮腺炎的那个大学生明天也能出院…… 最后一间单人间的门关着,透过玻璃能看到病人坐在窗前,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夏时推门进去,转头看了看,确实只有宁衷寒一个人。 “你的经纪人呢?”宁衷寒傍晚起了烧,用药之后又退了。他的病情没有明显好转的迹象,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也没有明显恶化。 他转回身,窗外一片黑暗,屋内的白炽灯照得他的脸看上去惨白。他看着夏时怔了下,回答:“找地方哭去了吧。” 夏时那时候接完电话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他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安秦买完餐送去医生办公室的时候估计听到了些什么,回病房后异常沉默。刚才安秦让他吃晚饭,他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再吃不下,安秦突然爆发,把那些饭菜连同碗筷全都塞进垃圾袋里扔了。刚刚找了个借口下了楼。 夏时在他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笑着说:“我还准备跟他说一声谢谢,他给我买的午餐很好吃。也不对,是午餐加晚餐。” 宁衷寒坐回病床上,面上很轻松的样子:“你经常这样不按点吃饭吗?” 夏时点点头又摇摇头:“大部分时间还是很准时的,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 “所以我的情况很特殊是吗?”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呢?夏时看他握成拳头的右手,点点头。 “病情挺特殊,”说完补充了一句,“所以你也准备找个地方哭吗?” 宁衷寒十分不屑地摇头,说当然不会,“我又不是小孩子,哭有什么用?你不是让我相信你吗?而且是你说的,让我勇敢一些。” 宁衷寒的眼睛墨黑晶莹,像是闪着光的钻石一般透彻又耀眼,他说这话时很真诚。夏时的记忆有些恍惚和重叠,最终她对着宁衷寒笑了笑。 “相信我就好。” “你今天晚上也在吗?” 夏时站起身,点点头:“今天晚上需要战斗。” * 夏时一晚上跑了好几趟检验科,梁主任带着两个科室骨干医生正在加班加点的干活,不断将进度与夏时他们共享。 他们和世卫组织美国那边的工作人员之间的沟通还算顺畅。因为全球范围内只有世卫组织拥有这类疫苗,他们对待类似的国际救援既热心也“挑剔”。院方需要向他们提供完整的资料来证明病人的病情,而最重要的还是尽快提供病原体基因特征,确定是何种锥虫。 时间一点点过去,期间有一位危重住院病人出 分卷阅读59 现休克,夏时和孟馨进了病房抢救,幸好救了回来。 夏时靠在病房外墙壁上,满头满脸的汗水,做完心肺复苏后的两条胳膊不受控地抖着。她身边的孟馨蹲在一边不知在想什么。 她喊了孟馨一声,小姑娘抬起头看她,眼泪汪汪。孟馨刚刚在病房里吓傻了一般无措。 “在你还没有能力可以独自解决类似这样的突发状况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再逞能帮别的医生值夜班。”夏时知道她的这些话很不好听很冷酷,尤其是在刚经历一场突发情况之后,“你要知道如果你能力不够没法果断地做决定,会给护士们拖后腿,同样的,甚至会给病人带去灾难。” 她弯腰拍孟馨的头,这些总是需要她自己明白,而成长需要一次次的阵痛。 匆促的脚步声朝着这边奔来,夏时的心一突,害怕又有什么突发状况。她扭头看去,胡源脸上带着笑:“夏师姐,梁主任他们那儿结果出来了!” 第 31 章 刚果东面的昏睡虫被称为冈比亚锥虫,而西面则是罗德里亚锥虫。针对不同锥虫有着不同的抗体。梁主任带着人熬了一夜,确定了宁衷寒体内锥虫的基因特征,对比确认后认定,那是冈比亚锥虫。 夏时听到这个结果后稍稍松了一口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相较于罗德里亚锥虫导致的昏睡病,冈比亚锥虫导致的昏睡病在病情进程上会稍微慢一些。尤其,宁衷寒的情况只能算作初发阶段,等注射过疫苗后,理论上来说不会存在任何后遗症。 值班的三人个个熊猫眼,可精神异常兴奋,他们在检验科和实验室同仁的配合下将最终的资料传递给世卫组织相关人员。不久,得到了对方的确认,可以向他们提供此项疫苗。孟馨、胡源听完消息兴奋地差点蹦了起来。对他们来说这也算是一桩非常有意义的经验,能碰巧遇到这样的病历在他们的职业生涯中也是很难得的。 可如何将疫苗尽快运回来又是一个难题,不过这个问题相较于之前的那些已经不算什么。俞也行虽然人没在医院,但一直在线关注着事态发展,听到这个情况后,第一时间与博雅医学院校友会取得了联系。不算很周折,他们迅速联系到了一位即将回国的在美校友。校友听说情况后立即表示这事儿包在他身上。 得到了这一确切的消息后,夏时第一时间给谢院长留了言。她让胡源和孟馨都回去休息,尤其是孟馨,她已经这么连轴转了将近四十八小时。 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着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3点半,透过窗户往外看,夜色浓重,整个城市似乎仍在沉睡之中。可远处依旧能听到车流声,总有人在这样的深夜忙碌着。 夏时仰着脖子动了动,这件事进展到这里,她已经尽了所有的努力,剩下的惟有等待。日光灯照在脸上有些晃眼,她闭了闭眼睛,害怕自己会就这么睡着,赶紧站了起来。 楼道里极安静,与白日里的繁忙形成两种极端的对比。一阵风从背后吹来,夏时打了个冷战,赶紧快走了几步到了护士站。 护士站里值班的护士正靠在椅背上打着瞌睡,夏时放慢脚步轻轻走过,没有打扰。她先去查看了一下半夜里那个急救的患者,各项生命体征都还算正常。病区楼道里横七竖八躺满了病人家属,夏时从中间穿梭而过,尽量不让自己吵醒他们。与病人一样,陪护的亲属也同样受着煎熬。 她悄悄站在宁衷寒病房的门口,原本她是想着如果他或者安秦没睡着,她可以将好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病床床头的小灯开着,微微的光线晦暗,不足以照亮整个病房。宁衷寒的经纪人安秦这次没躺在沙发上睡觉,而是……靠在沙发上歪头,看样子应该已经睡熟。至于病人宁衷寒嘛,他半躺在病床上,手里的手机亮着屏幕,照着他的脸。 夏时摁亮手机看了一眼,将近四点了居然还没睡,没个病人样。 她推门进去。 背对着房间门的宁衷寒被这一声吓了一跳,正要转身查看情况,手一滑,手机啪嗒掉到了地上。 夏时走到了床那边,弯腰帮他把手机捡起来,递给他。宁衷寒撑起身子坐起,接过手机,将它屏幕朝下放在了被子上。这么大的动静,安秦愣是没醒。 “怎么回事,一直没睡吗?” 宁衷寒的表情有些紧张,点头,又摇头:“睡了,就是没怎么睡着。” “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宁衷寒皱着眉头不知该从何处开口,想了想还是回答道:“其他都还好,就是头疼得厉害。” “你这头疼我看就是熬夜熬的,”夏时的语气不算好,“睡眠对身体恢复非常重要,这个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宁衷寒叹气一般地回答,“有什么消息吗?” 半晌对面的人都没回答,宁衷寒有些忐忑,望过去。 夏时笑了,笑得十分舒心。从门诊再见面开始,宁衷寒总是看到她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样子,且总是脚步匆匆非常忙碌。现 分卷阅读60 在的她,因为熬夜脸上出了油,从这暗淡的光线里都能看出她一脸的疲倦。可宁衷寒觉得此时此刻的她,笑得很好看。 夏时不再兜圈子:“是好消息,我们已经有同仁去拿疫苗,然后带回国。最迟24小时之内,你就能用上药。” 宁衷寒有些愣愣的,半天没反应过来。 难得看到他脸上露出这种呆滞的表情,夏时脸上的笑更大了。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很快就没事了?” “嗯。” 到了这个时候,宁衷寒有些丢脸地想要哭一场。他抬眼看了看夏时,有很多话想告诉她,也有很多话没法告诉她。 夏时有些迟疑,最终还是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休息吧,别看那么多直播。”转身离开了病房,把空间留给他。 宁衷寒伸手翻开手机,打开锁屏,屏幕上显示的是“童谣夜话”直播间,主播并不在线,画面黑乎乎的。 他心里一慌,抬头看向病房门,夏时早已走得没影。他脑子里正乱,各种念头纷扰。他望了一眼仍沉睡着的安秦,十分恶劣地想将他从梦中唤醒。他有太多话想要找个人倾诉。 微信里冒出一条新消息提醒,迟疑两秒后点开,是夏时发来的。 时:爱学习是好事,但身体才是第一位的。先好好养病。 她知道了!她怎么就知道了呢?好……丢脸啊!宁衷寒脸上一阵烧,躺回床上,一把拽过被子蒙过头顶。 * 门诊护士小玲很喜欢上感染科夏时医生的班,不仅因为夏医生年轻貌美专业能力一流,更因为她性格很好,愿意耐心地教她,即便有时她犯了错夏医生也会显得非常严厉。她觉得跟着夏医生后面她学到了很多东西。 今天早晨她一进诊室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咖啡味。夏医生像往常一样比开诊时间早到10分钟。她看了一眼电脑前的夏医生,浓浓的黑眼圈遮都遮不住。 夏医生见她进来抬头看了一眼打了声招呼,指着后面桌上的巨大保温壶,告诉她里面有咖啡可以喝。 小玲摇摇头,她倒也不是不喜欢喝咖啡,只是喝完之后后劲太大,到了晚上总也睡不着。 “夏医生你昨天晚上又值大夜班啊?” “嗯,”夏时抬头指着自己的脸,问她,“很明显吗?” 小玲点头,继而又说:“就是有点黑眼圈,魅力不减。” 夏时说她是小马屁精,脸上倒是挂着笑了。 “夏医生,那个大明星情况怎么样了?”小玲八卦兮兮凑过来问,“网上都出新闻了,听说昨天余烟也来咱们医院了?” 夏时来了兴趣,问她:“新闻里都怎么说的?” 小玲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给她看。 宁衷寒余烟恋情实锤 余烟疑似怀孕 …… 热搜前列好些莫名其妙的标签,看得夏时直想笑。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压根半个字也没提到宁衷寒的病情。 “这些新闻也太荒诞了吧,不过,也能理解,”小玲见夏医生没什么兴趣,边收手机边解释,“余烟马上有个电视剧要上星播出,她现在可算是内地影视剧当家花旦了,而且那电视剧主题曲还是宁衷寒写的呢。要说这俩人没什么特殊关系我还真不信。” “哦,那电视剧叫什么名字?”夏时显得兴趣缺缺,随口问了句。 小玲倒是对这些门清,如数家珍地介绍了电视剧的名字不算,连里面的男一号男二号女二号是谁都能记得清楚。夏时有时候还挺佩服她这点的,怎么就能把这些都记住呢。 一上午夏时就靠着那一大壶咖啡续了命,等她喝完第六杯的时候觉得整个心脏跳得都快要蹦出来。 最后一个挂号的病人是个女孩,十五岁,陪着她来的是她的哥哥,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女孩持续发烧并伴有右小腿疼痛,这情况已经持续三个月,在县医院检查之后确认有肾结石,但激光碎石后情况依然没有好转。 夏时给她开了检查单。她走到诊室门口,看着女孩的哥哥蹲下背起妹妹往前走,男孩很瘦,可脚步很稳。 董豆豆掐着她下门诊的点来了电话,说是他跟熊成慎都在附院旁边,问她有没有空,熊成慎点名要见她。 夏时衣服都没换收拾了东西就往董豆豆说的地方跑。董豆豆说的地方在附院旁边,一家咖啡店。 夏时这几天忙得厉害,熊成慎的事情全都交给了董豆豆。董豆豆倒是不负所托,让熊成慎在看守所待了几天之后把他保释了出来。出了看守所熊成慎就说身上不舒服,董豆豆好人做到底一车把他拉来了医院,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通,除了一些轻微外伤,其他的屁事没有。董豆豆看着这老头的体检报告都想叹气,这他妈的比他的那些指标都正常。 熊成慎自然知道了那天董豆豆和夏时勇闯城中村赌场的壮举,他倒是丝毫没有感激之情。只要没人帮他还了赌债,该他挨打受罪的地方往后一个也少不了。他只是对董豆豆口中 分卷阅读61 探问的消息感兴趣。他直言要见到夏时之后再说。 夏时刚到咖啡馆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门边的两人,董豆豆也正等着她,见了她直招手。 看她坐下,董豆豆翻开菜单递过去:“姐,喝什么咖啡,我请啊。” 夏时赶紧把菜单又合上推回去,再喝她那心脏就真该蹦出来了。 熊成慎望着她的眼神让她十分不舒服,与之前他们每一次见面时的神情都不一样。她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熊成慎先开了口,直入主题:“我已经听这位董先生说了个大概情况,是你想知道当年事故的情况对吧?” “是。” 熊成慎脸上露出笑容,那笑显得莫名的邪恶。 “呵呵,你说这人事是不是就应了那句无巧不成书啊,怎么兜了个圈子,又是你呢?”熊成慎脸上的眼袋很重,眼神阴鸷,他盯着夏时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道:“当年的事情我确实一清二楚,不管你想问的是什么,问我肯定是找对人了。你想问什么?” 他双手搭在咖啡桌上,上半身稍稍用力前倾:“我猜一猜?想问问当年的事故有没有隐情?” 夏时不自觉咬住下唇,眼睛放光。 熊成慎知道他猜中了。他咧嘴一笑,两排黄牙异常醒目又异常恶心:“那你恐怕是要失望了。当年的事情没有任何隐情,事实就像当年通报里说的那样,事故主要责任人是承担建筑设计的总设计师,他死在了当场。” 第 32 章 熊成慎说完之后盯着夏时的双眼,夏时毫不退缩地看回去。 两人默然对峙。 良久,熊成慎松了手上的力气坐回椅子上。 夏时咬着下唇,望着熊成慎,又像是透过熊成慎望着别的东西。她站起身,俯视着眼前的人:“是吗?你这么笃定又急切地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她走到熊成慎身边,弯下腰:“要是心里没鬼,你当初拿了钱就跑了算怎么回事?”说完不再停留,路过旁边那桌时她顿了顿,桌旁喝着咖啡的两位是耿旭初和余烟。 尤其耿旭初的视线从她身上又扫到熊成慎身上,让她更觉得不舒服。她没和他们打招呼,推开玻璃门离开。 她一路走得极快,脑子里乱糟糟。熊成慎的话她虽然不愿相信,可他那笃定的语气以及目光让她觉得她这么久以来的那些深藏心中的念头变成了一个十分可悲的笑话。如果她所一直坚信的都是错的,如果一开始她就是在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那该怎么办?如果她奉若真理的念头压根只是一个小女孩的美好幻想,又该怎么办? 夏时脚下生风般出了电梯沿着走廊往前走,安秦喊了她好几声又在身后追了她好一阵才让她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看到是安秦,以为是宁衷寒又出了什么新状况。 安秦笑着摇摇头,说他老板没什么情况,原本有些发烧迹象,被他用温水擦拭身体又给擦下去了。他把手里的纸袋递过去,笑着说:“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下门诊好把午饭给你。我听老板说了,你们昨天又忙了一夜,辛苦了夏医生。” 夏时没接:“不用谢,这是我作为医生该做的。你不用帮我买午餐。” 安秦见她不接,有些尴尬,挠了挠头:“我本来想让老板问问你爱吃什么的,可他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就是不答应。我都已经买了,你要是不吃那就浪费了啊。我保证下不为例。” “你吃了吗?” “还没呢,都买回来了搁在病房。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怕耽误了时间,一直在这等着。” 夏时点点头,还是没接:“你先带回病房吧,我一会过去顺便看看病人。” 安秦听完答应着往回走。 夏时回办公室收拾好东西,午间只有一位值班医生在,她和对方打了招呼背上包出了门。她下午休息,空腹喝了多杯咖啡,现在真是毫无胃口。 夏时进病房的时候,屋里只有宁衷寒一个人。沙发前的茶几上饭菜已经摆好,各色菜样十分丰富。 之前有次她来查房,看到安秦给宁衷寒准备的稀米粥,说是他发着烧胃口不好,喝粥既好消化又方便进食,被夏时当场批评了一通。生病时最需要补充营养,喝粥怎么能行?之后安秦倒是十分听话地改善了病号餐。 “安秦呢?”夏时见宁衷寒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盛好的米饭,都还没动筷子。 宁衷寒瞅了她一眼,又转开头:“我把他打发走了。” 这回答倒是有些出乎夏时意料,听他这意思大概是有什么话想单独和自己说? 夏时从善如流,问道:“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宁衷寒摇头。她每次来都会问这一句。 “那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宁衷寒往旁边挪了挪,问她:“要不先吃了饭再说?”时间已经不早,将近下午一点了,宁衷寒想着她工作一上午肯定饿了。b 分卷阅读62 r   哪知道夏时摇了摇头:“你吃吧,我没什么胃口。” “那你能不能先坐下?”这么着昂着脖子说话,真累。 夏时也没坐在沙发上,她从床边搬了张椅子,放在茶几另一边,坐好,然后就这么看着宁衷寒,等着他开口。 “你看到我看你的直播了?”宁衷寒没看她,扭头望着打开着的病房门外。 “看到了啊,我视力挺好的。”她说的挺不以为然,刚说完就看到宁衷寒对着她的侧脸,耳根像是红了。 “那你……那你怎么知道……”宁衷寒犹豫着,最后一闭眼睛问了出来,“那你怎么知道我是那串号码的?” “07059419?”夏时念得十分顺畅。 宁衷寒看过来的眼神带着好奇又带着一丝羞赧,以为自己藏得很深的小秘密,被别人轻而易举地发现,这滋味还真是有些难以描述。 夏时也不卖关子:“19940705?”她把那串数字掉了个顺序念出来,然后就看到宁衷寒瞪圆了眼睛望着她,仿佛不敢置信一般。 “拜托,你这个排列重组一点都不新鲜,你该不会各种银行卡密码之类的也是这么换着来的吧?”夏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成想宁衷寒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居然被她猜中了?这家伙的防盗意识还真是欠缺。 “之前看过你的身份证,”夏时给出了答案,“况且哪有人那么闲,天天准点来听人念书。” 宁衷寒张张嘴想解释自己一点都不闲,他最近都是抽出时间定闹钟看的,尤其是在国外那段时间。 “谢谢你啊。”夏时没等他开口,盈盈目光看过去,带着笑,带着感激,带着一些她也说不清楚的情愫。 宁衷寒的脸上神色莫名,低头笑了笑,又抬起头,看着夏时的目光十分柔软。 “对了,你是因为什么才这么坚持直播的?我看你每天也就是应付应付任务。” 夏时正要反驳他对她直播态度的质疑,明明她每天直播的时候还是挺认真的,话还没说,病房门口来了人。 余烟、耿旭初和安秦。 夏时是不想和这两个人多说什么的,站起身背上包。 “等有空的时候再跟你说,”她走之前叮嘱宁衷寒,“今天晚上疫苗应该就会到,到时候会有医生安排各项事情。” “你不在啊?”宁衷寒脱口而出。 夏时扭回头,有些好笑地问道:“怎么,你怕打针啊?” 宁衷寒是想说他怕的,可看到屋里其他几个人,到底还是摇了摇头目送着夏时离开。 余烟一直没说话,见夏时走了才没好气地抱怨:“她怎么当的医生啊?这就走了?就这么对待病人的啊?” 宁衷寒瞥了她一眼,没理她,提起筷子的时候才想起来夏时还没吃饭呢。 * 夏时叫了辆出租车,她现在头阵阵发疼,不想开车。 手机上传来提示音,是宁衷寒发来的微信,让她记得吃饭。夏时又点开了他的头像,小熊妹妹有些旧了。 进家门的时候,妈妈正靠在沙发上打盹,白手套估计是趁妈妈睡着的时候偷偷溜进了屋里,正靠在她脚边睡着。白手套见她回来,摇着尾巴往她这里跑,到了她脚边立刻躺倒撒娇。夏时默默无声地陪着它玩了一会。 屋里很安静,午后时光,海风从门窗吹入,带着淡淡的蔷薇花香。非盈这几天带着夏好住在谢家,爸爸、夏星川和夏白术都不在。这个点邓阿姨想来该是在屋里睡午觉的。 夏时轻轻走到沙发旁边,见妈妈戴着眼镜,腿上放着还翻开着的书,眼睛倒是早就眯上了。她看了好一会儿,坐到了妈妈身边,伸手搂过妈妈仍旧纤细的腰,把脸埋到了她身上。 “哎呀,你怎么回来了?吓了我一跳呢。”妈妈嘴上说吓了一跳,可语气里却一点被吓着的痕迹也没有。她抽出被夏时的头压住的书放到一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累了呀?” 夏时往前拱了拱,点点头。 “妈妈,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比如你一直努力寻找着什么真相,最后发现那个真相跟你预期的截然相反。”她的声音嗡嗡的,十分低落。 妈妈手上动作没停,依旧缓缓摸着她的头发,有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有呀。” 夏时翻了个身,头枕着妈妈的腿,脸朝上看着她。 妈妈伸手把她脸上的头发抚开,见到她脸上浓浓的黑眼圈,皱了眉。她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没接着回答她的问题:“午饭吃了吗?” 夏时摇头。 妈妈轻轻推开她站起身,让她坐这等着,她去给她煮碗面。夏时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妈妈进了厨房,白手套抬头看看她们,也站起来跟上。 夏时想帮忙,妈妈没让她插手,嫌她碍事。很简单的面条,妈妈打了个荷包蛋,又切了几片酱牛肉,还配了个酱萝卜咸菜。 面摆在餐桌上。 “你刚刚问我的问题,我 分卷阅读63 想了想,什么是真相呢?”妈妈不准备看着她吃面条,“人有时候很执着的,把自己的想法定义为对,与自己想法相背离的定义为错。这种人我们都见过很多,生活里工作上遇到这样的人可真是太头疼了。” “可是呀,小时。如果人没有点什么自己坚信不疑的东西,不是也挺可悲的吗?” 夏时坐在餐桌旁抬头看着妈妈。妈妈是笑着的,优雅、美丽又智慧,她的眼神总是让夏时觉得妈妈明白自己想的一切,妈妈愿意支持她,即便她未曾将那些说出口。 妈妈说要上楼睡午觉,临走之前弯腰摸了摸白手套的头。 她看着楼梯口的方向,有些发呆,半晌都没动筷子。 手机里又蹦出了新消息,仍旧是宁衷寒发来的,问她有没有吃上午饭。 夏时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看着那一行字笑了出来,有没有吃上午饭对他来说那么重要吗? 她拍了张面前这碗还没动筷子的面条发过去,在输入框里打了个“妈妈牌面条”,正准备发送,宁衷寒的消息回了过来,是一个流口水的馋嘴表情。 夏时看着他的头像,把输入框里的字删掉,重新打了一行字发过去。 时:有机会请你吃。 对面的消息回复得很快。 宁衷寒:一言为定! 第 33 章 又梦到了这个场景,看到眼前这个熟悉的画面时,夏时立刻明确知道她又回到那个梦里。这个梦她从小时候开始便做了很多很多次,为此爸妈还带她看过心理医生。后来她慢慢长大,自己读了很多心理学社会学的书,才开始渐渐地不再做这个不算噩梦的梦。 她其实一直不太能够给这个梦下一个准确的定义,好或坏,美梦或噩梦,她不知道。 梦里的自己小小个,就在夏家附近的公园里,她坐在公园最大的那棵法国梧桐树下的长椅上望着前方。她总是坐在那里的。 那里有一个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的男孩,背对着她的方向一直往前走,从来不回头。她想喊他的,可是梦里每次只要她一张嘴就会醒来,梦就断在这里。这一次,夏时告诉自己,不要张嘴,不要出声,不要喊他,那么这个梦不醒,他就会回来的吧? 梦还是醒了,夏时睁开眼的时候浑浑噩噩的,她刚刚明明没有出声啊? 天花板上的星空图案在昏暗的光线里朦胧闪着微弱的光,屋里窗帘紧闭,她伸手摁开台灯,将近晚上7点。 这一觉睡得很不舒服,头隐隐发痛。 夏时猛地从床上蹦起来,洗漱换衣服。 她要去见熊成慎。 楼下的爸爸和妈妈正准备带着白手套出门散步,见她下楼来很是惊讶,他们之前还在说她估计能一觉睡到明天早上呢。 她问爸爸要了车钥匙,她的车没开回来。爸爸拧眉问她天都黑了还折腾什么,到底还是把钥匙递给了她。 夏时窜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盒果汁,连蹦带跳地往外走,嘴里说着有点事,一会就回来,开了车门启动车子开走了。白手套拽着牵引绳在后面追了好几步都没能引起她的注意,见她的车跑得没影了停下脚步委屈地扭头看身后的夏爸爸和夏妈妈。爸爸蹲下来摸摸它的头,安慰了两句。 夏时给董豆豆打过电话,中午她走了之后,董豆豆把熊成慎送回了童谣住的小区。夏时一路开得飞快。 到了童谣住的那幢楼下,她抬头看了一眼,童谣房子的窗户亮着灯。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熊成慎给她开了门,见到是她之后脸上挂着了然于胸的笑容,似乎他早就猜到夏时会找到这里来。 客厅里一股浓浓的烟味,茶几上放着几瓶啤酒和下酒菜,花生壳撒了一地,看来熊成慎正在吃晚餐。电视开着,夏时扫了一眼,战争片。熊成慎坐回沙发上,指着啤酒问她要是不嫌弃就坐下来喝两杯。 夏时到嘴的“嫌弃”二字硬生生又被她憋了回去。可她也没照他说的话坐下,摇摇头,站到了一边。 熊成慎压根没把她的存在当回事,对着瓶口又喝了一大口。 “你来还是为了中午说的那事吧?” 夏时盯着他看,看样子他酒量不错,桌上已经空了好几个瓶子,而说话语调和动作都还挺正常。见她没答话,熊成慎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视线又看到了那些酒瓶,咧嘴笑了:“这点啤酒对我来说跟喝水没两样,你放心,我很清醒。” 也是,他可是个白酒论斤喝的人,这点啤酒算个屁? “是,还是中午说的那事。” 熊成慎听完笑了下,用手剥了两颗花生米到嘴里:“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不信是不是?” “对,不信。”夏时居高临下,“你看起来也猜到了我会再来,也就是说你说的那些鬼话,也不过是你拿来骗别人骗自己的。” 熊成慎呵呵笑:“你为什么查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我没必要告诉你, 分卷阅读64 这些跟你无关。你说吧,你要怎么才能告诉我你所知道的真相?或者直白一些,你要多少钱?”夏时向他摊牌,“但是我要事先说明,我只是个普通的医生,你如果狮子大开口,我恐怕做不到。咱们俩估计都不愿看到这样的结局。” 熊成慎放下筷子,站起身,伸手抹嘴,眼神锐利:“你只是个普通的医生,但你爸妈、你姐姐、你弟弟可都不是普通人啊?再者说,我女儿的财产不是都在你手里?” 夏时盯着他的眼睛,没说话。 “我不狮子大开口,我没必要啊。我只要你把原本属于我的那些还给我就行,到时候我把那些你想知道的你不想知道的都一一告诉你。那什么李律师找过我了,你们想得挺美啊,等我老得动不了的时候再每月给我打点钱,怎么,打发叫花子呢?”熊成慎笑得开心,“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是当年那个项目的施工队长,很多事情如今也只有我知道并且愿意说出来。” 夏时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可以,我愿意把童谣的遗产都给你。” 她说完这句之后,熊成慎的两眼冒出精光。 夏时冷笑,恶作剧得逞一般:“你是不是非常期待我说这句啊?抱歉啊,骗你的。” 对面人脸立马垮下来,忽喜忽悲,转而愤怒,脸上表情极度狰狞。 夏时不再看他径直往门口走去,转头对着熊成慎笑得灿烂:“我来之前本来也没多期待能从你这里得到些什么信息,不过现在看来,我收获还算不小。” “童谣的钱你一分也别想从我这里拿到。还有啊,按照遗嘱,这套房子也是我的,所以你现在应该算作是私闯民宅?不过看在今天已经天黑了,你又是个孤寡老人的份上,我不和你一般计较。但是希望明天别让我在这里再见到你,否则我只好报警了。” 说完之后夏时不再看他,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身后传来玻璃瓶落地的碎裂声,夏时心中冷笑,并未停步。 刚下了楼,隔着几个乘凉的大爷大妈投过来的八卦目光,夏时一眼就看到了那辆黑色的轿车。她忍不住笑了,径直走过去,敲了敲驾驶室的窗户。 车窗缓缓降下,林一满脸茫然地看过来。 夏时十分自来熟地跟他打起招呼:“哟,又换车了?今天又是你轮班啊?”换来换去都是黑车,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林一无奈点头,心里头简直郁闷到爆炸。他们几个负责轮流跟着夏小姐,到今天为止,只有他被夏小姐发现并拎出来问话,还是两次。上一次还可以说是他为了不让夏小姐遇险才现身,这次又怎么说?如果可以,他愿意现在原地消失。 “林常回国了吗?” 林一下意识点头,又立马摇头。完了……他是不是又给老大捅娄子了?果然,他立马听到夏时说的话。 “现在带我去见他,谢谢。” 林一抬眼看她,张了张嘴,见她举起手机,到底还是点了点头认命了。 夏时开着车跟在林一的车后,林一开车很稳当,不急不缓。夏时不知道他原本就是这种风格还是特意照顾着她,反正从她看人的角度来说,对方可不像是个如此守规矩的角色。 夜风从窗口吹入,凉意带走暑热,可这海风吹不散萦绕在她心头的丝丝烦躁。 车越往前开,路越熟悉,到最后夏时可以明确肯定林一带她去的十有八九是原先她住的夏葳公寓所在的小区方向。 果然,车最后真的停在了小区深处一幢楼下,和姐姐的公寓不在同一个方向。林一带着她进了门,他在楼下打了个电话,完全没有半点避着夏时的意思。这电话似乎是打给他的同事的,问的是老大在几楼。 几楼? 估计是夏时投过去的眼神实在是充满着疑问,林一给她做了解答:“这一栋我们老大都买下了。哦,他现在在三楼。需要我带你上去吗?” 买房子整栋整栋买?夏时啧了一声,有钱人的想法还真不是她能理解的。她看了眼林一,见他一脸“你千万不要让我带你上楼”的为难表情,十分想笑。 她也确实笑了出来:“好啊。” 林一一脸哀怨,到底也没有抱怨什么,任劳任怨地帮她摁了电梯钮。 夏时率先进了电梯,将他拦在轿厢之外,关闭了电梯。 电梯门再度打开,十分迅速,快到夏时还没打好腹稿就已经看到了坐在吧台前的背影。 3楼被装修成一个私人酒室,前排是个吧台,后面是一排排的酒柜。灯光昏暗,迷离,装修精致典雅,一眼无法看到尽头。巨大的落地窗窗帘拉紧,像是一丝风都不想透入。 林常扭头看到她一点都没惊讶,看来早已有人向他报告过。他穿着整齐的黑色三件式西装,一条腿放在吧凳上,一条腿随意伸展。这么大晚上的也穿得像是能随时参加一场酒会。 夏时看了一眼,整个空间里只有林常和吧台后的年轻金发外国酒保。她捏紧拳头,又松开,径直走过去。 酒保见她过来,迅速从调酒器里倒了一杯蔚蓝色的 分卷阅读65 液体到杯中,轻轻推向她的方向。林常朝她示意那杯酒。 夏时看了一眼,摇摇头:“我开车来的。” 林常抿了一小口他手中的高脚杯,而后转头看她,眼神深邃。 “你说回国之后和我联系的,可是你没有。” 林常笑了笑,很淡的笑意:“你这不是来了吗?” 她看了酒保一眼,林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对着酒保歪了下头。金发小哥看了夏时一眼,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从吧台后离开。 “好了,他走了,你有什么话想问的想说的都可以开始了。”林常目光异常平静,缓缓移开,不再看她,而是盯着手中的酒杯,像是在观察一件十分有趣的东西。 夏时坐到他身边的吧凳上,左手在身侧握紧,吸口气问道:“你是聂砚棣吗?” 沉默大概只持续了五秒,身旁的人开了口,带着几分嘲讽:“不是。” 夏时猛地扭头看他,见他仍十分专注地盯着酒杯。 “那你认识聂砚棣吗?” “不认识。” 这一次林常答得十分迅速。 “那你为什么让你跟踪我,保护我?” 林常终于不再盯着手中的酒杯,转头看她,脸上带着讥讽:“跟踪谈不上,保护更算不上。你在查的事情,碰巧我也有些兴趣。单纯是看不过去你犯蠢。怎么说你也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医生,我总不能眼见着你出事不管不问吧?毕竟如果你出了事,也算是社会的一点损失。” “没想到你还是个这么有正义感的热心人士。”夏时盯着他的眼睛带着讽刺地说。 “举手之劳咯。”他笑得轻佻。 夏时站起身,问他:“当年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查?” 她的语气咄咄逼人,林常扭头,针锋相对:“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查?这些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好好做你的医生吧,别总自不量力。” 夏时语塞,是她主动来找他的,是她自己找上门来被人羞辱的。 原来林常并不像之前接触时那样的沉默寡言,原来他也能句句话都带刀带刺。夏时要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能让自己忍住不哭,即便她已经被他的这些话戳得千疮百孔。 她背对着林常往电梯方向走了两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她明确知道自己对于今天林常给出的答案仍旧十分不甘心。 “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她还在继续背着,林常出言打断了她。 第 34 章 “抱歉夏小姐,你知道的,我国籍瑞典,从小在国外长大,对于这些拗口的中国古典诗词并不十分了解也并没有什么兴趣了解。” 顿了两秒,他又添了句:“如果你没有别的什么问题,再见。” 诗三百,她会的第一首也是最喜爱的就是这首。 夏时没有回头,身后的林常没有起身,他似乎又抿了一口杯中酒,酒杯底碰到大理石台面,声音清脆。 夏时不再犹豫,疾步进了电梯,再没看他一眼。 电梯下行,林常扭头看过去,眸子幽深难测。 酒保从里间走出,走回了他原先站着的位置,良久,都没人发声。 半晌,酒保问他:“Jonas,一定要这样吗?” 林常低头扫了一眼,自嘲地笑笑,缓缓从吧凳上站起。酒保正从吧台后走出,他摆了摆手制止他。 他缓步走到窗前,拉开一条缝隙,路灯很亮,但由于高度的缘故,从这里看去楼底下的一切都只是朦胧的剪影。他看到她走出来,看到她上了她的那辆小车——看上去似乎不是她常开的那辆,看着那辆车半晌都没开动。 * 夏时坐了许久,哭了许久。她也不知道怎么会觉得如此委屈,她其实很少哭的。 妈妈的电话打来,问她怎么还不回家,她一只手胡乱擦着眼泪,一边告诉妈妈她正在回家的路上。挂掉电话的时候她深吸了口气,仰头看着身旁的这幢房子,一、二、三,第三层,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冷硬、残忍,和楼房的主人一样。 手机里传来提示音,宁衷寒发来的微信。 宁衷寒:夏医生,千万别忘了今天的直播!! 被他这么一提醒,夏时才有些后怕地想起来,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时:感谢提醒。 她刚点完发送,就见聊天窗口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看来住院期间他是真的太闲了。 宁衷寒:不用谢! 宁衷寒:对了,夏医生,你晚饭吃了吗? 夏时看着这几个字,突然就被逗笑。 他们的近期对话中,最常出现的句子,要么就是她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么就是他问她吃没吃饭。原本正准备问问他有没 分卷阅读66 有什么不舒服的夏时,一时愣住了,好笑地摇摇头,换了个话题。 被他这么不算打岔地打岔了之后,夏时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她拧开那盒果汁,三两口喝光。之后,启动车子回家。 当晚的直播开始于晚间黄金时段,又加上她前些日子一直都是凌晨四点出现,基本上算是从网络上消失,熊童谣的直播间里一时又涌入了看戏的各路人马。很多人原本早已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众人惊讶于过了这么久这个女人居然还霸占着熊童谣的直播间直播。 因而这一晚,熊童谣的直播间又上了热搜,弹幕上辱骂咒骂不断,夏时关掉弹幕,却仍免不了频频走神。 下播之后,她看到手机里宁衷寒发来的几条信息,是他在直播开始之后不同时间段发来的。 宁衷寒:夏时,弹幕里的那些言论你不要理会,他们不过是为了发泄自我情绪,与你无关。 宁衷寒:你弹幕关了吗?关掉吧,别看了,眼不见为净。 宁衷寒:对不起,夏医生,我实在骂不过他们,他们这战斗力有点强啊,全是专业喷子。 …… 宁衷寒:夏医生? 夏时看着这一条信息,有些心酸又有些想笑。他还在弹幕上和他们恶战了一场? 时:嗯?怎么了? 她给他回复了一条。之后,聊天界面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可一直都没有新的消息载入。 良久,信息来了。 宁衷寒:那个……夏医生,你吃宵夜了吗? * 昨晚失眠严重,入睡时已经过了午夜两点,第二天夏时难得起得有些晚。夏白术一路飙车送她到了医院门口,她没进办公室,直接背着包进了门诊大楼。 还好,还没有到开诊时间。 夏时从电脑中调出昨天看诊病人的检查报告,将未阅读的报告一一检看完毕。轮到最后那个女孩的报告时,她心中一凛,血常规显示女孩的白细胞数值异常,高于正常值数十倍。她在系统中搜索一番,那个女孩当天下午并没有任何挂号记录,她又登入科室的内部系统,昨天收入的住院病人中也没有那个女孩子。 门口新病人已经在等,夏时赶紧在备忘录中将这事记录下来。 一上午时间过得十分匆促,期间,她接到了谢院长打来的电话,宁衷寒已经接种过疫苗,情况稳定,让她不用担心。挂电话的时候她扫了一眼手机,有好几条新消息提醒,病人进了诊室,她没来得及查看便把手机放回抽屉里。 等她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才有空一一查看。 孟馨发了好几条,有向她报告宁衷寒已经注射药物的,有谢谢她帮她值了半个夜班的,还有一条是她截图的宁衷寒的热搜。 准确说来是宁衷寒自己发布的一则澄清微博,一方面澄清了他与余烟的绯闻,称他和余烟自幼相识,只是朋友;另一方面解释他近期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是由于身体出了点状况,但已经得到了很好的诊断和治疗,并且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请关注他的人不要太过担心,更不要过度关注。 她没回复,孟馨给她发这些也并不是要得到什么回复,不外乎想找个人分享。再说,她吃了饭就回科室,关于那天晚上值班的事,当时她的语气不太好,她也有些话她想当面和孟馨再说说。 切出界面,宁衷寒上午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宁衷寒:打针,很疼。 简洁明了的四个字逗笑了夏时。她想了想,切到微博的app,登陆的时候想了好一会才想起密码。她这微博还是很久之前孟馨提议科室医生都注册一个时她跟着注册的,注册之后倒是一直没怎么用过。 进入界面之后还没等她搜索,她的个人主页第一条就是孟馨转发的宁衷寒的最新一条微博。 她点进宁衷寒的主页,微博数量不多,粉丝好几千万,头像是一个简笔画的黑白小熊。她没仔细看内容,浏览般上下滑动,他的微博不多,大部分都是为各类代言发布的广告文案,偶尔有他转发的自己工作室发布的九宫格自拍照。 这些照片中的宁衷寒仍然是好看的,表情大多冷峻淡漠,偶尔笑意灿烂。夏时在心中给出了评价:矫揉造作。无他,照片中的宁衷寒让她产生一种错觉,让她怀疑她现在遇到的这个宁衷寒不会是个假的吧。 宁衷寒很少发布原创微博,而在他的少量原创微博中绝大多数是他宣传或者发布自己的新歌。 夏时往下划了划,先看到了他转发的那条微博,看时间和内容,应该是他们在罗马机场偶遇的那天。 @宁衷寒:本次看图说话标准答案公布:(关键词)罗马机场,我,路人甲。 路人甲夏时看到了这条微博,笑了笑。宁衷寒这总结概括能力还挺强。 她又往上划了划。 @宁衷寒:不识宁衷寒呵呵。 夏时想了想,那天是她第一次直播,当时弹幕上蜂拥而来各种责问话语,她心情很不好,非常烦躁,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分卷阅读67 。原来那时候他这么生气啊?不自觉地她就笑了起来。 相对来说下午时段会比上午稍微闲一些,由于夏时最近承担着看诊任务,收治的住院病人数总体来说偏少。她回办公室后例行查看所有组内病人的检查指标、用药情况,又将需要填写的病历填完整,最后把可以出院的病人相关资料处理好。 宁衷寒从注射完疫苗要现在,体温按小时监测,非常稳定,再没有起烧。 有时候对症下药,真的就能立刻见效,不信都不行。 她沿着走廊查完房,最后到了宁衷寒病房门口。不同以往,今天病房里传出的说话声显得异常轻松欢快。她推门进去时看到宁衷寒和安秦正排排坐一起在沙发上吃荔枝,茶几上一堆荔枝壳和核。 “烟姐送来这荔枝真甜啊。” 安秦见她进来,连忙站起来,边笑着感谢,边抓了一大把荔枝递过去让夏时也跟着吃。 夏时见安秦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十分明确地接收到他发出来的信号,他真的很开心。 被他感染着,夏时的心情也变得不错。宁衷寒见她来了,放下荔枝,脸上挂着笑。 “你怎么样?有没有……” 夏时还没问完,宁衷寒已经开始抢答。 “我感觉挺好的。”宁衷寒一脸贼贼的笑意。 夏时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问,她走到病床床头检查了一遍上面各项用药情况,又调出平板电脑中的数据一一对照。 宁衷寒跟在她身后,见她不说话,问道:“夏医生,你怎么不继续问我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你不是说感觉挺好的吗?” 宁衷寒张张嘴,这话确实是他说的没错。他见夏时转身要走,连忙跟了两步:“我是觉得挺好的啊,今天都没发烧,神清气爽。但是我觉得现在嗓子有点不舒服。” 屋里开着空调,空气中弥漫着荔枝的清甜香味。似乎他们医生办公室和护士办公室最近也都是水果不断。她看着宁衷寒,眼神有些严肃,渐渐皱起眉头。 进来之后表情不是挺轻松的吗,怎么又皱眉了。说实话,宁衷寒见她皱眉头是有些发怵的,她凶起来是真凶。 “哦,只是有一点不舒服。”他坐回沙发上,指着茶几上的荔枝补充了一句,“估计是荔枝吃多了上火。” 夏时看了一眼荔枝又看了一眼他:“什么叫上火?” “在我这里没有上火这种说法,所有用上火来解释的症状,都能找到合理的科学依据。” “那,那我这是怎么回事?” “荔枝里糖分较多,喉咙接受不了这么多糖分,会处于高渗状态,因而就会喉咙痛。” 宁衷寒听完,点点头,看她一脸严肃的表情,不敢再说什么。他原本只是想和她开个玩笑的。 夏时看看他又看看安秦,尤其安秦手里已经剥完壳的荔枝:“少吃点。” 下班之前,夏时通常都会到病房里转一圈。 轮到宁衷寒的病房时,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女声,她略有些迟疑,推门进去。 梅凤徵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宁衷寒的鼻子骂。这臭小子从非洲回来之后病得那么严重都不告诉她,亏得这几天她还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他都被他滴水不漏地给瞒住了。尤其还有他那个经纪人,也帮着他不说实话。要不是她今天拿着新闻找他对峙,她估计自己压根就不会知道这事。 宁衷寒对着她这个小姨时总是嬉皮笑脸,她也真是拿他没办法。情况那么凶险,她想想都后怕。 推门进来的是个十分年轻漂亮的医生,梅凤徵赶紧收回姿势,由衷地笑着向医生表示感谢。她下午赶来之后已经听他俩说过前因后果,还真是多亏了这位叫夏时的医生。 夏时看过去,真的是梅凤徵!她很小的时候特别喜欢她演的影视剧,尤其是她演的无国界医生,英姿飒爽。可是非常遗憾,那之后不久梅凤徵就息影退出荧幕舞台,渐渐的也不再有新的消息传出。这么多年过去了,夏时仍旧一眼认出了她。岁月在她身上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仍旧那么优雅美丽。 没想到,梅凤徵是宁衷寒的小姨。 从宁衷寒的角度来说,他觉得现在的夏医生态度好到让他觉得像是换了个人。他撇撇嘴,听着夏时特别耐心地和他小姨交代病情,并安慰她宁衷寒已经基本没问题了,随时可以出院。 宁衷寒瞥了一眼安秦,又将视线转到半空。这话她怎么没跟他这个病人说?难道他这个病人不该是最需要安慰的吗? 这时他又听到小姨的问话。 “他喉咙痛是不是吃荔枝吃多了上火了呀?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夏医生?” 夏时正要说话,宁衷寒没好气地抢先回答:“什么叫‘上火啊’?老土不老土,你这说话一点都不科学!” 他盯着他小姨,一脸嫌弃地给她科普:“我喉咙痛是因为荔枝糖分多,喉咙接受不了,处于……处于什么高渗状态。” 他一脸得意看着 分卷阅读68 小姨,又看看夏时。 梅凤徵也没搞懂他的意思,单纯觉得挺有道理,问夏时:“哦,懂了,是不是糖分高的水果吃了都会上火啊夏医生?” 宁衷寒听完正要反驳,他不是都已经说了没有‘上火’这种说法了吗? 夏时开口了:“您说的对。” 宁衷寒瞪着她,她下午教训他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梅凤徵一脸得意地看着宁衷寒,得了夏医生的肯定后十分挑衅地向他宣布:“哎呦,听到夏医生说的没有?上火就等于科学!” 第 35 章 晚间直播结束,夏时再次下定决心还是得早晨开播,省事。虽然她今天从一开始就关了弹幕,可看着直播间在线人数不断上升,她脑中立马就能联想到那些咒骂的词汇。 她可以非常自信地说对于那些无聊的言论她并不在意,可想到真的有那么多人在屏幕另一端怀揣恶意敲击着键盘攻击自己,这还真是一件让她觉得挺可怕的事情。 夏时结束直播后对着笔记本发了很久的呆。童谣是不是也被这么骂过?她从来没有听童谣提过这些负面的东西,童谣带给别人的似乎一直都是快乐多过不快乐。 她是不是也有十分艰难的时候? 一条私聊信息提醒在网页右上角闪着,关掉网页之前夏时才看到,她带着疑惑地点开。 在熊童谣的设置里,只有那些与她互相关注的人才能给她发送私聊信息,而其实与她互关的人寥寥无几。自她出事之后,曾经有那么几个主播给她发过消息,都是一些悼念性质的,夏时都没有回复。 铜角大王:加油。 夏时点开这人的个人主页。他也是莳鹿的主播,且粉丝数比童谣还多。他此时正在直播,夏时没有点进去观看。 他是童谣的朋友吗?夏时不知道,她也不想再问。夏时在私聊界面里给他回复了“谢谢”二字。 * 大清早,夏时洗漱直播完,下楼和夏白术一起出去吹着海风跑了一圈,回来之后洗完澡,浑身舒畅。 吃早餐的时候,夏白术说非盈之前说要参加的节目已经开启初步报名,但是据说主办机构对这些没有签约公司的“野生”选手不太友好。夏白术和夏时商议着是不是问问看帮她也找个娱乐公司之类的。 妈妈不是很赞同,按她的意思来说,家人可以支持非盈,但不要过多干预。尤其是夏白术,千万不要事事都想着帮他老婆摆平。 夏白术听完举手投降,他之前和非盈也说过,非盈的意见和妈妈差不多,不愿意他过多搀和。 “夏白术,你晚上要加班吗?”夏时一口吃掉一个煎饺,问他。 夏白术瞥了一眼二姐,姐弟俩对视之后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暗示:“你是不是又琢磨着让我给你当司机?” “啧,这话说的,我是让你们这些资本家看看我们这些劳动阶级是如何辛劳。给你机会让你为我做点小事,这样你在挣钱的时候也能稍稍不那么心虚。你可以拿这件事说服你自己:看,我虽然挣劳动人民的钱,但我也为劳动人民服务过啊。” 夏白术已经吃好了,抽了张湿纸巾擦嘴:“二姐,一来呢,我挣的不是你们这些高知的钱,我挣的是资本家的钱。二来呢,我算什么资本家?你见哪个资本家自己开车不算,还要给人当司机的?” 他看了一眼正小口喝粥的妈妈,接着抱怨:“我呀,最多只能算是妈妈的打工仔,全家上下我的地位最低。” 他见妈妈抬头看他,赶紧摆摆手换了个话题:“哎,二姐,你要是真的那么不想开车也成啊,你给自己找个专属司机,随叫随到,车接车送,还不用给工资。” 夏时恶狠狠地一口咬掉手中的煎饺,瞪他。 夏白术从沙发上拿起西装外套,也没穿上,往肩膀上一搭,走了。 看着他那潇洒的背影,夏时轻哼出声,跟妈妈抱怨了句:“你看看他,还说不是资本家呢,说到最后还不是惦记着不用发工资!” 电话打到第三遍才被接通。 接电话的人一开口,夏时就听出来是那个女孩的年轻哥哥。 夏时今天一上班就在门诊系统中又查看了一遍那天看诊女孩的信息,依旧没有任何新的发现。当时护士小玲猜测他们很有可能是换了别家医院。 她的猜测没什么问题。可夏时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经手的病人总得搞清去向。 她向男孩做了自我介绍,对面的人似乎有些惊讶,声音听起来显得十分疲惫。 “你妹妹现在是什么情况?我看到之后她并没有在我们医院有进一步的诊疗,是换了别家医院吗?”夏时耐心询问。 对面的男孩很久没有出声,夏时能听到他略显沉重的呼吸,知道他仍在电话那边。 他说话有些犹豫,没有回答夏时的问题,而是问道:“医生,我妹妹的病是不是很严重?” “我没法告诉你到底严不严重,因 分卷阅读69 为我也不知道。目前我们只有一个检查结果,光从血液检查结果上来说,确实有问题。”夏时有些困难地组织着语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似乎潜意识里,她不想吓着他。 “对了,你们的父母呢?方便的话,可不可以让他们接电话,我想跟他们直接交谈。” 对面的人沉默良久:“他们都去世了。” 夏时听完,也沉默了:“抱歉。” 两人都不再说话,最后仍是夏时开了口:“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尽快带着你妹妹来医院,我们先把病因找到好吗?上午时间我都在门诊,诊室你知道的,下午时间我在感染科住院部。你可以打我电话,就是这个号码,随时都可以。” 夏时说完,等了有一会,听到对面的男孩低低应了一声,而后道谢挂断电话。 这样的故事太多了,太多人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夏时挂断电话的时候想道。 收起手机夏时推门从休息室出来,办公室里十分热闹。几个脖子上挂着电视台证件的人扛着摄像机不断拍照、录像,另外有一位高挑靓丽衣饰端庄的记者举着话筒正做着采访。采访的对象正是一脸和蔼笑意的周主任。 孟馨见她出来,小跑着绕过那些□□短炮,凑到她身边,说起话来愤愤不平:“老周真是可以啊,干活不积极,抢功第一名!” 夏时耳边听着周副主任介绍着他是如何第一时间敏感意识到患者的特殊性,如何坚持己见让病人住院,又是如何排除万难与各方接洽最终拿到疫苗,挽救病人于危难之中。 她见周主任瞥了这边一眼,往后退了一步回了休息室,正要关门,孟馨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夏老师,你今天怎么这样呢?” “我怎么样了?”夏时靠在一边桌旁,好笑地问她。 孟馨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你今天怎么不怼老周了?明明他什么都没干就算了,还到处说风凉话。结果现在一听电视台要来采访,跑得比兔子还快。” 夏时见她那一脸替自己不平的气愤样,十分想笑,也真的笑了出来。 “我当着这些记者的面,上去戳穿他的假面具?告诉别人,这事老周半点贡献都没有?这确实解气哦,打脸打得啪啪的。”夏时自己说着都止不住乐,果然见到孟馨也有些回过味来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她笑。 “确实好像不太好。”孟馨撇撇嘴,继而又看夏时,“可夏老师,我还是觉得你好像没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这个问题问得挺好,夏时反问她:“你觉得我应该不高兴?” 孟馨点头。 夏时摇摇头:“这没什么可不高兴的。接受采访、上电视、上新闻确实有时候显得挺光荣,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可是这些对我有什么用呢?” 她看孟馨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笑着补充:“再说了,要上咱们也上央视呀!就这地方电视台,姐姐可看不上!” 她是故意这么说逗孟馨的,果然见到孟馨有了些笑意。她知道,孟馨不光光是替她觉得不平,也是替自己觉得不平吧。 外面声音渐渐远去,看来是换地儿采访或者取景去了。 夏时正准备开门,想起了别的事,回身对孟馨说道:“我和谢院长还有梁主任准备针对这次的昏睡病诊治过程出一篇文章,谢院长问我的时候我把你和胡源都报备上了,就看你们自己的意见,要不要跟着一起写。” 孟馨昂着头,眼睛瞪得滚圆,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张大嘴巴,十分吃惊:“夏老师,老谢带着我们出论文?”按照谢院长和夏医生之前出过的论文的数量和质量,尤其是从质量上来说,如果她真的有幸能参与进这次的论文,对她现在的学业以及往后的职业生涯都将是一个极大的助力。 “老谢和梁主任很忙的,理论上来说,应该算是我带着你们出论文。” 夏时笑得自信明丽,孟馨看过去直觉得自己心跳加速,恨不得能抱住亲一口。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冲动,夏时伸手挡在身前:“我尽快赶出框架大纲,到时候大家分工合作。我得提前跟你说,我抠论文的时候挺巫婆的。” 孟馨听完,刚爬上山巅的心情嗖得一下又荡回了半山腰。 夏时这话,她真信。 不管是现在工作中的医生还是当年学校里的学生,夏时对孟馨来说都是那种站在高高山岗之上的优秀人物。孟馨实在是佩服她,甚至有些把她当作自己奋斗的目标。可有时候她觉得她永远不可能成为夏时,夏时对这份事业的热情太过炽热。她就是那种有天赋有能力并且真心热爱这份事业的人。 * 宁衷寒这两天各项检查指标都十分正常,再没有不适症状。除了发生两次粉丝偷偷进入住院部探病的插曲之外,他的住院生活算得上十分惬意。 余绪上午过来看望的时候,说他宁衷寒真是个奇人,奇人总有奇遇且总能逢凶化吉。宁衷寒觉得他这话算是夸奖,欣然接受。余绪走 分卷阅读70 之前和安秦说从公司保安部门调了几个人给他,守在住院部楼下,不管是粉丝还是假装粉丝的媒体一律挡在门外。安秦高呼大老板威武。 宁衷寒看他那一脸狗腿样十分碍眼,撇撇嘴。他入行的时候公司给他配了强大全面的经纪人团队,三两天就要和他开会,讨论发展方向、制定年度规划、五年计划。宁衷寒自由惯了,既不愿意有人用条条框框限制死了他,也不愿意看到他们利用他的名义煽动粉丝替他到处控评。 合作半年,摩擦不断,最终在宁衷寒的坚持下,一拍两散。随之解散的还有他的官方后援会,宁衷寒当时说且以后多次说过,他不需要喜爱他的粉丝给他花钱,有粉丝对他的热爱,就够了。 在如今这样的粉丝经济时代,宁衷寒的行为模式得罪了不少人,可宁衷寒一点也不后悔。对他的所作所为,余绪不置评价。 反正到了最后,留在他身边的唯一固定工作人员只有安秦一人。 宁衷寒的电话响起,他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安秦送余绪下楼还没回来,指不定还跟着人后面拍马屁呢!他哼了一声,接通电话。 电话对面的人不断说着,宁衷寒听着,偶尔应答一下表示在听。 良久,对面似乎问了他一个问题,宁衷寒思索了不到5秒,干脆地回答:“可以。你直接给他转钱,得到他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对面又说了句什么,宁衷寒说道:“你办事情我很放心,况且,真要是被他骗了也就骗了,几十万罢了。” 说完,挂断了电话。 “大明星好大的口气,几十万罢了?” 门口的夏时突然出声,宁衷寒扭头看她,吓了一跳。 夏时走进了病房,检查完床头表格上的各项数据,又看了看他。 “今天感觉怎么样?” 她没继续之前的话题,宁衷寒有些尴尬,原本还在纠结如何向她解释自己并不是一个挥金如土不把钱当钱的人。见她换了话题,他也稍稍松了口气。 “挺好的,喉咙也不痛了。”宁衷寒朝她笑。 夏时点点头,又看回手中的平板:“那明天出院吧。” 她这话说得轻松,到了宁衷寒耳中却有如炸雷。 “明天就出院吗?” “对。” “不用再观察观察吗?” “你回家自己观察也是可以的。” 夏时看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想笑,拼命忍住绷着脸说道:“医院的环境到底还是不如自己家里舒服,再者说,我们床位也挺紧张,你也看到了走廊上还有加床的病人。” 宁衷寒默默点头,他在屋里憋得受不了的时候全副武装出去遛弯,经常能看到由于床位已满,病情紧急只能挤在墙边加床上躺着的病人。 他也说不好为什么听到可以出院的消息后,心里竟然会有些舍不得。 “回去之后身体有任何不适,随时来医院。没什么情况的话,过一周挂门诊复查。”夏时说完转身往外走。 宁衷寒听完又点点头,嘴里说了句知道了。 “对了……”已经走到门边的夏时开口。 宁衷寒猛地抬头看去,莫名期待地看向她。 第 36 章 “既然在你口中几十万都无所谓,那你当时怎么就为了一个手机跟我斤斤计较呢?多小气呀。”夏时皱着眉头十分严肃又困惑地问他。 宁衷寒张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夏时嘴角直往上翘,拼命压住笑意出了病房。 夏时刚走,安秦回来了,都进了门了还在频频回头看。 “看什么呢?”宁衷寒靠在沙发上问他。他这送余绪送了快半个小时,他怎么不直接把余绪送回家呢? 安秦一脸坏笑地望着他:“你跟人夏医生说什么了,夏医生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她笑了? 她笑了。 她很开心。 宁衷寒想到这里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你又笑什么呢?”安秦见他不回答问题,直接坐到了他身边伸手推了他一下,了然如胸地问,“你喜欢夏医生啊?” 宁衷寒看着他不说话。 “我看夏医生对你确实还不错。” “真的?”宁衷寒立刻追问。 安秦这下可得意了,也学起他平时的样子来,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不直接回答问题。 宁衷寒着急了:“真的假的啊?” 安秦眼珠转了一圈:“人夏医生对你确实挺好的,这次要不是夏医生,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呢,对不对?” 宁衷寒点头,他自然知道。这件事要是搁古代,那夏时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得以身相许的。当然了,也得人家同意才行。 “不过呢,我听别的医生啊护士啊病人啊病人家属啊都夸夏医生人美心善技术高。而且吧,我听说追夏医生的人还挺多的。 分卷阅读71 ” 宁衷寒听完撇撇嘴,这需要他告诉自己吗?他有耳朵,也有眼睛! 他不自觉叹了口气:“行了行了,别说了,烦得慌。” 室内安静下来,半晌,宁衷寒想起来交代道:“你抽时间回公寓收拾收拾,我出院之后直接搬老洋楼那边去吧。梅女士说那边空气好,方便疗养。” 安秦默默嗯了声,抬了眼看他:“对了,余总刚刚跟我说有个选秀节目找咱们接洽,想请你过去当导师。最迟后天得给人家答复。” “不去,”宁衷寒皱着眉拒绝,“你有没有良心啊?我这还没出院呢,你就在给我安排活了?” “不敢,”安秦其实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他只是做个试探并且完成他的本职工作而已,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两句,“我听余总的意思,这次选秀主办方挺用心的,宣传也做得很到位。咱们公司有几个女孩儿参加……” 他看宁衷寒越来越黑的脸色,声音不自觉越来越低,到最后想说的话也没说完。 “好好好,不说了,我回去找人给你搬家。” 出院这天宁衷寒没看到夏时,似乎从他注射过疫苗之后夏时就不太来他的病房。来的最多的是那个周主任,其次是之前总爱跟着夏时的住院医师孟馨。 给他办理出院相关手续的也是孟医生。他听说过这个孟医生是他的粉丝,另外还有好几个科室的护士都说是他的粉丝,他其实挺高兴的。他让安秦准备了不少的签名唱片、海报之类的送给她们。 可夏时不是他的粉丝,他不知道该给她送些什么以表感谢。安秦当时说这不难,回头给夏医生送面锦旗吧。 宁衷寒想了想,他这说的也算是个主意,可不算是好主意。 保姆车停在医院停车场,也不知道是哪里泄露出去的消息,今天有不少的媒体和粉丝堵在医院。他让安秦带着公司的工作人员配合医院保安进行疏散工作,他可不想因为他影响病人就医和医院的正常工作。夏医生会皱眉头的。 宁衷寒拿着孟馨给他画的简略地图,独自一人弯弯绕地转到了医院职工食堂后面的小门,打了个出租车走了。他原本还有些想去门诊楼转一圈的,最终也只是想想。 出租车里没有烟味,很干净,他看了一眼司机师傅,是个瘦瘦的中年人。 电话响起,宁衷寒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心情紧张起来。他有些忐忑,期待着对方传递的消息,也有些害怕着那个消息。 他还是接通了电话。 对方是他雇的私家侦探。原本他想从赵叔叔那里查些当年事故的信息,毕竟赵叔叔现如今主管建筑这块,可父亲的一句话堵死了这条路。他从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但凡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即便碰得头破血流也从不后悔。 “宁老板,钱打过去了。” “当时的公告里头,事故的主要责任人是设计大楼的设计院总设计师。他和他老婆当场死亡。这个你是知道的。你想查的那对去世的兄妹俩,据这个知情人说确实是这夫妻俩的孩子。” “不过……算是好消息吧,这个知情人说事发之后这俩孩子都没死。” 宁衷寒从接通这个电话之后,一直憋着呼吸,到这里总算能够呼出心口的那点浊气。他没法形容目前的心情,高兴?不高兴?他不知道。 他急切地追问:“那么,他们现在在哪儿?可以找到吗?” 电话对面的人沉默半晌,有些为难地回答:“抱歉宁老板,不光是这个知情人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我们从各方面打探过消息,都没有这对兄妹的下落。” “他们的亲戚那里呢?除开父母之外,难道那些亲戚都没有收养他们吗?活生生的两个人,总不会凭空消失了吧?” “我们调查过,事故发生之后,这个总设计师家里就被有关单位查封了。不光是房子还有各项存款财产……之后,不管是男方还是女方的亲戚似乎都不想惹上麻烦,并没有主动收养这两个孩子。” 宁衷寒看了一眼窗外,离海边越来越近,有风带着海盐味道吹来。他只觉得苦涩。 “那……市里或者周边的福利院之类的地方呢?” 对方看来各项工作做得十分周全,对此早有准备,回答道:“我们也查过,当年以及之后的几年都没有符合条件的类似兄妹进入福利院。” 宁衷寒垂下视线,一开始抱有多大的期望,现在就拥有多大的失望。他回复了一句知道了,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他们还会再查下去。他知道其实这个消息仍旧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可他也知道,两个身无分文一无所有的小孩子,要在这个钢筋水泥建成的都市里生存下来有多么的难。这个社会从来不缺好人可也不缺坏人。 他们还活着吗?他不知道。他希望他们遇到的是好人,他希望他们开开心心活着。 他拨通小姨的电话,他告诉小姨他出院了。 意料之中的,梅女士在对面提高音量大声骂他怎么又自作主张。 分卷阅读72 宁衷寒听着那头的唠叨,伸手抹了抹眼角。 真好,有小姨真好。 司机带着他在老社区里兜了好几圈,倒不是司机师傅故意绕路,实在是宁衷寒自己忘记了房子的具体位置。他给安秦打了两个电话都是占线,最后只好下了车。下车之前,司机师傅十分腼腆地问他是不是宁衷寒,可不可以给他签个名。他说他女儿是宁衷寒的歌迷。 宁衷寒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司机师傅找了半天没找到能写字的纸,最终他让宁衷寒签在了他的白色制服上。 从决定买房到看房、定下房子、重新进行布置、搬家,除了小姨拿了些主意之外,大部分都是安秦负责的,宁衷寒只来过一次。说实话,他确实没记住他这幢新房子的具体地址。 时间还早,海风吹拂,这一片上坡路两旁种满了樟树,他依照着模糊的记忆漫步而上。他其实没想什么,随性走着,不急也不缓,难得的独处时光,尤其是在一个让他觉得陌生又舒适的地方。 远处疏疏落落矗立着一栋栋屋子,乍看上去有些相仿,但仔细看起来却个个不同。墙壁上爬满墨绿色爬山虎的,围墙上一簇簇蔷薇花的,红墙、白墙……这许多的房子中间有一个是他的。这感觉真是有些陌生。 不算宽阔的路上没什么行人,路两边有装修雅致的便利店、面包房、小食店,从外面看上去里间的客人都很少,但不论是顾客还是店员脸上都挂着舒适的笑意。 宁衷寒的心情也稍稍好起,他信步往前走去。突然一条黑狗从旁边的岔道上窜了出来,直扑向他。 他心里一惊,正要逃跑。可那条狗似乎并不是准备攻击他,而且,它看上去有些眼熟。 那条黑狗到了他跟前后,围着他热情地嗅,疯狂地摇着尾巴,嘴里还发出类似呜呜的叫声。 “它没吓着你吧?” 宁衷寒摇摇头,虽然一开始他确实有些被吓到。他抬头看去,不远处站着的是个十分优雅美丽的中年妇人,她穿一身素色印花长裙,脸上挂着歉意的笑。 “它平时不这样的,今天不晓得怎么回事,我没留神它就挣脱了绳子。我们刚刚就在那边散步。”她伸手指了指那边的岔道。 宁衷寒低头看了看,果然见到这条狗的脖子后面拖着牵引绳。 宁衷寒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 “哎呦,白手套今天怎么回事?难得见你这么黏糊陌生人的。” 听她说完,他看它的四只脚,白色的毛。他心中一动,又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人。 他正要开口说话,安秦的电话来了,对面的人朝他笑笑,点了下头,牵起狗离开。 接通电话的时候他仍看到一人一狗离开的方向,白手套频频回头看他。 “你到哪儿了?我迷路了。”宁衷寒先开的口,想了想又加了句,“就在我新家附近。” 对面的人愣了两秒,叹气一般地回答:“我都在你家门口等半天了,给你发微信你也不回,有急事。” 没一会他就见到安秦从前面小跑着过来。 宁衷寒还挺高兴,他这记忆力还是挺可靠的,这不也算是找对了方向吗? “出什么事了?” 安秦上气不接下气:“老板,你又又又上热搜了。” 第 37 章 宁衷寒挑眉,这有什么值得他着急的吗?这安秦跟着他也有将近两年了,怎么还这么没有长进。 从他出道后不久发行第一张专辑,全国各大城市巡演后爆红开始,上热搜简直成了他的一项专长。除去发新歌,参加新综艺,新代言,参加各种活动、颁奖礼现场等等这些工作内容之外,他被机场跟拍、偷拍,日常外出时候的穿搭,随口夸奖一句合作的女生等等,在他来说十分普通的行为往往都会被热搜放大。更别说,他自己的以及别的公司公关部门在舆论营销上的你来我往推波助澜。 用中学时代许多孩子写英语作文时最喜欢用的那句话来说,每个硬币都有两面。事物都有两面性。他尝到了走红的甜味,万人追捧,夸赞;可他也品味过走红之后带来的苦涩。 走红之后的许多事让他的生活改变,甚至让他变得身不由己。 他开始变得在公众场合谨言慎行,即便他并不是太在乎外人如何评价他,可至少他不想自己变成攻击别人的借口。 他开始很少出门,出门时也总是遮遮掩掩。 谁年少轻狂的时候不爱追名逐利?谁不愿站在峰顶受万人仰望? 宁衷寒想他有时候真是一点都不太像这个名利场中的人。当然他也十分庆幸。他仍保有清醒的头脑,他仍明白他自己是谁。因而他主动改变了与余音娱乐的经纪合约条款,刻意放缓各项脚步。 没有人会永远站在峰顶。他也不需要让自己永远处于那样的风口浪尖。 安秦曾经说过一句戏言,他说老板,你压根没个明星样。宁衷寒还真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明星该是什么样呢? 分卷阅读73 今天的热搜无外乎是关于他出院的,他兴趣缺缺。正要往前走,安秦一把拽住他。 “老板你怎么一点不着急呢?人家网站说要让咱们赔偿损失!他们这次投入可大了。”安秦气急败坏。 宁衷寒听他说的这话感觉不太对,让他仔细说清楚。 原本他住院的消息漏出去之后,他参加的那档看动物迁徙的网综节目组制片人找到他,十分诚恳地致歉并表示愿意承担他的一切医药费以及各项损失。基于双方之间的合作关系,他们希望宁衷寒不要向外界透露他得病的缘由。 宁衷寒也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他们,他们说的赔偿他也没要。 原本这事到他病愈出院也就了结了,没想到院方出了幺蛾子。 当然,这件事本身并不是博雅附院感染科的错。作为医生,对于类似这样的病历进行宣传并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可以说对社会上某些人起到了一定的警醒作用,算是好事。 周主任上了市电视台的晚间新闻,大聊特聊昏睡病的严重后果以及观看野生动物迁徙有可能带来的危险。 这一下子点燃了□□。各大媒体争相转载,好事者将相关新闻进行前后对比,很快,公众得出了信息,宁衷寒得的就是昏睡病,而原因则是他参加拍摄的那档网综。网络上掀起了抵制该节目甚至抵制该公司的呼声。 宁衷寒看着热搜前排那几个话题,觉得头又疼起来了。 他看着安秦:“你不是我经纪人吗?你还不赶紧去处理?” “我已经和陈姐他们在处理了啊!”安秦说完暗暗瞪了他一眼,这还不是怪他不爱一堆人围着,导致安秦经常处于光杆司令状态,需要人手的时候还得到处现抓。 可他想到老板大病初愈,到底还是不想他太操心。 “陈姐那边的意思,一方面咱们暂时不回应,另一方面希望你尽快露面,这样的话公众看到你又活蹦乱跳的,也会减少些对那边的敌意。至于他们网站说要赔偿的事情倒是次要的,咱们因为他们节目受了这么多的惊吓,没让他们赔偿巨款都算不错了。” 宁衷寒点点头等他的后续,果然见他笑着又补充了一句:“之前跟你说的那个选秀节目,定了啊?” 现在还能由着他来吗? 宁衷寒认命地点头。 宁衷寒跟在安秦身后慢悠悠往新家走,一路上这看看那瞅瞅,安秦走在前头电话不断,脚下生风,着急的。 终于快到门口,并排着的几间别墅围墙,都不高,他认出了自己的那间。可引起他注意的却是旁边那家,蔷薇花开满外围墙壁,内里的建筑红砖爬着青苔,很诗意。 那只黑狗白手套趴在关着的铁门里头,看到他时缓缓站了起来摇着尾巴。 宁衷寒往前走了几步,在大铁门旁边蔷薇枝条遮盖着的地方看到了一块有些旧的铜质名牌,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夏宅”。 他又低头看看这只四脚白毛的黑狗,夏宅……宁衷寒笑了。 他告别大黑狗哼着歌进了隔壁自家的院子。安秦一扭头看他脸上那灿烂的笑容,一阵莫名其妙。这人学过川剧变脸吧? 前院很大,被安秦找人收拾过,听说原本院子里栽了不少的蔬菜,现在倒是都空下来了。院子里有一颗巨大的桑树,直长到二层楼那么高,枝繁叶茂十分醒目,不过梅女士说得找时间给它砍掉,这树不吉利。宁衷寒倒是无所谓。 他往隔壁看了看,看不出所以然来。 屋里的摆设与上次来看房时变了不少,他看了一圈还挺满意。安秦进了客厅之后坐在沙发上继续忙活着,不久,挂了电话说要去公司一趟。 “需不需要我去?”宁衷寒倒了一杯水。 安秦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休息,我去就行。要是这点小事都要你这个老板出马,那要我还有什么用?” 宁衷寒听完看了他一眼,甚感欣慰。 安秦开车离开,宁衷寒信步前前后后视察了一圈,还是满意,回来之后觉得有些累,上了楼。 他的房间在三楼,一整层,一小半是他的卧室和衣帽间,一大半是他的工作室。房间的布置和之前公寓里差不多,安秦差不多算是照原样搬了过来。他走到露台前,正对着隔壁那家的露台,窗口飘着粉色的窗帘,窗帘随着海风飘呀飘。 宁衷寒回屋里睡觉之前心情十分不错。 一觉睡到天黑,醒来之后第一时间闻到了一股饭菜香味,他以为是安秦回来给他做饭了,正想着一会夸夸他,拿起手机看到了安秦的留言。 大意就是他那边忙不过来,让他自己解决晚饭。 宁衷寒摔了手机,看看时间都7点多了。 他迅速冲了个澡,肚子饿的受不了,边擦头发边走到对着正门的那侧露台。他循着气味用力嗅了嗅,香味确实是从隔壁传来的,真香。 远远地能看到一辆车驶过来,没一会儿停在了隔壁邻居的门前。 宁衷寒莫名有些期待,往前走了两步,挨着围栏往那儿看 分卷阅读74 。 驾驶座下来的并不是他期待着的那个人,那是个男人,很年轻,也很眼熟。他觉得见过。 之后,夏时从后座下来。远远地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可宁衷寒能看到她脸上模糊的笑意。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更不是滋味的还在后头。 那男人从驾驶室下来后直接开了另外一边的后座门,半个身子钻了进去,半晌抱着个孩子出来。 宁衷寒傻眼了。 离得远,他只能看出来那个孩子年岁应该不是很大。他见那孩子从男人的怀中扭身看夏时,似乎是要让她抱。果然,夏时将孩子接了过来。 男人抬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宁衷寒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迅速后退两步退回了屋檐下。 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想过夏时可能有男朋友。可他没有想过夏时结婚了,更没有想过她有孩子了。 是啊,这其实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她那么优秀。 宁衷寒脑子里懵懵的,他坐到地上,靠着墙壁。 他低头看看心脏所在的部位,有些酸有些涩,也有些疼。 * 夏好和非盈视频结束,夏时把pad收好,整条胳膊都酸了。 视频最后非盈都快哭了,可夏好似乎没什么感觉笑着和妈妈挥手说再见。可视频一结束,夏好立马扁着嘴巴一脸哭像。非盈今天的飞机去参加最后的入营选拔,她拒绝了夏白术要陪着一起去的提议,理由是哪有人带着老公参加选秀的。 夏时摸摸夏好的头,他拼命忍着眼泪。这孩子真是被教得很好,才这么点大的萝卜头,似乎就已经明白了许多道理。 餐桌上妈妈提了一嘴,说是隔壁那家终于有人搬进去了。她还说了白手套今天扑人的事儿,说那个男孩子戴着口罩,看着有点眼熟。 夏白术不信,戴着口罩还能眼熟吗? 妈妈摇摇头,说你不懂,就算是戴着口罩,好看的人只会更好看。 可那天晚些时候,夏白术遵从妈妈的吩咐端着一盘新鲜烤好的蛋糕敲隔壁门的时候,并没有人应声。 晚上洗完澡,夏时站在卧室外吹了会海风,对面的屋子黑着灯,看不出所以然来。不是说隔壁搬了人吗? 她抬头看看天空,圆圆的大月亮挂在银河之上,很美。 周主任的采访随着娱乐媒体的传播和网络发酵,使得他成了一时红人。今天在科室还有人调侃周主任现如今也是网红医生了。还别说,一下午真就有不少人通过各种拐弯抹角的渠道直接间接地找周主任,有约节目的有约采访的。 夏时自然也知道了网络上宁衷寒的那则新闻。从她的角度来说,宁衷寒应该算是挺无辜的。 本身他自己得病就已经受了不少的罪,如果这之后还要他赔偿损失,那真是够冤枉的。她原本有打个电话给他的冲动,后来又想着要不要发个微信问问。可冲动却总是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 如果说他住院期间他们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的话,那出院之后,他们这层关系也就立马消失了。 甚至,他们似乎都谈不上是朋友。大明星和小医生之间的距离——她抬头看看,今天星光暗淡——大概像天鹰座α与天琴座α之间的距离那么遥远。 夏时睡前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星空图,那是北半球夏夜的星空,她很轻易地就找到了那两颗星,隔着银河。 她伸出拇指和食指,分别点着两颗星所在的位置,从这个角度看去,它们又似乎很近。 第 38 章 这一天的凌晨4点,宁衷寒没有准时进她的直播间,直到一小时后直播结束都没有出现。 开播之后的20分钟里,夏时频频走神,简单的《爱丽丝梦游仙境》最后一点内容被她念得支离破碎。在线观看的人数超过两位数,这还真算得上是个挺让她觉得神奇的事情。 这个时间段,宁衷寒没有来看她的直播是好事。他算得上大病初愈,需要充足的睡眠。可夏时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失望,那时候他高烧住院都没落下过一天的。 出院之后,他们并没有在微信上聊过天,应该说他们只是结束了一段还算良好的医患关系。 又一本童话故事结束。她觉得有些好笑,也真的笑了出来。原本选择这样的儿童读物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宁衷寒,可现在他却没来。 距离下播还有十多分钟,夏时发着呆准备将时间混过去。 一条弹幕发出。 铜角大王:不能消极直播啊妹子,这样可不太好。要不,给我们唱首歌? 是他。上次给她私聊“加油”的男主播。这个点他居然也在? “我唱歌不好听,”可不管怎么样也确实有人在看她的直播,这么着什么都不做似乎也不好,她思考了两秒,“我放首歌吧。” 增加背景音乐这个功能还是前几天她自己摸索出来的。 她点进去,看着音 分卷阅读75 乐播放器的播放列表,也没多想,选择了最上面的那首歌。宁衷寒为新剧《诸葛》创作的主题曲《卧龙》: “公元一八四年,大旱,蝗漫天飞翔 黄天甲子的谎将大汉继续推向接近灭亡的那下一行 党锢酿祸的佈,十常侍乱的墓,又何曾听到生灵哭诉 桃花树下的誓言回响,征西将军的梦想,江东猛虎张望,嚣张 的卢马蹄声响,卧龙岗的拜访 乱世在苍天已死的嘲笑下血色的开场 徐州的悲怆,泗水的流向 乌巢的火光,照亮脸庞 衣带诏上,汉室的假象 天下通往他堆砌的坟场,阻碍被完美埋葬 那嘲弄仁义道德的嘴角上扬 如果杀戮是乱世残酷的篇章(那么仁义是正道不绝的回响) 它的终场,我会亲手写上(那我就点亮在死亡的荧光) 赤壁火光,燃烧最后一丝嚣张(那么东风会吹干剩下的野望) 悠悠乱世,道路何方(看兴衰存亡,轮回在史书散场) 国乱岁凶扰攘,邪恶膨胀酝酿 禽兽食禄寻常,涂炭生灵的摸样 每个人为不同的理由带着面具沦丧,动机也只有一种名字叫做欲望 终结乱世的路上,还要多少英魂埋葬 穿过乱世的洪荒,谁真的可以不被弄脏 我们可以回望、原谅,但必须铭记真相 被修改过的史册,到最后仍不废江河流向 我听见喊杀声,冲进虎牢大门 他回过头士卒埋在了官渡那坑 麦城悲歌在夷陵的回响我转身 白帝城的夜空,开始悲愤 出师表写上,不绝的忠良 我走上这最后一路正道的沧桑 为昭烈为苍生哪怕最后仍败亡 弹琴在空城上 如果杀戮是乱世残酷的篇章(我听见喊杀声,冲进虎牢大门,他回过头士卒埋在了官渡那坑) 它的终场,我会亲手写上(麦城悲歌在夷陵的回响我转身,白帝城的夜空,开始悲愤) 赤壁火光,燃烧最后一丝嚣张 悠悠乱世,道路何方 如果杀戮是乱世残酷的篇章 它的终场,我会亲手写上 五丈原风,吹乱羽扇衣裳 悠悠乱世,道路何方”(词:欧小生) 歌曲播放着,夏时不自觉哼唱出声。她很喜欢他的这首写诸葛亮的新歌,底调悲怆又雄浑,带着舍我其谁的磅礴气势。宁衷寒作词作曲演唱,词写得大气真挚,叙事性的手法,写了诸葛孔明的一生。 她没有看这部剧集,但光是听着这首歌,脑中就浮现出一个个画面,古战场上的激烈厮杀,朝堂上的据理力争…… 这首歌让夏时真切地明白,宁衷寒的才气与实力与他目前在娱乐圈的地位是相符的。他真的是一颗明星,且是最闪亮的那一颗。 * 将近学期结束,段清光学校里没什么事情,可他没事,夏时倒是总有事情。约她吃饭,总在食堂。他知道她确实很忙,也愿意去医院找她。 这天好不容易和她约在医院附近的餐厅,正吃着午饭,夏时的电话响了,她看了眼手机,立马迅速咽下嘴里的东西,差点噎到。 段清光拧开矿泉水递给她,夏时接过拿在手里。 她神色严肃地听着电话,偶尔简单说几句,似乎是让人去门诊楼她的诊室门口等她。果然,夏时挂了电话之后立马充满歉意地和他道歉,说是有个紧急病人需要她去处理,她现在就得走。 段清光也放下筷子,让她赶紧去吧。 夏时也没多说,重新拧上那瓶矿泉水放回桌上,拎起包,头也不回地出了餐厅。 透过临街的玻璃墙,段清光看到她出了餐厅前门之后竟然跑了起来,不由得笑了,眼睛追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转角。还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医生。 电话是那个高烧女孩宋如愿的哥哥宋如卓打来的。他说他带着妹妹到了医院,想问问她有没有时间。他在电话中的声音充满着迟疑,背景里有嘈杂的车流声。夏时立马答应,生怕他突然改变主意。 将近一周没见,可明显的,夏时看到女孩的时候觉得她比上次见到时更瘦了,精神也明显更加不好。 夏时领着他们进了门诊大楼,楼道和候诊区附近仍有不少的病人及家属等候着。而开诊的诊室不多,偶有专家的午间门诊。 妹妹走了两步,满头的汗水,脸上表情十分痛苦。宋如卓蹲下来要背她,她摇头拒绝。 夏时停下脚步看过去,见她正盯着自己,于是安抚性地朝她笑了笑。 宋如卓语气有些生硬:“听话,别耽误夏医生时间。” 夏时正想说没什么,还没开口,宋如愿已经乖乖地趴到了哥哥背上。她快步先走,从午间值班护士那里取过诊室 分卷阅读76 的钥匙,开门进去。没一会,宋如卓背着妹妹进来,轻轻将她放下,又扶她坐好。 他转身从背在身前的书包里拿出了一叠东西,递给了夏时。夏时看了他一眼,接过来翻看。 是宋如愿这一周在他们县医院住院时的各项检查单和出院小结,上面的诊断结果写得是风湿。但显然各项治疗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疼痛没有缓解、高烧也没有缓解。 针对她腿部的X光以及核磁共振检查都显示骨头没有任何问题。那么问题又出在哪里呢? 夏时抬起眼睛看过去,兄妹俩有些神似的两双眼睛带着忐忑带着希望带着许多让夏时觉得难受的情绪看着她。她脑子飞速转着,良久,指着诊室一角的帘子对他们说:“过去那边床上躺倒,我稍微检查一下。” 小姑娘躺在上面望着哥哥,一只手攥紧了哥哥的衣角。 宋如卓背过身。 夏时一面和她说着话分散注意力,一面从头开始出诊。 宋如愿今年15岁,初三,她哥哥高三,都在他们县里的中学念书。她的成绩班级里只算中等,哥哥的成绩非常好,总是名列年级前茅。 从头部检查到到颈部,到胸部的时候小女孩有些害羞,夏时安慰地笑笑,试图打消她的顾虑。都没什么问题。 她的手往下,摸到腹部的时候察觉到不对,脾脏肿大、硬。 夏时有些不相信,又摸了一遍。良久,直到宋如愿十分忐忑地看着她时才收回手。 夏时帮她把衣服整理好,迎着宋如卓投过来的询问目光,没说话。她缓缓走到办公桌旁,泵了些洗手液,搓着手,拧着眉。 突然,夏时停下动作,抬头对兄妹俩说道:“在这等我几分钟,马上就回来。”她没有立刻离开,直到看到宋如卓沉着脸点头时才抬脚出门,越走越快,直到奔跑起来。 儿科朱主任的号向来难挂,因而从几年前开始,朱主任的门诊总是连着午间一起开。即便这样每次看诊时诊室外也总会挤满了人。 诊室的门开着,夏时站在门口,看到一头白发的朱主任正耐心地听一个男童的家长叙说病情。朱主任当年也教过夏时。 他偶然间抬头看了一眼,夏时立马朝他挥手,朱主任皱眉把她喊了进去。 “怎么回事?” “朱老师,有个病人,15岁女孩,反复高烧、单侧小腿无任何外伤下疼痛数月,体重减轻明显,触诊脾脏肿大,硬。”她立马背书般将各项信息简略说明。 朱老师看过来,眼神平和睿智,他问道:“你怀疑她是……” 他的话没说完,夏时却立刻明白了朱老师的意思,她点点头。 朱主任转头停顿了两秒,站起身,让诊室里的家长稍微等下。而后对夏时说道:“走,我去看看。” 夏时带着朱主任出门,迎着门外一众孩子和家长的目光,伴着孩童的哭泣声转过楼道。她说了这两兄妹之前看诊、住院的情况,以及家庭情况。 临进诊室之前,朱主任停下脚步,面对着夏时十分严肃地说了句:“天底下的可怜的病人太多了,医生救得过来吗?” 这话很残忍,可也很现实。 夏时跟着进去,看着朱主任迅速看完宋如愿的病历,又摸了摸她的腹部。朱主任脸色未变,没说什么,他朝夏时看过去,那个眼神,夏时立刻明白了。朱主任在儿科干了一辈子,几十年的临床经验,尤其擅长的是小儿肿瘤和血液病。 夏时把宋如卓叫到了诊室外,妹妹拉着哥哥的衣角不松手,她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宋如卓出来。 朱主任和夏时又往楼梯转角走了两句,他看了夏时一眼,夏时朝他笑笑,没说话。朱主任最终没说什么,摇摇头,最终拍了拍她的肩膀,离开了。 夏时靠在墙壁上,看着宋如卓低着头往她的方向走。这大男孩真瘦。 他走到夏时面前,有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说话。 最终宋如卓开口了:“夏医生,没关系的,你告诉我吧。今天,谢谢你了。”他低着头,夏时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他的声音很低很低。 夏时抬头盯着面前的白壁,张开嘴,艰难地吐出那句残忍的判词: “你妹妹很可能得的是白血病。” 第 39 章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夏时就知道爸爸夏潜川是个医生,而医生又是种什么样的职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知道妈妈是不赞成她报考医学院,走这条爸爸曾经走过并且仍走着的路的。 他们姐弟三人里,从小就只有她说想当医生。虽然爸爸从来不说,但其实对于姐姐夏葳和白术没有从医的志向这件事,爸爸是有些遗憾的。可真的当夏时明确表达以后想成为医生时,爸爸首先表达出的仍是不赞成。 她那时候不理解,后来稍微有些理解了爸妈的想法,可最终她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很多时候她其实是有些惧怕向病人或者病人家属宣布病情的, 分卷阅读77 尤其是很严重的那种。夏时从来不想成为宣判的法官,可她是医生,她必须得学会、习惯甚至擅长做这件事。 然而擅长从来不一定代表着喜欢。 她看着面前这个听完她的话之后先露出茫然表情,而后蹲下埋头大哭的男孩,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宋如卓的哭声撕心裂肺,像是积累了很久很久终于爆发。他蹲在那里,双手放在膝盖上,头深埋在双臂之间,是那种非常防卫非常缺乏安全感的姿势。他原本看起来瘦但却高大,可此时,夏时觉得他只不过是个孩子。 夏时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她抬头看了一眼,诊室门口,宋如愿正扶着墙壁朝这边看着,脸上挂着泪珠。 这又是一个悲哀的故事。 两兄妹的父母是周边县市的渔民,靠出海捕鱼为生,家庭生活算得上富足。可是几年前的一场海难,出海的爸妈再也没有回来。他们带着对父母的无限思念与忧伤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时间会慢慢抚平你的伤口,会让那些伤痕变成你身上的盔甲,即便那是用鲜血和眼泪换来的。 不久之后宋如愿参加中考,宋如卓参加高考,他们即将迈入新的人生阶段。