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说好的内测删档呢》 分卷阅读1 《[综]说好的内测删档呢》作者:木槿蓉 文案: 久世铃音精通乙女游戏。 那一天,她接受了《乙女版刀剑》的内测邀请。 (苍蝇搓手.gif)没错,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她打不穿的乙女游戏! 后来—— “我真傻,这游戏说好的内测删档都是骗人的。” 久世铃音回望着满载着作死黑历史的本丸,以及自己刚刚立下的“是神也攻略给你看”的flag,无语凝噎。 现在出坑还来得及吗QAQ 无脑文,苏苏苏。 主刀剑,二设满天,谢绝扒榜。 内容标签: 综漫 灵异神怪 游戏网游 搜索关键字:主角:久世铃音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现在出坑还来得及吗QAQ 第一章 “她也流着久世家的血,为什么不能成为审神者?” 铃音是被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听到了这句话——那声音里压抑着的强烈情绪,即便尚且还未认识这个女人,铃音仍然不免为之动容。她抬起头,还没有看清什么,就感觉到有温热的水滴落在自己的额头上。 她哭了。 抱着铃音的那个女人哭了。 铃音只是乖巧地伏在她怀里,她刚刚登陆这幅身体几秒钟,同步率正在稳固提升中。况且,令铃音多少有些吃惊的是,她竟然没有看到任何新手提示或者引导者,这意味着所有的一切都要她缓慢摸索。 算了,毕竟还是一款内测游戏。 玩家体验照顾的不够全面,也是理所应当的。 而身为内测玩家,铃音存在的意义,不就是找出这些体验不佳的地方,反馈回去,让这款《乙女版刀剑乱舞》的游戏逐步变得更加完善吗?铃音脑海中转过这些不着调的念头,她感觉到自己自己胸口渐渐变得暖和起来了,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稳固——这时候,铃音终于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她伸出手,轻柔地揩去女人面庞上的泪水。 “乖,别哭。” 铃音的轻声安慰,显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那位容貌娟丽气质典雅的女子,哽咽了一声,眼泪流淌得更凶了。这显然是一位有着大和抚子性格的女性,即便是发怒悲痛,也只是默然垂泪。 沉默像是一个可怕的怪兽,横亘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 “我……我知道了。” 站在两人面前的中年男人最终还是服了软,但多少还有些不服气:“铃音是我的女儿,难道我不会为她着想吗?久世家的女人不能成为审神者,这是多少年以来的古训,当年那些……可没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哎呀,你别哭了,我又不是没有答应。” 这位铃音的便宜父亲也显得很是为难。 最终,他勉强地说:“铃音只是……可以自己拥有一位保护她平安的刀剑付丧神……而已。” “仅此而已。”他又强调了一遍。 …… 刀剑付丧神。 好像是这款游戏的核心概念。 根据铃音所知,那好像是二十一世纪的一款曾经风靡于玩家中的收集类游戏。也不知道游戏厂商是从历史图书馆的哪个角落里将其翻找出来的。日本神道相信万物皆神,任何物品经过漫长的岁月后都会获得“灵性”,成为付丧神。而刀剑乱舞这款游戏,则是将日本历史上有名的刀剑,全部人格化了。 然而,这个审神者和付丧神之间的话题,仅仅只维持了进入游戏的短短几分钟,就再也没有被提过了。铃音被她游戏中的母亲,也就是那位抱着他哭泣的和服女子带走了,连着几天都被关在了屋子里—— 似乎是“女主人公”身体不太好,又在不久之前,遇到了什么脏东西。 铃音从母亲的只言片语中艰难地分析出这些情报,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位母亲毫无原则的溺爱,似乎将铃音视作了一个珍贵的易碎品,不让她接触到外部的任何情况。即便是铃音主动询问,也只是一些敷衍的回复。 “外面都是很危险的。” “铃音乖。” “别害怕,无论发生什么妈妈都会保护你的。” 铃音再稍微强硬一点,那位母亲就会泫然欲泣。在这样的情况下,铃音只好暂时放弃了推进游戏进度的指望。她每天都喝着很苦的药汤,早早地入睡,醒来之后可以在房间里走动,偶尔母亲会带给她几本故事书——都是些不太出奇的,公主和大名之间的爱情故事。铃音翻了两下,就放弃了用这些打发时间的想法。 她坐在榻榻米上,试着设想这样一个女孩子的人生。 出生于一个重男轻女的奇特家族。 生活环境极其封闭。 母亲的溺爱。 ……怎么想,都应该是一个骄纵而无知的小姑娘啊。 “咔嚓。”一声轻响将铃音从沉思中惊醒。b 分卷阅读2 r   母亲同样也抬起了头,她有些不安地东张西望了一下,才抚摸了一下铃音的头,安抚道:“阿妈出去看看,你乖乖的,不要乱跑。” 这句话简直是明目张胆地暗示:这就是乱跑……哦不,触发剧情的机会啊。 铃音乖巧地点点头:“知道了。” 母亲这才披上了一件枫叶纹外套,推开木门,呼啦一声风响,细碎的雪粒子随即旋转而进。铃音往外张望了一眼,天气昏暗,万物枯槁,这天气就从来没有好过。再咔擦一声,木门随之合拢,母亲已经离开了。 铃音等了五六分钟后,才悄悄地推开门。 嘶,这风真冷啊。 铃音缩了缩脖子,随即一路小跑地溜了出去。 …… 药研藤四郎是家主的近侍。 作为一把短刀,药研以能刺穿药研而无法刺穿主人腹部的忠诚传说而出名,后来被献给信长,最终在本能寺一战中被烧毁。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了。 他如今是久世家传承的刀剑。 来源已经不可考。 总之,在这个独立于时间和空间的本丸里,曾经有一个强大的人类,他——也有可能是她——被称之为审神者,将刀剑们唤醒,赋予他们人类的身躯。而刀剑们也追随着审神者们,同敌人——据说是叫做历史修正主义者的家伙战斗,守护历史不被改变。 但那也只是过去了。 正如刀剑会被折断—— 强大如织田信长的魔王也会败亡—— 战争会结束—— 刀剑们和历史修正主义的战斗也最终有一天会分出胜负来。理所当然的,审神者胜利了——但药研有时候会想,这会不会是噩梦的开端。 也许不是,只是美梦结束了。 审神者再如何强大,也是一个人类。人类会死,刀剑不会。理所应当的,那位初代审神者死去了,他的后人继承了他的位置。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初代审神者那么强大的灵力,能够供奉全部刀剑全力战斗,很多代家主,能够供奉起一柄太刀或者大太刀,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而剩下的刀剑,都化作本体,被供奉在本丸的锻造室里沉睡。 后来…… 似乎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件。 但具体情况药研藤四郎一无所知——他只清楚,从那一天起,久世家族里的人,都不再信赖刀剑了。刀的主人畏惧他所紧握的刀,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啊。偏偏,好像一切都水到渠成:每一代家主死去之后,都会洗去他们使用过的刀剑的记忆,他们身为付丧神时候的记忆。 药研藤四郎在不小心翻阅过的书籍里,看到过这样一段记载: “忘记了过往,每一次召唤出来都仿佛新生——这对刀剑来说,也是十足的幸运了。” 幸运吗? 药研藤四郎不知道。 他只是在了解到这样的真相之后,止不住的震惊,他曾经想过等一期哥哥或者弟弟到来时,送给他们怎样的礼物——但说不定每一个他设想过的,都被送过无数次了;又或者,他曾经效忠过无数个主公,而作为一把忠义之刀,他却连这些人的存在都不知道。 ……然而等如今的家主死去之后,他又会忘记自己不久之前发现的真相。 哦,说不定他已经无数次忘记了。 即便如此,药研藤四郎也不准备做什么。他是永远不会刺伤主人的忠义之刀,以前如此,以后亦然。虽然现在的主人并不需要他为之战斗了,但药研藤四郎仍然用自己的努力去帮助他。 比如,给小小姐铃音煎药。 家主的长女,久世铃音,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虽然没有见过她的真人,但药研藤四郎依然觉得,自己恐怕是全世界最了解她的人了。 身高体重。 几点睡几点起。 中餐吃什么晚餐吃什么早餐又吃了什么。 又头疼了又鼻涕了又嗓子不舒服了。 因为被禁止接近女眷,所以药研藤四郎必须从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中,费劲心思去拼凑一个模糊的少女形象——再用这个宛如雾里看花的形象,去参考医书照顾好她。 然而铃音却总是不肯好好喝药。 理由大概是药太苦了。 药研藤四郎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在对方身上操碎了。好在,前不久——几乎让铃音差点死去的事情发生之后,这个小姑娘总算乖巧了不少,几乎是数据上可见的健康起来。 药研藤四郎松了一口气。 总算还是没有辜负主公的期待。 奇怪…… 这个时间点,应该是主母过来取药的时候了,怎么仍然没有人来?药研藤四郎这样想着,正准备再去屋外巡查一遍的时候—— 什么人?! 他握着本体,几乎是悄无声息地潜伏了出去。那位莫名的来客显然不是主母,体重要轻很多,脚步很快,是那种 分卷阅读3 近乎跳跃的跑动,这是不可能出现在受到过传统教育的主母身上的。 药研藤四郎伏在房顶上。 他看见了她。 那是一个外貌大约十二三岁,豆蔻一样美好年纪的少女,她有着一头柔软的微微带点卷的黑色长发,尽数铺在背上,正随着主人的奔跑,一抖一抖的。这位少女只穿了一件很薄的振袖,为了方便行动,她撸起袖子,露出了胳膊肘,药研藤四郎能看得见她白的近乎透明的纤细手臂。 细到几乎一捏就碎。 然而少女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脆弱,她像是一个快活的小鹿,尽情地在雪地里蹦跳。那种快乐是那样明显,凡是看到的人都会被感染。她本来就生得极好,神色又愉快,更是顾盼生辉,明艳动人,宛如春天树梢上含苞待放的第一朵桃花。 然而在认出少女身份的那一瞬间—— 药研藤四郎很心塞。 她穿着一件单衣。 没穿鞋。 裸|露着脚在跑。 这冰天雪地的—— 药研藤四郎恨不得将其打包塞回被窝里,怪不得生病总也不见好——这样也不可能见好啊! 第二章 药研藤四郎并没有忘记,自己不可以接近除了家主以外的人类的禁令。只是……为什么都没有人看管她呢?不可以,再这样下去的话,她会生病的。人类那么脆弱,必须好好呵护才对。 身已比心更快地行动了。 等到药研藤四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鹞鹰般轻巧地落在了雪地上,踩出了浅浅的痕迹。这点细微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大雪中非常明显,铃音立刻就将头扭了过来。 药研藤四郎不可抑制地僵硬了一瞬。 身为久世家的女儿,她应该被告诫过,应当远远地躲开他们这群付丧神吧——其实这样也好,应该用不了多少工夫,就能把这个不听话的小家伙直接吓回去了,看她还敢不敢乱跑。 药研藤四郎努力做出凶恶的表情。 在他观察久世铃音的同时,铃音也在观察他。 从屋顶上跳下来的这位少年,真的长得非常清秀,带着眼镜,穿着一身和这里氛围格格不入的白大褂,如果不是他腰间还带着一柄短刀的话,根本看不出来是刀剑付丧神——反倒更像是邻家学医的小哥哥,忠实可靠。 就像是现在,他凶着一张脸,却半分威慑力都没有。 “你乱跑什么,快点回家去!” 铃音吭哧一声笑出来了。 药研藤四郎:“……”到、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啦! “你是我父亲的刀剑吗?” 好啦,别问了,快回去。 “你叫什么名字?” 你到底听不听话啊。 明明每一句话都在心底做了回答,然而药研藤四郎浑身上下都僵硬了,根本难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把这个小混蛋给拎回去。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呢?如果是敌人,杀死就好,如果是钢铁,斩断就行——可是她既不是钢铁,也不是敌人,而是柔软的人类幼崽。 即便是看起来个头小小性格怯懦的五虎退,身为刀剑付丧神,其实也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娇柔。 铃音甚至还凑近了几步。 两个人的距离几乎只有一个手掌宽,她踮起脚尖,扯住了药研藤四郎胸口的衣服,才勉强够得着他的肩膀高——铃音是那么认真地端详药研藤四郎,她的目光是那样专注而明亮,宛如在黑夜里高悬的月光:“咦,你真的是付丧神吗?看起来和人类没什么两样啊。” 她说着,还抬起另一只手臂,用指尖戳了戳药研藤四郎的脸颊。 药研藤四郎:“……” 他总算是找回了自己行动的能力,板起脸,能让弟弟们乖乖听话的凶狠表情,对这个少女一点用处也没有。他掰开铃音的手臂,狠下心命令:“快点回去。” “可是……” “没有可是。”药研藤四郎犹豫了一下,虽然公主抱好像不太合适,但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姿势——无论是抗在肩上,还是提着后领,似乎都更不合适的样子。他的动作让少女惊呼一声。然而药研藤四郎兔起鹘落,不过十几秒之后,就落回了内屋的门口,强行开门将少女塞了进去,“乖乖休息。” “可是……”隔着夹门,铃音就趴在那里,她的声音轻柔糯软,“只待在这里的话,我就看不见你了。” 药研藤四郎感觉到关在门里的女孩子,真是一个全世界最可怕的敌人了。 他应该锁上门就离开的。 可鬼使神差地,药研藤四郎停留在门口,出神地凝望了好一会儿的落雪。而身后的门缝里,那些声音仍然坚持不懈地钻了出来:“你……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为什么要这么冷漠吗?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烦啊? 药研藤四郎皱起了眉头:“名字很重要吗?” “当然 分卷阅读4 啊。”铃音认认真真地回答,“名字是一个人独特的标识啊,独一无二的,和别的什么人区分开来——刀剑应该也一样吧,每一柄刀应该都是独一无二降临于世的。” 是……么…… 药研藤四郎没有说话。 很长的一段时间,四周都只有风雪的呼啸声。 铃音很怅然地叹了一口气:“就……走了啊。”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哀怨——可是这么小的小孩子,又哪里能懂的什么悲伤哀愁呢?徒然惹人发笑而已。然而药研藤四郎的脚却像是在这里生了根一样,半点也挪不开了。 再站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类这样重视过了——这不是说,药研藤四郎对如今的主公生出了什么不满。只是,那位家主大人严格遵守着祖传下来的条令,亲而不近,疏而不远。这确实是维持稳定关系的绝妙办法,但时间久了,却不免让刀剑都会觉得落寞。 毕竟,任何一把刀剑,都渴望主人细心呵护,认真对待。 药研藤四郎也没有在门口等待多久,听到了主母回来的脚步身,他就像是一个轻巧的燕子跳跃上了屋顶,顷刻间就消失不见了。 药研藤四郎以为自己又将会有很长时间,不会再看见铃音了。 然而他错了。 …… “什么?”药研藤四郎听到这样的命令,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去把铃音带过来,带到锻造室里,让她选一柄刀剑吧。”男人又重复了一次,如果说第一次还有些不情不愿,第二次就开始认命了,“毕竟还是答应了她,有一柄刀剑去贴身保护她的安全也好。” 药研藤四郎疑惑地听着:“铃音小姐会是……下一任的审神者……吗?” 不是只会在男性手中传承吗? “不是。”男人否决了这件事,“只是让她唤醒一把刀剑来护身而已。” 可是,成为审神者,和唤醒刀剑,这难道不是一码事吗? 药研藤四郎感到很疑惑,但是既然家主已经这样说了,他就不再多问了。 不一会儿,男人就把久世铃音领出来了。和上次见面不同,这一回少女规规矩矩地穿着厚重的和服,肩膀上还围着厚厚的围领,几乎将小小的脸颊完全埋起来了。她跟在父亲身后,很是规矩地走着,只是时刻乱瞟的眼睛,才体现出铃音激动的心情。 她当然很激动。 激动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苍天啊,大地啊,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竟然硬生生地熬过了半个月的前奏。虽然理智上明白,这是给游戏玩家熟悉环境的时机,但再怎么说,半个月时间也太长了——甚至连个强行加速都没有,这游戏实在是太简陋了。 哦哦哦,这是上次见面的小哥哥。 然而药研藤四郎目光直视,掠过她,落在了家主身上,宛如不曾认识铃音一样——这样的态度,还是冷淡的让人难过。铃音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了这个游戏不应该这样玩。不惯其中的缘由是什么,如果按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她一辈子也不可能成功地攻略任何一个刀剑。 她不应当等待事件触发。 ——而是应该主动触发事件。 就像是之前,如果铃音乖乖地等在屋子里,就绝对不会触发之后的剧情了。也就是说,要抓住一切机会……吗?铃音隐蔽地扫了一眼守在父亲身边的短刀少年,并没有和他搭腔。虽然暂且还不明白这个背景设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既然对方装作不认识自己,平时又根本不在自己面前出现——铃音怀疑,这里大概有什么禁令存在,一旦违背对方很可能受到惩罚。 况且,她马上就要拥有属于自己的付丧神了。 “就是这里了。” 男人停了下来。 如果不是他这样说,铃音还真的看不出这是一间锻造室,房门上铺着一层灰,上面松松垮垮地系着一根封条——然后被男人一下子扯了下来。铃音怀疑那封条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门被推开了。 地上的灰尘被吹起来。 铃音被呛了一口,她捂住脸,猛然咳嗽起来——就在这个时候,铃音感觉到自己的背部被轻柔地拍了拍,但等她抬起头往后看的时候,药研藤四郎又淡漠着一张脸,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是意外的温柔呢。 男人往前走了几步,点亮了右边台子上的油灯,昏暗的光线照亮了整间屋子。四座锻造台冷寂地坐落在东南西北四面墙壁上,角落堆满了木炭和玉钢。而在墙壁上,挂满了长长短短形态不一的日本刀,大太刀,太刀,打刀,胁差和短刀分门别类地悬挂整齐。它们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看起来干干净净,没有堆积尘埃的存在。 灯光照耀过去,那些光滑的刀鞘还在闪闪发光。 宛如无数双眼睛,凝视着闯入这里的不速之客们。 铃音第一眼就落在了位于最中央的那把太刀,她原本就是彻头彻尾的颜党,而那把太刀又是那么漂亮,金 分卷阅读5 光闪闪的刀柄,黑色的鞘绘画排列着月亮的图案——从上至下分别以上弦月,下弦月,满月,月食的顺序排列着,仿佛在昏暗中渡了一层柔光。 而这柄刀也恰恰是刀身上缠了最多符箓的存在。 ——这几乎是明摆着在说,自己到底有多么特别了。 铃音下意识地抬起手指了指:“那是什么刀?” 男人没有回答她,反倒是一直都在装作不认识铃音的药研藤四郎开口了:“那是三日月宗近。”他顿了一下,“天下五剑之一,号称最美的刀。” 铃音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男人一看到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断然拒绝道:“不行,太刀太危险了,而且他们需要的灵力非常强大,你还小,支撑不了的——你可以选一把短刀,平野藤四郎或者前田藤四郎应该都不错……” 铃音的眼珠子还是落在那些大而美丽的长刀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大就是美,多就是好。如果刀剑付丧神化形出来是漂亮的女孩子,娇小的身段肯定是加分项。可她是来打乙女游戏的啊,如果男方长得比她还娇小可爱惹人怜爱,她……只会将对方当弟弟看待的。 对,这个也要记在小本本上。 ——开头可选择的男性类型也太少了吧。 “铃音!”男人提高了音量,将铃音从走神中唤醒了过来。这位久世家的家主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强调道,“唤灵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集中点注意力——等会儿,你把手放在刀身上。他们会自动汲取你的灵力,如果感到头昏目眩就赶快停下来。” “不过,只是一柄短刀,铃音应该能承受得住吧。” 男人在好几把短刀中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取下一柄刀,放在铃音面前:“就这把吧。” “我不想要短刀。”铃音咬了咬牙,“我能唤醒那些吗?” 她指着太刀打刀的方向。 “不可以……诶,铃音!” 几乎是男人拒绝的同时,铃音转身就跑,直接扑向那柄三日月宗近——然而她个子原本就娇小,又穿了不方便行动的厚厚的和服。几乎刚走两步,她身后的男人就追了上来。按照这样的速度,铃音还没有靠近那柄三日月宗近三步之内,就会被她父亲像是抓兔子一样地逮回来了。 没有时间犹豫了—— 那么现在就只能是—— 铃音陡然拐弯,脏兮兮地往地上一滚。她身后的男人没能料到她竟然突然改变方向,冲势让他往前多跑了两步,等他转过头来的时候,铃音已经连滚带爬地直接往最近的那一柄太刀扑了过去。 ——危险! 男人开始后悔自己没有看管好铃音了。 在这间锻造室里,确实有很多强大的刀剑付丧神存在着。但相应的,他们同样需要审神者强大的灵力供奉——而久世家族里,已经很久没有出过拥有强大灵力的人了。男人已经是他这一辈人里灵力最强大的那一位了,然而单独只供应药研藤四郎一人的灵力,他偶尔也会感觉到力不从心。 刀剑是分辨不出主人的极限的。 那柄太刀会直接将铃音抽成人干的——想到这样的场景,男人甚至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起来。 铃音的手终于紧紧地抓住了那柄不知名的太刀的刀柄。 思维空白了一瞬。 恍惚间,铃音似乎看到了一瓣柔软的樱花花瓣,落在清澈蔚蓝的水面上,涟漪顿起。冥冥之中,一双带着淡淡悲戚的眼睛张开了,清澈如水,清净如莲,就这样直接地与铃音四目相对凝视。 第三章 烟雾散去。 ——身披袈裟,手缠佛珠。 一头浓密宛如绸缎的天青色长发,随着主人垂头的动作,在他的脸颊边垂直地滑落,颤抖地晃动着。铃音还趴在尘土里,从下往上仰望,仿佛那一根根晶莹透亮的长发是垂落而下的光线,平白无故地晃人眼睛。 这位僧人打扮的刀剑付丧神,低着头注视她:“……在下,江雪左文字。直到何时,战争才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呢?” ……哈? 这是什么意思? 铃音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都没能想好回答的话语——就直接被身后追来的父亲抱在了怀里。这个男人平时看起来很不近人情,但这个时候的关切却是做不得假的。他翻来覆去地将铃音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定了她确实是完好无损的之后—— 惊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可能?难道她…… 男人一个失神,铃音就从他的怀里跳了下来。虽然没能理解这位付丧神说出来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并不妨碍铃音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你好,我是久世铃音,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主人了。” 她灿烂的微笑让江雪左文字恍惚了一瞬。 叹息。 她又……又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 然后铃音感觉到一只手抚摸在自己 分卷阅读6 的头顶上,她还能感觉到男人手上缠着的佛珠,凹凸不平的触感。真奇怪,这把刀剑为什么会露出这么悲伤的神色呢:“连这样的孩子——也要举起刀剑了吗?” 铃音:“……” 这是嫌弃她年龄小吗? 好、好过分! 铃音郁闷地皱起了脸,然而还没来得及和这位新降临的付丧神辩解几句,她就被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铃音几乎被这个巴掌打懵了,从小到大,她爸妈都没有打过她,第一个巴掌竟然是一个游戏里的角色给她的,这种意外的情况,让铃音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我是怎么教育你的?” “谁准你乱跑了!” 男人显然是气疯了,甚至口不择言地说:“放弃这柄刀,用我给你选的。” 即便是被人这样当着面,命令他的主人舍弃他——然而江雪左文字的并没有丝毫动怒,他右手竖立在胸前,上面缠着颗粒圆润色泽朱红的佛珠,目光微微下垂。和大多数刀剑不同,江雪左文字并不渴望战斗——相反,他还是少见的和平主义者。 如果能够就这样沉睡下去,这样远离战斗。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然而在这方面,铃音也比她“父亲”想象的固执多了:“绝对不要!”她说着,一边死死地抓紧了江雪的袈裟,抗议道,“既然已经选中了江雪了,我就绝对不会再要别的刀剑了——” “你……”男人也是大怒,“你还听不听话了?” “不听不听不听……” 作为违背父亲想法的代价,当天晚上,铃音就被关进了小黑屋。说是小黑屋,其实也只是一个被遗弃了很久的屋子。在这座本丸——是的,铃音终于知道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了,就叫做本丸,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在这座本丸里,这样被废弃的房屋数目很多。 作为被惩罚者,铃音被勒令不准吃饭不准喝水。 除非是她诚心悔过,否则不准离开小黑屋。 呃,这个……不吃就……不吃饭了呗。 铃音倒是对这方面很看得开,虽然现在的科学早已经发展到游戏和真实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但作为游戏玩家,她还是有不少特权的——诸如会自动屏蔽掉过于血腥暴力的画面,各种负面状态反馈减少百分之八十之类的。饥饿和疾病自然也属于这个行列中,所以,虽然她建立的这个角色身体不太好,但铃音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感的。 不然她也不会做出在冰天雪顶中跑出去的举动了。 “江雪?” “嗯。” “江雪江雪江雪……” “嗯。” “太黑啦,我都看不见你了。” “嗯。” ……这真是一个根本无从撼动的强大角色啊。 铃音颓废地躺在了地板上,虽然感觉上并不是特别难受,但还是挂上了“虚弱”“饥饿”等等负面debuff,这种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的感觉,还是让少女愁苦地皱起了脸:“好黑啊……江雪,不要离我那么远啊,这样我都不知道你在哪儿了。” 江雪左文字没有说话。 他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中—— 他似乎知道,自己作为刀剑付丧神来到这座本丸,是要和强大的敌人战斗的。然而现在情况的发展,和江雪左文字已知的发生了深深的冲突——好像在不知不觉之中,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过时了的知识。难道本丸里不应该只有审神者一个人类吗? 难道审神者不应该命令他去战斗吗? ……可为什么他现在,和这个看起来很是娇小的小审神者一起被关黑屋呢? 江雪左文字其实到现在还未曾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新主人,黑暗的环境对江雪左文字并无障碍。少女毫无形象地软倒在了地面上,原本被挽起的长发全部散落开来,蜷曲着,看起来像是毛绒绒的小动物,天真而活泼。 这样漂亮的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惹人喜爱的。 “江雪、江雪……” 一声又一声,与其说是喊他,倒不如说是少女无意识地呢喃。 “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沉默横亘在房间里,空气都仿佛胶着起来。 诶(/Д)/ !他说话了诶!铃音还以为,这个看起来清净又不乏凌厉的男人,除了嗯以外就不会说别的话了。这让她难得从地面上爬起来——虽然仍然看不清东西,但她还是冲着说话的方向举起了手臂:“我冷,要抱抱。” ……哼,反正他也不会真的抱抱吧。 铃音自己都被自己黏糊糊的声音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然而下一秒——这委实出乎了铃音的预料——她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响声,然后随即自己就被裹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江雪左文字虽然名字里占了一个“雪”字,然而他的身上非常温暖,几乎是立刻,就驱散了源自冬夜的寒冷。 铃音伏在他胸口。 ——真是不 分卷阅读7 可思议。 明明只是刀剑化作的人形,体温却比她还要温暖——甚至他胸腔里跳动的心跳声,也一声比一声清晰稳健。铃音沉默了一瞬:“……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呢。” “嗯?” “毕竟……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说到这里,铃音声音里也委屈得带上了一点鼻音,要知道,她在现实生活中虽然距离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还有点距离,但是和绝大多数人相处不错却是不争的事实。然而这几天接连不断地被嫌弃——她都开始怀疑自己在建模时,审美全都死了。 不应该啊。 再怎么“背景设定”,这个游戏的也是应当遵循逻辑的。 她建立的“久世铃音”这个角色,虽然小时候还不太明显,但是长大了绝对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就算刀的审美和人类不同,但她好歹也是主人啊,多说一句话会死吗?铃音颓废地叹了一口气:“所以,你竟然真的……这么做了,我也……满吃惊的。” 也许江雪左文字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冷淡。 江雪左文字的回答仍然是缓慢的,仿佛带着叹息一般:“毕竟我也,没有拒绝权吧。” 铃音:“……” 救、救命! 这样的男人活该注孤生吧! 铃音颓废地转过身去,把脸埋在江雪左文字的怀里。这种像是对着亲近的人撒娇的姿态,让江雪左文字有些不自在的僵了一瞬——这倒不是铃音处心积虑这样做的,毕竟,现实生活中有戒心是正常的事情,但这只是一个游戏。 游戏的本质,是无论经历了什么,都是做不得真的。 也正是因为痴迷于游戏,尤其是长年累月地泡在完全拟真的恋爱游戏中,以至于铃音见到了长得好的男性,都很自然地拿出了恋人的亲昵姿态——再加上现实生活中是个彻头彻尾的宅女,游戏中也不可能会有被她攻略下来的角色纠正她,铃音就将这样的习惯保留了下来。 但这对于江雪左文字而言—— ——更加困惑了。 他应该是惹了这位新主人不高兴了。 可是对方毫无掩饰表达出来的亲近和喜爱,委实是做不得假的。这个小家伙似乎一点概念都没有,江雪左文字本质上是一柄刀,这种创造出来就是为了伤害杀死他人的武器,对于尚未熟练掌握用刀之道的主人,一样是有可能伤害到自己的。 江雪左文字深深地了解这一点。 因而深深地厌恶自身。 “咚,咚。”风雪之中,似乎门被敲响了。江雪左文字下意识地抬起头,戒备了起来——尽管他厌恶战斗,但遇到了尚未明晰的情况,仍然将手搭在了刀柄之上。铃音没有这样的敏锐,但当木门被第三次敲响了之后,她也听到了。 “这是……谁来了?” 铃音一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母亲”,但她自己又飞快地否认掉了这一可能,如果是那位柔弱的女性的话,她应当先听到嘤嘤的哭声才对。算了……打开门来不就清楚是谁了吗?她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好像压出印子的脸蛋,蹦蹦哒哒地去门口了。 江雪左文字都没来得及阻拦她。 铃音脆生生地对门口说:“抱歉,门被锁了,没办法给你开门的。” 门外寂静了一瞬,随着咔哒一声门锁滑落的声音,这间小黑屋被门外的人打开了。铃音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吃惊,但实际上却又没有那么吃惊。药研藤四郎一个转身就滑进了屋里,随即将大门关闭。 一声清脆的响声。 点燃的蜡烛照亮了这间昏暗的房间。 药研藤四郎将短刀插回腰上,他左手还拎着一个刚刚被他切开的金属锁,背上背着一大堆的行囊——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铃音,还有戒备地盯着他的江雪左文字。不过,两个付丧神之间的目光仅仅只是一触,就随即错开了。 药研藤四郎把行囊放在地上了:“我带了被褥和食物过来,这两天家主应当还在气头上,再过几天,等主母说些好话,他会想通的……” 这简直和叛主没什么区别的举动了。 药研藤四郎讽刺地想,但奇妙的是,他现在也不曾觉得自己做错了。 如果——药研藤四郎是说,如果。 他在见到铃音坚持选择江雪左文字的时候,她那执拗的神情,就像是和全世界作对也在所不惜一样,那真是一种孩子般的天真幼稚。但是,有那么一瞬,药研藤四郎忍不住想,如果他的主人是久世铃音就好了。 如果能被人珍重……而不是仅仅作为一件好用的工具…… ……就好了。 “哇,你……”铃音一开口,才想起来,她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这让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刚才还在发愁晚上怎么熬过去呢!” 药研藤四郎被铃音砸了一个措手不及。 他往后退了一步,才勉强维持住平衡。 铃音抱着他,抬起头,露出了一个 分卷阅读8 灿烂的微笑,她的眼睛仿佛黑夜里的星河,熠熠生辉:“真的好喜欢你啊,就像是多出来了一个哥哥一样。” 第四章 就像是多了一个哥哥一样。 药研藤四郎又忍不住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句话——时隔铃音说出它已经有一个小时多了,他这样做简直像是一个傻子。然而药研藤四郎就是这样忍不住高兴,即便他不说,可实际上,药研藤四郎已经寂寞很久了。 粟田口是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家族。 即便记忆已经缺失,但药研藤四郎潜意识里仍旧觉得,似乎本丸里应当永远热热闹闹的才对——每天都应当发生一些啼笑皆非,令人操心的意外。 ……同时也会发生很多暖心的,让人会心一笑的幸福之事。 不管药研藤四郎自身想法,实际上,为原主操心已经占据了他很多时间,填补了他对于“弟弟”们的缺失——这可以称之为移情的情绪,若不是在心底清楚,粟田口的其他成员几乎不可能被唤醒的情况下,药研藤四郎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感情的。 可当这份感情被回应时—— 感动也是做不得假的。 就在药研藤四郎感动的同时,江雪左文字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两人。他原本下意识地以为,药研藤四郎同样也是铃音的付丧神,而现在看来,这座本丸的情况恐怕比他想象中的更复杂——也许药研藤四郎在情感上是偏向于铃音的,然而情感并不能代表什么。 他们本质上是刀。 将要伤害谁,将要保护谁。 这取决于握刀之人的选择,和刀剑自身的意志无关,甚至,刀剑竟然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意志,这本身就可以说是一种大逆不道了。几乎是同时,江雪左文字就已经暗自戒备起来了,而这种戒备,又让他无可奈何地在心中弥漫起了一阵悲伤。 “她就睡着了啊。”药研藤四郎喃喃地说。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江雪左文字略一迟疑,才点了点头。 毕竟还是小孩子——也许铃音自己看来,她已经是可以“早恋”的少女了。但她的年龄摆在几百岁的刀剑付丧神面前,又无疑确实是个孩子。在药研藤四郎过来了之后,她闹腾了好一会儿,一会儿要打枕头仗,又一会儿要玩牌。两个付丧神无可奈何地配合了她一会儿。然而第二场牌还没有打完,铃音就垂着头,没了声息。 药研藤四郎放下手中的简陋的纸牌,那是铃音刚刚用毛笔画出来的,为了给两位付丧神解释什么是红桃方菱就花费了她大量的时间。药研藤四郎心不在焉,倒是江雪左文字很认真地听完了。理所应当的,药研藤四郎输得很惨。 不过他也没怎么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我去带她上床。”药研藤四郎起身说道。 江雪左文字的目光一直落在药研藤四郎的背上,药研藤四郎回过头的时候,就看见那位悲悯天人的佛刀锐利地凝视着自己,这让他有些尴尬:“我背上有什么东西吗?” “说不定……”江雪左文字沉默了一瞬,“有的。” 诶,是吗? 药研藤四郎尴尬地笑了一下,同时有些哭笑不得,江雪左文字这么一板正经的回答,让他背上觉得毛毛的。这大概是……呃,这位同伴的冷幽默吗?好在,下一刻,江雪左文字并没有就“背上的东西”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转而问道:“你是有话想和我说吗?” “嗯。”药研藤四郎点点头,“你对这座本丸的情况,知道多少?” “很少。” 不要这样吝啬言辞啊。 这让药研藤四郎从哪里开始介绍起才好啊。 “不过……感觉很奇怪。” “哪里奇怪?” 江雪左文字一时没有说话,他的目光遥遥地落在窗棂上,簌簌地落雪已经厚厚地堆积了一层,他并没有将自己心中的疑惑直白地说出来。或者说,他本身就不是一个擅长于聊天人:“……雪停了。” 药研藤四郎也愣住了。 从他来到这座本丸的记忆开始,这场宛如无止境的大雪,停了。 …… “哇,雪化了呢!” 铃音趴在窗口,高高兴兴地说。 面对连着一个月的大雪天,是真的会让人感觉到心情抑郁的。而现在,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明亮的太阳光笔直地照射在大地之上,视线里一片令人心情愉快的雪景。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一两声清脆的鸟鸣。 “真是……阿嚏!” 铃音打了一个喷嚏,差点一翻身将自己从踩着的小板凳上摔下来。她吸吸鼻子,裹了裹身上的棉衣,刚刚高兴起来的心情,瞬间又跌落低估。 是的,在作死了两天之后,铃音不负众望的感冒了。 一想到这一点,她就忍不住郁闷,病秧子也许是一个很萌的二次元属性,然而对于这种高度拟真的游戏而言,肯定是要倒扣分的。病生在自己身上,自然让人高兴不起来。不 分卷阅读9 过,这件事唯一的好处就是,她那位原本就意志不坚定的父亲,又飞快地反悔,将铃音的禁足令取消了。 “你父亲也是……”母亲抱怨道,“太刀就太刀呗,他难道还舍不得一柄刀吗?” “是是。” 铃音点点头,母亲显然对唤醒一柄刀所需求的灵力一无所知。在她看来,也许刀剑付丧神就和聘请了一位仆人没有任何区别。不得不说,她会有这样错误的印象,药研藤四郎居功至伟。 铃音强忍着笑意,频频点头:“你看,江雪多厉害,我果然还是选了一位超棒的付丧神吧!” 江雪左文字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他竟然一本正经地回答:“是的,我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诶,诶? “付出劳动,收获食物,确实是非常让人感觉到幸福的事情。”江雪左文字说完这一句话,又顿了一下,十分虚心客气地向家母请教道,“饭团捏成这个样子就可以了吗?唔,其实不用捏的这么紧,稍微松一点口感更好……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我还有很多要学习的。” 铃音:“……吭哧。” 江雪左文字抬头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铃音憋笑憋的很辛苦,“只是外表完全看不出来,江雪竟然对家务活很感兴趣。毕竟……噗嗤……哈哈哈哈……” “这种充满了生活气息的……”江雪左文字本来还想解释两句,但看着少女脸上笑颜如花,灿烂如阳光,又觉得没什么解释的必要了。他原本期待的,难道不就是这种平凡又快乐的生活吗?这么说,这个本丸还真的很适合他。他认真想了想,最后回答道:“很喜欢。” “什么?” “可以自食其力,不用伤害他人……也不用注视任何人陷入悲伤的生活。”江雪左文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述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有多么温柔,“我很喜欢。” 气氛陡然尴尬了起来。 铃音愣愣地看着他,一时竟然不知道接什么话才好。 江雪左文字也后悔了,铃音明明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而已,他又说这些沉重的话题做什么。然而要让江雪左文字将气氛圆回来,大概比他冲出去杀人还难——后者不过只是违背了他自身的意志,而实际上,江雪左文字已经做到过无数次了;而前者……虽然他很想去做,却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个……阿嚏!” 铃音犹豫着开口,然而还没等她说出什么话来,一种不可违抗的力量就令她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这回就不是差点,那个惨烈的喷嚏直接让铃音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了。 之所以是差点。 是因为江雪左文字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好在江雪左文字无论做什么,脸上的表情都很少。即便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他的神色仍然是淡淡的。也幸亏如此,如果对方笑起来的话,铃音恐怕恨不得在地面上刨个坑出来把自己埋了——这该死的生病设定。 “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江雪左文字问她。 “还是睡一会儿吧。”母亲建议道,她说着,同时也打了一个哈欠,“我也有些困了呢。最近不知怎么,总是觉得没什么胃口,困顿想睡吧。” “春困了吧。”铃音回答说。 她这个回答,让屋内两人齐齐看了她一眼。 铃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春困夏眠秋乏冬睡,不都是这样说的吗?” “没听说过,你从哪儿听来的说法?”母亲好奇地问,好在她并不是真的要知道这件事情的答案,被铃音的在书上看来的说法糊弄过去了。她大概是真的很困了,又打了一个哈欠,交代了几句就回屋睡觉了,她临走的时候,忍不住感叹道,“我也很久没有在这里,看到晴天了呢。” 很久没有看到晴天了。 铃音嘀咕着这句话,游戏里不会无缘无故给出奇怪的信息,而那场大雪……她之前就有些在意了,更别提现在更是明目张胆的提示。那么,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是什么导致了那场数年不停的大雪,又是什么让它停了下来呢。 线索真的太少了。 铃音无可奈何地被母亲赶回了自己的房间,然而讲道理,她又不是树獭,需要一天睡二十四小时的。她恼火地坐在榻榻米上,表示这样的开头是在是太考验玩家的耐心了:“为什么不多给我一点线索呢?这样慢吞吞的,到底猴年马月才能搞明白啊……” “你想搞明白什么?” 铃音下意识地回答道:“……大雪。” “这还不简单。”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声音里充斥着浓浓的鄙夷,好像是稀奇铃音怎么会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因为你成为了这座本丸的审神者啊。” “什么?” 铃音愣了一下。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应当惊讶,本来应当只有她一人的卧寝内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还是惊讶自己怎么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审神者——真的一点 分卷阅读10 仪式性的东西都没给她啊,这么突兀地说她已经成为了审神者,这让铃音狠没有实感诶。 她下意识地抬头向发声处望去。 只见房梁上,懒洋洋地趴着一个白色带花纹的毛绒绒小动物。 “你是……”铃音歪了歪头,“小狐狸?” “说狐狸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加一个小啊。”那位不明生物郁闷地在房梁上摇摇尾巴,“你好啊,新晋的审神者,我是这座本丸的狐之助。嗯,按照道理来说,大概是辅助审神者熟悉本丸的助手吧。别看我个头小小的,实际上比这座本丸还要大呢——这里的第一位审神者,就是我领来的呢。” 诶!终于来了一个新手教程了吗! ……这来的也太迟了吧。 第五章 “我是狐之助。” “引导新人审神者的狐之助——不是什么玩具……唔啊,也不是什么宠物,是狐之助!作为新人,你最好对前辈的态度尊敬一点——松手啦,再这么揉捏我我就要咬人啦!” “摸一摸又不会少一块肉。” 铃音完全没讲狐之助的警告当回事,就在她正要认真研究一下,狐之助的性别时,这只不过巴掌大的小狐狸浑身的毛突然炸起来,尖利的小牙齿就亮出来了——铃音被吓了一跳,手一松,就只能不甘心地看着狐之助一转身跳到了高高的屋顶房梁上。 啧。 ……真遗憾。 铃音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狐之助哆嗦了一下,这个外表甜美可爱的新审神者,骨子里简直和恶魔没有什么两样了,早知道,他就装死不出来了,反正现在传承遗失的差不多的久世家,也基本不知道它的存在了。 铃音暗自比划了一下一人一狐的距离,无可奈何地承认,如果狐之助想逃跑的话,她大概很难拦得住对方。因此,她也收拢了点,露出一副乖乖倾听的神色:“为什么说,我成为了审神者,大雪就停了呢?” 铃音察觉到,审神者的设定,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复杂些。 “顾名思义,就是聆听神谕,辨别神灵的存在。” “哇,好厉害啊!” “听起来是这样的,毕竟,这是政府当年坑骗人进坑的说法,当然怎么好听怎么来。”狐之助懒洋洋地说,用后腿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全然不觉得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就像是军队骗人去死的时候,总会给一些崇高的理由一样。” 铃音:“……” 喂,这样直白真的好吗? “不过,现在政府也不在了。” 狐之助的声音低沉下来,连耳朵也一起耷拉下来。不过,这点伤感也就转瞬即逝,狐之助顺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解释道:“之前政府还在的时候,审神者就是供给刀剑灵力,然后刀剑和溯回军战斗,来保护历史不被修改——不过现在,没有溯回军也没有政府了,审神者仍然是刀剑的主人……” “……也是这座本丸的主人了。” “本丸?” 狐之助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这是一件很难解释的事情:“本丸是独立于历史线的存在,脱离常规意义上的时间和空间。它的存在本身就是被审神者维持着,不过,之前那几位继任者……”狐之助摇摇头,吞下了那个过于尖酸的评价,“所以,当这座本丸有两个审神者的时候,它自然会选择更强大的那个。” “强大?”铃音迟疑地指了指自己,“你是在说我吗?” 当然了。 怎么可能是那位,连当炮灰都不会被政府选中的久世家主大人。 “好啦,你之后就会明白的。” 狐之助跳下,直接没入了木质的墙壁里:“……审神者对于本丸究竟有多重要。” 诶? 见到狐之助要跑了,铃音下意识地就扑了过去。可最后还是慢了半步,刹车不及,脑袋就笔直地撞到了墙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咚。 铃音:“……” 疼疼疼疼。 …… 江雪左文字盯着满厨房的各类厨具,感觉到了非同一般的压力——在铃音和她母亲离开之后,这个地方就只留下了他一个人。 药研藤四郎也不在。 这位短刀目前正在田里劳作。 理论上还有饲马和演练场的切磋,不过这两处地方也都已经荒废已久了。 没错,现在只有江雪左文字一人(刀),需要为久世一家的人准备好午餐——但这个……到底……怎么用呢? 江雪左文字用执刀的手法拿起了汤勺,却觉得怎么都很别扭。他沉默了一下,调转了一下方位……还是觉得很别扭。算了,这个不是重点。江雪左文字如临大敌地转头看向了另一些东西。 生米,水,木炭,锅,各类酱料等等。 这些……先放哪个? 江雪左文字:“……” 他蹲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深沉地用交叉的手指托起了下 分卷阅读11 巴,突然觉得,原来战争结束的那一天到来了,也绝不意味着简单容易—— 不,还是有他能做到的! 江雪左文字将事先洗好的黄瓜捞了出来,眯起眼睛,刀光一闪——刷刷刷刷!手起刀落,几乎是瞬间,被切割成整整齐齐连宽度都一模一样的黄瓜片了。 一声轻响,江雪左文字将太刀收回刀鞘中。 ……这些还是能够做到的……吧? 江雪左文字又坐回了板凳上,再度用交叉的手背抵住了下巴,沉思道:“就算如此,我也无法高兴起来,毕竟这是出自战斗的……” “咚。” 隔壁传来一声轻响。 瞬间,江雪左文字就将大拇指按在了刀柄之上,出于一种本能的敏锐,他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那是铃音的房间——而紧随其后的,小姑娘压低了声音的呜呜声,也被警惕起来的江雪左文字捕捉到了。 没有任何动摇的。 江雪左文字消失在了厨房里。 …… 铃音还捂着额头,蜷缩地半蹲在地上。哗啦一声,横门就被粗暴地拉开了,一道人影映在地面是。铃音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第一眼只看到被风吹的飘起来的袈裟。 “江……雪?” 铃音迟疑地说。 下一秒,她就被这柄太刀毫不犹豫地护在了怀里。江雪左文字警惕地环顾四周,在确认了视野里并没有什么敌人之后,他才慢慢松懈下来,向铃音道歉道:“抱歉,我之前听到你的惊呼……” “哦。”铃音点点头,伸手比划道,“刚才……一只白色的小狐狸,然后它就跳进墙壁里不见了。” 她的描述让江雪左文字愣了一下。 那是……妖魔吗? 江雪左文字再度警惕地环顾一圈,很遗憾,仍然一无所获。对于常人而言,也许妖魔是很难以发现的存在,但对于刀剑中诞生的付丧神们,那种污秽又浑浊的力量,仿佛白纸上的墨点一样醒目。 然而没有。 恰恰相反的是,呼吸之间,全是小姑娘无意识散发出来的灵气——又干净又清冽,宛如初春白雪融化在山涧之中欢唱的水花,也像是清晨天光将明未明时鸟雀的第一声的鸣叫。 江雪左文字冷静了下来。 他现在才隐约地察觉,虽然自己从来厌恶战争,但对于梦想中的和平生活,始终处于一种极端不安的状态,仿佛一切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一睁眼一切就会消散开来。但是,这样毫无道理的隐忧,又怎么可能和铃音诉说呢? 江雪左文字低头看了一眼铃音。 这位容貌姣好的小姑娘,正乖巧地伏在他的胸口。刚开始,江雪左文字的破门而入无疑吓到了她,可这会儿,她又睁着明亮又动人的眼睛,没有半分少女应有的羞涩地直视着他,仿佛那就是一汪映着天光的泉水,清澈明亮地倒影着江雪左文字的身影。 像是幼兽般孺慕的眼神。 这感觉委实很古怪。 江雪左文字将铃音放下来,她落在地上的时候,还摇晃了一下,顺势就抓住了江雪的手臂——在隔着那件看起来颇为累赘的蓝色僧衣之下,他的手臂比想象中的更为清瘦,但也稳固。江雪左文字僵了一瞬,随即调整了一下姿势,更方便于铃音借力。 “真是谢谢你啦。” 铃音又揉了揉额头,她猜,额头大概已经肿了起来了:“那只狐狸……找不到就算啦。”反正如果有必要的话,铃音想,狐之助定然会再度出现在她面前的,“倒是江雪你……唔,我能叫你江雪吗?” 理所当然的答案,回答的时候却很艰难:“……自然是,可以的。”江雪左文字低下头,他很不适应少女对他表达的亲近,像是他这样厌恶战斗,总是说一些扫兴的话的付丧神,应该被主人疏远才对吧。但奇妙的是,轮起年龄和力量的话,应当是他照顾年幼的审神者才对,可事实上却微妙的反过来了。 铃音以一种无缝不入,宛如潺潺流水的姿态,悄无声息地腐蚀了他。 奇怪,明明他们认识还没有多久,不是吗? “江雪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吗?” “……”江雪左文字还没有给出一个确定的答复,他就被铃音狠狠地扑了过来——偶尔,他得说,铃音这种一惊一乍的性格很容易将人吓一跳——铃音死死地抱住了江雪左文字,因为身高差,即便是努力垫脚了,仍旧只勉强地够到江雪左文字的腰间。江雪左文字手足无措了一会儿,才迟疑地将手掌放在铃音的头发上。 毛绒绒的。 蹭得他手心有点发痒。 小女孩都是……这样的存在吗? 铃音又努力收拢了一下手臂,最终不得不承认,刀剑什么的都是妖怪,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会出现诸如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来的剧情吗?但江雪左文字纹丝不动,腰间的八块腹肌坚硬似铁……哦,不对,他本来就是钢铁打造的。 她手臂都疼了。 “谢谢你啊,果然啊,选 分卷阅读12 择江雪,是我最正确的选择了。” 她话音未落,就感觉到放在头顶上的手微微凝滞了一瞬,随即,江雪左文字就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咦,真够冷淡的。 不过,铃音也没有强求这位刚苏醒两日的刀剑男子,会有什么热烈的回应,以他的性格来看,如果真的出现了那种情况,反而很可能将铃音本人吓一跳。她心满意足地蹭了蹭八块腹肌,然后就听见江雪左文字说:“别担心,药研藤四郎说过,本丸是存在结界的,外界是不可能有什么妖魔进来的。” 嗯嗯。 铃音正要回答,没关系,我相信江雪你会保护我的那一瞬时,突然愣了一下:如果说,本丸是绝对安全的话,那么“自己”之前重伤险些死掉,母亲甚至强迫父亲给她弄来了一个刀剑付丧神保护安危,又是……怎么回事? 第六章 这个疑问,恐怕,短时间内是不会得到解答的了。 而另一方面,江雪左文字也差不多适应了本丸的生活。铃音折腾了几天,才选中了她附近了一个房间作为江雪左文字的住处,采光很好,空气流通,待上一会儿就觉得心情都变得明亮起来了。 除了荒置已久以外,几乎挑不出什么不好。在打扫了两天之后,铃音就后悔了——这房间比她那个充满药味的屋子不知道好多少。 啊,真想就这样抢走好了。 铃音抱着枕头,在江雪左文字的榻榻米上滚来滚去,宛如一只大型树袋熊,持之以恒地将药研藤四郎刚刚整理好的床单重新揉皱——她倒是有抢走这个房间的冲动,但是真的有那个勇气么? “江雪江雪,你把这个房间让给我好不好嘛。” “好。”江雪左文字专心致志地擦桌子,这个时候,正将抹布泡进水盆里——他完全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呜……”这也太任凭别人欺负了吧,铃音难得反省了一下,好脾气的人是世界的珍宝,绝不是理所当然被欺负的存在啊。 想到这里,铃音又翻了一个身,差点从榻榻米上滚下来。她仰着头,茂密而蜷曲的长发扫过一条弧线,尽数落在地面上:“笨蛋,我开玩笑的啦,最好的东西当然还是留给江雪的!” “嗯嗯。”江雪左文字仍是不太在意。 “江雪脾气这么软,如果不是遇到了像是我这样,这么温柔和蔼善解人意的主人,一定会被欺负的。”铃音得意洋洋地说,那语气差点就没有直白了当地说,快来夸奖我了。 ……真不要脸。 药研藤四郎用眼刀戳了一下铃音,奈何,他这点指责,仿佛扑面而老的毛毛雨,完全不被铃音放在眼里。铃音又翻了一个身,继续念叨道:“等到天气再好一点,我就要弄一个大大的躺椅在——喏,就放在那里。太阳晒进来,绝对暖洋洋的。药研哥哥你不要这样看我啦,这可是对身体有好处的事情。” “是,是。” 之前还没见过真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揣摩出来,铃音是个这么有主见的混蛋? 不过说起健康问题…… 铃音迟疑了一下,向药研藤四郎探口风:“说起来,我妈妈是……怎么样了?” 其他人也许还感觉不明显,但长期被母亲溺爱的铃音,却无比明确的意识到,“母亲”身上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不然的话,按照她溺爱女儿的程度,都恨不得将铃音黏在她眼皮子下的程度——如果没有以外,断无可能,放任铃音和两位刀剑共处的。 说起来,她那位便宜父亲,最近也看不见人影的样子。 ……不,不能这样想。 严格来说,这可是好事。 药研藤四郎沉吟了一下,主母大人么,那一位的情况他倒是很清楚。不过,那件事,由他这位外人来告诉铃音,真的好吗?也许主母大人更希望亲口和铃音说……药研藤四郎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你可以亲自问问她?” 铃音狐疑的目光在药研藤四郎的脸上扫视着。 奇怪,他又不是她的仆人,为什么被这样审视着,自己反而觉得心虚起来了——药研藤四郎努力不让自己脸上露出什么异状来,但即便如此,他也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了多久了…… “算了。”然而铃音率先放弃了,“反正我估计很快就会知道了。” 药研藤四郎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态,下意识地补充道:“放心,那绝对不是什么坏事。” 铃音又转过头来盯他。 好在,这种微妙的气氛还没有维持三秒,就被久世家主打断了,这位已经上了年纪的人类男人,站在门口,目光先是落在了毫无形象的铃音身上,皱了皱眉头。不过,他也没指责什么,转而面对两位刀剑付丧神:“你们跟我来一下。” 药研藤四郎没有任何意见地站在了家主身后,但江雪左文字却迟疑了一瞬,下意识地看向铃音。铃音也被这个意外弄的愣了一下,但出于“游戏应该不会不给出任何提示的坑人吧 分卷阅读13 ”的揣测,她还是对江雪左文字点了点头。 …… “竟然是……这个样子的吗?” 江雪左文字摸了摸自己的铠甲,将近半个月维持穿上,现在反而有一种古怪的怀念感。药研藤四郎的动作比他快很多,换了一身看起来很精神的黑色马甲,露出两条雪白纤细的小长腿。 “嗯。”药研藤四郎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本体,虽然,他能肯定这柄短刀定然是一如既往的锋利,但出于谨慎的性格,他还是仔细擦拭之后,才合拢进了刀鞘中,“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这几天,药研藤四郎带着江雪左文字环顾了一圈本丸,即便是存在这非常玄幻的“只需要十天就能成熟一次的田地”(铃音被这个情况吓得惊魂未定),或者“每过三分钟就自动回复的水(冷却材)”的事物,但想要彻底的自产自足,也是难以做到的。 “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是要到人类的世界里去采购的。”药研藤四郎解释道,也许是害怕江雪左文字产生什么误解,“不是做什么坏事,主母是一个城主的女儿,嫁到这里来之后,那边一直都给些钱财,我们也会带一些粮食过去。” 毕竟,十天一熟的稻田,在古代这种生产力还不发达的地方,简直像是作弊一样的存在。即便药研藤四郎平时不怎么打理(他更关注他的药田)仍然堆积如山。这样私密的交易,已经维持了很久了。 “只是押送一些货物而已。” 药研藤四郎的语气,就像是出了一趟远门一样。实际上,在他看护过的几十次运货中,基本都是平平安安的。然而,这一次情况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相反,半路上就遇到了一群不速之客。 “站住!” “羽衣狐呢?” “突然出现在荒山老林,这两个人太可疑了——站住,让我们检查一番。”其中有个像是阴阳师打扮的青年,掏出一卷符箓,对着江雪左文字和药研藤四郎念念有词。 他在验证这两个人的身份。 符箓腾空燃烧起来了。 “果然是妖怪!” “和羽衣狐是一伙的吧!” 药研藤四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真是无妄之灾——付丧神在日本文化中,本来就是妖怪的一种,被误会成妖怪的同伴还是……真让人生气:“看来非得打了。” “交给我吧,江……江雪?” 药研藤四郎愣了一下。 他是清楚,江雪左文字对战斗有多么厌恶的,而这群人类实力平平,药研藤四郎评估了一下,觉得自己撂倒对面没有太多难度——况且,江雪左文字刚刚苏醒不久,实力回复多少还很难说。 唯一超出了药研藤四郎意料的就是—— 江雪左文字冲出去了。 等等,你为什么冲出去的那么快,药研藤四郎借助着短刀本身的高机动,才追上那位同伴。几乎没有任何动摇的,两人合力,不消片刻就将这一群不速之客全部斩杀在当场。 药研藤四郎看着着一片横尸,眼睛都在发直。 江雪左文字甩掉自己本体上沾染上的血迹,才不慌不忙地将明亮如银的刀刃重新插|回刀鞘里。这时候,药研藤四郎才慌忙地问他:“你,你还好吗?” 江雪左文字有些好笑。 他是不是这段时间给了伙伴们错误的认知了?再怎么说,他也是一柄太刀,而且在太刀中也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啊,哪怕将闻名天下的五剑全部算进去,他也是可以排进前六的太刀啊。 江雪左文字呼出了一口气:“我没事。” 药研藤四郎完全感觉不到那所谓的“没事”。 “我……我不喜欢战斗,但也不是说,在真的无可回避的情况下,我就会束手待毙。”江雪左文字往车驾走过去,“作为一柄刀,存在于世的理由就是战斗。如果真有一天和平降临的话,那也……大概是不属于我的未来吧。” “我早就已经有这样的觉悟了。” 话是这样说,但看见死亡和痛苦,江雪左文字仍然会感受到痛苦,可这样的痛苦,没必要变成同伴对他的额外的照顾:“走吧,药研,早点回去,别让铃音等我们太久,她会着急的。” “诶?” 药研藤四郎仍旧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江雪左文字已经驾着车往外走出了几米之后,他才仓皇地追上去:“别,别那么快啊,等等我。” 第七章 江雪左文字回到本丸之后,两人在门口分开,药研藤四郎要去回报这一次出行的情况。不过,江雪左文字觉得,他其实和那位久世家主应当没有什么好聊的,那件路上遇到了强盗的事情,属于那位家主并不会关心的小事。 他和铃音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有时候,性格差异大到让人怀疑两人的血统关联。 江雪左文字走进庭院,天色暗淡|,淅沥沥的小雨无声无息地润湿本丸里的一切,四周仿佛笼罩着一层湿润的白雾,但同时也像 分卷阅读14 是洗净了许多年来寒冬和冰封,生机勃勃的绿色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成为这个季节里最喧闹的颜色。 铃音坐在走道的木地板上。 江雪左文字很少看见她这样安静的样子,在这位“新生”甚至还不到一个月的刀剑付丧神的感觉里,这位唤醒了他的主人,娇柔的身躯里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活力,很容易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将自己逗乐了——并且像个孩子一样,可以快乐整整一天。 哦,不对,她本来就还是一个孩子。 江雪左文字有那么一点出神。 而就在这片刻的时光里,铃音就已经眼尖地瞥见了江雪左文字——原本那一点点忧郁美人的气质瞬间消失不见,宛如一朵在雨水中低头垂珠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忽然抬起头怒放那般,铃音脸上突然绽放起来的微笑,也有这样能让人觉得世界都亮起来的魅力。 ……真是一个令人操心的家伙。 江雪左文字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一瞬,他的内心想法几乎已经成了药研藤四郎的翻版了。他只是下意识地弯下腰去,迎着少女一串踏碎积水的小跑,稳稳地捞住她。 “江雪,江雪!” 吵吵闹闹的。 “你为什么出门都不告诉我一声?”刚开始,铃音还鼓着脸,试图用痛心疾首的语气,让江雪左文字感到一点“出门玩竟敢不带她”的内疚。可还没有过去两秒,铃音自己就破功了,扯着江雪左文字叽叽喳喳地,“外面好玩吗?和本丸比起来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热闹有很多人?我听说还有做的特别漂亮的小食,女孩子的花衣……喂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嗯。” 铃音狐疑地用目光巡视着江雪左文字的脸,试图在上面找出任何破绽来——但很快,她自己又泄了气:“算啦,反正我知道……我是不可能出门的。” 语气低沉,最后近似于无。 铃音倒并非对外出有多么深深的渴望,她也不是第一次玩游戏,知道很多游戏都有“地图”限制,比如说,发生在特定小镇的“剧情”,通常都会限制玩家无法离开——看起来,本丸也应当是这样的特殊地图。 ……但铃音现在真的陷入了无事可做的窘境了。 铃音出神了好一会儿,知道她头顶上被人缓慢放了一个软乎乎毛绒绒的东西上去,她才陡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她倒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江雪左文字究竟在她头上放了什么,目光落在了江雪左文字的脸上。 那位气质冷峻的青年,眼底竟然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笑意非常浅淡,宛如在风中摇曳的梨花,被风一吹就散了,反倒教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世界上从来都未曾盛放过那样的一朵花——铃音都愣住了,直到江雪左文字不太自然地咳嗽一声,手臂垂下来,将那个白毛的小东西放在了铃音的手掌之中。 “这是……”铃音下意识地接过来。 “粮仓里捡到的。”江雪左文字言简意赅地回答。 “……”说得好像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铃音在心中腹诽着,她这会儿才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那是一个只比巴掌大一点点的狐狸,一身雪白的皮毛,半根杂色也没有,正团在铃音的手掌心中,宛如一团无瑕的雪球。 大概是猜测到,铃音要成为它这段时间的保障,白毛小狐狸松了松尾巴,露出了一道缝,露出了粉嘟嘟的小鼻头,对着铃音嗅了嗅,才虚弱地发出了一声“啾”叫。 超、超可爱的狐狸。 然而绝对能萌杀绝大多数的女生的画面,铃音的反应绝对异于常人,她直接扯着那条毛绒绒的尾巴,将这只狐狸整个倒着提起来了,打量片刻:“咦,竟然是只母狐狸?” 这个剧情不符合乙女游戏的套路啊。 也许是铃音皱眉的表情太过明显,就连江雪左文字也有些不安,他迟疑了一下:“……上次,你不是说,在本丸里遇见了一只白狐狸……吗?” 那是狐之助啊。 狐之助身上可是带着红色花纹的,和这头白的如雪的小家伙完全不一样。不过,铃音还是微妙地被感动了。她完全没想到,当初无意的一句话,竟然被江雪左文字挂念了这么久——别说是一只母狐狸,就算是一头丑八怪,她都认了。 她猛然抱紧了小白狐狸。 羽衣狐被铃音奔放的行为惊呆了,她首次开始怀疑,偷偷爬上那两个付丧神的车队避难的行为,是不是一个错误了。而现在,猛然被抱紧——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气力可并不小,羽衣狐感觉到自己的胸腔都要被压扁了——受了伤的她,感觉自己都要出气多进气少了。 “江雪……江雪……”铃音竟然不知道一时之间说什么。 江雪左文字什么话都没说,用宽大的手掌,揉了揉铃音的蜷曲的头发。真是奇妙,只是在铃音身边站了一会儿,就感觉外出战斗所带来的负面情绪,全部都被淅沥沥的春雨全部洗刷掉了。 “铃音。” 一个声音从两 分卷阅读15 人身后传来。 铃音下意识地回头,一个身材婉约的女子,正举着油纸伞缓慢地踩着小路过来——和铃音那种压根不在乎姿仪,仅仅只凭借着那种肆意而怒放的艳丽就能惊艳四座不同,她的母亲完全是另一种气质的美人,当她垂着脸,微微颦起眉头的时候,就让人感觉仿佛天地都要随之一同哭了。 这位美丽的母亲,无意间撞见了铃音对江雪左文字撒娇的全过程——若说她心中没有不满,那也是不可能的。作为一个淑女,怎么可以这样把情绪外露,又怎么可以对一个男人这样投怀送抱呢。 可她又确实怪不了铃音。 铃音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女人疼她还来不及,哪里舍得给她严加教育呢?恐怕现在,铃音也闹不明白,一个有修养的女人和男人之间的距离到底应当如何拿捏才对——她想生气,但常年养成的溺爱同样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最终,她只能叹了一口气。 也许丈夫的担忧,确实是正确的。 这位叫做江雪左文字的刀剑付丧神,确实不如药研藤四郎懂事,之后怕是要和丈夫再讨论一下吧……先在又……怕是又没有多少时间来管教铃音了:“铃音过来。” 铃音根本没想到,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她那位娇柔宛如菟丝花的母亲就想到了那么多东西。她拎着新宠物,蹦蹦跳跳地来到母亲面前,像是献宝一样,将羽衣狐举起来:“看,江雪送我的!” 女人努力板起脸。 然而除开铃音这个怪人,任何一个女性都无法抵抗毛绒绒的小动物的魅力,她的母亲也不例外,脸上的线条飞快就软化了下来,温柔到眉眼都仿佛能滴下水:“真可爱。” 两个女人就凑在一起,摸了好一会儿的狐狸。 羽衣狐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在满足了自己摸一摸的欲望之后,铃音的母亲总算是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了。她放下伞,压低声音,悄悄地问铃音:“铃音啊,你有没有觉得本丸太冷清了,几乎都没有什么人吗?” 铃音下意识地抬起头—— 妈妈呀,你竟然才觉得这里冷清? ……她都快要被这里冷清得冻死了好么,也亏您能够忍受这么多年,换她早就被无聊死了。 铃音脸上的表情太过奇异,一时之间,她母亲也无法分辨出那究竟是怎样的情绪。但话已出口,她只好按照自己一开始的设想,继续说了下去:“那么,家里如果多一个人,铃音会很开心吗?” 铃音下意识地想问,她那位“父亲”又准备唤醒一位刀剑了。 但看着母亲羞红了双颊,下意识地用手温柔地抚摸自己腹部,铃音即便是个傻子,也应当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消息太让人惊讶了,铃音不可抑制地捂住了口:“妈妈,难道是……” 她点了点头:“铃音是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呢?” “都喜欢。” “真是狡猾的回答呢!”母亲点了点铃音的额头,脸上幸福的笑容却怎么都止不住。看着这样的母亲,铃音在贺喜的同时,却不免地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怅然。 她下意识地往江雪左文字的方向忘了一眼。 而那位刀剑付丧神出神地看着天空,铃音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去,淅沥沥的小雨已经停止了,碧蓝如洗的天空,正悬挂着一道贯穿天穹的彩虹。 七个月后,久世家族又增加了新成员。 那是一个胖胖的男孩,久世家主相信就是这个男孩带走了覆盖本丸多年的大雪,给他取名叫雪音。 第八章 雪音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而聪明这个词,既有褒义的一面,也有贬义的一面。铃音怀疑,这个小屁孩就是为了诠释聪明还是一个贬义词诞生的。他从小就学什么都特别快,但永远只是蜻蜓点水知道一点就放弃;他还特别有主见,自己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铃音记得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雪音在他五岁生日的那一天,在生日庆祝结束后,慢吞吞地走到她身前,用一种很深沉的语气问道:“你们可以把我的本体还给我了吧。” 本体?他在说什么? 铃音根本没反应过来。 雪音却恼了,生气地嚷嚷起来:“为什么药研和江雪就能自己拿着本体,你们就要把我的本体藏起来?我已经长大了,你们藏不了多久的!” 铃音:“……”这都什么和什么? 铃音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她伸出手,用食指狠狠地戳了一下雪音的额头:“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是人类啊,又不是刀剑付丧神,怎么可能会有刀剑的本体。” 雪音一言不发。 铃音多少也能猜到雪音的想法,她在游戏之外一直都是独生子女,一个从头开始养的弟弟,对于她而言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除了这个弟弟偶尔太爱自作聪明了以外,铃音还是蛮喜欢他的,姐弟之间的感情比父子母子还要深厚一点——比如现在,雪音一皱眉头,铃音就知道 分卷阅读16 他在想什么:“我才没有骗你啦。” “哼。”雪音把头一扭,“我知道了。” 铃音扯着他胖乎乎的小脸,强行将他扭过来:“来,你说是,你都知道了什么?” “不要这样搞……我……”雪音瓮声瓮气地抗议,伸出小肉手抗争了半天,最终还是铃音折腾够了,才放开了他。他揉了揉自己被捏红了脸颊,赌气了半天,最后还是按捺不住炫耀的心情,又凑了过来,“我,我知道的,我一定是一个特别厉害的刀。” 铃音已经不想和他争了:“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觉得,江雪和药研他们都特别尊敬我吗?”雪音压低了声音,偷偷摸摸地和铃音说,“所以啊,我一定是一把特别厉害的刀。” 虽然这个推理的根子就错了,然而铃音还是很好奇雪音是怎么想的,笑着问道:“怎么个厉害法?” 雪音思考了一会儿:“我也许特别长。” 铃音笑着戳了他的头顶:“就你这个身高?” 雪音脸上瞬间有些挂不住了,他哼了一声:“还有可能,没准是特别有地位的刀匠打造的……不,不准反驳我,真相一定就是这个样子的,而且我本身也很与众不同,就是,就是……就是我是双刀!” “左边一把刀,右边一把刀,刷刷刷!” 雪音神气十足地做了一个双刀流的挥舞动作。 铃音硬是被他笑摊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而母亲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姐弟愉快相处的场面,不由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她出神地看了一会儿自己的女儿。 雪音都已经五岁了。 铃音现在……也不能再被视作是一个孩子了,朝夕相处,尚且不觉,但如今猛然回首,连母亲自己都觉得惊讶,他早前也是以美貌闻名的公主,如今撇开母亲的身份,待在铃音身边,竟然也有明珠在侧自惭形愧之感。 她就宛如一颗明珠,一举一动都仿佛发着光。 母亲甚至有些难过,如果不是生长在远离人烟的本丸,铃音的美貌早应当惊动世人,传颂人间了。求亲的人纷至沓来,哪怕像是辉夜姬一样恶意刁难,人们也不会吝啬于将各类的宝物放在她的案头。美人是拥有这样的特权的。可这样美丽的铃音,只是在无人所知的地方静静地绽放着她的美丽,像是生长空谷,无人所知的兰花。 再过段日子,铃音就十八岁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即便是号称第一美女的阿市,也是十六岁就嫁出去了,这已经算是难得的晚婚了——再怎么说,她也应当下定决心了,切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耽误了女儿的年华啊。 不过,即便如此,人选仍是要精挑细选。 “你们姐弟又在说什么悄悄话?”母亲走过来,挤进两人中间。雪音立刻就闭口不言了,有些话他敢和铃音说,却不会和父母说。而母亲也并不是真的想知道姐弟之间的悄悄话:“说起来,铃音也不小了,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 铃音愣了一下。 听到母亲的提问,铃音下意识地往身后看了一眼,视线却扑了一个空。她身后空空荡荡,只是在木地板上,被人放了一朵蓝色的纤细小花,正被微风吹得花瓣微微发颤。 江雪左文字的小心思。 铃音下意识地微笑起来,往常,在仅限于父母都不在的时刻,江雪左文字最喜欢守在铃音身后,也不说话,偶尔捻着佛珠,偶尔反复擦拭刀身,安静而宁和。不过,如果父母在,他就会离开,铃音也是后来才发觉母亲似乎不喜欢江雪左文字,在察言观色这方面,她确实不如两把刀敏感。 甚至,铃音现在都没有意识到,在她回头的那一瞬,母亲陡然沉下来的脸色。她甚至没有继续和女儿说些悄悄话的心情,抱起雪音站起来就走了。 铃音转头望去,就看见雪音趴在母亲肩膀上,冲她做鬼脸。 ……刚才她惹母亲不高兴了吗? 铃音纳闷地想,可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刚才那会儿的古怪气氛,应当只是她的错觉吧。 不过,在几日之后,铃音被通知了另一个消息。 ……出嫁? 这是认真的吗? “父亲大人……”铃音努力维持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不要太过惊讶,“……这是在开玩笑的吗?” “你年纪也不小了……” 那位眼角爬满了鱼尾纹的男人刚起了一个话头,就被不安分的雪音截断了:“什么是嫁人?” “就是男人和女人结婚。” “什么是结婚?” 这个问题让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回答,确实会让人感到为难。铃音倒没有这方面的自觉:“就是做出了约定,很多人一起来见证,要一辈子都在一起的哦。” “哦。”雪音不做声了。 久世家主继续和她讲:“人选已经决定了,是一位少城主,心善也俊秀,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妾室……” 雪音冷不丁地又出声:“为什么要那个什么少城主?” 分卷阅读17 父亲果然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 雪音看起来比他更惊讶:“我难道不是一个男人吗?”他说着,很有主见地拉起了铃音的手,“我也可以娶铃音啊,反正,就算没有人见证我们也可以一辈子都在一起。” 铃音噗的一声笑了。 她总爱和雪音混在一起,就是因为这个小家伙,偶尔不合时宜的小聪明,总是特别可爱。 “胡闹!” 父亲狠狠地训斥了雪音一番,将这个捣蛋鬼赶走之后,他才踌躇地看了一会儿地面——低声道:“……那位男孩确实是个很不错的男子,毕竟……”你年龄大了,身份对等也愿意接纳的人确实不多,“……别的不用担心,我和你母亲都会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可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铃音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大概又是一个新的剧情篇章展开了。在这个时代的女性,是无权掌控属于自己的婚姻的。 不过,想到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本丸生活,铃音心中还是溢满了莫名的惆怅。 “对了,”在最后退出屋子的时候,铃音突然停顿下来,转头问了一句,“我可以把江雪也带走吗?” 这个问题好像将父亲难倒了。 他很久都没有回答,半张脸都笼罩在阴影中。铃音觉得他像是在后悔,可这后悔里似乎也混杂了别的什么情绪,半晌,他挥挥手,声音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随你。” …… “飞来骨!” 随着一根半月形的雪白骨头在半空中挥舞,数十个形容古怪的杂碎妖怪被齐齐碾碎。珊瑚抬起手臂,将飞来骨握在手心。她环顾一周,确定了没有漏网之鱼了之后,这才重新将飞来骨固定在背上。 她接受这个古怪的任务,已经有好几天了。 在这个妖魔横生的战国里,雇佣除妖师护送并不是什么怪事,然而,随着珊瑚跟随这个出嫁的队伍相处了几日之后,却觉得处处都透露着古怪。极少露面的新娘就不说了,随身侍奉的竟然不是侍女,而是一位有着水蓝色长发的俊秀男人。 ……这样真的好吗? 即便珊瑚不太了解贵族之间的情况,仍旧觉得这是对于夫家的巨大挑衅。这家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处于一个正常女孩子应有的好奇,她打探了车队其他人的口风,这才惊讶地发现,竟然所有人都和她一样,都是临时雇佣的,谁都不知道这家女儿到底是哪儿的人。 珊瑚很是惊讶。 她是知道,这户人家到底出了怎样的巨金雇佣了自己。 但这样豪富的家族,竟然寒酸到一车出嫁的队伍都要临时来凑吗?这是被卷入了什么古怪的事件了吗?比如说,狐狸嫁女——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一直看不到新娘子了。 不过,分外之事不要多问,这样的职业素养,珊瑚还是有的。她只需要护送这位神秘的新娘到武藏国的城池就可以了,那个地方刚好有一头大蜘蛛妖怪在肆掠,按照时间算,珊瑚到达的时候,刚好可以和她的父亲,以及弟弟琥珀汇合。 说起来,那将会是琥珀的初战,总有些担心啊。 “哐当……” 珊瑚转头,发现是队伍里的一个打水的老婆婆将手中的水桶打翻了。珊瑚急忙走过去,扶起她,发现她已经磕破了膝盖:“我这里有些伤药,啊,一点也不麻烦,没关系的,您用着就是。” 为了避免老婆婆又将伤药塞回给她,珊瑚提起地上的桶:“我去把水再打上,马上就回来。” “真是个好姑娘。” “这才是……” “说起来,你们看着了那个新娘子没有……看起来就……根本就不像是个凡人……”“……古怪,总觉得害怕……” 几个婆子低声议论了几句,直到后来,有个眼尖的用手肘捅了她们一下,这时候,她们才发现身后已经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个男人,江雪左文字穿着出征的战袍,手持佛珠,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他行了一个礼,才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几个婆婆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走开了。 如果说,之前的议论,仅仅只是因为新娘的美丽超出世人的想象,反而让人生出“这绝对不是人类能具有的美丽”的感觉,多少还具有一部分臆测的成分——但这个自称僧人的江雪左文字,是她姘头的这个事实,却已经是大多数人心照不宣的事实了。 不止一次,有人看见江雪左文字神色正常地,直接掀开车帘进入了新娘的马车之内,肆无忌惮,竟然是半分遮掩的意思也没有。 真是不知廉耻。 珊瑚倒是不知道,她离开之后,车队又发生了些摩擦。她只是拎着水桶一路小跑,很快就找到了有洁净水源的地方。噗通一声,水桶吐着泡泡沉了下去,然后又被捞起来,盛了满桶水。然而,珊瑚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戒备地将手放在了身后的飞来骨上。 有妖气? 珊瑚将视线投向她感到了妖怪气息的地方,全 分卷阅读18 身心地戒备着。不一会儿,一只有着毛绒绒大尾巴的雪白狐狸跳出来,它被珊瑚吓了一跳,瞬间就缩成了一枚雪白的团子。 什么嘛。 只是一个没什么威胁的小妖怪。 除妖师也有自己的一套分辨妖怪的准则,能够化作人形,或者长得像是人的妖怪威胁性最大;再往下,则是那些体型巨大,形貌凶恶,周身缠绕着种种瘴气的妖怪有一定危险;但这只狐狸通身的妖气通透清澈,说是妖怪,更像是修为有成的阴阳师圈养的通灵式神。 只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珊瑚还在奇怪,她优秀的听力很快就捕捉到了一些声响,很像是一个人穿着并不方便行动的衣服,在树林里跌跌撞撞地前进:“小白,小白,你要跑到哪里去?” 羽衣狐又往后面退了一步。 ——又一次逃亡计划宣告失败。不过她也没怎么生气,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出现意外了。 铃音终于找到了她的狐狸,松了一口气。她大致知道本丸以外的世界并不太安全,但也没想到,竟然不安全到路上成群结队的都是妖怪的程度。即便可靠的珊瑚消灭了绝大多数,仍有好几只狡猾的家伙,被江雪左文字直接钉死在的车厢的木板上。 第一次,铃音被吓了一跳。 而到了第二次、第三次,铃音也渐渐习惯了起来。她甚至能在江雪左文字掀开帘子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靠一靠,方便江雪左文字抽出那振足有七十多厘米的太刀—— 一刀两断,干净利落。 他甚至不会让妖怪的污血溅到铃音的衣摆上。 然而当时的潇洒并不意味着,一切就结束了。紧随其后,江雪左文字就会拎来一大桶水,将抹布沾湿,开始清理污痕和血迹。他自己说,这些污秽容易吸引来一些脏东西——但铃音并不觉得这是真话,即便没有那些污痕,也没见到来袭的脏东西少了多少。 江雪左文字甚至不允许铃音过来帮忙。 这段时间,他罕见的寡言少语,只要能用一个字的话绝对不用两个字。这可不是江雪左文字的风格,这位心思细腻柔软的男人,平时是很喜欢对于人世啊悲哀啊发表一些看法的。 铃音怀疑,江雪左文字在故意疏远他。 可她没有证据,旁敲侧击也砸不出什么话来,好像一切都只是铃音自己在疑神疑鬼一样。铃音很快就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氛围,时不时从马车中走出来散会儿心。 羽衣狐就抓住了这个机会,准备逃跑。 “小白!你要跑哪里去?” 铃音终于逮住了这个到处乱跑的家伙,她蹲在泥地里,喘息了一会儿,这才直起身子来——铃音这才发现,她身前站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段窈窕的漂亮姑娘,穿着一件枫叶纹路的和服,一只手提着水桶,另一只手则搭在身后白色的巨大骨片上。看到铃音抬头看她,这位英姿飒爽的少女,咚的一声松开了手中的水桶,清澈的泉水哗啦啦地流淌了一地。 珊瑚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道:“难道真是……狐狸……嫁……女……啊?” 铃音:“?” 第九章 “没,真的没事。” 铃音连连摆手,试图说服珊瑚——她从来没有躲起来不见人,即便是被人看见,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完全不必感到忐忑不安。 然而珊瑚仍然显得有些紧张。 铃音柔声细气地和她说了一会儿话,等回到了车队里的时候,珊瑚的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反而是铃音有些舍不得分开了——明明是和铃音年龄差不多大的少女,现在就已经走南闯北,斩杀妖魔,对各种异类都能说出一个门道来。 “真好啊。”铃音难免透出一点羡慕,“你去过那么多地方啊。” 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珊瑚脱口而出:“你想去吗?我可以带你去的。” 铃音微微一怔。 珊瑚也反应了过来,她的这句邀请,委实很不合时宜。无论如何,这都不应当是对着以为即将出嫁的少女说出口的——而且,她是和珊瑚完全不同的情况。 珊瑚从小就习惯了风餐露宿,远行就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而铃音,她就应当是被精心照料的花朵,有人遮风有人挡雨,磕着碰着都会让人心碎。 珊瑚愣愣地想,她怎么就一时冲动说出这样的话了? ——仿佛被蛊惑了一样。 珊瑚的建议,对于铃音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诱惑力,诚然,人类是充满着求知欲的,大多数人都乐意去体验其他人的生活——即便是现在,在这种完全仿真,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足以混淆着现实的游戏里,铃音也在体验着久世铃音的人生。 她是她。 她又不完全是她。 这大概就是游戏的魅力吧,时代在发展,游戏却总是类似的,从古老的过家家,发展出了那么多别类,核心却总也不变。 最终,铃音还是婉拒了珊瑚的建议。 分卷阅读19 去观察这个世界当然是有趣的,不过,铃音现在的好奇心完全落在了主线上。当然,铃音也没有将话说死,只是说:“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一定会委托你的。” 珊瑚的眼睛微微发亮。 因为这个小插曲,铃音这两天心情都很好,即便江雪左文字仍旧故意躲着她,也没能打搅铃音的好心情。这大概算是,铃音第一次在这个时代里交到了同龄的女性朋友,闺蜜这样的词,对每个女孩子都有特殊的意义。 铃音现在就很着迷,和珊瑚偷偷递纸条的行为。 这件事是要瞒着江雪左文字的——这可并不容易,虽然太刀的感知能力并不算太强,但铃音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还不如江雪左文字,只是一个空有强大灵力的普通人而已。 铃音甚至说不清,她着迷于此,到底有没有一点报复的心态存在。 江雪左文字躲着她,不说真话,隐瞒她。 她现在也只是做了一模一样的事情而已。 车队就是在这样古怪的氛围里,最终到达了目的地。在城门口,珊瑚告别了铃音,她要和她村子里的人回合——特别是她的弟弟琥珀,她在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总是忍不住露出笑容。 铃音很能理解珊瑚的喜悦,毕竟,这个世界上有熊孩子,自然也有那种特别暖心的小天使。她自己也有一个特别可爱的弟弟,对于珊瑚的雀跃也抱有了额外的包容。 而铃音则前往城主府。 城主的府邸还是很气派的,四四方方,几乎像是一个城中之城了。铃音坐在马车中,怀中还抱着狐狸,心情却不免有些忐忑起来。即便她父亲就差发誓,去保证那位叫做人见阴刀的少城主,确实是一个性格温柔的美男子,但在见到真人之前,铃音仍然心中有些忐忑。 铃音不安的还是有些早了。 城主府里冷冷清清的,甚至没有几个行人,连烧水煮饭的人都是铃音自己带过来的。不过倒是有信使来通报,铃音隔着竹帘接待了他,这才知道,因为城里有巨大的蜘蛛精肆掠,所以管制的很严,城主和少城主轻易不会出门。 可她应当归类在那个“轻易”里头么? 铃音心里头有点不舒服。 不过,人在屋檐下,这点小摩擦铃音还是忍了下来,客气地送走了使者。但一转头,她就原形毕露——哪怕是在游戏里,也没有谁会故意为难她。可以说,铃音是在蜜糖里被宠大的。 她下意识就要转头找江雪左文字哄哄抱抱。 可等铃音恼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看见那个背上披散着水蓝色长发的青年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桶冷水浇了一个透心凉。 她还在和江雪左文字生气呢。 如果这个时候扑进对方怀里,和他抱怨那群人简直没将她当回事儿——当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恐怕到了明天,铃音恐怕就狠不下心,继续冷淡地对待江雪左文字了。 毕竟人家还肯在她生气的时候,当她的垃圾桶呢。 江雪左文字一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铃音穿着一身厚重的和服,明艳动人的粉色,她的长发挽起,露出光洁无暇的后颈,宛如天鹅那样优雅。她应当是长大了,到了能够嫁为人妇的年龄。可一接触到铃音的目光,江雪左文字就知道,铃音仍是那个初遇的那个小姑娘。 眼圈红红的,只敢用眼角瞥他,那副左右为难的样子,让人看着难受。 江雪左文字对铃音这副样子,没有任何抵抗力。他转过身,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发生什么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魔咒。 原本还被锁死在眼眶里的泪水,立刻就有一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了。铃音几乎是后知后觉才发现这个事实,她眨眨眼睛,努力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没,什么事情都没有,我没有……也没有哭,这是沙子揉到眼睛里去了。” 真是糟糕透了的谎话。 要是有谁被这番话给蒙骗了,那么他一定是全世界第一蠢的笨蛋。铃音对自己的说谎能力感到绝望,她也不等江雪左文字有什么反应——她很害怕,对面那个青年会揭穿她用纸垒起来的,一戳就破的防御。 可这分明是,江雪左文字把心思藏着,不和她说话的错啊。 直到夜深人静,铃音独自一人躺在榻榻米上,仍然忍不住在想这件事。她翻来覆去,总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窸窣作响,好烦,好吵…… 等等…… ……是真的有什么东西! 铃音猛然从榻榻米上跳起来,她这辈子都没有这样惊险的时刻。借着朦胧的月光,她隐约看见,一团黑影正在她枕头附近游动着,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声。 那、那是什么?! 羽衣狐可比铃音这个没有警惕心的家伙敏锐多了,几乎是这个黑影潜入的瞬间,她就从自己的小窝里爬出来了,和其周旋。不过,她之前伤得太重,又没有吞噬其他妖怪作为补充,到现在也只有一条尾巴,仅仅只能周旋 分卷阅读20 ,却无法将其驱逐出去。 可恶。 见到那只妖怪将注意放在了铃音身上,羽衣狐只好落在铃音身前,龇牙咧嘴,对那个妖怪虚张声势着。 然而效果不佳—— 那个黑影仅仅只是停顿了一瞬,就猛然加速,以一道闪电的轨迹迅速袭向了铃音,速度之快,甚至连目光都难以捕捉——铃音就只感觉到眼前一黑,随即一道明亮宛如月光的银色轨迹照亮了四周,利刃入体的声音。随即,黑红色的鲜血溅射开来。 干净利落,一刀两断。 来袭的妖怪就这样当场被斩杀。 江雪左文字侧过脸,在柔和的月光下,他仿佛发着光。他往前走了一步,将那个妖怪彻底踩碎,因而发出了一声像是蛋壳破碎的声音。这会儿,他才用刀尖拨弄了一下尸体:“是个小蜘蛛。” “看来这个城池并不安全。” 江雪左文字还想说点别的话,可他刚一张开口,又感觉非常不妥当。他和铃音过于亲密的关系,已经让铃音的家人感到不悦,现在,铃音出嫁,他若是不再克制一下,也会让铃音感觉到困扰吧。 不能再…… 可下一秒,江雪左文字就感觉到自己从背后被抱住了。明明那只是一个女孩子,就算是力气比寻常人要大一点,也不可能和身为刀剑付丧神的他相提并论。 然而,江雪左文字就是一动也不动,仿佛脚在地上生了根一样,怎么也挣脱不了这最简单的拥抱。他只是僵在哪里,过了好一会儿,江雪左文字感觉到背后濡湿了一片:“好可怕,江雪,我是不是差一点就要死了。” 不会。 江雪左文字在心底回答。 他死之前,铃音是不可能受到伤害的。江雪左文字虽然不喜欢争斗,可也不会束手待毙。 “再陪我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铃音这样说。 她最终还是违背了这番话,实际上,江雪左文字陪伴她的不仅仅只是一会儿,而是整整一晚,大概是确信了自己现在很安全,铃音后半夜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早上,铃音收到了少城主要见她的消息。 第十章 尚且在半路上,空气中就飘荡着一股草药的苦涩味。铃音对此感到亲切,早些年她也是泡在药罐里的病秧子,身边萦绕的也是这种味道。 但还是存在着细微的差别。 铃音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晨带着寒露的空气充盈满了她的肺叶——确实是不一样的。 里面隐藏着一种很浅的恶臭。 如果不是铃音确实对草药的味道非常敏感,在药研藤四郎的教导下,她甚至能够念出药汤里每一种擦药的名称。正因为如此,当其中出现了一种陌生的气味的时候,就额外令人在意了。 少城主正坐在竹帘后,见到铃音来了之后,他便掀开竹帘探出身来。 他确实是个长得很俊秀的青年。 铃音曾经听说过一个说法,考验一个男人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美男子,就看他能不能驾驭的了几种极品发型,金钱鼠尾,月代头,还有泡面头。 而这位名字叫做人见阴刀的青年,就有着一头小碎卷的长发,他懒散地在后脑束了一个马尾,剩下的长发全部垂落下来,宛如覆盖在海岩之上的繁茂海草。 肤色很白,气质忧郁。 而穿着海蓝色清海波纹路的和服,更是加深了他身上气质里的湿漉感。 即便和铃音见过的那些非人类相比,这位少城主仍旧是毫无疑问的美男子。这让铃音原本的怨气消散了些——毕竟,美青年总是有些特权的。 人见阴刀先是很温和而客气地对她道了歉:“抱歉,我昨天身体不太舒服,以至于又多怠慢了,还望海涵。” 人家都道歉了,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原谅他咯。 闻言,人见阴刀低着头,用手背抵着下巴,发出了很轻的笑声。虽然说,长得好看的人通常做什么事情都不会难看到哪里去,然而人见阴刀的动作总显得特别秀气,相比起来,铃音总觉得自己和对方生错了性别。 “你真是一个特别的人。”人见阴刀笑意盈盈地对铃音说,“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和我说话的女孩子。” 铃音被笑得有点尴尬。 好吧,其实你用不着的这么委婉。 “抱歉,我没有那种意思。” 人见阴刀这么客气,反倒叫铃音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也正是因为人见阴刀表现出了,可以任由铃音欺负的柔软来,本来性格中就有点任性的铃音,立刻得寸进尺起来。 “你以前接触的女孩子,又是什么样的?” 人见阴刀被反问得一愣。 铃音对这种表情很熟悉,或者说,她成功将对话带进了自己熟悉的领域里。她一挑眉头:“看起来,你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啊。” 人见阴刀深深地看了铃音一眼。 铃音很 分卷阅读21 难描述那一瞬,黑发青年所流露出来的微妙情绪。依照以往的经验,被尚且还不熟悉的人揭露出暗恋的事实,基本上逃不开羞涩或者诧异之类的情绪。 然而人见阴刀却截然相反。 铃音琢磨了一两秒,才越来越觉得古怪。如果她没有弄错的话,那一瞬,人见阴刀流露是情绪是恶心。 一个人会恶心他喜欢的人吗? 铃音觉得这很说不通。 当然,也有可能,人见阴刀是万中无一的那个无一。不过,也有可能,他这个情绪是针对别的什么东西,比如他的心上人的身份,相关的人,甚至可能是他自己。 但唯一毫无疑问的是,铃音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不过,人见阴刀却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外露的情绪只有一瞬,就被他完美地掩盖了过去:“不,只是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和我说话……身在高位,有时候也是束缚啊。” 他叹息了一声。 装得很完美。 只可惜没有骗到任何人。 人见阴刀就这这个话题展开说来,他说的话和铃音对他的了解差不多,体弱多病,因而几乎没有出过城。铃音捡了几个旅途上的趣闻和他说了,基本上都是珊瑚和她讲过的故事。 人见阴刀也很配合,几乎不曾让氛围冷过。 即便铃音清楚,像是他这种性格的“被攻略对象”,基本上对谁骨子里都是极端冷漠的。然而由于他气氛拿捏得太好,铃音又不是个城府深的人,几乎是被他哄的心花怒放,无言不答。 “说起来,”人见阴刀沉吟片刻,“我听下人说,你从家里带出来了一个长发的武士……” “你是说江雪么?” “江雪?”人见阴刀微微一笑,“这是他的名字吗?” “嗯,他全名叫做江雪左文字。” “是有姓氏传承的武士吗?江雪这个姓氏之前倒是没有听说过。” 不啊,江雪是名。左文字好像也不是姓氏,嗯,那个应该是叫做刀派的吧?不过,即便是不太了解这个时代,铃音也在珊瑚短短几日的紧急“科普”中,了解到了不少情况。 在这个时候,能拥有姓氏的人,都是地方豪族和朝廷贵族,追溯源头,基本可以归入“源”、“平”、“藤原”和“橘”四大氏中。而武士的姓氏基本上是从源、平两个姓氏里流传下来的苗姓——没错,所有武士在血脉上,都是可以通过姓氏追寻的。 而“江雪”明显不在其列。 “……”这话题聊不下去了。 铃音还在绞尽脑汁,怎么将这个细节糊弄过去——如果就这样突兀地转开话题的话,怎么也会被人察觉到不妥吧。 更何况,人见阴刀明显心思缜密。 铃音真的没有把握能够隐瞒江雪左文字的情况。她正在琢磨,坦言江雪左文字确实有特殊情况在内,然而并不方便名言,还希望谅解的话,能不能糊弄过去。 “咳咳,咳咳咳。” 一串急促的咳嗽打断了铃音的沉思。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就看见人见阴刀用袖子捂着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个仆人冲进来——人见阴刀只好对她道歉:“抱歉了,下次再谈……咳咳咳,再、有机会……” 他的语句猛然打止。 紧接着又是一串几乎能将心肺都呕出来的咳嗽。铃音站在边上,愣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说了一句告辞。 然而没有任何人搭理她。 铃音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没准她寄回家的第一封家书,就是和药研藤四郎讨论人见阴刀的病情了。不过,也幸好人见阴刀刚巧在这个点上发病了……逃开一节了呢! 铃音庆幸了两秒,又觉得自己这样幸灾乐祸,委实有点过分。毕竟,人家还在病痛里呢。罪过罪过,忏悔忏悔。 她临走出门的时候,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 人见阴刀仍然坐在人群之中,弯着腰,捂着脸在咳嗽。他海藻般的长发蔓延开来,几乎覆盖了整个身体,远远看过去,宛如一个阴沉的影子定住了整个画面。 那种不明显的腐臭又蔓延过来了。 铃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而这种被阴冷的猎食者盯上的感觉,直到铃音回到了临时的落脚点,仍然没有散去。 而且,江雪左文字竟然不在。 大概有二十几分钟,江雪左文字就回来了。他的目光落在了铃音身上,原本显得极其冷淡的神色,瞬间就柔和了下来。 “怎么了?”江雪左文字用手指理了理铃音的头发。 铃音微妙地觉得,江雪左文字给她梳理头发的样子,和她抱着羽衣狐顺毛有着微妙的相似之感。也许是江雪左文字的态度太过镇定,铃音也渐渐感觉到心安起来。 也许、大概、说不定…… 人见阴刀确实是一个危险角色。 但现在,铃音感觉他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分卷阅读22 。她就像是一只在外面受到了惊吓的狐狸,蹿回窝里,看见了悠然舔爪子的老虎……哦,瞬间安心。 可以继续狐假虎威了。 江雪左文字的声音从铃音头顶上飘下来:“……感受到了不安的气息,所以想去确认一下。”他又顿了一下,“这座城池,确实是非常巨大。” “诶,你该不会完全探索了一遍吧?” 那也太过夸张了。江雪左文字倒是没有因此而嘲笑铃音:“没有,只是试着去追踪那只蜘蛛妖怪的痕迹……” 江雪左文字没有继续说下去。 铃音立刻就心神领会,江雪左文字几乎是什么线索都没找到。她当然不会因此而怪罪他,毕竟,一个晚上过去了,只要有心,什么线索都足以消灭了。 明明被人袭击了—— 然而根本没有意识到,其中的蹊跷之处,甚至错失了最佳的调查时机,甚至只知道缠着江雪左文字撒娇——呜,这样理顺下来,铃音忍不住捂住了脸,颓废道:“……我真的太糟糕了。” 完全是个猪队友啊…… “……不会。”江雪左文字低声回答她。 他倒是有心想安慰铃音几句,然而闷了半天,也没能吐出几个字来,只好说起了他的另一个发现:“……我遇到了珊瑚。” “嗯?”铃音抬起头看他。 “除妖师的驻扎地离的很近。”江雪左文字言简意赅地说,“我还遇到了她弟弟,你想去见见她吗?” 铃音一时没想明白,江雪左文字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个话题。这时候,水蓝色长发的男人,又生出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摸过铃音的头顶:“这样的话,你会……心情好点吗?” 第十一章 唔啊。 果然还是……江雪最好了。 铃音被感动得眼泪汪汪的。江雪左文字放下手臂,问道:“不准备……去吗?” “去。” 就算是为了江雪左文字的这份心意,铃音也会去的。她先是换下了那件略微繁琐的正服——毕竟刚刚见到的那位人见阴刀,算是这座城池的半个主人,应有的礼节怠慢不得。 见面的人换成珊瑚,就不需要那么麻烦了。 铃音开开心心地拉开了她的衣柜,选了一件行动方便的碎花浴衣。换好衣服出来之后,铃音看见,放在她床头小框中的雪白毛团子刚刚翻了一个身。 “小白她……真的没有受伤吗?” 江雪左文字摇摇头:“没有伤口。”他也没有感觉到这只狐狸妖怪的气息有任何的衰弱,硬要说的话——江雪左文字迟疑了一下,“大概是,心情低落?” 他不太肯定。 毕竟,硬要划出一个指标来,江雪左文字本人从来没有从“低落”里爬出来过——然而他的低落状态,绝对不包括诸如恹恹地窝成一团一动不动。 ——他通常都是冲出去大杀特杀的那个。 江雪左文字思忖了一会儿:“也许是水土不服。” 不是。 羽衣狐恹恹地抬头瞅了一眼,对这一大一小再度感到无言以对。对比与本丸清净的灵气,她其实更适应这座城池里隐隐约约的阴沉秽气。她是妖怪,妖怪就是从污秽里诞生出来的存在——当然,她装了好几年不会说话,也不会在这上面破功反驳。 她只是…… ……渴望强大而已。 换而言之,半天搞不定的那只蜘蛛精,被江雪左文字一刀就切碎了的事实,让羽衣狐的自尊心大受打击。她悻悻地想,那是因为江雪左文字的力量依凭铃音的灵力,和她这种自己偷偷摸摸苦修的不一样。 要是让她放开来吞吃妖怪和人类…… 啧,不多想了。 羽衣狐刚准备再调整一下躺着的姿势,就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手环绕过咯吱窝下,整个的抱起来。她已经不是刚刚见到铃音那会儿,只有巴掌大小了。现在,羽衣狐的个头比起猎犬,也是不差的。 不然她也难以和那只蜘蛛精周旋那么久。 铃音抱着她也觉得有些沉:“空气确实是闷了点……”她摸摸羽衣狐的耳朵,“我带她出门逛逛?” “早去早回。” “好嗯。” 虽然是答应了江雪左文字,然而,铃音慢悠悠地抱着羽衣狐过去之后,却意外得知了除妖师一行人已经出发了的消息。 “什么啊,要讨伐大蜘蛛精啊,为什么都没有人和我说一声。”铃音有点恼火地说,虽然,大概,也许,有三四个人那么高的蜘蛛精非常可怕。但是珊瑚说过,她讨伐过的类似的大妖怪不在少数,真正有威胁性的,其实是人形的妖怪。 那么…… 既然有那么多除妖师在的话…… 铃音觉得,她大概是可以围观一下的……吧?不不不,这并不是说,她想看到大蜘蛛被五马分尸的凶残场景——或者说,超大的蜘蛛什么的就已经够凶残了。她只是……诶,以前从来没有 分卷阅读23 见过诶。 好奇乃是人之本性。 铃音又揉了揉羽衣狐的脑袋,自说自话到:“都已经走到这里了,还是干脆去一趟吧。也许还能刚好撞上珊瑚大杀特杀的场景呢!唔,就是……要不要喊上江雪呢?” 她有点发愁。 走到这里,铃音已经有点累了,如果这个时候再回去见到香香软软的被窝,很可能她会直接被“吸”进里面去。咦,被窝妖怪超可怕的,躺进去了之后,除非到了第二天早晨,不然铃音根本爬不出来的。 真纠结。 铃音心不在焉地往前走去,等到反应过来之后,她发现自己迷路了。四周的景象很陌生,倒是有几个过路的行人,忍不住被她的美貌吸引,却不敢上前搭话。 铃音又往前走了一段,越走越是偏僻,就有些不敢走了。她直接在附近找了一家丸子店,点了两份小食,稍作休息。 铃音用筷子戳起一个粉嫩的樱花做的团子,问羽衣狐道:“你要尝一个吗?” 羽衣狐别开脸。 然而有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多谢款待。” 铃音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到一只额头上画着红色花纹的白色小狐狸,端端正正地,像是一个人一样坐在铃音对面。见到铃音看向它,这只狐狸还自发地举起了一个空白的小碟子。 铃音只好将丸子放了上去。 “狐之助?” 铃音的语气有点惊疑不定,毕竟,上一次见到狐之助已经是五年前了,记忆都有些模糊了。而狐之助半点没有五年后见面的生疏感,接过团子之后,还毕恭毕敬地对她弯腰行礼,表示感谢:“谢谢,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人间的食物了。” 铃音:“……” 这么大大咧咧地出现在这里,真不会被附近的人喊着妖怪,直接打出去吗? 然而,在铃音环顾了一圈之后,不得不承认,确实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甚至,原本几个隐蔽的落在铃音身上的目光,都挪开了。之前一个对她色眯眯笑的男人,茫然地眨眨眼睛,突然站起来结账离开了。 ——就像是铃音和狐之助所在的这一小块区域,和周围的一切都隔离开来了。 “回神,这只是个小结界而已。”狐之助甩甩尾巴,好奇地瞅了一眼被铃音抱在怀里的羽衣狐,立刻激起了对方的凶恶反应。狐之助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愣愣地盯了羽衣狐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使命啦。 “我布下这个结界,只是为了方便谈话而已。”狐之助解释道,“嗯,按照以往……虽然现在也没什么必要,不过,以往都是差不多这个时候,要对本丸做个检查的。” “检查?” “检查一下刀剑男子和审神者的状态而已。”狐之助伸出小爪子,“毕竟,无论是暗堕刀剑,还是黑暗本丸,都是不小的麻烦。及时发现,早日治疗。” 铃音:“……” 迟到了五年的新手教程又来了! 天啦噜,这个新手教程加载竟然需要五年?! ……这个游戏还有什么内测的必要啊,早日倒闭吧比较合适。 “暗堕刀剑……黑暗本丸……那是什么?” 然而狐之助则专注于别的事情:“部队……锻冶所……手入室……持有刀剑数量……两把。”它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即便是狐狸脸也能看出那种微妙的复杂表情,“像是你这样划水的审神者……” 喂! “放在时之政府还在的那会儿……”狐之助十分嫌弃地说,“是会被拖出去示众的。” 铃音:“……” “也就是这个时代……”狐之助长吁短叹了一会儿,充满了对过往的怀念。 铃音有点听不下去了:“等等啊。” “怎么了?” “哪儿来的第二把刀,我明明只有一把江雪。” 狐之助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那目光代表的意义,通俗地翻译一下,大概就是,我已经尽可能地将你往懒的方面想了,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更懒——简直是超越了想象的极限吧。 “放在政府还在的那会儿……” 够了,她知道了! 铃音打断狐之助的话:“我只是想知道,第二把刀从哪儿冒出来的而已啊。” “他不是比江雪来的还早吗?”狐之助回答道,“药研藤四郎,好像是他吧。嗯,没错。” “他不是……”我父亲的短刀吗? 铃音的话还没说完,狐之助就已经打断了她——大概是并不想听见铃音说出什么蠢绝人寰之话的心态,他用小指头扣了扣下巴,问道:“你觉得……本丸对于审神者生死的界定,是那么明确的吗?” 铃音:“??” 等等,话题是怎么跳跃到这里来的? 狐之助啧了一声,解释道:“久世家的人是这么觉得的,爷爷死了,由父亲继承,父亲死了,由儿子继承。”狐之助嘲弄地挤了挤眼睛 分卷阅读24 ,“他们似乎认为,嗯,本丸像是遗产一样,可以由死亡传承给下一代。” “嗯。”铃音仍然是没能理解,狐之助为什么要说这些。 “但本丸是认知不到审神者的死亡的。” 狐之助这样说道,不过,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解释太过含糊了,他又补充道:“比如说,冲田总司,明治维新时代的人,后来死于肺结核……他是死了的,但是,你想想看,对于这个时间点,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狐之助自己给出了答案:“他是几百年后才会出生的人类。” “拥有本丸,你可以无数次地跳跃到他还活着,甚至尚未出生时候的年代。”狐之助一拍手掌,“对于本丸而言,只有存在和不存在的差别,没有生与死的差别……对于审神者,也是这样的。” 对于本丸而言,审神者和所有人类一样,都是存在于某段历史之中,不是生也并非死。 “出现交接情况的本丸很少见,条件也很苛刻,基本都是政府介入强行替代的。当然,在非干涉情况下发生的也并非没有,只是……”狐之助沉吟了一下,“必要条件是,上一位审神者主动放弃。” 狐之助似笑非笑地看了铃音一眼:“你要抛弃江雪左文字吗?” “怎么可能。” “那么,就请你努力增强本丸,集结出征,打败……算了,好像这个时候也没什么要打败的了。”狐之助颓然地叹了一口气,“背了几百年的台词就这样不能用了。唉……下次,我还会继续来检查本丸情况的,希望还能保持得像这样,不,绝对不能再这样了。虽然没有暗堕刀剑,但你这样还不如有呢!” 铃音:“……” 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新手教程,哪里有资格说她啊。 “嗯,然后就是……你想看的大蜘蛛大战,好像是在那个方向。”狐之助伸手指了指远方,身体慢慢地变得透明起来。 眼见着狐之助快要消失了,铃音急急忙忙地追问道:“可是,药研藤四郎并不是我唤醒的刀剑啊,我成为审神者难道不是在结契江雪之后的事情吗?还有,黑暗本丸和暗堕刀剑是什么……等等啊!你给我留下来解释啊!” 狐之助潇洒地消失在空气中,还对铃音挥了挥手,很有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洒脱。 铃音:“……” 铃音严重怀疑,她遇到了一个假的新手教程。 第十二章 投诉! 不把这只狐狸投诉出一朵花儿来,它就不知道内测玩家的尊严!铃音都快被这只不负责任的新手教程气笑了——哪儿有扔下一大堆似是而非的概念,什么都没解释清楚,直接拍拍手就消失了的新手教程。 诅咒这游戏扑倒姥姥家。 铃音独自一人坐在茶馆里生了一会儿闷气,才起身把账结了。狐之助唯一做的有建设性意义的事情,就是帮她指了路,然而很快,铃音发现,这也是多余的。 半空中挂着一只巨大的蜘蛛。 那就仿佛一个路标,指向了城主府的位置。 “看起来真的……蛮可怕的。” 听到了铃音的喃喃自语,羽衣狐抬起眼瞅了一下,仍旧是提不起精神来。那只蜘蛛精只是个头够大而已,论战斗力,未必还及的上昨天袭击铃音的那只小家伙。 ——也就只有人类,才会将它视作城池中作祟的妖怪源头。 铃音一路小跑,问了几个路人,很快就找到了府邸门口,和守门的武士确认了身份之后,十分顺利地进去了。毕竟还端着少城主夫人的身份,铃音不得已顺着侍女们的指引,换了一身繁复沉重的十二单,才得到允许前往那边。 等铃音过去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 铃音环顾了一圈,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那狰狞的蜘蛛尸体,墨绿色的液体污染了大片的土地,浮现出淡淡的瘴气。好几个退妖师正围在附近,消除蜘蛛精死亡带来的瘴气。 她也很快发现了珊瑚。 珊瑚今天没有穿和服,而是换上了一身漆黑的紧身衣,关节和胸口都绑有护甲,头发和被紧紧扎成马尾,看起来很是英姿飒爽。她也发现了铃音,但限于场景,只是一个浅淡的眼神交汇。 “铃音小姐。”侍女拉了拉她的袖子,“请入座。” 铃音的位置靠近城主,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城主大人,他很瘦,瘦得宛如一张皮裹着骷髅。铃音只看了一眼,就不忍直视地错开了目光——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生出人见阴刀那样的美男子的。 对了,人见阴刀好像不在。 铃音想了一下,很快释然了。那位少城主身体欠佳,现在在休息也很正常。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铃音的错觉,自从坐到了城主大人身边,原本还在忍受范围内的恶臭,就越发刺鼻了起来。然而所有人似乎都毫无察觉,铃音也只能强忍着反胃一动不动。 铃音努力将注意力从恶臭上转移开来,哦,对了,珊瑚的弟弟好 分卷阅读25 像也在这里。 铃音眺望着,很快就找到了全场中个头最小的那个少年。他身形单薄,大概只到珊瑚的肩膀高,后脑扎起一个小小的尾巴。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开始和妖怪战斗了——铃音的目光很快地就落到了琥珀手上的骨镰上。 虽然看起来很不起眼,但应当是……很锋利的吧。 他在做什么? 铃音愣愣地看向琥珀举起了手中的镰刀,挥下,系在镰刀柄上的锁链颤抖不已。如果无视掉他斩杀的对象的话,那确实是非常优秀的攻击,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镰刀从背部深深地没入了前面的一个除妖师的后备,鲜血飞溅。 铃音被这个变故惊呆了。 珊瑚看起来比她更震惊:“——父亲!” 谁也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琥珀就突然将手中的镰刀指向了同伴们。铃音站起来,就感觉到一股晕眩——那种恶臭几乎是喷薄而出了,仅仅只是一口,她就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强撑着要跳下看台。 然而城主大人却伸手拦住了她:“为什么不坐下来好好欣赏这场好戏呢?” 去你的好戏! 铃音之前就看这个骨瘦如柴的城主不顺眼了,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基因突变了多少次,才生的出像是人见阴刀那样漂亮的孩子。这个时候,城主竟然还敢拦住她救人—— 泥人还有三分火呢。 更何况铃音的脾气从来都和好搭不上关系—— 铃音抬起脚,对着那骨瘦如柴的城主就是一脚,厚重的木屐直接将对方踹翻过去。看台上的变故,几乎将旁边所有守护的武士都吓呆了。 “看什么看!”铃音几乎快要炸起来了,“还不快救人啊!” 有不少人如梦初醒,跳下看台去阻拦琥珀。 “你们……住手……”城主挣扎地从地面上爬起来。然而他还没直起身子,铃音对着他的腰又是凶恶的一脚,再度将其踹趴下——面对惊疑不定地武士们大吼:“还愣着做什么!” 这会儿所有人都老实地下去了。 铃音担忧地盯着场中,作为一个不通武艺的少女,她做到现在这样已经是极致了。然而,战场上的局势却称不上多好。那几个武士若是武艺高强,早就不会让蜘蛛精肆掠了——现在也只是将几个受伤倒地的除妖师带出来包扎。 ……能救回一个人,也好啊。 哪怕只有一个。 铃音暗暗祈祷着。 而倒在地上的城主,抬起头,整个身躯呈现一种扭曲的姿态。他张着口,发出咯咯地诡异声响:“你竟然敢……” 什、什么? 那是什么? 铃音瞳孔本能地扩大了,倒影在她的眼瞳里的,是那个原本看起来只是骨瘦如柴的城主,顷刻间显露出非人的一面,他的两只眼睛眼距拉大凸出,嘴角长出两个镰刀般的口器——他哪里是人啊,分明就是…… ……蜘蛛。 所以,这是……真实的世界吗? 是珊瑚平时所处于的那个,妖魔乱舞,人间难行的那个世界吗? 真是可怕啊。 铃音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尖叫起来,一柄□□就斜侧着从她身边挥过。蜘蛛精睁大了眼睛,似乎还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它脑袋一歪,就从脖子上滑落下来。 “江……”铃音下意识地想扑到身后人的怀里,然而刚刚起身,就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人见阴刀站在她身后,正将刀收回到刀鞘中。 “少城主……您……” “他不是我父亲。”人见阴刀打断武士们惊慌失措的话,“你们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城主的尸体里爬出了不少小蜘蛛。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随着这位城主的死亡,弥漫在空气里的恶臭也散去不少。琥珀也停了下来,铃音来不及和人见阴刀叙旧,匆匆跳下看台——还差点被自己繁复的和服绊了一跤——她勉强挤开人群,看到了珊瑚。 “珊瑚……” 铃音喉咙里仿佛卡着沙子,简短的几个音节,却始终说不出来。珊瑚半跪在地上,她背上还插着琥珀的骨镰,鲜血濡湿了那一小块土地。 “珊瑚,你还好吗?” 然而回答的却是人见阴刀,他慢慢地走到铃音身边,语气很是悲悯:“将他们好好安葬吧。” 他的这句话,激起了铃音非常激烈的反应。 “不!”铃音咬住下唇,“……珊瑚才不会……就这样……死掉呢。” 人见阴刀神色微微一动。 他侧过脸,宛如第一次认识到铃音那样,仔细端详她。铃音的脸上画了很淡的装,然而眼泪一涌出,那妆就化了,在脸上融出一层淡淡的红痕来。可这非但没有损伤她的美貌,反而宛如雨后芙蓉那样,越发楚楚动人了。 这样的美丽,在妖怪中也是罕见的。 人见阴刀若有所思,语气越发阴柔起来:“你是这 分卷阅读26 样想的吗……算了,你将她带回去吧。不过,这么重的伤,她几乎不可能活下来了。” 然而只要看见铃音的表情,看见仍旧挂在她睫毛上将坠未坠的泪光。人见阴刀就知道,她完全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仅仅只对认识几天的人,就这样关心吗? 人见阴刀低下头,努力不将自己嘲讽的笑发出声音来。他又想起桔梗了,桔梗会后悔的吧,后悔拯救那位受伤的鬼蜘蛛先生的吧……哈哈哈哈哈。心头转动着近乎恶意的想法,表面上,人见阴刀反而温柔地摸了摸铃音的头,鼓励道:“做你想做的事情吧……需要我帮忙吗?” 第十三章 照顾病人非常辛苦,但铃音咬牙坚持了下来。 她每天天色尚且未亮的时候起床,打水,做饭,采集草药——直到草药敷上珊瑚的伤口上,都不准任何人插手。几日前的变故给铃音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她不会随意的怀疑他人,但在妖怪能够操控人类的情况下,铃音也不想考研人见阴刀的防护到底有多靠谱。 但撇开这些,铃音还是很感激人见阴刀的。 他包容了铃音所有的行为。 下人们对铃音的行为议论纷纷,然而还没有传到铃音耳朵之前,就已经被人见阴刀全部压下去了。以至于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坚信她真的是一只蛊惑人心的狐女了。 “简直胡说八道。” 铃音对这样的传闻哭笑不得,抱怨道:“她们就不能忙碌一点正事吗?” 闻言,人见阴刀低头拨弄铃音竹篮里的草药,嘴角抿起淡淡的微笑。自从那位蜘蛛城主死去之后,他的身体似乎就一天比一天好了。铃音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他再咳嗽了——但与之对应的,则是人见阴刀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起来。 人见阴刀现在穿着一件藻绿色的和服,更显得肤白如纸,仿佛被风一吹就要消失不见。连那层笑意都是浅浅淡淡的,仿佛用笔墨画上去一样。 “铃音。”人见阴刀微笑着提醒她,“其实,你还可以将这一种草药加大剂量的,愈合伤口的效果会更好……如果再加入火绒草,还可以对治疗烧伤有奇效。” 铃音很惊讶。 她最近的医药知识,都是临时跟着药研藤四郎恶补的。她每日起早贪黑,连跟雪音说好的回信也只有短短几行,然而与药研藤四郎之间的通讯,则飞快地垒起了一座小山——药研藤四郎为人细致,但这种细致体现在写信上的时候,就成了一场灾难。 不过,托他的福,铃音现在也小有所成。 “你这是从哪儿听说的?” “是……”人见阴刀之前似乎也没觉得那有什么不对,但他正要回答的时候,突然就凝滞住了,随后,他装作若无其事——然而铃音能感觉得到人见阴刀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冷淡——地回答道,“从一个很强大的巫女手中得知的。” 他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越发阴柔起来了:“这药方确实是很有用的。” 铃音无端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也说不清缘由,刚开始见到人见阴刀的时候,她确实怀疑过对方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好人。不过,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在被人见阴刀照顾了那么久之后,铃音再怀疑人见阴刀不怀好意,她自己都会觉得自己狼心狗肺了—— “咚咚咚。” 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人见阴刀放下草药站起来:“好像有人在找我。”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铃音百忙之中抽出空,慌忙地对人见阴刀挥挥手,将他赶出去。人见阴刀定定地盯了她好一会儿,才吭哧一声用袖子半掩住脸,笑了。 铃音:“……” 她才是真正的女孩子好吗? 人见阴刀用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提示她:“擦擦。” 铃音用手背蹭了一下,才发现有一根草叶粘在自己脸上了。然而人见阴刀非但没有这样善罢甘休,反而笑意更重了点。守护在一旁的江雪左文字终于看不下去了,掏出手帕,细细地擦干净了铃音脸上的泥泞。 人见阴刀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江雪左文字做完这一切,才欣欣然地离开了。他一走,铃音就忍不住捅了捅江雪左文字:“江雪,你有没有觉得,人见阴刀对你更感兴趣?” 江雪左文字:“……” 铃音不甘心地再捅一捅:“我是说真的。” 江雪左文字很是无奈,他收起手帕,提醒铃音道:“你的草药就要煮沸了。” 闻言,铃音惊呼一声,转过身去。果然,草药锅的水已经沸腾得溢出来了。她手慌脚乱地去熄火。江雪左文字看着她的背影,略微有些出神。 他感觉到很内疚。 铃音离开本丸的时候,仅仅只带了一把刀,那就是他江雪左文字。无论如何,他都应当履行好近侍刀的责任。然而,珊瑚等除妖师们讨伐蜘蛛精的时候,江雪左文字并不是一无所知的。 只是,他和羽衣狐一样,都确认了那只蜘蛛精并无威胁。 分卷阅读27 ——既然如此,江雪左文字就不在关注了。 作为一把厌战刀,他虽然不会避开必要的战斗,但指望江雪左文字去参与与他无关的战斗,也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但看着铃音的悲伤和珊瑚的惨剧,江雪左文字也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并不适合铃音。 久世铃音是久世铃音。 并不是他的前任主人板部冈江雪斋,江雪斋足智多谋,能够兵不刃血地解决争端。然而铃音是不一样的,她需要无微不至的呵护,而不是纵容他……想到这里,江雪左文字越发感到悲哀,作为一柄刀,他真是失职。 当时…… ……如果当时铃音扑倒的是任何一柄太刀。 都要比他更合适的吧。 江雪左文字忍不住想,然而,这个设想刚刚冒出一个头来。他又感觉到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来,铃音依赖着另一振刀剑,毫无阴霾地信任着对方,温柔地对他微笑,轻易地做出“你是我唯一的一柄刀啊”的承诺——江雪左文字就觉得无法忍耐起来。 明明刀也曾辗转过很多任主人。 他却希望自己是铃音的唯一。 这是多么卑鄙……而且丑陋的想法啊。 可也正是如此,江雪左文字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这种无能并非是指实力上的,而是性格上的。他既不能给铃音出谋划策,也做不到无微不至——江雪左文字隐约察觉到了那位人见阴刀的不妥。 但那也只是隐隐约约的一种感觉—— 那位人见阴刀阁下并非如表面上的那样平和,相反,仅仅只是和对方共处一个屋檐下坐了一会儿,江雪左文字都觉得对方就像是一汪煮沸的毒汁,时时刻刻沸腾着晦暗不明的想法。 这样的情况下,他真的能保护好铃音吗? 江雪左文字手指微微一颤,但最终什么行为都没有做出来,他抱着自己的本体,感受着刀鞘冰冷如雪,淡淡地想——竭尽全力,哪怕是碎刀他也一定要保护好铃音。 …… 铃音捧着药汤,慢慢走进内室。屋内光线很暗——这是药研藤四郎给她的建议,避光,少风,最后就形成了这样近乎于封闭的空间。铃音将汤药放在木地板上,伸手去拆珊瑚背上的纱布。 每四个小时换一次药。 这种违背正常人类作息的换药,真的将铃音折磨得死去活来。唯独珊瑚的情况慢慢好转,才给予了铃音一点细微的安慰。 连着将近一周的换药,铃音现在做这些,已经很熟练了。她刚刚拆开第一层纱布,就感觉到珊瑚的躯体在微微颤抖着——铃音的手也顿了一下,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将伤口用清水洗干净,然后将蒸煮好的药汤涂抹上去,一层一层的重新缠好纱布。 她掰过珊瑚的脸。 那是一张泪流满面的面容。 “没事了,珊瑚。”铃音用手指尖慢慢地梳理过珊瑚的头发,她的动作轻柔,像是生怕碰疼了她一样,“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她翻来覆去地将这几个破碎的话语,反复地念着。 珊瑚一个字也不说,只是眼泪汹涌地流淌。铃音只好抱着她,轻柔地拍打着她的肩膀,小心地避开伤口。半晌,像是眼泪都流干了,珊瑚仿佛喃喃自语地说:“怎么可能都……过去了……” 不过去还能……怎么样呢? 铃音抱着她,好像抱着一件易碎物品,说什么话都是错。好在,珊瑚也只清醒了一小会儿,就因为过于疲惫而睡着了。铃音帮她掖好被子一角,按照常规,她现在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补眠时间—— 可铃音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躺在珊瑚边上的小床上翻来覆去,最后爬起来,伏在案台上,将宣纸平铺开来,提笔将近日的事情又重新说了一遍,困惑地问他——如何才能避免这样的悲剧呢? 然而,刚将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写上之后,铃音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的信纸,最后将其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中。她突然意识到,追问药研藤四郎并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她只是将自己不能解决的问题,推给了另一个人而已。 不远处的被褥中,又开始了隐隐约约地,压抑着的哭声。 唉。 铃音放下了笔。 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没有写信给药研藤四郎。然而,药研藤四郎的回信仍然准时到达了。和之前那几封事无巨细的信比起来,这次的回信短得可怕—— “这真的是药研哥哥的回信?” 铃音有点狐疑。 “嗯,”江雪左文字低着头,他突然发觉,自己手指尖上不知何时,竟然沾染上了一点墨痕。他将手收拢到袖子里,隔着袖子,将随着信封一起到来的胁差放到了铃音面前。 铃音先拆开了信。 信上的笔记,是药研藤四郎一如既往的秀丽。 “做出这样的行为,我已经不配称之为忠诚之刀了吧。但无论如何,我仍是这样殷切的希望,希望他能 分卷阅读28 给你带来幸运,也希望你永远幸福快乐,不会为任何悲伤所困扰。” 铃音感觉自己被击中了。 她鼻腔都有些发酸——药研藤四郎怎么能这么甜甜甜,别难过,他永远都是超级棒的忠诚之刀的。铃音吸吸鼻子,江雪左文字好笑地摸摸她的头:“不要辜负药研的一番心意。” 也不要辜负他……这样艰难的决断。 “嗯。”铃音努力地点点头。 见到铃音已经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江雪左文字站起来——铃音很是惊讶:“江雪,你要出去吗?” “嗯。”江雪左文字点点头,“你就在这里,像是当初唤醒我一样,和他结契吧。我稍微……” 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要去哪儿?” 这很重要吗?不,这并不重要。江雪左文字轻柔地回答说:“……不会离你很远的。只要听见你的呼唤,我就一定会来到你的身边的。哪怕只是稍微离开一会儿……我也会为您祈祷的。” “……谢、谢谢。” 她最大最大的幸运,其实就是遇到了你们。 第十四章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药研藤四郎打发时间的活动,也就只剩下通信了。 铃音第一次离开本丸,对各种事物都觉得很新鲜,即便是常见的事物,她也能絮絮叨叨写上一大段,仅仅只通过几句话,药研藤四郎也能想象出铃音趴在桌子上,写下那些语句时神色间的欢喜雀跃,让看信的人也忍不住感到心胸宽阔了起来。不过,这种小爱好断了几天,几天后,铃音的画风陡然一变,垂头丧气起来。 她可怜兮兮地问了药研藤四郎很多关于草药的知识。 有那么一瞬,药研藤四郎真的很想飞奔到铃音身边,揉揉她的头发——铃音的性格很好哄,就像是小猫一样,挠挠下巴这样的举动都能让她开心起来。不过,药研藤四郎还是压下了自己的蠢蠢欲动,开始为铃音查找各类典籍。 他应当相信江雪先生。 说起江雪左文字,他也是有寄信回来的—— 药研藤四郎被那封信差点下了一跳,但展开信封又忍不住发笑。江雪左文字的字迹比铃音要清隽许多(毕竟铃音从来不肯在这方面下苦工),在清隽之余,又透露出一种别样的冷淡——但想想他的性格,又觉得是理所当然了。 他的信总是很短。 “晴,阳光甚好,一路无事。” “平安,路上见到了盛开的花林,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这大概是让他不要担心的平安信吧。 药研藤四郎心情有点微妙,他将江雪左文字和铃音的信一起叠起来,压在了书桌的最下面一层,至于随着江雪左文字一起邮寄过来的蓝色小花,也被他压制成了书签。这些来信慢慢地安抚了药研藤四郎不安的心,他渐渐没有那么担心铃音了。 也许自己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重要—— 在远方,没有药研藤四郎这柄短刀照顾她,铃音一样也能生活的很好。 一旦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药研藤四郎也莫名地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之情。药研藤四郎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常,努力让自己高兴起来,那明明是一件好事,为这些事情高兴才对。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酸麻的眼睛,将一本医术重新塞回书架。 趁着他还记得铃音—— 趁着他还醒着,能多帮铃音一点,就是一点—— 然而药研藤四郎刚刚起身,就听见信鸽拍打着翅膀的声音。他灵巧地跳上窗台,推开窗户,放那只信鸽进来——这种鸽子曾经是专门呼回远征部队时候使用的,是唯一一种能够穿过本丸界限的动物。白鸽落到药研藤四郎手臂上,伸出爪子,让药研藤四郎取下信件。 信是江雪左文字写的。 一如既往的简短,对比以往,还显得有几分潦草。 “铃音也许需要更多的刀剑付丧神。” 没有更多,药研藤四郎不敢置信地将那张纸条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五分钟,最终不得不承认,没有夹层没有特殊墨水,没有小字没有密文,江雪左文字就真的只给他记载了这么短短一句话——为什么不告诉他更多,好想用刀柄敲他脑袋啊! 混蛋啊!你们搞什么鬼啊! 他什么都不知情也太过分了点吧! 如果不是药研藤四郎仍然身在本丸,他甚至恨不得揣着本体,连夜跑去问个清楚。但他是药研藤四郎,药研藤四郎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最终,他也只是认命地跌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转动着笔,开始思考人选。 江雪左文字的实力毋庸置疑。 ……连他都会觉得苦恼的情况,真的再多结契一位刀剑付丧神就能解决问题吗? 药研藤四郎努力说服自己,情况没有那么糟糕,不过,在思考人选的时候,他仍然不自觉地将最糟糕的可能性考虑进去了——新的刀剑付丧神派过去,肯定也需要一段时间磨合。药研藤四郎不觉 分卷阅读29 得铃音那样甜软的性格会和付丧神之间闹僵,但刀剑男士的性格也是有差别的。 有温顺的,也有搞事的。 药研藤四郎先将一群酒鬼们划出去了,然后又放弃了另外一大群的社交困难症,搞事的不要,太争强好胜的也放弃,开口闭口黄段子的更是要全部排除。这是性格上的选择——其次,则是实力上了。 第一个纳入药研藤四郎考量的,就是三日月宗近。 那位毕竟是一个老爷爷了,性格沉稳,经历很多,即便是复杂的情况也能妥善处理的吧,而且作为罕见的五花刀,实力无可挑剔。然而药研藤四郎仍然忍痛地将其划去了—— 一是,三日月宗近本体上缠绕了层层的封禁,药研藤四郎并没有把握,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他偷出来。二是,综合考虑下,三日月宗近虽然实力更强,但并不能弥补江雪左文字的短处。同为太刀,他俩机动一样捉急,侦察一样没救,夜战一样歇菜。 也因为同样的理由,一期一振也被药研藤四郎排除了。 药研藤四郎思考了良久,才确定,短刀和胁差更适合一些。在有限的情况下,弥补短板是更有效保证铃音的安全。他们远比太刀强得多的侦察和机动……至少带着铃音逃跑是绝对没有问题。夜战还可以防火防盗防刺客。 更重要的是,平时刀剑付丧神不方便跟在铃音身边的时候,完全可以随身携带短刀胁差的本体防身啊。这种略短的刀,上手可比打刀太刀容易多了。 至于大太刀和枪…… ……算了,他还是去想一些更轻松愉快的事情吧。 但是短刀和胁差的话—— 药研藤四郎走神了一瞬,说起来,短刀的话,感觉粟田口占了很大的优势啊。五虎退还会带五只小老虎卖萌,厚和前田都很可靠,甚至乱还能一起和铃音出入女厕所呢……啊啊啊他在想什么呢! 换成胁差,粟田口也不会逊色于任何刀派。 骨喰藤四郎和鲶尾藤四郎都是很优秀的胁差呢! 药研藤四郎陷入了选择恐惧症,他最后自暴自弃地想,干脆潜入锻刀室闭着眼睛选一把吧,反正粟田口都是超可爱的小天使。铃音……应该能相处的很好吧—— 当信鸽带着那柄胁差远走高飞的时候,刚刚做出了偷窃行为的药研藤四郎愣愣地看着天空,然后往后一躺,长呼一口气——感觉魂都一起飞出去了。 ……明明说好粟田口的啊。 最后怎么……药研藤四郎在木地板上翻了个身,又叹了一口气,觉得迷信的自己简直没救了:“铃音,”药研藤四郎伸出手,试着用手指挡住太阳——或者说,握紧阳光,“真希望……幸运永远在你身边呢。” 这样的话,他即便不能守护她,也……没有关系的吧。 …… “我叫物吉贞宗!这次,让我给你带来幸运就好啦!” 铃音眨眨眼睛。 物吉贞宗是一个非常清秀漂亮的少年,有着一头柔软的金色短发,凌乱地散在耳畔。他笑起来的样子,感觉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小太阳。大概是被铃音盯着很久了,他很羞涩地红了脸颊,用纤细的手指将金发别到耳朵后面了:“我,我有什么问题吗?” 铃音:“这个……唔……” 物吉贞宗的笑容渐渐变得尴尬起来。 他真的很想给自己的审神者留下很好的初印象的。现在看起来,是不是显得太突兀了? 铃音猛然一拍手,眼睛亮闪闪地盯着物吉贞宗:“超可爱啊!” 物吉贞宗:“?” “能摸摸吗?” 铃音好奇地靠过去,反而吓得物吉贞宗往后缩了一下——他自己也觉得这个举动太显得生疏了,但那一刻,他真的被吓了一跳啊,就连声音都有点结巴:“诶?” 直到铃音将手指覆盖到了物吉贞宗的头发上,揉乱了他的金发之后,物吉贞宗仍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新审神者,觉得自己表现的一直有点傻傻的感觉——好糟糕,这样的见面可称不上好的开端啊。 他可是一直期待着。 期待着被人紧握,被人信赖,再度战斗,给自己的主人带来幸运永远相伴的胜利啊。可……可这样的表现也太糟糕了吧。要,要是能努力说出什么就好了,物吉贞宗绝对是……是值得审神者宠爱的刀的。 别,别害羞啊,物吉。 快努力说点什么啊。 “请,请您……”物吉贞宗猛然一低头,“想摸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哦,会……会变得更幸运的。” “噗嗤。” 物吉贞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抱住了。铃音拍拍他的头,声音里仍然带着笑意:“抱、抱歉啊,我只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超可爱的付丧神嗯。之前无论是药研哥哥,还是江雪,看起来都是很厉害很可靠。真的是第一次遇到……” 物吉贞宗感觉到了打击:“我看起来不可靠吗?” 分卷阅读30 “很可爱哦。” 他不甘心地鼓起了双颊:“我……我也很厉害啊。” 第十五章 “呼。” 物吉贞宗从屋内告退,他在门口的走道上站了一会儿,下意识地背靠墙壁,呼出了一口气。 他……总算逃脱出来了? 不不不,不能这么想,这样太过冒犯铃音大人了。同时,也显得他对铃音大人有什么不满一样。 但事实截然相反。 那位有着一头披散下来柔软卷发的年轻少女,有着非常强大而纯净的灵力,那些力量流淌过物吉贞宗躯体的时候,物吉贞宗感觉自己就宛如被春日的太阳照耀着,连手指尖都仿佛在发软。 容貌昳丽,待人友善。 ——几乎刀剑付丧神梦中的最理想款的审神者了。 而且,物吉贞宗自己也有几分说不清的,他竟然从铃音身上嗅到了一个特别熟悉的感觉。可另一方面,他又无比确认,自己之前从未见过铃音。 真奇怪啊。 物吉贞宗拍拍脸颊,将那些纷乱的想法扫出大脑。他感觉到了另一个和他气息相似的存在正守在不远处。那应当就是同伴吧。 和同伴也要好好相处啊。 物吉贞宗绕过拐角,很快就看到了江雪左文字。同样,江雪左文字也看到了物吉贞宗,他的神色很是淡漠,甚至在灿烂微笑的物吉贞宗打招呼之前,提前开口了:“又一把刀,来到了这片悲伤之地。” 物吉贞宗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悲、悲哀? 像是他这种象征着幸运和胜利的胁差,再怎么样都和悲哀扯不上关系吧。他是不是刚才听错了?物吉贞宗试图从江雪左文字表情上找出破绽来,然而那位僧刀双目轻瞌,神色悲戚,确实是真的在为他感觉到悲伤一样。 物吉贞宗感觉到三观都开始动摇。 这是……骗人的吧! 没,没关系的。他可是小幸运物吉贞宗呢!即便是悲伤之地,他也能将其变得幸运起来哦。和同伴打个招呼吧,他的快乐也一定能够感染过去的。这样想着,物吉贞宗再一次地举起了手,露出了灿烂的笑颜。 “这大约就是……”江雪左文字的表情越发悲切深重,“我身上所背负的罪孽吧。” 物吉贞宗:“……” 快,快笑不动了。 物吉贞宗僵在原地,半天不知道如何回答。就在他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背。物吉贞宗转过头来,就看见了笑意盈盈的铃音。 她手臂上还挽着一个草药竹篮,显然是刚刚出门。 物吉贞宗立刻就垂头丧气了起来:“铃音大人。” “都说过了,喊我铃音就可以了,不用加尊称的。”铃音揉了揉物吉贞宗的脑袋,这位新结契的刀剑付丧神少年,纵然她想到毛绒绒肉呼呼,吃瓜子时还会脸颊一鼓一鼓的补丁仓鼠,非常可爱,“别生江雪的气,他就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没有生气。”物吉贞宗低声道。 “什么?” “没有生气,只是……”物吉贞宗像是鼓起了勇气,大步向前,站在了江雪左文字的面前。这个大胆的动作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物吉贞宗提高了声音,“为什么不乐观一点呢,也许以后会发生一些悲伤的事情。但是能认识到铃音主公大人,也是非常非常幸运的事情啊。” “都说了不要尊称啦。” 在称呼方面,这个新来的小家伙真是意外的固执。明明江雪左文字和药研藤四郎改口也没花多少工夫——铃音苦恼地卷卷头发:“物吉你真的超可爱。”面对物吉贞宗有些郁闷的表情,铃音觉得自己大概了解到了一点,欺负人的愉悦感了,她笑眯眯地继续说道,“不过,你大概是误解了江雪了。” “江雪可从来没有厌恶过你的降临啊。” “他只是……”铃音渐渐放缓了声音,她自己大概没有意识到,这一刻的她神色有多么柔和。明亮的阳光照耀着她,让铃音看起来仿佛在闪闪发光,“……太过温柔了而已。” 风仿佛都放慢了脚步。 江雪左文字终于露出了浅淡的怔忪之色,铃音也没有说话。有些时候,话语会显得非常多余。就好比江雪左文字私自向药研藤四郎写信之事,从来不必说出来邀功。而铃音也理解江雪左文字的痛苦,像是他这样的,连被他斩杀的敌人的痛苦也能一并感受到的刀,如今却将另外的刀带到了战争之中,这又是何等的内心折磨呢。 我都知道的。 铃音生出手,她的手比江雪左文字的手要小巧玲珑很多,甚至还不足那位成年的付丧神一半大。然而她轻巧地握住了那只手,将江雪的手背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微笑起来:“看到江雪这么难过的样子,我感觉那个罪孽深重的人,其实是我呢。” 江雪左文字敛下眼睛,什么也没有说。 铃音静静地陪着他站了一会儿,直到远处传来 分卷阅读31 了几声声响。她才陡然惊醒,狼狈而逃:“诶,我要错过珊瑚的上药时间了,啊啊啊糟糕啊!” 她低着头,躬着背,像是干了错事的小孩子,嗖得一下就窜出去不见了。 …… 铃音仍然有些惊魂未定。 她拍拍自己仍然有些发烧的脸,勉强将起伏的心跳压回正常。她往回看了一眼,很正常,江雪左文字并没有追上来。即便是以最宽容的标准衡量,江雪左文字始终不是一个有魅力的恋人,他太容易扫兴,也压根不存在讨好别人的想法。哪怕是拥有着最热烈的爱情的少女,撞上他,也宛如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山。 ……石沉大海。 铃音对此适应良好。 毕竟,比起她曾经接触过的某些难搞的重口味,江雪左文字简直是一股清流,温柔到会为他人而时时刻刻感到悲哀的他,和某些……算了,往事不堪回首,反正那群人她也基本都没有攻略下来过。铃音虽然号称专业乙女游戏玩家,但水分很足,若不是曾经轻而易举地攻略过几个号称难度地狱的角色,恐怕她也难以收到这款游戏的内测邀请。 她感到苦手的角色很多。 和其他同行不同,铃音对集齐所有结局没有执念,对于角色也没有偏好。她更随波逐流,没有计划,放纵自己的感觉来攻略。曾经被同行嘲笑过毫无技术演技为零的冒牌玩家。 可铃音只是……如此热忱于被爱的感受。 被喜爱着,被怜惜着。 出于这种心情,铃音能够轻易地感知到,任何人对他最细微的善意。虽然主题是恋爱,但铃音对于恋爱本身态度很淡然——人类与人类之间的关系是很复杂的,谁对谁好,并不一定需要拘束于爱情的范畴里。 当然,她也因此搞砸了不少游戏。 ……被柴刀的结局不在少数。 不过,和不少同行的恶意猜测不同,铃音对于这次的内测还是有规划的。她没有准备在第一周目攻略任何人,只是想走马观花的看一看。但当感觉到被那样温柔的爱簇拥的时候,铃音却忍不住了—— 忍不住想要回应他。 想要拂去他的哀伤和悲哀。 再这样下去,铃音恐怕飞快地会打开江雪左文字的攻略线的。这和她之前订好的计划彻底背道而驰。而且,铃音很了解自己,按照她的尿性,如果真的这样he结局的话,关于游戏的反馈报告她很可能直接写上上万字给江雪左文字的情书——她曾经这么干过一次,在圈内沦为笑料。 再忍一忍。 铃音这样告诉自己。 反正,她在进入游戏之前,听到了不少内部消息。铃音现在体验的还只是一测,很快还会有二测,三测,很快还会有正式的开服。这样想着,铃音躁动的内心总算平复了下来。不必那么着急,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铃音重新从地上站起来,她躲在了一片茂密的花草丛中,一起身,就蹭得碎花纷纷落下。时间晚了这么久,希望珊瑚不要怪罪她啊——不过,更令铃音惊讶的是,等她到达病房的时候,却扑了一个空。 珊瑚不在。 她伤得那么重,还能去哪儿。 铃音几乎是将她能想到的,珊瑚可能出现的地方全部都翻找过了,最后仍旧一无所获。中途倒是遇到了人见阴刀。他见到铃音焦急的神色,下意识地轻笑一声,就坐在珊瑚房间门口的走廊上,蜷着身子,开始享受仆人给他煮得茶。 热水腾升出稀薄的白气。 人见阴刀的面容就在这白气笼罩之中,越来越显得朦胧湿漉起来。 最终,铃音不得不承认,珊瑚确实是不告而别了。她颓废地躺在靠近人见阴刀不远的地板上,心里很是难受——对比起来,人见阴刀的淡定就显得有些没心没肺了。也许是相处的时间渐长,铃音对待人见阴刀的态度,也渐渐变得熟稔了。 “喂。” 人见阴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也就这一眼的功夫,铃音很惊讶地发现,人见阴刀的心情竟然不错。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平时的人见阴刀虽然表现的平静,然而铃音总觉得他就像是一泡会咕咕咕冒气泡的沸腾毒水。但当他心情好的时候,反而会变得平和宁静——这一点,和很多人都相反。 很有趣。 但现在心情好是不是有点太过分啊! 珊瑚还下落不明呢。 铃音还在生闷气,人见阴刀慢悠悠地开口了:“珊瑚离开了呢。” “嗯。”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你难道就不生气吗?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帮助她,照顾她,最后不告而变甚至连个告辞都没有。”人见阴刀靠近他,斜侧着身子,他一低头,那头茂密蜷曲宛如海藻一样的头发就从他的耳畔滑落下来,更衬托着他的肤色苍白,带着一种说不清的阴柔之美,他柔声安慰道,“真可怜啊,善意就这样被践踏了。” 铃音总觉得人见阴刀在压抑着自己的开心。 也许换成真的不谙世事的 分卷阅读32 少女,就这样被糊弄过去了。但铃音不是,她对其他人对她的态度非常敏感——在她的感觉中,人见阴刀非但没有为她而难过,反而非常幸灾乐祸,甚至迫不及待地想看她生气愤怒的模样了。 喂,性格太糟糕了吧! 铃音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彼此之间有着未婚夫妻之间的关系,然而她仍然对此缺乏实感。这实在是……人见阴刀是一个从头到尾都让人冒不出粉红少女心的角色。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她也没准备和对方有什么发展。她只是伸出手指,恶狠狠地戳了一下人见阴刀的额头。 人见阴刀被她戳的后仰。 “我照顾珊瑚,又不是为了她的感谢。”铃音恼火地回答道,“我只是……她受伤那么重,又没有好,一个人能独自去哪里呢?” 她叹息了一声,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人见阴刀仿佛中了定身咒一样,浑身僵硬着,根本就动弹不得。真像啊,他几乎就是差一点点,就喊出了桔梗的名字了。而事实上,这已经不是人见阴刀第一次从铃音身上看到了桔梗的影子了。 不辞辛劳地照顾垂死的病人。 仅仅只是这一件事情,就已经让人见阴刀感觉到了难言的熟悉。也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他在铃音照顾珊瑚的过程中,一直老老实实没动什么坏心眼。这种事情,若是让他的敌人知道,大概会怀疑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铃音而已,试图从她身上找出细微的…… ……属于另一个人的味道。 人见阴刀曾经动过心思,想塞给铃音一件巫女服。但在他采取行动之前,铃音那天刚好穿了一件白底红花的和服,大红的茶花在她的胸口,腰间,手臂上怒放着,连手指甲都仿佛染上了一层朦胧的血红色。她刚刚洗完澡出来,一头浓密的长发披散在背上,还带着水汽。 人见阴刀只看见她的背影,就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呼吸不能。 ——桔梗回来了。 他知道的,她定然会回来的,向他这个凶手索仇。 那大红色的山茶花,仿佛是少女胸口溢出的大块大块的血迹,就像是当年他冒充犬夜叉伤害到桔梗时,她也是这样,雪白的上衣上沾满了大片大片的鲜红,像是怒放的彼岸花。那个桔梗是多么美丽啊……借由他的手,斩断了她和犬夜叉之间的缘分的桔梗,真的……美丽得让他无法忘怀。 然后铃音回过了头。 人见阴刀终于恢复了正常。 美丽的少女的身材总是相似的,尤其和服本身就比较修饰人的菱角,单从背影来看,铃音和桔梗几乎一模一样。不过,相貌就相差很大了——铃音第一眼给人的印象,就是那种宛如发光的美丽。即便是相处久了,她性格里的那种活泼和灵动,也闪闪发光般的吸引人。而桔梗总是宁静的,她沉得宛如一汪深潭,比起美貌,她沉稳而可靠,又崇高得宛如塑造在神龛里的石像。 人见阴刀说不清自己当时是个什么感受。 他只是心情复杂地瞥了一眼铃音,低下头,走了,顺带将自己之前的想法否定掉了。仅仅只是一件颜色相似的和服而已,他就能失态到这种程度。若是铃音真的和桔梗一样的打扮,他简直不敢想象那画面—— 桔梗竟仍能影响他深刻如此。 而现在—— 人见阴刀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被铃音戳过的地方,似乎那还残留着被触碰时的温度。他忍不住想,当时的鬼蜘蛛将自己献给了妖怪们而生出了奈落,而那个时候的桔梗面对鬼蜘蛛的不辞而别,又在想什么呢?是厌恶吧,察觉到石窟里萦绕的妖怪的气息,定然是厌恶着他的吧。 “我只是……她受伤那么重,又没有好,一个人能独自去哪里呢?” 她竟然在……担心吗? 人见阴刀猛然抓住了自己的胸口,他能感觉到,一个属于他,却有并不真的是他的心脏在跳动的。鲜红的,炽热的,那是一颗人类之心。它在躁动什么?人见阴刀几乎快抑制不住那种鄙夷的嘲笑了。是了,无论是鬼蜘蛛,还是从鬼蜘蛛之身中生出来的半妖奈落,都是那种生在黑暗里的卑微恶毒的存在,又怎能……能真正理解到桔梗那一分半点的想法呢。 而那仍旧爱慕着桔梗,甚至会因为从别人身上看到和桔梗相似的一星半点,就忍不住心动的心脏,真是……真是让他感觉到深深地恶心啊。 第十六章 “珊瑚是去为了她村子里的人报仇去了。”人见阴刀突然说道,“就在珊瑚他们出来除妖的时候,除妖师的村落被屠杀了。我得到消息,犬夜叉曾经在附近徘徊过。” 铃音一愣。 虽然人见阴刀摆出了一副“好好说话”的态度,可她却不会掉以轻心。她感觉人见阴刀的心情反而变坏了——不过,比起顾忌人见阴刀的心情,她更好奇那番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 说句没心没肺的话,反正人见阴刀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不开心。 “犬夜叉?” 分卷阅读33 “半妖犬夜叉,五十年前为了抢夺四魂之玉,杀害了守护四魂之玉的巫女。现在四魂之玉又重现人间……他为了四魂之玉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出奇。” 铃音眼睛都快挂上圈圈了:“四魂之玉?半妖?” 人见阴刀不得不又和她详细地解释了一番。铃音这才知道,珊瑚所在的村落曾负责守护四魂之玉,为了净化它,才交给了一位叫做桔梗的女巫。而半妖是人妖混血的意思,犬夜叉的母亲是一位高贵的公主姬,父亲则是西国强大的大妖。他为了得到四魂之玉,摆脱自己半妖血统,杀害了巫女桔梗。 然而故事的结局是,犬夜叉被封印在了御神木上。 桔梗死亡。 四魂之玉消失不见。 铃音姑且当做个故事听了,不过,有趣的是——铃音打断了人见阴刀的叙述:“犬夜叉脱离封印,四魂之玉重现人间?这怎么听起来像个小说一样?” 人见阴刀瞥了她一眼。 那明明是掀起了腥风血雨的妖异之物,然而,铃音说起它的语气,还是带着几分笑意的——对她而言,那只不过是山间的怪谈。如果不是珊瑚与其相关,她甚至不会稍加探听。铃音带着一点好奇问:“犬夜叉很强吗?” “很强。”人见阴刀嘴角溢出一丝笑意,“珊瑚不是他的对手。” 铃音白了他一眼。 哪怕珊瑚真的是遇神杀神的超级女强人,铃音记得的也是她孤独地躲在被子里哭泣的模样。更何况,她身上的伤还没好。铃音都不知道珊瑚是如何做到独立离开的——别说是强大的半妖犬夜叉,就是个人类小孩也能用一个小指头戳翻她。 “也许你可以帮帮她。”人见阴刀意味深长地说。 铃音一愣。 她能帮得上珊瑚吗? 也许,还真的可以。 江雪左文字和物吉贞宗侍奉她为主,如果是她的命令,他们无论如何都会尽全力去达成的。江雪左文字的实力铃音是很清楚的,即便他对战斗不太感冒,但真的斩杀起妖怪来,铃音还未曾见过他需要补上第二刀。至于物吉贞宗,铃音尚且还将他当做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来看。但药研藤四郎委派他到铃音身边保护他,实力肯定也不会太弱。 在这个个人实力集齐悬殊,一个强者就足以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的世界里,铃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在无意中,坐拥了非常强大的话语权了。而人见阴刀比谁都更敏锐地意识到,那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小儿怀金过闹市。 铃音陷入了迟疑。 人见阴刀注视着铃音昳丽的面容,微微弯了弯嘴角。他并没有像是当时蛊惑珊瑚那样,极尽颠倒是非之能。当然,他也没有说真话——明明铃音还没有做决定,他比主人还有自信的,仿佛了预见了即将发生的未来那样,说道:“也许……那就是珊瑚的命运吧。” 声音里是人见阴刀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漠然。 一生都在斩杀妖怪的少女。 最终妖怪的报复也导致了她的悲剧——人见阴刀是不承认自己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腕的,他只是小小地在后面推了一小把而已,顺带借用她的手去对付自己的敌人罢了。她的强大也好,努力也罢,最终也不过是一把借刀杀人的刀而已。 他看了一眼铃音。 没错,她也是。 …… “根本不是那样的!” 少女清越的声音,回响在房间中。然而她的激愤无疑遭到了冷遇。两位刀剑付丧神双膝并拢跪坐在垫子上,对铃音的激动都显得有些冷淡。江雪左文字低下头,又开始捻动念珠。而物吉贞宗眨眨眼,再眨眨眼,迟疑地问:“珊瑚……是谁?” “一个悲苦之人。”江雪左文字回答道。 “……”物吉贞宗竟一时不知道接什么话,如果刀剑之间也有相性的话,他俩之间的契合度一定为零。短短一会儿,借助于铃音的解释,物吉贞宗大概能理解到这位同僚到底是什么性格的人了。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没有轻信——没准在江雪左文字眼中,人类只要活着就算是悲苦呢。 物吉贞宗并没有太过纠结。 他下意识地开始设身处地地为铃音思考着。 “如果是从早上才开始失去踪迹的话,以人类的脚程的话,应该还没有离开城镇的区域。而且她还是……受了伤吗?那么就应当更慢。而那个叫做犬夜叉的半妖……”物吉贞宗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随即展开眉眼,“无论是有巢穴,还是四处流浪,她都没那么容易遇到对方的。” 前提是,并没有什么东西给她指路。 虽说如此,物吉贞宗性格里的那种乐观,直接否定掉了这种最糟糕的可能,甚至没有深入分析。他只是轻松愉快地笑了笑:“主人,把这件事交给我吧。” “无论是将她带回来,还是讨伐妖怪,我都能做到的。”物吉贞宗对铃音露出了灿烂的笑颜,“我可是会将幸运带回来的!” “不行。” 分卷阅读34 物吉贞宗一下子就萎靡了下来。 ——这回绝的也太快了吧。到底是哪里表现的不好,以至于无法获得主人的信赖。物吉贞宗忧心忡忡,感觉自己这把刀刚刚遇到铃音,就即将面临“失宠”的危机。 江雪左文字倒是能猜到铃音的一点想法。 可他什么都没说。 铃音咬住了下唇,皱着眉头,这种常人做来显得苦大仇深的表情,放到她身上,反而透露出一种脆生生的倔强来:“这件事……我去。” 物吉贞宗下意识地回答道:“没关系的,江雪也很可靠。我毕竟还没有出过征,谨慎一些也是……等等,主人你说了什么?” “我去。” 第二次重复时,铃音反而舒展开了眉头。她似乎是觉得物吉贞宗的反应很有趣一样,用袖子捂着脸偷笑起来——就算要掩饰笑容,也稍微尽心一点吧,弯如明月的双眼完全将她出卖了:“噗嗤嗤……” 物吉贞宗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主人,请您收回成命。” “为什么啊?” “那是因为……”物吉贞宗正想理直气壮地反对时,突然卡住。他刚刚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是有些无理取闹的。铃音在他和江雪左文字的看护下离开城池,远比兵分两路更稳妥。但是……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希望铃音以身冒险。 但这不可笑吗? 兵,凶也。物吉贞宗作为一柄胁差,正是为了战斗而锻造的。他辗转过数任主人,甚至有名震天下的王者,他才以幸运之名而名满天下。而物吉贞宗自己也很是自豪。这样的他,阻拦主人战斗,难道不可笑吗?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物吉贞宗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那么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等到铃音急匆匆地去准备行李的时候,物吉贞宗不由哀叹了一声:“就这么让她……万一遇到了危险怎么办?”他倒不是觉得自己实力不足,护不住铃音安全,只是……万一发生了意外怎么办? 江雪左文字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真的是那位物吉贞宗吗?” 他不是物吉贞宗的话,还可能是谁?物吉贞宗一愣,正想自证,但瞬间他又反应了过来——他怎么可能是一把患得患失的刀,他应当是迷之自信,永远相信胜利和幸运都站在自己身边的性格才对。 物吉贞宗还没思索出一个结论来。 江雪左文字就已经捻着念珠走开了。 …… 铃音的拯救珊瑚的伟大计划,最终死于家门口。物吉贞宗拦不下的主人,最终被人见阴刀的侍女强行拦住了。她似乎很不能理解,铃音这个时候要出远门的想法:“明天就要结婚了,不好好休息,往外面吓跑什么!” 铃音:“……” 诶,对哦。 她好像还要结婚来着? 前段时间,铃音照顾珊瑚,日夜颠倒,整个人完全丧失了时间感。而人见阴刀也毫无“要结婚了”的自觉,他颇有点神神秘秘的,似乎是在忙,但谁也不太清楚他在忙什么。 偶尔和铃音的见面,也有一种专门“掐”出时间的感觉。 不怪铃音没多想—— 虽然说男女之间没有纯洁的友谊。但铃音觉得,那也分“感觉”的。虽然人见阴刀也是数一数二的阴柔系美男子,但他和铃音相处的时候,确实是半点暧昧氛围都没有。以至于,在铃音单方面感觉到两人关系越来越好的时候,也只是当做纯粹的朋友。 失、失算了。 按照常规,难道不是大婚之前有大堆剧情的吗?诸如私奔或者婚前恋爱什么的……铃音绝望地想,这游戏又不按照常规来。虽然她假设的的剧情老土了点,但是完全不按套路来,把她打的这样措手不及这样的勤快,她也很绝望啊。 铃音纠结地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两位付丧神。 江雪左文字和她对视良久。 ——然后他低下头,开始低声念经。 铃音:“……” 物吉贞宗倒是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但随即停下了。他还没有见过那位少城主,不过,铃音在说道珊瑚的时候,提起了几句。她说起人见阴刀时候的语气很是熟稔,显然关系并不差。而且,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铃音的恼火更接近于这件事破坏了自己要去救珊瑚的计划,而不是对婚姻本身的反感。 “物吉!你也是个叛徒!”铃音责怪道。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张牙舞爪的,很像是一只在发脾气的小奶毛。物吉贞宗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笑。他单膝跪倒在铃音面前,请求道:“让我去吧。” 他顿了一下,以更加笃定的语气说:“请让我帮忙吧,我定然会将那位珊瑚小姐顺利带回的。我之所以被称为物吉,是因为我确实能带来胜利哦。” 物吉贞宗笑容热烈,他一头柔软的金发,仿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铃音沉默了一会儿。 现在看来,这确 分卷阅读35 实是最好的选择了。原本她坚持要自己去,就是有些担心珊瑚的心理状态。但现在看来,珊瑚大概是故意卡在这个时间点上,让她脱不开身——珊瑚也许根本不希望她追上来。 铃音叹了一口气:“那就……拜托物吉了。” 那一瞬间,物吉贞宗脸上猛然绽放开来的,开心的笑容,甚至让铃音都不经为之失神:“事不宜迟,我这就出发啦,为了胜利!我一定会顺顺利利地将珊瑚小姐带回来的。”顺路的话,宰了那个叫犬夜叉的坏蛋也不坏。 不过,物吉贞宗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铃音又把他呵斥回来了:“回来,我话还没有说完呢!”物吉又乖乖地站回了铃音身前,他微微低着头,像是等着听训的小金毛犬。铃音心又软了,面对这种长得可爱又努力奋斗想要你更喜欢他一点的小可爱,谁都狠不下心来。 铃音的神色也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 她伸出手,轻柔地捧起物吉贞宗的脸,少年的神色还带着一点茫然,然后耳畔的头发就被铃音轻柔地抚开了:“不要总盯着胜利啊——除了珊瑚,你自己也要,绝对要,平安无事地归来。” “记住了,这是主令。” 物吉贞宗仓皇地低下头去。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出发的。 …… 告别了物吉贞宗,铃音半强迫地被侍女们推进了内屋里。明明是她要嫁人,但铃音看现在的情况,这群侍女们比她还要狂热,仿佛将她嫁出去是这群人足以夸耀一辈子的见闻。 一大群各种化妆用品就摆在了铃音前的桌子上。 铃音很无奈地发觉,自己竟然大半不认识。好在也不需要她知晓,自然有擅长此道的人帮她画唇描眉。梳头,熏香,换衣,自然是一套都不能少,还有人抓紧时间在给铃音讲解什么时间点要做什么,铃音一看到他取出了五套款式不同的繁琐和服,就觉得要疯。 “就不能简单点吗?” 瞬间乌压压的跪倒了一大片人,铃音只好认输,好好好,你们喜欢怎么样都好。她今天大不了就做一天的木偶了。 这点小小的郁闷,很快就消散了。 特别是,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另一个人被簇拥着推进这个房间之后,铃音更是直接笑出声来。人见阴刀有些不自在,他似乎很是厌恶身处人群的感觉,铃音明目张胆的嘲笑他之后,人见阴刀更是阴测测地盯了她一眼。 好啦,现在牵线木偶凑成一对了。 铃音闲不住,找人见阴刀搭话,念叨了好几声之后,人见阴刀这才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你非要这么多话吗?” “可是我无聊啊。” 人见阴刀更不想搭理她了。 可铃音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小的挫折放弃,她没话找话道:“不是说,明天才是婚礼仪式吗?现在就装扮是不是太早了一点。”她就着这个话题,絮絮叨叨得念了一大堆。 人见阴刀很无奈地回答道:“今天晚上有祭会,你不会有时间去睡觉的。” “祭会?”铃音睁大了眼睛。 看看,她都错过了什么? “嗯,庆祝少城主成婚的。”人见阴刀冷淡地回答。这番话不是假话,也不算实话。祭会的理由是多方面的,之前城主被妖怪顶替,造成了城内的惶恐,再加上婚礼确实是需要主持婚礼的斋主和巫女,所以,当家臣提出举办一场除秽祭典的时候,人见阴刀无法回绝。 至少,“人见阴刀”这个身份无法拒绝的。 人见阴刀皱了皱眉头,他最近分散了太多的精力在犬夜叉一行人身上,拖慢了将这座城池制造成他的巢穴的计划,现在竟然还要为无聊的人类仪式拖累。但表面上,他还是掩饰地很好的:“今天晚上,你要和我一起参加除秽仪式。” 哦,这真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但当铃音穿着厚重的和服,画着浓妆坐在主位上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想太多了。什么可以从街头吃到街尾,什么飞镖套环捞金鱼卷棉花糖烟花……好吧,烟花会是有的,不过剩下的都和铃音无缘了。她今天晚上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高台上看着一大群巫女们跳一晚上的舞。 铃音听了一会儿祷词,发现她们在讴歌惠比寿。 “……惠比寿不是财神吗?” 如果驱赶妖怪的话,不应当是邀请类似于毘沙门这样的武神吗?铃音纳闷道,不过,她对日本神道也只是一知半解,也不敢确定是真的请错神了。倒是人见阴刀听到了她的话,回答道:“惠比寿的神社要更近一些。” 这真是预料不到的回答。 人见阴刀的说法也能说得通,不过,铃音总觉得那不是真正的原因。她集中不了注意力,人见阴刀更是从头到尾都在走神,别人距离较远,可能不太清楚,而就在他右手边的铃音清楚地知道,人见阴刀一直在玩一个木偶。 木偶雕刻得很简陋,但简单的几个线条下去,铃音还能看得出,那木偶刻画得正是人见阴刀自己——木偶上还缠绕着一缕漆黑的蜷曲的 分卷阅读36 头发。人见阴刀用宽大的袖子笼罩着它,就这样默默地“玩”了近乎大半个晚上。 没想到人见阴刀还有这样的童心。 铃音脑补了一下,人见阴刀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手里抓着大批的木偶,苦大仇深着一张脸,偷偷摸摸地玩过家家……不,哪怕是男孩子最喜欢的群雄争霸,那也……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样一想,人见阴刀也……蛮可爱的嘛。 铃音抬起袖子,挡着脸,偷着乐了好一会儿。在这种庄重的仪式上被人发现偷笑可不妙。但她的伪装有点失败,不一会儿,人见阴刀就侧过头,皱着眉头看她。 “我没事。”铃音扯着他的衣角,强迫人见阴刀斜着身子,成为自己的掩饰,“你不玩你的木偶了。” 人见阴刀又盯了她好一会儿。 “被人搞坏了。”他言简意赅地说,将掩在袖子下的木偶拿出来,原本完好无损的木偶竟然从中间裂开了,切口整齐,仿佛被人用刀砍过,连缠在上面的发丝都整齐地切开了——铃音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她就坐在人见阴刀身边,对方抽出刀来的话,她绝无可能一无所知的。 木偶被破坏了,然而人见阴刀的态度却很暧昧。他脸上没有什么遗憾,也称不上高兴,就像是和往常一样又搞砸了什么事情,透露着一种习以为常的冷漠。但在冷漠之余,似乎还有着一些别的东西。 铃音觉得,那应该被称为高兴。 人见阴刀对她颔首道:“你还在担忧珊瑚?” 这话还真不好回答,实际上,铃音的担忧是双份的。珊瑚固然有一部分,但想到自己就那样冒失地将物吉贞宗派出去,又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担忧。 物吉贞宗又并非真的少年。 他是不知道有几百岁的老刀精了。 面对铃音的垂头丧气,人见阴刀却是神色柔和,他注视着铃音的目光,就宛如他无意中发觉了一个宝藏,连语气都罕见的有几分真心诚意的温和了:“珊瑚会回来的。” 比起安慰,更像是陈述事实。 铃音可怜巴巴地抬起头:“谢谢。” 人见阴刀没有解释更多,他原本试探的目标只有江雪左文字一个,那位穿着僧衣的武士应当是妖怪,但和那些生于污秽的妖怪有所不同。他和铃音之间的关系,也不像是阴阳师和式神。倒是实力值得重视——现在,人见阴刀也并未想到,自己随手布下的一手闲棋,竟然逼出了铃音更多底牌。 自己的这位妻子,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人见阴刀垂下眸子,掩盖住自己的情绪,他挽起铃音的手臂,邀请道:“烟火应当快开始了,愿意陪我一起去吗?”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的瞬间,无数闪亮的烟火就从天空炸开,闪亮的光辉宛如星星坠落。 而人见阴刀就在那一刻,对着铃音回旋转身。 那些从夜幕上往下坠落的火花,仿佛星辰的碎屑,仿佛要沾满人见阴刀的头发和和服上。那些变幻莫测的光芒将黑发青年的轮廓尽数涂亮,他的眼睛里也仿佛有火光在燃烧——在那个无数火光从天穹上坠落而下的夜晚,人见阴刀轻柔转身,对她微笑。 高台上的夜风吹得他长发飘摇,衣角翻飞。 他面容白的如纸,长发黑得宛如晕染开来的墨。 那瞬间,铃音真的觉得,那一刻对她微笑的人见阴刀不像是一个人,反而像是一个玩弄人心的妖怪——总之,不像人。铃音下意识地回想起当初被人见阴刀一刀砍死的那个假城主,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第十七章 整场婚礼举行的极为平淡。 人见阴刀以身体不适为理由,拒绝了神社斋主修祓仪式。而铃音和人见阴刀的亲属都不在场,显得整场婚礼都有些冷清,即便是那些巫女们努力载歌载舞,也没能热闹起来。 人见阴刀一直心不在焉。 他的目光偶尔到铃音身上白净如雪的白无垢上,那目光却又仿佛如风吹云过地散开了。婚礼一结束,铃音去室内换打卦,一转身人见阴刀就不见了。 铃音:“……” 喂喂喂,虽然她算不上什么娇贵的贵族少女,但你这么做,换个心态脆弱点的小姑娘,恐怕就要垂泪到天明了。人见阴刀这么没心没肺,铃音也懒得对他有心有肺,衣服都懒得脱,直接往床上一倒,补眠去了。 …… 有人在抚摸她的头发。 铃音翻了个身,勉强睁开眼睛,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她又忍不住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蹲在床头的少年不好意思地将手收了回来,咳嗽一声:“抱歉,是我动作太大,吵醒铃音大人了。” “没事。” 铃音大手一挥,艰难地直起身子,静坐了一会儿,才摆脱了早期的昏沉状态。她捶捶背,才想起正事来,一双明亮的眸子就转向了物吉贞宗:“你回来的好早啊。” 物吉贞宗瞬间就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幸不辱使命。” 分卷阅读37 他一字一顿,努力让语气听起来波澜不惊,宛如这么简单的事情根本不知道大惊小怪一样。但雀跃的语气,再怎么压抑也掩盖不了的。 ……好像等待夸奖的小狗。 铃音没忍住,又伸手拍了拍物吉贞宗的头。直到金发少年颇有些悲愤地低下头,铃音才稍微收敛点:“哇,物吉真的好厉害。” 物吉贞宗:“……” 就算是装,语气就不能真诚点吗? 铃音也知道物吉贞宗最想要的是什么,但这孩子真的太可爱了,性格又甜,总让人忍不住想逗弄一下。不过,现在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我原本还担心物吉找不到珊瑚呢,现在看起来,物吉确实很有本事啊。” ……那么大的飞来骨,他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见? “……珊瑚呢?” “她和……”物吉贞宗犹豫半天,也没有想到合适的尊称,只好含糊其辞,“……人见阴刀一起。” 铃音在穿鞋的动作就顿了一下。 物吉贞宗瞬间就心疼了,一开始,他对珊瑚只有好奇,见面了之后,发现她确实是一个美丽而坚毅的少女。不过,物吉贞宗对她的好感只维持到了进门。 珊瑚做的第一件事,就去找人见阴刀。 而人见阴刀也飞快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他还穿着黑色的礼服,看见珊瑚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而珊瑚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冷峻得像是一块冰。 物吉贞宗忍不住插口:“主人呢?” “主人?”人见阴刀微微一滞,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铃音。这个问题他还真不知道确切的答案。不过,人见阴刀毕竟是人见阴刀,轻飘飘地就把这个话题带过了,“我让她好好休息了。” 新婚之夜。 你让妻子好好休息—— 然后来接见另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 物吉贞宗突然怀疑,也许他根本找不到这位珊瑚,才是幸运的表现?但天性善良的他,甚至连指责人见阴刀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板着一张脸,直接告辞。 凭借着审神者和付丧神之间的特殊感应,物吉贞宗很快就找到了铃音的所在,还在门口撞见了江雪左文字。那位穿着青衣袈裟的僧刀仅仅只是在阴影里浅淡地瞥了一眼,见到是他,又隐没了身影。 物吉贞宗轻巧地,宛如一枚蝴蝶般落到了房间内。 铃音已经安心地睡了。 物吉贞宗哑然失笑,他原本内心里还有点怪罪,江雪左文字这个时候也不安慰一下铃音,现在来看,是他多心了——铃音会难过么?她明明是内心比海还宽阔啊。 月光如水,笼罩万物。 铃音的长发原本规规矩矩地盘在脑后,但她睡觉不老实,盘起来的头发枕着也不舒服,不一会儿就被她扯散了不少。物吉贞宗帮忙将发饰取了下来,那头顺滑的长发就全部散开了。 物吉贞宗出神地凝视这铃音的面容。 他回来的本来就有点晚了,也没坐多久,天色渐晓。物吉贞宗注意到铃音头发上似乎沾了一个小蜘蛛,他伸手,将蜘蛛碾碎了。也许是他的动作大了点,将铃音从睡梦中惊醒了。 “我去看看。” 铃音起身才发现自己的头簪全散了,她尴尬一笑,仅仅只是将微微蜷曲的头发全部别到背后。颜色艳红的色打卦上,披散着她的长发,将素得衬托得更素,艳丽得更是仿佛开出花儿来了。 铃音很快就找到了人见阴刀和珊瑚。 珊瑚穿着那身英姿飒爽的战斗服,马尾高高竖起,更是显得英气逼人。然而,铃音的步伐却停顿了一下,她原本就是对别人情绪非常敏感的人,珊瑚也半分没有掩盖自己的神色——铃音甚至怀疑,下一秒,她就要用飞来骨直接砸死人见阴刀。 人见阴刀竟然笑起来了。 “你确实是很出乎我的意料。”他赞叹道,然后伸出手,说,“将铁碎牙给我吧。” 顺着人见阴刀的视线,铃音才注意到,珊瑚手中握着一把破破烂烂的武|士刀,刀柄都生锈了,透露着一股经历过风雨的萧瑟气息。也许是江雪左文字等付丧神的本体都是刀,铃音也曾借过他们的本体抚摸过——因而在看到那柄破破烂烂的刀,下意识地就开始心疼了。 然而更可怕的是—— “珊瑚!”铃音大喊一声。 两个人都下意识地转头看她,珊瑚的呼吸就是一窒,但她若无其事地错开了目光,不敢去看铃音。铃音也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就在那瞬间,珊瑚的杀意几乎沸腾起来。 她想杀掉人见阴刀。 铃音打断了这一刻—— 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正确还是错误,但铃音相信,杀人和斩杀妖怪是不同的。