可是,上天又给他们开了更加残酷的玩笑。 诊室里,宋如愿坐在宋如卓身边,哥哥不再哭了,他又递了张纸巾给她。 夏时站着,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们。宋如卓看到妹妹之后立马不再哭泣,又套上了他的坚强可靠的哥哥面具安抚妹妹的情绪。 夏时等他们的情绪都稍微平复下来之后,问询他们的意见,她希望他们可以办理住院,并且将这件事告诉爷爷奶奶。 宋如卓很茫然,他抬头看着夏时。夏时非常平静地看过去。最终,他点了点头。 夏时先给血液科主任去了电话,又带着兄妹俩办理了住院,她看到宋如卓从随身的书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犹豫之后将3000块钱全部交了住院费。 夏时没送他们进血液科,在楼梯口分别之前,宋如卓低声说了句,谢谢夏医生。夏时点头笑笑,说不用。 “夏医生,也许并不是这个病对不对?”宋如卓的眼中充满着绝望的希冀,那双眼睛盯着夏时,宋如愿也看着她。 夏时没回答,她仍笑着,略微点了下头,转身先走了。 刚下了楼,朱主任迎面走了过来,他刚下午间门诊。 朱主任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将她截了下来,问了两句搞清了状况。朱主任皱了眉:“这个情况很遗憾,她的年纪过了14周岁,不适用儿童血液病的诊疗优惠制度。” “你已经做了你的职责范围内所能做到最好的,甚至已经多少超过了你可以做的。” 朱主任说完拍拍她的肩膀进了大楼。 这话并没有带给她太多的安慰,这一整个下午她的心情都很糟糕,非常糟糕。 晚饭时间,邓阿姨说隔壁像是没人住,白天晚上的一点灯火都没有,估计呀也就是买个房摆在这里。夏时左耳进右耳出,没放在心上。事实上她的心思还在那对姐弟那里。 血液科的住院总是她的学弟,下班之前找了她一趟,跟她说了一下病情。宋如愿住院之后他们立马给她安排做了骨髓穿刺,结果要等三四天才能出来。可按照目前她的各项临床症状来说,夏时的猜测很可能就是对的。 临走之前他有些开玩笑地埋怨了一句,说夏师姐给他扔了个大难题,这兄妹俩住院费就交了3000块钱,够干啥呀? 夏时听完讪讪地笑了,没回话,下班之后去了一趟住院登记窗口,给宋如愿交了五千块钱住院费。 夏时低着头在碗里一粒粒地数着米粒吃,她身边的夏白术推了推她,问她怎么回事。 她愣愣地抬头,见饭桌上的几个人包括婴儿餐桌上的夏好都齐刷刷地盯着她在看。看来她今天表现得实在是有些不正常。 她稍稍有些犹豫,将兄妹俩的事情说了出来,包括她的那五千块钱的事。 妈妈听完有些唏嘘,皱着眉头说这兄妹两人的命太苦了,邓阿姨在一边连连点头。爸爸和夏白术没说话。 邓阿姨开了口:“可是小时呀,可怜人太多了,咱们有再多的钱也帮不过来呀。再说,那可是白血病啊,花费可不老少。我看朋友圈里头好多转发的那些众筹啊之类的,可不可靠呀?” 夏时夹了几粒米到嘴里,不想说话。夏白术接口:“其实更多的还是亲戚朋友捐助,没什么实际意义。” 晚饭后,爸爸把夏时叫到了书房,她很久没被爸爸这么郑重其事叫来书房了。 夏潜川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望着她,过了好一会见她都不开口。 “你没有什么想和爸爸谈谈的吗?任何事情都可以。”夏潜川刻意缓了缓语气,说得很轻。 夏时摇摇头。 她站书桌前看着书桌后的夏潜川,更小的时候她站在这里时,会觉得这张书桌太高太大,现在则不然。 静默,夏时等着爸爸开口。良久 分卷阅读78 ,对面的人叹了口气,问她:“是不是他们让你觉得难受了?” 夏时抬眼看了爸爸一眼,爸爸眼中一片坦然与关怀。她又让他担心了。 夏时摇摇头,说没有。 又是一段沉默。夏时先沉不住气,抬头看爸爸,她在他眼中看到了许多情绪。可最终夏潜川说了句,没有就好。 她正准备出去,没走到门口又被爸爸叫住。 “你今天吃饭的时候对邓阿姨的态度很不好,你以后注意一点。” 他说的不经意,可夏时听到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她嗯了一声推门出去。 天早就该黑了,今夜依旧是又圆又亮的大月亮。 夏时躺在三楼露台上的躺椅上盯着天空发呆。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空着的躺椅上有人坐下。 她转头,果不其然是夏白术。 夏白术手里拎着个袋子,里面装着几罐冰啤酒,冷气在袋子上凝结成水珠,一串串。他把袋子放在面前的小桌上,开了一罐递过去,夏时接住。他又开了一罐给自己,仰头呼啦啦灌下去大半罐。 “好好睡了?” “嗯。” 夏时也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口腔经过喉咙一路流到胃里,舒服。 “你别总对邓阿姨不理不睬的,她和她儿子是两个人。”夏白术说得漫不经心。 “我知道。” “咱爸说你了吧?” 夏时没回答,又喝了一口酒。 “你自己也知道他有心结,人老了会更加固执,管他是个大学校长还是个渔夫。” “知道。” 夏时一罐喝完,又伸出手,夏白术自动自觉地给她开了一罐。 “二姐,你有时候吧就是太为我们着想。”不知道是今晚的夜色太迷人还是啤酒里的微量酒精熏得人有了表达的意愿,“大姐跟耿旭初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个家里,除了你,我看连大姐自己现在都释怀了。” “我知道你是出于对我们的爱,是关心我们,可是这样你自己多累啊。” 夏时听着这话笑了出来,扭头看他。夏白术的侧脸在微弱的光线下仍显得十分俊美,可她脑海中却出现了很多很多年前,她和姐姐都很小夏白术更小时候的模样。 胖乎乎矮冬瓜一样的夏白术跟在姐姐夏葳身后把那个说夏时坏话的孩子揍了一顿的事情。那个男孩比夏葳还大两岁,姐弟俩疯了一样揍他,最后他们也是一脸的伤。 夏白术转头看她,目光中全都是关心,和那个矮冬瓜时期的弟弟一个样。 良久,夏时转回目光看着天空,像是对他说也像是喃喃自语:“我就是觉得有些羡慕吧。你看,我其实也挺不知足的是不是?”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说的话似乎也没什么逻辑,夏白术听完没说话,伸手到她的脑后安抚地拍了拍。 夜风吹拂,伴着啤酒的淡淡苦涩香味。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姐弟俩同时转头,见妈妈已经停下了脚步盯着他们看,眉头深深皱起。 姐弟俩对视一眼,全都是心虚。妈妈不太喜欢他们喝酒。果然,妈妈走过来之后连着他们手里没喝完的酒一起没收了,一脸的不赞成。 “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喝啤酒,而且是冰啤酒?以为躲在楼顶我就不晓得了?” “夏白术,是不是你的主意?你的馊主意最多了,从小就是这样!” …… 妈妈仍在说着,夏时听在耳中,心情渐渐转晴。 一边桌上夏时的手机响了,三人同时看过去,屏幕上斗大的三个汉字十分显眼: “宁衷寒”。 第 40 章 妈妈和夏白术又将目光从手机屏幕转移到夏时的脸上,带着浓厚的八卦兴味。 她心里突地一跳,站起身拿起手机没立刻接通,边往房间走,边装模作样地转头说道:“就是病人给医生打电话罢了,你们想什么呢?”不再看他们,径直开了卧室阳台的门进去了。 母子俩对视一眼。她这态度十足十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啊,也没人问她什么,自己就交代起来了? 妈妈把装啤酒的袋子递给夏白术:“别喝太多,早点休息。” 屋内,电话仍响着,夏时有些犹豫。 她隐约知道宁衷寒可能对她有些好感,不管这种好感是从好奇出发还是其他,都很正常。可好奇又能维持多久呢?他没有来看她的直播,他也没有对此做任何解释,当然,这些都不是他必须该做的,他没有这个义务。 只是,她有些失落罢了。 她盯着放在一旁的手机直到铃声结束,电话被挂断。无来由的烦躁袭来,说不清楚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 然而立刻,铃声又响了起来,似乎比上一次更加急切。 夏白术敲了敲她的窗户:“姐,你在干什么?你又不是高中生,这么大了还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 分卷阅读79 ?” 他一脸看戏的坏笑,夏时羞愤交加,伸手拽过抱枕扔了过去。夏白术反应迅速,没砸中,他故意笑了两声,跑远了。 最终,夏时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 对面的人良久没有说话,只有呼吸声传来。 打错电话了?夏时有些怀疑地想。 “宁衷寒,你再不说话,我挂电话了?” 一秒、两秒…… 宁衷寒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醉意,吐字十分不清楚:“别挂我电话啊夏时。” 夏时的反应极快,立马追问:“你喝酒了?你刚出院就喝酒?谁允许你喝酒了?” “哎呀,你又凶我!” 夏时听他充满哀怨的抱怨,笑了出来。她坐到地板上,靠着沙发,心情似乎好了起来。 两人都没说话。 “你在哪儿呢?”“你方便接电话吗?” “门口。”“方便。” 两人像是生怕回答慢了对方就会挂断电话一般。 夏时脑子中转了一圈,一股冲动问道:“你在什么门口?” 对面沉默了几秒,吞吞吐吐支吾着不说话。 “你不说实话我挂电话了。”夏时威胁。 “别呀!”宁衷寒带着浓浓醉意的音调有些像是撒娇,半晌认输了,我在你家门口。 “公寓?” “不是。” 夏时明白了。 她的心真的开始突突跳动,一手撑地站起了身。楼道里的灯都关上了,二楼夏白术的书房开着门,有灯光从门口映出。她放轻脚步下楼,穿过一楼客厅,没换鞋进了院子。 手机里的宁衷寒也不说话,夏时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夏时快步穿过庭院,快到大门时居然看到白手套趴在那里。白手套听到她的动静后回头摇着尾巴,可身体始终没动。 隐隐约约,铁门外有一团黑影,背靠在他们家墙壁上,是一条修长又孤独的人影。 “你怎么不说话啊?”良久,宁衷寒抱怨。 夏时挂断电话。 黑影愣了好几秒把手机举到面前,盯着已挂断的界面瞧,良久放下手臂,低下了头。夏时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他就是知道他很沮丧很伤心。 他没动,仍靠在那里。夏时看在那儿看了许久。 夏时伸手开了侧门,白手套先蹿了出去,她跟在后面。 出了大门,宁衷寒的脸转了过来,瞪着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夏时和他之前隔着一米的距离,对视着,都没说话。宁衷寒穿一身运动装,棒球帽拿在手里,身上倒是闻不到酒味。 宁衷寒看过去,夏时穿着睡衣,看上去就觉得是穿起来十分舒服的棉质面料,她绑着丸子头,整个脖子露在外面,修长美好。睡裤不长,白生生的两条长腿笔直匀称,细细的腰在睡衣里若隐若现。 他的脑子一片混沌,无名之火莫名冒了出来。 “你为什么勾引我?为什么要屡次给我暗示?” “你直播为什么要放我的歌?” “你干嘛总对着我笑啊?为什么要给我治病?” “在飞机上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坐我身边?” 他说完,停了下来。 夏时看他,不远处的路灯光到这里已变得微弱,照着他的脸,一脸的愤怒、难堪以及夏时能看得出来的明显爱意。 “这么多问题?你是十万个为什么?还有吗,我看你对我意见挺多的,索性一下子问完吧。”她静静盯着宁衷寒的眼睛,可他的眼神却立马移开。 “今天直播你不是没来吗,你怎么知道我放了你的歌?”见他不说话,夏时追问,往前走了一步。 宁衷寒没回答,盯着她露在拖鞋外的脚指头,莫名烦躁,十分绝望地低吼:“你别往我这来!你都结婚了有孩子了,你为什么要出来,为什么要接我电话?” 夏时不退反进,她又往前走了一步,与宁衷寒之间只差半条胳膊的距离。 她抬高手臂伸手勾起宁衷寒的脸,与他对视。他的脸很烫。 “既然你知道我结婚了有孩子了,那你来干什么?破坏我的家庭,勾引我出轨?”黑夜里宁衷寒的眼睛显得更黑,偶尔一点水光闪着。 他稍稍动了动下巴,没使劲,没挣脱。 夏时的眼神强势,宁衷寒看着她,突然伸出双手将她抱到怀里。 他一只手把夏时的脸摁在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紧紧箍住她的腰。她真瘦,她真香,她真软。他无法面对她的那双眼睛。 宁衷寒觉得自己醉了疯了,头脑一半昏沉一半清醒,心脏砰砰急速跳动,身体隐隐有些战栗。 “别说,你别说了。”宁衷寒小声哀求。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求些什么,他的整个灵魂似乎都在挣扎拧着。 夏时伸出双臂,回抱住他。他的怀中火热,淡淡的松木香味盈入鼻中。 分卷阅读80 宁衷寒轻声问她:“你是不是也有些喜欢我?” 夏时不答。 宁衷寒又问:“我这样是不是非常不对?你的孩子还那么小,我不能这样的。”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带着歉意带着难堪。 夏时不忍心再逗他。 “我没有结婚。我不知道你在哪儿看得到的这个信息。”她的声音从他的胸口挤出来,闷闷的,低沉的。 抱住她的胳膊一僵,缓缓松了些力气,他们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夏时抬头,立马看到了他一脸懵然的表情,很傻又很可爱。 “可是……可是我看到了啊。”宁衷寒怀疑地问。 “我没有勾引你,我也没有给你暗示。” “直播间里放那首歌是因为你没有来,而我脑子里一直想着你。并且那首歌很好听,我很喜欢。” “我没有总对着你笑。我给你治病是因为我是医生。” “在飞机上坐你身边这事你得问航空公司,不是我安排的。” “我没结婚,没孩子,这个刚刚跟你说过了,我估计你看到的是我弟弟和我的侄子。我下楼是因为有个喝醉了酒的傻瓜站在我家门口,我接电话是因为我想听听他有什么要说的。” 夏时盯着宁衷寒的眼睛,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 宁衷寒目光呆滞,半天没动。夏时伸手掰他围在她腰间的手,他下意识松手。 夏时正要转身,宁衷寒一把又搂了回来。她的腰可真细,隐隐的能看到她饱满的前胸,宁衷寒一瞬间脸有些烧。 他像是突然回过了神来,眼里飞扬着星光一般的闪亮,嘴角扬起:“你喜欢我是不是?” 白手套在两人脚边趴着,扭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夏时没回答,反问:“那你呢?” “我喜欢你夏时,特别特别喜欢。” “咳咳。”铁门上对讲机里非常不合时宜地传出声音,是夏白术的声音。 “我说二位,你们俩在门口腻歪时间太久了,家里监控报警器连着我的电脑和手机,一直响个不停。要不,明天来家里接着聊?”夏白术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八卦和调侃。 两人立马分开,夏时转身抬头对着监控摄像头:“夏白术,你把监控关了,然后闭嘴。” 两秒钟之后,监控的红点灭了。 宁衷寒一只手紧紧牵着夏时的,两只眼睛分秒也不愿从她身上移开。 夏时问他:“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去?”看他那样子喝得不少,肯定不能自己开车。 宁衷寒回身指指旁边的房子:“我今晚住这里也行。” 果然这房子是他买的,怪不得……怪不得白手套会扑他,怪不得妈妈说那男生戴着口罩都好看。她抬头看宁衷寒的脸,真是怎么样都好看。 “这两天你没住这里?”悄没生息地搬来,又悄没生息地搬走。 宁衷寒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没有解释,光对着她傻笑。 夏时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心里痒痒的,想了想,牵着他走到隔壁门口,白手套也慢步跟了上来。 “你先睡一觉,等你明天酒醒了我们再谈好吗?” “不好。”宁衷寒立马拒绝,“我很清醒,你刚刚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明天你是不是就反悔了?” 夏时伸手掀开门上密码锁的外壳,让他开门,宁衷寒就是不愿意。 夏时瞅了他一眼,试着摁下940705,滴一声门开了。她一下子笑了出来,还真是这个密码。 宁衷寒有些尴尬,又有些得意。夏时将他推进门,又顺手拉上,两人隔着铁门面对面站着。 “等你睡醒了,我们再谈。我不骗你,我也喜欢你,宁衷寒。” 第 41 章 宁衷寒一觉睡醒时神志有些迷糊,窗帘没拉,阳光晒到他的脸上,十分刺眼。 他躺在床上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有些怔愣,他什么时候回这儿来的? 等等……宁衷寒猛地从床上坐起,好像有什么不对。 昨天下午他去了趟公司,和那个选秀节目的制作组敲定一些合作细节以及处理别的工作事务。正好当天余绪也在,也不知道怎么的余绪就看出来他心情不好,硬拉着他一起去了一家私人酒吧。 宁衷寒酒量不好,但余绪十分热衷,偶尔,宁衷寒也愿意陪着他喝两杯。有时候处于微醺状态时,会让他产生出一种自己处于另外一个世界的错觉。 昨晚他喝得不多,除了他和余绪之外还有几个和他们玩的好的人。大多数时候宁衷寒都是处于旁观的位置,后来余烟也来了。 按他们的玩法八成就是一夜,宁衷寒没什么兴趣,找了个借口要走。他喝了酒没法开车,余烟自告奋勇要送他回去,他没答应,自己打了辆车。 再之后……他记得自己和司机说的是市中心公寓的住址,可他下车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就站在别墅区的路口。b 分卷阅读81 r   海风吹得他一时醉一时醒,走了两步他就看到了夏家的大门。他在那儿站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只黑狗从他站到门口之后不久就跑了过来,嘴里小声嘤嘤嘤地哼着努力往外探着头,可惜出不来。 他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等他起身的时候他播了夏时的电话。 …… 这之后的事情迅速又缓慢地清晰地从他的脑子里转过。 宁衷寒傻了。 他记得最后夏时送他进门之后说完话,一直盯着他穿过庭院进了屋才回去。 宁衷寒笑了。 安秦看他这一会功夫发着愣又发着笑,衣服还是昨天他们分开时穿的那套,头发乱得像鸡窝。 “老板?”他轻声叫他,生怕吓着他似的。 宁衷寒笑着转头看他,没说话。 安秦有点懵,前两天他老板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心情特别糟糕,今天这是发癔症了?别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你昨晚怎么来这儿了啊?”他是知道老板心情不好和夏医生有关,这两天只要他稍微提一下夏医生,这人立马炸毛。 宁衷寒笑笑,还是不说话。 安秦都有些被他吓着了:“老板?怎么回事啊,说话啊!”他一早去了公寓找他,没找到,电话没人接,他急个半死,开车到这儿来是碰碰运气的。 宁衷寒突然想起什么,摸出手机……没电关机了。他有些泄气,抬头看安秦,又笑了:“跟你说个好消息,夏医生没结婚。” 安秦听完这话更加一头雾水了:“我知道啊!” 宁衷寒愣住了,他知道?他猛地从床上站起来,十分生气地问他:“你知道?知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不是……我也不知道你不知道啊!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很多人追夏医生的吧?”安秦有些委屈,更多的是无语,“再说,你怎么会觉得她结婚了?我可没听你说过这事。”安秦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念头,明白了他这几天作妖的原因。 宁衷寒看他一眼,没回话,转身找充电器。 “我跟你报备一下,我很可能今天就要谈恋爱了。” 这下换成安秦懵了。 * 病人离开诊室后夏时瞟了一眼旁边的手机,没有电话没有信息。她看看时间,已经10点多钟。 啧,她早上起床之后给宁衷寒发了条信息的,一直没有得到回复。她猜想他可能还没睡醒,可过了一会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又在猜想,他是不是睡醒了之后忘记了,或者不是忘记了而是后悔了? 夏时甩甩头,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情绪甩开。 当手机响起的时候夏时还是有一瞬间心慌的,她打开抽屉拿出手机。 不是宁衷寒,她有些失望。 可立刻,她又反应过来这是市局的电话,是赵警官。她立马接通。 案情有了进展,他们在查另一个案件的时候在摸排过程中从一家废品收购站找到了一个破损的行车记录仪。对比各种录像资料以及时间之后认定,它极有可能是熊童谣那辆车上的。 夏时听完有些兴奋,有行车记录仪那不就意味着很快就能搞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赵警官立马泼了盆冷水过来,他说行车记录仪的内存卡受到了严重损害,技术组同仁认为恢复难度极大,很可能花了大功夫也恢复不了多少内容。 夏时闷声应了。赵警官说如果有消息的话会及时和她联系,他也会盯着技术组的同事的。 夏时说了声谢谢,挂断电话。 结束门诊,护士小玲看她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还有些奇怪,明明早晨进诊室的时候夏医生脸上是挂着笑意的。难道是今天上午工作不顺利吗? 夏时背着包往外走,小玲追上去想问问夏医生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就见门外一个一身黑衣戴着口罩的高大身影挡在在夏医生面前。 之后,那个人拎起了夏医生的包,牵着夏医生的手,走了。 小玲半天才回过味来,她们医院的高岭之花夏时医生这是被人追到手了?刚才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她都没能看清楚那人的长相。可光从体型看上,高又瘦,外表应该不会差。夏医生的眼光她还是信任的。 夏时出了诊室的门,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一身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宁衷寒堵到了门口。 他的那双眼睛,夏时一下子就认了出来,不自觉地脸上就露出笑来。宁衷寒没说话,接过他的包,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就走。 宁衷寒手指修长有力,可是夏时觉得他牵着自己时一会儿很用力一会儿又松了力气,像是既怕捏疼了她又怕她随时抽回手。她有些好笑。 出了门诊楼,午间太阳很大,两人走了好一会都没说话。 到底还是夏时开了口:“你要带我去哪儿?”主要还是宁衷寒这一身遮得太严实,这么漫无目的地在大太阳底下走,她怕把他晒晕了。 宁衷寒停下脚步,转身看她:“不知道,就想这么 分卷阅读82 一直走。” 两人交握的两只手手心都出了汗,夏时挣了挣没挣脱,抬头看他,宁衷寒眼睛盯着她,很不赞同的样子。 夏时轻轻说了句松开,宁衷寒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松开了手。 夏时换了个姿势重新牵他的手,抬步往前走,带着他进了旁边的外科大楼,继而上到了楼顶。 楼顶的风很大,宁衷寒拉开了外套拉链摘了口罩,两人站在阴凉的檐下。 宁衷寒一直盯着她看,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夏时看着他,也笑着。 “谈谈?” 宁衷寒点头。 “松手。” 宁衷寒摇头。 夏时实在是拿他没丁点办法,最终还是依着他。 “昨晚我跟你说的你都记得吧?” “嗯。” “那你是什么想法?” 宁衷寒看着她,低头笑了下:“我从来没和一个医生谈过恋爱。” 夏时努努嘴回答:“我也没和大明星谈过。” 宁衷寒松开一直舍不得放开的手,清清喉咙:“我睡醒之后看到你的信息了,你说等你下班再聊。我本来想给你回复的,可是我想立刻见到你。我在外面的座椅上坐了很久,也想了一些事情。” “我是真的喜欢你。” 夏时点头:“我知道你对我有好感,我也一样,所以昨天在门外我说我们可以试试。” 她皱着眉又接着说道:“可是昨晚回去之后冷静下来,我想了很多,你会是个大麻烦。” 她看着宁衷寒,宁衷寒的神色有些紧张,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我从来没有设想过我会有个明星男友,太麻烦了。你知道我是个医学工作者,大多数时候我的工作都十分枯燥忙碌,也许本身我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她说得很平静。 “我思考了一下我们之间认识以来发生的事情,我确信我们对彼此是有好感的。你很好看很有才华性格也不错,我的条件也还过得去。我就是有些没法想象我们俩在一起之后会怎么相处。” 这些话听在宁衷寒耳中不啻于是在表示,她昨晚说那些话只是一时冲动,后面她冷静下来觉得他们并不合适。她有很多的顾虑。 宁衷寒有些着急,可又不知道如何表达他的想法。 “你别紧张,”夏时对她笑笑,“我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我确实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就够了不是吗?” 宁衷寒猛地点头。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说正题,我有工作有生活,我不可能围着你转,同样的我也不会要求你围着我转。我希望我们相处愉快,即便将来分开也能够说得清楚明白平静地分开,好吗?” 宁衷寒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像在坐过山车,一忽儿上天一忽儿入地。 可听到这句话时他还是不高兴了:“前面的我都同意,可是刚开始你怎么就想着分手呢?不吉利!重新说!” “我是个科学工作者。”夏时好笑地强调。封建迷信要不得。 宁衷寒不依,突然低头在她的唇上轻啄一下,立马又离开。她的嘴唇真软。宁衷寒脸红到了耳根。 宁衷寒比她高半个头,夏时咬了下嘴唇,仰头盯着他的眼睛看,直到他也忍不住笑起来为止。 “到你了,你有什么要求我的吗?” 宁衷寒听完,认真想了想,摇头,脸上的笑快溢满了:“我觉得你什么都好,哪哪儿都好!” 他伸手搂住她,像昨晚一样又和昨晚不一样。他有些不真实感,怀中的人现在是他的女朋友了?真神奇,真好啊。 半晌,他突然想起来:“你是想公开还是不想公开?”他其实有些歉意,往后相处中,那些情侣们牵手逛街看电影的平凡日常对他们来说都会有些困难。 夏时回答得很快:“不公开。” 宁衷寒听完好一会儿没说话,原本他觉得夏时会委屈,可现在怎么觉得夏时十分乐意这个决定呢? 现在他有点委屈了。 “宁衷寒……”夏时幽幽喊了声。 宁衷寒的头架在夏时的肩窝里,低低应了声。 “我很热。” 即便楼顶有风吹着,可温度本身不会骗人,夏时觉得浑身都是汗。 “我还很饿。” 宁衷寒松开她。 温饱问题是个大问题。可怎么解决呢?去医院食堂或者去周边餐厅都不太方便,开车回家更不切实际。 宁衷寒灵机一动摸出手机:“咱们点个外卖吧!” 第 42 章 最终两个人第一次约会地点是在博雅附院外科大楼的楼顶,伴着蓝天白云夏季热风,吃的则是宁衷寒挑了很久才决定的汉堡薯条套餐。 外卖是宁衷寒去取的,回来的时候满头是汗。 两个人像高中生似的找了个角落吃起了午饭。想想真是幼稚到家了 分卷阅读83 ,夏时咬了一大口,又凑着宁衷寒的手喝了一大口可乐。笑了。 宁衷寒晚上的飞机去别的城市录节目,下午在市里原本也是有个行程的,让他给推了。夏时下午调休,他俩边吃着东西边说着话,商量着一会去做点啥。 赵警官的电话这时打来,宁衷寒伸手帮她拿过手中的东西,站起身走到一边。 夏时边接通电话边看了他一眼,宁衷寒也正盯着她,目光相遇,宁衷寒咧嘴笑。他笑得时候眉眼之间的疏朗愉悦是会影响到周边的人的。 赵以南早上才给她打了电话,夏时想着是不是案子有什么进展,接电话的时候心情有些急切。 果然,赵以南回答说他们技术组恢复了部分的数据,是事发当天最后一段时间的视频资料,里面出现了一个年轻男人。可是通过人像系统资料库,他们暂时还没能找到对应的人。 赵警官打这个电话来就是想通知夏时,案情有了进展。夏时有些心急,问道她能不能过去看看。赵警官稍微犹豫了片刻,答应了她。 夏时挂完电话拎起包。宁衷寒看着她的目光十分关切。 是啊,她总不能把他丢在医院吧。 “我得去趟市局,你开车来了吗?” 宁衷寒听完皱了眉头,好好的怎么又去公安局?还是为了熊童谣的意外事故吗? 上午是安秦开车把他送到了医院门口然后离开的,他摇摇头,有些不想跟她分开。 “童谣的案子有了些新进展,我想去看看。”夏时看着他,问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宁衷寒点头,脸上表情不自觉变得严肃起来。他压根没想到熊童谣的案子还有后续。 宁衷寒又收拾成遮头盖脸的那副模样,夏时看得想笑,带着他进了底下车库。夏时的小车停在固定的停车位,她刚把包放在后座,见宁衷寒上了驾驶座。 “你忙了一上午工作,歇一歇,我开车技术很好的。”宁衷寒一副体贴男友的样子,看得夏时有些发笑。 事实上宁衷寒的驾驶技术还真不错,车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夏时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戴着墨镜专注开车的家伙,不自觉又笑了。车里开着空调,可没一会儿,夏时发现宁衷寒的侧脸整个都红了。 这是害羞了?夏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宁衷寒歪头看了她一眼,清了下嗓子:“你别这么盯着我看,我有点紧张。” “好好好,不看你了。”夏时扭过头盯着车窗,窗户上映出了一张熟悉的笑意盈盈的脸。 宁司机瞥了她一眼,伸手打开了车载CD。 第一个音符响起,宁衷寒就忍不住开心起来,且那笑容越来越大。 这是他的第二张专辑,这是他的歌,这是他的唱片。这是他的女朋友的车。 “你什么时候买的?”他一脸笑地问。 夏时没回头,装作没听见。 宁衷寒伸手捏了下她的左手,立马又松开,放回方向盘上。 “那天我听到你给童谣做的那首合唱,回去之后我就买了。很好听。”夏时转头盯着他的脸。 宁衷寒脸上的笑收了许多,他又看了夏时一眼:“那首歌啊……等你想听的时候,我可以和你说说。”说说那首歌,说说当年的他,也说说他母亲。 夏时伸手碰了下他的胳膊,嘴里答道:“好。” 赵警官在办公室里一眼看到这俩人时还有些惊讶,不过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脸上挂着有些类似于“我是个嘴很紧的人,不会到处说,你们放心”似的表情。 他俩等了赵警官几分钟,等他处理了一点事情之后,带着他们进了一间办公室。 “我们技术组的同事暂时只恢复了几个片段,都不算清晰,最清晰的这两帧看时间大概是在死者死后不久。我们同事还在四处比对找人。”赵警官一边打开电脑找到文件,一边和他们简略介绍着。 宁衷寒在征得了夏时和赵警官的同意之后也跟着后面进来。 好几张截图都不算清楚,压根辨认不出内容,唯有最后一张能够清晰地看到一个男人俯视的脸,角度十分奇怪,并不是惯常看到的那种摄像头前的姿势。 夏时往电脑前凑近许多,她看着那张图片。这是个年轻的男子,长相算不得好看但也并不难看,短发,眼神锋利。 “这人我好像见过……”宁衷寒有些迟疑但语气算得上坚定。 赵警官有些激动,猛地站起来看他。这大明星要是真有线索,那可真为他们节省了不少资源和时间。 宁衷寒看着夏时,问她:“那天熊童谣的葬礼上,你们走了之后有一辆车在我面前停下,我当时看了一眼,画面上这人和司机很像。” 夏时听完,她并不知道宁衷寒说的这件事,但略微想一想立马想通了。 她皱着眉,有些犹豫又有些想不通。 赵警官在旁边一连串地追问着宁衷寒各种细节。宁衷寒看了夏时一眼,想到当时那人说的话,他不知道夏时与那人 分卷阅读84 的关系,因而不知道该不该将他的名字说出来。 “这个人我见过,叫林一,是林氏娱乐老板林常的保镖。”夏时说这话时语气十分平静。 他俩刚上了警局对面夏时的车,还没来得及启动车子,就见大院里的警车依次开出来两辆,呼啸着开远。 宁衷寒仍坐在驾驶座上,但没发动车子,她见夏时自上车之后一直目光呆滞盯着前方。 他有些不安又有些犹疑。当时林常跟他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只觉得莫名其妙,可没想到过了不久之后的现在,他竟然真的和夏时走到了一起。缘分这种东西还真是奇妙。可联想到那人当时的傲慢语气和说出口的内容,宁衷寒现在心里堵得慌。 身边的夏时又是这么个紧锁眉头的样子,让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发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厢里十分安静,而车厢之外车流滚滚,进出警局的人流不算少,嘈杂、喧嚣。 宁衷寒盯着她看,渐渐地心境也就平和下来。她如果觉得有必要总会和自己说的。 安秦的催促电话打来,夏时才总算回了神。宁衷寒得准备着去机场了。 安秦是问他具体在哪儿需不需要他让人去接,宁衷寒立马拒绝。夏时听着他打完电话,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从这里打车过去。” “我送你过去。”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又看向对方,都笑了。 “我送你过去吧,我也没什么事情。”她说完看了一眼警局的方向,转开视线。 宁衷寒自然乐得与她再相处一会,即便也只有几十分钟。他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说了声好。 没到下班点,市区道路算得上通畅,上了机场高速之后自然更是如此。这一路仍是宁衷寒开的车,他和夏时简单交代了两句他这次的行程,倒是没具体说,只说是去一个女团节目当评委。 夏时脑中念头一转,脱口而出问道:“《元气女孩ontheway》?” 宁衷寒说是啊,转念觉得有些不对:“你怎么知道的?你偷偷关注我的新闻了?”他笑得有些贼兮兮又有些得意。 夏时也笑了,她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非盈的事,想了想还是作罢。 她笑而不答,宁衷寒也没追问,默认了自己的猜测,笑得更加开心。 他们在机场停车场分别,两人下车,夏时走到驾驶室旁,她正要上车,宁衷寒拉住了她的手。 此时站在夏时的面前已经又恢复了一身遮盖得严丝合缝状态的他,黑色的口罩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看。 夏时望过去,那双眼睛可真好看,像是里面有一股巨大的漩涡,吸引着她的全部魂魄,不自觉地就会陷进去。 他不说话,就是不松手。夏时极迅速地稍稍踮起了脚,隔着口罩轻轻吻了下他的嘴唇。 “好了,快去吧,安秦该等急了。” 宁衷寒的表情她看不清楚,可她就是知道他是笑着的,当然她自己也是笑着的。 停车场周围车来人往。 夏时上了车,绑好安全带,启动车子。后视镜中能够看到宁衷寒站在原地没动,一直盯着她离开的方向。 她的车刚开进市区接到了董豆豆的电话,正好到了下班高峰,主路堵得严严实实。 她接起电话时语气十分不好,也不知道是因为堵车还是因为心烦。 董豆豆还是那个嬉皮笑脸的样子:“姐,咋啦?是不是下班堵半道了?” “有事说事。”夏时没心情跟他瞎贫。 “好嘞,我来报告一下最新进展。我们刚搞到了一份当年事故的验收报告,有点问题。这个报告似乎不是最终版本,是一份初稿,我们从当年一个质检部门的旧档案室里找到的。这个验收报告上面的验收结果,建筑施工质量的部分填的是不合格。” “你的意思是说……”夏时见前面车往前走,松了点油门紧紧跟上,她的手心里有些出汗。 熊成慎是负责施工的。 她在路口调转车头拐离原本的方向,她得去警局。 第 43 章 这一路开到警局门口花了不少时间,堵车情况严重,一个个小车头尾相接,远远望去就像一个个火柴盒。 拐进市局所在地那条街之后好了许多,她把车停下,坐在车上愣了会神。原本这一路她的心情是愤怒与焦躁的,可真到了门口却又觉得有些胆怯。未知才会惶恐。 她拿出手机,见宁衷寒这段时间内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 宁衷寒:我已经办好登机,你到家给我回信息。[飞吻] 宁衷寒:说实话,我现在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宁衷寒:我好想大吼几声啊啊啊啊。 宁衷寒:我登机了。[爱你] 夏时一条条看下来,嘴角的笑慢慢浮上。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 时:暂时没回家,有些事情要办,可能 分卷阅读85 没法及时回你信息。 想了想,夏时又点进了表情包列表,看了一圈,到底还是没有选择一个发出去。总感觉怪怪的。 夏时收好手机,下了车,过马路往警局大院走。看门的大爷探头看她,夏时主动过去登记。 这姑娘最近一段时间来了好多趟,主要长得也俊俏,传达室的老张对她有些印象,看到她过来登记笑呵呵地递上了登记簿。 夏时也朝他笑笑,问道:“您好,请问出警的赵以南赵警官回来了吗?” 老张点点头,说回来了。他记得这姑娘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是小赵给领进去的。 夏时朝他感激地笑笑径直往里走。 刚到了赵警官所在的组的办公室门口,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办公室内的林常。 林常穿一身西装,黑色,从头到脚纹丝不乱,即便今天的气温到了30多度。夏时有时候觉得这个人也真是奇怪的很,每次见面时他都穿的像是随时要去参加什么高端晚会,武装到牙齿一般。 她环视办公室,赵警官不在,办公室内的另外一位警官看了她一眼没搭理她,忙自己的去了。 林常回过头来看她,似乎一点都不吃惊,那目光十分平淡,与看任何一个陌生人无异。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看起来应该是他的保镖。 林常沉默地转开视线,连招呼都没有和她打。 夏时十分生气,胸口像有一团火在灼烧。他怎么能这样?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平复情绪后走到林常身边。那保镖看了她一眼,眼神锋利,但并没有任何动作。 “咱们谈谈?”夏时说着,盯着林常的侧脸。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因而显得十分严肃冷酷。 林常是侧着身的,听了她的话,他没转身,只是侧了下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讥诮。 “没必要。” 夏时还要再说话,隔间的会议室门被人推开,赵警官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林一和另一个明显律师打扮的男人。 夏时一下子认出了那名年轻律师,既因为他很有名,且是未殊的律所合伙人,更因为他本人长相十分出色,是本市电视台的常客。 蓝律师与赵警官握手,而后走到林常身边,两人没说话,只是眼神交流了一下。之后,蓝律师看了一眼夏时,莫名朝她笑笑,先走了。 林常伸手拍了拍林一的肩膀,三人也往外走。 夏时不解,这就没事了吗?她走到赵警官身边,问道:“怎么回事赵警官?排除他的嫌疑了吗?” 赵警官拧着眉,一脸为难:“这事有点难办,那个林一,瑞典籍的。没其它明显证据,被保释了。” 夏时听完这话冷笑出声,转身往外跑去。 林常和他的两个保镖刚离开,还没走远,尤其他们的步子不快,夏时小跑着追上去挡在他们面前。 林常似乎正和他们说着话,见她突然冲到面前,停下脚步也停下口中的话,眉头深深皱起。 夏时还没开口,林常低头看着她,说道:“让开。” 夏时梗着脖子瞪他,没动。 林常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稍稍点了下头,说道:“你告诉他们那是林一的?” 夏时瞥了一眼他旁边木讷站着的林一,见他一脸的不以为然,回答:“是。” 林常听完盯着她的眼睛,目光变得有些阴沉:“有用吗?让他跑一趟,让我也跑一趟。” 他的话语听到耳中甚是刺耳,联想到董豆豆在电话中说的内容,她也毫不客气地看回去:“熊成慎就是罪魁祸首是吗?所以你要害死他的女儿报复他?” 这句话问完,夏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眼中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害怕,泪意汹涌。 “不是的夏小姐……”一旁的林一一脸紧张地开口,但话没说完就被林常伸手制止。 “如果我说是呢?你要怎么办?进去告诉警察我是幕后凶手,让警察来抓我?”林常难得脸上挂着笑,可那笑显得十分邪恶。 夏时没开口。 林常又接着说道:“你要是有证据你现在就去,我在这里等着。” 夏时自然没有证据,她愣愣地看着他,眼泪一滴滴往下掉。她脑子很乱。 林常看着她的脸,收了笑容,拧眉:“还有事吗?没事别再纠缠我。” 他绕过夏时往前走。 夏时站在原地没动。她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像是踩在她的身上,生疼。 突然,脚步声停下,林常的声音传来:“熊成慎的事情,你别管,跟他关系不大。” 夏时咬紧下唇,伸手擦掉眼泪。 她收拾好情绪走出市局,还没到车边,电话响了。拿出手机一看,是孟馨,她皱着眉头接通电话,心里有些担心。孟馨这丫头下班之后给她打电话从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医院有急事。可现在过了下班点,今天也不是她值夜班。 电话 分卷阅读86 接通,孟馨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连珠炮般地说着话,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夏老师,你是不是跟我偶像好了?天哪,我就知道你们有奸情!上次罗马机场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可是你忽悠我!天哪天哪夏老师,那可是我偶像啊你们居然在一起了?天哪天哪这可是夏老师啊!我的男神和女神居然在一起了?这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神奇的事情?破壁啦!……” 孟馨怎么知道的?夏时稍稍将电话拿得远一些,耳边仍是孟馨的咆哮。 “夏老师!!!你真是太棒了你知道吗?我这心情有点复杂啊,我说我是我偶像的妈妈粉,那你不就成我儿媳妇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啊!我天,我可太激动了!……” 孟馨越说越离谱,夏时好几次试图打断她都没有成功,只好放弃了这个企图,等她说累了自然会停下来。 可,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宁衷寒发了微博或者什么?可她立刻否定了这个认识,他答应不公开,那么肯定不会公开的。她还没想完,那边孟馨解了密。 “那个照片的角度我一眼看上去直觉有点熟悉,我看了得有二十分钟吧,终于看出来这是咱们外科大楼楼顶啊!!” 孟馨话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夏时也没出声,停了停问她:“说完了?” “我……”孟馨突然结巴起来,音量骤降,像是从最大声调到了最小声,“我偶像不会在你身边吧?” 夏时有些想笑:“没有,我一个人。但是你得等会,我得看看你说的是怎么回事。” 对面的孟馨这下有点慌了,急忙问道:“你不知道?我天,我不会是提前泄露了天机吧?” 夏时没挂断电话,切到了微博,刷新一下,最上面一条果然是孟馨的转发,又是一条热搜。 宁衷寒晒汉堡 宁衷寒最新发布的一条微博中,很简单,一句话,一张配图。 宁衷寒:XS号的汉堡。[图片] 图片中是一只左手拿着一个吃了一大半的汉堡,那只手伸向半空,手指修长劲瘦骨节分明。这张图片的背景是蔚蓝的天空,以及……避雷针的基座。 她看完有些想笑,既为了宁衷寒的小心思,也为了孟馨这个机灵鬼。那根避雷针其实没什么特别之处,可听孟馨这么一说她再仔细看了看果然联想到了外科大楼。孟馨这观察力不去干侦探真是侦探界的损失。 孟馨听到了她的笑声,有些贼兮兮地发问:“夏老师,听起来很高兴啊?” “心情是还不错。” “哎呀,那你千万别告诉我偶像我提前泄密的事情啊!我也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成交。” 电话挂断,她坐上车。 被孟馨这个电话打断之后,之前的那些愁绪似乎稍微消减了不少。她点开微信,孟馨刚刚发来一条语音:“夏老师,跟你说个有趣的事儿,我偶像你男朋友这条微博上了热搜之后听说各处的汉堡店生意突然火了不少,好几家肯德基、麦当劳被买到断货。” 有这么夸张吗?夏时十分惊讶,宁衷寒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 宁衷寒刚下飞机,走的vip通道,没什么人。宁衷寒曾经遇到过多次航班信息被暴露在网上后,许多歌迷堵住机场出口接机的事情。他每次都黑着脸。 后来撤了团队,解散官方后援会,与公司改签合同之后他的各项行程信息严格保密,再也没有遇到过类似的困扰。 偶尔在机场或高铁站被粉丝认出,他都会十分配合地签名合影。 他跟在安秦身后上了主办方派来接他的保姆车,刚拿出手机就看到了夏时的信息。 小时:到家了。 后面又加了一张图片,一盘舒芙蕾。 宁衷寒正笑着在输入框内打字,一个电话打来。他看了一眼名字,皱眉,立马将电话接通。 第 44 章 说话的是个男声,他声音低沉地说道:“宁老板,新进展,查到份新材料,是有关当年建筑验收的。验收报告显示不合格,可能是施工质量有问题。” * 夏时吃掉手中最后一小块舒芙蕾,擦了擦手。微信上宁衷寒一直没有回复,她撇嘴,又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时:你出院搬来隔壁那天晚上,我妈妈让弟弟给你送了一盘她烤的蛋糕,可惜你没在。 发完之后夏时不自觉笑了。不经意间抬起头,沙发边的各位都在看着她。 茶几上这点心是夏白术下班回来的时候顺道买的,那家的东西总是卖的很快,店铺就在他们家附近不远的地方。不过夏家人经常光顾,有时候早上打个招呼,晚上店主也会给他们留一些。 夏白术原本正在一边陪他儿子吃东西,此时看她的眼光充满了一股了然的笑意,没开口。 夏星川手里动作不停,又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一块,嘴里塞得很满,倒是不耽误 分卷阅读87 他提问:“二姐,你恋爱了啊?” 爸爸和妈妈听完也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尤其是爸爸。 夏时张张嘴,没发出声音,目光扫视了一圈后,点头承认。 夏爸爸放下手里的杂志,一脸疑惑,问她:“小段?”可是不像啊,小段最近人回了美国,可还是经常与他联系的,丝毫没有透出这方面的意思。 果然,夏时立刻摇头。 妈妈看她,高深莫测地笑了。 夏爸爸看看身边的夫人,又看看儿子,女儿,这是都知道了?只有他不知道? 他有些生气:“那小子什么人?做什么的?多大年纪?” “爸,您查户口呢?什么叫那小子啊?”夏时有些不好意思,“就才刚开始呢。” 夏潜川皱着眉,问她:“这事你和小段说了吗?” 夏时有些不高兴,爸爸就这么关心段清光?她有些赌气地回答:“我干嘛要告诉他?我跟他又不熟。” 说完之后看到爸爸黑着张脸,补充了一句:“我昨天晚上已经跟他说过了。” 夏爸爸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打开杂志继续看,半晌都没翻页,抬头说道:“找个时间,带回来我看看。” “爸,我姐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就带回家见家长,您未免太心急了吧?”夏白术在姐姐的求助眼光中终于伸出了援手,他刚说完,搁在旁边的iPad显示着视频邀请。那铃声是谢非盈的专属,夏好一听就知道是妈妈,一下子激动起来。 这一下也算是打破了原本的氛围,夏爸爸没再接着问话。 一边的邓阿姨看着夏时,目光中也不知具体是什么情绪,跃跃欲试想要发问的样子。夏时扭过头,忽视她的目光,起身走到夏好身后看屏幕上的谢非盈。 自从非盈决定参加这个节目开始,夏白术就开始寻找育儿保姆。白天他要上班,邓阿姨教孩子的那套理论他又看不上,妈妈带孩子又太过劳心劳力,再说妈妈也不肯。花了些功夫,他和非盈挑选简历、面试了好多个,最终选定了一位。 可按妈妈的说法,邓阿姨似乎不是很开心,白天家里的氛围经常不太好。当时妈妈是拉着他去到一边说的,说完之后云淡风轻地抛下一句炸弹。 “我过几天去看看你大姐,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听她们天天阴阳怪气的,我烦得很。” 夏白术头疼,他看看屏幕对面笑着的老婆,真是有苦难言。 夏时站在沙发后看着谢非盈和夏好亲密地各种飞吻结束,又和周围的家人一一打招呼。爸爸妈妈说要出去散散步,顺便遛狗,离开了。邓阿姨平时很有眼力见,可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坐在沙发边一动不动。 之后,谢非盈说起了正事。明天开始他们就要正式开始录制节目,分阶段进行,最终要在99名选手中选择9名组团出道。这99个女孩子中绝大多数背后都是签约了演艺公司的,像谢非盈这样的“野人”选手实在不多。 可事情怪就怪在她这个从来没有出现在公共视野中的人物一下子接到了两大巨头公司抛出的橄榄枝。余音娱乐和林氏前后脚地联系上了她,向她表达了签约意向。目前这个选择简直就像是天上砸下了馅饼,她在下面捧着盘子实在不敢接。她还真没觉得自己优秀到这个地步。 余音娱乐的邀请倒是还稍微能理解一些。夏葳和余音娱乐的老板余绪有些私交,并且她的设计室与对方的公司有不少商务合作,甚至余绪据说经常满世界地飞参加她的秀。再加上前段时间余绪的父亲,也就是余氏集团的掌舵人俞槐存身体出了些问题,通过各种关系找到了夏潜川前去诊治。 可林氏呢?林氏旗下从来没有签过未出道没有成绩的新人。 谢非盈很苦恼,无法决断,正咨询他俩的意见。尤其,她已经将两方面给她提供的意向合同发给了律师,好几个律师看过之后都认为,两家的经济合同不光是合理,简直太合理了。 夏白术从各方面帮她做了分析。林氏和余音,旗鼓相当,但考虑到林氏的国际背景以及在国内发展的时间比余音短得多,林氏是有些突出的。但余音的市场份额也从来不能小瞧,再加上各种私人交情,或许对谢非盈这样的娱乐圈菜鸟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说来说去还是无法决断。 谢非盈十分苦恼,问夏时:“二姐,你觉得呢?” 夏时皱着眉,她不知道林氏娱乐的意思是不是林常本人的意思,如果是,那么林常又是什么意思?她的心情有些微妙,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谢非盈的眼里闪着光,见她不说话问道:“二姐,你说会不会是上次咱们在墓园的时候碰到后,他对我一见钟情啊?然后又机缘巧合知道我报名参加这个节目,想要再续前缘?哎呀,这可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时,此恨绵绵无绝期啊。” 谢非盈在那边胡说八道,姐弟俩在这边听得直乐,尤其是夏白术:“你伸手摸摸额头,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夏好听了这话,从爸爸怀里伸出胖乎乎的胳膊,摸向屏幕里妈 分卷阅读88 妈的额头,小脸皱成一团。 半晌,开心地宣布:“不烫,妈妈没有发烧。” 周围人都被他给逗笑了。 谢非盈嘟着嘴撒娇:“我也就开个玩笑而已啦。” “你要是问我的意见的话,非要二选一,我选林氏。”夏时十分认真地给出了答案。 小夫妻俩从屏幕的两面不约而同地看过来,之后又齐声问道:“为什么?” 夏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解释自己的想法,笑了笑:“非盈说的搞不好就是原因啊,这样的话你进去还不得受到力捧?” 谢非盈哈哈笑,她自然知道这不是夏时原本想说的,她也没问。 倒是夏白术不开心了:“二姐,我可是你亲弟弟啊,你的这个想法很危险。” 这事倒也不是必须现在做决定,谢非盈说她自己再好好想想。几个人又说了些闲话,视频最后的时间自然是夏好和妈妈的飞吻秀告别时间。 夏时朝她摆摆手准备离开,一直坐在沙发上不说话的邓阿姨走过去和非盈打了个招呼。 夏时停下脚步,皱着眉看她。 “非盈呀,阿姨有几句话想跟你聊聊,可不可以?” 她这话刚说完,夏时打断了她:“邓阿姨,非盈训练了一天该累了,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吧,或者你直接跟夏白术说。” 她看着邓阿姨,邓阿姨也看着她,目光冷冷对峙,半晌邓阿姨有些不甘心地点头离开。 夏白术挂断视频看着他姐,一脸的纠结:“唉,二姐,你这话要是被咱爸听到又该挨熊。不过啊……” 他话没说完,夏时摇摇头让他别说了,转身出了门。 夏时上楼打开手机,宁衷寒发了好几条消息,大概就是说刚刚有事没能及时回复,问她在做什么,有空的话回复她。 夏时直接给他拨了个电话过去。 宁衷寒立马接通,开口就说:“下次我得当面和阿姨说抱歉,辜负了她的心意。”原来那天遇到的就是夏时的妈妈?怪不得夏时这么好看。 夏时笑笑,说好的。 两人都没说话,似乎一直这么听着彼此的呼吸声都不会觉得厌烦。夏时走到了秋千边,坐上去,荡呀荡。 “白手套呢?我有些想它了。”半晌,宁衷寒在电话那边说。 “那我一会儿给你发几张它的照片,还有视频,都是这几天拍的。”夏时笑着回答。 宁衷寒嘶了一声,说道:“我想看现在的它行不行?视频看。” 夏时听着他的话,嘴角上扬的角度越来越大。 “它跟着我爸妈遛弯去了,真遗憾啊。” 宁衷寒语塞,三秒钟之后,低声说道:“我就是想看看你,才不是想看它。” 他的声音很低很好听,带着丝丝诱惑,又带着点点委屈,让夏时的心脏不自觉地像是被小猫咪的粉色爪子挠了一下。 视频接通,宁衷寒的出现在屏幕后。他头发湿润,穿着橙色的T恤,脖子上挂了条银色的细链子。 夏时看着他的橙色上衣,捂着嘴笑起来。 然后有些严肃地说道:“你刚刚说不想见白手套,它如果听到了会生气的。” 宁衷寒听她说完,笑了。 第 45 章 提前20分钟夏时进了诊室。她打开电脑将昨天的门诊工作回顾之后,找到宋如愿的住院病历,从上到下扫了一眼,找到了骨髓穿刺项目,显示报告已出。 夏时的鼠标放在上面,有些犹豫,继而坚定地点开。 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夏时站起身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坐了一上午身子都僵了。她收拾了一番之后,取过背包,和护士小玲说了声准备离开。 打开门之后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一边的高瘦少年。 宋如卓上午给她打过一个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说自己有点事情找她。夏时原本是想午休的时候过去找他的。 宋如卓朝她微微笑了一下,笑容腼腆苦涩。夏时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背,带着他往外走。 医院内部有多个自助贩卖机,夏时带着宋如卓过去,问他要什么。宋如卓站在一边摇摇头说不用。 夏时坚持。最终宋如卓指了指可乐。 夏时又给自己要了罐咖啡,然后问他:“你妹妹喜欢喝什么?” 宋如卓有些愣,指了指苹果味的芬达,夏时买了一罐,加上可乐一起递给他。宋如卓结果,紧紧握在手里。 两人找了个避光的长椅坐下。夏时喝了口咖啡,等着他说话。 宋如卓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个黑色的塑料袋,他放在一边。 他从背着的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夏时。 夏时疑惑地伸手接过,放下咖啡,展开。那张纸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折叠整齐,上面的字迹清秀刚毅,很有力度。 是宋如卓手写的借条,内容是他借了夏时伍仟元钱, 分卷阅读89 落款的部分写着他的名字,身份证号码,家庭住址。 夏时看完之后心里涩涩的,她原本以为宋如卓是来找她求助的。她早晨看了宋如愿的穿刺报告,结果和她与朱主任的猜测相符,宋如愿确实是白血病,具体来说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这在儿童及青少年中比较多发。分期也不算好。 夏时折好纸张,放进自己的背包里,又拿起了她的咖啡喝了一大口。 “好,借条我收下了,”她说完,看着他问道,“结果你知道了吗?” 宋如卓手里捧着可乐,眼睛盯着脚边,点点头。 夏时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出来应该有一会了,夏时问他:“你妹妹一个人在病房可以吗?” 宋如卓抬头看着她,终于脸上有了丝笑意:“不是她一个人,我们爷爷奶奶都来了。” 夏时点点头。 宋如卓从身旁的地上拎起那个黑色的塑料袋,有些犹豫有些害羞,最终还是递了过去。 “我之前和爷爷奶奶说过夏医生你帮助我们的事情,他们都很想来谢谢你,不过我没让他们来,我怕我们打扰你工作。”宋如卓看夏时接过去之后立马打开了塑料袋,接着说道,“我们家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爷爷奶奶自己晒的墨鱼干,也不知道夏医生你喜不喜欢。” “谢谢,我很喜欢。”夏时看着这些墨鱼干,闻上去腥味盐味香味并存,带着海边渔村的质朴情义。夏时心里十分难受。 夏时把东西放到她的书包旁,跟他说道:“帮我谢谢你爷爷奶奶。” 宋如卓点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 夏时问他:“你们有什么打算呢?” 宋如卓喝了一大口可乐,没直接回答夏时的问题,而是说起了别的。 “夏医生,我在你们医院网站上看到过你的履历。你是博雅医大的学生对不对?” “对,我本科博雅医大临床医学专业。” 宋如卓朝她笑,少年的笑中充满了羡慕与遗憾:“我前几天查分了,我考的分数还不错,够得上医大的分数线。原本,我也是想当医生的。” “这些年爷爷奶奶为了我上大学存了点钱。不过我准备不念了,把钱给如愿看病。我听血液科的医生说移植要很多钱,而且配型不一定好找,可我还是想给她做移植手术,我想从家里亲戚那里都借点钱。” 他说这话眼中的目光十分坚定:“我下午会去做配型。” 夏时安静地听完,问他:“那你不上大学了吗?” 宋如卓坚定地摇摇头,可神情却十分哀伤:“不上了。如果如愿配型成功我就去找工作挣钱,让爷爷奶奶照顾她。” “那你……以后怎么办?”他这个年纪,高中没毕业,没有学历没有技术,如何挣钱?而且,他的梦想呢? 宋如卓仰头喝掉易拉罐中的最后一点可乐,转头看着夏时低声回答:“总有办法活下去的对不对夏医生?有什么比我妹妹还重要的吗?” 夏时看着他努力压抑自己的眼泪,心里头的苦涩一股股地涌出,她低头默然点了点,不想让他看到她眼中的泪水。 * 夏时拎着那袋墨鱼干下车往家走,天有些黑了,她看了一眼隔壁一点亮光都没有的院子,笑了笑。 她和宁衷寒这恋爱谈的实在是有些神奇,两个人相处起来像是多年的老友,舒适合拍,可又不仅仅只是朋友。她闲下来的时候总会想他,有时候夏时正想给他打个电话过去的时候,他的电话就来了。宁衷寒说这叫心有灵犀不点也通。 夏时笑着摇摇头进了家门,白手套摇着尾巴围上来,闻到了她手中袋子的味道后一直紧追不舍。 换鞋进屋之后,见爸爸和妈妈正坐在客厅沙发边,她放下包先把手里的东西送到了厨房。 夏时坐到妈妈身边,抱住妈妈的腰。妈妈今天夜里的飞机去看姐姐,然后在那边等着爸爸忙完学校的事情过去汇合,老两口再一起去法国南部度假。夏葳在南法给他们买了套临海的房子,风景很好,度假很方便。 妈妈凑着鼻子在她身上闻了闻,拧眉头问道:“怎么一股咸鱼的腥味,赶紧上去换衣服洗一洗。” 夏时不听,又往妈妈身上挤了挤。 “这是我看诊的一个病人送的。”夏时说着,看对面正望着她们笑着的爸爸,突然灵光一闪,一骨碌坐了起来。 她这一惊一乍的,妈妈被吓了一跳,伸手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 夏时朝妈妈抱歉地笑笑,转而喊了声爸爸。 夏潜川看过来。夏时没什么犹豫,将宋如卓和宋如愿姐妹的情况说给爸爸听,包括妹妹的病情,哥哥的打算以及他们的家庭情况。 夏时说完,见爸爸妈妈的神色都挺严肃,尤其是爸爸,他站起身进了书房。 屋里又安静下来,能听到楼上夏好的笑声,陪着他玩的是育儿保姆小苏。 妈妈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看楼上,说道:“这个小苏姑娘 分卷阅读90 挺好的,学历高,专业素养也好,尤其性格也不错。” 夏时点点头同意。 之所以夏白术和非盈要雇佣人来照顾夏好,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俩确实没法经常陪伴孩子,更重要的还是邓阿姨带孩子的方式他们不赞成。 非盈之前独自带孩子带的很好,偶尔外出就将夏好交给邓阿姨。夏好这个孩子原本性格就不错,被非盈教得很好,从不随意哭闹。 有一天夏时工作日轮休,家里其他人都不在,她午觉睡醒下楼,在儿童室目睹了邓阿姨的育婴方式。当时夏好正专心致志地堆积木,十分专注,邓阿姨一会过去问问他渴不渴,一会问问他饿不饿,一会告诉他这么搭不对。她当时就把邓阿姨叫了出来,告诉邓阿姨不应该这么分散孩子的注意力。保护孩子的专注力是非常重要的。 邓阿姨有些不以为然甚至有些委屈,她解释自己的行为并没有什么错处,不过是在关心孩子,甚至辩解说小孩子哪有什么专注力。 话不投机半句多,夏时也没再跟她争辩,自己进去陪着夏好,之后将这事告诉了白术和非盈。 回想到这里,夏时叹了口气,她跟邓阿姨还真是处不来。妈妈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正要说话,书房门开了,爸爸走了出来。 夏潜川坐回沙发上,迎着女儿关切的目光说道:“我刚给校招生办的主任打了电话让他们查了查,确实有这么个叫宋如卓的男孩子报考了医学院,成绩也是过了分数线的,录取不成问题。他的家庭情况我也和教务处反映了一下,教务处的同志说他们试着跟他联系看看,找一找解决办法。不能真的让这么个好孩子失了学。” 夏时听完,对着爸爸笑,又站起身似模似样地鞠了个躬:“感谢夏潜川同志对祖国花朵的呵护。” 看着她一蹦一跳地上楼,夏潜川和夫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摇了摇头。这孩子真是心善。 夏时睡觉之前看了看手机,她晚饭时间给宁衷寒发的信息还没有被回复,看来他仍在录制节目中。夏时看看时间,11点多了,还真辛苦。 * 值了夜班之后又连着门诊,中午吃饭的时候夏时这胃口全没了。她在食堂随便吃了两口背着包开车回家。 到家的时候还不到下午两点,院子里安安静静,十分怪异地,她进了院子之后白手套居然没有迎上来,难道在屋里? 她进了玄关,一眼看到地上那双陌生的皮鞋,皱了眉。 夏时换鞋进屋放下包,隐隐听到厨房有说笑声传来,她往那边走。 越靠近,说笑声越清晰,是邓阿姨和耿旭初。她走到厨房门口,厨房里的两人也都看到了她,母子俩正站在条桌旁吃东西,桌子上摆着好几个盘子。 耿旭初见是她,稍微动了动嘴角,稍微笑了笑,没说话。邓阿姨看看儿子,又看看她,也没说话。 既然如此,夏时也不想开口,她准备离开,瞥到垃圾桶里的黑色塑料袋——是宋如卓送她的那袋墨鱼干。 第 46 章 邓阿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漫不经心地解释道:“这个东西在这放了两天,味道太大,臭的,我给扔了。” 夏时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冷,半晌,压下火气,走到垃圾桶前将塑料袋捡了起来。她没再看他们,也没说话,将墨鱼干取出来换了个袋子,放到一边。 “我的东西,以后没有我的允许,请你不要随便扔。别忘了这里是我家。”她冷冷地说完这句话转身出去。 耿旭初忽地站起身,脸上都是怒意。邓阿姨伸手拉住了他,对着儿子摇摇头。 夏时在客厅转了一圈,又找了后院,再上上下下各个房间找了个遍,都没看到白手套的身影。 她试着叫了几声它的名字,完全没有应答。 白手套呢?她有些发急,头开始阵阵地犯疼。白手套平时非常听话,除非家里人带它出门,否则它自己从不会主动出去。尤其现在是夏天,它更是懒得动弹。况且这几天白手套还有些不太舒服。 她乒乒乓乓从楼上找到楼下,又乒乒乓乓下了楼,动静很大。邓阿姨从厨房出来,将她喊住:“你找大黑狗呢?” 夏时忙停住脚步,带着殷切的目光望过去,回答道:“是,阿姨你今天看到它了吗?” 邓阿姨脸上的表情很是嫌弃:“那个狗哦,今天上午好端端的在客厅里乱拉大便,我给清扫了。过了会,又跑厨房门口拉来了。你说说气不气人?”她看了一眼夏时,接着说道:“我看啊它就是故意的,狗眼看人低,我就拿东西打了它一下,它就跑了。” 打了一下?就跑了?夏时的火气噌一下冒了起来。白手套从小跟着童谣,从来都是被捧在手心里的,来了她家之后大家也都很喜欢它。本身它就是条很乖的狗,爱干净,它如果真的在家里随地大小便,那只可能是它实在忍不住了。 “你凭什么打它?那是我的狗!”夏时瞪着她。 邓阿姨也不太高兴,立刻回嘴 分卷阅读91 :“一条土狗罢了,打了也就打了,你凶什么呀?再说,狗都是认得自己家的,它要是回不来那只能说跟这个家没缘分。当时我就说了,死人的狗也往家里带,不吉利。” 夏时听到这里,眼中冒火:“你说什么呢?狗眼看人低?我看你也差不多。” “你怎么跟我妈妈说话的?注意你的态度!”耿旭初从厨房走出来,一张脸黑成了炭,他站在邓阿姨身后,十分轻蔑地望着夏时。 夏时看着这母子俩,真是膈应得要死,她也真是受够了他们,嗤笑出声:“我注意态度?你说话之前动动脑子,这是我家!你妈妈不过是我们家的保姆罢了!” 听了这话,邓阿姨脸色微变,倒是耿旭初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意:“这是你家?你确定吗?你在这个家里,跟我,跟我妈,有什么区别?” 他的笑不仅轻蔑而且恶劣,这笑刺痛了夏时。 她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整个理智都被炸飞了:“耿旭初,你跟你妈一样不要脸!这么多年赖在夏家,还不是因为死去的耿叔叔!但是我要告诉你,夏家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们,我和你们也从来不是一回事!” 耿旭初听她提起爸爸,笑意全无,眼神冷冷:“是吗?那你说说看你比我们高贵在哪里?你再说说看,我爸是为什么死的?” 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刃,直往夏时身上扎。 “耿旭初,你忘恩负义!你和你妈妈两个都是白眼狼,如果没有夏家,你们母子俩能有今天吗?你是怎么对待我姐的?”她怒目而视,从小爸妈就告诉他们姐弟三个,要尊重邓阿姨,要善待耿旭初,可换来的是什么? “你们别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这么多年,我也算给够了你们面子。” 耿旭初和邓阿姨听她说完都没说话,夏时觉得有些不对劲,顺着他们的目光转头,夏潜川站在门口。 夏时看着爸爸,爸爸也看着她,都没说话。 夏潜川缓缓走到夏时身边,开口的时候夏时能感受到他压抑着的愤怒:“跟邓阿姨和旭初道歉。” “我没错,我不道歉。”夏时不知道他到底听了多少他们的对话,她管不了了,如果今天她道了歉那她会看不起自己的。 “夏时,我让你跟他们道歉,你没听到吗?”夏潜川的语气很冷,很低沉,压着重重怒火。 邓阿姨这时开口劝说道:“哎呀,夏教授,她还小,说的什么我们不会放在心上的。这么多年……我们母子俩不也过来了吗?” 夏时听完呵呵笑出了声:“我不用你在这当好人,你们母子俩怎么过来的?还不是吸血鬼一样吸着夏家的血过来的!” 她这话音还没落,夏潜川一个巴掌狠狠打了过去,一瞬间,夏时的左脸上就显出了五根手指印。 “道歉!要么你就给我滚!”夏潜川疾言厉色,面目狰狞。 夏时的头被打得偏到一边。嘴角内部估计破了皮,有血腥味。她抿抿嘴唇,没说话,转身从沙发上拿起她的包背上。 她脑子里也没想什么,没觉得特别委屈,没觉得特别难受,也许是这一刻她还懵着。她只知道她得去找白手套。白手套年纪大了又生着病,她不能让它再变成流浪狗。 爸爸似乎在身后喊了她一声,她没停下脚步,一脚跨出了院门。 她转头,蔷薇花墙侧,一身家居服的宁衷寒站在那儿,身旁跟着白手套。 宁衷寒看着她的表情原本是笑着的,可当他的视线移到她的脸上时整张脸严肃起来。他快步走过来抬起夏时的脸,眼中都是心疼。 他转头看了一眼门后,问道:“怎么回事?谁打的?” 说着话他就要拉着她往里走,被夏时拖住了。 宁衷寒转头看她,拧着眉,十分严肃。夏时没开口,对他摇摇头。 宁衷寒也没强求,问她:“那先去我家?” 原本夏时出来也只想到了找白手套,还好它没事。她点头。宁衷寒牵着她进了院门。 刚进院门,夏时伸手稍稍用力拉住他,他回身,夏时一把抱住他,把脸埋在了他的胸前。 她就是突然不想一个人站着,她就是突然想要找个依靠。宁衷寒的手没有犹豫,环上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背。 “那个……夏医生,老板,要不你俩等会再亲热行吗?我这急着出去啊。”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是安秦的。 夏时立马站直身体后退两步离开了宁衷寒的怀抱,她朝安秦打了个招呼,有些不好意思。 随即带着白手套往前走了几步,蹲下来摸了摸它。 宁衷寒站在原地瞪着面前的安秦,安秦一脸无辜的表情,宁衷寒到底还是挥挥手让他赶紧滚。今天没心思跟他计较。 安秦正准备走,突然想起什么,转回身凑到他老板耳边小声问了句什么。 宁衷寒听完话,看着面前等待着他的回答的安秦,整张脸都红了,半晌,一脚踢他屁股上,憋出了一个滚字。 安秦贼笑着跑了。 分卷阅读92 夏时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白手套的情况,它的鼻头湿湿的,没什么大问题。白手套一个劲地拿头往她掌心里钻,撒娇呢。她慢慢抚摸着,也不知是在心疼它还是心疼自己。 宁衷寒走过来从她肩膀上接过背包,也跟着蹲下来。 他今天凌晨录完节目坐早班机飞回来,到家门口时正好看到大黑狗从隔壁跑了出来,嘴里还汪汪叫着。白手套见了他倒是没再跑,可宁衷寒让它回家它怎么都不愿意。他知道这个点夏时不在家,也不好贸然上门,就和安秦带着它进了自家的大门。 刚到家这家伙就开始拉稀,安秦以往养过宠物有些经验,怀疑它可能是生了病,跑去隔壁摁门铃想问问情况。哪知道对面出来个中年妇女,一听说是狗的事,往他身后看看,立马说那狗他们家不要了。 安秦原本想跟她理论理论的,但还是忍了下来。 宁衷寒听他回来说完之后,两人又开车带着它上了宠物医院。没什么大事,天热,吃坏了肚子有些拉稀。医生开了点药,宁衷寒想了想又买了点狗粮、狗窝、狗玩具之类的东西,带着它回来了。 宁衷寒带着夏时进屋,白手套立马跟上。 他让夏时坐到沙发上,凑过去看她的脸,夏时有些不好意思,想躲,宁衷寒难得非常坚持,没让她动。 半晌,宁衷寒说道:“不是特别严重,我给你煮个鸡蛋敷一敷。”说着他就往厨房去。 夏时跟着站起身又被听到动静跑回来的宁衷寒给摁回沙发上。 “你坐着吧,别乱跑。” 夏时有些想笑,她的视线随着宁衷寒转到了厨房的方向,然后他消失在门后,不久听到了他开冰箱开火的声音。 夏时往沙发上靠,白手套倒是不认生,直接蹦到了沙发上,靠在她腿上。 她仰头看着天花板,脑子钝钝的疼。伸手摸了摸左脸,火辣辣的,倒是不怎么疼。幸好明天休息,要不她真不想顶着这张脸去医院,多丢人啊,她都这么大了,居然还被爸爸打。 长这么大,爸爸还是第一次打她。 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居然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猛然间又再度惊醒,睁开眼看到眼前放大的宁衷寒的脸,他一只手握着鸡蛋缓慢地在她脸上揉着,表情十分认真。 宁衷寒的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皮肤倒是十分好,这么近的距离一点都看不到毛孔。他的睫毛很长很密,低垂着,像鸦羽覆盖在深井之上。他的嘴唇形状很好看,颜色……是淡淡的粉色。 鬼使神差的,夏时突然伸头凑过去吻上了他的唇。 第 47 章 夏日午后,悠悠的海风吹过厅堂。 夏时吻上面前这个好看男孩的好看的嘴唇,对面的人身体一震,继而伸手搂住她的腰,反客为主。一面将她压在沙发背上,一面又顾虑着不要触碰到她挨打的脸颊。 不自觉地夏时闭上了眼睛,随着他的节奏缓慢动着,身体和嘴唇都是。 她能感受到两人之间濡湿的唇瓣,那种过电般的触感从一边传到另一边,缠绵、激烈。 不知过了多久,宁衷寒的吻慢慢滑过她的嘴角,到了她的耳边、脖颈,他的呼吸声渐渐加重。双手在她的腰肢和背部摩挲,无措、慌乱,又带有极强的目的性。 他的柔软火热的嘴唇碰触到夏时的左脸,火辣辣的疼痛感清晰传来。夏时的理智瞬间归位,她稍稍犹豫之后缓缓推开了环抱着自己的男人。 宁衷寒眼神沉迷,一副陷入欲望之中毫无理智的模样,愣了半晌,墨黑的眼珠才渐渐恢复清明。 有些尴尬,又有些遗憾。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他们都知道。 夏时下意识舔了下嘴唇,摸着左脸,解释了一句:“我现在脸肿得像猪头,太难看了。” 宁衷寒没看她,扭头望着院子的方向,深呼吸,而后摇头:“没有,不难看。” 夏时伸手轻轻碰他的手,宁衷寒立时反手握住,在手里摩挲。 夏时想找个话题来打破这难捱的尴尬,找了个话题:“对了,刚刚安秦走的时候跟你说什么?” 宁衷寒也没多想,脱口回答:“他问我这儿有没有安全套。” …… 说完之后,两个人之间诡异的尴尬变得更加诡异。半晌,夏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经纪人还管这事呢?” 宁衷寒没回答,转头盯着她的眼睛看,又不自觉地往她的嘴唇和胸前看。他有些无奈地叹息般说道:“你就是故意欺负我。” 夏时摇摇头,靠在他肩膀上。 许久,宁衷寒问她:“你想说说吗?” 夏时伸手摸了摸脸颊,本来想拒绝他的提议的,可还是不自觉就说出了口。 * 那时候夏爸爸还没转去医学院教书,一腔热情投放在医院临床诊治一线。当时他是整个博雅附院最受重视的青年医生之一,称得上前途无量。 分卷阅读93 有一天,爸爸的人生转折点到了。 手术中的患者因为大出血意外死亡,由于病人原本身体情况就很差,这些可能在手术台上发生的意外情况,术前都由相关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做了充分沟通并签署了知情书、病危通知书。 患者死在手术台上,可病人家属却并未谅解。死者的丈夫情绪十分激动,大闹一场之后,带着西瓜刀冲进医生办公室砍伤了多名医生,并直接导致一名正在对办公室进行清洁的工作人员死亡。 夏潜川在那次事故中手臂受了严重的伤害,自那之后他的那条胳膊再难提起重物,遑论拿起手术刀走上手术台。而当初死亡的则是从周边乡镇托老乡介绍来医院打工的耿旭初的父亲,死状非常凄惨。 夏潜川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出院回家之后不久,邓阿姨和耿旭初来了。 到如今夏时还能清楚记得邓阿姨和耿旭初来夏家那天的场景。母子俩穿得很普通,当时还很年轻的邓阿姨头上别了朵白花,而小小年纪的耿旭初胳膊上缠着黑纱。耿旭初当时看他们的眼神就充满着警惕。 陌生的两个人侵入了生活,他们是很难一下子适应的。 耿旭初总是不和他们一起玩,当然,他们也都不喜欢耿旭初,嫌他不爱干净,嫌他说话有口音。有一次姐姐夏葳当着爸妈的面抱怨了耿旭初几句,爸爸发了很大的脾气,罚姐姐关禁闭。 那天晚上妈妈和他们解释了这件事。耿旭初的爸爸死了,因为那场医闹,虽然这场医闹并不能直接归罪于夏潜川,可夏潜川总觉得心中有愧。耿家家境困难,丈夫去世之后,邓阿姨陷入恐慌之中,她没什么学问,也没有手艺和体力,不知如何能够养活耿旭初和身后的年迈公婆。 最终,夏潜川在询问了邓阿姨的意愿之后邀请她来夏家做事,并承诺提供耿旭初以后的学杂费直到他成年。 妈妈当时告诉他们,往后要让着点耿旭初,虽然他的年纪比姐姐夏葳都大。而自那之后他们也真的凡事都迁就着耿旭初和邓阿姨,尤其是姐姐,她总觉得她是他们三个里最大的,需要以身作则。又或许她是对之前说过的那些话感到抱歉。 就这样,他们四个别别扭扭地一起长大。夏时从来都不觉得耿旭初把他们当朋友,自然更谈不上当作家人。 后来发生的事情果然证明了这一切,耿旭初和姐姐恋爱了,耿旭初劈腿了,耿旭初和姐姐分手了。她和夏白术旁观了这一切,带着愤怒和无可奈何。 夏时仍记得那天那个女生找到姐姐的公寓时说的话,她说耿旭初从来没有爱上过姐姐,不过是为了报复她,报复爸爸,报复夏家。 再后来,她们又从耿旭初的口中亲耳听到了这一切。 原来,这么多年,他是存着这样的心思待在夏家的。 * 不知不觉她就将这一切说出了出来,无比的轻松。也不知不觉地她半躺在宁衷寒的腿上,从记忆中回神的时候眼中映出了他的脸。 宁衷寒对这一切没做任何评论,他只是安静地听着,从头至尾都没有打断。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左脸,眼神中都是怜惜。 “不管怎么说,你爸爸也不可以打你。”耿旭初微皱着眉,“如果我有女儿我绝对不舍得动手。” 夏时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起,是了,她这中午压根没吃什么东西,折腾到现在也真是精疲力尽。 “饿了?” “嗯。” 夏时的脸上很是疲惫,他都差点忘了她昨晚值了大夜,又上了一上午的班。他扶她坐好。 “点外卖?不行,有点慢。”宁衷寒有些苦恼,思索着他冰箱里的食材,又客观审视了一番他自己的厨艺,十分纠结,最终提议道,“要不,我给你煮泡面吃?” 夏时听完看着他笑,点头。 宁衷寒乐呵呵地让她在这坐着等,站起身往厨房跑。一直趴在他俩旁边的白手套看宁衷寒起了身,回头看看夏时也跟着进了厨房。这白手套还真就认准了宁衷寒了,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夏时靠着沙发靠背,似乎是因为说了许多憋在心中的话,心情轻松不少,一阵阵地犯困,瞌睡来袭。 她的鼻端渐渐闻到了泡面的香味,间或着能听到宁衷寒小声的念念有词。她怕自己真的睡着了站起身也往厨房走去。 夏时倚在厨房门边,看着里面围着围裙专心致志的男人。她走过去要帮忙,宁衷寒推她站到一边等。 宁衷寒的围裙上印着一只小熊,很可爱。 夏时看着他烫青菜,又打了只鸡蛋进泡面里,动作不算娴熟,但做事情十分认真。没几分钟,泡面出锅。 卖相看着不大好,宁衷寒有些遗憾但又挺有自信地说:“别光看表面,味道肯定不错。” 隔着瓷盆上冒着的淡淡热气,宁衷寒的脸看起来有些朦胧,可那双眼睛却异常地明亮,带着十足的期待望着自己。 夏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心里突然觉得异常柔软,柔软到有些想哭。 分卷阅读94 她挑起一筷子吹了吹,吃下去。 迎着宁衷寒期待的眼神,点点头,夸赞:“特别好吃。” 吃饱了饭,人更加容易犯困,宁衷寒看她强撑着眼皮的样子实在觉得好笑。 他消失了一会,回来的时候拿着一个纸袋,递给夏时:“你上楼洗个澡休息会,我看你现在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夏时狐疑地接过纸袋,打开看了看,是玫红色的睡衣……还有内衣。她的脸色立马变了,抬头盯着宁衷寒,眼神犀利。 宁衷寒见她神色有变,立马有些得意地说道:“嘿,你想什么呢?这是我小姨放在这里的,都是新的没穿过。”他看她刚才醋意十足的样子,心里很是有些高兴,半晌又加了句,“除了小姨和你,我的房子没有别的女人来过。” 夏时接过,脸上表情未变,良久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跟着宁衷寒上了三楼,匆匆瞥了眼他的工作间。宁衷寒将她带到浴室门口,让她自己进去:“我去给你收拾个房间,或者,你直接睡我房间也可以,我睡客房。”房子昨天安秦刚让保洁公司过来收拾过卫生,被套之类的都是才换新。 “我睡客房。”夏时站在浴室门内对他说。第一次来别人家就抢了别人的卧室和床铺,这可不太好。 这房子看来是宁衷寒找人重新做过改造,浴室很大很现代,夏时困得没什么心思欣赏,迅速洗头发而后淋浴,穿好衣服后站在镜子前。梅女士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有些大,倒是还算合身,很舒服。 她推开浴室门出来,没听到声音,走了几步看到一间房间的门开着,她有些犹豫,伸头看了看。 卧室不算很大,宁衷寒并不在,但这儿显然是宁衷寒的房间。她就是知道。 房间里的摆设都很简洁,除开必须的床铺和桌子之外没什么其他的东西。还真是个简单的人。 她正准备出去,视线被床头的那个小熊玩偶吸引,他叫它什么来着,是了,“棠棠”。 夏时不知不觉走了过去,坐到了床侧,伸手轻轻拿起小熊,放在腿上。原本应该是深棕色的小熊如今变成了浅棕色,身上的布料有些磨损,但一点都没有坏,可见是被精心保存着的。她伸手摸了摸她耳朵边上的那朵红花,有些出神。 宁衷寒见浴室门开着,知道她洗完了澡,没走几步就找到了她。他站在门外看着那个披散着一头湿发穿着有些大的玫红色睡袍的纤瘦背影出神。 夏时听到动静转身看他,问他:“能不能把你的小熊借我一下?” 第 48 章 他点头答应。 他又从医疗箱里找到一支活血化瘀的药膏给了夏时。 宁衷寒领着她进了客房,客房从没人住过,他刚换了新的床上用品,都是粉色的。 他看着突然之间有些伤感的夏时躺到床上,盖着薄被,把小熊搂在胸前闭上双眼。 宁衷寒轻轻关上房门走回自己的房间。他也累了。他躺在床上,想着现在离他只有一点点距离的地方,夏时躺在他的家里,笑了。 夏时没有睁开眼睛,轻轻摸了摸小熊,到了它的肚子的位置,稍微用力地摁了下。 轻柔温和的女声传来,没有伴奏,清唱着一首英文儿歌: “Soft kitty,warm kitty,little ball of fur.Happy kitty,sleepy kitty,pur pur pur.” 夏时用力将小熊楼到怀中,像是能将这温柔歌声印入心底一般。她的眼泪在困意中一点点落下,又无声息地埋入枕头之中消失无踪。无数的委屈,今天的,过去的,这些年的,一一涌上心头将她淹没。她只觉得累。 到最后也不知道是困意战胜了泪意,还是她哭累了才睡了过去。 宁衷寒这一觉睡得不错,他其实原本不太困的,可真躺到床上居然也就很快睡了过去。 等他这个午觉睡醒,睁开眼,半晌才回过神来。 意识归位,他听了听周围的声音,很静,一点点声音都没有。他一下子从床上蹿了起来,拉开窗帘,天还没全黑,但也差不多。看了看时间,已经7点多。 他穿上拖鞋轻轻出了门,走到客房门口,小心地拧开门把手,探了个头进去。屋里的窗帘没拉,透过走廊的灯光和窗户映入的点点光线,宁衷寒能看到侧身睡在床上的人。她的脸被长发遮住,小熊抱在胸前,呼吸平稳轻柔。 宁衷寒站在那儿看了好一会,看看时间,到底还是轻轻走了进去,开了壁灯,在床头蹲下。 他伸手慢慢拨开夏时脸上的乱发。她的眼睛微微肿着,眼皮粉红,因为睡觉的原因,整张脸都有些红扑扑的,颜色很好看。宁衷寒想摸摸她的眼皮,又怕吵醒她。看来睡觉之前她哭了。宁衷寒心里有些发疼,为眼前这个清醒时总是将自己伪装的十分坚强的女孩。 他看到夏时手臂压着的小熊玩偶,伸手摸了摸它的圆 分卷阅读95 圆的耳朵,有些出神。 他小声喊了声小熊,像是它真的能听懂一般:“棠棠。” 宁衷寒的声音温柔极了,带着无法说清辨明的爱怜,他又碰了碰小熊,话音中带着笑:“你今天陪妈妈睡觉,还习惯吗?” 小熊自然没有回答他。 他有些出神地接了句:“下次……下次也许你就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睡了,开心吗?” 他刚说完,夏时的眼睛缓缓睁开,与他的温柔目光相碰。夏时的眼神清明,嘴角带着丝丝抑制不住的笑意。 宁衷寒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整张脸红到了脖子。 她醒了?她怎么就醒了呢! 宁衷寒觉得尴尬极了,他一激动,伸手拽过夏时身上的薄被盖上了她的脸。 看不到她的脸,她的眼睛,宁衷寒才觉得内心的狂跳稍微好了一些。 可几乎是立刻,他听到了夏时的笑声。宁衷寒的一只手还拉着被子固定在夏时的头顶,整个人以趴俯的角度遮在她的身上。 他的心砰砰跳,带着羞恼,带着隐秘的开心,实在说不清。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近距离蔓延。 夏时探出一条胳膊,搂住宁衷寒,稍稍用力,将他和小熊玩偶一起抱到怀里。 宁衷寒一条胳膊稍稍撑在体侧,怕压着她。距离很近,隔着一条薄被,他能闻到她的味道,混合着他常用的洗发水和沐浴液的属于她的独特的气味,很好闻,很诱人。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没说话。半晌,宁衷寒能感觉到夏时的手摸了摸小熊,对他说道:“谢谢。” 宁衷寒有些难熬,一方面他撑住身体的胳膊有些酸,另一方面,心心念念的女孩儿躺在她的身下……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他稍稍用力起身,夏时松开了胳膊。 宁衷寒站到床边,见她要伸手掀开被子,伸手阻止。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胳膊又立马触电般松开。 “你再睡一会,我洗个澡给你做晚饭。”他别别扭扭地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良久,夏时掀开被子,一张脸不知是因为在被子中闷得还是害羞,通红。 * 夏时等了一会才起床,看了看她睡过的床铺,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床单枕套拆下来洗一洗。转而又想起来她今晚的归宿问题,总不能真的在宁衷寒这里过夜吧? 她皱着眉找了一圈没找到手机,想了想,应该在包里,而包在楼下。 夏时走出卧室,从浴室门口的走廊经过的时候听到门内传出来的哗啦啦水声。宁衷寒正在里面洗澡呢。不知道为何,这个想法冒进她脑子里的时候,她的耳朵又红了。夏时赶紧快步往楼梯口走去,下了楼。 白手套安安稳稳地趴在客厅角落宁衷寒给它买的新窝里。它倒是一点都不认生,自来熟的就好像这里原本就是它的家。 它听到动静,抬头往楼梯的方向看了看,那么远的距离见到是夏时,稍稍摇了摇尾巴,身子都没挪动一下。 夏时看着它那慵懒的样子也是毫无办法。 她走到沙发边,拉开背包找到手机。 未接电话有好几个。家里的座机打了1个,宋如卓打了1个,剩下的几个都是夏白术打来的。她没第一时间拨回去,又去看了看未读信息。 大部分都是些群聊信息,她没看。宋如卓给她发了一条,解释说给她打电话是因为他接到了博雅医大的电话,他求学的事情可能会有转机,他想把这个好消息和夏时分享。 夏时看了看,为他感到高兴。 她不自觉摸了摸脸颊,不痛了,可心里却还是有些难过。 夏白术的留言很直接,让她赶紧给他回电话。 夏时撇撇嘴将电话拨了回去。 “你去哪儿了?”夏白术这个电话是立马接起来的,像是一直等着。他语气倒是还好。 “没什么事。” 电话那边的人听完没说话,背景中有孩子说话的声音,渐渐地那声音又听不见了。想来是夏白术换了地方。 “爸爸很担心你,一直催着我给你打电话。” “哦。” 