她露出了惊喜的目光,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演技无懈可击:“珊瑚,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珊瑚浑身上下都僵住了。 她仓皇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了铃音的衣服上。色打卦是结婚之后所穿的服饰,象征着少女在 分卷阅读38 嫁入夫家之后的新生。那艳丽的颜色,几乎灼伤了珊瑚的视线。 她忽然落下泪来:“铃音,你……” 铃音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没什么。”珊瑚说着没事,但是眼眶里的泪水,就宛如断了线的珍珠那样,接连不断地从微红的眼眶里滚落出来。她哽咽着,仿佛无法拯救她而深感内疚一样,“我只是……为你而高兴而已。” 铃音觉得这没什么好高兴的。 但以人见阴刀对她的纵容而言,虽然并不是真心相爱,但世间夫妻也不是人人都彼此喜欢的。铃音对人见阴刀很好奇,但他真的不是她擅长的款,对于现状,铃音已经很满意了。她拍拍珊瑚的头,安抚道:“别哭,以后我们还可以经常在一起啊。” “人见阴刀总不会阻拦吧。” 说完这句话,铃音就甩给人见阴刀一个眼刀,人见阴刀表现得极其淡漠,但好歹还没有不给铃音面子:“不会。” 他嘴角抿起一个微笑:“说起来,铃音,你现在还喊我名字?” “不然喊你什么?” “妻子是怎么喊丈夫的?”人见阴刀提醒她。 铃音万万没想到,人见阴刀竟然在介意这个,委实不像是他的个性,说起来,这个时代的称呼应该叫什么,老公,郎君,丈夫……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从脑海里将相关知识找出来。 “阴刀……君?” 人见阴刀瞥了她一眼:“竟然是这种……吗?” 不然呢? 难不成,你还指望她喊你主人(しゅじん),旦那(だんな)或者亭主(ていしゅ)这类的称呼吗?或者更常见更亲密一点的那种,亲爱的(あなた),对不起啊,铃音真觉得自己说不出口。 好在人见阴刀也没有在这个上面纠结。 他回归正题:“把铁碎牙交给我吧。” 珊瑚咬住了下唇。 人见阴刀继续说:“一开始我们就说好了的,你要改变主意了吗,珊瑚?你要放弃你弟弟了吗?” 铃音一愣。 ……弟弟? 然而还没等铃音提问,一股强大的妖力就在头顶上弥漫开来,铃音下意识地抬头,就看见一道张狂至极的红色身影从天空中落下:“奈落,你休想再干坏事——散魂铁爪!” 五道妖力形成的半月形攻击,将在场的几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珊瑚下意识地抬起了飞来骨,但那妖气打在飞来骨身上,力道微弱,几乎没有任何威力——她猛然反应过来,犬夜叉的攻击都是冲着奈落去的,然而铃音刚刚好就站在…… 一只纤细娇柔的手,忽然就从珊瑚的腰间将铁碎牙抽了出来。 “风之伤!” 犬夜叉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他大概是从来未曾想过,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会正面挨上一道风之伤吧。而拦下他攻击的,站在铃音身前的,是一个外貌和他极其相似的少年,烈焰般的大红袍子,白银般的长发,翘起的狗耳朵,脖颈处围了一圈巨大的毛绒绒的白毛领子。 他举着变身形态的铁碎牙,神色间还有些得意。 “吾乃铁碎牙,是西国犬大将之妖刀,大名鼎鼎的天下霸道三剑之一是也。绝对无法容忍,对女孩子出手的人渣的。” 犬夜叉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几乎是狼狈地摔进废墟里,艰难地抬起头,尽管那容貌和他相似的少年身上,萦绕的妖气确确实实是属于铁碎牙的,可他仍然不敢相信——而那位自称是铁碎牙的少年,看着他,弯了弯眼睛,金色竖瞳闪烁着奇异的光辉。 ……什么见不得对女孩子出手! 他明明就是想打他吧! 然后,犬夜叉就看见那个少年,转过头,面对铃音单膝跪下,沉默了好一会儿,因为背朝着犬夜叉,犬夜叉看不清那家伙的表情,只能听见他最后的话语声,之前的轻浮和跳脱尽去,只剩下沉稳了:“初次见面啊,审神者,从今以后,我们也要好好相处了。” 犬夜叉:“……” 救、救命。 他的刀长脚了。 ——而且还要和一个女人跑了! 第十八章 犬夜叉懵了足足有半分钟。 等他回过神来,第一个怪罪的就是奈落(人见阴刀):“奈落,你这家伙……这又是你的卑鄙阴谋吧!” 背了好大一口黑锅的人见阴刀:“……” 他低头看了一眼,跌坐在地面上,还有些惊魂未定的铃音,这个女人总是给他意外的惊喜啊。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应付掉犬夜叉。他一如既往地露出了阴柔的微笑:“是啊,明知道是阴谋,仍然赶过来……真是令人感动的友谊呢。” 犬夜叉扫了一眼铁碎牙,目光转开,对人见阴刀冲过去—— 人见阴刀水藻般的长发随风而长,随即和犬夜叉缠斗起来。 铃音……铃音已经不知道应当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了。妈呀,这个游戏的发展好可怕 分卷阅读39 ,人见阴刀你怎么了?你难道不是一个病弱美男子的设定吗?怎么突然就和人真刀真枪地干起来了?这种反派一样的腔调…… 太突兀,铃音还有些懵。 铁碎牙有些跃跃欲试,他一会儿扭头看看这个,一会儿扭头又看看那个,表情似乎很想一发风之伤将两个半妖一起都砍了。但最后他还是倒退一步,直接将铃音抱在了怀里。 他的怀抱有一种烈阳燃烧般的温暖。 “战况好激烈啊。”铁碎牙将自己的毛领子往铃音身上裹了裹,上端一卷,铃音整个头都埋进去了,只有几根头发不安分地耸起来了。铁碎牙对这种可爱的女孩子完全没有抵抗力,声音都显得温柔起来了,“瘴气有点浓烈,人类的话,最好还是离这里远一点。” 铁碎牙又站了一会儿。 说是站,其实也不太确切,他偶尔抖抖手,偶尔抖抖脚,似乎对新身体很感兴趣一样,最后还抬起手臂,摸了半天的狗耳朵。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整个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铃音偷偷摸摸地抬起头打量他。 铁碎牙理所当然地注意到了铃音的小动作,他灿烂地对她一笑:“是不是很想摸一摸?是不是根本没有办法抵挡我的魅力?没办法,我知道我就是一个祸害众生的刀,祸害得兄弟反目,在场的两个半妖也为我打起来了。”他摇摇头,似乎是对此很无奈的样子,“你抵抗不了我的魅力,也是可以理解的。” 铃音:“……” 第一次遇到自恋的刀,她有点懵逼。 还是说刀似主人形,那么,犬夜叉难道…… “虽然我也超喜欢人类的女孩子,每一个女孩子都是上天的珍宝,需要悉心照料努力呵护。但还是——不行!”铁碎牙陡然板起脸来,只是他还有些圆嘟嘟的婴儿肥的脸蛋,这个表情委实没有威慑力,他强行又把铃音埋进了毛领子里,“都说了瘴气很危险啦,你懂不懂啊。” “算了。” “你们要是懂的话,就不会飞蛾扑火地爱上妖怪了。” 谁……爱上……谁? 铃音还没有来得及深思铁碎牙的话,那位狗耳朵少年就将她横抱起来,直接一个跳跃,远离了战场。他一边离开,另一边温柔地拍拍铃音的头,坚决不让她探出头来:“别往后看,没事的,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愤怒的喊叫,最终全部被耳畔的风吹远了。 最终,铁碎牙将她放到了一座山峰上,四周是茂密的果树。他灵巧地蹿上去,不一会儿就捞了整整一衣襟的果子下来,向铃音献宠道:“饿了吗?渴了吗?还想吃点什么吗?” 被莫名其妙地带离了战场的铃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铁碎牙捂住了胸口:“人类的女孩子怎么能这么可爱!” 他就像是一只遇到了稀奇物的哈奇士,围着铃音连着转悠了好几圈,几次都偷偷摸摸地伸出手想要碰碰她,又像是害怕把她碰坏一样地缩回去了,然后,继续围着她转圈,脑袋上的狗耳朵一直在抖。 “我能嗅嗅你吗?” “我能舔舔你的手吗?” “人类都是很喜欢被狗舔手的,十六夜就很喜欢。” “我就咬一下,就一下,会控制力道的,绝不会把你咬疼的。” 铃音木着脸看着他,出于对铁碎牙的第一印象,她脑补出来的铁碎牙大概是破破烂烂气色糟糕的病弱系,她压根就没想过,原来妖刀还是会变身的——变身出来的狗耳少年,有着闪亮的眼睛…… ……和糟糕的性格。 你就没有意识到你的台词超糟糕吗? “哇。”铁碎牙看起来已经快要幸福到哭了,他往前一跳,整个人就挂在了铃音身上,脸上露出了痴傻的笑容,“果然呢!超棒的呢!我之前做梦都想这样抱抱女孩子的!呜呜呜,可爱到好想把你藏起来。” “想要玩抛高高吗?” “还可以扔飞镖哦,无论多远我都能捡回来的!” “你喜欢什么嘛,我都可以给你做的。” “别不高兴啊。”铁碎牙亲昵地蹭蹭铃音的脸颊,他毛绒绒的银发弄得铃音的脖颈痒痒的,“笑起来吧,我喜欢看到你开心的样子,到底怎样才能让你高兴点呢?” 原本是有点生气的。 但这个生气倒不是因为铁碎牙,铃音是在生自己的气。她毕竟和珊瑚犬夜叉一行人不同,奈落的阴谋诡计还没有落到她身上过,也不清楚奈落的斑斑劣迹。待在远方不一会儿,就开始为两边的人担忧起来—— 即便铃音抢走了他的武器,但犬夜叉还是下意识地避开了她,虽然将罪魁祸首推到了人见阴刀身上,让人觉得有点哭笑不得。 ——明明犬夜叉还不认识她。 就从这一点来看,铃音就觉得犬夜叉不是坏蛋,说不定两人之间有什么误会,比如说,就想刚才那样,将铃音做的事情归于“奈落的阴谋”什么的。但是……珊瑚她…… 分卷阅读40 情况越发扑朔迷离了。 铁碎牙还凑在铃音的衣领上,来回嗅来嗅去。铃音拍拍他,好奇地问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你的前主人犬夜叉的事情吗?” “不担心啊。” 铃音一时语塞。 铁碎牙笑嘻嘻地又凑了过去:“别看奈落和犬夜叉打的有来有回的,实际上,奈落超弱的。本来就是从不入流的妖怪混合人类诞生出来的,严格说,比那些不入流的妖怪还要弱些呢——那种不入流的妖怪,犬夜叉一爪子就能削死十个。” 铃音:“……” 虽然还不太明白,这群妖怪们为什么将人见阴刀称呼为奈落,但这一刻,听到铁碎牙的说法,铃音对人见阴刀油然而生了一种同情——和一群一爪子能削死十个自己的半妖为敌,人见阴刀也很不容易啊。 “也就是奈落早就布置好了地利了,所以才能勉强不落下风。” 铁碎牙耸耸肩,他对犬夜叉的态度很微妙,并不像是刀剑侍奉主人,更像是一位长辈看见自家的大侄子反复犯蠢,幸灾乐祸得不行:“也就是犬夜叉……才会不动脑地被他玩弄吧。” 铃音:“……” 被一只一爪子能挠死十个的半妖玩弄在股掌中—— ——怎么办,她感觉犬夜叉也很可怜啊。 “不要管他,犬夜叉超渣的,他根本不知道女孩子到底有多可爱,多需要爱护,还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明明是一个恋人硬生生地被他搞成了脚踏两条船,啧。”铁碎牙和蔼地摸摸铃音的头,举起了手中的果子,“饿了吗?渴了吗?” “不用了,不用了。” 生怕铁碎牙又重复一边奇怪的听起来很变态的言论,铃音连连摇手,果断拒绝:“我还好,什么都不缺……” 铁碎牙忍不住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真的好想体验一把投食人类的感觉啊,连头顶上的耳朵都垂下来了。 铃音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江雪和物吉他们怎么样了。” 铁碎牙见到瘴气四溢,就独自将铃音带出来了。倒是江雪左文字和物吉贞宗都还在城池里,铃音忍不住开始担心起来。她一皱眉,铁碎牙就忍不住又围着她转圈圈——“别,别难过啊,有什么问题,我还在呢。” 铁碎牙又郁闷起来了。 为什么他这么可爱的美少年都不能让铃音展露笑颜呢? 要知道,无论是冷高如杀生丸,傻白如犬夜叉,诡计多端如奈落,这些人可都拜倒在他铁碎牙的裤腿下了呢(他真是一把罪孽深重的刀)!现在,他是她的刀了诶,她就不能为这件事感到高兴一会儿吗? “江雪,物吉……是谁?” 铁碎牙一不高兴,犬牙就露出来了。 “也是和我签订契约的付丧神啦。”铃音回答道,铁碎牙太自来熟了,导致铃音一时之间都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去安抚他。铁碎牙抖抖耳朵,也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一下子就不生气了。 “我知道的,你也是需要很多刀来守护的。” 铁碎牙得意洋洋地说:“肯定是能复活人类的刀剑吧。” 铃音:“……” 如果江雪左文字真的是这种能拯救世间的刀的话,他说不定会很高兴……等等啊,她想说的不是这个,你到底给武器增加了什么奇怪的设定啦! “还有能操控死尸打天下的刀剑吧。” 铃音:“……” 似乎感觉更奇怪了。 铁碎牙拍了拍胸脯,十分理直气壮:“我懂的,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犬大将三把刀,所以……审神者也需要三个守护者吧。真期待新同伴能有什么奇特的能力呢!” 铃音忍不住捂住了脸—— ——没有特意能力真是对不起你啊。 这时候,铁碎牙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铃音,提醒她:“那个,如果我没搞错的话,那两位同伴,应该已经在过来的路上——喏,快看,就是那个小点。一,二,三,诶?我再数一遍,一二……” “三?” 他没有数错。 赶过来的一共三个人。 ……外加一个脑袋。 因为距离尚远,铃音眯了半天的眼睛,也才勉强看清一个轮廓。出于对人见阴刀的熟悉,她总算肯定下来,那个脑袋就是……人见阴刀…… 噗嗤。 不能笑,不能笑。 这个时候笑起来也太没心没肺了。 铃音总算收回了对抢走了犬夜叉爱刀的一点内疚。面对被拔了“牙”的犬夜叉,人见阴刀都惨烈到只剩一个头了,怎么看,都是人见阴刀比较可怜。 一个头……什么的…… ……还她阴柔美丽的病弱美青年啦! 第十九章 人见阴刀用了两个晚上,才重新长出手脚。也不知道他是不相信铃音,还是并不想让自己难堪的一面显露于人前。总之,当奈落再度出现在铃音面前的时候,他又是那个容貌 分卷阅读41 俊秀气质阴冷的美青年,穿着初见时候的墨绿色和服,仿佛漫山遍野的幽深的颜色都落到了他身上。 铃音一时也有些恍惚。 她叹了一口气,明明不是喜欢叹气的性格,但最近叹息的时刻却额外多:“阴刀君……或者说,我应当称呼你为奈落?” 奈落没有露出任何诧异的表情。 或者说,甚至早在铁碎牙付丧神化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反倒是铃音的平静让他有些吃惊。奈落早已经习惯了,真相揭开的那一瞬,许多人恨不得食肉寝皮的憎恶了:“还是叫我奈落吧。” 当真相被揭露,奈落从来不做那些无所谓的掩盖。 他反而大大方方地席地而坐,明明现在的情况可以称得上群“敌”环伺,姿态自然地宛如主人。奈落先是若有所思地盯了一会儿铁碎牙,弄得铁碎牙几乎要将自己的本体□□了,才收回目光:“他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吗?” 铃音顿了一下。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铁碎牙作为犬夜叉的武器,自然知道不少关于奈落的事情。但他的叙述能力很着急,颠来倒去的,偶尔才插进来几句关键的信息。物吉贞宗陪着铃音在听,最后忍无可忍地帮他重新理顺了一遍——铁碎牙竟然还生气了,背着众人半天不说话。 关键点倒是理清了。 桔梗和犬夜叉的恋情悲剧,据说是奈落的阴谋——但这一点,铁碎牙也只是道听途说,那个时候,他还作为一柄陪葬品插在犬大将的脑袋里(无误,铃音还确认了一下,最终只能感叹,犬大将的想法确实是普通人难以理解的)。 奈落害弥勒一族世世代代被风穴所害。 奈落在谋划夺取四魂之玉。 奈落以珊瑚的弟弟为人质,逼迫珊瑚盗取犬夜叉的武器铁碎牙。 从一个反派的角度而言,奈落确实是又卑鄙又无耻,就像是暗搓搓的下水道的老鼠,将掉价表演到了极致。尽管铁碎牙不可能欺骗她,但铃音在短时间之内,仍旧无法将他口中的奈落,和眼前看起来清隽阴冷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铃音决定和奈落好好谈谈。 奈落提前开口:“你从铁碎牙哪里知道了多少?” 这句话问的很有趣,似乎奈落会根据铃音的回答,来判断他之后的做法。铃音有些头疼地皱起了眉头,类似性格的角色,她在过去的游戏中并没有遇到过——因为回答错误被杀了的情况也不在少数。 凭借存档,铃音曾经和对方来回折腾了几百次。 ……最后以铃音放弃为结局。 是的,她就是不擅长攻略这种心比海更深,合乎他们的心思比大海捞针还难的角色。有些时候,并不是铃音做错了什么,而是这样的人总是不自觉地自己走向毁灭,他们性格中就有这样的因子。 很可怜。 但也是自作自受。 铃音不觉得她能蒙中那个正确答案,因而说的很诚恳:“差不多全部吧。” 全部。 奈落忍不住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铃音。 这还是少数几次他这样仔细看着对方,尽管奈落不说,但他心中多少对人类是抱有轻蔑的情感的。正是因为他知道鬼蜘蛛的一切,甚至利用人性将很多人玩弄在鼓掌中,因而才格外看不起——而铃音甚至连力量都没有,只是一个长得美丽的花瓶,奈落对她的关注,完全只是因为守护她的武士十分强大而已。 至于从铃音身上看到另一个少女的身影,那又是另一件事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奈落甚至不曾认真端详过铃音的正脸。 “诶?” 铃音被他盯着有点尴尬:“我脸上怎么了?” 铁碎牙直接抽出了本体,护在了铃音身前,少年般爽朗的声音建议道:“他一定在想着什么坏事吧,小铃音,还是直接干掉他比较好——” “铁碎牙——” 铁碎牙对铃音拖长了的尾音毫无抵抗力,表情就开始变换不定,铃音看着他从遍布杀意的“反正这个坏蛋杀了也没啥”,和开心傻笑的“小铃音喊我了超可爱好像抱着揉揉”之间变换来变换去,最后不甘心地将本体重新插回刀鞘中——“姑且让你再多活一会儿吧。” 奈落敛去目光,落在铃音嫣红的色打卦上。 他之前就记得铃音长得很漂亮,但现在认真端详了之后,才发现,少女比他印象里模糊的,仿佛只有一个漂亮词汇构成的形象更美丽。不,应该说,楚楚动人。 她的眼瞳里有光。 和桔梗——桔梗看待鬼蜘蛛的视线里只有一片仿佛责任般的漠然——不同,也和桔梗的转世,刚刚怼奈落射出破魔箭毁掉他的身躯的少女戈薇同样不同,戈薇的眼瞳里也有光,但那是熊熊燃烧的愤怒之光。 憎恨,厌恶,认为玩弄人心是绝不可饶恕而产生的愤怒。 那么你呢,铃音? 为什么不觉得他是不可饶恕的邪恶呢? 即便是桔梗重生 分卷阅读42 ,她也只会赏赐给奈落一发几乎融化一切邪恶之物的破魔之箭。那位巫女的性格中从来都不缺乏杀伐果断的一面。那么你呢?铃音?你和珊瑚不是好朋友吗? 斩杀这个邪恶之物,为什么还不动手呢? 奈落微笑起来,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有恃无恐,甚至主动挑衅铃音:“是啊,那些都是我做的——我可不是那个温柔又懦弱的人见阴刀,因为承受不了病魔的折磨,主动将生命交给了我的家伙。” “我是半妖奈落。” 他竟然在笑,并不是伪装出来的微笑,而是真心实意的微笑:“看起来,你也隐藏了很多啊。”他意味深长地说。 铃音:“?” “你好像不太吃惊我的身份?” 铃音诚实地回答:“一开始确实没有想到那么多,但是,那个蜘蛛城主死的时候,我就想,说不定还有妖怪会伪装成人类的样子。”铃音对奈落起疑,也是总觉得那个死得早的城主身上的腐臭味很熟悉。 几天后,铃音才突然想起来,人见阴刀身上也有这个味道。 “原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吗?” 奈落有些诧异地挑挑眉。 然而,铃音总觉得他的潜台词是,没想到你还没有那么笨的意思。 “你竟然表现的和以往一样……” 铃音觉得奈落的惊讶毫无道理,她又不是之前不认识妖怪,严格来说,药研藤四郎和江雪左文字都属于妖怪中的付丧神。她说的也很理直气壮,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在这个年代有多么胆大妄为——甚至没心没肺的:“我认识的是你,又不会因为你种族改变就变成另外一个模样了……” 她顿了一下。 妖怪的奈落和人类的人见阴刀,似乎真的不是一个模样。 “你和杀害除妖师们的那个蜘蛛精,并不是同伙。”铃音挠挠头,“你说要将珊瑚和琥珀好好埋葬的时候,也是真心的。”倒是后来看到珊瑚那么顽强的生命力,反而改变了主意。 真是非同一般的注意力。 奈落回忆了一下,那个时候,人见阴刀刚刚交出自己的身体,很难说,那个决定里到底有多少含有人见阴刀本人的意志。但毕竟只是一个软弱而无能的人类,很快就被奈落彻底吸收了。 至于蜘蛛精—— 啊,那个确实和他不是同伙。 那样纯正的妖怪,怎么会和肮脏的半妖同流合污呢?奈落只是想借此机会从除妖师的村落里偷窃四魂之玉,因而指点了几句那些妖怪,告诉他们有效的铲除除妖师的办法而已。 竟然以这样可笑的理由,就相信了他么? 明明意识到了真相,却本能地将他往好里想——奈落又忍不住抿起了一个微笑,铃音真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如此来看,也不是没有可以利用的机会。他这样想着,就露出了一副非常忧郁的神色来,自我责怪道:“即便如此……我也是,做到那么多坏事的半妖啊。” “诶?” 铃音有点慌了。 一言不合就掉眼泪。 等等啊,这真的是奈落吗? 但大颗大颗的落在地面上的水滴,却是真实不虚的。奈落的身体是由瘴气构成的,那些水滴落下去,甚至腐蚀出了小小的坑洞——奈落已经意识到了,铃音的感觉到底有多么敏锐。 ——不能单纯用假话欺骗他。 但欺骗有一万个办法,甚至不需要假话。 “我是……从人类鬼蜘蛛和妖怪们合体而生出来的半妖,为了实现他的愿望而诞生。”奈落颤抖地生出手,试图触碰铃音,但到了一半又停了下来。他此刻的情绪都是真实不虚的,但将自己最厌恶的人类情感翻出来,占据自己的每一寸心房,这种体验对于奈落也是很……特别的,“如果是铃音的话,铃音会许愿什么样的愿望呢?” “呃……”这还真的一时之间想不到。 “而鬼蜘蛛的愿望就是——” “拆散桔梗和犬夜叉的恋情,杀死她,毁灭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的人也休想得到。”奈落冷笑起来,他是从这个愿望里生出来的妖怪,但对其的轻视却也是真实不虚的,“我就是为了实现这样的愿望,而存在于世的。” “这就是我的命运。” 奈落说这句话的时候,和他点评珊瑚命运的时候,语气里有一模一样的漠然:“哪怕是现在,这样针对犬夜叉,也是被诞生之时的意义所奴役着。” 迄今为止,都还是真话。 奈落开始说谎了:“但我也想过,摆脱了这样的命运是怎样的自己。如果是个人类的话,就会像是人见阴刀一样,娶一个美丽的贵族少女,然后膝下孩子环绕,慢慢看着他们长大……真好啊。” 这样的话,如果是奈落来说的话,是不可能骗过铃音的。不过,没关系,铃音是分辨不清他和人见阴刀的区别的—— 奈落心中涌动着,确实是人见阴刀曾经对未来的向往。那位久病卧床的青年,也曾 分卷阅读43 那样殷切地向往期盼过,日升月落,春去秋来,花好月圆,冬雪春花。他把自己交给奈落的时候,也只是宛如枯叶落向大地那样叹息着——和你融为一体的话,我就能出门去见那么远的风景了……那可真令人向往啊。 这样的感情,也是真实不虚的。 理智和情感仿佛被分裂成了两半,一半还在冷静地评判这一切,观察着在场的所有人的反应,而另一半却沉浸在那种痛苦和悲伤之中不可自拔。他放纵着这样的情绪,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奈落还是人见阴刀了。 他甚至连自己都要骗过了。 但也只有这样,才能骗过铃音。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再如何卑鄙无耻的计谋,奈落也能毫无忌惮地使用。 果然—— 铃音迟疑了一下,终究被他骗过去了。她伸出手,试图拥抱奈落。铁碎牙一下子握紧了刀柄,最终还是没有抽出来。 “别,别哭了。” 一开始只是轻柔的触碰,慢慢收紧。人类特有的温暖透过布料,传达到他的身上。这样的情形对于奈落也是新鲜的。除了桔梗,奈落对女人不感兴趣,也没有谁会这样接近他——然而铃音自己明明还只是一个稚嫩的雏鸟,却努力张开翅膀,想要庇护他。 ……真可笑。 奈落低下头,将脸埋在铃音的肩膀上。浓密的黑发覆盖下来,彻底遮住了奈落的表情。他从来没有被这样拥抱过,但也是这样的接近,奈落才发觉,铃音原来这么小啊。 手臂细细的,骨架也小小的。 仿佛一捏就碎的脆弱。 奈落只要一伸手,就能将那颗鲜红跳动的心脏从她胸口挖出来。铁碎牙明明已经警告过她了,然而铃音仍然做出了这样愚蠢的举动——这让他到底如何嘲笑她才好呢? 明明知晓…… 却仍然如此愚不可及…… 然而,心中涌动的那种情绪到底是什么?奈落却不能遏制它,只能任凭那种奇怪的感觉淹没自己,仿佛泡在温水里,温暖而安心。是了,这样的感情是不可能属于奈落的。 只可能是属于那个愚蠢的人见阴刀。 奈落嘴角的冷笑一闪而过,他被拥抱着,枕在铃音的肩头,闭上了眼睛。等到第二天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鸟雀从天空中飞过,看见铃音靠在树干上睡得沉沉。奈落才不得不承认,他竟然就真的那样毫无防备之心的,枕着铃音睡着了。 没有痛苦,没有恐惧。 也没有梦见桔梗。 就那么……像个普通人一样,十分安心地睡着了。 第二十章 奈落微微一动,铃音的手臂就从他背脊上滑落下来。少女的睡姿不算好,歪着头,斜靠在大树上,连脊椎都是歪斜的——奈落刚一离开,她就本能地、迫不及待地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地睡去了。 清晨的露水沾湿两人的衣角。 奈落独自一人去了溪边洗漱,他刚刚将拘起的溪水重新洒回溪流中,就看见到一个影子将自己覆盖了。奈落下意识低头轻笑一声,再抬起头,只剩一片平和之色:“你找我有事吗?” 刷! 一柄刀刃明亮的砍刀就已经横架在奈落的脖子上。 刀锋带起来的几率微风,吹得奈落额头的卷发微微摇晃,很快,几丝头发就被风吹散,飘散开来,失去控制化作稀薄的瘴气。 铁碎牙盯着他,他虽然和犬夜叉有着极其相似的面容,但两个人恼火之时的表现却截然不同。犬夜叉的情绪外露宛如火焰炸裂,而铁碎牙生气的时候,面容一片阴霾之色:“离铃音远一点!” “这句话你不应当和我说。”奈落从容不迫地回答,“如果铃音有事情要找我,作为她的丈夫,我总不好将她拒之门外吧。” 他将丈夫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你!”刀刃又往前推进了一寸,擦破了奈落脖颈的皮。 分明性命悬挂在铁碎牙的一念之间,奈落却仿佛视若无睹,他收拢袖子,将手上的水痕擦干,好整以暇地往铃音的方向走去:“不敢和铃音说,却来逼迫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妖,”他说这句话的事情,甚至还露出了笑容,“铃音若是知道,你背着他这么做,大概是会伤心的哦。” 毕竟只是一柄刀而已。 即便已经变成了付丧神,拥有了可以自由行动的身体,也摆脱不了刀的本性。刀是需要被人握在手里的,是受到主人的牵制——当然,并不是说铃音就不需要铁碎牙这样的看护,但她作为铁碎牙的弱点,可比犬夜叉要脆弱多了。 “所以说,还是要铃音做决定吧。” 奈落轻飘飘地抛出这句话,淡然地走了。身后,是铁碎牙暴跳如雷的威胁:“如果你敢对铃音动什么坏心思,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若是对铃音动什么坏心思…… ……怎么不可能防着你? 奈落在心中冷漠地回答,他折返原地时,铃音已 分卷阅读44 经不甘不愿地被扯醒了。刚刚睡醒的她还处于赖皮状态,半个身子挂在江雪左文字身上,哼哼唧唧,恳求再睡一会儿:“超累的,我现在腰也酸背也疼,就让我再眯一会儿,就一小会儿行不行啊。” “谁叫你昨天晚上……”江雪左文字的眉头也皱起来了。 见状,奈落顿了一下。他花了一会儿时间,才调整好情绪,微笑着对铃音打招呼:“早上好,铃音,昨晚睡得可好?”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铃音立刻就苦下了一张脸,喋喋不休地向奈落抱怨,仿佛昨天晚上的温柔拥抱只是奈落的错觉:“超疼,浑身上下都难受,尤其是肩膀,感觉都要被压塌了一样。” 奈落:“……” 他没有那么沉吧。 毕竟这幅身躯实际上是瘴气汇聚而成的,和正常男性的重量还是有所区别的,至少要轻三分之一的样子。但面对铃音这样理直气壮地指责,就连奈落都有一瞬间忍不住自我怀疑了起来。他摆摆手,总算从那种离奇的想法中□□:“说起来,铃音之后准备怎么做?” 之后? 铃音露出了茫然。 奈落一看她脸色,就知道这个骨子里颇有几分无忧无虑的少女,根本就不曾考虑过那么久远的事情,但这正中他下怀。奈落建议道:“那么就先回到城里吧,毕竟,那还算是我们的家。” “家?”铃音脸上的茫然加重了。 奈落几乎以为自己的小心思又要被那不合理的敏锐直觉戳穿了,他稳住自己,和善地微笑:“毕竟你是我妻子,我居住的地方,自然就是你的家了。” 铃音这才恍然大悟:“对哦,我嫁给你了。” 奈落:“……” 敢情你对这件事还一直没有实感啊。 “你的人见城不是被犬夜叉发现了吗?你还要回去吗?”铃音好奇地看着他,就差直白地说出,你就不怕回去之后被犬夜叉一刀劈碎了吗?她这种看似含蓄,但实则根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轻视,其实很容易伤害到任何一个男性的心——但没办法,奈落只剩一个头在空中飘的场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 奈落看了她一眼:“我怎么可能将我真正的巢穴当做埋伏犬夜叉的地点?”但那个法术的原理也太复杂了,奈落也不准备解释,他又提起了另一件事,“关于犬夜叉他们……” 铃音猛然想起来了:“你要把琥珀还给珊瑚!” 她激烈的态度让奈落微微一愣,不过,铃音的这个要求,也没有超出奈落的预料——在发现了更值得期待的事物之后,珊瑚的利用价值也没有之前高了。放弃琥珀,获取铃音的信赖,这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奈落挥挥手:“过来,琥珀。” 一直站在阴影处的少年走了出来。 琥珀似乎是还不适应阳光,不安地眯了眯眼睛,才把视线转向了众人。这还是铃音第一次在这样近得距离里,打量珊瑚的弟弟。他五官还没有长开,因而显得很是青涩,还有几颗俏皮的雀斑。他的眼瞳是一片深不见底的乌黑,显得无机质而冷漠。 “你还在控制他吗?” 奈落点头道:“那好,我这就解开……” 他话音还没落,琥珀就陡然露出了惊惧的表情,他死死地扯住了奈落的袖子,哀求道:“不,求求您,别让我想起来,我不想想起来,我很乖的。”他声音凄厉,宛如杜鹃啼血。 奈落还没有动静,铃音就已经不忍心听下去了。她摇摇头,咬着牙阻止了奈落:“够了……暂时就先这样吧。见到了珊瑚再说。” “好。”奈落从善如流地听从了她的建议。 铃音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奈落,在目前并没有去处的情况下,听从他的建议,似乎是一个不坏的选择。但是——铃音撇开目光,其实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已经有点感受不到奈落的情绪了。原本他虽然藏起来了,但多少有点藏得敷衍的感觉,可现在,铃音不确定了。 好像一切都是真的。 又好像一切都隐藏在更深的迷雾中,拨开迷雾只能看到没有尽头的深渊。 铃音下意识地抓紧了江雪左文字的袖子,僧人微冷的体温传过来,令她感觉到安定。是了,江雪还在她身边,没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铁碎牙昨天就忍不住再那里念叨,若是奈落一个表现得不对,他就砍了他。 江雪左文字的手回握过来。 铃音总算是再度相信,自己确实也是希望一切能够和平解决的,既然现在看到了这样的希望,如果放过那就太可惜了。她认认真真地对奈落说:“我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奈落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他伸手,像是上了心又像是完全漫不经心地将铃音挽进了自己的手臂里——铃音的手也因此从江雪左文字的手心里抽开了。水蓝色长发的僧人视线随之一凝,最终化为平静。奈落紧紧扣着铃音的手,“你也不会离开我的,是吧,我的妻子。” 他说的意味深长,倒像是专门给别的什么人听的一样。 分卷阅读45 江雪左文字双手合十,又开始低声念经了。 …… 奈落的效率很快。 他只要是真心想做什么事情,从来不会拖泥带水。铃音刚回到城池的第二天,奈落就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犬夜叉了。然而在面见犬夜叉的人选上,却犯了难。 “我是不会去的。” 奈落冷淡地回答,他的理由非常充分:“我过去的话,犬夜叉只会想给我一刀……哦,他现在没刀了,那就是一定会给我一爪子。而且,他一定会认为这又是我的什么阴谋,不可能好好坐下来交谈的。” 这番话,就连极端敌视奈落的铁碎牙都反驳不了。 铁碎牙也表达出了抗拒:“呃,虽然……但是……”虽然确实是铃音的特殊能力直接和他结契,而抢走了铁碎牙的归属权。但如果铁碎牙对其表现出了反抗,铃音也断然不至于如此轻易地做到这一点。铁碎牙是很喜欢铃音,但给奈落传话这件事,总让他觉得背叛犬夜叉背叛的很彻底——“而且,我根本不觉得奈落是诚心的。” 奈落哑然失笑:“是么,你是这样想的啊?” 很遗憾的是,这件事情他确实是诚心的。 铁碎牙虽说是受到犬大将的影响更重,但无法否认的是,犬夜叉也有非常深重的影响。比如现在,不动脑,仅仅只是敌人做的一切我都要反对的风格,就和犬夜叉如出一辙。 呵,令人作呕的伪善。 奈落喝了一口茶,借用深紫色的袖子遮掩了一下脸上的轻蔑。 这个情况下,物吉贞宗不得不站出来了:“我去吧。”他的理由也很充分,“我之前和犬夜叉他们有过一面之缘,而且还并肩战斗过。比较而言,我还是说得上话的——况且,我是幸运的物吉啊,总能将最好的结果带给主公您的。” 物吉贞宗的这番话说的不算是完全客观。 铃音很怀疑,在铁碎牙被抢走了之后,物吉贞宗还能和犬夜叉一行人友好相处吗?不过,无论是她,还是奈落手头上,都没有更好的人选了。铃音也只好点点头:“那好吧,物吉……” 她招招手,将物吉贞宗招过来。 “明明之前还想着照顾你的,结果最后反而劳烦你了这么多。”铃音颇有些郁闷地说。物吉贞宗低下头,耳朵尖都红了。他低声说了两句话,声音太低,在场的人都没有听清楚。 “你说什么?” “能,能给主公帮上忙,就是我最大的荣耀了。” 哇哦,物吉贞宗小天使你怎么可以这么甜,铃音又把物吉贞宗抱在怀里,又是揉头又是蹭蹭,看的旁边的铁碎牙眼热不已,耳朵抖动了半天——但一想到这是出差才能得到的福利,他又瞬间萎了,狗耳朵就没直起来过。 见到铃音确定了人选,奈落又安排道:“我还是需要派遣一个分|身,我要是完全不过去,他们也不会相信——唔,要是没有所求,同样也不会相信。要带上最猛胜吗?”他对于有些细节仍然拿捏不定。 铃音立刻就反驳道:“你把琥珀还给珊瑚,难道还要报酬吗?” 奈落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哦,那就不要吧。” 半天后,即便铃音再不舍得,物吉贞宗带着失忆的琥珀踏上了征程。铃音守在城门口了大半天,直到奈落过来,将一件披风笼罩在了她身上:“先回去吧,你这样也不会有什么帮助的。” 铃音叹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她心中的不安到底是从何而来。 几天后,铃音的不安果然落实了,即便是物吉贞宗,也没能真的给她带来幸运。犬夜叉一行人拒绝了奈落的求和请求,并且认定这都是“奈落的阴谋”。对于这个消息,奈落斜坐在垫子上,手臂撑着小台案,半遮着脸笑了半天。 ……他们还真是了解他。 可铃音是不会接受这样的回答的。 第二十一章 铃音绷着脸,坚持了三秒,就崩塌了。她像是一个没骨头的生物一样软瘫在地面上,唉声叹气:“唔,果然还是不行吗?虽然一开始就没指望这么简单,但是……” “你准备放弃吗?” 闻言,铃音侧目,然而只能看见奈落衣服的下摆,上面绣深紫色的暗纹若隐若现。不必抬头,铃音也能想象得到奈落的表情——“意料之中”,还隐约带着一点对铃音的嘲讽。即便是奈落有意识掩盖,但是这种浅层的情绪还是会若有若无地流泻出来。 天真。 愚蠢。 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以一种局外人的身份想当然地指手画脚。 可是这些,铃音全部都知道啊——偶尔,她也会觉得自己管太多了。奈落是个坏妖怪,他和犬夜叉有着深仇大恨。对于这样的情况,正常人都应当明哲保身,抽身而去。跳下去惹得一身骚简直愚不可及。 她并不喜欢奈落,也没有攻略他的想法。 放弃了一棵草,还有一片天涯。 分卷阅读46 但是……铃音就是无法视而不见。她颓废地翻了一个身,背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你想笑就笑吧,我知道你压根就看不起我的想法。”她趴在地上,右手前探,手中握着一个珠子。 或者说,半颗珠子。 这是四魂之玉。 铃音对这个相传能实现一切愿望的珠子,当然很好奇。奈落也主动将其交给了铃音——除开一小半安放在琥珀身上,奈落收集到的所有的四魂之玉都在这里了。刚刚到手的时候,四魂之玉还污秽得如同黑珍珠,现在,它颜色清亮,宛如水晶。 ——明明铃音还什么都没做。 铃音啪得一声将双手合拢,四魂之玉拢在掌心。她认认真真地说:“嘿,我要许愿啦。我希望世界不再有争端和战斗,也不会有人因此而感到悲伤。珊瑚琥珀能重新和除妖师们一起开心地生活,犬夜叉能和桔梗幸福快乐地结婚恋爱生小孩。所有人都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江雪也不用被迫战斗——” 奈落熟视无睹。 “一样也包括你,奈落。”铃音紧闭着双眼,继续说,“我也希望你能够不被鬼蜘蛛的愿望束缚,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奈落总算是微微有了变化。 铃音睁开眼睛,摊开手,四魂之玉仍然躺在她的手心里,散发着清澈而柔和的光——什么也没有发生。铃音郁闷地撇撇嘴,抬手,像是打弹珠一样地将四魂之玉弹飞了出去:“骗子。” 四魂之玉咕噜咕噜地在地面上划过一个弯曲的轨道,最后被一只手从地面上捡起来。物吉贞宗拾起四魂之玉,将它放置在软垫上。然后,物吉贞宗局促不安道:“抱歉,都是我……” “啊,不啊,是我太懒了。”铃音打断他,“我只是想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问题而已。事实证明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捷径……唯一的好消息是,琥珀终于和珊瑚团聚了呢。” 虽然琥珀仍然抗拒想起一切。 “你这是白费功夫。”奈落嗤笑一声,对于犬夜叉一行人,他一直都抱着一种微妙的轻蔑,“他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条件的,他向往的可不是什么和平的生活。” 只有你这种一无所知的小姑娘,才会抱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愿望。 奈落心中叹息,眼角的余光不巧瞥到了江雪左文字,又下意识地修正了一下自己的刚刚的想法——比对起这位天天哀叹,却始终无力抗争命运的付丧神,铃音起码行动力还是爆表的。 算也是优点……吧? “而且,犬夜叉如果不杀掉奈落,他又如何证明自己对桔梗的爱?”奈落嘴角若有若无地勾出了一个嘲讽的笑。也许是提到了那个女人,他不免多话起来,“你看,桔梗死了,他却因为桔梗对他的爱而活下来,如今,他日子过的很不错,甚至还养了一个新的小情人儿。” 铃音看着停顿在这里的奈落,奈落的半张脸都笼罩在阴影中,虽然是讽刺的语气,却偏偏能让人察觉到那一点微妙的难过——他是在为桔梗而感到难过吗? 奈落很快又冷笑了起来:“犬夜叉根本就不理解爱,他从来没有体谅过,作为彼岸之人的桔梗的绝望,也从来没有考虑过,他那个叫做戈薇的小恋人,在面对他摇摆不定之时,强颜欢笑的痛苦。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自己考虑的。” 如此残忍地,对待所爱他之人。 如果这样的人也能称之为善良的话,那么世界上恐怕就没有伪善了。 铃音愣愣地看着他。 一时之间,场面就冷寂了下来。奈落数次想开口打破沉默,却始终觉得太过刻意了些——虽然他本来就有意引导铃音的想法,但凡事都讲究一个有过不及。 ……否则,激起逆反心理就不妙了。 还是说,他之前的表现就是有些用力过重了? 就在这个时候,铃音愣愣地开口了,她表情有些复杂,连带语气听起来都有些说不清的微妙:“你……就那么关注了解犬夜叉啊?” 关注……了解……? 奈落总觉得这两个词放在这里,总有种古怪的意味。 但如果现在他站出来,义正辞严地否决,自己对犬夜叉绝对没有什么额外的关注的话,又显得更古怪了。他还没想明白这种古怪到底源自于何方时,铁碎牙已经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这从头到尾就只能说明犬夜叉渣吧,和善良不善良的压根没关系。” 铃音:“……” 奈落:“……” 喂,犬夜叉难道不是你的前主人吗? 这么痛快地承认他是个渣,真的好吗?作为他之前的武器,你难道不应当稍微维护一下前主人的名誉吗? “你这种善啊恶啊的讨论,真的蛮无聊的。”铁碎牙嫌弃地说,“——我认真的说,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难道就没有可能是——” 是——? “是犬夜叉蠢到根本不会想那么多吗?” 奈落:“……” 铃音:“……噗嗤。” 这是黑吧 分卷阅读47 !比奈落还要黑的,去黑你的前主人——喂,你真的是犬夜叉的刀吗? 奈落深深地瞥了铁碎牙一眼,他之前刻意塑造的氛围,被铁碎牙三言两语就给打破了。铃音趴在地上乐得不行,她本来就是无忧无虑的性格,这样的小插曲,她明天就能忘在脑后—— 算了,欲速则不达。 奈落隐蔽地看了一眼物吉贞宗,他一开始并没有想在这个“小孩子”身上动手脚,毕竟,外表看起来还是个孩子的付丧神,谁知道是已经几百年的老妖怪了,铁碎牙就是这样,看似笨蛋,实则心如明镜。 在没有摸透对方的虚实之前,奈落并不会贸然行动。 但奈落也没想到,犬夜叉将那么大的一个黑点送上门来。不过,这番话由他来说,效果怕是要打个折扣。但如果他并不插手这件事的话……奈落微微一笑,对铃音转而说道:“我们继续讨论一下,收集四魂之玉的事情吧。” …… 夜晚。 物吉贞宗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慢慢游荡到这里来的。人类的生活作息对于刀剑而言,并非是必需品——但像是这样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情况,对于物吉贞宗而言,尚属于首次。 他叹了一口气。 ——往好里想,那个孩子不是……得救了吗? 他是一把刀啊,可不是什么在外面受到了惊吓,就要跑到妈妈怀里哭鼻子的小孩子——不不不,这样想对于铃音主人也太过分了,她是审神者,比喻成妈妈什么的…… 也许,他真的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 作为刀真的是……太、太、太失败了,从始到终,都辜负了自己“物吉”的称号啊。物吉贞宗起身,决定将自己夜游跑到主人屋子前的行为,彻底埋在心中。 然而就在他一转身——“哇哦!” 物吉贞宗吓了一大跳,差点就给对面的影子来了一刀,好在,在夜色里仍旧清晰的视野,总算是避免了误伤友军的悲剧——“你……”他顿了一下,才想起对方的名字,“铁碎牙你为什么要在这里?” “要叫前辈吧,对天下霸道之剑抱有应有的尊敬啊。” 铁碎牙倒挂在树梢上摇摇摆摆:“你啊你的这么称呼,多失礼。” 物吉贞宗:“……”只有这柄刀,他是根本没有办法保持敬意的好吗?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问道,“那么,铁碎牙前辈(他把这两个字说的很含糊),您这么晚了,为什么还在外面呢?” “装,你就装吧!” 物吉贞宗不明所以。 铁碎牙冷哼一声:“当然是和你的目标一样……为了夜袭小铃音啊!” “……”物吉贞宗整个人都傻在了当场,他说出来了?他竟然说出来了?等等,是那个夜那个袭么?该不会是他刚才听错了,哈哈哈,很有可能是他弄成了什么同音字啊—— ——不对啊(╯‵□′)╯ノ┻━┻☆ 什么叫做和他的目的一样啊! 第二十二章 几乎是铁碎牙话音刚落的同时,铃音的门就被猛然推开了。容貌昳丽的少女怒气冲冲的,一个枕头就砸了过来:“铁碎牙你这样真的很变态啊!” “妖怪变态有什么错……哎呦!” 铁碎牙捂着脸,从树上摔下来,好大一声响。物吉贞宗几乎是嘴角抽搐地瞥见了守在房屋一角的江雪左文字——他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其实自己是来到的最晚的那个刀剑付丧神了。 ……这样的本丸也太糟糕了。 一个两个都来夜…… 呸呸呸,他才不是呢。 隔着茂密杂乱的草丛,江雪左文字的目光遥遥地落到了物吉贞宗身上,他顿了一下,声音并不响亮,然而仍是很有穿透力地飘了过来:“我只是在防备某些……人而已。” 物吉贞宗:“……” 不,他并没有在质疑您什么。 真的。 铃音恼火地站在门口,双手环臂:“明明别人都很正常啊,为什么铁碎牙你……”她艰难地将那个比变态更进一筹的词汇吞咽了下去,神色仍旧没有缓和下来,“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铁碎牙你现在是个成年的男人啊。” 铁碎牙捂着头从地上爬起来,在意识到铃音绝对不会给他“可乘之机”的事实后,脑袋顶上的狗耳朵一下子就垂下来了:“但我本体是刀啊,刀才是实质啊,男人什么的都是假象。” 他十分委屈,声音里甚至带了一点哭腔。 “犬夜叉每天晚上都是抱着我睡觉的。” 铃音:“……” 铁碎牙强调道:“就是这个姿势——”他跳到树上,双腿盘坐,然后将自己的本体环在手臂里,“每天晚上都是这样抱着我的。哪怕是犬大将,睡觉的时候也从来不会让我离开他身边半寸的!” 铃音:“……” 虽然她懂这是什么情况—— 但铁碎牙你不觉得,这番话听起来特别糟糕 分卷阅读48 吗? 铃音忍不住捂住了脸——然而铁碎牙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他的话有多么的糟糕,他理直气壮地为自己争取权益:“想要被香香软软的人类抱着睡觉有什么错啊!即便是人类的贵族小姐,也有很多人会晚上带着护身的兵器啊,抱、抱抱我嘛……” 他扯着毛领子在做最后的努力:“我都不会介意你摸我啊。” 铃音:“……” 江雪左文字终于听不下去了:“被贵族小姐作为护身刀的,一般都只有短刀吧。”而你,明显是超长了吧。 铁碎牙难得地将头转向了江雪左文字,如果说,他对于铃音的态度属于“急不可耐想被摸头的大型犬”,那么,转而面对自己的两位同僚,就冷淡多了:“你也差不多吧。” “……” “我身上还带着守护人类的结界,”铁碎牙认真地指出这一点,“而你呢……你比起我来,更不适合作为女性来执掌的刀吧。你明明厌恶战争,那么,又为什么以刀剑之身侍奉铃音为主呢!” 这番话,对于江雪左文字就有些诛心了。 铁碎牙虽然行为夸张,但是他对于铃音的感情,纯粹只是对于人类的喜爱之情全部投注到了一个人身上而已,和男女情爱无关的。不然,他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离奇的行为。但江雪左文字就说不清了——铁碎牙甚至觉得,他比奈落危险性更大一点。 奈落撑死也就是搞搞卑鄙的小动作。 而江雪左文字他…… 铁碎牙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位水蓝色长发的僧人面容上无悲无喜,但就是有莫名的敌意弥漫开来。铁碎牙似乎觉得他又看见了热恋着十六夜的犬大将,或者是陷入爱情却不自知的犬夜叉……他首次低下头,算是回避了和其他人的对视。 和妖怪恋爱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十六夜是这样的。 桔梗也是这样的。 也许对于这些人类女子而言,她们不曾后悔有那真挚的爱情,但铁碎牙仍旧觉得,无知无觉而快快乐乐过着人类的生活,仍旧不失为一个更好的选择。 如果是铃音的话…… 即便是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铁碎牙仍旧不希望她会陷入那样的悲剧中。毕竟,对于铁碎牙而言,铃音是特殊的——铃音不仅仅是他的第一位人类主人,也是第一位将他赋予了血肉之躯的存在,更是……犬大将在临终前在他身上所寄托的期望:想要守护十六夜。 然而十六夜已经死去很久了。 即便如此,铁碎牙仍旧希望能够亲手地呵护一个女孩,让她生而无忧,死而无憾,一生喜乐平安,仿佛这样,犬大将的亡灵也就能够如此安息了一样。然而他终究只是一把刀,如若不是铃音赋予了他形体,他大概不会有这样……自私地实现愿望的机会。 “小铃音……”铁碎牙拖长了声调,“你说,万一有个什么妖怪潜入房间的话,如果我就在里面,也方便守护你啊。” 他这句话同时戳中了两个人。 铃音提着另一个枕头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放下来了。即便铁碎牙确实是“别有用心”,但他确实是说到点子上了——铃音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瞬间做了决断:“物吉,过来!” 物吉贞宗懵懵懂懂地走了过去。 然后,他就被自家主人抓住了手——铃音的手柔软而纤细,即使是抓紧了的情况,也不会让人感觉到疼痛。物吉贞宗确信,像是久世铃音这样脆弱的存在,是绝无可能有实力撼动他的。然而,物吉贞宗就是被她拉扯得往前跌跌撞撞了一下,差点直接撞上门栏。 ……好,好丢人。 一声巨响,铃音将门合拢了:“我有物吉就够了,你们两个一起守门吧!” 物吉贞宗:“……” 当铃音转过头来的时候,在昏暗的光线中,她仍旧可以看到物吉贞宗局促地低着头,柔软的金色碎发挡住他半张脸,然而仍然能看见他尖尖的下巴,仿佛烧红了一样。铃音微微一动,物吉贞宗就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倒退了一步。 铃音茫然地看着他。 纯粹论武力的话,她怎么也不敌物吉贞宗的一合之力吧。怎么这个情况看起来,真的宛如恶霸要欺负小娘子一样……想到这里,铃音又忍不住吭哧地笑了,她伸出手揉了揉物吉贞宗的头发:“物吉你这是害羞了吗?” 物吉贞宗努力严肃起来,他使劲地咬着下嘴唇,也没能让自己勾起来的嘴角回复平整——好吧,他就是非常高兴,在铃音说她只要他的时候,物吉贞宗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不不不,这是不合常理的。 一个人类一生拥有很多把刀是很正常的,他不能这么自私。 物吉贞宗内心正在谴责自己,铃音一看他红到几乎滴血的面容,也能多少猜到对方在想什么——真的是一个,像是小天使一样纯情的好孩子。这里要是一个性格放荡不羁的审神者,多说几句就能让这个孩子彻底进退失措吧。 说起来,本丸里的刀剑,攻略难 分卷阅读49 度都非常低啊。 铃音拍拍物吉贞宗的头:“我再搬一床被子出来——” 物吉贞宗猛然惊醒般地抬头:“我也来帮忙。” “不用啦,我可以自己一个人的。” 铃音还口口声声地宣称,自己要帮物吉贞宗擦竹席的。结果物吉贞宗刚刚在隔间洗漱完毕回来后,就看见自家主人倒在自己的榻榻米上呼呼地睡着了。他有些好笑,赤着脚跳过去,帮铃音将被子盖好。 “江雪……?”铃音含糊地哼哼唧唧了一声,微微睁开眼睛,才迷糊地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她用手指卷住物吉贞宗和服袖子的一角:“……是物吉啊。” “嗯,是我。” “物吉今天……是不是不开心啊。”铃音继续用那种含含糊糊的话语哼唧道,“其实,早上就想问你的……” 物吉贞宗微微一愣,他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那为什么没有说呢?” 铃音又带着一点苦恼地皱起了眉头,带着鼻音,与其说是抱怨更像是在撒娇:“不……那么贸然问的话,会不会像是……不相信物吉的能力呢?啊真是苦恼。”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问清楚只是了解情况;但物吉贞宗出征受挫,还无休止地追问他心情不好原因为何,那也太烦人了。 她又打了一个哈欠,蜷起身子,往被窝里缩了缩。 物吉贞宗的目光渐渐变得轻柔。他叹了一口气,缓慢地回答道:“不,其实是……我在追踪犬夜叉的路上,遇到了妖怪屠村。那是一群由一个叫做钢牙的妖狼首领率领的部落,刚刚对人类进行了狩猎。他们甚至连五六岁的小孩子都不放过。” 物吉贞宗闭上眼睛,尽量使得声音平稳下来。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战争,不是没有经历过杀戮。但是人类之间的战斗起码还是有战斗之力的人之间的斗争。而妖狼和人类之间的战斗,则是一面倒的猎杀——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都被狼妖们开膛破肚,撕裂而死。 而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物吉贞宗被视为是奈落的走狗,或者被他所迷惑的妖怪,遭到了犬夜叉一行人的缠斗。即便这群人很快就反应过来,投入了抵抗妖狼的战斗,物吉贞宗仍然无法轻易原谅他们。他追逐着一个小女孩逃亡的路线,希望还能来得及救她。 然而最终是—— 物吉贞宗亲眼见到那个干枯瘦小的孩子,是怎样被狼扑倒身上,撕裂开她的身体的。那一瞬,他浑身都在发抖,并且首次怀疑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如果这也能算是幸运的话,究竟什么才能称之为不幸? 一个白发的犬妖出现在了森林里。 他伸手斩杀了围攻的狼群——然后,即便是物吉贞宗也很难理解那一瞬发生了什么,那个犬妖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往虚空中一划,紧接着,女孩已经死透了的身躯里重新焕发了生机,伤口愈合。物吉贞宗松了一口气,他最后远远眺望了一眼——那个白发的犬妖大概已经发现他了,但什么也没做。 而物吉贞宗所要做的,就是要将作出那样行径的狼妖们,全部斩杀殆尽。 “然后……” 物吉贞宗顿了一下,他低头看向铃音,美丽的少女无知无觉地歪着头,呼吸沉稳,显然已经睡得很熟了。月光透过窗棂,模糊地照在她的脸上,仿佛润着一层朦胧的光。隔间里偶尔传出一两声响动,那是铃音的宠物狐狸正在做一些扑击的游戏(训练)。物吉贞宗突然就感觉到了安宁,生生屠杀上千头狼妖所带来的血腥和不安,尽数被洗净了。 心安之处是吾家。 而铃音的身边,就是物吉贞宗的归处。 物吉贞宗微微一笑,觉得之后的事情都不重要了。像是什么之后引来了钢牙的战斗,甚至被犬夜叉一行人认定这都是奈落的诡计,从而和钢牙达成了同盟——简直让人能生生气出病来……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了。 如果他们是敌人的话—— ——物吉贞宗的刀锋,也从不畏惧于对战任何妖魔鬼怪。 他躺回自己的床铺上,盖上被子,对铃音所在的方位露出了微笑:“晚安。” 第二十三章 铃音又陷入了无聊的清闲日子。 早些年,她待在本丸的时候就属于“无事可做”的类别,许多人认定铃音是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也不能算错。药研藤四郎简直像是一个十项全能,将一切都收拾得妥妥当当。 铃音即便是有心插手,都挑不出半点她能插手的地方。 帮了几次“添乱”后,铃音也就死了帮工的这条心了。她和江雪左文字以及雪音的关系好,也是托了闲到无聊的福分——除了搞一搞自己的刀剑,逗一逗小弟弟,她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啊。 离开本丸后,铃音在珊瑚身上忙了一段日子。 然而不过半个月,铃音的生活打回原形,重新过上了万恶的腐败生活。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闲久了,铃音现在很能宽容地对待这种懒散的生活了— 分卷阅读50 —除开铁碎牙实在是……烦人。 他就像是在路上捡到了新爱宠的主人,用尽万般心思,就只希望能努力逗弄爱宠给他一个反应——对比而言,铃音确实是有点冷淡。 “小铃音你看,这里有好吃的。” “看,飞过了蝴蝶!” 铃音躺在乘凉的椅子上,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直到铁碎牙也垂头丧气地蹲在她椅子边上,铃音才意识到自己的颓废已经影响到了身边的刀剑了——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物吉贞宗的特别了。 在这个世界都要热到蒸腾的时刻,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动力,和奈落一拍即合,努力刷通四魂之玉的任务副本。铃音知道,按道理,这个过程她也应该参与进去,没准就遇到了什么美少年美青年,没准儿就触发了什么事件了…… 但太热了啊。 蒸腾了啊。 在这个没有空调也没有冰箱的世界,铃音兴冲冲地问奈落到底哪里能消暑,竟然硬生生地将这个足智多谋的半妖问倒了。他瘴气制作成的身体还真没有这方面的忧虑,以至于他思考良久,才迟疑地回答说:“……温泉?” 铃音:“……” 你这是觉得她热的还不够彻底,放到热水里煮一煮吗? 至于铁碎牙持之以恒的“想抱抱”更是门都没有,这种天气抱着一个火炉般的人,哦,这个人还有一个几乎裹住整个肩膀的超大毛领子——天啦噜,她还要不要活了。 可看着铁碎牙垂头丧气的样子,铃音又有点内疚。 “要不,出去玩?” 铁碎牙刷的一下精神起来:“只有我们两个人?” 铃音被他噎到了,这个时刻难道不是应当问去哪里吗?但她之前还真的准备两个人出门来玩。但此刻又有些恼怒铁碎牙的笃定,赌气地说:“你怎么知道别人会不来呢?” 然后铃音就接二连三地碰了钉子。 奈落的拒绝是理所应当的,他最近很忙,出门都是用的木偶分|身,江雪左文字潜行到城池最深处看过奈落,虽然是他的私自行动,还是告知了铃音一声。奈落正遭受着半妖特有的“每月一次”,哦,因为血统不纯而被迫变为人类的日子。铃音很好奇奈落现在的状态,然而江雪左文字却说不出一个所以为然来,只言简意赅地回答:“不成人样。”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奈落被打了。 而江雪左文字本人,则和物吉贞宗一起组团刷怪去了。铃音还在诧异,这完全不符合江雪左文字的人设啊。然而面对物吉贞宗这几天羞愤到恨不得把自己埋了的脸,她也……有点想笑。 物吉贞宗在床头的独白,其实只是说给铃音一个人听的。 ……然而整个城里能蹦能跳的都知道了。 连铃音的小宠物羽衣狐都拍了拍他的肩膀,但这似乎起到了反作用,物吉贞宗彻底抬不起头了,十四五(伪)岁未成年青春期少年的自尊心,遭遇了严重的创伤。 所以,除了铁碎牙,还这没有谁能陪铃音出行了。 当天夜晚,铁碎牙看着铃音的行头,就吭哧一声笑了。铃音被他笑得面上发红,仍然逞强地抱着自己的狐狸:“都说了我能找到第三个同伴了,你看,小白不是过来么?” 羽衣狐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托奈落的妖城的福,羽衣狐的回复情况大大加快,现在已经开始在长出第二条尾巴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委实对于两个“打·情·骂·俏”的狗男女的约会没有兴趣。 铁碎牙笑了两声就不笑了,他内心其实已经爆炸了,感觉飞上了天。逞强的小铃音果然也超可爱啊,好像抱着揉揉蹭蹭舔舔咳咳咳咳。而更折磨妖怪的,他还得装出一副内心毫无波动的模样:“你今天的打扮很漂亮。” 这番话倒不全是恭维。 铃音将一头长发在脑后扎成了团子,耳畔只有零星几点碎发蜷曲地落下来。铃音肤色雪白,仿佛在夜色下发着一层光一样。闻言,她眉毛微微挑起,动作中带着一点少女的矜持和得意——她身上本来就有一种特别的魅力,最稀疏平常的动作都让人看着出神,更别提铃音露出那么一点特别的情绪了。 到了夜晚,铃音也没有白天那样恹恹的了:“启程?” “启程。”铁碎牙带着笑意回答,“……希望你一切满意。” 铁碎牙抱着铃音,很快就落到了一个城镇之中,灯火通明,显然是一处夜市。铃音失落了一下,随即又重新打起精神来——古代日本能有什么好玩的,不去逛集会那就只能泡温泉了。 ……虽然温泉确实像一个事件高发地带啊。 铃音说是有点失落,但没过多久,就沉浸在各种集市的小游戏里了。连铁碎牙和她说,自己去买点糖的话都没听到。等铃音将注意力□□的时候,却是有人挡在了她面前。 铃音茫然地抬起头,眨眨眼睛。 那是一个长得三大五粗,就差直接在脸上写上炮灰两个字的混混,他对铃音露出了一个自认为邪魅的微笑:“一个人出来玩 分卷阅读51 啊?” 铃音:“……” “哪个茶屋里的,要不要和哥哥快活一夜啊。” 这群人好像是将她当做茶屋里出来卖的艺伎了。这种推断不奇怪,贵族人家的女子不会独自出入,而普通人家的,谁能养出铃音这样宛如出水芙蓉的美丽。 铁碎牙呢? 铃音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 好像铁碎牙要给她买什么东西,临时走开了?他应当没有走多远,铃音在人群里搜寻了一会儿,很快就扫到了那件如火焰般明亮的火鼠裘了。她卖了一个假动作往前一扑,那几个混混没想到她跑的还挺快,一时之间没能拦住她。 铃音飞快地扑到了穿着火鼠裘的少年身上:“铁碎牙,揍他!” 然而“铁碎牙”却僵在了原地。 铃音也慢慢地发现了更多的不妥,比如说,铁碎牙脖子上是有毛绒绒的白领子的,而被铃音抓住的少年,脖子上只挂着一串圆润的佛珠。他头发漆黑,头上也没有耳朵,如不是这表明他完全是个人类,铃音恐怕真会将他当做犬夜叉了。 ……犬夜叉……了。 不会吧! 她这是中头奖了吗? 而犬夜叉更早地认出了铃音,他的眉头深深锁起来,语气却很笃定:“……是你。” 铃音:“……” 她在思考,这个时候回答说,认错人了能不能有一条生路。 就这么几秒的时间里,那几个混混也追上来了,为首的那个狞笑道:“这是你姘头吗?呵呵,谁来了也救不了你!给我往死里打!” 铃音:“……” 犬夜叉:“……” …… “所以说……” “你现在还有闲心在所以说?”犬夜叉斜眼看她。 铃音摇摇头,认真地回答道:“我这个时候还能分心,当然是在思考很重要的问题啊。我在想,你应该也算是一个强者了吧。” 犬夜叉哼了一声,对于算是两字表达了不满。 “所以说……我们为什么会被几个混混追的上蹿下跳的?”铃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不是很强吗?散魂铁爪呢?半妖之躯呢?” 哦,真不好意思哦。 撞上了一个月总有几天有点不方便的时间了哦。 听到铃音对他理直气壮地指责,犬夜叉真的恨得牙痒痒地,恨不得将这个混蛋直接扔下去。本来他就是无辜群众好么,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确实和奈落有关系,他才懒得管她——现在,这个女人还嫌他不够给力? 你行你上啊! “你要是稍微轻一点,”犬夜叉咬着牙说,“我们都能甩开这群人了。” 对此,铃音的回答只是又抱紧了犬夜叉的背。她和犬夜叉的逃亡之旅,只坚持了两条路,铃音就摔了一跤——以前她总觉得女主角总爱在关键时刻摔跤什么的,简直是恶意黑,等她自己开始逃亡的时刻,就感受到了想死。 和服确实是很端庄的,但是你想健步如飞?呵呵。 木屐也是很雅致的,但是你想健步如飞?呵呵。 再加上日本道路的状况,就和没有道路没啥两样。铃音跑了两条路才摔跤,已经是她跑步技能精通的结果了。对比起来,犬夜叉明明因为血统的影响变成了人类,然而赤着脚在马路上飞奔,似乎对他没什么影响。 好迷。 犬夜叉努力又跑了一会儿,最终在一个小巷子里,两个人一起弓着背,靠着墙喘息。铃音简直快无奈了,戳戳犬夜叉的脸——也许犬夜叉是真累着了,竟然没什么反应:“你这就不行了。” “谁说的,我……等到天明就……呼呼,呼呼。” 铃音怜悯地看着他,其中的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她这个表情深深地刺激到了犬夜叉,犬夜叉恼怒地举起了拳头:“你看着,只要天亮了……等等,”犬夜叉表情凝固了一瞬,因为他看见一只雪白的狐狸从铃音的背上绕出来,“你还背了一个狐狸?” “这是我的宠物小白。” 铃音捏着羽衣狐的爪子,对着犬夜叉卖萌:“很可爱吧!” 犬夜叉简直快要被她气疯:“我说你怎么比戈薇沉那么多,这个时候你还不忘记带上一只宠物?” 铃音:“……” “就在那里,快,快逮住那两人!”巷子口出现了不少人的人影。这个时候,羽衣狐优雅地抖了抖雪白的皮毛,舔了舔小爪子,然后——刷刷刷!爪起爪落! 瞬息之间,就躺倒了一片人。 铃音默默地看着犬夜叉:“我带宠物怎么了?你还不如一只宠物呢。”她冷静而又残酷地,指出了这个事实。 犬夜叉被她气得仰倒。 第二十四章 犬夜叉臭着一张脸,半天没有和铃音说一句话。 铃音自觉理亏,只好赔礼认错。她本来就是擅长撒娇的性格,娇滴滴地磨起人来,就连奈落都要 分卷阅读52 退避三舍,更别提犬夜叉本来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个性,他勉勉强强地哼唧了两声,脸色缓和下来:“别想让我轻易原谅你——你可是让我背着两个尾巴的狐狸跑了那么远。” 铃音半天说不出话来。 犬夜叉原本兜着手,走在前面,目光漫无目的地巡视在四周。实际上注意力全部都落在身后的少女身上——他这个行为不可谓不矛盾,但犬夜叉似乎对此毫无所觉。他只是纳闷铃音怎么突然安静了下来,下意识地转过头。 铃音憋着笑看着他。 犬夜叉挑眉。 铃音吭哧一声地笑出来。 犬夜叉的脸色陡然难看起来,他恼火地诘问道:“笑……有什么好笑的啊!”犬夜叉努力想板起一张凶恶的脸,可他长得像母亲,本来五官就十分秀丽,现在人类化了之后,连尖尖的小虎牙都消失不见了,非但没能吓住铃音,反而让少女的笑声越发清澈明亮起来。 犬夜叉难堪地扭过头去。 “我只是……”铃音吭哧吭哧地说,“……没有想到,你竟然耿耿于怀这个点。” 他生气这个点,是他的错喽? 犬夜叉用比之前更嫌弃一百倍的眼光去扫射铃音,犬夜叉没能意识到他们应当分属于两个敌对阵营还情有可原,这个有着一半人类血统的犬妖天生脑子里少根筋。然而,铃音同样也没想到这一点,她对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的分类只有“这是我喜欢的类型”和“既不喜欢也完全攻略不下来”的差别。 她现在觉得,这个半妖少年真的超可爱。 她本以为,犬夜叉生气的点是,明明自己有能力解决那些小混混们,却偏偏害的犬夜叉疲于奔命。对此,铃音琢磨了一大堆的解释,诸如铃音真的没将羽衣狐当做可以保护她的战斗力来看之类的,但自己都觉得无力。 但是犬夜叉这家伙有点…… ……哈哈哈哈。 犬夜叉被她笑得恼羞成怒,袖子一甩,大步向前。 “你,你别跑那么快啊。”铃音急忙加快了几步,伸手抓紧了犬夜叉的袖子。犬夜叉被她扯得摇晃了一下,转过头哼了一声,但最终也没有将衣摆从铃音手中抽出来,而是默认了这件事。 铃音显然不懂得什么叫做见好就收。 “快看,那个好漂亮!” 犬夜叉被她扯得摇摇晃晃,摇摇晃晃。 “哇……想玩……” 犬夜叉又被摇晃来摇晃去,而且还有没完没了的趋势了。他有点头晕,在头晕中艰难地维持着自己的平衡:“你想玩就玩去啊干嘛要摇我……”他一低头,就看见铃音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他。 犬夜叉不自然地错开目光,他努力无视铃音,但最终还是在这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一马当先地挤开人群,跑到扔飞镖的摊子最前面,趾高气扬地对店主和铃音说,“哼,女人!这种无聊的游戏也就只有你这种家伙才会喜欢,老板,先来二十个。” …… 半个小时之后—— 犬夜叉站在台子上,心情激愤:“中,中,中!哎呀都和你说了要往左一点了,你为什么不信,这次又打偏了吧!忍不了了——”他强行将铃音挤开,撸起袖子,“看我的。” …… 又半个小时之后—— 犬夜叉宛如一条咸鱼一样,瘫痪在角落里。铃音蹲在他对面,用吃干净的苹果糖的竹签戳犬夜叉的额头:“……还嫌弃我水平差,你的成绩还不如我呢!” 犬夜叉死气沉沉地斜了她一眼。 “等到天亮我就……” 铃音又戳了他额头一下,这回用力了,都戳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出来:“天亮了夜市就散了啊。” 犬夜叉不甘心地呜咽了一声。 他这幅委屈的样子,倒让铃音不忍心责怪了,她掂量了一下自己空空荡荡的钱袋——其实这也不是她的钱,倒不是她没钱,而是铃音的财产都被江雪左文字管着,和铁碎牙偷偷摸摸溜出来是显然是不方便从江雪左文字手中拿到钱的。 嗯,这是奈落的钱。 犬夜叉用着奈落的钱,在夜市里挥金如土……什么的。 咳咳咳咳。 铃音把钱袋重新塞回自己的袖子里,并且打定主意,这件事对两个半妖都半个字不提——她既不想听奈落对犬夜叉开嘲讽,也不想毁掉和犬夜叉之间刚刚建立起的脆弱的友谊。因此,铃音只是温和地笑笑,在这个接近人世繁华,又恰恰好隔着街道的距离,轻柔地问犬夜叉:“你和你的伙伴呢?” 她其实在看见犬夜叉第一眼的时候,就想问了。 虽然铃音并没有亲眼见过犬夜叉的五人队伍,但戈薇、弥勒等等名字还是听闻过的,珊瑚更是很熟悉了。这么久没见面了,铃音真的很想那位飒爽的少女的——然而犬夜叉似乎真的是独自一人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犬夜叉故意隐瞒了伙伴的存在。 犬夜叉被铃音问得一僵。他懵了好一会儿,才缓慢思维上线,想起 分卷阅读53 来自己到底是谁,立场在哪儿。就这一瞬,犬夜叉的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原本已经软化的戒备瞬间坚硬,语气非常不善地问道:“你这是为了奈落在打探情报吗?” “你也可以问我奈落的事情啊。”铃音出卖奈落出卖得毫不犹豫。 “哼。”犬夜叉显然不相信铃音,他带着点讥讽地开口了,“要么,你先说你和奈落是什么关系吧!” “是妻子。” 犬夜叉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妻子。”铃音重复了一遍,她想了想,觉得实在难以和犬夜叉解释清楚,“我是人见阴刀的婚约者,后来奈落鸠占鹊巢,然后我就嫁给他了咯,算是明媒正娶吧。” 铃音眨眨眼睛。 犬夜叉仍然是一脸不可置信,但他多少还是有些清楚,这个时代的女性有多么的弱势,多么身不由己。这样一想,犬夜叉面对铃音的目光中,就多少混杂了一点细微的怜悯了——即便铃音曾经在他面前亲手表演过“如何抢走铁碎牙”,不过,出于一贯的“一切都是奈落的阴谋”和“人类女孩子都是需要保护的脆弱存在”的印象,犬夜叉下意识将铃音摘出来了。 他根本不会,也无法想象铃音挟持奈落的情况。 “你还是趁早从奈落身边离开吧!” 犬夜叉难得说了一句真心实意的实在话。铃音笑着点头,却并没有将这件事往心底去,她一向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犬夜叉的话在铃音看来,只是游戏的一个线索——犬夜叉和奈落同为可攻略的人选,立场势不两立,想要脚踏两条船的早点死心比较好。 不过,以两个人的攻略难度来看—— 想要攻略犬夜叉其实一点也不难,只要能顶住他偶尔的臭脸,勤送礼多聊天,投其所好,基本上可以算是手到擒来。他的难度基本上全部都挂在身后一大片感情烂账上。犬夜叉也许年龄上已经成年了,但他失去母亲的时候太小,独自流浪的时间又太长了,基本上对于爱情的三观根本没有建立完善,单纯的同时又带着一股“天然渣”的味道——不处理好戈薇和犬夜叉,桔梗和犬夜叉之间的关系,基本上这就是一个一碰就炸的□□。 但以铃音攻略老手的视角来看,谁和犬夜叉相处更久,谁恐怕就是最后的胜利者——就像是将野犬驯养成家犬的过程一样。这样来看,那位巫女桔梗最大的失败就是,她将犬夜叉视作一个成熟的,可以依赖的男人了。 转而看向奈落—— 最大的难点大概就是犬夜叉所说的,他不是个好人咯。其次,想攻略奈落,首先得经历一遍触手和肉块的精神鉴定——只能接受奈落那张浅薄的漂亮美青年皮囊的人注定要被淘汰。铃音对此接受度还算是良好,她之前打过像是什么《丧尸之城》《脓疱》《深渊来客》的小众猎奇类恋爱游戏,那场面……呃……这么说吧,奈落就算只剩一个脑袋,也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不会出现什么浑身上下蟑螂白蛆乱爬脓水直流的场面,经历过更深刻的精神考验的铃音,奈落只能算是沾边的开盘菜。 再然后,难度就是奈落扭曲的性格,他了解人性却又偏激看待,不相信爱,更不相信自己会被爱。有些擅长攻略的玩家认为这根本不算难度,然而铃音却根本不知道如何下手。 她上次攻略过的类似性格的病娇,就是始终不相信铃音会爱上他那样的存在,将铃音和她的存档点都折腾的死去活来。什么“处于阳光里的你如何能理解黑暗”,什么“这份感情只不过是迷雾中的幻影,风一吹就散了”—— 拜托诶,为什么要把她视为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存在,铃音因为攻略失败,被这家伙肢解凌迟都折腾过了好几回好吗。头几次她还不知道游戏可以屏蔽痛觉,那感觉就仿佛已经来回死了几次。若不是铃音那段时间真的喜欢他,至于这么和自己较劲吗? 这俩人基本半斤八两。 啊,对比起来还是她家江雪最好,又温柔又善良,哪怕玩家作死也不会收获什么“江雪左文字举起了柴刀”这样的结局。真是有了对比才有了伤害——别说是她目前没有攻略的打算,就算有,铃音也不会惹上奈落和犬夜叉这两尊大佛。 “谢谢。”铃音还是对犬夜叉的善意告诫,表示了感谢,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根据经验,猜测道,“不过……你该不会和你的同伴吵架了吧。” 犬夜叉避而不答。 他……犬夜叉觉得自己不能算是吵架,毕竟,就算他想吵,戈薇也能用一串的“坐下”让他闭嘴。硬要说,这件事还能和铃音扯上关系——犬夜叉原本是队伍里的核心,但自从铃音拿走了他的铁碎牙,妖狼钢牙加入了队伍之后,一切就渐渐变了味道。 犬夜叉也不清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 犬夜叉他是真的很恼火,戈薇怎么就看不出钢牙对她不怀好意呢!他还什么都没做,戈薇就对他生气了。再加上,钢牙和犬夜叉的很多能力都重复了,犬夜叉的力量不能占据上风,两人私底下的摩擦不断——也许真有气场的问题,犬夜叉和钢牙之间就是天生不对付。 分卷阅读54 引爆一切的,是钢牙在一次战斗中,救了犬夜叉一次。 戈薇希望犬夜叉对钢牙表达善意,但犬夜叉断然拒绝了,两人没有吵起来,但是氛围也僵硬了起来。如果让犬夜叉选,他宁愿被妖怪狠狠砍他一下,反正他以前一个人过日子的时候受伤早就是家常便饭了,但要他向钢牙服软,和杀了他没什么差别。而且,犬夜叉比谁都敏锐地意识到,钢牙救他其实是在向戈薇献宠。 不,不能接受,戈薇被抢走。 但犬夜叉的敌视和抵抗,却无济于事。他的单纯毫不做作,一切只凭本心出发的习惯,曾经轻而易举地击破了巫女桔梗的心防,却对处理目前的困境毫无帮助。他既不能理解戈薇因为他的不相信自己的伤心,也意识不到她为了维护队伍稳定而付出的努力。 戈薇觉得她夹在这两个妖怪中间,比她模拟考还累。 然后戈薇就得到消息,这个月月中模拟考,学校对她发了通知,建议“身体不好的戈薇”休学一年再参加国考。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劈在了戈薇头上:对哦,她还是个要考试的学生啊! ——她爬着也要回去国考啊! 搞考试的难度,和搞犬夜叉根本就不在一个难度阶梯上好么!妈妈,不要放弃她!再让她奋斗一次!戈薇就扛着她的自行车和书包回到现代去了。临走之前,还认真地嘱咐了钢牙,要保护好几天后会变成人类的犬夜叉。 犬夜叉听完之后,呵了一声,直接走了。 让他死,犬夜叉也不会接受钢牙的保护的。而这一点,显然是戈薇考虑不到的。刚刚上中学的少女看到的只有犬夜叉失去了铁碎牙的无力,犬夜叉反而没那么在乎,他至少有长达几十年的流浪,都是只依靠自己。 只是丢了铁碎牙诶,又不是断了一臂。 ……就算是断了一臂的杀生丸不一样好好地过日子吗? 犬夜叉低着头,半天没说话,戈薇的做法显然伤透了犬夜叉的心,但他仍然逞强地哼了一声,回答道:“一些意外的小事而已,我会将它解决掉的。” “好。”听到犬夜叉这样说,铃音也随即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对犬夜叉的大话毫无怀疑。她其实想说些什么,但还没开口,身后就传来嗖嗖的响声,夜空中就有灿烂的烟花在绽放。 铃音哑然失笑。 真实的古代日本哪有这么多烟花处放的,但攻略游戏不制造点浪漫的场景,根本说不过去。铃音放弃了继续探讨那些不让人喜欢的话题的想法,抬头看向大朵的烟花坠落苍穹。 这个场景确实是做的很漂亮。 犬夜叉到还想说些什么:“倒是你……” 他刚起了一个头,铃音就用手指点了点唇:“嘘,别说话,快看,烟花呢。” 犬夜叉就被噎住了。 他没有再去看铃音,却仍旧觉得,那是个古怪的女人。明明是是个娇弱而无力的少女,身陷地狱却仍然能温柔地微笑起来。如果世间要给幸福定义一个模样的话,那么此时此刻铃音嘴角的微笑就是最好的诠释。 他明明是很抑郁地到处闲逛。 但犬夜叉和铃音相处不过短短半夜,就被对方毫无阴霾的快乐感染了,甚至不经意就做了不少蠢事的样子,这太奇怪了,这个女人身上一定有古怪,说不定是奈落的…… 这个念头在犬夜叉脑海中一飘,就消失不见了。 他并不喜欢无端地怀疑别人,尤其是铃音还给他留下了那么好的印象。 这个时候,铃音转回头看他,她的眼瞳被照亮了,那是初生朝阳的光芒,犬夜叉看见她瞳孔里的自己,一头黑发被阳光染得雪白,还长出了一对狗耳朵。 哦,终于天亮了呢。 犬夜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似乎是潜意识中感觉到了,这个夜晚结束了,他和铃音都应当回到原本的人生轨迹上去。这让犬夜叉也觉得有几分怅然若失,他也得……打起精神来从钢牙手中保护好戈薇,至于更多的事,犬夜叉也想不到那么遥远。 “你……” 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开口。 在突如其来的冷场中,最后还是铃音率先落落大方地开了口:“我得回去了,有小白保护我不会出什么问题的。铁碎牙应该就在附近,我感受得到他——啊,谢谢了,为了担心我而陪我这么久。” 犬夜叉沉默不语。 ——其实他压根就没想那么多。 “那么就……告辞了?” 铃音试探着往后退了一步,犬夜叉无动于衷,一片死寂。看起来,他像是要铁了心地去做一个雕塑了。然而,等铃音拐过这个街道时,一个鲜红的人影落到了她的面前。 犬夜叉咳嗽了一声:“你……” 她怎么了? 犬夜叉不自然地别开脸,脑袋顶上的狗耳朵却精神抖擞地晃啊晃:“我带你去找铁碎牙吧。现在的话……咳,别说是一只狐狸,就算是你想在你肩膀上加一个自行车都没问题!” 分卷阅读55 犬夜叉得意洋洋地炫耀道。 铃音:“……” 喂,你醒醒啊犬夜叉,她多么想不开才会在肩膀上扛一个自行车啊! 第二十五章 铃音义正辞严地拒绝了背个自行车的建议。犬夜叉哦了一声,似乎从头到尾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说法有多奇怪。他蹲下来,仰着头盯铃音:“快点上来吧。” 铃音犹豫了两秒就挂上去了。 之前就劳烦过犬夜叉背着她跑,这会儿再矫情地计较男女有别……铃音大概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有病。她伏在犬夜叉背上,大致地指了一个方向:“……嗯,就是那边。” 铁碎牙的气息隐隐约约地传来。 真奇怪,他明明说好是要带铃音出门玩的,竟然自己一个人跑出去那么远。 犬夜叉的脚程很快,几个兔起鹘落之间,就离开了人类的村落,到达了森林的边缘。他刚刚落到一根粗壮的树干上,远处的谷底就猛然爆发出了山摇地动的响动。 仿佛漩涡般的妖气席卷了四周。 茂密的树木纷纷塌陷碎裂。 犬夜叉顿了一下,这个时刻,他竟然还走神了一瞬——原来在远处看风之伤,是这个样子的啊——铃音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发生了什么?” “好像打起来了。”犬夜叉甩甩耳朵,铃音的呼吸吹得他耳朵有点痒,“看起来有些激烈。” “哦。” 铃音没有再问什么。犬夜叉暗自松了一口气,通过被风送来的气息,他已经得知了和铁碎牙战斗的对手是谁了——他的哥哥,那位纯血的贵公子杀生丸。 即便是粗枝大叶的犬夜叉,也能想象到那个场景。 杀生丸原本不认可犬夜叉拿走了铁碎牙的事情,但犬夜叉再怎么说也是他弟弟,铁碎牙传承给他更是犬大将的意思——撑死也是他们一家子人关起屋子“分赃不均”,但如果被杀生丸发现,铁碎牙落到了外人手里。 犬夜叉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 嗯……还是个长得和犬夜叉很像的冒牌货。 这个时候犬夜叉再出现,那场面……犬夜叉动摇了一瞬,但他毕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二狗子,很快就将这种畏惧抛之脑后,反问铃音道:“你准备怎么做?” 铃音远远地眺望了一下。 她的视力没有犬夜叉好,只能模糊地看到山谷中不断毁坏的树木的情况,甚至连人影都分辨不出。她下意识地抓紧了犬夜叉的衣服:“去看看?” 犬夜叉:“……” ……他其实很想建议不要。 然而铃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豪气地对犬夜叉摆摆手:“你先走吧。” 犬夜叉忍不住斜了铃音一眼,开什么玩笑,他辛辛苦苦扛着……哦不,背着这个少女到了这里,你用一句“你先走吧”就把他打发了?太过分了吧—— 但犬夜叉看见铃音的模样,却又觉得气不起来。 相貌姣好的少女半蹲在树上,手指死死地抓住树干,微微斜了一点身体,往下眺望。犬夜叉跳上来的动作是很潇洒啦,但是现在要铃音自己爬下去的话——铃音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闭上眼睛,不敢往下看。 但是她已经说过了,让犬夜叉先走。 毕竟,铃音从犬夜叉手中抢走了铁碎牙,这会儿再麻烦他去解决铁碎牙的麻烦——这是不要脸吗?不,这是太不要脸了。铃音颤巍巍地跪在树上,慢慢地往树干上爬。犬夜叉几乎是快要被她的动作逗笑了,强忍着笑意在观察着她。 诶,这个树干太光滑了吧。 根本没办法借力啊。 铃音又隐蔽地瞥了一下树下,估算了一下自己和地面之间的距离,很不要脸地直接将自己之前的话吞了下去:“那个,犬夜叉……咳咳,要不你先把我带下去,再走?” 犬夜叉吭哧地笑出声来。 喂喂,稍微给她留点面子啊。 铃音还没有来得及对犬夜叉抗议,犬夜叉就把手伸过来,扯她的发团了:“笨蛋啦,我说我会带你去找铁碎牙,就一定会去的!你这是看不起我吗?” “没有啦!” 铃音连忙护住自己的发型,和犬夜叉在一起短短半天,她就觉得自己也变得幼稚了:“不好意思劳烦英明神武的犬夜叉啦!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真的!”她这句话非但没有成功安抚犬夜叉,反而惹来对方的一声冷笑。 “那你下树啊!” 铃音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犬夜叉得意洋洋地看着她,似乎将铃音挤兑到说不出话来,仿佛是一件能够夸耀一生的荣耀。铃音几乎是无奈地看着他,对于这种小学生一样的喜欢你就要欺负你的性格,她实在是有些苦手。 犬夜叉倒不一定是真的喜欢上她了。 但毫无疑问,他对她很有好感。 犬夜叉正准备继续嘲笑铃音,但就在这时候,铃音猛然凑近了他——犬夜叉吓了一跳,少女的脸庞在 分卷阅读56 他视线里放大,他似乎才很迟缓地意识到铃音长得有多漂亮,一缕蜷曲的头发从她的瓷般的额头上滑落,那是犬夜叉刚刚扯散了发丝。 桔梗很好看。 但桔梗的美是端庄的。 戈薇也很好看。 但戈薇的美是活泼可爱的。 她们有着相似的面容,和截然不同的气质。但铃音和她们是不一样的,她的眉目中是熠熠生辉的,那种令人炫目的光辉,只会出现在被精心呵护的,被始终怜爱着的少女的脸上。 即使是恼怒,也带着一股仿佛撒娇的娇嗔。 “我不管啦。”铃音恼火地说,她难得地体恤一回他人,结果反而无情地遭到了嘲笑,一时之间,小脾气上来了,直接伸出手挂在了犬夜叉的脖子上,“反正你就要带我下去,不然我就不松手啦。” 犬夜叉被她一拉,失去平衡。 可是,这一刻半妖少年仍旧是不可抑制地走神了。他终于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始终没有拒绝这个叫做铃音的少女了,明明只是初次……哦,第二次见面,然而铃音仍旧是将他当做可以信赖的人。 不同于伙伴,不同于恋人。 就只是毫无理由相信着他,哪怕是撒娇,任性,甚至是嘲讽打击这样的事情,铃音也做的无比自然,偏偏这并不是什么处心积虑地操控人心的手段,只是她就是这么觉得,就是这么想,于是就这么做了。 然而奇怪的是—— 桔梗也好,戈薇也好。 犬夜叉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们对自己的爱,然而谁也不曾,像是铃音这样,肆无忌惮地将他当做可以撒娇可以任性的对象——并且笃定他绝对不会生气介意。 但这样一细思,行为怪异的人应当是铃音……吧。 犬夜叉漫无目的地想。还没等他给这段想法画上一个句号,砰的一声巨响,剧痛将他拉回到现实中。 犬夜叉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铃音往他身上一挂,一切都四分自然地发生了,犬夜叉重心失衡,往后仰倒,从树梢上跌落——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面上。 铃音伏在他身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她原本就松垮下来的发髻彻底散落,宛如流淌的水柱般四散开来。铃音原本眼睛就很明亮,形状也很漂亮,尾尖微微上挑,就像是柔软的花瓣在末端收拢时的形状,美丽而柔软。 铃音有点尴尬。 铃音是真的没料到这一切,不过,犬夜叉倒是没介意,哪怕他称为了狗肉垫子也没生气——戈薇对他吼坐下的时候,可是一摔一个深坑,比这惨多了,他也从来没有生过戈薇的气。 犬夜叉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落叶,然后向着铃音伸出手来:“来吧,我带你过去。”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说这番话的时候,下意识柔化了神色。 哦。 铃音还处于做了坏事不敢做声的情况,低着头,没能注意到犬夜叉的神态。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发现犬夜叉并没有生气,瞬间就弯了眉眼。 犬夜叉突然就能理解铁碎牙的想法了。是的,人类女孩子确实很可爱啊。 两个人慢慢地接近了战场,这次,犬夜叉没有再背着铃音跑了。之前似乎没问题的行为,现在来做就莫名其妙地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等真的接近战场之后,犬夜叉反而有点庆幸没有在树梢上跳来跳去的举动了。 一声——声线也和犬夜叉十分相似——的声音陡然炸响,震得所有人的耳朵都嗡嗡作响:“我知道你想要我啊!但是你死心吧,你就算带走了我的身,也带不走我的心!” 犬夜叉:“……” 铃音:“……” 这番话好像哪里不对。 但更不对劲的在于,它又好像完全没问题。 杀生丸显然被这句话激怒了,攻击越发迅猛了起来。犬夜叉抬起手,用散魂铁爪抓碎了一根迎面撞来的树干,心中暗自庆幸: 幸好是在地面上。 不然他恐怕又要恶狠狠地摔一跤了。 第二十六章 杀生丸自然早就注意到了犬夜叉那边的动静。 然而他也只是浅淡地一瞥,就将注意力收拢回了对手身上。三天前,那个披着狒狒皮自称奈落的半妖找到了他,告知杀生丸,铁碎牙被一个叫做铃音的女人从犬夜叉手中夺走了。 杀生丸对这个消息半信半疑。 疑,自然是犬夜叉实力不弱,虽然不如他这种纯血的大妖怪,可也不是什么人类都能轻易打败他的。然而,由于犬大将的某些传统——外加上犬夜叉自己也说不清的那些传闻,杀生丸又觉得那样的事情很可能会发生。 毕竟,被人类女人蛊惑,那是犬大将遗留下来的传统。 犬夜叉有将其发扬光大的风范。 比如说,五十年前,他和一位叫做桔梗的女巫拉拉扯扯,纠缠不清,最后悲剧结束;而在不久前,杀生丸 分卷阅读57 为了搜寻铁碎牙的下落,又亲眼见证犬夜叉和一个叫做戈薇的少女继续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五十年,对于人类也许是漫长到近乎一生,但对于妖怪,几近弹指一瞬间。 更何况,犬夜叉在这五十年间,被桔梗封印在御神木上,光阴似水,于他而言只是眨眼而过,甚至没有时光流逝之感——这样一看,他的喜欢也浅薄得很,眨眼就变。 再喜欢上一个什么铃音,将铁碎牙拱手让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犬大将……不就是……么? 根据奈落提供的,铃音的随身物品,嗅觉敏锐的杀生丸,很快就寻觅到了这座村落来。但还没有等他看到那个被奈落描述为“美貌到令人印象深刻”的少女,就被眼前的妖怪拦住了。 狗耳,银发,大红袍。 从肩膀到脖颈围着巨大的白色毛绒绒的围领,被风一吹就翻卷飞扬,看起来和杀生丸缠在肩膀上的尾巴大同小异。 这个妖怪长得和犬夜叉很像,但凡是见过犬夜叉的人,绝不会将犬夜叉和他搞混。他神采里有一种古怪的,灿烂热烈如骄阳的东西,杀生丸嗅得出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犬夜叉和他比起来,青涩的像个稚童。 不过,杀生丸总觉得这个妖怪身上,有一种古怪的熟悉感。 但等那个妖怪举起了手中的刀时,这种怪异的熟悉感,就被杀生丸压了下去。他敬仰他的父亲,哪怕犬大将死的时候宛如懦夫——可杀生丸仍旧追寻着他的道路,他的力量,甚至不能忍受铁碎牙被另一个陌生的妖怪握在手中。 犬夜叉也就算了…… 眼前这个…… 铁碎牙轻易地将杀生丸引导了森林中,看着对面那位面容冷峻的妖怪贵公子,铁碎牙神色不免流露出了淡淡的怀念。尽管杀生丸自己不知道,但铁碎牙确实是很熟悉他的——他锻造时间比杀生丸出生要早,几乎是和天生牙一起围观了,杀生丸从咿呀学语,缓慢地成长成了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妖怪。 因此,杀生丸的想法,铁碎牙多少能猜到一点。 他对父亲的仰望,对“被背叛”的愤怒和不解,以及追寻铁碎牙……与其说是追寻铁碎牙,倒不如说是,拥有着铁碎牙的杀生丸,会让杀生丸觉得,他能距离父亲犬大将更近一点。 铁碎牙说不清,犬夜叉和杀生丸到底谁更可怜一点。 但他只知道—— 抱歉啊,他铁碎牙才不是能被随意争来抢去的死物呢,他也有自己的意志啊,就像是天生牙凭借自己的意志选择了杀生丸一样,他也……既然除了两只蠢狗以外还有别的选择,你们拼什么阻拦他去亲亲蹭蹭漂亮的小姐姐啊!啊! 铁碎牙冷笑一声,高举本体:“风之伤!” 他一刀逼退了杀生丸之后,转身就窜到了铃音面前——杀生丸并不在意自己的战斗会被多少蝼蚁围观,但铁碎牙却很在意铃音的安慰,刚刚一感受到她的气息,就急忙赶过来了:“喂,小铃音,你倒这里来做什么?” 铁碎牙嬉皮笑脸地问。 假如他是一板正经地问,语气就多少会显得带一点质问——而实际上,铁碎牙确实是恨不得扯着铃音的领子,把她来回摇晃三百遍。既然见到他不在身边,就应该猜到铁碎牙遭遇到麻烦了。去找那个江雪也好啊,或者物吉也罢啊……可你现在身边搭配的这个少年是谁啊! ……日啊! 是犬夜叉啊! 他的前主人二狗子犬夜叉啊! 铁碎牙有点懵逼,他面对这一个艰难的选择——到底是对犬夜叉喊,“什么!你连他唯独的一个小可爱都要抢走吗!”还是对铃音喊,“什么!你竟然一个铁碎牙都不够还要将手伸向犬夜叉吗!”……但理智告诉铁碎牙,无论是铃音还是犬夜叉,最有可能的是为了他的所属权大打出手。 哇。 对啦,他身后还有一个杀生丸来着。 铁碎牙深深地觉得,他真是一把腥风血雨祸国殃民搞出无数修罗场的刀啊。 可这是他的错么? 他真的很无辜好么! 铁碎牙的纠结与动摇,半分也没有显露在外,他发泄般地恶狠狠地揉乱了铃音的头发,铃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而铁碎牙的□□还没有维持十秒,就被一只手臂隔开了。 犬夜叉下意识地拦在了铃音面前。 铁碎牙一愣,再度看向犬夜叉的神色里,就带上了一点审视的意味。犬夜叉自己也有些茫然,不明白怎么就行为快过思想一步,但铁碎牙敢瞪他,他自然不甘示弱地凶恶地瞪回去了—— 瞪什么瞪! 别以为你当过我的刀就可以凶我! 而且你哪儿来的大脸可以欺负铃音了,明明是自己要成为她的刀,结果还把铃音独自一人扔在荒郊野岭(并不),竟然还有脸凶他? 这两个妖怪,就这样宛如斗鸡地互瞪起来,一个表情比一个凶恶。然而无论是犬夜叉,还是铁碎牙,他们的相貌都是偏向婉约秀丽的圆脸,反而显得有几分可爱。 分卷阅读58 铃音吭哧一声笑出来。 一道人影落在三人面前。 铃音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入目的第一眼是被风吹散开的白色长发,随即才是那个身躯修长的妖怪青年。在炎炎夏日中,杀生丸的打扮无疑很奇特,虽然没有一对狗耳朵,然而他身上非人的特质看起来比犬夜叉要浓重的多,眼角妖纹,金色竖瞳,明明是在注视你,却和看着草木顽石没有差别。 他开口说话了:“你就是铃音?” 明明是疑问句,却用着笃定的口吻。 铃音还没有回答,铁碎牙就已经一脚踹开犬夜叉(犬夜叉:说好的比赛瞪眼呢!)拦在了杀生丸面前:“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不准对她出手。” 杀生丸冷冷地扫了一眼铁碎牙。 铃音本来觉得,杀生丸看她的目光已经够冷了,但和他盯铁碎牙的杀气凛然,他之前看着铃音的神色,硬生生被对比出了一丝温和来。他一挑眉:“普通人?审神者也能算是普通人吗?” 他话一出,别说是铃音,连铁碎牙脸色都变了。 犬夜叉还懵懵懂懂地挠头:“审神者是什么?” 杀生丸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解释。奈落不知道铃音的来历,犬夜叉也不知道,反而是杀生丸一语道破了铃音的身份。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审神者通常不仅仅只有一把刀剑——但铁碎牙仍然是特殊的。” 杀生丸低着头,似乎陷入了思考。 铃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等等啊,“通常不仅仅只有一把刀剑”的说法,联系到久世家族的情况,反而显得她父亲很可怜的样子。他当了十几年的审神者,最终也不仅仅只有药研一把短刀么?但杀生丸看起来也不像是在说话。铃音迟疑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你们不是会把刀剑付丧神编成六人一队出征么?” 杀生丸纳闷地反问道。 铃音:“……”她是真的不知道! 杀生丸没有管她的小动作,似乎在意识到了铃音的身份后,他就将其当做了一个可以平等交流的个体,神色仍然很冷,但这种冷漠更像是一种惯性:“你把铁碎牙还给犬夜叉吧。” “反正对于你们这种可以操控时光的存在,铁碎牙也只是消失一瞬,转眼间就能再回来的吧。” 铃音:“……” 为什么和杀生丸比起来,她仿佛是一个冒牌的审神者? 然而还没等铃音回答,犬夜叉已经跳起来,非常不满地拒绝了:“不需要,既然已经成为铃音的刀了,那就是铃音的。”他原本是想说,他毕竟是个半妖,再怎么样也有血统撑着——但铃音离开了她的刀剑,就只是一个柔弱的普通人,她更需要铁碎牙的保护,但一开口,说出来的话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反正他的心又不在我这里,拿走他的身又有什么用?” 他话一出,杀生丸脸色就黑了。 杀生丸深深地看了铁碎牙一眼,又深深地看了一会儿犬夜叉,嘴角微微动了。铃音猜测,他应当是想说“有这样的主人怪不得有这样的刀”,但铁碎牙非但是犬夜叉的刀,更是犬大将的刀,所以杀生丸什么都没说,一转身,就从原地消失了。 邪见慌慌张张地追了上去:“杀生丸大人,等等我。” 而在原地的三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杀生丸这种天生冰山脸,无疑对在场的所有人都造成了非同一般的压力。但犬夜叉一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又和铁碎牙同步了,脸色又黑了下来。 铁碎牙倒是大大方方地感谢了:“谢谢你啦,帮我照顾小铃音。” 视线交错,无声交锋。 犬夜叉是不能立刻想明白铁碎牙对他的示威,但他向来是个不甘示弱的性格,毫不犹豫地反瞪回去了——虽然铁碎牙曾经是他的刀,可现在已经不是了,更何况,犬夜叉还耿耿于怀铁碎牙直接往他脸上砸来的那一发风之伤呢! 铁碎牙爽朗地笑道:“那我先把小铃音送回去……” “等等。” 犬夜叉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拉住了铃音的袖子。铃音下意识地回头,忽如其来的风吹散了她长长的卷发,散落如吹花。犬夜叉突然就哑了一瞬,原本想说出口的话,忽然就弱了气势:“那个……” 他猛然一咬牙,恶狠狠地说:“如果哪天你觉得奈落很可恶,却不知道离开了他哪里能落脚的话……可以来找我。” 这番话仿佛耗尽了犬夜叉所有的力气。 犬夜叉也知道,他并不能替代整个团队下决定,戈薇、钢牙、外加他自己,以及一个飘荡在外的桔梗就已经够乱的了,再贸然对一个貌美的少女做出这样的承诺,指不定钢牙要怎样冷嘲热讽呢! 但是……但是他如何才能做到,看到一个人滑落深渊的时候,却装作视而不见呢! 犬夜叉说完这番话,不由自主地涨红了脸。像是生怕被铃音发现了自己的羞赧,他抬起袖子一捂脸,脚下略一用力,就直接从树 分卷阅读59 梢上跳走,不一会儿就隐没在森林里,再也看不见了。 第二十七章 铃音返回人见城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远远地往城门口一眺望,就看见一个瘦长的人影矗立在门口,他如瀑布般披散的水蓝色长发几乎被阳光照得发白。 铃音突然很心虚。 在视野中只有拇指大的人影慢慢放大,最终,江雪左文字的面容出现在铃音面前。他看上去始终是冷冷淡淡的,铃音的不告而别或是去而折返,都仿佛只是微风吹过寂静的死水,甚至不曾起波澜。 但铃音就是觉得,江雪左文字生气了。 她对自己的直觉非常迷信。 铁碎牙仍旧不觉得这是一件事儿,他大大咧咧地往江雪左文字面前一横,随口道:“唉,被你发现了啊——总之这是我的主意啦,总闷在家里,对心情也不太好。” 除了表面上的理由,铁碎牙还有希望铃音别朝夕和奈落面对面的小心思,不过他也精明,知道总重复“奈落不是好人”这样的话,只能徒劳地惹人生厌而已,才动了将铃音带出去的想法——反正只是一个小孩子啊,心性不定,被外界的花花世界迷惑了眼也不奇怪。 就算遇到了坏蛋,再坏谁能坏的过奈落? 江雪左文字冷淡地扫了一眼铁碎牙,他的眼睛原本就细而狭长,透着一股阴郁的气质。他温柔和善的时候,尚且可以称之为慈悲,但褪去了这层温柔的外壳露出刀剑本身的锐利时,一扫过去就让被关注者会有肌肤都被刺破的疼痛感了。江雪左文字冷淡地回答:“你想多了,我只是一把刀,刀是主人的工具……主人什么时候要来,什么时候要走,要不带上我或者其他刀剑,这都不是武器应当非议的本分。主人心情抑郁想要出门转转,我也不可能会有什么意见。” 还说没有意见。 铃音惊讶地睁大眼睛——你很早就不再喊她主人了。 这分明是已经气到突破怒气槽了吧。 铁碎牙正准备客气两声——但还没等他开口,一道影子就从他身边扑了出来,将铁碎牙的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里。江雪左文字简直无可奈何,从他本心而言,他一点也不想被铃音扑到,但如果他闪开的话…… ……大概会脸朝地吧。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能脑补出来,铃音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然后坐起来捂着鼻子,秀丽的双眼眼圈微微泛红的模样。江雪左文字立刻就心软了,明明已经长大了很多岁了,然而铃音的性格似乎仍旧如同十一二岁初见的那会儿,有着近乎无暇的天真烂漫。 如何才能生她的气呢。 ——作为刀剑付丧神,这也太过于“丧权辱国”了。 江雪左文字接住铃音,下一秒,狡黠的少女就直接死死抱住了他,温热而柔软的少女身躯就这样被他捧在手中,那温度几乎要将他烫伤。 铃音还仍旧不知道,自己有多造孽一样的,抬起头眼睛闪闪地看他——她先是咬了咬嘴角,才小心翼翼地喏喏了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江雪请不要生我的气啦,因为江雪是我非常非常在意的人,因为我让江雪生气的话,我会手足无措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江雪左文字几乎是一眼,就能从铃音眼中看出这样的言语来。她的眼睛清亮,仿佛是在深潭里自下而上看见的曦光。江雪左文字突然就有些想笑,铃音这样小心翼翼地讨好他——其实她并不知道,就算她只是想要逃脱惩罚的撒谎,江雪左文字也会胜于千倍百倍地原谅她。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可他不是佛,他只是一把小小的刀,生于世界的最大意义,就是被一个人紧紧地握在手里。江雪左文字叹了一口气,他摸了摸铃音的头发,轻柔地将其凌乱地发梢梳理柔顺,他说:“好吧。” “什么?”铃音死死地拽着他的衣服,神色执拗,“你不能搪塞我,我真的知道错……” “我说……好吧,我原谅你。” 是真话,是假话? 哪怕有着作弊器一样直觉的铃音,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江雪左文字没有就这件事继续扩散,反而批评起了铃音另一件事:“说起来,你还有身为审神者的自觉吗?” 铃音:“……” 总觉得这句话迷之耳熟。 ……总觉得全世界除了我,谁都知道当审神者是怎么回事。 迷。 江雪左文字将铃音放下了,扶稳,紧接着曲起的手指就敲在了铃音的额头上,没放水,砸得是真疼。铃音哼唧了一声,委屈得不敢用手捂住额头。江雪左文字板起脸:“还记得久世家的家训吗?” “……”其实早忘了。 一看铃音的表情,江雪左文字就知道,那些前人的血泪史从来都没有进入过铃音的脑海过。江雪左文字好气又好笑,他自己恪守规矩绝不往前迈一步,然而耐不住他家审神者根本就不曾往心底 分卷阅读60 去过。 江雪左文字只好说:“第一条就是……不能和付丧神太过亲密,要摆正刀和人的关系,永远都是人驾驭刀,而不是刀反而驾驭人。” “所以?” “所以,”江雪左文字虽然面容上没有笑意,但眼角已经变得柔和了——所以你应当惩罚我那些不应当的妄念,告知我永远也不应当跨过的那条横线,他是刀,但更是妖怪,永远都不要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妖怪啊,“所以啊……你应当指引我的道路,而不是可怜巴巴地向我道歉啊。” “但是……” “嗯?” 铃音毫无自觉地歪头对他微笑:“可你是江雪啊。既然是江雪的话,我无论是什么样子,都没有关系吧。物吉可能需要厉害的审神者,铁碎牙喜欢漂亮的女孩子(铁碎牙:诬蔑,凡是女孩子我都喜欢!),但如果是江雪的话……”铃音的眼睛里尽是江雪左文字的倒影,可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就把那道影子悄悄地藏了起来,“……我是什么样的都无所谓了吧。” “哪怕我是一个热爱杀戮的大坏蛋,江雪也会站在我的面前,一脸不高兴地把我的敌人全部斩杀殆尽吧。”铃音似乎被里面某个词逗笑了,忍了半天,最后还是吭哧一声笑出来。 江雪左文字简直无可奈何:“好,好——” “欢迎回来,铃音。” 人见城里仍旧空空荡荡,出乎意料的是,奈落罕见地出现了,经历了藏在地下室半周的时光,他看起来和之前几乎没什么差别,仍然是苍白着一张脸,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阴郁的像一道影子。不过,这次他身后带了两个女孩子,倒是让铃音颇为诧异。 看起来好像是两个妖怪。 第一个是捧着镜子的白发小女孩,穿着雪白的和服,面无表情,像是一道能被风吹散的幻影。奈落大大方方地指着她介绍:“这个是姐姐,叫做神无。” 另一个艳丽逼人,头发上憋着两根雪白的羽毛,手持折扇,她穿着湖蓝色的内衬,外面披着深浅不一的艳紫色和服,一双血红色的眼瞳注视着铃音,有审视也有稀奇。奈落介绍她道:“这个是妹妹,叫做神乐。” 奈落停顿了一会儿,铃音才匆忙想起来自己应当做什么:“江雪左文字……嗯,还有铁碎牙,都是我的刀。还有一把物吉贞宗现在不在城里,你们之后会看到他的,是一个很乖巧很可爱的孩子。” 神无不说话,神乐仍然在用那种审视而嘲弄的神色端详着铃音——直到奈落捅了她一下。神乐才不甘不愿地往前走了一步,打招呼道:“妈妈好。” 铃音:“……!” 铃音:“呃……我刚才应该没听错吧。”她苦恼地挠挠头,毕竟,看到一个长得比自己还要成熟妩媚的女孩子喊她妈妈,总给铃音一种非凡的压力,“虽然不太懂,但是我确实不是你的妈妈……” 神乐看了她一眼:“我是从奈落身上生出来的——”她对奈落倒是很不客气,“你是奈落的妻子,这么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她说的理直气壮,倒让铃音怀疑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神乐又说:“或者按照奈落的□□来算……”她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奈落,即便铃音和她隔了三四米远,仍旧能感觉到那种不怀好意,“……这样的话,我应当也能算作……唔!” 神乐捂住胸口,陡然跪在了地面上。 铃音被吓了一跳,正要去扶神乐,她伸出的援手就被神乐甩开了。奈落仍是那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不用管她,她过会儿就好。” “可是——” “不懂分寸的妖怪,受点惩罚也没什么。”奈落轻描淡写地跨过了这件事,“我只是觉得我们这边的人太少了,所以制造了点帮手而已——如果她们冒犯你,就是不听话的属下,需要惩罚。” 铃音听见奈落的话,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她的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奈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辞有些露骨,微微低下头,露出了一个堪称完美无瑕的忧郁微笑,他说:“我知道你的担忧,但是现在……没有力量是不行的,我只是为了摆脱半妖命运的悲剧而已。” 他仿佛涂了蜜一样,吐出甜蜜的话语:“别担心,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一切都会顺顺利利地结束的。” 尽管奈落这样解释了,然而,铃音仍旧无法描述出那一瞬自己的恐慌从哪里而来。似乎是跪坐在铃音身边的江雪左文字给了她勇气,铃音神色如常地点点头,微笑着说:“我相信你。” 这是她第一次说谎了。 第二十八章 黑夜。 铃音头顶上披着一件深黑色的外罩,她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抠出一个缝隙出来。外面无星也无月,寂静到死寂。 她刚刚把江雪左文字和铁碎牙都支走了。 相应的,神无和神乐也不在,似乎是被奈落派遣出去了。 在这个几乎所有人都无法顾虑到她的情况下,铃音像是一只小仓鼠一样 分卷阅读61 钻出了房间。走道里只有她自己的鞋子踩出来的回荡声——铃音小心翼翼地用外罩盖住手中的油灯扩散开来的大部分光,仅仅只是投射在眼前的道路上。 风很冷。 铃音裹了裹自己的外罩,她的目的地并不遥远,甚至,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向奈落提出要求,那位看起来有求必应的青年定然会主动领着她看遍地下室的每一个角落。 但这样就没有意义了。 铃音想知道的是真相——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铃音几乎没废什么心思,就用偷来的钥匙将沉重的大门推开了。阴冷的风从地下室里出出来,裹挟着滚滚恶臭。 ……这感觉仿佛在走进粪坑。 当然,那种恶臭和粪坑的臭味也是不同的,那是一种腐烂而阴冷的味道。铃音屏住呼吸,硬着头皮走下去。很快,在楼梯尽头,她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一切。 死人。 整个人见城的人都死在了这里。 铃音下意识地想要抽噎一声,然而几乎冲进口鼻的腐尸之臭硬生生地又将其逼回去。铃音注意到,甚至有几个人她还能依稀辨认出对方的面容——这让她感觉更反胃了。 冷静点,铃音。 这只是一个游戏。 ……妈的,她还是讨厌一切重口味的攻略游戏,说好的普通(重音)正常(重音)的恋爱攻略游戏呢! 反正她对奈落的好感是彻底的消失了。 “窸窣,窸窣……” 一些细微的声音传来,铃音连忙躲起来。好在地下室里构建非常复杂,她很轻易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障碍物。而跟在铃音身后拜访这里的不速之客,也乘坐着羽毛落了下来。 重物摔倒在地面上的声音。 “可恶……犬夜叉……还有奈落你……”神乐趴在地面上,往前蠕行了很长一段距离。她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但光线不好,铃音看不太清楚,只能依稀听见她低声的咒骂。 她好惨。 那么重的伤势应当好好包扎一下吧。 但还没等铃音走出来,另一个脚步声又响起来了。和神乐不同,那是从地下室的深处传出来的。奈落提了一盏油灯慢悠悠地从无数狰狞的尸体间走过,他仍然优雅,甚至连衣摆都不曾沾染上尘埃。他打量了神乐好一会儿,宛如在嘲讽:“真是狼狈。” 神乐被他激怒了:“分明是你隐瞒了……是了,你就是用我去测试……唔嗯,我……我知道错了。” 见到神乐服软,奈落才开口:“这么怨恨你的父母……别忘了,你的心脏还在我手中,你除了乖乖听话,没有别的选择。” “我知道了。”神乐服了软。 铃音躲在障碍物之后,努力蜷缩起身体,消灭自己的存在感。这样的奈落和平日里的感觉截然不同,但诡异的是,铃音又觉得他现在非常正常——仿佛过去的那个阴郁又温柔的奈落是扭曲的假象,而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邪魅气息的男人才是真实的奈落。 铃音竟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 是了,在真相大白之前,很多人都会感觉到忐忑不安,但一旦它真的降临了,那种不上不下的忐忑感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就像是犬夜叉对她所说的那样,奈落就是一个邪恶的半妖。铃音也不至于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有能力,或者有义务将奈落扳回正道——即便半天之前铃音还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但那也是分程度的。 如果一个人伤在了皮肉,只要狠下心将腐肉割除,附上伤药就可以治愈——实际上,奈落也巧妙地意识到了铃音的侥幸心态,伪装出了她希望的模样:我不是好人,但我渴望被拯救——可现在,铃音很明确地看出来了,奈落就是这样的人。 无关善恶道德,他就是遵从本心在做这样的事。奈落不会去考虑应不应该这样做,他只是觉得有必要,所以他这样做了。在这个过程中他不会考虑到普通人的道德观的。 这是病入了心肺里。 铃音下意识地想起,上一次她攻略过的和奈落类似的角色,对方所做过的一切浮上脑海,那种曾经经历过的恐惧,让铃音到了现在仍旧忍不住发抖——如果不是个游戏,这样的人最好的结局也应当是在牢里坐到天荒地老。 要逃走—— ——他会杀了我的。 那可是……不,你冷静点,他只是奈落,这也不是之前的那款虚拟现实游戏了。你已经逃出来了,别害怕了。你不会再被……被……凌迟地杀害了。 神乐和奈落的交谈声,还在隐隐约约地飘过来:“铃音……呢……你还准备玩这种无聊的过家家到什么时候?” “我已经安排妥当了,你不要插手……” 片刻之后,这些交谈声也渐渐远去了。然而铃音似乎仍旧对此一无所觉,直到一只手拍在了铃音的肩膀上,吓得她失声尖叫。 神乐也被吓了一跳:“搞什么啊?” 但神乐下一秒看见脸色苍白如纸的铃音, 分卷阅读62 态度也没有之前那么尖锐了——她的尖锐本来就只是给奈落找不痛快而已,奈落不在场,神乐也只是个活泼点的女孩子而已:“别担心,奈落他已经走了。” “他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神乐耸耸肩,事不关己地回答,“兴许是出去做什么坏事了吧!” “谢、谢谢。”铃音盯着脚尖,呐呐地说。 依照神乐的性格,不刺铃音几句怕是她自己都不习惯——但看着少女那怯懦的模样,神乐又觉得这种行为很无聊,她冷淡地瞥了一眼铃音,说道:“犯不着……我只是看不惯奈落而已。” 她往地下室的出口走了几步,一回头,又看见铃音悄悄地跟在她身后——她被神乐的举动吓了一跳,猛然闭着眼睛往后一缩,见到神乐毫无动作,又胆大妄为地凑进了些。 ……这个女人好烦啊。 神乐想,然后她举起扇子,倒灌进来的风吹散了四周的恶臭。神乐说:“哼,你还真是麻烦……过来吧。” 说着,神乐伸出手来。 …… 江雪左文字正在人见城巡逻。 从他的本意来说,江雪左文字并不觉得巡逻有什么样的意义,他更乐意驻守在铃音的门外保护她的安危。不过,这件事情自从铁碎牙到来之后,就变得复杂起来—— 简而言之,就是所有人都不希望其他人(划掉)宛如变态一样(划掉)出现在铃音门口,最后只好所有人都离开的妥协了。 不过,即便如此,铁碎牙仍旧在见缝插针地争取自己的权限。 他性格不像江雪左文字那样不善言辞,一不留神就能把话题聊死;也不似物吉贞宗那样容易害羞,铁碎牙大方开朗,热情似火,从来不吝啬于掩饰自己的善意和好感。总而言之,就是那种能和谁都能处成朋友的健谈者,如果不是中间还横着一个铃音,江雪左文字觉得,自己说不定会喜欢铁碎牙这样的朋友。 然而没有如果…… 铃音…… 江雪左文字想到这个名字,就能感觉到心跳都漏了一拍,随即心底泛起苦涩的味道。只是一把刀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的苦恼,但成为了人之后,有了身躯之后,有了喜怒哀乐之后……非但没有因为有了能自己决定行动而高兴,反而被陷入了巨大的困扰中。 佛经有言: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这大概就是世间的诸般痛苦吧。 这些漫无目的的想法也仅仅只是在江雪左文字的脑海中晃悠了一圈,下一秒,挂在他腰间的本体就被江雪左文字抽出了半截。江雪左文字冷声道:“什么人!” 而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原本还游移不定在挪动的人影,像是突然获得了勇气,猛然向江雪左文字扑了过去。 咔擦一声,太刀重归刀鞘。 因为江雪左文字已经看到了那个扑过来的小小的人影。他不假思索地接住了对方。江雪左文字将铃音捧在双手之中,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番她有没有受伤,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另一处上:“你……怎么了?” 铃音眼眶红红的,尽是被惊吓过的泪痕,她的发丝沾染了泪痕,蜷曲的黏在眼角,分外妖娆。江雪左文字蹲下来,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沾去铃音脸上的泪痕,用哄孩子睡觉般的温顺语气问她:“做噩梦了吗?” 在本丸,偶尔铃音也会做噩梦。 药研藤四郎曾经试图找到噩梦的罪魁祸首,但最后他不得不宣告失败,噩梦就是那样没由来的事物。 而他们需要的做的是—— 在铃音做噩梦的时候,抱紧她,告诉她,大家都在你身边,这样的话全世界都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但这次噩梦显然来的更加凶猛,而且不可理喻。铃音并没有像是小时候那样轻易地哄高兴,她迫不及待地,像是生怕伸手慢了就什么都抓不住了地攥住了江雪左文字的胸口衣服。她的目光执拗而闪闪发光。 这个夜晚并无星光。 江雪左文字猜测,那是因为漫天的星光,早已跌落到这个少女的眼瞳中。尽管这种想法非常的搞笑,但他总喜欢这样相信着。 铃音吸了吸鼻子,带着含糊的鼻音说:“带我走吧,江雪。” 江雪左文字微微一愣。 可铃音似乎已经下了决定,她贴近了一点,江雪左文字甚至能数清她稠密的睫毛。铃音再次重复道:“带我走,离开这里……我……我害怕,别让奈落再找到我。” 明智的选择是,安抚好铃音,然后召集另外两把刀剑,搞清楚在铃音身上发生了什么,有必要的情况下,宰了奈落也在所不惜。 但江雪左文字挪不开步伐。 因为满脸泪痕的铃音,在请求他,让他带她走。 “我……”江雪左文字努力挣扎着,他感觉到漫山遍野的荆棘覆盖过来,将他扎得遍体鳞伤——但问题是,他非但没有感觉 分卷阅读63 到痛苦,反而感受到从心底泛起延伸到四肢百骸的欢欣雀跃。 那种喜悦是那样的纯粹。 比他见到日升月落,比他注视万物复生还要热烈纯粹。这是错误的,这是不应当的,但是,为什么说不出拒绝的话,江雪,你要摆正你的位置,铃音不懂的事情你懂,你是她的守护者,是她的引路人……江雪左文字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忍不住想要呵斥她,但吐露出来的冷淡的话语下是怎么也隐藏不了的脉脉温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可我想……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啊。” 江雪左文字:“……” 这样的话语,简直是犯规。 他甚至想叹息,噌的一声,雪白的太刀就被江雪左文字抽了出来,那种无暇的颜色,仿佛一汪月光。江雪左文字颤抖着问她:“你……你知道这样的话是代表着什么样的意思吗?换做别的审神者,谁都对此避之不及……” 谁会像你,这样愚不可及地一脚踏进来? “你真的确定吗?纵然是斩断这世间的一切羁绊,所有缘分——包括一切亲属朋友,包括一切隶属于你的刀剑付丧神,也包括一切即将发生的或者是未来将要发生的无尽可能——即便这样,你也会想要和我在一起吗?” “当然。” 铃音回答的毫不犹豫。 江雪左文字想,这真是如孩童一般的天正,让人忍不住发笑。而他笑着笑着,眼泪却忍不住流淌下来。就为了这一句话,即便下一秒铃音毁灭他的本体让他碎刀,江雪左文字这一生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他将冰冷的刀锋对准铃音的额头。 “既然如此的话……请允许我,请允许我江雪左文字,就此将您神隐。从此之后,您不再属于世间……” ……而只属于我。 第二十九章 人见城的中心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烟雾缭绕中,奈落漂浮在半空中,他的身躯被风之伤冲击的七零八落。若不是奈落留了一个心眼,将自己的心脏送出了城去,大概他现在已经死了。 然而铁碎牙仍旧将刀锋对准他的脸:“说,你对铃音做了什么?” 妈了个鸡的。 奈落阴冷地盯着铁碎牙看,他之所以之前一直都好好招待铃音,其中很大的一个理由,就是一旦铃音出现了什么好歹,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奈落。但他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转折。 在奈落的预计中,这一天还需要很久。 他应当是坐在高台上冷艳嘲讽地看待铃音的付丧神们和犬夜叉拼命,而不是自己被铁碎牙砍得不成人形。 铁碎牙冷冷地提醒他:“我知道你的心心脏不在这里……但不断修复这样的身躯,也是需要你耗费力量吧。你能修复一次,两次,如果我砍上上万次呢?奈落你也恐怕不得不陷入沉眠吧——你就那么相信你的分|身们,会在你沉睡的时候保护好你的心脏?” 奈落的表情更阴冷了。 “说!”铁碎牙又用风之伤将奈落切碎了一趟。 感受到自己一次比一次虚弱,即便是奈落,也不得不服软。他之前之所以一言不发,只是清楚他说出来的话毫无可信度——如果有人搞事,那么搞事的人一定是他。 ……但他妈的这件事真的不是他搞的啊! 奈落声音仍然是冷冷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有多憋屈:“我不知道,我也很奇怪铃音到底去哪里了。在这件事情上,我和你不是敌人。” 铁碎牙的回应就是,再次举起了刀。 “等等……” 随着一根巨大的羽毛落在地上,神乐和物吉贞宗再度出现在了场中,却是神乐见势不妙,慌忙跑去搬救兵了。她讨厌奈落,但是如果自己无动于衷毫无用处的话,奈落肯定也不介意直接捏碎她的心脏。她走到半路,就遇到了往回赶路的物吉贞宗,两人一拍即合。 物吉贞宗比之前看起来更加成熟,也染了风霜。 对于妖怪而言,外貌不一定能代表他们真实的状态,有的妖怪一出生就是老头儿的模样,也有永葆青春不老不死的存在。而刀剑付丧神介于两者之中,既有本体的限制,也会由于心态的转变而影响到外貌的变化。 最起码,如果物吉贞宗再站在铃音面前,铃音是不大可能再将其视作是孩子了。他仍然是那个笑容甜美的少年,却已经有了能够担负起责任的坚强了。 只是他现在也笑不出来了。 非但是奈落找不到铃音的存在,像是他这种和铃音有着更复杂的契约的付丧神,同样也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了,就仿佛这世间从来没有过这个人,只是他们幻想出来的幻影一样。 本丸独立于时空之外。 这样的事情,半妖奈落是做不到的。 但一想到那唯一的可能性,物吉贞宗又开始觉得,太阳太灿烂了,竟然晒得他有些头晕目眩。他定了定神,环顾了一圈:“江雪呢?” 物吉贞宗 分卷阅读64 其实不太相信这样的猜测。 江雪左文字来到铃音身边的时间,比他要早。但物吉贞宗仍旧能感觉到,两人之间那种亲密无间彼此信赖的亲密——物吉贞宗有点嫉妒,但他也清楚,这是漫长时间的熟悉塑就的,作为一个后来者,他没资格嫉妒。 物吉贞宗也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能和铃音这样熟稔起来。而且,江雪左文字虽然性格孤僻了些,但作为付丧神,却是非常值得信赖的前辈。 他神隐了……主人吗? 物吉贞宗面对铁碎牙的困惑,解释了几句:“你不是本丸出生的刀,所以可能不太清楚。正统的审神者在上任之前都会被警告过,不准将名字和外貌透露给刀剑,如果被了解的过多,可能被神隐。” “神隐?” 铁碎牙想了一会儿:“被神隐藏起来了?”在日本,神和妖怪之间的界限并不那么分明,铁碎牙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那么铃音应该算作早就被我们隐藏起来了吧。” “不一样的。” 物吉贞宗解释道:“那是寻常人类和寻常妖怪之间的‘神隐’,但审神者和付丧神之间的联络更紧密一些。神隐在我们看来可以视作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意识,简单来说,可以分为三个步骤,首先,抹消除名字,名字是最短的咒……” 铁碎牙低声地接上物吉贞宗的话:“……这样就截断和世间所有的链接?” “然后抹削她的面容,这样她和万事万物的缘分也被斩断了。” 铁碎牙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最后呢,最后的仪式是什么?” 物吉贞宗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说出这样的话语:“最后……用本体杀了她……斩断她在此世此界的依凭。”这样才能彻底的抹削审神者和本丸之间的关联…… 铁碎牙愤怒地击碎了地面。 大地宛如蛛网一样的碎裂开来,铁碎牙低着头,耳朵垂下来,神色晦暗不明。汩汩的鲜血从他的拳头上流淌弥散开来。如果用风之伤他可以展现出比这强大百倍的力量,但铁碎牙只想这样惩罚自己。 为什么不多留心一些? 为什么不更加努力地保护她? 为什么……明明知道妖怪都是很危险的,那个毫无自觉的小铃音…… 铁碎牙面无表情地从地面上站起来,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决地对物吉贞宗说:“……还没结束。” “什么?” “我不允许铃音死,她怎么可能死了。” 物吉贞宗刚想说话,就看见两条清亮的泪光从铁碎牙眼眶中蔓延下来,沿着脸颊,越涌越多。明明是个很强大的妖刀,明明平日里没心没肺宛如什么都不在意,但这一刻……他哭起来可真狼狈啊。 ……宛如丧家之犬。 “吞了铃音的给我吐出来,拿了铃音的给我还回来。死亡从来都不可能是结束啊。”铁碎牙将本体插回刀鞘中,他明明不想哭的,但眼泪却止不住,“我去抢天生牙。” 天生牙是一把能复活人的刀。 “哪怕把杀生丸打的四肢不遂,我也要把天生牙抢过来。然后将那个江雪左文字大卸八块才能解除我心头之恨!” “算我一个。”奈落的声音冷冷地插过来。面对铁碎牙怀疑的目光,他没好气地说,“她把四魂之玉的碎片都带走了。” …… 神社。 “啦啦啦,啦啦啦……” 几个穿着巫女服的小姑娘正拎着木桶,挨个蹦蹦跳跳地从台阶上走下来。在这群预备的巫女叽叽喳喳的围着其中一个少女说话,那少女有着一头柔软蜷曲的深棕色长发,被深红色的布条束起,外貌甜美,微笑温和: “我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哇,又有新的巫女加入我们神社了吗?” “你真的好漂亮啊。” “神主惠比寿一定会喜欢你的。” “好啊,好啊……”少女挨个点头同意,“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我叫铃音,很高兴认识你们。” 年幼的巫女们纷纷害羞地彼此躲起来。 她们自幼就作为侍奉神明的巫女生活在这个神社中,远离尘世的一切战争混乱,因而很有种不知人间的懵懂。铃音和她们相处很愉快,唯一的问题是—— 沉沉的钟声响起来。 几个小巫女慌慌张张地往下跑去,还不忘对着铃音挥手:“啊,铃音姐姐,我们要去做晚课啦。明天再一起聊——真的真的,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 铃音对她们挥手。 哦,她之前说到哪里了?是了,这样的对话,其实已经发生过五六回了。从刚开始的喜悦,到后来的失落,现在,铃音说这样的话,多少已经有些麻木了。 没有人能记住她的存在。 等夕阳沉下,晨曦再起,她和其他人发生过的一切交流,都会被彻底忘却。当然,这也确确实实保证了这个神异的世界的绝大多数的手段,都不可 分卷阅读65 能再寻觅到她。 久世铃音是不存在的人了。 一只手从身后搂住了铃音,柔软的水蓝色长发全部披在了铃音的巫女服上,赤红的颜色染上浅蓝,反而显得无比和谐。江雪左文字就站在她身后,用下巴蹭了蹭铃音的后脑。 他在撒娇。 阴沉的江雪左文字还能有这样娇气的一面,铃音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发笑。在她的记忆中,江雪左文字更接近于一个无声的守护者,他很少会委屈自己表露出伪装的状态,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哪怕将所有人的氛围都弄的僵硬不已。 但他现在只想竭尽全力让铃音高兴一点。 江雪左文字闷闷的嗓音从铃音头顶上传过来:“难过吗?” 铃音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其实还好。” “不……”江雪左文字吐出这个字眼,然而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否认什么,或者说,自从他做出了“神隐”了铃音之后,江雪左文字就陷入了巨大的迷茫——他既不知道他能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不,或者说,他一直都是这样迷茫而困惑的性格。江雪左文字渴望和平的将来,如果杀戮能导向这样的结局,他不介意拿起屠刀,可他看不到未来,因而被痛苦和困惑折磨。 在面对铃音这个小小的人…… 如果让他将心脏捧出来能对她有益处的话,江雪左文字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地将胸膛破开。但铃音不需要这样,她像是一只无忧的小鸟,他既不敢减除她的羽翼将她关进金丝笼里,也不敢放纵她纵歌山林经历风雨。铃音这两个字,仿佛是比和平更加沉重,让人手足无措到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下一秒,剧痛让江雪左文字不必思考这样复杂的问题了。他捂住肩膀,咬住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而颤抖仍旧暴露了他——铃音慌慌张张地去扯他的袖子,然而江雪左文字按住了她的手:“我没事。” 铃音根本就不相信他:“松手。” 江雪左文字:“……” “我倒数三秒。” 江雪左文字不得已松开了手,任凭铃音把他的外衣扯下来。作为一个连爆真剑必杀都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存在,铃音直白的目光让江雪左文字很不适应。 肩膀上的伤口又崩裂了。 实际上是,就这几天来,这个伤口已经崩裂了无数次了。如果铃音能聪明点,拔出江雪左文字的本体出来细致观察的话,就能发觉一条细长的裂缝几乎贯穿了整柄剑身。 不明显,但已经裂进了刀胚中。 铃音抚摸着那还在淌血的伤口,眼眶都红了,但她还在强忍着不哭:“……疼吗?” “不疼。” “骗子!” 江雪左文字深吸一口气,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你知道吗?其实我有个弟弟……”他确实是很少提起自己的两个弟弟来,“其中有一个,叫做宗三左文字。他和我不一样,他是谁都想拥有的坐拥天下之人的刀。” 铃音安安静静地听他说。 “他辗转过很多任主人。”说道这里,江雪左文字也有些怀念,“曾经被一位名震天下的魔王握在手里,那位魔王在他的刀柄处刻下了印记。宗三他……一直都很讨厌这个印记。我也因此觉得,那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不过现在的话……” 江雪左文字苍白的指尖抚摸过那四个仍在淌血的印记,他说:“……才知道,其实是很高兴的。” 久世铃音四个字几乎刺痛了铃音的眼睛。它歪歪斜斜的,刻在江雪左文字的肩膀上,深可见骨。而江雪左文字微微地笑起来,温柔又满足:“身体的痛苦始终无足挂齿,重要的是,内心是怎么想的……” “今天晚上想要出去玩吗?” “啊,别担心,我可不是人类,并没有那么脆弱。更何况,隐藏在神灵的领域中这里很安全,并没有邪恶的污秽存在。” “诶,什么?” “你想看我穿狩衣的样子?” 江雪左文字呆了一下,愣愣地转过头看铃音。铃音看着他有些走神的模样,吭哧一声笑出来:“既然没有危险的话,就没有必要着甲了吧。其实我一直很想看江雪穿别的衣服的样子。” “江雪长得那么好看。” “而且,如果稍微换个发型的话——就像是这样。”铃音伸手比划了一下,“将头发高高的束起来,后颈露出来,一定会很漂亮啊。” “你想看?”江雪左文字语气微妙地问道。 “当然。” 铃音急匆匆地追上江雪左文字的步伐,犹不死心地说:“而且,而且如果穿上神官的狩衣的话……我现在是巫女,巫女和神官,看起来会不会很般配?” “……”即便是真正的钢铁,此时此刻,恐怕都会融化成一汪泉水,江雪左文字配合这铃音的速度放慢了步伐,他轻柔地抓紧了铃音的手,放缓了声音回答道,“当然会……如果我是神官的话……” 后面的话,不必多说。 分卷阅读66 后面的话,不必再说。 江雪左文字回头看了一眼铃音,他的眼睛里就说透了这个世间千千万万的言语。诸如,如果他是神官的话,注定天天在神龛前日月祈祷,祈祷你的喜乐平安,万世无忧。 第三十章 好不容易将铃音哄睡了,江雪左文字从房间里退出来,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少女的睡颜安详而美丽,仿佛倒影在湖水中一碰就破碎的月影。 江雪左文字小心翼翼地合拢了门。 白日属于人类。 而夜晚则百鬼夜行。 在普通人类无法观测到的领域里,一位美丽的神灵正穿着华丽的服饰,在月色下翩翩起舞。他明明是一位男性,但舞蹈起来的时候,翻飞的衣袖,变幻的身影,足以让任何一位人间的舞者羞愧而死。那并非人间的舞者,也并非人类能够欣赏的舞蹈。 不计其数的杂碎妖怪,就在这舞蹈中崩坏溶解,最终消失于风中。 惠比寿是一位强大到足以庇佑一方的神灵,每过一段时间,他都会主持净化的意识去驱逐窥伺这片净土的污秽们。而这一次主持的意识和以往不同的在于,间隔的时间太短了。 蜂拥而至的妖怪几乎淹没了这一片泛着灵光的山林。 江雪左文字拔出了他的本体。 夜晚作战是不利的,如果说短刀们可以在夜色里享受到两倍的加成,那么江雪左文字作为一柄优秀的太刀,反而要受到夜晚的牵制,所有能力都打了折扣。有时候,江雪左文字也会思考,太刀的地位是不是有些尴尬。 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情况的好时机。 他冲杀进了妖怪中—— 刀光乱闪,血肉横飞。 他抽刀的姿势又简洁又明确,每一刀总能出现在敌人意想不到的位置,斩落的姿态又无情又绝然,反而产生了一种刀光剑影凝结成花,在他身边徐徐飘落的错觉。 鲜血怒放。 水蓝色的长发溅上死亡的颜色。 当最后一个杂碎妖怪倒地的那一瞬间,江雪左文字站在尸山血海之上,恍惚地不知何年何月。他一身被染得血红,原本美丽而清净的狩衣被鲜血浸透,长发里夹杂着血肉的碎屑,甚至,江雪左文字伸手蹭了一下侧脸,满手的血腥根本无法擦去他脸颊地上的腥臭味。 如果铃音见到这样的他,会害怕吧。 在几日之间斩落了无数妖怪首级的本体,也在短短几日内,受到了他从锻造而出就没有享受过的高强度战斗,妖怪各式各样的,有坚硬似铁的,有带腐蚀性的,有柔软如水的,也有斩断无数次也能愈合的。这些奇特的生命们给江雪左文字的本体带来超过想象的磨损。 但吸收了各式各样妖怪之血的太刀,仍然刀锋锐利,在月光的照耀下,透出妖异的血光。 对于审神者和付丧神之间的关系,很多人都抱有疑惑,毕竟,从肩负的责任来看,审神者除了提供灵力以外似乎是无所事事。但此时此刻,江雪左文字无疑确定了更多隐秘之事。 审神者是维持着刀剑付丧神不暗堕的格位。正如同光暗本一体,妖怪和神灵之间也只有一线之隔,而付丧神和暗堕者的界限其实也没有大多数人想象的那么鲜明。实际上是,时刻穿搜于战和火之中的存在,怎么可能不被杀戮俯视内心。 注视着深渊之人,注定要被深渊注视着。 而审神者就是最后的缰绳,她牵着他们,让他们不至于堕入深渊。而当江雪左文字神隐了她之后,铃音和本丸之间的联络被暂时的切断了,她从审神者的格位上跌落下来,她只是一个拥有强大灵力的普通少女,并不足以保护江雪左文字不被这些污秽腐蚀。 但这些…… ……不必说。 惠比寿从夜空中降落下来,身为同时司掌航海与渔业、劳动和商业的财神,他并不如许多人想象中是个拎着吊杆抱着鲷鱼的和蔼老人的模样,相反,他外貌年轻,相貌姣好,目光澄清如水,举止都显露着良好的家教。 明明身为主人,惠比寿仍旧是节制地停在了距离江雪左文字五六米的距离前,他双手垂落,那一身华美而艳丽的狩衣仿佛收敛了所有艳色,和主人一起显得彬彬有礼起来。惠比寿问他:“需要帮忙吗?呃,我是说,你现在这个状态,最好还是需要修祓不净才好。” 江雪左文字迟疑了一会儿。 即便是审神者,刀剑付丧神都不一定会将本体轻易地交出来——将其放在一个陌生人,或者说是陌生的神灵手中,更显得愚不可及。但惠比寿是抱着善意来的,他在江雪左文字走投无路的时候,愿意提供土地庇护两人,甚至在四魂之玉和铃音本人惹来了这么多麻烦之后,仍然和善地伸出援手。 江雪左文字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更何况,江雪左文字自己虽然不在乎这些,可如果身上充满污秽的话,他就不能够站在铃音身边了,这些属于妖怪临死前的绝望和诅咒,是人类分毫都不能沾染的毒|药。因此,江雪 分卷阅读67 左文字也只是迟疑片刻,就将本体递了过去:“那么……劳烦你了。” “分内之事,怎么好意思称为劳烦?” 江雪左文字有点想笑,惠比寿的分内之事难道不是让人发财吗?但他也只是在惠比寿对面跪坐下来,看着那位强大的神灵咏颂着言灵,主持着仪式,放在他膝盖上的刀身上飞舞出无数细小的血红色光晕。 诅咒,唾骂,绝望,杀戮。 这些包含着种种不详的污秽,在惠比寿无微不至的神力冲刷下,很快就溃不成军地瓦解了。刀身重新变得明亮。对应发生在江雪左文字身上的现象就是,他身上的血迹飞快地被冲刷洗净,伤口愈合。整个仪式结束之后,他重新变回了铃音熟悉的那位慈悲的僧刀。 惠比寿却没有立刻将太刀还给江雪左文字。 他举着刀柄,放在眼前仔仔细细地观察刀身上蔓延地细长的裂纹。惠比寿确信自己已经做到了彻底净化了一切污秽了。那么这个伤害是…… “能还给我吗?” “抱歉。”惠比寿带着歉意地笑笑,将太刀收回刀鞘中,双手捧着递送给江雪左文字,“虽然暂时无忧了,但是那道裂缝……唔,抱歉,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也许我可以帮你问问一下擅长锻造的神灵。” 惠比寿还在努力从脑海里挖掘出能够帮忙的神灵,也许下一次神议上需要上点心了。但下一秒,江雪左文字已经婉拒了惠比寿的帮助了:“这样就已经足够了,我受到您的帮助已经够多了……无功不受禄,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惠比寿被江雪左文字反诘得一噎。 他没有立刻回答江雪左文字,而江雪左文字也没有立刻去催促他。这样逼问惠比寿,确实是似乎有怀疑他用意的嫌疑,但有些事情如果不说清楚,江雪左文字也不可能彻底的放下心来。 惠比寿斟酌着言辞:“虽然和你们有关,但其实关系也很稀薄。我在很早很早以前,那时候人类尚且还不称呼我为惠比寿,而是蛭子神时,遇到过一个人类——说来也好笑,明明是那样孱弱的人类,她的梦想确实人类和妖怪之间能够和平相处。” “很伟大的梦想。”江雪左文字评价道,“后来呢?” “后来……” “当然是死了。” 见到江雪左文字吃惊的模样,惠比寿忍不住微笑起来,他笑起来也是克制而含蓄的,用折扇轻柔地掩盖了自己的半张脸:“毕竟是人类啊,人类就是那样短暂而灿烂光辉的存在……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我只是在你们身上,看到了那位友人的梦想而已。” “人类啊,多么短暂,仿佛流星那般,当你看见她的那瞬间,她便是已经从苍穹中坠落而下,抛入大地中,再也寻觅不见。”惠比寿叹息道,“但很有趣,偶尔也会让神灵也忍不住期待,她能创造怎样的未来。” “缅怀吗?” “大概是吧。”惠比寿想了想,突然探问道——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番话是多么的处心积虑才被问出口来,在对面的那位付丧神看不到的角落里,他的手掌猛然收拢,将厚重的袖子捏出一道道的褶皱来,“方便和我说说那位……久世铃音吗?我对她很好奇?” 江雪左文字所造就的“假神隐”中,有一半都不得不借助这位突如其来的神灵的帮助,她的名字自然不可能被惠比寿忘记。 “铃音啊。”江雪左文字露出了温柔的神色,“大概还是个孩子吧。” 对于人类而言,那个年龄,可不是一个孩子了啊。 惠比寿接着喝茶的功夫,掩盖了那一瞬面容上的异色,他不知道自己是欣慰还是难过,但那样的神色是骗不过任何人的。铃音也好,江雪左文字也罢,他们确实是彼此依赖,彼此扶持的……恋人。 真是……近乎美好的幸福。 惠比寿跳过了这些话题,随口聊了聊最近的一些话题。虽然铃音的身影和名字不会被普通人记住,但是由于神隐的不够彻底,再加上大量因为四魂之玉追寻而来的妖怪不断被斩杀痕迹无法掩盖,这附近已经开始流传着一些离奇的传闻了。 “眷恋着人世的巫女亡魂,徘徊在这一片土地上。” “她强大的灵力庇佑着这一方生灵,但她自己也是不洁的,她不能停留在人世间,只能不断地在世间徘徊着。并非生也不是死,她守护着四魂之玉不受到任何邪恶的侵扰……”惠比寿随口聊起这样无稽的传闻,忍不住笑了一会儿,“神域能遮蔽掉很多外来目光,但是四魂之玉的消息渐渐传开,时间渐久,说不定会引来什么奇特的存在。” “我会注意的。” 两人相坐无言了一会儿,天色渐渐变白,江雪左文字告辞,而惠比寿仍然坐在原地,直到他手中的茶凉到彻底。几个一直在监视着两人聊天情况的神器才迟疑地献身:“神主……” 惠比寿猛然捂住口。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爆发出来,惠比寿伏在案台上几乎直不起身子来,几个神器慌忙地帮助迎上前去,就看见惠比寿死死捂 分卷阅读68 住脸的手指缝隙中,赤红色的鲜血汹涌而出,很快就染湿了他胸口大片的衣物。 “快,快把药端过来。” 在这一大片慌乱中,也有一小点不那么和谐的声音:“为什么要这样帮那个女人,每一代的神主的身体都不好,这样大型的仪式支撑下来也很吃力啊。” “住口!” 惠比寿勉强呵斥了一声那口出妄言的神器,又忍不住剧烈地咳血。他勉强擦掉嘴角的鲜红,越发感觉到时间的紧迫不等人,惠比寿是少见的几个更新换代特别频繁的神灵,但每一任神灵都会沿着前代的步履前进。 没有神器说话了。 但惠比寿知道,他们只是表面上不说,内心中未尝不会有非议。在他们看来,无论如何铃音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在重要性上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身为神灵的惠比寿。 “你们真是……什么都不明白。” 惠比寿颓然地叹了一口气,任凭他的神器们将自己扶进卧寝中。惠比寿的卧寝其实打扮得很素雅,窗台上净瓶里插着一朵早已枯萎的小花。矗立的书架层层叠叠,占据了大半的空间。惠比寿很疲惫,按照道理,他通常这个时候就已经陷入了沉睡中了。 身体很疲惫,精神却很亢奋。 他有太多的细节和秘密都不曾对江雪左文字坦白,比如说,在诸位神灵之间,流传着一个关于审神者的传闻,惠比寿……当然并不是这一任的惠比寿了,而是很多任很多任之前的惠比寿,曾经有幸见到过正主。 无数次迭代之后,他仍然能在破碎的感觉中,拼凑出那样模糊的一个轮廓来。他不记得他和她之间到底有怎样的过往,也想不起来怎样的羁绊才扭曲出这样的道路来。 “……没有啦,我只是偶尔会想,如果人类能和妖怪之间和平共处的话,那一定会很幸福吧。” 惠比寿已经无从调查那一瞬的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复对方的,但他仍旧记得那位美丽的少女转过头来,夕阳照耀着她眉宇仿佛闪闪发光。而对方很轻快地笑了:“伟大,这才不是什么伟大呢?硬要打个比方的话,那近乎于无知的狂妄才对吧……也没有那么复杂啦,我只是在想,如果有那样的未来的话,他也不会那么悲伤了吧。” 她在说谁? 惠比寿无从知晓。 仿佛执念一样深深根植在他的神性之中的,只有这样模糊而破碎的话语,构不成一张图面的暧昧亮光。他甚至无从知晓那一瞬的自己是如何想的,他唯一所清楚的就只有,那就是惠比寿的梦想。 每一代的惠比寿都为此而损落消逝。 然而每一代惠比寿,仍旧不思悔改仍旧在这样的道路上走下去。了解情况的神器都钦佩他们的神主是一个胸怀天下的神灵,谁也不是的……最开始,那也只是一个小神和人类少女近乎玩笑的闲谈罢了。 但是,但是…… 惠比寿觉得他比无数前代,也比无数后来者要幸运的一点是,只有他,在无数次迭代后再度见到了那位少女——即便对方身为人类经历了无数次转世之后,也已经不再记得他了。 ……可是没关系,无论怎样,惠比寿都会原谅她。 那位外表无比强大的神灵在自己的床褥上蜷缩起身子,向着虚空伸出手去:“真的真的好久不见了,久世铃音……真的很高兴,我们能再度重逢。” 你知道吗? ……我很想你。 咳咳咳,咳咳咳,鲜血又涌出来了,但现在不应当迭代。我再……再努力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就好,反正凡人的寿命是很短暂的。再帮她解决掉一点麻烦就好了——这才不是想更多的和她同处于一片天地中,才不是想更多的注视她一会儿…… ……才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呢。 就、就再给他一点点时间好了。 第三十一章 “犬夜叉?” “犬夜叉!” 戈薇的声音在耳畔炸开,犬夜叉猛然一抖耳朵,警惕地倒退半步,捂住耳朵:“你!你干什么啊!” 戈薇很不高兴地扯扯嘴角:“我喊你好几次了,结果你根本没听我说吗!笨蛋笨蛋笨蛋!我说你最近到底在想什么啊,总是走神……” 好吧,笨蛋就笨蛋吧…… 犬夜叉决定自己大人有大量不和戈薇计较,他握了握腰间的刀——在铁碎牙被拿走了之后,刀刀斋用犬夜叉自己的牙齿打造了一把新刀,虽然并不如铁碎牙那样强大,犬夜叉却觉得非常安心。 不过,说起来…… ……铁碎牙到底是怎么弄丢的呢? “你们说到哪里了?”犬夜叉问。 戈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从头开始给犬夜叉说起。几日前,戈薇感知到大量的四魂之玉碎片发生了转移,能持有这种数量的四魂之玉碎片的只有奈落——有趣的是,在四魂之玉碎片移动了之后,附近随之出现了巫女的传闻。 巫女的亡魂在人间徘徊。 美丽而强 分卷阅读69 大的斩杀一切来犯的妖怪。 然而却无法被任何人记住名字和相貌。 “我认为,”弥勒分析道,“应当是出现了那个巫女之后,奈落才潜伏在那里的。消息之所以有前后,很可能是在流传的过程中出现了差池——那个巫女很可能是……当然,也有不符合的地方,也许是其他强大的巫女。” “是桔梗。” 然而犬夜叉已经无比确认这个消息了,他陡然从地面上跳起来:“奈落要害她,所以我们一定要在奈落之前找到桔梗!” 他说的那样理直气壮,任何同伴也没法指责他的不对。唯独戈薇暗自叹了一口气,流露出了淡淡的失落。 不过也没关系…… ……这不是第一天了,不是么? …… 白日。 日照大地。 在惠比寿神社树荫茂密的台阶上,一个穿着巫女服的少女正提着水桶往上挪动。她无疑力气不大,一步三晃荡,摇晃飞溅的清水已经染湿了大片的裙摆。 哐当。 铃音颓然地将木桶放在地上。 好累啊,好热啊。 但是这样的差事是她自己要求来的,绝对不可以向江雪左文字撒娇,不然的话,那位习惯沉默的男子绝对会将一切事情都自己承担——他只需要铃音高高兴兴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就好了。 只是铃音自己不甘心而已。 她也想帮助江雪啊,也想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喜爱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的话,为对方做出什么样的努力都理所应当的。 如果自己能变得强大一点就好了…… 铃音叹了一口气,她干脆就坐在了水桶的边缘。这时候,铃音才发现她膝盖一下的绯袴都被染湿了,袜子更是重灾区,湿哒哒的黏在脚上,很是难受。反正这条隐蔽的小道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来往,铃音就大胆地啪啪两声踹掉了脚下的木屐,脱下白袜,一双雪白圆润小巧的双脚就暴露在空气中。 啊,舒服多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本应不该有人出现的小道下传来一声“咦”的诧异声,先仰后压,仿佛是生怕自己的声音吓到了铃音一样——但太迟了,铃音慌慌张张地低下身子去,用绯袴挡住脚腕,她一前倾,就带着整个水桶直接地倒了,哗啦哗啦地浇了她一声。 太、太过分了。 那木桶还不罢休的、在铃音身边咕噜咕噜地转悠了一个圈,然后沿着台阶一路往下翻滚,直到被一个青年男子按住。那是一位穿着红枫纹狩衣的青年,短发齐耳,眉眼秀丽,明明在热死人的秋老虎的季节里,却仍旧将自己裹的严密,除了脸和手以外不露出任何皮肤。 现在,这位青年轻巧地提起了水桶,陷入了两难。礼貌的做法是立刻回避,然后请来其他侍女或者巫女来给少女更衣,但他觉得,自己要是就这样走掉,似乎更十恶不赦的样子。 片刻之后,他站在了铃音身前,左手还挽着那个和他周身雍容气质完全不符合的木桶,右手伸出来,问铃音:“要扶一下吗?” “谢、谢谢。” 虽然铃音这样回答,但只要不是迟钝到了木头程度的人,都能察觉到少女委屈的鼻音。惠比寿也扶起她之后立刻收回了手,尴尬地转过头来,似乎是想从树林里找到飞过的鸟雀那般,目不转睛,死活不往铃音那边瞟一眼。 然而他的心却已经飘远了。 铃音在水渍里踩了两步,手慌脚乱地套好了木屐,捞起裙摆,拧干,哗啦啦的湿润的水从她的裙摆上拧出来,但作用不大。惠比寿在旁边体贴地等了一会儿,就听见了一串的脚步声。 怎么了? 惠比寿一抬头就差点笑出声来,但他毕竟是擅长交际的人,几乎是在笑声出口的同时,惠比寿就已经成功将其掩盖成一声略显古怪的咳嗽声。他眉眼都微弯,客气地问铃音:“看着很辛苦啊。” “是啊。”铃音心有戚戚地点头。 她一边说,一边继续跺脚。 如果不是因为哈哈大笑太失礼了,惠比寿也许已经开怀大笑起来了。即便如此,他现在也没有好到哪里:“你这样抖落水珠的效率很差啊,还是回家换衣服吧。” 铃音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实际上,她的换洗用的巫女服今天早上刚刚下水洗干净,现在还晾在衣架上。现在也未必比身上这套的状态好多少。惠比寿微微一想,这里是他的神域,任何情况只需要心念一转就能知晓:“如果家里不方便的话,要不到我家来?” “我家里除了我以外,没有什么人,你不用担心会造成什么样的麻烦。” 嗯,他家里的都不是人。 所以这完全是一个毫无破绽的诚实话。 铃音迟疑了片刻,在偏僻的小道上遇到了穿着华服的贵公子,对方还热情地邀请铃音到他家中做客,这怎么看都像是灵异话本的开头,稍微有点戒心的女孩子都不应当直接摔进去。 但感觉不到危险。 分卷阅读70 相反,铃音从眼前这个气质温和的青年身上反而能感受到旭阳般的温暖。如果说奈落是让人骨子里发冷的半妖,那么眼前的这位青年就能让人想起春日午后懒洋洋照在人皮肤上的温暖。 甚至,隐隐约约的,铃音甚至觉得对方似乎在身上泛着一层柔软的光,但等她定睛看去时,又仿佛只是错觉而已。不过,既然对方没有恶意地话——铃音迟疑地点点头,回答道:“那就劳烦……您了。” “不客气。” 明明是铃音需要他的帮助,然而,她的首肯似乎对于眼前的这位华服青年而言,是无上的肯定。他情不自禁眉眼舒展,纯粹的喜悦之情仿佛感染了四周草木:“那我们走吧。” 他伸出手,在铃音下台阶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扶了她一把:“这里有个豁口,经常有人在这个地方摔倒,要小心。” “那豁口那么小,”铃音吭哧一声笑出来,“真的会有人粗心大意到这种程度吗?” “有的。” 惠比寿一板正经地回答。 没有也没关系,直接明天喊人将它再凿大就是了。反正这里是他的神域,他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惠比寿临时给自己找的“住处”,距离这条小道并不遥远。铃音这才恍然大悟:“我说怎么那么巧刚好撞见了,原来这么近,完全可以算作你家门口啊。” 不,其实这整座山都是他家。 倒是这所别居,惠比寿基本上没有来过。不过侍奉神社的小巫女们都很勤快,将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搭配上高雅的装饰和古典的家具,丝毫看不出这间屋子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住过了。 至于为什么一个没人住的屋子还这么华丽。 呵呵,知道惠比寿是财神吗? 铃音东张西望了一下,她倒不至于被这些吓到,只是看向惠比寿的目光中就有些惊奇:“你倒是很有情调。” 这句话也不能说错。 从客厅的窗户往外看去,正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四周芦苇茂盛,还有几只尖嘴白羽的白鹭在潜水区独立休憩,和谐而安美。 惠比寿显然很高兴——虽然地址不是他选的,景观也不是他塑造的,但是被铃音夸了,就感觉比吃了一万个蜜桃还甜。他咳嗽一声,努力让自己不要太得意忘形,端起神主的架子,道:“浴室只要沿着走道往后左拐再右拐就到了,里面有准备好的浴巾和衣服……呃,不用担心,那些都是每天都会换的。” ……谁叫他不差钱呢?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还能算是问题吗? 在这一瞬间,惠比寿仿佛被无数个总裁附身了,无师自通了泡妹法则的核心。但对于从小就立志拯救世界、从不仗钱欺人的惠比寿而言,这其实很……感觉很……呃……没错,这真的他妈的太棒了。 铃音道谢,她飞快地跑进走道,突然又钻回来——倒是把偷着乐的惠比寿给吓了一跳,咳咳,没让铃音看到什么奇怪的表情吧。 铃音说:“……那个?” “有什么东西拉下了吗?” “不,不是。”铃音飞快地摇着头,“我是说,我好像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名字?” 惠比寿愣神了一下。 无论是对于神灵还是人类,名字都代表着结缘。他不说,只是……有时候和神灵结缘,并不一定都是好事,同理妖怪。不过,既然铃音问起来了,他又怎么可能不回答呢? “那么你就叫我……” 惠比寿思忖片刻:“伊邪蛭……吧?” 第三十二章 铃音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走廊上,空气中甚至还残留着她的气息——然而刚刚还安安静静的主厅里,瞬间就被“常人无法看到的人”淹没了。惠比寿跪坐在主位的软垫上,很是不知所措。 一个相貌甜软的神器姑娘倚靠在惠比寿的膝盖上:“神主大人,神主大人……你是喜欢她吗?” 呃……这个问题太尖锐了啊。 惠比寿死死地咬住下唇,不予回答,但耳朵尖却悄悄地红了。 然而围绕着惠比寿的神器们却不肯轻易放过他,有对铃音评头论足的,有呵斥羡慕嫉妒恨的,还有抨击她应当以侍奉神主为荣——而不是惠比寿小心翼翼地接触她,甚至为其给自己取了一个假名字。 不过名字也不能完全说是假的。 惠比寿是天神伊邪纳岐和伊邪那美所生的第一个孩子,然而他生下来是有残缺的,父母甚至不曾给他名字,就直接将他抛弃了。当时人类称呼他为蛭子神,本意就是说明他是残缺不全的。 惠比寿是他后来给自己取的名字。 “好啦。”惠比寿没法和自己的这群神器们争辩,铃音的好是能用语言说明的吗?显然是不能的。好在,这几位神器还是顾虑到惠比寿的感受,并没有将铃音最大的黑点拿出来。 已婚私奔。 惠比寿不太在意这件事情,但也十分清楚,妖怪 分卷阅读71 做事可以肆无忌惮,但神灵是有自己的法度的。他若是和铃音有了什么亲密的关系,旁的不说,单是有人在神议上告他一状——他的麻烦就少不了。神器们的想法,也不纯粹是出于对铃音的偏见。凡是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都必定会被他者的看法所约束。在阴阳术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一种特殊的咒。 即便神灵也不例外。 比起神器们的忐忑,惠比寿却坦然多了。你问他是不是喜欢铃音,他当然很喜欢。但如果单纯将爱局限于男女情爱之中,他又觉得未免太过狭隘了。 外面传来轻柔的脚步声。 ……是铃音。 快快快!你们都快给我躲起来! 惠比寿立刻跳起来像是一个没头的苍蝇一样转悠了两圈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自己好像用不着躲的。然后一转头差点被自己的衣摆绊倒。有一个反应慢点的小姑娘神器站在中央,现在再躲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惠比寿急忙呼唤出她的名字:“杏弥!” 少女应声化作一道白光,落入铃音的袖子里。与此同时,内侧的门刚好被打开,头发还湿漉漉的铃音往里面张望:“怎么了,我好像听见你喊什么人的名字了?” “没、没有的事。”惠比寿慌乱地解释,他突然灵机一动道,“诶,你现在特别漂亮呢!” “谢谢。” 铃音抿唇一笑,仅仅只是将其当做一句客套话——然而惠比寿其实说的是真话。少女本来就颜色昳丽,粘上了淡淡的水汽的她,就像是雨后新洗的山茶花,清丽动人。 铃音也没有计较惠比寿的小谎话。 她低下头,摸了摸身上的这件巫女服,不免有些羞赧。她虽然天真单纯,但还不至于连东西的好坏都分不清——这套布料作为贵族女子出嫁的新装都绰绰有余。至少是……奈落都比拟不了的。 也不知道奈落本人要是知晓了铃音这些心理活动,会是个怎么感想。 “这套衣服我会洗干净还给你的。”铃音认认真真地说。 “呃……用不着这么客气。” 惠比寿其实想说,不用这么客气,你高兴的话穿一套扔一套也没关系。但他总算也知道这么说很可能会吓到人,就闭口不言了。 “不过……” “嗯?” “其实我刚才一直想问了,”铃音小心翼翼地开口——虽然有将惠比寿当怪人的嫌疑,但她委实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那个……你为什么要拿着一把菜刀?” “啊,我拿着……” 惠比寿举起手来,自己也是一愣,冷汗就掉下来了。而意识深处也渐渐传来小伙伴杏弥的哭声——菜刀……菜刀怎么了,也不是她能选择这样的本体啊?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 惠比寿整个人都僵硬了,不擅长和人类接触的他很有一种夺路而逃的冲动——天哪噜,铃音在洗澡,然后他在门口抓着一把菜刀……分分钟脑海里就能冒出几百个恐怖故事。惠比寿整张脸都快烧红了,他半垂着头,喏喏地编了个谎言:“……我,我只是想做个寿司嗯。” 他今天说的谎言,比他这辈子说过的还多。 只有惠比寿能听见的窃窃私语声响了起来:“完了!”“真的完蛋了!”“……明明神主大人不会做饭啊。”“是啊,非但如此,他还是一个连自己绑个腰带都能把自己缠住的笨蛋。” 喂喂,这些话他都是听得见的。 “那我打扰你了吗?” “没,没有。”惠比寿在脱口而出的瞬间,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又觉得十分绝望——每一代的惠比寿都是毫无疑问的运动白痴,以及生活技能白痴x2。这是从根源遗传下来的,他本身就是有残缺的,不会被任何努力和训练改变。 但惠比寿刚刚夸下了海口,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厨房,一打开厨房的门,他就陷入了新的惶恐中,等等,为什么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刀,这个世界上的能吃的植物竟然还分那么多种吗!诶诶诶,那只死鱼在睁着眼睛看他诶,好可怕! 杏弥:神主大人,你别抖了。 惠比寿:……根本做不到啊。 杏弥:你抖得我也想抖了,真的。 如果不是铃音还满脸好奇地跟在后面,惠比寿这会儿很可能已经抱着杏弥,两人一起瑟瑟发抖了。惠比寿硬着头皮,从水桶里捞出了一条活鱼。活鱼在他手中挣扎着,那种滑腻的手感都快要让惠比寿晕过去了。 哇,好可怕啊! 别跳了,我发誓你下辈子一定会腰缠万贯。 这、这可是财神的承诺啊! 惠比寿手抖地将活鱼扔在了案板上,艰难地抓紧了杏弥。小姑娘在他脑海中发出了一串的尖叫声,吵得惠比寿头晕脑胀,他还不得不去安慰对方:别怕,别怕,等会一刀剁下去就好了。 然而杏弥还在尖叫:可和鱼头亲密接触的不是你啊! 惠比寿也忍不住反驳道:可你是把菜刀啊。 分卷阅读72 他这句话仿佛彻底将泪包给捅破了,杏弥哭泣的声音就没断过:可我的本体是什么样子的,又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啊……而且,而且神主大人也不是武神,像是我这种攻击性的神器基本就没有用处,我连只鸡都没杀过……呜呜呜…… 没事。 惠比寿在心底回答她:你很快就能实现自己作为攻击性神器的价值…… ……虽然只是剁一条鱼而已。 耳畔的尖叫声仿佛要刺破耳膜,惠比寿在那声音响起来的第一时刻就觉得自己要聋了,万万没想到,之后还能听出那尖叫的变化——刚开始还只是属于少女讨厌血污的尖叫,随即拔高,仿佛预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 而且还是多重唱。 怎么了? 刀锋陷入血肉。 鲜红扩散。 惠比寿现在也很想跟着尖叫,铃音的面容在他面前放大,她痛苦地皱着眉头,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惠比寿往后倒退半步,杏弥从他的手中跌落在地上,他茫然无措地几乎不知道怎么做了。 铃音疼得快要哭出来了。 但她还勉强撑出一副凶恶的表情——虽然反而显得主人色厉内荏:“你是个笨蛋吗?” 呃…… 真的很不好意思。 但是他真的……惠比寿惴惴不安,小声地回答:“我是。”是笨蛋这种事情,他也是不想的啊,但他出生的时候就是运动笨蛋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声音太小,铃音没有听清。 “就算是笨蛋也知道会保护好自己的吧。”铃音真的有点生气了,“你那样的用刀方式——”直接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圆弧,然后笔直地冲向了自己,“真是……” 铃音都词穷地找不到形容词了。 她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自己身上砍一刀,而且那刀看起来确实也是非常锋利。她下意识地冲过去拦住惠比寿——没有多想,那菜刀就在她手臂上划了一道。 不深,然而血流如注。 ……而且他妈的是真疼啊。 铃音向来是个娇生惯养的人,也没有谁不知好歹地对她说,要坚强。不一会儿就哭成了一个泪人,惠比寿手慌脚乱地用袖子去擦铃音的脸。他笨拙又不知道怎么做,只好反复说:“别哭啊,别哭啊……真的别哭啊……刚才砍在我身上也没事的……” 再怎么说,惠比寿毕竟也是个神灵。 他的身躯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脆弱娇柔的。 “但是……真的很疼啊。” 哦哦哦,对了,还有伤口来着。惠比寿这会儿彻底将自己“伪装成普通人类”的计划忘记了,他伸出双手,悬在铃音受伤的手臂上,淡淡的白光从他手上扩散出来,落到伤口上。 伤口不疼了。 泛出了淡淡的暖意。 片刻之后,等惠比寿放下手,铃音的手臂上已经没有伤口了,擦掉血污后手臂白嫩如藕。惠比寿也松了一口气,首次庆幸自己是个福神。 “这是什么?”不疼了,铃音自然止住了哭声。 “这是……”也许是铃音刚刚的行为,扭转了不少神器对她的偏见,大家纷纷在惠比寿的意识里叽叽喳喳,出谋划策。惠比寿很快就挑选出了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我是一个在这里修行的阴阳师,所以懂得一些能够治愈净化他人的小咒语。” “哦!好厉害啊!” 铃音的眼睛噌的一下亮了。 她要是有这样厉害的技能,当年救助珊瑚的时候,就不用那么痛苦了。惠比寿懵了一下,他粗心大意导致铃音受伤,难道不是应该被责怪吗? 现在被铃音目光闪闪地盯着是什么情况? “嗯,是的啊。”惠比寿十分心虚地接受了这份夸奖,他的神职并不沾边治愈,懂得这样的小咒法也只是作为神灵的必修课而已,委实称不上多厉害,不拖后腿就已经是他强大神力的体现了。 但,但被这样注视着…… ……他觉得自己仿佛在飘诶! 想被崇拜。 想被更多夸奖。 惠比寿大概是脑子不清明了,或者说,在这种不可言明的虚荣心的驱使下,他脑筋转得比以往更快更精明。他站出来,毫不心虚地夸口道:“我的饭真的做得很好吃,刚才只是失误啦。” 铃音被他吓了一跳。 但惠比寿想做个什么事情,一屋子的神器都拦不住他,更别提铃音了。不过,这次惠比寿没有再出什么篓子了。他从地上捡起杏弥,然后轻声念了一声:“邦弥。” 屋外又是一道白光冲了过来。 邦弥是非常罕见的附身型的神器,能够附身在惠比寿身上,两者同步,能够完美地在惠比寿身上再现自己的动作。他虽然不是惠比寿的道标,但有时候能起到比道标更重要的作用。比如,驱魔时候的复杂至极的祭祀舞蹈——该不会有人以为那华丽非凡的舞蹈是惠比寿自己跳的吧?不,他只有可能会扭到腰。 分卷阅读73 比如,现在—— 半个时辰之后,惠比寿悠然地在主位上喝茶。铃音眼睛闪闪地盯着案台上的各种寿司,从头吃到尾:“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哇,蛭你真的超厉害,做饭的样子特别酷。” 那是当然的啦! 如果惠比寿能有小尾巴的话,现在大概已经翘起来了。至于什么做饭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被废柴的主人逼到十项全能的邦弥什么的……啦啦啦他不听,不听不听就是不听。 他就是特别酷(~ ̄▽ ̄)~! 他就是特别厉害(~ ̄▽ ̄)~! ——你们谁都别想打醒他o(*≧▽≦)ツ~ 第三十三章 铃音接连吃了几个寿司后,又有些不好意思了。惠比寿坐在她对面,这位穿着华服的青年笑眯眯地看着她,那表情似乎比他自己吃到美食还开心。 铃音迟疑道:“我们……以前认识过吗?” “诶,为什么会这么想?”惠比寿比她还吃惊。 “如果是第一次认识的人的话……”铃音嘴角还沾着一颗米粒,她自己将这颗米粒擦干净了,羞赧而小声地说,“……总之我是做不到这样啦。” 她双手合十,对餐桌鞠躬道:“多谢款待。” 惠比寿摇摇头:“你记得见过我这样的人吗?” 铃音摇摇头。 “所以说,我们就是第一次见面啦。”惠比寿笑眯眯地说,“要是连我这样独特的人都被你忘记的话,铃音你的记忆力就真的太糟糕了,不过——” “不过?”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缘分吗?” 铃音愣了一下,心头顿时生出了一种古怪感。如果说话的人身份对换一下,大概情况就明确了——铃音正在攻略她的目标;但是反过来的话……呃……她被反攻略了? 不,不会吧。 铃音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下惠比寿,这位青年虽然并非那种第一眼就惊艳了岁月的蓝颜祸水,但也眉清目秀,五官都挑不出任何瑕疵。惠比寿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有点严肃到可怕,但是短短相处了几个小时候,铃音就发觉,青年极其爱笑,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会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非常可爱。 有钱,会法术,阴阳师的身份和能力都酷炫。 总而言之,就是那种最挑不出错的大众情人的类型。这样的人,也需要苦心积虑地去追求女孩子吗?倒追他的人恐怕都会有一个连了吧。 铃音被自己之前的推测逗笑了。 ……之前的那种想法,未免也太自恋了。 惠比寿不愿意让气氛冷场下来,他身为神灵,本身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知晓的事情只多不少,此刻精心挑选了几个轻松愉快的故事,很容易就将气氛挑起来了。 时间不知不觉过的飞快。 “看见那汪湖了吗?” 铃音顺着惠比寿的手指看去。她知道海景房,湖景房这样的依靠地势的风景建筑,但绝对不会有谁能比这间小屋所窥见的景色更有情趣——时间接近黄昏,波光粼粼的湖水宛如碎金,一半橘红色的残阳浸泡在水中。晚风徐徐,湖边生长了茂密的植株,低垂着花苞,不胜娇羞。 一艘小舟靠在湖畔,随波摇动。 “再过段时间就看不见这样的景色了。”惠比寿得意洋洋地向铃音炫耀道,“再晚就是秋天了……秋田啊……” “秋天啊,大概就看不见满湖的萤火虫了。” 惠比寿笑意盈盈地说:“等入了夜,这个湖泊里会有很多萤火虫哦。不计其数的萤火虫和星河一起倒影在湖水中。那时候,躺在小舟上漫行。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大概就是这样的场景了吧。” “你要不要等会儿去看看?”惠比寿问道。 铃音几乎是立刻就心动了,仅仅只是惠比寿的几个简单的描述,她就能勾画出那个场景到底能有多美,如果错过了,她大概会后悔终生的吧。但偏偏就在铃音正要开口的那瞬间,一声悠长的钟声响起来了。 那是晚炊的钟声。 她和江雪约好的,在钟声响起时,不能在外面乱走,一定要乖乖待在家里——诶,等等,她的水桶呢?她今天还没有将水打好呢! 铃音急得团团转:“啊,时间已经这么晚了?” 惠比寿被她吓到了,安慰道:“别担心,你的水桶还在。晚几分钟回去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别别别,别担心,我会帮忙的。” 这个时候再去山下的井里打水太麻烦了。惠比寿也不放心铃音一个女孩子太过接近湖边,自己主动地接下了打水的工作。当他提着那桶木桶起身的时候,竟然还被铃音拦了一下:“等一下。” “怎么了?” 铃音趴在水桶边,挽起袖子,白皙的双手潜进去,慢慢地调整姿势,再慢慢上浮——一只还没有拇指长的小鱼在她的掌心里左右逃窜,最终无可奈何地被捞起来了。铃音举着手,将那条鱼苗 分卷阅读74 抛入湖水中:“这样就好啦。” 惠比寿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 然而下一秒,他就立刻反应过来了,强行以“男性的身躯更强壮”为借口,帮铃音提着水桶走过了最崎岖的那一条台阶。他倒是没有强求一直送到家门口,在确认之后的路途足够铃音自己应付后,惠比寿就客气又礼貌地告辞了。 他的身影无声无息地隐没在空气中。 因此,铃音并不知道那位和她初次见面的青年,原地伫立,凝望她远去的身影良久,最后仓皇又难过地低下头去。 两道白光从惠比寿的衣袖中跳跃出来,落在身前。邦弥性格严肃沉默,杏弥就要活泼多了。不过,这时候小姑娘也能感受到那种微妙的氛围,连说话的声音都怯怯了下来:“神主大人,神主大人……你还要去看昙花绽放吗?” 惠比寿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 关于那湖泊,除了几乎遍布了满湖的萤火虫以外,惠比寿还隐瞒了一个细节——那就是种植在湖畔的含着花苞的鲜花其实都是即将绽放的昙花。昙花当然不生长在湖畔边,但架不住惠比寿有钱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别提只是移栽花株这样的小事了。 ——甚至,其中的每一株都是惠比寿闲暇时间,自己亲自动手审视过的,精心调养,确保它们开花的时间准确无误——就在今晚,就在满天繁星之下,就在萤火虫飘荡四周之时,数百上千朵雪白如玉的昙花齐齐绽放,花香飘荡。 可现在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惠比寿忍不住想起刚刚发生的对话: “别担心,你的水桶还在。晚几分钟回去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别别别,别担心,我会帮忙的。” “不,不是这个啊。”铃音回答,她语气中有一种她自己也察觉不到的顺理成章,仿佛那就是日升月落,就是斗转星移,根本不用质疑。她说,“但是江雪会担心啊。” 惠比寿突然就明白了。 尽管他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想要让铃音喜欢上自己的妄想,但遇到了这一幕,惠比寿仍旧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委屈,就好像,明明是他先认识的,但偏偏就被后来人……不不不,先来的偏偏也不能说是他,而是很多代很多代之前的惠比寿,这样一想,他又不应当有任何怨气。 铃音能遇到她想珍惜的人,惠比寿应当为她高兴才对。但有时候,应当之所以只是应当,就是因为人是做不到的。 惠比寿身为神灵,竟然也做不到这样简单的一点。最终,他只是叹息了一声:“……我只是在想……” “神主大人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昙花开得再美,如果生不逢时,也只有徒劳错过……真是寂寞啊。”惠比寿忍不住叹息一声,“昙花一生也就只绽放着一次,即便明年,后年,或是几百年后,还在这个地方同一个植株上绽放出一朵一模一样的昙花,但也终究不是之前的那朵了。” 而即将凋零的那朵。 无论是绽放还是凋谢,最终都无人所知。 “神主大人,神主大人……唔……”杏弥哭扯住了惠比寿的袖子,泪眼婆娑。 惠比寿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哭什么啊,这有什么好哭的呀。” “但就是……突然超想哭啊!” “就让我哭一会儿,再哭一会儿,反正也不碍着任何人的事情,哇啊啊啊啊呜呜呜……我就……一下子就好呜呜呜……” 然而片刻之后,惠比寿和邦弥对视一眼,神色都很凝重。一只狼形的妖魔从树丛中窜出来,焦躁不安地发出吼叫。它的额头上放置着一个面具,上面有着惠比寿亲笔给它写下的名字。 妖魔和妖怪是不同的。 妖怪代表的范围非常广阔,有强有弱,有邪恶有善良,其习性和外貌也多有不同。甚至,他们和神灵之间的区别也没有那样明确,只要妖怪接受人类的香火并且塑造自己的神社,就有权利成为高天原的一员。 但妖魔则是另外一种极端了。 如果妖怪还属于馄饨不明的存在,那么妖魔则是彻头彻尾的邪恶了。它们本质就是混乱、诅咒、伤害、毁灭、痛苦,这世间的一切一切的邪恶和不幸所凝聚的负面存在。而惠比寿赐予了它名字—— 将它从虚无中拘了出来。 惠比寿以本应当圣洁无暇的神灵之姿,承载了这个妖魔的一切,最终又被其拖累。惠比寿伸出手,呵斥那妖魔道:“滚开。” 言灵在空中掀起无声的涟漪。 惠比寿的衣袖被吹开了,露出了半截手臂——铃音曾经奇怪过,惠比寿为什么在夏天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如果她看见这一幕,就不会有任何惊讶了。 那已经不能算作是人类的手臂了。 那已经被污秽彻底染成了黑色,而污秽中孕育着更加可怕的东西。数个大到夸张的眼睛忽然睁开,旋转着眼珠,不怀好意地注视着惠比寿——只要有机会,它们绝对不会介意彻底毁灭掉这个神灵。 惠比寿 分卷阅读75 没有在意,他只是说起了他刚刚感应到了另外一件事情:“我的结界被人破除了一角?那群妖怪们未免也太过猖獗了吧,真当我……唔……” 他猛然捂住胸口,跪了下去。 “神主!” “神主大人——!” “我……我没事……”然而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一阵猛烈的咳嗽强行将惠比寿的安慰给憋了回去。大口大口的鲜血溅射在地砖上,绽放如花。 好疼好疼好疼—— 已、难道已经到了极限了吗? 惠比寿被身边的几个神器扶着,他努力想睁开眼睛,视线却越发模糊下去。极限……他身为七福神的极限就仅仅只到达这里了吗? 不,不能这个时候倒下。 痛苦到了极限,反而连昏迷都成了一种奢侈的幸福。惠比寿的意识沉入昏昏沉沉的黑暗,四周都寂静下来,世界清静宛如初生。在这没有声息的死寂中,惠比寿恍惚地想: 幸好…… 幸好他没坚持要铃音留下来看什么见鬼的昙花花开,现在她在江雪左文字身边……应当会……很安全……的吧…… 黑暗弥漫过来。 最后的声息也消失不见。 第三十四章 时间倒退回几日前。 人见城。 在许多人的想象中,人见城应当是一座阴沉沉终日不见日光的邪恶巢穴,而奈落待在巢穴的中央,每日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计算如何搞死别人,刻板生硬到几乎令人发笑。 毕竟,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只需要知道“奈落是个彻头彻尾,阴谋诡计层出不穷的坏蛋”就足够了。这也是奈落轻视世间绝大多数人的理由—— 他们将世界上大多数情况,都视作“本应如此”。 因而被奈落牵着身躯走上他布置好的命运,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啦。反正你们不愿意动脑多想一想,那么只好让别人好好地替你想一想了。诚然,奈落是一个极端自傲且自负的坏蛋,但他之所以能坏的出奇,坏的让人咬牙切齿——是因为他坏的勤劳。 整个世界上都找不到几个能比他更勤快的坏蛋了。 精心谋划,劳心劳力。 从这个角度而言,犬夜叉坚信的“奈落一直窝在人见城里想着怎么搞坏事”的认知,也始终不能算是错。 但是今天的奈落很反常。 这种反常甚至影响到了他新生的两个分|身。神无毫无存在感地坐在角落里,奈落不吩咐她什么,她是不会主动做什么的。而神乐在几个小时之前就受不了这种僵硬的气氛,随意找了一个借口溜了。 奈落低垂着头,斜靠在木质推门上。袅袅的燃香正在香炉里无声地燃烧着。奈落仍旧穿着那件深绿色的浴衣,海藻般的长发一直垂落到腰间,似乎是想什么事情出了神。 只有奈落自己知道—— 他什么都没想。 这简直不可思议。 即便是铁碎牙也没有猜到——早在半日之前,奈落曾经短暂地遗忘了他曾经认识一个少女,少女的名字叫做铃音,她是他的妻子,奈落嘲笑她的天真,并且将其视为可以利用的存在。 遗忘得那样彻底,以至于他出门时,还有点茫然。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然而很快奈落就找到了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他那其实踏足的并不多的主卧里,充满了生活的气息。窗台上放置着一个白玉净瓶,插着一朵还沾着露水的鲜花,色泽是那样鲜艳,仿佛刚刚从枝头上被摘下来。床头上还铺着软垫,一个被编织了一半的花圈扔在上面,花瓣有些干枯。书架上也乱七八糟摊着各种杂书,有一本刚好摊开了一半,旁边是用来记录的笔记。 这……什么情况? 奈落身躯一震,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被什么奇怪的少女魂给附身了。但随即他又否认了这种搞笑的想法。他踩在地面的软垫上,敏锐的嗅觉仍然能察觉到前主人的萦绕的气息。 年轻。 气息甘美的少女。 奈落甚至能想象得到,那个宛如无骨的白皙少女,赤|裸着脚踝,踩在柔软软垫上回旋着转圈的模样。她的裙摆和衣袖轻纱般地回旋,容貌笼罩在一片柔软的光晕中。 温柔又无瑕,柔光潋滟得几近让人心醉。 她绝对不是桔梗! 可她什么人? 然而奈落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 江雪左文字的谋划,在某种程度上,近乎完美,唯一漏算的就是,奈落是一个爱写日记的好青年。他的日记不但详细,还整理齐全,甚至标注满了各项导航——任何人只要拿到了奈落的日记,就几乎能完美地做到奈落能做到的任何坏事。 事前准备一二三,情况控制一二三,预计结果一二三,失败跑路一二三。 奈落一直是个很勤劳的坏蛋。 他没废什么功夫,就找到了久世铃音这个条目,但还没等奈落从 分卷阅读76 头到尾地翻阅一遍,铁碎牙就打上门来了。事有先后,奈落只能先按照自己写好的“事情搞砸一二三条”实施了下去,他演技之高超,连老妖精铁碎牙都糊弄了过去。 但在糊弄别人的同时,奈落也在深深地怀疑自己。 ——真的和他没关系吗? ——真的不是他在搞事吗? ——他搞事的时候把事情玩脱了真的太正常了,所以还是他在搞事的吧? 奈落对于自己的节操有着深刻的理解,因此,他根本不相信他会宛如纯洁无辜的小白花。但偏偏这件事情上,他预计要做的都在日记上标注了“尚未实施”的标签,全部对照下来,他似乎真的纯洁无辜宛如小白花…… ……这他妈的还不如是他在搞事呢! 冷静,冷静。 为了整理清楚思绪,奈落重头开始整理他的日记。关于铃音的记录并不多,即便有,也只是寥寥几笔轻蔑地嘲笑她的天真——天真得不谙世事了。 这几乎是傻逼的代名词了。 奈落合拢了日记本,坐在他最喜欢的木拉门边上,认真地思考着几个问题—— 第一,他为什么要把四魂之玉交给傻逼保管? 第二,把傻逼放在眼皮子低下没错,但是他到底哪里抽风了,非要把傻逼放置在自己的房间里?——别和他说什么这个房间他不常用,或者铃音是他妻子这样的事实,这两者都不能改变,他最讨厌伪善的人,其次讨厌蠢笨的人。然而在日记里,久世铃音似乎是两者都占据了的超级伪善大笨蛋。 然后,终极的问题来了—— 奈落知道四魂之玉对他非常重要。 他还把铃音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这个眼皮底下并不是常规类型的“眼皮底下”,奈落把名义上属于他的房间都让出来了。 然后…… ……铃音跑了。 在他日记里极尽嘲弄的大笨蛋就这样跑了。 综合以上种种,奈落开始思考——有没有可能,其实最笨的那个人是他自己的可能性。不不不,如果他不蠢的话,怎么会做出那么多充满嘲(无误)点的事情。哪怕是桔梗,奈落也不会爱情脑地做出类似这样的事情。 从日记上来推断,“奈落”对铃音充满了一种堪称盲目的自信判断。对于她的可能性一二三,奈落几乎没有写几条。应对铁碎牙的,也只是处于习惯写的——甚至没有随机应变的变体一二三,极其不符合奈落往日的习惯。 “铃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奈落喃喃自语,而房间里的另外一个存在,神无,下意识就认为奈落是在询问自己:“我不知道。” 奈落冷冷地斜了神无一眼。 神无面无表情,继续说道:“但是我知道您是怎么想的——这段时间以来,奈落大人您询问犬夜叉共有八次,询问杀生丸两次,询问桔梗二十六次,而短短一天询问久世铃音……有一百六十二次。” 奈落:“……” 有、有那么夸张? “从这个数据来判断,把杀生丸当做基数的话,犬夜叉在您心中等于四个杀生丸,桔梗相当于十三个杀生丸……而久世铃音相当于八十一个杀生丸。” 奈落:“……” 听到这样的描述,奈落仿佛觉得自己内心里塞满了杀生丸。 “桔梗相当于三个犬夜叉,久世铃音相当于二十个犬夜叉。” 奈落:“……” 这个比喻更恐怖了。 他宁愿内心里塞满了杀生丸,也不愿意塞满犬夜叉……呸呸呸,单单是这样一个相反,就已经让奈落生出了反胃的痛苦了。 “最后,一个铃音,相当于六个桔梗。” 奈落沉默良久,心头陡然冒出了无名火。他甚至不知道这种怒火从哪里冒出来的——是对自己的愤怒,还是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女竟然敢和桔梗相提并论。他弯了弯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六个桔梗?呵呵,她也配?” “严格来说,六个是不贴切的说法。” 神无诚实地补充:“是六个……而且还余六,无法整除。” 奈落:“……” 尽管奈落清楚地知道,他塑造这个分|身的核心,就是“空无”的概念。但这一刻,奈落仍旧忍不住怀疑,这姑娘脑袋里是不是太空空荡荡的,什么事情都没想。 有这种完全说话不过脑子的属下,真的是件好事吗? 烦,烦烦烦。 那个叫做铃音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古怪? 