夏白术听完突然就笑了,带着无奈:“怎么回事?我之前还没下班呢,老夏就给我打电话,也不说怎么了,就让我问问你在哪儿。” “那你现在回家了?” “啧,夏时同学,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啊。我回来的时候看到耿旭初刚走,邓阿姨脸色也不好。到底怎么回事?你别忘了,我和大姐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的,咱们仨永远是一国的。”夏白术说得很认真。夏时也自然知道他说的都是心里话。从小到大,夏白术和姐姐夏葳都是站在她这边的,反之亦然。 夏时简略地说了下过程,到最后轻描淡写地结尾:“我就跟他们吵起来了,口不择言,被爸爸听到了。他让我跟他们道歉,我不愿意,他就打了我一巴掌。” 夏时也没想到她自己可以这么云淡风轻地将这些告诉夏白术。只是,她还是觉得心里隐隐地委 分卷阅读96 屈。 夏白术没说话,在电话那端深呼吸了几次,夏时能听到他正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半晌,夏白术的叹息声传来,带着浓浓的无奈:“二姐,委屈你了。从小到大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耿旭初爸爸的事情,在咱爸心里就是心结。咱们这么委屈为的什么?难道是为了他们母子俩?还不都是为了咱爸。” 夏时听他说着,轻轻嗯了一声。要不是为了爸爸,姐姐怎么会即便回了国也不愿住在家里。又怎么会当初和耿旭初闹得那么不愉快都没有在家里显露出分毫迹象。 “二姐……我一会给妈妈打电话,让她收拾这坏老头。真是家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 她知道夏白术是故意在逗她笑,她也真的配合地笑了出来:“你这么说爸爸,小心他揍你。” 电话两端又突然安静下来。 夏白术在电话那边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来:“你不会现在就在隔壁吧?” 夏时一愣,他怎么知道的?她这一点迟疑正好被夏白术抓个正着,夏白术多精明的人啊。 夏白术在电话那头笑了两声,没等她回话,挂断电话之前说了句:“给我开下门,十分钟。” 她还在对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愣神,不久,楼梯上传来拖鞋的声音。她抬头,宁衷寒换了身家居服,粉色上衣配黑色睡裤,头发湿漉漉的,眼睛也湿漉漉的。真好看。夏时下意识咽了口吐沫。 宁衷寒还没走到沙发边,对讲机传来了门铃声,他转了弯到玄关换了鞋进了院子。 夏时张张嘴,没发出声来,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大概只过了不到两分钟,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宁衷寒先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夏白术……还有他怀里的夏好。 夏好一眼看到小姑姑,从爸爸怀里扭到了地上,屁颠颠喊着小姑姑往她这里跑。 夏白术看看沙发上面色不大自然的二姐,又看看身旁从开门起一直一脸笑意的大明星,调侃地说道:“哟,您二位这是情侣装呢?” 第 49 章 他将手里的袋子往上提了提,给夏时看,有些埋怨:“我还说给你收拾几件衣服,看来我这是多此一举了?” 夏时站起身瞪了他一眼,走过去把袋子接过。她正要转身,夏白术伸手拉住了她,仔细看了看她的脸。 夏时稍稍用力挣开了他的手,走回沙发边把一大包衣服放下。 沙发旁,夏好正抱着白手套亲热,又时不时抬头看宁衷寒的方向,似乎对他很是好奇的样子。 夏白术看到白手套也有些惊讶,嘴里说道:“我这刚回家的时候还想着白手套呢,原来你是带着它一起离家出走的啊?” 宁衷寒从厨房出来,递了瓶矿泉水给夏白术,夏白术也不跟他客气,接过,说了声谢谢。 他看着宁衷寒,又看看他二姐,问道:“二姐,谈谈?” 夏时撇撇嘴,勉强点头。 另一边夏好倒是对宁衷寒挺有好感,嘴里嘟嘟囔囔和他说着话。宁衷寒十分识趣问过夏白术的意见之后带着夏好上了楼。 夏时看着宁衷寒抱着孩子的背影,莫名觉得温馨。白手套也跟着他们后面屁颠屁颠上了楼。以往在家里,它可从来不愿意爬楼梯的,嫌累。 夏白术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打趣她:“二姐,你是不是想太远了?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不会连孩子名字都想好了吧?” 夏时转回头瞪他,不到三秒破功了。夏白术是故意这么说在逗她开心,她知道。 她脸上的指印稍微好了一些,药膏的效果还不错。 夏白术还穿着正装,想来到家之后都没来得及换衣服。他拧开矿泉水仰头灌下去大半瓶。 下午他就接到了爸爸的电话,爸爸没跟他具体说,但他稍微猜猜也能知道个大概。心里一边叹气一边给二姐打电话,不过他倒也没有太过担心,他二姐是成年人了,又不是青春期的中学生。 可夏白术看到她脸上的伤时心里还是抽了一下。从小到大,别说两个姐姐,就算是他都没怎么挨过爸妈的揍。 夏时看到弟弟眼中的心疼,安慰地摇摇头,说没事。 “到底怎么回事?”夏白术问着。电话里她可没说挨了打。 * 宁衷寒觉得这个小孩真有意思。看着两三岁的年纪,语言能力倒是一流,什么东西都能认得出来,说出口的话甚至有时候让你觉得老气横秋。 他带着夏白术上了三楼,怕他无聊,带他进了他的乐器室。 宁衷寒乐器室里的东西算得上比较齐全,而隔间就是设备齐整的小型录音室。 夏好一会摸摸这个一会看看那个,但心思完全没放在这些上面。 他问宁衷寒:“你是我小姑姑的男朋友吗?” “是的。” “哦。那你很幸运的,我小姑姑非常优秀。” 宁衷寒听了直想笑, 分卷阅读97 从一个孩子口中听到“优秀”二字还是挺神奇的,不过他倒是也非常认同他对夏时的评价,点头给了回应。 夏好有些苦恼,仰着头问他:“小姑姑的男朋友我应该怎么称呼呢?姑父?不对,你们又没有结婚。” 宁衷寒一边听着一边点头,他这脑袋瓜里装的知识还真不少。 半晌,夏好给了回答:“那我暂时叫你宁叔叔好了。” 宁衷寒欣然接受。 夏好很严肃地问他:“我小姑姑晚上会住在这里吗?她的房间舒不舒服?床铺上面有没有柔软的床垫?” 宁衷寒被他这一大套词汇问得一愣,直接把他带到了夏时睡的客房。 粉色的薄被叠得整齐,床单也收拾得平整。 “你看看这个房间行不行?”他带着夏好进屋,让他自己评判。 夏好皱着眉背着双手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到了床边,问他:“我可以上去试试吗?” 宁衷寒点头,有些好笑又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夏好脱了鞋子爬上了床铺,自己站在上面蹦了蹦,又躺下来试试。 他看到床头的玩偶,询问的眼神看着宁衷寒,宁衷寒朝他点头,他坐起身把小熊抱到了身前。 他像是很有兴趣,仔仔细细观察着小熊,又到处摁一摁,到了小熊肚子的位置时温柔的歌声传出。 夏好像是也有些惊讶,可随即高兴地跟着唱了起来:“Soft kitty,warm kitty,little ball of fur.Happy kitty,sleepy kitty,pur pur pur.” 他唱得摇头晃脑,发音很精确。这段歌词很简单,旋律也简单,很快小熊身上的歌声停了,夏好的歌声也停了。 他仰头问宁衷寒:“这个小熊宝宝有名字吗?” “它叫棠棠。” 夏好点点头,转回头看着小熊,说了声“棠棠你好”。 出房间的时候宁衷寒还是没忍住,问他:“那首歌你从哪儿学的?” 夏好朝他笑笑,主动伸手牵着他的手,似乎是比之前与他更加亲近了一些:“是我小姑姑教我的呀,我小姑姑最喜欢这首歌,有时候会唱着哄我睡觉。” 宁衷寒听完脚步一顿。 夏家父子俩要离开,夏白术牵着夏好的手和他们告别, 夏白术问夏时:“真不回家?” 夏时努努嘴,摇头。 “那你今晚住这里?”夏白术看看二姐,又看看宁衷寒,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夏时有些尴尬,宁衷寒也是。 “我没别的意思啊,你们别乱想。你俩男女朋友关系,又都是成年人,住一起不算什么。” “谁乱想了!”“我们分房间睡的。” 两人一起开口。 夏白术听完笑了笑,他这一下午一晚上的折腾也有些累。他问夏时:“二姐,明天早上老时间?” 夏时有些犹豫。宁衷寒没明白什么意思,夏时给他解释说他们家通常休息日早上会一起晨跑五公里。 “二姐,你是不是怕碰到老夏啊?” “谁怕碰到他!这路又不是他的。” “那行吧,明天早上见。” 夏白术说完不再等她回应,抱着儿子往外走,宁衷寒跟着送他们到门口,白手套也跟在后面。 不一会儿,宁衷寒回来了,白手套也跟在他后面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看到夏时仍站在原处,不知道为何,屋子里好像一下子空了不少、尴尬了不少。原本夏白术父子俩来之前还不是这样的。 夏时回了神,看他。宁衷寒也看着她的眼睛。 忽然,两个人一齐笑了出来。 宁衷寒走过去轻轻搂住她,没说话,她也没说话。 宁衷寒在她耳边轻声询问:“我们出去吃晚餐?” 怀里的人摇了摇头。 宁衷寒其实也知道她大概率会拒绝,他自然理解她现在不想顶着这张在她眼里不美的脸外出。他只是想到中午的泡面以及第一次约会时的汉堡,觉得有些委屈了她。 “那这样,你想吃什么,我出去买回来给你吃好不好?”宁衷寒稍稍拉开了一点和她的距离,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夏时脸上带着笑,摇头,有些撒娇的口吻回答:“我不想你出去。” 她难得这么粘人,宁衷寒心里也是美滋滋的,脸上的笑掩饰不住。 “那怎么办,冰箱东西太少了。” “那就……再煮个泡面?” …… 这天晚上两人的晚餐仍旧是泡面,仍旧是宁衷寒煮的。虽然原本夏时是想要动手,但被宁衷寒拦住了。说好了他给她做晚餐的。 泡面的味道具体怎么样,很久之后夏时再回想也实在是没有任何印象。可她却记得灯光下男人的每一帧动作,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十足十的美好。 分卷阅读98 饭后夏时主动洗了碗,宁衷寒在一边皱眉看着,十分紧张的样子。夏时看了他好几眼都没能弄明白他这莫名紧张的来由,问他,他也不说。 后来,见她心情轻松了不少,宁衷寒才提议带着她楼上楼下逛一圈。 宁衷寒向她展示了这个对他来说也不算十分熟悉的新居,他的录音室、乐器室、收藏室,甚至衣帽间。 等走到酒柜前时,夏时看着这一排排的红酒有些走不动路。她看着宁衷寒,满眼都是希望能喝一杯的意愿,她也真的很想喝一杯。 宁衷寒撇撇嘴,十分不留情面地拉着她就走:“下次吧,等你脸上的伤好了再说。”再说……万一喝多了,他怕他自己控制不住。 这一晚夏时仍旧抱着小熊睡的,她没有因为白天的事情失眠,也没有因为午睡过多而失眠。很神奇,她躺下之后很快进入了梦乡,并且一夜安眠。 闹钟准时响起,夏时睁开眼的时候还恍惚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她进浴室的时候发现洗脸台上放了一整套新的洗漱用品。她昨晚睡觉之前都还没有的。 她带着电脑走到了三楼起居室,开始直播。 没一会儿,宁衷寒悄悄从电脑前过来,端着杯水,放在她身旁,而后坐在了她对面。 余下的时间里,夏时总是不自觉地看他两眼,每次对视的时候,宁衷寒总是笑着的,她也是。 5点15分,夏时穿着夏白术昨晚给她带来的运动服出门跑步。宁衷寒也换了一套运动服牵着白手套跟着。 隔壁蔷薇花墙下,夏白术已经在等了。他和宁衷寒点了下头,跟夏时一起往前跑。 宁衷寒带着白手套慢悠悠跟上。 夏时没说话,夏白术也没有。清晨的海风凉爽舒适,带着阵阵淡淡的熟悉的咸腥味吹拂着面颊。 他们跑了一阵子,隐隐的能看到桥边站了个人影。 夏时有些发愣,到了桥边,她和夏白术停下了脚步。 夏潜川站在那里看着她,眼神慈爱又歉疚。 夏时慢慢走近。 夏潜川说道:“跟爸爸谈谈?” 第 50 章 夏白术丢下这父女俩跑远了,似乎压根不想搀和进他俩之间的交心活动。 迎着爸爸的目光,夏时点头应允。 夏潜川深深看了她两眼,没说话,转身慢慢地走离大路,下了坡道向海边走去。夏时没有犹豫,慢慢跟了上去。一老一少就这么默不作声地一前一后走着。 “昨天爸爸打了你,很伤心吧?”夏潜川停下脚步,等夏时走到身边时问她。 不等她回答,夏潜川自嘲地笑笑:“这是句废话,你怎么会不难过呢?你从来都是在意家里人的,爸爸一直都知道。” “是爸爸错了,一直以来都是爸爸的问题。” 他这句话说得很低却又很清晰,夏时抬眼看他的时候甚至觉得爸爸的眼中和她一样有泪光。 夏潜川回身伸手轻轻抹了抹她的眼角,对她笑了笑,最终轻轻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夏时的额头贴着爸爸的运动服,棉质触感,很宽阔。 “从那场手术出了事故之后,爸爸的心里就住进了一只魔鬼。这么多年,爸爸一直跟这只魔鬼做着斗争,可最委屈的却是你们几个和妈妈。”夏潜川有些艰难地开口,可真的说出了口之后又有一种莫名的轻松。像是终于从被海草纠缠着的海底冒出了海面,呼吸到了空气。 父女俩沿着海滩缓缓往前走,夏时挽着爸爸的胳膊。海浪阵阵被风吹来沙滩。 这么多年过去了,夏潜川仍能记得那个病人的名字、长相以及病情,甚至午夜梦回的时候他经常能回忆起当时手术台上的每一个细节。他总是会想一个问题,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还会不会收下那个病人,接下那台手术?或许,不会了吧。 病人的情况很特殊,他们术前做了非常充分的预案,自然也包括手术台上出现意外之后的处理办法。他们和病人的家属做过充分沟通,也详细告知过这些可能发生的后果。 后来的结果,病人家属无法承受。夏潜川也没办法。 从小到大,他的梦想就是行医救人,从未改变过。他成功了,他以高分考上了医学院,公费留学,这在那个年代是很不容易的,留学期间遇到了妻子,回国之后成家立业,又相继有了三个孩子。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没法再上手术台,他也从没想过有无辜的生命会因他而消失。他是个医生不是吗?怎么会有人因他而死呢? 耿旭初长得很像他爸爸,因而看到他的时候他不自觉地便会回想到那一天。他知道那件事本质上并不能怪罪自己,院方和上级机构在调查事故之后给出的官方结论也都声明跟他没有任何直接关系。而他也已经尽力善待死者的家人。 可人有时候就是会陷入一种疯魔状态,压根无法控制。 夏潜川不是不知道这些 分卷阅读99 年来三个孩子的困扰,也不是不知道夏葳受到的伤害。可他总觉得至少他们三个有父母关爱,而耿旭初没有了爸爸。 是他错了。这些年,他让他们三个受了许多的委屈。 “昨天爸爸不应该打你。昨天他们说的话爸爸都听到了,他们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夏潜川和女儿说完这些之后,心里轻松了不少,“你不要听他们的,你和他们怎么可能一样?他们是爸爸心里的负担,你不是。你是我和妈妈的孩子,是葳葳和白术的姐妹。永远都是。爸爸今天就是想和你说这些。” 夏时低着头看着脚下,细碎的沙砾被鞋子踢远,新的沙砾又漫上鞋面。她低低嗯了一声。 夏白术迎面跑来,看来已经开始折返,他停下来喘着粗气,看着面前的爸爸和姐姐,笑着调侃:“和好了?” 夏潜川朝他笑笑,没说话。夏时斜了他一眼:“我又没有生气。” 夏白术很不赞同的看着他,还没开口,接收到了爸爸的眼神,摇摇头没说话。 三人上了大路,往回走,没走多远看到了白手套和白手套身后的宁衷寒。 宁衷寒看那父女俩挽着手的模样,知道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他替夏时开心。他迎着夏潜川充满怀疑的目光,硬着头皮笑着喊了声“叔叔”。 夏潜川上上下下审视了他一番,点点头,邀请他去家里吃早餐。 宁衷寒自然满口答应。 他这算是见家长了? 一行四人散着步往回走,快到夏家门口时,几个人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的车以及正往后备箱放东西的耿旭初。 夏时脸色立马冷了。 夏潜川拍了拍她的胳膊当作安抚,放开她的手自己朝前走去。 邓阿姨拎着大包从里面出来,看到夏潜川有些发愣,最终还是笑了笑向他告别。夏潜川点点头。昨晚邓阿姨向他提出这件事,他当时点点头说知道了。 其他人都没说话,耿旭初看看面前这几个人,脸上依旧挂着惯常无丝毫破绽的笑容:“夏叔叔,那我们就先走了。我一会还得回医院加班。” 几人目视着那辆车开远,消失。 夏时看了看爸爸,爸爸目视着汽车消失的方向久久都没回神。夏白术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让几人赶紧进屋。 宁衷寒有些踟蹰,夏时朝他笑笑,牵过他的手进了院子。 * 夏星川一觉睡醒进客厅就看到大明星宁衷寒穿着一身运动服坐在沙发上。他揉了好几下眼睛来确定自己既不是眼花也不是梦游。他凌晨1点到的家,那时候家里人都睡了,他洗了个澡也就睡了。 沙发上只有宁衷寒一个人坐着,夏星川能听到厨房里传出的说话声,二姐和大伯。见到宁衷寒太过于惊讶,以至于夏星川一时之间都没能反应过来为什么今天在厨房里的是他们俩而不是邓阿姨。 夏星川从沙发背上直接翻了过去,坐到了宁衷寒对面。 他们之间见过的,宁衷寒记得。宁衷寒和他打招呼。 “你好,我是宁衷寒,之前见过的,你叫什么名字?”宁衷寒暂时没能搞明白面前这个男孩的身份,他没听夏时提过。 “夏星川。” 夏星川脑子一转,往沙发后一靠,问他:“你来找夏时的?” 宁衷寒笑笑:“对,我是她男朋友。” 夏星川看对面这个浑身冒出恋爱酸腐味的大明星,心里一阵阵恶寒,一股恶作剧的冲动袭来。他笑着和宁衷寒说道:“好奇我的身份?夏时的爸爸呢叫夏潜川,我呢,叫夏星川,你猜猜看我们俩什么关系。” 宁衷寒听完瞪大了一眼。这男孩……难道是夏时的叔叔?这男孩的年纪都没他弟弟大! 他张了张嘴,实在是喊不出来。 夏星川在对面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后脑勺挨了一巴掌,他回头,夏时瞪着大眼睛看他。 “二姐二姐,别生气啊,我就逗逗他玩。”夏星川笑着求饶。 “你赶紧刷牙洗脸去,头发跟鸡窝一样,一会儿吃早餐了。”夏时一脸嫌弃地催促他。 夏星川举手投降,站起来往浴室走,进浴室之前他回了下头,果然见到那俩人又拉着小手腻歪上了。 早餐吃完时间还早,夏白术带着儿子出门,说是去看非盈。夏星川这大懒虫自然又回屋里补觉去了。 宁衷寒听这名字有些耳熟,询问地看着夏时。他俩刚送完爸爸和夏白术出门,带着白手套进了院子。 “非盈啊,之前童谣葬礼上和我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啊。”夏时说着有些好笑地看他。 宁衷寒有些发愣,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谢非盈?她也参加了那个选秀节目?”宁衷寒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当时看着那个姑娘确实觉得有些眼熟,可压根没往这上面想。 夏时看他的表情有些好笑:“对,你们应该见过面了吧?” 宁衷寒点头,继而有些生气:“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这事?”他努 分卷阅读100 力回忆着自己有没有对谢非盈说些太过严厉的话,可实在是想不起来。 夏时见他气鼓鼓的样子,觉得实在是可爱,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我要是告诉你了,你就准备特别照顾她一些吗?” “好像……也不会。”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之后,宁衷寒一直没回去,他跟在夏时身后帮她给屋前屋后的花草浇水,又陪着她去了趟菜市场和超市,自然,他是全副武装着的。他们买了许多的食材,夏时看起来心情很好,一扫昨日的阴霾,说是要给他做顿大餐。 后来他还参观了一下夏时的房间。原来他俩的屋子离得很近,都在三楼,隔着露台、围墙和不算很长的距离。 夏时在处理食材,宁衷寒本来要帮忙,可最后发现他好像在旁边只能碍事。他只好自觉地站到了门边,看着她熟练地处理着墨鱼干。 夏时跟他说着话,说这东西是她一个病人送的,很好闻,煲汤肯定不错。 宁衷寒看她熟练地忙碌着,这些技能大概都是她在留学的时候练成的。他想象着那个时候的夏时,心中微动。他拿出手机给安秦发了条微信。 宁衷寒:我想学厨艺,你想想办法。 收到信息的安秦盯着这几个字来回看了好些遍才敢确认。这怎么好好的又出幺蛾子了呢?昨天他不是挺快乐的吗? 午饭过后,夏时过去隔壁收拾她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她的电脑和几件衣服,很快就收拾妥当。 离开客房之前,宁衷寒拎着小熊问夏时要不要再借她几天。 夏时看看小熊,又看回他的脸,笑着摇头,说不用。 夏时走到他身边,伸手搂住他:“不需要了,你就是我的小熊。” 第 51 章 “泰迪熊?”宁衷寒的声音低沉暧昧,嘴唇似有似无地擦过夏时的耳廓,痒痒的,酥麻,心里也痒痒的。 她拉开了一点距离,轻轻咬了下下唇,盯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地告诉他:“那要看你的表现了。” 宁衷寒的目光盯着她的嘴唇,听她说完话,轻轻张口咬住她的唇瓣。 * 夏时早晨发动车子前收到了宁衷寒发来的信息,他已经到机场了。宁衷寒后面几天的行程都在外地,算了算他们俩得有好几天见不上面。 【这么一大早就为生活奔波辛劳,不容易。注意休息。】 夏时回完消息,发动了车子。 还好她每天错开高峰期上班,快到医院的时候路况播报显示市中心几条主要马路都有堵车现象。她把车泊好,从后座拿过包背上。一边走一边解锁手机回着信息,脸上不自觉挂着笑。 进电梯的时候,有人和她打招呼,这声音很耳熟,她抬起头,居然看到了段清光。 自从那天餐厅中途她接到电话离开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见。她和宁衷寒确认关系之后,她第一时间告诉了段清光,自那之后他们也没有再联系过。 再次相见,似乎还是有那么点尴尬的。 她收起手机,朝他笑笑,打了声招呼。 “我听谢老师说你回美国了?” “对,昨天刚回来,医院有点事。” 夏时点点头。 电梯终于到了。夏时跟他告别,没想到段清光也一起走了下来。 段清光跟着她走了两步,停下,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不要把我当成洪水猛兽,做不成情侣,难道还不能当朋友吗?” 段清光依旧云淡风轻地笑着,似乎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只是这样,没有更进一步也没有退一步。 既然对方大大方方表态,夏时有些不好意思,她对段清光本人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当然能,段师兄。” 一直到这里,夏时的心情都还不错,直到……她看到她的诊室门口站着的男人。 时间还算早,离开诊还有一段时间并且候诊区等候的病人也不多。因而熊成慎站在那里显得十分突兀。 熊成慎一眼看到了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迎了上来。夏时不自觉皱了眉,看了看他身后和周围,没别的人,似乎只有他一个。 熊成慎似是明白她的意思,嘴里说着,就只有他一个。 夏时看他一副不把话说出来不罢休的样子,又实在不想领他进诊室,带着他穿过走廊进了楼梯间。 楼梯间的防火门关上,遮住了外面的声音,声控灯亮起。小小的一点地方自成一方空间。 夏时看清楚了熊成慎脸上的伤,新鲜的,看来挨打的时间不算久。一股臭味从他身上传来,堪比街上的流浪汉。 童谣的父亲沦落到这个地步,她也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 熊成慎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讪讪地笑着,可这笑容里倒是没有多少的不好意思。 “我现在没住在童谣的房子了。”他这话带着讨好。 分卷阅读101 “哦。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董豆豆给出那条新线索之后,再加上警局的事情,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亲自找熊成慎。可那天分别的时候林常说过,这事和熊成慎没什么关系。 熊成慎脸上憨憨笑了下,青紫交加的白面皮抖了抖,颇有些无赖的口吻:“你看看我这样子。我又挨打了,你管不管?你要是不管我那我只能等着被他们打死了。” 从刚才见面起,夏时就一直在观察他。脸上有伤,走路稍微有些别扭,但总体上应该没什么问题。大伤没有,都是些皮外伤。被打死?那些人又不是傻子。 “你找我也没用啊,我又没办法让他们停手。”夏时望着他,不带什么感情地回答。 熊成慎吐了口痰到地上,抬起头时又是一脸的笑:“你当然能让他们停手。你帮我把欠的钱还了不就结了吗?一百多万,对你来说洒洒水啦。” 说到现在原来还是来要钱的。 “老话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对不对?” 熊成慎涨红了脸,又急又气:“他们……他们那是高利贷!我本来只借了几万的。” “哦,那你报警啊。”夏时不为所动,对这种人,永远不要答应他们第一次的要求。因为他们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以至于无数次。 楼梯间的灯光灭了,笼罩在黑暗中的熊成慎的身影像猛兽。夏时心里一突,跺了下脚,感应灯立时再次亮起。 “我不敢。” 熊成慎半晌终于说出话来。 他自然不敢报警,一方面,警察即便抓了那几个人之后,很快也就放了,再一方面,他自己参与赌博也跑不了。 夏时也没说话,楼梯间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防火门外的走廊上人声和脚步声渐渐多起,夏时抬了抬手臂看时间,快到上班点。她不想再在这里跟熊成慎耽误时间。 熊成慎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起,他觍着脸解释:“昨天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夏时深深看了他一眼,拿出钱包,抽了两张纸币给他。 “这钱给你吃饭。你的高利贷我无能为力,你即便一直在这缠着我我也不会帮你还债。还有,如果你耽误到我的工作,那么我只能叫保卫科来人请你出去。”夏时的手仍伸着,眼神冷漠。 熊成慎再次投过来的目光十分阴鸷,收起了这一早上挂在脸上的那副假笑。 夏时针锋相对,也盯着他看。 “不要?”夏时作势收回手,熊成慎一把拽过去,很用力。 夏时下意识看了眼手心,转身拧开防火门的把手,没再和他说话,走了。 门在熊成慎的面前轰地一声关上,他看了眼手里的两张钞票,用力握了握塞进上衣口袋,嘴里咒骂不停。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对方很快接通。 熊成慎压低声音说道:“上次你说的那个条件还算不算数?不,涨价了,我要两百万。……对,当面交易,看到钱我自然把事情告诉你。” 宁衷寒下飞机之后看到了留言,他将电话拨了过去,刚听那人开了个口,他立马回答道:“可以,按他的要求来,给他打钱。” * 午休结束,上周谢院长就通知过今天必须全员到岗,开科室会议,安排下半年的工作。 夏时从接到消息之后就有些疑惑,大概一年多时间以来,科室的日常事务谢老师都是不管的,即便是一些年度计划之类的也都一股脑交给周主任。这回这是怎么了? 她也没多想,反正一会儿开会自然就知道了。她倒是确实有事找谢老师,论文她已经汇总改到四稿,等再由他和梁主任确认之后就可以投稿。她边和孟馨说着这事边进了会议室。 大会议室坐的满满当当,大部分都各自低着头玩着手机或者和邻座的同事说着话,似乎大家都对这个会议不怎么重视。 周主任倒是皱着眉头一脸严肃。他今天到的最早,一点都不像他平时的风格。 谢院长掐点到达,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他没带电脑,没带笔记本,空着手一个人来的。 夏时看到的时候很是吃惊,谢院长开会从来都是准备充分并且不浪费任何一分钟的。她转头看了看大家的表情,果然都和她一样有些不明就里。 谢院长也没卖关子,直接抛出了炸雷。他下半年很可能会休长假。而休假期间,部门的日常工作暂时由周主任和夏时负责,尤其强调周主任负责行政方面的工作。这句话的画外音显而易见,谢院长是准备把科室的重担递到夏时的肩头。 周围同事的目光晦涩不明,夏时听完一时有些懵。 一时之间没人开口,甚至连小声议论都没有。 谢院长笑着又问了一句,大家如果有什么要说的得赶紧,说不定今天出了会议室,下次再见面就得明年了。他这句像是开玩笑,但夏时听完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周主任有没有要说的?”见没人说话,谢院长点了名。 周主任抬头看看他,面色 分卷阅读102 不是太好:“我都听院长的。只是,小夏年纪太轻,我怕她不能服众啊。” 他这话说得状似在为夏时担心,可实际上却是绵里藏针。 谢院长倒是毫不在意,笑着回答他的问题:“咱们做医生的,信服的是技术是医术,可不是年纪。当然了,她年纪是不大,可咱们科室除了她也都是人才。我点她出来没有其他的意思,是让她给大家扛着压力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可再说的。 散会后,谢院长第一个往外走,夏时顾不上和同事寒暄,拿着桌上的东西推开椅子追着他进了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谢院长坐到沙发上,伸手指了指办公桌上的杯子。 夏时心领神会给他接了水递到手里,看着他喝了好几口。 “谢老师,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好好的要休假?还有,你这不是给我找事吗,回头那些人不得把我生吃了啊!”夏时坐在他对面,皱着眉头发问。谢院长这么多年没有家室所累,一个人逍遥自在,说是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都不为过。 谢院长放下杯子,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继而又将眼镜戴上。 突然之间夏时发现,谢院长这段时间老了许多,瘦了许多,精神也差了很多。 她心里一惊,面上也没藏住心思。 谢院长看着她,笑着叹了口气:“完了,被你发现了。丫头,我得癌症了。” 第 52 章 肝癌,晚期。 段清光这次回来也是为了这件事,他给谢院长在美国联系了顶级专家,让他过去看看。 谢院长自己已经算是这方面的一流专家,对于病情自然十分清楚。去国外也不过是多一种考虑。 夏时听他说完,脑子懵了。谢老师不会拿这种事骗她。 “丫头,你别哭,”谢院长看着夏时往外直流的眼泪,伸手拽了张纸巾递给她,“你看看,我就是不想让你难过才一直没有告诉你。” “我爸爸知道吗?”夏时没想哭的,她三两下擦掉眼泪,收敛情绪。 谢院长点头。 “你们为什么都瞒着我?”夏时有些生气地看着他。谢院长对她来说从来都不仅仅是老师,更是一个慈爱的长辈,甚至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没想瞒着你,我总不能拿着大喇叭到处吆喝吧?” 夏时又抽了张纸巾擤鼻子。 敲门声传来,接着进来一个姑娘,很瘦很高,不算很年轻,但比夏时的岁数应该小一些。她朝夏时笑笑,笑容很温柔,夏时确定自己从前没见过她。 那姑娘直接走到谢院长身边,从包里拿出药递给他。 夏时观察着对面两人的眼神官司,没说话。没一会,谢院长皱着眉头喝了药,那姑娘又悄没生息地出了门。 夏时瞪着谢院长。 谢院长有些尴尬,挠挠头,解释:“这是我本科班里带的学生。” “光是学生?”夏时可不信。 “行吧……这姑娘是我小女朋友行了吧!”谢院长有些气急败坏,说完之后眉头皱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了,“我知道你要是知道了这事准和你爸一样觉得我老不正经。” “是挺老不正经的。”夏时嘟囔了一句,“不过,这种事情吧,你情我愿的,别人说什么有什么关系呢?” 夏时看着他,这一会功夫信息量简直多到她没法消化。 谢院长听完,摇了摇头,十分严肃:“这可不是你情我愿就能解释的,我这半条命进棺材的人何必耽误她的大好青春?不过是她现在一腔执念,可怜我这个老头。等她心思淡了,自然而然就会离开。” 沉默。 “谢老师,任何事情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可以找我。”夏时真挚地看着他说道,她其实有很多要叮嘱的话,无从开口。 谢院长朝她笑笑,点点头:“知道了。第一件事,你好好把我的科室撑起来,撑到我回来。” 夏时有时候会想,当医生之后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更加坦然地接受人生无常这个命题。可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从谢院长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夏时给段清光打了个电话,约他见一面。 两人在住院部楼下大厅见的面,电话里没多说,段清光知道她知道了谢院长的事情。 夏时问了问具体的病情,段清光知无不言。情况非常不好,手术风险大并且效果不会太好,目前建议的是姑息疗法,保守治疗。换言之,就是等死。 她站在墙边,一时语塞。 段清光看着她的样子,满腔柔情溢于言表,他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安慰她,想拥她入怀。但他都没有,他没有立场。 这个会面时间不长,交谈也就几句话结束。段清光还有事,夏时也还有工作。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着谢院长的。” 夏时点点头。没来由的,她相信段清 分卷阅读103 光。 “段师兄,谢谢。” 段清光看着她,笑了笑,仍旧是那副温和的样子。 “谢什么?那也是我的老师。”段清光离开的时候只留下这句话。 * 几个电梯人满为患,夏时看了看时间,到了收治病人住院的点,怪不得人这么多,家属和病人表情麻木或焦躁地往电梯涌。她也没再等待,转身进了楼梯间。 楼梯间空挡、阴凉,除了她没有半个人影。 她慢慢地往上走着,心里却一阵阵地空虚。这相对私密的空间放大了她内心的恐惧,放大了她对未知的惧怕。这世界多荒诞,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让你觉得无能为力的事情。 推开楼道门之前,夏时甩了甩头,将那些脆弱的心思全部甩到脑后。 她路过谢院长办公室的时候敲了敲门,谢院长已经离开了。她皱着眉进了办公室,里面忙碌的同事们不约而同向她投来注目礼。 夏时一点不虚,迎着每一个目光,坦然地回视。最终,大家也只好报以微笑。她不害怕他们的目光,她也不害怕他们任何一个人。 她刚坐下,孟馨从旁边拖着椅子凑了过来,一脸的笑。 “夏老师,牛逼!”孟馨小声地凑在她耳边说着,带着诚心实意的钦佩。 坐她俩对面的胡源听到了,看了一眼,伸手朝夏时比了个大拇指,又埋头电脑前继续工作。 夏时心里倒是暖暖的,好歹办公室里还是有人肯定她的。 事实上科室的日常工作并没有太多需要操心的地方,科室这些年在谢院长的带领下已经走向了规范化、制度化。科室各部分各司其职,都在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 快到下班点的时候孟馨又悄悄凑了过来,夏时刚把手头的工作搞定。 孟馨八卦兮兮地把手机屏幕递给她看,夏时大概能猜到会和宁衷寒有关,凑过去看了眼,果然看到了男朋友那张好看的脸。 那是一段3分多钟的节目预告,来自《元气女孩ontheway》的出品单位视频网站。同一时间推出的好几个预告片中,这一个是完全以宁衷寒个人为主角剪辑的。并且,无论从点击播放量还是关注度上,宁衷寒的这一支预告片绝对是重头戏。 事实上也是如此,这3分多钟的视频里,作为评委的宁衷寒展现出了非常专业并且认真的面貌。 视频很短,剪辑也都是很片段化的,但夏时这个外行人依旧能看出宁衷寒在点评选手歌唱时的严肃态度。这是他对音乐的热爱和对选手及节目的负责。当然了,这里面是否有剧本和人设效果加成,她是分不清的。她都没有真正见过他工作时的样子。不过,她是知道他在大众面前总是爱装酷的。她看着视频中的他,觉得很神奇。 视频播放完毕,孟馨收回手机,她看着夏时脸上的笑,揶揄地说道:“夏老师,你应该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表情!” 夏时十分坦然地回视她:“怎么了?我笑起来很难看?” “那倒不是,特别好看,就是跟你往常的高岭之花形象差异有些大。”孟馨认真看着她回答,她现在每天见到夏老师都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夏老师现在不仅仅是夏老师,还是她偶像的秘密情人! “高岭之花?”夏时皱着眉,她可对这个形容不怎么感兴趣,“我对当一朵花没什么兴趣,植物里面我还是更喜欢高大的树木。” 孟馨语塞,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她有些八卦地问道:“我偶像是个什么样的男朋友?”神坛上的人物落入凡间,谈起了恋爱,沾染上烟火气。想不出来,孟馨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挺好的。”夏时倒也不是敷衍她,她这句算是非常诚恳的回答。 孟馨朝她夹了夹眼,一脸坏笑地凑近:“挺好的?到底是有多好啊?” 夏时被她这一问,脸不红心不跳,伸手推开她的头,没再理她。 小小年纪,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呀? * 夏时在医院对定稿的论文做最后的检查,谢院长和梁主任那边都没什么意见,她把论文发了出去,看看时间已经晚上9点多了。她和值班的同事打了声招呼,收拾东西开车回家。 这一路她的车开得不快,即便已经是夜晚,道路上依旧车流不息。似乎这城市里每个人的脚步都是匆匆的,拼命追赶着时间,轻易不敢停下。夜不算深,市中心亮如白昼,这人造灯光亮眼得将天上的星辉衬得暗淡。 或者,这些在城市里永远忙碌着的人们,是否有时间停下脚步抬头看看? 下车之后夏时仰头盯着苍穹看了看,深深叹了口气。 她往家门口走了两句,还没到门口,旁边的阴暗角落里窜出了一个人影。 夏时吓了一跳,正要呼救,下一秒她就被那黑影紧紧抱到了怀里。 熟悉的松木香味和怀抱的温度让她的恐惧逐渐消散。 是宁衷寒。 可是不对啊,按他的说 分卷阅读104 法,最近几天他都没法回来的。 “吓到你了?” 宁衷寒说话的声音瓮声瓮气,头埋在她肩颈之间,双手搂得极紧。 他有些不对劲。夏时立刻敏感地发现。 她挣了挣,没挣脱。宁衷寒抱得更加用力。 夏时放弃了挣扎,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小声问他:“怎么了?不是说这几天都很忙吗?” “想你了。” 夏时听完有些好笑,问他:“想我想的连工作都扔到一边了?这可不好,谈恋爱耽误工作可太不够职业了。” 宁衷寒在她的发间轻笑,他知道她在逗自己开心。 笑容持续时间很短,他没什么力气,只想抱着她。他在门口等了很久,没进家门,一直站在这里等着。真的见到她之后,心才定下来。 两个人都没说话,静静地搂在一起。 渐渐地,夏时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很淡。她有些不确定,用力嗅嗅,还真是从宁衷寒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稍稍往后动动身子,借着路灯的光线抬头看他,宁衷寒的脸在阴影里显得更加立体好看,轮廓分明。 只是……额头上一个口子,血渍已经干涸。 “怎么回事?”夏时轻呼出声。 宁衷寒笑得有些不羁,带着调侃的意味:“我爸打的。” 说完之后他下意识看了看夏时的脸,她的伤倒是已经好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咱俩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挨打都排着队的。” 第 53 章 宁衷寒收到那段录音的时候刚录完节目准备回酒店休息。录了一个通宵,精神一直保持集中到了早晨未免有些疲乏。 他靠在车后座上,安秦坐在前排打着瞌睡。安秦也陪着熬了个通宵。 他雇的私家侦探效率还算不错,虽然暂时没查出兄妹俩的下落,但追踪到了当年建筑项目的施工负责人。不管他们是如何操作的,最终这个知道些内幕的负责人松了口。 宁衷寒付了200万给对方,收到了这个音频文件,整个音频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他自嘲地笑笑,戴上耳机,点开,闭上眼睛。这感觉简直就跟开盲盒一样,说不定他就当了回冤大头。 录音很清晰,两个男人的对话,一个就是惯常电话中与他联系的人,另一个看起来就是爆料人,当年的建筑项目负责施工的那个家伙。他的声音低哑,带着喉音。 前面都是些絮絮叨叨的内容,宁衷寒听得有些不耐烦,皱着眉头忍耐。终于,提到了最关键的部分。 “熊先生,我知道事故不是你们施工组的问题,也和你这个负责人没什么关系。都到这个程度上了,兜圈子也没什么意思。钱也给你看过了,都是现金,我就要你一句真话,这些钱立马就是你的了。” 这人说完话,音频中安静了几秒,两人都没说话,只有沙沙的电流音。 几秒之后,那个熊先生干干地笑了两下,开了口:“是,确实跟我没什么关系。你知道的,我们施工干活的都得根据图纸来。建筑质量最终出现了问题,是因为图纸被篡改导致的。余氏当时投建这个儿童早教中心项目,请的是当时市内最好的市建筑设计院。” 宁衷寒挣开了眼睛,屏息凝神听着他后面的话。隐隐约约地丝丝恐惧从心里往外涌,耳机中的声音顿了顿,他的心也跟着顿了顿。 “我不晓得是什么人委托你在查这件事,但是我话说在前头,不要不自量力,那些人不是轻易就能撼动的。好吧……我也不说废话了,当年这个建筑项目的设计稿是由市建筑设计院设计组的副组长负责的。如今这个副组长可不是凡人了……” 宁衷寒关闭音频文件,嗤笑出声。 22年前博雅市建筑设计院设计组副组长……这人他太熟了。 “安秦,定机票,我要回去。”宁衷寒这一句话喊出来,将安秦从梦中惊醒。他有些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他,没能立时明白他的意思。 “回去?晚上还得接着录节目啊?这一会儿工夫到底怎么了啊?”宁衷寒从来没有这样任性妄为过,节目录到半途跑路更是不可能。 “回去。不录了。该怎么办怎么办。” 宁衷寒丢下这句话,不再解释,拉低帽檐盖住光线,闭上眼睛。 司机师傅在下一个路口依言掉头,车里只有安秦火急火燎地打着电话,一个接一个不停,不断地解释不断地道歉。 * 原本家里除了邓阿姨之外也有长期合作的保洁公司,邓阿姨离开之后,很快来了位往常年关时节经常过来帮忙的张阿姨。 夏时急着要检查一下宁衷寒的伤势,正巧张阿姨出来丢垃圾。 张阿姨喊了她一声,又好奇地看了宁衷寒两眼,倒是没多问。 夏时跟她交代了一声,跟着宁衷寒去了他家。 满室光亮,宁衷寒额头的伤也暴露在光线之中,看上 分卷阅读105 去不算十分严重,但仍旧需要处理。 宁衷寒被夏时摁在沙发上坐着,他看着夏时到处找医药箱的焦急身影,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可立时之间,他的思绪又飞回了他父亲的办公室。 22年前博雅市建筑设计院设计组副组长,事故之后平步青云,不就是他父亲宁平山吗? 下了飞机,宁衷寒给宁平山的秘书打了电话。是的,儿子找亲爹都要通过秘书来沟通。得知他仍在办公室后,宁衷寒从机场直接过去了。 进办公大院的时候他被门卫拦下来,他没出入证。到底还是父亲的秘书出来接的他。 宁衷寒冷着脸跟在他身后,进了大院进了大楼站在父亲办公室门前等着。 是的,他得排队等着父亲接见。 宁衷寒的耐心早就被磨光了,可他知道他得保持体面,也替父亲保持体面。 因而最后真的轮到他进办公室的时候,他的那颗焦躁的心又奇妙地安稳了不少,掩盖了种种恐惧。 办公桌后的宁平山显得很惊讶,在他的记忆之中,这么多年这个大儿子从来没有来过他的办公室。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除了不像仇人以外,从没有亲密过。成年之后,父子俩的交流就更加少了。 他看不上他的歌手身份。他对他心存芥蒂。 宁衷寒看着父亲,上一次他得病住院,父亲的秘书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他知道不管是出于父亲的授意还是他手底下人的意思,他的日常生活总有人关注着。可笑的是,即便他的病情那么紧急,父亲那几日也并没有出现。 是了,他有会议。 父亲抬头看了他一眼,摘掉眼镜,问他:“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来这里说?” 宁衷寒往前走了两步。他忽然发现,好久以来,他和父亲之间的交谈总是隔着一张桌子,在这里,在家里。 他没多说,拿出手机,打开那个录音文件从头放起。 两个男人的对话声在安静的办公室内响起。 宁衷寒反复听了一路,每一个字都已经记住。 宁平山刚听了两句就皱起眉头:“你还没放弃追查当年的事故?” “是。” 啪地一声,宁平山手中的钢笔被拍到了桌面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宁平山刻意压低的语气中难掩愤怒。 宁衷寒低头笑着:“您接着听完,别着急。” “……我也不说废话了,当年这个建筑项目的设计稿是由市建筑设计院设计组的副组长负责的。如今这个副组长可不是凡人了……” 音频播放到这里,宁平山一下子两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他瞪着宁衷寒手中的手机,继而又瞪着面前的儿子。 “怪不得你一直阻止我调查这件事,怪不得自己老婆死了也不管不顾,”宁衷寒盯着他的眼睛,想象着自己能够变成一片片刀刃扎过去,扎伤他,也毁灭自己。“这么多年,背着这么多条人命,背着自己老婆的人命,陷害别人家破人亡,飞黄腾达,权力到手,滋味如何?” 宁平山的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瞪得滚圆,他伸手抄起手边的烟灰缸朝着宁衷寒砸了过去。 宁衷寒眼看着东西朝着他的面部袭来,他是能够躲开的,但他没有。 烟灰缸砸在他的左边额头,继而掉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没碎。质量真好。 剧痛袭来,鲜血顺着眉骨往下流,渗入了眼中。宁衷寒伸手抹掉。 外面的秘书听到响声敲门询问,宁平山回了一句,门外的声音消停了。 办公室内又静下来,宁平山像是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看了半张脸浸在鲜血中的儿子一眼,慢慢坐回了椅子上。 “这就是你想说的?儿子来控诉老子是吗?”宁平山开口,带着讽刺带着蔑视。 宁衷寒没说话。 “原本我以为那些莫名其妙的人给我找事已经够心烦了,结果自己的儿子倒是打了头阵。”宁平山的表情嘲讽十足,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宁衷寒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很多年了,他从来没这么仔细地观察过父亲。现在他只觉得他面目狰狞。 “这就是你的解释吗?或者,你就是默认了这一切?”宁衷寒说这些的时候整颗心都在颤抖,即便他面上伪装得滴水不漏。他总以为父亲是会辩解的,如果父亲辩解,他应该是愿意相信的吧。 宁平山哈哈笑了两声,面带不屑:“我解释?我需要向你解释吗?既然你觉得我就是这么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我在这等着你的行动。正好,我倒要看看你的能耐,报警或者别的什么方式,都可以。” “至于现在……给我滚出去!” 父亲的目光冰冷凌厉,隐隐的又带着失望。宁衷寒看过去,心头一震,一时之间神思有些恍惚。他的额头疼痛欲裂,心脏也是。 宁衷寒开门出去,门外的秘书看他一脸血渍吓了一跳,赶紧冲进了办公室。 宁衷寒突然觉 分卷阅读106 得有些好笑,也真的笑了出来。迎面走过来的人看着他这疯疯癫癫的模样都是一脸的惊恐。 他拐进卫生间,将脸上的血洗掉,照了照镜子,镜中的人双眼通红,神色沮丧,目光迷茫,像条丧家之犬。 * 夏时终于找到了药箱,拎着东西匆忙过来,不小心将腿撞上了茶几角。 她轻轻嘶了一声,宁衷寒站起来要过去,夏时朝他摆摆手走了过去。 宁衷寒昂着头坐在沙发上,夏时站在旁边,弯腰从医药箱里找到碘伏和棉签。 她轻轻拨开宁衷寒的额发,伤口在眉骨上,情况不严重,但肯定流了不少血。夏时轻轻清洁了伤处,抹上碘伏,棉签碰到伤口的时候她的手放的很轻,生怕弄疼了他。 “疼不疼?” “疼。” 夏时抹完药,盯着他的眼睛。宁衷寒的双眼微微泛红,像只受伤的小兔子。她对着伤口轻轻呼了口气。伤口已经收了水,不需要包扎。 “这下不疼了吧?” 宁衷寒点点头。继而搂住她的腰。 夏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地问他:“你想和我说说吗?” 第 54 章 宁衷寒的声音从夏时的腰腹间传来,像呢喃梦呓。 “我的那个小熊棠棠,你知道的?” 夏时心中一悸,她有种预感,宁衷寒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是她一直以来关心的。 “当然。” “22年前,博雅市发生了一起重大意外事故,余氏投建的儿童早教中心在剪彩日当天大楼坍塌,死伤很多。” 夏时愣愣地听他微哑的嗓音说着这些,闷闷地嗯了一声,机械性地重复,“我知道。” “那天原本我妈妈要带我去小姨家的,小姨过几天要出国拍摄,会很久见不到她。可那天早晨,爸爸突然提议说让妈妈带我一起和他过去看看。那是我爸爸承担设计的项目,他很自豪。妈妈以为他是想在儿子面前露一手,很乐意成全爸爸的这份虚荣心,就带着我去了。” 夏时的手放在宁衷寒的身后,拳头握紧。 宁衷寒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眼神恍惚。 “一楼是个游乐场,有许多的玩具,好几个小朋友。妈妈把我放在那里玩耍,隔着一段距离和别的人说着话。可每次我回头看她的时候,很神奇,她都会立马转头对着我笑。” “积木区域的小朋友越来越多,我不想跟他们抢玩具,因而去了另一边等妈妈。那儿除了我,还有两个小朋友,是兄妹俩,妹妹抱着一只小熊。” 夏时轻轻松开拳头,太过用力的结果就是指甲在掌心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她低低嗯了一声表示在听。 宁衷寒松了手臂,又再次搂紧。 “事故发生的时候,我听到那个小女孩和她哥哥说我长得好看,”宁衷寒低低笑着,“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楼塌了,天暗了。一开始我还能听到呼救声呼喊声,后来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我特别害怕,一直哭,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颤抖,迷惘,恐惧,夏时忍不住伸手抚着他的头发,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很幸运,我没受伤,只是被隔在了两个断墙中间动不了。我一直哭,哭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会,休息好了继续哭。”宁衷寒失神地笑笑,很苦涩,“那个小女孩叫棠棠,她安慰我不要哭,她还从隔板的缝隙里把她的小熊塞给了我,叫我不要害怕。”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搂住小熊不再哭了,傻傻地等着,有时候快要睡着了,那边的哥哥会叫我一声,让我别睡。” 他说到这里,话音里带着哭腔,停顿下来。 “后来呢?” “后来,我得救了。妈妈死了,很多人都死了。我再也没见过那对兄妹俩,很久以来我以为他们也都死了。” “他们没死。”夏时下意识接了句。 宁衷寒抬头,他的眼中湿漉漉的,红红的,满是泪光:“是的,他们没死。” 夏时伸手抚上他的脸,轻轻擦掉他的眼泪。 她正要说话,宁衷寒开口了。 “可你知道吗小时,我今天才知道,我父亲可能是事故的罪魁祸首。”他的眼神迷蒙,黑眼珠浓黑,可又像蒙着一层水雾。 夏时觉得自己的脑子中有根弦断了,思绪完全接不起来,就好像他刚刚说了什么让她非常难以理解的话。 “你父亲?”她低声问着,脑中乱作一团。宁衷寒箍在她腰间的双臂像一根锁链,越勒越紧,让她的喘息变得艰难。 宁衷寒没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话:“我成年之后试图寻找这对兄妹,我努力创作,努力挣钱。再后来,我开始调查当年的事故,越调查越发现自己落入了深潭之中,摸不到边触不到底。” “当年事故的处理结果,责任人判定是那对兄妹的父亲 分卷阅读107 ,不过他在事故当场就死了。他们的母亲也死了。我父亲是凶手?”宁衷寒扯着嘴角露出笑,那笑太过惨痛,他的眼眶因着愤怒因着委屈而再次通红,“这要我怎么接受?这要我怎么办?” 夏时如遭雷击,胳膊上汗毛竖起,鸡皮疙瘩耸立,整个人僵硬成一根木头,脑子没法继续转动。 她一把推开宁衷寒,迎着他困惑不解的视线望去,又立马移开。她没法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法继续和他说话,她觉得她要疯了。 夏时拿过一边沙发上她的背包,转身要走。 宁衷寒动作迅速,起身从背后抱住她,呢喃着不让她离开:“别走好不好?我需要你。” 他又自嘲地笑笑:“是不是我说的事情吓着你了?或者,你觉得这一切都太恶心?是啊,我自己说起来都觉得恶心。” 夏时低头看着她腰间的手臂,紧扣的双手,瘦长有力,身后的人语态中的脆弱刺激着她的神经,她要用尽意志力来压抑自己咆哮而出的情绪。 夏时伸手用力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没有回头:“早点休息吧。” 转身走了。 宁衷寒没再坚持,他看着夏时背影,婀娜又决绝。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只觉得似乎又回到了事故发生的那天,周围都是黑暗,没有光亮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 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他什么都没法留下。 * 夏时一阵风式地冲出了院子,她靠在家门前,脑中极乱,心跳骤快,整个人的情绪处在崩溃的边缘。 隐隐地能听到白手套从院子里往这来的声音。 她把手里的包扔在门口,脱掉高跟鞋,转身沿着道路跑了起来,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这条路她跑了很多次,走了很多年,太过熟悉。路灯光照亮一片区域,继而另一盏路灯照亮下一片。顺着坡道走下大路,往海滩跑去。 夏时跑得很快,夜风刮在脸上,带走她疯狂往外流着的眼泪,咸腥湿热。仍旧带着白日日光温度的沙子摩挲着脚底,偶尔有小块的卵石硌脚。她都没有理会,她不知道该去哪儿该做什么,她只知道她需要奔跑,一直跑一直跑。 夏时想起哥哥离开的那天,他告诉她就在那里等他回来。夏时点点头,很乖很听话。哥哥从来没有骗过她。 可直到天黑哥哥都没有回来。有陌生人关心她,问她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需不需要送她回家,她不理不睬。 哥哥说过的,让她在这里等他,她哪儿都不能去。 后来,夏时沿着哥哥离开的道路一直跑一直跑,摔了很多次,可哥哥再也没有回来。 夏时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筋疲力尽,直到瘫倒在地。 她躺在黑漆漆的沙滩上抬头看着天空,今天没有月亮,可星星很亮。 夏时的脑子里空空的,想不起任何事情,她只觉得累,她想就这样吧,让她死在这里,让这个夜晚永远继续,让她不需要醒来,不需要面对明天的日出。 突然,一个黑影哈着热气蒙上了夏时的脸。 她心里一惊,可立时明白过来那是白手套。 白手套跟着她跑了一路,也同她一样累坏了。它很懒的,它很老了。 夏时伸手把它搂住,头埋在它身上硬硬的毛发里,嚎啕出声来。白手套像是被她的哭声吓着了,嘴里呜呜哼着,头往她身上钻。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像是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哭得声嘶力竭,头昏脑涨。 渐渐地,哭声停歇,她侧身躺着,白手套在她怀里。周围很安静,只有海水平缓地规律地有节奏地一阵阵随风吹打海滩。 她得回去,爸爸和夏白术会担心的。 至于宁衷寒……她摇摇头,算了,暂时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夏时缓缓站起身来,白手套也跟着站起来,可似乎是之前的奔跑让白手套太过疲惫,它动了动又趴到地上,呜呜出声。 夏时伸手将它抱起,三十斤的大家伙,真沉。 可她觉得怀里有这个正靠在它肩膀上撒娇的家伙,心里很安定。她想着,她永远不会把它抛下,永远不会。 刚走了几步,黑暗中一束光芒照射过来,那光束打在她的脸上,夏时撇头躲开,刺眼。 “夏小姐,是我,不用怕。”那人出声,是林一。 自从警局不欢而散之后,每天仍旧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她知道,她也没有理会。 林一移开电筒,夏时点头,想到他可能看不到,说了声“嗯”。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 林一走近,跟在她身后。 “要不,我帮你抱着狗吧?”林一提议。 夏时摇摇头,“不用。” 她突然停下,转头对林一说:“能不能麻烦你拨个电话给他?” 林一自然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他点头,拿出手机,拨通电话,看了夏时没有接过去的意思,打开了免提。b 分卷阅读108 r   对方接通的很快,林常的声音响起,即便在半夜,也是清冷清醒的。 “她怎么了?” “哥。” 夏时喊完这一声之后,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她原本以为她刚才已经把所有的眼泪流光了的。 对面的人静了静。 “嗯。” 他只这么答应了一声,夏时听到了。 “是宁平山对吗?” “我说过很多遍,你做好你的医生,这件事不用你管。”林常没回答她的问题,慢慢说着话,“我回国就只是为了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 “是吗?原来你回国压根和我没有关系是吗?” 第 55 章 午夜的海风吹着,暑热早已过去,一丝丝凉意浸上夏时汗湿了的脊背,引起阵阵战栗。 手机界面已经暗下来,身旁壮汉手中的手电筒光照着不远处的一小片沙滩。海的方向,有点点渔船的灯光,更远的海岸边瞭望塔的指引灯旋转着闪烁着。 林常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沉默了几秒之后,他那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你现在的生活自己满意吗?过好现在的生活就好,不要总是将自己陷在过去。” 重逢以来,林常似乎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平静地和她说过话。尽管这些词句听在夏时的耳中实在有些刺耳,她甚至可以在脑海中想象出林常面上冷情冷眼的表情。 这么多年过去,林常不再是聂砚棣,不再是她最熟悉的人。或许当那天他抛下她离开时,就已经不再是了。 夏时真的嗤笑出声。白手套有些不安地在它肩头扭动,夏时摸了摸它的背稍作安抚。 林常似是没听到她这突兀的笑声,又或者听到了而忽视了。他的声音再次传来,语调没有任何的变化,似乎只是在评论一件与他无干的事情:“你不需要为过去背上枷锁,那些你都可以不用理会。你和宁衷寒……你们是你们,父辈的恩怨是父辈的恩怨。即便你们真的在一起也并没有什么。” 他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他的话从来都不多,但今天说了许多。 夏时听着他如此平静的话语,内心的怒火更甚。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生气他如此平静的态度,或者生气他对她生活的安排。 “聂砚棣,不,林常,我想象过很多次我们再见面时的场景,我在心里恨了你很多年。不过都不重要了。” “我的人生从你抛下我走了之后就与你无关了。我曾经盼望着你回来,但现在不了。你安排在我身边的人,也请你撤掉。” “我不会原谅你的,绝不。”她对着黑暗的屏幕无声地笑笑,添了句,“当然,你也并不在乎。” “我的人生我自己负责。再见。” 夏时说完,转身往前走。林一匆匆和林常说了两句挂断电话跟上。 借着林一的手电光和朦胧夜色,夏时辨认出了位置,她居然跑了这么久这么远,都快到浮山脚下。白手套安静地趴在她的肩头,似乎是累得睡着了。 他们俩一前一后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走了好一会,远远地有另一束光线出现,朝着他们的方向晃了晃,有人来找她了。 夏时的心一慌,辨不明到底此刻心中是期待多一些还是纠结多一些。 夏白术的呼喊声远远传来,夏时的一颗心才终于安定下来。似乎,也有失望。她甩甩头,试图甩掉这些想法。 她回应了一声,白手套比她更激动,朝着那个方向嗷呜叫了两下。 距离渐近,夏白术看上去正在奔跑。 身后林一的步子渐缓,想来他是不愿意见到别人的。 “夏小姐……”林一欲言又止。 夏时对他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她其实很喜欢这个外表憨厚但战斗力非常强的家伙,另一方面,她又不能不介怀他的身份。但至少,今天,以及很多次,他是暗中保护过她的。 “林一,谢谢你啊。” 林一说了句不用谢,脚步完全停下,他像是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终于说出了他想说的话:“其实,其实这么多年老板也很不容易。还有,老板会处理好的,你不要盲目行动。” 聂砚棣这么多年过得很不容易?或许吧。 夏时脚步没停,眼前的光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而身后林一的追光灯逐渐变得微弱。 “可这么多年,谁又是轻轻松松走过来的呢?” 身后的光线突兀地消失,夏时没回头也明白,身后的人隐在了黑暗中。 夏白术责怪地让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午夜一点多。他睡前例行检查各处安保摄像头,看到了之前夏时在门口的疯狂表现,以及随之而出的白手套。 他原本以为二姐今晚会留在隔壁的。 夏白术看了她两眼,立马感觉到了身旁人的低气压,这可不像是简简单单的情侣吵架。 他一只手把白手套接过,一手搂过夏时的肩 分卷阅读109 膀:“分手了?” 夏时一怔。 她在脑中思考了一番这句话,她和宁衷寒分手了吗?她不确定。可让她心安理得继续跟他交往,她确定现在自己做不到。 她摇摇头,没给明确的答案。 “白术……我哥哥回来了。”她的嗓音嘶哑又失落。 夏白术愣住了,半天没动,夏时回头看他。 “他来找你了?”夏白术的语气很怪异很复杂,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黑暗之中,夏时朝他笑笑,摇摇头,也不管他能不能看到:“没有。” 夏白术快走几步赶上,一大堆的问题想问。 “夏白术我走不动了。”夏时暂时不想回答那些问题,而且她也真的有些累,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 夏白术把手电筒递给她,抱着白手套蹲下,而后将夏时背了起来。 剩下的这段路,姐弟俩都没有说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她放在的门口的东西已经被拿回屋里,白术在门口放她和白手套下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隔壁,没有亮光。她偏开视线,不再关注。 二楼起居室从前是白术的地盘,他婚后,这里成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地盘。 重新洗过澡的夏白术拿了不少的酒,威士忌红酒啤酒都有。 夏时洗完澡,披散着头发下来,看了一眼他的阵仗,差点笑了。 “我明天到点还要上班,跟你们这样的资本家可不一样。” 夏白术瞥了他一眼,把啤酒放在她那边。 iPad 界面显示正在连线,夏时靠在沙发上等着,没一会,夏葳的脸出现在界面上。 事实上夏葳仍在忙碌,过两天工作室有时装发布会,她很忙。她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摄像头,立马察觉了夏时的状态不对劲。她转身和周围的同事说了两句,起身离开,找了个相对安静些的房间。 “姐。”夏时朝她笑笑,笑容依旧好看,可眼底带着深深的哀伤。她很多年没从夏时身上看到过这个表情。 夏葳不确定那到底是因为夏家治愈了她,或者她学会了掩藏自己的情绪。 夏时是被爸爸捡回来的孩子,就在家里附近的小公园。 “嗯,怎么了呀?跟你的小男友吵架了?”夏葳试图和她开个玩笑,但结果并不太好。 夏白术出现在画面里,举着一杯红酒朝她的方向示意,继而喝了一大口。 “夏白术,你现在的行为非常诡异,对着摄像头和视频画面喝酒很奇怪的,好像在敬死人!”夏葳不满。 夏白术一口酒差点喷出,他瞪了大姐一眼,转身离开画面。 夏时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童言无忌。” 她坐在地上开了罐啤酒,靠着沙发,看了眼对面已经放下酒杯的夏白术又看了眼屏幕对面皱着眉头的夏葳。他们都在等着她。 她缓缓开口。 “我这些年其实一直在调查当年的事故,心底里总有个声音一直告诉我千万不要忘记。” …… 夏时和姐姐、弟弟说完这些话大概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虽然,她以为说了很久很久。这些事真真实实压在她心头压了二十多年。她有一种诡异的轻松感,即便事实上事情半点进展也没有。 夏葳和夏白术都没说话,似乎被这么多突然而来的信息冲击得有些失语。 夏白术从对面绕了过来,坐到她身侧,一手环过她的肩膀。 夏时朝他笑笑,又对着屏幕里的姐姐笑笑。 夏葳皱着眉头,继而从镜头外抓了瓶矿泉水,拧开之后灌了好几口。 “这都什么孽缘啊?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故事。”夏葳说这话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倒是无奈与担心多些,“你和他说清楚了吗?” 夏时摇摇头。 “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分开呗,谁没谁不能活呀对不对?” 夏时点点头,应道:“嗯。” 夏葳的话还没说完,她思索良久,有些茅塞顿开:“怪不得林氏在海外一直暗中给我开后门行方便,我还以为我这魅力这么大呢。嘿,终于弄清楚了啊。这么着看起来,聂砚棣这人还可以呀。” 她试探性地看了看妹妹,凑巧她正低头,夏葳没看到她的表情。 再抬起头时,夏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比一开始的状态好了许多。 “二姐,其实我今天听到你说你哥哥回来的时候,我有点不舒服的。”夏白术开口,“有一种我辛辛苦苦养大的流浪狗,突然有一天它的主人回来要把它接走的感觉。” 夏时听完一愣,立马一巴掌拍他后脑勺。对面的夏葳也笑着骂起他来。 “哎呀,我就是个比喻,比喻你们懂吗?领会到我的意思就可以了。我的那种失落感那种惧怕失去的感觉,能明白吗?”夏白术揉着后脑勺。 夏葳收了笑,认真点头,认真看着他们。 夏时伸 分卷阅读110 臂搂住夏白术的肩膀:“我知道,我明白。不会的,从你们俩为了我胖揍那个小男孩开始,我就知道,这辈子我都不舍得离开你们了。” 三人的眼圈都有些红。 iPad屏幕上开始显示电量不足,恰好打破了这个有些伤感的气氛。 “苹果什么都好,就是这电池是真不行。”关掉视频之后,夏白术锁屏之前抱怨了句。 夏时朝他笑笑。 夏白术伸手摸摸她的头:“快去休息吧。” 夏时伸手打掉他的手:“我可是你姐,你这态度可不行。” 他俩又嬉闹了两句,夏时起身上楼。 夏时在床上躺了一会,头脑很清醒,她取过手机,没有宁衷寒的电话和信息。 她看看时间,已经4点,犹豫两秒之后她开灯坐起,打开电脑。 直播开始,几乎是下一秒钟,07059419进入直播间。 原来,今夜无法入眠的不止有我,夏时想着,看着那串代表着宁衷寒的数字,心中酸涩。 第 56 章 凌晨四点是个什么样的时间呢? 有些人仍在梦中,有些人还未睡去。又有些人早已醒来,开始又一天的奔波,有关于梦想,有关于生存。 夏时打开文档,《Manual of Clinical Microbiology》,一本非常全面地讲解细菌、病毒、真菌和寄生虫等微生物的书籍,英文原版。自她和宁衷寒在一起之后她就没再浪费时间读那些幼稚的童话故事。 这本书她上学的时候阅读过,这一次算是复习,而实际上她是在为下学期的任课做准备。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而时间又太少。 那个时候谢老师用各种借口忽悠她答应去医学院任课,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 相对来说,这样的专业书籍,不论从内容的趣味性或者理解度上来说都对于非医学生不太友好。但她无所谓,观看直播的20多个粉丝偶尔发条弹幕她也都视而不见。 夏时边做笔记边阅读,精神高度集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手机计时,时间到了,夏时将那一段念完,做好标记,告一段落。 结束直播之前,夏时发现07059419仍在线。 清晨5点,即将日出,天开始慢慢亮起。 夏时靠在飘窗上望着海的方向,事实上什么都看不到。她点开手机上与宁衷寒的聊天框,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昨天上午。 他还没睡,她也没有。 宁衷寒今天挨了打,又知道了那样的实情,之后,自己又莫名其妙跑了出去。他该很难过吧?亦或者不知所措? 夏时看着手机屏幕中他的头像,她的小熊。把事情告诉他,而后和他分手?或者就这样沉默下去,不用多久他自然能明白这是分开的意思。 她扔掉手机,盯着外面发呆。远方的天际尽头,一轮红日正在升起,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 宁衷寒仍旧躺在客厅沙发上,一动不动。 他翻了很久他与夏时的聊天记录,反反复复。从第一条到最后一条,很多对话都毫无意义,却又意义非凡。 【宁衷寒:你又骗我,才不是一点点疼。[生气]】 …… 【宁衷寒:好好工作,我一会就能收工回酒店休息。[亲亲]】 很巧,都是他发出的。 他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这会是最后一条吗? 他们没有吵架,可似乎又像是已经结束。 宁衷寒知道他昨晚的那些话是这一切的□□,隐隐地,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就在他的眼前而他没能抓住。他最后看了一眼手机界面,而后扔到一边,闭上眼睛。 周围很安静很黑,他很累很饿且精神极度疲惫,然而却毫无睡意。 安秦来的时候带着早餐,推开大门见到躺在沙发上头上带着伤的宁衷寒,他吓了一跳。 可不管他如何询问,宁衷寒只是摇头不语,狼吞虎咽着东西,看起来真是饿极了。 安秦靠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他其实昨天下飞机和宁衷寒分开之后也忙到深夜。 节目录制到一半跑路,他需要向各处沟通解释协调。然而效果并不太好。 宁衷寒罢录节目、宁衷寒耍大牌等几个类似的标签一直在热搜榜上上上下下。公司花了大价钱降热度,另有人花了大价钱炒热度。 他和陈姐以及公关部门的同事一致认为有强势的对家也花了重金来炒作这件事。 这还没完,原本早已达成谅解的那个害得他老板住院的节目组制作组成员又出来蹭热度,爆料说由于宁衷寒单方面的缘故导致整个节目被重新审查,他们整个组的季度奖金取消,并且裁员一半。 雪中送炭的从来都是少之又少,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人。 一些安秦都毫无印象的节 分卷阅读111 目制作人、十八线小艺人趁机出来对宁衷寒冷嘲热讽,营销号与水军不甘落后,各种抹黑他的营销文章层出不穷。 网络上宁衷寒的粉丝在各个黑宁衷寒的新闻下试图控评,然而由于粉丝并没有官方的后援会组织,这些零零散散的评论并不能形成多大的力量。 但这一切安秦倒是觉得还不算什么,网络上的事情,风一阵雨一阵,很快就会过去。让他更加烦心的是公司的态度。 下半年国内大城市巡回演唱会以及明年新专辑的制作早在年初就已经向公司报备,但今天一早他就收到了高层的电话,对方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显,缓一缓,不管是演唱会或者新专辑,都缓一缓。 安秦太明白这些话的意思了,缓一缓等于停下,停下等于结束。 他看了宁衷寒一眼,宁衷寒的样子实在沮丧至极,尤其他额头上的伤。他原本来这儿是想把这些事和他商量商量,但现在他改了主意。先让他缓过来精神再说吧。 他起身要走,宁衷寒抬头盯着他看。 “我去公司,很多事情要处理。本来想拉上老板你一起的,但是吧……”安秦指指他的额头,“你还是休息吧,我搞得定。” 宁衷寒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额头,回忆起昨晚夏时给他上药时的情景,以及她轻轻向那儿吹气的感觉。 “等我几分钟,送我去梅女士家。” 他留下这句话上楼进了浴室。 * 她和宁衷寒冷战了。 三天之后,夏时终于明白过来这一点。这几天的早晨宁衷寒仍旧准时到直播间,可不再发表任何弹幕,同样的,也没有给她打电话或发信息,她也没有。 她的生活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可又有些不太一样。 最近这几天宁衷寒的热度不断,当然,都不是好消息。为此,孟馨很是着急,旁敲侧击地向她打探消息。 她只能苦笑并无言以对,因为她所知道的事实上并不比孟馨多。 宁衷寒又搬家了,或者说他这几天都没有回这边住。这是新的保姆阿姨告诉她的,是在晚餐的餐桌上当作闲聊话题说起来的,她只是点点头,没出声。 当一个人不再主动时时日日地向你报备他的行踪,当你不再主动探寻注意另一个人的踪迹,其实你们之间很容易成为两条不再交叉的平行线。更何况,原本就是两条平行线而硬要交叉在一起的两人。 对于夏时来说,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情比爱情重要,她有太多事情要做。她可以非常忙碌,忙到自己没空想起这件事情,没空感受心底的空洞。 晚上下班之后,夏时在办公室里加了很久的班,一方面是为了躲开晚高峰,另一方面是因为周主任交接给她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而这几天唯一稍微值得高兴一些的消息就是科室排班上大大减少了她的夜班。 她从电脑前抬起头时,整个脖子和后背都僵硬了。她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关节,扭身才发现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值夜班的同事似乎是巡查病房去了。 夏时收拾东西下楼进了停车场,非常巧合,她在电梯里遇到了段清光。 段清光看到她也挺惊讶,他近期开始在医院挂职,刚下一台手术。 夏时朝他笑笑,简单打了个招呼。 段清光跟着她一起往前走。 “你看起来很累。” “还好吧,”夏时笑着回应,“你看上去也并不轻松。”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在夏时的车前分手。 将近9点,主路上车流不断,但不再拥挤。这个城市经过了一天繁忙,此刻才慢慢降下速度。 上绕城高架之前夏时突然改了主意,她将车开离高架口,调转方向向市中心开去,不久之后,停在了市政府办公大院前。 隔着马路,门口的岗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的车,并投来注目礼。 夏时看着对面这个高大雄伟的建筑,内里灯火通明,仍旧有人办公。 宁平山在里面吗?她不清楚。这是他现在工作的地方。22年前,他是爸爸的下属。网络上有宁平山的履历资料,非常详细非常官方,算得上十分辉煌与成功。 网络上也有她父亲聂维霖的资料。她小时候学会使用电脑的时候搜索过一次,聂维霖,余氏儿童早教中心楼房坍塌事故第一责任人,事故中当场死亡。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此后,她再也未曾搜索过。 夏时有股冲动,她想要当面问问宁平山,控诉他,质问他,甚至杀了他。这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之中潜伏了好几天。 可夏时知道她也只能想一想,她不会做,也做不了。她和宁平山之间的身份差距太大,她甚至见不到他的面。 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神来,拿出手机,是夏白术。 “都几点了还不回家?今天不是不值班吗?” “路上了,一会到家。” 分卷阅读112 “开车还讲电话?赶紧挂了啊,遵守交通规则。” 通话结束得干脆利落,夏时看了眼手机,笑了出来。 她知道,夏白术最近都很担心她。姐姐也是。 夏时用力揉了揉脸,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街道对面,启动车子离开。 * 7点钟,夏时已经到了住院部办公室。她接下科室任务之后,每天早上都要巡视一遍病房。这工作不轻松。 等她一圈转下来已经离门诊开诊时间不远,办公室同事已经三三两两到达。 她收拾好东西离开,孟馨火急火燎地从身后追上她,甚至孟馨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换白大褂。 孟馨直接将手机屏幕举到她的眼前。 宁衷寒的新闻,热搜第一第二两条都是: 宁衷寒靠潜规则上位 宁衷寒私生活混乱 “夏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孟馨一头一脸的汗,不知是急的还是热的。 怎么回事?夏时拧着眉头,她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 57 章 微博上给宁衷寒庆生的话题大概是从一个月之前开始刷起的:宁衷寒0705生日快乐。 原本今年的生日,宁衷寒确实会很快乐。 庆生的预热话题早已被负面新闻的一系列热搜挤到百名开外,寻不着踪迹。 宁衷寒躺在房间床上翻看着新闻。 梅女士敲门,而后推开房门站在门口,一身外出的休闲运动服装。 “要吃饭自己动手,我约了人打高尔夫球的,没空给你做饭。”梅女士没进房间,站在门口皱着眉头,“你呀,进了娱乐圈就是没遇到什么事,太顺利了,现在好了,别人眼红了吧。躺在床上算怎么回事啊你?” 宁衷寒看过去,朝她笑笑,催促她赶紧出发,别让那个新锐画家在楼下久等。那是梅女士最近约会的小男友,很年轻也很有才华。 “你操心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她看了一眼宁衷寒的手机,瞬间又生起气来,“那些偷拍的是怎么回事,把我拍的那么难看哦。” 宁衷寒看她站在门外念叨了半天不挪步子,无奈地从床上坐起来,出了房间一路连哄带劝地将梅女士送出了门。 终于清净了。他叹了口气,躺到沙发上。可耳边真的清净了之后,心里却又烦躁起来。 他在梅女士这里住了好几天,事实上,这里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从他父亲再婚开始,他就跟着小阿姨一起生活,那间房间是属于他的房间,而他从小到大的成长印记都被梅女士一一收存。 他入行之后,算不上顺风顺水,但不算艰难,至少比起很多奋斗多年依然一文不名的歌手演员们要好太多。 所以现在,娱乐圈开始将另一面展现给他了吗? 从他无故中途罢录开始,各种负面新闻不断。但那些都还算是小儿科。继而舆论愈演愈烈,这几天网络上出现了各种有关于他的耸人听闻的所谓黑料,个个有图有真相。 宁衷寒靠潜规则上位宁衷寒私生活混乱…… 这几条热搜底下,各种离奇爆料不断。这是个全民热衷吃瓜的年代,这是个全民猎奇八卦的年代,愈是匪夷所思愈是狗血八卦烂俗,愈是有热度。 有好几张他和别人的亲密照片,并且不止是近期的,甚至包括他成名之前的一些照片。 尤其,他和梅女士的亲密合照被添油加醋写成娱乐圈新晋小狼狗被昔日影后包养。他甚至想不出来那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被偷拍的。 另外还有一些他和一些知名或不知名的乐手、词曲作家、音乐制作人之间的偷拍照,说得都很难听,什么男女通吃,靠睡人上位之类的话语比比皆是。 至于另外的私生活混乱一条让他直接笑出了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看过那些标签下的新闻,认真算了算,凡是以往与他有过肢体接触的女性,不仅包括女艺人,甚至包括女性工作人员都能被拉出来充数。 倒是也有一两条算得上擦边球的,可那是那些女明星自己半夜三更敲他的酒店房间门,而事实上他压根理都没理。但这可难不倒那些移花接木的媒体,稍微加工一下又是一桩丑闻。 宁衷寒扔了手机,盯着天花板发呆。 事实上,目前的情况是他被公司停了一切工作,包括巡演和新专辑制作、正在洽谈的代言,并且之前谈好的工作也都在吵着解约或者要求赔偿。 余绪给他打过电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他别着急,公司都会处理。而安秦现在已经扎根在余音娱乐,忙得焦头烂额。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这一切暂时没有波及到夏时。 * 7月5日早晨8点,天气晴朗。 梅女士早就出了门,说是小男友约她吃早茶,上午看画展,中午吃饭,下午再去打网球,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网络上那些关于宁衷寒的 分卷阅读113 负面新闻她自然知道,可梅女士压根没有表现出丝毫要给他出任何主意或提任何意见的意思。 按她的说法,这是他选择的路,没人帮得了他。走得下去那是他的本事,走不下去那就赶紧结束,别耽误自己的时间。 宁衷寒吃着早餐,抹了厚厚一层巧克力酱的pancake,吃到第二个的时候终于觉得腻歪,剩下最后一口扔到盘中。 一早醒来手机上就有不少的祝福短信,以及慰问短信,亲近的朋友的,亲人的。他扫了一眼,没点开细看。他的手机号知道的人不多。 这里面没有夏时的。 宁衷寒处理完盘中的餐余,在水池边十分认真地洗着盘子,仿佛他是在做一件需要精雕细琢精密加工的工作。 放在餐厅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是来电的声音。 宁衷寒扭头看过去,下一秒钟他甩掉橡胶手套,扔下手中的盘子奔出了厨房。 * 一大早夏时的右眼就开始跳,她自然是不相信那些俗谚的,类似于什么“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只是眼皮总是跳让她的情绪很不好。 原本这只是又一个普通的工作日。 可今天她总是会自觉不自觉地观察着周围一切带有日期的东西。电脑屏幕右下角、医院墙壁上显示屏的日期、医院大门口伸缩门上的显示屏、手机上的时间……当然看得最多的还是她的手表。 她明明知道这样的行为很可笑,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进办公室之后,她花了10秒钟将杂念摒出脑外,注意力完全集中到工作之中。 事情开始变得愈发奇怪是从她今天的门诊意外被挂满开始的。事实上作为一名没有高级职称的普通医师,日常情况下,她的门诊普通号从来没有被挂满过,甚至有些时候一上午都没几个病人。 这是很正常的。一方面更多的病人愿意多花10块钱的挂号费挂专家号,另一方面感染科事实上不算是热门科室。 而接下来的发展更加诡异,门诊护士小玲随后发现,夏时接下来一周内的普通号全部被挂满。 一开始小玲将这个消息告诉她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医院挂号系统出了问题。她特地给信息科打了电话,确认再三。不是系统的问题,而是她的号真的被人挂满了。 当第一个从包里拿出手机对着她录音录像,满眼冒着精光的“病人”出现开始,夏时开始有些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小玲打电话叫了保卫科,那个记者模样的人不依不饶,僵持许久被赶来的保安赶了出去。 而诊室门外聚满了人。 夏时当机立断和院办取得联系,叫停了当天的门诊。小玲被她支出办公室,她关上门想一个人清净会。 夏时的手机被孟馨轰炸了,电话信息都有。 她点开孟馨发来的微信消息,果不其然,她和宁衷寒的恋情被曝光。 夏时看着那个爆料的大V名字,很是眼熟,但是一时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 自媒体大V“不知名的史医生”发的微博是几张私聊对话的截图: “博主博主,你好啊!我又来了,又是博雅附院的瓜,而且非常凑巧,还是感染科的!不过这次的瓜有些罗曼蒂克啊!宁姓创作歌手前段时间不是生病住院了吗?结果,他住的就是博雅附院的感染科,据说得的是AIDS!压根不是之前甩锅的那什么热带瞌睡虫病好吧!” “但是呢,这事好玩就好玩在即便宁姓歌手得了这样的病,可依然魅力不减。住院期间,他就把感染科的科室之花夏某把上了手!这还不算,据说除了她之外,宁姓歌手还将整个科室的女医生护士撩了个遍,至于他到底睡了几个那就不得而知各凭想象了。” 这之后还附了两张照片。一张在病房一张在楼道里,角度刁钻,照片也刻意处理得十分模糊,可但凡是稍微认识宁衷寒或者夏时的人都能一眼认出他们二人来。 病房内的那张是夏时一手摸着宁衷寒的额头测体温。楼道里的那张更甚,直接将宁衷寒身边的安秦PS掉,只剩下他俩在画面中谣谣对视。 夏时的手机里,科室同事及亲戚朋友同学的信息和电话不断,一开始她只是静音,到最后直接关掉了手机。 孟馨之前让她去微博看看,说是闹得很厉害。具体是怎么个闹法夏时不知道,她没进去看。 她其实设想过她和宁衷寒之间的恋情曝光时的状况,只是这和她的预期状况相比,差了不止一万倍。 心烦,焦躁。 办公桌上的座机响起,她原本不想理会的,可看了一眼之后不得不接了起来。是院办的电话。 来电话的是院办的副主任,50多岁的阿姨,语气十分强硬,让她现在立马去院办一趟。 夏时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悄悄从门诊楼的侧门出去,绕了一大圈才到了综合楼。她出来的时候看到了门诊楼前的情景,简直就像是在拍摄什么医疗剧。