比桔梗还重要六倍……这是开什么玩笑?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要娶她,为什么要将她放在身边,为什么将四魂之玉交给她保管,为什么那么多针对铃音的阴谋诡计,最后一条都没有实施? 他对铃音的谋划和布置,甚至纵容她和另一个男人跑了。 开什么玩笑啊! 排除不可能,就只剩下那个唯一的可能性了。然而这种推测 分卷阅读77 又让奈落愤怒不已。那是多种情绪混杂起来的愤怒,既有对他自己的愚昧之怒,也有对那个女人不知好歹的逃走之怒,然而排除这些,奈落内心当中,更有说不出的古怪和惶恐。 他是不是……喜欢过那个女孩子? 有多喜欢? 比桔梗多一点点,还是少一点点? 如果说鬼蜘蛛对于桔梗就只用猥琐的占有欲,那么奈落对于她呢?他为什么会喜欢她,喜欢她哪一点?——不,喜欢本身就已经够愚昧的了。当年的犬夜叉和桔梗不就是喜欢对方愿意放弃自己的职责,抛弃自己的血统了吗? 结果呢? ……不过是一碰就碎的幻影。 他不是比谁都知道,爱情这种东西,软弱又脆弱,谁把它当回事儿就主要要被其伤害。这样的弱点,他早该将其摒弃了,不是吗? 可奈落又无法否定。 毕竟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烦烦烦。 他对神无挥挥手,说:“喊神乐……将百鬼蝙蝠一族守护之宝玉血玉珊瑚想办法送给犬夜叉……这群人真的在惠比寿的结界前徘徊太久了。有了那种专门破除结界的宝物,他们也该有点进展了。” 然后…… ……有铃音的消息了吗? 奈落差点第一百六十三次问出口,他顿了一下,决定不在增加铃音的重要性,转而询问另几个人:“铁碎牙呢?物吉贞宗呢?” “铁碎牙还跟在犬夜叉身后。” 神无顿了一下,她的镜子镜面一闪:“而物吉贞宗已经和江雪左文字对上了。” 第三十五章 物吉贞宗最近觉得自己真的倒霉透了。 不不不,他一定还是幸运的,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对方倒霉,而不是他自己倒霉。他可是幸运小天使物吉贞宗,如果连带来幸运的能力都不存在的话,他对于铃音还有什么…… ……那些带着点阴霾的想法,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随即被主人毫不留情地掐灭了。 物吉贞宗抬头眺望一眼,路口拐角处的那个人刚好冒出一个头,偷偷摸摸地窥视他,见到物吉贞宗望过来,飞快地躲起来了。物吉贞宗不理她,继续将盘子里的团子勾起来,放进口中。 无论多少次,吃东西的体验始终是新奇的。 既然那位“敌人”不打算现身的话,物吉贞宗也不必多事。他现在和铁碎牙一起寻找着江雪左文字的下落,实在是没力气在节外生枝了…… 江雪前辈…… 铃音…… 物吉贞宗握着筷子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但他表面上仍旧是和善而甜甜地微笑着,有条不紊地将点来的团子全部吃了下去,然后用粗茶涑了涑口。 审神者不在了。 在找回铃音之前,人类的食物能提供他少量的灵力,但大头始终是审神者供应的,物吉贞宗必须将每一滴灵力都精打细算地算好。他可不想发生任何类似于在找回铃音之前,自己已经耗尽力量变回一把刀的糟糕事情。 幸运固然是存在的。 但抓住幸运的瞬间,更需要的是实力。 至于现在么…… 拐角后的人似乎意识到了物吉贞宗并不想和她战斗,反而胆子大起来。就在物吉贞宗开始消灭第二个盘子时,她快步跑过来,在物吉贞宗的对面坐下,顿时又惹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物吉贞宗:“……” 他今天大概真的特别不走运吧。 物吉贞宗放下筷子,注视着对面的少女。就像是他穿着一件格格不入的白色军服,日暮戈薇同样也穿着一身和这个时代完全不同的水手服。她这个举动,倒是刷新了物吉贞宗对她的认知,戈薇咳嗽一声:“我打扰到你了吗……呃,我的名字叫做日暮戈薇,你呢?你是叫做……” “物吉贞宗。” 戈薇笑了一下:“贞宗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吧?” 物吉贞宗很想要纠正一下戈薇的称呼,贞宗是刀派,本丸里还有三个也可以被称为贞宗的刀——相反,物吉这个名字反倒是他独一无二的称呼。表达亲近也需要技巧,而日暮戈薇无疑弄巧成拙了。 可即便如此,物吉贞宗也没有很讨厌她。 在此之前,在钢牙事件发生之后,物吉贞宗开始主动地参与到此世的事情上。奈落也看起来很信赖地将收集四魂之玉的事情交给了他,甚至没废什么心思去确认那些妖怪们的三观——这个时代的妖怪,一砖头下去砸死十个,十个都是死有余辜的。 如果说平安时代的妖怪们是鬼祟而华美。 那么战国时代的妖怪,就只剩下凶恶和残暴了。 物吉贞宗见识了各种各样的战乱,以及借着战乱各自霸占山头的妖怪首领们。前路非但没能明确,反而越来越模糊——有时候物吉贞宗真的很想将一切都告诉铃音,让审神者指引他的道路…… ……如果是铃音的话,无论是什么样的前路, 分卷阅读78 他物吉贞宗都能毫不犹豫地走下去吧。 但所谓迷茫就是,甚至连是否要和铃音求助的本身都是迷茫的。物吉贞宗偶尔会想起少女坐在椅子上,让他枕在膝盖上,然后慢悠悠地哼歌的样子。 歌声不算天籁,曲调也很散漫。 偶尔唱到一半铃音还会突然用手揉乱他的金发,笑嘻嘻地说,物吉真像是小天使啊。他知道天使是异国神话传说里的生物,可他既不长着翅膀,也没有供奉过神明,分明一点也不相似。 但铃音说是很像,那就是很像。 通常这个时候,少年都会害羞地垂下头,不敢再去看铃音的眼睛。他知道,铃音也是依稀地了解到他的苦恼所以过来安慰他——和物吉贞宗每日血战厮杀的生活不同,铃音的日子甚至可以说是乏味无聊,每日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天气太热了。 如果物吉贞宗开口,她确实会愿意去理解那些痛苦和不幸的。可偏偏这个时候,物吉贞宗又不能确定这是他想要的了——他甚至不能确定,他想要的是真的有人替他指引未来,还只是单纯地…… ……想要自己的努力被铃音看到。 ……想要铃音的目光,更多地落在自己身上。 一旦意识到自己的这些见不得人的想法,物吉贞宗就会陷入深深地焦躁不安中。刀想要亲近人的做法并没有错,毕竟,谁都不想被冷落在角落里积灰。但太过放纵的话,就会伤害到他人…… 人类尚且能够相互伤害。 更何况比人类本身要强大太多的刀剑付丧神呢? 物吉贞宗看不惯铁碎牙,但铁碎牙的一个理念他也是赞同的,那就是,人类真的是需要好好爱护的。也是出于这样的想法,物吉贞宗对戈薇的态度还算是温和:“不我……我是付丧神,是由人类寄托在我身上的想象而凝结成这样的形象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这个样子,大概是人类喜欢我是这个样子的吧。” 物吉贞宗微笑地回答了戈薇的话。 戈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微微有些走神。物吉贞宗和她不算熟,在之前争夺四魂之玉遇到过几次,有输有赢。犬夜叉对此很介意,从来没有给过物吉贞宗什么好脸色。 如果不是坐在这里的人只有戈薇,现在大概又是一场大战了吧。 “贞宗也……不讨厌人类吧?” “你想说什么?” 戈薇迟疑了一会儿,她到达战国时代也有一段时期了,对这个时期的妖怪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她也明白。奈落都不能算是最糟糕的一批,至少,奈落还没有将人类当点心吃——但奈落也是彻头彻尾的半妖,他的很多行为逻辑也是和妖怪相同的。 可眼前这个金发少年不一样。 他的气息极其纯净,和奈落那种浑浊的妖气截然不同,甚至很多常年斩妖除魔的僧侣巫女都没有他的气息纯净,如果不是遭受了奈落的坑骗,他不应该替他卖命。 戈薇想救他。 因此,她只是稍微迟疑,就说了真话:“奈落是一个非常邪恶的人,不要为他干活了,他不值得……” 他当然知道奈落根本不配作为他的主人。 物吉贞宗有点想笑:“可我也不是为了他在做事啊?” 戈薇愣了一下。 “我是为了……”声音戛然而止,物吉贞宗突然说不下去了。戈薇等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问题,她转头往身后看去,只瞥见一个瘦高的人影刚好从路口路过,相貌没有看清,只是一头水蓝色的长发蓝的晃眼。 如果不是戈薇缠着他说话,物吉贞宗大概会吃完就离开。这样一想,看来他的幸运属性并没有远离他啊——物吉贞宗嗖的一声从位置上跳起来,直接从戈薇的头顶上越过去,他甚至来不及和少女说一声抱歉,就追着那道身影同样消失在街道深处。 “什、什么情况?” 戈薇仍旧有些惊魂不定。 而另一边,物吉贞宗很快就追到了他的目标,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是江雪左文字吗?毫无疑问,那就是他。 但物吉贞宗又有些不敢确认了。 江雪左文字和他记忆里的那位前辈,有了很大的差别——但并不是负面的,似乎神隐掉铃音,对他并不是什么特别难过的事情。原本萦绕在周身的尖锐和阴愤都消失不见了。他平和得就像是一汪微起波澜的湖水,吹过湖面的都是醉人的春风。 这还是江雪左文字吗? 他卸下了铠甲,束起了头发,脱下了袈裟,反而穿上了一件颜色鲜艳的狩衣——他穿狩衣也不难看,或者说身材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但物吉贞宗始终无法适应这样的江雪左文字。 江雪左文字过去的颜色总是冷淡的。 铃音说他温柔,但那种温柔也带着那种冷飕飕的雪粒子从天空落到大地的冷。雪即便是落入了人间,也是素白的,不是它将人间冰封,就是人间将他融化。 谁将这冷冷的雪花,点染上人间的颜色? 江雪左文字看到物吉贞宗 分卷阅读79 ,似乎也没有很吃惊。毕竟,他自己也知道他的神隐是不完全的,瞒得过别人,却欺骗不了同为付丧神的物吉贞宗他们。迟早有一天,他是会被找上门来的。 还好铃音不在。 江雪左文字看了他一眼:“抱歉,我先要将这个货物给别人送过去,刚刚答应了老板的……如果要打架的话,等会儿我去拿刀。” 去……拿刀? 物吉贞宗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的刀不在自己身边?” ——怎么可能会有刀剑付丧神不将本体带在身边的啊! “带着刀……那是因为随时随地的准备好了战斗啊。”江雪左文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但如果不想要战斗的话,那么刀剑本身就毫无意义了吧?” 物吉贞宗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 他自己都觉得那声音不像是他的声音了:“你的意思是……如果主人不需要战士的话,那么刀剑付丧神也不会再被她所需求了吗?你就这样,否定了所有伙伴的存在的意义了吗?” “麻烦。” 江雪左文字叹了一口气,将手臂里的麻袋直接扔到了地上。旁边就是兵器铺,他直接踹开门进去,随手抄了一柄太刀在手上。四周的人意识到气氛诡异,都纷纷逃开了。 物吉贞宗觉得自己被深深地侮辱了。 “拿出你的本体!我还不至于连卑鄙无耻到这种地步。” “没有必要了。”江雪左文字摇摇头。 物吉贞宗真想一拳揍在他脸上,在见到江雪左文字之前,他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质问对方,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看见了江雪左文字的态度,物吉贞宗突然就明白了,这样的问题没有任何意义了。 可是,可是仍旧想知道—— “你在杀死铃音的时候……难道心中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吗?” “没有。” 江雪左文字的回答和他的刀锋一样的平稳。他的语气毫无起伏:“我能猜得到你是怎么想的,但是,铃音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她没有必要承受那些痛苦……待在我的庇护下,不需要面对一切就好了。” 所以你的选择就是,将她变成一个依凭于你的幽魂吗? 物吉贞宗几乎被气笑了。 “你只是在为自己的自私包裹上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你敢说——江雪左文字,你就没有那么一丝一毫的私心吗?你就不想圈住她,让她独属于你一个人吗?” “如果你非要这样说的话——那么我也不否认就是了。” 什么叫做“那么我也不否认就是了”?! 面对物吉贞宗的暴怒,江雪左文字只是弯了弯眼角,他曾经读过不少经书,但佛经并没有真的解决他的困惑。毕竟他是刀,不存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未来。但是,这时候,他又能多少理解一点佛经上的话语了——江雪左文字下意识地复述道:“人在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甚至,连物吉贞宗都无法意识到他的小小私心,他希望铃音永远是他的审神者,哪怕铃音本人意识不到审神者的实质——但对物吉贞宗而言,这是他和铃音的羁绊。 铃音并不反对这样的羁绊。 江雪左文字也知道,当时铃音面对的困扰,她想拒绝的只有奈落一个人,但物吉贞宗在他身边后,铁碎牙来不来?铁碎牙来了之后,犬夜叉他们来不来?犬夜叉都在了,奈落怎么会离开?世间的缘分就是这样的事情,一旦一环扣上,接下来的一环又一环就会紧随而来。 想彻底地斩断世间和人的缘分,只能做的够绝。 如果铃音无法下定这样的决断,那么就让他江雪左文字来做吧——无法面对的残忍,撕裂的牵连,破碎的缘分,就这样被他尽数斩断吧。江雪左文字举起手中无名的太刀,心中无喜无悲,无怒无爱:“开始吧。” 一片树叶落下来。 还未落地,就被整齐地切成了两半了。 第三十六章 物吉贞宗几乎从未有过这样宣泄地战斗过。每一次攻击,几乎都将全身的力气都压上去,任凭情绪主导自己的每一个行动。体力消耗得很快,但物吉贞宗尽量不去想那么细致的问题。 他身上很快就挂了彩。 江雪左文字都不免露出了几分诧异,哪怕是在友好性质的切磋中,物吉贞宗都不会露出那样大的破绽,更别提现在还能算是“生死相搏”了。但江雪左文字同样无法知晓,身为太刀中佼佼者的他,又给物吉贞宗带来了多大的压力。 如果说胁差擅长协助和偷袭,那么太刀无疑就是正面对战中的王者了。物吉贞宗未必真的比他弱多少,但不擅长的事情,再怎么勉强,都是不擅长。 更别提,物吉贞宗永远都是好孩子。 他将江雪左文字视作可以信赖的前辈,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也习惯性地反思自己的不对,试图将江雪左文字从中摘出来——可物吉贞宗偏偏又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分卷阅读80 江雪左文字所行的道路,是正确的。 物吉贞宗确实是个温柔而善良的好孩子。 但作为胁差,他也有性格上的弱点。或者说,大部分胁差都是这样,能够很好的担负起辅助者的责任,但要他们独当一面时,总会有哪里缺了一点什么的样子。 这样的战斗甚至激不起江雪左文字的战斗欲望。 他只是轻巧地将太刀提、横、纵、斜,就拦下了金发少年全部的攻击。他之前的战斗风格和物吉贞宗现在的有些相似,但现在的江雪左文字,反而将锋芒都藏起来了,一招一式更像是老手在给新手喂招:“放弃吧,你赢不了的。” 没有空隙。 没有弱点。 物吉贞宗的本体在每一次撞击中都发出悠长的哀鸣之声。 开什么玩笑——物吉贞宗几乎将他的牙齿都咬碎了,他不明白江雪左文字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知道,战斗可从来不是因为打不过,就要放弃了的啊! “别太口出狂言了!” 物吉贞宗借着两人交手的瞬间,往后一退,双腿落在身后的墙壁上,猛然踹出。这是必杀的一击,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然:“幸运,可是一直在我这里的!” 劲风吹得江雪左文字的长发都飞扬起来。 “铮铮——”几乎划破耳膜的金属之声,战斗的两人首次靠的那么近,物吉贞宗强行压着对方的太刀,几乎压到了江雪左文字的脸上。可即便如此,水蓝色长发的男人神色仍然是淡淡的,彼此之间,甚至能看得清对方眼睛里的倒影。 江雪左文字用力将他踹开了。 “既然如此的话……”江雪左文字几乎是在叹息,“我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啊。” 他举起了太刀,刀光一闪:“小心点,我要认真了。” …… 戈薇围观了一场几乎是一面倒的战斗。 物吉贞宗的实力她也是清楚的,如果不是那位金发少年品行正直,恐怕在和他们抢夺四魂之玉的时候,就已经能重创几个人了。戈薇也是知道物吉贞宗放了水,才对他保持了很高的好高。 她很难相信,自己还能看见对方被吊着打的场景。 高机动原本应当是他的优势,但被江雪左文字强行逼进了角落中之后。必须在狭小的空间内翻转腾挪,反而带走了少年更多的体力——物吉贞宗不可避免的急躁起来。可他越急躁,越不能突出重围。 最后,他被江雪左文字一个手刀打晕过去,也不是什么让人诧异的结局了。 ……又是手下留情。 日暮戈薇感觉到自己很难理解刚刚战斗的两人,明明彼此都很在意对方的想法,只是对一个叫做铃音的人的安排上有分歧——这种事情非得动刀动枪吗? 况且,既然还涉及到另一个当事人的话,为什么不去好好问一下她的看法呢? 男孩子是不是都是这个样子? 又固执又倔强,总觉得自己能够一个人处理好所有? 戈薇叹了一口气,认真一想,反而觉得犬夜叉被这群人都对比得可爱起来。虽然二狗子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但他向来心中藏不住事情,也不会总觉得自己天下无敌而拒绝别人的帮助。 说起来…… 嗯? 犬夜叉为什么比他们好来着? 这个水蓝色长发的男人,到底是为什么和物吉贞宗打起来的?日暮戈薇茫然了一会儿,她努力回想,竟然一时之间都想不起来刚才的自己在想什么了。就在她还在回忆的过程中,一道阴影覆盖过来:“啊啊啊啊——” 站在戈薇面前的江雪左文字很尴尬。 戈薇也有点尴尬,她明明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结果还是被对方吓到退了好几步,简直要丢死人了。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中,江雪左文字率先咳嗽了一声,开口道:“你是他的朋友吗?” “他?” “就是物吉贞宗。”江雪左文字指了指昏迷中的金发少年。 “啊?啊啊啊……”其实戈薇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算作是,一个只有几面之缘,而且大多数情况还是在打架——说是朋友会不会太脸大了。不过,她否决掉的话,会不会物吉贞宗就只能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了。 戈薇心软了:“……算是吧。” “那就劳烦你照顾他吧。” 江雪左文字说完,又自顾自地走了。他先将打斗时砸坏的店铺门牌等都从街道中心扫走,又帮忙扶起桌椅们,最后将太刀换给了那位武器店的店主。戈薇像是个小尾巴一样,看着他做完这一切。 虽然江雪左文字看起来凶凶的,但其实是个好人嘛。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戈薇也大胆了起来,理直气壮地问他:“虽然我也不知不能管他,但是,怎么说也是你更好吧。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矛盾,可是既然明明都在意彼此的话,为什么不能说清楚呢?” 江雪左文字愣了一下。 除了铃音以外,还真没有几个小姑娘敢在他 分卷阅读81 面前大声说话——甚至铃音本人,都因为性格柔软,根本不曾这样凶巴巴过。江雪左文字沉默了一下:“抱歉。” 看来他是铁了心了,不要管物吉贞宗了。 或者说,江雪左文字怕自己开了先河,就再也收不住了。 戈薇顿感头疼,行行行,男人们的友谊她就是不太懂,反正,既然物吉贞宗肯定是被奈落坑骗过的小朋友(奈落:……虽然说出来我也不信,但是我没有),她就不可能做到放着不管。 但是—— 物吉贞宗毕竟是个男生,看着瘦弱,但实际上肌肉也是不缺的。戈薇小心翼翼地辨认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还好,都只是皮肉伤。有过给犬夜叉扎成木乃伊的经验,戈薇觉得自己能够处理好这一切。 感谢现代。 感谢消毒酒精。 感谢绷带。 戈薇表示自己高中毕业之后考个护理,绝对是手到擒来,没有谁能比她更有经验了。但她仍旧遇到了难题——刚扛着物吉贞宗走了两步路,她就气喘吁吁地又蹲了下去。 看什么看? 女孩子体力不行很稀奇吗? 她只要再努力一下……就……哇!等等,她可不要和大地做亲密接触啊!然后,戈薇就被人按着肩膀又推直了。 江雪左文字几乎是无可奈何地,将戈薇背上的少年又拎了起来:“你现在住在哪里?我帮你送过去吧。” 戈薇:“……” 等等啊,你刚才不是表示你啥都不管了? ——不是很懂你们男人之间的友谊。 …… 正因为这件意料之外的插曲,江雪左文字返回惠比寿的神域时,已经是深夜了。那间临时落脚的小屋还亮着光,橘黄色的光晕仿佛是指引的明灯,让江雪左文字的心灵都感觉到了安定。 他加快了步伐。 推开门来,入目第一眼就是铃音裹着毯子,整张脸压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似乎是门口的响动惊动了她,铃音打了一个哈欠,睡眼惺忪地看向了门口。 她脸上还有自己睡出来的印子。 江雪左文字几乎是不可抑制地笑起来,铃音还有些不明所以。她只是习惯性地伸出双臂,向江雪左文字讨要抱抱。 江雪左文字解下自己带回来的日常用品,在铃音面前蹲下。铃音身子往前一倾,直接摔进了江雪左文字的怀里,她的下巴抵着江雪的肩膀,声音还有些含糊不清:“……回来晚了。” “抱歉。” “我原谅你。”铃音又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不过,今天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吗?” “我……”我遇到了物吉贞宗。 江雪左文字顿了一下,并没有将这样的话语说出来,转而问道:“铃音,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生活能维持多久呢……” “什么意思?” “我是说……”江雪左文字闭上眼睛,“人的想法,总有一天会变的啊。你现在还能安稳地这样生活,但十年呢,二十年呢,三十年……你总会有一天厌倦这样的人生的,你会想认识更多的朋友,想和别人有更多的羁绊……” 铃音不困了。 她从江雪左文字的怀里退出来了。案台上的烛火还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将铃音涂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铃音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你是不是知道了?” 江雪左文字愣了一下。 然而他隐瞒了见到物吉贞宗的事情,可铃音却没有隐瞒自己遇到了惠比寿。她说:“今天我在山脚上,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是个叫做伊邪蛭的阴阳师,如果可以的话,确实很想要明天和他玩……不过,明天他大概已经不记得我了吧。” 江雪左文字:“……” 那是……惠比寿吗? 他为什么要隐姓埋名地接触铃音? “但想了想,也没有感觉中的那么难过。”铃音捂着胸口,她是真的认真地想了想才这样回答的,“这大概是因为……” 漫长的沉默。 江雪左文字忍不住出声问:“因为什么?” “过来。” 江雪左文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铃音扯着袖子,一路往下跑去。她脚下的木屐被她踩得哒哒作响,她越往前跑,一路上被惊动的小生灵就越多。成千上万的萤火虫从草丛中冒出来,衬托着夜晚宛如仙境。 铃音气喘吁吁地停在了大片的芦苇前。 “因为……当伊邪蛭和我说起这个的时候,我第一想到的,就是……”铃音温柔地笑起来,她的笑容是那样的纯粹,半分阴霾都没有。 “想给你看。” 她说着,拨开芦苇。眼前是一片宛如明镜的湖水。漫山遍野的萤火虫飘荡在湖面上,宛如银河倒流,天地逆转。夜风徐徐地吹,一只萤火虫落在了铃音的头顶上,仿佛一颗熠熠生辉的绿宝石。 “我不管以后会怎么样啦!”铃音扑进江雪左文字怀里,江雪左文字被她撞得胸口疼,“但现在就是……想要将 分卷阅读82 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你。” “……真是个笨蛋。” 江雪左文字轻轻地叹息。 全世界最好的东西,他其实早就收到了。 第三十七章 水波荡漾开来。 一艘小舟从芦苇丛中滑进来, 荡开了平静如镜的湖面。铃音坐在船头, 她雪白如藕的双脚直接伸入了湖水了, 一摇一摆, 打碎了漫天的萤火, 连带舟、她自己和江雪左文字的倒影都模模糊糊。 江雪左文字之前的提问, 勾动了铃音一些隐藏了很久的记忆。这当然不是几十年的时间问题。铃音能理解江雪左文字的忧虑,但与此同时, 她未免又觉得有几分好笑——十年二十年那么久,这样的游戏又和真实的世界有什么差别呢? 当然是不可能的。 人类的感觉是可以欺骗的, 而这款虚拟现实的游戏同样是利用了时间感知差距的欺骗技巧。但这是有极限的,撑死只能十比一。而之前铃音在本丸生活的那几年,更是她在做了几个选择题后,直接将朦胧的记忆印在了她脑海里,实际上连几个小时也没有。 这次内测,实际上也才一个月的真实时长。 虽然人类总是喜欢喜新厌旧,但还不至于连一个月的时间都坚持不了。 铃音所忧虑的,自然也不是这件事。 她出神地想, 这次的游戏被她打成这个样子,只有可能是……她太过软弱了, 稍微再努力一点, 或者再坚强一点,都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将事情搞砸。 这样看来, 身边的人太过温柔也是一种错误。至少, 哪怕是铃音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 江雪左文字说不定也会善解人意的包容她——但铃音的心事又不可能和她说,毕竟,久世铃音的设定就只是…… ……一个生长在远离尘世的本丸,不知人家疾苦的幼稚天真的小女孩而已。 “江雪……” 铃音突然开口,打破了万物无声的寂静。 “嗯?” “其实我经常会做噩梦。”铃音别过耳后的乱发,然后弯腰将手浸泡在水里,凉凉的湖水簇拥过来,非常舒服。铃音眯起了眼睛,像是真的只是突然想起了这个话题,“就是小时候,被吓得不敢一个人睡的那个噩梦。” “嗯。”江雪左文字撑开船蒿,“什么样的噩梦。” 铃音想了一会儿这个问题,勉强找到了几个具体的形容:“黑暗……很狭小的一个封闭空间,我被困在里面,不能动,不能看,不能听……只有我一个人,感觉几乎快要崩溃了。” 江雪左文字忍不住注视着铃音的背景。 少女正在噗噗地用脚踩着水,她半截衣服已经被溅湿了,原本规整的用红色布条扎起来的垂马尾也歪歪斜斜的,蜷曲的长发如流水般覆盖在她纤细的背脊上,遥遥看过去,宛如一支风一吹就折断的芦苇。 铃音的声音仍旧非常清晰而坚定,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下面的瑟缩和恐惧了:“只有一个人,仿佛孤寂到永远,没办法啊,真的很害怕。不过,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还不能够称之为噩梦。” “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因为我的心愿啊,有人出现了。” 为什么有人出现反而能称之为噩梦,而且,铃音的心愿……江雪左文字微微一愣,突然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关键,暂且将这个人称为噩梦人,那么,可以推断得出的就是: 奈落和噩梦人有相似之处。 所以铃音在从他身上看到了噩梦人的影子之后,才会失控恐惧到宁愿付出一切都要逃离他。而铃音到了现在也并没有责怪江雪的神隐行为,换而言之,如果将现在的处境看做是逃离的交换条件的话——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为此放弃掉整个世界都是值得的。 那么,那真的只是一个噩梦吗? 江雪左文字稍微一设想,便感觉到了难过。他不想去探听,逼迫当事人去回忆本身就是一种残忍。他只是撑开小舟,慢慢地回答道:“……你现在还做这样的噩梦吗?” “不太做了……” 铃音想了想,又道:“其实……” 她还没来得及将其实之后的话语说出口,小舟突然剧烈摇动起来,她啊了一声,往后仰倒,随即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而这一瞬,铃音也看见了导致了小舟摇动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个尖锐而漆黑的爪子,扣住了小舟的边缘。恶臭扑面而来,漫天的萤火虫被一冲而散——有什么东西,有什么……甚至比吃人的邪恶妖怪还要污秽的东西要爬上来了。 然而那东西只是爬上来半截,舟身上陡然蔓延起金色的光芒,两者接触,就像是用滚烫的开水在漆黑的怪物身上浇上一样,都是咕噜噜水泡炸响的声音。那怪物哀嚎一声,被江雪左文字一脚踹了下去。 “那是……那是什么?”铃音惊魂未定。 江雪左文字护着她, 分卷阅读83 自己也有些茫然——他对这种东西不能算是陌生,或者说,它属于被本丸直接灌输过来的“常识”之一。它是妖怪彻底腐化堕落后的结果,妖魔——甚至刀剑付丧神都有对应的妖魔形态,有个专门的词汇去形容它:暗堕刀剑。 妖魔是被妖怪之血彻底控制,丧失理智的存在,是邪恶污秽的极致。 虽然世间妖怪丛生,但妖魔确实不多见,毘沙门天等武神日夜在人间巡逻,专门斩杀这类污秽的存在。别说是神灵,就连妖怪也会自发清理。再加上妖魔诞生的条件本身就很苛刻,以至于妖魔的痕迹几乎都绝迹了。 它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为何……数目如此之恐怖? 在那只宛如鳄鱼一样的妖魔被江雪左文字踹了下去之后,几乎是下一秒,又有十几个丑陋而可怕的妖魔从湖底钻了出来,对小舟发动了攻击。其中最大的那只水蛇甚至腰围都比小舟要粗两倍,掀起的波涛几乎将小舟掀翻。 “哇!”铃音被吓得捂住了头。 然而船身上发光的金色铭文,虽然摇曳不已,仿佛一吹就灭的烛火,然而它仍旧驱散了浪涛,逼退了数个不怀好意的妖魔。惠比寿身为海运之神,庇佑渔船不受海怪和风暴侵袭,本来就是惠比寿的本职。 即便这位神灵即将消亡,以往的威名也并非吹出来,更别提,这些失控的妖魔们和他的关系十分复杂,在惠比寿彻底崩溃消亡之前,他的神力比任何除魔的力量都更有威慑力。 可妖魔们仍旧不愿意轻易离去。 它们游动在小舟的附近,虎视眈眈。 铃音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所看见的,漫山遍野都是可怕的妖魔,入目之处,皆是无边鬼蜮,时不时还出现几声活人被吞噬的惨叫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同样的出现在了江雪左文字的心头,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衣服里的本体——没有将本体待在身边自然是骗人的,但这个时候,他确实是不想将本体展露在人前。 本体的状态也许骗得过铃音,但绝对瞒不过物吉贞宗的。 但现在…… ……江雪左文字并不畏惧战斗,但面对入目遮天蔽日的各类妖魔,他仍然不免产生了巨大的疑惑:自己究竟能不能带着铃音安全撤退?还有……惠比寿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就任凭这些妖魔们屠杀自己的信徒吗? 这些真的是过来袭击神域的妖魔吗?为什么看起来更像是……它们本身就存在于这片土地上? 既然这样的话,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将铃音顺利送出去。江雪左文字这样想着,左手握住刀鞘,轻轻将刀镡往前一推,但还没有等他将本体抽出来—— “风之伤——!” 几乎是席卷了整个湖面的强大的妖力风暴,直接摧枯拉朽地将视野中所有的妖魔全部清扫一空,无数妖魔不甘心地发出怒号,试图反击,但在强大的攻击下,最终烟消云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炭味。 漆黑的鲜血和残破的碎肉如落雨般簌簌往下掉落。 而在这仿佛地狱降临的世界中,一个身穿着红色衣袍的白发狗耳妖怪坐在树梢上,他的身后是弯如镰刀的月亮,银白色的长发飞舞,一柄形状如牙的长刀被他抗在肩膀上:“看来帅气如我,总是能赶在最关键的时刻救场。” “铁碎牙?”铃音惊讶道。 铁碎牙想要一个帅气的登场。 诸如,一招风之伤席卷天地,清扫掉视野所及的所有敌人。而他铁碎牙就在这一刻踏着月色而来,拯救小铃音于水火之中。铃音眼泪汪汪地扑过来,委屈地质问铁碎牙大人为什么这一刻才来救她…… ……那个愉快的滋味,嘿嘿。 然而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铁碎牙那帅气无比的计划恐怕要暂且压后了——刚开始,铁碎牙根本就没有将那群漫山遍野的妖魔们放在眼中,妖魔的可怕在于它们只懂得破坏和毁灭,并不意味着实力强大——弱者才爱报团,铁碎牙是这样的理解的。 直到他亲手斩杀了一头—— 天啊。 幸好在这里是他,如果换做奈落的话,大概已经被碾压成渣了。其中最弱的,大概有一个单位的奈落那么强,最强的,大概能有三十四十个单位的奈落那么强。即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铁碎牙,也不由产生了忧虑。 这么强大的妖魔群体,到底是如何诞生的? 如果不是小铃音就在里面,铁碎牙大概已经明智的绕道走了。他虽然很擅长一对多,但力量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可既然小铃音就在里面的话——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去闯一闯了。 一招风之伤,席卷清扫掉眼前大部分的妖魔。 铁碎牙为了保障这样的效果,甚至分出心神操控每一道妖力——也就只有他,换做犬夜叉都不可能做到这样的精细——让风之伤的杀伤力达到最大,甚至,除开了那么妖魔,逸散 分卷阅读84 开来的风之伤甚至没有垂落湖边花树上的一朵花骨朵。 而耍帅的直接后果是—— 铁碎牙脚软了。 他蹲在树梢上,半天都没能站起来。 气氛从一开始见到铁碎牙时候的惊喜,慢慢化作他一动不动时的纳闷,最终凝结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那一瞬,铁碎牙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远处的妖魔又重新聚拢过来。 江雪左文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拔刀戳死了一头漏网之鱼。他这个举动却刺激到了铁碎牙,明明还隔着几十米,铁碎牙就开始嚷嚷起来了:“你在嘲笑我吗,江雪左文字?” 铁碎牙将每一个字眼都咬得很挑衅。 江雪左文字当然不会这样无聊,事实上,在铁碎牙出现的那一刻他很是松了一口气,两个付丧神的保护总比一个更安全。但铁碎牙脱力跪(铁碎牙:并没有!)在树上的举措,飞快地让江雪左文字意识到一个事实: 铁碎牙很强。 然而一点也靠不住。 即便如此,在多一份力量就是好的情况下,江雪左文字也不会去接铁碎牙的挑衅,他平静地否认了:“没有。” 至于这句没有中,到底有多少诚意,只有江雪左文字自己清楚了。 反正铁碎牙是半点都不相信。 他不爽地哼了一声,感觉到双腿上重新恢复了知觉,就是还有那么一点麻麻的,应当是休息得差不多了,可以赶着去见他的小铃音了。铁碎牙站起来,往前一跳—— 脚下的树干直接被铁碎牙踩碎了。 铃音目瞪口呆地看着铁碎牙以一条直线栽了下去,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她连忙趴在船边缘,呼唤道:“铁碎牙,你还好吗?” “我没事……这点小问题还打不倒我……铁碎牙大爷。”铁碎牙对于铃音向来是温声细语,如春天般温暖。他现在也不敢再耍帅了,老老实实地提着本体走到湖边,再噗通一声跳下湖,狗刨式。 那场景就和浮尸一样,铃音吭哧一声就笑了。 铁碎牙游得不快,铃音还有耐心等他,但有妖怪就没有耐心等他了。只见铁碎牙脖子上那条毛绒绒的围脖里,突然钻出一条雪白的狐狸,正是许久不见的羽衣狐。她长大了些,身形优雅,甚至长出了第二条尾巴。 她踩在铁碎牙头顶上东张西望了一会儿(铁碎牙:……你踩哪儿啊!)然后后肢猛踹,直接将铁碎牙的脑袋戳进了水里——而她本狐则在半空中划过一条优雅的弧线,直接落入了船舱中。 “臭狐狸你信不信本大爷将你的皮拆了做皮衣啊!”泡在水里的铁碎牙怒而大吼。 对此,羽衣狐的回答仅仅只是摇了摇两条尾巴。她在铃音身上嗖嗖嗖地转悠了三圈,小鼻子嗅啊嗅,像是最终安心地确认了什么,趴在她肩膀上,不动了。 好沉。 也不知道羽衣狐这段时间都吃了什么,重量嗖嗖嗖地往上长,半点也没有小时候娇小玲珑的模样了。 这会儿,铁碎牙也艰难地爬上了小舟。 原本就地盘并不宽阔的小舟,挤进了三个人,顿时就显得狭小不已。铁碎牙的目光警惕地在铃音和江雪左文字之间巡回一遍,强行挤进了两人中:“小铃音,你到我身后来?” “诶?”铃音不明所以。 铁碎牙举起本体对准江雪左文字,沉声道:“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铁碎牙——” 换做往日,刚刚听见铃音撒娇的声音,铁碎牙半个身子骨就已经酥了,怕是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这一回,铁碎牙保持住了自己的原则:“别闹,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可是神隐了……” 神隐了…… 铁碎牙下意识地想给铃音解释什么叫做神隐,诸如“杀死你将你的魂魄拘禁在他身边,直到海枯石烂,天地倾覆”这样的话语,突然就卡在了他喉咙里,滚动着,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如果久世铃音死了…… 如果她死了,那么,现在站在铁碎牙身后的人又是谁?是谁,仍然有体温,有呼吸,有心跳,甚至还能够不高兴地喊铁碎牙的名字——这些都是死人能做得到的事情吗? 铁碎牙不是没有见到过亡魂。 也不是对死而复生的人一无所知。他见过陶土人桔梗,但那也不是桔梗,只是桔梗临死前的不能安息的怨恨而已。真正的桔梗早就已经转世重生了。他也见过被四魂之玉操控的死尸,诸如琥珀,但那也不过是仍然行走于人世间的行尸走肉罢了。 铁碎牙没有一刻,比这个时候更清晰地认识到,铃音还活着。 太好了…… 她还……活着…… 久世铃音本人显然不能理解铁碎牙的激动,她还在恼怒于铁碎牙的不听话,对于那位白发犬耳少年突然愣住的神色,也意识不到背后到底有多少辛酸和喜悦。她只是惊愕地,被铁碎牙搂进了怀里。 铁碎牙嗷嗷大哭。 趴在铃音背上的羽衣狐被 分卷阅读85 他一同箍住,羽衣狐挣扎半天才逃脱出来,愤怒地用尾巴拍打着铁碎牙的手。铁碎牙不管不顾,他只是自顾自地哭泣着,很是狼狈,涕泪横流,像是个幼稚的小孩子;但喜悦又偏偏是做不得假的,仿佛得到了全世界。 “乖,别哭了。” 铃音只好抱着哄他。 “我……这不是哭,这是高兴。”铁碎牙强词夺理道,他在百忙之中仍然不忘放狠话,“虽然小铃音还活着,但你别想让我轻易原谅你……敢于拐走小铃音,就一定要付出代价,江雪左文字!” 江雪左文字面无表情地转开头去。 他还不至于幼稚到非得和铁碎牙争论出一个胜负来,况且,现在更重要的是,要搞明白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到了现在,惠比寿仍旧没有露面。 调查这件事,性格跳脱的铁碎牙显然不适合,而另一方面,江雪左文字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情况下,铁碎牙比他更适合保护铃音。他再怎么抢,一招也顶多砍死一个敌人,在群战中只有被围攻的份。 “你保护好铃音。”江雪左文字吩咐道,“我去看看情况。” 江雪左文字将船撑到岸边,直接涉水而去,姿态不知道比铁碎牙要优雅多少。铁碎牙对他很是怨气,江雪左文字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念叨了江雪左文字的不少坏话,诸如临阵脱逃之类。 铃音无可奈何,只好转开话题:“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这还真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 铁碎牙在得知铃音“神隐”的暴怒后,也渐渐冷静下来,杀生丸并不喜欢天生牙,借走它不是难事。但杀生丸居无定所,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奈落也许知道杀生丸的下落,但想要铁碎牙向奈落求助,还不如直接干掉他呢。 既然如此,铁碎牙转头就去尾随犬夜叉了。 日暮戈薇不负众望地感应到了四魂之玉的方向,然而,她的同伴们被无稽的流言误导,认为桔梗应当也在那一块徘徊着。犬夜叉魂不守舍,戈薇心情低落。 珊瑚劝戈薇出门散心,这才有了她当街偶遇物吉贞宗一事。 但犬夜叉寻找桔梗的行动却遭受了阻碍。惠比寿毕竟是镇守一方的强大神灵,整座山脉都收到他的结界庇佑,专门驱逐各种妖魔鬼怪。犬夜叉被困在门口了好几日,直到奈落巧妙地借用其他妖怪之手,将能够破除结界的宝物送到了犬夜叉手上,他才有了新的进展。 结界被撕裂了一个小口子。 犬夜叉独自一人潜伏了进来。 铁碎牙跟在他身后。 结界所镇压的大批妖魔们抓住了机会,从封印中挣脱了出来。强弩之末的惠比寿再也压不住它们了,惨遭反噬,生命之火奄奄一息。 人间净土化作妖魔鬼蜮。 当然,罪魁祸首们是不清楚这件事的,铁碎牙倒是纳闷了一会儿,但他也不关心,用狗鼻子嗅嗅就直奔铃音而来了。 “那现在应当怎么……” 铃音下句话还没问完,铁碎牙突然就脱掉了他的罩衣,赤红色的衣服笼罩在铃音的头顶上。她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就看见铁碎牙轻轻地点了一下自己的唇,示意铃音不要发声。 脚步声。 什么来了? “不要说话,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 铁碎牙低声的告诫还没有说完,两人的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喜悦的呼喊,声音竟然很熟悉:“桔梗!桔梗!” 那种喜悦是如此的纯粹,听见都能让人感同身受。 桔梗? 是她想的那个桔梗吗? 铃音下意识地想要抬头东张西望,去寻找那位闻名已久的巫女桔梗。然而铁碎牙却死死的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动。铃音知道铁碎牙不会害她,也保持了平静。 “你是谁?” 铁碎牙对着对面的那人呵呵地笑了一声。 对方很是惊讶地咿了一声:“你是……我想起来了,你是铁碎牙,等等,为什么你会变成人形……不对,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铁碎牙故作惊讶地问:“当然是你看到的这样咯。”他说着,突然俯下身去,甚至连铃音都没能反应过来。 铁碎牙的脸覆盖下来。 他原本长得就和犬夜叉很像,五官很秀气,刚刚又痛哭了一场,眼角带着一点哭红了的泪痕,身上又都是湿漉漉的衣服,外衣一脱,半截胸口就露出来了,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俊秀。 但很快,铃音就不去联想那些无关的了。 铁碎牙亲了她。 那个吻落在铃音的额头上,仿佛凤尾蝶停驻在花心中般轻柔。 背景是整个湖水都被切开的狂暴之声,犬夜叉踏浪而来,整个人几乎陷入了暴怒中:“放开她!你这个冒牌货,放开桔梗!” 他说……放开谁? 刀剑相撞的嗡鸣声,爆炸在铃音的耳膜前,容貌相似宛如双胞胎兄弟的两个妖怪,几 分卷阅读86 乎是就在她的身边对了两招,两把妖刀掀起的妖风吹开了铃音耳畔的碎发,小舟上的金色铭文颤抖不已。 这是什么情况? 犬夜叉眼角边甚至出现了两道妖纹。 再这样打下去,铁碎牙倒是不畏惧,然而这艘小舟恐怕就碎了。铁碎牙不得已地被逼退了几步,落到了岸上。而铃音却被人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了。 铃音:“……” 她现在说,你认错人了,还来得及吗? 铁碎牙站在岸边,还唯恐天下不乱的对她做手势,让铃音不要慌张——铃音倒是没有多慌张,但是现在这个情况,真的…… ……真的很尴尬啊。 犬夜叉仍然死死地抱着她,头埋在铃音的发丝间,银白色和黑褐色的长发交错,半晌,他才带着鼻音哼出第一句话:“……桔梗,我很想你。” 不不不。 她一点也不想听说给别人听的情话。 “求求你了……不要走了……” “我知道你也许仍旧怨恨着我,但我……我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你……我……你别走了,奈落在找你,你很危险。” 铃音:“……” 她知道奈落在找她。 毕竟她临走的时候摸走了奈落的四魂之玉。 但她既没有怨恨你,更不是桔梗啊。 还有你——混蛋铁碎牙,他居然在岸边窃笑,一直在笑。看得铃音好想打人啊——这会儿铁碎牙甚至直接转过背去,肩膀都在抖动,太过分了点吧! 舟身上的金色铭文摇晃了一下,彻底熄灭了。 乌云覆盖过来,遮挡了月光。 然而犬夜叉仍旧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沉湎于拥抱着桔梗的喜悦中,仍然无知无觉地说着一些让人羞赧的话:“如果……如果桔梗你仍旧想要带我走的话,也无所谓了……真想让时间停止在这一瞬。” 铃音:“……” 可怕。 别说了犬夜叉。 你越说越让人内心发寒。 等他反应过来事实的真相了之后,反应过来对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说了什么之后,大概会很想杀人灭口吧。 “桔梗我……” 犬夜叉说不出话来了,他愣愣地注视着四周,在这个天地都晦暗的时刻,围绕着湖边的许多花苞突然齐齐开放,在夜色中散发着柔白色的光辉。 “这是……” “小心!” 铁碎牙反应得更早,然而迟疑于应当如何避让铃音,最终慢了半步,硬生生让突然冒出来的妖怪撕裂了小舟。噗通噗通两声,两个人齐齐落入了湖水中。 好冷。 浑身都要冻僵了。 铃音只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周边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游动着,搅动着四周的湖水。紧接着下一秒,一只手直接抓住了铃音的腰。 铁……碎牙? 来者有着一头银亮的长发,正随水波全部四散开来,他拔出了刀——“似精丸!给我杀掉它!” 是犬夜叉。 犬夜叉飞快地用狗爬式游了上去,他狗爬时看起来和铁碎牙差不多,实则速度快很多——不一会儿就从水里爬了出来,将铃音送到了湖边。 “咳咳,咳咳咳。”铃音呛出了几口水。 犬夜叉蹲坐在她身边,很难描述那一刻,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他傻傻地用手抠了一下铃音的脸,似乎仍旧有些无法置信:“你是……谁?” 铃音:“咳咳,咳咳……反正不是……桔梗。” 那瞬间犬夜叉仿佛被人当面抽了一巴掌,很难描述他那瞬间脸上复杂的表情,仿佛同时有几百颗牙齿都在疼:“你刚才……我说的那些……你都听到了?” 她说没听清还来得及吗? 铃音自暴自弃地回答:“风太大没听清。” 犬夜叉:“……”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铁碎牙已经赶到了岸边,看着湿漉漉的铃音就着急的喊了一声。然而,紧随其后的成千上万个妖魔随之涌过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犬夜叉拔出他自己的牙齿锻造出来的似精丸,狠狠地将一只来袭的妖魔劈开了。铁碎牙还没能彻底的从之前的脱力中回复过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背对背靠着,斩杀敌人。 “犬夜叉……?” 犬夜叉臭着脸对她摆摆手:“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你这个女人身上会有着和桔梗一样相似的清净的灵气,但之前的话,”他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全部给我忘掉,忘掉!” 铃音:“……” 抱歉,她觉得他这辈子恐怕都忘不掉了呢。 “而且——” “我这并不是想救你……只是没有办法看见一个人类被妖魔吃掉而已。我压根不认识你,所以根本就不是在救你啦!”犬夜叉强词夺理了一句,突然愣了一下。 他根本不认识她。 奇怪。 分卷阅读87 为什么一些零星的记忆碎片浮上来,什么时候,和谁……一起在小镇上看烟花来着?浮动的光影,仿佛星辰落满人间的烟花,谁低垂的眉眼,朦胧的话语……奇怪,他为什么都忘记了? 想不起来…… 犬夜叉的迷惑只维持了短短一秒钟,紧随而来的敌人,就让他彻底的沉浸在了战斗中。铃音坐在地面上,她努力拧干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偏偏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 谁? “太好了……”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铃音片刻之后就将其从脑海中挖掘了出来,她迟疑地问:“伊邪蛭?” “总算赶在……之前,找到你了。” …… “啪!” 一个昂贵的瓷器被主人打碎了。 神乐刚好从门口路过,听见这声响眉头就是一跳,她原本都要离开了,这会儿又垫着脚,倒退着回来了:“你又在发什么疯啊,奈落?” 奈落坐在角落里,阴沉着脸,不说话。 他不发话,神乐胆子就大了起来,垫着脚尖蹭蹭蹭地跑过来了。神无还端着镜子——神乐站在奈落身后,伸着脖子偷看。 镜子中,铁碎牙温柔地按着一个少女的肩膀,微微低下头,唇覆盖在对方的额头上。那少女愕然地睁大了眼睛——如果不是偷窥的人不对,神乐真想感叹一声,真是个浪漫的场景。 但奈落在偷窥这个。 他刚刚还为此气到砸了一个花瓶。 ……这什么情况? 神乐决定从最简单的问题开始刺探:“这个少女是谁啊?” 奈落阴测测地看她一眼。 反而是神无回答了神乐:“她就是人见铃音。” 人见铃音啊…… 奇怪,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啊。神乐想了想,痛苦地憋住了即将爆发出来的笑声,就是那个把奈落给甩了的姑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奈落你竟然还有今天。 ……这妖怪就是活该。 在搞清楚了少女的身份之后,这幅场景再看起来,就有余味得多了。神乐津津有味地欣赏了铁碎牙和犬夜叉的撕逼,再围观了犬夜叉的深情表白(犬夜叉要是知道了,大概想要死几个来回了吧),就差在手中握个瓜子吃个西瓜了。 “真厉害……” 奈落冷冷的眼刀又刮过来:“哪里厉害?” 寻常人都做不到给奈落带那么多绿帽子(并没有)的好吗?神乐都快要在心底乐开了话,但表面上,她仍然维持了那副冷艳的表情:“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类,能有那么多妖怪愿意为她出生入死,这难道不厉害吗?” 奈落没说话。 “不过我也真没想到,你还介意这个。”神乐注视着镜面说道,其中的剧情已经发展到铃音落水,犬夜叉跳下去救她了——神乐的语气很恶劣,她从来不掩饰自己对奈落的恶意,奈落也不会因为她的态度如何,就改变将神乐视作工具的事实。 神乐说:“像是你这样的人,也会感受到生气吗?” “为什么不会?”奈落反问她。 因为你没有心啊。 没有心的人,怎么可能感受到爱?而没有爱的人,又怎么可能因为被背叛而愤怒伤心。或者说,奈落会爱人——这句话本身就是个巨大的笑话了。 “算啦,当我没说吧。” 神乐施施然地走了,走之前还记得将奈落摔坏的瓷器碎片给捡走。而奈落仍旧坐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表情晦暗不明——他……在意吗? 在意这个陌生的女人吗? 他又忍不住通过神无的镜子去端详那个少女,铃音无疑是长得很漂浪的,落了水而发抖的她,更是楚楚动人。但乱世里是不缺楚楚动人的少女的,只要奈落想,他随时能抓几百个过来。 毫无出奇之处。 他甚至下意识地将铃音和桔梗对比起来,桔梗是那样强大,对比起来,铃音就像是一朵能轻易被人摘走的小花一样——在乱世毫不值钱。他会喜欢上这样的女人? 仅仅只是这样设想,奈落就感觉到一种烦躁。 他会像是犬夜叉或者铁碎牙一样,豁出性命去保护她?别开玩笑了,如果这是他奈落的未来的话,他宁愿去死。他要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大妖怪,谁都不能阻拦他。 如果有—— ……那就杀了她! 第三十八章 铃音下意识地抬头。 她虽然听到了声音, 却看不见说话的人。映入眼帘的只有被撕裂的血肉, 几只头顶上带着面具的妖魔扑上来, 随即被两个犬妖/付丧神劈成了两半。月色暗淡, 萤火乱飞, 唯独飘扬的白发明亮如故。 铁碎牙有苦说不出。 如果在场只有他, 面对这群空有力量而无智慧的妖魔,铁碎牙能够轻而易举地甩脱它们。但现在多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累赘, 哪怕是和犬夜叉联 分卷阅读88 手,也渐渐陷入了消耗战中。 如果, 如果有什么能把铃音送走就好了。 铁碎牙还在绞尽脑汁地思考,铃音那边又有了新的动静。淡金色的辉光从地面上冒出来,妖魔们纷纷避退,仍然仍不死心地在附近徘徊。 光辉勾勒出一个人淡淡的轮廓。 铁碎牙戒备地拦在了铃音身前,同时也在抓紧时间休息。他举着本体,逼问道:“你是谁?” “我是……我是这里的神灵。”对方说的很慢,似乎每一个字都需要好好想一想才能想起来。他停留在半空中,身影非常虚幻, 不断的有金色的广电从他的身体里溃散开来,“你们这样下去只会被活活拖死的。” 说道这里, 犬夜叉也忍不住抱怨起来:“神灵?你怎么不好好管一管, 这里压根就是一个妖魔窟吧?!” 惠比寿也只能苦笑。 他也没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解释,时间来不及, 况且解释了, 恐怕也会导致更多的疑问。他言简意赅道:“我能安全地将她送走。” “相信你才是有鬼了……” 犬夜叉大大咧咧地嘲笑道:“虽然我见过的神灵不多, 但谁家里也不至于妖魔扎堆。之前又没有见过,突然跳出来要带走一个小姑娘,谁知道你有什么居心……哎呀……” 犬夜叉被铁碎牙砸了脑袋。 他捂着头就蹲了下来:“你……干嘛打人?” 铁碎牙面无表情地将犬夜叉一脚踹开,拉着铃音——铃音本人还处于茫然的状态,哎哎哎了半天,差点踩到裤摆摔一跤——铁碎牙将她拖到了惠比寿面前,双手抓着她的肩膀,往前一送:“速度,快点将她送走吧。” 惠比寿:“……” 一大堆准备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话,生生憋死在了喉咙里。即便是第一次见面,铁碎牙的果决也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深深地看了铁碎牙一眼:“谢……谢谢了。” “你疯了吗,铁碎牙?”犬夜叉还在那大惊小怪。 他当然没疯。 铁碎牙没好气地对犬夜叉翻了一个白眼,之前还只是他暗地里吐槽,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是无意中窥见了事实的真相:犬大将一家,合成犬家三傻,犬大将,杀生丸和犬夜叉,犬夜叉位居榜首。 铁碎牙当然没有一见面就相信陌生神灵。 他的眼力自然比犬夜叉更强一筹,看的出惠比寿已经濒临消散,能将铃音带走都很不容易了。能将自己弄的这么惨的强大神灵,铁碎牙也只见过这么一例。而坏到了骨子里的大坏蛋,诸如奈落那种,基本上再怎么搞事也会将自己保护的好好的。 ——况且,即便是让铃音留下来,铁碎牙觉得自己能护着她撤退的可能性不足百分之一。 两害相权,取其轻。 铃音愣了一下:“诶?等等,江雪还没有回来!” “他在山上的主殿里。”惠比寿轻声回答道,“是江雪左文字告诉我你在这里的……等我把你送出去之后,他能跟上来的。相反,你在这里会让大家都很为难。” 话已至此,铃音也说不出任何反驳了。 惠比寿牵起铃音的手,仿佛涟漪散开,四周的景色变得虚幻了。铃音往身后看去,铁碎牙和犬夜叉仍然待在原地,但那画面也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模糊不清——像是倒影在水面上的倒影。 她仿佛在降落,又仿佛在上升。 铃音忍不住问道:“这是哪里?” “这是神社的背面。”惠比寿简单地回答道,人有人的道路,妖怪有妖怪的道路,那么神灵自然也有独属于自己用来赶路的道路。只是这条道路随着神域的逐步崩塌,也处于岌岌可危的境界。 也就是惠比寿身为主人,才敢在这时候走这条路。 换做别的什么人,兴许刚走几步,就迷失进了冥土里。但随着他们渐渐深入,另一个世界里的景色也缓慢地映入了铃音的眼中。庞大而华美的建筑群盘踞在这座山峰上,经历着比现实世界更残酷的崩塌。 即便是八九级的大型地震,也难以造成这样的破坏。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铃音目之所及的地方,盘踞着密密麻麻的各类妖魔。它们趴在地面上,不动也不说话,安静得宛如死物,唯有一双血红的双眼,注视着惠比寿,随着他一举一动而转动。 “别害怕。”惠比寿拍拍她的手,以作安慰,“它们不会伤害到你的。” 你怎么知道它们不会伤害到我? 铃音下意识地就想反问,但还没等她问出口,铃音就打了一个寒颤。惠比寿言语里的潜台词,细思恐极。她也不敢再东张西望,规规矩矩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往前挪动。 群聚如山的妖魔们,也缓慢跟着她挪动。 不,不对。 与其说是跟着铃音,到不如说是跟着惠比寿在挪动,它们整齐划一地追随着他,像是崇敬,像是服从,但在此之外更有说不出的贪婪。仿佛惠比寿是一块烤的金黄的肥肉,吃了会烫 分卷阅读89 嘴,但又不甘心将肥肉让给他人,垂涎地盯着,等待他“凉”下来的时机。 简直毛骨悚然。 惠比寿大大方方地沿着主路往下走,不断地有新的妖魔离开现世,回归这里,然后聚拢在惠比寿的脚下。他就像是黑夜里的一点烛火,被无数妖魔鬼怪窥视着。 “你……”铃音艰难地开口。 “怎么了?” “你其实不叫伊邪蛭吧。”铃音咬咬牙,“惠比寿才是你在真名……” “是啊。” 铃音其实还有很多话想问,诸如你为什么要扮作一个普通人,诸如为什么单单要来救她。但惠比寿回过头,他的身影浅淡到宛如幻影,甚至连眉眼的边缘都开始模糊不清——然而,铃音仍然能够辨认出那是一个温和柔软的微笑,一如她初次见面时刻的印象。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解释起来,那就是一个太漫长的故事了。现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惠比寿说完,又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一声,“时间啊,拥有的时候,总觉得漫长到了没有尽头,尤其是像我这样的神灵。但一旦需要,就怎么也不够用。” “不过,如果下一次见到我……” 或者说,下一次见到的那位惠比寿—— “……你可以将肚子里的问题全部好好问一问了。” “下一次……还有机会再见吗?”铃音迟疑了一会儿,她并不是瞎子,铁碎牙面对上百位妖魔就深感棘手,而现在……用漫山遍野来形容,仍然显得过于轻飘飘了。 “会的。” 惠比寿停下来,他的声音几乎和他的人一样,要被风吹走了:“无论几百年,几千年,甚至几万年,我都可以在这里等你。如果说神灵还有什么是值得人羡慕的话,也就只有这一点了吧。” “但是……” 惠比寿把她往前推了一步:“走吧。” “抱歉,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仿佛跌落水中——或者说,像是跌落进了不可名状而又粘稠的世界里,铃音感觉到自己急速下坠。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那边世界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惠比寿推开她的那一瞬,仿佛是一个信号。 他身后数以千计的妖魔们陡然扑了上来,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将惠比寿彻底吞噬那般——然而它们最终扑了一个空,那个原本就是用浅淡的金光勾勒出来的人形,飞快地溃散开来。 宛如无数金色的蝴蝶,翩翩然四散飞舞。 它们扑倒那些妖魔们的身上,仿佛可怕的火焰,顿时将妖魔们全部点燃了,它们痛苦地在地面上哀嚎打滚起来。更远处的神圣而华美的巨大建筑体,仿佛拆迁爆破那样,轰隆一声,尽数坍塌成粉末…… ……然而这一切都渐渐远去了。 铃音跌落在茂密的草丛中,她重新回到了现世中,远远望来处眺望,只能看见赤红色的火焰笼罩山头。远远的夜风从她身后吹来,压弯杂草,又飞快地吹走了。 突然嗓子里有些疼。 铃音将铁碎牙披在她身上的罩衣裹了裹。偏偏这个时候,她听见了一声很轻很轻的,还带着一点惊讶的“咦”。 第三十九章 “谁, 谁在哪里?” 铃音宛如惊弓之鸟炸起, 但很快, 她就找到了对方——就在几米远的枯木下, 有人搭建了一个简陋的帐篷, 篝火烧得正旺。很显然, 人家一开始就没打算藏头露尾过,反倒是铃音比较像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 不怀好意的人。 噼里啪啦的篝火舔着柴火。 对方在观察着铃音,而铃音也在打量着对方——那是一个穿着一身和这个时代风格格格不入军服的男人, 很年轻,身形挺得笔直。摇曳的篝火将对方分为明暗分明的两块,大部分都隐藏在黑暗中,而被火光照耀得明亮的那块—— 蓝宝石般纯粹的蓝色齐耳短发,以及一双仿佛被火光点亮的琥珀色眼瞳,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铃音,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错开视线了。 他仍旧端坐在篝火前, 将插在木棍上的烤鱼翻动着。 铃音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她擦了擦鼻尖,身上的巫女服仍在滴答地往下落水珠。不用外人评价, 铃音也能猜得出她看起来有多狼狈, 她倒是有心和那人搭话,解释一下自己刚才的一惊一乍, 可转念一想, 人家未必真的在意这个, 强行解释——她这是脸皮有多厚,自我意识有多旺盛? 当务之急,她需要一个可以安心度过黑夜的落身之处。 然而等铃音站在附近的高坡上,极目眺望的时刻,仍旧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孤独。冷飕飕的夜风吹过凉冰冰的、甚至开始变得沉重的衣袖,灌进了一个空壳中——铃音并不害怕离开本丸,或者离开人见城,因为那个时候她身边仍有可以依靠的人,但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处于这样兵荒马乱的世界,却止不住的感到茫然。 即便是犬夜叉那种没脑子的家伙 分卷阅读90 ,也会想要一个安心之所。 而她呢? 她想要前往何方? 她就永远地像是一个需要被人呵护的公主,在整件事情中身不由己地随波逐流吗?当然,她过来是来娱乐的,来放松的,来感受一个恋爱游戏的。但是恋爱游戏同样不止一种攻略的方法,有软妹子的攻略方法,自然也有女汉子的通关标准。可她现在…… ……也许除了祈祷大家一切平安,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那个……” “哇啊啊啊鬼啊不要吃我!” 铃音身后的那个青年,看着她惊呼一声就连滚带爬抱成一团,脚下一滑,甚至直接从小山丘上滚了下去。蓝发青年举着的手就僵在了原地,他低头俯视着像是个小仓鼠般扑在地上的少女,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他长得很像鬼吗?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长得可爱又好看的女孩子,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难让人心生厌恶。蓝发青年叹了一口气,张开手——铃音注意到他手上还套了白手套——然后,他就将白手套脱了下来,往铃音那边伸出手:“……需要帮忙吗?” “谢谢。”铃音喏喏道。 蓝发青年的手,和铃音想象的一样干燥而柔软。 “没什么。”蓝发青年抿了抿唇角,回答道。他说完又低着头将白手套重新套了回去,视线避开了铃音,恰巧露出了形状优雅的下巴。 两人就这样沉默无言了一会儿。 “那个……”又几乎是同一时刻开口。这种宛如默契的巧合让蓝发青年微微愣了一下,他咳嗽一声,在确认了铃音将说话的机会让给了他之后,才开口说道,“那个……其实我刚才就想说了,最好还是穿干燥舒适的衣服比较好……呃,还有就是……” 他颇有些尴尬地转过身去。 半晌之后,蓝发青年又用手挡着眼睛,耳朵尖都有些泛红,超小声宛如蚊子叫:“……你露点了。” 铃音:“……” 蓝发青年声音更小了:“我不是故意的……” 铃音突然想起来,刚才蓝发青年看见她时就将头转过去了。她本以为对方是不想和她扯上关系,没想到竟然是为了……避嫌。 但对方提醒了铃音,可这仍旧没有什么用啊。 铃音苦了一张脸:“可是我也没有可以换的衣服啊……啊,抱歉,我不是想要指责您什么,就是出来太过匆忙了,所以身上什么都没带。” “没什么。” 青年背对着她,低声回答。 如果不是铃音耳朵够好,恐怕这一下什么都不会听见。而就在这一会儿,那位蓝发青年似乎是在犹豫动摇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一咬牙猛然回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有干净的衣服。” 铃音自己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坐到了篝火前。 她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总在麻烦一些本来就不太熟悉的人,宛如一个没脸没皮占别人便宜的坏蛋。尽管被麻烦的人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但铃音始终无法接受心安理得的接受。 “好了,我已经换好了衣服了。” 铃音咬住下唇,回答道。蓝发青年给她的是一件白色肩袖深蓝底色的运动衫。铃音第一眼看到,还吓了一跳,虽然一开始蓝发青年的服饰就透露着一股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之感,但陡然出现一件如此现代化的运动服,铃音也是愣了半天。 ……大概人家也有什么隐情吧。 蓝发青年转过头来,顿感眼前一亮:“很适合啊。” “有吗?” 这件衣服本来是属于蓝发青年自己的,他自己属于偏瘦的体型,然而照在铃音身上仍然显得有些宽大了,袖子几乎将手掌都盖住了。但架不住铃音本身就长得很好看,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样的衣服都好看。 蓝发青年很自然地往前走了一步,帮铃音将领口整理好,将湿漉漉的头发用手指梳理了一番。等他做完这一切,才惊觉自己的行为有些亲密的过分了,有些局促地解释道:“抱歉,做了这样失礼的行为。” “没关系。”铃音想了想又问道,“你是不是很擅长照顾人?” 蓝发青年顿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如果很麻烦的话,不用回答了。” 然而她的回答只惹来蓝发青年好奇的一瞥:“你是不是很害怕麻烦别人?抱歉,是我冒昧了,并不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他客气地笑笑,显得秀气而文雅。 “我是哥哥,呃,我出生在一个大家庭里。” 铃音大概能猜到蓝发青年大概要说什么了,比如说,家里有弟弟妹妹,父母比较忙,需要他帮忙照顾孩子,所以养成了比较擅长照顾他人的性格。蓝发青年之后的话,也没有跳出这个框架,但如果铃音手中有杯茶的话,她定然是要喷出来的。 “我……呃,总之,我有三百多个弟弟。” 你爹的肾还在 分卷阅读91 吗? “把你吓到了吗?”刚刚口出惊人之言的蓝发青年轻轻地笑了一下,大概是很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他非但没有觉得难堪,反而自得其乐地开了一个玩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啊,父亲大人……即便是在历史上也是有名的高产。” 不不不。 高产这个词用的太含蓄了。 你爹的肾真的还在吗? “所以,你下面有……三百多个弟弟妹妹?” “呃,只有弟弟。”蓝发青年纠正了铃音的说法,他低下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没,没有三百个那么多啦,毕竟变成……也只是极少数,需要我照顾的并没有那么多,顶多也只有……只有……” 他卡壳了一瞬。 然后铃音就眼睁睁看着蓝发青年先是伸出了右手,开始一根一根扳手指地开始数:“骨喰鲶尾平野厚前田……”右手不够用了,然后拿出了左手,“秋田乱五虎退博多毛利……” 铃音看着他两只手都已经不够用的样子,连忙打断他:“你还真是辛苦啊。” “还好。” 蓝发青年说的真情实意,但铃音总觉得这两个字里头,似乎总包含这非常深邃的深意。蓝发青年解释道:“虽然弟弟们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但都很努力,很乖巧地不想给我惹麻烦呢。对比起来,反倒是我这个哥哥经常受到弟弟们的照顾。他们总是说,哥哥只要在就令人感觉到安心,但让我这个哥哥总觉得自己派不上用场一样。” 铃音被对方逗笑了:“那大概是因为还没有到派的上用场的时候吧。” 蓝发青年想了想,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想成为弟弟们最靠谱的后台呢……但认真想想,确实是用不着‘后台’的时候最好。”蓝发青年说完这番话,突然沉默了,他的眼瞳是非常柔和的琥珀色,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是显得温暖而生气勃勃——在文雅秀气的外壳里,他目光拉长,焦点落在火光上,“……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竟然会和弟弟吵架啊。” “吵架了吗?” “嗯。” 铃音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安慰,只好泛泛而谈,说些弟弟肯定能理解哥哥的苦心的。然而蓝发青年并没有因为这些话而开怀起来。他叹了一口气,将几根木柴扔进了篝火里:“在此之前,也设想过最糟糕的场景啦,诸如什么……主公让弟弟们侍寝什么的,我还在仓库里找到过一些类似题材的书,悄悄地问过……” “类似题材的书?” “呃……就是那种,主公要弟弟侍寝,然后我冲出来拦住,表示你无论想要什么都可以冲我来,请放过我弟弟,然后主公就对我这样那样的……呃、奇怪的书籍。”蓝发青年很不好意思地说,“……刚醒来那会儿,我还真的忧心忡忡地想过这种可能呢,完全不知道怎么解决才好。” “然后呢?” “……被弟弟拿着书砸头了,那批奇怪的书籍全被他烧掉了。”蓝发青年还没说完,铃音就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起来,他苦恼地挠挠头,叹气道,“他总是很有主见,有时候,总觉得我比较像是年龄更小,优柔寡断的那个。” “那你们怎么吵起来了?” “因为我不想让他去做一件,他非得那么做不可的事情。”蓝发青年说了一句非常令人费解的话,他托着下巴,眉眼间竟然显得有几分哀伤,“有时候,世间的道理是很简单的,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不是什么混沌一团不明的,而是非常简单的——但当人面对对和错的选择时,却很难做出正确的选择。” “没有什么为什么,只是因为想要去做而已。” “我现在在这里,想要将他抓回家,并不是因为我想要阻止他犯错误。我其实很清楚,我这么做会让他很痛苦,可是我也不是出于大义,只是私心而已。我不想让他消失。” “他总有一天能理解你的。” “但愿吧。”蓝发青年显然对此不包希望,他摇摇头,结束了这个话题,“你睡吧,我守夜——并不是要照顾你,只是我还在守株待兔等我弟弟,睡着了会让他跑掉的。” “嗯好的。” “晚安。”蓝发青年抬头看了一眼乌云散去的月空,目光落在铃音双眼紧闭的面容上,竟然有些出神。虽然铃音自己不记得,但他还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对方初次见面的那个场景,对方还是一个软软小小的孩童,执拗地想要一把太刀,甚至狡猾地窜了出去,他仍然是一把刀,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但仍然是升起了一股小小的希望——如果…… 小铃音摔倒了,她扑倒了一把太刀。 那把太刀就从一期一振的身边划开,那一瞬,即便自己并没有人形,一期一振仍旧忍不住想要叹息。是了,没有如果,没有……如果铃音再往前迈一步,扑倒的太刀大概就是他一期一振了。 尽管一期一振很快又陷入了沉睡,但此时此刻再度遇到铃音时,他才察觉到,自己仍然是有些不甘的。同为四花太刀,他难道就有什么地方不如那江雪左 分卷阅读92 文字吗? 如果陪伴在铃音身边的太刀,是他就好了。 一期一振叹了口气。 ——可人生就是这样,没有如果。 “但不管明天会怎么样,这一刻我还是希望……您能有一个好梦,我的审神者。晚安,愿一切梦魇和苦难都远离您。” 第四十章 一夜无梦。 铃音本以为自己会睡的很不安稳, 但实际上, 她的头粘上枯草垫子上的时候, 就飞快地睡着了, 死沉死沉。关于这一点, 她甚至自己都有些惊讶。 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里照过来。 铃音揉了揉眼睛, 拍落身上的草籽和灰尘,再用手指梳拢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刚刚往下梳了几厘米,就开始打结, 她扯了扯,疼得自己皱起了眉头。 果然啊。 一般来说,虚拟现实的游戏都会帮助玩家角色自带生活技能,就好比,未来世界里家家户户用的都是天然气灶台来点火,但是换到古代社会里,往往就只有柴火给人烧了——但是柴火烧起来也是有技巧的,并不是点燃了就能用。这个时候, 游戏往往都会将这些生活相关的技能直接刻印成角色的本能。 像是穿衣服这样的技能,还是铃音在游戏里学会的——倒并非学习能力太差, 只是现实生活里用不着而已。 现实世界中, 早已经开发出了一键换妆的黑科技技术了。 从衣服,到发型, 甚至容妆都只要从虚拟镜子里面选好, 点击确定就能够全部换好了。 而铃音现在的角色设定也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娇小姐, 生活技能这样的本能属性并没有加载上。因此,铃音即便知道自己现在衣冠不整,也只能硬着头皮出帐篷了。 阳光普照大地。 虽然太阳一直都是很明亮的,万物一直都是蓬勃而生机焕然的,但以往天天见,日日见,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特殊的——但是这一瞬间,当温暖的光抚摸过铃音的面庞,烘烤过她的外罩,广阔的草原一望无际,被风吹得滚滚如波涛。几只矫健的苍鹰就从蔚蓝到没有一丝白云的天空上划过痕迹。 铃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明明昨天晚上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神灵消亡,妖魔肆掠,无数平和生活在世间的凡人遭受无妄之灾。 可太阳仍旧会照常升起。 万物照常运转。 ……没什么好惊奇的,因为之前几万个,几亿个日月也是这样过来的。但铃音仍旧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 眨眼间认识的朋友—— ——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还是说,对方本来是可以攻略的角色,因为没有走他的攻略线而导致了这样的结局——铃音发誓,她出去就要将策划往死里打,平日里她最多也就见过逼氪,从没见过逼着你必须要攻略某某某的恋爱游戏。 “你醒了啊?” 铃音转过头去,见到一期一振从不远处走过来,他手中拎着两只兔子,太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灿烂到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他的身影被阳光裁成漆黑的剪影。 边缘照亮万物。 一期一振走过来,他五官不是那种第一眼就会让人觉得惊艳的类型,但看久了反而觉得,他长得哪里都非常妥帖,增一分则嫌肥,减一分则嫌瘦的恰到好处,就仿佛是春风,到来的时候悄无声息,等到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悄无声息拥有了整个春天。 “嗯,醒了。” “稍等,我去做个早餐。” 早餐自然是烤兔子,无疑有些油腻了。一期一振的手艺不算差,但距离改天换日妙手回春还是有点差距的——然而铃音反倒有些受宠若惊。 古代日本的饮食习惯…… ……算了,说多了都是泪。 一期一振却没有多少吃东西的欲望,他消灭了一条兔腿之后,就托着下巴开始走神:“……你有想好之后要怎么办吗?” “嗯?” “你总不能和我一样,就这样在野外晃悠吧。”一期一振上下打量了一下铃音,眼睛里就带了一点笑意,“我是不怕——不过我也只是暂且在这里停留一会儿。” “嗯,你还是需要去抓弟弟的。” 铃音真的不知道她这句话到底哪里好笑了,一期一振瞬间就被她逗乐了,眉眼弯弯地笑了半天。 “暂且不说我了,那你呢?你有什么样的目标呢?” “我?” 铃音迟疑了一下,她不属于那种要强,或者野心很大的性格。当然,如果想要做的事情,她也同样能做到规划出一个大致方向,一步一个脚印的努力——但现在的问题在于,这个游戏目前的发展,还真的没有给铃音一个非怎么样才能玩下去——或者说非得想达到某个目的不可的目标。她迟疑了一下:“我大概会等朋友们过来找我吧?” “就只有这样?” 铃音非常茫然:“不然呢? 分卷阅读93 ” 不知道是不是铃音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铃音觉得眼前的蓝发青年生出了一股很猛烈的失望。但这种感觉来的离奇,去的也快。一期一振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神色。 只有一期一振自己知道,他确实是感到有些失望。 呃…… 因为某些不方便说明的情况,一期一振对于铃音的事情还算是比较了解。但正因为了解,等他将整件事情全部理顺之后,只觉得荒谬到不可思议。 分明手中死死地握住了一手的好牌,结果打出来的效果……直教人摇头不已。 她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她身边明明还有那么多刀剑,怎么没有一个看起来有点用处的? 这样想想,一期一振也能理解他弟弟药研藤四郎的气愤了,这种看起来全世界就只剩下他有脑子的时刻,再让他不再去插一手,实在是做不到——不过,能理解是一回事。一期一振并不支持药研藤四郎的行为。 然而转念一想,一期一振也对铃音气不起来了。他辗转过很多任主人,甚至他自己都因为被丰臣吉秀佩戴过而名声远扬。对比起来,这个叫做铃音的孩子……还真的只是一个孩子。 可是这种事情又不能怪她。 或者说,最早的最早,时之政府挑选审神者的标准,就不曾是按照优秀的领导者来的。他们的计划一期一振不太了解,但就他来看,政府偏爱听话而温顺的女性审神者,并且从来不准她们真的插手对外的战役。审神者只是将需要达成的任务,从政府手中领来,然后分派到各个刀剑男士的手中。 再然后…… ……就像是一个等待丈夫归家的女子,等待着他们这批刀剑男士从战场上凯旋而归。 这样的事情,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处理得很漂亮,如果再加上能调节好审神者和刀剑之间的关系,简直就算是完美的工具了。可即便如此,仍旧有许多审神者宛如扑火的飞蛾,踏过了界限,导致本丸暗堕或者自己神隐。 对这个位置有怎样的期待,自然选出了怎样的人。 对比起来,铃音真的不能算是最差的了。她只是……她只是不能对自己的情况有个清楚明确的认知,没有明确的目标,不过,别说只是一个孩子,甚至这个世间的大部分人都只是混混僵僵的在混日子而已。 一期一振之前的主人们,之所以是世间人杰,是因为他们做到了绝大多数人没有做到的事情。拿这样的标准去逼迫一个女孩子站到这个位置,委实有些过分了。 被逼迫,和想要做,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但她又是…… ……她怎么就是审神者啊。 像是这样性格柔软又长得美丽的女孩子,只要遇到了对的人,一生都可以生活的很幸福。但铃音不行,握住了力量的人总是会遭到各种各样的窥视,然而她根本就没有能将这一切都劈砍出一个未来的觉悟。 一期一振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想要叹息。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铃音敏感地察觉到了一期一振心情的变化,颇有些不安地询问道。 一期一振摇摇头:“你很好,只是想到了一些旁的事情。” 他坐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现在的目标是等同伴过来汇合,也就是说,在同伴过来之前,你都是没有事情要做了?” 铃音想了想:“应该……吧?” “那方便将这段时间,交给我处理吗?”一期一振认认真真地问,“当然,绝对不会耽误你和同伴汇合的,我向来是很擅长掐时间点的。” 他说到这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下意识地笑了起来。 “可你不是要找弟弟吗?” “我大致能猜得到他大概会什么时候,出现在哪里……不是什么兄弟之间的血缘感应,只是猜到一点点啦。毕竟如果要从世界上选一个最了解他的人,我怎么也不会跌出前五吧。”一期一振客气道,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太阳,似乎是在估算时间,“我能堵住他,况且,即便是错过了也没有关系。” 他眼睛里露出了狡黠的光。 “我手中可捏着必胜的法宝。” 如果说之前,一期一振的表现还有几分客气疏离宛如云端的王子,他现在这个孩子气的举动,就仿佛来到了人间。 铃音被他说服了。 更何况,人家愿意在铃音落难时伸出援手,这已经就让铃音感激不已了——不要说一期一振做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再小的事情,也是包含着对方真切的善意。 铃音喜欢温柔善待世界的人。 因此,她也只是犹豫片刻之后,就点头同意了。这让一期一振又忍不住侧脸看了铃音一眼,她太容易轻信别人了,也难怪会被奈落骗成那样。 但他又不能说这是件坏事。 因为一期一振心中的高兴是做不得假的,有时候,人的缘分就是这样奇妙,如果在确认了一切都毫无问题之后的信任,反而显得 分卷阅读94 廉价——铃音注视着一期一振的目光纯粹又充满信任,就这一瞬,一期一振就觉得她真的适合作为一个知心朋友。 朋友之间,就应当彼此信赖。 所以说,有的人只要第一次遇到,就可以将彼此当做朋友了;也有的人,相处了很长时间,仍然只能算作点头之交的陌生人。 “我的名字叫做一期一振。” “方便的话,叫我一期哥也可以。” “来吧,我们要出发了哦。” 一期一振牵过铃音的手。 美丽的少女啊,你既然生而就非普通人,那么自然也要肩负起不普通的责任了。你得知道,你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方向,无须犹豫,不必徘徊——任何阻拦在前方的事物,都会被吾等斩杀粉碎。 就比方说奈落—— 想要他成为好人,这算什么问题吗?这当然不算是什么问题啊!把他抓起来,关进小黑屋,想怎么搞他就怎么搞他,让他一辈子都干不了坏事——这不就成为了一个好人啦? 但无论怎样的目标,都必须要有行动,要有方向。停留在原地是什么都无法改变的,逃避更是无济于事的。 一期一振回头看了一眼铃音。 铃音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她眼瞳明亮,仿佛一对熠熠生辉的夜明珠,未曾沾染尘世的哀愁。或者说,她骨子里有一种淡然,对世间万物都存在着距离,这种距离保护着她不受到世间的任何伤害,但同样也让她对于很多事情缺乏必要的敏感性。 即便是这么短时间的相处,一期一振仍然想告诉铃音一些话,即便这些恐怕都对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无济于事——但他偏偏又无法对铃音视而不见。 明明初见的时候,装作没看到就好了。 但做不到。 一期一振想了想,数了数本丸的一众刀剑,最终觉得这样的事情恐怕也得自己来做。毕竟,他有那么多教导弟弟的经验呢! 经验丰富,效果斐然! 那么……一期一振又回望一眼铃音,心虚地想,教导审神者和教导弟弟之间……应当是差不多的吧? ※※※※※※※※※※※※※※※※※※※※ ……竟然还有人猜到家教去了。 我明明脑洞很小啊,我看着大家从预言帝一路往奇怪的方向跑去。 懵逼懵逼懵逼 说起来,每把刀剑对于铃音的态度其实都有微妙的差别。 一期哥应该是对铃音期望(yaoqiu)最高的那把刀了吧。 第四十一章 对某个问题, 铃音真的有话要讲。 她一定是疯了。 不, 她大概没疯, 疯掉的估计是……想到这里, 铃音下意识地抬头眺望了一下山崖的对面, 一期一振距离她有十几米的距离, 正在对她露出天使般纯良的微笑:“别害怕,努力大胆地往前走。” 有本事你给我走走看啊。 虽然心中转悠着这样的念头, 但刚刚这么做过的铃音,还是牢牢地闭紧了唇。就在刚才, 在她脱口而出这番话之后,一期一振真的走了。 一期一振在细细的钢丝上如履平地。 仿佛他走的并不是还没有手指粗的钢丝,一期一振为了证明走钢丝并不危险,他不但来回走了一圈,甚至直接在上面跑了起来——铃音目瞪口呆,然而这还不是一期一振的极限,甚至踩在上面蹦跳以及和敌人激烈的战斗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这样的水平,放在一期一振那一大批的弟弟中间, 又丝毫不出奇了。 一期一振当然没有指望铃音能够瞬间成为战斗的高手,这不现实。而且人类是人类, 付丧神是付丧神, 对于付丧神而言很简单的事情,也许需要人类一辈子的奋斗——他需要的是审神者, 并不是会走钢丝的杂耍者。 但这个人类发明的游戏, 也有自己的称道之处。 “所以说……”铃音苍白着一张脸, 蹲在细细的钢丝上,两只手死死地抓着前后的钢丝,“我为什么要在这上面走来走去?” 一期一振想了一会儿。 铃音默默地开始猜测他要说什么。 “我有很多弟弟。” ……她竟然猜对了。 “大家经常会聚拢在一起玩游戏,那么彼此之间的比赛也是偶尔会发生的事情了。”一期一振陷入了回忆,“现在这种跑钢丝,也只是我和弟弟以前玩过的一种游戏。” 铃音:“……” 她该说什么? 一期一振你家真是技高人胆大啊……啊不,是真不将人命当回事啊! “一开始也不是所有的弟弟都很喜欢,不过等我拿出了几个奖励之后,博多就噌的一声窜在了所有人的前面,拿走了小判。”一期一振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笑了半天。铃音木着脸看着他,她才发觉到,一期一振的笑点有时候真的令人费解,“当然,有很轻易 分卷阅读95 就能做到这一点的,也有胆怯到难以迈出第一步的。” 铃音面无表情。 我们来理性讨论一下。 能把走……哦不,在钢丝上奔跑说成“哦亲爱的大家我们来玩个捉迷藏”什么的已经够过分了。一期一振你这番话隐约的指出,没有胆量走出第一步的反而是不正常的…… 你这扭曲现实扭曲得有些猛烈啊! 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常识好吗! 一期一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五虎退他其实也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明明刚开始是很害怕的,因为不希望我们对他失望才走到钢丝上的,但等他熟悉了之后,就知道钢丝其实没什么可怕的。” 铃音:“……” 叛徒! 虽然她并不认识那位叫做五虎退的孩子,但见到对方竟然这么快就背叛了“同盟”,铃音深深地感觉到痛心疾首——可怕,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个人,还坚持站在她的这一方里了。 “最后连五只小老虎都学会了呢!” 可怕。 真的好可怕。 虽然铃音知道这个游戏里并没有太讲究什么保护濒危动物的概念,但听到连老虎都被迫走钢丝什么的……她仍然由衷地感觉到一丝丝的恐惧。 看来她逃不过了。 没看到连老虎都没有逃开的权利吗? “所以说,有些事情并不是它真的有多难,只是你觉得,啊,真的太难了我做不到,所以自然而然就逃开了。”一期一振温和地教导道,“试着走走看吧,克服自己心中的恐惧,并不是那么难的。” 铃音死死地咬住了下唇,没有回答。 一期一振耐心地等待着她。 说实话,走钢丝确实是很恐怖,一期一振更是专门找了一个陡峭的山崖,一低头看到的风景都能让人血压升高。但除了生理性上的腿软之外,铃音并没有特别害怕。 毕竟,哪怕是真的摔死了,死的也只是角色。 而且…… 比起走钢丝来说,更可怕的是一期一振这个人吧!他到底小时候接受过怎样的教育,才会轻描淡写的,甚至像是鼓励小孩走路一样的说出这番话来的。 深藏不露的一期一振 不知道是不是铃音的错觉,她总觉得,一期一振的话语中,总有些未尽的意思。然而对方行事做的太过模糊,令他的深意笼罩在一片迷雾中,总也看不清楚。 “那我就试着往前走了哦。” 虽然是提醒对面的蓝发青年,然而铃音却没有去看对方的反应。她努力维持着平衡,站直了身子,腿还有点抖,但重心没有偏移。很好,不要往下看,往前挪一步。 第一步确实是走的比较艰难。 然而到了第二步,第三步之后,铃音也慢慢地熟练起来了。虽然无法做到一期一振那样挥洒自然,但也平安无事地走到了悬崖的另一头。 一期一振微笑地抓住了铃音的手,将她整个人直接从钢丝上提了起来:“你看,这其实也不是难事,不是吗?” 铃音没回答他。 如果可以,她是想扔个大大的白眼个对方的,但她没力气生气了,在进入这个游戏之后,她就已经生气了太多次了。 如果只是个普通的甜宠恋爱游戏,铃音早就通关了。但是这款游戏,甜和宠只是外皮,核心清新脱俗,金手指长年累月不在线,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累啊。 铃音躺在地上不想动。 一期一振坐在她身边,也没有催促铃音赶快起来。就铃音的视角,只能看见一期一振额头前的碎发被风吹的翻卷摇曳不已。 “为什么?”铃音不由自主地问道。 一期一振却是一愣:“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铃音重复道,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这句问话仍旧非常含糊其辞,“虽然是逼我跑到钢丝上去了,不过,你其实是想帮我的吧。” “……” “我以后能用的上走钢丝的技术?” 介于正常的游戏,都不会开莫名其妙的教程,铃音理所当然的这样推断道。但她刚刚冒出这样的说法,就听见一期一振又忍不住吭哧吭哧地闷笑起来了。 “我说错了吗?” “呃,这个,怎么说呢……”一期一振刚开始还在憋笑,但憋到半途中就变成了愉快的笑声了,“哈哈哈……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啊?” “看来是猜错了。”铃音颓然地又躺回去了。 一期一振斟酌着词句:“抱歉,我恐怕并不能再多说什么了。硬要说,我大概希望你能勇敢一点,去追逐自己想要的未来。”尽管那个未来已经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情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也许一期一振在做无用功。 “而且,让我比较惊讶的是——你没有生我的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 毕竟是他强迫你站在钢丝上的啊。一期一振下意识地想这 分卷阅读96 样回答。但当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铃音的神色时,这样的回答就卡在了喉咙里了,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铃音的眉眼间盘踞着一片潋滟的光。 没有生气也没有恼怒,说没有这样的情绪也许不太准确,更确切的说法应当是,那些负面的情绪就像是流水一样在石头上划过了,留下的只有一片心满意足的餍然。 铃音很快就猜到了一期一振的想法:“没有啦,毕竟我是知道的,你是为了我好。” 如果换一个情况,或者换一个时间点,一期一振都会感到切实的欣慰。性格乖巧懂事的女孩子总是能得到更多的偏爱。但在一期一振已经意识到不妥的情况下,这样的表现,只是加重了他的忧虑。 也许一开始他就搞错了什么。 一期一振本以为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说服铃音踏上第一步,甚至做好了她可能由于恐慌而掉下去的准备。然而一切都发生的那么顺利,才让他感觉到了那一丝违和感。 铃音渴望被关爱。 如果别人的出发点是对她好,那么铃音就能压制住自己的想法,去服从对方……如果发展的更极端一点的话,有没有可能用“爱”将她束缚住,然后…… 还有,江雪左文字当年的“假神隐”,到底有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一期一振突然就拿不准主意了。 他毕竟只是道听途说知道的消息,怎么也比不上当事人亲身经历。短短几天之类,他对铃音的评价就几次被推翻了——一期一振本以为铃音是个娇生惯养的骄纵的孩子,但被人呵护的太好的人,绝不会因为别人的好就心怀感激。 她们只会将一切当做理所应当。 是的,只有经历过沙漠,才能知道水的珍贵。只有被世界残忍对待过的,才能理解善意的可贵。 但若是被残忍对待过—— 铃音又显得未免太过容易轻信他人了。 一期一振从未见过,像是铃音这样浑身上下都充满矛盾的人了。然而时间已经不足够他去寻找真相了,有时候,历史总会被掩埋在历史之中。 一期一振伸出手来:“时间不早了,我带你去见你的同伴们吧。” 或者说—— 去见药研藤四郎。 第四十二章 “到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破旧的茅屋, 屋顶破了一个大洞, 显然是废弃已久了。铃音跟在一期一振身后, 好奇地推开了门, 门内陡然被风吹出一阵烟尘。 “咳咳, 咳咳咳。” “小心一点啊。” “没事。”铃音揉揉脸, “这里竟然还有一座房子,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期一振:“……” 这还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他能说,按照原本的历史线, 铃音会被大草原上的狼群发现,狼狈逃窜,跌落悬崖,落入湖水,然后挣扎地找到这间茅屋么?若非是铃音遇到了如此惊心动魄的经历,恐怕这间茅屋还要寂寂无闻很多年。 不过,在未来的话,有了许多蛛丝马迹的线索, 再反过来推导,发现这件茅屋就不是难题了。 一期一振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 茅屋的房梁上就蹿下来了一个黑影, 直扑两人而来。铃音只感觉眼前一花,金属的撞击声就在她耳畔忽然炸响。 一期一振拔出了他的刀。 两把日本刀之间撞击出了一串明亮的火花, 铃音吓得往后倒退了一步。然而很快, 她就非常惊讶地注意到了, 袭击一期一振的人竟然还是熟人。 “药研哥哥?!” 药研藤四郎的唇颤抖了一下,然而他仍旧固执地不肯看向铃音的方向。和记忆中总爱穿着白大褂,带着金丝眼镜,笑容温和的形象不同,现在的药研藤四郎,穿上了漆黑的军装,面无表情,一双漆黑的眼瞳里半点亮光也没有,他正在试图将自己手中的短刀彻底压倒一期一振手中的太刀。 一期一振看起来也很陌生。 他眉头紧紧地缩着,仿佛在压抑着怒气,两人谁也不肯落后于人的僵持着。 “够了!” 一期一振恼火地用力推开了药研藤四郎的刀,药研藤四郎接着这股力气,直接落在几米之后的墙壁上——明明是他袭击了一期一振,然而看起来,反倒像是药研藤四郎被逼进了绝境。 药研藤四郎目光闪烁了一瞬,没有开口。 他的视线慢慢往一期一振的右下角挪移,就在战斗发生的那瞬间,即便药研藤四郎完全避开了铃音,然而一期一振也在第一时刻将铃音护在了他的庇佑下。 ——看护得可真紧。 “你还要再闹到什么时候?” 面对一期一振的呵斥,药研藤四郎不免露出了疲惫之色,话已经说尽了,只剩下无言以对。他一开口,声音沙哑得让人心疼:“我原本以为……哪怕是全世界都不能理解我,一期哥也肯定是懂我的 分卷阅读97 。” 一期一振那瞬间的表情,仿佛被人捅了一刀。 “等等,等等!”铃音强行插了进来,虽然还没搞明白这两位到底为什么打起来,但是她很在意,“一期一振是药研哥哥的哥哥?!” 原本僵硬的氛围被冲散了。 药研藤四郎原本还挂着生气的表情,但转而面对铃音之后,他又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凶巴巴的了。甚至,他看着铃音的神色中还有几分愣然:“……是。” “药研哥哥竟然有三百多个兄弟……?”铃音下意识喃喃自语。 药研藤四郎哭笑不得地揉了揉眉头,他总算从刚出场时候的死人脸恢复了一点生机之感:“这么说也没错,但是……你到底和铃音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一期一振莫名其妙地遭遇了指责。 兄弟多什么的,能算是乱七八糟的事情吗?明明很多太刀们都很羡慕他啊(一期一振视角),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指责? 还没等一期一振为自己辩解,铃音又睁大了眼睛诧异道:“你说的那个不听话的弟弟是指的药研哥哥?” “是啊。”超不听话的。 “那就肯定是你做错了。”铃音一脸笃定地说道。 一期一振:“……” 说好的你的苦心你弟弟最终一定会能理解的呢? 喂喂,药研藤四郎一出现,铃音你就瞬间叛变了。虽然一期一振未必会真的计较这件小事,但突如其来被这样来一下,他也很有胸闷的感受。 她还真的不愧为是药研藤四郎养大的。 就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无比乖巧,关键时刻专门打击他的性格,还真的是如出一辙。 “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一期一振幽幽地提醒她。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铃音理直气壮地回答,“我之前还不知道你说的弟弟是药研哥哥啊。我也不知道药研哥哥竟然有那么多兄弟呢!但增加了前提条件之后,结论肯定就要有所改变了——药研哥哥怎么可能会错呢……那么肯定就是你做错了。” 一期一振只能苦笑。 虽然是歪理,但这么一趟论证下来,就连一期一振本人都感觉自己仿佛要被说服了。但这也只是仿佛,仅仅只是这种程度,距离动摇一期一振的决定还差得远。 “其实我也觉得能说服你的……”一期一振苦笑一声,他其实不喜欢苦笑,但短短几天内苦笑的次数竟是额外多,“但现在的情况是……如果不动用暴力的话,是没有办法将你带回去的吧。”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我理解的……” “毕竟药研是一把忠义之刀啊。” “即便是现在,作为哥哥的我,仍旧会为你感觉到自豪。”一期一振抽出太刀,明亮的刀锋在太阳光下闪烁过一抹亮色,“要小心了,药研。” 药研藤四郎神色微微一暗。 一期一振正往前冲了一步,他身形一晃,竟然是一脚踏空了。愕然的表情还停留在一期一振的脸上,下一秒,一期一振就敏锐地往半空跳跃,但毕竟是之前被阴了个措手不及——药研藤四郎一个冲步,敏捷无比地一脚踹上了一期一振的背。 一期一振摔进了大坑里。 即便是这一刻,他似乎仍然无法发相信自己遭遇了什么,茫然地半跪在深坑里,仿佛是一个被负心情郎欺骗的痴情女子。 药研藤四郎飞快地跑了过来,抓住了铃音的手:“你相信我吗?” “怎么可能会怀疑呢?”铃音下意识地笑了起来。 “那好……”药研藤四郎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巨大的传送阵在两人脚下浮现,劲风吹得药研藤四郎的黑发摇曳不已。他脸上的那种死气沉沉是终于散开了,宛如雨后天晴拨云见日,“欢迎回家,铃音。” 已经不知道别离了多久的本丸,重新出现在铃音面前。 熟悉而陌生。 本丸的景色和铃音离开之前,几乎没有什么差别,然而眨眼之间,却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 几分钟之后,一期一振也返回了本丸。 他先是看到了坐在房檐下喝茶吃点心的铃音,然后目光挪向一旁的药研藤四郎,神色变得复杂了起来。但出乎铃音的意料,一期一振的情绪里并没有多少生气。 硬要说,那更接近于…… ……无可奈何? 他卡壳了一瞬,才勉强挤出了一句评价:“……小看你了。” 药研藤四郎摇摇头:“不,一期哥并不是小看,一期哥只是根本不觉得我会用这么卑鄙无耻的手段暗算了你而已。我猜得到,一期哥肯定会去草原上寻找铃音,顺带围堵我。” 一期一振面无表情:“然而你根本没有去草原。” “对,我没去——我用了一天一夜在茅屋里挖了一个深坑,如果一期哥早一点过来的话,我还没有办法把坑彻底掩饰好呢。” 一期一振叹了一口气。 明明被坑害的 分卷阅读98 人是他,然而一期一振却露出了“我家弟弟长大了还聪明厉害”的欣慰表情,但在这种欣慰下,却隐藏着更多复杂的情绪。 “你还知道喊我一期哥啊。” “一期哥……” “你……”一期一振本想说什么重话,但最终也无法指责出口,“你长大了啊,那么有主见,我也管不了你了……算了。” 一期一振转过头,那一瞬间,他的表情仿佛要哭出来。铃音愣了一瞬,然而药研藤四郎按住了铃音的肩膀,对他摇摇头:“我会哄好一期哥的。” 他故作轻松地这样说。 “好。”铃音乖巧地点点头。 ——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铃音尚且没有察觉到的事情,但目前而言,铃音并不想和药研藤四郎起什么冲突。虽然目前看起来更难过的是一期一振,但根据铃音对药研藤四郎的了解—— 他即便不在爆发的边缘,也离着不远了。 这个事实甚至连一期一振都能隐约地察觉到,他实际上感受的难过痛苦,实际上远非表现上的那么轻描淡写。 但他了解药研藤四郎。 也许正是因为太过了解了,以至于一期一振甚至连生气都做不到,除了垂头丧气地离开,他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 铃音也聪明地调转了话题:“好久都没有回家来看看了,真是怀念啊——说起来,爸爸呢?妈妈呢?还有雪音,让我看看雪音长高了吗?” 然而本丸里空空荡荡的。 铃音从本丸的一头飞快地跑到了另一头,还差点撞到正准备返回房间里的一期一振。可除了这两振刀,本丸里谁也不在。 铃音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药研藤四郎站在铃音身后:“抱歉,这里是十年后的本丸了。你的父母都在这十年间去世了,至于雪音……我很抱歉。” “骗人的吧!” 药研藤四郎咬住了下唇,低着头,不说话。 一期一振别开了脸,似乎是不想看到这一幕,但他仍旧站在走廊里,没有离开。 “骗人的吧……”铃音哽咽地说,眼泪就簌簌地流下来,一滴一滴,落在木地板上。 第四十三章 一期一振就这么和药研藤四郎, 低头不见, 抬头装做不见的度过了两天。他知道最后恐怕低头认输的人还是自己, 但在现在满是阴霾的心情下…… 他根本就做不出, 像是满怀欣慰微笑地说, 我的好弟弟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啊。 ……真想将药研藤四郎直接塞回锻造炉里去。 一期一振的颓废状态只维持到, 最终被铃音夜袭为止。呃,也许夜袭这个说法并不太准确, 但一期一振确实是在半夜三更,被人掀了被子的。 一期一振僵在床上。 铃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一期一振咳嗽一声, 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闲逛吗?” “不是闲逛,我是有事找你。不过……”铃音看着一期一振手上的东西,表情越发诡异起来了,“没想到你看起来那么可靠,也有晚上偷偷摸摸打着手电筒看小人书的习惯啊。” 一期一振:“……” “还偷吃零食,偷开薯片!”铃音痛心疾首地指责,“就连我都没有这种坏习惯, 你还是个以身作则的好哥哥吗?” 一期一振:“……” 无、无法反驳。 但现在本丸里难道不是基本没有几个刀了么?唯一的一位藤四郎,还和一期一振处于冷战时期, 他不是还在这里颓废么?说起来, 男人颓废起来,熬夜吃零食看小人书到底有什么不对?! 虽然脑海中瞬间闪过种种为自己辩解的借口, 一期一振的脸瞬间还是掠过一丝嫣红, 他是真的觉得没人会撞到这一幕的才……他嗖的一声, 将小人书、薯片包括手电筒全部都裹紧了被子里,这才清了清嗓子:“你有事吗?” “……交出来。” “呃。” “不然我告诉药研哥哥。” …… 几分钟之后,情况就变成了两个人并派躺在床上,两人边上是各式各样的油炸食品,而一期一振举着书,用手电筒照亮了书页,正在缓慢地念道:“然后……然后……”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奇特的清澈温柔之感。 “然后什么?” “……你放过我好不好。”一期一振红着脸,颓然地将书本盖在了脸上。书皮上还龙飞凤舞着“笑面青江心爱的珍藏品,伴你度过漫漫长夜”几个大字。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干这种事情还无所谓,但要一期一振像是念床头故事一样念给铃音听…… ……还是杀了他比较痛快。 铃音嘎吱嘎吱地嚼着薯片。 一期一振忍不住侧过头,试着阻止她:“油炸食品对身体不太好。” “……你有资格说我吗?” 分卷阅读99 一期一振:“……” 说起来,这是他第几次被铃音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铃音见好就收,软化了口气:“算啦,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人在伤心难过的时候,做什么都是正常的。暴饮暴食的更是正常中的正常……说起来,你居然真的没有躲起来喝酒?” “没有。” “没有抽烟?” “没有。” 铃音深深地看着一期一振一眼:“没关系,坦诚地承认吧,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对你有什么看法的。深夜做的事情,白天就可以不承认的,不必担忧那会对自己的形象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一期一振简直哭笑不得:“这都什么和什么?很抱歉,我真的不抽烟也不喝酒的。” 铃音惊讶道:“真的?” “真的。” 似乎是对这样的情况难以置信,铃音不甘心地趴在一期一振身上嗅了嗅。一期一振整个人都快要僵死了,铃音这才不甘不愿地退了下来:“居然真的没有味道?” “嗯?” “喜欢喝酒和喜欢抽烟的人身上总有一种特别的气味。”铃音想了想,又说道,“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竟然真的不喝酒不抽烟。” 一期一振:“……” 这算的上深藏不露吗? “……真的是特别乖宝宝。” “我……咳咳咳。”一期一振真的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了半天,才重新理顺了气——这哪里是个小天使,分明是个小恶魔才对。他板着脸接受了铃音的夸奖,“那还真是谢谢你的认可了。” “嗯。” 铃音沉默了很长一会儿。 她突然开口说道:“药研哥哥,他很反常。” 一期一振没有搭话,他知道铃音会将她想说的话都慢慢说出来,他只需要做一个优秀的聆听者就可以了。铃音继续说道:“他以前也很关心我,但是和现在还是……不一样的。” 铃音皱了皱眉头,显然对于如何描述有些为难。 一开始,她在得知了父母和雪音的死讯之后,震惊是有的,伤心也是难免的,但这样的情绪仅仅只是维持了一天多的时间,她也就慢慢地走出来了。 但是药研藤四郎显然没有。 之前的药研藤四郎也照顾铃音,但那种照顾更接近于照顾家里年龄最小的妹妹。可现在的照顾,就像是在精心呵护一件易碎物品。 ……仿佛他一眨眼,铃音就会消失不见。 说真的,在半夜三更上个厕所的时候,看见一个人睁大了眼睛守在厕所门口的经历,那也是够惊悚了。然而铃音非但不能说药研哥哥你做错了,还要露出一个我很安心啊的微笑。 两天下来,铃音就有点受不了了。 刚开始的微笑还是真心实意的,第二天就开始僵硬了,第三天傍晚就……药研藤四郎熬了几天,也扛不住了,睡得很死,她就偷偷摸摸溜到一期一振的房间里求放松了。 一期一振算是给了她一份惊喜。 ……躲在被窝里开灯看小黄书什么的,这才是正常人啊。就是不知道一期一振要是知道了铃音这个想法,要作何感想了。 “你能告诉我,这十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这个问题倒不是不能回答,只不过一期一振回到这个本丸时,已经是事情快要到了最后的时刻了。虽然一期一振依靠各种蛛丝马迹基本上还原了当时的情况,但要他当做真相说出来,也有些迟疑:“……事情最早,那个,你能猜到后来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死了?”铃音甚至没有迟疑地反问。 她这种坦然地态度,倒是弄得一期一振有些不自在,他下意识地想回答一声节哀,但又觉得未免太过像是诅咒别人早死了。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说:“我猜,当时你虽然死了,但是本丸其实是在半年后才得知了你的死讯。” “哦。”铃音点点头。 就是自己突然在故事里作为一个死者出现,让人总觉得别扭。 莫说是铃音,就连一期一振也是别扭的要命,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去做这件事情,但整个本丸似乎除了他,也没有谁能够去做这件事情了:“……本丸本来和外界交流就很少,以往应当是一月一次都由付丧神去交易货物,顺带打探一下消息。” “然而那个时候出现了意外。” 一期一振迟疑了一瞬:“药研他……偷窃了封印在锻造室里的一振物吉贞宗之后,被当时的主人狠狠地惩罚了。” 铃音愣住了。 她…… 对不起。 她竟然完全没有设想过这样的可能。 胸中涌起了沉闷的感觉,然而一期一振拍了拍铃音的头,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我想……药研他在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前,已经设想到了之后的事情吧。而且,那样的惩罚也许对人类很严重,但是我们毕竟是刀啊……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 分卷阅读100 我没事。”铃音揉揉眼眶,“你继续。” “你……我得先说明,这些事情基本都是我推测出来的,应当不会出入太多。但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大概是因为我把人往糟糕的地方想了吧。”一期一振努力安慰铃音,但是他总觉得自己的安慰起到了反作用。 反倒是铃音比他想象中的坚强,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你继续说吧。” “再然后,你的死讯传来之后,你妈妈就病倒了。”一期一振倒是想说点什么,但他知道的,也只有那位夫人伤心过度,一蹶不振之类的事情,也只能简单的一带而过,“你父亲也因为这件事情遭受了很大打击。” 铃音愣愣地听着。 一期一振叙述的时候,声音很干净,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毕竟对于他而言,这个故事中几乎有两个人都是陌生人。但铃音不是,几乎是短短几句话中,铃音就能勾勒出那位气质柔弱的女人日渐憔悴的模样。 怎么能不痛苦呢? 她就只有那样一个宝贝,捧在手中,放在心上,以为最终将雏鸟放飞世界,没想到最终导致了铃音的死亡——是的,以那个女人柔软的内心,她一定会将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的。 那么日渐消瘦也在情理之中了—— 甚至,那位母亲躺在病床上溘然长逝的时候,都很有可能心心念念地恐怕也是铃音的名字。 一期一振看了铃音一眼,突然说道:“时间不早了,要不今天晚上就好好休息吧,说睡前故事什么时候都可以,不必急于这一时的。” “不,继续。” 铃音咬着牙齿,这样命令道。 她自己似乎都没有意识到,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可她仍旧固执地表态道:“我能听下去的,根本就不是听了一点难受的故事,就哭着回去找妈妈的小孩子。” ……还说不是小孩子。 “你要是觉得难受的话,可以靠过来……等等!”一期一振几乎是手足无措地被铃音直接扑过来——刚才是谁说自己不是小孩子来着。一期一振被死死地抱紧了,甚至被勒的还有些胸闷,“……好吧。” 一期一振摸摸铃音的头,放弃挣扎了。 这件睡衣报废就报废吧,如果能让她觉得心里好受点,也算是死的值得吧——喂,虽然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但你也别鼻涕眼泪一起往他身上擦啊! 第四十四章 铃音过了好一会儿, 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她用纸巾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对于一期一振歉然微笑:“抱歉……” “没事。”一期一振犹豫着, 自己要不要继续劝说铃音返回睡觉, 然而铃音似乎已经提前猜到了他的想法, 端正地坐在床上, 说道:“请你务必再说下去。” 她的态度很是坚决。 一期一振只好继续说下去:“然后,你父亲开始酗酒了。” 铃音没说话。 她知道药研藤四郎是不喝酒的, 所以,她在路过厨房的时候发现里面有很多还没有开封的酒瓶子, 下意识地猜测是一期一振喜欢——没想到真正的情况竟然是这样。 “你父亲他不太爱待在本丸里,经常用传送阵跑去其他的年代。据我所知,他好像也曾经找过你,但是那时候人见城已经彻底从原地消失了。再后来,他也不再往正常的时间线跑了……”一期一振迟疑了一下,“我个人猜测,他可能去了你妈妈小时候的年代,但是是不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哪怕是药研恐怕也不知道。” “他根本就不相信刀剑付丧神。” “他把我们当做敌人。” “那位家主大人生怕药研带坏了他的儿子, 时常带着雪音往外面跑。只有手上没钱了才会偶尔在本丸里住上一段时间。但那也不是很和谐, 雪音和他的关系不是很和谐……” “不和谐?” “我不知道正常的父子关系是什么,但我听药研说, 雪音和他几乎不说话, 就算是必须交流的情况, 也……”一期一振揉了揉太阳穴,“也很容易打起来。你父亲会用皮带抽他,雪音也专门和他对着干。药研不能明着违背家主的命令,只能晚上偷偷地给他伤药。” “那应该不只是一天的事情了吧?” 一期一振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将这个话题发散开:“有时候,我觉得人类真的很难理解。他其实并不是不关心雪音,但是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就只剩下用腰带教训人了。然而之后又往往会后悔——甚至,我个人觉得,他带雪音回来,没钱了只是一个借口,他只是想借助药研之手帮他上药而已。” “可他自己却不肯稍微露出一点温和来。” “……好像这么做了,就输了一样。” 铃音摇摇头:“你们真的应该早点回来找我的。” ——那也需要找得到啊。 一期一振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在心中摇了摇头,在人见城消失之后,铃音的消息就始终未曾 分卷阅读101 在世间流传过。最后确定了惠比寿之神崩塌的时间地点,不知道花费了药研藤四郎多少心血。但这一切都没有什么说的必要了,一期一振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再然后,雪音就失踪了。” “失踪了?” “嗯,就是失踪了。”一期一振表情也很是微妙,“就是一次和家主大人离开本丸后,他失踪了。也是那一次,为了有更多的人手去寻找雪音,他将我唤醒了。” “但是……”铃音皱了皱眉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父亲的灵力其实并不强大,供应药研藤四郎一个人就已经有些勉强了。而太刀在诸多的刀种中,无疑是吃灵力的大户,这样唤醒了一期一振,真的不会出事吗? 而一期一振的叙述仍在继续:“这时候我们才知道,那位家主大人其实是去了五百年后……五百年后和现在其实差别很大了,没有什么人在打仗了,家主大人选的时间点应该是很安全的。” “……然而找不到。” 一期一振几乎是苦笑地说:“我几乎将那个时间的那个地方翻过来了,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确实是有亏于主人的信赖……” “直到你父亲死去,我仍然没有找到雪音。” 一期一振的语气仍然是平平的,听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铃音仍然敏锐地察觉到,他多少是有一点沮丧的:“我在某种程度上,还能算作是害死你父亲的凶手吧。当时我和药研都劝告他,让他放弃寻找雪音。但是……” 铃音已经猜到了结局,面露不忍之色:“他不肯?” “他在合眼之前,仍旧……”一期一振叹了一口气,说不下去了,“人类真的很奇怪啊,明明爱着对方,然而在对方还陪伴在身边的时候,总也不肯好好对待,等到后悔时……” ……却往往已经追之不及了。 “没有办法啊,这就是人类。”铃音轻声叹息道,一期一振的话解释了很多问题,但是仍然有很多遗留下来的问题,比如说,“江雪呢?物吉呢?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一期一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我被唤醒的时候,已经是你死去的几年之后了。”他想了一会儿,又说,“我猜药研也未必清楚,他要是知道那两个伙伴在哪里的话,想要救你,就用不着去卡那么麻烦的时间点了。” 铃音想了想,承认一期一振说的是真的。 如果江雪左文字和物吉贞宗来过本丸的话,他们绝对不可能放弃这么方便的工具,同样也不会放弃使用时间跳跃来拯救自己——来接铃音的人,恐怕就不止一个两个的了。 铁碎牙不知道本丸之事,尚且还情有可原。 那么江雪呢?物吉呢? 他们为什么没有回来? “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应当说的?”一期一振困惑地问,“总觉得我说了这么多之后,你反而显得更困惑了起来。” “没有,解答了很多疑问。” 铃音苦笑了一声。 若不是这次跨越时空的经历,她尚且还意识不到,自己是如此关键的存在。对于得到了“自己”的消息,铃音倒是没怎么吃惊——她并不是没有死亡退出过游戏。 只要不是凌迟或者秀色,基本上都在铃音的接受范围内。 然而想到雪音,母亲,甚至那个和她不是很亲近的父亲大人,铃音的内心又陡然觉得难过起来,这个见鬼的游戏在某些方面做的出乎意料的细致,仅仅只是设想,铃音就感觉到胸口仿佛插着一把刀,随着每一次呼吸,缓慢地钝刀子割肉。 闷闷的疼。 还有更多人的结局,她甚至不敢想像。 一期一振摸摸铃音的头,这个少女的表现已经比他想象中的好太多了,甚至让一期一振都觉得,没必要再对少女苛求什么了。他安慰道:“好好休息一下,等明天早上,大概就会觉得好多了。” …… 一夜过去。 一期一振立在树梢顶端上,脑袋上立着盛满了清水的小碟子,一动不动。在树下,药研藤四郎黑着脸瞪着他哥哥。一期一振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都说了只是误会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 “搂抱在一起睡觉。” “……” “你还把手臂放在她肩膀上。” 一期一振在树梢上抖了一下,差点将头顶上的小碟子掀了下来。他有一万个解释可以说——比如昨天晚上他都快要将铃音哄走了,结果半路上铃音又折返了回来,红着一双眼睛说自己睡不着。 他能怎么办? 一期一振就只好又是讲故事,又是做鬼脸,还从粟田口的柜子里翻出了一大堆玩偶(一期一振:对不起了,乱,还有前田,之后我会再给你们赔偿一大堆的)来自编自导自演,就只差把心肝给捧出来了,好歹是把这个小祖宗给哄睡了。 和检非大战三百回合都不会有这么累。 一期一振也是真的累极了, 分卷阅读102 当时就靠在床的边缘睡着了。说实话,当时他和铃音的距离至少还有三个枕头那么宽,一期一振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铃音还是个睡觉不安分的主。 再然后…… ……就是药研藤四郎大清早看到的那一幕了。 一期一振没能再绷出冷战的嘴脸,被他弟拎着两个枕头,甩着无敌风火轮啪啪啪地往他脸上招呼。他不得不狼狈逃窜,结果还踩到了乱的布娃娃摔了一跤,挨了不知道多少下枕头的暴击。 说好的温馨和平的粟田口一家呢? 说好的尊重热爱一期哥呢? 被逼站在树梢上接受惩罚的一期一振,感觉心好累。更别提久世铃音的那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丝毫没有自己是罪魁祸首的自觉,直接笑倒在了走廊上。对此,一期一振的痛心疾首都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你看哪儿呢!” 一期一振立刻立正,眼观鼻鼻观心:“我什么都没看。” “药研哥哥和一期哥的感情真的很好啊。”铃音乐不可支地说,“就是感觉……药研哥哥比较凶,更像是年长的那个。一期哥就软软的,甜甜的。” ……这仿佛在形容一颗糖。 说起这件事一期一振也是满心辛酸泪:“……我在弟弟面前真的是很有威信的。”然而下面两个人都没有搭理他,他只能自己缅怀那逝去的青春,“说起来,药研也曾有过像个小尾巴一样在我身后喊哥哥的年代啊。” 对此,药研藤四郎的反应很是淡漠。 他将刚刚搜查出来的,源自笑面青江的珍藏一本一本地扔进了火堆里,十分冷漠地回答道:“没到吃饭时间,不准从树上下来,不准把头顶的小碟子掉下来……不然的话,你看着办吧。” 一期一振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铃音又笑倒在了走廊上。 第四十五章 到了饭点, 铃音刚刚坐下, 就很意外地在门口看见了一个蓝发青年的身影。一期一振躲着药研藤四郎已经好几天了, 这还是他首次主动出现在药研藤四郎面前。他走过来, 客气地咳嗽一声:“方便再加入一个人吗?” 药研藤四郎一言不发。 倒是铃音积极地拉开了椅子, 主动给一期一振装饭:“没事啊, 你坐吧。” 一期一振的目光下意识地就在饭桌上巡逻。 一份清汤,几点小菜。 药研藤四郎做的饭菜很少大鱼大肉, 荤菜顶多也就三个水煮蛋而已。可即便如此,一期一振仍旧在里面看到了他平日里喜欢吃的饭菜, 他愣了一瞬,下意识地露出微笑来:“我开动了。” 药研藤四郎闷头扒饭。 一期一振也不管他,拿起碗筷,开始夹菜——他把一个水煮蛋放到了药研藤四郎的碗里。而药研藤四郎面色不变,将水煮蛋扔进了铃音的碗里;很快,第二个,第三个水煮蛋依照着相同的轨迹,呈现一个品字型镶嵌在碗里。 铃音的眉毛在抖:“呃……” 她眼睁睁地看着一期一振又准备将个什么东西送进药研藤四郎的碗里时, 终于忍不住爆发了,重重地将饭碗往桌面上一砸:“够了, 你们这样让我怎么吃饭啊!” 原本就已经十分古怪的氛围, 越发古怪起来。 在另外两人死死地盯视下,药研藤四郎终于没办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他顿了一下, 这才老老实实地将铃音碗里的三个水煮蛋——扒拉一个回来, 扒拉第二个回来。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开始瞪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低头扒饭, 那个熟练的动作几乎和之前的药研藤四郎一模一样,不得不让人感慨——果真是兄弟,亲的。 药研藤四郎黑着脸将最后一个水煮蛋扔进一期一振的碗里。或者说,他煮了三个,本来就是想要每人一个的打算。他这一动,一期一振动作就顿住了。 药研藤四郎敲着筷子,强行声明。 “我这是不想浪费。” 一期一振默默抬起头看他。 别说是药研藤四郎,就连坐在一期一振对面的铃音,都感觉自己被一期一振的表情闪到了,硬要说,哪怕是用怀春少女见到了梦中情人给自己抛媚眼也不违和的神情——药研藤四郎自己都哆嗦了一下,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兄弟之间感情好也会带给人这样可怕的压力,有那么一瞬将,他甚至生出了“这还不如仍旧在冷战呢”的想法,但很快,药研藤四郎就把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拍死了。 不,他才不会这样轻易的谅解。 并不是任性。 他还有旧账没有翻呢—— “你到底是从哪里找到的那些黄书的?”药研藤四郎强压着恼怒说,之前那些不靠谱的也就算了,反正都被他毁尸灭迹了,然而这些……竟然全部让铃音看到了。 一想到这一点,老妈子·药研藤四郎就觉得太阳穴都在突突地疼。 “呃,这个……”一期一振迟疑了好一会儿 分卷阅读103 ,才回答道,“……你上次确实是烧掉了很多,只是到底本丸里还有多少,要问笑面青江吧。他好像藏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本丸里。” 说道这里,一期一振忍不住超小声地嘀咕—— “总觉得笑面青江被唤醒后……说不定第一件事情就是砍死我呢。” “……闭嘴。” 铃音忍不住插话道:“就算是要砍,也是先砍药研哥哥吧。” “藏小黄书的人也好意思砍人?”药研藤四郎恼火地反驳道,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被这两个人带跑题了,“不对,我之前明明是在问你,你怎么发现的——本丸我也生活了几十年了,从来没有发现过……” “因为你只在人类区域活动啊。”一期一振下意识回答。 他这个答案更离奇了。 “本丸还有非人类活着的地盘么?”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一期一振解释道,“久世家在本丸里世世代代繁衍了很多年,藏在普通人可以接触到的地方,很快就会被人发觉到吧——所以需要找一些普通人想不到的盲区。” “盲区?”药研藤四郎更茫然了。 “呃,比如说……马粪池底下。” 药研藤四郎:“……” 铃音:“……” 铃音顿时觉得嘴里的米饭都有些咽不下去了:“你别和我说,你真的去挖了。” 一期一振没想到在场的两个人都这个态度,瞬间之前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他迟疑了半天,也没能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见状,铃音忍无可忍地将碗筷往桌上一砸:“……我们为什么要在吃饭的时候聊这些啊!” 一期一振终于憋出来一句了:“笑面青江的藏品不是从里面挖出来的。” “那你从里面挖出来了什么?” 一期一振被这句话堵得半天说不出来,就连药研藤四郎看他的表情,都渐渐变得微妙起来了。他只好连着咳嗽两声,转换了另一个话题:“不说这个了,我倒是找到了药研的珍藏哦。” “我的……”药研藤四郎还有些不敢置信,“珍藏?” 他下一秒又变得警惕起来:“你骗不了我的,哪怕我并不记得之前的我是什么样的,但也绝对不可能去藏小黄书的。” 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不,是一个箱子。” “箱子?” “里面装的是粟田口的全家福相册啦。”一期一振表情也很是无奈,他咳嗽一声,颇有些哭笑不得地回答道,“是大家都在一起的合影哦。” 药研藤四郎愣住了。 他没有办法否认,那不是他的藏品。 “而且……”一期一振强调道,“不仅仅只是粟田口在里面,所有人都在里面。” “当然是所有人……”药研藤四郎没好气地回答,但下一秒,他顿住了,他意识到了一期一振的意思,“你是说……” “是大家哦。” 一期一振将最后一口米饭塞进口里,露出了一个非常温和柔软的微笑:“大家当然是还包括审神者在内啊……”他说到这里,意识到有歧义,又补充道,“我是说,初代审神者的照片。” 药研藤四郎猛然站了起来。 他立刻又察觉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过于激动了。铃音同样也是审神者,会不会让她觉得有些……药研藤四郎下意识地往铃音的方向瞟了一眼,随即,他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铃音也举起了手臂:“我也要看。” 药研藤四郎想也没想的拒绝了:“不行,你要回去午睡。” 铃音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遭遇这样的拒绝。 ——就算是借口,也要稍微用点心啊! “我不管,我就是要去看!” 然而,铃音的诉求仍旧被无情的镇压了,药研藤四郎板着脸生气时,哪怕是一期一振,也要暂避锋芒。一期一振给她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姿势,然而,在铃音看来,这个动作怎么也有股幸灾乐祸的意思在。 “不,我才不是见到别人倒霉会高兴的人。” 一期一振为自己辩解道。 铃音对此地回答是,抄起枕头就往他的方向砸。一期一振哭笑不得地躲了开,就在那个瞬间,他对铃音做了一个口型:我等会儿就回来。 药研藤四郎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他的大半心神都被初代审神者的消息占据了,那位始终身处于迷雾中的审神者,不存在于现存的任何一柄刀剑的记忆中,然而,她又是如此重要,以至于只是零星地意识到她的存在,也能让人心潮澎湃起来。 她曾经率领过一个强大的本丸。 如今,也就只剩下了半张照片而已。 匆匆离开的药研藤四郎,并没有注意到一期一振略带凝重的表情——也许他注意到了之后,又会有所不同了吧。 …… 一期一振如他所说的那样,半个小时不到,就又返回 分卷阅读104 到了铃音的房门前。他看着木门,正准备敲门的手却开始沉重起来,怎么也敲不下去了。 铃音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来:“一期哥?” 原本预想中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却意外地艰难起来,一期一振声音艰涩起来:“是我。” 房门猛然打开了,外貌美丽的少女出现在了他面前,铃音显然一直在等他,连扎好的发箍都不曾乱开,她眼瞳明亮,肌肤仿佛花瓣那样柔软,注视他的视线里没有半分阴霾和怀疑。 然而…… 一期一振内心飘过一丝阴霾。 铃音果断地抓住一期一振的手臂,一期一振也任由她将自己拖进了房间。哐当一声,木门合拢,室内的光线暗淡下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 一期一振看见铃音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微微发光,仿佛在期待着什么。然而他下一秒就否认了这个想法,如果铃音知道他想做什么的话…… 蓝发青年苦笑一声。 她大概会恨他吧。 ……哪里还会有什么期待呢? “那个……” “我说……”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一期一振愣了一下,出于某种见不得人的内疚作祟,他善解人意地微微一笑,将率先提问的机会让给了铃音:“你先问吧。” 铃音也不客气:“实际上,到现在为止……历史还没有改变吧?” ※※※※※※※※※※※※※※※※※※※※ 其实应该是放番外了。 ……然而我卡住了,我竟然卡番外了?! 第四十六章 一期一振微微一僵。 他的表现承认了这个事实, 虽然一开始, 一期一振也没有有意的隐瞒这一点, 然而铃音——这位被一期一振视作是养在深闺小姑娘的人指出, 他仍旧有些惊讶。 因为这个事实, 指向了另一个秘密。 药研藤四郎仅仅只是将铃音带离了那个时间点, 但是,因为本丸自身仍旧有穿梭时空的能力, 只要再将铃音送回去…… ……而一期一振待在本丸里的剧情,与其说是用冷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倒不如说是——监视药研藤四郎,卡着他弟弟,不让他去破坏那个“暂停”下来的时间点。 可这一切,竟然被铃音看透了。 即便,一期一振本来就准备在不久之后和铃音坦白,然而少女的敏锐,仍然令他很是吃惊。一期一振上下打量着铃音,光线穿透过茂密的树冠被分切成小碎块, 又被纸糊的窗模糊成隐隐约约的光斑,落在少女的衣襟上。 她说那句话的语气, 有些凝重, 也有些压不住的雀跃,仿佛猜到这一切是需要夸耀的事实。 仍旧是一期一振认识的那位久世铃音。 ……但在某种程度上, 她的形象有开始在一期一振的心中变得模糊朦胧起来。有那么一瞬间, 一期一振走神了一下, 他想:女孩子都是这么变幻莫测的吗? 也许他之前对铃音的评价,又太过果断了些。 一期一振迟疑了一下,才回答了铃音的第一个问题:“是这样的……没错。” “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的?”一期一振仍旧对这个问题很好奇。 铃音想了一会儿。 非要说发现,也未免太过于抬高她了。关于本丸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设定,铃音从头到尾都没有搞明白过——她私下里认为,明明是个恋爱游戏,结果弄出这么复杂的东西,怕是策划失了智吧。 就做个最简单的假设—— 刀剑男士和溯回军的战斗,大多数都发生在特定的时间内。然后,铃音就可以假设说,一期一振在同一个时间点战斗了无数次—— 于是说不定可能发生以下的对话: “哟,你是什么时候的一期一振啊?” “你知道今天的晚饭是什么吗?” “吃过啦,是豚面哦。” “说起来有没有x月x号之后来的一期一振啊,过几天是弟弟的生日了,好发愁应该送什么,又害怕和其他弟弟们撞了,哪个未来来的一期一振过来告诉我,你们到底都送了什么?” “……” “……” 真是想一想就十分可怕。 铺天盖地的一期一振……什么的,要是跳跃失控的一期一振够多的话……大概就不需要什么历史了吧。手牵手占据地面的一期一振就可以填满整个日本了……吧。 铃音死死地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 不管这个猜想有多么离奇,总之,世界上没有一口气冒出来铺天盖地的一期哥(一期一振:……),就证明本丸虽然有干涉历史的能力,但和普通人认知中的时间驳论还是有区别的。 也就是说,在一定条件下—— 刀剑男士无论在历史上怎么活动,只要不触碰到那条边线,在他们离开之后,历史会自动抹除那 分卷阅读105 些影响。这个概念铃音也不太陌生,太多的动漫作品都喜欢引入什么修正力之类的说法。 那么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到底边线在何方了。 反过来,借用这条规则来推断的话,那么最明显的一条线索就是——铃音强忍着笑意,开口回答道:“……药研哥哥目前看起来没什么事情,对比起来,一期哥的反应就未免太过大惊小怪了。” 但如果假设一期一振的态度是正常的—— 那么不正常的就是药研藤四郎了。 顺着这条线,铃音继续猜测道:“对于一期哥和药研哥哥之间的感情来看,还有什么小事是不能够包容的呢……那大概就是,正如药研哥哥不能容忍我的死亡,一期哥也无法坐视药研哥哥死去吧。” “而既然药研哥哥现在还活着,那么……” 很明显,因为他现在的行动,仍在历史修正力能够容忍的范围内,所以药研藤四郎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可这恐怕也只是暂时的。 一期一振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不太适宜,他真的很想对铃音鼓掌:“基本正确。” “基本正确?”铃音反倒是愣了一下,“那就是还有不对的地方?” 确实是有的。 不过,这也不能够怪罪铃音,以她以往的表现来看,这番推断已经是出乎意表了。一期一振微笑着回答道:“我们并没有那么畏惧死亡……” 他顿了一下。 这番话让一期一振来说,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底气,他算是少数几个怕火——因为被焚毁于大火之中的刀剑了:“粟田口虽然有三百多个兄弟,然而留存在如今的已经不多了。哪怕是我自己,也曾经有被焚毁过的经历。” “诶啊?”铃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战士死在战场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一期一振不打算将这个话题拓展开了,只是浅浅地回答道,“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啊,我们斩杀过那么多的生灵,只要是死得其所……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吧。” “……”铃音有些发愣。 “还能在这所本丸里以付丧神的身躯重逢,已经是十分幸运之事了。”一期一振微笑地说。 如果不是…… 一期一振并不会阻拦药研藤四郎为自己的君主效忠。毕竟,药研原本就是由于拒绝伤害主人,而获名的忠诚之刀。然而他的前任主人畠山政长,仍旧死于自杀。 后来,织田信长迷信他的不会伤害主人之名,日夜带在身边,然而那位举世闻名的第六魔王,仍旧死于自杀——自杀时用的正是从不离身的药研藤四郎。 同时,药研藤四郎也焚毁于本能寺之变中。 药研藤四郎基本不和一期一振谈论他的前主人们。但有着这样的经历,一期一振也无法视而不见——如果一期一振也不能理解药研藤四郎的执念的话,恐怕全世界都不会有谁更能理解他了。 药研的一生都……太过讽刺了。 所以一期一振听闻,药研藤四郎选择将物吉贞宗送出去之后,甚至对于这样的选择,也只是简单地说“大概是因为迷信吧”的时刻,一期一振反而说不出话来。 如果不是这代价太过沉重了…… 一期一振慢慢地咬着字,说道:“……代价是彻底消失。” “什么?” “历史上不会再存在药研藤四郎这把刀,甚至,所有人也不会记得他,就仿佛他从来不曾存在过。” 若是碎刀了—— 尚且还有可能在锻造炉中重新出现。 但由于改变历史后的消失—— 那就是半点存在都不能存留下来了。 铃音对此的反应多少显得有些平淡,身为人类,她尚且不能理解这种“消失”对于只剩下传说流传于世的刀剑们多么残忍。一期一振也只是说:“所以,只要你再度返回那个时间点。” “那么历史就和未曾改变一样了。” 充其量—— 也就只是原本的历史被短暂地按了一个暂停而已。 本来,一期一振在这一刻,甚至设想好了使用一些非常的手段。毕竟,没有人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步入死亡,那种绝望足以逼疯任何人——然而现在,一期一振却要亲手去做这样残忍的事情。 哪怕铃音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一期一振仍旧是一步一步地将她推往死亡的深渊……然而这位无辜的少女就活该去送死吗? 更让人唾弃的是,此时此刻,原本预备好的事情,一期一振反而说不出口了。 铃音的反应更让他大吃一惊。 “所以,送我回去吧。” 一期一振猛然睁大了眼睛。 铃音笑嘻嘻地,仿佛并不清楚她做的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对一期一振说:“刀剑男士存在的理由,难道不正是为了维护历史不容改变吗?” 可那也不应当是…… 一期一振本能地想要找些理由反驳,明 分卷阅读106 明他是加害者,但此时此刻,两人的身份仿佛倒转了。铃音一步一步咄咄逼人,一期一振退无可退,仓皇失措。紧接着,他面前的少女,微微踮起脚尖,双手缠绕地抱紧了一期一振。 “带我回去吧。” “再推迟,药研哥哥反应过来,可就麻烦了。” 一期一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嗓音干涩到自己都难以相信:“……为什么?你知道的,回去之后就是必死的结局……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如果我说,不想看一期哥那么难过,你会相信吗?” 一期一振:“……” “……骗你的。” 一期一振板着脸,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露出什么变化来。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相信了铃音那句带着笑意的话,甚至连世界观都开始动摇崩坏了——然而下一秒,铃音又轻飘飘地否定了这一点。 “虽然一期哥也是好人啦,但是……”铃音轻轻地叹息道,“我放不下江雪……还有物吉,还有铁碎牙,真不知道他们在那样的历史上经历了什么。” “我做不到一个人逃亡。” “就算你说的……如果死得其所的话,那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一期一振第一次有点反感之前的自己了,胡乱开什么嘴炮。他又意识到,自己也没有之前设想的那么坚强,他原本天真地以为,在审神者和弟弟之间,选择题再好做不过了。 他不会有什么动摇。 也不会经历什么痛苦。 而审神者……原来就是那么轻易地粉碎了,他之前所坚信的一切。归根结底,还是他太过傲慢了吧。 一期一振想着,微微弯下了腰,让少女搂着他肩膀的姿势更加舒服,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内疚,他说道:“我……对不起,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的话……笑一个?” 一期一振蠕动了一下嘴唇,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抱歉。” “没关系。”铃音拍拍他的肩膀。 “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宽恕你。” ※※※※※※※※※※※※※※※※※※※※ 是的,今天还是不知道番外写啥。 有人能提个建议吗? 第四十七章 番外 “黑暗本丸?” 药研藤四郎试图将铃音塞进被窝的时候, 突然听到了这一句, 他愣了半天, 才勉强憋出来一句:“小孩子不要关心这些有的没的。” 他的回答, 遭到了铃音的抱枕攻击。 “你才是小孩子呢!” 药研藤四郎竟然没办法对这句话表达什么反对, 他黑着脸从审神者的屋子里退出来, 一出门,就听见两声窃笑声。 “出来!” 乱和前田窃笑着, 打闹着路过了。 药研藤四郎只感觉到自己的眉头挑了挑,刚开始, 他家的这两位弟弟还很拘谨,但搞明白了自家哥哥“至高无上”(药研:并没有)的地位后,他们就开始放纵了。 毕竟,药研藤四郎是照看着铃音长大的。 在本丸内,恐怕也只有另一位江雪左文字能比拟他的地位了。 药研藤四郎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家里小孩子长大了,自然就开始不听话了。 直到夜色降临,出征的刀剑男士们依次返回本丸,大多数人都浸泡在了温泉里, 享受着战后的放松。药研藤四郎自然也加入了这个战后小茶会,眉头紧锁。 一期一振好奇道:“怎么了?是乱他们惹你生气了?” “不是。” 其实是, 药研藤四郎现在仍在思考, 铃音到底是从哪里得知黑暗本丸的消息的。他下意识地回答道:“铃音她在询问黑暗本丸……” “哈哈哈……”三日月宗近爽朗地笑了,“小姑娘竟然在担心这种事情吗?” “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几把短刀窃窃私语。 “好像是前几天, 还有一个本丸暗堕了。中间有一位太刀暗堕后干掉了审神者……”这几句悄声的议论还没有说完, 宗三和小夜就齐齐地抬起头, 看向他们的大哥。 江雪左文字即便是进入了温泉,手臂上仍旧是缠绕着一串朱红色的念珠。他表情一如往故——但药研藤四郎觉得,他好像不太高兴的,眉头往上挪了零点零零一毫米:“……哪怕是暗堕,我也绝对不会伤害主公的。” 左文字家又是一阵低气压的沉默。 小夜咕噜咕噜地,抱着柿子形状的小玩具,沉进了温泉里,宗三拿起刷子,就开始在小夜头顶蝴蝶状的头发上刷刷刷。 然而下一秒,另一位太刀也遭遇到了强势的围观。一期一振几乎是惶恐地,被一群小不点们给埋住了:“你们为什么要盯着我……等等啊,谁也不知道隔壁到底是哪把太刀暗堕了,你们为什么就觉得可能会是另一把一期 分卷阅读107 一振……就算是暗堕……” 一期一振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他的目光飘向了笑面青江。 笑面青江回以莫名其妙的目光。 在短暂的沉默后,一期一振笃定地回答道:“别的本丸我不清楚,但是这个本丸,无论铃音做什么事情,我都不可能去杀死她啊。” “暗堕的话,用来杀人就太过分了吧。” 笑面青江似乎是被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他突然开口,插|入了之前的话题:“说起来,如果变成了暗堕刀了的话,应该就可以对主人做奇怪的事情了吧——我之前还看过一篇小说,说是鹤丸国永暗堕之后,就把审神者关起来了啪啪啪了什么的。” “啊?” “啊?” “啊?” 鹤丸国永连续啊了三声,委实不清楚话题是怎么扯到他身上来的。他习惯性地笑眯眯回答道:“哎呀,突然这么说,真是吓到我了呢?” 他一脸严肃的回答:“只关小黑屋的话,太浪费了吧。” 浪费……什么? 有不少思想纯洁的刀剑们都陷入了沉思。然而,又更多思想不纯洁的刀剑男士们迅速做出了反应。加州清光率先蹿出来:“就算是暗堕——也肯定是我先暗堕啊,绝对不会把第一个关铃音小黑屋的机会让给你们的!” “抱歉。” “我不小心把清光放出来了。” 清光身后的大和守安定露出了温暖人心的微笑,紧接着,一个脑后锤就直接将加州清光按进了温泉里,扑腾出好大一块水花:“我这就把他关回去。” “你们这群混蛋,我会守护主人到最后一刻的!”压切长谷部义正辞严地抗议道。 然而下一秒他的面目就被戳穿了。 “然后好一个人独占铃音么?” “我……我哪里有可能像是你们那么坏!”压切长谷部结结巴巴地回答,脸色就像是煮红的虾子——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的否定有多么软弱无力。 不过,压切长谷部绝对不是最过分的那个—— “哇,我要是暗堕的话,我就要抱着铃音啃啃舔舔、啃啃舔舔、啃啃舔舔……”铁碎牙迫不及待地在温泉水里扑腾起来,好像是一枚大型犬,“先脱掉她的衣服,从额头开始舔起,然后再眼皮,再鼻尖……” “再唇……”笑面青江擦了一下鼻血。 “还有小巧玲珑的锁骨……”包丁藤四郎难得地赞同道,得意洋洋地将他的审美大肆宣扬,“□□真的最棒了!” “你们……” 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过来。 药研藤四郎黑着一张脸,拔出了自己的本体,声音低沉到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一样:“你们竟然敢对我家铃音有这样的企图!她可是还只到我膝盖高的时候,我就一把屎一把尿的,含辛茹苦地将她养大的啊!我是真的把她当女儿养大的——她长这么大,根本不是应该被你们这群混蛋来意淫的啊!” “冷静啊药研!” “这样下去你会暗堕的!” “别,别打了——好吧你打吧但是别打脸啊!” 一期一振茫然无辜地被这群战斗人群挤到了温泉边缘。在他身旁,三日月宗近聪明地早就跑开了,正拿着小茶杯哈哈哈地看戏:“年轻人真是有活力啊!” 一期一振则陷入了另一个纠结中。 “药研把她当女儿养的话,”一期一振深思道,“那么按照辈分我应当喊她……” “侄女?” 一期一振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 第二天铃音被排着队进手入室的刀剑们吓了一跳。她忐忑不安地问道:“是不是我给大家安排的任务沉重了,不然的话,怎么……” ……会有这么多刀剑受伤了? 场面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啊,哈哈,就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很强大,很可怕的暗堕刀剑而已。”有人率先打起了圆场,“没什么的,以后应该不会遇到了。” “暗堕刀剑?”铃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么强大?” “是啊是啊。” 一群刀剑男士们连连点头:“超可怕的。” 黑化起来的药研藤四郎,为了“女儿”而战斗的药研藤四郎……超可怕的。 铃音陷入了思考。 药研藤四郎从人群中挤进来,郑重地压住了铃音的肩膀,铃音不明所以地抬起了头,如果情绪能具现化的话,她脑门上大概已经挂上了无数个问号了:“怎么了?” “如果以后,这个本丸有哪把刀暗堕了的话……” “嗯?” “不管一切,先往他□□削,削掉二两肉最好。” 铃音:“???” 药研藤四郎身后的刀剑男士们,齐齐地打了一个寒颤。 今天,黑化的药研藤四郎大佬,仍旧很可怕。 分卷阅读108 第四十八章 所有的言语都憋进了胸膛中。 甚至, 一期一振产生了一种仿佛憋气太久的胸疼感。如果铃音生气, 谩骂, 绝望, 一期一振大概都不会感觉到这样痛苦。然而偏偏是少女平静到近乎温柔的表现, 反而让一期一振说不出话来。 “我……” 他勉强挤出一个字, 仿佛已经耗尽了胸膛里的所有氧气:“你还有什么样的愿望吗?” 铃音本来想摇头的,但她注意到一期一振痛苦的表现后, 原本已经到了喉咙的回答就又被咽下去了:“那就……一期哥笑笑吧。” “一期哥笑起来很好看。” 一期一振闻言,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可惜这个微笑很难和好看挂上边。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铃音, 转身将返回本丸那天晚上的巫女服取了出来。那已经被药研藤四郎洗好晾干,只是衣摆上被树枝割开的小口子还没有来得及缝合。 铃音刚接过,就看见一期一振为了避嫌,准备走出房门外——她急忙地拉住一期一振的袖子:“等等,我还需要你帮忙。” “嗯?” “不太会穿。” 有那么一瞬间,一期一振的表情很是微妙。铃音咳嗽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在本丸外面,有江雪帮忙, 本丸里面……” 她话没说完。 但一期一振已经理解了铃音的未尽之意,本丸里当然有药研藤四郎尽心尽力——有那么一瞬, 一期一振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那个弟弟,什么都好, 就是太爱操心了。 穿衣服又不是什么难事, 为什么这也要插手? 幸好铃音不至于连内衣都无能为力, 总算是避免了一些尴尬。一期一振帮少女套上上衣,用梳子慢慢地梳顺那头浓密的长发。 理论上,经历过种种磕磕绊绊,最终到达茅屋的铃音不可能这样干净整洁。但这样的小细节,一期一振也不再在意了。 “铃音真的很漂亮。” 一期一振用纸布,在铃音身后扎出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光滑的镜面里映照出一个容颜昳丽的少女,皓齿星眸,目光澄清如水,眼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与其说是慷慨赴死,反倒更像是带着欢欣萌动出嫁的少女。 直到站到了传送阵前,铃音都未发一言。 反倒是一期一振的手,一直按不下那个出发的键,他很快又抬起头来,问道:“大概以后不会再见到药研了,你有什么话想和他说吗?” “嗯?” 虽然不久之后,这座本丸就会因为缺少审神者,而陷入沉睡——可在此之前,只有两个刀剑独守着空空荡荡的本丸。 ……孤寂也太过难熬了。 然而,这个问题让铃音陷入了思考,她迟疑地询问道:“其实,我之前就有些想问了。被足够将钢铁融化的大火烧毁,那大概是……很疼的吧?” 一期一振真的万万没想到。 “而且,药研哥哥也是,”铃音叹了一口气,“之前就在想了,大家都在为了维护历史而战斗,而这历史又是那么痛苦那么沉重,明明一伸手却能改变,然而只能忍着疼痛让一切继续下去。” 一期一振:“……” “但是,转念再想想,如果不是那些历史,如果不是历史造就了这些刀剑们,那么我们就相遇不到了哦。”铃音歪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这样一想的话,又不是那么难过了。” “刀剑男士守护的,绝不是什么痛苦的记忆,糟糕的过往——他们守护的是……” 一期一振的心提起来了。 “……我们注定会相遇的未来。” 一期一振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被铃音,堵得说不出话来。而铃音乐观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这样相信的,总有一天,我们能再度在未来相逢的。” “好。” 一期一振终于能露出真心实意地微笑了,尽管铃音的话,天真得仿佛是最完美的童话,一期一振也在那么一个瞬间,想要去相信她:“……无论千年,万年,哪怕海枯石烂沧海桑田,我也会等待着你的。” “好。” 传送阵的光芒亮起,瞬间淹没了一切。 …… 小茅屋仍旧矗立在原地。 铃音正想缅怀地说点什么,就听见了一声啾啾的叫声,一只雪白的两条尾巴的狐狸猛然蹿出来,张牙舞爪地挂在了铃音身上。 “小、小白?” 铃音终于将这只被她遗忘了很久的宠物想起来了。 对比于铃音的干净,羽衣狐的状况可谓是非常狼狈,原本光滑的皮毛被烧得东一块西一块,甚至一条尾巴都被烧得光秃秃了。不知道是哪个敌人在她的背部留下了一条手掌长的刀痕,血肉模糊,看起来非常恐怖。 铃音将羽衣狐心疼地抱在了怀里。 羽衣狐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铃音的脸蛋,但对于一期一振 分卷阅读109 ,她仍旧保持了足够的警惕。 铃音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一期哥,你能把小白带走吗?” 一期一振想了一会儿:“应该没问题。”本丸不允许改变历史,但这个历史是“已知的历史”,江雪左文字和物吉贞宗后来还有人去查了他们的下落,然而宠物狐狸小白…… ……并不是看轻了小白。 然而她确实没人关注,也没人知道她后来去了何方。 “那就拜托你了!” 铃音露出了欢欣雀跃的神色。 一期一振接过羽衣狐,羽衣狐一看铃音竟然要把自己送给一个陌生人,顿时不干了,扭动着身躯就要逃跑。只是她确实受了伤,而一期一振也不能算是普通人,才一下子拎住了她的后领,将羽衣狐扯了回来。 “时间差不多了,那么……”一期一振迟疑了一下,“我就先走了?” “嗯,再见。” 一期一振正要转身离开,最后一刻,他鬼使神差地转回头,对铃音做了一个口型:如果、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可不可以选他做初始刀呢? 然而铃音已经往小茅屋的位置走去了。 她没有看见一期一振的口型。 一期一振苦笑一声,拎着羽衣狐,消失在传送阵的光芒中。他怅然若失地想,这大概就是有缘无分了。 …… 这一次,铃音到达小茅屋的时间,大概比原来的时间更晚一些。没有看见穿搜时空的药研藤四郎,也没有一期一振,只有孤独的风穿过峡谷,发出细碎的响动。 然而,当铃音站在茅屋门口时,仍旧是吃了一惊:“奈、奈落?” 奈落正坐在茅屋里。 他穿了一身暗紫色的和服,外面罩了一件白色金边的外衣,蜷曲着腿,就坐在茅屋的角落里。明明这间房子早就因为屋顶上破了一个大洞而光线明亮,然而奈落仍然有本事找出一个足够幽暗的地域坐着,听到了铃音的声音,他转过头来,露出了阴柔的微笑:“应该是……好久不见了,铃音。” 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喜怒。 然而铃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在此之前,奈落就算算得上恐怖,仍旧能在理解范围内,他不屑,也不觉得有什么必要在铃音面前隐藏想法——那也是之前的铃音觉得自己可以“挽救”奈落的依据。 可现在…… ……斜坐在阴影里的奈落,仿佛一个没有尽头的深渊,幽幽地看不出任何情绪,就连他此时此刻露出来的笑容,也像是画在白纸上的几笔。奈落微笑着说:“这可不是一个妻子,应当对待丈夫的态度啊。” “你想干什么?”铃音皱起了眉头。 他想做什么? 真是肤浅到可笑的问题。奈落冷漠地想,在铃音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细致入微地观察铃音,有一些事情显而易见——比如说,少女真的很漂亮,她强大的灵力就像是潮汐,正随着主人的心情而摇曳不定。 甚至比起桔梗也差不了多少。 但这不够。 ……他奈落能看的上眼的女人,绝对不应当是如此肤浅的——她真的是那个能作出完美伪装,甚至骗过了之前的自己的心机女吗?他是真的棋错一着,被这个肤浅到一眼能看透的女人带到坑里去的吗? 奈落内心中涌动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他低下头,感觉到自己内心一片冷漠。 如果他真的爱过这个女人的话…… 奈落抬起头,对铃音露出了微笑,说道:“我只是想要见见我的妻子,这件事情,谁也不能说错吧。”他话音还没落,一根巨大的触手就从他的衣服下飞快地窜出,直击铃音而去。 “……顺带取回我丢失的东西。” 巨大的触手毫无阻拦地贯穿了铃音的胸口,血液飞溅,少女被触手带得倒退了两步,无力地跪倒在地。即便是被这样残忍的攻击了,铃音反而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奈落被这个表情挑衅了。 他简直是怒不可遏地想——她有什么资格,去露出这样的神色?明明连他的杀意都没有察觉到,明明就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捏死的凡人。但那一瞬间…… 没有悲伤。 没有愤怒。 没有痛苦。 甚至连性命操控于他人之手的挣扎也没有,她就是那样平静的,仿佛明知道这是她注定的命运,然后就平和地接受了——她就这样接受了? 不应当挣扎一下的吗? 不应当露出愤怒的表情,大声的指责奈落你就是一个应当天打雷劈的人渣吗?不应当……哪怕是死,也要挣扎着试图将最后的攻击打在他身上的吗? 这不合常理。 奈落觉得自己预想到了所有,唯一没有猜到的,就是铃音的反应会如此平静,她斜靠在门栏上,胸口的鲜血宛如瀑布般哗啦啦地下流。她剧烈喘息两声,胸膛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然而,不一会儿,这种起伏也死寂下来。 她 分卷阅读110 死了。 少女偏侧着头靠在门框上,阳光落下来,照得她睫毛细而浓密。大朵大朵鲜红的花在她的衣服上绽放,仿佛怪谈中蛊惑人心却又气质清纯的女妖。 奈落捂住胸口。 噗通,噗通。跳动很稳健,没有一丝因为眼前的少女死亡而产生的悸动。 奈落忍不住想,真的很像啊——桔梗在拿着四魂之玉远离人世时,大概也是这样安详的神色。想到这里,奈落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四魂之玉。 四魂之玉清澈明亮。 铃音甚至连死,都不曾在心中产生任何阴霾。 ……人世间,真的会有这样的圣人吗?奈落冷冷地否定了,不,只是还没有找到她的阴暗处而已,就连死而复生的桔梗,都逃避不开对犬夜叉的怨恨。难道铃音就能避免吗? 奈落将四魂之玉握进手心。 他突然有了一个好想法—— 奈落起身往铃音的方向走去,他刚走出两步,脚下就是一个踏空,奈落避闪不及,直接以狗啃屎的姿势栽了进去,好大一声巨响。 妈的! 谁这么无聊,在这里挖了一个深坑? ※※※※※※※※※※※※※※※※※※※※ 药研藤四郎:我挖的,不谢。 一期一振:我做的陷阱伪装,不谢。 奈落:…… 坑:没想到吧!我还有戏份! 第四十九章 世界一片黑暗。 见状, 铃音确认自己是真的“死”了, 介于如今的虚拟游戏做的十分真实, 甚至能够欺骗人类的大脑——在虚拟现实游戏刚刚上线的那段时间, 就有人因为在游戏角色死亡时带入过深, 以至于现实中的自己也同样死亡了。 后来政府就出台了“濒死保护”。 所有游戏角色在濒死时, 都应当暂时地屏蔽掉角色和玩家之间的链接。按照铃音过往的经验,不用多久, 就会出现成绩结算界面了。 然而,令铃音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继续游戏?” “诶?”铃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按照刚才的情况,“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活下来的。然而,继续游戏四个字仍然悬挂在半空中,不容置疑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尚未结束吗? 铃音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按道理,在这里她其实已经可以退出游戏了,即便后面还有剧情,游戏本身也应当有能力推导出之后的剧情, 然后作为结局cg播放出来。然而,在铃音反应过来之前, 她的手已经压在了继续游戏上。 四个字化作一道光芒消失了。 世界重新回归到昏沉中。 …… 铃音醒来了。 用醒来这个词, 也许并不能太确切的描述铃音现在的状况——她昏昏沉沉,思维转动的很慢, 她用了很长一段时间, 才缓慢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铃音穿着非常厚重而华美的十二单, 像是一个摆在神龛里的人偶,规矩地坐在软垫上。 四周的窗户紧紧地闭着。 只有几根快要烧尽的蜡烛亮着光,照亮着四周。 在这样的环境里,时间的概念都模糊起来了。铃音想要起身出门看看,但随即她又发现,自己身体的关节似乎都已经彻底腐朽了,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她抓紧时间又睡了几觉。 然而没有用,四周的环境没有变化,只是那蜡烛似乎被人悄无声息地换了好几次——这种死气沉沉甚至让铃音都开始怀疑,自己选择继续游戏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时,拉门终于被拉开了。 耀眼的阳光照进整间屋子。 然而铃音却像是一个畏光的阴暗生物——甚至在她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惊呼一声,往后退了两步,重新躲进了阴影中。铃音这才意识到,并不是“自己”不能动,而是能动的,并不是自己。 站在门口的人影,顿了一下。 刚开始,在猛烈的阳光下,那个人几乎是一团黑影。然而在铃音渐渐适应了这种亮堂之后,她也能够看清楚对面的人了。那人有着一头水蓝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身上穿着白底蓝袈|裟,肩膀带着铠甲—— 有那么一瞬间,铃音觉得有些陌生。 她早就习惯了江雪左文字脱下铠甲的模样,早些年,江雪左文字还只是简单地穿上深蓝色的常服,习惯性地蹲坐在距离铃音不远的地方;再后来,神隐之后,江雪左文字就越来越迁就铃音了,铃音喜欢他穿各种风格不同的衣服,喜欢他扎起头发露出后颈之后……铃音就基本上看不见江雪左文字这幅打扮了。 况且,江雪左文字衣摆下还沾满了鲜血,甚至,连他手中紧握的太刀都被染成了血红,小股的鲜血汇聚成小溪,滑过刀刃,从刀尖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坠落。 江雪左文字注视着铃音。 他即便是微笑,也容易带上浅淡的悲伤。但 分卷阅读111 那种悲伤和现在比起来——过去那个江雪左文字的微笑真的是非常诚心诚意地开心了。而现在这个…… 如果将悲伤比喻成水。 那么江雪左文字就是溺死在深水里的水鬼了。 而铃音,她觉得自己也快溺死在江雪左文字注视着她的目光里了。他贪婪地看着铃音,似乎想将铃音的一切都塞进他的眼睛里。 江雪左文字退后了一步。 “怎么?”奈落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近乡情怯吗?” 江雪左文字摇摇头,他将本体插|回到刀鞘中,努力擦了擦自己手上沾染的血污:“不是,我……我这个样子太脏了,不能这样见她。我去沐浴净身去。” 奈落很惊讶—— 一个妖怪会觉得,自己刚刚斩杀了其他妖怪会……很脏? 然而江雪左文字并没有回应这个疑问的义务,他转身匆匆地就走了,速度快到奈落都没反应过来。奈落只好招来一只最猛胜,盯着江雪左文字不至于跑远。 他转头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铃音。 随即又错开了视线。 ——仿佛仅仅只是注视,都会脏了奈落的眼一样。 四周又陷入了死寂,铃音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又开始犯困了。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但确实很容易感觉到疲惫。 就在铃音半睡半醒时,奈落开口了:“很惊讶吗?” 铃音:“……” 因为太惊讶了,以至于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才好。 好在,奈落似乎也不需要一个人为他拍手鼓掌,即便没有回应,他也能够一个人继续独角戏。他微微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微笑:“惊讶自己……还活着吗?” “是啊,在正常情况下,我不会允许一个背叛者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所以……”奈落的笑容中,流露这只有自己才清楚的恶意,“庆幸吧,你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奈落顿了一下。 他试着说服自己,没错,他用四魂之玉复活铃音,只是因为铃音还有利用的价值——至于什么,那些需要利用铃音去完成的任务,明明奈落自己就能够很好的处理好。 这个事实,被奈落选择性的无视了。 尽管只要他想,奈落就能至少举出上百个“不需要铃音,并且利用铃音反而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理由,相反,非得利用对方的情况…… ……好像也没什么非得利用的情况存在。 但奈落还是催眠般地说服了自己,甚至违背了自己过往的原则。他以前都是为了好的结果而编织阴谋,第一次出现了为了谁谁谁,而制造出了一个阴谋。 他甚至还说服了自己—— 对,奈落原本就想要这样的结局。 这样做确实是对他有好处的。 奈落这般想着,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了那半枚四魂之玉,它早已不复刚刚从铃音手中取回来的清净明亮,而是浑浊的,漆黑的仿佛如无光的黑夜。为了这一刻,奈落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如果将之前的那枚四魂之玉塞进任何一个妖怪的身体里,毫无疑问,洁净的四魂之玉都会将其彻底净化掉。 奈落不得不将已经集齐大半的四魂之玉,重新砸成细小的碎片,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制造了多少悲剧,才将四魂之玉重新染得漆黑,收回手中。 ……之前的他就没考虑过这件事吗? 奈落在翻遍了自己的日记之后,不得不承认,之前那个自己真的毫无原则,没有理性,缺乏计划——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将四魂之玉交给铃音,给自己的计划造成了多大的困难。 他之前就……那么喜欢这个女人吗? 不过那无所谓了,奈落想,他会纠正这个错误的。 “你会后悔背叛我的。” 奈落最后这样总结陈词道。铃音下意识地感到好奇——怕是连奈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语气里有多不甘。但是不甘……不,这太离奇了。 对于奈落,铃音只是一个小虫子,小到什么时候捏死她,只是看奈落的心情。他从来不曾真的将铃音当回事,因而在某种程度上,也表现得分外信赖。 但不屑和不甘之间的差别,非常大。 铃音还没有来得及琢磨其中的问题,江雪左文字已经去而复返了。他仍旧穿着那身战袍,身上的血污已经洗干净了。奈落往边上退了一步,给他让开了道路。 江雪左文字走进了屋子里。 他的动作有些缓慢,更多的是迟疑,但无论多么慢的速度,江雪左文字仍旧在铃音的面前蹲了下来,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拥抱她。 然而他只是将藏在手心里的一朵正在怒放的小花,插|进了铃音的鬓发中。“铃音”维持着之前的姿势,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她仍然是生前的那般娇艳的模样,只是瞳孔呈现了一片死灰色。鬓发间多了一朵颤巍巍的小白花,也不曾令她看起来有半分起色。 见过铃音在阳光下灿烂微笑 分卷阅读112 的模样,就很难讲这个死气沉沉的尸首和她联系在一起了。 江雪左文字在铃音面前静坐了一会儿。 他突然开口说道:“已经入秋了,天气凉爽许多了。” “我在过来的路上,看见了漫山遍野的红枫树,很多树木植物都发黄落叶了,还有很多果实挂在枝头。”他的语言朴实无华,然而在几乎没有任何特殊用词的话语中,似乎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在生长着,“它们好像早已经知道,马上就要入冬了。” 江雪左文字顿了一下。 “冬日啊,万物死寂,除了白雪和寒冷,什么都不会有……所以我在想,秋天会不会是世间万物在沉寂之前,最后的欢闹呢?” 江雪左文字说完这番话,又陷入了沉默。 铃音发了疯一样地想要回答他。 不是的。 冬日并不是只剩下死寂,白雪和寒冷。 它还有着来年春日的希望。 然而令人绝望的是,无论铃音多么想要拥抱眼前的江雪左文字,给他温暖,安抚他的痛苦和不安,然而这幅身体仍旧像是生锈了那般,一动不动。 江雪左文字站了起来,他说:“走吧。” 倒是奈落还有些惊讶:“不再多看看她吗?” “不了,这已经足够了。”再看下去,只会让他的刀软弱。江雪左文字冷淡地回答,他的右手扶在了自己的刀鞘上,“……只要打败犬夜叉,集齐四魂之玉,之后想怎么团聚不都可以么?” 铃音怀疑她听错了。 她家那么可爱的江雪,怎么可能用这样嘲弄的语气说话? 奈落立刻补充了几句,在铃音听起来,这更像是他专门为了她做出来的解释:“是啊,四魂之玉能够实现世间的一切愿望,像是复活一个人类这样的愿望,绝对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那个犬夜叉也在收集四魂之玉,他甚至为了夺取四魂之玉而杀害了铃音。” 江雪左文字沉默以对。 “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 闻言,江雪左文字抬起头来:“不一样。” 奈落愣了一下:“……” “不一样的,你是什么都想要;而我只剩下铃音了。”江雪左文字淡淡地回答,他放弃了和平的梦想,背叛了付丧神的本分,只是为了抓住剩下来的那一点——然而最后的最后,唯独剩下来的那一点,也宛如手中沙,握得越紧,散得越快。 他懒得和奈落勾心斗角。 “拿来吧。” 奈落表情阴冷了一瞬,他很不喜欢这种反客为主的感觉,仿佛又有什么东西超脱了他的掌控。但奈落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想法,他微笑着,将漆黑的半块四魂之玉放在了江雪左文字手中。 不要! 不要拿它! 江雪,不要按照奈落的想法去做! 铃音在心中尖叫道,然而她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雪左文字仰着头,将那颗漆黑的四魂之玉碎片吞咽了下去。 他水蓝色的长发瞬间变得漆黑。 江雪左文字被污染了。 原本澄清如水的气息瞬间变得浑浊,江雪左文字冷漠地将他的本体抽了出来,之前刀刃上沾满了血腥,尚且还看不分明。但此时此刻,上面的裂纹非常清晰。 在刀刃偏上方的三寸处,刻着久世铃音四个字,深到几乎将刀刃拦腰折断,而顺着这几个字,蜘蛛网一样的裂纹几乎覆盖了整个刀身——而随着四魂之玉对他的污染渐渐加深,漆黑的颜色从裂纹里涌出,很快,就将整振太刀都染得漆黑。 裂纹也消失不见。 江雪左文字举起了他的太刀。 奈落看见江雪左文字的瞳孔里泛起淡淡的血光,他脸色一变,但还没来得及说话,自己就已经被拦腰斩断—— 袍子里跌出被切分成两块的木偶。 江雪左文字将本体插|回了刀鞘中,表情里没有多大的惊讶:“果然是分|身么?” 奈落半个身子躺在地上,他表情冷下来:“你这是做什么?” “这一刀,是给铃音报仇。”江雪左文字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我平日里不砍人,只是不想制造更多悲哀和不幸而已,不代表我不会砍人——你把太多人当傻子糊弄了,奈落。” 奈落深深地看了江雪左文字一眼。他残存的分|身躯体很快就化作灰烬,燃烧殆尽。 江雪左文字回头看了一眼铃音。 尽管身上彭拜的杀意还没有尽数褪去,然而铃音仍然从江雪左文字身上读到了一种无言的温柔:“……我先出门一会儿,很快就会带着四魂之玉回来的。” 第五十章 江雪左文字非常干脆地离开了。 铃音看着他果决地背影, 感觉喉咙中涌出一口老血, 她第一次感受到不能心意相通是这样让人绝望的事情——江雪你回头看一眼啊, 不要把她留在这里, 怎么走我们好商量啊! … 分卷阅读113 …哪怕把她抗在肩膀上也可以啊! 然而江雪左文字对此一无所知。 铃音一想到, 自己即将像是一个木偶, 在昏暗的小黑屋里再坐个十天半个月的——她就由衷地生出了一种绝望。这游戏千好万好,就是他妈的这种动不动就出现“剧情空档”的情况不能忍, 若不是还有时间流逝加速的功能,她早就退出这个该死的游戏了。 铃音熟练地打开意识空间里的游戏界面, 点选时间加速。 然后选择“在剧情有重大突破时结束加速”的选项。 按下。 然而,时间加速还没有两秒,就已经结束了。铃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拉门前又出现了一个人影,奈落还是之前的那副打扮,只是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他手中端着小盘子,盘子上一根蜡烛烧得正旺。而奈落本人就好像一位秉烛夜游的羸弱贵公子,他将蜡烛放在门口附近的柜子上, 转身合拢了拉门。 房间里又只剩下铃音和奈落两个人了。 铃音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她原本觉得,自己能稍微摸索到一点奈落的想法, 但最后证明, 奈落仍然是一个笼罩在迷雾里的男人。铃音甚至连眼前这个“奈落”到底是分|身还是本体都猜不透。更别提他到底想做什么了。 然而事实是,奈落什么都没有坐。 他就是靠在门上, 侧坐着, 然后闭着眼睛休息而已。 反倒是铃音有些不敢相信, 努力睁着眼睛盯着对方盯了一晚上。门外树木的影子投在纸窗上,影影绰绰,仿佛百鬼窥视,时不时还能听见外面飘过的夜枭叫声。铃音这个晚上过的胆战心惊—— 而奈落好像,睡眠质量还不错。 到了第二天早晨,奈落准时醒来,他看了一眼烧到根的烛台,又瞥了一眼铃音。铃音看见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不过,奈落即使是做出什么表情,要么嘲弄,要么是伪装给别人看的,反倒是这样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的表情,更像是属于他本人的。 奈落一言不发,又拎着烛台走了。 铃音对整件事情完全摸不到头脑,不过既然游戏后台认定这是重要剧情,铃音姑且也就也就相信了。在精神压力极大的情况下,熬了一宿,铃音也有些扛不住了。她再度拉出时间加速的条目,点击…… 两秒过后—— 看着天黑下来,再度拉门进来的奈落,铃音内心一片平静的绝望。 ……好想砸开这家伙的脑袋,看看奈落他在想什么啊! 因为精神真的太疲惫了,铃音努力了一会儿,脑袋仍旧是昏昏沉沉地困顿起来。奈落和昨天晚上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姿势,距离铃音不远也不近——铃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自己醒来的时候,奈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有烧完了的烛台证明他来过。 哦,今天奈落忘记把烛台拿走了。 由于有了奈落这个神出鬼没的混蛋,铃音的时间加速始终都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铃音也算是和奈落杠上了,困了就睡觉,睡够了就盯着奈落的脸发呆——反正她现在连转头都做不到,视野都固定了。 好在,如果不管奈落的内在,他的那张皮还是很好看的。 尤其在奈落沉沉睡去的时候,那些总是锁在他眼角眉梢上的阴霾彻底的散去了,他靠着门,低垂着脸,透过窗户的月光在他身上晕开冷冷清清的光,连脸的轮廓都渐渐有些模糊,细密的眼睫毛投下一片淡青色的阴影,更显得他肤色洁白,仿佛一道朦胧的幻影。 偶尔他也会在睡梦中皱起眉头,但奈落的噩梦短而急促,很快眉头又能舒展开来。 他会梦见什么呢? 铃音百无聊赖地想。 奈落能梦见什么,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奈落本人才知晓了。他阴沉沉的面容,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人会想去问他这个问题——但如果非要奈落解答的话,奈落只会说。 他什么也没有梦到。 不,与其说是没有做梦很离奇,到不如说是,奈落睡觉这件事本身就很离奇了。总所周知,奈落从诞生的第一天起,他就是个大忙人,每天都忙着干坏事,表面上的云淡风轻都是背地里的辛苦劳作支撑起来的——和他对比起来,犬夜叉一行人简直轻松惬意,仿佛是来春游的。 睡觉,或者说,睡一个好觉对于奈落而言,太奢侈了。 除了确实忙以外,奈落身为半妖,和犬夜叉那种有爹有妈截然不同,他是数目众多的妖怪和鬼蜘蛛的聚合体,别说鬼蜘蛛都好好的活在他身体里,就连那些妖怪们,也有数目不少的想要夺取奈落身体的主导权。 奈落不断地将弱小的妖怪剔除出去。 将强大的妖怪增补进来。 甚至,如果有必要的话,他还能从零开始,拼凑出新的妖怪从自己的身体里分离出去。神乐和神无都是他这项能力的产物——甚至包括弥勒的风穴,都是奈落的能力之一,只是奈落不需要这种能随时将自己吞下去的危险能力,才把它挂在了弥勒一族的身上。 分卷阅读114 奈落才是风穴的本体,所以只有他死了,风穴才会消失。 反过来说,他也在时时刻刻地和身体里的妖怪们战斗着,才能维持住自己的存在。软弱是不应当存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作为胜利者从无数妖怪的意志中厮杀出来的。 睡眠,只会给予其他潜伏在自己身体里的妖怪们,一个可乘之机。 而奈落之所以这样突发奇想,只是因为,他日记里曾经这样写过一句话:“我竟然……懈怠到靠在铃音肩头睡着了?不可饶恕。”在奈落本来就不太喜欢记载自己情绪,而且铃音的记录也少的可怜的情况下,这句话透露出来的讯息,就非常重要了。 奈落决定以身犯险。 然而,奈落的以身犯险,不知道做了多少准备。反倒是另一边的计划进行的更加顺利,他没废多少功夫就联络上了江雪左文字。反倒是入睡计划在江雪左文字离开之后,才全部准备完毕。 可事情还是出乎了奈落的预料。 他的后备手段,一个都没用上。 那个夜晚,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发生,平和到仿佛奈落只是一个普通人,十分普通得睡了一个晚上。他甚至连自己到底是怎么入睡的都不知道,唯独在醒来的时候,能感觉到从铃音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力,如水般覆盖在他身上,带着犹如被阳光烘烤过的温暖。 太过平静,甚至一切都十分理所应当。 ……去你妈的你所应当。 如果不是奈落早就已经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铃音恐怕有可能见到奈落大惊失色的表情。然而,奈落也只能勉强维持住表面是平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拎着烛台走了。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流淌着。 到了后来,奈落自己都觉得麻木了,他已经不再计较这件事的缘由,安心享受起它给自己带来的好处了,日夜战战兢兢经营了五十年,他也非常疲惫了,难得拥有了一处可以休憩的地方,自然也不可避免的生出了几分眷恋之情。 