扛着□□短炮的摄影摄像器材的记者们被保安拦在门外,那些真正需要看诊 分卷阅读114 的病人们个个伸长脖子瞪大眼睛一脸好奇。 夏时捏紧拳头,心里头的无名火越烧越旺。她是个医生,而正在发生的这些事情正在挑战她的忍耐极限。 院办的副主任将她叫进了办公室,随着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一名信息科的同事。 事情的发展已经将近不可收拾的程度。医院的各个官方网络账号被网络水军攻陷,辱骂言辞不绝,官网瘫痪,挂号系统瘫痪。 信息科的同事交代完这些情况后立刻离开,现在信息科正缺人手,忙不过来。 办公室里只剩下院办的副主任,她坐在办公桌那边,由下到上打量着夏时,眼光中充斥着鄙夷,语重心长地劝说道:“我知道那些明星皮相很好,一时被迷住了心窍也是能够理解的。但是不能因此影响正常工作,更别说影响医院的正常运行。” 夏时觉得难堪,非常难堪,对方的话比当众给了她一巴掌还让她觉得难受。 “抱歉,主任。因为我的私人事务影响了医院,我很抱歉。”夏时压低声音。 对面人乜斜了她一眼,挂上了点寡淡笑意:“年轻人一时被诱惑犯了些错误也是情有可原的。” 夏时抬头看她,咬了咬下嘴唇,到底还是迎着她的目光给了回复:“不,主任,我和他都是成年人,不存在谁诱惑谁。两个成年人之间的恋爱怎么能被说成是错误?” 第 58 章 “我们白手套好像很喜欢你。”夏时看着沙发上趴在宁衷寒腿上的大黑狗,说不清自己心里是高兴多一些还是嫉妒多一些。白手套这家伙其实不算很粘人的。 原本低着头的宁衷寒忽地抬眼看她,刘海从额前滑落,遮住眸子,莫名潇洒。 宁衷寒嘴角扬了扬,到底也没压制住笑意:“它是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它。最重要的是我更喜欢它的主人。” 这话刚说完,宁衷寒身体一侧,向着夏时压了过来,将她推倒。宁衷寒的手从她脖后穿过,轻轻抬起她的头,倾身吻过去。 夏时看着她的脸愈来愈近,抬起手臂,拿手背遮住嘴唇笑了起来。 宁衷寒有些气恼,到底还是吻了吻她的手心坐直了身子。 “你以前也喜欢狗?”夏时随之坐起,靠着他的肩膀盯着他有些气闷的侧脸。 “嗯,从小就喜欢。小时候家里养过一条,后来得病去世了。”他有些出神,伸手揽过夏时的肩膀,“不过那时候,我妈妈告诉我它只是回到了它的星球。” 宁衷寒的脑海中不知为何冒出了这段记忆。他的车开得飞快,不断踩着油门。这是他好几天以来第一次下楼第一次出门。 那通电话并不如他期待一般是由夏时打来,事实上那是一个陌生人的电话,确切地说是快递的电话。而收货地址是他海边洋房的家。 宁衷寒的心情莫名大好,整个人像是即将要冲出阴霾奔向阳光一般。 原本他上车之前想给夏时打个电话问问的,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等真的看到了再说吧。 工作日的上午,别墅区很安静,道路两旁偶尔有一两个行人,车流稀疏。他熟门熟路地拐过前面的路口,往前开了一阵一眼就看到了停在他家门口的那辆小面包车。 快递小哥看了他好几眼,核实身份之后让他签单后离开。 宁衷寒面上的笑遮都遮不住,他蹲在地上的中型航空箱前,隐隐能听到小兽的呜呜声。 他打开笼子。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幼年哈士奇,肥肥胖胖的身子,黑白毛色,幽蓝的眼睛圆滚滚、水汪汪。 宁衷寒一伸手,小家伙有些害怕往箱子里缩了缩。可没过一会儿,小家伙又主动探出了头绕着他的脚转起圈来。 宁衷寒轻轻将它抱起,与它的蓝汪汪的双眼对视。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终于笑了出来。小家伙真可爱。 这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吗?小时。 忙活了好久宁衷寒才将小狗安顿好,看着它趴在原本给白手套准备的窝里安稳地睡着。 它还没有名字呢,宁衷寒想着,他可以和夏时商量商量,给儿子起个名字。是的,宁衷寒已经检查过了,这是个男孩子。这样的话,他也算是有儿有女了? 宁衷寒坐在地上瞅着它傻笑,心里说不上来的甜蜜。 他看了看时间,这个点夏时仍在坐诊,不好打扰她工作。宁衷寒想着,他可以先想几个名字作为备选。他这么想着,正准备找个纸笔记下来,电话响了。 是安秦打来的。 宁衷寒接电话的时候心情很不错,因而语调是近几天以来最轻松愉悦的。 对面的安秦有些没搞清楚这边的状况。犹豫之后到底还是将今天的各种突发情况和盘托出。 针对宁衷寒的这一系列负面营销攻击终于波及到了夏时。 网络上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甚至已经发展到人肉夏时履历资料、深扒她的家庭等情况。 分卷阅读115 而博雅医院院方发言人代表医院第一时间对此事做了表态,大致意思就是,院方已经在第一时间和涉事医生进行了沟通,并且了解到该医生与宁姓歌手只存在医患关系,并没有任何私交,更不说情侣关系,网络谣传都是无稽之谈。并且,院方严正谴责无良媒体及疯狂粉丝造谣抹黑医护人员、破坏医院正常工作秩序的行为,院方表示如有必要会及时报警。请各方保持冷静、理性、职业。 安秦等了半天没听到宁衷寒的回复,他有些着急,宁衷寒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公开发表过任何言论,而事实上事态已经在向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他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咱们是不是也发表个声明?不光是为了你和公司,也是为了夏医生啊。她和咱们不一样,她不是公众人物,这件事情给她的生活带来的影响肯定非常大。” 宁衷寒听到了他的话,他的眼睛仍旧盯着手机屏幕上博雅附院给出的声明。 “……只存在医患关系,并没有任何私交,更不说情侣关系……” 至少,这个声明仍旧是维护夏时的,并没有提到任何对她的处理意见。这应该算是一个不算太差的消息。 “知道了,我自己发。”安秦仍在电话那边聒噪,叽叽喳喳吵的像一窝麻雀。宁衷寒知道他是着急。他给了安秦回复,挂断电话。 宁衷寒切到微博的编辑界面,盯着输入法键盘半天无从下手。他看着客厅角落里肚皮朝上酣睡的哈士奇,久久没能移开目光。 * 夏时明确地从对面办公椅上坐着的院办李主任的眼眸中读到了鄙夷不屑的神色,她没理会。 李主任听完她的话挑了挑眉,神色实在算不上友好,她低下头双手在手机上不断点着,嘴里也没闲着。 “你们这些年轻人整天就知道情啊爱啊,浪漫啊,可你要知道这是你的工作场合,公与私应该清楚明白地分开。”她说这些时都没抬头。 夏时同意她的后半句话,因而没吱声。 李主任等了半天没听到她说话,抬起头时对她的驯服有一瞬间的惊讶:“我们已经让人发了声明出去,澄清你和那个明星的只存在院内的正当医患关系。你要知道,那些歌手演员,生活当中是很糜烂很随便的,嘴上说是谈恋爱,其实也就是一时兴起玩玩罢了。” 李主任的这些话过界了,并且远远超过了夏时的心理接受底线。 “今天的事情是我给医院带来了麻烦,我完全承认我的责任,我也心甘情愿接受这件事情带来的所有的后果和惩处。但是,医院没有权利代表我发表任何声明。”她看着对面面色渐渐变得难看的李主任,不卑不亢,“至于您刚才说的关于其他歌手演员的私生活之类的评价,我不了解,因而我不辩驳。可我对我和男朋友的感情是有信心的,并且这段感情是我们私人的事情,请您以后不要随便评论,尤其不要随意批评。” 她说这段话的时候全程盯着对面李主任的眼睛,目光坚定。 李主任听完愣了大概几秒钟,忽然嗤笑出声,看夏时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她朝夏时招招手,将手机屏幕递了过去:“你这说得情深意切的,我差点就信了。” 夏时有些迟疑,心底隐隐不安,她往前慢慢走了两步,清晰地看到了屏幕上的内容。 @宁衷寒:单身,勿扰。 李主任收回手机一脸嘲讽:“看到了吧,这就是你所谓的感情?好的,我不评价,你自己看吧。” 夏时眼前仍旧闪烁着那一行字,来来回回地从她脑中轧过,绞得她脑子疼。 “你先回去吧,至于今天这件事情的处理意见,等我们和高层商量过后会通知你的。”李主任没有闲心再对她进行批评教育或者冷嘲热讽,打发她赶紧离开。 夏时捏紧拳头又松开,转身开门。 出院办办公室的时候,里面的工作人员仿佛个个都在偷看她嘲笑她。从综合楼出来,晌午的日光炽热,她转了转头,一时不知道去哪儿。 感染科室内空调开得很低,夏时进去的时候打了个寒颤。科室内相熟的医生见她回来,争相安慰她,顺便谴责着那些无良媒体及疯狂粉丝。他们是不知道她和宁衷寒的事情的。说出口的话多多少少还是带着些真情实意的关心。 可这些话听在夏时耳中十分刺耳。 了解这一切因缘起始的孟馨投来的怜悯的目光又让夏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刚坐到位置上,在孟馨开口之前又站了起来,出了医生办公室,开了谢院长的办公室,关上门。 终于清净了。 手机开机,未接电话和信息都有很多。她给家人简单回复了几句,正准备给桑未殊回复,她的电话直接拨了过来。 “怎么回事啊?我就说什么小奶狗小狼狗的不靠谱吧,关键时刻丫怂了!”电话那边的桑未殊破口大骂,隐隐地能听到她身边有人小声说着什么。 “喂,小时?小夏?你怎么样啊?” “还行。” “还行那就 分卷阅读116 是很不好了呗。我就知道沾染上这些娱乐圈的人没什么好事,渣男扎堆!跟这些人只能随便玩玩,不能动真心,这些人压根没有真心的!这下好了吧,还影响了自己的工作,简直得不偿失啊你!这下你总该吃一堑长一智了吧?”桑未殊在那边连珠炮般地吐槽着她。 夏时听着听着居然笑了出来,甚至笑出了声。 话筒对面似乎起了点争执,半晌陈荻舟的声音一起传了出来,听起来像是开了免提。 “夏医生,你别听未殊地图炮,她那是对娱乐圈有偏见。”陈荻舟一手困住桑未殊,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出声,“宁衷寒我之前接触过,人不错。娱乐圈的事情很复杂,他那么说未必不是为了保护你。最近这段时间他身上黑料不断,明显是有人想一下子踩死他。他要是真的上赶着向大众承认你俩的关系那才是真的不负责任……啊,桑未殊,你属狗的啊还咬人!” 陈荻舟在电话那边连声吸气,电话再度落到未殊手中:“别听他的啊,渣男都这样,找起理由来一套一套的。” “你俩能别隔着电话向我撒狗粮了吗?”夏时的心情好了不少,带着笑意准备挂断电话,“我知道了,我能处理,谢了啊未殊,谢了啊……姐夫。” 桑未殊比她大一些,这一声姐夫,陈荻舟当得起。 趁着对面的女人没来得及再次发表长篇大论,夏时挂了电话。 * 事件发生的很突然,平息得也很迅速。下班之前,博雅附院各项善后工作效果显著,官网和挂号系统恢复正常,围在医院的媒体及粉丝也少了许多。至于网络上对于夏时的那些负面评论她并不在意。夏时在离开医院之前收到了处罚通知,罚了她半年的绩效奖金。 还算不错,没有让她停职。夏时想到这里,讽刺地笑了笑。这一整天的经历还真是荒唐。 宁衷寒的车停在门口,夏时看了好几眼,最终还是进了自家大门。 这一整天,他们俩的名字总被人一起提起,可事实上他们自己却已经好几天没有说过话。 爸爸妈妈昨天到了法国尼斯度假,夏白术有应酬,育儿保姆带着夏好在屋里睡觉,夏星川放了假整天看不到人影。 家里空荡荡的。 夏时从冰箱里拿了几罐啤酒,上了楼,到了三楼,走到露台,在躺椅上坐下。 宁衷寒的三楼露台一片黑暗,夏时扫了一眼,转开视线,开了一罐啤酒。 突然,奶狗的叫声打破了这片安静的黑色夜空。夏时心里一动,终于记起了什么,她猛地扭头望向隔壁,终于在黑暗中辨出了宁衷寒的轮廓。以及,一双在朦胧夜色中发着绿光的亮闪闪的眼睛。 夏时放下啤酒站了起来,走到露台边沿护栏旁,宁衷寒站在另一边,抱着小狗。 很黑,她看不清他和狗。 “它长得好看吗?”夏时盯着宁衷寒轻声问道。 “好看。”宁衷寒说完,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你最好看。 第 59 章 这条小狗还是董豆豆帮她找的。 她其实从小到大没养过宠物,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绝大多数时间她都在读书,从国内读到了国外。相对来说,那些念过书的城市对她来说不算有归属感。硕士、博士期间,她收到过很多邀请,都是些非常优秀的医院或者实验室。可内心深处,她从来没怀疑过自己最终肯定是要回来的。 年纪更小一些的时候,家里姐弟三个加上耿旭初,孩子太多,妈妈坚决不同意养宠物。一开始似乎他们也抗争过,失败,再后来,学业压力加上别的兴趣爱好,渐渐心思也就淡了。只是在外面看到遛狗的人总是忍不住会多看两眼。 宁衷寒住院期间,她就知道了他的生日。再后来他们在一起了,时间临近,她就总想着该给他送个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她其实很犯愁,宁衷寒看起来压根什么都不缺。 正好那天董豆豆打电话来告诉她最近一段时间调查的进展,夏时突发奇想问了他一句关于买宠物的问题。 董豆豆当时在电话对面愣了好一会儿,最后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姐,我是私家侦探,我不是你的私人助理啊。” 不过之后几天,董豆豆还真的是亲力亲为到处帮她找小狗去了。 夏时算是第一眼就相中了这只哈士奇,当然是通过照片和视频。它的那双蓝眼睛一下子击中了夏时的心,纯净、清澈、懵懂,直击人心。 按董豆豆的说法,这是只纯血统带芯片并且能够往上追查出祖宗十八代的极品哈士奇。当然了,价格也不菲。事实上她不是太在乎血统的问题,她只是通过电话一遍遍确认它是否健康,在督促董豆豆带着它进行检测确认之后,爽快付款。 这之后,小奶狗一直被寄放在董豆豆那里。她太忙了,忙得已经差点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你能开灯吗?我想看看它。” 宁衷寒没挪位置,夏时隐隐看到他从兜里拿出了手机,继 分卷阅读117 而手机屏幕亮了。那束亮光引起了小狗的兴趣,扭着身子,下一秒钟,他的阳台亮了起来。 明亮的光线从他的身后射出,逆着光的宁衷寒的脸印在夏时眼中。 夏时觉得他似乎比上一次见面时瘦了些,头发长了许多。 目光交汇,宁衷寒的眼睛漆黑如墨,似乎酝酿着暴风骤雨般的情绪,他紧紧盯着她。 夏时率先移开目光,转向他怀中的哈士奇。 “它比照片和视频里还要好看。”小哈士奇已经不再吠叫,但也没有看她。小狗的视觉范围没有那么远,它其实或许看不到她。她只是有些遗憾,没法与它亲密接触。 小哈士奇似乎不愿意再待在主人的怀里,不断扭动着。宁衷寒看了夏时一眼,将它放到地上。 隐隐地夏时看不清它在那边的地上做些什么,突然,它的头从栏杆之间探了出来。 夏时吓了一跳,突口而出:“小心!” 宁衷寒的笑声传来,他蹲在地上,但没有伸手。小哈士奇只是探了探头,压根没再往前走一步。 “它能感受到危险的存在接着避开那些危险,这大概是动物生存的本能?放心吧,这个小男孩儿很聪明。”宁衷寒的声音十分温柔。 夏时将他的话听在耳中。“趋利避害”从来也不是动物的专利,或者说,人类本来就是动物,没什么不一样。 有风有海面出来,带着闷热潮湿的雨的气息,遥远的方向似乎有雷声轰隆。 大雨将至。 宁衷寒站了起来,隔着不算近也不算远的距离,两个人沉默地对峙着。 最终打破这份安静的是宁衷寒:“你给它起名字了吗?” 夏时摇摇头,笑了,她望过去:“本来就是送给你的礼物,该你取这个名字的。” “我想了一下午,叫罗马怎么样?” 罗马……夏时自然知道他的用意,她点点头:“它现在是你的狗了,你取什么名字都可以,只要你高兴。” 夏时的话刺痛了宁衷寒,他拔高了嗓音:“我的?难道不是我们俩的吗?” 夏时咬了咬下唇,迎着他固执地看过来的视线,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我都没有养过小狗。之前在美国念书的时候总是需要搬家,学业也很重,除了上课就是学习,没什么空闲时间。医学生嘛都这样,念书的时候一天的时间当作两天用,啃那些厚得像砖头一样的原文书,尤其还要学枯燥的拉丁文。不过那时候很快乐,未殊,就是我的朋友,她念法律,也很忙的,我们俩经常一起泡图书馆一起通宵啃书。她想当律师,想挣大钱,我想当医生。”夏时说着这些,看向对面,宁衷寒正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证明他听得非常认真,似乎已经不那么生气了。 夏时对着他笑笑:“我没和你说过吧,我从小就想当医生,这是我的梦想。我快30岁了,我从没怀疑过并且现在更加坚信我的职业选择是正确的。我对这份事业有着我的雄心壮志。我甚至可以说往后的几十年,我仍旧会和现在一样对医生这个职业保有极大的激情与热情。我过去人生中最大的目标就是成为现在的自己。这对我很重要。” 宁衷寒的一颗心从澎湃渐渐落到原地,继而滑向深渊。他听懂了她的潜台词。 宁衷寒低了低头,很快又抬起,他看着她的方向,没看她的眼睛,笑了笑。 “我明白你的意思。就像我这一生都会热爱音乐一样。你最近……还好吗?” 夏时抿了抿嘴唇,微微点头。 网络上对宁衷寒的攻击像曾经对他的夸赞一样汹涌,舆论可以瞬间将一个人捧至巅峰,舆论又可以翻云覆手之间将同一个人拍向地狱。下班之前夏时看了看微博上的动向,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好转迹象。 唯一算得上对宁衷寒有利的消息应该是余烟在沉默了两天之后站出来表示相信宁衷寒的为人,而网络上的造谣行为该适可而止。虽然在她之前也有一些与宁衷寒有过合作的圈内人士公开为他叫屈,但由于这些人的圈内地位以及影响有限,没有激起什么浪花。 余烟的微博继而也被网络水军攻陷,辱骂之词不绝,说她和宁衷寒蛇鼠一窝之类的,骂的很难听。 夏时什么都做不了,连站出来陪他一起挨骂的资格都没有。 雷声渐近,轰轰隆隆,风更大了,刮乱夏时披散着的头发,她需要不断地用手将脸上的乱发别到耳后。 “娱乐圈嘛……”宁衷寒的语气有些无奈又有些调侃,“圈子大概就是这样,起起伏伏,兜兜转转,总会过去的。” 夏时明显对他的轻描淡写不大相信,皱着眉头严肃地望着他。 “你放心吧,会没事的。类似这样的事情我见得太多,公司的公关团队很专业,况且那些都是无稽之谈,黑的白不了白的也黑不了,真相总会水落石出。”宁衷寒郑重地向她说完,见她点了点头。她的表情告诉宁衷寒她相信了,宁衷寒心情轻松不少,但又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他没告诉她,“真 分卷阅读118 相”在娱乐圈里其实没那么重要,造谣的成本比辟谣少的多,而造谣的影响比辟谣又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很多事情一旦发生,往后再多的努力都毫无用处。只要你在这个圈子里,不管之后过了多少年,时不时地总会有人将这些污糟的东西翻出来晒在太阳底下膈应你,一遍又一遍。 “你呢?我知道今天你在医院里也遇到了很多麻烦。抱歉,都是因为我。”宁衷寒明白夏时今天突如其来的剖白,告诉他她对自己职业选择的热爱都是有原因的。那些绯闻、丑闻将她曝光在公众面前,让她觉得不适,让她开始思考,甚至可以说在背后推了她一把,让她作出今天的决定。 其实原本,宁衷寒想要问问他们这次冷战的源头那天,究竟她是为了什么突然离开。可现在,不重要了。她已经作出了她的选择。 夏时伸手把脸上的头发别到耳后,她有些懊恼手边没有头绳,这些乱发打在脸上很痒,一遍遍地这么拨头发让她心烦。 “没什么事,你放心好了。”她没多说。 “医院给了你什么处罚?”宁衷寒不信她,继续追问。 夏时摇摇头,说没有:“没有处罚,我之前和你说过,我现在算是半个科室负责人了。医院还需要我出工出力,不会为难我的。再说了,我的条件很好的,有很多国内国外的医院和实验室一直在跟我接触,我们医院也怕我跳槽的。” 她试着开一个玩笑,事实上不太好笑,但宁衷寒很配合,他在栏杆另一边笑得很好看。 “我一直知道的,你是最好的医生。” 夏时也朝他笑:“最好的不敢当,但我会一直努力成为更好的医生。” 半空中的惊雷终于逼近,小奶狗吓得呜呜叫,宁衷寒将它抱到怀里低声安抚。 “你知道怎么照顾小狗吗?网上有很多教程,关于怎么喂养怎么训练它大小便,还有得按时给它打疫苗……” 宁衷寒打断了她突如其来的喋喋不休:“夏时,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它的。相信我,好不好?” 夏时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 暴雨倾盆而下,劈头盖脸。 宁衷寒稍稍弯下腰,用手遮着小哈士奇,看了一眼在风雨中显得更加纤细的夏时:“进去吧。” 夏时点点头,迟疑地:“那么,宁衷寒,再见。” 宁衷寒看了她一眼,几秒之后给了回应,他说:“晚安。” 两人一起转身离开露台。 夏时站在门后,愣了很久,她看着露台桌子上那罐已经开了的啤酒,雨水不断地砸下又弹起水花。她还一口没喝呢。 隔壁的灯光熄灭,夏时觉得眼前暗淡了不少。她突然记起,她有一句最重要的话没有告诉他。 可来不及了。 夏时对着面前的雨帘,轻轻说了句:“生日快乐。” 第 60 章 屋外的暴风雨一时之间没有停下的意思,天气闷热了好些天,湿热憋闷。 这场大雨下得酣畅淋漓。 夏时借着屋内的暖黄灯光看着外面,漆黑一片,整个世界都被包裹进一团浓墨之中。在隆隆雷声中,她有些发呆。 电话响起的时候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觉,等到铃声停下她才回了回头。电话再度响起。 她有些迟疑,最终还是走了过去,段清光的电话。 夏时仰躺在床上,听着枯燥单调的铃声反复唱着直到停下。她不想接。 过了一会,来了条信息。段清光发的,大意就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了,他让她别想太多,都会过去的。 夏时将手机扔到一边,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星空图,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 都会过去的……真是一句有道理的废话。 人力永远无法让时间停下,只要时间往前,过往发生的一切都将会过去。可物理意义上的过去就真的是过去吗? 她将手放到左胸的位置,像是有刀子在里面搅动,血肉模糊。 电话铃声再度响起,夏时烦不胜烦,伸手抓过手机准备关机,瞥了一眼,居然是林常。 接通电话之后,夏时没说话,对面的人第一时间也没说话。 夏时从床上坐起,伸手抹掉眼泪。即便对面的人压根看不到,她也不想在他面前显出任何柔弱的一面。 这似乎是林常第一次主动给她电话。 沉默持续了许久。 一把年纪了,难得失恋一次,这么独特的一个夜晚,一而再地被人打扰。夏时其实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然后哭一场,睡一觉。 “你不说话我挂电话了。” “网络上的事情我会摆平,医院我也会让人去沟通……” 林常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清冷,夏时不由自主地笑出声音,这笑声打断了他原本要说的话。 林常停下来,夏时的笑声也停了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夏时突然联想 分卷阅读119 到了许多事情,那些有关于她的瞬间消失的热搜……以及如今发生在宁衷寒身上的事情。 “宁衷寒的那些黑料是你让人搞的?” 对面人愣了两秒,讽刺的笑声传来,他没否认:“怎么?有意见?” “林常,不,聂砚棣,一码归一码,他父亲做的事情,你不能怪在他的头上,这样对他不公平!”夏时脱口而出。 对面的笑声愈加放肆,听在夏时的耳中甚至显得有些恐怖,半晌,他终于停了下来。 “公平?什么叫公平?爸爸妈妈死都死了还要背着莫须有的罪名,谁给他们公平?”林常在电话那头,像毒蛇吐信一般说出句句话来。 “可是你上次明明说,宁衷寒和宁平山是两个人,不应该把上一代的仇恨带到下一代!”夏时反唇相讥。 “对,是我说的没错。这么听我的话啊?那好,我现在告诉你,我改主意了,我现在觉得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林常的声调十分轻快,似乎在说什么十分快意的事情。 “聂砚棣!” “聂砚棠……” 相较于夏时的气急败坏,林常的这三个字说的十分缓慢清晰,可听到夏时的耳中,比屋外天际的炸雷还要惊人。 二十多年了,她以为再也不会有人这么喊她。 这三个字似乎有什么魔力,让电话两端的两人的情绪都得到了安抚。夏时的眼泪不觉又开始往下落。她用力擦拭,她最近好像变得特别爱哭了,这很不像她。 “呵……原来你还记得你叫什么,”林常的语调讥讽,“记得就好。” 夏时挂断电话。 她关了灯,屋外的风声雨声雷声近在耳畔,闪电偶尔会在一瞬间照亮天花板。 夏时感觉她被撕扯成了好几块,耳边有无数的声音涌入,无数的惊声尖叫伴着刺耳的笑声。她伸手拽过被子蒙到头顶。 * 暴雨天开车还真是考验车技,雨水像是被人从车顶一桶桶地往挡风玻璃上倒。雨刷费力地不断来回摇摆,事实上效果并不好。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道路上没什么车子。 宁衷寒猛踩油门,忽而听到副驾驶座上不安地低声哼哼,他用眼角扫了一眼哈士奇,慢慢降下了车速。 他听完夏时的话后,脑子里一片混沌,几乎是进屋的下一秒钟他就想回到外面,他其实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告诉她。 可他没有,他的自尊和骄傲阻止了他。更多的是他对自己的愤怒,是他的无能,是他的无法掌控局面导致了现在的情况。 夏时说的对,人生中有太多的东西比爱情重要。他可以理解的,她是个多么优秀的医生,别人不知道,但宁衷寒知道。宁衷寒曾经是她的病人。他见过她有多敬业多努力。他真的能够理解…… 不,他不理解!明明她看着他的时候眼中都是爱意,明明他们之间那么美好,明明他们才刚刚开始。 那一瞬间,他什么都不愿意想也不愿意做,他只想逃离。 半夜三更,梅凤徵从睡眠中被疯狂的门铃声吵醒,她从猫眼里看到了屋外的人。落汤鸡一样的宁衷寒。 她赶紧把门打开了。 宁衷寒一身湿哒哒,手里提着航空箱,背上还背着个大包,毫无形象可言。 她赶紧让他进来。宁衷寒进来之后将航空箱打开,小哈士奇半点事没有,一根狗毛都没湿。他又打开背包,里面的狗粮之类的也都完好无损,他终于放了心。 “哟,你这落汤鸡带着落水狗大半夜的折腾什么呢?”梅凤徵一身睡衣,看着他面色不善。 他一抬头,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梅凤徵还是觉得不大对劲。 她拧着眉问他怎么回事。 宁衷寒找地方安置小狗,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走。 梅凤徵也不着急,坐到沙发上,眼睛跟着他来回转。 半晌,他安顿好了小狗,把带回来的东西整理好,又将玄关地上的雨水拖干净……到实在无事可做的时候他终于抬头看向小姨。 宁衷寒想努力笑一笑,但实在笑不出来:“失恋了。” “被甩了?”梅凤徵瞪大了眼睛看他。 宁衷寒无奈地点点头。 梅凤徵居然哈哈笑出了声,她这个外甥,从小到大追他的女生就没断过,难得看到他被甩的这一天。 梅凤徵笑了好一会才觉出不对来,宁衷寒的眼神让她觉得心疼。她敛了笑:“是之前那个夏医生吗?” 宁衷寒有些惊讶,他和夏时恋爱之后,没有告诉过梅女士。他缓缓点头。 梅凤徵这下真的笑不出来了,她皱着眉头特别严肃地看他:“要真是她那我就理解了。那时候呀,你看她的眼神,我光看一眼我就知道你的心思。果然是动了真心的。” 宁衷寒自失地笑笑,没说话。 他湿漉漉的额发搭在眼前,配上忧伤的神色,还真是挺能唬人的。一向自认为心硬的梅凤徵都没舍得再说些 分卷阅读120 什么打击他。 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洗个澡,睡一觉。你们都还这么年轻,往后的人生那么长,真要是你俩有缘,兜兜转转总会在一起的。要是你俩没缘分呢,你强求也强求不来。” 说完之后不再管他,转身进了屋。 宁衷寒看了一眼又已经睡熟的小狗,默默点了点头。 这一夜,宁衷寒睡得朦朦胧胧,事实上他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睡着了。隐隐地,总有一段忧伤的旋律在他的脑海里翻腾跳跃,这旋律让他的心脏肿胀酸涩,让他的情绪跟着低落下来。 恍惚间,他像是看到夏时躺在他的身旁,对着他笑,可当他想要伸手抓住她的时候,她又立马凭空消失。一次又一次。 宁衷寒突然睁开眼,脑中一片清明。 他愣了半晌,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没顾上穿鞋,开了门进了客厅,坐到钢琴边打开琴盖。 他闭上眼回忆脑中的旋律,一个个的音符奔跑跳跃着出现在他的眼前,而手指顺着心意流畅地在黑白琴键上跳跃。他的一半心绪随着乐声起伏,而另一半则伴着乐谱写出一句句的歌词。 梅凤徵再次被宁衷寒从梦中惊醒,她看了一眼手机,不到五点。她带着十足十的怒气拉开了门,准备好好地骂他一顿。 可当她看到钢琴前的宁衷寒那种如痴如醉的状态,以及耳畔那优美又感伤的曲调时,整个人立马安静了下来。 她一向知道这个孩子是个音乐天才的。 当一曲终了,宁衷寒停下手指,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她时,梅凤徵一瞬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晶莹的闪光。 宁衷寒站起身,长舒了一口气,对她笑笑。 屋外的暴风雨早已停歇,周围异常安静。 梅凤徵看了他一眼,没舍得骂他:“还好我这房子隔音不错,要不然现在邻居要敲门投诉的。别折腾了啊,我这上了年纪难得睡个好觉。” 她说完面色不改地转身往回走,没走两步,突然停了下来。 这一瞬间梅凤徵没法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她尖叫出声:“宁衷寒!你过来看看你的狗干的好事!太恶心了!” 小哈士奇吓得汪汪叫,宁衷寒赶紧走过去。 梅凤徵房门前的地毯上,小罗马解决了大小便……而且还是好几处…… * 夏时播完当天的份额,关掉电脑后又看了一会书。她昨晚睡得不好,但是看书的时候总会让她情绪稳定,注意力集中。 等她准备下楼吃早餐时,顺手拿过手机。 界面提示有新的微信消息,是宁衷寒的。 夏时心里突得一惊,一时间想不出他到底给她发了什么。她有些迟疑,但还是解锁了手机,点开新信息。 只有一张图片,上面用微信自带的图片编辑功能打了几个字,“犯罪现场,嫌疑人被当场抓获”。 图片上是小哈士奇被一只手举了起来,一脸的懵然,而背景……即便是宁衷寒贴心地打了马赛克,夏时还是立马明白那是小狗的排泄物。 夏时突然笑了出来。 第 61 章 午饭过后,夏时原本想去姐姐的公寓休息会,但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 她靠在办公椅上闭目养神,双腿架在桌上。 今天是孟馨值班,这几天她一直用忧心忡忡的目光打量她。即便夏时知道她那是带着善意的关怀,她也没跟她多说。她实在是不喜欢和同事聊一些私人感情。 她和宁衷寒分手了,这一点毫无疑问。那么,他们还算是朋友吗?夏时无法界定。 宁衷寒几乎每天都会给她发一些小罗马的情况,闯祸的或者可爱滑稽的。他从来不会多说,夏时也没有回复过什么。 也许,他们最终会是朋友,但至少,现在不是。 朦朦胧胧间夏时陷入浅眠,脑子中各种念头仍在打转。 孟馨一阵尖叫,将她惊醒。她皱眉看过去。 孟馨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吐吐舌头,小声说了声抱歉,继而盯着手机屏幕试探地说:“有些好消息,我偶像那边的,夏老师你想知道吗?” 夏时这几天的情绪低落十分明显,虽然工作时她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可孟馨就是能感受到她的不开心。不用猜都知道,她的男神和女神之间罗曼故事遇到了问题,甚至已经搁浅了。她即便对这段感情再关注,她也是知道分寸的,没有多问。 宁衷寒近期有被全网黑的趋势,“寒流”们自发组织起到处控评和宣传,连孟馨这种社畜都忍不住下班之后点灯熬夜地投入这场战斗。但实际上他们的行为没什么效果。 而到目前为止,宁衷寒除了为了夏时发过一条微博,将她择了出去之外,他对自己本身所遇到的一切并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这段时间以来,宁衷寒像是突然消失在了大众视野之中。而沉默成了别人攻击他的又一条借口。不辩解那就是默认。 分卷阅读121 孟馨其实非常惧怕这样的一次打击会让她的偶像的事业沉沦下去。 夏时非常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对着她点头。 孟馨的椅子立马滑了过来,凑到她身边,将手机屏幕递到她的眼前。 夏时低头看过去,是一篇新闻稿,重点圈出了几个人的发言。 【简诩:我听过宁衷寒的歌,非常喜欢。他是一位非常年轻非常有才华的歌手,前途无量。近期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抱歉,我与他没有私交,不了解也没有兴趣了解这些情况,但我喜欢他的歌。】 夏时略有些惊讶。即便是不关注娱乐圈的人,简诩这个名字她还是知道的,甚至说如雷贯耳。 影帝简诩,如今华语影坛的一哥,天才演员,16岁出道,第一个电影就帮助他拿下戛纳影帝,出道即巅峰。再之后他并没有成为影坛的另一位“伤仲永”,他一方面继续求学之路,另外谨慎挑选作品,产量不高,但每个都是精华。这十几年来,凡是有他参加的颁奖礼,最佳男主角奖项从未旁落他人。 从夏时有限的对简诩的了解来看,他并不是一个愿意多嘴的人。或许,难道真的是一个娱乐圈天才对另一个天才的鸣不平? “可他这话也没说什么啊?”夏时不太理解。 “夏老师,你不知道,最近虽然有公众人物替我偶像发声,但是都没激起什么水花。简老大不一样,简老大一向孤高清冷,不恋凡尘,从没听过他说欣赏谁的。简老大一发话,会有很多人跟风的,即便不能替我偶像扭转风向,但至少也会起到积极作用。再说,简老大这话四舍五入意思就是关注作品,别过度关注明星私生活。”孟馨说得头头是道,伸手又帮她划了一下屏幕,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傅国年:如今的娱乐圈太过浮躁,造星和毁星速度让我这样的老头子看得目瞪口呆,实在是跟不上了。我知道如今的世道就是如此,但大环境如此我们就可以默认这些是对的吗?随随便便一桶污水泼过去就想抹煞一个年轻人的过往成绩,这是不对的。我还是坚持认为,说话做事要慎重负责,不瞎凑热闹不乱批评。我的学生的人品,我自认为十分了解,也敢替他向任何人打包票。网络上很多人质问他为何不出来澄清,我想说的是,他是个十分高傲的孩子,那些抹黑造谣的人,他或许只是不屑于与之争论。】 “这个傅国年又是谁?”夏时看完他说的话,能感受到他话中浓浓的对现今社会浮躁风气的不满以及掩饰不住的对宁衷寒的欣赏。 她确实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 孟馨接过手机,一脸莫名的骄傲:“这个呀,这可是个名人。他是我偶像毕业的音乐学院的校长,那可是国内最好最大的音乐学校,出了很多很多音乐人的。傅校长都出来帮我偶像说话了,情况应该会有所好转。除了他们俩其实还有好些个人,跟我偶像有过合作的或者校友之类的都帮他说话了。不过,简老大还是最让我钦佩,他们公司林氏娱乐和余音娱乐可算是死对头啊……” 孟馨仍在不断担忧着:“也不知道我偶像后面准备怎么处理,他现在所有工作都停了,还有许多的广告商找他索赔。真是祸从天降,人红是非多……” 夏时有些发愣。 * 原本按照安秦的意思,他是想带着宁衷寒去专业的录音工作室的,最不济,也得让他带上好点的设备过来吧。可宁衷寒拒绝了,他的原话就是,要么他人过来,要么他也不用来了。 作为宁衷寒的经纪人,他肯定是得过来的。结果没想到,是过来帮他照顾小狗。 安秦拧着鼻子处理完小狗的大便,瞪了一眼围着他的脚打转的小家伙。 他回了头,宁衷寒在钢琴边弹唱,一旁架着手机录像录音。安秦的责任就是照顾小狗,别让他吠叫。 他靠在一边听着悠扬的钢琴声与清澈略带忧伤的歌声,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老板真的是个神人,在这样的外界压力下,居然还有心思搞创作,并且是如此高水准的歌曲。 自这场对宁衷寒来说,相当于全网黑的事件发生、发酵以来,沉默多日,他终于再次发声。 但这次的微博却并不是为自己辩解,而是……新歌的发布。 宁衷寒发布的自弹自唱的视频中,新歌《被风吹起的昨天》首次公开,惊艳众人。 这首关于离别的歌曲,曲调、歌词都十分小清新,在这个毕业季,一经发布,立马席卷了各大音乐榜单,并被一众毕业生追捧。 多日未在公众面前露面的宁衷寒一身家居服,闲适地坐在钢琴边,窗外的日光爬上他的侧脸,英俊又柔和,少年气十足。十指飞舞,伴着乐声,他独具特色的清澈嗓音带着淡淡的忧愁吐出一句句歌词: 流浪着的风铃声,轻轻叫醒我的梦 我还是闭着双眼,让你出现我眼中 飘来初夏的蝉鸣,谁和着轻声唱 晨曦洒满在阳台,点缀了这时空 回忆模糊了时光 拉扯情绪的摸样 是否在 分卷阅读122 某个断章忆起曾经的回往 抬头看湛蓝的天,云朵在风中留恋 转过街角的路口,闪过和你的流年 细雨中牵手奔跑,仿佛就在昨天 躲雨屋檐下笑脸,就是我的全世界 思绪敲打着心房, 点亮暗藏的曙光, 你的身影像微光,一瞬间划过又熄灭 收起消逝过往,笑容仍挂在心上, 你是否也一样,会偶尔想起以往, 街上人来人往,忘记该去的方向, 却在某个瞬间又记起,你转身离开的早上 呼吸温暖的阳光,倾听泥土的芬芳 曾经种的蒲公英,正随着风飞翔 风卷起树的沧桑,带走岁月的流向 画面定格这时光,随着风与你分享 感谢有你的回忆, 出现在我生命里, 和你的每个瞬间,笑或哭,都不曾忘却 街道熙熙攘攘,谁曾牵过谁的手 走过陌生角落,谁躲在谁的背后 飘过熟悉旋律,谁吻过谁的双眸 晨曦细雨降临的那天,谁又让谁放开手 那被风吹起的昨天, 只能待风将它埋陷 收起消逝过往,笑容仍挂在心上, 你是否也一样,会偶尔想起以往, 街上人来人往,忘记该去的方向, 却在某个瞬间又记起,被你吻醒的早上。 乐评人的一致好评以及受众的追捧,舆论环境一时之间天翻地覆,似乎之前那些有关于宁衷寒的黑料都未曾发生一般。 宁衷寒在多日之后终于回了一趟余音娱乐,关于这首歌公司有很多版权之类的东西要和他谈,正巧,他也有事和公司商量。 公司门口围了不少记者,宁衷寒没太在意,一进去他就看到了余烟。 看到他,余烟似乎非常高兴,从办公室里站起身就朝他走来。宁衷寒对她笑笑,他知道余烟之前的那些举动,他很感谢。 他俩进了旁边的会议室,余烟一直笑着。 宁衷寒随口问了句她今天来公司有什么事。 余烟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他明知故问。她叹了口气:“咱们俩认识这么多年,我对你是什么心思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为什么来?除了为了你,我还能是为了什么?” 宁衷寒点点头:“我知道。” “那……那你是什么意思?” 宁衷寒抬头看她。余烟长得很好看,眉眼之间自有一股魅色,一颦一笑都是风情,从小就是个美人。 宁衷寒皱了皱眉正要说话,敲门声传来,他看过去,是安秦。 “烟姐不好意思啊。老板,人到齐了,就等你开会了。”安秦在门边笑得十分狗腿。 宁衷寒点点头往外走,快到门口之前回头望着一脸失望的余烟:“如果你有时间,等我开完会,咱们聊聊。” 第 62 章 宁衷寒用实力说话 他一向是这样的。从小余烟就知道,宁衷寒是个很酷的男孩儿,和那些总是围在她身边献殷勤的那些男生都不一样。宁衷寒是不一样的。 她的记忆力中,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有宁衷寒的存在。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疏远了,可联系总是没有断的。 余烟记得他人生的每一次重要时刻,考上国内最好的音乐学院,组建乐队,成为歌手,扬名娱乐圈。她听过他所有的歌。 她知道他的身边从没有长久停留的女友,女性朋友也不多。余烟觉得至少对宁衷寒来说,她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 不能说她是为了宁衷寒走入这行的,但如果没有他,余烟想,她的人生应该会走上另一条路。和那些她从小玩到大的名媛一般无二的道路。 媒体们总是乐于炒作他俩的绯闻,宁衷寒和她从不主动辩解。她自己的心思她知道,宁衷寒的出发点,或许只是懒得解释。 从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儿开始,余烟就知道那个女孩和她不一样,和她身边熟悉的女性朋友们都不一样。她的危机感一瞬间袭来,最终的事实证明,她的直觉并非空穴来风。 宁衷寒恋爱了。 为配合她的新剧《诸葛》宣传,主题曲的演唱者宁衷寒接受过一次采访,主持人千方百计地挖掘她和宁衷寒的绯闻,这一次宁衷寒十分直白地做了解释。 余烟听到耳中,只觉得心中苦涩。从前他从不怕别人误会,而现在,他也只在乎那一个人是不是会误会。 毫无疑问,现在他们分手了。 余烟看了一眼会议室紧闭着的门,她想到宁衷寒刚刚与她说的那些话,忍不住笑了。到最后,他总会知道谁才是真心以对,谁才是最适合他的。 助理过来看了她好几次,她挥挥手将人打发。她看着墙壁上的挂钟,觉得时间过得真慢 分卷阅读123 啊。事实上只是半个小时,可余烟觉得在这半小时里她像是又经历了十多年的等候。 会议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宁衷寒一脸轻松地出来。只有他一个人。 余烟觉得有些奇怪,可也没多想,她站起身走到走廊上,盯着宁衷寒的方向。 宁衷寒一抬头看到她,笑了。他笑起来从来都是好看的,余烟知道,这一瞬间,她觉得她的脸可能都红了。 屋里很静,这原本就是个休息室,除了几个沙发没别的东西。 宁衷寒看了她一眼,严肃了神情:“之前的事情,谢谢你。” 他说的是余烟站出来为他说话那件事。 余烟摇摇头说没什么。对她来说确实没什么,即便不谈他们俩的私人交情,光只是同一个公司这个理由,她的行为都是无可厚非的。再者说,宁衷寒的身份背景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父子关系再怎么不好,那也是父子俩。 “你的心思我一直知道,可你也应该知道,我从来都是把你当妹妹看的。”宁衷寒站在沙发旁,略略皱着眉。 余烟抬头看他,目光倔强不认输:“你跟她分手了是吗?” “这和咱俩的事情没有关系。”宁衷寒显然并不愿意多谈。 可余烟穷追不舍,她站起身往宁衷寒身边靠近,伸手拉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好看,会弹钢琴,会弹吉他,她都见过的。 “给我个机会行吗?”这个话说出口,余烟觉得羞愧至极点。她的内心中有两个小人疯狂地争论,一个小人骂她卑微,另一个小人哭着说试一试吧。 宁衷寒伸出另一只手,缓慢而坚决地将她的手拉开。 他往旁边走了两步才重新开口:“抱歉。我就不说那些你很好而我不值得之类的废话,我相信你不需要这些安慰。” 余烟低着头,没出声。 “对了,我刚和法务部初步谈了解约的事情,原本合约就很松散,这几天应该就能处理好。”他说完,向余烟道别,开门离开。 * “老板,你这决定太突然了,搞得我有点措手不及。”安秦开着车,瞥了眼副驾驶上异常轻松的某人。 “你知道这次是谁在背后搞鬼吗?” 安秦想了想,摇摇头。 宁衷寒笑笑:“你是跟着我呢,还是回余音?” 这还用问?安秦立马表了忠心。 “律所那边确定是哪个律所了吗?” 安秦看看周围环境,靠边刹车将车停下。 他转头瞪着宁衷寒:“老板,你这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我听得难受!要不咱俩先在这把事情掰扯清楚了行吗?” 宁衷寒看着他,有些无奈地笑笑,点点头。 “OK,问答时间。为什么要解约?” “早就想解约,束缚。余音给了我不少机会,碍于人情,以往不好提,这次机会正好,大家心照不宣。” “你是说……这次的事公司也下黑脚?为什么啊?” 宁衷寒的舌头顶了顶腮帮子,看安秦一脸不说清楚谁都别想走的架势,有些头疼。最终还是开了口:“我跟余音的合约,实质上一直受到公司高层的诟病,他们觉得不合理。这次的事情,一开始可能确实和公司无关,但后来事情发酵,公司是乐见其成甚至暗中下了黑手的。你知道,如果我向公司求助,那么后期,公司对我就是予取予求。只有将我踩得越狠,公司之后才能狮子大开口提要求。” “可是,你和余总……你们不是朋友吗?”安秦困惑不解,他一直觉得他老板和余总是亲如兄弟般的关系啊。 “其实我也不清楚余绪在整件事情中扮演的角色。这事我还没和他谈过,以后也许会谈也许不会。我能理解,余氏集团现在内部斗争很激烈,他毕竟是个生意人,一切以利益为先。”宁衷寒说完之后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安秦,拍了拍他的头,“按理说这些都得是你这个经纪人考虑的问题,你这不称职啊,我得想想是不是要给你降工资。” 安秦挠头:“老板,我会学习的,真的,我往后肯定努力。” 宁衷寒难得见他这么一本正经,点点头,他信他。 跑车重新启动,往律所方向开去,他们约了律师9点见面。 车里还没安静两分钟,安秦又有问题了。 “那老板,你和夏医生……” 他话还没说完,宁衷寒的手机响了,他拿过来看了一眼,整个人有些懵,说曹操曹操到,居然是夏时。 那个雨夜之后,他偶尔也会发一些小罗马的照片、视频给她,她从来没有回复过,更别说打电话了。 铃声在车中来回响着,宁衷寒在下一秒终于反应过来,他得接电话。 电话接通,还没开口,对面夏时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不满。 “宁衷寒,我以为咱们已经说清楚了的。你现在这样的行为算怎么回事?我们……我们都潇洒一点不好吗?” 分卷阅读124 她的声音听在耳中,即便是带着怒意的话语,宁衷寒仍旧觉得悦耳。不自觉地,他的嘴角挂上了笑意。 “你是说我给你发罗马的动态吗?罗马是你送给我的狗,是我们两个人的,就算你不来看它,我也有义务和你汇报它的情况对不对?这跟潇洒与否无关,我们得讲道理。夫妻离婚之后还得共同抚育孩子呢。”宁衷寒噙着笑,望着窗外的行道树。 对面的姑娘愣了两秒:“我不是说罗马的事情……” 她顿了顿,小声嘀咕了一句:“难道不是你?” 宁衷寒也被她的话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正待追问,对面的夏时恍然大悟一般道歉,说是她搞错了。 电话两端一时之间十分尴尬,宁衷寒想再问问,可这沉默让他无从再开口。 他说了句没关系,对面挂了电话。 宁衷寒有种莫名的憋屈,他皱着眉头,盯着手机。 安秦看了他好几眼,车里很安静,他们俩的通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半晌,安秦幽幽问道:“老板,你想不想知道夏医生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旁边人挑挑眉毛。 “那降工资的事?”安秦带着笑,贱兮兮地发问。 “既往不咎。” 安秦笑眯眯一句好嘞,心满意足地靠边又把车给停了。 宁衷寒靠着椅背,瞅着驾驶座上拿着手机不断打着字的人,心急如焚,但面上仍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十多分钟的沉默,只能听到安秦在旁边“啊”“哦”地自嗨。 终于,他转过身看宁衷寒,笑得有些碍眼:“搞清楚了老板,一场误会,好像跟你关系不是很大。”说完这句话安秦就想放下手机重新开车。 宁衷寒知道他就是故意的,忍了忍还是拉了他一把。 “安哥……” 安秦朝他露出一脸得逞的笑意,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一大早夏时在办公室收到了一大捧红玫瑰,99朵的那种。送花来的小哥说送花的人什么信息都没留下。花里有张卡片,可卡片里也没写字。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夏时就怀疑上了宁衷寒,因而打了这个电话。 就在打电话那会,送花的人出现了,是他们医院的一个姓段的医生。 谜底揭开,别人追夏医生呢,跟他宁衷寒确实没啥关系。 安秦说完之后瞅了一眼他老板,见他之前的笑容全没了,一脸的不开心。 宁衷寒皱着眉思索良久,问他:“你怎么知道的?那个孟医生告诉你的?” 安秦点头:“馨馨是你粉丝嘛,自然帮着你。” 宁衷寒一脸恶寒:“馨馨?人家小孟医生还是学生,你别动歪心思啊。” 安秦还要再说话,宁衷寒开了口:“那个卡片能让她拍一下吗?” 卡片没什么特殊,粉色的一张,右下角有一只小熊的图像。 宁衷寒把手机递回去。 “小安子,明天开始,一天一束玫瑰花,99朵,换着颜色来。咱们也送。” 第 63 章 夏时看了一眼手机里的照片,科室叶医生发来的。她今天休息,约了未殊一起运动、吃饭。 刚坐到车里将运动包放下,手机响了。医院科室的同事们她都设置了响铃,生怕错过任何需要紧急处理的情况。 可她盯着手机看了很久,笑了半天。 那是两幅锦旗,第一副是赠给感染科所有医生的,这个倒是没什么特殊,与往常他们收到的那些病人和家属送来的没两样。无外乎写着什么“妙手回春”“医术精湛”之类的夸奖话语。 让她发笑的是第二幅,送给她个人的:“找夏时医生看病就对了。” 真是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夸奖。 这两幅锦旗的署名都是宁衷寒。 除了锦旗,叶医生还给她拍了一张照片,一大捧玫瑰花,香槟色的。 叶医生后面还追问了几句,夏时没回复,不是她不想回复,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夏时盯着锦旗愣了半天,一滴汗从额头落到了手机屏幕上,接着又是一滴。她这才意识到热,赶紧开了空调。 她犹豫着是不是该给宁衷寒打个电话过去。可提分手的是她自己,现在又一而再主动联系,是不是不太好?夏时在车里纠结了好久。 车窗被敲响,是夏白术。 夏白术一身笔挺的西装一脸嫌弃地站在车外,这么大热的天,他倒是一点都看不出狼狈。他做着手势让她降车窗。 “二姐,你在车里蒸桑拿啊?”夏白术刚从公司回来。老婆不在家,最近这段时间他深深体会到了谢非盈的不容易。 夏时还没来得开口,车外的人又说话了:“哦,开着空调啊。你在车里吹空调还不如回家。” 他顿了顿,看到了夏时的手机屏幕:“行了,知道了,原来在这旧情未了呢!” 分卷阅读125 夏时也跟着低头看过去,屏幕上显示着手机通讯录中宁衷寒的那一页。她什么时候翻到这来了? 她伸手摁上车窗,边朝他挥手,让他赶紧走。 夏白术隔着窗玻璃,朝她笑得特鸡贼,刻意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转身往家去。 夏时一狠心拨通了电话,可电话铃声一遍遍响在耳际,也没人接听。夏时等了等,挂断了电话。 * 这家游泳馆算得上高端,会员制,需要提前预约。 这么热的天气,别的运动夏时也提不起兴致,桑未殊也一样,好在她们都挺喜欢游泳。 夏时换了泳衣从更衣室出来,她用的是姐姐的私人储物柜。妈妈和姐姐都在这里有会员,未殊也有。夏时向来不爱这些,主要还是因为她的收入有限。 桑未殊从对面的更衣室出来,看到一身猩红色泳衣的夏时,立马嘴里“哇哦”怪叫了一声。 她走过来,盯着夏时的胸部,嘴里啧啧有声:“我记得咱俩念书的时候你是C吧,怎么多日未见,又大了!” 她又伸手让夏时转了一圈,盯着她的背部,啧啧道:“还有你这个腰臀比呀,这哪像是天天坐办公室的社畜的身材!” 夏时笑着推她。 这一层的泳池挺大,但人确实不多,除了她俩之外,另一边稀稀拉拉还有几个。 她俩说说笑笑到了泳池边,热身之后,夏时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泳池的水略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水流让夏时觉得身子轻盈了许多,也让她暂时将脑子放空。双手双脚在水中规律地动着,拍打着水流,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条鱼,自由自在。似乎只要一直不停地游泳,什么都可以不再想。 夏时和桑未殊各自游了一会,又比赛般一起游了几个来回。 两人都是身材相貌一流的年轻女性,泳姿专业优美,吸引了不少人。甚至等她们上岸之后还有两个年轻男人过来搭讪。 泳池边的躺椅上,夏时和桑未殊披着毛巾,靠坐着喝奶茶。这是她俩这么多年以来保持的习惯,即便奶茶实在入不了许多热衷健身的人士的眼。可谁让她们俩喜欢呢? 室内循环播放着歌曲,现在正播着一首美国流行女歌手的冠单作品。 “你说放着那么好的海滨不用,咱们跑这室内泳池来,真没劲。” “嗯……海边人太多,再说,太晒了。” 桑未殊看她一眼:“你就是事儿多,这么好的身材不让人看看,多浪费啊。” 夏时本来不想理她,想了想还是揶揄了一句:“你这想法挺好的,就不知道陈荻舟什么意见了。” “他?算了吧,他没发言权。”桑未殊有些漫不经心,不远处的泳池边一个健壮的年轻男人朝着她抛了个媚眼。 她回头正想和夏时说说,夏时搁在一边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宁衷寒”三个字十分显眼。桑未殊暧昧地瞥她,示意她赶紧接电话。 夏时也没犹豫,她是真的有正经事找他。 电话那边宁衷寒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但又莫名带着兴奋。 “我刚睡醒,手机静音没听到,怎么了?” “你送到医院的锦旗收到了。” 电话那头的人笑了笑,声音里都是笑意:“怎么样?送给你的那个是我的原话,另一个是安秦的主意。” “花也收到了。”她避而不答。 “那你喜欢吗?” “宁衷寒,我以为我们都说清楚了的。”夏时放低了声音。 “嗯,你是说清楚了,可我没有。你的意思我都懂,但问题并不是只有分手这一种解决方式。”宁衷寒语气认真,但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电话里说不清楚,等你有时间我们见面说,我不着急。” 他这一串话敲进夏时脑中,一瞬间她觉得十分烦躁,像是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位。 女歌手的歌声消失,新的旋律响起。 夏时听在耳中,第一句歌词响起时她就知道,那是宁衷寒的声音,这是一首新歌。手机另一端的人似乎也听到了。 两人都没说话。 “流浪着的风铃声,轻轻叫醒我的梦。我还是闭着双眼,让你出现我眼中……” 夏时听着这个歌词,断断续续不太清晰,但这旋律却一点点砸进了心里,五味杂陈。 桑未殊见她半天没说话,探身过来碰了碰她表示关心,夏时朝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这个事情先不说了好吗?”宁衷寒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丝丝的求饶。 夏时知道他的黑料风波似乎已经过去,他这个点刚醒,想来是又熬了个通宵,不觉心软。 “嗯。”夏时说完叹了口气,“我给你打电话是因为看到锦旗想起件事,你出院以后这么久是不是都没有去医院复诊?” “忘了。”宁衷寒答的轻松。他也确实是忘记了,出院之后压根没啥症状,这事自然被抛在了脑后。 分卷阅读126 “你看看抽个时间去趟医院,复查一下。” 对面人爽快答应,夏时也没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挂完电话她有些发愣,桑未殊伸手推推她。 “你这一脸余情未了的样子,行不行啊?”桑未殊嘟着嘴,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 “没有。”夏时放下手机,伸手拿过杯子喝了一大口。 全糖的奶茶真是有点甜得发腻。 “唔……有件事情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作为朋友呢这事肯定没问题,但我的职业操守又一直在告诉我这样不对。可刚刚你俩打电话那会功夫我又想了想,我就一流氓律师,我要什么操守呀!”桑未殊一脸笑意,“我是没想到啊,宁衷寒找了我当他的律师跟余音娱乐谈解决的事情。内里到底有什么弯弯绕我还没弄太清楚,但是他挺坚决的,壮士断腕啊。” “有别的娱乐公司挖他?”这是夏时的第一反应,她作为一个职场中人是绝不会在没有找到下一个落脚点之前轻易下决定的。 桑未殊摇摇头:“没有。而且……小道消息,这次黑料一开始是宁衷寒对家干的,后续嘛余音也搀和了。” 夏时瞪大了眼睛,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她的意思。 “你是说他的公司搀和进去黑他?为什么呀?” 桑未殊故意摆出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看她:“你呀,象牙塔里待得久了,娱乐圈和社会都很复杂的。你回去问问你姐,时尚圈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很多。” “那他……跟公司会有很多麻烦吗?” “担心啊?”桑未殊朝她笑笑,“放心吧,要不我觉得他眼光还不错呢,除了找女朋友的眼光,还有找律师的眼光。” 桑未殊见她仍旧忧心忡忡的样子,招呼她下水游泳。 夏时想了想,拿掉浴巾,跟着她往泳池走。 * 距离莳鹿直播开播10周年纪念日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网络上关于此次纪念庆典的宣传活动如火如荼。 莳鹿直播作为国内直播界的扛把子,一举一动自然受到众多关注。 而莳鹿直播从一年前就开始宣传此次庆典的颁奖环节,尤其受到关注的就是满勤直播记录,暨终身成就奖。在如今这样的时代,娱乐圈更新换代十分迅速,主播行业更是如此。 十年,对于许多行业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个值得惊叹的时间,但对直播行业来说,那是一个标志,一个里程碑。 不可避免的,莳鹿直播各个奖项候选人之间明里暗里都存在着竞争关系,网络上各主播的粉丝互相diss看不起。 更无法避免的是,熊童谣再次被卷入风暴中心。 第 64 章 【注意!全勤候选名单前20里面,怎么还有熊童谣?没有任何不尊重的意思,但是这对其他主播不公平吧?】 【心疼铜角大王,最大的竞争对手居然是个死人!这能赢?】 【咱们讲道理好吗?熊童谣虽然去世了,但是她的直播间任务每天都是完成的,凭什么不能作为候选??】 【纯粹吃瓜群众,u1s1,可以给熊童谣颁个别的纪念奖,这个全勤给她不太合适!】 【评论区是不是有毛病啊?人家莳鹿直播都没说什么,你们这些装作理中客的在这跳什么跳?你们要撕,我们熊粉奉陪,别以为我们平时不说话就好欺负!】 【熊童谣拿奖实至名归!熊童谣拿奖实至名归!熊童谣拿奖实至名归!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话说,那个顶替熊童谣的“熊女郎”的直播你们看过吗?我前天通宵打完游戏,鬼使神差点进去看了一眼,妈呀,她居然还在念英语,而且好像还是本专业医学书!真是装逼一时爽,一直装逼一直爽啊!我反正是服气了!】 …… 网络上据此炒得沸反盈天,而“熊女郎”夏时这段时间的坚持不懈的直播行为背后的内因也似乎终于真相大白。外界纷纷猜测她是想为熊童谣争取到莳鹿直播十周年的主播最高奖项终身成就奖。 熊童谣的粉丝们恍然大悟,许多粉丝都在网络上表达了对这个尚未露出过真面目的“熊女郎”的感激与感动,并在熊童谣的最后一条微博下留言表达对她的支持。 这些情况夏时都未曾及时关注,但这天凌晨4点,当她和以往一样进入直播间时却傻了眼。 在线人数超过2万,她一开播,屏幕上弹幕乱飞,绝大多数都是在表达对她的感激之情,并且有不少人为之前对她的误解道歉。甚至有许多熊童谣的铁粉用礼物刷屏。 夏时皱着眉头想了半晌,心里对这个情况大概有了点了解,她没对那些弹幕进行回复,只说了句谢谢他们的支持,但别刷礼物了。之后,关掉弹幕,集中注意力到书本上。 这之后的两天直播在线人数持续增多,即便时间是尴尬的凌晨4点。 网络上关于莳鹿直播10周年满勤记录的最终获奖候选人的争论热度持 分卷阅读127 续升高,而这些候选之中唯二的至今全勤直播是熊童谣和铜角大王。他俩之后的候选者都是有缺勤存在的,一天、往后是两天,差距很小。因而,铜角大王的粉丝“小钻风”或者披着“小钻风”皮的其他人在网络上手撕熊童谣及熊粉。 一方面他们认为目前每天“童谣夜话”的直播是一种代播行为,而这样的代播行为不应该被官方认可,应取消候选资格。另一方面,他们反复嘲讽熊粉们“我弱我有理”,说他们利用自身的弱者身份鼓吹篡夺别的主播的辛勤劳动成果的行为非常恶劣。 事实上这些倒是没有给夏时带来什么困扰。 从法理上来说,她早已咨询过未殊这些情况,包括熊童谣的合同以及莳鹿直播给出的评选标准,这一切都并没有明文规定要求必须是主播本人每日直播,而仅仅说的是熊童谣的直播账号进行直播。这些都是些抠字眼的行为,但确实给夏时带去了一些心理安慰。而另一方面,她在私信中问过获奖的最大竞争者铜角大王是否介意这件事情,铜角大王回复的很干脆,他说这仍旧是一场公平竞争,让夏时不要顾虑别人的想法。 即便没有以上这一切解释,夏时也不在乎。 真正让夏时觉得头疼的地方是她的身份被人曝光,她不希望之前的闹剧再度重演。 仍旧是那个十分神秘的医疗行业自媒体大V“不知名的史医生”,这一次他没有用惯常使用的私信截图爆料,而是直接发表了观点。 @不知名的史医生:史医生我除了关注博雅医疗行业,也一直关注着娱乐圈,近期发现了一个疑似大瓜。莳鹿直播平台的代播“熊女郎”,据我的推测,很可能是宁衷寒的绯闻医生女友夏某!这个瓜呢,吃不吃由你们,我反正先吃为敬了! 这个微博是孟馨告诉夏时的,但事实上热度不算高,虽然他的这条微博依旧挂在个人首页,但明显被人压了流量。 可与此相关的是夏时的直播录屏居然被搬运到了微博中,不需要夏时的任何解释,孟馨点开听了几秒钟就确定了她的身份。 当时夏时正要去查房,孟馨小跑着跟在后面:“夏老师,怎么回事啊?这事我都没听你说过,太不够意思了吧!”夏时的声音孟馨太熟悉了,尤其她的那口标准美式英语发音一直是她十分羡慕的。而现在的情况,再联系一开始他偶像在熊童谣直播间里吃的瘪,以及罗马机场的那则绯闻,她的全身细胞都在疯狂咆哮着一句话,这俩人的奸情真是源远流长! 夏时真的是一脑门官司,烦不胜烦。她看了一眼孟馨,暗自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克制住自己不朝她发脾气。她不断地在心里重复,将自身的不良情绪转嫁给别人是绝对不可以的。 夏时朝她笑笑:“一句两句话讲不完,等我有空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告诉你好不好?” 要是能被这句话轻易打发走,那孟馨也就不是孟馨了,她不依不饶:“夏老师,咱们长话短说呗,您那概括能力一流,这点小事难不倒你的!” “好!”夏时在病房门口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她,“你先帮我查房,之后和别的医生商量下科室危重病人的治疗方案,再把那几个跨学科治疗的病例找其他科室来会诊,对,还有把我手里的病人医嘱下了,最好再帮我把院里开会要用到的PPT做一下。我跟着你,给你慢慢道来你关心的这个八卦,怎么样?” 孟馨倒退两步,弯腰鞠躬:“夏老师辛苦了,夏老师继续努力,小的才疏学浅,就不打扰您了,告退!” 说完转身撒丫子跑了。 夏时看着她逃命般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出来,转身摇了摇头敛了笑推门进入病房。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有人敲医办的门要找夏时。 她正在给孟馨讲解病例,听到同事喊她,转身望向办公室门口。 那是个身高很高,看起来十分壮硕甚至偏胖的男孩子,很眼熟。夏时有些犹疑地站起身,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恍然大悟。她看着面前这个一脸笑容的大男孩儿,张大了嘴巴克制住没惊呼出声,这个高高壮壮的家伙居然是宋如卓! 夏时瞅着沙发对面的男孩子,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也就差不多一个月没见,他居然变了个样。 宋如卓手里捧着夏时从办公室冰箱里拿的可乐,没打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夏时笑笑,说暂时不能喝。 宋如卓带来的都是好消息。 非常幸运,他和妹妹的骨髓配型成功了,不需要大海捞针一般茫然无期地在骨髓库中匹配以及等待,他自己就可以救妹妹。不过由于他身材算得上瘦弱,根据医生的建议这段时间他都在增肥以及增强体质,可乐薯条之类的暂时都被他拒之门外。 妹妹的情况目前算稳定,很快就要进仓。 更重要的是,妹妹的治疗费用也有了下落,有好心的企业家知道了兄妹俩的情况,非常慷慨地给予资助,并且愿意为宋如卓提供助学贷款。 “夏医生,我不是白白要他们的钱,我给他们写了借据以及保证书,这所有的费用我每一笔都记了下来,以后我 分卷阅读128 都会还清的。”宋如卓胖胖的脸上仍旧能看出往日的清秀,他的双眼清澈真挚又倔强,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心底。 只需要一眼,夏时就知道他说的都是真心话,并且不由得就会让你相信,他说的这些他将来都会做到。 夏时笑着点点头。宋如卓带来的好消息吹散了不少掩埋在她心头多日的阴影。 “嗯,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宋如卓有些不好意思,习惯性地挠了挠头发:“哦,还有,医学院也联系了我,给了我很大的帮助。虽然现在录取通知书还没开始寄送,但我的专业已经选定了,临床医学专业。” 他的眼中闪着光,对未来充满希望与憧憬的光。 夏时难免想起不久之前,他在楼道拐角的地方痛哭出声时的模样,那个时候他的眼神迷茫又绝望。夏时真心为他和妹妹感到高兴。 对面的胖男孩站起身与她道别,他只是想亲口向她传达这个好消息。 事实上有关这对兄妹俩的情况,夏时一直都在关注,尤其是妹妹宋如愿的治疗。据血液科的师弟说,资助兄妹俩的那家企业还帮着联系了许多国内外的治疗白血病方面的专家进行会诊,十分用心。 不管这家企业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为名还是为利,或者仅仅只是想要做慈善,夏时都对他们的行为十分尊敬。 “回去吧,你记得也要好好休息,手术之后的后续治疗和护理与手术本身一样重要。帮我向你妹妹问好。”夏时送他出去,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发愣。他变壮了,肩膀也变得更加宽厚。 * 这天早上的直播,“童谣夜话”直播间在线人数突破8万,弹幕上不仅有鼓励的话语,更多了许多谩骂。 夏时皱着眉头关掉了弹幕,看了一眼日期,心里叹了口气。还好,终于快要结束了。 这天门诊结束,她匆匆忙忙换了衣服往医院外赶,有同事新婚,中午请大家在附近聚餐庆祝。聚餐就定在医院附近的“安康楼”,没订包厢,午餐直接安排在大堂,夏时顺着服务生的指引走了过去。 人很多,热热闹闹,科室同事自然认识,但也有不少的陌生面孔。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边讲电话的段清光,段清光也看到了她,朝她笑了笑。 夏时正准备找到新人说两句祝福的话,孟馨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一把将她拉到了角落里。 “夏老师,你看到微博没有,你上热搜了!” 孟馨的手机屏幕正显示着微博热搜界面,明晃晃的标签: 深扒“熊女郎”夏某 第 65 章 深扒“熊女郎”医生夏某的“成功”之路。 标题起得四平八稳,没什么特色。夏时眉毛不觉动了动,待要细看内容,那对新人不知从何处现身招呼大家入座。 新郎新娘都是院里的医生,两个科室的联姻,段清光显然是新娘那边科室的。 绝大多数人下午都还要上班,饭桌上没人喝酒,很快结束。 出饭店的时候,夏时还在想着那个热搜,段清光快步从后面追上来,不紧不慢地跟着。 上次送花的事情,夏时找他聊过,他在电话里一口答应,第二天花束仍旧按时送达。这之后再加上宁衷寒的花,每天一大早办公室准时两大束花送达,整个楼层都知道有人追夏医生,并且还不止一个。医生护士到保洁,甚至病人及病人家属看到她时都是一脸的玩味表情。 对此,夏时烦不胜烦。 段清光从饭店出门之后跟了她一路,愣是到了住院部大楼前她都没有发现。段清光站定之后看着前面低着头连背影都显得十分纠结的女孩,无奈地笑了,摇摇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夏时低估了那个帖子的有趣程度,她坐在会议室里看自己的深扒贴看得津津有味。 这个市卫生部门组织的会议原本是轮不到夏时过来的,这一向都是周主任抢着干的活,可惜他的国际航班延误,困在异国他乡的机场回不来。 主席台后几位领导正襟危坐,拿着稿子一字一句地念着。隔着一排排的同行或浓密或稀疏的发顶,夏时偶尔抬头看几眼,耳中听着这些老生常谈的套话。 这样一个下午,原本也算得上忙里偷闲。如果……她的身边没有坐着耿旭初就更好了。也不知道排座位的工作人员是依照什么样的准则,两人见面之后连眼神交流也没有。 夏时继续看着八卦文章,依旧是那个医疗行业大V。 “夏某高二时,学校就定了她的保送名额。她念的高中是国家重点,保送的目标院校全国任选,P大、T大也都有名额。可最终,夏大小姐选择了博雅医大。当然了,博雅医大也是国内一流院校。那么,有善良的同学就要说了,能保送肯定是因为夏某优秀啊,选医大或许是因为人家从小就有救死扶伤的理想呀!老湿我只能说,你们实在是too young,too simple,sometimes naive 分卷阅读129 !” “据知情人士透露,夏某保送医大的原因,很大程度是因为她的父亲。这个知情人士具体信息不便透露,但此人说的和我后期核实的信息十分吻合。夏某的父亲是医学院的某位院长!大家品一品这个关系啊,是不是有以权谋私的嫌疑?但是这也仅仅是嫌疑对不对,空口无凭,这样的瓜不能乱吃,于是我又进一步做了调查。” “夏某本科毕业后去美国读硕士、博士学位,这一块我暂时没查到什么消息,不妄加评论了。但她回国之后,进入博雅附院感染科,第一年就成了主治医师,而现在则成了感染科的代理主任。三十岁不到的科室主任呀,这可是三甲医院啊!目前感染科名义上的主任谢教授和夏某父亲是多年的同事和好友。你们品品,你们再品品这里面的关系。” “近些年学术界造假事件不断,夏某背靠大树好乘凉,这里面是否存在着互惠互利大家心知肚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再加上近段时间她又牵扯上娱乐圈、主播圈的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她是想趁机走入公众视野,走网红医生的出名发财这条路。” “……” “这一期暂时就这样,这几天我正在加紧搜索整理夏某的学术论文,相信这里面会有极大的玄机,请大家耐心等待,好瓜不停!” 如何让谣言更能被人相信?半真半假、似是而非,遣词造句一定要让人想入非非,最好再激起网友的怒气。 夏时看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愤怒多一些还是觉得滑稽多一些。 评论区前面几个热评都是些咒骂的话,点赞过千。 【当代学阀?】 【酸啊,怪只怪我没个当院长的爹!】 【说好的教育公平呢?绝望,窒息,愤怒。】 【歪个楼,话说我进博雅附院官网找了下,小姐姐整得真好看,好想知道她是在哪家医院做的手术!】 …… 看到这一条,夏时忍不住笑了,有人夸自己长得好看自然值得高兴,虽然她的重点似乎歪得有些离谱。 夏时退出界面,收起手机。 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耿旭初突然出声:“您这边戏码可真精彩,是打算医生不当了,直接出道当明星呢?” 这话还真是耳熟。 夏时扭头看他,耿旭初也正盯着她看,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意,眼神讥讽。两人无声对视,夏时稍稍往他的方向低了点头:“正好呀,咱俩可以成立个组合,知情人士?” 说罢坐直身子,不再看他。 散会下楼时,夏时跟在一众人之后往外走,刚进大院,对面楼底下一群人簇拥着一位中年男士上了轿车,继而,几辆车相继开出大院。 夏时听着身旁众人的议论,半晌意识到,那人就是宁平山。她从网络上看到过宁平山的标准照,五官和宁衷寒有相似的地方,但显得更加威严。之前的匆匆一瞥,夏时看得出他身上高人一等的气势。夏时目光凛冽。 上车之后,她使劲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情绪暂时抛开。 * 深扒夏时医学背景的帖子最终没有迎来后续爆料,并且爆料人在该条微博转发过500之后立马收到了网警的传唤,在接受警察叔叔的教育之后,大V在微博上做了书面道歉。之后,按照医大的要求,该爆料人转发了医大的澄清说明。医大的澄清说明措辞严厉地批评了这一系列对该校以及校友的造谣行为。 直到那时夏时才知道,这个微博中爆料人口中不便透露身份的知情人士居然是她的同届同学,不同班,但上大课的时候见过。她记性一向好。 造谣的成本比澄清的成本低得多,医大的澄清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水花。事件到这里又陷入了死循环,夏时其实也觉得挺无力,但无可奈可。 可紧接着第二天,该博主又发了另一篇澄清长文,该文章没有署名,但内容十分丰富且有条理地清晰列举了爆料贴中涉及的一系列问题。 “夏医生确实是保送进入医大的,但她在明确已被录取的情况下依然参加了高考,成绩还可以,是当年的博雅市理科状元。招生考试网上都是可以查到的。” “夏医生本科期间,各学期绩点均是年级第一,各项考试的分数及答卷电子档医大教务处都有存档,有兴趣的网友可以自己去查询。当年医大的硕博免试资格,第一个定的就是夏医生,她主动放弃,并且申请了国外的学校。她研究生阶段的导师霍夫曼博士在医学界很有名气,有兴趣的可以自己搜一搜。” “夏医生这些年发表的核心期刊论文很多,《Science》《Lancet》等都有,科研能力一流,有兴趣可以自己找找看。当然了,首先你要能看得懂。必须要说一下,这和国内发表毕业论文、学位论文之类的难度可不太一样。” “……” 这个澄清长文真的是个长文,不仅有文字描述,更有一些网页截图,清晰地描绘出夏时的学生生涯历程。 很多网友看到以后都怀疑这是真主自己气不过整理出来 分卷阅读130 的反击文字。一众知晓此事的夏时的好友、同学都是如此想的。但事实上,夏时也十分疑惑。 这件事是学校方面报的警,而后联系了她,后面这则澄清她却压根没有想到。不是她,也不是校方,那么是谁呢?这个长文中梳理的方方面面十分详细,看上去绝对是个了解她的人。 夏时苦思冥想,最终将电话拨给了桑未殊。 * 桑未殊约了当事人喝咖啡,手机震动时她看了一眼。通常来说,当她会见客户的时候,遇到来电她会直接掐掉,可今天她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嘴角不自觉上扬,朝对方示意之后接通电话。 “看到了呀,写得很好。那些网络上造谣的营销号就是不能姑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该进局子里喝茶。” “我?不是我不是我,我最近很忙,有个大客户,出手非常阔绰的那种。再说了,你的这点小事还需要劳动我的大驾吗?” “还能是谁,我猜啊十有八九是你的哪个仰慕者干的呗,做好事不留名,dark knight,啧啧。” “哎呀,你管到底是谁呀,做了这么大件好事最后不得出来请功啊?你等着吧。对了,周末你休不休,还去游泳?那行,再约吧。” 桑未殊挂完电话,毫无愧色地朝着对面年轻帅气的男人笑了笑,即便,她在刚才的通话中明里暗里地说的都是他。 “大歌星,是你说让我保密的,我这发言应该没啥问题吧?”桑未殊喝了口咖啡,凉了,有些腻。 宁衷寒无奈地笑笑,摇头。 他们聊得差不多了,关于和经纪公司解约,关于这次夏时的造谣事件。事实上宁衷寒确实出手阔绰,花了大钱,但桑未殊的效率以及能力十分优秀,绝对配得上这个价位。 正要告别,宁衷寒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有新信息。 桑未殊不免看了一眼,他的手机锁屏居然很眼熟,是夏时。 她看过去,宁衷寒倒是一点不觉得尴尬,十分坦然地与她对视。 桑未殊撇撇嘴,想了想,解锁了手机,点开相册翻了翻,终于找到了那个猩红色的泳衣美女。她带着笑迎着宁衷寒有些不明所以的眼神,将手机屏幕转向他。 果然,宁衷寒的双眼立马放射出不同之前的亮光。桑未殊得到了她想要的效果,收起手机。 宁衷寒正要说话,桑未殊开了口:“出多少钱都不卖。” “小气。” 桑未殊哈哈笑了两声摆摆手走了。 宁衷寒呆了好一会,脑子里那个婀娜的曲线转啊转,半晌低下头无奈地笑了笑。 他点开手机,是他雇的私家侦探发来的:“宁老板,有空回电。关于聂家兄妹俩的调查有新进展。” 第 66 章 如果让宁衷寒总结一下他对近期黑料事件的态度,他很难说自己是全然厌恶的。 事实上潜意识中他挺庆幸有这么一些事情占据了他的时间与思维,让他没什么精力去思考与父亲之间的那场争端。或许也不是没有精力,或许他只是选择了暂时的逃避。 学生时代他十分喜欢武侠小说,隐士侠客们的江湖故事中往往都有着复仇的英雄主义色彩。英雄美人们慧剑斩情丝,潇洒豁达、快意恩仇。他做过大侠梦。 如今,梦醒了,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大侠。 宁衷寒躲了好些天让自己不去触碰那个事实,这则信息将他拉出了洞口。 他盯着那行字,其实没有过多犹豫。他只是有一种预感,不好也不坏,只是一种预感,他快要接近事情的真相了。所谓近乡情怯。 通话的时长不短,对方明显做了点准备,有条有理地将近期线索梳理给他听。 一开始从福利院的切口来调查兄妹俩的方式失败之后,他们试图将兄妹俩分开进行调查,摸排了全市的福利院当年男童、女童入院情况,但收获仍旧不大。 之后,他们改换了思路,从户口入手,毕竟只要仍在本市居住生活,户口问题绝对是要解决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们只能如此假设。 他们明里暗里动用了很多关系调查当年的派出所入户情况,很快得到了确凿的数据和细节。数据量十分庞杂,工作量非常大。由于当时处于计划生育的严打时期,有许多重男轻女的家庭在女婴出生后瞒报户口,出现了许多黑户,这一切更增大了工作量。 宁衷寒知道他反复叙述这些的目的,他承诺会额外付给工资,让对方长话短说。 对面的人得到了想听到的话,压根没觉得自己的话被打断有什么不妥,结束掉这个部分,重新开始。 他们觉得这样查下去是个无底洞,他们不可能将全市尤其是周边县乡20多年前的入户情况一一查清。但这一切也启发了他们,但凡会给这两个孩子尤其是女孩正常上户口的家庭,绝对不会存在违法计划生育的问题。因而他们又将目标圈子进一步缩小,近期已经开始逐一排查多子女家庭。 分卷阅读131 通话内容就是如此,事实上没有本质进展且漏洞很多。宁衷寒不是傻子也不是个爱无力挑剔的人,他明白对方确实在努力调查,并且也在试图向他证明他们的努力。 他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到桌上,无意识地一瞥,看到了手机壁纸上夏时的照片。 或许是这通电话的内容影响到了他,或许是这个疑问一直存在于他的脑子中,恍恍惚惚有个问题的答案即将呼之欲出。 宁衷寒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他端起那杯已经凉透了的咖啡,一口喝下。苦涩甘香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过食道流向身体更深处。 夏家有三个孩子。夏时有姐姐,还有个弟弟。夏时的父亲当年是公立医院的医生。夏时那晚听完他的诉说之后匆忙离开,之后借口两人的恋情影响了她的工作要分手。夏时知道他的父亲是谁。 ……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联系,一定有,只是他暂时没有想到。宁衷寒看着手机中夏时的这张照片,那时她抱着小熊睡得正熟。 * 宋如愿的骨髓移植手术安排在周三。 夏时昨晚值夜班,没有什么突发情况,她休息得不错,一大早巡查完病房后准备去看看兄妹俩。 意料之中,她没见到小姑娘。宋如愿十天之前已经进移植仓,进行预处理、清髓等准备工作。 宋如卓也在两天前办理了住院手续,夏时过去的时候时间还早。她进病房的时候,一位年轻护士正在给他抽血、打升白针。宋如卓看到是她来了,眼睛一亮,朝她憨厚地笑笑没说话。他的头扭到一边没看护士的操作,很快,抽血结束。 单人病房,宋如卓的爷爷奶奶都不在,但病房里站着两个衣着齐整干练的年轻人。宋如卓和他解释,那两个人都是资助他的公司派来帮忙的工作人员。那两个人没和夏时说话,目光碰到之后点了点头,走出病房。而爷爷奶奶租房住在医院附近,他们得过一会才过来,来之前要先过去看看如愿,实际上他们也见不到妹妹的面,只是在外面看两眼。 夏时看看时间,还早,到开诊之前她的时间都很空。她坐到一边,陪宋如卓聊天。她问他紧不紧张,宋如卓摇摇头,说不。夏时点点头,没拆穿他。 宋如卓告诉她,市教育局的工作人员前两天来看他,向他说明了一些政策,包括助学贷款以及入学绿色通道之类的,让他放宽心,绝对不会让他失学。夏时能从他的眼睛中明白无误的看到希望的火苗,即便往后的人生他要背负许多钱财方面的负担,但夏时知道面前的这个男孩并不会惧怕这些。她很高兴看到这一切。 病房里的电视机开着,播放着早间新闻。 两人闲散地聊着天,夏时的耳中传来女主播的声音,大意是说余氏集团近期麻烦不断,不仅掌舵人俞槐存旧病复发住院治疗,集团旗下多个公司涉嫌偷税漏税正被调查。她不关心这个,左耳进右耳出。 护士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仍旧是之前抽血的那个护士,这一次她是过来给宋如卓插导尿管的。 夏时起身看了眼宋如卓,他十分的不好意思,整张脸一瞬间变得通红。护士年纪也不大,但面色沉稳,交代着让他回病床。 宋如卓望着夏时,眼神示意着让她离开,夏时朝他笑笑,说了声加油,离开了病房。 她随手带上病房的门,里面很安静,只有轻声的交谈。夏时走了两步靠在墙边,等待着。 插导尿管十分痛苦,果然没过一会,里面传出了宋如卓的痛苦呻吟,渐渐地又有了压抑的哭声。她皱着眉头等待,很快,哭声停了,护士从里面出来,夏时正要问问情况,可护士压根没看她空着手跑了。 夏时犹豫着要不要进病房看看,最终还是决定等一等。 没一会来了位看起来年纪更大的护士,过来之后夏时看了一眼她的胸牌,写着主管护师。 渐渐地,哭声响起。夏时低下头看着脚尖,宋如卓的哭声让她也有了泪意,她抬起头,看到了林常。 林常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扑克脸,眼神相碰的时候,他愣了下。 他的身后跟着之前屋内的两个年轻人以及林一。 屋内的哭声渐小,能听到护士的安抚声,林常皱眉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护士在给宋如卓插导尿管,过程会很疼。” “哦。” 夏时看到他皱眉,不由自主就做了解释。 “那个愿意帮助宋如愿的企业家是你?” “对。”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钱多行不行?” “林常!”夏时怒目而视。 林常争锋相对,笑了笑:“不叫哥了?你的人生你自己负责,那我的人生你是不是也不应该多问?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答案呢?我是为了你才砸钱给这对兄妹治病,或者是我从这对兄妹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拜托,你都快三十岁了,不会这么天真吧?” 护士从病房出来,看了林常好几眼 分卷阅读132 ,最终和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交代了两句离开了。那两个人紧接着进了病房。 夏时低头不再看他,悄声问道:“那如果今天是我得了病躺在移植仓里,你会不会像宋如卓一样救我?” 夏时等了很久没听到回答,抬起头,目光与林常相遇。 他的目光异常严峻:“不会的……” 夏时转身就走。 她跑得太快了。 林常盯着她的背影张张嘴,不会的,你不是宋如愿,你不会得病。 一旁的林一,五大三粗的一个人,平常十分沉默寡言,此时也憋不住了。他背对着林常,语气中充满着不满:“老大,你这样太伤人了。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人伤的七窍流血。你明明那么关心夏小姐,这对兄妹俩你也是为了夏小姐才救的,还有之前的那些事情我就不说了。我懂你不想让她有心理负担,但你这方法大错特错。” 林常拍拍他的后背,林一转过身梗着脖子等着他开口。 林常朝他笑笑,十分无奈的笑容:“你呀,别糟蹋成语了。” * 如果夏时说自己不难过,那她其实就是在撒谎。事实上她非常难过,尤其在她以为林常对宋如卓兄妹俩的特殊关注是起因于自己之后。 林常的那句“不会的”伤透了她的心。 夏时没哭,她没有时间难过,至少现在不行。她看了看手表,离开诊时间不远了,她需要调整心态。 门诊大楼前已经人流如织,每天都有许许多多的病人,就像这个世界上每天有无数的死亡与新生,无数的痛苦与快乐,无数的希望与绝望。夏时是个相信宇宙守恒的人,当她难过的时候,这个世界上肯定有另一个人快乐着,而当她快乐时,也会有另一个人沮丧着。这种心态有时候莫名便会让她变得平和。 夏时在楼下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从侧门进去上了电梯。 楼上的诊疗区有不少挂完号等待叫号的人,但不算多。她往自己的诊室走,她的诊室周围向来人不多。 感染科诊疗区候诊的塑料椅上坐了个短发男人,穿着夹克外套,双手抱胸,坐的挺直。 夏时走过的时候与他的目光相遇。那人不算年轻,目光让夏时觉得不舒服。她拿出钥匙开门,那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请问这是你的办公室?”他问。 夏时开了门,回头看他,点点头说是的。 那人笑了。 第 67 章 一瞬间,夏时觉得心慌,这是一种非常诡异的状态,她很少有类似这样的体验,但此时此刻,她非常确定,那人的微笑让她觉得不舒服,很不舒服。 黑色夹克外套的男人作势起身,夏时维持着半转身的姿态疑惑地看向他。一旁来了两个熟人,笑着与她打招呼。 眼角余光中,那个男人又坐了回去,扭开视线不再关注这边。夏时觉得那种怪异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来的两个是医院的保卫科保安,一老一少。年纪稍微大些的那位在医院工作了许多年,高高壮壮,十分威严,但其实人很憨厚。而年轻一些的那个去年刚刚退伍转业,是周副主任的同乡,因而与夏时也算熟识。 夏时和他们稍微聊了两句。自从之前耿旭初的那次事件出来之后,医院加强了这方面的安保工作,日常各个楼层都会有专人定时巡查。 不过夏时一向认为最应该解决的其实是医院的入院安检工作。她在院内安全会议上提过多次,医院也一直都说正在推进,但其实进展不大。院方总说这不光光事关博雅附院,还涉及方方面面的问题。 两人走远,夏时转身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等她在办公桌后坐下的时候,视线被门板遮住,她总觉得那人在哪儿见过,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护士小玲的妈妈生病,她这周请假照顾妈妈。一时之间医务处也协调不到护士过来帮忙。夏时没心思和他们扯皮,也就五天时间。 她照例回顾昨日的门诊情况,没什么特别的。 夏时看了看表,估摸着段清光再不过来得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段清光是昨晚下班之后给她留的言,他手里的一个即将手术的病人怀疑有AIDS,他们科室的医生护士知道之后都有些怯场。段清光本着对自己对同僚及对病人负责人的态度,要求该病人配合专业检测,但病人本人矢口否认。 感染科确实收治有这方面疾病的病人。段清光说一早过来和她聊聊病历,夏时自然答应。 她刚摸出手机,敲门声响起,她应声,段清光开门进来。开门关门这一会儿工夫,夏时往外面看了一眼,之前那个黑色夹克外套的男人已经不在原处,夏时放下心来。 两人打了个招呼,也没多寒暄,段清光走到夏时身后用她的电脑登录了自己的HIS系统(医院信息系统)调出病人的资料。 8点整的报时准时响起,开诊时间到。 夏时滑动鼠标浏览该病人的病历,偶尔停下来思考, 分卷阅读133 或者问几个问题与他讨论一二。 段清光安静地半俯身听着,等着。晨光从背后的窗户照进来,夏时的脸上能看到细细的一层绒毛,而她的身上有一股属于她的独特香味,木质、松香,让段清光一时有些走神。 他盯着她的侧脸,轮廓立体,鼻子很好看,嘴唇更好看,口红有些像三文鱼的颜色,看起来就十分可口。 夏时问了个问题,半晌没得到回复。她从屏幕上移开视线,转头,这才意识到自己与段清光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段清光肆无忌惮地将目光转到她的眼睛。夏时咳了一声,想要站起身拉开距离。 拧开门把手的声音传来,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十分突兀。屋内的两人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门开了,门外的人挺拔高瘦,戴着棒球帽和口罩。 夏时迎上他的目光,心里莫名一悸。是宁衷寒。 宁衷寒愣在门口,一只手仍握着门把手,两秒之后他的声音传来:“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这声音毫无温度可言。 他伸出右手挥了挥纸条,那是他的门诊挂号单。 他的眼中明晃晃的愤怒与受伤,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并没有转身离开。宁衷寒将门完全打开,往前走了两步。 “段医生是来和我商量一个病人情况的。”夏时的这个解释脱口而出,不由自主。 段清光站直身子,看向宁衷寒,眼中的寒意十分明显。而宁衷寒的眼神更加不善。 段清光往外走,夏时让宁衷寒稍等,跟在段清光身后给出了自己对于那个病历的最终建议。她认同段清光的判断,最好尽快为病人再做一次检查,并且后续手术时一定要做好防护工作。段清光认真聆听,频频点头。 夏时已经快走到门口,段清光比她更靠近走廊。她的步子一滞,身后有一小股力气阻挠着她的脚步,她疑惑地回头,宁衷寒没看他,但右手隐秘地拉住了她的白大褂衣角,稍稍用力。 她有些想笑。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宁衷寒的眼神突然犀利,夏时顺着他的眼神转头,眼中黑色的身影一闪,一束白色的光影反射到她的眼中。 下一秒,那个拉住她衣服的力气瞬间变大,宁衷寒速度极快地一步跨到了她的身侧,侧身抱住了她,将她的整个身体正面用自己的躯体隔开。 宁衷寒闷哼出声,鲜血从他的胳膊上飞溅而出。 那一刻,夏时的脑子十分清晰,她的眼睛甚至能看到血液一滴滴地喷射而出组成的形状。 实际上段清光离门更近,离那个拿着长长西瓜刀的黑色夹克男人更近。只是一秒钟、一个念头的时间。他做出了选择。 同时,夏时看清了凶手的脸,他面上十分平静,眼神浑浊,夏时从他的脸上没看到穷凶极恶之徒惯常会被描述成的凶恶面相。他那一刀砍到了宁衷寒的胳膊,下个瞬间他将它拔出并作势再砍。 这一切像是慢动作一般闪现在夏时的眼前,意识归位,她伸手用力将宁衷寒往身后拽,抬脚踹向来人的下身。这一脚夏时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她的脑中十分突兀地想到,这二十多年跑步总算没有白跑,她的小腿还是十分有力的。 黑衣男摔在门口,抓起刀向四方砍去,整个身体在地上往后迅速移动。 门边的段清光似乎也像是突然缓过神来,回头问夏时怎么样。 外面的惊呼、尖叫声四起,脚步声相叠。 夏时没看段清光,自顾自摇摇头,眼睛盯着外面,那男人似乎缓过了那阵疼痛,挣扎着要起身。 段清光下意识想要关诊室的门,但夏时伸手拦住,她看向宁衷寒,宁衷寒盯着她的眼睛示意自己没事。鲜血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流,沾到夏时的白大褂上十分刺目。 她伸手推开宁衷寒,居然十分轻松。她知道宁衷寒正承受着剧痛。 她不能缩在诊室里,外面还有那么多的无辜病人和家属。 她知道宁衷寒跟在她的身后。 诊室里的三人急速离开办公室,如果真的被那人再进入室内,无异于是一次瓮中捉鳖。 耳边喧哗声不断,掺杂着哭闹声、叫喊声,四周围有人跑开有人凑近,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这里。但似乎这个小小的诊室外围有一层真空圈,无形地隔出了两个世界。 他们在里面与那人对峙、僵持。 那人站起身来,刀身很长,鲜血往下滴落。事实上周围十分噪杂,但似乎是幻想中的,夏时听到了那些血一滴滴落到地上又溅起的声音。 滴答——滴答—— 那是宁衷寒的血。 夏时将目光移到他的脸上,他的面色依然平静,但眼神浑浊可怖。他不在看她,或者说他的眼睛没有聚焦,像是散着光。 他的精神不正常。夏时突然意识到。 距离很近,这种微妙又危险的平衡不知何时就会被打破。而被打破的下一秒钟,夏时知道她和身旁的人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太近了,近到即便他们跑得飞快,那人也能轻 分卷阅读134 易将刀砍到他们的身上。 血肉之躯对钢铁刀刃,她能闻到身旁的血腥味,浓烈的血腥气息刺激得她全身的毛孔一一张开,鸡皮疙瘩暴起,头皮发麻。 不,她需要冷静,她需要头脑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她看着那人,恍惚间仍旧觉得面熟。 夏时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随意开口说话,她不知道她的下一个动作或者下一句话会不会刺激到他,进而引发不可预知的可怕后果。 “万一他冲过来,你转身往后跑,别怕。”宁衷寒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很低沉很温柔,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他们离得很近,宁衷寒贴在她的身后,那只没受伤的手搭在她的腰间,默默使力。 “我知道你长跑很厉害的。别怕。” 他补充了一句,语气中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仍旧十分温柔。 对面人的头痉挛一般微微抽动,眼珠转了转。夏时腰间的手瞬间用力想将她往后推去。 夏时的眼睛仍旧紧盯着对面的人,突然,从他身后的角落里冒出了一个人影。 夏时的一整颗心砰砰乱跳起来,跳得比之前的所有时刻都要疯狂。恐惧袭来,她意识到她在害怕。 是林常,是聂砚棣……是哥哥。 林常走得很慢很轻很平稳,他朝着夏时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甚至带着安慰。他的面色冷峻一如往常,仿佛他面前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在按照他的节奏走着路。 一步,又一步,林常愈来愈接近那个拿刀的黑衣人。 那人扭了扭头,突然,他的眼珠急速转动,盯着面前不远处的三人,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抬脚要跑。 同一时刻,林常突然前冲,似乎脚被绊了一下,稍稍一顿,但还是一手抱住了他的腰,与他一齐摔倒。林常扑向他,下一刻那人挣扎着发力仰躺到林常的身上。 他的力气太过巨大,有异常人。 他突然暴怒,奋力扑腾四肢想要起身,而林常的两手死死箍住他的腰。 黑衣男左手肘关节不断使力向下猛击,实实在在落在林常的身上、头上。林常的头部鲜血淋漓。 这还不算,他整个人像是突然发了疯,拿刀的右手疯狂地砍向林常的右腿,一下……又一下…… 第 68 章 周围的声音消失了,像进入了真空之中,鸦雀无声。 这一切变故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信息密度太大,大到夏时的大脑一时之间无法处理。 眼前一片猩红,鼻端都是血腥气,五感归位,意识回流。身旁的人早已向前奔去,制服仍在猛力挣扎着的歹徒。 她站在原地,似乎过了许久,或许也没有很久,才回过神来。是林常的眼神唤醒了他。 夏时脑中幻灯片一般回想起刚刚的那一幕,歹徒疯狂砍向林常的腿,以及肘关节一下下用力砸向他的头。还有,林常死死扣住的双手。 他的腿…… 夏时一瞬间胆怯。她的身后不再有人可以倚靠,宁衷寒是第一个奔过去的人。 她应该过去的,她知道,她只是不敢。 她是个医生,她见惯了鲜血,也见过了许多的死亡。她从不畏惧。可是,不要是这一次,不能是这一次。 林常躺在地上的身体大半被人遮挡住,夏时只能看见他的染血的头。他的双眼被浸血的黑发遮住,可他看过来的眼神让夏时心碎。 林常的嘴角突然向上微微扯动,他的上下嘴唇也动了下。夏时看懂了,他在叫她过去。 夏时慢慢往前挪了一步,接着快步冲了过去。膝盖碰撞到地面的时候发出砰得一声,她没意识到,也压根顾及不了这些。 这么近的距离,她伸手抬起林常的头,抚开他的额发,手上沾上了他的血,温热的、粘稠的。 夏时的眼泪掉到他的脸颊上,她的泪水混合着他的血沿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往下滴落。 “别哭。怎么长这么大了还爱哭呢?”林常的嘴角带着笑,像是终于撕开了往日的面具,眼神温柔地看着面前的大女孩。他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看起来就像这样的动作对他来说已经十分费力。 夏时不说话,只是摇头。 林常闭上眼睛之前,用力看了看她:“我是来跟你说,我说‘不会的’,是说你不会得病。我怎么会不管你?我怎么会不管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夏时吓坏了,她的理智全部失踪,那一瞬间她以为他死了。她俯身抱住林常的头嚎啕大哭。 她说林常伤透了她的心,她说他们俩没有关系了,让他别再管她,她说她恨他。这都不是真的。她还没有告诉他,知道哥哥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对她来说是多么大的喜悦。只要哥哥还活着,不管他对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没有关系。只要他还活着。 夏时再度陷入一种极度恐惧的无助状态之中,像是6岁那年和哥哥分开的时候,天黑了,哥哥 分卷阅读135 没有回来,第二天、第三天……哥哥都没有回来找她。她终于明白哥哥不要她了。 宁衷寒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他说着什么,非常轻柔但坚决。他的手掌温热,那只手握住她的胳膊,十分用力,像是想将这股力量给她,支撑住她。 “夏时!”一声厉喝在耳边响起。 她缓缓抬头望去,入眼即是银色发丝下一张严肃的面孔。一秒之后她意识到那是朱老师。 朱主任盯着她的眼睛,疾言厉色:“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个医生?基本的判断力呢?他只是暂时昏迷,需要治疗。你身旁还有受伤的人!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有没有尽到一个医生的责任?” 夏时缓过神来,眼神朝着四周看过去。周围站着好几位医护人员,脸上神色焦急。 而另一边,凶手被三个保安制服,面朝下按压在地上无法动弹。 她转头,宁衷寒脸色苍白,冒着冷汗,眼神里透露出十足十的担忧。 她望向林常的右腿,裤腿上有血渍,但不多。地面上却很干净。 这不对……这不对…… 她亲眼看到那把刀疯狂地砍向他的腿,可一时之间她回忆不出刚才的场景中是否有鲜血冒出。 突然,她的脑中忆起许多细节:林常从远处缓缓走向童谣的坟墓,林常坐在吧凳上一动不动……以及更久以前,哥哥叮嘱她坐在这里等着,他离去时的脚步,一瘸一拐。 她神经质一般探身伸手摸向林常的右腿,触手是金属的质感。 夏时瘫坐在地,看着朱主任指挥医护人员将林常抬上推床,看着宁衷寒被人劝着拉向处置室。周边的人群议论纷纷响在她的耳际,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她站起身,踉踉跄跄差点摔倒,身边有人扶住她。 夏时低头看看,她都忘了脚上穿的是高跟鞋了。借着身边人手臂的力量,夏时三两下甩掉鞋子,踩着一地的鲜血和混乱追上前面的人群。她得守着哥哥。 警察到的很快。民警问了她两个问题,她只是摇头,不是不配合,只是无法思考。 后面的事情都是段清光和林一代为处理的。 她抬头看到林一的时候一瞬间有许多的问题想要问他,比如,他刚刚去哪儿了?为什么他会让哥哥独自一人?可当她对上林一的眼神之后,她不愿再开口。 宁衷寒很快过来。他的伤不算重,但也需要修养一段时间。他的右臂包扎得严严实实。 他静静坐到她的身边,什么话都没有问,也什么都没说。 抢救室的灯倏地灭掉,门从里面打开。夏时站起身走过去。 “面部头部创伤已经处理过了,脑震荡暂时没有什么大的危险,但还要观察。”医生说完走了,夏时见过他,但一时想不起名字。她也没有费力去想。 她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林常被护士从里面推了出来,头上缠着绷带,面色苍白而安详。夏时看到盖在他胸口的薄被随着呼吸规律地起伏,她的那颗心才缓缓地落回原处。可她的视线往下,右腿的部位明显地比左腿凹了进去。 他的假肢被林一拿在手里。 夏时的心像被人狠狠攥起。 她有些机械地跟在林一身后,随着众人将林常送进病房。 林常被安置在床上。 林一有些踟蹰,但还是开了口:“夏小姐,老板暂时交给你行吗?我得出去一会。” 夏时抬头看他。林一的眼神中充斥着担忧,她能感觉到他和他身边的人与哥哥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雇佣关系那么简单。林一需要出去办手续、需要通知许多人、安排许多事。夏时明白,她尝试朝他笑笑,点点头请他放心。 “夏小姐,谢谢你。我很快就回来。”林一说完,又看了林常一眼,出了病房。 这句“谢谢”又让夏时的心脏沉入了海底,闷闷的,酸涩的。这个世界上与病床上躺着的这个人之间,血缘关系最亲近的就是她了。原本没有任何人可以为了林常向她道谢的。 眼泪再度不争气地往下掉,滴落到病床上之后被床单吸收,变成一个湿润的不规则的圆点。接着又一个、再一个。 一只左手伸到眼前,拿着纸巾。 她接过去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望过去,是宁衷寒。 宁衷寒看看她又看看林常,面色十分不善,但他依然没有出声询问。 夏时知道他可能是误会了。 可如果她解释……那个真相会是他想知道的吗?夏时知道她不应该帮宁衷寒做选择。 明天吧,如果明天他还想知道,她就告诉他。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问不想说,她只想病床上的人赶紧醒过来,她有好多好多的问题要问他,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他说。 护士小姐送了套病号服过来,让他们帮病人换上。 夏时拿在手中,轻轻掀开盖在林常身上的被子。 抢救的时候为了抓紧时间,他的白衬衫被剪 分卷阅读136 的七零八落。空着的右边裤管与左边的比较起来十分明显,她鼻子一酸。 宁衷寒的左手拦住夏时的动作,她不解地回头看他。 “要不,我来吧。”宁衷寒不看她,眼睛盯着别处。夏时能看到他的别扭与不情不愿。 “你一只手能行吗?”她朝他笑了下,很微弱的笑意,带着调侃。 宁衷寒的眼神依旧别别扭扭,但语气十分肯定,看向她:“不行也得行。” 夏时想告诉她,从她成为医学生以后看过许许多多的人体,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活的死的。可她没开口,哥哥和其他人不一样,而宁衷寒在意的点也和那些不一样。 他只是在乎她。 “上半身我给他换,下半身你来,行吗?你一只手不方便处理。”夏时看着他的眼睛轻声与他商量。她一直知道人的眼睛中会透出许多信息,甚至能从中读出别人的内心世界。无数的化学反应也往往都是由目光的接触生发开来的。 她一直知道当宁衷寒看着她的眼睛时,她的心跳总会不由自主地加快。 宁衷寒盯着她的眼睛,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像是他也读懂了她此刻的心思。 夏时扭回头不再看他。 林常的西装外套不知被扔在了哪里,白衬衫的质感摸上去就能感受到面料的高档,只可惜已经在剪刀下变得支离破碎。剪刀直接从中间入手剪开,扣子分崩离析。左右两片衣料应该是抢救之后又被合拢拼凑到一起的,夏时伸手拨开。 林常的身材比外表看上去强壮许多,上半身的肌肉十分发达,胸肌、腹肌块块分明。宁衷寒瞥了一眼立马移开视线,他对男人的身体没什么兴趣。 可半晌没听到夏时的动作,他疑惑地转过视线。 夏时一脸震惊,一双手攥着破碎的衣料,脸上满是泪水。 顺着她的目光,宁衷寒看回林常的身体。 只是一眼,宁衷寒整个人怔愣住了。 林常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只是,他的左胸前一片蓝色十分显眼。 第 69 章 * 屋檐外的庭院,郁李花的桃色、白色花朵密密匝匝缀满枝条,远看就像一片片云朵。春末夏初时节,这种花总会开得恣意妄为。 春雨初霁,爬满苔藓的高高低低的庭院石在日光照射中偶尔闪着光点。草地上,修剪整齐的小草似乎经过这一场雨,偷偷地又拔了尖。叶尖顶端的雨珠缓缓划过茎叶埋入土中。 另一边两颗长势十分旺盛的大柳树的枝条随风轻缓地飞舞,柳荫下的秋千却沐着雨水,显得有些孤单。 聂砚棣站在窗口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心头有些气闷。这也太无聊了。 这场雨下了一整个白天,终于停了。他原本想去公园里和小伙伴们踢球的,可爸爸妈妈出门的时候一口否决了他的要求。尤其是妈妈,态度十分坚决,爸爸也只能无奈地站在妈妈的身后朝他摇摇头。 这一切都得怪他那个上幼儿园中班的妹妹聂砚棠! 聂砚棣扭过头看妹妹,她正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写字,嘴里小声哼哼唧唧,时不时还要伸手抹抹眼泪。 这个爱哭鬼犯错误被妈妈惩罚,可是和他有什么关系?妈妈让他在这里陪着妹妹。他觉得自己很冤枉!女孩子就是很麻烦,无论什么年纪的女孩子都一样! 聂砚棣好想去踢球啊,他最近刚跟着老师学了个新的过人动作,特别想去小公园里和朋友们显摆一下,甚至他有信心和那些初中生过过招。他看看妹妹,妹妹不喜欢踢足球,一点都不喜欢。不过,就算她喜欢,他也不会跟她一起玩的。拜托,谁要和女生一起玩呀?一点都不酷!他有时候会想,如果妹妹不是妹妹,而是弟弟就好了。他也只是偶尔这么想一想。 家里很安静,他们俩学习的时候保姆阿姨不会过来打扰。书房里只有妹妹的写字声和啜泣声,聂砚棣又回头看了看窗外,衡量着溜出去玩而不被保姆阿姨发现继而告诉妈妈的可能性有多大。 “哥哥……”妹妹扭头看他,脸蛋圆圆的,眼睛很大,一点眼泪都没有。聂砚棣怀疑她刚才一直都是在假哭。 他从窗口的椅子上下来,边走边问:“怎么啦?” 妹妹伸手给他看铅笔,笔芯已经写完了。 聂砚棣在心里叹了口气,认命地走过去。他看了一眼她的草稿纸,差点笑喷了。 妹妹被妈妈惩罚写100次自己的名字“聂砚棠”,可显然对这个小笨蛋来说,有些难。满纸都是斗大的字,且缺笔少划严重。尤其是“棠”字,写着写着变成了“常”。 “你都六岁了,怎么还会写错自己的名字?”聂砚棣边用卷笔刀帮她削铅笔,边指给她看那些错字。 聂砚棠鼓起腮帮子皱着眉头仔细听着哥哥的话,看了看自己写的字,半晌扭头对着他傻笑:“哥哥,我的名字可太难写了。我们班里有个小朋友叫罗心一,我最喜欢他的名字,因为他的名字我就不会 分卷阅读137 写错。” 聂砚棣斜眼看她,真是出息! 他又想起妈妈惩罚她的原因,有些发愁。 妹妹有点傻乎乎的,这一点他一直都知道。可他一直觉得妹妹只是有一点点笨而已。 昨天下午幼儿园放学,妈妈的车半路抛锚,去得晚了一会。真的只有一小会,妈妈是把车扔在半路打了个车过去的。可等她去的时候,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们全都被家长接走了。妹妹也不见了。 妈妈吓坏了。幼儿园的老师们也都着了急。她们正商量着要不要报警的时候,有个阿姨把妹妹给送回了幼儿园。 妈妈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后差点揍了她。聂砚棠最近特别喜欢一本故事书,上课的时候偷偷地在课桌底下看,一下了课更是爱不释手。出了校门之后看到那位身材、穿着和妈妈差不多的阿姨,她低着头抬着步子就跟了过去。还是那个阿姨在过马路之前发现了她。 幼儿园离他们家不远,妈妈经常走路接送她上学。 可是她怎么能认不出妈妈的样子呢?聂砚棣实在是想不通。幸好妹妹遇到的那位阿姨是个好人,要不然……要不然他就没有妹妹了。聂砚棣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开心了。 他从旁边推了个椅子过来,坐在妹妹身边,表情严肃。他觉得作为哥哥他有教导妹妹的义务。 “棠棠,爸爸叫什么名字?” “聂维霖呀!” “那妈妈呢?” “杜今之呀!” “哥哥呢?” “聂砚棣呀!” “咱们家住在哪里?” “博雅市仙岛区仙岛路52号!” “那家里的电话号码记得吗?” 聂砚棠点点头,脱口而出:“3824981。” 聂砚棣心里还挺满意,可面上没表现出来。他又问了她爸爸妈妈办公室的电话,她也都能一一答出。看来,妹妹确实不是真的笨。 他把削好的铅笔递过去给她,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圆溜溜的挺可爱。 聂砚棠接过来,笑着说谢谢哥哥,又说道:“哥哥,爸爸妈妈跟我说的我都记住了,不能跟陌生人走,遇到坏人要大声叫,找老师,找警察。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放心吧。”说完她有些低落,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要是我真的走丢了,我就见不到哥哥、爸爸和妈妈了。那我肯定会每天都哭的,而且也不想吃饭不想吃零食了。” 说着说着她扁扁嘴又哭了起来,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往下落。 聂砚棣伸手抹掉她的眼泪,安慰她:“不会的,放心吧,你不会走丢的。再说了,就算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你真的丢了,我也会很快找到你的。相信我。” 聂砚棠的眼泪来得快,收得更快,她听完哥哥的话心里好受多了。可她的眼珠咕噜噜转了一圈问道:“哥哥,‘万一’是什么意思啊?” “‘万一’就是一件事情发生的几率很小很小。” “那‘几率’又是什么意思呀?” “……” 后来,妹妹没有再走丢过,是他把妹妹丢了。 事故发生的时候他护着妹妹,自己的腿受了伤。被救之后,医院做了一些紧急处理。再之后的事情聂砚棣不太想回忆。 他只记得他和妹妹被拦在花园门口,家里的大门被穿着制服的检察院人员贴了封条。亲戚长辈们站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说不知道这房子卖掉之后够不够事故赔偿款。他还听到他们商议着要把他和妹妹送到福利院去。 趁周围人不注意,他偷偷带着妹妹溜走了。 他们沿着海边走了好久,他不说话,妹妹也不说话,他的腿很疼。到了晚上,他带着妹妹找了个桥洞,睡了一夜。 其实他没睡着,周围有许多的蚊子嗡嗡叫着,还有不知名的虫子。偶尔,有野猫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撕心裂肺地叫着。妹妹在梦中一直哭,叫着爸爸妈妈。尤其,他的腿很疼,脑子里也一直回想着听到的那些话。他紧紧握着妹妹的手,不敢松开。 夜色渐深,不远处的几棵树间,萤火虫缓慢地穿梭,小小的亮光像一颗颗漂浮的星星。趁着朦胧月色,他伸手轻轻地擦掉妹妹脸上的泪痕。 天一亮,他带着妹妹到了海边,用海水给妹妹和自己洗了个脸。妹妹的脸上胳膊上被蚊子咬出了好多的小红点,在白色的皮肤上特别刺眼。 妹妹和他的肚子同时咕咕叫了起来。 “饿了吗?”他明知故问。 妹妹摇摇头,说不饿。 他们又走了一会,太阳升起来了,一如以往。 有一个看起来和爸爸差不多年纪的男人牵着个女孩往路边停着的一辆轿车走去,一路都低着头认真地和她说着话。聂砚棣看了好几眼,认出了他,是医院的医生,人很好的。 父女俩似乎没注意到他们,上了车之后发动车子离开。那个女孩伸头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聂砚棣有些心虚赶紧拉着妹妹躲到一边 分卷阅读138 。 后来,他让妹妹在旁边的小公园里等他,他说他一会就回来。妹妹看起来很害怕,可还是点点头,小声叮嘱他一定要快些回来。 他没敢回答,挣开妹妹的小胖手,没再回头,朝前走去。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个黑暗恶臭颠簸的船舱底。舱室里有很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吃喝拉撒睡全都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他躲在角落,在黑暗中睁着双眼观察着周围的一切,黑暗里分不清白天黑夜,他只是知道他需要保持清醒。 有一个男孩子比他年纪大一些,说话的声音很大,话很多,他总喜欢过来找聂砚棣聊天。聂砚棣总是爱答不理。 聂砚棣的腿一直疼一直疼,他甚至能察觉到腿上的肉一片片地在腐烂,感受到蛆虫在腐肉中蠕动。他不敢触碰。他绝望地意识到他可能会死在这里,死在这艘大海之中的偷渡船上。无名无姓。 可最终,是那个唯一和他说话的男孩先死掉的,就在他的身边。 周围人甚至他的父母对此都很麻木,那个男孩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弥留之际,那个男孩不说话偷偷塞给聂砚棣一个小包,里面是他所有的钱。 腿又开始疼了。 他的右腿疼了好多年,尤其是截肢之后幻疼了好多年。可这几年好了许多,怎么会又疼了呢? 他突然想不起自己刚踏入那片地球极北之地时的情景了,他只记得截肢之后的疼痛。高大的男人女人站在他的病床边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他们总是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他。他不喜欢那些眼神,他不需要他们的可怜。 聂砚棣的学习能力很快,他一直知道自己是很聪明的,因为爸爸妈妈都很聪明。全家只有妹妹是个小笨蛋。 他学他们的语言,学他们的生活方式,学着用一条腿站立起来、生存下去。 直到有一天,他从梦中惊醒,梦里那个小女孩长着妹妹的脸,可是他突然想不起来她叫什么了。他吓坏了。从那天开始他每天都会将爸爸妈妈妹妹的名字写一遍。 终于,他攒够了钱,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他踩着齐膝深的积雪,一路半摔半爬着拐进了那家纹身店。远处的教堂在鹅毛大雪中美得如同梦境,对面的泰式按摩店灯火通明。 他扑打干净身上的雪,透过一层层的衣服,从最里面把把折叠好的那张纸和钱拿了出来,一起递给面前银色短发的苗条女人。 那女人嚼着口香糖盯着那张纸看了好久,转回目光一脸跃跃欲试地问他要纹在哪里。 他没有犹豫,指了指自己的左边胸口,心脏所在的地方。 第 70 章 纹身仪器前端的针头刺痛着皮肤,聂砚棣平躺着,稍一低头就能看到整个过程。 针头带着墨水一次次戳向他的胸口,点点蓝色渗入肌理。 纹身师专注着手里的动作,不咸不淡地问他痛不痛。 痛吗?当然痛。可这点痛楚算得了什么? 整个过程持续了多久聂砚棣不太确定,因为开始之后没多久他就盯着屋顶的吊灯睡着了。女纹身师叫醒他,话里话外都在表达着一个意思,他是个奇葩并且自己的手艺很不错。 聂砚棣拄着拐杖站在镜子前看着胸口的两排汉字,四四方方的楷体字排成两行: 聂砚棠聂维霖杜今之聂砚棣 博雅市仙岛区仙岛路52号 他和亲人的名字,他出生长大的地方,这些都是他之所以是他的原因,是他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他要记住他们。妹妹还在公园长椅上等着他回去呢。她那么傻,明明饿了还说不饿,明明害怕还是听他的话等在原地。 聂砚棣走出纹身店之时,外面的风雪比进来的时候更大了,天色也更加晦暗。 他看着远处更加朦胧的教堂尖顶,默默地在心里说道:“神呀,这里的人都信奉你。站在这里的这个异乡人不求你的眷顾。这个异乡人只求你眷顾他的妹妹,让她平安让她健康让她快乐。” 这个念头结束的一刹那,聂砚棣低头讽刺地笑了笑,嘲笑自己的幼稚。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神呢?如果这个世间真的有神祇存在,不论东方的还是西方的都好,当他在这世间受苦的时候,神是否就站在高处冷漠地看着? 右腿空空荡荡的裤管被大风吹得东摇西摆。 * 林常左胸上的蓝色纹身,字体是端正的楷书,稚嫩又规矩,和夏时脑海中记忆最深处哥哥的笔迹融合到一处。 她的手探到胸口,离得很近,却久久不敢触碰。 宁衷寒自然对这些名字足够熟悉。聂砚棠、聂砚棣,尤其是聂维霖。他不敢置信地望着病床上闭着双眼的男人和一旁拼命压抑情绪的他的心上人。 他的脑中各种断断续续的片段终于被串了起来。那些他曾经忽视过的、想不明白的一切,他都明白了。 豁然开朗,继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惊惧、愤怒、恐慌。 分卷阅读139 夏时稳定住情绪,抬头看他,触到他的目光之后,夏时明白他明白了。 宁衷寒从夏时的眼中也得到了反馈。一瞬间,种种情绪袭来快要将他逼疯了。 夏时先开了口,声音沙哑又冷静:“不管你想说什么,我们之后再谈好吗?等我哥哥醒了之后,我们再谈。” 她脸上的妆容早就被眼泪毁得一塌糊涂,眼线化开了,顺着眼泪在脸上划下一道道黑色的印记。唇边也都是糊掉的口红印,身上更是惨不忍睹,血迹斑斑。她这形象真的是一言难尽的狼狈。 可宁衷寒仍旧觉得此时此刻的她好看。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姑娘,不管她什么样,笑着或者哭着,高傲的沮丧的,他都喜欢。只是这一刻他才理解了生日那天她的所有欲言又止。 他能拒绝她的提议吗?他不能,他也不会。 宁衷寒朝她点点头,张了张嘴:“我先出去,如果需要我,随时打给我。” 他没等夏时答复,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林常,走出病房。 没一会,病房门被人推开,林一带着两个外国人匆匆忙忙进来。那个金发的年轻人夏时有印象,是林常公寓里的酒保,而另一个中年人她没见过,林一介绍说他那是林常的私人医生。 随后又来了好几个人,看上去都是平时跟着林常的,转眼间病房被挤得满满当当。他们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充满着关切。 夏时被挤到了门口,隔着人墙她一点都看不到哥哥。 她叹了口气,出了病房。 病房门外放着她的那双高跟鞋,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是光着脚的。真是要多不体面有多不体面,她自嘲地笑笑。 段清光站在一边看着她。他抬臂将夏时的手机递过来。 夏时伸手接过说了声谢谢。 “警察带着那人先走了,说下午再过来。”他的声音依旧像往日一般和风细雨。 夏时点点头又说了声谢谢。 “院里领导一会应该就会过来。” “好。” 段清光叹了口气,像是接下来要开口的话令他十分为难但又必须得说出来。 “那把刀砍向你的时候,我真的想过伸手拦住它的。而且我知道如果我伸手就肯定拦得住,毕竟当时我的位置很好。”说到这里,段清光顿了顿,而后呵呵干笑了两声,“但下一秒我的理智制止了我。” “我是个外科医生,最重要的就是这双手,没了这双手我还怎么当医生?我知道我很现实,抱歉。” 夏时此前一直低着头,听到这里她终于抬头看他,她从段清光的眼睛中看到了遗憾看到了懊恼但没有看到后悔。他当然不需要后悔。 夏时朝他笑笑,十分平和:“不用道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并不是所有不顾后果的牺牲都是对的,不牺牲就是错的,这种想法不对。你保护自己没有任何问题,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你没有一丁点错误。真的,你没有保护我或者任何人的义务,你不需要道歉。” 段清光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终于散去,一瞬间他甚至感到有些愤怒,他知道这很滑稽,但他就是觉得愤怒。 “你能够理解我是因为你并不在乎我的态度,你甚至不愿意骂我两句让我心里好受一些。” 夏时自然听出了他的画外音,她仍旧笑着:“我为什么要骂你?或者,你对这件事情真的会觉得心里不好受吗?事实上我并不认同。” “在你的心目中我就是个自私冷漠的人是吗?” 夏时皱着眉头,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尖刻而莫名其妙,她也不想知道。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你在我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你做事情的方式、态度,我也没有理由没有立场评判。可以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吗?我现在真的没有精力。” 她很狼狈,甚至脸上的妆容有些可怖,浑身没有一点干净的地方,污迹斑斑。段清光点头。 夏时的手机一直在兜里震动,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科室的电话,她没接。过了一会,电话被挂断了,她看到有一堆的未接来电和信息。 她呼了口气,将手机又放回口袋里,她暂时不想处理这些。 屋里的人被林常的私人医生赶了出来,包括林一。医生站在门边与她的目光相遇,朝她招了招手让她进去。 进门的时候他用带着浓厚欧洲口音但十分流利的英语告诉她,林常没什么大事,一会就会醒过来的。 果然,她刚坐下没一会,病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之后他的目光呆滞了好一会,盯着天花板发呆。夏时不敢出声。 他慢慢将视线转过来,额头拧出好几道褶,像是看到了十分让他头疼的东西。 “原来是头疼啊。梦里我一直以为是腿在疼。”他的声音有些虚弱,语气一如往常带着自嘲。 听他提起自己的腿,夏时的眼泪不受控地往下落。他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呢?她有一万个 分卷阅读140 问题想要问他,像小时候一样。 林常的左手被她握在掌心,连带着她的双手,林常抬起了左手。夏时知道他想做什么,低头将脸靠近他的手掌。 林常轻轻地抹了抹她的眼泪,结果眼线的黑影在脸上越抹越多,他停了手,笑了。 可没敢大笑,只是稍稍咧了咧嘴就感到一阵头疼袭来,林常赶紧收了笑意。 他闭了闭眼睛,缓了缓再睁开:“爱哭鬼,花脸猫长大了还是花脸猫。” “不怪我了?”林常望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 夏时猛烈摇摇头没说话。 林常皱着眉:“这么轻易就原谅我了?那我今天这几下挨得挺值得。” “我不敢跟你说哥哥回来了,我希望你忘了我,又害怕你忘了我。我很矛盾。” 他这话是带着调笑的口吻,他迎着夏时目光看向自己胸前。事实上他穿着衣服又盖着被子,什么都看不到的,但他明白夏时指的是什么。 “纹身呀?瑞典那地方没人跟我说中文,我怕我把你们都给忘了。我怎么能把你们给忘了呢?从那时候开始我活下去的勇气都是你们。” “那你的腿……” 林常没让她把话说完:“以后再告诉你好不好?我怕你的眼泪把病房给淹了。” 他示意夏时往后看,夏时转头,病房门口站着许多人,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周副主任、孟馨、院办的李主任…… 夏时转回头叹了口气。 林常望着她又笑了,这一会功夫他笑了好多次:“你是个大女孩了,这些事情我知道你自己都可以处理的对不对?去吧。” “我一会就回来。”夏时站起身望着他。 “好。” 她出了病房门,那位外国医生立刻走到病床边上,夏时回头看了看,看起来他正在给林常做检查。她稍稍放心。 “夏老师,”孟馨一脸担忧地开口,“那个凶手的身份查出来了。你记不记得那次耿老师太太过来闹事,有个老太太去世了?是那个老太太的小儿子,之前就来医院找过好几次耿老师。” 夏时皱着眉,她确实觉得那人眼熟,可也确实没法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她看了看周副主任和李主任的面色,事情似乎不止孟馨说的这些。 果然,李主任开口了,面色凝重:“整个袭击过程被多人拍摄放到朋友圈、微博,转发无数,网上新闻都炸了……” 第 71 章 夏时略低着头看着手机,听周副主任和李主任交替介绍着目前的情况。 很复杂。医闹事件本身足够耸动,短时间内这已经是本院发生的第二起,甚至两个案件之间似乎还有因果关联。目前网络上的舆论风向一部分谴责医闹,也有一部分在质疑博雅附院自身是否存在问题。 这还不算,由于宁衷寒在整个事件中的出现,将此事又推到了另一个舆论高峰。而此前屡次上热搜的夏时也成了众矢之的。 【又双叒叕是她?有完没完啊?整得跟连续剧一样,真的看烦了。】 【我还记得这俩人都否认了恋情啊,今天这个视频打脸现场!】 【姐妹们,医闹的瓜还是不要吃了,不管怎么样,对待这样的事情态度应该严肃一些。】 【我真的怀疑这姐们想进娱乐圈啊,有没有知道内情的集美们给分析分析啊。】 【dbq我的重点可能偏了,英雄救美的宁衷寒好帅,爱了爱了,还有那个抱腰的小哥哥也好苏啊!】 【据说凶手是之前那个无辜死掉的脑梗老太太的儿子,这是为母报仇来了!天哪!他们家好惨!】 【卧槽,楼上说的是真的吗?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那就真的有意思了!】 …… 李主任告诉她,副院长正往医院来,希望她可以到场解释清楚所有的问题。 她抬头看看她又看看周副主任,她能从他们的眼睛中看出审慎与担忧。这不光光是一场医闹事件,更牵扯到了医院的荣誉。 “给我20分钟,我想换下衣服收拾一下。”事实上她还需要这段时间一个人冷静会。 对面的两人对视一眼,周副主任开口答应,让她尽快到副院长办公室,他们先过去。 夏时没再进病房,她从门口看了一眼,林常已经闭上眼睛休息了。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林一告诉她网络上的新闻他们已经在处理。 夏时拎着高跟鞋往外走,林一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回头看他,林一对她笑笑。 “夏小姐,你知道的,老板让我跟着你。” 夏时也对他笑笑,她没准备赶他走。 水泥地面很烫,太阳猛烈,周围来往的行人都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盯着她看。事实上,她不怎么在乎那些眼光。她知道后面的事情可能会很糟糕,可又能糟糕到哪里去呢? 这是一场劫后余生啊,虽然是无妄之灾 分卷阅读141 。 她的哥哥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她的哥哥仍旧爱着她。 回到科室办公室,她差点被同事们包围,耳边都是忧心的问询。多亏了孟馨她才得以顺利进了更衣室。 夏时非常迅速地洗脸,换了身干净衣服。 孟馨等在门外,见她出来,目光炯炯地望过来。 “不上班在这摸鱼呀?”夏时居然还有心情和她开了个玩笑,“你偶像胳膊受了伤但没什么大问题,他回去了。如果这是你想问的问题的话。” “夏老师,这个我知道啊。不过,今天第一时间余音娱乐就发了声明,说已经跟我偶像解约了,字里字外的意思就是他的事情他们公司不管了。这也太无情无义了。” 宁衷寒和公司解约这事夏时确实不知道,但他做事情总会有他的理由的。 “你偶像是成年人,你应该相信他搞得定的对不对?” 孟馨点点头,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夏老师,那你呢?你搞得定吗?” 原来这小丫头是在担心自己啊!夏时觉得心里暖暖的,她伸手拍了下孟馨的后脑勺,原本想来两句即兴鸡汤的,但突然之间有些气馁。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往外走,心里头很乱。 去往院长室这一路上,她翻出手机,先给家人回了电话。家里人吓坏了,尤其是爸爸妈妈,电话通了之后妈妈说他们俩已经在飞机场了,坐最近的一班飞机回来。 她说她没事,让他们不用担心。爸爸把手机抢了过去,劈头盖脸地胡乱骂了她一通,说到最后爸爸的声音里都有了哭腔。 原本她不想哭的,这一下也有些忍不住了。她说好的,你们注意安全,我等你们回来。 和副院长的整个谈话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夏时一直很平静,叙述完她所知道的,听着周围领导们的分析交谈。 最后,面色平静地接受了处分结果。他们告诉她做出这个处分综合考虑了许多因素,他们也很为难。 停职。这个停职决定没有给任何期限,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无限期。 夏时内心觉得很委屈甚至有些愤怒,但她什么都没说。说出来并没有任何意义。她刚出院长室,手机再度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居然是耿旭初。 夏时莫名笑了一下,事实上她有些好奇耿旭初会说些什么。冷嘲热讽?虚情假意的道歉或者赤裸裸的看笑话?她没犹豫,直接接通电话。 耿旭初似乎没想到她真的会接电话,他在手机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夏时耐心等着。 “你怎么样?” “还行,没死。” 耿旭初再度沉默,半晌,他在电话那头笑了。再开口时,话音里终于又带上了他平日里头的那股傲慢:“你说这能不能算因果循环?” 夏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也笑了笑,语带讽刺:“如果因果循环是你想要的结果,那今天可能让你失望了。你可以期待下一次,下一次也许我就代替我爸爸一命偿一命了。” 电话那端再度沉默,夏时突然没了耐心。 她正要挂断电话,那头传来了耿旭初的声音:“我们几个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这句话听到夏时的耳中并不是问句,是陈述句。他没等她回答,先挂断了电话。 是啊,他们四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等她回科室交代清楚手里的工作之后,拎着东西到了林常的病房前时,正看到夏白术推门出来。她望过去,一脸的吃惊。 “他睡着了,医生说脑震荡需要多休息。” “哦。” 夏白术满脸通红,一身酒气藏都藏不住,夏时蹙着眉问他:“中午有应酬?” 夏白术点点头,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确认面前的人确实没事,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座椅率先走了过去。 夏时觉得弟弟今天有点奇怪。 其实夏白术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奇怪,他虽然喝了不少酒,但脑子还是清醒的。从之前他从姐姐口中听说这个哥哥的时候到他今天真的见到了他,这之间的感受是很不一样的。 夏白术仰着头,蹙着眉,中午大客户请吃饭,那是个十足十的庸人,可没办法,谁让他想挣人家的钱呢?酒喝到一半,谢非盈的电话拨了过来,电话里就哭了,他哄了半天才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他揉了揉太阳穴,头疼得厉害。 两人好一会都没说话,夏时碰了碰他的胳膊:“想什么呢?” 他回头看她:“二姐,我就是有点嫉妒。”说完,特别孩子气地撅起嘴巴。夏时终于知道他现在是不清醒的了,清醒状态下的夏白术才不会这么跟她撒娇,至少从他上高中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她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后脖颈。 “二姐。” “嗯?” 夏白术扭开头不看她:“如果今天换成是我在这里,我也会那么做的。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 分卷阅读142 。” 夏时的手顿了顿,轻轻捏了捏他:“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会。换成是你或者夏葳遇到了危险,我也会为了你们不顾一切的。真的需要我说出来吗?” 夏白术转过头看她,脸色更加红了,也不知道是酒劲上来了还是难能可贵的一次害羞。 “我回家休息,你现在肯定不愿意回去,等我睡醒了给你电话。”夏白术站起身。刚才的突然煽情对话迟来的让他有些尴尬。 夏白术的助理等在一旁,跟她打了个招呼,把夏白术接走了。 夏白术刚走没一会,警察来了,而跟在警察身后过来的居然是桑未殊,还有嫌疑人的兄嫂。 他们找了间空的办公室,警官问了几个问题,夏时一一回答。后来,警官又跟她说了一些新情况。这期间,这对兄嫂一直呈现出漠不关心的态度,只有警官问话的时候他们才会开口。 据嫌疑人兄嫂交代,此人常年在海上捕鱼船工作,是个海员。他患有精神疾病,但近几年都没有发作,也因此他才得到了那份工作。嫌弃人据说与母亲的关系非常亲密,很可能是受了母亲突然死亡的刺激,近段时间他的情绪一直不稳定。 夏时叹了口气,干巴巴地笑了。精神病患者杀人都不需要偿命的,何况只是伤人。 “所以,我们只能自认倒霉了是吗?”她看向面前的二位警官,又将视线移向那对中年夫妻。 他们俩对视了一眼又同时看向她,没有直白地回答,但眼神和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二位警官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林常的病房。 “谁说要自认倒霉了?”桑未殊是从宁衷寒那里得到的消息,她听到夏时人没事,先松了口气,后来直接去了警察局。 “我补充个消息,我让同事去您二位住处附近了解了一下,刚刚他们给我反馈了消息,听说您二位最近发大财了?”桑未殊笑得十分灿烂 那位嫂子白了她一眼,提高了音量:“我们家的事情你管得着吗?” “管不着管不着,您别这么大声吓着我了。”桑未殊脸上仍旧带着笑,但语气却异常冷漠,“听说之前医院给死者家属的赔偿款是您二位接收的?那敢情好啊,钱没花光吧?” 夫妻俩听到她提这个瞬间瞪圆了眼珠望着桑未殊,看上去就好像生怕下一秒桑未殊就会抢劫他们。 “您二位到现在的态度我懂,精神病人呗,多牛逼啊,是吧?”桑未殊一脸的无赖样,满不在乎地接着说,“确实,刑事责任得等着鉴定结果出来才能认定,但我看他后半生十有八九得进精神病院了。不过看上去您二位也不太关心他的死活,那我说个你们可能关心的?民事责任得你们承担,通俗点来说就是请你们多准备点钱,等着割肉吧。” 第 72 章 两位警官和那对中年夫妻被林常的律师拦在了病房外。那位律师先生也是熟人,桑未殊律所的合伙人。 蓝律师和桑未殊交换了下眼神,又对着夏时笑笑,转过头与他们继续交谈。 “行吧,有他在这里,我先溜了啊。”桑未殊转身要走,夏时伸手拽住。 夏时也不说话,光盯着她的眼睛,手上力气半点不松。 十秒之后,桑未殊认输:“好好好,你那大明星男朋友让我来的,要收钱的,行了吧?” 夏时把她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点点头,松了手,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是前男友。” 桑未殊踩着恨天高已经走出去好一段距离,想了想又转回头:“挡刀子的前男友?你呀,别总口是心非死鸭子嘴硬,到时候难过的还不是你自己。凭我纵横情场如许年的经验,我能感觉到他是真心喜欢你的。至于你嘛,哼哼,铁树难得开朵花,珍惜!等你今天忙完抽出半个小时给我打个电话,随时都可以多晚我都等你,咱俩聊聊,小问号我有许多朋友!” 桑未殊真讨厌!夏时盯着她款步走远的背影,第一万次在心里喊出这一句。 有桑未殊这个朋友真好。这是第一万零一次。 一下午夏时都待在林常的病房里,夏时在沙发边忙自己的事,林常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休息。夏时也不知道他到底睡着了没有。 偶尔,当夏时抬头的时候碰巧林常也睁开了眼睛,两人就会说几句话。 他们都没有深入交流,说来说去都是些毫无营养的内容。比如夏时总在问他头还疼不疼,晕不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渴不渴,需不需要上厕所。 前面的问题倒是都还好回答,最后那个林常总会觉得有些尴尬。虽然这个大女孩是个医生,可到底也是他的妹妹。 “哥哥,你是不是嫌我啰嗦?”夏时喊出“哥哥”来一点障碍都没有,就好像他们从来都是这么亲密的关系。 林常脸上挂着笑:“没有。”他怎么会觉得她啰嗦呢? 夏时有太多问题要问他,童谣的死亡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关于那个行车记录仪,关于当年的事 分卷阅读143 故…… 林常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你先回去休息,你想知道的所有的事情以后我都会一一告诉你。” 可夏时今天压根没准备回去,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渐黑。她正要开口,迎上了林常的目光,笑意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她只好妥协,收拾东西背上包没再磨叽。 地下停车场里灯火通明,世界变了许多,地上地下都是,黑夜与白昼有时候不再能够轻易分辨。 她的车仍旧停在往常的那个停车位,但今天她的车旁靠着个高瘦的身影。只是今天的宁衷寒显得有些狼狈,右胳膊绑着绷带,头发有些凌乱,最重要还是他的神情,沮丧又茫然。 她离着一段距离开了车锁,滴得一声。 宁衷寒转过头来看着她。他的脸是她所熟悉的模样,但他的神情不是。 宁衷寒的眼神搅得她今天一直克制压抑着的那部分情绪再次翻涌。原来当他难过的时候,自己也会这么痛苦。 “你怎么回来了?” “我一直没走,在等你。” 夏时眼神讶异,宁衷寒很坦然,唇角向上弯了弯。 夏时让他上车,看他别扭地用左手关上车门。她没立刻发动车子。 “饿吗?”夏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笃定他现在肯定饿着肚子。 宁衷寒点头。事实上他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吃东西,他今天是来复查的,要空腹,他一直记得她的话。到后来,他也没心思吃饭了。 夏时在储物柜里翻了翻,递给他一包饼干一瓶水。 “你先吃点东西,吃完之后我们再说吧。” 宁衷寒一手接过东西放在腿上,左手握住瓶身,试图用右手别扭地拧瓶盖。夏时赶紧抢过来,拧开,嘴里没忘了嘟囔:“胳膊不疼了是吗?” “疼。”宁衷寒低声应了句,看到她将水递过来。 宁衷寒接过,仰头一口气灌下大半瓶。这期间夏时已经撕开饼干的包装袋,放到一边,宁衷寒一口一口吃起来。草莓味奶油夹心饼干的味道很不错,也可能只是他太饿。 夏时不再看他,启动车子开出了地下停车场。 地面之上,高楼大厦、街景路灯,所有的人造光将这个原本应该漆黑的世界变得灯火通明。 她开车向来稳妥谨慎,甚至被许多坐过她车的人说过是龟速驾驶。可今天上了路之后,夏时一直猛踩油门,将车飙得飞快。 她开了车窗,晚风呼啸而入,吹乱了她的头发,耳中只能听到呼呼风声。 宁衷寒一直都没说话,她也没有,她甚至没转过视线看他一眼。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两眼紧盯着路况,无暇分心。 不知道开了多久,车在路边停下来的时候夏时看了一眼,有些震惊。 繁华的街区,路边离他们很近的距离是一栋高大的建筑,铁灰色的外墙。那是本市有名的标志性建筑物之一,余氏集团的总部所在。也是当年事故发生的地方。时移世易,一切都变了,这栋写字楼常年24小时灯火通明,焕发着勃勃生机。而那些过往的悲伤故事,似乎早已在这繁华背后被人遗忘殆尽。 夏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载着宁衷寒来了这里。她不确定。她自己其实很久没有来过了,除非避无可避,她总会选择绕过这个路段。 饼干和水都进了宁衷寒的肚子。他也转头望着那栋高楼。 良久,他转头望向身边的姑娘。 宁衷寒笑了笑:“这句话我必须要说出来,我很高兴你们都还活着。”可当他联想到林常那只空荡荡的右腿,他的笑又凝固在脸上,成了一种莫名的讽刺。 夏时没说话。 宁衷寒又转回目光看向那个铁灰色的庞然大物,凝望着陷入沉思:“我经常过来看看,不夸张地说我见证了这条街的发展变化。” 轻而短促的笑声传来。 “我有时候会在这附近待很久,有时候只是瞥一眼就离开。我一直尝试着找到你们,一直尝试着找出事故真相。我没和你说过,但我知道你能看得出来,我跟我爸爸的关系不怎么样,我妈妈去世之后我一直跟着小姨生活。其实我都不清楚我是否算得上了解他。” 宁衷寒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悲伤和无奈,他的手就在夏时的身侧。夏时听着他的话,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宁衷寒身子一震,反手用力抓紧。 他没回头,继续开口:“之前你跟我说分手,我一直没有明确地回答。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很懊恼,但我从来没觉得我们真的会结束。因为我知道你并不是不喜欢我了或者爱上了别人。我当时想着除非是你移情别恋,否则我就一直缠着你,绝对不放弃。即便让你觉得我厚脸皮也好、纠缠不清也罢,我就是不想放手。” “整个白天我想了很多,我把咱们俩的身份对调,把自己放在你的位置上来考虑问题。我发现我没法再自欺欺人地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只要两个人相爱其他的都不成问题。不 分卷阅读144 是这样的,我知道。我们都没法心安理得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地生活下去。就好像我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因为妈妈的死亡一直怨恨着我爸爸一样。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也接受不了这一切。” “夏时……棠棠……”宁衷寒转回头盯着她的双眼,眼睛之中全是闪烁的泪花,他带着笑,“这个故事太狗血了,这个故事也太难了。其实我不算是个爱逃避问题的人,但最近我一直在逃避。我一直说我和爸爸的关系不好,但没有他就没有我,血缘这种东西真是操蛋。我多希望我不是他的儿子。我知道这个想法很荒谬,我只是总是忍不住会这么想。” “你写的那首歌,我听到了,很好听。”夏时突然开口,她对着宁衷寒笑,左手伸到他的脸上轻轻擦掉他的眼泪。 “那是我写给你的。” “我知道。” “宁衷寒,那时候我很纠结,我想告诉你又不知道怎么告诉你。”她的手指轻柔,语气轻柔,“现在好了,你变成了更纠结的那一个。” 宁衷寒松开她的手,猛地用力将她拉到自己的怀中,一只手用力箍紧。 上一次拥抱她似乎只是昨天又似乎是上个世纪那么久远,她的身体仍旧软软的香香的,带着属于夏时的气味。很久很久,他们都没有开口,宁衷寒觉得这沉默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子切割着他的身体,而虚空之中有一个沙漏正在倒计时。 那是他还能这么拥抱着她的时间,所剩无几。 如果可以他当然愿意时间停留在这一秒。他们俩就这么坐在车里拥抱着一辈子,哪怕外面洪水滔天世界末日,他都可以不闻不问。 可他明白那都是妄想,而妄想是无意义的白日梦。 夏时的耳朵贴着他的脸侧,他略微拉开一点点距离。他低声说着话,像是怕惊扰了她:“你们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我知道说这些没什么意义,但我还是想说一声对不起,我不代表他,我只代表我自己。夏时,我想告诉你,我真的喜欢你,我爱你。还有,谢谢你,是你的小熊陪着我走过了这么多年,是你陪着我走过了这么多年。不管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我希望你知道我会永远记着你,永远爱你。” 话音刚落,宁衷寒松开手,轻轻将她推开。他这才看到夏时也哭了。他自己也哭了。 真丢人。 “不哭了好不好?”宁衷寒问她。 夏时点点头。 “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咱们俩把话都说清楚了对不对?我一直觉得分开的时候一定要把该说的都说清楚。好了,那我先下车了,你开车慢点,刚刚车开得有些快,不安全。”宁衷寒胡乱擦干眼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一手解着安全带,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解不开。 下一秒,夏时拉住了他的手。 第 73 章 路边行道树高大,遮住了一些路灯的光线。车内倒是没什么影响,车灯开着,很明亮,亮到会把人脸上的每一个情绪清晰地映入对面人的眼眸之中。无处掩藏,也无法掩藏。 夏时一直没想起来开空调,车行驶在路上的时候倒是还好,一停下来还是有些闷热的。 可此时此刻两人的心思都不在这里。 宁衷寒的动作僵硬着,左手被她握着没法使力,右手别扭地放在身侧。 “我先说,我不知道我现在的行为是对还是错,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必须得这么做。”夏时开口说话,她看到宁衷寒想要转身立马制止他,语态强硬,“你先别动!你听我说。” “好。”宁衷寒只说了这么一个字。他觉得他的那颗刚刚沉入地狱的心正被身旁这个坏女孩捧在手里,要他活或者要他死都只在她的一念之间。可他居然觉得甘之如饴。或许从很多年之前开始,当她把那只小熊塞给他开始,不管她说什么,宁衷寒都会毫不犹豫地接受。 夏时叹了口气,很无奈的口吻:“我一直是个理性的人,或者至少我觉得我是个用理智的态度来做决定的人。你生日那天我说要分开,我觉得那样对我们都好,我现在依然这么认为。” 宁衷寒手上的力度紧了紧,但他没动也没开口说话。他知道她还没有说完。 “可理智的决定就一定是正确的决定吗?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理智上我知道我该和你保持距离,可我还是每天期待着你给我发的小罗马的动态,我总是想着你在做什么。你的那首新歌我听了好多次,我都会唱了。” “你说你会永远爱我,但是宁衷寒我不相信。” 宁衷寒转过身来看着她,依旧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看着她。他的眼睛像月光下的海面。 夏时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抬起头与他对视:“我相信你现在是爱着我的,但永远太缥缈了。可爱从来都应该是真实的,可被感知的。我也爱着你,此时此刻。” 她一手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十分顺畅,甚至没有移开注视着身旁人的视线。 夏时一脚跨到副驾驶,小心地避 分卷阅读145 开宁衷寒的手,整个身子罩在宁衷寒身上。宁衷寒怕他摔着,松开交握的手,扶着她的后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这姿势十分暧昧,宁衷寒心跳的很快。他从来猜不出这个姑娘下一秒会做什么,大概这也是他会爱上她的原因之一。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虚无缥缈的永远我不需要,我只要此时此刻,时时刻刻。你说咱们俩的故事太狗血、太难了,可宁衷寒,我和你一样,从来不畏惧困难。你说每一次与人分别的时候要把话讲清楚,其实不够准确,分别的时候把话讲清楚是为了不留遗憾。” “我们现在面前有两个选择,我不知道哪个对哪个错,我选那个往后可能会后悔的。那件事我会和哥哥一起面对,我不知道这需要多长时间,也许很快也许永远解决不了。而这期间咱们俩也许会对立也许会痛苦,这些都是我能预想到的可能性。但是没关系,任何时候,你或者我,任何一方觉得原本的爱和感觉不再了,受不了了,我们就提出来,平静地分开,好吗?” 很近的距离,她的眼睛盯着他的。她一向知道宁衷寒是好看的,他的眼睛总是像一泓清泉。夏时现在从这泓泉水中看到了蠢蠢欲动的欲望与狂喜,那是他的也是她的。透过他的眼睛,夏时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偏执又狂热。亦或者,这也是他。 宁衷寒一直没答话,他蓦地将手从她的腰间移向她的脑后,下一刻他的唇带着浓浓的怒气与爱意袭来。 夏时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个亲吻,与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不再轻柔不再缱绻,带着浓浓的欲望与渴望。她的唇触到他的一刹那,整个人也被裹挟进他的情绪之中,继而又将自己的疯狂情绪融入其中。 纠缠、辗转、深入,夏时觉得自己像是正在走入深海,海水猛烈拍打着她的小腿,慢慢地侵袭到她的腰肢、胸口,没顶袭来。她觉得呼吸困难,整个人被密密地困入其中,无法挣扎也不愿挣扎。她只想沉沦,只要与他一起就好。 在她以为自己真的要在这个吻中窒息之前,宁衷寒终于放开了她。她大口喘着气,宁衷寒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草莓味的。”宁衷寒低声说了一句,语调慵懒、诱惑。 夏时反应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她的脸红红的,脸颊、脖颈到耳根,嘴唇和眼睛一样湿漉漉。 “你真是个坏女孩。”宁衷寒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她的唇。她的双唇红润饱满,他的拇指轻轻按了按,夏时伸舌头舔了一下。宁衷寒的眼睛突然像着了火作势再吻。 坏女孩伸出双手当胸拦住他,脸上挂着得逞的笑。 宁衷寒难耐地动了动,夏时敏感地觉察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宁衷寒眼眸之中的火光依旧,他闭了闭眼再睁开。 夏时想从他身上下去,宁衷寒不肯,又将她抱住,嘴唇抵在她的耳边,喃喃低语着诱哄:“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 夏时摇摇头,没说话。 宁衷寒克制着身体的冲动,可美人在怀,有些事情是连理智都无法控制的。尤其他这还是自讨苦吃。 “那首歌你会唱了?”他找了个话题,想要分散注意力。 夏时明白他的目的,又想笑又觉得心疼。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十分配合地在他耳边唱着那首新歌。 她唱歌一向不大好,她自己知道,可她也从来不怕丢人,尤其是当着爱人的面。 宁衷寒的笑声打断了她的兴致,夏时觉得他那就是嘲讽,坚决不再唱下去,掰开他的手翻身回了驾驶座。一只手的宁衷寒想拦都拦不住。 两人这么一番折腾,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夏时衬衫的胸前一片濡湿,隐隐能看到内衣的轮廓。 宁衷寒看了一眼,又开始难受了。他赶紧扭头望向窗外,不再看她,叹息般说道:“要不你再给我唱首歌吧?” 夏时开了空调,瞥了他一眼:“叫姐姐。” “姐姐。” “叫姐姐也不唱。” “其实唱得还不错。” “晚了,我不吃你这套。” …… * 一则宁衷寒转发的呼吁建立医院安检制度的文章再次将博雅附院的这起事件推到新的舆论高峰。 这篇文章出自孟馨一手,是她在得知夏时被医院停职之后激情码字发出的。她原本只是想发泄一下自身的愤懑情绪,没想到宁衷寒的工作室转发之后,他本人也亲自转发,让这篇文章上了热搜第一。 孟馨在文章之中写道:“我是一名普通的医学生,也是一位普通的医生。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医闹事故,但有些媒体的关注点居然放在挖掘凶手的作案动机上,我觉得十分荒谬!近段时间,甚至于近几年各地伤医事件不断发生,而每一次总会有那么许多无良媒体试图挖掘出施暴者凄惨的童年故事、悲哀的人生,希图为他们的犯罪行为找到一个道德舆论支撑。抱歉,我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犯罪,我只想让他们受到惩罚!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选择 分卷阅读146 成为医生,但有时候在累得昏天黑地一罐罐功能饮料和咖啡撑着精神后被病人和家属质疑、咒骂时我也曾哭过、怀疑过我的选择。可每次当我看到我接诊的病人康复了,对我说一声谢谢,我就立马满血复活了。 “我一直觉得很幸运,从学校到医院,我身边的师长们教会了我很多,不管是专业上的还是生活上的。我一度觉得他们都是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的,可不是这样的。医生也是人,医生不是神。医生该面对的是疾病而不是暴力伤害! “在这里我以一位普通医生的身份强烈呼吁社会各界的关注:对暴力伤医零容忍!加速建立医院安检措施!请不要让医护人员寒了心” 这篇博文本身转发过万并仍在快速增长,受到了社会各界许多知名人士的转发与力挺,这其中宁衷寒的转发起到了一定的催化作用。 宁衷寒终于给手机充上了电,中午看到安秦用工作室的账号转发的文章之后,他也进行了转发,之后没多久手机就关机了。早上是安秦送他来的医院,他连车都没开。 夏时听他读完孟馨发的东西,努努嘴没发表评论,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小孟医生有对象吗?” “之前有,最近好像分手了,怎么了?” “我觉得小安子喜欢小孟医生。” “有吗?” 宁衷寒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没将之前孟馨告密的事情说出来,转了话题:“哎呀,我小姨还转发评论了。” “小姨说什么了?”夏时来了兴趣。 宁衷寒看了她一眼,带着忍不住的笑意念道:“家里孩子曾经受过这位医生和同事的救治,内心一直十分感激。如此优秀的青年医生,何种保护称赞都不为过。严厉谴责伤医者!” 夏时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 宁衷寒刚想逗逗她,梅女士的电话正好进来。 他接通电话,梅女士一如既往的狂风骤雨般的关心,声音大到夏时都能隐隐听到。宁衷寒嘴里不断重复着,我没事,好的,知道了,会注意的。 夏时听在耳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突然,身旁的对话消失了,宁衷寒喊了她一声:“梅女士说要和你说两句,行吗?” 这事来的有些突然,但她没理由拒绝,心里有些些紧张。 宁衷寒见她点头,直接开了免提。 梅凤徵的声音传出,特别温柔的腔调和夏时打招呼:“小时呀,今天受委屈了。” “没什么的,小姨。” 她这话刚说完,梅凤徵愣住了,夏时自己也愣住了,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是什么,整张脸涨得通红。 第 74 章 这通电话最后是如何结束的,夏时实在不愿想起。实际上梅女士和她说话时十分温柔亲切,丝毫没有对她的称呼做任何的调侃,甚至非常贴心地只是安慰了她几句就将电话挂断了。 宁衷寒莫名笑了一路,最后总算在夏时威胁的眼神下忍住了笑意。 到了家门口,夏时停了车,宁衷寒事先通知了安秦今晚住这边,此时隔壁的房子里终于久违地亮着灯。 夏时有些感慨,他俩正站在门口,夏时问他:“你怎么每次一闹矛盾就离家出走?” 宁衷寒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路灯下夏时那双点漆似的幽深眸子望到他的眼底,宁衷寒一手搂住她的腰,不想和她分开。 咳嗽声传来,宁衷寒和夏时同时放开对方转头。 夏白术双手抱胸站在铁门内,一点没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他和宁衷寒打了个招呼,开门。 “未来姐夫,今天谢了。”夏白术说得十分真心。 宁衷寒得了他这个“姐夫”的称呼,心花怒放心满意足地与他们道别进了自家大门。 夏时洗完澡,简单吃了点东西躺到床上。 她翻了翻网上的新闻与评论,好的不好的都有。事实上她不是那种会被这些舆论过多影响到自身情绪的人,尤其她知道,你永远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宁衷寒的那些新闻都需要处理,由于他已经和余音解约,新的团队正在捏合,许多事情安秦一个人忙不过来。 夏时睡觉之前在露台和他说了好一会话,最后他被蓬头垢面的安秦给拉了回去。 夏时的头埋在枕头中,时间还早,脑子里一团乱但身体很累,睡意袭来。在上下眼皮快要贴合的时候,她想起来要给桑未殊打电话,一骨碌从床上坐起。 桑未殊自然没睡,她手里案子常年不断,只要她愿意,总是可以忙得脚不沾地。 未殊问了她许多问题,绝大部分都是关于林常的。之后两人又谈到了耿旭初一家人。 未殊告诉她,这件事情上耿旭初和他前妻也是要负一定责任的。她问夏时恨不恨耿旭初。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夏时陷入了困惑之中。恨吗?恨的吧。可只有恨吗? 分卷阅读147 她对耿旭初的感情十分复杂,对邓阿姨的感情也是。他们四个人一起长大,她和耿旭初都是外来者,很小的时候她对耿旭初总有一种莫名的同情,看着他的时候总会想到自己。对邓阿姨也是,邓阿姨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很勤劳很朴素,一件衣服会穿上很多年,夏时从小到大认识的人里面只有邓阿姨是这样的。 可是后来,随着年月时间的转换,一切都变了。人会变,而看待他人与世界的眼光也总是在变。 当她某一天突然意识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 耿旭初给她打的那个电话,她能听懂他的意思,他想道歉,但并未开口。他们好像早已不能平和地交流,也或许他们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相处状态。 如果把耿旭初的人生还给她,她会怎么过下去?她会选择一条与耿旭初不同的人生吗?她不知道,她永远不可能变成耿旭初,就好像耿旭初的人生也永远不会有第二次选择。 那晚挂了电话之后她迷迷糊糊想了许多,然而睡着之后却很安稳,一夜无梦。 第二日的闹钟按时在黎明之前响起,没怎么挣扎地她就起了床。 直播间人很多,弹幕也多,许多询问许多关心,让夏时感到有些措手不及。她只在一开始回答了一下大家关心的问题,表示自己很好,受伤的两位也都得到了很好的治疗,目前情况稳定。而其他的请他们关注警方和院方的通告。 直到她按时下楼走到餐桌边时她才意识到一件事情,她被停职了,今天不用上班。 她在餐桌边将这事告诉了夏白术,夏白术皱着眉头没有发表评论。 夏时吃了两口麦片,不再有胃口。 昨天听到这个决定的时候她自认为十分坦然,可一夜过去,所有的委屈默默地在心底发酵。做错事情的又不是她,甚至,她还是受害者。上次的事情她能够做到心甘情愿地接受惩罚,可这次不行。 她叹了口气。 夏白术看她一眼,端起碗三口两口解决掉他的那份,又拿起了盘子里的三明治。 “我记得你之前说国外好几家医院和研究所联系你?要不趁着最近好好想想?”夏白术咬了一大口,咀嚼之后吞下,皱着眉头抱怨道,“番茄有点酸。还有你之前不是说有家实验室想让你过去做博士后,你也考虑过要进修,我看你最近这一两年忙得脚不沾地的,也该停一停想一想了。” 夏时也拿起她的那份早餐咬了一口,番茄的酸度刚刚好,鸡胸肉的味道也不算难吃,生菜很新鲜。她点点头,赞同夏白术的话。 吃了饭,时间还早。夏白术的车被助理开回了家,夏时正好有空给她当了回司机。 等她在市里绕了一圈到医院时还不到9点,她把车开进停车场熟门熟路地停在她的停车位上。等她从车上下来时盯着她的停车位愣了好一会。人们总喜欢给自己熟悉的事物加上某些标记,“我的”便是其一,但那真的就是你的吗? 她出门之前给宁衷寒留了言,下车之后摸出手机看到了他的回复,是在那条信息发出后不久。 他是起床了还是一夜没睡? 夏时电话拨过去,居然是关机状态,她想了想,猜测这家伙可能是熬了一夜现在才睡觉。他现在受了伤不能这么折腾,夏时想着等他醒了得好好跟他说说这事。 哥哥看起来状态很好,比夏时预想之中还要好。她进病房的时候看到林常正坐在沙发上,而面前的茶几上放着电脑。 他穿着病号服,坐姿,右腿的裤管是从大腿的部位就空着的。夏时盯着那里看了好久,直到林常出声询问。 林常是笑着的,精神很好,面色也不错,只是脸上微微有些愠怒。 “别总盯着我的腿好不好?即便是你的同情,我也不想要。”他的眼神中有一种偏执的自尊。 夏时小声道歉之后,病房里的空气顿时凝滞下来。 忽然她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酒杯,夏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他,问道:“昨天晚上我走了之后你还喝酒了?” 林常没看他,扭过头咳嗽了一声:“睡不着,喝了一点。” 夏时赌气地望过去,也不说话。 林常半天没听到声音只好又将头转过来,看到她这副样子有些好笑,也真的笑了出来。 夏时看他笑了,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脑震荡需要休息,不能饮酒,酒精对于你的恢复没有半点益处,你不知道吗?还有,你也不能工作,长时间对着电脑屏幕会晕眩……” 林常听着她的话,偏头碰到了门边林一的目光,林常确认从对方的眼神和表情中看到了幸灾乐祸。 他叹了口气。 夏时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这么啰嗦的人,听到哥哥的这声叹息终于停住话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生疏感仍在,尴尬仍难以避免,她对待林常的态度也仍在学习之中,太远了不合适,太近了也不好。时间过得太久,久到曾经那么亲密的两个人需要重新认识彼此。 想到这里 分卷阅读148 夏时觉得有些伤感。 林常似乎看出了她情绪的变化,关掉电脑:“我听你的,不看了,出院之前,我保证不喝酒了。” 夏时点点头,很满意他的决定。 而一旁的林一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林常瞪了他一眼,林一赶忙低头收住笑意。 夏时看过去,气氛不错,非常适合聊一些不那么愉快的话题。她坐到林常对面的沙发上,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所以现在你们能告诉我,童谣出事那天她车上的行车记录仪为什么会拍到林一了吗?” 她说完之后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林一,而林一正望着哥哥。于是夏时将目光固定在对面人的身上。 林常看她一眼,见她目光笃定,似乎今天不得到答案决不罢休,心里笑了笑,果然是他的亲妹妹。 他朝林一点点头,示意他来解释清楚。 夏时侧身看他。 林一皱着眉,似乎这是一件很难启齿的事情,但得到了林常的目光示意他还是开了口。 “那天夏小姐你从国外回来,时间太晚了,我负责跟着你。当时是熊小姐去机场接你,我从机场一路跟到了小区里。你知道的,我们也住那里的。” 夏时自然知道,他们不光是“住”那里,而且是买了一栋楼“住”在那里。她看了眼林常,又转回头对着林一点点头。 “我的车慢一步没跟进停车场,就停在了附近路边,我本来准备过个半小时开进去的。熊小姐车开出来的时候刚巧停在了我车旁边。她当时停下来接电话,状态很不好,对着电话那头大吼大叫,挂掉电话之后哭了好一会。” 夏时听完,心里一紧,但她没开口,只是用眼神示意林一继续说下去。 林一挠了挠头:“她启动车子之后,我就跟了上去。我知道她住在哪里,所以很快意识到她开的方向不对,心里起了点怀疑,就给老板打了个电话汇报情况。老板让我继续盯着。” 林常听到这里点头,补充道:“我知道她是熊成慎的女儿,所以稍微调查了一下她。我也知道她是你朋友,两重因素交叉,我让林一跟了过去。” “半路上,熊童谣停车在路边载了个人,她越开越偏,之后一路开到了海边,也就是出事地点。”林一继续说道。 不是林常指示林一杀害的童谣,而童谣不是自杀。那凶手就很可能是这个凌晨上了童谣的车,而后跟她到了海边,在她去世后一直未曾出现过的人了。 夏时哑着嗓子问道:“是谁?” 事实上她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但她不敢相信。 林一将目光望向林常,夏时也转过视线盯着他。 林常的眼中狠厉之色顿显,继而点点头确认了夏时心头的猜测。 第 75 章 实话实说,林一对于这份盯人跟踪的工作没什么太大意见。 一开始老大交代这活的时候,他们几个都不愿意来,觉得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他们这些人都是从国外起跟着林常的,拎出来个个都是实打实的高手,现在让他们去跟踪保护一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女医生。虽说他们日常工作也就是跟着老板到处飞吧,但跟着谁这是不一样的。 没办法,林一是他们几个里头年纪最大的,这种没人愿意干的活只能他来。他的命是老大给的,不夸张地说老大让他杀人放火他可能都不会怎么犹豫。当然,后来有天老大喝多了让他们几个知道了夏小姐的身份,那些家伙立马态度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非要轮班来。 夏小姐的生活很规律,规律到压根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她的朋友也不算多,跟着她一个月,林一已经把她在这里的朋友认识了个七七八八。 这其中熊童谣算是见得最多的那个。 因而那天晚上在小区停车场附近听到她的哭声后林一没怎么犹豫就跟了上去。老大曾经说过自己的过去,说他是如何混在偷渡船中到了北欧的,说他的那条腿是怎么没的。自然也说过他的家人和他的仇恨。老大过去的故事是个悲剧,但林一从来不同情他。他们这些人哪个身后没有悲惨往事?可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他跟了老大之后,名字是老大给的,人生也是。过去的名字他已经忘了。 熊童谣的车开得很快,这点跟夏小姐不一样。夏小姐开车总是慢吞吞的,林一觉得自从他跟着夏小姐一段时间过后,性子变得更加沉稳了。 熊童谣住的地方在近郊,小区很破,她一个人住,带着条狗,那是一条大黑狗,有点傻。林一跟着夏小姐一起去过不少次。 凌晨,市区马路上车流不多,到了郊外就更少了。林一的车不敢跟得太紧。 远远地他看到熊童谣的跑车停在路边,一个勾着腰的男人上了车。之后,这车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林一原本就打算跟到这儿为止,一开始他是觉得熊童谣一个人情绪不稳定,时间又太晚了,他不太放心。现在又来了个熟人,该不会有事了吧?b 分卷阅读149 r   他这么想着但到底还是一脚油门跟了上去。林一后来问过自己,到底是没有跟过去更后悔一些,还是跟过去之后更后悔。他没得出答案,或许这个问题也永远不会有答案。因为你永远不可能回到过去的时间点上重新做出选择,你永远只能选择一次,而后承担后果。 远远地他看到车内的两人下了车往前走去,路那边是一段悬崖,离海平面大概有两米的距离。他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从肢体动作上看起来还算和平。他看了眼时间,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通常所说的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阶段。但不算黑,因为有月亮。 林一没再看他们,他抬头看了眼月亮,很圆很大。月亮越明亮,它周边的星星就会越晦暗。车窗开着,他点了根香烟提神,车内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好些烟头。等把熊童谣送回家,他就能回去交差。回去的时候可以从梧桐路那边绕一圈吃顿馄饨当早餐,那家的早点摊总是人很多。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砰地一声巨响。林一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当他下车往那边狂奔的时候,那男人正在以不合乎年岁的速度逃命似的奔跑。而熊童谣不见了。 * “涨潮了,两米的高度我看不清楚底下的情形,海浪声很大,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呼救。我找了个缓坡下了海,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她。”林一脸色很不好,他看着夏时语气里满是遗憾,“后来我上了岸,想到之前从她的车前跑过,行车记录仪应该记录下来了,就把它给卸了。我原本想把储存卡拿出来带走的,上车之后想到熊小姐可能死了,心情不好,一时冲动就把它给扔了。” 整个叙述过程中夏时一直低着头,双手攥紧沙发。 “我不信邪,又掉头开了回去,下水找了一圈最后在离事发地点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她。那时候已经没了气息。”林一仍记得当时熊童谣的样子,日出将至,月亮消失,一点点的光亮下她的脸却异常平静。 “你们为什么不报警?”夏时哑着嗓子,她抬眼望着林常,“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要杀了熊成慎!” 她的眼眶通红却一点泪都没有,浓浓的怒火喷涌而出带着无尽的愤怒。 “禽兽!禽兽不如的东西!”夏时站起身,在病房中愤怒地走着,双手紧捏成拳。她知道熊成慎不是个东西,她知道熊成慎当年失手杀了童谣的妈妈,她也知道他滥赌酗酒贪财,可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杀害自己的女儿。她以为至少他还会有那么一丁点的人性。那可是他的女儿,那可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她转头怒视林常:“你回答我,你们为什么不报警?他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可能他得到了什么风声或者有高人相助,近期的行踪我们都没能掌握。之前不报警是因为我不想让林一牵扯其中,第二,我想从熊成慎那里得到一些信息,甚至,我想知道他背后是否还有人。我知道你会怪我,我确实有私心。” 夏时看看他,又看了看低着头的林一,无言以为,提到胸口的那团恶气只能自己重新吞到肚内。 怪他吗?她凭什么? 夏时摇摇头:“林一,谢谢你。”至少,在童谣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一次仍然有人试图救她。她仰头,努力让眼泪不往外流。 林一摇头,也不管夏时看没看见,转身开了门走出病房。 夏时扭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林一那次受了很大打击,他觉得如果当时他直接跳下去或许能救得了她。傻子,涨潮啊,跳下去之后一个大浪就能把他拍死。” 夏时想到后来每一次与熊成慎的接触,不寒而栗。他怎么能装得那么好,一次次谈论起熊瑶,谈论起她身后的遗产。太可怕了。 尤其她想到最后一次见到熊成慎,就在医院里的楼道间,他找自己要钱,当时他眼神中的怨恨阴鸷如今回忆起来让夏时脖颈后的毛发根根竖起。 夏时怔愣了好一会,当时林一被警方调查,在警局外,林常说当年的事故和熊成慎没什么关系。 “熊成慎背后的人是谁?宁平山?”她抬头望向对面的人,林常与她对视,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确定。”他皱着眉,“我知道你和宁衷寒都找了人调查当年的事故,当然我自己也有调查的渠道。我问你,在整个过程当中你们有没有发觉太过顺利,甚至顺利到有点简单了?当初事故消息被遮掩得严严实实,可是20多年过去了,现在一个个线索突然凭空出现,轻而易举地串在了一起,并且直指宁平山。这正常吗?” 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也没觉得这整个调查过程是简单的。可她是从宁衷寒的口中得到了宁平山的信息,而宁衷寒又是如何得知的?哥哥说宁衷寒也在调查…… 那么如果宁平山真的是罪魁祸首,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想要将这一切痕迹抹平困难吗?如果宁平山不想让别人调查到这一切,似乎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如今事实正相反,桩桩件件都在指向他。 夏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差一点,似乎就差那么一点点她 分卷阅读150 就能将前后串起。 林常没开口,双手撑着沙发稍稍活动了下身体。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对面的人,似乎正等着她自己想明白。 敲门声响起,林一推开门一脸严肃:“老大,看新闻。” 林常双眼盯着他,探身拿过遥控器开了电视,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本市新闻台的著名美女主播穿一身素色西装,长卷发盘在脑后,妆容精致端庄,神情严肃,她一开口,语气庄重,吐字清晰标准:“现在插播一条突发新闻。据本台记者刚刚发回的报道,著名企业家余氏集团董事长俞槐存于今日上午7点06分在其集团公司旗下私人医院病逝,享年65岁。俞槐存于……” 俞槐存夏时自然知道,不光由于他名声在外,更因为之前爸爸曾上门为他做过诊治。当时爸爸回来之后和她稍微聊了一下病情,按照爸爸的判断俞槐存短期之内不会有生命危险。 主播以沉痛的口吻述说着俞槐存的生平以及对本市经济及社会福利事业作出的贡献,夏时听在耳中。