如果不是…… 如果铃音没有背叛他的话…… 奈落下意识地想到,但随即,他又为自己产生了这样软弱的想法而不由内心一冷。勾心斗角才是他奈落的舞台,这样的生活,他甘之如饴——谁若沉湎于短暂的美梦中,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心,谁注定会万劫不复。 桔梗不就是这么……死掉的么? 可他奈落,要做永远的胜利者。 奈落刚刚起身,神乐的声音就从他身后传来。身穿和服的美艳妖怪最近终于从打击犬夜叉的一线上退下来,奈落每晚沉迷于铃音,懒得管她。神乐也抓住了这个机会,每天晚上跑出去享受飙车(自由)的愉快和喜悦,连带着对奈落的语气都好了不少:“……又要去铃音那里了么?” 奈落内心猛然涌上了一阵不快。 像是他这种掌控欲高到很怕的男人,发现自己的行为竟然被别人看透了,那种陡然涌上来的愤怒和不安——好在奈落也不是普通人,理智压住了无用的感情。他皱起眉,冷冷地回答:“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 神乐就见不得他这幅样子,当下就怼回去了:“怎么了,你自己每天偷偷幽会就不准别人说了?” 偷偷……幽会?! 幽会?! 奈落半个身子都僵住了,委实是被神乐的这句话雷的不清,他压下解释事实真相的想法,呵斥道:“胡说八道,平时都在想什么呢?” “奇怪的是你吧!”神乐很不高兴地回答,她大概是真的和奈落气场不和,明明算得上从奈落身体里钻出来的,然而没说两句话,“喜欢上什么人,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你才胡说八道呢,有胆子喜欢,没胆子承认。” 神乐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 奈落正想反驳,然而一个小小的念头反而从他的内心深处钻了出来,如果他对铃音毫无感觉的话,为什么每天晚上反而能够在铃音身边安然入睡?即便是桔梗,他都会时刻戒备,防着对方突如其来给自己一箭。 否定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只有真相。 但这“真相”未免也太搞笑了。 奈落突然就感觉到有些心灰意冷,他沉默了一下,才回答了神乐的质问:“不会的。” “什么?” “我奈落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奈落冷漠地回答,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答案吗?爱情,多么肤浅,犬夜叉和桔梗那样相爱,然而却经不住一个漏洞无数的小小试探。上一秒还山盟海誓,下一秒就彼此厮杀。桔梗明明是那样强大的巫女,却连一个刚出生的半妖的逼近都察觉不到。 爱情使人软弱,使人无能,使人愚昧。 更可笑的是,只要稍微地动动手脚,那群人所坚信的真爱,就会像是沙滩上的雕塑,瞬间被潮水腐蚀吞没。看啊,这就是肤浅的爱情。没有谁,能比奈落更加清楚这一点了,他会生出这样软弱的感情… 分卷阅读115 … ……哈,天大的笑话? 奈落冷漠地审视了一番自己,最后竟然还觉得有几分好笑,总是和自己对着干的神乐,竟然还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奈落正想讥讽几句—— 就在这时,神无端着镜子突然出现在了房间里:“……江雪左文字和犬夜叉他们对上了。” 奈落惊讶了一瞬:“这么快?” 第五十一章 得到消息后, 奈落诧异了一下江雪左文字的效率, 紧接着, 他的下一个反应是: 把这个消息告诉铃音。 奈落不但这样想了, 而且还这样做了。然而紧接着, 他看着坐在门内的少女, 少女眉目低敛,眼瞳晦暗, 虽然仍旧如生时那样美丽动人,但再完美的瓷器——哪怕上面被技艺无双的画师绘制上了整个春天——它也只是死物。 铃音已经死了。 甚至, 还是奈落自己动的手。 在将触手刺穿铃音的胸膛的时候,奈落甚至还为自己的冷酷,而内心泛出细微的惊讶。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理所当然了,人被杀,然后就死了——但当少女毫无反抗之力的跪倒在血泊中的时候,奈落仍然是生出了一种荒谬之情。 奈落的对手,总能在必死的困境中,挣扎出一条生路来——当然, 这必死的困境当然也不至于真的无路可逃,但铃音她……怎么说呢? 那明明是连试探就称不上的攻击。 轻而易举的成功, 简单到甚至带上了虚幻的色彩。 哦, 死了。 死了就死了吧。 ……也许她的尸体也是一件好用的道具呢。 奈落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他会这样想, 是因为他原本就是这样卑鄙无耻的半妖。可现在, 奈落注视着死气沉沉的少女, 突然意识到,这样真的无聊极了。 他渴望少女做出点反应。 当然,如果奈落希望的话,他也可以控制着铃音的尸体行动,但那有什么意义?就像是一个人试图演一出独角戏然后将自己逗乐一样,除非这个人的笑点异于常人,否则肯定是笑不出来的。 奈落沉默了一瞬。 恐怕连奈落自己都不知道,那一瞬他露出了多么落寞的神色。而那如浮光掠影一样的神色,彻底地吓到了铃音。 奈落会寂寞。 呃……只要是对奈落有一点了解的人,大概都会觉得这两个词搭配在一起,有一种莫名的惊悚感。铃音自认为对奈落的了解也算是比较深了,从一开始的“阴郁美青年”,到铁碎牙口中的卑鄙无耻的半妖,再到她自己亲身体会到的黑暗阴冷,喜怒无常。 奈落是冷的。 他对世界冷眼旁观,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什么温暖。 所以……那一瞬,大概是她猜错了吧。 奈落冷淡地看着铃音,虽然明知道自己的举动没有多少意义,他仍旧是按照原计划,脸上露出了兴味不明的微笑,轻柔地说道:“江雪左文字的行动比我想象的要快很多……他可真是一把好用的刀,怪不得你那么喜欢他。” 如果铃音还能控制身体,她大概会表达出惊讶的。 她当然很喜欢江雪。 但理由绝对不是什么,江雪是一把好用的刀。他有自己的思想,从来不是什么任凭别人操控的兵器。她喜欢的,一直都是江雪不动声色的温柔啊。 奈落猜不到铃音的想法。 他只是依照自己的节奏,继续说道:“那样的一幕定然很精彩,如果重要角色缺席了,大概会很遗憾吧。”奈落侧着脸,他以前喜欢看着铃音说话,目光相对,然而现在却总只留给铃音一个侧脸——像是不想和铃音对上视线一样。 “你想去看吗?” ……非常想。 铃音自暴自弃地想,然而她根本就没有做出回答。 即便明知道,奈落不会发善心,八成内心又在涌动什么坏水,然而铃音仍旧无法止住对江雪左文字的思念,或者说,她在死亡的那瞬间,没有选择退出游戏——只是因为铃音想要再见到江雪左文字一眼。 哪怕只是彼此道一声,珍重。 也好。 下一周目的江雪左文字,虽然仍旧是江雪左文字,然而却不再是拥有那么多回忆的江雪左文字了。不同的经历能造就不同的人,也许下次再见,也不过是眼熟的陌生人了。 而下一秒钟,铃音就被裹进了一件衣服里。很难想象奈落也会做这样的事情,但铃音看不见奈落的表情,奈落也做的像是一件普通至极的小事——甚至盖过了这件事本身的违和了。奈落的声音从铃音的头顶上飘落下来,淡得仿佛一阵青烟:“走吧,去给犬夜叉他们一个惊喜。” 奈落抚摸了一下铃音的后颈。 铃音清楚地感觉到,她后颈上似乎镶嵌着一个玻璃碎片般的玩意儿。当奈落作势要取出它的时候,铃音的躯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b 分卷阅读116 r   “她”在恐惧。 然而奈落只是轻轻地呵了一声,似乎对“铃音”的反应非常满意,他直接往铃音头顶上披了一件狒狒皮,狒狒面具挡住视线,一时之间,铃音只能看清楚奈落衣摆上的花纹。奈落也不计较,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对木偶,将其中之一扔在地上。 奈落从来不是一个以身涉险的莽夫。 尤其是在涉及犬夜叉的事情中,无论情况多要紧,奈落也绝对不会用本体靠近。他当着铃音的面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分|身,这个分|身挟持着铃音,在最猛胜的簇拥下,离开了人见城。 赶路的过程乏善可陈。 奈落最终站在了一处山坡上,不动了。这里之前刚刚发生过战乱,冷厉的风里夹着血腥味。铃音站在奈落身后,奈落漆黑的卷发被吹得翻卷摇荡,而掠过奈落的衣袖和长发,举目四望,四周一片荒芜,赤红色的土地上寸草不生,只有被折断的兵器和支离破碎的骸骨,半掩埋半裸|露在土地中,偶尔一只黑色蝎子从骷髅头的眼眶中爬出来,格外吓人。 这片土地上,怨气如潮水般翻滚涌动。 如果没有什么人打扰的话,也许这里不需要再过多久,就能催生出可怕的妖怪了。然而这片土地的宁静已经被打破了,整个怨气就像是漩涡,有一个存在不断拉扯着,吸收着他们。 那是江雪左文字。 铃音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即便江雪左文字看起来,和之前几乎判若两人。然而她仍旧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因为距离较远,江雪左文字在铃音的眼中一个不比手指头大多少的影子——长发漆黑,天青色的袈|裟染上血红色,铠甲上长出白骨护甲和骨刺,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悲悯天人的僧刀了,他入了魔,已经是一把暗堕刀剑了。 看吧。 我一不盯着你,你就要出事。 ……看你还敢不敢把她一个人扔下。 江雪左文字仍旧单手执刀,背对着铃音他们,似乎对自己身后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以一人之身对抗数位实力不弱的敌人,即便有四魂之玉的加成,仍要严阵以待,不能松懈分毫。 然而江雪左文字对面的几人,已经看到了奈落。 “奈落!你这个卑鄙无耻……”犬夜叉瞬间就叫喊起来,由于风确实很猛烈,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而奈落也没有兴趣听犬夜叉的叫嚣,讲道理,犬夜叉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一套词,从不创新,奈落现在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 他只是转过头,帮铃音整理好被风吹开一个角的狒狒皮,确保别人看不清铃音的面容后,奈落才好整以暇地继续看戏。倒是有几个人想冲过来对付这个坏蛋头子,反倒是自己露出了破绽,被江雪左文字险些砍伤。 江雪左文字真的半点情面也没留。 铃音这才艰难地将注意力从江雪左文字的身上拔|出|来,打量他的对手们,犬夜叉,戈薇,弥勒,还有珊瑚,这几位都在铃音的预料之中,令她多少有些欣慰的是,珊瑚的精神头看起来还不错,作为一个战场查缺补漏的辅助,珊瑚显然已经从之前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然而第五位,铃音是真的没想到。 竟然是物吉贞宗。 自从神隐之后,铃音就没有再见到过这位依恋她的小少年了,此时看到物吉贞宗还能怒火冲天地,和江雪左文字打得有来有往,铃音竟然松了口气。 知道他过的还不错…… ……大概就足够了。 如果说,铃音将江雪左文字,和药研藤四郎视作是可以依靠的长辈的话,那么对应的,物吉贞宗才是她要操心的后辈。然而事情的发展仍旧出乎了铃音的预料——药研藤四郎陷入心结无法自拔,江雪……谁要是能看着江雪这幅模样,还能说上一句好,才是见了鬼了。 反倒是那个依恋铃音,总想在铃音面前有所表现的金发少年,最终成为了能让人放心的、可靠的汉子了。就算铃音不在了,物吉他也可以……和犬夜叉一起混吧? 犬夜叉这个半妖,笨是笨了点。 但心肠确实不坏的。 奈落突然侧头,专注地聆听了一会儿,他想了想,往铃音身上施加了一个小法术,屏蔽掉了那些风声,放大了几人对话的声音。 首先冒出来的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铃音思索了一会儿,才猜到那应当是日暮戈薇:“……江雪左文字先生,请您不要再战斗下去了。这一切都是奈落的阴谋……再这样下去的话,四魂之玉对你的腐蚀越来越重,您真的会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妖魔的……” “混蛋啊!”这是物吉的呐喊,他连前辈飞尊称都不喊了,“江雪左文字,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也其实是铃音想问的问题。 江雪左文字隔开物吉贞宗的攻击,随即一击击退了犬夜叉,若不是有其他人在掩护着犬夜叉,这一下,就足以让犬夜叉身上挂彩了。面对这几人的好心劝告,江雪左文字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当然知道,相信奈落是一件愚蠢,愚不 分卷阅读117 可及,只要是脑袋不进水就知道自己在犯蠢的事情。 但江雪左文字早就没有选择了。 他不擅长阴谋诡计,但大致也能猜到,擅长阴谋诡计的奈落会做什么样的事情——比如,江雪左文字不可能从奈落的手中真的带走铃音,即便是他强行带走了,日后恐怕也要乖乖地送回来。奈落是不可能将手中的人质拱手送人的,而妖怪的世界……太多手段都能做到这一切了。 更何况—— 江雪左文字也不确定他能撑多久了。 那个半成功半失败的神隐,深深地伤害到了江雪左文字的本体,如果他能乖乖在本丸的修复室里长期休息,兴许还有痊愈的可能,然而,在那之后,江雪左文字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只是加大了这种破坏。无休止的战斗,被敌人的怨恨腐蚀,江雪左文字甚至很惊讶,自己现在仍旧没有倒下。可现在的他,撑死了,也只不过是四魂之玉塑造出来的,一个尚且还能战斗的假象。 不过,这都没关系。 只要他能集齐四魂之玉…… 只要他还能……眼睁睁地看着铃音在四魂之玉的愿望下复活,之后的事情,怎么样都已经无所谓了。江雪左文字只有铃音,但是铃音还有物吉贞宗,还有铁碎牙,还有药研藤四郎。 甚至,只要她还是审神者,想要唤醒多少振刀剑,都随她。其中多一把江雪左文字,或者少这一把,其实都无所谓了。 江雪左文字想,他真的已经……管不了那么遥远的事情了。 这时候,铃音终于听见江雪左文字,在这场战斗中说出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比敌方要轻多了,一不留神就会当做幻听的错觉。江雪左文字说:“是啊……可是,你们说的那些,我早就无所谓了。” “和平的道路,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他说的那么轻,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单薄到仿佛一下就能被风掩盖了过去。然而巨大的悲痛几乎淹没了铃音,她颤抖着,然而仍然不能动弹。 奈落也没有注意身后的铃音。 只有铃音自己知道,她的眼眶忽然就盈满了泪水,视线开始模糊。那冷冷的,缺乏人类应当有的体温的泪水,就在脸颊上滑开一道痕迹。 泪珠跌进雪白的狒狒皮里,瞬间失去了踪影。 第五十二章 铃音能动了。 在眼泪掉落下来的那一瞬, 她终于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不过, 这幅尸体毕竟是死了, 即便有四魂之玉的碎片保存着尸首, 然而活人和死人之间始终是不同的。 没有知觉, 关节和关节之间也非常僵硬。 铃音小幅度地活动了一下肩膀和手臂, 奈落专注地看着前面,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的小动作。铃音计算了一下, 最终不得不颓然地承认,这么近的距离, 她只要稍微动作幅度大一些,就能惊动奈落。 ……需要找到一个好时机。 而就在这时,场中的战斗又生了几次波折——奈落举起手,将身边的一部分最猛胜送了下去,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瘴气从地面翻滚出来。戈薇,珊瑚,弥勒都出现了不适的症状, 云母立刻将这几个人类都带离了战场。 如果,还在几日之前, 铃音也承受不了这样的瘴气。 可现在, 铃音半分不适之感也没有。 江雪左文字立刻压力大减。 原本,就是靠着珊瑚戈薇他们在外牵制, 使得江雪左文字束手束脚才勉强维持了一个平衡。当这几个人退去之后, 场面立刻大变。物吉贞宗擅长辅攻, 然而他辅助的半妖却根本无法和江雪左文字正面对抗。 犬夜叉原本就不擅长用人类的武器。 作为一个半妖,他太过依赖于血统的优势了。犬大将的血统又是妖怪之中毫无疑问的强大,年幼的犬夜叉就能利用自己的爪子,独自生活近百年。而使用铁碎牙,这是在结识了戈薇之后的事情了——撑死也不超过半年。 借助着铁碎牙的锋利,大多数妖怪不是犬夜叉的一击之敌。这也造就了犬夜叉大开大合的战斗风格,然而如今铁碎牙已经不在他的手中,用于战斗的,是犬夜叉自己牙齿打造的刀,回旋横砍并不如铁碎牙那般自然如意—— 江雪左文字狠狠地砍在他的薄弱处。 刀剑嗡鸣—— 甚至飞溅出了闪亮的火花。 火光照亮了对战中的两人的脸,犬夜叉被手中传来的巨力,震得几乎将刀脱手而出。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瞬——江雪左文字的长发被刀带起的劲风吹开,他眸色是被污秽之气染成的漆黑,唯独倒影出的一点火光,在他瞳孔深处炸开。 宛如无光之夜的启明星。 犬夜叉被江雪左文字的目光逼得一窒,手中的动作就慢了半拍。而这半拍几乎是生与死的距离。在边上辅助攻击的物吉贞宗露出了愕然的神色,他的声音都拉长了—— “犬夜——叉————!” 犬夜 分卷阅读118 叉这才恍惚地抬头,看到那柄漆黑的太刀已经举到了自己的头顶上,刀锋闪过一道明亮的光。江雪左文字的神色无喜无悲。而他这一刀一旦砍实了,犬夜叉即便不死,恐怕也要丢掉半条命—— “砰——” 漆黑的太刀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血光在江雪左文字眼前飞溅开来。他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但随即神色又冷淡了下来。鲜红的血纷纷顺着光滑的刀刃往下流淌,滴答滴答地溅在赤红色的土地上。 物吉贞宗护着犬夜叉,在地面上连着滚了三滚。 他背上被砍出了一道从肩膀贯穿到腰的伤口,深可见骨。犬夜叉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去捂物吉贞宗的伤口,结果被对方嫌弃地拨开了:“别管我,我没事。” 这也能算是没事? 不过,物吉贞宗是真的没什么大事,如果是寻常人被这样重创,基本上已经无力回天了。然而物吉贞宗只需要在修复室里躺上一个晚上就能恢复如初——但短时间内,物吉贞宗恐怕无法帮上忙了。 江雪左文字甩开刀刃上的鲜血。 他声音低沉,平静地指出事实:“论实力,你们是赢不了我的——继续下去也只是无用的挣扎而已。” “别大放厥词了……”犬夜叉大怒道。 然而下一秒,他的声音就被一道清脆的女声截断了。戈薇突然插话道:“别……别打了,我可以把四魂之玉交给你。” 江雪左文字的刀停在了半空。 犬夜叉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金色的瞳孔倒影出戈薇的身影,似乎想确认那是不是一个假象,然而戈薇虽然走得很慢,但很坚定。她在护在了犬夜叉和物吉贞宗的身前,从悬挂在脖颈的项链上抽出了四魂之玉的碎片。 江雪左文字下意识地抬起手。 “等等。”戈薇紧紧握住了四魂之玉,“在给你之前,我有问题要问?” 江雪左文字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对于一个近战能力为零,还尚且敢于站在黑化版自己面前的少女,他还是给予了相应的尊重:“你问吧。” “拿到四魂之玉之后,你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太过无聊了。 江雪左文字看了戈薇一眼,小姑娘城府太浅了,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能猜得到对方会说出怎样的话来劝说他。无非就是奈落不可信,向黑暗寻求力量不可靠,如果可以的话她能够帮助他——但这些孱弱的就宛如烈日下的雪花,并无太大的意义。江雪左文字举起手:“拿来吧!” “滚开!” 犬夜叉终于受不了这个场景的刺激了,他高举着似精牙斩了过来,聚集着他愤怒和不甘的一刀,硬生生地卷起了四周的沙石,制造了滚滚的长烟。 他用力太猛了。 如果是寻常的妖怪,大概会被这种声势威慑住,然而江雪左文字久经战场,并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况且——你以为他是不擅长暴力的刀剑付丧神吗? 两把长刀。 一漆黑,一雪白。 一细长,一粗狂。 然而它们几乎是以相似的风格不断撞击着,江雪左文字被犬夜叉猛然威猛起来的攻势,连着击退了好几步。然而,明明自己身处于下风,江雪左文字仍旧游刃有余,他的袈|裟被风灌进来,飒飒作响。 威猛而不能持久。 ——必生败象。 江雪左文字稍微收紧了握住刀鞘的手指,如果有可能,他并不想杀人,不过,如果暴力是目前最轻易能解决问题的途径,他也不是不能采用——可江雪左文字刚刚意识到自己生出了这样的想法,一种由衷的悲哀又漫过了他的身心,呼吸不能。 然而他的手仍旧很稳,刀也很稳。 在剧烈撞击中,有些握不住刀柄的人反而是犬夜叉。 看到场面中的局势数次变化,在一旁观战的奈落也越发聚精会神起来。没有什么能比看到宿敌犬夜叉被逼入绝境更令人愉快了。在这种专注下,奈落甚至没有注意到,一只雪白的小手按在了他背上。 铃音回忆着奈落制作分|身的过程。 没弄错的话,应该就是这里了! “你……” 奈落露出了愕然的神色,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然而对方的速度更快——把手当武器来用,换作生前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绝对做不到对自己这样狠。然而死后,铃音身体上的大部分知觉已经丧失了,她的手每前进一点,浓烈的瘴气就腐蚀过来,细白的皮肤瞬间就被腐蚀带进,露出里面深红色的血肉来。 奈落的身体,本身就和普通人不一样,更何况这只是他随意拼凑出来的一具□□而已,无血也无肉,实际上只是瘴气的聚合体。几乎是立刻,奈落就感觉到穿过他身体的那只手,散发着仿佛破魔之箭的凌厉灵力,瞬间就冲开了他的身躯。 铃音死死抓住了他身体里的那块木偶。 啪嗒。 木偶的头被她扯了下来。 直到这个时候,奈落才将身体转过来,他 分卷阅读119 表情惊讶,倒并没有多少愤怒:“你……” 铃音将木偶的残躯远远地扔了出去。 奈落的分|身也随即沙化,被那样强大而纯净的灵力攻击了之后,这副分|身甚至没能坚持半秒,就直接溃散开来。临“死”之时,那副愕然的神色仍旧凝固在奈落脸上。 ——她自由了。 而战况的另一边,江雪左文字刚好背对着这里,他倒是感知到了奈落那边出了什么状况,但他正战斗到了紧要关头,最是不能分心。倒是几人身后的戈薇,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就是现在—— 江雪左文字握紧了刀柄。 犬夜叉显然没能很好地控制住战斗的节奏,仅仅持续了短短几分钟,呼吸就紊乱了起来,手中挥舞的长刀也出现了破绽。然而江雪左文字知道,现在一击必杀还太早了,他需要一个更好的时机。 没错,时机就是现在—— 江雪左文字猛然往前挥砍去:“所谓战斗,就是这样的事……情……” 犬夜叉第二次被人踹出去了。 如果说,上一次物吉贞宗还是护着他,两人一起滚了好几圈的话;那么这一次,将他从必杀一击中救出来的那个人,就是毫不客气地直接将他踹开了。 这固然有,犬夜叉没有防备身后的缘故。 但身后之人也太过分了点吧。 踹的。 还是对着他的腰踹的。 ——没听说过铜头铁尾豆腐腰吗?哦,对,那是形容狼的,但是对于狗也是差不多啊。就那么一下,犬夜叉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被对方直接踹断了。 疼疼疼。 犬夜叉捂着腰半天没能爬起来,他扶着腰,刚抬起头,就被眼前见到的一切吓呆了。 ※※※※※※※※※※※※※※※※※※※※ 你们…… ………………冷静点啊! 我昨天其实是想说我捞到大包平了。 我自己画了一张女主的人设图,嗯,穿着巫女服的,下次有机会画十二单。 第五十三章 犬夜叉第一眼, 先是看见了那件极其眼熟的狒狒皮。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更快的意识到一种可怕的可能性。 妈呀! 奈落拼死在千钧一发的时刻, 救了他。 不那么客气地说, 犬夜叉真的是头皮都在震颤, 好在震惊也只维持了那么一会儿, 他很快就意识到,那个人不可能是奈落, “他”比奈落矮一点,江雪左文字的太刀笔直地贯穿了对方——那人摇晃了一下, 然后从雪白的狒狒皮里探出手来,握住了刀刃。 缝里的太刀几乎是没有任何阻拦的切入了血肉里,却几乎没有多少鲜血流出来。犬夜叉下意识地盯着那只右手不动。 肌肤已经被瘴气腐蚀,露出红黑色的血肉和白玉般的白骨,破破烂烂,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凄惨。但撇开这些,那个人的手形应当很好,如果肌肤再白净光滑些, 那应当是……非常好看,娇嫩得仿佛初生桃花的一只手。 ……一只女孩子的手。 没有道理, 然而犬夜叉本能地这样坚信了。 江雪左文字往后倒退了一步。 他松开了紧握着太刀的手。 犬夜叉是除了那个披着狒狒皮的人以外, 离他最近的人,因而能将江雪左文字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刚开始, 江雪左文字的双眼微微长大。他平时总是轻皱着眉头, 这样微微睁开的时候, 才会让人注意到原来他的眼珠也是很漂亮的。 即便陷入了不可逆转的堕化后,也是一种很清澈潋滟的朱红色,剔透得仿佛是被精心打磨过的红水晶,会在表层上倒影出一层清晰的半透明影子。 下一秒,眼皮随之合拢。 ……仿佛他那一刀,直接击碎了自己的全世界。 以犬夜叉的精神大条,大概很难理解,像是江雪左文字那种心思细到足以让人在上面弹琴的人,这一刻到底究竟会想什么。他只是站在那里,逃也不是,进也不是,仿佛脚下都快生了根。 穿狒狒皮的人摇晃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下,盖在她头上的半块狒狒面具连着后脑的皮毛,一起滑落到了她的肩膀上。犬夜叉才意识到对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瘦小,她仿佛一个半大的孩童,套着从父母屋子里偷出来的衣服——又像是彻底被学埋住了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的小麻雀。 物吉贞宗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铃音下意识地露出了微笑,但江雪左文字非但没有像是往常一样,对她温柔地伸出手来。他反而像是被开水烫伤了,下意识地想遮挡住自己,但根本什么遮掩物都没有——低低的一声呜咽,仿佛杜鹃啼血。 铃音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 然后她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已经没有呼吸的这种能力了。她这个动作 分卷阅读120 反而带动了已经贯穿在自己身体里的太刀,缓慢挪动,加重了那种仿佛钝物摩擦木头的疼痛。 虽然声音很沙哑。 但她仍旧成功地说出话了:“江雪……” 江雪左文字又是浑身颤抖。就在这几秒钟,物吉贞宗已经从云母上跳了下来,他甚至没有在意这样的举动会拉伤伤口。他像是一道流星般,落到铃音身前,举着胁差:“……危险。” 铃音伸出手将物吉贞宗拨开。 物吉贞宗不由惊讶,然而铃音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的,江雪不会伤害我的。”她笑得灿烂,反倒让物吉贞宗有种无所适从—— 这种话,好歹也要把胸口的刀拔|出|来再说啊。 “还有就是……”铃音迟疑了一瞬,“对不起。” 物吉贞宗不明所以。 “想了很久,这样的话还是应当是我来说才对。对不起,物吉,摊上了一个像是我这样任性的主人……总觉得不会有比我更糟糕的审神者了吧。”铃音叹了一口气,“你别生江雪的气了,都是我的任性,是我选择这样的道路的。” “刀如果有错的话,只错在他们不能选择主人吧。” 物吉贞宗被铃音拨开,铃音往前走了几步,终于,她和江雪左文字之中只差半步,一抬头就能看见江雪左文字凛冽的面部线条。她摇晃了一下,然后手臂就被另一只强有力的手扶住了。 铃音顺势抱住了江雪左文字。 嘶。 真疼啊。 好像贯穿了铃音胸口的太刀,并不仅仅是物理伤害。刚开始还没有什么感觉,但很快就像是烧红的铁一样的滚烫起来,一起滚烫起来的,还有铃音后颈上的那块四魂之玉的碎片。 这点感觉有些熟悉。 污气?秽气?邪气?污秽之气? 算了,搞不明白那叫什么,总之这玩意儿试图将铃音往深渊里拉。它们就像一群喋喋不休的恶魔,试图挑起铃音的负面情绪,死亡的恐惧,被伤害的畏惧,被坑害的愤怒,无力于命运的痛苦。 然而那些全都像是风一样的从耳边吹过了。 铃音内心一片喜乐宁静。 真好了,总算是,不算白白承受那么多无聊的游戏剧情,最终还是赶上了——虽然赶上了,也不能阻拦她之后写个上万字的策划投诉就是了。 “我……”江雪左文字哽咽了一下。 “其实在此之前,一直都有话想要告诉江雪的,好在……现在看起来仍旧是赶得及的。”铃音对他露出了温柔恬淡的笑容,即便胸口疼的快要丧失知觉了。 铃音自己也不知道。 她是怎么在这么疼的状况下,仍旧稳定地说出那些词句的。所有的感知都仿佛被分为了两半,一半被那些污秽之物要拉下深渊,另一半,却好像是在天空中飘,举目四望都是阳光、白云、和蔚蓝的天空。 “超喜欢江雪的。” “比普通的喜欢还要更喜欢、更喜欢那么一点。” 明明是那样温柔的话语,却像是尖利的刀,顷刻间就将眼前的人撕裂开来,支离破碎。江雪左文字似乎是想做出什么表情来,但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 “所以,虽然很高兴江雪为了我这么努力,但是……比起复活什么的,我更希望的是,江雪能够在这个世界上过的比任何人都好……” 她停顿了一下。 现在的江雪左文字怎么也称不上好。 铃音自己也有点说不下去了,滚滚的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滑落下来,她明明是在微笑着,同时也哭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狼狈。铃音将头靠在江雪左文字的胸口,冷冰冰的骨甲,触感很是冰冷坚固。 “我认识的江雪……” “……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他不喜欢战斗,比起战斗,更希望大家能在战斗之前能好好的坐下谈谈。喜欢春天,喜欢晴天,还喜欢热闹。睡觉很浅,经常被小白的走路声吵醒,但是他从来都不生气,还会摘好吃的给她。不擅长的东西有很多,但每一次他都努力地做到最好。” “不擅长的啊,比如说战斗,比如说保护,比如说竭尽全力地爱一个人,只知道笨拙地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傻到都不知道为自己考虑。” 江雪左文字仍旧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切都不应当是这个样子。” 铃音不可抑制地哭着:“如果是江雪的话,江雪的话,他大概会最憎恨自己是这个样子的。本来刀就已经是凶器了,再堕落成妖魔的话……真不知道他会怎么看待自己……一定超痛苦的吧。” “很疼吗!很疼吗,江雪?” 江雪左文字终于在铃音面前,说出了第一句回答:“……不疼。” 骗子。 “没有骗人。” “如果是为了铃音的话……那就……无所谓了。” 江雪左文字终于抵抗住了对自己这幅模样的嫌弃,他张开双手,将铃音抱在了怀里 分卷阅读121 。铃音身上披着的狒狒皮终于沉底摔落在地面上,染上满身的泥泞。明明江雪左文字身上仍旧是萦绕着黑色的气息,长着森然的白骨,但那一瞬间,好像是迷路的倦鸟找到了归处。 周身的气息都安静下来了。 犬夜叉无端地想起了一句话: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在这里虽然不够贴切,但是那种温和而宁静下来的氛围却非常合适这句话。 铃音终于止住了自己的哭声:“对不起,江雪……我回来的太迟了。” 江雪左文字没有说话。 但是他的眼睛,他的神色,甚至他衣角上的花纹都在回答说,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人死复生本来就不该强求。 铃音双手握住了刀柄,在毁灭掉奈落分|身的那一瞬,她好像突然领悟到了灵力的用法了,虽然非常简单粗暴,但很有效。铃音抬头看了一眼江雪左文字,安抚地微微一笑:“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 江雪左文字压根就没有听这句话,他只是看着她,像是不愿意错过任何一分一秒。 庞大而澎湃的灵力灌注了进去。 首先几乎被净化彻底的,是铃音后颈上的四魂之玉碎片,上面漆黑污秽之气瞬间消失,发出澄澈明亮的光辉,它脱离了铃音的躯体,落在地面上,发出很轻的叮声。 失去了四魂之玉维持的身躯,顷刻间就显露出枯败的本色来。哪怕身前再明丽动人的美人,在死去之后,也是枯败白骨。光滑的皮肤塌陷下去,柔顺的长发变得枯干,脸庞上浮现点点尸斑。然而江雪左文字仍旧看着她,仿佛在注视着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轰鸣的灵力灌注进了刀身内。 黑色的污秽之气不甘地咆哮着,然而无济于事,只能寸寸后退,被|干净温和的灵力反复冲刷过的刀身重新显露出原本清亮的色泽…… ……以及上面累累的裂痕。 那样圣洁的灵力同样也净化了铃音的身躯,之前已经有这样的迹象,然而铃音仍旧没能料到,动用自身庞大的灵力之后,身体会消融的那么快。 是了。 这是原本就不应当活动在世间的污秽之物。 短短几分钟之内,污秽之物就被彻底的横扫出去,铃音勉强地抬起头,想要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向江雪左文字求夸奖——现在,江雪左文字身上的血腥和狰狞之气全部被洗干净了,他又是那柄温柔又冷清的佛刀了。 但是…… ……已经极限了么? 铃音往前倒下,记忆的最后,是气息干净又温柔的怀抱。江雪左文字就这样抱着她,四周仍是断剑折戟的人间地狱,他抱着她,像是怀抱着世间唯独的净土。 “咔擦。” “咔擦。” “咔擦咔擦。” 随着几声清脆的断裂声,原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太刀,瞬间就断裂开来。这种粉身碎骨的疼痛,江雪左文字仿佛一点也未曾察觉,他只是温柔地理了理铃音前额的头发,露出了安详的微笑。 一声叹息。 后来,犬夜叉在很久以后想起这一幕的时候,仍旧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那个有着一头水蓝色长发的付丧神,怀抱着他的主人,两人一齐化作风沙,不分彼此。 那声音却是那样的清晰。 “说过的吧……战争……非常讨厌……” …… 远在山谷的另一头,有两个带着斗篷的人立着,其中个头稍微矮一点的人,伸手捂住了脸。高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吧,药研。” 忽如其来的大风灌进了药研藤四郎的斗篷里。 他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盯着手中老旧的相片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沉地说:“一期哥你是个骗子。” “诶?”一期一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这根本不是我留下来的,应该是一期哥留下来的东西吧。”药研藤四郎盯着照片又沉默了一会儿,上面是一个合照,所有的粟田口都能在其中找到灿烂的笑颜。 而蹲坐在中央的,是一个容貌艳丽的少女。 一期一振站在她身后,左手扶着她的肩,目光垂在少女的后脑勺上。他也面带笑意,但笑的很清浅,是那种生活在幸福中的人不经意之间才会流露出来的微笑。 少女的模样和铃音一模一样。 翻过照片,还能看见后面写的一句留言: 人生才不会如同朝露呢,只要活过,就不会什么都不会留下。就算是飞鸟,在天空飞过也定然会留下痕迹的。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了,也会给你留下足足的希望,快乐,还有面对未来的勇气。 ——给一期一振。 笔记飞扬。 药研藤四郎甚至能够想象到,少女在写下着一串字的时候,飞扬的眉眼。 ……确实是她的风格啊。 一期一振耸耸肩:“兄弟啊……用不着分得那么清吧。” “ 分卷阅读122 用的。” “那你就还我……喂!” 一期一振眼睁睁地看着,药研藤四郎明目张胆地在他勉强,将照片揣进了怀里,他甚至露出了一个有点挑衅的微笑——然而这也是一期一振被唤醒之后,药研藤四郎露出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就不还你。” “过分。” “是你自己交出来的。” “还是超过分。” “……兄弟之间,不用分的那么清。” 喂喂,这句话不是你刚刚否定过了吗?一期一振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家弟弟,抓住了他的肩膀,传送阵的光芒在脚下亮起——他们就这样消失了。 …… 人见城地下室。 奈落又一次摔了杯子。 他当然有理由生气,铃音又一次超过了他的计算,好不容易会来的四魂之玉又被净化了,还落到了犬夜叉他们的手中,可以说情况一切都往最糟糕的方向滑落—— 可他生气…… 生气得自己都有一点茫然。 好像那么多气点,全部加起来,奈落都不怎么生气,他生气是生气于……铃音被另一个男人抱着,两个人看起来还很般配。 般配又幸福。 他甚至压不住自己脸上的狰狞,心中一股莫名的情绪正在沸腾,几乎想毁灭世界。不,铃音以为自己这样就能够逃脱出他的掌控,那才是做梦。 奈落不留暗手。 仿佛明天太阳就要从西边升起。 奈落花费了一点功夫才引动了自己之前留下的暗手,好在它尚且还有用,本应当回归冥界的灵魂,重新被奈落拘束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团朦胧的光。 隐隐约约的,那团光又微微的勾勒出一个朦胧的少女的形象。如果不管她的话,铃音也许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游荡在世间,忘记所有过往的幽魂。 ……别想逃开他的掌控。 奈落心中仍然沸腾着怒火,像是被烧开的开水,下面烧着小火,咕噜咕噜,响个不停,却又不至于爆炸。他看见铃音,下意识地先摆出了自己讥讽的微笑了:“没想到吧,你最后还是逃不开我的手掌心。” 铃音没说话。 但有那么一个瞬间—— 奈落感觉,铃音强行压住了她翻白眼的冲动。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恨透了我……” 然而奈落的话,刚刚才开了一个头,就已经被铃音打断了,只剩下一缕残魂的她,声音也轻飘飘的,像是没什么力气,但就是有本事压过了奈落的声音。铃音说:“我不恨你。” 这句话太离奇了。 以至于奈落的表情都有一瞬间凝固了。 铃音仍旧是很平静,她当然没说谎——恨一个游戏里的角色?这个人的精神世界该有多空虚啊。只能说,她玩的方法不对,水平太差,但打出一个不太好的结局,绝对不是一个npc的错。 ……顶多是策划的错。 铃音微笑着拍了拍奈落的头——现在的画风更奇怪了,别说是别人,哪怕是奈落自己,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一个人胆大包天地去抚摸他的脑袋…… ……这是不要命的么? 然而,奈落仍旧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温柔。 铃音像是安抚小孩子一样:“好啦,不要再摆出这种想哭又哭不出来的表情了。你做的所有,我都原谅你了。” “……所以,别哭了。” 哈? 你在说什么? 他奈落怎么可能会……哭……等等……这是什么?奈落仓皇地用手指尖去抹开脸颊,那是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潮湿的,温热的,舔进舌头上还有点咸味。他……他哭了? 他怎么可能会哭呢? 奈落是行走在地狱里的男人。 他铁石心肠,玩弄人心。而没有人心的妖怪,怎么可能会痛苦到落泪呢?奈落冷酷地想,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铃音—— 只看见,少女在他面前化作千万微光。 他颤抖地伸出手—— 一点宛如萤火的光芒,颤巍巍地停留在奈落苍白的指尖。 颤抖。 再闪烁两下。 ——瞬间溃散开来。 少女最后一点痕迹也在世间上消失了。 奈落最后一点顽强的挣扎和不甘心,瞬间就崩塌了。再多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在事实面前,都毫无意义。奈落不得不承认,他布置的这些种种后手,千般借口—— 只不过是为了…… ……如果,能留下铃音就好了。 …… “退出游戏?” “是。” “感谢参加本游戏内部的测试,您的任何反馈,都能让我们的游戏变得更加完美。感谢你的参与,下次内部测试活动,我们会将信息发送到您的邮箱。欢迎下次再来。” 铃音闭上了眼 分卷阅读123 睛。 世界彻底黑暗了下来。 第一章 铃音的神色仍然有些恍惚。 她从营养仓内爬出来之后, 就始终维持着这种状态, 浴室里想起哗啦啦的水声, 白雾腾升, 铃音试着用手抹开了浴室的镜子, 半个清晰的画面里, 露出了她的面庞。 蜷曲的长发覆盖了少女的半张脸。 她的头发滴着水,眼帘仿佛下着淅沥的小雨。 铃音长年累月浸泡在游戏里的生活, 偶尔也会让她觉得现实中的自己陌生至极。她将长发吹干,往镜子前点了两下, 身上就被套上了一件宽松的白色睡袍。垂落在前额的长发被热风吹开,露出了被挡住了的半张脸。 森然恐怖。 被烧伤的疤痕仿佛恶心的肉虫,扭曲地在皮肤下挣扎,它从铃音的额头开始,一直往下,贯穿她的下巴,脖颈,最后隐没在衣服里。曾经发生过的惨案就这样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它在铃音身上留下了足够的痕迹—— 从过往。 到未来。 直至永恒。 家用小机器管家播报道:“今日……晴,气温……二十六度……今天早上久世铃音小姐的反社会人格颜色呈现淡蓝色, 今天的恢复的状态也保持的很好, 建议继续服用抗心理污染的营养补充药剂,需要继续努力哦!” 铃音拆开放置在桌上的塑料包装, 里面是几颗淡白色的胶囊。它能抑制人类大脑分泌一些代表着不良情绪的激素, 保持快乐。铃音偶尔也觉得, 永远快乐,远离一切负面情绪的自己…… ……是不是哪里不对? 总感觉……不那么像是人类了。 不过,奈落引发了那些糟糕的记忆,也许旁人看起来还不那么明显,但只有铃音自己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的自己近乎崩溃了——若果不是江雪左文字当机立断带着她过了几天远离尘世的生活…… ……真不知道情况恶化会变成什么样子。 江雪啊…… 铃音闭上眼睛定了定神,然而并未使自己放空了大脑,相反,一个又一个身影从脑海中一晃而过。被爱的感受令人迷恋,强行打断它,仿佛是一个嗑药的人被迫戒断。如果不是刚刚吃了药,铃音大概会消沉好几天拔不出来。 然而现在…… 铃音开启了电脑,这款尚在内测的游戏论坛已经有了不少的帖子了。铃音往下浏览着,被顶的最高的帖子当然就是表策划的—— 一砖头砸死十个策划。 有十一个都是被活该砸死的。 再往下就是一些被加了精华的帖子,有建议也有攻略。铃音浏览了一半,就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了——什么接受时之政府的雇佣,什么六个刀剑组成一个队伍去打怪。等等,我们玩的真的是同一个游戏吗? 天哪。 还有个修复室可以修复刀剑的—— 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这些? 铃音感觉自己三观都快碎了,仿佛打了一个假游戏。她纠结地退出了论坛,决定将那些话全部甩出脑海,重新草起了一个内测汇报: 前奏太长。 新手教程不合理。 最重要的是……角色太少了啊! 凭什么别人都有那么多角色就她只有两把……哦,忘了铁碎牙,三把刀啊! …… “游戏载入中——” “导入一测遗留数据——” “重要更新:优化游戏角色导入,新设攻略引导,同时在本版本中开启了现实货币支付的功能……感谢支持本公司的服务,祝福您游戏愉快。” “背景导入中——” “明月辉,飘落人世间,须臾而不见……” …… 明月辉,飘落人世间,须臾而不见。 这句俳句是描述辉夜姬,同时,也是描述了铃音这一世的母亲……别担心,她这一世的母亲既不是什么妖怪,也非什么月之天女。后世流传的辉夜姬的传说,有一半都归结于这位艳丽无双的女子。 生于竹的妖怪也是存在的。 不过人类与妖怪之间本来就不应当靠的过近,在那位生长在竹筒里竹之妖精被发现不久之后,她便被一位不知名的阴阳师带走了。反而是这位真名叫做久世徒花的女子,潜入了辉夜姬的房间,因而才有了辉夜姬一夜长大的传说。 她的美丽就仿佛月光照亮了黑夜。 这位骨子里傲慢,外貌又独占人世间八分绝色的女子,根本看不起任何人类男子。她将当时所有优秀的男子全部戏弄捉弄一番,最终留下一个绮丽而梦幻的传说后,返回了本丸。 她是这一代久世家的家主。 如果说一测时候的久世,是这个家族已经消亡衰败时候的模样,那么,久世徒花所掌控的家族,正处于它最繁盛的时代。久世徒花甚至自己都是非常强大的阴阳师,独创了非常独特的咒术。但这位强 分卷阅读124 大而美丽的女子,仍旧有不快活的事情。 她需要一个能够继承本丸的继承人,然而她仰慕的那位男子却对她根本不假辞色。久世徒花不得不郁郁寡欢地嫁给了一个家族安排的男人,生下了铃音。 她的婚后生活也不快活。 徒花的丈夫根本无法忍耐,自己的妻子和另外的男人有着不清不白的关系。终有一日,他和徒花爆发了一场争吵——或者说,男人单方面地对徒花咆哮。而徒花也是第一次抬了抬眼皮,正视了对方一眼——下场就是,她丈夫的尸体浑身带血地被拖出去了。 久世徒花看着那血迹,对她的式神吩咐道:“擦干净些。” 久世徒花是一位非常强大的阴阳师,按理说,她能够支撑本丸上百把刀剑付丧神自由活动。然而,她害怕自己的心上人,会对此有什么误会,将维持的付丧神一再消减,最终只剩下最后一位。 唯独只剩的一位—— “姬君,姬君……” 清澈的男子音在铃音身后响起。 铃音发觉自己又变成了小孩子,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模样。然而她无法控制角色,只好任凭“铃音”在走廊里乱窜——忽然的,她从身后被人抱住了。 对方穿着非常厚重繁丽的深蓝色狩衣。 铃音回头,看向半蹲在她身后的男子。刀剑付丧神大多都是好看的,但好看也分成不同的好看,比如冷清,比如文秀,比如俊俏,比如灿烂。而眼前的男子,第一眼就让人下意识地注意到他的眼瞳。 比天空更深,比夜色更浅。 刚好是夕阳将坠未坠之时,万物都柔和下来那一刻的天空,熏风轻吹,从容又优雅。 深蓝色头发的青年,下意识露出了微笑。 他颇有些笨拙地帮铃音整理好了衣摆,才把她放在了地板上,声音也很轻柔:“姬君,不要跑的那么快啊,很容易摔倒的。” 铃音脆生生地回答他:“我不叫姬君,我叫铃音。” 青年用袖子半遮掩着脸,眉眼弯弯,哈哈地笑了两声。他没有和女孩解释姬君是对她的敬称,反而顺势地改变了称呼:“那好吧……铃音。” “这确实是一个很美的名字。” “你是谁?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叫三日月宗近,嘛,你没见过我也是正常啦。我今天刚好迷路到了这里,正在慌张呢。能看到人真的太好了。”明明是注意到了铃音乱跑不太|安全,这位自称为三日月宗近的年轻人,轻描淡写的短短几句话,就有本事哄得铃音对他戒心尽消,同时还乖乖巧巧不再乱跑。 “那你得小心点啦。” “嗯?” “我妈妈不喜欢男人。” 三日月宗近的笑容不变,只是眼眸的颜色显得更深了一点。他微笑着问铃音:“啊,那可真是一个糟糕的情况啊。” “嗯,而且我妈妈还不准任何人靠近这里。”在铃音幼小的心灵中,她还不能理解被软禁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她只是脆生生地说,“哪怕是鸟雀,落在这间金色的屋子的房顶上,都会死掉呢。大家都不敢往这里来——” 三日月宗近脸上的笑容开始淡去了。 铃音没有说错,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华丽的房间,久世徒花将她从人间带来的稀世珍宝都堆砌在这里,金碧辉煌,然而又不会给人以太过庸俗的感觉。 “……不过我不怕。”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愣。 “我是下一代的审神者,这里的阵法拦不住我。” 铃音得意洋洋地向着三日月宗近吹嘘到,实际上,虽然久世徒花并不喜欢这个代表着她“不贞”的产物,但铃音的身份特殊,她也不得不多加照顾,给了她不会被自己的阴阳术伤害的特权。 三日月宗近再度露出微笑,他开心地摸了摸铃音的头,夸奖道:“诶,姬君果然是很厉害啊。” 铃音瞪他。 “好好好,是铃音,铃音很厉害。”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三日月宗近脸色一变。他给铃音的感觉一直都是优雅而从容,哪怕是天崩地裂也不可能让他稍微变色——但那一瞬间,三日月宗近的表情确实是变得很冷淡。 他对铃音点了点唇,嘘了一声:“铃音,会玩捉迷藏吗?我们来玩捉迷藏吧——要认认真真地藏好哦,要是在我找到你之前冒出来,游戏你就输啦。” “……好吧。” 铃音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最后打开了一个柜子,坐进去,关上。然而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按捺不住好奇,偷偷地张开一道缝: 是久世徒花。 她穿了一件颜色颇为艳丽的和服,紫罗兰的花色,然而再艳丽的衣装披在了她身上,也会显得暗淡无光。铃音只能依稀地看到她的背影,她站在了三日月宗近的身前。 铃音从来没有听过母亲那么温柔的说话。 “宗近,最近过的还好?” “谢谢姬 分卷阅读125 君担忧。”三日月宗近微笑道,男俊女美,彼此都气质高雅,看起来倒像是非常般配的一对。只是,和之前的表现对比起来,眼前这个优雅的三日月宗近反而像是在脸上套了一副完美无缺的面具,“我一切都很好。” “我……” 久世徒花向三日月宗近靠过去。 “地面湿滑,小心点。”三日月宗近不动声色地侧开半步,刚好躲开久世徒花的倚靠,他伸出手,将久世徒花扶稳。而久世徒花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像是脸上被打了一巴掌一样。 无论装出来多么的温柔似水。 这个女人的本质,就是唯我独尊。 她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可即便如此,她仍旧美的惊心动魄:“又是拒绝吗?三日月宗近,你仍然是忘不了初代的审神者吗?” 然而她还没有说完,又自己否定掉了。 “不对,不对,我的咒术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你早就忘记了初代审神者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刀剑付丧神也该忘的差不多了。”久世徒花十分笃定——同时又十分困惑地问他,“你的世界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为什么你还不接受我,我明明已经是你的全世界了。” 三日月宗近仍然是客气地微笑。 “姬君言重了。”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总结起来,就是久世徒花咄咄逼人,三日月宗近轻飘飘地将这些全部都接下来了。寻常道,哪怕是把石子扔进枯井里,还能听个响动。然而,三日月宗近就像是一个无底洞,哪怕久世徒花再多的话语,扔在他身上,仍然激不起一朵水花。 最终,久世徒花恼怒地走了:“我还会再来的。” 三日月宗近目视着她离开。 明明全世界的珍宝都摆在了三日月宗近的身边,世间最美的女人垂手可得。然而这位风华出众的男子,在那一瞬,神色是那样的落寞。 仿佛一瞬樱花落尽,只剩枯木。 不过,等三日月宗近转向铃音的时候,那瞬间的落寞就看不进了。他笑嘻嘻地打开了柜子,将铃音从柜子里抱了出来:“啊,限时时间内没有找到姬君,我输掉了呢,哈哈哈哈。” “啊,抱歉,又口误了。” “是铃音才对。” 说着三日月宗近又笑了起来,铃音完全搞不清到底是哪里好笑了。她只是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忘掉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真将我难到了呢。” 三日月宗近苦恼地用手指抵住了下巴,陷入了思考:“那大概就是……有形之物逃不开崩坏的那日……那么,无形之物也一样吧。” “无形之物也该有一天会毁坏。”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我都这么老了,是超级大超级大的老爷爷了,稍微健忘一点也该被包容的吧!哈哈哈哈哈哈!”风带着樱花的芬芳,吹开了三日月宗近脸边的碎发。他说话的时候仍然是眼带笑意,灿烂如朝阳,仿佛说得都是些和自己无关的琐事。 ※※※※※※※※※※※※※※※※※※※※ 又被你们奶中了,是犬夜叉之前的时间线呢! 那句俳句是我瞎几把乱写的,毕竟没有合适的。 第二章 随着背景故事的徐徐展开—— 铃音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二测时期的本丸, 比一测时期的要诡秘得多。久世徒花就是一个喜怒无常, 又刚愎自负的美丽女人, 她阴阳术出神入化, 几乎渗透了本丸的每一个角落。 她监控着每一个人。 万物都随着她的心意运转。 甚至, 铃音还听说,在本丸之外, 久世徒花也操控着很大的一批势力。哪怕是三日月宗近仍旧对她冷冷淡淡,久世徒花仍旧是很多人的世界中心, 无数人围绕着她旋转。 即便如此,铃音仍旧出现了意外。 她唯一的继承人,久世铃音,被喂了一碗毒|药。 经过几天几日的抢救,久世徒花总算用精湛的医术,以及神鬼莫测的阴阳术将铃音从死亡边缘上抢救回来。如果说,三日月宗近是第一个不如她心意的存在,那么久世铃音, 毫无疑问,是第二个。 久世徒花既没有母爱, 也很讨厌生孩子。 生下铃音, 已经是她对于久世家的“责任”,忍耐的极限, 她没有那么喜爱铃音, 但如果有人僭越了她的权威, 才是久世徒花无法忍受的。而久世徒花一怒,就是一场席卷了整个本丸的血洗。 那几天,连天空都染上了一层绯红色。 这姑且也算是……铃音第一次见到其他族人。 毒|药事件的主导者,也被挖了出来——那是久世徒花的弟弟,一位叫做久世藤助的青年,据说是个性格懦弱毫无才华的人,久世徒花从来没有将他放在眼中过。然而,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抓住了久世徒花布下的罗网的破绽,怎能让久世徒花不暴跳如雷。 久世藤助被吊起来,被打得血肉模 分卷阅读126 糊。 数十个久世家的老人为他求情,姑且才让久世徒花绕过久世藤助一命,她拆下吊着久世藤助的麻绳,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的青年跌倒在地上,宛如一条狗,趴在久世徒花身前。 久世徒花用鞋挑起他的下巴:“身为垃圾,就应当遵守垃圾的本分,知道了吗?” “是……” 久世徒花的脚重重地踩上了藤助的脸,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沾着泥土的痕迹之后,她嫌弃地将藤助一脚踹开了,像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带着你的小命,滚吧。” 久世徒花再也不看他一眼,走了。 铃音倒是很好奇,只不过,整件事情就没有她插手的余地,侍女抱着她离开了——最后一眼,铃音只看见那个叫做藤助的青年,在泥地里蠕动着,鲜血从他身边散漫开来——四周十几个人,竟然没有人胆敢于扶他一下。 久世徒花的威名,可怕至此。 …… “真像是她的作风……” 三日月宗近听到一半,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自从那次意外相遇后,铃音就很喜欢找三日月宗近玩耍,他和铃音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从来不用古怪的眼神看铃音。 也不毕恭毕敬像是被设定死的程序。 虽然这么说显得很过分,但虽然本丸久世家族人丁兴旺,但所有人加在一起,甚至包括那位久世徒花在内,合起来的人性,恐怕还没有三日月宗近一人多。 他比谁都更像人。 ……就是总忘记铃音的名字,这点让人恼火。 可每次三日月宗近笑嘻嘻地对她道歉的时候,铃音又根本做不到对他生气了。就像是三日月宗近自己宣称的那样,他确实是一个健忘的老人,昨天说过的话,今天就忘记了。 不过铃音也很寂寞。 三日月宗近作为整个本丸里,她唯一一个说得上话的人,她也不介意一遍一遍地和他重复那些话,后来这个细节似乎被三日月宗近发觉了,他开始教铃音说话。 “你下次见到我,就这么和我说话。” “嗯。” “你的名字叫做三日月宗近。” “你的名字叫做三日月宗近。” “身为天下五剑之一,据说是最美丽的一把剑呢,诞生于十一世纪末,是个老爷爷了啊哈哈哈。” “身为天下五剑之一,据说是最美丽的一把剑呢,诞生于十一世纪末,是个……老爷爷了啊哈哈哈。” 看见铃音咿呀学舌,甚至连最后一顿一顿的哈哈哈声都学出来了,三日月宗近又笑得前仰后翻。他伸手揉乱了铃音的头发:“姬君最厉害了。” “……姬君,最厉害了。” 铃音抬着头看他,满眼都是深蓝色头发青年的微笑。 虽然外表不太明显,很快铃音就发现,三日月宗近其实是一个话唠,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将说过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地灌输到铃音的脑海里,他偶尔会说飘落的樱花花瓣,破晓而出的太阳——但更多的,则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琐事,他说这里曾经有很多短刀小孩子,会在草坪上捉迷藏,懂事的还会给他捶背。 那个时候,有很多人和他一起喝茶。 哦,对了,虽然他是最美的刀剑,但并不是没有出过阵哦。有一段时间,主人最喜欢派遣他…… 三日月宗近的声音突然卡住了。 他沉默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铃音忍不住捅了捅他:“然后怎么样了?” 三日月宗近转过头来,他眨了眨眼睛,柔软而澄澈的目光就落在了铃音身上,显得很是茫然:“然后什么,我之前说了什么吗?” 铃音没好气地戳他。 他总是这样,突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还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铃音很长一段时间怀疑,这混蛋故意装出这样的表情来逗弄她。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铃音才发现,三日月宗近是全部都忘记了—— 他越来越少的教铃音说话。 甚至偶尔,铃音重复过三日月宗近说过的话的时候,三日月宗近还会露出诧异的表情。不过他很聪明,有各种岔开话题的办法,还会请铃音吃他的茶点。 原本,铃音也被这样完美地瞒过去了。 但疏漏出现在……三日月宗近渐渐忘记了,自己曾经用怎样的借口糊弄铃音了。那天,当三日月宗近第三次用一模一样的词道歉后,将茶点递给铃音后,铃音爆发了:“够了,我已经吃过了两次了。” 她首次遇见,三日月宗近露出了手足无措的表情:“抱、抱歉。” “你不用道歉的。” 三日月宗近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这种沉默对于他是不同寻常的。铃音总觉得,他像是面对再可怕的难关,也能轻松愉快地笑起来的男人——像是一切都不足一提。可最终,三日月宗近也只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也许这就是老年痴呆了!” 铃音:“……” 铃音:“喂喂!你好歹也多关注一 分卷阅读127 下你自己吧。” “我有很关注啦。”三日月宗近想了想,最后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也许人类就这样,人生到了最后,一件一件地将往事想起,再一件一件的又全部都忘记,到了最后,就像是一个圆圈,他又宛如一个新生的人来到人间了。” 铃音:“……” 说的不太客气,她有点无法理解对方的乐观。 “况且……” 三日月宗近托起了下巴,他的目光落在了窗外永开不谢的樱花——毫无疑问,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现状,都是久世徒花的功劳——三日月宗近眨了眨眼睛,他深蓝色的瞳孔里,盛着一轮弯月:“……铃音就是我的记忆啊。” “我重要的一切,都被铃音记着啦。” 三日月宗近歪着头,对铃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却惹得铃音红了眼眶。三日月宗近不得不又哄小孩子去了。 铃音抽噎地问他:“你恨她吗?” “谁啊?” “我妈妈,久世徒花。” 三日月宗近摸了摸她的头,这个问题回答起来,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他笑盈盈地说:“久世徒花啊,我当然不恨她啊,她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而已——哦,对了,如果我哪天忘记了,记得把这句话再告诉我。” “……好。” 关于久世徒花的话题,就这样截然而止。 不过,铃音也没想到,这也是她在久世徒花临死前最后一次谈论到她——或者说,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那样的女子会死,她仿佛日月般横亘在天地中,从来没有人能想象,日月崩塌。 然而她死了。 铃音目睹了整个过程,那位美艳无双的女子,穿着一件华丽非凡的振袖,站在月光下,轻歌曼舞。她的外貌是那样美,身姿是那样曼妙,曲调悠长而婉转——几乎让人生出此曲只配天上有的错觉。 她吟唱道—— “花虽芬芳终须落……” 衣袖回旋,月影浮动,暗香袅袅。 久世徒花踮着脚尖在屋顶上旋转,仿佛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幻梦,她的歌声也随着舞步反复旋转,浮动,令所有听到歌声的人都心生悲怆:“人生无常,岂奈何……俗世凡尘,今朝脱……不恋醉梦,免蹉跎……” 曲调一遍一遍地回旋。 铃音对上她母亲的面庞,长大了的铃音也是出色的美女,但和久世徒花比起来,却像是缺少了些什么,她是能够美到掀起世间战争的女子,因为太美太梦幻,反而太不真实了。 然后这场幻梦,就从屋顶上跌落下来。 谁也说不清那瞬间发生了什么,久世徒花好像只是脚滑,也好像是奔向月亮的纵然一跃。她跌落到地上的姿态也是极美的,仿佛樱花花瓣跌落湖水中。 轰然作响。 鲜血四溅。 自视甚高的久世徒花就和一个凡人一样,不一会儿鲜血就流淌开来,像是怒放的花。她死了,就这样摔死在了三日月宗近面前,青年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表情还带着一点茫然。 久世家族的人很快赶过来。 然而他们谁都不敢贸然靠近,最后,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不可置信地说:“她……死了?” 老人抬起头,每个人脸上都是茫然。 这种茫然很快又变成了慌乱,飞快地从慌乱变成了恐惧。他们彼此巡视着,无声地躁动着,直到第一个愿意主持大局的人站了出来——是久世藤助,他脸上还留着一块鞋印般的疤痕,非常鲜明。他扭曲着脸,鞋印也在他脸上抽动着,他用狂热的语气对所有人说:“就是他,就是那个该死的刀剑付丧神,害死了家主!” “为家主报仇!” “杀了他!” 面对躁动的人群,三日月宗近仍旧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环顾一周,然后低头摸了摸地上的血迹——他看着久世徒花,动了动唇,像是在说什么。 只有铃音看清了他的口型。 三日月宗近在问。 他问久世徒花说——你是谁? 三日月宗近抬头看着所有人,他没有说任何话,但铃音已经猜到了他想说的了。三日月宗近想问:你们又是谁? 终于—— 久世徒花在他身上刻下的咒印失控了。 铃音抬头看向天空,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天空那轮明月已经悄无声息地染上了一层血红。 ※※※※※※※※※※※※※※※※※※※※ 好了,又到了一如既往的…… 猜本卷男主是谁的游戏了,友情提示,这次可没有上一卷那么明显啦! 顺带给爷爷的记忆力点蜡。 爷爷:哈,哈,哈,哈。 第三章 人们一拥而上, 三日月宗近被迫卸下了从不离身的太刀, 双手被缚, 被迫单膝跪地。即便如此, 他仍然显得优雅, 这 分卷阅读128 种优雅是与生俱来的, 不会为任何外界条件的改变而改变。 久世藤助也没有想到,自己这样轻易地达成了目标。他环顾四周, 目光最终落到了久世徒花凄惨的尸体上,终于止不住狂笑起来。一时之间, 整座本丸都回荡着他猖獗的笑声。半晌之后,他的笑声终止了。 只剩下狰狞。 铃音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男人大跨步向自己走来。久世藤助一朝得志,那种小人的嚣张怎么也止不住。他一手将铃音提了起来——他这种嚣张的表现,四周人却视而不见。 久世藤助抓住了铃音的下巴,使其被迫看向自己,他自己也仔细端详了片刻。不知道铃音哪里惹到了他,久世藤助突然勃然大怒:“真是那个贱人的种!” 他袖子里冒出一点白芒。 铃音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抹白芒就陡然在眼前放大了, 然而,还没等久世藤助将自己的恶毒施加在一个无关的小女孩身上之前——他被踹飞了出去。 铃音被夺了回来。 一只手环过她的肚子, 将铃音抱在怀里, 另一只手则反复抚摸她的头顶,像是安抚一样。铃音后知后觉地看着在她眼前晃动的深蓝长袖, 才意识到, 那一瞬三日月宗近救了他一命。 这么说来—— 其实, 刚才三日月宗近并没有被那群人抓住,他只是一时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所以暂且地保持了沉默而已。想来也是,久世徒花也是一个强大的阴阳师,但她限制住三日月宗近的行动也是使用阵法,而不是暴力。 即便是她,也不觉得自己能在暴力上,和三日月宗近彼此抗衡。 人类和妖怪的差别太大了。 然而久世藤助,显然将三日月宗近当做久世徒花的男宠来看了,他太过轻视对方了。以至于三日月宗近一脚将他踹飞之后,他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久世藤助捂着脸,趴在地上。 但等他站起来之后,铃音仍旧是忍不住噗嗤的一声笑出来。他脸上曾经被久世徒花踩过一个脚印,她施展了恶咒,最终,那个脚印以疤痕的形式,永远的留在了久世藤助的脸上。而这一刻,三日月宗近也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脏兮兮的脚印。 一左一右。 相映成趣。 铃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久世藤助脸都扭曲起来,他在姐姐的阴影下不知道生活了多久,终于有一天,能够扬眉吐气了。结果,竟然连一个小贱种都敢这样放肆地嘲笑他。他面皮抽动着,最后嘶声裂肺地大吼道:“还愣着干啥,抓住他们。” 几个听从于他的年轻人,立刻扑了过来。 三日月宗近弯了弯眼睛—— 这样的攻击,在他看来,委实很搞笑。随随便便就是十几个破绽,三日月宗近甚至没有费心,抱着铃音,几个错身就从这群人的身边翩翩然地走过去了。 他站在了其中一个男人的面前。 那个男人一动不动,显然被这种变故吓傻了。三日月宗近对他温和一笑,轻巧地从他的手中抽走了自己的本体:“……真是谢谢你帮我保管了。” 三日月宗近甚至还有空闲,将刀刃抽了出来,刀身身上晃动着一层明亮的月光,他微微一笑,又将刀身重新插回了刀鞘中——他就用着带着刀鞘的刀,连着砍翻好几个人,轻松从人群中跳了出来。 “你们都是废物吗!” 久世藤助暴跳如雷,竟然说出了久世徒花的名言。 随着他话音刚落,就有数十个黑影从本丸各处的阴影里蹿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来。三日月宗近也是面色一变,首次拔出了他的太刀。 刀光一闪,明亮如弯月。 一道黑影被这一刀干脆地一刀两断,溅出了黑色的血。那黑影抽搐了一下,尚未落到地面上,就已经化作了烟尘。 那一瞬,铃音也看清了那些黑影的面容。 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用了一点时间,才从脑海中将相关的记忆挖了出来。是的,铃音见过这些东西的,在神灵惠比寿坠落的那天夜晚,成千上万的妖魔卷席而来。是的,这些不是式神——是以式神的方式操控的妖魔。 他疯了吗? 三日月宗近夹着一个小拖油瓶,他脸上首次出现了凝重,淡红色的月光落在他的碎发上,夜风吹拂,发丝摇荡。他皱着眉头,对铃音吩咐道:“害怕的话,记得闭上眼睛。” 撕拉! 又是一只妖魔被撕裂开来。 三日月宗近低头看了一眼袖子,他动作够快,然而敌人的速度也不慢,就在他简洁干脆的一刀劈下之时,对方的爪子也摸到了他的袖摆,在上面留下来一道足有十几厘米长的破洞。 ……大概会是一场苦战吧。 就这么一小会儿,久世藤助也飞快地蹿上了楼梯,站在高楼上俯视这这场战斗。这群妖魔虽然强大,然而,这并非是久世藤助自己的式神,他对战斗的见识也是浅薄至极,只看见了三日月宗近 分卷阅读129 战斗的姿态说不出的行云流水,优雅从容,便觉得这样下去,怕是奈何不了这个付丧神了。 自从久世徒花坐上家主之位,本丸的付丧神便再也没有出过手了。 即便是久世藤助,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能那样强。 不,他谋划了这么久—— 吃了那么多苦头—— 绝对不能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一定要杀掉久世铃音。 这样想着,久世藤助飞快地从袖子里抽出了几张符箓,上面用鲜血画满了繁复的咒文。他咬破了自己的指尖,鲜血涌出来,在半空中形成了一条弯曲的曲线。他喃喃地念着咒语,鲜血落到符箓上,顷刻后,几张符箓全部化作了白光,嗖嗖嗖地窜了出去。 白光落到了妖魔们的身上。 妖魔们浑身一震,竟然放弃了三日月宗近,转而向四周围观的就是家族的族人扑了过去。随着几声惊呼,在场的大多数人,眼睛里都冒出了鲜红的血光。 三日月宗近愣住了:“你竟然……” 他话还没有说完,一根金属制作而成的小短箭,就从阁楼上嗖的一声射了下来,速度飞快。三日月宗近一时之间躲闪不及,只来得及举起了手臂。 “唔……”三日月宗近闷哼一声。 小箭直接贯穿了他的手臂。 铃音睁大了眼睛,那小箭的箭尖距离她的额头只差不到一厘米,如果不是三日月宗近这样挡了一下,他身为付丧神,看起来和人类一样,但只要有必要,自身的防御力未必会弱于钢铁。 然而这贯穿,也可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贯穿,而是直接击穿了三日月宗近的骨头。那种剧痛,即便是永远优雅的三日月宗近,也忍不住闷哼一声。然而更可怕的是,就这么一会儿,三日月宗近就感觉到伤口处传来火辣的感觉。 箭头上抹了毒|药。 如果换做普通人类,不消片刻就会一命呜呼。 这简直是一个必杀之局。 三日月宗近将太刀换到左手上,他惯用右手,但如今右手手臂上被贯穿了一个窟窿,根本用不上力气,只好再换成左手刀了。他将那根小箭从手臂上拔了下来,从上面滴下的黑血轻而易举地将地面腐蚀出了一个小洞。 久世藤助站在高楼上,正在给手中的小弩上弦。 同样的小箭久世藤助还有两根,正是那位大人赐给他的。久世藤助很快又射出了第二根箭,然而在三日月宗近已经有了防备的前提下,直接落到了地上——战果甚至不如第一次。 他要逃跑了。 如果真的让他跑掉的话…… 久世藤助不敢想象那种后果。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日月宗近也不免吃力了起来。铃音抬起头看向那位深蓝色头发,却喜欢自称老爷爷的青年。他紧紧皱着眉头,连下巴的弧线都绷紧了。 在意识到了铃音的注视后,三日月宗近低头微笑了一下:“别怕。” 铃音的手扶在三日月宗近的手臂上,上面那个被刺穿的小洞还在汩汩地往外流淌着鲜血。铃音又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下周围,每个人的身影后面,都悬浮着一个浅淡而狰狞的黑影。铃音畏惧地缩了缩脖子,却逞强道:“放我下来吧。” 三日月宗近没理会她。 “他们的目标是我……” “小姑娘,安静点。”三日月宗近头也没低,他的笑声在夜色下很是清晰——听到他的称呼,铃音就知道,这家伙其实又把她忘了,但是,三日月宗近仍旧再说,“要对老人家有点自信啊。” 可是,明明已经不记得她了啊。 一个陌生人,也值得你这样舍命相救吗? 三日月宗近微笑着说:“看起来,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动手了,所以已经被年轻人们看轻了啊。”他将太刀横在面前,深蓝色的繁复长袖就仿佛蝴蝶的翅膀,轻柔地飘荡起来—— “真热烈,我也认真起来吧。” ——真剑必杀! ※※※※※※※※※※※※※※※※※※※※ 战斗的爷爷。 仍旧是图片源自网络,侵删。 看着你们全军覆没,我就有种复杂的心情。 第四章 受、受不了。 铃音猛然捂住了眼睛。 三日月宗近外貌风雅文秀, 谈吐也很雅致。与其说是个舞刀弄枪的武士, 更像是一个端坐帘幕之后的贵族雅士。但铃音对他的这种影响, 仅仅只是维持在半分钟之前——或者说, 在三日月宗近开始以一人之力抗衡十几个敌人之后, 那点风雅的气质, 就碎的连渣渣都不剩了。 天啊! 谁能告诉铃音,三日月宗近为什么会, 一言不合就脱衣…… ……脱衣…… 那一瞬,铃音头皮都被炸的发麻。这种设定在游戏里不罕见, 有很多健壮系的男人,在战斗之后都有肌肉撑破衣 分卷阅读130 服的设定。但三日月宗近并不是那种肌肉到可怕的男人,他只是脱……了而已。甚至,也不是那种上半身都脱了的脱法,仅仅只是袒露了半个胸而已。 ……而已。 而已个头啊! 无论是江雪左文字,还是药研藤四郎,甚至是后来的物吉贞宗,谁都没有给铃音展示过真剑必杀。以至于第一次看到这种奔放的战斗方式——尤其是, 还是一个她曾经觉得很文静的男人展现出来的,铃音三观都快碎了。她试着说服自己, 看看, 男人露胸有什么问题吗? 一个帅气的真男人,定然是敢于面对真实的自己的。 而且, 三日月宗近那套衣服, 好看是好看, 繁琐也是真的很繁琐,重也是真的很重,这样看来,就仿佛某些战斗系的作品里,会说主角穿戴铁片或者铁碇来增加负重,以至于到达战斗时候脱下来,就能战斗力翻倍的情况。很有可能,三日月宗近那身复杂的狩衣也是为了这个设定服务的…… ……就是袖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胳膊上了之后。 举手,升起;斩下,滑落。 三日月宗近先生,你不会觉得这样战斗起来,变得更麻烦了吗?而介于角度的问题,铃音不得不盯着那上上下下升升落落的袖子看,真的恨不得自己主动动手将那条袖子扶稳。 “小姑娘……” 三日月宗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吹得铃音耳廓还有些痒痒的。他声音里压抑着笑意,像是战斗也是一件让人心情明媚的快事:“坐稳啦,我们要上楼看月亮了。” 什么? 铃音还没反应过来,三日月宗近就提着她,一个纵跃,踩着边上低矮的房屋,嗖的一声就蹿上了高楼的屋顶。久世藤助被他吓得大惊失色,跌坐在木地板上,正在上弦的第三根小箭咚的一声摔在地上,差点将久世藤助的脚掌戳出一个洞来。然而,三日月宗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这一幕,也只是哑然失笑。 久世徒花死于这样的人之手,确实像个笑话。 三日月宗近宛如翻个栏杆一样,轻巧地就翻越了整座高楼,他甚至无视了那足以摔死任何人类的高度,直接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铃音这才从凌空失重的恍惚中反应过来,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叫出来也不是,咽下去也不行。 最后,铃音只好干巴巴地回答:“下次记得早点提醒我。” 三日月宗近没心没肺地,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他揉了揉铃音的头发,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先侧耳聆听了一下四面的动静。被妖魔附身的人类们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但谁也不能像是三日月宗近这样能跳过高楼,因而暂且全部都被拦住了。 暂时地,两个人安全吧。 不过,三日月宗近也没有因此变得乐观,他环顾了一圈,说道:“先离开这里吧。说起来,出征的路到底往哪里走来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条路吧……” 铃音眼睁睁地看着,三日月宗近踏上了一条截然相反的路。 他到底哪里来的,对自己记忆力的自信心啊? “不是,是那头。”铃音连忙纠正他。 “哈哈哈,原来是那边啊。”三日月宗近挠着头这样回答,然后,铃音眼睁睁地看着,在她明明指出了一条正确的道路之后,三日月宗近仍旧一脚踩上了另一条错误的道路上。 铃音:“……” 也许,她真的错怪了三日月宗近的记忆力了? ……这压根就是路痴吧! 铃音终于忍无可忍地,从三日月宗近的怀里跳下来,扯着三日月宗近的袖子,为他领路。三日月宗近也歪斜着身子,方便铃音行动。绕过几个路口,仿佛一个巨大的时钟造型的传送阵显露在两人面前。 铃音看不懂这些。 她只能看着三日月宗近低着头,手指时不时地在钟面上滑动,偶尔还发出一些奇异的声音:“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啊……好有趣……再试一下……嗯嗯看来搞错了呢。” 铃音听得心惊胆战。 “那么,应当这样没错了。”三日月宗近拍拍手,非常自信地这样回答。一看到他这种自信的表现,铃音的内心就开始发慌,她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来,这家伙是如何在迷之自信地迷路的。 然而她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实际上,如果是铃音本人的话,她大概会更警惕一点。然而,虽然这个角色很多行动都和铃音自身的想法重叠了,遗憾的是,仍然处于“背景导入”的她,其实并不能对自己的行为作出改变。 传送阵发出白光。 也许是在认路上浪费了太久的时间,追兵们已经追过来了,隔着一层建筑物,两人也能听见对面的急促的脚步声。三日月宗近挑挑眉,诧异道:“他们来的还挺快的。” 然而,传送阵彻底生效,还需要几分钟。 三日月宗近这样想着,脚步就不自觉地走出了传送阵。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拉扯了一下,铃音扯着他的袖子,低声地劝他说 分卷阅读131 :“三日月先生,别去。” 三日月宗近听到这句话,反而是愣了一下。 “三日月……先生?” 铃音倒是没有多吃惊,或者说,也许很早之前,三日月宗近就已经料到了这一天了,所以才在之前交代了那些话,铃音下意识地重复道:“你的名字叫做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宗近的身影停顿了一下。 铃音继续“身为天下五剑之一,据说是最美丽的一把剑呢,诞生于十一世纪末,是个老爷爷了。” 三日月宗近回头看了铃音一眼,仍然是和善的微笑,他说道:“啊,没想到我有这么厉害啊,真是让人大吃一惊了……好啦好啦,别做出这么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了,我就是试试看能不能拦下他们而已,又不是去送死。” 不是去送死,还是什么? 久世藤助是真的会杀了他的。 “……我又不是人啊,哪怕是哪天真的如果真的想要再见到我的话,说不定哪天还能在锻造炉里见到呢。”三日月宗近强行说了一个冷的不能再冷的笑话,如果铃音了解这家伙出货的几率,说不定都能哭出来给他看,“毕竟,身为战士,可没有让一个小女孩站在身前的道理。” 他说着,就冲向了敌人。 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记住了,我的名字叫做铃音,久世铃音,下一次见面就绝对不要再忘记了。” 闻言,三日月宗近仿佛回答了什么,然而还没有等铃音听清他说的话,传送阵就彻底被启动了,眼前的白光瞬间淹没了世界。 “滴。” “背景导入完毕。” “新增主线任务——拯救太刀三日月宗近。” “祝玩家游戏愉快。” …… “也就是说,你最后还是让那个叫做铃音的女孩跑了。” 昏暗未明的光线中,一个看起来很是消瘦的男子正伏在案台上,抄抄写写着什么。久世藤助跪在他身前,明明只是非常稀疏平常的,连语气都没有什么起伏的语句,却让久世藤助整个人都冷汗淋漓,磕头不已。 “我,我一定会把她在抓回来的,大人……大人……” 久世藤助口中的那位大人,闻言,终于抬起头来瞥了久世藤助一眼,对这个家伙的表现,他似乎也显得很无奈,不由自主地感叹道:“你待在久世徒花身边那么久,就算是没有学会她的霸道,也多少应该有那么一点自信了才对。抬起头来吧,我寻找的是伙伴,又不是一条狗。” “大人……”久世藤助仍旧不敢抬头。 神秘男子吹了吹纸张上的墨痕,将好几张抄好的资料全部装订在了一起。他将毛笔搁在笔架上,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抬头仰望绘制在屋顶上——甚至蔓延过了整间房间,往外扩展的阵图,忍不住感叹道:“久世徒花虽然性格糟糕了写,但在阴阳术上的见地,确实是独树一帜。一想到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有趣的人,真让人觉得遗憾啊。” 久世藤助头压得更低了。 “哦,抱歉,我不是在责怪你什么。”神秘青年盯着天花板上的阵图,解释道,“只是……现在的你,想要做我的同伴,未必有些不够资格了。” “你知道的,虽然这座本丸的主人已经不在了。然而,久世家族也并没有资格,将自己视为它的主人,充其量只是前代的主人对你们开放了权限而已。”神秘男子摸着下巴,似乎是在斟酌着词汇,或者说,想要把一件复杂的事情,给久世藤助这种脑子不够聪慧的人解释清楚,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但久世徒花另辟蹊径……” “……只要让那位前代主人,被遗忘了,就可以了。” “我本以为,只有安倍晴明才到了理解名字是咒的境界,没想到久世徒花也对此略有研究……”神秘男子抵着下巴沉思道,“她将刀剑付丧神和审神者之间的‘缘’,和审神者的‘名字’相互抵消,只要他们和那位的缘分尚未彻底断绝,就几乎不可能想起这一切来……如果断绝了,那位也就不再是审神者了。” “但这一切都需要一个载体。” 神秘男子重新看向那一叠纸张,困惑道:“久世徒花给自己的女儿,取了那位审神者的名字,从而使其成为整个咒术的关键——但我还有一件事情仍然想不明白。” “就算是身为久世徒花的女儿……” “……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背负整座本丸的因果?” ※※※※※※※※※※※※※※※※※※※※ 好了好了,不玩了。 本卷别名《拯救大兵瑞……哦不,三日月》 ……爷爷的剧情结束了,我们可以奔向广阔世界啦! 第五章 铃音猛然惊醒了。 她盯着天花板一会儿, 仍旧沉浸在之前的惊惧和悲痛中。一测时, 铃音尚且还能调侃, 吐槽其中的设定。然而到了二测, 仅仅只是一个序章, 一个背景故事, 就让她忍 分卷阅读132 不住泪流满面。 就好像,这一切都是真的。 但这种想法本身就很可笑了, 如果分不清虚幻和现实之间的差别,沉溺于此, 那才是真实的可悲吧。铃音勉强把自己从悲痛中拔|出|来。她坐起来,身上一块破旧的麻布滑落下来。她似乎是被人救了呢。 救了……啊。 明亮的阳光从茅屋的门口照耀进来,铃音打量了一圈四周,这里似乎被人类遗弃很久了,到处都是尘土的痕迹。甚至,连头顶上都破了一个洞——这件茅草屋应该是新搭建的,晒干的芒草还有些光泽,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铃音的错觉, 她总觉得头顶上的那个破洞有些眼熟。 ……不,是真的很严肃。 她是在哪里见到过这个来着? 铃音陷入了思考, 不一会儿, 她就从记忆深处里挖出了那个痕迹。没错,这里就是奈落杀害她的小茅屋, 奈、奈落……一想起这个名字, 铃音就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她当然不至于对一个游戏角色抱有太大的恐惧,但突然想起他,铃音仍然是心底发慌。 奈落真的太难搞了。 哈哈哈哈,现在二测了呢,总不至于那么倒霉地遇见…… 铃音正在苦哈哈地自我安慰,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在确认了这个声音并非是她的幻觉之后,铃音的脸色陡然苍白起来了。不是说好了真正的剧情才刚刚开始么……这就要强制的剧情杀了? 先、先溜了吧。 带着莫名的一点心慌,铃音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关节,果断地往门口跑去。然而她还没跑两步,就刚好正面和一个从草丛里蹿出来的白色影子撞上。铃音惊呼一声,直接摔倒在了地上。而另一个罪魁祸首更惨,它原本抱着罐子,被铃音一撞,整个人不但摔倒了,还连续滚了几圈。 等到勉强停下来的时候,它眼睛都变成了圈圈。 ……不是奈落。 但好像也不是人类。 铃音只用第一眼,就能断定这个白色的小家伙和奈落没什么关系——毕竟,哪怕是分身,奈落也喜欢美丽或者强大;而这个小不点明显走的是另一套风格,它看起来像是拟人化的兔子,但兔子耳朵虽然长,却不会像它这样,有着足足三个耳朵。 耳朵们甚至长到,足以垂到它的脚尖。 在意识到是自己干了坏事之后,铃音尴尬地揉了揉自己被撞疼的地方,主动帮忙将罐子和那个三个耳朵的妖怪扶了起来。罐子里是一些被煮烂的豆子,还腾腾的冒着热气。铃音不知道妖怪吃不吃豆子,但看现在的情况,显然是这个妖怪拿过来给她的。 啊,真的干了坏事啊。 铃音试着调动一点灵力放在小妖怪的额头上—— 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它好一点。 也不知道是铃音的举动真的有效,或者是被撞翻这样的疼痛,对于妖怪根本不值一提。不过半分钟,那个白色的小妖怪就晃悠悠地醒来了。它看见铃音,先是吃了一惊,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啊,你竟然看得见我呢。” 铃音很纳闷:“看得见……很奇怪吗?” 是有点奇怪。 “能看见鬼怪的人类是很少的,他们基本上都是一些有天分的孩子。”白色的小妖怪这样回答道,它顿了一下,又说,“我叫乙破千代,人类,你的名字是——” 铃音差点脱口而出,久世铃音。 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了,虽然久世藤助的追兵被暂且拦在了本丸内,但是,以那个男人体现出来的执着态度,恐怕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或者说,这才是最常见的游戏套路吧。魔王不断给勇者送人头,让勇者一路打怪升级,然后勇者打败魔王,救回公主—— 就是把三日月宗近带入公主的身份…… ……有点让人想笑。 目前看来,还是隐姓埋名比较合适。铃音从来不去高估久世藤助的品德,一个压抑了太久的人,突然得到了可怕的权利,天才知道他会做得出怎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哪怕是为了眼前的这个小妖怪好,铃音最好也改个名字。 她顿了一下:“玲子,我的名字叫做玲子。” 乙破千代深深地看了铃音一眼。 明明是一双非常可爱的兔子眼睛,然而那一眼,铃音却恍惚觉得,好像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了。她愣神了一瞬,才猛然惊醒,奇怪,她怎么就走神了呢?明明还没有感谢对方救了她呢?这样想着,铃音慌忙鞠躬道:“那个……谢谢你……” “不用,”乙破千代摇摇头,“不是我发现的,是麻叶童子发现的你,把你带回来的。” “麻叶……童子……?” “嗯,算算时间,他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 乙破千代说是麻叶童子快回来了,然而实际上,铃音仍然是临近黄昏才看到那位救了自己的人类。他看起来瘦瘦小小的,身上披着一件破旧的被单,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柔顺的长发几乎没过脚踝。 分卷阅读133 明明长得很好看,却装出了一副凶巴巴的面孔。 铃音一看见他就忍不住想笑,噗嗤哈哈哈哈哈,抱歉,真的完全忍不住笑意——关于这款游戏的更新她没有仔细一条一条看,以至于看到某些奇妙的优化时,完全戳破了她的笑点。 哈哈哈哈谁琢磨的这个主意! 麻叶童子脑袋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的箭头,随着他的走动微微晃动着,时不时地插|进麻叶童子的头皮里。好笑之余还带着一点恐怖感——最上头写着麻叶童子,十三岁,下面还标注着几行小字。 攻略提示: 【缺爱】 【严重缺爱】 【非常非常严重的中二病患者】 这都什么鬼啊哈哈哈哈哈哈。 铃音勉强克制住了笑意,然而一看到对面那家伙脑袋上那几个字,她又想笑场了。然而麻叶童子对铃音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他慢吞吞地走到一人一鬼面前,皱了皱眉头,问乙破千代道:“她醒了?” “嗯,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乙破千代回答道,像是在谈论刚刚捡到小猫崽一样,“我喂了她一点吃的,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让她走吧。” 这句话让铃音愣了一下,她并不觉得自己就是人见人爱的玛丽苏,但对方好心救了她之后,连个情况都不问,又要直接赶她走。