忽然,林常奋力将手中的遥控器扔向电视屏幕,砰的一声,掉到地上,啪得一声摔成两瓣。屏幕上是当年余氏集团大厦落成时剪彩的画面,俞槐存志得意满,笑意满面。 夏时转头看向哥哥。 林常的神色非常愤怒,双手握紧,青筋暴起,双眼瞪向电视屏幕,眼神阴鸷。 他疯狂地伸手锤着身侧,嘴里呜呜出声,像只濒死的猛兽。 “哥……”夏时走到他身侧,蹲下,握住他的手。她吓坏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林常,如此疯狂。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脑中却又隐隐劈出一道光,似乎一切即将被揭秘。 林常在夏时的安抚下逐渐停下动作。 门外杂沓的脚步声传来,林一再度出声示意。 兄妹俩转头,病房门大开,脚步声逐渐靠近,最后出现在门口的是宁平山。 第 76 章 宁平山站在病房门口没进来,深蓝色短袖Polo衫,休闲裤,仪态闲散。他看起来并不年轻,尤其黑发中夹杂了许多的银丝。而实际上他的年纪不算大,五十多岁,至于发色,那是最表面和最简单的东西。 他的身后站着好几个人,身姿挺拔干练,衣着普通,但眼神锐利,这是真正的便衣。 林一挡在门口,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林一知道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他也明白他身后那些是真正的练家子,他不畏惧,老大在屋里,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豁出性命保护老大的安全。 宁平山气势威严,眼角余光中尽是犀利与压迫,他向身后人看了一眼。下一秒,那两人已经将林一压服在地。 林一仍在剧烈挣扎,宁平山没再看他,脚步轻缓进了病房内。 病房墙壁上的壁挂电视仍在播放着新闻,俞槐存的名字以及争产等等词汇不断从女主播口中冒出。宁平山看了一眼便将视线转向兄妹二人。他们俩一坐一立,妹妹像只预警到风险的老母鸡般挡在哥哥身前。 他倏地一笑,满脸慈爱。 “你长得像聂师兄多一些,你哥哥长得像今之师姐。”他这话是对着夏时说的,说的时候眼眸中像是淬着往日时光,朦胧而怅惘。 夏时没答话,她挡在林常和宁平山之间。她曾经十分想见到面前这个高高在上的人,现在他真的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夏时的脚不自觉往前迈了一步,林常拉住她的手。 从宁平山出现开始,林常一直没有任何言语动作。夏时转头看他,带着疑惑不解。 林常安抚似的看了妹妹一眼,没做解释。 他抬起头与宁平山对视,宁平山的眼神十分平静,林常的目光却渐渐满是嘲讽,他开了口:“我们兄妹俩能活到现在,多亏了您。” 宁平山一侧的眉毛抬了抬,脸上表情未变:“新闻你们都看到了?” 夏时有些怔愣,不明白他的意思,俞槐存去世的新闻吗?她转头看哥哥,可林常的视线依旧固定在宁平山身上。 “俞槐存死了,所以你可以出来说话了是吗?” 宁平山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朝身后招了招手,压住林一的两人得到了指示立刻将林一放开。但他们挡在门前阻止林一进入病房。 随后,另外两人手中拎着工具走了进来,无视屋内的兄妹俩,用各种探测仪器将不大的病房搜索了一圈。最后走到他们俩身边,语气彬彬有礼又冷漠地让他们暂时交出手机。 这两人中有一位夏时见过,名字她记不住了。宁衷寒当时住院的时候就是这人代表宁平山向科室及院方施压的。 那人迎着她愤怒的目光,不卑不亢,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最后面无表情地添了一句:“聂小姐,这是规矩。” 林常拍拍她,从茶几上拿起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夏时看了一眼也将自己的给了他。 那两人随即离开病房并贴心地将病房门关上。 分卷阅读151 现在只剩下宁平山和兄妹二人。 “不请我坐吗?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长辈,你们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们。”宁平山的语气随和,仿佛这真的只是一场和一对多年未见的晚辈之间的叙旧。 林常笑了,极淡,他伸手向着对面的沙发示意,但未开口。 宁平山随手关掉电视机,走到沙发前坐下,看了眼仍旧站着的夏时,十分慈爱地望着她笑了:“你也坐。” 夏时斜了一眼,扭过头并未坐下。 林常无奈地笑笑,又伸手拉了她一把,直将她拽到了沙发前。他盯着夏时的眼睛,意思十分明确。 夏时只好坐下。 “我找过你,砚棣。事故发生之后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那个时候的宁平山无权无势,一切事情都需要他亲力亲为。他的妻子死了,他的上司死了,他的事业前途也差不多快没了。等他从一团焦头烂额之中稍稍缓过来之后,他再也找不到那个男孩儿。 林常笑笑:“您的意思是在怪我乱跑咯?要是我不走,难不成您准备养活着我和妹妹?那可真好啊,那样的话我这条腿可能就还好好的了。” 宁平山的目光放到了林常的右腿上,眉头紧皱,半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屋内三人都没说话,半晌宁平山望着夏时重新开口:“没过多久我就知道你被夏医生夫妇俩收养了。这么些年我一直关注着你的,我知道那年高考你是本市的理科状元,你很优秀,和你爸爸妈妈一样。” 他带着笑,目光诚挚。 可夏时一开口,难掩厌恶:“你到底想说什么?叙旧吗?或者只是来耀武扬威?当年事故的亲历者越来越少,能够将你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的人也越来越少了是吗?我知道对你来说我们都只是蝼蚁罢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踩死我们?” 林常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别再说下去。 而宁平山居然一点不恼,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孩子,不是这样的。” 林常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似乎终于等到了这句话似的。他看着宁平山的方向,紧盯着他的双眼问道:“22年了,您活的很好,甚至可以说活得太好了。俞槐存也是。那么大的一场事故之后,您和他都飞黄腾达,您有权,他有钱,只有我们聂家家破人亡。您现在告诉我,‘不是这样的’。那好,您说说看,是怎样的?我倒要听听看这个故事在您这里究竟是怎样的。” * 对宁平山来说22年前的事故从来没有过去,那不是故事,那是噩梦。 聂维霖和杜今之是他建筑学院念书时的师兄师姐。他们俩的爱情故事在学院里是出了名的,甚至连许多老师教授都知道,多少年过去了仍会在课堂上告诉学生们,曾经有这么一对优秀的学生。 宁平山的家庭条件还不错,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他毕业后进了设计院成了聂师兄的下属,在他和他们夫妻俩交往渐深之后他愈加为这两人折服,他从来都是打心底里敬佩聂师兄和今之学姐的。 聂维霖和杜今之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两家离得不远,一个村,两家都很穷。他们生活的渔村十分贫穷,别说念书了,光是活下去都很难,尤其杜今之还是个女孩子。聂维霖和杜今之从前不叫这个名字的,这是离家后他们俩为彼此取的名。 断断续续念完小学之后,家里人要让杜今之外出打工,要么就找个人家嫁了。杜今之不愿意,聂维霖想想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除了念书,他们没有别的出路。那年暑假,聂维霖和杜今之白天帮着家里人干活,夜里偷偷出去捡蛤蜊买,就这样攒了点钱。 他们俩谁都没告诉,在一个雨天的夜晚偷偷跑了。是的,私奔,两个十多岁的孩子私奔了。 这之后的年月日子过得自然苦,边打工边念书,幸而这世界上从来都是有好人的,他们也得了许多的帮助。就这么一起考上了大学,一起设计了婚房,结婚、生子。故事到这里都像是一个童话般美好。 一切变故起始时很少有人能够明确意识到,只有当你多年之后回顾时才能明确知道哪个时间点是命运的转捩点。 一切都从俞槐存拿着那份企划书登门开始。 彼时聂维霖是设计院的总设计师,而宁平山是他的副手。以他们当时的年纪而言,这样的成绩已经算是不错了。尤其聂维霖是完完全全白手起家,所有成绩都是自己一点点换来的。 俞槐存不是,俞槐存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唯一可惜的是他们家跟他一样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还有好几个。老爷子要选继承人,他需要从一众兄弟姊妹之中脱颖而出。 事实上俞槐存并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甚至他很聪明。他非常敏锐地嗅到了教育事业在未来的发展潜力,尤其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民众受教育水平的提高,儿童早教这一风潮必将风靡全国。 果然,他的提议得到了他父亲的大力支持,直接将市中心的保留地划给了他。 设计院接到这个委托之后十分重视 分卷阅读152 ,这个项目由聂维霖主持,宁平山作为主设计师进行设计。俞槐存给出的企划不单是个早教中心,这其中还包含着儿童游乐场、特殊儿童培训机构、儿童康复中心等等一系列的功能区域。接到这个项目之后,宁平山兴奋了好几天,之后带着整组人加班加点地工作。 初稿出来后,他们开了次碰头会,俞槐存对设计方案很满意,并且给出了许多意见。宁平山当时很高兴,他觉得这个委托人是个有脑子的家伙,不像那些什么都不懂还爱瞎指挥的甲方。会后他把这个想法和聂师兄说过,聂师兄当时笑着点点头赞同了他关于俞槐存的评价。 二稿、三稿出的很快,这其中聂维霖给了许多帮助。 交稿日当天,宁平山原本想约在聂维霖的办公室,但聂师兄说这是他主持的项目,理应在他的办公室里交稿。 所有的程序都很顺利,俞槐存表现得十分满意,在签字确认的最后一刻,他将自己的随行人员支了出去。 俞槐存拿出了另一份图纸,笑着递给了聂维霖。 第 77 章 余槐存是个什么样的人?宁平山花了20年的时间才摸清楚,但20年前的他只以为他是个有钱又有那么一些想法的富家公子。 有钱,有想法,这两个标签都没什么问题,可除了这些余槐存还是个想要在一众婚生、私生兄弟姐妹之中脱颖而出接父亲班的不得势的儿子。他的性格之中势必会有某些不可见人的部分。 余槐存是兄弟姊妹之中十分不出彩的那一个,尽管他确实聪明,但都是父亲的孩子,谁又真的是个蠢蛋呢?40多岁了手底下既没钱也没人,压根看不到出路。他只能奋力一搏。 余氏早教中心计划让他在董事会抬起了头,看到企划书后的父亲也甚是满意。这个项目不光立足本市,最终目标是推广到全国。母亲私下里告诉他,父亲当着她的面夸了他好几次。 余槐存知道一生一次的机会就在这里了。 宁平山给的设计图纸他看得很仔细,甚至可以说非常仔细。他自己多次前往国外实地勘察类似项目,并根据考察结果结合宁平山的图纸给出自己的意见。设计稿日趋完善,三稿出来之后,余槐存志得意满,信心满满地在董事会上向父亲和各位董事汇报了项目进展及设计进度。 他没想到迎面泼给他的是一盆凉水。所有的人都在议论这个项目前期投入太大,建筑预算是否太过夸张,进而怀疑他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 余槐存忍着怒火望向父亲,父亲眼神之中也满是疑惑与不赞同。 他知道事情到了需要转变的时候,他找了些人修改宁平山的设计稿,当然,这些都是背着设计院进行的。他向父亲报出了建筑预算,一个低到他自己都无法相信的预算,父亲很满意,比当初看到企划书之时还要满意。 至此余槐存愈加明白一个道理,在父亲眼中优秀的定义是用最少的钱做最多的事,进而赚取最多的财富。 商人嘛,唯利是图。后来他自己也是如此。 随着另一份图纸同时递过去的还有一摞纸币,整整齐齐密封好了的20万。 宁平山当时就傻眼了,他没能立马反应过来。来设计院之后他一路从底层做起,他的成绩不赖,但一直没单独接过如此大的项目。 职场潜规则他自然知道,但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交稿日当天,对方拿出另一份图纸要他们盖章,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宁平山很愤怒,他觉得受到了侮辱。余槐存笑得十分自信,说报酬的事儿可以再谈。余槐存需要设计院盖章认定的图纸。 聂维霖一直保持着沉默,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既没有太过愤怒也没有太过无所谓,他看上去只是像类似这样的事情见过了许许多多次。迎着宁平山冒着火的目光他接过图纸,坐到办公桌后,一页页从头看起。 宁平山心内大震,他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聂师兄是这样的人?难道聂师兄可以为了那点酬劳随意妥协?20万,不算多,可确实也不算少,何况余槐存说过这个价码还可以再谈。宁平山在心内疯狂地做着斗争,他告诉自己,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盖章的,哪怕最后丢了这份工作。 办公室很安静,只有聂维霖轻轻翻动纸页的声音。余槐存点了根烟,翘着脚靠坐在沙发上,偶尔看一眼聂维霖,有时候又看看宁平山。他的姿态闲适,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他一向明白如何用钱财收买他人,如果对方不动心,那只是说明价码还不够有诱惑力。他有足够的耐心又有足够的资本。余槐存从来没担心过聂维霖会不同意。 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窗外夕阳西下。 聂维霖终于翻完了最后一卷图纸,揉了揉疲劳的眼睛之后将图纸搬到余槐存的面前。他站着,余槐存坐着,聂维霖笑容之中透着疲惫。 事实上宁平山有些紧张,具体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 余槐存斜着眼看了聂维霖很久才伸手将图纸接过。 聂维霖 分卷阅读153 对他摇摇头,依旧十分平静地说道:“你的这些设计稿大致结构没什么问题但实在很粗劣,和我们院里设计的方案完全两样,我不可能给你盖章。这样粗糙的设计绝不可以挂上我们设计院的名号。” 宁平山松了口气。 余槐存没多做纠缠,二话没说在交接表上签上字,抱起宁平山的设计图纸就走。而那些他带来的图纸他甚至都没再看一眼。 余槐存走了之后宁平山和聂维霖讨论过他今天搞这一出的用意,宁平山很不放心,总觉得他肯定还有别的打算。 当时聂师兄正打开窗户试图驱散屋内的烟味,他转头笑着看他,余辉在他年轻的脸上镀上一层金边:“管他有什么打算,我们只负责出设计稿,其他的随他折腾。” 聂师兄一直是个阳光开朗性格积极多数时候属于浪漫主义的人,宁平山一直知道,否则他也不可能从泥泞中一路走到今天。 宁平山讲到这里,眼睛之中的神色充满着思念,夏时看在眼中心中酸涩。他口中的爸爸妈妈,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她从没听爸爸妈妈说过这些,不,是她从来没有过机会听爸爸妈妈告诉她这些。 这期间她看了好几次哥哥,哥哥听得很认真,眉头深皱。哥哥或许也并不比她了解得更多。毕竟那时候哥哥也不过是个孩子。 “如果你们给出的设计稿没有问题,并且全盘否定了余槐存的那份设计,那楼为什么会塌?”林常一针见血地问道。 没有设计院盖章的图纸,没有任何建筑公司胆敢私自开工。结合他们之前调查到的线索,大楼整体质检不合格,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宁平山摇摇头,站起身走到窗口。 楼下的光景一览无余,晴日,阳光正烈,光照到的地方纤毫毕现。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压根不愿意回想那之后的时光。 设计稿交出之后宁平山休了短假,陪着妻子孩子好好玩了几天。休假归来之后又立马投入了另一项工作。 但他们并没有将余氏早教中心项目抛之脑后,反而愈加投入了些关注。 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从建筑奠基破土动工开始,余槐存一直与他们保持着联系,并且时长拍摄一些项目进度照片让人送来设计院给他们。这期间他请聂维霖和宁平山吃过饭,酒过三巡余槐存话里话外流露出的都是对那次不欢而散的懊悔,并且向他们一再解释当时自己不过是鬼迷心窍,还好受了他们的敲打,及时悔悟。 聂维霖和宁平山事后都觉得他态度诚恳,设计稿的事情也就没再放在心上。 项目进展迅速,很快到了最终的验收阶段。项目验收时,设计院派出的代表是别的组的同事,当时聂维霖和宁平山手里都有紧急的项目实在抽不出空。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到事实上宁平山早已将这个项目抛诸脑后。他有太多的项目要做,他有许多职业目标想要达成。 余氏早教中心剪彩仪式邀请函是直接发到设计院的,宁平山和聂维霖都有,上面清楚明白地介绍道邀请他们及家人,尤其希望他们可以携带子女前去体验。 原本剪彩当天妻子和儿子准备给小姨子送行,但宁平山十分想要向儿子展示一下自己的设计。前一天晚上他没花多大的力气便说服了儿子,那个时候儿子总是十分崇拜他,对他说的话奉为圭臬。 这件事最终成了他一生的痛,不愿提起也不敢提起。 剪彩安排在上午10点10分,他们到的早了一些。远远地他看到从车上下来的聂师兄、今之师姐和他们的儿女。他原本想要过去打个招呼的,妻子遇到了熟人正好拉他介绍。 整个建筑的外型是他设计图里想要表达的,童话般的世界。他看着妻子和孩子进了游乐场,回身看到迎面走出来的聂师兄夫妇俩。 他们俩一脸严肃,问他有没有看到余槐存。宁平山摇头,问怎么回事。 聂师兄皱着眉头说他们刚从二楼下来,他直觉室内结构比例有些问题,但他无法确认,必须得找余槐存和施工负责人问问。宁平山听完一瞬间觉得脑中嗡嗡响,他嘴上说了句我去看看,狂奔着上了楼。 2楼是间活动室,整体布置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墙壁皆是奶黄色,灯光温柔。这些室内装潢和他的建筑设计稿没有任何关系,他只关注支撑墙的结构、支撑柱的个数……确实有问题,聂师兄和今之师姐的直觉没错! 他必须找到余槐存问清楚! 楼上楼下宁平山跑了个遍,浑身衣服湿透,他问了一个又一个人都不清楚余槐存的位置。最终,他在大门外找到了余槐存。 余槐存见到他很是开心,滔滔不绝地吹嘘着这个项目可以为本市市民带来的好处以及对本市经济发展带来的影响。 宁平山烦不胜烦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近。余槐存身旁跟着不少的助理秘书,个个想要上前将他拉开。 余槐存摆摆手很是平静地与宁平山那双冒火的双眸对视。 宁平山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改了我的设计?” 分卷阅读154 下一秒,天崩地裂,轰隆巨响袭来。宁平山从余槐存的眼眸中看到了那一幕,大厦倾覆以及无边的绝望与恐惧。 第 78 章 这个故事就到这里为止,剩下的只有沉默。 病房内的三个人都是那场事故中的幸存者,病房外还站着一位。 宁衷寒昨晚熬了个通宵和安秦以及安秦招的工作室新人一起商议近期发生的所有事情,尤其是如何应对网上最新的医闹新闻。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个倾听者,他们给方案,他拍板。将近天亮,事情定得差不多,宁衷寒让他们几个自己在屋里找地方休息,他把司机师傅叫来送他出门。 原本他还想给夏时留个言的,等拿出手机时才发现手机早已关机没电。 宁衷寒扭头看了眼夏家的别墅,远远地能看到三楼书房的灯亮着,他知道夏时已经起床了。 他没回家,他直接让司机去了大院,站岗的卫兵自然不认识他,时间还早,认识他的那几位父亲的秘书都还没来上班。司机师傅将车停在马路对面,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早或者只是他比较点背,交警也都没上班,以往但凡他的车往这附近一停,贴条的交警五分钟之内必定会出现。 赵秘书一如既往地提前一个小时来单位,也依旧火眼金睛地第一时间看到了他的车,将他领进了大院。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宁衷寒每年见到赵秘书的时间比他父亲多许多。尤其很多时候,赵秘书总会充当那个保护者的角色。这其实是件挺讽刺的事情。 距离他上次被宁平山砸得头破血流已经有段时间,这期间赵秘书给他打过两个电话问过他的情况。这也许是出于父亲的授意,也许不是。很久之前宁衷寒会觉得失望,后来他习惯了。 宁平山一如既往地板着脸。宁衷寒觉得今天算得上幸运,他是父亲今天接见的第一个人,他没有等很久。 这间办公室一如既往地肃穆庄重,父亲的眼神也依然一如既往地威压十足。但宁衷寒第一次觉得不那么惧怕父亲的冷漠。宁平山看了他的胳膊一眼,皱紧了眉头,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么一问宁衷寒居然觉得有点荒谬,他不自觉反问:“我以为关于我的事情赵秘书都会向你汇报。或者,是我想得太多了,事实上只是赵秘书的自作主张并不是出于您的授意?” 宁平山的脸瞬间黑了,不过他倒是没有立刻发作,他朝门口叫了一声,下一秒赵秘书开门进来。 “他的胳膊怎么回事?”宁平山不再看面前站着的儿子,转而直接问赵秘书。 赵秘书面色不改:“昨天下午和各区区长开完会之后我跟您说过这事,博雅附院的医闹,聂家的兄妹俩也都在现场,哥哥受了点伤,歹徒已经被控制了。” 宁平山两手分别罩在头侧,大拇指用力摁着太阳穴,脸上表情十分痛苦。 赵秘书说完话之后站在原地未动,宁衷寒看了他一眼,赵秘书坦然回视。 过了好一会,宁平山终于放下了双手,他往后仰身靠在椅背上,面朝上望着天花板。随后,他开了口,叹息一般:“你今天还是为那件事过来的?” “是。” 宁平山缓缓坐直身子,眼风锐利,他望着宁衷寒,缓缓露出一抹笑容,像是赞赏:“好。我去医院,你要是愿意就跟过来。” 宁平山带着好几个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宁衷寒撇撇嘴跟在后面。 他们快要进电梯的时候,秘书室里一个年轻人几步追了上来,他走近宁平山低声说了几句,宁平山略微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再加点紧。” * 宁衷寒从始至终一直站在门外并且听了全程。事实上房间内的对话没进行多久,夏时的父母便到了,他们俩被赵秘书拦在一边,宁衷寒与赵秘书眼神官司你来我往好几轮他才放他们过来。 夏时的父母风尘仆仆,甚至手上还拉着旅行箱,旅行箱上的标签表明着他们是从国外赶回来的。 屋内整个对话进行过程中,他们和宁衷寒一样保持着沉默并且表情严肃地听着,偶尔目光相遇又会极迅速地默契地一起移开。 屋内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屋外的沉默也在继续。 宁衷寒非常努力地消化着父亲给出的陈述,如果,如果他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或许,父亲确实可以被谅解?很短的时间内宁衷寒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释然,然而几乎是立刻,他又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仍旧让他不舒服。 林常的声音响起,腔调一如既往的冷淡傲慢:“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可以吗?”即便他说的是一个请求的问句。 “当然。” “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余槐存改了你的设计是吗?” “是。” “你有证据吗?” “当时没有。” “你知道我父亲是无辜的,是吗?” “当时我只知道建筑施工并没有严格按照我的设计来,结合余槐存之前的行为 分卷阅读155 ,我十分怀疑是他动了手脚。至于你父亲,是的,我相信他是无辜的。” “但最终你什么都没有做。” “我的妻子在事故之中去世,我很悲伤。等我整理好心情之后,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实际上不管当时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事故最终的定性。当时的我无法为你父亲翻案。” 林常没再提问。半晌,他低声说了句,好的。像是叹息。 * 夏时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对面的中年人所说的一切像锥子一般在她的脑中不断穿凿,让她觉得痛苦不堪。她听着哥哥抛出的一个个问题,再听着宁平山一句句的解释。她觉得她内心深处之前想要爆发出的所有怒火全都反噬在她自己的身上,五脏六腑似被放入烈火之中炙烤。 她的思维突然之间断线。宁平山说那些都不是他的错,宁平山说罪魁祸首是余槐存,而余槐存死了,就在一两个小时之前。 天哪?是这样的吗?如此荒谬,如此滑稽,简直荒天下之大谬!滑天下之大稽!这是命运给他们兄妹俩开的又一个荒诞的玩笑是吗?去他妈的命运! 夏时扭头看向哥哥,可哥哥很平静,比之宁平山进入病房初始平静了许多。她望进哥哥的眼眸之中,哥哥的眼睛和她的很像,但瞳孔的颜色更淡一些,看人时总会让人觉得他的态度漫不经心。她联想到最开始那则新闻播出时哥哥的反应,以及林一对那则新闻播出契机的把握,她猛然意识到或许哥哥早已知道余槐存在整个事件中扮演的角色。 “你并没有回答孩子的问题。”熟悉的女声在病房门外响起,下一刻,那人推门而入。 夏时瞪大眼睛看着妈妈和爸爸推开门走进来。妈妈转身招了招手,之后,一只手臂挂在胸前的宁衷寒跟在他们身后也进入病房。 看到夏家夫妻俩的那一瞬间,林常双手撑在身侧十分迅速地站起身,一条腿支撑着身子。 “妈妈,爸爸,你们怎么来了?”夏时十分惊讶。她喊完之后立马觉得不妥,下意识转头看向哥哥,哥哥面色如常,甚至朝着她安慰地笑笑。夏时觉得心里十分酸涩。 林常看着夏家夫妻俩,眼神之中各种情绪俱在,百转千回间他张了张嘴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夏夫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兄妹俩之间,她极迅速地扫了一眼林常的腿,继而望向他头上的纱布,伸手扶他坐下。 林常低声说了句谢谢,夏夫人极缓慢地摇摇头。 她转身站在兄妹俩身前,望向宁平山。她一向是个温柔优雅的人,与人说话从来也都是彬彬有礼,但今天却有些锋芒毕露:“宁……宁先生,您好,久仰大名。非常抱歉与外子在门外听到了你们的对话,但我想你应该不会太在意,毕竟你所说的这件事情和我们家渊源颇深。” 宁平山看上去显然是知道他们俩的身份的,他点点头:“是,夏教授和夏夫人自然不是外人,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说完这句,他特地看了一眼宁衷寒。宁衷寒进屋关上门之后一直站在门侧,而他身前站着的是夏潜川。 “那太好了,这么许多年终于有个人可以给我答疑解惑,我真开心。我一度以为直到我死我都没法搞清楚所有的事情。”夏夫人说完话意识到女儿从身后伸手拉住了她的左手,她稍稍用力回握。 “你说当时没有证据证明22年前事故的最终责任人并不是这两个孩子的父亲,而是余氏的董事长余槐存。那么,你现在有证据证明你刚才所说的这一切吗?”夏夫人紧盯着对面人的双眼。 许多年来宁平山都是发号施令的那一个,都是别人仰仗着他的眼色行事,尤其他自认为如今的自己算得上八风不动。但此时此刻他仍在对面人看似温柔的目光注视下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迫。这感觉十分怪异,让他觉得不舒服。 宁平山点点头,说是的,“这些年我一直在默默追查当年的事故真相,我费了许多功夫撬开当初为余槐存工作的人的嘴,得到了他授意别人篡改图纸以及施工过程中偷工减料的证据。”说到这里他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林常,补充道,“还有那些当年他贿赂的官员的口供我也拿到了,其中包括他是如何将事故责任全部推给聂维霖的。” 夏夫人听完之后立马反问:“那么你拿着这些证据却什么都没做是吗?” 第 79 章 苦衷,隐情。 或者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事故之后,许多人的人生天翻地覆。宁平山的亦然,但他却无法给这个天翻地覆下个定义,好的,坏的,或者不好也不坏? 妻子死了,原本听话可爱的儿子与他变得生疏,他的温馨美好的家庭消失不见。但他的事业发生了质变,调离设计院、进入建委,后来他曾经考虑过这件事情与余槐存到底有没有关系。但他不敢深想。 午夜梦回他不是没想过给妻子、给聂师兄夫妇、给那些无辜的受害者讨一个公道,可彼时以宁平山的力量根本做不到。他从来都是个脚踏实地的人,他 分卷阅读156 知道,只有他变强,只有当他成为拥有话语权的那一个,他才能为他们找回公道正义。 宁平山从没有停下寻找事故真相的脚步,他也一直暗中关照着聂师兄的孩子。那个女孩子高考的保送名额,期间被另一个学生的家长利用关系抢了过去,宁平山帮她要了回来。只是很可惜,那个男孩子始终没有找到,像是凭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他在新的工作单位工作依然出色,后来认识了雅如,凭借着他自身的努力和胡家的背景,他越走越高,最终爬到了顶峰。 他终于掌握了话语权,但其他问题接踵而至。 站在不同的位置,考虑的问题是不一样的。屁股决定脑袋,这句话话糙理不糙。 事实上他动不了余槐存,更准确点的说法是他动不了余氏。余氏集团的根基太大,甚至牵涉到整个城市的经济发展,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的身份变了,他需要对更多的人负责。 宁平山直视着对面女人的双眼,目光之中精光毕露:“我只是在等待时机……” “不,你从来不是在等待时机,你只是在权衡。”夏时非常不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她站在妈妈身后,一只手牵着妈妈的手,“或者说,你是个很自私的人。” 夏时说到这里下意识扭头看向宁衷寒,宁衷寒站在角落阴影中,微低着头,夏时看不到他的眼神。 “你一直都在为自己的每一次行为找借口,试图说服我们或者说服你自己,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是,法律上来说在整件事情上你可能确实没有什么罪恶。但为什么你还要不断地解释呢?事故发生之后,你没有站出来揭发真相,你说余氏家大业大,你一个普通人斗不过。我和哥哥处境艰难,你说你沉湎丧妻之痛,一时顾及不到。宁衷寒……找你追问这件事情的时候你的态度那么恶劣。到了现在你终于愿意向我们说出当年的真相,可是你话里话外都在为自己开脱。 “你失去了妻子,可宁衷寒也失去了妈妈。你重新娶妻生子,但他去哪儿重新找个妈妈?至于我和哥哥,我们从来都只想为爸爸妈妈找回一个公道,而你手握着真相却一直等到现在才说出来。我的每次抉择都只是在衡量这个决定是否会伤害到你自己。” 夏夫人手上稍稍用力,回头看了女儿一眼。 “你们以为那么容易吗?只要我抛出证据,余槐存就会伏法?这种想法也太过于幼稚了!我这20多年无时无刻不活在余槐存的阴影之中,甚至最开始的几年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某一天被他灭口。”宁平山的表情阴沉,似乎说出这些话对他来说十分困难,他紧皱着眉头,“我说了我只是在等待时机,我从来没有一日忘记过那件事。我始终确信的一点是,终有一天我会让真相大白天下,还聂师兄一个公道。” “Justice delayed is justice denied.”夏夫人疾言厉色,打断了他翻来覆去的解释,“如今已经过了20年的追诉时效,想要真正从法律上翻案,很难。宁先生今天说了许多,但我始终没有听到最想听的那一句,我想孩子们也是。你连一句道歉的话都不想说,我认为无需再谈。” 她说完之后回头看了林常一眼,林常望着她点头,满是信任。 宁平山站起身,双手在身侧握紧成拳,他看着林常,语气十分生硬:“我知道是你一直在打压余氏集团的各项业务,也是你最终敲响了余槐存的丧钟,这么说起来,你也算是为你父母报了仇。我会把那些证据交到检察院,剩下的……我想不会需要很长时间。” 林常没看他,讽刺地翘了下嘴角。20多年都等过来了,他难道还惧怕多等些时候吗? 宁平山转身离开,碰到夏潜川的视线时,微点了下头,之后,与儿子对视,极短的时间之后,他开门走了出去。 宁衷寒面色晦暗不明,他看了眼室内,刻意忽视夏时的目光,他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些尴尬。他说了句抱歉,也不知道究竟在和谁道歉,转身想要离开。 夏时和妈妈同时开了口,让他等等。夏时看向妈妈,妈妈却没看她。 夏夫人往前走了几步,直站到了宁衷寒身前,她望着宁衷寒,语气温柔:“孩子,你的道歉阿姨不接受,我想他们俩也不会接受的。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你和他们俩一样都是受害者。你的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不要把前人的包袱背负到自己的身上。你很年轻,你不应该承受这一切。这是我作为一个比你虚长了些年岁的人,倚老卖老说的话。但是作为我女儿的妈妈,我想告诉你,我是很喜欢你的,如果未来可以成为你的丈母娘,我想我会十分高兴。” 夏时是没想到妈妈最后会对宁衷寒说这些,她有些羞有些恼,十分难为情。她看了一眼宁衷寒,只见他脸上的表情终于轻松了不少,微微有了些笑意。他看了夏时一眼,朝着她的父母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 夏潜川拍了拍他的肩膀,顾忌着他的伤,没敢用力:“去吧,跟你父亲谈一谈,这么多年他也许也很不容易。” 宁衷寒刚出去,夏夫人立马对 分卷阅读157 丈夫怒目而视:“你到底站哪边的?什么叫他‘也许也很不容易’?你怎么能帮着他说话呢,太没有立场了老夏同志。” 夏潜川一脸认怂告饶的表情,示意她看看身后,夏夫人头都没回,说了句小时的哥哥又不是外人。 林常看着夏时在夏家夫妻面前时的小女儿情态,以及他们一家人相处时的样子,不自觉脸上便挂了笑。这曾经是他在无边大雪之中跋涉时心中唯一的向往,他曾经十分害怕妹妹并没有被收养而孤身流落街头,或者妹妹遇到了非常恶劣的养父母,但内心深处他仍会期待着那个在医院中温柔地帮病人治疗的夏医生可以收留他的妹妹。 夏医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这一次,是他赌赢了。 从宁平山走出病房之后的那一刻,林常就默默地站起了身。 夏夫人回身望着林常,一开口语气有些嗔怪:“这么客气做什么?你是小时的哥哥,我们不是外人对不对?” 林常难得脸上显现出为难的神色,他点点头表示认同。他对着夏时招手让她过去,夏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他的指示站到了他的右侧。 林常一条胳膊架在夏时的肩上,将一半的身体重量分担到妹妹身上。他朝着对面人深深地弯下腰,因着他的重量,夏时也不得不跟着弯折了身体。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和哥哥的心脏连到了一起,感受到了哥哥的心跳与情绪,突然间十分想哭。 这一次是夏潜川扶起了他们。 林常和夏时坐在这边,夏家夫妻俩坐在对面。 “棠棣,常棣。你有心了。”夏潜川听到林常如今的名字,略有些感慨。 林常看了眼妹妹,摇摇头,郑重地道歉以及道谢。他说那时候他实在是无法可想,无路可去,年纪小,想法幼稚,害怕自己没能力保护妹妹,尤其当时他的腿还受了伤。他十分不负责任地将妹妹抛在夏潜川每天必经的路上,把他的责任丢给了别人。当然,更多的是感谢,感谢他们夫妻俩对妹妹的爱,让她长成了如今这么优秀的模样。 夏潜川摇摇头,开了口:“孩子,你的感谢叔叔阿姨收到了,但道歉我们不需要。那不是你的责任,当时你也只是个小孩子。”说到这里他看了眼林常的腿,皱了眉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在试图找你,可是怎么都没有消息。你怎么会……”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是注视着林常的,但这句话最终却没有说完,林常用眼神阻止了他。 夏时顺着他们的眼神来回看,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哥哥身上,林常目光坦然地回视,夏时泄气地扭过头。 他说过以后告诉她关于那条腿的事情,看来不是今天。 几个人在屋里闲聊着,其中主要是妈妈和林常之间的对话,话题从时尚潮流到北欧风光,无所不包。夏时从来都不知道林常是个健谈的人,她心中觉得好笑。 这期间林一进来了一趟,告诉林常他准备去警局将他那天所目睹到的一切情况告诉警察。 夏时能看出来这都是出自林常的安排。 夏时再次拿出手机,宁衷寒仍旧没有给她回复,她其实是有些担心他的。在她所知道的他和他父亲前两次的接触中,他次次都挨了揍。尤其今天,宁平山出门之时的心情恐怕不是很好。 “要是有空,让小寒过几天来家里吃饭。”对面的妈妈突然开口。 小寒?夏时抬头与妈妈对视,显然,妈妈是十分认真的。 “回头……我问问他吧。”夏时别别扭扭地开口,看了眼手机,之前发送的消息仍在。 【你怎么样?】 她手指极迅速地又发出了一条信息。 【啧,宁衷寒,我妈妈好像挺喜欢你的。她说如果你有空的话,邀请你过几天来我家吃饭。】 几乎就在这条信息发送的下一秒钟,界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很快,消息发送了过来。 第 80 章 对于宁衷寒来说,父亲、父爱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其实很难描述,那些都更像一个符号,与他隔着一段距离。 母亲却不一样,从前他有妈妈,后来他有小姨。 这其实是件仔细想想很有些意思的问题,妈妈去世之后,他从没觉得与妈妈之间的距离变得遥远,但与爸爸的却正正相反。大概其实我们感受到的距离从来都只是内心之间的羁绊。 宁平山的车停在原处,赵秘书等人都站在车外,看到他从楼里出来,给了他一个眼神。 显然,父亲在等他。 等他上了车,其余人陆陆续续各归各位,得了宁平山的指示纷纷启动车子。 宁平山和宁衷寒坐在后座,驾驶座上的是赵秘书,车内只有三个人。宁衷寒挑挑眉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赵秘书,显然,父亲是有话想要和他说的。赵秘书已经很多年不再给父亲开车了。 对话始终没有开始,车内的沉默依旧在持续着。 宁衷寒毫不避讳地看着闭眼假寐的父亲,难得在如此 分卷阅读158 近的距离观察他。他那一头白发不是假的,脸上的皱纹也不是,这些都显示着一个明显的信号,父亲老了。但依然,这只是表面上的,他依旧强势,依旧野心勃勃。 “失望吗?”宁平山没睁开眼睛,甚至嘴唇上的动作都很轻,以至于宁衷寒反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刚才听到的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宁衷寒仔细想了想,说道:“说实话,不算。甚至于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毕竟这比我原本预想的好了很多。”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看来你对我并没有多大的期待。”宁平山话中带笑,十分微弱的笑意。他缓缓睁开眼睛,侧头看着儿子。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平静而坦诚地交谈。这甚至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宁衷寒摇头:“失望早就被磨没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从他哭着闹着要妈妈,而宁平山将他塞给保姆,告诉他别再哭了的时候;大概从宁平山带着胡雅如回家,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告诉他他要和这个阿姨结婚了的时候;亦或者是梅女士要带他离开家时,他转头望向父亲,而父亲一句话都没说的时候;还有很多很多对他来说生命中重要的时刻,小学毕业、初中毕业、大学毕业,他出第一张专辑、开第一次演唱会、拿第一个大奖……而这些时刻父亲永远不在。 他人生中的快乐、成就无法与父亲分享,而他的痛苦与失落父亲也从来无暇问津。 “我不是个好父亲。”宁平山望着宁衷寒的眼睛缓缓说道。 宁衷寒撇撇嘴,点头,说是的,“你不是,所以对衷骞好一些。” “爸,你之前在病房里说到权衡与选择。那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就是我的性格更像妈妈或者小姨,而不是你。这话可能会让你觉得不高兴,但我还是想说,我挺庆幸那时候小姨带我离开。因为那一刻我明确知道,我不想变成你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宁平山低语重复,讽刺的笑容挂在嘴角。 宁衷寒点头确认:“自私、冷漠、虚伪。我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宁平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似乎正在消化着这三个词。 “你说你需要权衡方方面面,进而做出选择。人人活在这世上,时时刻刻都在做着选择,但从小妈妈教给我的,后来小姨教给我的道理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做人一定要善良。这是任何时候当我需要做出选择时的底线与原则。如果和你易地而处,让我回到你当年所处的那个十字路口,我一定不会做出你的那个选择。我知道你会认为我很幼稚、可笑、鲁莽,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的想法,我会为聂先生据理力争,我会为妈妈和所有的死难者讨公道,即便头破血流、即便死无葬身之地。 “你从来不无辜,爸爸。你深处局中,越搅越深,你看着一众人被你耍的团团转——包括我,你却什么都不说。”宁衷寒对着他笑了,他很多年没在父亲面前笑过,“其实,你能做的更多,你能把这件事处理得更好。小时候我总觉得你很厉害的,无所不能,比我们幼儿园所有小朋友的爸爸都更厉害。你还记得我们幼儿园开运动会那次吗?你背着我跑了第一名,我高兴疯了,回家之后睡觉都舍不得放开那个奖杯。曾经,你是我的英雄。” 宁衷寒从始至终一直情绪平静,语调中没什么波澜,事实上他的内心也很平静。他最后看了眼父亲,对着赵秘书说道,让他前面路口放自己下车。 赵秘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宁平山,见他已经阖上双眼。他依言将宁衷寒放下。 宁衷寒略有些别扭地用左手开了车门,下了车。之后,朝着赵秘书招招手,看着他们离开。 晴空万里,空气也不错。 手机之前不断在兜里震动,他拿了出来。刚看到夏时发的那条“你怎么样”,他嘴角翘起。 下一刻夏时的新消息发了过来。 【啧,宁衷寒,我妈妈好像挺喜欢你的。她说如果你有空的话,邀请你过几天来我家吃饭。】 这一下,他的笑容是真的忍不住了。他快速地敲着键盘给她回了信息。 【有空,从现在开始24小时在线等候召唤。】 * 看到宁衷寒的消息,夏时终于放下心来。事实上她刚刚想过许多种可能,包括宁衷寒会不会被他爸爸揍一顿。可宁衷寒受了伤,宁平山应该下不去手吧。她觉得她现在的心态有些玄妙,有点类似于动物护崽的心态。这种胡思乱想让她自己都觉得啼笑皆非。 护士刚刚过来给哥哥的伤口换药,爸爸和妈妈全程站在很近的地方围观,且神态十分严肃。夏时能感觉得出来哥哥浑身的不自在但又无论如何不想辜负他们的关心的那种矛盾别扭的心情。她觉得现在出现在林常身上的状态很新奇,心里偷偷乐了好久。 护士刚走,病房门又被人推开了。 夏白术抱着夏好走在前面,夏葳跟在他们身后。 夏好一来,整个病房里立马变得一片闹腾。 夏葳和爸妈不是一起回来的,她到的更早,今天凌晨 分卷阅读159 到的公寓,洗了澡之后倒头就睡。最终还是夏白术的电话才将她从深眠中叫了起来。 她先和爸妈打了声招呼,又看看妹妹,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林常脸上。 林常也正看着她。 夏葳朝他笑笑:“好久不见。” 林常也低头笑了笑,再抬起头时对着她说道:“好久不见。”这个“好久”还真是有些久,22年了。 病房里,夏好走到林常面前,盯着他头上的白纱,扁扁嘴。他转头问爸爸:“我该叫他什么呢?”他的一只手指指着林常的方向。 这个问题乍听之下十分简单,但夏白术略一思索之后居然不能马上回答儿子的问题。最后还是夏葳开口解救了他,并将问题抛回给夏好:“他呢,是你小姑姑的哥哥,你说你应该叫什么?” 夏好小小的脸皱成了疙瘩,他很苦恼,莫名掰着手指头,嘴里念念有词,突然福至心灵一般叫道:“伯伯!” 林常还没开口,夏好已经转身朝着夏时显摆了:“小姑姑,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呀?你的哥哥,就是爸爸的哥哥,爸爸的哥哥就是我的伯伯!” 夏时忍俊不禁,朝着他竖起大拇指,夸他机智。 夏好脸上挂着得意的笑,爬上沙发站起身。林常怕他摔倒,伸手护在他的身侧,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夏好离他很近,林常觉得浑身难受,但这是好的那种别扭,他不准备拒绝。 屋里其他几个大人安静地脸上带笑看着那一对,尤其夏时在一旁偷偷开着摄像头摄影。 夏好双手搭到林常的肩膀上,嘟着小嘴轻轻朝着他头上的纱布呼气,好一会儿之后,拉开距离盯着林常的眼睛开口解释:“伯伯,是不是不疼了?” 林常略有些僵硬地点头配合。 夏好笑得开心,又吹了一轮:“如果我不小心摔倒了,妈妈就会帮我呼呼一下,然后就不疼了。你认识我妈妈吗?我妈妈可好看了,也很厉害,不过现在我妈妈去工作了。我很想她,但是我不能哭,爸爸说我们应该支持妈妈。我觉得爸爸说得对……” 话唠夏好难得又认识一个他喜欢又愿意听他唠叨的新朋友,越说越兴奋,停都停不下来。从家里的几个人说到他最近学的歌、看得故事,滔滔不绝,手舞足蹈。 林常小心地护着他,生怕他摔倒,但脸上的表情却渐渐松懈下来。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眉眼之间尽是一片温柔。 夏好兴致越来越高,沙发挺软,两只小脚蹦踏开来,一个不小心左脚绊右脚踉跄摔倒。还好林常一直双手放在他的身侧,随时准备着,他一把搂过夏好坐到腿上。 夏好倒是一点没被吓着,但他突然不再说话,疑惑地皱着眉头嘟着嘴,低头摸向林常的腿。起初他还有些犹疑,他从林常腿上爬下,站在地上,试探着摸向他的右腿。 下一秒他仰头看着林常嚎啕出声,嘴里呜呜说着话,一双手死死攥紧林常的手。 林常低头看他。他能勉强听懂夏好零零碎碎说出来的词汇,夏好是在问他,伯伯,你的腿怎么了,伯伯,你疼吗。 林常不自觉地弯腰伸手抱起他,搂到怀中,小声在他耳边安抚着。他悄悄把头埋在夏好身上。 夏时看着这一幕,湿了眼眶。 她把这段长视频发给宁衷寒。这段视频的时长时间之后,宁衷寒给了回复,很简短。他说: 【可爱,善良,感动。】 【想生。】 第 81 章 风从海上来。夏日午后的海风从遥远的海面拂过,经过一幢幢房屋,穿过院墙、绿树红花吹入室内,撩起轻纱帘幕。 这个沿海城市的夏日总不会太过炎热,屋内属于午后的慵懒、闲适无限期蔓延。 夏时手中捧着安秦早上送过来的最新一期杂志,里面有宁衷寒的一份专访,她看得津津有味。她横躺在沙发上,头枕着宁衷寒的双腿。宁衷寒左手在手机上快速查看着什么,受伤的右手放在身侧有意无意地卷着她的黑发玩。 他们俩的脚边,小哈士奇罗马趴在白手套身上睡的正香。 夏时看了地上一眼,无声地笑了。她联想到这两只家伙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小罗马可能是想妈妈了,跟着白手套身后要喝奶,白手套烦不胜烦,真是苦了白手套这只很早就做了绝育手术的家伙,到处躲藏。可也不知道它们俩到底是如何进行情感交流沟通的,最终白手套被小罗马搞定了,现在说是予取予求也不为过。 夏时现在算是处于无限期的长假之中,妈妈说这是她的暑假。除了当小学生的那段时间,后来的暑假她也从来没有如此清闲放松过。说实话,这种突然放缓节奏的生活让夏时一开始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她稍稍挪开杂志,望向面前的男人。 宁衷寒目前也处于半休假状态,不过他这是主动的。他的手恢复得不错,伤口愈合情况良好。网络上的新闻经过几天的发酵之后被别的新闻将热度冲下去不少。你看,哪有人会时时刻刻盯着你、关注你, 分卷阅读160 即便你是个顶流明星。夏时一直觉得宁衷寒从未沉迷进娱乐圈的浮华之中,始终保持着一颗清醒的头脑,始终脚踏实地地生活着。这是他无比宝贵的地方之一。 哥哥昨天已经出院,出院之前的检查结果都非常好。这几天妈妈每天都亲手炖些大补汤让夏时送去医院,宁衷寒也有一份。每天盯着哥哥和宁衷寒面色狰狞地分别喝下妈妈放着奇奇怪怪中草药的各种补汤成了夏时近日的一桩极大的乐趣。原本妈妈是极力邀请哥哥来家里住的,但夏时知道他肯定不喜欢这种安排。太过亲密的家庭关系多少还是会让哥哥感到别扭的,因而夏时帮着委婉地拒绝了。 事实上妈妈也是知道的,只是她必须得表明她的态度——任何时候夏时都是他的妹妹,任何时候夏家也都是开着大门欢迎他的。 宋如愿的移植手术非常成功。夏时前几天去看过他们兄妹俩,情况都很不错,林常的人将一切安排地十分妥帖。倒是宋如卓从新闻上看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替夏时觉得委屈。少年人的一腔热血,讲到动情处甚至想要去找院里的领导为她打抱不平。夏时好不容易才劝下他。 谢非盈传回来的消息也都很好,比赛已经进入淘汰赛阶段,前面两次她的成绩都很不错,没有淘汰的风险。尤其她的性格很好,与周围人相处得很融洽和谐,除了想儿子想老公想家以外,别的都很好。用姐姐夏葳的话来说,非盈这种傻大姐的性格,没有什么人是她处不了的。 余槐存的讣告已经由他的家人发出,追悼会和葬礼定在几天之后。而实际上从林常告诉她的信息中夏时知道了一些别的情况,余氏的整个产业受到毁灭性冲击,这其中不光是林常在使力,还有宁平山的功劳。余槐存几任妻子生下的孩子们从很早之前便开始明里暗里地进行着争产活动,而现在大厦将倾,他们都是覆巢之下的累卵。市经侦科派了几个小组分别入驻余氏各大公司,包括余音娱乐,进行调查,目前披露出来的消息都对余氏十分不利。破产很可能会是余氏最后的结局。 夏时自己目前的工作处境有些微妙。院方给了正式的通告,但通告中依然没有给出确定期限。而另一方面,医学院的教导处倒是第一时间告诉她,医院的决定并不会影响她下学期的任教。谢老师那边应该是没得到她这边的消息,前天还在电话中夸她投稿的论文写得不错,他已经在最新的那期杂志上看到了。夏时听他的声音,老头状态还挺好,就是当自己询问他的治疗进度时他不太肯详细说。夏时琢磨着再等等学校开学之前找个时间过去看看他。 除了这些,更微妙的地方在于国内好几家私立医院和研究所向夏时抛出了橄榄枝。尤其那些私立医院开出的工资与她目前的薪资相比,简直吓死人。夏时觉得挺困惑的,早餐的时候在餐桌上说了出来,爸爸叹了口气,挺郁闷地说国内目前的情况就是如此,相较于公立医院而言,国内高端的私立医院对医生来说不论是待遇还是工作环境都好很多。说到最后他幽幽地看着夏时,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夏时看在眼里,心中觉得十分好笑,但并没有戳破爸爸的那点小心思。 至于那个伤人者,林常和宁衷寒的律师正在积极处理中,夏时倒是没操什么心。事发之后,她曾经的师友们纷纷通过私人或公共平台对她进行了问候以及对暴力伤医事件表达谴责,包括那些国外的。她的博士导师发了一封长长的邮件安慰、鼓励她,让她十分感动。倒是邮件的末尾,老头没忘记忽悠她回去继续跟着他搞研究。 似乎所有的问题都在告一段落,旧日仇恨、今日烦忧,一切好像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生活在继续。 只除了熊成慎。林一去警局交代情况之后,警方第一时间开始全城寻找熊成慎,然而很可惜,到现在为止都没找到。赵警官和同事们找遍了所有熊成慎可能藏匿的地方,他的家,熊童谣的家,他常去的那个城中村……仍旧没有找到。市内的各大车站、火车站、机场、码头渡口也都安排了人员驻守。周边的县乡村镇层层下发通知到派出所。 熊成慎不可能凭空消失,任何人都不能,夏时知道他一定躲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默默窥视着这一切。夏时不知道他会做什么,熊成慎现在就是一条走投无路的疯狗,任何丧心病狂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 他一天没被抓住,夏时的生活就一天无法真正得到安宁。 她的双眼盯着杂志的那一页已经好久,宁衷寒想不注意都难,他伸手将杂志翻过来看了一眼,乐了。 两页分别是两张宁衷寒的照片——半裸照,上半身没穿衣服,安秦称这些都是造作、扭曲的摆拍照。 夏时回过神,与他的目光相对,宁衷寒的右手已经不再需要固定在脖子上,但仍需要小心注意。他的手搭在夏时胸前,手指头抚着他的脸颊,而后到嘴唇。 “这么沉迷我的□□?真人在你面前你不看,对着图片发呆。”宁衷寒说到这里又想起了之前夏时发给他的信息,旧事重提。 他调出对话框,将夏时发送给她的信息念了出来。 【技术上来说,你想生孩子也不是完 分卷阅读161 全不可能。】 【《子宫移植技术等最新研究情况汇总》】 “真的吗?在我跟你说‘想生’之后,你给我发了篇医学论文试图告诉我我的这种想法是具有可行性的?”宁衷寒想到那天自己收到她的回复时的心情,真是哭笑不得。 他扔了手机,凑近距离看她。没化妆,脸上清清爽爽的,夏时的皮肤很好,白皙细腻,让他总是忍不住想用嘴触碰。当然,他也不想忍住。 宁衷寒轻轻伸头吻上她的唇,又离开,再要深吻时,夏时伸手拦住他。 夏时拧着眉头十分认真地看他,一只手抵着他的下巴:“这两天我稍微浏览了一下这方面最新的科研进度,可能短期内你的这个理想还是没办法实现的。” 宁衷寒见她一本正经地捉弄自己,不再忍耐,左手稍稍用力拉下她的手,而后将她的两只手用自己的右手压在她的胸前,吻了上去。 两人的唇舌不断试探嬉戏,而后纠缠不休。时间快或者慢他们早已毫无知觉,空气中只剩下吮吸的声音。宁衷寒轻轻咬着她的下唇,感受着她唇上的温度。 夏时挣扎着喘息,宁衷寒稍稍放开,下一刻又吻了上去。一旁的白手套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倒是小罗马有些不明白这俩人在做什么,小小的毛茸茸的头歪向一边看着,突然嗷呜出声,撕扯着宁衷寒的裤脚抗议。 小罗马边咬裤脚边呜呜叫着,夏时被这声音影响得有些分心,总是想扭头看它。宁衷寒十分不满,用眼神威胁,然而越想忍住却越是难以忍住,望着他的眼睛,夏时突然笑场。这个吻实在继续不下去,宁衷寒愤愤起身,一手捞起脚边的小家伙举到面前教训起来。 夏时看得好笑,正要起身,宁衷寒那只受伤的手臂稍稍动了动,她便不敢再动。 “你这是恃弱行凶!” “对!” 真是拿他没办法。他的手机在一边响起,宁衷寒示意她帮忙接通并开免提。他现在受了伤,更加可以撒娇了。 他要接电话,夏时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避开一些,但宁衷寒不让她离开。夏时只好帮他拿着电话。 对面男人开口说话:“宁老板,汇报一下最新进展,我们这边正在排查熊成慎最后出现时周边的各个监控……” 夏时听在耳中,立马明白是宁衷寒找了其他人在调查熊成慎的行踪。 但是,这个男人的声音她很熟悉,甚至可以说是太熟悉了! 她皱着眉挪开宁衷寒的胳膊坐起身,对着手机怒不可遏:“董豆豆!” 第 82 章 事情说开了之后其实十分简单。夏时通过桑未殊的关系搭上董豆豆这条线,通过他查22年前的事故线索。而宁衷寒是靠着梅女士的某位朋友介绍得以接触到董豆豆的,他们俩想要调查的事情差不多,只不过宁衷寒一开始查的方向是聂家姐弟的行踪。 也就是说,由于信息的不对等,夏时和宁衷寒通过董豆豆查的是同一件事,而董豆豆这家伙干一份活拿了两份工资! 夏时和宁衷寒此时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傻眼了。 董豆豆来的很快,从挂完电话到他坐在宁衷寒家客厅里只有不到40分钟。公平地说,从他的住处到这里正常不堵车的情况下也是需要将近一小时的。这暂时可以说明他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董豆豆认错态度更快,他坐在俩人对面一五一十地把和他们俩接触之后发生的事情介绍了一遍,尤其重点叙述了自己的心路历程。 简而言之就是他也挺苦的。 “姐,说实话我也很痛苦很纠结的!是,我是拿了两份工资,但我受的内心折磨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我一开始就知道宁老板要找的人是你,可我不能说呀!我也有职业操守的,要为客户保密,可另一方面,我又不能白拿宁老板的钱不干活,看他干着急呀,你说是不是?” 夏时冷眼看他表演,不置可否。 他看夏时油盐不进,又将视线转向宁衷寒:“宁老板,你回忆回忆,我是不是给了你很多暗示!之前说到收养关系啊,上户口呀,父母是公职人员肯定会依照计划生育政策之类的话啊。我这是不是全都在暗示我小夏姐!” 宁衷寒挑挑眉,真要照他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他自己确实是根据这些话得出了关键信息的。但是吧……他看了一眼夏时,不吭声。 董豆豆算是明白这俩人里头,宁衷寒是靠不住的,他将视线转回夏时方向,舔着脸讨好:“姐,咱俩也算是出生入死过对不对?你忘了那次在赌场,我拼了命地拦住那些家伙让你先走的事儿了?对,我收你们两分钱这事是不大地道,但是我干活是不是也真的挺卖力?我是不是也确实做出了点贡献?” 他看夏时仍旧盯着自己不说话,心一横,牙一咬:“要不……我给你们的费用打个八折?” 夏时挑了挑眉,撇撇嘴。 “姐,七折!七折!再说就有点过分了啊!” “退一半。” 分卷阅读162 夏时看他急得脑袋上都开始冒汗,不想再逗他,开了口。 董豆豆简直觉得自己要两眼一抹黑昏过去了。他没急着答应,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开打,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笑了,“成,我把姐你的那份费用退给你。” 夏时摇头,头向身旁宁衷寒的方向偏了一下示意,目光仍放在董豆豆身上:“退他的。” 董豆豆砰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脸都急红了,嘴里咕噜了半天,憋出了一句话:“你这欺人太甚!”董豆豆算是发现了,这夏时猴精猴精的,要么就是他来之前这俩人互相通过气。是,宁衷寒给钱阔绰、出手大方,他确实在他这占了大便宜。可他也是干了活的啊! “你叫她姐,叫我老板,为什么?”宁衷寒还真是挺好奇的,都是雇主,这称谓可算得上是亲疏有别。他听董豆豆管夏时一口一个姐的叫,心里还真挺不舒服的。 董豆豆傻了,这要他怎么解释?总不能直白地说因为您出手太阔,傻大款吧? 夏时心里偷笑,她自然是晓得董豆豆那点小九九的。 董豆豆扯七扯八地想把这事给忽悠过去,绝口不提退宁衷寒那部分费用的事。夏时心知肚明,他来之前,夏时已经问过宁衷寒的意思,他们叫董豆豆过来本就不是为了找他的麻烦。 夏时看他如坐针毡那猴样,决定直接把话挑明。他们不打算找他要回任何费用,钱,董豆豆安心拿着安心花,之前的事情算是结束了。现在他们只想让他全力以赴帮忙找到熊成慎。 董豆豆一听这话心情简直像是坐着过山车从谷底冲到了云霄,拍着胸脯保证直到看到熊成慎被绳之以法为止,除了这件事其他的活他全都推了。 白手套带着小罗马把董豆豆送出门,又晃晃悠悠地回来了。 宁衷寒皱着眉头望着大门的方向,半晌突然一本正经地问夏时:“我是不是挺傻的,花了许多冤枉钱?” 夏时正埋头翻着那本杂志,听他此言,抬起头,眼神中明白表达出她的潜台词——你不会现在才意识到吧? 宁衷寒伸手将她的头摁回去,心里叹了口气。他觉得他被歧视了。 幸好他没把自己给了熊成慎200万的事儿告诉夏时,万幸! 宁衷寒还在暗自庆幸着,门外脚步声传来,两只狗摇着尾巴往外迎接,看来是个熟人。 董豆豆敲了敲门,伸头进来,脸上挂着笑:“对了姐,宁老板给熊成慎那200万我没抽成啊,一分不少地转给他的!回头逮住他了看看能不能要回来,这次我真走了啊。” 董豆豆笑容灿烂朝着他们摆摆手,跑了。 宁衷寒的头望着门外的方向,却能真切感到后脑勺正被一束炙热的目光灼烧着。 “还真是个冤大头啊……” * 将近6点,夏时准备回家给妈妈帮忙。一会儿林常会来,晚上在家里吃饭,妈妈十分重视这事,准备亲自下厨。 夏时正坐在宁衷寒衣帽间里看他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换着衣服。事实上她觉得他穿什么都好看,尤其,宁衷寒换来换去不过是从白色的T恤换成灰色的T恤,有什么区别吗? 事实上,宁衷寒也是妈妈今天亲自下厨的原因之一。但夏时觉得他现在有点太过于重视了,她一再和宁衷寒说就是一顿便饭,没什么的,不用这么紧张。可显而易见,宁衷寒不是这么想的。 一旁的地毯上被宁衷寒扔了一地的衣服,他直接把身上那件黑色的印花T恤脱下,光着上半身在衣橱前转悠。 夏时看着他肌理分明的后背与窄腰,脸上不自觉就挂了笑。她已经在这陪着他挑衣服半个多小时了,倒是一点没觉得无聊。 她站起身:“宁衷寒,我觉得这套好看。” 宁衷寒光着上身,手里拿了件粉色的衬衫,听她这话,眼神疑惑地转头看她。 他举了举手里的衣服,不太确定地问:“这个?” 夏时脸上表情严肃,边往外走,眼神仍挂在他身上,到了门边,终于笑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不穿上衣这套最好看。” 说完不再管他径直下了楼。 宁衷寒挑挑眉,看了眼手里的衬衫,自己也笑了。 * 因而现在夏家客厅里的氛围有些微妙。妈妈和保姆阿姨在厨房忙活,爸爸带着夏好去游泳正在回来的路上。 宁衷寒和林常都来了,两人坐在沙发两侧。夏时和姐姐夏葳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看着他俩。 夏葳手里的苹果啃了一大半,盯着面前的二位实在是乐不可支。 这么热的大夏天,这两个男人整整齐齐地穿着一身正装,头抹发胶,脚穿皮鞋,黑色西装外套和西裤崭新挺阔。夏葳一眼就认出了他俩穿的都是手工定制的高档货。还好内搭衬衫与领结颜色不同。 夏时一直低着头憋笑,宁衷寒还真穿了那件粉色的衬衫! 不过对面的两个男人倒是都一脸坦然,林常看了夏时一眼,见她笑得眼睛都弯成了 分卷阅读163 月牙,想来是真的开心。他也很开心。 几个人都要去厨房帮忙,但被夏妈妈一口拒绝。 她一脸温柔笑意,挨个看了看面前的年轻人,说:“这两个丫头之前一直都在帮着处理食材,现在歇歇吧。至于你们两个嘛,今天穿得这么赏心悦目,就不让你们干活了。” 赏心悦目?夏时从背后观察这两个已经脱掉外套的男人,肩宽腿长,比例很好。确实赏心悦目。 夏家三个男人前后脚回来,家里顿时热闹起来。当然,这主要是夏好的功劳。 夏好对林常和宁衷寒都挺有好感,回来之后绕着他俩团团转。但最终,他对伯伯的好感度似乎还是比对小姑姑男朋友的高一些。 听说宁衷寒会下围棋,夏爸爸很高兴,二话不说将他往书房拽。能陪未来岳父下围棋消遣时光,表现一二,宁衷寒也挺高兴。他进书房之前带着笑回头看去,只见夏家姐弟三人看他时面上都是同情。他十分不解。 客厅里,夏好看着林常十分正常地迈着步子,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看起来有点担心林常,一只手拉着他,一只手放在他的身前,就好像如果林常摔倒他能扶住他似的。 刚走了一圈,夏好撒着娇将他拉到沙发边,要求他坐下休息。他十分小心心翼翼地看着林常,问自己可不可以摸一摸他的腿。 林常自然不会拒绝,并且十分耐心地和他解释金属义肢的原理。当然,对于夏好这个年纪的小不点来说压根他是听不懂的,可他却不断点着头,脸上十分严肃认真,看得周围人都笑了。 夏好问他:“那这条腿会坏掉吗?” 林常摇头。 夏好看他摇头,脸上明显有了笑意,他说:“那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它。” 也不等林常回答,他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进厨房,没一会又噔噔噔跑了回来,一手拿着一瓶牛奶。他把牛奶都递给林常:“你要喝哦,妈妈说喝牛奶身体就会好。” 林常接过来,牛奶瓶带着寒意,他郑重地向夏好保证一定会喝完。 客厅里几人说着话,尤其有夏好这个开心果,氛围十分好。夏时不自觉瞥了眼紧闭着的书房门,心里默默替宁衷寒捏了一把汗。 而书房里的宁衷寒内心确实十分纠结,趁着对面未来岳父大人苦思冥想下一步棋该如何落子的间隙,他偷偷拿出手机迅速给女友发了条信息: 【在线等,未来岳父围棋水平太臭,我要怎么输才能显得不那么刻意?】 第 83 章 最终拯救宁衷寒出水火的是夏妈妈的那声准备开饭。 书房里的二位磨磨唧唧了半天才出来,尤其夏爸爸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倒是宁衷寒脸上表情轻松,也没他刚刚在信息里说的那么煎熬。 夏妈妈的晚餐很丰盛但不算隆重,大多数都是家常菜。按她的说法,这是家宴。开饭之前,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鬼混了一天的夏星川也嗅着香味赶了回来。 众人纷纷落座,夏白术开了瓶红酒。伤未痊愈,原本林常和宁衷寒都是不能喝酒的,但耐不住这俩人今天都很高兴,纷纷表示少喝一些。 宁衷寒说完这话眼睛一直看着夏时的方向,夏时也不知道是真的忙着照顾夏好还是不好意思,刻意忽视他的视线。夏星川坐在宁衷寒身旁,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星川眼里,见此情景,啧啧出声:“我二姐连这都管啊?” 夏时抬头瞪他,夏星川咧嘴假笑。 宁衷寒倒是一点不觉得星川的话让他不舒服,他笑着说:“我酒量很差。” 桌上的菜都很普通,清蒸鲈鱼是妈妈的绝活,回锅肉、糖醋排骨、酱爆鱿鱼、素炒西蓝花、素炒荷兰豆……甚至还有一份西红柿炒鸡蛋。林常喝了一小口的红酒,醇香干冽。 事实上很多年来他都没有与这么多人一起吃过中餐,尤其是和妹妹一起。恍惚间他有种做梦的错觉,亦或者这算是另一种梦想成真?林常看了眼酒杯,只喝了两口怎么就好像有些醉了呢?他低头不自觉笑了笑。 那道西红柿炒蛋是夏好的最爱,算是奶奶特地给他做的。他一直都是自己吃饭的,即便每次都会扒拉得到处都是米粒。 夏好啃着排骨,指挥夏时给他再来点西蓝花。夏时笑着答应,给他又夹了两颗。 为表感谢,夏好用自己的勺子勺了一匙西红柿鸡蛋里的鸡蛋喂夏时。夏时看他勺子从头到尾连带着他自己的小手上都是西红柿汤汁,皱着眉想拒绝。可夏好很坚持,一直伸着手眼神期待地等着。 夏好只好勉为其难地低头。 没等她接触到夏好的勺子,林常开口打断。事实上桌上其他人一直互相聊得挺热闹,他这一出声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林常面色不改,甚至略皱着点眉,有些担心地问夏时:“你吃鸡蛋不是过敏吗?” 夏时转身看他,哥哥眼中的关切如此溢于言表。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旧记得小时候妹妹吃鸡蛋 分卷阅读164 会过敏,身上会长红疹子。夏时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反正不太好受。 她张口吃掉夏好勺子上的东西,对着林常笑笑:“后来长大了这毛病就好了。” 其实,夏时过敏的毛病并不是长大了就自然而然好了的。是她来夏家之后,妈妈和爸爸知道她有这个情况花了许多时间和精力,和她一起试探、治疗,慢慢才好起来的。 林常迟疑地点点头。 22年,他错过了22年的时光,22年的陪伴。妹妹长大了,而长大的所有过程,他都没有陪伴并且一无所知。林常的眼神有些晦暗。 他一口喝掉杯中剩余的红色液体。 餐厅的氛围有一瞬间的冷却,除却仍旧一无所知地吃着的夏好和夏星川。 下一秒,夏葳开了口。她的位置在林常旁边,她挑着眉一脸嫌弃地指着他盘中堆在一旁的芹菜:“你也不吃芹菜?夏时也不吃。这芹菜是有毒还是怎么了,你们兄妹二人这么歧视人家?所有食材一切平等的道理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林常看看自己的碗盘,又看了看对面妹妹的碗盘。笑了。 夏时感激地看了姐姐一眼,小声嘟囔了句:“没办法,这是基因决定的。” 饭后,几个小的争着去洗碗。林常被夏好缠着一起散步消食,夏妈妈说夏时和姐姐之前帮了忙,洗碗的活不用她俩掺和,也让她们走了。最终这个任务轮到了夏白术和夏星川身上。他俩认命地钻进了厨房。至于宁衷寒嘛……晚饭一结束,宁衷寒就被夏爸爸给拉回了书房,说是刚刚那局还没下完。 夏时看他俩一前一后进去,简直乐不可支。 夏日夜晚,繁星点点,一抬头,便可看到。星光被院内的人造光线遮盖,院内一片静谧,微风阵阵送来凉意,十分舒适。 妈妈和姐姐带着夏好和白手套散步去了。院子里只剩下夏时和林常。 夏时坐在秋千上,林常站在一旁,许久,两人都没说话。 夏时脚尖点地稍稍用力,秋千慢慢动起来。林常在一旁看着,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以前,我们家也有个秋千,你还记得吗?”他悄声提问,很轻很柔。 “嗯,是爸爸亲手做的。”夏时记得那个院子,种满了花,尤其那颗棠棣树,总是会出现在她的梦中。而柳树下的秋千她更是不可能忘记,那是她终于熟练背出那首《诗经·小雅·棠棣》后,爸爸给她的奖励。 “我们家”、“爸爸”,这些词好遥远啊。林常抬眼看了看天空,黑色的幕布,星光柔和。可耳边秋千晃动的声响又那么熟悉与真实。 “记得我的外文名吗?”林常突然开口。 “JonasLinnra.”夏时一脚踏地,将秋千停下,脱口而出回答了林常的问题。林常突然提起这个,她隐隐地意识到,哥哥即将告诉她这些年他的事情。 林常走到她身后,一手轻轻推她的背。秋千荡了起来。 “Linnra是一个老头的姓,他救了我,名字也是他给取的。” “他对你好吗?”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林常又推了一把,不让秋千停下,语气平淡,像是说的只是旁人的故事,“但他救了我的命,出钱给我做手术截肢,想方设法让我留在瑞典。所以我还是很感激他的。后来他死了,没想到身后留了不少东西,都给了我。” 彼时林常已经成年,靠着老林纳的遗产和他的关系网开始创业。很辛苦,但很充实。后来抓住了几次大的机遇,林氏集团身价水涨船高,急速在欧洲扩张。 围攻余氏的计划林常准备了许多年,而在国内建立林氏娱乐的分公司只不过是最表面的一次投石问路。在这后面,林常带着巨额资本与专业投资人一直在暗中猛攻余氏的根基产业。一开始,余氏压根没把他们当回事,觉得他们不过是以卵击石,可当这些他们看不上眼的鸡蛋以铺天盖地之势将他们埋葬之时,余氏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再度翻身。 当然,林常知道这其中有宁平山的功劳。从他决定在国内创办林氏娱乐开始,便雇了专人调查当年的事故真相,并且这一切都是在非常隐秘的情况下进行的。 当调查结果慢慢趋向于余槐存的时候,余槐存非常警觉地发现并且做了一些手脚。他所做的那些事情没有骗过林常,却误导了夏时和宁衷寒。 余槐存得知集团公司即将破产的消息之后,原本就病得不轻的身体更加一病不起。林常去医院看过他一次,但当时他刚经过一轮抢救,躺在ICU病房里。他没能进去,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林常与余槐存对视。林常看到了他眼中的疑惑与惊恐。 宁平山说他是余槐存的催命符,林常当时不置可否,但其实他并不想否认。 催命符?他其实更想成为双手扼断对方脖子,亲眼看着他断气的那一个。 林常没控制住使了大力,夏时一下子随着秋千被推得很高,她惊呼出声,倒不是被吓着的。呼呼的风声从耳际刮过,长发被风吹起,而每一次落地时 分卷阅读165 ,总有一双大手在身后支撑着。 一瞬间林常仿佛像是看到了当年那个小女孩,也是这么坐在秋千上,咯咯笑着让他使点力气,闹着说想要飞。 渐渐地秋千停下,两人好久都没开口,夏时默默看着面前不远处的围墙,鼻端闻到了芬芳。 她坐在秋千上扭身,果然看到哥哥依然注视着自己。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她最想知道的问题。夏时记得那时候他的腿受了伤,但并不是很严重,怎么会搞到截肢的地步?她想不通。 林常知道他这次不可能再逃避这个问题,也知道他从来也不可能永远避开这个问题。 “当时我受了伤一路走去了码头。我记得班里同学说码头上经常有大量工人找活干,因此也会有许多卖盒饭的。我想着看看能不能找点活。”说到这,他有些不好意思,想将妹妹转回身去,可夏时异常执拗,坚持要面对面听他说话,他无奈,“当然找不到,谁敢请童工啊。饿了两天快饿疯了,那天终于没忍住趁午间工人下班,摊位前比较乱,抢了个鸡腿就跑。结果你也知道,我这腿受了伤,跑不了多远。被发现之前我跳上了一艘货轮的甲板,稀里糊涂地摸到了最底层……” 这之后过了好几天他才知道这是一艘偷渡船,去北欧的。船是东南亚人的船,偷渡客也多是东南亚人。他误打误撞进去,人生再次翻转。当晚,船只起锚离岸。 没人会管他为什么一个人,更没人会理会他是不是受了伤。甚至于他必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被人发现。 他很幸运,真的,他自己也这么觉得,他没有死在海上。 只不过是丢了一条腿罢了,至少他是活着上岸的。 第 84 章 夏风仍在吹着。这里和斯京很不一样,高纬度地区的夜晚永远不会太黑,也永远不会有太过炎热的夏季,即便是夏天也始终不会超过30℃。 在许多年的时间里,林常经常会思念这里区别分别的四季。 北欧的冬天太冷了,北欧的夏天不够炎热。或许,始终只是他的心被遗落在了这里罢了。 故乡。这个词对林常来说真是美丽又破碎。逃离又向往,失去又得到,是家园,是妹妹,是他心灵最终想要栖息之所在。 复仇。他想如果不是这个念头支持着自己,很可能他没法闭着眼咬着牙一条腿走到今天。仇恨是一种可怕的力量,伴随着摧毁,随之而来的还有无穷的驱动力。只是最终的结果他并不满意,但,一切都仍未结束。 林常没有告诉妹妹他与余绪的会面以及他们之间的交流。 余绪是余槐存的儿子,众多儿子之一,不算受宠。但林常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明白那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如今,他从余绪的眼中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那些网络上对夏时的恶意诋毁,对附院挂号系统的攻击以及医闹事件,都和余氏有关。而这其中余绪是否知晓,知晓多少,或者他就是主谋,林常不知道。但不重要了。 事实上,余绪永远无法让自己与余槐存的过去割裂,血浓于水的道理永远无法打破。就好像他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不为父母报仇。一样的。 余绪说:“我知道他做了错事造了孽,你报复他我能够理解。但他是我爸,他的一生心血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就这么被糟蹋。我是他儿子,我得为他报仇。” 他当时说话的时候十分冷静眼神坚毅而偏执,即便彼时他的状况不是很好。林常能够猜到他近期的生活状态,无休止的麻烦需要他做决定,永远处理不完的紧急情况,夜不能寐,甚至连悲伤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林常笑笑,十分冷酷也十分平静。他说,那就看你本事了。 交谈寥寥,分道扬镳。 交浅言深是这世上最无聊的事情。话说得再多再漂亮都没什么意义,要么,你就放马过来,使出浑身解数,争个你死我活。我敬你是个对手。余下的,无需再言。 林常从未觉得自己是站在绝对正义的那一方面对着余槐存,同样的,余绪会做什么想做什么,那都是他的自由。当然,林常并不打算给他翻身的机会。 不过这一切都是他的事情了,妹妹不需要知道,至少暂时,不需要她知道。 林常看看面前这个站起身比自己矮一大截的妹妹,很近的距离,仿佛只是一个仲夏夜的梦境之后,她便从一个小女孩长成了如今的模样。他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多好啊。 夏时的眼中有泪,肖似哥哥的那双眼,墨黑的眼珠,忽闪忽闪的睫毛。她在难过,为了他叙述的那个已经尽量简短且减去枝丫的故事。 她当然会难过,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林常对着她伸出双臂,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她单薄的后背。 小时候有段时间,爸爸妈妈把哄妹妹入睡的睡前故事环节交到了他的手里。林常给她讲故事,往往都是照着画册或者故事书里的来念。 分卷阅读166 可是妹妹总是哭。故事里小红帽的外婆被大灰狼一口吞下了,她会哭;小白兔们被大灰狼吃到肚子里了她也哭;灰姑娘的继母给她穿破衣服、让她无休止地干活,她还在哭……明明所有的故事她都可以倒背如流,可每一次重新听故事她又会被轻而易举地攫取情绪。 夏时伸手在他的后背缓缓拍着,像是安慰。 林常忍不住笑笑。 不远处传来夏好的说话声,童音纯粹,伴着笑闹以及温柔的答语。夏时知道是妈妈他们回来了。 林常轻轻放开她,抹干净她脸上的泪,温柔地说:“不哭了。” 夏时回头看过去,妈妈抱着夏好,而姐姐正把白手套从身上往地下放。她一见到夏时立马抱怨开了:“你这狗真是能耐啊,走到一半愣是耍赖趴在地上不动!我说不管它吧,走了一大截之后回头,它还趴那儿,我算是服了。” 可白手套一下地,呼哧呼哧摇着尾巴往夏时这儿跑,看起来简直活力十足。夏葳直接被气笑了。 妈妈从身后拍拍夏葳,脸上带着宠溺的笑:“白手套可只对它喜欢的人撒娇,换了别人它不愿意被抱的。” 夏葳的眼睛都快瞪直了,切了一声往屋里走,嘴上叨叨着话:“谁稀罕啊!那么重的家伙也真是好意思让人抱的。我这胳膊呀,废了废了,比撸铁还累。” 夏时拍拍白手套的大脑袋,忍不住笑了。 夜更深,夏家人想让林常留宿,可他还是礼貌地拒绝了,说以后吧。 不是不失落的,夏时想,可他看着哥哥脸上的表情,带着笑,但难掩僵硬。她在三楼给哥哥收拾了一间客房,房间的主色是深蓝色的,像海,也像记忆中哥哥的房间。原本,她还想给哥哥看看这么多年来她的照片,她还从宁衷寒那里借来了小熊,想让他看看,也想让他听一听妈妈的歌声。 以后吧,夏时看到宁衷寒对她眨眨眼,像是在告诉她别着急,耐心一些。夏时有时候会意识不到她和宁衷寒之前她是年纪比较大的那个。宁衷寒总是像能够读懂她的心思一般,很神奇。 夏好撑着睡意满满的双眼皮,他被林常抱在怀里,双手搭在伯伯的肩头。他一直说让伯伯放他下来,说自己太重了,伯伯会受不了的。 林常将他递到夏时的怀中,悄声与他道别。 他的车停在门外,开车的不是林一,但夏时看那人也挺眼熟,互相点头打了个招呼。 林常的车刚一离开,夏好便趴在夏时的肩头睡着了,嘴里仍在喃喃着伯伯再见。夏时觉得好笑。夏葳伸手将夏好接了过去,给了妹妹一个眼神,转身进了院子。 门外只剩下夏时和宁衷寒。一直到林常提出告辞,他才得以从爸爸的书房里解脱。这一晚上他俩都没能单独说上几句话。 宁衷寒拉着她的手,低头看她。 “我爸的棋艺是不是很差?” 这要怎么回答才好呢?宁衷寒有些苦恼,他仔细琢磨了一番,最终决定诚实回答:“奇差无比。” 夏时哈哈大笑:“他呢,就爱下棋,但是个切切实实的臭棋篓子,这么多年都没什么长进。小时候我们仨还有耿旭初都被他送去学过围棋,可后来,家里只有耿旭初愿意陪他下两局。”她说到这里,愣了下,“也怪不得爸爸那么护着耿旭初。” “以后我陪他下,”宁衷寒嘴角挂着笑,一手抚上她的脸颊,触感真好,软软的,香香的,“如果你把我哄高兴的话。” 听到他后面补充的这个条件,夏时有些哭笑不得,问他:“那你今天高兴吗?” 宁衷寒毫不犹豫地点头。又慢慢地将她搂在怀中,一丝丝的伤感,许多的喜悦,风吹在耳侧,心与心离得很近,他说:“你高兴,我自然也高兴。我能感觉得出来,你的家人都很爱你。而且……他们好像也是有点喜欢我的。” 这一晚上,夏时觉得自己一直都在笑,笑得脸都有些酸了,但仍旧不想掩饰自己的开心。她趴在宁衷寒的胸口:“才有点喜欢吗?我觉得啊他们超级喜欢你,尤其爸爸,喜欢得不得了。” 那都是因为你喜欢的是我呀,傻丫头。因为你喜欢,所以他们才会喜欢我。宁衷寒想着,但没有说出来。他想,其实今晚自己也是真的很开心。很久了,他都没有像今天一样与一群人一起围着餐桌一起吃饭,笑着、说着,其乐融融。 他想到书房里,夏时的爸爸对自己说的话,他说你们都是好孩子,不管今后能走多远走到哪一步,我只希望你可以一直真心对待她。他还说我女儿虽然有时候十分一根筋,认准了之后便会一条路走到黑,从不后悔。但她的眼光从来不会出错,她喜欢上的人也一定是值得的。 他又想到那天在病房里,夏妈妈对父亲说的那些话,以及夏爸爸站在他身前的背影。 或许真的如同这个傻姑娘说的那样,他们也是喜欢自己的? “未来岳父大人喜欢的不是我,他喜欢的是个随叫随到又千方百计绞尽脑汁不留痕迹地输半目棋给他的棋友!” “一 分卷阅读167 口一个未来岳父大人,不知羞……他真没发觉你是故意让他的?” “难道那不是我未来岳父大人?当然没发觉,不吹牛啊,我的棋艺还是很厉害的。” “我不信,故意只输半目,这么厉害?” “不信?成啊,改天咱俩杀两局,到时候小爷让你信得心服口服。” 夏时还要再说话,宁衷寒低头吻上她的唇瓣。这一晚上她总在笑,笑得时候眼睛弯弯,嘴角上扬,像月牙,好看,也撩人,撩拨着他的心弦。终于,当他的唇触到她的时,他觉得他心内的那段不规则的旋律终于从她身上找到了韵律,交织在一起。 越吻越深,从浅尝到深入,唇舌之间的交流,情绪的叠加。夏时的双手搂紧他的脖子,稍稍踮起脚尖,宁衷寒那只完好的手从她的脖颈抚摸到她的腰肢,继而忘情地往下。 “Go get a room!”突兀的一声打断了情难自禁的两人,他们赶紧分开,做贼心虚一般。 门内,夏星川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俩,双手各拎着一袋垃圾,脸上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他从他们身旁经过,往前走了几步,又转回头,语重心长般地说道:“二姐,偶像,真的,就几步路,咱家房间那么多,偶像家房子整个都空着,你们俩别这样行吗?” 夏时佯装要揍他,夏星川嘻嘻哈哈拎着垃圾跑了。 她回转身,见宁衷寒舔了舔嘴角,嬉皮笑脸,意犹未尽:“要不回我家继续?” 夏时的脸皮可没他那么厚,直接将他推进了隔壁大门。 * 阳关道律师事务所受夏时的委托,利用熊童谣赠予夏时的全部遗产,按照相关法律规定组建理事会,成立熊童谣基金会。该基金会旨在为符合条件的适龄女童提供助学基金。 这则新闻被地方电视台披露之后迅速被网络媒体转发,引起广泛热议。但相关人士并未透露任何有关夏时的信息,外界理解到的消息均是此项决定出自熊童谣本人生前的意愿。因而,一时间,舆论将熊童谣夸上了天,说她善良,说她有社会责任感等等不一而足。夏时只是笑笑,也不知道如果童谣知道了会不会高兴。 但显然,这件事情是会让有的人不高兴的。 第 85 章 熊成慎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仿佛真的人间蒸发了一般。可夏时知道,他才不会那么容易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那么一大笔巨额财产被她轻而易举地捐掉了,熊成慎恐怕恨不得掐死她。 她猜的没错,躲在渔村里的熊成慎从村口小卖部悬挂着的电视上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差点把手里刚买的啤酒砸到地上。 当然,他没舍得砸。上次那个冤大头给他的钱,其中一大部分被强哥带人连哄带吓地拿走了,剩下的他藏了起来。可惜那天逃跑的时候太匆忙他没来得及带上。 熊成慎接过肥胖的老板递过来的泡面,开了盖加了开水的,他点头谢过,端到门外蹲在一边等着泡面泡好。 半瓶啤酒下肚,泡面也差不多能吃了,很烫,但熊成慎没太计较,捞起一撮胡乱吹了吹塞进嘴里。泡面的调料味浓郁,但掩盖不住周围的鱼腥臭味。他那双像是永远耷拉着眼皮的双眼从碗沿抬起,扫了一眼周围,都是看惯了的场景。破烂的渔船、渔网、便宜的海鱼干,以及永远不穿裤子晒得黑不溜秋的小孩们…… 一瞬间,熊成慎对面前的场景产生了疑惑。仿佛又回去了几十年前他长大的那个村子,贫穷、落后、无知,父母无休止的争吵打骂。 时间过去了好几十年,这个村子与记忆中的那个相比,却没什么两样,但他知道并不是那里。 恍惚间他想起16岁初中毕业那年的光景,那时候他还叫熊大成。他的成绩不算差,也不算好,中等个头,平庸到极致。其实他想继续念书的,可爹妈说没这个必要家里也没那个闲钱,反正他也不是念书的料。他大着胆子争取过,因为他记得老师说过,他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只有念书才能改变命运。 结果,他被他爹耍了两个大耳刮子,让他闭嘴。他妈帮他收拾了几件破衣服,叫他走吧,去市里打工,找活干,挣钱贴补家用。 熊成慎当时脸肿着,看了眼他妈递过来的蛇皮袋,眼都没眨,跑了。他发过誓永远不再回去,他也真的没再回去过。他穷够了,也穷怕了。 后来那段日子,熊成慎吃了不少苦头。他年纪小,看上去细皮嫩肉的,没人愿意带他,什么都不懂。工地上的成年人都欺负他,小工头克扣他的工钱,就连食堂打饭的厨子都刻意克扣他的饭菜。 他都熬过来了,和着血和着泪。二楼跳板上失足摔下来,人没事,摔断了两颗门牙,脸肿了一个多月。夜里他躲在工棚床上偷偷哭,下铺嫌他吵从下面踹他,让他滚出去哭。 可他聪明,也许他天生就是这块料,什么活他只要稍微看看、学一学就会了。 再后来,他换了工地,认识了他师傅。师傅对他还不错,什么都愿意教他,当着师傅的面 分卷阅读168 再也没人敢欺负他。知道他识字,有点文化,师傅说他不能就这么耽误了,让他报夜校,学施工,考个证。 他那时候已经18岁了,和家里彻底断了联系,在工地上独来独往,谁骂他他就用更脏的话骂回去,谁打他他能跟人玩命。反正他就这一条烂命。 可他晓得师傅是真心对他好的,既然师傅让他上夜校,那他就上吧。 师傅有个女儿,比他大两岁,是个大学生。时间太久了,可熊成慎依旧记得师傅第一次带他回家吃饭时,他见到她时的场景。她给他们俩开门,脸上挂着笑,马尾梳得很高,脸颊上的两个酒窝十分好看。 她叫他成哥,她皱着眉说成哥,熊大成不好听,我给你改个名吧,熊成慎怎么样?他点头说好。除了说好,他怎么可能说别的呢? 熊成慎喝了口啤酒皱着眉想了好一会,那姑娘叫什么名字来着?惠芬还是慧芳?他记不清了。就当她叫惠芬吧,熊成慎想,有什么区别呢? 惠芬大学毕业那年,熊成慎成了工地的小队长。他很高兴,请师傅一家吃饭,酒席上他喝得有些多,散席之后师傅让惠芬送他回去。那时候他已经不住工棚了,他在市区里租了套一居室的房子,甚至还买了辆二手轿车。 到家了,他拉着惠芬的手说他喜欢她,问她愿不愿意当他的女朋友,愿不愿意和他结婚。 惠芬听完他的话之后脸上的表情,熊成慎记了很多年。她像是踩到了狗屎或者踩死了蟑螂,反正就是十分恶心。惠芬非常用力地挣开他的手,她说人是要有自知之明的,你别再痴心妄想。我一个大学生怎么可能会看上你这样的莽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是你这个想法的。 打击吗?打击。恨吗?恨! 熊成慎以为自己不再是那个破旧小渔村里走出来的灰头土脸的小孩,他觉得他有车了,再等等买房也没问题,他的条件已经不算差了。可事实上,那些瞧不起他的人依旧瞧不起他。 那他那么拼命干活、拼命奋斗还有什么意义?想当人上人?算了吧,你爹妈都是癞蛤蟆,癞蛤蟆生出来的永远都只能是癞蛤蟆。 从那之后他跟着包工头一起吃喝嫖赌样样来,日子过得是真的逍遥自在。他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让包工头把他师傅给辞了,说他师傅手脚不干净。自那之后直到师傅死,熊成慎都再没见过他。 烟酒是好东西,原先熊成慎不觉得。原先他太忙了,白天几个工地跑,晚上看书学习,他一直琢磨着参加成人高考拿个学历,他还计划着考建造师证书。那时候心思多单纯,他觉得惠芬好,他想努力配得上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离不开酒精的呢?熊成慎不大记得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记忆都是空白的,下了班就开始喝,喝到没了意识,第二天在路边电线杆旁醒来、在水沟边醒来、在楼道里醒来……太多了。他有时候都会想他真是命大。 每次醒来都伴着宿醉,头痛欲裂,以及更加空虚的内心。 直到有一天深夜,他喝多了开着车撞了人。那是他后来的老婆,红霞,彼时她刚下夜班,骑着自行车回家。 红霞真好啊,自己伤了腿却担心着他头上的伤。红霞真好啊,看到他时总是害羞脸红,却又总是忍不住偷偷看他。 红霞说,你以后晚上喝了酒别开车回家,太危险了,要不你给我家打电话,我去接你吧。红霞说,你喝那么多的酒,身体吃不消的,少喝一点行吗?红霞说,成慎,我喜欢你。 再后来,他和红霞结婚了,他把酒戒了。他们有了个女儿。 熊成慎很多年都不敢回想那段日子。太好了,好到让他觉得不真实,像一场美梦,可凡是梦都会醒。 余氏早教中心的工程他接下来时很是兴奋,这是个大工程,他跟着甲方的项目负责人和设计院开过两次会,见过图纸样稿。 可后来项目开工,交到他手里的图纸却有些不一样。实话实说,他一眼就看了出来,他找项目经理说过,项目经理让他别管,他们只管照着图纸施工。他觉得这样不行,又找到甲方的项目负责人,负责人斜着眼看他说知道了,会和上面反映的。 那么大的一个工程,不可能因为他的怀疑而停工。他等着对方的答复,这一等,楼都快盖好了。 熊成慎不是不知道那些人在敷衍他,他有他的打算。竣工之前他直接找到了大老板余槐存,他直言不讳,说他知道图纸有问题,说如果这事让设计院的工程师们知道了,恐怕不会答应吧?熊成慎听别人说过不少这位余少爷的故事,这个项目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关系到他最终接不接得了余氏的班。 果然,余槐存没辜负他的期待,甚至远远高出了他原本的期待。 他狮子大开口找余老板要5万块钱,余槐存翻了翻手掌给了他10万。要知道那可是90年代啊!博雅市的基本工资从那时候到如今翻了50倍。 熊成慎当场签了保密协议,拿着钱回去了。 项目还没竣工,他便找了个理由辞了职,卖了原来的房子带着老婆孩子匆匆 分卷阅读169 搬了家。从那时候开始,熊成慎有意斩断了之前的社会关系。 他有个预感,余氏的早教中心早晚会出事。 但熊成慎没再关注那些,那都与他无关了。他有钱,很多很多钱。他买了幢大别墅,买了辆最新款的奔驰车。红霞吓坏了,总是追问他这些钱怎么来的。熊成慎说是中了彩票,她将信将疑。 熊成慎那时候还笑话她,说真是天上掉馅饼给她,都不用她动手捡,直接掉进她屋里来了。 他的生活发生了许多变化,他成了富人,这是阶层的跃升。 过了不久,新闻传来,果然出了大事,死了许多人。熊成慎从报纸上看到的新闻,他看到了聂维霖的大名。他记得那个聂维霖,他当然记得。那是个真正的知识分子,举手投足之间书生气十足,可当他谈到建筑设计谈到他的专业时又十分的倨傲自信。 熊成慎轻蔑地笑了笑将报纸扔到一边。 那又如何?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甚至于他身上还背着洗不掉的罪孽。 是从什么时候又开始喝酒的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赌博的呢?他有些记不清了。 熊成慎只记得他的那笔钱很快就输光了,很快。之后,他背着红霞卖了车、卖了房,这些钱也渐渐输了个精光。 他去找余槐存,他想威胁他再给自己一笔钱,否则他就说出当年的事。只是他没想到今昔非昨夕,余槐存早已不是当年的余槐存。他继承了余氏集团,捏死他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试问,你会忌惮一只蚂蚁的威胁吗? 熊成慎挨了一顿打,鼻青脸肿地回去了。 红霞知道了之后总是哭,女儿也哭,哭得他心烦,哭得他不想回家。那时候他们已经搬了家,那是红霞早年自己买的小房子。红霞劝他别喝酒,别赌钱了,钱没了就没了,我们都有手有脚,重头再来,我信你。 重头再来?再回去工地上干苦工?想都别想!他不愿意,他也丢不起这个人。 酒精多好呀,喝醉了之后什么都不用想了。 之后他喝了多少年?不记得了,日子重复周转,可对他来说没两样。只分清醒与不清醒,清醒的时候他就开始喝酒,喝到醉,喝到不清醒为止。 可渐渐地,不论他怎么喝都不会醉的不省人事。他觉得很痛苦,而砸碎一切的破坏感让他觉得快乐。那就砸碎一切吧! 红霞变了。 红霞很久没有主动与他说过话,更遑论劝他两句。她总是不着家,早出晚归,见不着人影。他见过男人送她回来,他怒不可遏,第一次打了她。 熊成慎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感觉,血液中的暴力因子喷薄而出得到宣泄,借着酒劲,他发泄着他的情绪。 红霞开始与他争吵,红霞让他滚,红霞嘶吼着,离婚吧,我们离婚。 滚?离婚?想都别想! 熊成慎更加变本加厉。这么着,又不知过了多少年。 直到有一天,他在路边喝多了,朦胧间有个女人走了过来,依旧年轻、依旧漂亮。她带着笑,面上有些迟疑,她开口说,你是成哥吗? 哦,是惠芬还是慧芳来着?他是真的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当时的自己仓皇逃跑,嘴里念叨着不是,不是,你认错人了,却终究没敢再回头看一眼。 果然呀,癞蛤蟆永远都是癞蛤蟆。 那么巧,家里有个男人,正搂着他老婆,而他老婆在那人怀中哭着。 熊成慎疯了,嘴里喊着奸夫淫妇,提着酒瓶冲了上去。 ……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遍地都是血,男人不见了,而红霞躺在血泊之中,再也没有了呼吸。 后悔吗?后悔。 熊成慎后悔自己应该连着那个男人一起杀掉。否则,那人不会成为指认自己的证人。 第 86 章 狱中生活不好过,是真的不好过,比少时渔村的更甚。没有自由,更没有尊严。犯人之间居然也分成三六九等,而他这样的恰恰处于底层。吃暗亏、挨打都是家常便饭,再加上日复一日的体力劳动,更是让他苦不堪言。 他熬过来了,沉默寡言、不惹事、学习的时候态度积极端正,他获得了减刑。他从来都是熟谙规则的那类人,不管在哪里。 这么多年里,他数着日子过。可那个死丫头一次都没来看过他,更别说给他写封信了!熊成慎觉得非常失望,那是他女儿,养她长大,供她上学,最后是这么个结果。 世界变化太快,快到晃花了他的眼。 他一无所有,但熊童谣有钱。熊成慎花了几天功夫弄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挣钱的,差不多就是网络卖笑。他觉得无所谓,能挣钱就好,尤其是轻松地挣到了大钱。女儿有钱,那就代表着他有钱花。 熊成慎觉得老天爷没堵死他的路,他乐颠颠地住到了童谣的房子。吃她的、用她的、花他的,童谣不给他钱,没关系,买了东西后给她打电话就好了。 反正, 分卷阅读170 她总会出现的。她跟红霞一样容易心软,心软又懦弱。 没多久,他和强哥混到了一起。赢钱的刺激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可渐渐地,输比赢多。输钱就输钱呗,反正童谣有钱,很多很多钱。 熊成慎偷偷查过她的存款,数额令他咋舌。 终于那天凌晨他让童谣去接他,说自己挨了打,她不来他会被打死的。果然女儿还是来了。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至少他没有计划着去做这件事。一番争吵之后,魔鬼控制了他的双手,那一刻他脑中什么都没有,只想起那仿佛数不完0的存款尾数。如果童谣死了,那么那些钱理所应当就是他的了!他的! 死丫头真的成了死丫头。 可后来又冒出个叫夏时的死丫头,抢了他的钱! 泡面早吃光了,熊成慎喝光最后一点啤酒,伸手抹了把嘴。他站起身时,晃了晃,有些头晕,蹲的久了点。 熊成慎随手将泡面碗扔到小卖部门口的垃圾桶里,进屋走到柜台前将空酒瓶递过去。胖老板接过,看了他一眼,问他还要不要其他的东西。他摇摇头。 转身的时候,那台小电视机里仍在播着新闻。 一出门,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垃圾桶,泡面碗中的汤汁泛着油光,一瞬间让他觉得有些恶心。 凭什么他要在这里吃这种东西? 鱼死网破,那就让我们鱼死网破好了! * 随着时间逐渐接近8月,莳鹿直播十周年庆典的宣传活动简直称得上铺天盖地。不论是线上还是线下,到处都能看到他们的宣传海报或广告。 夏时有天出于好奇问过林常一次,问他关于莳鹿公司目前的情况。林常像是被她问住了,半晌有些尴尬地摇摇头,说他不知道。他解释说,收购莳鹿之后所有的管理工作都交给了职业经理人,他从不过问。简而言之,他只管买公司。 林常说完之后,突然问他有没有意愿接管莳鹿。夏时头摇的如同拨浪鼓。 林常笑笑,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他说余氏的私人医院正在寻找下家接手,如果夏时有兴趣的话,他可以买下来让她经营。这下夏时可不光是摇头,她差点被这个提议吓死。 她赶紧拒绝。 一旁的夏葳看得直笑,说她真是没点志气,当医生还得看医院脸色,说不让你去就不让你去了。当院长多好,直接管着医生。 夏时告饶,说自己不是这块料。 林常是来夏家做客吃中饭的,他下午的飞机出国。具体来说,是夏好邀请的他。 很神奇,夏好突然之间对林常产生了无穷的兴趣并建立了一种奇妙的联系,每天和伯伯通电话成了他的新习惯。尤其,他会在电话中叮嘱林常喝牛奶,多休息。林常每次接到他的视频时都会躲进办公室里。林一偷偷告诉夏时,公司里不知情的家伙们都在传说那是他的私生子。 非盈听他们说了这事之后,心情很复杂。下一次她和夏好视频时抱怨夏好不爱妈妈了,夏好笑着说才不是,全世界他最爱的就是妈妈和爸爸了。 事实上大家都知道,小好只是太善良了。他的世界将将才在眼前铺展,他的世界也还很小,小到被亲人们保护得只看到了美的那一面。 可他的心很大。 “伯伯。” “嗯?” “你愿意来我们家住吗?小姑姑给你准备的房间特别好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你为什么想要我来住?” “嗯……我想你照顾我啊,我是小孩子,小孩子需要大人的照顾。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小姑姑大姑姑也会照顾你,妈妈说,大人也是需要照顾的。” …… 当夏时傍晚牵着白手套和宁衷寒一起出门散步时,她一边笑着一边向宁衷寒复述白天发生的事情。 小罗马也被一条细细的牵引绳牵着,它跟在白手套身后,四条短腿跑得飞快又欢腾。 宁衷寒这几天又开始忙了起来,具体的情况夏时也不清楚。可看他每天都干劲十足的模样,夏时知道那肯定是他乐意去做的。只要是在做他愿意做的事情,那就好。 宁衷寒从夏时手中接过白手套的牵引绳,和小罗马的那根放到一只手里攥紧。空着的那只右牵夏时的手。他手上的伤全好了,只是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夏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堆瓶瓶罐罐,说是祛疤的,天天盯着他擦药。 事实上他自己倒是对疤痕没什么特别感觉,可夏时就是看不过眼。她说那么好看的身子不能被一条丑陋的伤疤给减了分。宁衷寒笑着抱怨说她就是看上了自己的这副皮囊! “你家里人把夏好教得很好,是因为他自己一直处于被爱包围的状态中,他才会那么善良又敏感。他见不得人受苦。”宁衷寒说到这儿有些感慨。孩子们的眼睛像一汪清澈的湖水,看到了什么,便会在湖底映出什么,是需要用心保护的。一直保护到他足够强大足够坚韧足够面对社会中所有的复杂与丑陋。 分卷阅读171 宁衷寒看了一眼身旁的人:“以后咱俩的孩子肯定也会和小好一样可爱的。” 夏时扭头看他,他们俩算起时间来真正认识也没有很久,可又真的像是认识了许多许多年。“想那么远呢?咱俩这才哪儿到哪儿。” 听了这话,宁衷寒脸上的笑更加开怀,他稍稍用力将夏时扯到身侧,松开手揽上她的肩。他凑到她耳边,小声又暧昧:“确实进度有些慢,得找个时间咱俩赶紧往前推进。”说完,还特意朝她抛了个媚眼。 夏时简直没眼看他,想挣开又被拉了回来。宁衷寒的手移到她的腰间,夏时笑得脸埋到了他胸口,低声抱怨:“你是不是整天就想着这个呢?” “是,想,做梦都想。”宁衷寒倒是不害臊,一口承认,越说越兴奋,“要不我给你具体说说我的梦境?” 夏时双手捂住耳朵,往前跑了两步,嘴里念叨着:“不听。不害臊。” “这时候还管得上害不害臊?”宁衷寒话里都是笑意,坏坏地反问了一句,“你不想?” 夏时在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她转身,脸上都是笑。她望着宁衷寒的方向,动了下嘴巴,做了个口型。 不远处面包店里刚出炉的新鲜面包散发出浓郁的香味,马路对面的空地上几个孩子踢着足球,嘴上兴奋地吆喝着,海岸边三三两两散步的人惬意地走着……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只是一幕再寻常不过的场景,平淡又真实。 宁衷寒三两步冲过去搂住她的腰肢,狠狠吻住她的红唇。真是个磨人精! 可惜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太短。小罗马在一旁叫得撕心裂肺,宁衷寒只好恋恋不舍地松开。他低头看过去,小罗马瞪着一双绿莹莹的大眼充满疑惑地看着他俩。 “没良心的小东西,不知道体贴爸爸是不是?”宁衷寒蹲下与它对视,佯怒。 夏时望着面前似模似样正在对话着的一人一狗,笑得合不拢嘴。 回程的时候,白手套耍赖趴着不动。好几次了,只要夏时和宁衷寒一起出来遛狗,白手套总是会这样。可当她独自出来的时它又总是很乖。 宁衷寒倒是一点不介意,十分熟练地一手抱起它。小罗马则到了夏时怀中。 小罗马每次到了夏时怀里总爱在她的胸前扭来扭去,宁衷寒看了一眼,又想笑又想骂。 半晌,他靠近夏时之后说道:“我都没这么干过,让这狗崽子占了先。”语气里淡淡的哀怨。 夏时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宁衷寒疑惑不解。 她憋着笑:“小狗摸摸头,长大跟我走。这是小罗马的待遇,也让你享受一下。” 她刚说完,就见宁衷寒脸突然红了,他停了步子,特认真地看着她:“你刚刚给的那个待遇,我早就享受过了。我想要它现在的待遇。” “从你把小熊给我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今天我们会在一起,也注定了我这一生都会跟着你,你想甩都甩不掉。” 宁衷寒眼眸清澈,盛满了缱绻情意。 谁说只有小孩子的眼睛才最干净,夏时看着眼前人的双眸想道,她面前人也有着一双剔透真挚的眸子。 夏时靠近他,轻吻了下他的唇说:“好。” 第 87 章 本市的老城区与国内许多经济发达的大城市一样,在之前几十年的大规模基础建设之后意识到保护旧建筑的重要性。 毕竟,一座城市的名片往往就是那些拥有历史底蕴的斑驳建筑。也因而,这片洋房区成了近年来市政府的重点保护区域。 这是两种极端,同样都是旧的老的东西,这些成了瑰宝,而另一些则依旧是最底层的标志。 现如今这地方的每栋房子都是在市里登记备案过的,轻易不让买卖。这些房子的售价千万起步,动辄上亿,而每年对老房子的维护费用更是贵得离谱。即便如此,想要在这片区域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的人依旧趋之如骛。这不仅仅是金钱的象征,实际上更多的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城中村和老旧的小区,几十年前是何种状况,现如今依然。 20多年前,熊成慎买的别墅就在这里,前后带宽敞的花园,三层楼高。那时候的地价可比不上现如今。可惜的是他记不起到底是哪一幢了,时间过去的太久,久到他都老了。 他从这幢没人居住的房子的院子里往外看,长久无人打理,院子里的树木张牙舞爪地长着,天然地隔绝了院墙内外的世界。从这里看过去能够十分清晰地看到夏家门前的场景,视野非常完美。熊成慎误打误撞找到了这么个地方,简直是天赐良地。 他观察了两天,基本摸清夏家几个人的情况。早晨五点多钟他们家老老小小好几个加上隔壁那个年轻男人齐刷刷出去跑步,而后陆陆续续开车外出。尤其他还观察到夏家附近总会有辆黑车随时待命,车里人下来时他看到过,年轻而强壮,自己绝对不是对手。他明白自己几斤几两,下手的机会可能只有那么一次。 分卷阅读172 熊成慎瞥了眼地上那把刀,他从鱼市买来的,十分锋利。而他要做的就是一击毙命。 * 舆论能瞬时将人捧上天,又能再下一瞬将人踩成泥。如果你当真了,在意了,如果你的情绪被那些言论所左右,那么你的生活会变成一团糟,你的心情也是。 这种时候夏时总会想到童谣和宁衷寒,从前她没听童谣说过多少这些事情,现在她终于稍稍体会了一把。她佩服他们。 熊童谣助学基金会成立的消息发布之后,整个网络将童谣夸上了天,顺带着到她的直播间里看夏时直播的人越来越多。 离莳鹿成立10周年纪念日愈来愈近,离夏时结束这段五味杂陈的直播生活也愈来愈近。这么长时间以来,夏时都觉得每天的直播是一项每日必须完成的任务,而实际上在心底,她觉得很多时候,那是一种折磨。可当这样的日子真正开始走向倒计时的时候,她居然收获了许多善意的鼓励。 她觉得这很滑稽,也有些讽刺。 当然,那些在网络上吐槽她的代播行为非常不合适,且对于其他和熊童谣一样位列莳鹿直播十周年最大奖项的那些候选主播们不公平的言论从来也没有消失过。 关掉电脑后夏时看了眼她用来做笔记的本子,厚厚的笔记本她已经用了三分之二,满满当当的笔记。直播生涯接近尾声,而她的最后那本书也差不多快看完了。这很好。 窗外天光破晓,朝阳欲升。她换运动服下楼,果然看到爸爸和弟弟已经在等她了。 他们几个出了院门,宁衷寒等在门外。宁衷寒穿一套黑色的运动服,身材修长,站姿随意,看上去随便一拍就能给运动品牌当代言海报。 他和夏家父子俩打了个招呼,走到夏时跟前。 从知道他们家有这个晨跑习惯起,宁衷寒毫不犹豫地报名参与,美其名曰锻炼身体,实际上他是想和大家增进感情。男朋友如此追求进步,夏时才不会拆穿。 一开始夏时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的,她倒也没有以为宁衷寒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斩鸡,但也没觉得他会擅长跑步。可后来他用实力证明,那都是她的错觉。 实际上,宁衷寒跑得很快,体力很好。虽然一开始两天他显得有些不太习惯,但他学得很快,至少现在已经能够轻轻松松跟上夏时的步调了。最近这段日子只要他在本市,早上肯定按时报道。 爸爸和夏白术看了他们一眼,十分默契地先跑一步。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了,谁还能看不出来宁衷寒那点小心思? 夏时和宁衷寒都没说话,顺着路经过邻居家门前。绝大多数的围墙边都种着植物,压根看不到院内的任何光景。夏时看了一眼对面那幢黑漆漆没丁点亮光的建筑,只看了一眼。 “看什么呢?”宁衷寒是随时关注着身边人的,第一时间询问。 夏时摇摇头,看了眼身后,果然看到一身黑的保镖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每天都有人跟着,简直像是被人监视。”她努努嘴表示不满。 他没顺着夏时的话说下去。那可是林常的人,宁衷寒不傻,大舅哥不能随意得罪的,即便是在背后说他不好也不行。那可是夏时亲哥。况且,实际上对于身后有人跟着这件事,宁衷寒是没什么感觉的。再说了,林常的人都非常职业,从来不会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有专业人士24小时跟在夏时身后保护着她,宁衷寒觉得很好,非常好。毕竟,熊成慎还没有落网。 朝阳从海平面缓缓升起,清晨的空气清冽干净,一切都很好。咸咸的海风、夏日朝阳、凉爽舒适的温度、路边五颜六色的野花,以及身旁与你并肩慢跑的爱侣。 他们俩十分默契地都未说话,一人一只耳机,耳机中随机播放着夏时喜爱的歌曲。有时候循环到宁衷寒的歌时,又会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肌肉的微微酸痛感逐渐袭来,汗水顺着身躯往下流淌,跑步的过程总是痛苦的,可当你真的跑完既定目标后,心情会十万分的愉悦。回程的最后一段距离,两人停了下来,缓缓走着。 “准备好了兑现承诺没有啊?”宁衷寒也不顾一身汗意,凑到夏时身边,很近的距离,低声问道。自从上次夏时松口说了句好,宁衷寒每天都要反复提起,生怕她忘记一般。 与有情人做快乐事,时机到了氛围到了感觉到了,自然而然地发生。这都很正常,夏时自然愿意。可实际上,问题出在宁衷寒身上。 他太忙了,反而是夏时成了闲人。 宁衷寒不准备再签约任何经纪公司,他预备正式挂牌成立自己的音乐工作室。自然,他没法将所有的活都推给安秦,这样既不负责任,也十分不厚道。因而很多事情他都需要亲力亲为,而这些都是需要占用大量时间和精力的。 另一方面,原本停滞下来的各项工作逐渐恢复正常,代言、综艺这些姑且不谈,他的演唱会与新专辑都是重中之重摆在首位的事情。夏时听非盈透露的消息,“元气少女”制作方有和宁衷寒重修旧好恢复合作的意愿,据说正在接洽。 分卷阅读173 当时是宁衷寒半途毁约,录制到一半走人在先,出于补偿的心态,她觉得宁衷寒大概率是会接下这个通告的。 之前那次夏时和宁衷寒出门遛狗,在街边接吻,全被狗仔给拍了。另一次他俩带着夏好出去,也被拍了。虽然这些照片清晰度不高,但宁衷寒的辨认度太高,无从否认。之后,自然上了热搜。夏时烦不胜烦。 结合拍摄地点,狗仔们臆想出来的故事十分精彩、悚动: “宁衷寒恋上豪门富二代,实现阶级跃升”、“宁衷寒入赘豪门,私生子疑似曝光”、“喜当爹还是私生子?宁衷寒当街热吻神秘女子”,类似这样的标题很多,个个离谱。 这片住宅区确实算得上是富人区,也确实住着一些所谓的豪门。住户大多是本市的土著居民,社会地位不低。他们对于私生活被曝光这件事深恶痛绝。也因此,本市电视台娱乐节目转播这些八卦新闻之后,附近住户们联合起来向街道投诉,要求街道解决这些狗仔偷拍问题。 自从和哥哥相认之后,对于这些网络绯闻以及热搜,林常再也没有主动出手过。夏时问过他一次,林常的回答十分干脆,他相信她搞的定。听他这话,夏时笑得十分尴尬地点头表示认同。 可实际上夏时真的搞不定啊!她一个普普通通还被停了职的医生,哪有专业的公关团队,最重要的是哪有钱来解决这些事情? 所以一切的问题全压到了宁衷寒的身上。 总而言之,宁衷寒最近真的很忙,忙到没工夫推进他的“本垒”进程。 夏时一方面有些心疼他的忙碌,尤其他在忙得不可开交的情况下,仍会抽时间和他们一起晨跑,另一方面她又真的觉得好笑。 夏时看着他,问道:“到底是我没准备好,还是你没准备好?你知道的,我现在多的就是时间。”说完还冲着他眨了眨眼。 宁衷寒看了一眼,脑中飞快过着今天的行程安排。上午要去面试工作室新招来的负责人,推不掉,下午得去录音棚试设备,也推不掉,晚上……晚上他妈的要赶飞机去外地! 快到家门前,宁衷寒泄气一般站着不动,幽幽的眼神望着身边的姑娘。 夏时觉得他的怨念都要从头顶冒出来了,又委屈又滑稽。像是被抢了零食的小罗马。 “喂,别这样,一点都不酷。” “你当我是夏好还是夏星川?酷有什么用?”酷能抱着心爱的女孩儿睡觉吗?不能! 夏时凑近他,他身上的汗味体味与自己的交织在一起,混成了一种很特别的味道,不难闻。她望着他笑:“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让你多锻炼一阵子,到时候可以好好表现。” 说完这话,夏时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还好跑完步之后原本她的脸就有些红。 宁衷寒眨眨眼:“我不需要锻炼也能表现得很好,你信我。”说罢,狠狠亲了她一口,又赶紧离开。 夏星川背着书包一出门就看到了眼前的这幕场景,他的脸都快皱成了包子:“拜托,又来?这可是大清早啊,积德行善好吗?” 第 88 章 天光大亮,围墙阴影后的一双晦暗双眸恶狠狠地盯着他视野之中的几人。 熊成慎咬了一大口饭团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另一边还有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这些都是他夜里趁着没人在附近公园中拿的,附近店家和住户定期都会在救济点放一些食物和饮用水接济流浪汉。凭良心说,东西的味道还真不错。熊成慎认为他们的行为是一种伪善,但好在这种伪善暂时解决了他的基本需求。 夏家父子俩先一步进的家门,那个背着书包的小孩也走了,余下卿卿我我的小情侣在门口腻歪了好一会儿才分开。而在他们进屋之后,保镖极快地上了车。背后的那双眼睛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熊成慎将包装纸随手扔到地上。这几天他都没见到夏家的那个幼儿,那是最容易下手的对象。没关系,熊成慎想着,他有的就是耐心,他可以等。反正他的人生已经没什么可指望的了,那就最后做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吧。他稍稍咧咧嘴。 这幢房子的位置得天独厚,院墙周围种满柏树,遮盖住左右视线,院内阴凉,只除了蚊虫有些多。熊成慎看着那一家子人进进出出,车去车来,脸上都挂着笑意。刺眼的笑意。 一天、两天、三天……他仍旧耐心地等着,熊成慎觉得这可能是他一生当中最谋定而后动,做得最有耐心和头脑的一件事情。 终于,这天夜幕降临的时刻,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觉得他等到了机会。 * 爸爸妈妈去外地参加友人孩子的婚礼,星川没那么早回来,而宁衷寒很忙。 全家老老小小所有人当中,现如今只有夏时的时间最多,无事可做。工作日,绝大多数同事、朋友、同学都得工作,她连个能约着出门消遣时光的对象都找不着。夏时很郁闷,早知道还真不如跟着爸爸妈妈去参加婚礼。 天黑了,无事可做,这种太过 分卷阅读174 闲散的生活太不适合她了。夏时觉得再要这么宅下去她离疯掉应该不远。她猛地从沙发上窜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换了身外出的衣服,没化妆,拿起车钥匙就走。 开车出去吹吹海风也是好的。出门之前她看了眼手机,之前给宁衷寒发的信息还没得到回复,算算时间,他应该在回来的飞机上。 宁衷寒真的答应下“元气女孩”制作方,将会在最后两场淘汰赛时出任评委,以弥补之前他的违约。从非盈介绍的具体情况来看,节目已经接近尾声,也就是说宁衷寒的行程被排得满满当当。夏时不用想都能猜到宁衷寒的表情,十足十的哀怨。 至于非盈……夏时听白术说非盈体会了一把选秀的艰难,突然之间对于出道和成为真正的女明星产生了怀疑。她说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可到底怎么选择那还是得看非盈的决定。夏白术倒是一点不担心,反正什么事情他们夫妻俩都会商量着来。 想到这儿,夏时莫名有些羡慕。 天幕高悬,夜晚临近。她将白手套和小罗马都关进家里,锁好门。 可她一出门便被人拦下了,是林一。大半夜,他仍旧一身黑色短袖配黑色长裤,戴着墨镜。 她要出门,林一拦着她不让走,说是太晚了不安全。 夏时看了眼时间,8点多,这叫太晚了?她觉得这简直荒谬,自她成年之后,爸爸妈妈都不再规定门禁。他一个保镖居然拦着不让她出门?更何况给出的理由如此说不过去。 夏时看着林一,方正的脸上表情严肃,嘴角平直冷硬,说出口的话毫无感情色彩,机械而冷漠。她想到童谣出事当天林一就在现场,他本可以救童谣的。 如果童谣还活着,一切都会不一样。如果她还活着,该多好。 夏时瞥了他一眼,径直绕过他往自己的车边走。几步路的距离,车停在前面不远处,隔着马路正对着那家没人住的院子大门口。那家人几年前全家移民,房子一直闲置着。夏时还记得小时候他们几个和那家的男孩打过架。 她开了锁,手刚碰到车门,林一整个身子靠在车门上堵住去路。他那么大的块头,夏时拿他压根没办法。 “让开!”她是真的有些不开心了。什么时候她想做什么,还得看他一个保镖的脸色了? 林一摇摇头,面不更色:“夏小姐,太晚了,请你回家。” “没错,我哥哥是让你来保护我的,可他不是让你来管着我的好吗?”夏时皱着眉。 林一不动如山,方下巴透出一股倨傲。 夏时站开两步,望着面前这个家伙,心里头的火气愈演愈烈。她深呼吸几次试图平复情绪,然而越想压抑越压抑不住,终于,怒火喷涌而出。 “你真当自己是回事了?平时我给你脸了是吗?你不过就是个保镖,放在旧社会,那就是下人、走狗知道吗?”夏时似乎丢掉了她往日所有的涵养和素质,尖酸刻簿的话语毒蛇一般吐着信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了不起?得了吧,自己什么水平心里不知道吗?你要是真的能力,当时怎么救不了童谣?怕危险?呵呵,你这样的表现还想着让人信任呢?谁敢把性命交到你手里啊?对,我回头就让我哥哥把你开了,胆小如鼠的家伙!” 她的一番话让林一的情绪起了变化,他戴着墨镜,夏时看不到他的眼神。但他往前逼近一步,夏时吓得连连后退,嘴里说着话:“你干什么?你还想打我?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告死你!” 林一的嘴角抿得极紧,居高临下地望着夏时。他一直没说话,对于她之前所说的所有内容都没反驳。他转身,夏时下意识后退一步靠到车上。林一与她的距离极紧,威压袭来,下一秒,林一一拳砸在车壁,轰得一声,整个车身都跟着晃动。 夏时觉得耳膜都跟着颤了颤,隐隐地,她感受到了林一传递出来的压力。 他转身往回走,上了自己的车,迅速发动车子扬长而去,不再看这边一眼,车尾像是冒着浓浓怒火一般。 夏时望着呼啸而去的黑色车辆,眼神讥诮,嘴上也没闲着,扯着嗓门骂道:“什么玩意,在这跟谁耍脾气呢?德性!明天就让我哥把你开了!” 她转身开车门。 * 熊成慎早已悄悄站到了门前,那个大门从第一天开始便被他用一根细铁丝戳开。这门技术还是在监狱里的时候一个老家伙教他的,居然派上了用场。 他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如果说有什么时候让他觉得热血沸腾的话,除掉赌桌上头脑冲血的刺激外,就是现在了。他握紧手里的刀,慢慢迈开步子。 夜色掩映之下,争执声盖住了周边所有细小的动作与声音。 天时、地利、人不和。这就是天赐良机! 他听着这两人的争吵,意识到那个大块头便是让他的罪行最终暴露于人前的家伙。夏时说出口的话听到他的耳中,讽刺意味十足。 呵,还真是个大小姐脾气!任性、无知、粗鲁、仗势欺人……死有余辜! 熊成慎看 分卷阅读175 到那个大块头保镖上了车,又极快地离开,他已经站到了门口,迅速接近。 夏时背对着他,嘴里嘟囔着正要开车门。 熊成慎的嘴角挂起疯狂的微笑,眼神抖动,肾上腺素作祟,他整个人微微发着抖。他迅速拔掉杀鱼刀的外壳,嘴角咧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马上就要结束。他要她死!他要在她的身上戳出一万个血窟窿,看她哭看她挣扎,看她在地上痛苦地蠕动。对了,还要让她求饶,让她哭着求饶。 熊成慎永远不会忘记夏时与自己每次见面时面上的不屑一顾和高高在上。她看不起他,熊成慎知道。可她凭什么?她不过是投胎在了好人家罢了。 “喂。”熊成慎出声,很轻的一声呼唤,甚至因着夜晚的宁静显得有那么一丝不和谐的温柔。他不想从背后下手,他要睁大双眼盯着夏时的表情,当他的刀捅到她身上时,他要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惊恐、惧怕。他还要目睹着她的鲜血流到最后一滴。 夏时疑惑地转身,她仍旧沉浸在之前的争执中,似乎并未意识到周围环境中的其他声音,也未意识到背后袭来的危险。 果然,当她的眼珠中映出熊成慎肮脏的身躯,鼻端立马涌入一股酸腐臭味,以及看到那把刀时,她知道,要出事了。 “你要做什么?”夏时稳定住情绪,壮着胆子开口,手在身后捏紧。那把刀看起来不长,但很锋利,她的视线望过去,满是忌惮。 熊成慎耷拉的眼皮蓦得撑开,借着星光与路灯微弱的光线,夏时能从中看到毫不掩饰的歹意。凶狠、疯狂。 “做什么?”熊成慎神经质地张大嘴,顿了两秒,笑了,“杀你呀。”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没有人会怀疑他话语中的真实性。他做足了准备进行这次最后的谋杀,他耐心等待时机,终于,抓住了这个机会。 话到这里,熊成慎再不啰嗦,右手握紧刀把,双脚用力踏地,像是使出了他一生所有的力气般冲向夏时。 他的左手隔开夏时推拒的双手,找准位置,右手猛地将刀刃插向夏时的胸口——心脏的位置,希图一击毙命。 终于,他要杀了她了!那些钱他不要了,后半生他也不需要,他只想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刀刃在身体中隐没,整个过程非常顺利。 夏时双眼注释着胸口的位置,不敢置信一般。 她不再挣扎,抬起头望着熊成慎,仿佛面前的人她从未认识。 第 89 章 没有鲜血,没有刀刃入肉的阻滞感……这不对,这感觉不对。 熊成慎懵了,极度疯狂兴奋的情绪让他的理智被甩到九霄云外。一时之间他的脑子无法分辨出眼前的景况。他松手,刀把从夏时的胸前掉落地面。刀刃不见了,而夏时毫发无损。 刀刃不见了!这怎么可能?他惊恐地望着地上的那把长刀,那是他从鱼市买的专门用来杀鱼的刀,他当时还试过,十分锋利且坚硬。 突然之间他被人从喜悦的巅峰一脚踢下云层,冷汗不受控制地往外冒,失重的感觉袭来。 有什么不对,或许,一切都不对。怎么可能会这么顺利地让他得手?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看到了夏时平静面庞上讽刺的双眸。 熊成慎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而他是那个中计的蠢货。 “蠢……货……”夏时像是猜出了他心中所想,缓缓张口,拖着长音慢慢说出这两个字,终于笑了。 熊成慎待要再次发力攻击,夏时敏捷地躲开,而他身后突然冒出一双大手将他钳制住并用力摔到地上。他懵然抬头望去,是刚刚那个愤怒地开车离开的保镖。只不过此时,保镖摘了墨镜,一双眸子望着他,不见愤怒,只剩倨傲和厌恶。 这时,夏葳从夏家大门内走出,一手拿着捆绳子,一手提着电话。 “打过电话了,赵警官正在来的路上。”说罢,她把绳子递给林一,点评了一下刚刚两人的双簧,“林一的演技可以,注重内心描写,非常有味道,真实、自然、克制,可塑之才。至于你嘛,啧啧,太浮夸了,从台词到动作,透露出一股做作的刻意。看来你不适合吃这碗饭。” 林一正蹲在地上将熊成慎绑了个结结实实。熊成慎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一下子瘫软在地,认宰认割。 被点名表扬的林一抬头朝夏葳笑笑,腼腆又开心。 这边的行动告一段落,身后的大门被人用力从内打开,夏白术嘴里胡乱叫着连蹦带跳往外走。他一改往日斯文败类精英男的表现,举手投足之间都像是个顽皮的青春期少年。 熊成慎不可思议般瞪着那双死鱼眼望着他,又将视线从周围几人身上滑过,满是怨怼。 夏白术从地上捡起那把刀,不知摁了哪里,刀刃弹了出来,他走了两步蹲到被捆成粽子的熊成慎旁边,恶劣地笑,而后作势将刀插入他的身体。 寒光闪现 分卷阅读176 ,熊成慎吓得闭上双眼。可刀刃碰到身体立马缩进刀把中。 夏白术嗤笑:“我这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了,怎么就能蠢成这样呢?我觉得我们为了捉你大张旗鼓搞这些事,太不值得了。” 他扔了刀站起身,不由自主地浑身挠,跟另外三个抱怨:“我的妈呀,里面蚊子可真多,尤其这家伙好脏,院子被他糟蹋得不像样,我感觉我人都臭了。回头我要是告诉小胖子他们家院子里的现状,我估计小胖子得气哭。” 夏时和夏葳看他走近,极有默契地往后退了几步,嫌弃他臭。 夏白术万万没想到自己忍辱负重埋伏在敌后,又热又脏,最后得了这样的对待。他气不过,三两步过去用蛮力将她俩勾着脖子困在身侧。 今天这事主谋算是夏时,但是她一提议,夏葳和夏白术立马响应,至于林一……他是在行动之前才得到突然的通知,被要求配合演出。赶鸭子上架说的就是他了。 这个计划暂时除了他们几人之外,其他人都还不知道。 从熊成慎离开渔村,在码头鱼市买刀开始,他的行踪便暴露了。董豆豆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并报告给夏时,夏时让他暂时别告诉宁衷寒。宁衷寒最近事儿太多,不想让他再操心。夏时想着这也就算是个瓮中捉鳖的活儿了,先看看熊成慎的动静再说。 你要是说他蠢吧,他也不算真的很蠢,一路上躲开人流密集处,目标明确地在这附近悄悄转悠。 原本董豆豆的意见是直接报警把他捉住,可夏时觉得那样太便宜他。也许是最近她时间太多,日子过得闲散无聊了些,想找些乐子。更也许只是她对熊成慎的厌恶导致内心深处的恶劣因子在作祟。反正到最后夏时脑中冒出了这么个计划。 可她也知道这事有些些不靠谱,她想了想万一有人反对那就算了。结果当她偷偷和夏白术、姐姐一说,得到了热烈响应。 于是,一切就这么开始了。 当天,在熊成慎还没一头扎进马路对面那家院子里时,以防万一,夏白术就将夏好送到了非盈娘家。夏好年纪小,不管是吓着他或者是他偷偷溜出门被熊成慎抓住都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保姆阿姨则被他们找了个拙劣借口放了高温假。 原本这么热的天气,爸爸妈妈是不准备去参加婚礼的,但他们仨连劝带哄说是让他们出去避暑。当时妈妈就皱着眉头望过去,大夏天的跑去重庆避暑?这不是空口胡诌嘛!这几个家伙绝对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可到底妈妈也没揭穿他们,反正她知道他们绝对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孩子们有分寸。 哥哥和宁衷寒这几天都不在本地,夏时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他们的好。不过刚刚出门之前她给宁衷寒发了条信息报备,告诉他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她估摸着时间,等他下飞机之后,她这边肯定一切都搞定了。这也算是一个惊喜? 至于那把刀,还得感谢董豆豆。董豆豆听了他们说的计划,眼睛发着精光提议玩一票大的,让熊成慎体验一把最后的疯狂再摔到谷底。他从鱼市找到同样样式的刀,找了相熟的人照着比例、重量和样式改造了一把道具刀。无刃,碰到阻碍就会缩进刀把里,毫无危险可言。 熊成慎也是心大,一心待在那家前院,半夜大着胆子出门觅食,都不知道自己早已暴露在夏家门口及周边的监控镜头里。尤其,他出去时从不带着刀,这也给了夏白术偷偷将刀换掉的契机。 这一切前期准备都不难,最难的居然是最后说服林一。林一这家伙一口拒绝,怎么劝都不行,就是一口咬定马上报警。到最后夏时没了办法,在电话中与他僵持,不说话也不挂断电话。林一被磨得没了脾气,衡量再三后答应配合这场演出。 林一很认真很配合,要求夏时提前将台词和步骤梳理好给他。甚至,他还戴上了墨镜,生怕自己眼神露怯或者被熊成慎看出任何端倪。 手机出门之前被夏时调成静音,她这时候终于想起这事,也管不着夏白术到底臭不臭了,从兜里拿出手机。 宁衷寒打了许多电话发了许多信息。 莫名地她有些心虚,正犹豫要不要解锁手机,电话又来了,还是他。她下意识抬头,另一边林一也正在通话之中,不时用眼光扫她,显而易见,他的通话对象是哥哥。她那颗心更虚了。 夏时看着手机屏幕上宁衷寒给他自己设置的头像,他和小熊的合照,认命般接通电话。夏白术松开她,她往一旁走了两步。 下一秒,宁衷寒急切的声音差点炸穿了她的耳膜:“夏时?怎么样?是不是你?” “是我,挺好的,抓住他了。呵呵。”夏时笑得十分不踏实。 她听到对面人十分明显地松了口气,还能听到他周围的杂音很重。 “你几岁了?玩心这么重?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宁衷寒的声音轻了些,但语气仍旧凝重而严肃。 “我们计划很周密的,所有情况都考虑进去了。再说他一老头,我们这么多人,尤其还有林一这么个高手在,不会吃亏的。” 宁衷 分卷阅读177 寒不说话。 夏时有些头大,宁衷寒从来没和她生过气。 她试探着问:“你下飞机了?”她能听到他那边的嘈杂,估摸着时间应该是下了飞机。现在不过是她在找话题。 宁衷寒在对面闷闷地哼了一声。 夏时一口气憋着,心里堵得慌。她怎么现在面对着宁衷寒这么气短呢? 正愁着要说些什么时,马路上开来一辆警车,迅速靠近并停下,赵警官来了。 夏时简直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她对着电话说道:“赵警官来了,我去配合他的工作了啊。”她说完,没挂断电话,安静地等着。 半晌,宁衷寒像是又叹了口气,无奈又隐忍:“知道了,等我回去再收拾你。” 夏时收起手机,脑子里还转着他的那句话。收拾她?她是不是听错了? 赵警官和同事两人看着被捆得严严实实躺在地上装死的熊成慎,又看了看周围这几个人。他听夏白术十分简明扼要地说完来龙去脉,把那把刀掂了掂,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这地上躺着的虽说是个老头,可也是个杀人犯啊!杀妻杀女,这种人十有八九是反社会人格,没有人性的。 他让报警人夏葳签了几个字,和同事将熊成慎押到警车里铐好,又走了出来。 赵警官看看时间,实在不早了,他想了想说:“明天八点半你们几个都来一趟市局,做笔录。今天就算了。” 众人点头道谢,目送着警车离开。 尘埃落定。夏时不自觉松了口气。似是与她的情绪有所相通,夏白术和夏葳从她的身后一人搭了一只手到她肩头拍了拍,像安慰又像是理解。 转身回家时,林一说是要开车回去,危险解除,他们的任务也结束了。 夏时诚恳地道谢,林一挠头笑笑,半晌有些犹豫:“夏小姐,老板在电话里语气很不好,我被骂了。你……自求多福吧。” 夏时觉得自己的右眼皮随着这话跳了跳,嘴角无意识抽搐了一下。 进屋之后夏白术嚷着饿,让二姐给他弄点吃的,他自己一头钻进了浴室。 看在他今天确实劳苦功高的份上,夏时认命地进了厨房。 炒饭刚做好,门铃响了,夏时听到姐姐在客厅里喊她,看戏一般,语气中难掩笑意:“夏小时,你们家小霸王来了,脸色很难看。” 第 90 章 果然,当夏时进到客厅看到他时,真正理解了姐姐的用词。夏葳朝他们摆摆手,溜了。 宁衷寒的脸色不止是难看,而是很难看,十分难看。他一身外出打扮衣服都没换,脸上疲惫难掩,但脸色黑得像炭。原本夏时还想着要和他争论一番“收拾她”的话,可真见了他却又莫名有些心疼和心虚。 她手里端着东西,慢慢往餐桌边走,视线没离开他。 她问:“饿不饿?我做了虾仁炒饭,要不要吃?”她的语气十分温柔,眼神更是像能滴出水来。 宁衷寒原本存了一肚子的无名怒火都在她的眼眸中湮灭殆尽,他认命地点头,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都没法对着面前人说出一句重话来了。 很快夏白术洗完澡出来,进到客厅里看到了宁衷寒。他俩简单打了个招呼,宁衷寒指着桌上的那份炒饭示意他赶紧吃。 夏白术是真的饿了。事实上他们也并不是真的就是为了玩熊成慎一把,这个计划前后也就几天时间,没人愿意浪费时间陪他玩,他们都想赶紧将这事了结。他这一晚上真是又累又饿。 他也顾不上和宁衷寒说话,埋头吃起来,中间宁衷寒怕他噎着还贴心地给他倒了杯水。 饭还没吃完,夏时端着另一碗炒饭过来,还配了杯鲜榨冰西瓜汁。 夏白术眼见着姐姐把这些放到宁衷寒面前,又看了看自己的碗,顿时觉得碗里的炒饭不香了。他用勺子扒拉着碗,又看了一眼对面人的碗,酸溜溜地开口:“都是虾仁炒饭,为什么我这儿全是炒饭,他的全都是虾仁?” 夏时皱着眉:“我给你再做份纯虾去?” 这倒也不必,夏白术又问:“凭什么他有西瓜汁喝,我没有?” “榨汁机里还多着呢,喝吗?” 夏白术听他二姐见招拆招将他的话全堵了回去,心里更不舒坦了:“二姐,见色忘弟说的就是你!今晚我是不是最大的功臣?” 夏时点头肯定:“是啊,所以我给你做炒饭了呀。” 夏白术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逻辑链。 那他还抱怨啥呢?夏白术一时语塞。行吧,他想着,谁让那是他二姐呢。夏白术几下将碗里的东西吃完,端着空碗进了厨房。 身后传来夏时的声音:“把碗和锅洗了,夏白术!还有,榨汁机也给洗掉。” 站在水池边的夏白术张张嘴,突然泄了气。心中念咒一般默念着,算了算了,谁让那是他二姐呢? 另一边餐桌旁,宁衷寒安静地吃着碗里的炒饭。嗯 分卷阅读178 ,虾仁确实挺多的。他又端起旁边的玻璃杯喝了一大口,冰西瓜汁新鲜甘甜,好喝。 夏时坐在一旁陪着他,也不说话。 吃到一半,宁衷寒放下筷子,抽了张湿纸巾擦嘴。 夏时问他:“怎么不吃了?不合胃口?要不我给你下碗面条,或者冰箱里还有鲅鱼饺子,吃吗?” 宁衷寒静静地看她,摇头,说自己在飞机上吃过了,现在不饿。说完,只是静静看她,眼神平稳,看不出情绪。 餐厅里十分静谧,只隐隐能听到厨房里流水的声音,很快,这声音也消失不见。夏白术没过来打招呼,直接上楼,将这里留给他们。 夏时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之下,竟然觉得有些狼狈,半晌,认命般地说:“我错了。” 说完,心里轻松了许多,而她眼中也映出了宁衷寒的笑容。 宁衷寒伸手抓住她的,捏在手里:“我理解你们的想法,我只是担心你。如果我们有更稳妥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那就用更稳妥的那种,不对吗?” 夏时认同他的观点。 他俩进了客厅,坐在沙发上。宁衷寒的的包和外套随意地扔在一旁地上。 灯光柔和,小罗马在宁衷寒进门之后和他闹了一番,现在已经跟着白手套回它们的小窝睡觉。 夏时低头玩着他的手掌,一根根指节摩挲着。 “我就是不想那么轻松饶过他,本来我还想揍他一顿,可惜赵警官来得太快。”夏时靠在他肩头慢慢地叙说着这几天他们的计划,以及所有的细节。尤其说到他和林一演戏那段时,宁衷寒笑得十分厉害。 “你没看到当时林一的样子,特酷,我差点笑场。”她说着趴到宁衷寒肩头,她觉得十分安心,“我有心理咨询师证书的,熊成慎这种性格我大概能预测到他后面想做什么,都有底。我不会把自己和大家置于危险之下。” 她说这些试图让宁衷寒放下心。 宁衷寒的眼睛离她很近,神情有些疲惫但眼中满是爱意,他的嘴唇就在他的脸侧,很近,他问她:“今天高兴吗?” 夏时没犹豫,点头。她明白宁衷寒的意思,宁衷寒不是问她这次的小伎俩得逞高不高兴,他是在问她见到杀害童谣的凶手落网高不高兴。 终于结束了。 宁衷寒叹了口气,有些感慨,两手搂紧她:“你还记得那天早上我们俩被叫去警局吗?我后来在你的门口等了很久,白手套一开始在门内一直叫,后来我试着跟它说话,慢慢地它就安静了。那天你看起来好难过,我就想那个朋友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 “那天我就想这么做了,”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发,软而且滑,“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和我说好吗?我的事情我也会主动告诉你的。你要知道,对我来说,你是最重要的。” 夏时看他:“你也是。” 宁衷寒的唇印上她的唇,虾仁的鲜香味传来,夏时觉得怪怪的,躲了下,想笑。宁衷寒追过去不放过她,将她压在沙发上,两人离的很近,鼻尖对着鼻尖。 “嫌弃我?嗯?”宁衷寒佯怒。 夏时用手背遮住嘴巴,脸上是挡不住的笑容。 一个要吻一个要躲,两人在沙发上闹成一团。 “我回来啦!”青春期少年特有的声音嘶哑的大嗓门传来,门开后,夏星川背着书包站在门口。 沙发上两人赶紧坐起身,宁衷寒遮住夏时,好让她整理衣服。 夏星川那张俊脸拧成了麻花,真是邪门了,三天两头让他撞见这种画面。他还没开口抱怨呢,夏时先开了口:“你怎么不敲门呢?” “不是……二姐……你这不讲道理啊,”夏星川一脸嫌弃,“谁回自己家还敲门啊?” 他在玄关换了拖鞋,踢踢踏踏往里走,路过沙发时嫌弃地看着地上扔的包和衣服,忍不住嘴碎了两句:“你们俩这也太饥渴了,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你们也得顾虑一下别人的感受,是不是?” 待他逃命般在夏时凶恶目光的注视下上楼后,夏时转头看到宁衷寒幽幽的眼神。 “我后面几天休息。”宁衷寒这暗示已经十分明显。 夏时笑着看他:“明天我们几个都要去警局。”她看宁衷寒的眼神瞬间灰暗下去,补充了句,“结束的早的话,那就……明天……” 宁衷寒眼中乍然熄灭的火苗立刻死灰复燃。 夏时觉得他们俩真是好笑又幼稚,居然在这里一本正经地约时间。 但当他望着宁衷寒时,她知道,不管多幼稚的事情自己都甘心情愿陪他去做。 午夜的钟声敲响,音量很低,但因着夜的寂静而愈发显得清晰。这钟声敲在耳际,让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夏时没想到这么一折腾居然就到半夜,她看了眼身旁的宁衷寒,心疼他的黑眼圈。又想了想不到四个小时后就要起床直播的自己,也心疼。 似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宁衷寒笑着摸她的头,像哄劝又像是安慰:“睡吧,今天别 分卷阅读179 早起直播了,别太累。” 夏时感受着脑后他手掌的轻柔动作,她突然意识到宁衷寒最近总喜欢摸她的头发,而他的态度就好像她是那只小熊玩偶一样。 她觉得心头软软的。 夏时望进他的眼中,而后点点头。 * 第二日,夏家三姐弟准时出门去警察局。 一路上司机夏白术都在向大姐夏葳抱怨昨晚夏时的区别对待,口气又酸又涩。夏葳安静听着,最后给出了自己的评价:“夏白术,你都当爹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她哥哥的醋你要吃,她男朋友的醋你也要吃,回头她要是真嫁人了你是不是得哭啊?” 夏葳一针见血,堵得夏白术说不出话来,半晌他嘟嘟囔囔说道:“我不管,反正你们俩都是我姐,永远都是我姐。” 夏时和姐姐对视一眼,感叹夏白术这种占有欲呀。心说得亏夏好不是女孩儿,要不然想得到夏白术这个岳父的认可可太不容易了。 市局仍旧是老样子,总有纷扰忙碌的人群。夏时进大院之前和传达室的大爷打招呼时,对方还笑着说以后她就不用再来了。想来,大爷居然既记得她,也了解整个案子的进展情况,真神奇。夏时笑笑道谢。 是呀,她这两三个月来了许多次,每一次的心情都很沉重。这一次,她终于有了种即将解脱的感觉。 赵警官昨晚没让他们过来,但他自己却没闲着,连夜和同事们审问熊成慎。 熊成慎没做什么无畏抵抗,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甚至包括当年的事故内情和这次出狱之后干的各种坏事。 见他们来了,赵以南安排了几个同事给他们做笔录。 很快,他们都在笔录上签字确认走出了办公室。 隔着审讯室外的玻璃墙幕,夏时往里看了一眼,里面只有熊成慎一个人,手脚都被铐在座椅上,头耷拉着。 夏时问赵警官自己能不能进去跟他说几句话。赵警官想了想,点头答应,顺手给她推开门。 夏时走进去,门大敞着没再关上。 熊成慎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是她,枯暗的眼神压根没什么变化,像一潭死水。 他的嘴唇干裂,咧嘴一笑,十分怪异,而出口的声音嘶哑难听:“怎么,来看笑话?” 夏时没说话,只是冷漠地盯着他看。 熊成慎歪了下头,姿势很怪异:“或者,你想来听听我的悲惨童年故事,为我现在的行为找一个理由?”他见得太多了,那些伪善的男男女女,装作怜悯高高在上地为囚犯们找犯罪的借口,甚至希图通过几句话几段故事便打动他们,进而让他们痛哭流涕、改过自新。 熊成慎觉得可笑至极,那些只会是电影中才出现的愚蠢情节。 夏时冷笑,站的离他很远。 “我对你的狗屁故事没有丁点兴趣,试问,你会想要了解一条蛆虫的故事吗?”她的话很难听,果然,熊成慎的眼神变了变,“我只是想跟你说,耍弄你真是开心啊。” 熊成慎极慢地挣扎了下手脚,望着夏时的目光变得狠厉。 “十年,童谣用了十年时间远离过去,远离你带给她的阴影,她成功了。可是当你再次出现时,硬生生又将她打回地狱,这一次,你甚至没有再给她重来一回的机会。虎毒尚且不食子,然而人心有时比禽兽还不如。我就是想让你体会一下得到而后再失去的滋味。当然,这压根比不上童谣所受的痛苦之万一。” “我没什么要说的了,我很高兴从此可以摆脱你。我想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再见面。那就祝你老死狱中、痛不欲生吧。” 第 91 章 审讯室的门关上后,里面传来熊成慎的沉闷的粗哑吼声。 赵警官一直等在门外,看了眼出来的夏时,对里面的声音置若罔闻。他朝她示意,夏时默契地跟在他身后进了一旁的隔间。 “昨晚回来看了看,他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你们怎么没揍他?”赵警官以这句玩笑话开场。 夏时笑了笑,也应和着回以一句玩笑话:“忘了,要不我现在进去揍他一顿,赵警官你就当没看到成吗?” 相视一笑,两人都沉默下来。 许久,夏时真心诚意地向赵以南道谢。许多重的情绪搅和到起来,一瞬间有些鼻酸。 赵以南想起初见面前这个姑娘时的场景,那是这起案子的开始,到今天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一桩案子接着一桩案子,构成了他的日常工作。但对于普通人而言,一个案子可能便会将生活搅得一团糟。 “不必道谢,本职工作。”赵以南又重提了昨晚的事,强调他们的做法非常不可取,“专业的事情还是应该交给专业人士,对吗?” 夏时有些赧颜地点头,向面前的警察同事保证绝不再犯。 当然,口头保证是必须的,书面承诺更是。 林一的情况比他们几个稍微复杂些,夏白术和姐姐先走了,夏时准备等等林一。她找了个 分卷阅读180 地方坐着,没一会便开始犯困。 昨天半夜宁衷寒被她赶回家之后,她洗了个澡准备睡觉,却莫名亢奋起来,整个人精神奕奕。 她瞅准时间给哥哥打电话,原本她以为林常会臭骂她一顿的,没想到电话里林常很平静地告诉她,他理解她的做法,也相信林一绝对是在评估过整个事件是否在他的把控之中后才做的决定,因而危险系数并不大。他说如果林一认为这件事超越他的能力以外,不管夏时说什么他都不会支持的。因为林常交代给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妹妹的安全。 “那林一怎么说你很生气?” 林常低声笑,回答她:“刚听到的时候,吓了一跳。” 他说的漫不经心。 哥哥问她,亲手把熊成慎捉住之后是不是很高兴。 即便夏时知道他看不到,但还是狠狠地点了下头,她说:“哥哥,我当时特别想揍他一顿,但是我忍住了这股冲动。” 林常在电话那端笑了笑:“嗯,别脏了你的手,没必要对这种人渣动手。” “哥哥,我心里的两块大石头终于全都落地了。”她说到这,突然有些想哭,“我就是很遗憾再也见不到童谣。” 电话那端的林常沉默了许久,说:“可是人生就是这样啊,一个遗憾叠着另一个遗憾。所以才真实。快去睡吧,好吗?” 夏时十分听话地挂断电话,闭上眼睛,像小时候哥哥每次说完睡前故事之后的状态,躺到床上合上眼睛。 遗憾是人生的必要组成部分,因着过往的种种遗憾,才会让你倍加珍惜手中拥有的一切。是这样吗?可如果即便你如何珍惜,失去的仍旧会失去,又该如何是好呢? 朦胧间,夏时突然想到谢老师曾经告诉她的话,谢老师说,要活得平和一些,无论面对的是何种景况,以一颗平和的心去面对。 大概,她还需要不断修炼。 迷迷蒙蒙胡思乱想间,是林一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夏时睁开眼,愣了好几秒想起来问林一是不是都搞定了。 林一板着脸点头,又让她看另一边,显然那才是他过来叫醒她的原因。 夏时转过头去,隔着整个警局大厅,一个年轻男子一身体面地站在那儿,而他身旁正跟赵警官说话的显然是他的律师。 “余绪。”林一出声提醒。 夏时这才仔细看了看那人,原来那就是余绪。很年轻,长得也不错,只是脸上略显疲惫,身姿挺拔,神情不卑不亢。她过了好一会才缓慢意识到余绪的到来与熊成慎的案子有关。当她看向林一时,果然见到他会意地点点头。 “我刚打听了一下,熊成慎还吐出不少出狱之后和余氏那边人接洽的事,还有给私家侦探提供消息拿钱的事,全都说了。我猜他大概是想着,能拉一个垫背的是一个吧。” 这还真是熊成慎能干出来的事儿。不过即便夏时想知道具体内情,现在看起来也是没人会告诉她的。 她看了眼林一,林一会意,悄声说道:“我会关注这事的。” 夏时和林一离开警察局时,余绪也独身走了出来,想来该是他露个面,剩下的事情自然会由律师帮忙处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余绪可还生龙活虎着。 她和余绪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很神奇的是,他们俩本身居然从未见过面,自然也算不上认识彼此。从警局办公大楼出来后,夏时跟着林一身后准备蹭车。意外的是,余绪居然主动向他们的方向走来,朝她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很显然,余绪有话要说。林一皱着眉,不是很放心的样子。 夏时倒是有些好奇他会和自己说些什么。 烈日当空,近午,院子里毫无遮挡,一切都暴露在艳阳之中。迎着太阳的关系,夏时微微眯着眼睛。 林一非常识趣地站到离两人一步开外的位置,但并没有离开,保持着随时可以接近的距离。 余绪对此似乎毫不在意,他长了一双迷人的桃花眼,看人时总会让你觉得他是极其专注认真的。然则真实的情绪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个十分懂得把控自身以及对方情绪的人。 然而当他开口时,谈话的话题却让夏时觉得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他当然不会提及余槐存和当年的事故。 余绪和她说起夏时爸爸的科研,说起姐姐的时装秀和设计,说起他之前很想签下非盈,甚至说起了他支持医院搞安检制度以及对她之前遭遇的关心。他说话时语调轻松但不轻浮,很容易让人信服。简而言之,他是个很会说服别人很有个人魅力的人。 最后不可避免的,他说到宁衷寒。他们是朋友,至少,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余绪笑着说,恭喜你们,宁衷寒是个不错的家伙。 夏时笑笑,说,谢谢,我知道的。 林一在身后咳了一声,夏时抬头,一眼看到了迎面快步走来的宁衷寒。他背对着太阳,光线从他脑后射来,夏时眯着眼睛压根看不到他的脸,可她 分卷阅读181 就是知道那是他。 宁衷寒过来之后,牵住她的手,站在她的身前,以一种保护人的姿态。他和余绪简单打了声招呼便不再有话说。 余绪也不觉得尴尬,朝着他俩笑笑,告辞:“那我先走了。” 走了两步,他又转头,带着笑,望着夏时:“对了夏医生,余氏的私立医院我会努力保下来。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你能过来,我给你的待遇绝对很好。” 不待夏时回答,他笑了笑,转身走了。 夏时被他这一系列行为弄得莫名其妙,嘲弄般笑笑。 “不许对他笑。”宁衷寒开口。 “我哪有对他笑?”夏时翻了个白眼。 “对后脑勺笑也不行。” “……” 这么大热天的,顶着大太阳在空地上聊天也太傻了。林一想着,率先告辞离开,他既不想当电灯泡,更不想中暑。 剩下两人也赶紧往外走。 路过传达室时,里面喝茶的大爷笑着对她摆摆手,隔着窗户喊了声:“不跟你说再见了啊姑娘,希望永远不用在这儿见到你。” 夏时和宁衷寒也都笑着朝他摆摆手。 夏时在心里说,好的,希望永远都不需要再来这里。 两人上了宁衷寒的车,宁衷寒启动车子,没忘记问她和余绪都说了些什么。 夏时拽了张纸巾给他擦汗,嘴里倒是一五一十地将对话内容交代了一遍。本来他们也就是随便说了两句,没什么深入交流,聊天内容三两句话就说完了。 宁衷寒皱着眉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犹豫了之后叹了口气:“其实余绪人不错,至少在我跟他相处的这么多年的过程中,我觉得他是个很好的朋友。可当我听说了那些事情之后,当我谈起余绪或者见到他时,总不可避免地或多或少会被负面情绪影响。” “完全理解,”夏时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立场不同罢了。” 她又把林一之前告诉她的那些话转述给宁衷寒,她猜测很可能当时熊成慎给出的错误引导是出自余槐存或者余绪的授意。他们为了转移矛盾,让熊成慎将矛头对准宁平山。 宁衷寒沉默了一会,说自己大概猜的到。 车内的气氛陡然变得有些低沉,两人的情绪都不算高涨。 车窗外的行道树在太阳的猛晒下依旧挺拔着身姿,只是稍显萎靡的叶面显示着树的状态不算很好。这样的温度下,暴露于室外的所有生命都在承受着酷暑带来的煎熬。 好一会儿之后,夏时才意识到这并不是往家的方向。 她问宁衷寒他们这是去哪儿。 宁衷寒这才有了些笑意,似乎一直等着她的问题。 “约会啊,”他偏头看了一眼副驾驶的夏时,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咱俩都没正儿八经约过会,程序不对,这一环不能少。说好了循序渐进的,那就从这次约会开始。” 夏时看他脸上那股认真劲,明白他确实是要带自己去约会。 她低头确认自己的打扮,T恤短裤球鞋,随意又日常。宁衷寒万一要是打算带她去什么高档又私密的餐厅,她现在这身打扮想来是连门都进不去的,非让人给拦在外头不可。 夏时又偷偷看了眼宁衷寒,放下心来。宁衷寒穿得也很随意,上身穿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下面一条运动款长裤,脚上穿的是运动鞋。 还挺配。 等宁衷寒开着车离开市中心,顺着小路七拐八拐地拐进一条老街停下时,夏时的心里顿时满是期待。 都说美食往往藏在巷陌深处,看起来宁衷寒今天要带她去的就是这么个所在。 宁衷寒看她眼中放光,自己心里也是极开心的。他没什么避讳,牵着她的手,顺着街道往前走去。 这条街就是本市极普通的老旧街道之一,老旧的两层住宅楼,通常一楼开着传统的理发店、小卖部等,街道干净,满是旧日风情。 最终,他们的脚步停在了一户十分普通的木质大门前,门外没有悬挂任何标识,跨过门槛,内里是个小院。小院极干净又极居家,晾衣绳上挂着衣服,地上摆着大大小小的花盆,红花绿草,齐整有序,还有一个大鱼缸特别显眼,没有鱼,里面趴着两只大乌龟。 温馨又居家的环境。 见夏时有些迟疑,宁衷寒朝她笑笑,掀开门帘领着她进了里间的屋子。 屋内站着位中年妇人,依旧是家常普通打扮,但气质温婉。她看到来人后笑着说了声,来了啊,又对夏时笑笑。 之后领着他们拐进了一间类似餐厅的包间。 原来这是家私家菜馆,由夫妻俩开着,尤其那位阮阿姨的丈夫以前是家五星级饭店的主厨,退休之后闲着无聊在家中辟了这么个地方给熟客们烧烧菜。只接受预定,每天中午、晚上各一桌,且必须是熟人介绍才行。宁衷寒也是托了梅女士的福才知道的这儿。他吃过几次觉得非常不错,心里想着必须带夏时过来吃一次才行。 果然 分卷阅读182 ,这顿饭吃得夏时眼睛都眯了起来。席间,宁衷寒找她说话时她也有些无暇顾及。 回去的路上,宁衷寒总是用余光瞟她,嘴角挂着坏笑。 夏时仍沉浸在美食带来的震撼之中,暗自回味。 等红灯的间隙,宁衷寒终于忍无可忍堵住了她仍念叨着松鼠鳜鱼真好吃的小嘴,狠狠吻了吻。 掐着时间,绿灯亮起前,宁衷寒松开她,目不斜视地熟练将车汇入车流。 “约会、牵手、拥抱、接吻,这些都有了,接下来可以进入正题了吧夏小姐?” 第 92 章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交往,是否有必须遵循的程序?恐怕不然。就好像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一样,并没有定则。 如果这个世界有一套情感攻略标准,当你和他牵手的时候,亮起第一盏灯,拥抱是第二盏,以此类推。听起来也挺好玩的。可这些能代表什么呢?感情是可以被量化的吗?夏时觉得恐怕不能。感情尤其是爱情往往更像是一种消耗品,想要永远让彼此都处于热恋状态是非常困难甚至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听起来像是不可知论。那么什么又是可知的,确定的呢?此时此刻,我确定我爱着你,并且我知道你亦爱着我。 夏时靠在座椅上,脑中胡思乱想着没个边际,偶尔视线与身旁人相撞,又会不自觉地相视一笑。 事实上,她有些害羞。 管那么些做什么,此时此刻夏时只想让荷尔蒙做主,将理智抛去脑后。她只想让他快乐。 宁衷寒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伸过去牵着夏时的手。他的脑中似乎有两只小人在疯狂咆哮着。一只命令他用力踩油门,将车飙起来,赶紧回家,而另一只则义正辞严地警告他,安全驾驶,你身旁坐着的可是你心爱的姑娘。 好在午后路上车流不多,而他们的归程避开了闹市区,一路通畅无阻。 车里冷气开得极足,但宁衷寒仍觉得热,热得冒火。当他有意无意将目光扫向夏时时,明显能从她的眼中看到热切与隐藏不住的热情。宁衷寒知道,她也是准备好了的。这样的意识让他顿时更加觉得燥热。 他很开心,很亢奋,也信心满满地期待着,从现在起他们有一整个下午与夜晚的时间。还有明天。 车开到海滨附近,接近家门,宁衷寒觉得手心都开始冒汗,且整个人异常口干舌燥,缺水严重。他有些无法分清那到底是生理性的缺水还是心理性的缺水。 夏时再不看他,扭头望着窗外早已熟悉至极的风景。午后蝉鸣聒噪,阵阵传入耳中。 她一副故作镇定的样子让宁衷寒看得发笑,想要拆穿又不敢。 忽然,夏时的手机响了。闹铃声将车内暧昧的氛围打开了一条缝隙,夏时取出手机看了眼屏幕,居然是段清光。 自她被停职之后,倒是一直没见过段清光且没有与他有什么直接联系。 宁衷寒眼神极好,离的很近,尤其他现在对一切的打扰都非常敏感。他看了一眼,撇撇嘴没做声。 夏时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接通电话。 渐渐地,夏时脸上的笑隐没,偶尔她会简单说点什么表示自己在听,很简短,宁衷寒不大听得出对话的内容。通话结束后,她望着黑掉屏幕的手机愣了很久,脸上的笑消失殆尽,且情绪直落到最低点。 宁衷寒问她怎么回事,夏时摇摇头没回答,头靠着窗玻璃,望着窗外出神,整个人疏离又冷静,再不复之前的情绪。 他感受到了这些变化,心里自然不舒服。 可当车停下,夏时皱着眉头道歉,说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她想回家休息时,宁衷寒看着她好一会后还是点点头答应。一盆冰水从头顶泼下也不过如此。 他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背着包下车开了夏家大门,而后消失在那片玫瑰还是月季搭成的小路上,他从来都分不清玫瑰花和月季花。他要照顾夏时的情绪,他不能总是只想着自己,来日方长,不用急于这一时……宁衷寒默念着,深呼吸好几次后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他下了车,神情低落地进了家门,小罗马没有第一时间过来迎接,他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出门之前他把狗送去了隔壁,以防它捣乱。 宁衷寒将自己摔在沙发上,看了看周围,出门之前特意将窗帘都拉上了,一室幽谧。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惜今天“东风”心情不好,放了他鸽子。 用力锤了好几下沙发之后,心里那股委屈的怨气仍然无法消解。他靠在沙发背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宁衷寒站起身走到餐厅,一旁的架子上搁着好几瓶酒,红的白的都有。他犹豫着到底选哪个,手指在高浓度的白酒前流连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夏时最爱的那瓶红酒。 红酒开了瓶,他拎着坐回沙发上,没拿杯子,直接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 醇厚微涩的红色液体滑入喉咙,慢慢地身体开始发热。宁衷寒想着这一整瓶喝完总会让他一醉解千 分卷阅读183 愁了吧? 不是不失望的,倒不完全是为了做爱这件事本身,而是,明明说好了的,怎么能因着一通电话就反悔呢?不是一定要在今晚的,他当然可以等,他愿意心甘情愿地等。可是,当你真的做足了准备期盼着那一刻到来,却又被一句话轻飘飘地推翻时,怎么可能会不难受呢? 他的情绪低落到极点。 失神之间,宁衷寒听到高跟鞋踏地的声音,他觉得自己的酒量真是比起以前来更差劲了,一口红酒居然就能令他产生幻觉。 可当那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时,宁衷寒的一颗心不可置信般地死灰复燃,他扭头望向大门的方向,下一秒,夏时撩开门帘,踩着恨天高的红色高跟鞋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 夏时迈着步子,款款走来。她的长发湿漉漉,脸上没有妆容,白净美丽,显见是刚洗了澡,不合时宜地套了件长款格子衬衫。她的脸上挂着一抹羞涩又莫名勇敢的笑,迎着宁衷寒的灼灼目光,一粒粒将扣子解开,而后十分洒脱地甩掉衬衫。 做这一切时,她的眼睛始终深情凝望着眼前傻愣愣的男人。 里面,配合着高跟鞋,她穿了套黑色的蕾丝睡衣,将将盖住大腿根,低胸、贴身、性感。 她没穿内衣,宁衷寒咽了口唾沫,他觉得自己可能要爆炸了。 夏时就站在他面前,隔着沙发的扶手,极近。她喷了香水,混合着沐浴液及洗发水的香味,这气味让宁衷寒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他不知道究竟是那口红酒在作祟,还是面前这个魅惑十足的女人让他沉醉。 仰视的缘故,宁衷寒看着夏时轻轻咬了咬下唇,眼神中一丝羞涩一丝不满,问道:“你准备这么看到什么时候?” 宁衷寒无比庆幸之前在餐厅里的选择,他要是选了白酒喝了一口,那现在大概率已经醉死过去了。 他站起身,踏前一步,迎着她的目光,伸手隔着沙发扶手搂住她的腰肢吻了上去。 这个吻再无顾忌。她的腰真细真软,不,她整个人都是软绵的,香的,依偎在他的怀中,却又从不放弃主动权。夏时热情地回应他的亲吻。 这是他的大女孩儿,就在他的怀中,肆无忌惮地放着火。 原本低落的情绪瞬间又高昂起来,宁衷寒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他只想搂紧她、吻她…… 激情一触即发,宁衷寒克制着自己,终于推开了她。 他深呼吸几次后,说:“我要先洗个澡。”外出之后浑身的汗早已湿了又干,他得洗干净自己。 夏时的脸红红的,眼睛水汪汪,笑着点头,低声说好的,但搭在他臂上的手却一直不曾松开。 宁衷寒望着她,邪邪地笑,猛然弯腰伸手将她扛到肩头。 “这么不愿意松开我,那就一起洗好了。” 夏时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高跟鞋随之掉到地上,当宁衷寒迈上楼梯时,她说:“好,你说什么都好。”声音低哑,却诱惑十足。 宁衷寒的步子一滞,下一秒加快步速,压抑地嚷嚷:“你这个小妖精今天终于决定要取我性命了是吗?” 事实上倒挂着的姿势十分难受,夏时一直忍耐着,还好,非常快速地宁衷寒就到了浴室门口并将她放下。 夏时的脸上充了血,更红了,尤其一双眼睛,微微有了泪意。夏时看了一眼周围,心中悸动。 整个三层地面都被铺上了一层红玫瑰花瓣,楼层散发着馥郁的芬芳。他用了极大的心意准备这一切却在之前丝毫没有透露,即便在她假意拒绝之后。 她正要说话,宁衷寒阻止了她,用嘴唇。下一秒他一手搂紧她的曼妙腰肢,一手开了浴室的门。 水流声哗啦啦,两个人的身影映在浴室玻璃门上,交织、缠绵。 屋外阳光正好,蝉鸣啾啾,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 前两次结束在浴室中。 等两人出来时,夏时觉得自己腿软得走不动路。宁衷寒倒是两眼冒着光,精神极好,他裸着身子将夏时抱出浴室抱进房间的。 主卧的地板上也铺满了玫瑰花,那张大床上更是用花瓣堆出一颗巨大的爱心。 俗不可耐,却又直白坦荡得可爱。 夏时抿着嘴笑,宁衷寒打横抱着她站在房屋正中央,室内灯光温柔,气氛暧昧。他啄了下她的耳朵,粉粉的,很好看,他在她耳边说道:“本来我想的是在这里开始的。” 他顿了顿,自己也笑了,那笑容炸开在夏时耳际,十分具有感染力,让身旁人也会不自觉跟着笑出来。他似是回忆起刚刚那场漫长又旖旎的淋浴时间,将她轻轻扔到床铺正中,那颗玫瑰花组成的心型上:“但是,刚才也很好,非常好。” 眼前的场景让宁衷寒红了眼,剔透的白与莹润的红交相辉映,他猛地扑过去。 夏时手脚并用抵在他胸前:“休息一会,我特别累。” 宁衷寒十分无情地摇头拒绝,他拉下她的手:“这才哪儿到哪儿?” 分卷阅读184 可在他吻下去的前一刻,他的眼角扫到了床头,整个人僵住了。夏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枕头边上,棕色的小熊玩偶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十分纯真无邪地注视着他们。 一瞬间,宁衷寒居然有了一股犯罪感。他低声骂了句脏话,极快地伸手遮住小熊的双眼并迅速起身,拎着它转身出了门又很快回来。 他趴在夏时肩头,忍不住笑,他说:“不能影响孩子的心理健康。” 夏时也忍不住笑咯咯笑出声,轻咬他的耳朵,幽幽地说:“我看你是被小熊吓着了,该不会……” 她的目光向下看去。 宁衷寒没让她把话说完,身体力行给了自己的回答。 夏日午后显得如此短暂,而夜晚紧跟着到来。但似乎,外界的时间早已无法影响屋内的两位有情之人。 …… 夏时是被渴醒的,嗓子冒火,醒来之后她觉得自己快散架了。意识仍旧没有完全归位,她不记得做了几次,只记得到最后她一直想从他身旁逃走,却又被宁衷寒一次次无情又残忍地拉回去。 她以前怎么会觉得宁衷寒体力不好呢?或者,这么多年她自己跑步积攒的体能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一定是昨晚睡眠不足休息不够造成的,一定是! 联想到朦胧睡去之前的回忆,从浴室到房间里,从床上到地板上再回到床上……夏时的脸又红到了耳根。 她睁开眼望着天花板,愣了会神,鼻端各种暧昧气味纷杂传入鼻端,冲击着她的思维。 房间里只开了盏睡眠灯,灯光微弱又柔和。 思绪归位,夏时猛地从床上坐起,又立马摔回枕头上,浑身酸疼。夏时挣扎着开了顶灯,一室通亮,她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十一点半。 今天早晨她没有直播,而现在……时间已经不够了。 第 93 章 美色害人! 夏时心里像被湿棉花塞住一般,她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不知道是因为缺水还是因为缺氧。她在手机里设置了闹钟提醒,而闹钟放在那件红黑色格子衬衫的兜里,而衬衫……该死的被她一进屋后十分做作地诱惑宁衷寒时扔在了地上!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会给自己一巴掌,劝阻自己,冷静一些,再冷静一些。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离8月8日不远,她坚持了那么久,挨了那么多的骂,尤其,她真的想为童谣争取到那个奖项。 功亏一篑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她有些想哭,可这种自作孽的事情,她觉得没脸哭。 夏时这才意识到宁衷寒不在她身旁,不在房间。她觉得很委屈。 可当她环顾整个房间时突然意识到这里不是宁衷寒的卧室,而是客房。她想起来入睡之后因为床单和被子被他们折腾得一团糟,宁衷寒似乎问她换个床睡觉好不好。 她捂住脸,情绪复杂。 半夜三更的,这家伙哪儿去了?该不会睡完就跑了吧?夏时知道这不可能,但仍旧控制不住自己进行这些不着边的联想。她摸了摸身旁的床铺,没有什么温度。她站起身看了一圈,客房空荡荡的,没找到能穿的衣服。 犹豫片刻,她掀开被子,将床单撤下后对折,像浴巾一样围住身体。 夏时赤着脚走到门口,拧开房门,面前的地面上玫瑰花瓣静静地躺在地上,不再鲜艳,看上去略有些枯萎。 楼道里的灯都关了,隐隐地她听到宁衷寒的说话声,很低。她十分疑惑,这大半夜的,有人过来了,或者他在打电话吗? 夏时低头看了看自己,如果是真的有外人在,她是没法过去的。 她往前走了两步,能看到三楼起居室内的灯光,夏时试探着喊了一声宁衷寒,声音很轻,嗓子哑了。 另一边的说话声停顿了下,宁衷寒很简短地又说了句什么,很快,夏时听到他的脚步声,他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男人很快过来,精神焕发,脸上挂着笑。他看了眼夏时的打扮,笑得更厉害了。 “醒了?”宁衷寒搂住她,吻了上去,缱绻又温存。很快,他松开她,笑着从她身上拈下一朵花瓣。 夏时点头。 眼神交汇,一时都没说话,千万种情绪交织。夏时突然伸手摸上宁衷寒的脸蛋,开了口,情绪很低落:“宁衷寒,完蛋了,你这家伙真是长了张祸国殃民的脸。我把直播的事儿给忘了。” 她的嗓子哑了,声音更显得委屈。 宁衷寒觉得面前的人儿都要哭了。他憋着笑,抬臂将她抱起,吻了吻她的脖子,没说话,但也不忍心让她再难过。 他就这么抱着她走到起居室门前,站定,夏时看了一眼,下一秒脸上展露笑容。 起居室沙发上放着小熊玩偶,而正对着沙发的桌子上摆放着夏时的笔记本电脑。 “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是你直播室的忠实粉丝?我记得你今天还没直播。”尤其是他叮嘱她今天别早 分卷阅读185 起,他对着她笑,“你睡了以后我一直睡不着,又怕自己忍不住闹你,就出了房间。后来你手机里设置的闹钟响了,我还进房间问过你要不要起床直播,你说让我别闹了,你要睡觉,还记得吗?” 后来他去了隔壁夏家,拿来了她的电脑。当然,受到了夏白术和夏星川的一顿白眼。 夏时自然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没关系,她高举双手大喊:“宁衷寒万岁!我爱宁衷寒!” 宁衷寒得意地笑,望着她:“我知道你爱我,你之前说了无数次。” 夏时想到之前那些场景,脸红到了脖子根,她望着面前清爽俊朗的男人,毫不遮掩自己眼中以及心底的爱意。 她说:“我爱你,宁衷寒,我永远爱你。” 宁衷寒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她,微皱着眉头,打开自己的微博主页。 “直播之前我发了条微博,我请示过你的意见,你默认了的。”如果睡着了就可以算作是默认的话,宁衷寒想着,又说道,“我出现在直播间里,总该有个名头吧。” 这个蹩脚的理由也亏他想的出来。夏时看着他发的那条微博,心蓦得一动。 @宁衷寒:《时》,给我的爱。 下面附加着一条音频。 这是一首新歌,一首连夏时也没听过的新歌。 他为她写了首歌,并以她的名字命名。 见夏时盯着手机半晌不说话,宁衷寒有些忐忑,他不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否会让她不高兴。毕竟,夏时说过许多次,不想让他们的关系影响她的生活。 可这件事是很矛盾的,如果夏时选择了宁衷寒,那么势必她的生活会受到影响。因为那是宁衷寒啊。宁衷寒永远会活在别人的注目礼和闪光灯下。但宁衷寒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爱着一个普通的女人的男人。 “生气了?”宁衷寒有些不确定地问。 夏时摇摇头,再抬起头时脸上挂着笑,十分灿烂十分美丽。她搂住宁衷寒的脖子,亲吻他的唇。 “我说了,不管你今天说什么做什么都好。”当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全部爱意捧到你的面前,你除了毫不犹豫地接受并回答我也爱你之外,其余的都不必说。 怎么会生气呢?我的傻瓜。你告诉全世界你爱我,我只想告诉你,我也爱你。 夏时能够猜到这条微博会引起的议论,以及可能引发的许多问题。可她管不了了,或者说,她不在乎。 看她这么对着自己笑,宁衷寒心痒难耐,忍不住又吻了上去。夏时十分想要回应对方的热情,可她还是坚决地推开他。 宁衷寒目光迷离又疑惑。 夏时有些不好意思,咳了声,嗓子干得冒烟:“我渴了,还很累。而且,你的直播结束了吗?” 对面的人摇摇头,皱着眉头回了起居室,很快又走了回来。他两手分别拿着一条薄毯和一瓶水,他先把毯子展开盖在她的肩头,又拧开水递到她的嘴边。 水是常温的,室内事实上常年维持着恒温并不会让人觉得冷。 夏时就着他的手喝下去大半瓶,这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些。 他离开直播摄像头有一会儿了,夏时催他回去,宁衷寒笑着说已经够一小时了,但在线人数却越来越多。 夏时撇撇嘴:“大明星的魅力,我可比不了。” 说罢,她皱着眉看着面前的男人:“那首歌,我还没听过呢。” “我想当面给你唱。”宁衷寒答得很快,“现在?” 夏时点头,忍不住笑。 宁衷寒亲了亲她的眼睛,转身去了另一边的工作室,很快拎着一把吉他走了回来。 他坐回直播摄像头前,稍稍调整了下位置,眼睛却是对着夏时的方向的。 宁衷寒的手指播着琴弦,前奏响起,轻快又温柔,他的歌声随之而来,眼中满是爱意。夏时的心沉入了他的眼中,随着他的歌声起伏、缠绵。 “曾经迷茫的谷底,曾经难解的心病。 记忆像病毒肆意扩散,时间总是不够遗忘长。 这时你递来的微笑,像一剂良药,逐去我一身的喧嚣。 无数不平静的夜里,我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辗转反侧莫名其妙恍恍惚惚。 我在等待晨光拂面,你会来治愈我的孤单。 人生是一场病态之旅,天天的过,又有谁能得解脱? 你就是我的解脱。 爱你从心房到肺腑,呼吸千遍就爱千遍。 世间百般的最沉醉,是想你的一颦一笑。 人生百载的最美丽,是有你的春夏秋冬。 爱你从心房到肺腑,心跳千遍就爱千遍。 世间百态的最温柔,是看你的举手投足。 人生百味的最难忘,是和你的酸甜苦辣。 爱你从心房到肺腑,转念千遍就爱千遍。 如今一枕的梦境,如今有你的风景。 想念像伤疤愈合脱落,我早已习惯慢慢 分卷阅读186 等待。 这时你漫游的目光,像一曲窝心,从我的心温柔经过。 舞台上下混乱缤纷,我对着观众席心不在焉没头没尾胡言乱语废话连篇。 我在等待曲终人散,我想要避入你的港湾。 人生是一首欢愉的歌,天天的播,又有谁乐得消磨? 我愿在你身边消磨。 爱你从心房到肺腑,呼吸千遍就爱千遍。 世间百般的最沉醉,是想你的一颦一笑。 人生百载的最美丽,是有你的春夏秋冬。 爱你从心房到肺腑,心跳千遍就爱千遍。 世间百态的最温柔,是看你的举手投足。 人生百味的最难忘,是和你的酸甜苦辣。 爱你从心房到肺腑,转念千遍就爱千遍。” 万千爱意,那些宁衷寒没有宣之于口的,全都被他填写进了歌曲之中。他的眼中有光、有爱,有舍得与舍不得,最重要的是,他的眼中有她。 夏时靠在墙壁上,舍不得移开目光。他的歌声温柔、缱绻,爱意满溢,他的眼神更是。 当一个人爱着你时,你当然能够感知,而你要做的便是全身心的感受那份爱,之后,给予十倍百倍的回应。 直播结束时已过午夜一点半,后来夏时才知道,这场宁衷寒的直播最终的粉丝在线人数创造了莳鹿直播的记录。而这一连串的事情刺激下,引起的舆论讨论热度更是让夏时吃惊不已。 但这些都不是今天的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 夏时后来坐在宁衷寒对面的沙发上看它直播,听他唱歌,听他和网友聊天。他心情极好,有问必答,包括感情的问题,只除了夏时的个人信息。 后来,宁衷寒看她实在累了,结束直播后第一时间抱起她回了房间。 宁衷寒重新铺上床单,脱光衣服抱着她躺下,手和吻同时到达。 夏时想睡觉,推开他,嘴里嘟囔着。 宁衷寒看她确实是累着了,便努力找话题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终于他还是问起段清光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夏时躺在他的臂弯中,笑他小心眼,慢慢地敛了笑意,皱着眉头向他说起那通电话的内容。 段清光与院里的许多青年医生为她鸣不平,发起了签名请愿活动,要求院方恢复夏时的日常工作,并且质问院方是否非要医生真的挨了刀才不用担心受到处罚。然而收效甚微,甚至院里领导多次找到段清光谈话,并在谈话中暗示他别多事。 “他跟我说准备辞职了,不过我一直知道他不像是会一辈子在公立医院待下去的人。” “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宁衷寒抚摸着她的头发,从动作到语气。 夏时皱了皱眉:“嗯……我还没想好,不过开学之前如果还没有结果,我应该会下定决心做决定的。”这件事情之所以院领导迟迟不松口,很大程度和院内高层的内部斗争有关,和夏爸爸、谢老师有关。这让原本并不复杂的问题趋向无解。 宁衷寒望着她,点点头:“不管是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夏时还要说话,宁衷寒翻身压住她:“我看你精神很好,今天的直播份额我已经帮你完成。正好,咱们继续下半场……” 长夜仍旧漫长。 * 宁衷寒的那则微博,事实上相当于向公众宣布了他和夏时的恋情。再加上之后他为夏时代播的事,这则恋爱新闻被炒出了匪夷所思的热度。 宁衷寒官宣恋情的标签在热搜榜第一挂了两天,之后几日热度依旧居高不下。而他的那首《时》更是立刻成为各大音乐网站的霸榜新宠。 紧接着宁衷寒方面宣布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并将其命名为“寒时”。 似乎宁衷寒是卯着劲要在短期内把所有与恋情相关的所有事情全都公之于众。 有人祝福,有人谩骂,有人羡慕,有人诅咒,有人笑,有人哭。 但这些都没有影响夏时和宁衷寒的情绪,本质上他们都是活得很明白的人。他们都知道外在的评论不论好坏都是浮云,而生活需要的永远是脚踏实地。 最重要的永远是身边陪伴着你的人。 时间不断推进,终于到了莳鹿直播10周年纪念日颁奖礼这天。 第 94 章 莳鹿直播十周年颁奖典礼的地点选在本市海滨的那家超五星级酒店。媒体报道林氏十分重视此次活动,为之包下了整幢酒店。 而时间则早已敲定,8月8日晚上8点8分开始。中国人向来如此。 当夏时与铜角大王纷纷在8日这天零点过后完成直播任务,一切都再无悬念。 熊童谣与铜角大王二人就是此次莳鹿直播十周年满勤奖暨终身成就奖的获奖者。双黄蛋。 夏时很平静地看着弹幕上的刷屏内容,有祝福,当然也有谩骂。她只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同一时间,铜 分卷阅读187 角大王给她发了条私聊信息,很简短。 “恭喜你。” 夏时看着这三个字,莫名有些欣慰,亦有些骄傲。她没有犹豫,回复他同样的三个字作为回应。 莳鹿颁奖典礼现场嘉宾的名单早在一个月前就已敲定,实打实的众星云集。除开那些与莳鹿有过合作,在平台上拥有自己的直播间的明星外,仍有许多是作为颁奖嘉宾及表演嘉宾等受到了邀请。 宁衷寒既不是表演嘉宾,也不是颁奖嘉宾,但他确实受到了邀请,却堪堪在几日之前。据说莳鹿直播还未易主时,宁衷寒是默认的压轴表演嘉宾以及大奖的颁奖人。而夏时代表的则是最大的奖项获得者熊童谣。 这两人即将首次在红毯上公开亮相,势必会成为继他们恋情曝光之后的又一娱乐圈爆点。 一众娱乐记者及各路粉丝都意识到这会是个大新闻,甚至很可能会是当天的头条,进而将在场的其他所有明星的光彩全部盖住。 然而事实上夏时压根没想过走红毯,更没有考虑过走上舞台领奖。 那是属于童谣的奖,不需要她代领。 这个奖项的颁奖嘉宾是陈荻舟,她和莳鹿的人沟通过,也问过陈荻舟的意见,到时候陈荻舟会帮童谣将奖杯领下。毕竟在过去的几年中,陈荻舟算得上是童谣为数不多信任的人之一。 不过,夏时还是会去现场的,她想在台下见证那一时刻的到来。如果童谣还活着,她一定也希望夏时会在台下看着自己领奖的吧。 早餐桌上,夏时正和姐姐说起这事。夏星川一阵旋风似的背着电脑包从餐桌上拿起两个面包,又几口喝掉他的那杯牛奶。都没顾得上和他们几个说句话,匆匆忙忙地又跑了。 这家伙这么神神叨叨早出晚归有好一阵子了。 夏时问爸妈和姐姐,都摇着头说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夏白术看上去也不清楚,漫不经心地吃完嘴里的煎蛋,说道:“就他那智商,只有他害别人的份,别人想要害他,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这话还真是话糙理不糙。 宁衷寒是一早就出了门的,他走红毯可不光光是走个过场那么简单。妆发、服装都需要提前准备,有时候男明星出席个活动比女明星还要麻烦。 下午她出门前看到宁衷寒发来的自拍照,算得上是死亡角度,仰视的角度让整张照片被他的下巴占去了大半。可夏时依旧觉得好看。 情人眼里出西施,可如果情人本身就是西施呢? 红毯及签到仪式在酒店外,六点钟开始,宁衷寒出场时间靠后。夏时领了张工作人员的证件一早就进了酒店内场,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等候。 因而,她并没有看到宁衷寒走红毯,自然也没有听到当他一身正装从limo里独自走下来后,人群中发出的那声悠长的失望叹息以及随之而来的热情的呼唤。 陈荻舟作为莳鹿直播十年幕后最大功臣,带着女伴压轴出现。而他一改往日作风,身旁带着的不再是女明星,而是大名鼎鼎的本市新贵律师桑未殊。这对俊男靓女的出场也引起现场一阵热闹的欢呼。 夏时看着舞台上下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和表演嘉宾们最后确认流程和彩排,他们每个人脸上的神情严肃而认真。忽然,她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看到了熟人,甚至可以说是熟悉到过了。 她有些迟疑地绕过周围忙碌的男男女女,避开地上各色器材及凌乱电线走了过去。 当她一巴掌拍下去时,面前蹲坐在电脑前的夏星川差点连魂都吓掉了。他回头看是夏时,舒了口气,恶人先告状地质问:“二姐,你想吓死我?” 她当然不想。她问:“你在这干什么?” 夏星川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玩啊,咱哥带我进来的。” 他嘴里的咱哥自然指的是林常。“胡说八道,他都不在国内。”夏时立马拆穿他的谎言。 夏星川对答如流:“是吗?那我记错了。那就是我二姐夫带我进来的。” 他也不待夏时再问,站起身伸手将她往后推,嘴里念念有词,说话频率极快:“二姐,我又不是来捣蛋的,你放心吧。我就是觉得好玩,来看看,你就当我是在这暑期实习打工成不成?快走吧,你找个地儿歇一歇。” 夏星川直把她连推带搡地推到了更角落的地方,顺手搬了个小凳子给她,又摁着肩膀让她坐下。最后还没忘了警告两句:“你别到处乱跑,保不齐这些幕后工作人员里头就混着狗仔。万一让人拍了照,回头给我二姐夫惹麻烦就不好了。” 满肚子狐疑无处发泄的夏时看着他脚步轻盈,连蹦带跳地又蹦出了自己的视线。她原本想再跟着过去看看,但想了想又坐回原处。 还真是……孩子大了管不住。 还有,怎么就她给宁衷寒惹麻烦了呢? 自从进了这边会场后,手机信号十分差,她之前发送的几条信息转圈圈转了好久最后都显示发送失败。信号永远都是大问题。 舞台之下的嘉宾及观众席逐渐满座,夏时站在侧边角 分卷阅读188 落看着这一切,觉得很新鲜。 当身旁工作人员和台上主持人在耳麦中最后对时间,倒数后,8点8分准时到来,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夏时从旁边望向嘉宾席,舞台上灯光耀眼,舞台下略显昏暗,她有些困难地一个个辨认过去。最终看到了好几个眼熟的明星,以及陈荻舟和未殊。可就是没看到宁衷寒。 她不死心又看了好几遍,仍旧没看到他。夏时拿出手机,信号依旧很差,发出去的信息仍旧未得到回应。 舞台上,奖项一个个颁出,眼泪伴着欢笑,所有人都很开心。夏时由衷地鼓掌祝贺。 穿插其中的节目表演精彩纷呈。可惜夏时的心思完全不在舞台之上,她看了眼手表,将近10点,最后的大奖即将颁出。她期待且忐忑。 尤其,周围仍旧没有宁衷寒的身影,原本他的那件白色的西装应该很容易辨认的。 思绪乱飞,直到台上主持人在歌舞表演结束后走上舞台,用手势向观众们示意安静下来后宣布,即将到来的是颁发最终的大奖——莳鹿直播10周年直播满勤奖暨终身成就奖环节。 很快,颁奖嘉宾陈荻舟一身黑色西装登台亮相。 舞台正中央只他一人,脸上挂着笑,很是风流倜傥。他没再寒暄,将手中的信封拆开,宣读。 没有任何悬念,最终的获奖者就是公众早已知晓的熊童谣和铜角大王。 出乎夏时的意料,很快,铜角大王从嘉宾席上台,并接过陈荻舟手中的奖杯。但接下来,几乎是立刻,他又将奖杯递回给陈荻舟。 铜角大王不算年轻,脸上胡茬短浅。他对着麦克风笑了笑,说的话很简短。 他说:“我的奖杯,献给十年来的战友熊童谣,她值得。小钻风们,我和你们约定,下个十年,我的满勤奖杯献给你们。谢谢大家。”他很潇洒地鞠躬,而后下了台,半点没有留恋。 台上台下在一阵短暂沉寂之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夏时也跟着用力地鼓掌,眼中含泪。 她把视线移回台上,陈荻舟依旧笑着,似乎之前发生的一切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夏时有些狐疑,紧接着陈荻舟的话,更是将她的整颗心吊到了半空。 陈荻舟说:“好的,感谢大王这十年来为莳鹿所做的一切,未来十年,我们继续期待。请大家从座椅旁取出我们预先准备好的眼镜戴上。接下来,让我们有请莳鹿直播十周年满勤奖暨终身成就奖获得者——熊童谣小姐出场。” 台上灯光瞬间熄灭。台下立马发出嗡嗡的嘈杂讨论声,夏时看到他们真的从座位下找到了眼镜并相继戴上。 忽然,身旁有人出现,是宁衷寒。他的白色西装外套不知去向,黑色的衬衫扣子解开两颗,袖口卷过胳膊肘,一头一脸的汗。他什么都没说,给夏时和自己都戴上眼镜,默然站在她身后。 很快,台上的光线骤亮,像是一瞬间将全宇宙的光芒汇集到了这方小小的舞台之上。 透过眼镜,舞台变成了一个百花园,各色各样的花朵开放,草地绿茵茵,宛如童话故事中的仙境。童谣漫步走出,脸上是夏时曾经无比熟悉的笑容,而她身上穿的正是那件白色的礼服裙,由夏葳设计制作,最后由夏妈妈亲自收尾的裙子。 她像个仙女一样,不,她就是仙女。她随意地在这个只属于她的世界中走着,嘴里哼着歌,很快乐。从一旁的玫瑰花丛中慢吞吞走出一条大黑狗,是白手套!童谣坐在草地上,而白手套扑到她膝上,童谣温柔地摸着它的头。白手套十分舒服地翻了个身,肚皮朝上。 很快,童谣抬起头,像是与每一个正看着她的人对视,笑着说:“感谢你观看主播童谣今天的直播,还满意吗?我们明天再见!” 神态、语气,笑起来嘴角的弧度……完完全全就是熊童谣! 她眨眨眼,挥挥手,化作星星碎片,消失不见。 夏时不知道宁衷寒是在什么时候将她的VR眼镜取下,又是什么时候将她搂入怀中的。等她回过神来时,宁衷寒衬衫的前胸已经被她哭湿了一片。 后来,宁衷寒告诉她,这项提议出自夏星川,而宁衷寒是背后出钱的人。夏星川这段时间早出晚归都是为了这件事,当然不可能只是他一个人在做这件事,陈荻舟名下的一家IT公司给出了一整组人来实现这个计划。 可惜由于时间紧迫,他们最终只能给出这么几分钟的呈现效果。 不过,由于熊童谣自身留下的直播视频及音频内容丰富,今天的整体效果非常逼真生动。至少,夏时觉得那就是童谣。而且后续他们会继续深挖这个项目。 舞台下缓过神来的观众们爆发出最热烈的掌声和欢呼,他们高喊着熊童谣的名字,仿佛是在呼唤着她的返场表演。 宁衷寒极快地擦干她的眼泪,悄悄带着她避开人群走出会场。 之后会有庆功酒会,但他们俩都没有参加的意愿。夏时的情绪依旧没有完全平复,她只是下意识地跟在宁衷寒的身后。宁衷寒的手一直握着她的 分卷阅读189 ,出酒店后他打了个电话向对方报出自己的位置。 很快,有个小伙子小跑着过来,看到他俩时脸上挂着了然的笑意,什么话都没说,将手中的奖杯和证书递给夏时,又将那件白色西装外套递给宁衷寒。 奖杯做成了主播话筒的样式,金色,很有质感,而证书的丝绒外壳摸上去十分舒服。 “我们去哪儿?”宁衷寒问她。 夏时正翻开获奖证书看着,闻言摇摇头。 宁衷寒想了想,提议:“我们把这些给童谣送过去吧。” 夏时抬头看他,见他脸上神情认真,不像是开玩笑。她借着走廊上的灯看了眼手表,将近午夜11点。 去墓地?那就去墓地! 两人在酒店门口随意招手拦了辆出租车,等说完目的地后,司机师傅狐疑地问了他们好几次,再三确认。 或许大多数夜班的司机师傅都是胆大的。他们俩这辆车的师傅人很健谈,看了宁衷寒好几眼,问他是不是哪个明星,又问这大半夜怎么想起来往那儿跑。 两人简短地回复了几句。司机师傅听出来他们没什么聊天欲望,也不勉强,听着车载电台里的评书,摇头晃脑一路飙车到了目的地。 将近大门入口时把他们放下,司机师傅还特好心地告诉他们自己没法等他们了,他手机里有预约订单,现在就得回市中心。 宁衷寒想着实在不行就给小安子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一趟,十分潇洒地跟司机师傅摆摆手,说没事儿,您回去吧,我们不急。 一听他这话,司机师傅关上车窗一个油门跑了。 事实上,墓地管理处大门紧锁,连个值班的人都没有。也是,正常人谁半夜来扫墓? 好在周围路灯很亮,两人对视一眼后,商量了会决定绕着围墙看看有没有可能翻墙过去,否则只好打道回府。好在很快让他们找到了合适的地方。 墓地从来都是与诡异、阴森、恐怖这类词汇相关联。 今夜月光无暇,照亮大地。靠着月光和两只手机电筒的光,夏时和宁衷寒手牵着手有些小心翼翼地走在石板路上。 说一点不害怕是假的。 两人走在这一眼望不到头的苍松翠柏和小小坟茔之间,虫鸣不绝,萤火点点,阵阵夜风袭来。诡异的美感。 宁衷寒将一直拎着手中的外套给夏时披上,转而将她拥在怀中。 很快,他们找到了属于熊童谣的方寸之地。 熊童谣的墓前与之前相比大变样。借着月光与手机电筒的光照,夏时看到了那墓前搭起的雨篷,以及周围密密匝匝的花束、信封、未烧完的蜡烛。 宁衷寒的那些杂志和唱片原封不动地搁在原处。 夏时疑惑地看着宁衷寒,见他也疑惑地摇摇头。 那些花有些枯萎,有些仍旧新鲜。 夏时将奖杯和证书摆好。 “打火机或者火柴有吗?”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夏时还是问了身边的男人。 果然,他直接摇头。 “早知道该找个抽烟的男朋友。”夏时小声嘟囔了句,而宁衷寒自然是听到了,不满地咳了声。 月光下,照片中的童谣笑得灿烂,一如从前。 “好久不见啊童谣。这是我男朋友宁衷寒,你认识的。”夏时轻声说着,而后看了眼奖杯,“呐,你的奖杯和证书,我帮你带过来了。” 太多的思念、太多的曲折想要倾诉。留在以后吧。 “下次再来看你,我们走啦。” 很快两人往回走,夏时指着一个方向对宁衷寒说:“那是我爸爸妈妈的墓,今天太晚了、就不带你过去了。下次,好吗?” 宁衷寒点头,遥遥地向着那个方向深深鞠躬,什么话都没说。 出了墓园,一条大路伸向远方。 安秦的车过来还得好一会,两人顺着马路慢吞吞地走着。 宁衷寒松开她的手,走到她身前半蹲下,反手示意她上来。夏时才不和他客气。 宁衷寒的背很宽阔,夏时的头搭在他的肩上,鼻尖都是他的味道,安心又舒适。 “月夜背着女友漫步,宁先生真浪漫。” “总该做些事情,才好不负这美好的月色。”宁衷寒低声笑,周围很静,他的脚步很稳,“给你唱首歌?不是我的歌,一首英文歌。” “好啊,我检查下你的学习成果。” 宁衷寒低声笑,清了清喉咙,他的歌声在这寂静中响起。 “When the rain is blowing in your face And the whole world is on your case I could offer you a warm emace To make you feel my love When the evening shadows and th 分卷阅读190 e stars appear And there is no one there to dry your tears I could hold you for a million years To make you feel my love I know you haven\039;t made your mind up yet But I would never do you wrong I\039;ve known it from the moment that we met No doubt in my mind where you belong I\039;d go hungry,I\039;d go black and blue I\039;d go crawling down the avenue There\039;s nothing that I wouldn\039;t do To make you feel my love The storms are raging on the rollin’s sea And on the highway of regret Put your hand in mine and come with me I’ll see that you don’t get wet ……” 宁衷寒的歌声响在耳际,传入心头。当他唱出第一句时,夏时便不自觉地跟着哼唱。听到她的歌声,宁衷寒深情的声音中添了一重淡笑,他降低音量,鼓励夏时唱下去。 这种时候,唱得好听与否一点都不重要。夏时双手搂着他的肩,歌声像一层无形蛛网将两人牢牢网住。 “I could make you happy, make your dreams come true Nothing that I wouldn\039;t do Go to the ends of the Earth for you To make you feel my love” (Bob DylanMake You Feel My Love ) 我会让你快乐满盈,让你梦想成真 愿为你做任何事情 愿为你去世界尽头 让你感受到我的爱 夏时知道,这一瞬间,他们是相爱的。 而永恒是什么?永恒是每一瞬。 番外1 如果闭上眼睛就可以回到过去,那该多好。 当海水没顶袭来,拼了命地钻入她的口鼻之中,当她的挣扎愈来愈无力,当她的意识随着稀薄的氧气逐渐丧失,当痛苦袭来又渐渐消散时,熊童谣不甘地闭上了双眼。 * 十六岁的熊童谣一无所有。 清晨的夏日海风吹来,凉爽中多了一层寒意。熊童谣穿的还是几天前从家里出来时的那身衣服,在网吧里住了几天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浑身馊臭。 家?她没有家了。 妈妈出轨,被爸爸捉奸在床,爸爸失手杀死了妈妈,现在爸爸进了看守所等着法庭宣判。这种报纸上都不常见的社会新闻真实地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从前熊童谣不爱回家,而现在她想回也回不去了。 父母感情不好这事,熊童谣很早就知道。但曾经,他们家也是有过温馨快乐的日子的。 熊童谣坐在桥边,这桥是去年新修的,与其说是桥,不如说是防护栏。临海,翻过桥栏杆就是崖壁,崖下岩石突兀,海水一阵阵拍打着,像猛兽的咆哮。她回头望去,视线范围内,不算远的地方,一幢幢独栋别墅耸立。熊童谣知道那其中曾经有一幢是属于他们家的。 曾经。 那时候她还太小,小到记忆中的场景像梦境般美好,如同妈妈给她讲的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世界一般。城堡一般的漂亮精致的房子,花园里开满了鲜花,她穿着公主裙抱着洋娃娃,而妈妈的手指柔软纤细,爸爸的脸上挂着笑…… 后来一切都变了。 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明白,搬家那天她闹脾气,哭着喊着不想离开。妈妈动手打了她,那是她记忆里的第一次。 新房子很小,周围很脏,她换了幼儿园,生活天翻地覆。没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但生活总会继续。 妈妈很忙,早出晚归地工作,而爸爸……爸爸像是变了个人,总是喝的醉醺醺才回来。 后来熊童谣渐渐长大,青春期的女孩子敏感又古怪,她有许多的烦恼,学习上、情感上、家庭上都 分卷阅读191 有。没人关心这些。 她还记得意识到妈妈出轨是一个周日。她在网吧打游戏打到后半夜,悄悄进屋之后发现妈妈并不在家。她觉得有点奇怪。爸爸经常不回来,偶尔回来一次也都是赌博输光了回来要钱的,而后就是他们俩无休止的争吵和谩骂,甚至会动起手来。 她洗完澡出来时,听到了开门和说话声。 不光是妈妈,还有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他们都没意识到她的存在,或许是想当然地认为这个点她肯定早就睡了,说起话来毫不顾忌。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熊童谣有些不记得了,但她记得妈妈当时说话的声音和语态,久违的温柔,娇滴滴的。 熊童谣进了自己的小房间,啪一声甩上门。 第二天以及之后,她没问过妈妈,妈妈也没主动提起过。只是往后,那个叔叔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 他给熊童谣带礼物,熊童谣转身全都扔进了垃圾桶。为此,妈妈骂了她一通。 熊童谣委屈地躲在屋里哭。她觉得妈妈很过分,她觉得妈妈这样是不对的。 可又一次,熊成慎喝得醉醺醺地回来,熟门熟路开了家里放钱的抽屉,拿了钱就要走。她上前阻止,被熊成慎一巴掌打倒在地。妈妈正好从外面回来,看到这一切,立马疯了一般冲上前去与他扭打起来。 最终,自然赢家还是熊成慎,剩下被揍得一身伤的母女俩抱头痛哭。 这种时候,熊童谣就会恶狠狠地诅咒,让熊成慎死在外面吧。 熊成慎自然不会死,死的是妈妈。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她不清楚,她没看到妈妈最后一面,帮忙处理这一切的是街道的妇女主任。那个阿姨熊童谣之前见过好几次,都是在妈妈向她们反映被家暴之后来家里调停的。而之后一切照旧,挨打挨骂,被抢走家里所有的钱。 她觉得厌恶。 至于熊成慎,她没去看守所看过他。 熊童谣只是觉得一切都完了,她的家,她的一生,都结束了。 近处的海水幽蓝静谧,透着股诱人踏入的神秘感。 生于斯长于斯,熊童谣从小就觉得大海对自己充满着吸引力又让她莫名畏惧,她从来不敢靠近。她不会游泳,甚至她极少会去海边。 耳边充斥着海水拍击岩石的响声,一浪一浪,永无止息。 她站起身,隔着桥栏杆向远处张望,太阳还未升起,远处的海面笼在薄雾之中,漆黑一片。而那团无法看清的黑暗之中,海妖塞壬撩着长发,静静地看着她,微微一笑,唱出了那首诱人的歌曲。 来吧,来呀,大海才是你的归宿…… 熊童谣双手搭在栏杆上,暗暗使力。 身后脚步声传来,伴着喘气声,熊童谣转头。这是那个女生第五次从这座桥上跑过。 时间很早,日出之前,她估计也就五点钟,周围偶尔会有晨练的人,极少。熊童谣不觉拧眉,那个女生每次经过时都会看她两眼。 那个女生与自己形成鲜明对比。她一身粉色运动服,身材修长美好,长得也好看,自信、阳光、有希望。 熊童谣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股难闻的气味袭来,头发早已油得粘到一起,用蓬头垢面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真是再恰当不过。 她觉得反感、厌恶,不是对别人,只是对她自己。 等那个女生跑过桥之后,熊童谣抬腿翻上栏杆。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黑暗,像幽深的井,像无边的漩涡。那个魔魅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裹挟着无边的海水涌入她的思绪之中。 如果前路一片黑暗,如果身后一如所有,那还坚持什么呢? 不如一了百了,不如就此终结。 熊童谣闭上双眼,油腻的长发成绺挂在脸侧,迎着海风,她的手缓缓松开,身子往前探,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身后有人攥紧了她的双臂,那双手潮湿温热,手劲极大,喘息声极重,淡淡的汗水味道掺杂着少女的体香。 “你做什么?”那人开口,焦急中掺杂着关心。她的声音很好听,不是那种少女娇弱的甜腻腻,而是一种略微低沉但又清越的嗓音,好听。闻声识人,她知道是那个跑过去的女孩子。 熊童谣没开口,她转头看她,极近的距离,熊童谣从她的眼中看到了真实的担忧与关切。 “先下来好吗?”女生温柔却不容拒绝地和她商量,手上丝毫没有卸力,“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熊童谣皱着眉,没回答她的问题,莫名其妙地问道:“我臭吗?” 面前的女孩子明显愣了下,而后点头:“很臭,我也很臭,一身的汗。” 后来,熊童谣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借着她的力从栏杆上下来了,就好像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爬上去一般。 她称之为一时的鬼迷心窍。 只是她一直记得,当她下来时,远方海面的雾散了,朝阳初升。 她们俩靠着桥栏杆坐在地上,一时都没说话。那女生一直牵着 分卷阅读192 她的手,很有力,很不放心。 熊童谣听她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夏时,住在这附近,刚高考结束,经常会在这个时间段过来跑步,但从未见过她,因而有些不放心。夏时害怕是自己想太多,不敢冒然打扰,只好来来回回从桥上跑过。 她满头满脸的汗,短袖运动衫被汗水浸透,勒出姣好的曲线。 她真好看,熊童谣想着。 熊童谣一直不说话,夏时有些不知所措,半晌她扯过脖子上缠绕着的耳机,塞了一个给熊童谣。见她没反应,夏时从她手里又拿回耳机,轻轻塞到她的耳中。 另一只在夏时的耳中。 音乐响起,前奏很短,节奏轻缓,继而男声响起,是首英文歌,很快,熊童谣听到身旁刚认识的女孩子跟着音乐唱起了歌。 夏时目光炯炯,发着光,盯着熊童谣,她跟着耳机中的男声唱道: “If they say Who cares if one more light goes out …… Well I do ……” 事实上她的歌声真的不好听,跑调跑出了至少十公里,可熊童谣没有笑。面前的女孩子盯着她看时,那股紧张和小心翼翼,让她的心渐渐从深海中露出了头。 她的眼角余光瞥到夏时的手依旧紧攥着她的衣角。 “谁会在意有一束光芒熄灭?我在乎。” 夏时想要告诉熊童谣的这句话,熊童谣是之后才明白其中的含义的。事实上,那首歌里的歌词,当时她一句都没有听明白。她是个彻彻底底的大学渣,英语更是从不及格。 然而鬼使神差地,当她从搜索引擎上看到这首歌的完整歌词翻译时,她觉得自己当时其实已经明白了。或者说,夏时身体力行地表达出了这句歌词的内蕴。 这首歌后来熊童谣听了许许多多次,但最喜欢的仍旧是夏时在桥边望着她时,唱出的五音不全的那一遍。 万千星辉,星光点点,我们身处其中,多么幽微多么渺小多么微不足道。一瞬间出现,一瞬间消失,无影无踪。可或许在某个角落,有另一颗星星挂记着你,当你闪烁时为你喝彩,当你消失时为你哭泣。 因而,你不再孤独。 遇到夏时之后,熊童谣觉得自己不再一无所有。 那天晚些时候,她们在路边捡到了一只小奶狗,很小只,很瘦,病恹恹的。连自己都养不活的熊童谣在夏时的支持下收养了这只狗,取名“白手套”。 再后来,她看到了莳鹿公司招聘主播的广告。 她的人生翻开了新的一页。 在那个夏天,绝望与希望交织,失去与得到相继到来,是死亡也是新生,是过去也是未来。 可一切的绝望、失去、死亡、过去又在这个夏天重新袭来,梦魇继续。 十年过去了,她仍旧没有学会游泳。海水呛入鼻腔,气管,意识渐渐流逝,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涌入脑中,居然不是对熊成慎的愤恨。 她想的是,刚刚在停车场她不该大声吼小时的。 谁会在意有一束光芒熄灭?我在乎。 Who cares if one more light goes out Well I do. 她这颗微不足道的闪着小小亮光的星星,终究要在这无边海水之中散尽光芒,消失无踪。 * 当熊童谣再次睁开眼时,猛地一下,停车场内的光刺向她的眼睛。 很缓慢地,她的意识渐渐苏醒,似乎刚刚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她正坐在自己的那辆跑车的驾驶座,而现在是午夜,这里是机场的地下停车场。 熊童谣猛地翻出手机,她和夏时的聊天对话框内最后一条内容是夏时告诉她自己的航班信息。 熊童谣不可置信又满心疑惑地下车离开停车场,她从航站楼机场抵达大厅电子信息板上找到了夏时搭乘的航班,之后机械地按照指示等在出口。 午夜的机场,接机的人不多,但仍然有几个男生认出了她。 熊童谣只管盯着出口,脑中一片空白。 很快或者很慢,她不知道,提示音响起,出口处有旅客三三两两推着行李走出。 很慢或者很快,熊童谣看到了夏时。 夏时对着她笑。 可熊童谣却哭了。 番外2 夏白术小朋友决定离家出走。 做出这个决定可不是一时冲动,夏白术整整思考了一个晚上,当然,不包括睡着的时间。入睡之前他原本以为自己会生气得睡不着。 不过这都没关系了,反正,反正他下定了决心离家出走。 夏白术拿出自己最大的那只奥特曼书包,毫不犹豫但还是很心疼地砸了储蓄罐,将他存了很久的钱装进书包。后来,他又思 分卷阅读193 索了一下,从抽屉里翻出来妈妈给他织的小围巾,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条围巾了,软软的,又很帅。虽然,现在天气还很热。可是管他呢,他这次离家出走,等回来的时候也许天气就冷了也说不定。 你问他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原因很多,简而言之,这个家里现在已经容不下他了! 你让他仔细说说?那夏白术可有太多委屈想要倾诉。 他们家呢,总共四口人。爸爸、妈妈、姐姐,还有夏白术。如果要给家里所有成员进行家庭地位排序的话,那妈妈肯定排第一位,第二位毫无疑问是姐姐夏葳,第三位……第三位是爸爸,那么夏白术是第四位?一定情况下确实是这样的。这个一定情况下指的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还有叔叔没来他们家的情况下。 这么一说大家就都明白了吧,夏白术是这个家里家庭地位最低的那个人!举个例子吧,夏白术最讨厌吃青菜,可妈妈每天都规定他必须吃完一大份青菜才可以去玩。可姐姐夏葳就不用! 再举个例子吧,夏白术不想上幼儿园,哭呀闹呀装病都不管用,可夏葳要是不想去上学,爸爸妈妈从来不反对。 拜托,这也太偏心了吧! 多说一句,为什么爸爸每次都能看出来他在装病呢?明明他觉得自己装的可像了!真是想不明白! 还有就是,夏葳不爱跟他玩。虽然他也不是很稀罕跟她玩啦,可是每次夏白术找夏葳说话,她都一副嫌弃的样子就很讨厌了!不过,夏葳比夏白术大了很多岁,确实玩不到一起去。夏白术其实是个善解人意的小朋友,他知道他有他的朋友,姐姐有姐姐的朋友,可……可偶尔姐姐也应该陪弟弟玩一会的呀对不对? 其实,夏白术知道他们幼儿园班上的小朋友都很羡慕他有姐姐,尤其是谢非盈,每天在他的耳朵边念叨着她也想有个姐姐,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穿漂亮的裙子。烦死了! 夏白术都不忍心打击她,姐姐才不是她说的这样的呢!真是天真幼稚的小女孩!看在谢非盈是他们班上最好看的女同学的份上,夏白术决定还是不告诉她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了。 夏白术觉得自己真是个善良的男孩子。 然而善良的男孩子生活在夹缝之中。“夹缝”这个词是他最近才学习到的,这个词很好,非常贴切他的生活状况。夏白术是从电视节目《动物世界》上接触到的这个词。那期节目里面说在有些野生动物之中,体弱的小动物很有可能会被群体抛弃,即便不被抛弃也会饱受排挤。当时他看得都哭了,那些小动物们太可怜了。夏白术觉得自己跟这些小动物一样可怜。 可真正让夏白术开始思考离家出走这件事的直接□□是前两天爸爸领了个小女孩回来。 事实上,夏白术知道那个小姐姐比他年纪大。爸爸妈妈让他叫姐姐,可他怎么都叫不出口。为这,爸爸还批评他没礼貌。 天哪,家里又来了个陌生女孩子!他现在连第四位都要保不住了! 那个小女孩特别奇怪,夏白术偷偷观察了她好几天,她不爱说话,经常哭。夏白术最讨厌女孩子哭了,太烦人了!可是只要她一哭,爸爸、妈妈都会特别温柔耐心地哄她。尤其,妈妈为了她都好几天没去公司了! 拜托,他妈妈白女士可是个工作狂女强人,满世界跑的那种。 夏白术很生气。可最让夏白术生气的是,连姐姐夏葳也投降了!夏白术看到姐姐给她擦眼泪,姐姐还帮她梳头发,给她扎辫子,还把自己最喜欢的发夹给她戴。 夏白术觉得自己被爸爸、妈妈、姐姐背叛了。他可太生气了。 于是这天午睡过后,他趁着家里人都在休息,悄悄背着他的包溜了。 出门之后他忍得好辛苦可还是没忍住掉了眼泪。 爸爸、妈妈、姐姐……还有其他人,我走了。夏白术嘴里念叨着这些话,紧了紧书包的背带。 男子汉就是这样的,总有一天要背负着一切离开家里独自闯荡世界。 很顺利也很幸运,一路上都没看到人。唯一让夏白术觉得有点不舒服的地方就是天气有些热。这主要是因为他穿的有些多,但没关系,他可以忍受。夏白术想的很周到,一定要多穿一点衣服,要不然晚上会被冻感冒的。以后他可就是一个人生活了,生病可万万不行。 可当他走到小公园附近时,热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夏白术觉得自己还是想的不够周全,他忘记带杯水了。哎呀,他的那只奥特曼水杯他还是非常喜欢的。 算了,先去公园里休息会再赶路吧。夏白术抹了把头上的汗,往公园走去。 这个公园其实称不上是正儿八经的公园,就是一片给附近住户休憩的地方,不大,但很漂亮。绿荫小道连着一片草地,花坛里的海棠开得正好,水池边上停了几只喝水的小鸟。 可夏白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小姐姐。她又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脸上表情傻乎乎的,盯着一个方向动都不动。夏白术听说她每天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就往这跑,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他 分卷阅读194 觉得这小姐姐可能有点傻。 夏白术目不斜视地从她旁边经过,踮脚够着水龙头喝了两口水。这下他觉得舒服多了。 等他回过头时,那个小姐姐果然正看着他。 夏白术瞪了她一眼,哼了声,扭过头往草地那边走。他才不要和她说话呢。 可身后还是传来了脚步声,夏白术回头,果然见到那家伙正跟在自己身后。他瞪圆了眼睛吼她:“你不要跟着我,走开啦!” 小姐姐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他,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夏白术很生气,又哼了一声,转头继续走。 身后的脚步依旧没有消失,夏白术觉得她可真烦人。 草地正中央,有两个男孩在踢足球,这俩人夏白术都认识,住他们家对面的小胖和小胖家旁边的熙熙。他们俩的年龄都比夏白术大不少,尤其小胖人如其名长得又高又壮。 夏白术可不喜欢小胖,倒不是因为他长得胖。妈妈从小就告诉他人的外表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的内心。他不喜欢小胖就是因为小胖爱欺负人。 果然,小胖看到夏白术,球都不踢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和身后的人,满脸都是坏笑。 夏白术想绕道走,可小胖没给他机会,三两步跑过来堵在他身前。 小胖说:“怎么不知道叫人呢?真没礼貌啊夏白术。” “哥哥。”夏白术叫得不情不愿,又朝着一直站在那边不动的熙熙也叫了声哥哥。熙熙朝他点点头,没过来。 小胖可没那么容易就放他走,他踢球踢得一身汗,一直防不住熙熙的突破,正郁闷着呢。 他看着夏白术身后的小姑娘,笑着问他:“夏白术,这你们家谁呀?” 夏白术头都没抬:“不认识。” “不认识?你胡说八道了吧。我可听我妈说了,这是你爸爸带回家的私生女!”小胖说着,还生怕夏白术听不懂,特有耐心地解释,“你知道什么是私生女吗?就是你爸爸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搞不好啊,你爸爸就要和你妈妈离婚,然后娶别人当老婆……” 他话还没说话,一直低着头闷不做声的小姑娘突然尖叫起来,猛地冲向他一头砸在他肚子上,嘴里大叫着:“你才胡说八道,你这个撒谎精!” 小胖没留意还真让她给撞了个趔趄,可他身子壮实,很快稳住脚步,伸手用力一推,小姑娘立马重重摔到了地上。 夏白术听到“咚”得一声响,吓了一跳。 他赶紧跑过去蹲下来看她,见她膝盖上磕破了一大块皮。可她眼睛瞪得很大,一直盯着小胖,眼中都是愤怒。 “哎呦,我这肚子啊,你神经病啊,疼死我了!”小胖揉着肚子,恶狠狠地骂了句,“看我今天好好教训你!” 夏白术见他往这走,生怕他还要动手。哪知道地上那家伙突然极快速地站起身拉着他的胳膊挡在了他身前。 她瞪着小胖,一点不露怯。 小胖到底还是没再动手,熙熙觉得他欺负小孩子做得有些过了,连拉带拽地拖着他就走。 草地上只剩下他们俩。 夏白术看着身前她的小手仍抓着自己,一用力甩开了。 她转回身看他,开口问道:“你一个人要干嘛去?” 夏白术本来想说,我要干嘛去为什么要告诉你,可他一低头就看见她破了皮的膝盖。 “不干嘛。”夏白术转开视线。 “你别离家出走了好吗?你要是走丢了,就再也见不到你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了。而且他们也再也见不到你了。”她小声说着,扁扁嘴,伸手擦了擦眼睛。 夏白术以为她又要哭了,可她没有。只是她的眼睛红红的,像爷爷带他去花鸟市场的时候见到的小兔子。 夏白术没说话,他撅着嘴巴陷入了沉默。 其实之前夏白术都没听她说过话的,还以为她是个哑巴呢。原来不是啊。 “我不是你爸爸的私生女,我有自己的爸爸妈妈的。”她见夏白术不说话,又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我……我……我也不是不喜欢你。”夏白术别别扭扭地小声说道。 他抬头看她,问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指着那边那个长椅:“我哥哥说让我在那等他回来。” 夏白术想了想,这都好几天了,她的哥哥要是真的会回来肯定早就回来了。她的哥哥肯定是个坏人,像童话故事里头那些骗人的家伙一样,让她在这里等着,自己却永远不回来了。 夏白术知道,她被哥哥丢了。 他张张嘴,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夏白术见她低头摸了摸膝盖,嘴里吸着气,听起来就很疼。 小胖可真讨厌,欺负女孩子! 他拉她坐回长椅上,把背包卸下来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了一包纸巾。他把纸巾递给她。 她小声说谢谢,然后弯着腰擦着膝盖。 过了好一 分卷阅读195 会,她抬头和夏白术说:“你可不可以别离家出走?” 夏白术原来以为这事都过去了,结果她又旧事重提,挠了挠头,很是尴尬。 “你放心好了,我哥哥肯定很快就回来,到时候我就跟哥哥回家了。” 可为什么她说到回家时眼睛又红了呢? 夏白术问她:“那你的爸爸妈妈怎么不来接你呢?” 沉默了好一会,她说:“他们都死掉了。” 夏白术张大了嘴巴,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他想安慰她,可又不知道说什么。 “那你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呢?”夏白术知道童话故事里失去爸爸妈妈的小朋友叫孤儿,孤儿都会跟着自己的亲戚的。不过,好像那些没有爸爸妈妈的小朋友都很可怜。 她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莫名地,夏白术觉得自己有点坏。他离家出走其实就是不想家里再多个人分走爸爸妈妈还有姐姐的爱。 夏白术急的一头汗,脑子里乱糟糟的。 “对了,刚刚谢谢你保护我啊。”他知道刚才她站到自己身前是害怕小胖揍他。 她冲夏白术笑笑,又问他:“那你能不离家出走了吗?” 她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跟谢非盈差不多。 至此,夏白术的离家出走计划终于破产。 他认命地点点头,收拾东西散了一地的书包,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她说:“你不能跟我爸爸妈妈还有我老姐说这事哦!” 她点头,帮着他一起往书包里塞东西:“我一定不告诉他们,这是我们俩的秘密。” 夏白术决定相信她。 等东西收好之后,夏白术也坐在长椅上:“我陪着你一起等你哥哥回来。”虽然内心里,夏白术知道,她的哥哥才不会回来呢。 但她点头,很开心地笑了。 不过他们没等多久,因为姐姐夏葳来了。 夏葳看到夏白术还吃了一惊:“你怎么也在这?” 夏葳是来找这个爱哭鬼的。这个小姑娘逮着空就往小公园里走,即便爸妈告诉她已经报案了,警察要是找着她哥哥会第一时间联系家里的。 夏白术多聪明啊,他明白家里人都还没发现他出了门,心里有些不好受。可他看了看旁边坐着的人,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夏葳原本是来领她回家了,她看了一眼她的膝盖,立马扭头吼夏白术:“你欺负她了?” 夏白术头摇得像拨浪鼓。他从来不欺负女孩子,不对,男孩子他也从来不欺负的。 三下五除二,夏白术把来龙去脉和姐姐说清楚。 夏葳问爱哭鬼:“疼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夏白术倒是不客气:“我觉得这肯定特别疼,上次我撞到膝盖就觉得可疼了。而且小胖非常用力!” 夏葳看他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又看看爱哭鬼的膝盖,麻利地站起身:“走,咱们找他算账去!” 夏葳一手牵一个,走半道上终于意识到夏白术背着个大书包,她问他怎么回事。 夏白术磕磕巴巴,和那边的家伙对了个眼神之后终于想出了个理由来:“她说想看看我的奥特曼书包!” 夏葳疑惑地看过去,爱哭鬼看着她十分真诚地点了点头。 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俩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很快,夏葳把小胖从家里叫了出来,怕被大人看见还特意叫到了旁边空地上。 夏葳让他俩站一边,二话没说冲过去开揍。 小胖比夏葳岁数小,可他长得壮,压根不是省油的灯,打起来也算是势均力敌。 夏葳拧他的耳朵,用指甲挠他的脸,小胖拽她的头发。两人一边打着,嘴里也没闲着,嚷嚷开了。 “死胖子!就知道欺负小孩!” “泼妇!” 那边两人打得热火朝天,这边两个小的急的团团转。 看到夏葳被小胖拽着头发,两人摔到地上,夏白术站不住了。他把书包递给旁边的人,嗷嗷叫着冲上去帮忙,小拳头往小胖身上捶。 聂砚棠看着夏家姐弟俩为了她和别人打架,心里又急又慌,还特别想哭。 以前她被欺负的时候,哥哥总会第一时间帮她。她以为哥哥离开之后,再也没有人会帮她了。 是她错了。 她扔下夏白术的书包,捏了捏小拳头,闭上眼睛又睁开,咬紧牙齿,卯足了劲冲进了战场。 …… 这场战争最后以小胖求饶认输道歉而告终。夏家的三个齐心协力获得了大胜,虽然个个都挂了彩。 夏白术的书包被扔到地上沾了一层泥巴,可他一点都没觉得不高兴。 “姐,你刚才可太帅了!”他抬头看他姐姐,头发被小胖拽成了鸡窝,脸上还青了一大片…… 夏葳看看两个小的没什么大伤,放了心,一手捋头发,一手揉着脸。真疼。 夏白术又 分卷阅读196 看看旁边的家伙,膝盖上的伤好像又严重了。他皱着眉头,脱口而出:“姐姐,你腿还好吗?” 他面前的人显然楞了一下,半晌脸都红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自豪地对着他摇摇头:“不疼。” 夏葳看看这两个小家伙,挨个拍了拍他们的后脑勺,心里头觉得好笑。 三人往家走,一抬头看到妈妈站在门前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 闯了祸的三个人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 未来的每一步一脚印 踏着彼此梦想前进 路上偶尔风吹雨淋 也要握紧你的手心 未来的每一步一脚印 相知相惜相依为命 别忘记之间的约定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 现在我唱的这首歌曲 给我最亲爱的弟弟 在我未来生命之旅 要和你同手同脚地走下去 ——温岚《同手同脚》 番外3 日光透过玻璃棚顶倾泻而下,将室内的每个角落照得透亮。空气中漂浮着一粒粒肉眼可见的颗粒,旋转,飞舞。 宁衷寒迷瞪着眼睛伸手摸到手机将屋顶阖上。室内开着空调,热倒是不热,只是在逐渐炽烈起来的日头之下睡觉实在算不得一件舒服的事。 他倒回床上,十足十的小心翼翼,入眼便是枕畔人嘟着嘴的睡颜。她的眉眼舒展,丝毫都没被周围的环境变化所影响。他的一条胳膊被她双臂搂着,宁衷寒放轻动作躺回她身边。侧着身,另一只手轻轻抚开她侧脸上的发丝。 宁衷寒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头。 室内淡淡的香味混杂着别的气息,算不上难闻。宁衷寒倒是毫无察觉,毕竟他一直身处其中。 就这么看着她的脸,宁衷寒的嘴角便不自觉扬了起来。顺着她白皙美丽的脸往下看,一片白腻腻的肌肤差点晃了眼,而那上面的片片印痕都是他的杰作。 宁衷寒意识到身体的变化,将视线转开,很快又移回,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将身旁人唤醒,以他的方式。 就他犹豫的这点点空当,眼前人皱着眉头悠悠转醒。哈士奇小罗马的叫声又奶又凶,气息平稳,延续性好且穿透力极强。似乎……似乎就在他们房门外。 宁衷寒亲了亲她,轻声问她睡得好不好。 夏时看上去还有些迷糊,她下意识点头。在宁衷寒再次吻过来时,伸手挡住他。 “狗儿子叫那么大声,你不去看看?”夏时眯着眼睛看他。 宁衷寒只好不情不愿地起身,穿上睡袍往外走。 他极快地开门又关门,将小罗马挡在房门外。开玩笑,这家伙要是进了房间,夏时肯定要抱它到床上。她可没穿衣服呢! 小狗看到他,立马停住叫声,摇着尾巴十分热心地围着他的脚边转悠,时不时地还用两只前爪扒拉他。 宁衷寒弯腰伸手将它抱到身前,问它:“饿了?” 他自然没得到答案。 宁衷寒抱着狗下了二楼,扫了一遍起居室,张嘴喊道:“宁衷骞!” 他只喊了这么一声,很快,弟弟宁衷骞从屋里跑了出来。 他把小狗放到地上,指着它对宁衷骞说道:“给它喂点吃的,羊奶粉冲好之后拌幼犬粮。再给那只大的喂点老年犬粮。别忘了把水盆里的水换掉。还有便盆也要清理下。哦,这活你都干了好多天了,用不着我再啰嗦了吧?” 他说完之后看上去十分耐心地望着宁衷骞,像是在等他的回答,可姿势却是分分钟就要上楼的架势。宁衷骞苦着脸,他是离家出走来这享福的,怎么就成了他哥家的遛狗男孩了呢? “哥,狗是饿了,可我也饿了啊。”宁衷骞看看面前毫无形象可言的大明星哥哥,见他皱着眉犹豫,立马又下了剂猛药,“再说,这都十点了,你不饿我嫂子也该饿了吧。” 宁衷寒伸手捋了捋头发,点头:“行,我上去洗个澡就给你做早饭。你去喂狗。” 宁衷骞:…… 得,说了半天,他还是要去喂狗。 等到两只狗吃完饭去院子里玩耍,三个人类坐到餐桌边时,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半。 说是早餐,其实也就是简单的三明治加煎蛋。宁衷骞多了杯牛奶,宁衷寒和夏时面前的则是咖啡。 宁衷骞狼吞虎咽,看上去确实饿坏了,很快又从盘子里拿了一个。 夏时看得好笑:“小骞,你也太给你哥捧场了。” 宁衷骞抬头对着未来嫂子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嘴里倒是没停:“真挺好吃的。” 宁衷寒暗暗看了他一眼,果然是亲兄弟,够上道。 夏时没错过这兄弟俩的眼神官司,倒是没戳穿,低头笑了笑。 她和宁衷寒昨天刚从美国回来,时差加上旅途的疲劳,都没什 分卷阅读197 么胃口。宁衷骞从他们走后就在这儿住下没挪窝,正好,家里的狗全都托付给了他。 宁衷骞跟他爸妈闹了矛盾,准确地说是跟他妈妈闹了矛盾。 他今年高考,成绩不上不下,他自己的意思是复读明年再战。可当他把自己的意思跟爸妈说了之后,宁平山表示支持,他妈妈却极力反对。 按她妈妈一贯的主张,国内高考压力太大,不如申请国外的学校。就这样,她也没问儿子的意见,自作主张给他准备了申请材料。 宁衷骞跟她好说歹说都没用,一气之下跑了。 他还记得自己摁开哥哥家门后,门里哥哥的脸上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他觉得好笑。 他们兄弟俩从来都不算亲近,甚至每年都见不上几面。可宁衷骞就是喜欢这个哥哥。 他原本以为哥哥会将他拒之门外,可哥哥只是皱着眉头看了他一会,招招手就让他进了屋。 宁衷骞就是知道,他和哥哥之前的羁绊从来不曾断裂。 很快,宁衷骞吃完饭,说是要去隔壁找夏星川。他俩在岁数上倒是差的不多。 宁衷寒问他:“夏星川他愿意带你玩?”他的潜台词是夏星川那个吓死人的智商,能跟他这傻弟弟玩到一起? 宁衷骞还没说话呢,夏时伸手拍了拍男友:“你怎么当人哥哥的?” 她一瞪眼,宁衷寒立马熄火。 宁衷骞感激地看了嫂子一眼,这世界上啊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太阳升到中天,夏时跟着宁衷寒一起收拾完盘子,两人赶紧去院子里把那两只傻狗领了回来。 说它俩是傻狗可一点没冤枉了它们。这么烈的日头晒着,愣是趴在草地上晒太阳晒得舌头都往外吐了还不知道回家。尤其那一身厚厚的狗毛被晒得滚烫。 果然,一进屋,一老一小两只狗都往水盆那里跑,吐着舌头喝水喝得欢快。 宁衷寒在一旁接电话,是安秦打来的,他的假期正式结束。用他自己的话说,像是偷来的。 夏时在一旁看着他,这感觉有些神奇。 他俩同居了。 一开始是宁衷寒老住她屋里,后来,是她往他这边跑的多。准确来说,她是被夏白术给“赶”出了家门。谢非盈不在,夏白术看到情侣双双对对在他眼前晃就觉得不自在。 夏时也搞不懂她和宁衷寒的相处模式,似乎也没经过什么热情似火的热恋期就进入了老夫老妻模式。 可这种模式,她一点都不讨厌,甚至,她觉得这就是她最想要的那种。当然,她也从宁衷寒的眼中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思绪飘飞,她又想起这次美国之行,情绪不自觉地低落下来。 宁衷寒靠在沙发上听电话,眼睛却始终看着她的方向。这时,他朝她招招手。 * 他们这次算是专程去看望谢老师的。 宁衷寒以往出行,身边总是多多少少跟着几个人,这次他倒是谁都没让跟着,连安秦都没带。他的行程工作室严格保密,可即便是这样,这一路上仍旧是被认出了许多次,签名、合照在所难免。 这是夏时第一次跟他一起出行,也是第一次明白了自己的男友是个什么样的人。跟宁衷寒恋爱,她必须得学会活在公众的注视之中。她正在适应这种生活。 自从莳鹿直播十周年颁奖礼结束之后,她没再直播过。那天在幕后,宁衷寒搂着她的照片被放上了网络。 很快,神通广大的网友通过种种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找到了她的微博。 事实上她的微博除了极偶尔的几条医学类的转发外,没有任何私人内容。可即便是这样,粉丝数短期内暴涨且最新的一条微博下留言过万。这都是宁衷寒带来的。 那些留言夏时看了看,绝大多数都没什么营养,至于无脑谩骂的也不少。宁衷寒让她别看了,省得影响自己的心情。 夏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影响。尤其,她还看到了几条十分有意思的评论。 【夏医生你好!我是宁衷寒的粉丝,我今年高二。我留言是想感谢你的!之前坚持每天4点钟看你的直播,让我早起也变得不那么困难啦!还有哦,这次测验,我的英语听力提高了好多,我们老师都觉得不可思议。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你!!比心比心!如果有可能话,夏医生请你继续直播呀!】 【奇怪的知识点增加了系列:她每次直播时背景音乐都是肖邦,肖邦死于传染病,而她是专攻传染病的医生。不知道是巧合呢还是有意为之?】 …… 当时在飞机上她看得咯咯笑,顺便给那条说是英语听力变好了的评论点了个赞。宁衷寒好奇地凑过来跟着她一起看。宁衷寒问她到底是巧合还是她故意的。 夏时乐不可支,摇头告诉他都是巧合。她直播用的那台电脑是夏白术用剩下来的,音乐播放器里的歌曲列表也都是夏白术以前听的。 谢老师在波士顿的一家全美排名前三的医院接受治疗,而波士顿也是夏时当初学习和生活过的 分卷阅读198 城市,有很特别的感情。 谢老师和苏澜在医院附近租了套房子,方便看病和生活。 情况不算好,第一次化疗之后效果不很明显。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肿瘤暂时没有进一步发展恶化。而他们正在接洽医院正在开展的一项针对肝癌的新药临床试验。 夏时是在他们波士顿租住的房子里见到谢老师的。第一眼,她的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因着化疗的缘故,老头头发全掉光了,整个人显得老了十岁不止。苏澜也瘦了。她给他们俩倒了水,转身进了房间,将地方交给他们。 老头倒是仍旧笑嘻嘻的,摸了摸头顶开玩笑说:“光头又凉快又方便,你是体会不到了。” 说完他又望着宁衷寒,一副他早就料到了的口吻:“你在我们科室住院那会我就晓得这丫头对你有意思,果然不出我所料。” 那天下午,夏时陪着谢老师吃了饭,傍晚一起出去散步,他们师徒俩走在前头,宁衷寒一个人远远地跟着。出门前苏澜笑着说有他们俩在,她就不跟着了。 谢老师戴着帽子,走起路来再也不像从前一样虎虎生风。一个人突然被病魔击倒就是如此容易。 外面刚下过一阵雨,空气里都是雨水和泥土混合起来的味道。 半空中挂着彩虹,太阳在西天挣扎着再次出现,映红了半个天空。树梢上的雨滴滴答答,公交车站旁稀疏地站着等候巴士的年轻人。 路边的小公园里,草地上小孩子跟着自家金毛犬一起欢快地奔跑着,笑呀闹呀,年轻的父母站在一旁,眼中带笑。 一切都那么美好,且生机勃勃。 夏时顺着谢老师的视线向后看去,这才发现宁衷寒不知什么时候被歌迷发现了,正十分配合地签名与合照。 “这附近很多国内的留学生。”谢老师的脸上挂着笑,他又转头望向草地,指着那条狗对夏时说,“那条金毛可是这儿的名人,它晓得自己坐公交车过来遛弯的。” 夏时听着觉得新奇,特意多看了两眼。 “你停职的事情我知道了。”谢老师忽然提起这个话题。 事实上夏时也知道这事不可能真的严严实实地瞒过谢老师,可她还是嘟囔了句:“谁呀这么讨厌把这事告诉你。” 谢老师望着她,眼里都是慈爱,像是真的望着自己的孩子。 他轻拍了下她的背:“这事得赖我和你爸两个老东西,是我俩影响了你。” 没等夏时说些什么回应,他又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这事对你影响不大,是医院那些做这决定的家伙傻。不是我替自己学生吹牛,就咱们医院跟你差不多资历的医生,没哪个比得上你。而且,我和你爸爸一直觉得你是搞研究的料,科研可能更适合你……” 他这话没说完,顿了顿,望了眼已经给歌迷签完名远远望过来的宁衷寒。 “不过这世事呀也说不准。谁能想到你这书呆子能找个他这样的男朋友呢。”他这话不是问句,更像是一声感叹。 夏时也跟着望过去,宁衷寒一身运动装,穿得十分普通随意,没戴墨镜、口罩,与任何一个他这个年龄的大男孩没什么两样。碰到她的视线,宁衷寒询问地抬了下头,之后对着她笑了笑。 “我自己也没想到啊。”夏时注意到那些远远注视着这边的女孩子,一直用手机拍照或摄影,她皱眉,又很快舒展开,“我也没想到您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能走桃花运。” 听着夏时的调侃,谢老师比上次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表现得坦然了许多。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去了……”他这句话说得极平静,语气平稳,似乎并没有带任何悲观的情绪。 可夏时的眼睛却一下子红了。 他们俩都是医生,而对于他的病情,不管是这次见面还是之前通过电话、互联网,他们都做过深入的交流。事实上夏时私下针对谢老师的病自己查了许多资料,也通过各种渠道和方式咨询了很多这方面的专业人士。 因此,她甚至没法像往常安慰她的病人一样说两句宽慰的话。因为她知道,那些对谢老师来说都不管用,他自己知道的更清楚。 而她也知道,谢老师的话并不是一时的情绪宣泄。 如果后续的临床试验效果不佳,新的靶向药物对他没有作用,如果病情没法得到有效控制,如果他的身体熬不住化疗带来的副作用……假如这些如果发生,或许这就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谢老师了。 夏时低头伸手拉住他的手,眼泪一滴滴往下落,只是不说话。 “哎哟,别哭。”谢老师伸手抬起她的脸,抹掉她的眼泪。那只手很大很厚实。 “让你爸爸知道该说我怎么又把你惹哭了。”谢老师带着她缓慢地顺着街道往前走,树梢上的雨水偶尔滴到他俩的脸上、身上,“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哭。我这么说呀可不是想让你哭,只是有些感叹了。实际上吧,我没多少情绪,我也不怕死不怕痛。当了一辈子医生,我见过太多病人死去,也见过太多人被 分卷阅读199 病魔折磨。我以前总跟你们这些学生说,我在这世间从未见过哪种勇气比那些与病魔作斗争的人的勇气更伟大。这句话你还记得吗?” 夏时点头。 “所以啊,我也不怕。这一生我救治过数不清的病人,当然也有许多没救回来的,可我都尽了全力。我不遗憾,一点也不。我见过太多人在病痛之中爆发出来的勇气与坚强以及人与人之间的爱和无私奉献。靠着这些,我可以熬过所有的治疗。我说我不怕死,可我也真的还想活着。所以别担心,我也会拼了命活下去的。” 夏时紧了紧握着的那只手,重重地嗯了一声。 那天晚上在酒店房间,夏时抱着宁衷寒转述了自己和谢老师的对话。宁衷寒一直安静地听着,一手轻轻摸着她的长发。 在她讲完的时候,宁衷寒将她搂在胸口,良久都没有说话。 窗外的世界摩登、梦幻,高楼大厦与霓虹灯交相辉映,与这地球上许许多多的大都市大同小异。在现代化与全球化经济的急速发展下,整个世界正在逐渐趋同,整个人类社会的脚步也像是上了发条一般快速地行进。 世界变了许多,但那些亘古以来的话题仍旧摆在所有人面前。 比如疾病,比如死亡。又比如如何面对死亡。 第二天他俩和谢老师、苏澜一起去见了他的主治医生。显而易见,那位医生是认识夏时的。夏时之前与他邮件沟通过,因而很多情况不需要重新介绍。 这次会面有个好消息,谢老师的各项检查报告已经被新药的临床试验团队确认合格,很快他就将进组用药。医生还告诉他们,那个团队中他的一位同学透露,前一期的临床试验结果已经出来,效果十分显著,值得期待。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夏时明显地觉得谢老师和苏澜的眼神变得比之前有光。 后来宁衷寒告诉她,其实她也是。 夏时想留在这里陪谢老师几天,可谢老师不同意,最后差不多算是将他们赶走的。尤其他还没忘了拆穿她这次过来不光是来看他的,也是收到了好几个团队的邀请过来面谈。 事实上她没准备见许多人,只是在回国那天和导师霍夫曼博士吃了顿简便的午餐。过程中聊得不多,大多数是在谈论目前的医患关系和不同国家的医疗制度。这次交谈依旧有争论有妥协,最后相视而笑。 从前当他的学生时,这些都是常态。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意识形态之间的碰撞。 回程飞机上,夏时在宁衷寒身旁睡得迷迷糊糊,脑中却不断闪现着谢老师和导师说的话。 导师问她,需要冒着生命风险为那些甚至不知道感恩的病人治疗,值得吗? 夏时当时反驳了导师关于病人是否懂得感恩这件事。 梦中没有出现她自己。时空错乱,那天散步时的谢老师透过镜片,用仍旧犀利的双眸注视着霍夫曼博士,说下了当时他对夏时说的话。 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得多,因而那些失去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 这天晚上一群人在夏家开烤肉派对。 也不知道是嫌弃这帮孩子闹腾还是怕他们俩在孩子们放不开,夏爸爸和夏妈妈一早就订了音乐会的票,午睡醒来出了门。 派对是夏星川和宁衷骞攒起来的。正好这几天夏葳和林常都在国内,只除了谢非盈仍旧苦哈哈地在录影基地挥汗如雨。 隔天晚上节目有录制,宁衷寒作为评委自然是要提前过去的。夏时想过去看看非盈,而夏白术一早就定下来要带着夏好去录制现场支持妈妈。 夏星川和宁衷骞是发起人,因而各种前期准备工作都由他们一肩揽下来。余下几个成年人都成了甩手掌柜,事不关己地光等着晚上开吃。家里烧烤的一应器具倒都是齐全的,买食材和处理食材,两个男孩子跟着保姆阿姨后头倒是都能搞的定。 大问题就是晚上谁来烧烤。别说是这俩愣头青,就是余下几个大家伙也都没这技能。 不过他俩也没苦恼很久。宁衷骞虽然学习上马马虎虎,但在这些事情上脑筋却十分活络。他直接从市里最好的那家烧烤店请了个大厨过来,问题迎刃而解。 烧烤的烟味混合着食材的香味以及各种佐料的辛香糅杂成一股十分诱人食欲的味道。 上弦月当头,北斗七星隐隐挂在半空。 各种素菜、荤菜被串成一串串,烤制后撒上孜然、辣椒粉,一碟碟端到桌边。 几个大人坐在桌边喝啤酒,两个男孩子被禁止酒精,一人握着一瓶冰可乐,看起来也都挺满意。 夏时好一阵子没见着哥哥,难得看他穿得十分休闲,一改往日端庄的架势,捏着铁签子啃羊肉串,低着头偷偷笑。 林常看了她一眼,一点不介意她眼神中的戏谑。 夏白术挑了串烤鸡翅,撕掉外面烤焦的部分,皱着眉头犹豫半天终于放进了一旁眼巴巴望着他的夏好的碗里。后者立马伸手抓起大吃特吃起来。 夏葳看不惯弟弟那一脸嫌弃的样子伸 分卷阅读200 手将他手里正剥着皮的鸡翅抢过来,嘴里也没忘了损他两句:“没有鸡皮的烤鸡翅膀还有什么可吃的!” 说罢,低头又和林常说起话来。夏葳和林常坐在一边,一直说着话,主要是夏葳在说,而林常的脸上始终有笑,偶尔还会用眼角余光看一眼夏时。 这一边,夏时坐在弟弟和宁衷寒之间。宁衷寒不大能喝酒,一杯啤酒半天下来没见少,嘴上倒是一直没闲着,一直在吃,看上去挺开心。 开心就好。 “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夏白术举着啤酒杯朝着夏葳和林常的方向举了举,一脸的酸味。夏时知道他那是对姐姐们的占有欲又开始作祟了,心里觉得好笑。 林常认真地跟他碰了个杯,脸上的笑一丝没少。夏葳白了弟弟一眼,极敷衍地朝他示意了一下,说道:“就你好奇心多。我跟他说你们小时候干的蠢事呢!” 蠢事?隔着旁边正一脸感兴趣地望着姐姐和哥哥的宁衷寒,夏时和弟弟对视一眼。他俩小时候哪次干蠢事时,没有姐姐? 夏白术一脸义正辞严地反驳,说从前都是夏葳带着他俩干坏事,比如揍人小孩啊,捅马蜂窝啊之类的。 林常和宁衷寒听得都挺认真。 夏葳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重新倒了杯啤酒,像是突然想起件事情。 “你被爸爸带回家那天,我见过你哥。”夏葳看着夏时。 夏时看了眼哥哥,点点头,那天早上她和哥哥一起看到夏爸爸领着个女孩子,想来该是夏葳的。看来她是在那个时候看到了他们。 夏葳神秘兮兮地笑,没有卖关子:“是那天晚上,差不多爸爸领你回家的时候。” 那时候夏葳每天放学后要去老师那里学画画,一周三次,经常要到天黑才能回家。不过好在那个老师家住附近,倒是没什么安全顾虑。快到家门口时,她见一个陌生男孩望着他们家大门口。 夏葳觉得很奇怪,这周围的大人小孩基本她都认识,面前这人是个切切实实的生面孔。 她往前走了两步,那男孩隐在阴影之中却极警惕,转过头看她,眼神中的犀利让夏葳一瞬间竟然觉得害怕。 可那时候夏葳就是个傻大胆,再说了,这可是在他们家门前,她还能吃了亏了? “喂,你是谁啊?” 那人没说话,撇开头不看她。 “喂?” 他还是不说话。 她前前后后又问了好几句,可对方都像是没听到一般不予理会。 “你这人真奇怪,大晚上不回家站我们家门口干什么。”夏葳也觉得烦了,嘟囔了一句准备回家。 “这是你家?”他开了口。 夏葳都已经走出去两步了,闻言转头:“啊。我家啊,不然我管你站哪儿呢!” 男孩子奇奇怪怪地点点头,没说话转身就走。 “喂,你……”夏葳下意识喊了他一声,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奇怪的男生头也没回,一瘸一拐地走远。 直到夏葳回家见到了夏时之后才反应过来,那可能是她的哥哥。她赶忙把这事告诉了爸爸妈妈,但之后他们都没能找到他。妈妈说那就别告诉妹妹了,省得让她更加伤心。 夏时看向林常。 林常面色坦然地一口喝干杯子里剩余的酒,回视妹妹。 他说:“那天我让你坐那等我,我其实没走远,绕了一圈回了公园,躲在角落里看着你。我想着要是到了晚上还没人来管你,我就带你走。” 他就说了这么两句,夏时眼泪却掉下来。 是啊,如果没看到妹妹得到妥善的安排,他怎么可能抛下她走呢?可那时候,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孩子。 好在这阵低落的气氛很快就因为宁衷骞和夏星川的搅和而消失不见。 那俩男孩子每个人一手一个托盘,端着刚烤好的串给他们上菜来了。 由于一直待在烧烤架前,这两人都被熏得一头一脸的汗。不过,他俩看上去倒是没一点不愿意,任劳任怨。 夏葳拉他俩坐下一起吃。夏星川一向鬼灵精,很快闹腾起来,说是这一桌子人都是因着二姐才坐一起的,要和二姐玩一把快问快答。 他那双眼睛滴溜溜转,夏时就知道这家伙没安什么好心。可大家对这个提议倒是都挺捧场,她也不能泼冷水,只好答应了。 果然,夏星川有备而来。 “快问快答啊,别费劲想,听完提问立马回答,ok?”他看到夏时点头,而后严阵以待地坐直身子特别严肃地盯着自己,像是面对着面试官一样,差点笑出了声。 夏星川清了清嗓子,问答开始。 “二选一,二哥和二姐夫,选谁?” “夏白术。” 夏白术心里美滋滋,面上倒是装得挺平静,只是扬起的嘴角出卖了他。他特意瞟了眼宁衷寒,见后者脸上十分平静。装的,肯定是装的。 “大哥和二姐夫,选谁? 分卷阅读201 ” “我哥。” 两连败啊。夏白术又看了眼宁衷寒,见他面上仍旧毫无波澜。这人可真能装啊,夏白术想着。 “大哥和二哥,选谁?” 夏白术十分期待地望着二姐。 夏时果然遵守游戏规则,谁都没看,只盯着提问的家伙:“我哥。” 夏白术觉得房子塌了。 “最后一个问题啊,大哥和大姐,选谁?” “我姐。” 问答结束,夏葳成了最大赢家,一脸得意的笑。 夏白术的脸黑得像炭,夏时莫名觉得心虚,既不敢看他,更不敢看宁衷寒。她瞪了眼罪魁祸首夏星川。 夏星川使坏,故意撩夏白术说话:“二哥,有什么想说的吗?” 夏白术心里的火噌一下冒了起来:“二哥二哥,你才二!”他起身抱起儿子进了屋。 夏星川见他走了,立马端起他的啤酒杯喝了一大口。正合他意。 只有宁衷骞没摸清楚形势,还有些担忧地看着里面问需不需要进去看看。 夏葳摇头笑,说别管他,他哄儿子睡觉去了,一会就得回来。 没过多久夏白术果然没事人一样回来了。 夏星川形容他,脸皮贼厚。 那天就这么笑笑闹闹到后半夜。 可直到天亮夏时都没能睡着。人前一直表现得十分大度云淡风轻的宁衷寒到了床上后不依不饶地闹个没完。夏时跟他解释,那是她说出来哄夏白术的,夏白术即便当爹了,可一遇到两个姐姐的事就有些缺心眼。 宁衷寒可不听,让她重复了一夜“全世界最爱宁衷寒”才肯罢休。 夏时终于明白,不光弟弟是个缺心眼,宁衷寒也是,只不过宁衷寒知道在人前伪装一下罢了! 番外4 一夜没睡,夏时早晨被宁衷寒拽起来时整个人像是要散架。 她嘴里还机械地嘟囔着,选你,选你。 宁衷寒神清气爽,一扫昨夜的不快。他看着面前人挣扎着又要往床上倒的样子,心里软成一片。 他顺着她倒下的姿势躺回床上,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吹着气,见她不耐烦地睁开眼,又小声哄着她。 今晚有节目现场录制,下午彩排,因而上午就得出发。昨晚说好了的,他和夏时一起走,夏白术和夏好晚一些再出发。 夏时向来不是个爱赖床的人,她是真的累的慌。她一直觉得不可思议,按理说出力多的不应该更累一些吗?可怎么宁衷寒每次都能越来越精神? 等到夏时靠着意志力挣扎着起床洗漱,和宁衷寒一起准备停当等着安秦过来接他们时,医院来了电话。 最终她目送着宁衷寒坐着安秦的车离开。她没能跟着一起去。 距离开学时间已经不多,而事实上夏时多次与医院沟通复职的事情却一直得到的是敷衍的回答。她差不多已经决定提前结束和医院的合同,辞职离开,只等着最后去谈。 可这个电话改变了一切。 电话是周主任打过来的,他现在成了感染科真正意义上的一把手。等到夏时准时到达医院才发现想要和她谈谈的不光是周主任,还有医院负责外宣及国际合作的几位领导,还有几个人她从没在医院见过。 周主任在电话里说的不清不楚,到此,夏时更是一头雾水。她原本以为周主任是来找她谈辞职的事,可现在的形势显然不是这样。 既来之则安之,夏时没多担心,很快,她将事情弄清楚了。 安比亚地区爆发严重传染病的新闻近期一直占据着新闻头条,夏时一直都保持着关注。由于该地区近年来常年处于战乱状态,基础医疗设施早已瘫痪,此次疫情爆发后,很快从一国蔓延到整个交战地区,又由逃难的民众携带以极恐怖的速度向周边甚至全球扩散。 相关报告显示,该项传染病传染率高、致死率也高,且目前为止还未能找到完全有效的治疗方法。现有的基因测序显示,此项传染病的基因序列与一直存在的冈比亚锥虫造成的传染病有相似性。形势不容乐观。 安比亚某国向我国求助,卫生部牵头从全国召集这方面的精英,由副部长领头组织专家组准备前往并支援该地区。 本市相关领导在与市内各医院商讨后,一致觉得她无论从留学背景上还是技术上都是最优选择。于是,周主任才给她打了这个电话。 去异国他乡且是战乱地区做医疗援助,任何人都会心里打鼓,夏时自然也会。更何况,按理说她目前是被停职状态。 夏时陷入一阵沉默。 周主任看了眼身旁的几个领导,清了清嗓子,开了口:“小夏啊,你要知道这是医院和市里的领导看重你、肯定你的能力。前阵子你在国外杂志上发表的论文被部里的领导注意到,据说这次部里的领导特地点名要你一起参加。这是好机会啊。” 夏时没对此做任何回复,她看着明显是在 分卷阅读202 场说话最管用的市局领导,问能不能给她点时间考虑,她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女领导看上去十分和蔼,她甚至没有征求身旁诸人的意见,点头应许了。可她说虽然这是一项完全出于自愿的任务,但夏时必须今天之内给出回复,因为他们目前还没有非常合适的备选人员。 夏时答应着离开会议室。 她好久没来医院了。这在这几年是个不可思议的事情。自从她来附院工作之后,绝大多数时间总是医院和家里来回转。可这一次,她像一个看客一般。 上一次来医院是来看宋如愿的,小姑娘的移植手术本身很成功,可之后出现了比较严重的排异反应,情况好好坏坏。哥哥那边倒是一直关注着这对兄妹俩的状况,这两天给的消息说是正在逐步好转。是好消息啊。 夏时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要先给谁打这个电话。 她并不是需要征求谁的意见,事实上她早在办公室里就做好了决定。 当她在新闻报道中看到那些垂死之人的眼神,当那些她的异国同行们冒着生命危险奋斗在第一线,当废墟之中的孩子头破血流时麻木地抬起头望着周围时,她不可能对这件事说不。 她从未忘记从前毕业时,导师霍夫曼博士带着他们念的誓词: 我庄严宣誓:我会奉献自己的一生为人类服务。我会给予我的师长应有的崇敬和感恩。我会凭我的良知和尊严行医救人,病人的健康将会是我首要的顾念。我会尊重所有病人的隐私,即使在病人逝去之后。我会尽力维护医业的荣誉和高尚的传统,视同事为我的手足。我不容许让年龄、疾病或残疾、宗教、民族、性别、人种、政见、国籍、性取向、社会地位或任何其他因素的偏见介于我的职责和病人之间。我将给予人类生命最大的尊重。我即使在威胁之下,也不会利用我的医学知识去危害人权和公义。我郑重地、自主地以我的人格宣誓。 夏时漫无目的地在医院里走着,与许多病人和家属、医生和护士擦肩而过。一抬头,她发现自己站在住院部前,很快地,她的视线自动看向感染科所在的楼层。 那是她一直以来工作、战斗的地方。 “如果不愿意的话,就拒绝吧。”周主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夏时很诧异,不论是他的神情还是他所说的话语。从前她觉得周主任这人太过于斤斤计较自己的利益,总是算计别人,日常工作中又总是用他的资历压人。可今天,她从周主任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别的情绪,只有慎重与严肃。 周主任朝她笑笑:“我晓得你们私下里都不太看得上我。可这次我没别的意思,我是真心劝你三思而后行。我知道你是个优秀的医生,且极富正义感。但今天这件事情不是靠冲动和正义感就可以决定的,意外因素极多,很多事情都是你无法控制的。你将面对的困境可能是你现在无法想象的。” 夏时突然发问:“你们定下来的候补是谁?” 对她的这个问题,周主任显得有些讶异,看上去似乎没想到她会关心这个。但很快,他笑了,指了指自己,颇有些自豪:“谢老不在,咱们科室除了你,也就我还行了。” 夏时挑挑眉:“周主任你这个意思是承认自己不如我了?今儿太阳可没从西边出来啊!” 周主任没理她的调侃,只是笑。 向来都是针锋相对的两个人,似乎很难得像现在这样,平静地说着话。 “周主任,这要是回来了不光市里要嘉奖,回头部里的表扬也不会缺吧?”夏时努努嘴,“这好事可不能又让您占了先。” 她礼貌地挥挥手告别,不顾周主任在身后喊她。 她得对得起身上的那一身白大褂,也得对得起周主任话中对她的肯定。 * 医疗队很快组建,物资筹措工作在极快的速度下完成,出发时间也迅速敲定,部里包专机前往该地。 夏时没想到当自己把这项决定告诉大家时,反应最强烈的居然是宁衷寒。 宁衷寒当时还在外地录节目,听完她的陈述,宁衷寒沉默了好一会,他问她:“这事还能商量吗?” 尽管只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夏时不难猜到对面人的面部表情,肯定是皱着眉一脸严肃。且光是他语气中的生硬,夏时就知道他正在生气。 果然,当夏时小心翼翼地给了否定的回答后,宁衷寒话语里压都压不住的愤怒喷薄而出。 他说:“知道了,反正你从来没想过和我商量,你只是来通知我。我还有工作,先挂电话了。” 就此,两人陷入莫名的冷战。 出发那天,不光家人悉数到场,院里的领导包括科室的同事都来了机场送行。只除了宁衷寒。 她想给他打个电话却一直到进入机舱都没找着机会。 跟大家告别时,爸爸妈妈还有姐姐都十分克制情绪,没当着她的面哭。只除了孟馨那个傻丫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场生离死别呢! 可谁知道这就不是 分卷阅读203 生离死别呢?夏时想到这里,想着宁衷寒,心里开始有些难受起来。万一,万一她要真的死在了那边怎么办?到时候让宁衷寒这个别扭鬼后悔去吧! 医疗救援队一行十人,夏时是里面年纪最小的。而领头的是部里的副部长,六十多岁,姓顾,看上去十分精明干练。 夏时没想到,顾部长见到她后第一句话问的居然是怎么今天男朋友没来送她。 夏时真的大吃一惊。后来她才知道,这位顾部长的女儿是宁衷寒的超级粉丝,连带着顾部长也经常听宁衷寒的歌,算得上半个粉丝了。而对于他们俩的恋情,她也都门清。 闲聊只持续了一小会,很快他们在飞机上直接开始开会部署接下来的工作。 通过相关国家及国际组织的协调斡旋,安比亚地区交战双方达成停火协议。夏时他们搭乘的救援专机在郊外临时清理出来的停机坪顺利降落,之后由专人武装保护,将专家组及物资分别运往各个地区。 入眼的一切让夏时整个人懵了好久。 从视频中和图片中看到的一切早已让夏时震撼揪心,可当她真实身处其中时,一切的感受又不一样了。 街道、建筑、居民楼,曾经矗立在这里的一切标志都不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废墟与残骸。 脚下踏着这异国他乡的土地,抬头看到的是另一方蓝天,可对许许多多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人,这是家园,这是故土,用割不断的羁绊。 硝烟还未散尽,鲜血仍在流淌,死亡近在咫尺。 当他们的车路过红十字会设在街边的救济处时,一群孩子正排着队领面包。他们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他们,不知道是否是分派食物的女士说了什么,很快他们朝着车辆挥手欢呼,脸上挂着笑。 那是眼中带着希望的笑,夏时觉得。 医院是另一种场景,压抑、恐怖、宛如地狱。这幢医院所在的区域是本地为数不多未遭到太多轰炸的地方,因而建筑物基本完好。 救援队接手之后,第一时间封锁了医院,严格控制进出。 夏时太忙太累了。 她只在到达时给家里人发了条报平安的信息,很快得到了回复。从机场到进入医院,一路上她都在等着宁衷寒的回复,但一直没等到。 很快,她开始投入工作。而工作让她觉得挫败,繁重甚至超过自身承受能力的工作并没有带来显著的成绩,每天仍旧有人死去。 这天脱下防护服时,夏时从头到脚被汗水浸湿,她灌下一整瓶饮用水,之后,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今天她的病房又有三个病人去世,其中两个是小孩子。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夏时抬头,汗水顺着脸颊滴到地上。 是顾部长,她刚从别的地方回来,满头满脸的灰尘。夏时觉得她比几天之前自己在飞机上第一次见到时老了许多。 “发呆呢?赶紧回去休息吧。”他们医疗队的人员就住在不远处临时搭建起来的住人集装箱里,那还是本地还没完全撤离的中资企业帮的忙。 见夏时不说话,顾部长也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到了她身边。 “刚得到的好消息,过两天国内会再派一架专机过来,带着医护团队和物资。”她停了下,接着说,“我们要做的是坚持坚持再坚持。” 夏时点头。其实她不敢多想,因为一旦想多了,人会变得脆弱,而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脆弱。 “对了,你男朋友给你写的歌还真不错,团队里好几个大老爷们都说听完很感动。”顾部长突然开起玩笑。 夏时看着她,眼中都是问号。她自然不知道。那天到医院之后她便和其他人一起进入工作状态,这里的水、电定时定量供应,网络信号更是奇差无比。她给爸妈发了信息说明情况,之后手机没电关机她也一直没再管它。 顾部长负责各个医院和机构之间的外联工作,通信装置保持信号畅通是必须的。 她笑着摸出手机,从微信里找到女儿发给她的链接,递给夏时。 真的是宁衷寒给她写的歌,叫作《止殇》。 夏时点开,信号转呀转,等了好久才开始播放,夏时等得十分耐心,没半点不耐烦。一首歌由于信号不太好的缘故,断断续续,可夏时听懂了。 光,刺痛眼芒 药,血中流淌 墙,映在眼中它白得发慌 她在隐藏,昨日的伤,躺在手术台上,挣扎最后一场 而,家里的人在座位静静地看,时间如何麻木这希望 酒精弄脏,她的衣裳,谁在咳嗽,却想歌唱 手术刀一开始划过的地方伤疤就写满了哀伤 bang 恐惧刻在孩子们脸上,玩具已染上消毒刺鼻的影响 医生们闭着眼,逆着光 在负隅在顽抗 他只唱只想用力吹起哨响 恶夜燃烛光,天破息疫乱 殇歌传千里,家乡平瘟丧 分卷阅读204 真相在这条路上,跌跌撞撞,她被针管划伤 孩子们眼中的希望是什么形状 是否醒来有父母的拥抱臂弯可以躺 梦中家人伙伴温暖希望都萦绕身边,她却慢慢醒来,面对这荒凉 大人们眼中的欲望是什么形状 说着戳不破的谎等时间将生命遗忘 病毒的伤被刻意所掩藏在身体野蛮 而她却微笑着不知道慌张 恐惧刻在孩子们脸上,玩具已染上消毒刺鼻的影响 医生们闭着眼,逆着光 在负隅在顽抗 他只唱只想用力吹起哨响 恶夜燃烛光,天破息疫乱 殇歌传千里,家乡平瘟丧 真相在这条路上,跌跌撞撞,她被针管划伤 孩子们眼中的希望是什么形状 是否醒来有父母的拥抱臂弯可以躺 梦中家人伙伴温暖希望都萦绕身边,她却慢慢醒来,面对这荒凉 大人们眼中的欲望是什么形状 说着戳不破的谎等时间将生命遗忘 病毒的伤被刻意所掩藏在身体野蛮 而她却微笑着不知道慌张 孩子们眼中的希望是什么形状(Babalabangbang,Babalabangbang,Babalabangbang,Babalabangbang) 是否醒来有父母的拥抱臂弯可以躺(真相在这条路上,跌跌撞撞,她被谎言划伤) 梦中家人伙伴温暖希望都萦绕身边(Babalabangbang,Babalabangbang,Babalabangbang,Babalabangbang) 她却慢慢醒来,面对这荒凉(真相在这条路上,跌跌撞撞,她被谎言划伤) 夏时眼中含泪,转头时发现不知何时周围驻足停留着好些人,有他们工作组的,也有其他国家和本地的医生。透过防护镜,透过面罩,夏时事实上无法看到他们的表情。 很快,那些人互相致意,匆匆回到工作岗位。 十分奇异地,夏时觉得他们的脚步变得更加有力了。 她把手机递给身边的人,说谢谢。顾部长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她说,不用谢,要谢也该我谢谢你的男朋友。他的歌很好,非常有力量,我今天啊到处给别人放这歌。 夏时抬头,一脸骄傲的笑。 他的歌当然好,他是最好的。 住的集装箱刚集中消毒过,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可没办法,除了这里周围压根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可去,况且她是真的累了。 匆匆吃完干粮,喝了两口水,夏时找出手机充上电。光是找手机夏时就翻了好一会儿,无他,属于她的这一方小天地太乱了。顾部长住在中心医院,而这边只有夏时一个女生,因而她独占一间。也正由于她一个人住一间,空间不能浪费,除了一张行军床之外其他地方塞满了物资。 试了几次后手机亮起,可信号十分微弱。 之后,慢慢地,一条条信息顺着微弱的信号在手机上显现。除了家人之外,同事、朋友、同学,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在关心着她,言辞之间不乏佩服。 宁衷寒给她发了几百条消息。 夏时一条条看着,脸上始终挂着笑,可鼻子酸酸的,想哭。她极力忍耐着。 夏时给妈妈发了条报平安的信息,可信号转动了半天显示发送失败。 她在对话框里给宁衷寒打字: 【歌我听了,我可不上手术台,你这次艺术夸张也太夸张了……但是很好听。】 【宁衷寒,我想你,特别特别想你。】 【宁衷寒,我爱你,我想见到你,我想抱抱你。】 屋内的白炽灯一闪,灯灭了。夏时听到“嘟”的一声,手机充电结束,她看了一眼,仍旧是1%的电。 停电了。又停电了。没关系,只是他们住的这里停电,医院里有发电机组,医院里不会停电。其他地方的用水用电受到严格管制,她看了看时间,今天断电的时间又提前了。 她躺回床上,那几条信息依旧转着圈,她叹了口气,想着大概是发不出去了。手机没电关机之前,夏时就已经睡着了。 睡到半夜,夏时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她花了好一会儿分辨外面到底说的是什么,最终什么都没听懂。 她以为出了什么事,心慌慌的,摸到手机想用电筒照明,这才发现手机早关机了。她适应了一下黑暗的环境,穿上鞋走了出去。 语言不通,问了好几个人夏时才大概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被几个医院的工作人员拦住的是个本地的年轻小伙,他的妈妈被传染了,住在病房里,而他想进去探视。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好几个人,都是跟他一般年纪的年轻人。白天门口的检 分卷阅读205 测十分严,他本想趁着晚上溜进去,结果被人拦下来,双方这才发生了这番争吵。 夏时看他的样子,十分的颓丧和无力。那些工作人员脸上满是疲惫,但仍然恪尽职守。 他们都没错。 夏时问了在场的几位医生,碰巧有一个是这个男孩妈妈的主治大夫,又和周围人打听了一圈,想出了个主意。 夏时拉了位懂英语的本地医生,隔着安全距离简短地和那个男生说。她指着二楼左数第三个窗户告诉他,他的妈妈就在那里。 他懂了她的意思。 外墙上挂着空调外机、水管,小伙子十分容易地顺着这些爬上了阳台,隔着窗户往里张望,很快,他脸上挂着感激的笑朝下看。 他的眼中的光。 之后的几天,轮到夏时上夜班,当她从住的地方出来,经过大门时,总能在那里看到那个男生。看到她时,他总会朝她感激地一笑。 医院里的人说他每天晚上都来,天亮了再离开。 这天中午,夏时接到通知,新的一批医疗组和物资马上就到,组里安排她一会过去门口接人。 她刚走到楼梯口时,一个当地的医生叫住了她。 是坏消息,那个小伙子的妈妈昨晚去世了。 夏时木楞地点头表示知道了,下楼梯的时候差点一脚踏空。 所以,是她让那个小伙子亲眼看着自己的妈妈一点点地死去?她以为自己做了好事,可原来她做了最残忍的事情。 夏时咬紧下唇,试图让自己克制住情绪。她不能再想,更不能哭。有数不完的事情等着她做。 只是,此时此刻,她真的想爸爸妈妈,想姐姐,想哥哥,想夏白术。想宁衷寒。比这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想念熟悉的人和熟悉的环境。 她出了医院大门,下意识转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小伙子。 他也看到了夏时,可他什么都没说,朝她鞠了一躬。 夏时轻轻摇摇头,转回视线不敢再看他。 夏时知道,所有去世的病人都会被集中运走火化,送还给家属的只有骨灰。他再也见不到他的妈妈了。 心脏疼,夏时明白这不是物理性的,而是一种心理性的反射。她来这里快三周了,从踏进这幢医院开始,每天都在和死神角力,而输的时候居多。她看到许许多多的人死去。 她将所有的感性情绪打包塞进心底,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可那个小伙子的眼神击碎了夏时在心里竖起的坚壁。 病毒研究取得了显著成绩,药物研发工作效果卓著,这一批同仁就会带来效果显著的药物。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死亡仍在继续,而那些死去的生命永远不会再回来。 满目疮痍,生民亦何辜? 远处军车开道,远远地几辆大卡车跟着,烟尘弥漫上半空。 很快,车辆挺稳,夏时收拾住情绪,跟同事一起开始工作。 援助同事一一从车上下来,夏时和他们打着招呼。 忽然,从车上蹦下了一个她做梦都没想过会在这里出现的人。 夏时瞪大眼睛,从头到脚表达着自己的惊讶和不可思议,而对面的男人只是笑,笑得一脸莫名的得意。 宁衷寒看她傻站着不动,自己往前走了两步,张开双臂,问她:“怎么了?看到我高兴傻了?不是你说想抱抱我吗?” 夏时一下子冲过去,差点把他撞倒。这要是摔倒了脸可就丢大了。还好宁衷寒稳住身子抱紧他,从她离开之后挂在半空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宁衷寒等着她说两句甜言蜜语或者感动的话,可谁知这女人一到她怀里就放声大哭起来。 周围人看过来,宁衷寒一脸尴尬。 他抱着她,安慰着,劝着,可听着她的哭声,他的心也酸涩起来。这阵子新闻报道中的画面,以及陆陆续续传回去的消息,让宁衷寒没有哪一天能够睡得踏实。他后悔的要死,后悔自己不该跟她冷战,不该说那些赌气的话。 他甚至想过,万一她回不来了可怎么办? 那些他一遍遍发给她的消息都没有得到回应,他心急如焚。他知道她这里条件不好,他也听夏爸爸夏妈妈说过她有报过平安。 只是,只是他放不下心来。 “宁衷寒,我让他亲眼看着他妈妈死掉了,我是个坏人。” “宁衷寒,每天都有好多人在我面前闭上眼睛,我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可是我救不回来他们。” “我好想你,想爸爸妈妈,想回家。” …… 她絮絮叨叨说着,不清不楚,鼻涕眼泪全糊到了宁衷寒的前胸上。他倒是毫不在意,只是耐心地听着,也不管听没听懂。 她完好无损地在他的怀里,这就好了。 那天晚上,两个人挤在夏时的那张行军床上。断电了,整个世界都是黑的。 “太挤了宁衷寒,明明别人给你安排了地方,你不过去住,非要在这里 分卷阅读206 跟我挤!” “我这帮不上忙的人,怎么能再去给别人添麻烦呢?我是作为家属来的,家属得自己解决食宿问题。” 夏时听了偷笑,她躺在宁衷寒的怀里,事实上是很热的,可舍不得离开。她抓着宁衷寒的手把玩。 白天哭了一场,夏时后来不光嗓子哑了,眼睛肿成了核桃。积压的情绪释放之后,事实上她的心情好了许多。或许是宁衷寒像神仙下凡一样来到了她的身旁,她觉得自己又充满了电。 夏时后来才知道,宁衷寒求了他爸好久,又里里外外找了许多关系才最后挤上了这趟专机。而为了不给别人增加负担,他是在货舱里跟着物资一起过来的。 这一路上有多辛苦,宁衷寒没多说,他只说见到了她就值了。 黑暗里,宁衷寒任她玩着自己的手指头,沉默不语。 夏时用肩膀顶了他一下,问他:“睡着了?怎么这么安静?” 宁衷寒的手指稍稍用力作为回复,“我在想你说的那件事,如果换了我,我也愿意每天晚上爬上窗台陪着妈妈吧。” “嗯……”夏时脱开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冒出了胡茬,痒痒的,有些扎手。“我也会。” 宁衷寒捉住她乱摸的手,另一手伸到裤子口袋里摸了摸,很快将一只圆环套上了她左手的无名指,正合适,又将自己的手和另一只戒指塞给她,示意夏时帮她套上。 周围太黑了,没有一点自然光,眼睛无法捕捉任何光源,因而他们彼此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可夏时就是知道这家伙肯定一脸严肃地盯着她。 夏时嘴角挂着笑,拿起那只戒指给他套上。 宁衷寒俯身精准地找到她的嘴,轻轻一吻就离开:“好了,礼成!等我们回国就去领证。” 新冒出来的胡茬有点扎人,夏时忍住笑意。 “好。” 这个人为了她的一句话,不问缘由,跨过千山万水,越过战争与死亡,义无反顾地来到了她的身边。 从今往后,不再有生离,只有死亡能将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