这实在不太符合铃音对于“好心人”的定义。她想起那个标注的中二病患者,突然产生了一种很糟糕的预感。 “喂,我还没有好好地感谢你呢。” 铃音追上了麻叶童子的身影。她自己因为心疾,即使十二三岁了仍然像是十岁的幼童;然而麻叶童子看起来竟然比她还要瘦弱,从那件破破烂烂的裹布下,不难看到他骨瘦如柴的身躯。铃音内心陡然就柔软了起来,连语气都更轻柔了:“真的很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麻叶童子的声音仍旧冷冰冰的。 他转过头,铃音这才看清他的眼瞳。麻叶童子天生圆脸,即便是做出一副凶恶的表情,也只会让人觉得可爱。然而这种感觉的前提是,铃音并没有看清楚他的眼睛。麻叶童子的眼瞳非常黑,里面仿佛有一个深渊。他说着冷酷的话,然而眼神始终未曾有过变化:“我是要毁灭人类的鬼之子,并不会做拯救人类的事情,那只是乙破千代坚持而已。” 毁、毁灭人类的鬼之子? 铃音险些没绷住自己的表情,真的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可爱的小孩子,竟然给自己做了这样的设定。说起来,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最爱幻想的年纪,渴望自己与众不同,有类似的想法也很正常。等他长大了,没准就会想把这一刻的自己埋了的。 铃音看着麻叶童子又往前走了几步,笑嘻嘻地追了上去,她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嘲笑对方的“设定”,两人之间恐怕就不能好好的做朋友了。她自我介绍道:“我是玲子,嗯……”她琢磨了两分钟,自己应当做出什么样的设定才好,因此慢了半拍,“那我就是能揍翻一切妖怪的神秘少女玲子好了。” 乙破千代不高兴地挤过来:“你要揍我吗,玲子?” “呃,这个……抱歉,抱歉。” 麻叶童子的脚步顿了一下,他转过头,首次用略带惊讶的表情看着铃音:“……你竟然能看得见妖怪?” ※※※※※※※※※※※※※※※※※※※※ 我看见有人放言要养肥我…… 汪的一声哭出来,我收藏也在掉,留言也不多,每天都在后天数着订阅过日子,你们还要养肥我,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挣扎着你们还要养肥我。哭成了汪汪汪啦! 第六章 这是第二次。 铃音仍然不能理解, 她看得到妖怪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纳闷道:“为什么会看不到?” 她的态度太过理直气壮, 以至于麻叶童子被她堵住了, 睁大了眼睛, 说不出话来。他转过头看了看一旁湍急的河流, 似乎是十分为难——而乙破千代挤了过来, 用期待的眼神盯着麻叶童子。 片刻之后,麻叶童子终于服了软:“好吧, 你可以留下来。” 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即便是逞强装出一副自己根本不在意的态度, 然而眼睛里写满了高兴。他孤独太久了,能有一个说得上话的人都很高兴。 死小孩。 而且还是那种又孤独又寂寞,却不肯承认的死小孩。 虽然麻叶童子自己不说,但他实际上是很高兴能有一个伙伴的,铃音没废什么功夫,就和他混熟了。麻叶童子甚至自己主动交代了他的故事,他的生母被视作狐女烧死了,他姓名中的麻叶两字, 就是为了纪念母亲的。 鬼之子,这也不纯粹是麻叶童子自己脑补的。 而是附近的人类就是这样称呼麻叶童子的。 他们把妖魔鬼怪统称为鬼, 而麻叶童子身为狐妖之子, 自然就是鬼的儿子。他们出于对邪魔的恐惧,驱赶麻叶童子, 禁 分卷阅读134 止他进入普通人的村落——麻叶童子能平安成长到现在, 乙破千代功不可没。 乙破千代个头小小的, 却总有办法搞来两个小孩需要的吃食来。它和这个世界上最尽职尽责的父母也没有什么差别,非但操心食,还操心衣(铃音得到了一件新和服,虽然没有之前的华美,但好像也是乙破千代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更操心教育。在这个平民百姓基本都是文盲的时代,麻叶童子接受了比贵族更严苛的教育。 和麻叶童子从零开始的辛苦,乙破千代在检验了铃音的学识之后,反而将教导麻叶童子的工作交给了铃音。铃音的教育是久世徒花亲手在抓的,这位不出世的天才阴阳师,自然是按照自己的标准来要求铃音,虽然铃音学得磕磕绊绊,但最后的成果,也要远远强于乙破千代。 麻叶童子也很懂事,没有因此生出什么不高兴来。 他向来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分得清什么是对他好。对于铃音的教导也学的很快,从来不需要铃音去重复第二遍。而就在麻叶童子正式背下第一千个汉字的时候,乙破千代宣布,大家要去泡温泉了。 泡温泉。 麻叶童子很吃惊。 铃音也有那么一点吃惊。 她当然不至于对温泉有什么奇怪的恐惧。作为一个网瘾严重的游戏玩家,对于这种事件频发的特定地点,不可谓不熟悉。如果说,麻叶童子还是单纯的惊喜,铃音的想法就不免就带着一点不属于孩童的复杂了。 这样的情绪,一直维持到乙破千代带着两人出发了。 “天啊。” 铃音忍不住发出感叹,麻叶童子还绷着脸,努力装出一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屁孩的矜持——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铃音显得太不矜持了。她赤着脚,直接跳进了银装素裹的山地上。冷冰冰的雪冻得她哆嗦了一下,然而铃音仍旧高兴地手舞足蹈。 她的袖子像是一片白云,旋转开来。 “这里真好看。” 明明时节还没有到达要下雪的时刻,但由于海拔的差距,这里的山头一片爱爱的白雪。树枝,岩石,还有纤细的枯草上都堆积满了白雪。世界清静而无暇,连天空都是几乎和白雪融为一体的浅蓝色。随着铃音滑入雪地,几块树梢上的雪块摔落下来,砸在她的头发,肩头,雪的细屑停留在她的睫毛上。偶尔的,能听见远方飘来的半声清脆的鸟鸣,起时孤孤单单,随即戛然而止。 麻叶童子不太自然地错开目光。 乙破千代没有顾忌到这个小屁孩的小心思,只是简单地将他的发现介绍了一下,这是一座死火山,大大小小的温泉不少,但是适合人类泡温泉的就不多了,最大的那个被猴子们霸占了,不过,还有另外两块稍微小点的温泉很合适,就是之间的距离远了一点。 “大家肯定要在一起啊。” 铃音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避嫌的地方,莫说是麻叶童子根本还是个小孩子,就连她自己,也还没有到需要顾及男女之别的年龄,平胸瘪屁股的,也根本不会惹来什么觊觎。 然而麻叶童子反对了:“不行。” “为什么不行?”铃音诧异地问他。 “不行……”麻叶童子憋了半天,“就是不行,乙破千代也不行。”他说着,像是生怕乙破千代背着他跑去和铃音共浴一样,扯着乙破千代的耳朵就跑远了。 乙破千代很是不甘心地冲铃音挥手。 铃音吭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倒是没想到,麻叶童子现在就已经有自己的小心思了,甚至还注意起了男女大防。不过,铃音当然也不至于,非要矫情地跑过去强调自己根本不在意什么的。她抱起自己的小木盆,按照乙破千代说过的介绍,沿着小路,很快就找到了热腾腾的温泉。 温泉傍边还生长着一棵无叶无花的参天大树。 铃音先是坐在了温泉傍边的岩石上,用手搓了一下被雪冻得通红的脚,让它不至于太过冰冷,这才缓慢地将脚伸入了温泉里。啊,确实是很温暖。 泡泡温泉,赶走烦恼。 铃音很快就将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脱掉了,只不过短短几天,她就飞快地从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的状态,进入了天生地养啥都不嫌弃的状态。好在,虽然铃音偷偷担心过,她会不会因为心脏病发生什么问题,但最近她的小心脏很健康,没有发生过什么岔子。 但是…… 铃音愣了一下,她的思路暂时被打断了一瞬,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就在刚刚,就在她把所有衣服脱干净滑进温泉的时候,她似乎听见什么摔下来的声音。但东张西望了一下,却没有什么情况,大概是什么小动物发出来的声音吧。 铃音搓了搓脸,觉得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了。 但她也是第一次,需要跑这么艰难的剧情啊,经过了一测之后,铃音基本已经确定,这款游戏对于剧情线控制的很松散,基本上玩家想做什么都可以;同样的,它也不存在什么标准攻略,铃音如果想杀回本丸拯救三日月宗近,也就只能靠她自己的实力了。 分卷阅读135 早知道…… ……早知道,她就在逃跑的路上,摸进锻造室里偷把江雪走就好了。毕竟,江雪她熟悉啊。 等等。 等等—— 她说,怎么这个游戏的开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来着?再怎么样,也应该让她选一把初始刀吧!把她一穷二白的踹出了本丸,这个剧情线你是认真的吧?这个游戏真的是以刀剑付丧神作为卖点的吗?怕不是驴她的吧? 铃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烦……” “这年头,连小孩子都知道什么叫做烦恼了么?” 铃音以为是乙破千代过来了,它是不可能完全放心铃音一个人处于荒郊野岭的。铃音咕噜咕噜地将自己的半个脑袋埋进了温泉里,往外吐泡泡:“你看的出来吧,我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 “嗯啊。”身后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 实际上,这件事麻叶童子也应当清楚,他最初抗拒铃音的到来,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麻叶童子注意到了铃音当时穿的衣服,最好的绸缎,鲜艳多彩的颜色,根本不可能是普通的家庭能够承受的华服。但他大概也能猜得到,能看得见鬼的孩子会有怎样的遭遇,一直尽量避免类似的话题。 虽然麻叶童子一直一副臭小鬼的模样。 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又是一个善良又心细的好孩子。 铃音斟酌了一下用词,用尽量浅显地说法说道:“我啊……我其实是一个很遥远地方的公主哦,然而有邪恶的大坏蛋谋夺了我母亲的位置,还要追杀我,还让我的子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所以我总有一天要杀回去呢。你说是不是超级令人发愁?” “吭……哧!”身后的声音努力憋了一瞬,仍旧破功地笑出来了。 喂喂喂,稍微估计一下她的心情啊。 铃音下意识地转头,但她动作刚刚过了一半,整个人都僵住了——不对,这个人不是乙破千代。它原本好像存在又不存在,像每个人又谁也不像,但在铃音意识到不对后,它瞬间就和乙破千代的声音区分开来——那是一个很清澈而低沉的男子音。 她的……妈呀…… 一瓣樱花落在了温泉上。 然而这个冰天雪地的时候,哪里会有樱花啊?铃音僵硬着转回了身子,看见一个俊朗的年轻男人斜斜地靠在树干上,他肩膀上披着一件雪白的羽衣,身后是如云如霞的樱花,纷纷扬扬的樱花花瓣宛如落雨一样地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 然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个男人的头发了。 长而弯,违背物理法则地横在半空中,宛如一尾从水里跳出来的鲤鱼的形状。上金下黑,人类是不可能生长出这样奇特的长发的——而这个不知名的妖怪,懒懒散散地葛优瘫在树干旁,对铃音举起酒杯致敬:“真是巧逢啊,公主姬。” 铃音木然了。 在三秒钟的死寂之后,铃音抄起岸边的木桶,就直接往那个妖怪的脸砸去:“……变态啊!!” ※※※※※※※※※※※※※※※※※※※※ 昨天竟然还有坏坏继续扬言要养肥我。 你们真是太坏坏了。 第七章 “所以, 你就这样被打败了?” 在破旧的茅屋里, 两个人类小孩和两个妖怪, 分别占据了四个角。而那个铃音在温泉里遇到的奇特妖怪, 正歪斜着身子靠在墙壁上。和麻叶童子类似, 他的脑袋上也悬挂着一个硕大无比的箭头, 上面标注着“奴良滑瓢”和“年龄不明”两行字。 下面则是几行小小的标注: 老流氓。 文艺心的老流氓。 虽然很帅但还是个老流氓。 好了,不用再强调了。 说实话, 就从这位仁兄做出的事情,铃音觉得她就能猜到对方是个什么人了。也就真的身经百战的老流氓, 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仍旧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活像是委屈了他什么。认真说,作为一个误入的家伙,还饶有兴趣搞出了万樱齐坠的梦幻场景……有着这种性格的人真的很变态。 铃音不可避免地,露出了看着变态的眼神。 外貌俊秀的老流氓非但没有介意铃音的无礼,相反,他反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铃音帮他奉茶。就在半天之前,铃音抄起木桶就给了他鼻梁一个暴击——虽然不至于产生什么伤害,但真的很疼。 乙破千代哭笑不得。 它听闻过一些滑头鬼的传闻, 然而亲自接触尚且还是首次,对于对方的脾性也不敢肯定。在这个年代, 妖怪吃人都并非什么新鲜的传闻。乙破千代也不敢就此笃定奴良滑瓢是个好脾气的妖怪, 只好压着铃音给他道歉。 好妖怪非常稀少。 在传闻中,奴良滑瓢是一个脾性飒爽, 宛如豪侠的妖怪。 他的故事说起来也有几分传奇, 是非常少见的, 没有“根源”的妖怪——或者说,正如人类的信仰能够从 分卷阅读136 无中生出神灵来,而滑头鬼则是从鬼怪怪谈中生出的妖怪。据乙破千代所知,类似的妖怪还有青行灯,不过青行灯也是有过往的,完全没有过往的妖怪仍然是极少数。 奴良滑瓢是没有源头,没有过往的妖怪。 ——也是没有亲人的妖怪。 听说,他正在为了寻找“亲人”,增强自己,成为魑魅魍魉之主而四处流浪着。 “啊,没想到我已经这样有名了。”奴良滑瓢用手蹭了蹭脸皮,似乎由于赞誉太盛而害羞一样,“是的,我正是听说这座雪山上居住着一位非常强大的雪女,如果可以,很希望和她成为相伴而行的家人呢。” 铃音闻言,不可避免地又用古怪的眼神看他。 “漫漫旅途,佳人相伴,委实不失为一件让人愉悦的乐事。”奴良滑瓢说到了这里,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狭长而妩媚的金色眼睛就瞥向了铃音,“哦,我并没有说你不是佳人。”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毕竟没有胸,也没有屁股。” 铃音真的是竭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直接一抬手,将满壶滚烫的茶泼过去。乙破千代连忙圆场,将话题引开:“说起来,那位雪女呢?你没有说服她吗?” 奴良滑瓢苦笑一声:“我甚至都没有见到她。” “那是因为知道你来了,所以直接避开了吧。”铃音忍不住吐槽道,引来奴良滑瓢的斜视。大概是觉得会显得太小气,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挑起了眉头,反而回答了乙破千代的问题,道:“不是……我原本以为她是无主的妖怪,没想到……” 乙破千代也很惊讶。 “……她是一位强大阴阳师的式神,之前只是被吩咐驻守在此地,维护人类的安全罢了。最近似乎出了什么变故,那位阴阳师又将其喊走了。” “难道是……他吗?” 奴良滑瓢也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不要这么打哑谜啊。”铃音恼火地回答说,这种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有自己不知道的感受,真是不一般的糟糕,“到底是什么人啊?” “大阴阳师安倍晴明。” 奴良滑瓢迟疑片刻之后,仍旧用略微低沉的声音,吐出了那个名字。即便是立志高远,想法狂妄的他,也表达出了十足的敬畏。没有经历过这个时代的人,很难想象,全世界都被一个人压在脚下的感觉,高山仰止。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对于暗中的魑魅魍魉而言,他一个人就是一个时代。 “……是世间最强之人,安倍晴明。” …… 某场对话已经过去了两天。 铃音也心不在焉了两天,甚至,在给麻叶童子传授知识的时候,都因为粗心大意而说错了两次。麻叶童子忍无可忍地纠正了铃音。 铃音这才如梦初醒。 “抱歉我……” “算了。”麻叶童子板着一张小脸,很是冷酷地回答道,“如果状态不好的话,就休息吧,不要勉强自己。” “那倒没有……”铃音下意识地想要否定,然而还没等她把话说完,麻叶童子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小书包,面无表情地从房间里走了。他个头小小的,动作竟然还很快,铃音追出去就看不见他人影了,反倒是撞见了乙破千代:“千代,你看见麻叶童子了吗?” 乙破千代表情古怪地看着她。 然而乙破千代只是一只兔子,再古怪,也只是一只表情古怪的兔子。它圆溜溜的眼睛,明明很可爱,有时候却让人觉得,它能够看穿人心。最后,乙破千代只是说:“抱歉,我没有看到他。” “没关系。” 从各方面来讲,这个对话简直能尬穿地心。 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 “为人际关系困扰的公主,真是我见犹怜……等等,别,别关窗啊。”奴良滑瓢艰难地将手臂挤进窗户的缝隙间,强行撑开了一道缝。 铃音的力气自然不可能和老流氓相提并论。 她很快就放弃了这种毫无意义的阻拦,颓废地往蒲草编织的床垫上一躺。奴良滑瓢是个自来熟,他比鸟雀还轻巧地落在了地面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铃音能够感受到对方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他的脸上。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 最后那几个字说的很轻巧,铃音没有听清。她第一反应,就是奴良滑瓢没准和久世徒花有一腿。你看,久世徒花原本就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老流氓和大美人之间有点纠葛,真的太正常不过了。 然而,铃音在短暂的怀疑之后,很快又否定了。 久世徒花并不是一个放浪的女人,她确实有过很多爱慕者,但久世徒花只将他们当玩具来戏弄。她的感情世界非常忠贞——当然,这并不是最主要的理由。 最主要的理由是,铃音长得和久世徒花并不像。 久世徒花太过锋利了,她的美丽就像是刀锋一样伤 分卷阅读137 人于无形。对比而言,铃音五官和气质都要柔和许多。这种柔和甚至掩盖了她们之间的亲缘关系。人们第一眼很难意识到,这是一对母女。 那么,奴良滑瓢的疑问就有些没由头了。 铃音从床上支起身子,扭头看向奴良滑瓢。这位风貌俊美的妖怪依靠在窗棂上,半只脚悬挂在半空中。他手里拖着酒杯,柔和的月光将他眉眼的轮廓晕开。 他的眼睛明亮,像是其中藏了星星。 流氓分很多种流氓,而奴良滑瓢属于最讨喜的那种,哪怕他对谁流氓了,对方女性说不定还会来一句“那不是更好吗”的表情。即便是早已先入为主的铃音,也生不出不悦之情,她只是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如水,只是带着浅淡的好奇。 他的到来,多少有些冲淡了铃音的苦闷。 铃音甚至带着一点玩笑的口吻说:“我长得很像谁?” 奴良滑瓢在心中回答了这个问题。 羽衣狐。 铃音长得和羽衣狐一模一样。 她长得和那位诞下半妖安倍晴明的狐妖,羽衣狐,几乎一模一样。就像是那位爱上人类的妖狐,就是按照铃音长大了的模样来化形的。而那位狐妖最后被人类用弓箭钉死了。狐妖迷惑人类的传说才大行其道。 说起来,麻叶童子的母亲分明是人类,却最终背负着狐妖之名被烧死,多少也是因为那个传说广为流传,才被愚昧的人类“对号入座”,遭受无妄之灾的。 也许…… ……仅仅只凭借着这张脸,安倍晴明就会无条件地帮助他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希望眼前这个女孩子知道那个答案。谁也不是神灵……不,哪怕是神灵,也不可能把握到未来的每一个方方面面,他不能,神灵不能,甚至那个号称比神灵还强大,几乎一手遮天的安倍晴明也做不到。他只是尽可能的,希望眼前这位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小姑娘,能更久地保持她的懵懂和天真。 这个想法是多么奢侈。 奴良滑瓢叹了一口气:“比较像,我以前见过的一个……妖怪。”他的表情仿佛在说,别问了,你不可能再从他身上问出一朵花来的。不过,奴良滑瓢倒是很快提起了另外一件事,“说起来,公主最近的烦恼,是不是在犹豫要不要去找安倍晴明?” 铃音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 这两天感冒了,抱歉,断了两天更新噜。 你们的评论把我吓一跳险些以为我写错了爷爷的头发,仔细重温了一下,才确信无误。爷爷上金下黑,爸爸全黑,儿子上白下黑,不扎小辫子。顺带啰嗦一下,爷爷活跃的时间点应该在前四百年。本文的滑头鬼怪谈纯属胡扯,这个时间点的滑头鬼大概是……海、海怪?!章鱼?!大概到了江户时代才改变了形象,所以《滑头鬼之孙》的总大将也基本上是活跃在这个时代里。 本文对此做了调整。 下一章抓一把太刀出来溜达一下—— 第八章 久世藤助从地下室里走出来。 待到微暖的阳光照在他皮肤上的时候, 久世藤助才猛然惊觉, 只不过和那位短短共处了十几分钟, 他背上冒出的汗珠, 已经将半身衣服都汗湿了。他首次怀疑, 勾结外人杀害姐姐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 久世藤助走在前往锻造室的路上。 中途三三两两的久世族人路过, 看见他,都惶恐地低下头去。久世藤助突然又觉得, 现在情况又不是那么糟糕了。毕竟,他可是胜利者!尽管有那么一点点小尾巴需要处理干净,但是……他是毫无疑问的胜利者。 原来,权利是这样美妙的滋味啊。 令人喜悦。 直到走到了锻造室的门口,久世藤助仍然为那种浅薄的权利而感到喜悦。他看着门上的封条,还很新鲜,墨迹未干。就在久世藤助刚刚作出那种流血的反叛时,这里沉眠刀剑们几乎每振都震动起来。 久世藤助非常惶恐。 而那位大人在听闻此事之后, 哑然失笑,几笔写下一张符箓交给了久世藤助了:“刀剑确实是凶器, 然而绝世的凶器应当是握着刀剑的人——出色的武士宛如绝代的美人, 可惜,没有主人的刀剑, 和废品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他说完这句话, 微微叹了一口气。 久世藤助注视着那位大人的眼睛, 突然无法抑制地打了一个寒颤。那人的眸子看起来温顺和善,带着一层琥珀般的光泽,像是小鹿般无辜又温和。但实际上并没有映照出任何东西。久世徒花也许是美人,是绝代的武士。可他呢?说是一个拙劣的代替品都不配。 如果不是久世徒花太过桀骜不驯,兴许他连跪在这里,都没有资格。 不,没有人能夺走他的一切。 没有人知道,他为了站在这里,付出了多少。 分卷阅读138 久世藤助定了定神,将那张线条流畅的符箓揭了下来,尽管那位大人早已经告诉过他,久世徒花的咒术早就已经失控了,被封印在锻造室里的刀剑付丧神遗忘了所有,就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纯洁无暇。 “暴动只不过是被血腥味引动了而已。” 即便被这样解释过了,久世藤助仍然十分忐忑,他站在门口等待了十几分钟,准备好了一有不对,就立刻再将符箓封上。然而门内静悄悄的,一片死寂,几乎什么声音也没有。 久世藤助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森然罗列的刀剑瞬间展现在他的面前,久世藤助脸呼吸都无意识地停顿了一瞬。那些刀剑被罗列悬挂起来,沉睡在阴影中,偶尔一两道明亮而锋锐的光芒在刀身上闪过,宛如大群乌压压的人沉默地审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其中绝大多数,都不是扬名于历史的原物。 久世藤助偶尔也会试着去想,那位曾经有着铃音之名的女子,站在这间锻造室里,用铁锤捶打出一振振的刀身,然后吟唱着古老的咒文,将人类寄托的思念和憧憬全部凝结在刀身上,甚至,这些付丧神的本体有着比原物更强大的力量。 凡物毕竟只是凡物。 而这些已经晋升成了妖异之物。 久世藤助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最中央的那振太刀上。这振被称为三日月宗近的太刀,他曾经以为这个付丧神只不过是久世徒花的玩物,但现实狠狠地打了他的脸。那个形容高雅的男子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浑身带血甚至杀到了久世藤助的面前—— 直到如今,久世藤助仍然为那个眼神颤抖。 妖魔啃噬出来的伤口深可见骨,三日月宗近几乎化作了一个血人,他头发上染着泥泞,华美的狩衣也沾满了血污,可他的眼睛仍然是明亮的,看着久世藤助的目光无喜无悲。 宛如神灵俯视人间—— 久世藤助觉得自己能读得出那个眼神,三日月宗近仿佛在叹息,他叹息道,不过是一个朽物,转瞬即逝。 久世藤助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直到那位大人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赞叹道:“确实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式神啊,真可惜。”久世藤助至今也不知道那位大人在惋惜什么。不过,已经是一个强弩之末的三日月宗近,最终仍是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那位大人镇压封禁起来了。 那位大人将缠满了符箓的太刀交给了久世藤助:“这也是久世家的宝物吧。” 然而久世藤助却没有胆子接过。 他的思维仍旧凝固在几分钟之前,穿着深蓝色狩衣的男子在他面前横起了长刀,经过了长时间高强度的战斗,刀身已经不复一开始的清亮明澈,但想要斩下久世藤助的头颅,依然轻而易举。 死亡和久世藤助擦肩而过。 久世藤助的勇气已经在这一刻彻底丧失了。 即便是现在,三日月宗近已经丧失了任性,只要久世藤助够狠心,他就能将其再度投入锻造池里分解掉他。可久世藤助不敢,他甚至连多看那振太刀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匆匆挪开了目光。他的视线无意识地在许多刀身上巡回着。 一、二、三…… 咦? 好像数目不对? 久世藤助又重新数了一次,他确定自己之前数出来的数目并没有错误。这里的刀剑数目,和久世家族宗卷上的数目对应不上,少了几把。但即便是能从宗卷里找到所有刀剑的全名,久世藤助也不可能做到仅仅只凭借刀身的刀纹和长宽辨认出对应的刀剑来。 可久世藤助仍然觉得很不安。 在此之前,有资格走进这间锻造室里的,只有久世徒花一个人。她将所有的刀剑都放置在了锻造室这件事,也只是久世徒花自己宣称的,实际情况无人了解。除开被锁进金屋里的三日月宗近以外,到底还有哪些强大的付丧神仍然徘徊着…… 久世藤助一无所知。 不要再多想了,久世藤助告诫自己,当务之急是将久世徒花留下的那个孽种捏死。他现在是本丸的主人了,唤醒属于自己的刀剑付丧神非常合乎常理。 他需要一位,或者几位非常强大的部下。 想到这里,久世藤助的目光又下意识地挪向了三日月宗近,但下一秒又畏惧的移开了。太刀的强大在久世藤助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正因为如此,他倾向于选择一把太刀。 三日月宗近他是不敢选的。 但剩下的几把太刀中,久世藤助也谈不上熟悉,以他的灵力顶多也只能支持一把。这件事情就和仿佛赌博,久世藤助并不知道自己选择的太刀能力如何,也不清楚个性怎样。然而世事不都是如此么? 久世藤助在选择那位大人之前,也不能肯定这位就一定能赢过久世徒花吗? 赌了。 他的运气定然是不错的。 久世藤助闭上眼睛,往太刀区域伸出手,很快,他就握住了一个刀柄。那是一个刀柄洁白如雪的刀,刀镡漆黑,边缘镶着一圈光亮 分卷阅读139 的金色。久世藤助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振刀,虽然不及三日月宗近身上宛如日月交辉的刀纹那样有特色,但毫无疑问,着也是一振足以吹毛断发的凶器。 兵者,凶也。 它的刀鞘也是雪白镶金,和刀镡的风格很是统一。久世藤助将刀身插入刀鞘之中,随后,又将太刀放在地上,开始绘画繁复冗杂的阵图。理论上,想要唤醒刀剑付丧神只需要将灵力注入进去就可以了。但久世藤助毕竟做贼心虚,提前做了种种防备,才敢将刀剑唤醒。 阵图发出亮光。 黑色的符文纷纷爬上了刀身,久世藤助在仪式完毕之后,细致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呼。”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久世藤助将自己的灵力注入了进去,算是和这振刀之间,形成了一个临时的契约关系。然后他张开了眼睛—— 咦? 面前空空如也。 他的付丧神……呢? 久世藤助下意识地抬头寻找,紧接着,一道白色的影子就从房梁上滑下来,只能隐约地辨认出那似乎是一个人影,然后,那道人影就从房梁上倒挂下来。 翻着白眼,舌头都伸出来了。 久世藤助呼吸停顿了一下,他甚至连一声尖叫都没有发出来,就挺直着腰板,直愣愣地从摔倒在地面上。反倒让恶作剧中的付丧神都懵了一瞬。他愣了半天,才敏捷地从倒挂房梁反过来,落在地上。 那是一个白净又瘦弱的青年,他有着一头非常漂亮的白发,规矩整齐地梳拢在后脑勺,只有尾端调皮地翘起几缕。他的头发是白的,衣服是白的,甚至连挂在腰间的长刀也是白色的,唯独一双金色的瞳孔熠熠生辉,额外引人注意。 然而眼睫毛也是纯净无暇的白色。 就仿佛上面落满了雪。 这位浑身雪白的刀剑付丧神,提着一只脚,往前跳了一步,仍然很难以置信自己就这么把新主人吓晕了。他挠了挠头发,干涩地哈哈笑了两声:“啊,没想到是个胆子小的新主人啊,可真把我也给吓了一跳。” “哈哈,哈哈哈……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鹤丸国永环顾四周,被镇压封禁的刀剑们的现状全部收入他的眼底,金辉闪烁的双眸微微生了些波澜。他一边感叹着“真是吓死刀了”,另一边捡起地上的毛笔,三下五除二,就在久世藤助的脸上画了一个特别丑的乌龟。 鹤丸国永欣赏了片刻。 真不错,他的画技真的越来越棒了。 正如久世家的家主可以选择侍奉的付丧神,而付丧神同样也在审视主人的器量。鹤丸国永漫不经心地用笔尖戳着久世藤助的额头,颇带着几分审视之意在想: 连这点小惊吓都承受不了…… ……如何承受命运的无常呐。 ※※※※※※※※※※※※※※※※※※※※ 千呼万唤始出来的鹤丸国永。 鹤丸国永:…… 鹤丸国永:作者我们来讨论一下,那么多刀剑,为什么只有我,作为追杀铃音的反派角色出场?我要和你聊聊人生…… 作者: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第九章 久世藤助在察觉到自己被戏弄后, 非常愤怒, 甚至忘记了将鹤丸国永召唤出来的目的, 直接将其关了禁闭。关小黑屋这种事情, 也许对于崇敬主命的的付丧神而言, 会有足够的威慑力, 但是对上鹤丸国永…… 呵呵,他是谁啊? 他是搞事……哦不, 他是自由自在的白鹤啊。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也发生得理所应当了。久世藤助前脚刚离开, 鹤丸国永就毫无对主人的尊重,瞬间揭下了贴在门上的封咒。巴掌大的纸条躺在他手心里,原本应当对大多数妖怪有威慑作用的符箓,对于鹤丸国永也不必废纸好多少。他随手将符箓塞到桌角,推开门,东张西望一下,就蹦蹦跳跳地出门了。 凭借着自己敏捷的身手,鹤丸国永没有让任何人发现自己。 初春, 空气阴寒,泥土都还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鹤丸国永走走停停, 以他的眼力, 自然能看得出来,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血腥味挥而不散。甚至, 在那种浓郁的血腥味还压着一种不太明显的恶臭。在注意到这一点之后, 鹤丸国永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 随即又舒展开来。 哎呀哎呀,真是让人感到惊讶,自家的主人竟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咳咳,用东西来形容似乎有点过分了。不过,说到底,刀剑在主人的眼中,也是东西啊。况且,原本世界上就没有什么绝对的正义和邪恶。 想象一下—— 他鹤丸国永跳出来,站在正义之军的面前,桀桀怪笑着,举起了太刀,身后都是可怕的乌云滚滚妖魔鬼怪。他冷笑两声,嘲讽道:“呔,一群乌合之众,知道力量才是真谛吗?就让我鹤 分卷阅读140 丸国永结束你们渺小的生命吧!” 桀桀桀桀桀桀! 世界在鹤丸国永大魔王的阴影下颤抖着! ……认真一想,似乎还挺有趣的。 鹤丸国永摸了摸下巴,觉得这还真是一个很不错的可能性。这样一来,就连那个叫做久世藤助的主人也从胆小渐渐变得可爱起来。鹤丸国永这样一想,心情也变得愉悦了起来。 忽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传到了鹤丸国永的耳朵里,他神色微微一动,观察了一会儿四周,就敏捷地往旁边的一棵大树上一跳,仿佛一条白色的游鱼逆流而上,很快就游到了树梢上。 建筑背面的风景一览无余。 那是一片刚刚被收拾清理过的土地,很是平整。周围插着八根竹竿,规整地直立在场边缘,一一对应,而彼此的顶端又用丝线全部连接起来,彼此组成了一个非常复杂的大网。网又往下垂落上百根晶莹剔透的丝线和符箓。 山风吹过,符箓簌簌而响宛如浪花翻滚。 和久世藤助贴在门上的样子货不同,毫无疑问,呈现在鹤丸国永眼前的这套符箓阵图有着非常强大的力量。鹤丸国永隔着五六米的距离,仍然能够感觉到灵力的律动犹如翻滚的海潮,不明显,但涌动着令人畏惧的力量。 就在鹤丸国永暗自观察的时候,阵图的主人也发觉了他。 那是一个穿着狩衣的阴阳师,他长得非常平凡,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挑不出任何能让人记住的点,这种奇特的情况甚至让鹤丸国永都感到诧异。他闭着眼睛试图会想对方的相貌,然而失败了。 “树上的朋友,为什么不下来一趟呢?” 在意识到自己暴露之后,鹤丸国永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地从树上跳了下来。他的右手无意识地压在刀柄之上——他倒不是对这个人有什么敌意,相反,鹤丸国永对他很好奇,作为一振活了千年的刀,能让他感到好奇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偏偏鹤丸国永又是一个永远不安分,永远也无法忍受平淡如水的生活的人。 很自然的,看到了新鲜事物,鹤丸国永很自然地产生了一种想法。 ——戳他一下会怎么样? 然而,说来也奇妙,鹤丸国永明明注意到了用姿势来遮蔽对方的视线,然而那个其貌不扬的阴阳师,仿佛能够透视一般,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他搭在刀柄的右手上。哎呀,虽然暂且不知道那里出了问题,但恶作剧的企图似乎被察觉了——这样的话,恐怕就吓不到对方了。 算了。 鹤丸国永的手冲刀柄上松开。 他宛如一只矫健的白鹤从树梢上落下,轻飘飘不着任何尘埃。阴阳师嘴角一直含着笑意,然而表情里却没有任何情绪。鹤丸国永对他打招呼道:“抱歉啊,我刚刚醒来,第一次在本丸里活动,有些迷路了。” 阴阳师露出了思索之色。 “介意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鹤丸国永这么说,其实只是客套一下。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真的很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其实有一点介意。” 鹤丸国永被噎住了。 “唔,毕竟从事这个行业……”阴阳师思考着回答,“你是知道的,弱小的妖怪是会被名字所束缚。名字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短的咒。而阴阳师使用各式各样的咒,同样也会被咒所拘束……这样的话,如果我的名字被妖怪所知晓的话,也会让人感觉到困扰啊。” 简直歪理邪说。 按照这样的理论,岂不是所有人都不要取名字才好了? “你不愿意说也随便你好了。”鹤丸国永强忍住对对方翻白眼的冲动,他吐槽道,“但是没有名字,你不会觉得麻烦吗?别人根本就没有办法称呼你啊——哦,忘了说了,我的名字叫做鹤丸国永,是……” “是一个付丧神,对吗?” 鹤丸国永不经意之间,又把眉头皱起来了。 古怪。 挥之不去的古怪感。 那位阴阳师微笑着,但他的笑容仿佛绘制在纸片上绘制的图案,总透露着一股虚假之感,他用食指敲击着下巴,明明面容上显露出了思索之色。但鹤丸国永总是古怪地觉得,这个躯壳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阴阳师回答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确实是没有一个名字并不方便在人间活动,既然如此,你就称呼我为……” 手指抵在唇前,薄唇勾出了一个略带凉薄的弧度。 “……芦屋道满吧?” 鹤丸国永试着拼了一下这个名字,他本以为对方会取特别普通的名字,然而他现在给出来的这个名字,显然距离鹤丸国永所设想的相差甚远。他试探地问:“听起来不像是临时想到的称呼啊。” “嗯,确实是考虑过一段时间了。”芦屋道满回答道,“只不过一直没有决定好,我向来是一个善变的人,说不定过段时间,我又会觉得别的称呼不错了……唔,昨天我还考虑过藤崎浩人这个名字,但感觉还是……哪里差 分卷阅读141 了一点。” 他笑眯眯地问:“是吧?” “是啊是啊。”鹤丸国永看似赞同地点点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赞同什么,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傻逼。芦屋道满果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但如果世界上总遇到相似的人,那岂不是会过的很无聊!这样一想,鹤丸国永瞬间就和打了鸡血一样,觉得又有动力搞事了。 “这个阵图是什么?”鹤丸国永问道。 “这个啊。”芦屋道满似乎有一点犹豫,这个东西本来不应当被其他人知晓的——可是在他眼前的只不过是一振刀而已。按照久世徒花留下来的法术,只要鹤丸国永再度陷入沉睡,他就会把这一次的经历彻彻底底地忘记。这样一想,也许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芦屋道满回答道:“这是研究永生的阴阳术。” “永生?” 芦屋道满本以为鹤丸国永会露出惊叹的神色,但鹤丸国永反应淡淡的,甚至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芦屋道满拍拍额头,鹤丸国永长得太像是人类了,以至于他对对方的预测出了一点问题——也是,只有人类,一生短暂转瞬即逝,对永生有着非同寻常的追求。 然而,如果是妖怪的话…… 且不说大多数妖怪的寿命都远超于人类,而眼前这个叫做鹤丸国永的付丧神,依托于本丸,超脱了原本时空,这几乎和永生也没有什么差别了。也无怪这个人的反应始终淡淡的。换做是他,对于一个自己早已经拥有的东西,恐怕也没什么兴趣。 “……你根本无法理解,我能让自己转世归来,这是多么强大的阴阳术。” “不。”鹤丸国永诧异地看了他一点,似乎不太明白,自己的哪个表现戳到了眼前的这个阴阳师的怒点。他注视着对方,金色的瞳孔熠熠生辉——那是一种因为悠久的时间才能造就的神性般的凝视。鹤丸国永很认真地解释道,“我只是……” “只是有些惊讶,你的本质竟然这样无聊。” 之前还期待过,会是个有趣的人。 如今看来,这位芦屋道满虽然强大,但骨子里仍然非常无聊。无聊是能毒死鹤丸国永的毒|药,他真的很期待,自己能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芦屋道满被鹤丸国永的目光逼的一窒,但他绝非久世藤助那样软弱无能的人,不会像是三日月宗近逼近久世藤助那样狼狈,他只是沉了沉面容,露出一片阴沉之色来。 ※※※※※※※※※※※※※※※※※※※※ 虽然加入了反派组。 但是鹤丸国永和反派组相性并不好呢。 第十章 “说起来, 公主最近的烦恼, 是不是在犹豫要不要去找安倍晴明?” 铃音差点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 但下一秒, 铃音就冷静下来了。认真想一想, 奴良滑瓢能看出来, 再正常不过了。她既不擅长隐瞒情绪,又在之前的排解内心时暴露了太多事情。奴良滑瓢能推理出这一切, 简直顺理成章——可即便是有这么多理由,铃音心头仍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只是卡在心头,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 奴良滑瓢看着铃音。 他那双斜飞入鬓,妩媚多情的金色眼睛,定定地盯着铃音好一会儿,突然就溢出了一丝笑意。明明没有说一个字,但铃音就有一种自己刚刚被对方调戏了的错觉——他的老流氓气质已经深入人心没救了。也就是在这一瞬,一道灵光从铃音脑海里一闪而过,铃音突然明白她到底觉得哪里不对了:“你为什么这样关心我?” ——关心? 奴良滑瓢被她突如其来的疑问逼得一愣。是哦, 他似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妖怪隐蔽地瞥了一眼铃音——确实,即便在妖怪中, 奴良滑瓢算是非常年轻的妖怪了, 但也是经历过好几代的人类生老病死。眼前这个小女孩,也只不过是他生命中一闪而逝的过客而已。漠不关心才是一个长寿种应有的态度。 虽然她长得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或者说, 羽衣狐在妖怪中, 也毫无疑问是个祸国殃民的大美人。 但奴良滑瓢对小屁孩没有兴趣, 尤其是这个小屁孩还在刚刚不久之前,用脸盆砸过她。奴良滑瓢欣赏的是古典而又优雅,成熟(重音),最好还善良温柔的贵族女子——看看,眼前这个穿着烂布,动作粗鲁,和人对话时连个敬语都不会说的小屁孩,真是半点风雅和情趣都不懂。 可他确实很关心……不,关注她。 而且,尽管仅仅只认识了一天多,奴良滑瓢觉得自己有点摸透了对方的脾性——或者说,作为一个敏于世情的妖怪本能,告诉他,最好不要让铃音真的确认了,他很“关心”她。当下,奴良滑瓢脸上就挂上了虚幻的微笑,他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铃音对他眨眨眼:“如果你不关心我,那你就不会去想我的事情。” “……” “如果你不想我的事情,根本得不出这样的结论吧。” 分卷阅读142 “……” 奴良滑瓢竟然一时怼得说不出话来。但他聪明,脑子转得快,对于铃音的提问只是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嘴角。毕竟是从镜花水月里诞生的妖怪,真实和虚假对他是一体两面——甚至,奴良滑瓢是少数几个,能在铃音面前隐藏自己真实情绪的妖怪。他回答道:“果然啊,傲慢真是人类的通病。” 铃音:“嗯?”人类得罪你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下意识地追问道。 奴良滑瓢耸耸肩,往不远处的大树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然后非常潇洒地从窗台翻越了过去。明明是只有一米多高的高度,硬是被他翻出了仿佛在月夜下高飞的优雅从容来。奴良滑瓢衣袂翻飞,长发飘摇,淡金色的瞳孔熠熠生辉,仿佛在眼中藏了两轮明亮的弯月:“为什么不去看一眼呢。” 然后这位不请自来的妖怪,转身离去,就宛如水墨落到了清水里—— 眨眼间就融化在夜色中。 ……这都是,搞什么鬼? 铃音看着奴良滑瓢离开,仍然有些茫然——说起来,这家伙跑到她面前到底是做什么来着?说了一大通不明其意的话之后,他就跑了?这到底是几个意思?莫、真是莫名其妙……铃音忍不住在内心中腹诽了老流氓几句。不过,对于奴良滑瓢离开时,那很有深意的一瞥,铃音还是很在意。 那里有什么吗? 铃音下意识地从屋子里走出来,往那棵大树的方向走去。她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但很快,她便发觉那大树阴影的形状有些不太寻常,然而那阴影随着她缓慢地靠近,也在不断地边缘明晰起来。到了最后,铃音竟然下意识地捂住嘴,啊了一下。 “麻叶童子?” 刚好,就在铃音低唤之时,麻叶童子也抬起头来看向她。不知为何,面对奴良滑瓢,她可以态度很硬,但转而面对麻叶童子,铃音却僵硬地连手臂怎么摆放都不知道了。她不得已,又低低地呼唤了一声麻叶童子的名字,然后低下头去,不敢对视。 反倒是麻叶童子率先打破了尴尬:“你要……走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还带了一点落寞,像是最后一片秋叶终于无可奈何地从树梢的尖头上飘落,又像是蝴蝶轻飘飘地飞,生怕惊动了花朵的美梦。 这提问很难回答。 但又无可回避。 铃音只能低低地嗯了一声,她不敢抬头,铃音向来是清楚的,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特别有主见,或者特别强硬的人。如果她一抬头,说不定,在看见麻叶童子表情的那一瞬间,就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来,再也不去想本丸的那些事情——可这是不可能的。 还有那么多—— 那么,那么多的—— 刀剑在等她回家。 铃音总算是明白了,奴良滑瓢那意味深长的一瞥。 ——他在说,他并不是关注铃音,只是路过的时候看见了麻叶童子而已。与其说是关注铃音,反倒不如说是关注麻叶童子。但认真想想,这也是非常理所当然的。麻叶童子是一个寂寞又不肯承认寂寞的小孩,偏偏又天性温柔,就像是上天将一切即将造成不幸的因素都放置到了他身上,只等帷幕拉开,故事开幕。 他和奴良滑瓢不一样。 奴良滑瓢瞎搞到世界末日,也能滋润地活着。但麻叶童子是那种,一不留神就只能看见他满身伤,执拗得站在原地的小屁孩,从始到终都不曾坚强,只是倔强到不肯认输而已。铃音叹了一口气,承认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我这是,我只是找个师父学点本事,又不是要从世界上消失了。只要你想……” 麻叶童子打断他,这家伙固执起来,格外讨打:“你是人类……人类是迟早要回到人类中的……你没做错,你不用管我。”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不管我,不行。 铃音终于无可奈何地笑起来了。 她一笑,原本还有些伤感僵硬的氛围就被吹散了。麻叶童子还在逞强,也亏得他能将逞强的话说的慢条斯理,有理有据:“……而我是鬼之子,我们彼此的分别是必然的。” “啪嗒。” “你……”麻叶童子捂着头,很不高兴地看着铃音,“你这是做什么?” 将你打醒。 铃音在内心忏悔了两秒,在几天之前,她多多少少还能算是一个甜软的妹子,但是和奴良滑瓢认识了半天,就染上了一些糟糕的习惯。但真的,如果说她上一周目接触的,都是性格成熟能够照顾他人大哥哥,或者努力温柔可爱的小天使,这一周目……那就是一个两个都有些讨打了。 “你啊……” 铃音伸出手来。 麻叶童子猝不及防,就被铃音拥进了怀里。他脸陡然烧了起来,努力推了推对方,但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处略显柔软的部位——他又只好僵着身子,一动不动,任凭铃音将他拥抱在怀。几个月的贫苦生活让铃音消瘦了不少,然而毕竟底子比麻叶童子强,铃音抱着他,感觉自己在拥抱着一个干瘦的骷髅,骨头都磕着疼。 分卷阅读143 而麻叶童子又是另一种体会。 他感受到年幼少女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窝上,她长而柔顺的黑发宛如夜幕班披散在身后,隐约的,还能嗅到草木的清香——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味道,暖暖的,像是太阳晒在地面上的光斑的气息。冰封多年的记忆开始松动,麻叶童子突然想起,其实,这样的温暖和味道,他是熟悉的。 ……妈妈。 铃音的手就扣在他的背上,声音轻柔:“我不管,我就要把你带走。我现在已经抓到你了,你要和我一起去平安京了——你逃不掉了。乙破千代也是,你们两个都被我绑架了。我要去做超厉害的阴阳师了……” 麻叶童子听见铃音压抑着笑声和他说话。 然而那笑意,仍然如同初春时破雪而出的嫩芽,茁壮成长。 “哎呀,既然你是鬼之子的话——” “愿不愿意做我的式神?” ※※※※※※※※※※※※※※※※※※※※ 我没坑! 我只是三次元忙! 第十一章 麻叶童子颤抖了一下。 之前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倒不是他很介意成为式神之类的——确实有很多的妖怪认为被人类驱使是很掉价的事情——不, 甚至和这些都无关, 而是、而是……麻叶童子哪怕否认一万遍, 也不可能改变真相: 他不是妖怪。 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小孩而已。 铃音还不罢休, 她将怀里的麻叶童子挖了出来, 两只小手就掐在了对方的脸颊上,强迫他挤出了一个笑容:“回答一下啊, 哪怕是拒绝,也好让我死心——”她的声音柔软, 亲昵之意溢于言表。然而在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的麻叶童子耳朵中,怎么听,都像是看他难堪时的幸灾乐祸。 他黑了脸。 “不要。” 这回铃音是真的笑出声了。 麻叶童子瞬间恼火,他用力打开铃音的手——然而力气不济,失败了。这让麻叶童子更加恼火。之前的自己,竟然舍不得和铃音告别,这才是脑子进水了吧——这家伙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总之, 只要不在他身边就可以了。 “我是真的很诚意地邀请的啊……” “……”麻叶童子恼火地在树下绕了好几圈,然而那个叫做铃音的小尾巴, 始终跟在他身后。只要他一回头, 就能看见对方的瞳孔里印着夜空中的一轮小小的弯月——就连这一点也很气好么!好像是他自己无理取闹一样!说到底,人类到底有什么好? 又渺小, 又无知。 又愚昧, 又脆弱。 ……他才不想去做人类呢! 不对, 不是这个,是……麻叶童子根本不想和人类混在一起。他只要远远地眺望那些人类的身影,就会想起那个熊熊燃烧的夜晚,天空是被火光照亮的,仿佛死寂的血液的颜色。母亲的面庞同样染上了一层橘色,她拥抱着他,安慰他别怕——然而这一切只能让麻叶童子感到更加恐惧。 “哎哟!” 三个连环撞车。 麻叶童子沉浸于自己的心事,没有看见突然蹿出来的乙破千代。前面两个一停,蹦蹦跳跳跟在身后的铃音,也没料到麻叶童子会停下来,直接撞了上去。瞬间,这三个小家伙就滚做一团。 “呸呸。”麻叶童子吐掉粘在嘴角的草叶。 “你们两个小家伙,晚上不睡觉,这是在做什么?”乙破千代虽然是这样问,但铃音总觉得它在明知故问,甚至不知道已经躲藏在暗处观察多久了——就是不知道,现在它又为什么要跑出来。不过,既然乙破千代给了铃音一个方便的台阶,铃音自然也就顺着台阶下去了。 “我要去京都!” 乙破千代果真没露出多少诧异。 或者说,没能瞒住刚刚认识的奴良滑瓢,也没能瞒住年幼的麻叶童子,那么,能瞒住仿佛人精般的乙破千代才是见了鬼……哦,不对,乙破千代就是鬼,话不能这么说。咳咳。不过,如果是半天之前,铃音大概还会想方设法地瞒住两人(鬼),但现在她也想开了,大大方方地邀请道:“乙破千代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嘿嘿,我们一起去京都,扔掉麻叶童子不要他,不要他!” “不稀罕。”麻叶童子扭过头,“即便只有我自己,我一样也能过得很好。” 乙破千代拍了拍铃音的头。 它很是苦恼地,看着她:“不,麻叶童子还是留下来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它小而可爱的兔子脸上,露出那样和蔼而慈爱的表情,“你也好,麻叶童子也好,都不会停留在这里的。但是……” “还不到时候……再等等,再等等就好。” 它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是这样吗?”铃音也失落了起来。 经过了这几天的相处,铃音也从很多细枝末节中,发现了很多线索。比如手,麻叶童子虽然自称是 分卷阅读144 鬼之子,但确实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小孩。同时,他真的很聪明。不是普通的聪明,而是可以归类到天才的那种聪明——只要给他机会,可以说,缔造一个以人之身混迹群妖万魔的传说也不难。 但乙破千代对他的未来有自己的规划的。 它动用了小心思,留下了铃音,让两个小孩吃穿住都在一起。他教会他人类的习惯,人类的知识,甚至晚上的睡前故事,也是乙破千代偷来的人类的故事书。它告诉他爱,告诉他关怀,告诉他人和人之间应当如何相处,甚至,乙破千代虽然是个妖怪,但它却比大多数人类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它满怀期待—— 希望麻叶童子能回到人群中去。 铃音以为,她也是乙破千代的计划中的一环。但现在看来,她有点太过看高自己了。麻叶童子对她的感情,并不足以抵消麻叶童子对人类社会的抵触。这甚至让她有些难过—— “不过——”乙破千代话锋一转,“我觉得,让麻叶童子成为铃音的式神,这个主意很不错诶!” “诶?!”“什么?”它这句话,让两个小孩同时大吃一惊。 铃音只是诧异。 而麻叶童子……如果不是他接受到的良好教育,使得他词汇量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骂人的话,那么现在,大概麻叶童子脑海里已经被草泥马塞满了:铃音发疯也就算了。这个小女孩确实有时候会做出出人意表的事情——但乙破千代你不阻止吗!你不教育吗!你和她一起起哄算什么鬼啊! “不要这样吃惊啊,我可是认真的。” 乙破千代用后腿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嗯,这个你们应该不知道吧。名字就是最短的咒,最短的契约——而大部分的妖怪成为了阴阳师的式神,也是因为它们的名字被阴阳师掌握了,或者干脆被阴阳师取了名字。嗯,神灵签约神器就是给他们取名字……不过这个知识有些太生僻了。” 麻叶童子眉头突突地跳。 他本能地觉得,现在这个话题有些危险。 但是说话的妖怪是乙破千代,乙破千代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不愿意用坏心思去揣摩的存在。他犹豫了片刻,迟疑道:“你是说……” “虽然我们不去京都!”乙破千代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但是我们可以把名字留给玲子啊。只要玲子念出名字,无论相隔多远,都能感受到思念,甚至,跨越空间的距离来到玲子面前啊。” 哇……塞…… 妖怪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本领! 别说是土包子麻叶童子了,就算是和妖怪们相处过很久的铃音,也没有听说过这种设定,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如果按照这样的说法的话,三日月宗近当初始终教“她”记住他的名字,大概也是这个意思吧。在灵异这边的世界里,名字几乎就代表了全部。 ……可他最终,仍是忘记了。 就像是三日月宗近自己所说的那样,有形之物终将崩毁。 另一边,麻叶童子越想,脸色越糟糕——写下名字,这当然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问题是:他就是一个正常人类啊,并不是货真价实的,像是传说中的酒吞童子或者茨木童子,突然想起来自己不是人类,就真的变成妖怪了的鬼族。有人远隔万里之外,就知道对方在喊自己…… ……这种事情,杀了他也做不到。 “所以说……” “不要!”麻叶童子脸色惨白地从地上蹿出去,“你们休想让我写下名字!我绝不……谁想做式神谁去,总之不是我……” 他说这句话本身—— 大概就证明了,麻叶童子就是一个特别单纯可爱的好孩子吧。 …… 告别之日。 麻叶童子背对着铃音,自从那天起,他就连着好几天,没给铃音好脸色看,不肯和她说话。但铃音是这种冷淡能打败的人吗?显然不是,就连江雪左文字那种坚冰都能融化掉,更别提本身就人善心美,所有的固执就只有表面的那层壳的麻叶童子。 麻叶童子只好躲着铃音。 但分别之时到来,麻叶童子不得不出现——他被乙破千代提着出来,眼神左飘右飘,就是不肯落到铃音的身上。直到乙破千代用耳朵拍了拍他的头,麻叶童子才不甘不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装订的很用心的小本子。 铃音莫名其妙地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小本子里的第一张纸上,端正地写着“麻叶童子”四个字,显然出自本人手笔。他学字的时间不算长,但已经有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风范,胜过乙破千代和铃音两人一筹。而这四个字又是他认真之作,更显得笔锋俊隽,清雅含秀。 “礼物。”麻叶童子言简意赅。 然而下一秒,乙破千代就掀了他的老底:“式神名录,麻叶童子自己做的。他做废了好几本才勉强弄出了一本自己满意的。” 麻叶童子:“……” 铃音:“吭哧。” 麻叶童子仍旧一言不发,然而耳朵尖 分卷阅读145 却红了,他下意识地去抢夺那本式神名录,笨拙地开口:“算了,就当我没送过好了。反正到时候你到阴阳寮里,会有人教你制作更好的。这本还给我……” 然而铃音抓得很紧。 “不一样的,自己做的再好,也没有麻叶童子的心意在里面。”铃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原本就长得好看,现在乍一眼看过去,就像是高悬天空的太阳那样令人炫目,“我真的,超开心……每次念起麻叶童子的时候,麻叶童子也能知道我在想你吧。” 麻叶童子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他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 “不过说起来,其实麻叶你并不想成为式神的吧。”铃音想了想,将这个小本子翻到封面,上面还一片空白着。一种奇怪的想法在铃音脑海中一闪而逝,“说起来,友人帐这个名字怎么样?并不是阴阳师和式神的关系,而是好朋友在思念朋友打电话……会不会更好?麻叶童子?回句话啊。” “……打电话是什么?” “没、没什么。” 第十二章 分别总是带着伤感, 虽然铃音和麻叶童子相处的时日并不长, 但铃音对这两个人(妖怪?)的感激和喜爱也是真情实意的。虽说如此, 但铃音的伤感之情也没有持续太久。 都被某个混蛋给破坏了。 铃音忍无可忍地将筷子往桌面上一按。 对面的男人毫无自觉, 在热闹的妖怪聚会里, 他在自己碗里还塞满了山珍海味的情况下, 仍旧锲而不舍地从铃音碗里偷吃,一点也没有自己做错了什么的自觉, 甚至,在铃音即将愤怒的当头, 他还温文尔雅地弯了弯金色的眸子,好声好气地劝解道:“人类的小孩子就是要多吃一点啊,你看你,已经这么矮了,再不吃饭就更——矮——了——” 铃音太阳穴都在突突地疼。 “那我还要感谢奴良滑瓢大人的关心咯。” “不用谢,不用谢。”奴良滑瓢对她弯了弯嘴角,那洒脱又优雅的姿态,让酒席上好几个歌女都情不自禁地捂住了绯红的双颊。奴良滑瓢显然很享受, 眼角余光四处乱飞——与此同时,他还不忘“不辞辛劳”地, 连铃音的饭碗都端走了, “这都是我分内之事……毕竟受人所托啊。” 受人所托。 ——奴良滑瓢自己是这样宣称的。 铃音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她又不是真的八岁小孩,应当有的判断力还是在的。如果乙破千代真的委托了奴良滑瓢照顾她, 事先肯定会先通气;其次, 奴良滑瓢也不是擅长照顾人的性格——这个事实已经不止一次地, 在这几天的相处中被强调了。 奴良滑瓢—— 傻。 脑子缺筋。 没心没肺。 ——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就在短短几天的相处中,铃音就为这个妖怪操透了心。这家伙活得非常肆意潇洒,并且从来不觉得这种过日子的方式有什么不对。困了就席地幕天安睡,饿了就直接走进正在宴请宾客的酒席里,开心时就放射高歌,难过……铃音还真没见到过他难过的时刻。奴良滑瓢是一个很会给自己找乐子的妖怪,就在几天之前,他看见一个妖怪头顶上的羽毛漂亮,就胆大包天地拔了下来。 然后被追杀了几个城。 最后还是奴良滑瓢依靠自己出色的幻术,才逃脱走。 对此,这个混蛋非但毫无歉意,还振振有词:他怎么知道,对方反应会那么激烈啊? ……这是需要思考的未知数吗? 然而奴良滑瓢转头就对羽毛丧失了兴趣,将其插在了铃音的头上,美名其曰,名簪配美人,鸡毛配小屁孩。事后,这个口头爽爽的妖怪就被一个人类小孩,举着树枝追打了几条街——铃音怀疑奴良滑瓢是故意的,这个混蛋妖怪已经无聊到了一种境界了。 目前,铃音对奴良滑瓢的印象仍保持在“无聊的混蛋”上,不得不得益于,她还有很多事情不清楚。比如说,乙破千代确实委托过一个性格沉稳又靠谱的妖怪尾随照顾她,然而这位妖怪,在铃音出发的第一天,就被奴良滑瓢打晕了,倒吊在樱花树上。 只能说,幸亏。 奴良滑瓢放下了碗筷。 他反常的举动惹来了铃音好奇的目光,黑金色长发的妖怪面沉如水,目光远眺天空。铃音几乎没见到过这个没心没肺的妖怪,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心情一沉,下意识地开口:“喂……” 奴良滑瓢捂住了她的嘴。他低下头,一双金眸笼罩在阴影中,仍旧在虹膜的边缘盈着一轮弯月般的辉光。奴良滑瓢用手指压了压自己的唇,对铃音嘘了一声。 原本关注着奴良滑瓢的目光,全都无意识地错开了。 这并不是奴良滑瓢第一次发动他的能力,事实上,在这个功力深厚的惹事精折腾下,铃音对这个能消除自身存在的幻术,已经非常了解了。 滑头鬼原本便是镜花水月的妖怪。 分卷阅读146 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虚幻与现实的界限。 很快,铃音就听见了异常的声音。 翅膀扇动的声音。 忽如其来的风吹进了会场,原本还在寻欢作乐的妖怪们,全都短暂地陷入了沉寂。即便是人类,也能察觉到那一瞬间环境的变化。这并非只是气氛的变化,而是更为深沉的,连空气都凝固沉重了的改变。 一只妖怪出现在了半空中。 “那是什么?” 奴良滑瓢对她摇摇头,然后隐蔽又小心地,将这个小姑娘彻底地裹在了怀里。 飞翔在空中的妖怪,有一对巨大的宛如鹰隼的黑色翅膀。他的体型与人类相似,穿着宽松的白色兰纹的狩衣,手执团扇,看起来很是文雅瘦弱。但他一开口,就推翻了铃音对他的第一印象:“弱者们,真是可悲。” 铃音:“……” 说起来,麻叶童子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也算是让你们这些脆弱又可悲的生命生出一些微薄的意义吧。”妖怪讥讽地说,细碎的风吹着他耳畔浅金色的碎发摇曳不已,翅膀拍打,几根黑色的羽毛被细细地风吹出来——那看似柔弱的风吹过地面,竟然生生割出了几道裂痕来。 可怕。 这种可怕不仅仅指的实力。 铃音接触过的妖怪也不少了,有善良的,也有邪恶的,而邪恶之最无疑是奈落。但奈落再怎么坏,也是合乎“人性”的,他身上喜怒哀乐甚至比一般人还来的浓厚。 可眼前这个妖怪不一样。 他的眼瞳是宛如钢铁般的灰蓝色,凝视众妖的时候,也带着那种钢铁般的冷漠,无喜也无悲,只是在做某种必要的事情而已。 这种人…… ……哦不,是这种妖怪。 无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应当感到奇怪。 那妖怪继续说:“来吧,奉献出你们的浅薄的身躯吧。为吾等的大义,为……那位大人的事业,奉献出自己的微薄之力吧。” 巨大的翅膀一抖,猛然展开。 奴良滑瓢神色一变,抱着铃音就在地面上一滚。噌噌噌,接乱不断的碎裂声在铃音耳畔响起——仿佛慢了半拍似的,群妖的哀嚎声才响起来。 奴良滑瓢也很狼狈。 如果天空中的那个妖怪,是精确打击的话,他大概可以很从容地离开。然而人家根本懒得那么麻烦,或者说,他压根懒得费心思,去节约那么一点点妖力。 ——仿佛疾风骤雨。 ——仿佛瀑布奔流。 他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用可怕的攻击直接席卷了这一片土地。 几乎是眨眼之间,宴会上就有不少妖怪直接化作白骨尸骸,黑暗的怨气萦绕在这一片土地上。当然,那位操纵风的妖怪并没有真的将其放在心上,他只是咦了一声,像是真的很惊讶:“竟然死了这么多?真是脆弱啊……算了,死了就死了,太弱小的妖怪,就连为那位大人奉献的价值也不存在。” 奴良滑瓢啐了一口。 他狼狈地从地面上爬起来,一身潇洒的和服,已经被风割出了不少裂口。铃音被他护得很好,没有受到任何受伤,然而奴良滑瓢刚一起身,铃音就注意到对方额角上被割开了一个伤口,正在汩汩地流淌着鲜血。奴良滑瓢用袖子擦了擦,没心没肺地笑:“我没事,受伤么,这都是家常便饭。” “疼么?”铃音超小声地问。 “能被美人这样关心,就算是死了也划算啊。”奴良滑瓢笑着回答,但还没等他耍几秒钟的威风,就扯到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地倒在地上。铃音好气又好笑,只好默默他的头,以示安抚。 两拨妖怪已经缠斗起来了。 天上的那个黑色翅膀妖怪,毫无疑问的强大,但妖怪的能力千奇百怪,当这群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妖怪们铁了心,要给对方制造麻烦的时候,对面也不得不暂避锋芒。奴良滑瓢深深地凝视了一眼空中,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牵着铃音的手,慢慢地离开了战场。 “他是什么妖怪?” “……妖怪?他可不算是妖怪……当然咯,他在还是妖怪的时候,就已经荣登日本三大妖怪之一了。现在看起来更强大了。”奴良滑瓢慢慢地走着,为了照顾铃音的速度,他还走两步停一会儿,“他现在是式神了。” “式神?”铃音大为震惊。 奴良滑瓢似笑非笑的瞥了铃音一眼:“是啊,他被阴阳师驯服了。天皇死后怨气所化的大妖怪,大天狗,高傲轻狂,最后仍旧是屈服于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之手,安心为他奔波——看啊,这就是京都的魑魅魍魉之主的强大。” 铃音低着头不说话。 “……终于知道自己有多么无知了吗?” 奴良滑瓢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现在打道回府,还来得及。” 铃音抓紧了他的手,摇了摇头:“不,我都已经站在这里了,就没打算过放弃。事实上,安倍晴明这么强,我才会感到高兴呢! 分卷阅读147 ”她紧紧咬着牙冠,“这样的他,才有值得我学习的价值,才有值得我超越的价值。” 也就只有这样强大—— 铃音才能回到本丸,夺回她失去的一切。 奴良滑瓢大笑起来。他爽朗的笑声飘开很远,甚至惊动了远处的飞鸟。铃音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可笑的,但奴良滑瓢就是很高兴,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揉了揉铃音的头,面对少女的抵抗,这个混球妖怪反而变本加厉,更加用力地揉乱了她的头发:“很好,记得保持这样的气势。” “你一定会成为比安倍晴明更强大的阴阳师的。”奴良滑瓢的声音里,有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他盯着远方,像是看着一阵风,也像是在看着一片云。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撕扯着他的袖摆,摇曳飘荡。 奴良滑瓢的长发被吹乱了。 他回过头,看着铃音的瞳孔里闪烁着日月与星辉:“我也……一定会成为比安倍晴明更强的魑魅魍魉之主。” 第十三章 时间如流水。 一去不复返。 奴良滑瓢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带路人, 不过, 兜兜转转了半个月, 铃音站在京都的街道上, 竟然有恍若隔世的茫然。亭台楼阁, 车水马龙, 怒放的樱花仿佛燃烧般点缀在道路和道路之间。铃音低下头,看见一瓣柔软的落花跌落掌心。是了, 最难熬的冬天已经过去了。 春天来了。 踏春的游人在铃音身边嬉笑而过。 铃音将花瓣握入掌心,她很难描述, 这一刻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感受。之前,她对这个千年前的时代的感受,和五百年前的战国似乎也没有差别,同样是民不聊生,同样是哀鸿遍地。强大的妖怪凌驾于众生之上,肆无忌惮地玩弄着生与死的界限。若真要说差别,便是妖怪更强些,更诡异些, 更霸道不讲理些——但千年前的平安时代,和战国时代的最大差别实际上是—— 这是一个人与妖怪抗衡的时代。 固然又能以一己之力改变半个时局的可怕妖怪, 也有宛如安倍晴明这般, 能将那种可怕的妖怪当手足来驱使的大阴阳师。甚至,出色的阴阳师不仅仅只是安倍晴明一人, 在他身后, 无数优秀的阴阳师宛如照亮夜空的群星, 熠熠生辉。 “我大概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奴良滑瓢站在城门外,对铃音耸了耸肩,即便是在即将分别的时刻,他的神色上也没有多少离别愁绪,只有一片灿烂的微笑:“虽然我也很想去见见那位名动天下的大阴阳师,但目前看来,似乎还做不到啊……” 他伸出手,往城内的方向伸过去。 滋滋。 奴良滑瓢半个手臂仿佛被热水浸泡过,立刻腾升起大片的水汽来。奴良滑瓢收回手臂,从手肘往上,大片的血肉消失不见,露出森然的白骨。不过,即便是如此可怕的伤口,奴良滑瓢甚至没有皱一皱眉头,他始终云淡风轻地笑着:“……真是强大的结界。” “你会很安全的。”奴良滑瓢认真地说。 铃音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奴良滑瓢大多数时候,都很聪明。所以在他犯傻的时候,就会给人以强烈的违和感。也许,待在京都的大结界里,确实能够拦住大部分危险的妖怪。然而在本丸的时候,同样也不会有任何妖怪突破久世徒花的防锁。 但久世徒花仍旧是灭亡了。 那位美丽而强大的阴阳师,至今也无人知道她真正的死因。 再强大的力量,也抵不过人心。 不过,铃音也没有对此发表什么言论,奴良滑瓢毕竟是妖怪,看起来再像是人类,也和人类隔着一个种族壁。她只是竭尽所能地,对奴良滑瓢露出了最真挚的笑容:“……谢谢你。” 奴良滑瓢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 半晌,他才叹了一口气:“真的……不一样啊。” “你说什么?” 奴良滑瓢揉了揉铃音的头发,岔开了话题:“我是说,人类真的很容易就变化了。昨天还合适的衣裳,今□□角裤腿都短了——说不定,一眨眼之间,你就长成一个大姑娘了。” “那时候,再喊你小屁孩大概就不合时宜了吧。” 奴良滑瓢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铃音很难理解妖怪的感叹,这段时间,她已经受够了这幅短小的身躯的桎梏。如果说一周目的铃音还是被人呵护得很好的笼中鸟,那么,二周目她已经拍打着自己的翅膀,试图飞行了。 跌跌撞撞,万事不顺。 但天生的性格,也注定了铃音不会冒然去否定别人的话,她只是眉眼弯弯地笑着:“那也挺好啊……如果新的称呼不满意的话,我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哦,那也挺让人期待的。” 奴良滑瓢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他在期待的是新称呼,还是因为想不出好的新称呼而被铃音痛殴。他垂下手臂,让雪白的袖子挡住伤痕,倒退半步,试探着问:“那么, 分卷阅读148 公主姬,你的武士就先走了。” “……再见。” 铃音吸了吸鼻子,她不再去看奴良滑瓢,转身准备往城内走去。但刚一迈步,奴良滑瓢就在她身后喊她:“喂,那个……” 铃音回眸。 奴良滑瓢卡壳了一瞬,他错开铃音的目光,盯着从瓦墙阁楼间探出来的樱花,声音有些飘:“那个……等我真的成为了很强大的妖怪首领后,你……你能来做我的家人吗?” “这是……邀请吗?” “是啊,如果你点头了,我就不是世界上的孤单一人了。”奴良滑瓢笑嘻嘻地说,半点没有自己说出了多么惊人的话语。可他同样也没有等待铃音的回答,只是往后退了一步。 仿佛一滴墨水滴落了清水中。 颜色渐淡,消失不见。 铃音看着城门外,仍旧有无数人流来来往往,但熟悉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半晌,铃音才低下头,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这段时间以来,她心中其实一直都压着一股郁气,逼着她一直努力向前。 但现在…… ……有点像是释然,也像是如释重负。 真好啊,这种……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有人在等待着她的感觉。铃音弯了弯眉眼,轻声许诺道:“等我把本丸的事情处理好了之后,一定会请你来常住的,滑瓢。” …… 京都内部非常复杂。 好在,铃音并非真的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她借用奴良滑瓢和乙破千代留给她的钱,打点了一下,就在阴阳寮的外围租了一间小屋,屋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耳朵不好,性格也比较生僻——但架不住铃音一口一个甜腻腻的“奶奶”,几天处下来,虽然不是亲生,但她待铃音也和亲生的没什么两样了。 生活上的事安顿下来。 结果,出乎铃音的意料,反而是和安倍晴明的接触上,陷入了卡壳。当然,铃音也没能指望这个“主线任务”能一帆风顺,然而,她也没想到,会在一开始就卡住。 安倍晴明很隐秘。 他在妖怪世界里大名鼎鼎,稍微弱小点的妖怪甚至不敢提起他的名字。然而,在人类世界里,他的知名度似乎并不那么广泛。或者说,在普通人中流传不广。 人们知道有个守护京都的阴阳师。 但他姓什么名什么,是男是女,住在哪儿,长什么样子,却根本没有人能说出个实在的东西来。倒是各类“著名的阴阳师”不在少数,羽茂忠具,山田道茉等等都广为流传。 甚至羽茂忠具所主持的阴阳寮,还在一直招收学生。 反而是安倍晴明,始终笼罩在迷雾中。 ※※※※※※※※※※※※※※※※※※※※ 字数有点少但是我努力啦! 第十四章 困扰。 安倍晴明没有消息, 铃音也不可能一直停留在原地不动。经过了短暂的考虑, 铃音给自己划了两条线:一是阴阳寮; 安倍晴明在阴阳寮里挂名, 这肯定是真的, 顶多是这家伙平时不去上班, 出没的少。但作为一个组织, 里面有成员的信息那是肯定的。 二是,京都里的式神肯定知道些什么。 京都的大结界守护着京都不守无主的妖怪清扰。但毕竟还是对外不对内, 式神们就从来没在乎过。 但式神也不好逮。 铃音就见到过好几次,胖乎乎的像是一只黄色小肥啾的小女孩式神从天空中飞来飞去, 只是她每次都来去匆匆。 铃音为她准备了黄米和红枣的蒸糕。但运气不好,没能把她骗下来过。 在二号计划搁浅的情况下,相反,一号计划进行的很顺利。阴阳寮招新的是个妹妹头少年,名字叫做大太郎,说话凶巴巴的。 “名字。” “玲子。” “姓氏呢?”倒吊眼的少年凶神恶煞地问,突然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发出了一声轻哼,“当我没问吧。” 他又问了铃音的年龄和住处, 当天晚上, 他就带着自己的式神,出现在铃音家门口, 闷声闷气地说帮她搬家。 老奶奶有些不舍。 抓着铃音地手念叨, 她记忆里不好, 一句话时常会重复两三遍。大太郎在旁边听得很不耐烦。但铃音一直等到老奶奶身体扛不住了,才把她扶回了房间。 她给附近的人家支付了一笔钱,委托他们日常照料一下老人。 大太郎看着她做完这一切。 夜晚的风有些冷飕飕的。 “没想到你还挺懂事的。”大太郎突然开口,吓了铃音一跳。 “……我本来就很懂事。” 大太郎不说话了。 他盯着繁茂的夜樱,像是上面长了妖怪。也许是气氛太尴尬了,铃音反而主动打开了话题:“虽然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有些失礼,但总觉得你好像给我脑补了什么很过分的设定。” 分卷阅读149 “什么设定?” “就是……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大太郎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尊贵的贵族小姐?” “……”铃音很难反驳。 “离家的小姑娘?” 又是一句无懈可击:“……” “你们这种人啊,就是贵族日子过的太舒坦了,所以非得觉得要有点什么变化才好。”大太郎耻笑道,他年纪不大,然而说话的时候,已经是个货真价实的愤青了,“以为和妖怪打交道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你搞清楚一点啊,那可是妖怪啊,一不小心就会把你吞掉到骨头都不剩的妖怪。” 铃音有点想解释。 但被这么劈头盖脸地骂,她突然又觉得有点无从解释了。是哦,虽然有江雪左文字等等性情温和的妖怪,但想起奈落……还真是骨头都不剩下啊,一个字,惨。 “既然这么危险的话……” 虽然被骂了,但铃音也没生气,她尚且没有长开,但已经能隐约看出日后出色的美人轮廓了。特别是她柔声说话的时刻,仍有小孩的奶声奶气,但已经能分辨出其中仿佛破冰时春水般汩汩流动的柔美了:“大太郎先生为什么要走上这条道路呢?” 大太郎被她噎住了。 固执的少年扭过头去:“……你管好你自己吧。” “虽然大太郎先生似乎对我有很大的误解,我也不知道大太郎先生有着怎样的过往,但是……”铃音将双手收拢,合在胸口,“……我真的有非站在这里不可的理由。” “硬要说的话,那么这个理由应当是——” “不想再成为那个被人保护的好好的金丝雀了吧。虽然好像那个样子,什么都不用苦恼了,但是……保护的人是需要战斗的吧,他们也会痛苦的吧,背负了黑暗还要强颜欢笑。”铃音摊开双手,虽然这个夜晚并没有月亮,但她的脸庞仿佛真的柔过一层温柔的月晕,“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们,所以不能再做小孩子了呀。” 大太郎并未被她的宣言打动。 他只是冷笑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而接下来的三个月,也证明了大太郎对铃音的偏见从未动摇过。他是阴阳寮寮主羽茂忠具的弟子,在羽茂忠具不在的时候,形式被视作羽茂忠具的授意。 羽茂忠具根本不会在意,阴阳寮里有没有多一个小姑娘。但大太郎却很关注她——他要是明目张胆地歧视铃音,铃音大概觉得还好。 但他不。 他暗搓搓地歧视铃音。 铃音花费了几天就掌握好的基础课程,他硬是安排了一年。授课的那个老阴阳师脾气不好,总爱强调他的权威性,铃音在他那里吃了不少苦头,最后忍无可忍地实操—— 用对方传授的符箓,把这个老阴阳师打败了。 第二天,铃音就遭遇了大太郎的破口大骂,声音之大,几乎惊动了半个阴阳寮的师生:“好啊,你这么强,跑到阴阳寮里来学什么,直接上阵收拾妖怪吗?” 铃音盯着天花板。 她性格柔软,就算是和别人起冲突,也大多只是止于口舌。如果不是那个老阴阳师一直用错误的姿势来教导学生,她也不会和对方起冲突。 铃音还真不敢和大太郎说实话。 好像,也许,说不定…… ……她阴阳术的水平,说不定比那位“老师”的水准还高一点。 久世铃音本身的天赋不提,再怎么样,也是久世家族内定的继承人。而她母亲久世徒花也许比不上安倍晴明那样在整个人类历史上都熠熠生辉的阴阳师,但吊打阴阳寮这群庸碌之辈,却绝对没什么问题的。 久世徒花重权,对铃音的教育是绝对不肯假手外人的。她本身又是出众的天才,虽然不喜欢铃音,但对她的教育还真的半分水分也没有。 只是铃音年龄尚小,学到的知识发挥不出来而已。 但这些话,怎么可能和大太郎说呢。 铃音也只好低着头,乖乖地听着大太郎教训她:“难道老师没教过你吗!基础最重要!等到你和妖怪面对面的时候,就知道这些学会的东西多重要了。” 铃音低着头,盯着地砖上的花纹。 她和妖怪面对面的时日太长了。相反,反而是和人类面对面的时间还相对短一些。 大太郎大概也是骂累了,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他双手收在宽袖里,正要说些什么,突然,他身后传来了一个年迈的声音:“大太郎你太凶啦,看把人家小姑娘都吓到了。” 这是铃音第一次见到阴阳寮的寮主。 羽茂忠具。 相传他也是安倍晴明的老师。 单看外貌,羽茂忠具已经很老了,但精神头还很强健,看着铃音的目光额外和蔼。不知道是不是铃音总算走运了一回,她顶撞老师的事情,甚至惊动了寮主。 寮主比大太郎要温和许多。 他先是摸了摸铃音的头,夸赞她真可爱。然后请她演示一番击败对方 分卷阅读150 的那个阴阳术,甚至事后还拿着铃音的符纸翻来覆去地看,啧啧称奇:“真有趣,原来阴阳术还能这样用吗?真是一个天才般的构想。” 大太郎看着铃音的目光。 ——仿佛想吃了她。 羽茂忠具拍了拍大太郎的头,将他安抚了下来,他摸着这张符纸,露出了怀念的神色:“……这样的阴阳术,让人想起了故人呢。”他看着铃音的目光,越发和蔼,“既然小姑娘有这样的天赋,其实跳过这些基础课程也无所谓了。” “这怎么可以……”大太郎刚想争论,但触碰到了羽茂忠具的目光,随即畏惧地退了一步,“不,这些事情老师决定就好。” 羽茂忠具又笑了起来。 铃音总觉得这位老爷爷的笑意中,别有深意。 “大太郎,你让她试试能不能收服一个式神吧。嗯,我知道适合的式神很少。但是,我那位故人曾经在阴阳寮的仓库里,留下过一把灵力非常强大的妖刀,一直以来,无数人都试图唤醒妖刀里的付丧神,然而都失败了。” 大太郎被羽茂忠具的发言吓了一跳。 “大人您……您是在开玩笑的吗?那可是……”他努力地组织着言语,但震惊仍然让他大脑有一瞬间的空荡荡,“那可是灵力强大到,甚至能带来灾祸的大典太光世啊!凡是试图控制它的阴阳师,无一不被那强大的灵力反伤……” 羽茂忠具看着他。 大太郎屈服了:“是,您……我会照办的。” …… 大典太光世。 这是铃音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出于过往的经历,她对刀剑生出的妖怪有着天然的好感。况且,从之前大太郎的表现来看,那确实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妖刀。 大太郎注释铃音的表情很复杂。 有担忧。 毕竟,妖怪就是妖怪,也许不是所有妖怪都是大坏蛋,但没有哪个妖怪不是危险的。铃音的外貌和性格都很有欺骗性,会让人发自内心的担忧她,很正常。 但那担忧只是浮在表面上,浅浅的一层。 更多的则是沸腾的,嫉妒。 他拿着羽茂忠具给他的纸条,递给了负责看守的阴阳师,阴阳师放他进入了仓库内。许久,妹妹头的少年才脸色苍白地从库内走出来,将一个堆满了灰尘,上面还缠着几根绳子的刀盒递给铃音。 “给你。” “虽然老师对你寄予厚望,但……”大太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底浮现一点笑意来,“但你绝对不可能将它变成你的式神的。” “没有人能唤醒它。” 阴阳师少年以斩钉截铁的口吻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铃音接过盒子,铺面而来的尘埃差点让她打了一个喷嚏。她知道大太郎本质上不是个坏人,他这番话不会是无的放矢。 “因为这是一把封闭了外界感知的妖刀。”大太郎耸耸肩,他没有隐瞒,毕竟这件事当年也很出名,问个年龄大点的阴阳师都知道,“它不想战斗。” “……它在等死。” 等着岁月将它彻底腐蚀损坏。 ※※※※※※※※※※※※※※※※※※※※ 女主的初始刀……千呼万唤…… 总算是露了一个盒子23333 和鸡精一起拼文的下场就是……我简直是一路被她压着打…… 第十五章 大太郎的话, 铃音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的目光完全被刀盒吸引了, 几乎是刚一入手, 铃音就感觉到一股沉重压得她身体一沉, 险些直接摔倒。但她仍是固执地, 死死地抓着盒子, 不松手。 ……仿佛生命的空荡,都因此填满了一部分, 由此而生出了满足感。 这是她的刀剑。 没有理由的,铃音就生出了这样的感悟。她将脸颊贴在盒子上好一会儿, 平复了心情,才揭下封符,将其中的太刀显露出来。 那是一振锈迹斑斑的太刀。 他很长,几乎和铃音现在的身高一样了。不是武艺高强的武士,寻常人绝无可能灵活地用他作战——不,或者说,这把太刀本来就不是为了厮杀而打造的。刀本来就有许多不同的用途,有护身的短刀, 有祭祀用的大太刀。 而大典太光世,无疑更偏向仪式刀。 它沉睡着, 腐朽着。 然而, 仍有厚重而威严的灵力缠绕着它,驱赶着四周的秽气。可以说, 只要随身携带着这振太刀, 病痛和诅咒就无从近身。 铃音试着握紧刀柄。 抽出—— 仅仅抽出了一半, 铃音就再也拔不出来了。这并非只是铃音年龄小力气轻的缘故,更是,大典太光世锈得太严重了。 如果说,本体就代表付丧神的状况——江雪左文字因为堕化而漆黑刀身,斑斑裂痕;那么大典太光世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糟糕透顶了。 分卷阅读151 铃音只看见苔藓般的红锈,密密麻麻地遮盖住了刀身,几乎找不到一块仍然光洁锃亮的金属,甚至,在铃音往外拔的过程中,还在簌簌地往下掉碎屑,吓得铃音不敢乱动。 大太郎有一句话没有说错。 它确实快“死”了。 铃音试着将灵力灌输进去,然而,大典太光世并没有像是江雪左文字,物吉贞宗,或者铁碎牙那样,瞬间就回应了她。铃音的灵力就如石沉大海……不,灵力仅仅只是在大典太光世的躯壳上打了一个转,又回到了铃音身上。 没有建立灵力的连接。 铃音感知不到任何意志,它沉默着,和一颗顽石没有任何差别。 看着铃音拔出太刀时,大太郎还有些紧张。他不是天赋异禀的阴阳师,但心气偏偏又比谁都高——老师看重这个小女孩胜过他,大太郎对此,说不嫉妒,那是骗人的。 见到铃音并没有唤醒大典太光世,他也松了口气:“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我要救他。”铃音仿佛没听到他说的。 大太郎怀疑他听错了:“什么?” “我要救他。”铃音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他快死了,我必须采取什么措施……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 大太郎仿佛被人重重地打了脸:“你想的难道是救他么?别开玩笑了,这世界上妖怪都是邪恶的,我们将它们变成式神,也只不过是以恶制恶罢了。别说的好像!——妖怪要死了是什么悲伤的事情,它们都活该,都应该被消灭!” “你太偏激了。”铃音忍无可忍地反驳道。 因为吵架,铃音很快就偏离了注意力。她没注意到的是,她身上非常稀薄的,几乎是万分之一的灵力,仿佛水漫过白纸,被太刀本能地吸取了。 …… 大典太光世在做梦。 他几乎是很恍惚地意识到,哦,他是在做梦,他还有意识,他还活着……原来对于一振刀,死亡都是如此奢求的事情。 他罪无可恕。 ……理应以崩毁消亡作为结局。 不,应当说,他们这一批刀剑,全都罪无可恕。但是,说起来,他们犯了什么错来着? 头疼。 想不起来。 是了,那个叫做久世徒花的女人,曾经在他身上,下了让他遗忘过往的术式。他是她的第一任试验品,这个新创造的法术最终在大典太光世的身上走向成熟。 为了隐瞒住其他刀剑,久世徒花不敢在本丸里做实验,她把他带到了现世,并最终在这里遗弃了他。 大典太光世没有怨恨。 本来就是一心求死的刀,久世徒花对她意识的伤害,加速了他崩毁的进程,他感激还来不及,何来怨恨。 然而在这即将崩毁的时刻,大典太光世却感觉到一股暖意,宛如被太阳烧得温热的潮汐,慢慢地沁透四肢百骸,也仿佛婴儿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这种温暖是如此熟悉—— 啊。 是了,那是审神者在手入修复他的感觉,又熟悉又陌生,自从……之后,就不会再有审神者来修复他了。 没关系,反正他也不会再受伤了。 梦中的场景在变换——不,与其说是梦境,倒不如说是记忆的残片。久世徒花不会对他手下留情,然而,大典太光世本身是一振驱邪的灵刀,针对他的所有邪术都要打个折扣。 大典太光世还记得一些零星的碎屑。 光。 柔软的光。 那些光从樱花树中,花与叶的缝隙里晕开来,最后勾勒出了一个又一个模糊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大典太光世用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来,这些人都是他的同伴。 这是他的记忆。 本丸一如既往的美丽,但这记忆却是冷的。 一连串的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大典太光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很快,一个明蓝色短发的利落青年就出现在了大典太的视野里,正是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前辈?” 一期一振好像被他的称呼煞到了,他的表情有一瞬间很古怪,随后苦笑出声:“大典太先生就不要这样调侃我了,我找你是有急事的。” “手入吗?” 大典太听见自己回答道:“不要找我,我不……擅长这种事情,让我……一个人待在仓库里。你可以去找石切丸。” “什么手入?”一期一振先是一愣,随即尴尬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咳,这只是小事,不会有什么大碍的,我找你是另有其他的事情。” 大典太光世没有问是什么事。 反正来找他,非要他去完成的事情,说到底也就那么几样。要么是怪异,要么是疾病……不过,说起来,刀剑也会生病吗? 真奇怪。 “是……小夜撑不住了。” 小夜左文字。 刀的性格各异,有神性极高很难陷入暗堕的刀 分卷阅读152 剑,自然也有自身就界限模糊,游走在黑暗和光明中间的刀。战斗,血腥,杀戮,受伤,生死一线,经年累月。 人的精神是承受不住的,只会走入毁灭和崩溃。 但刀没有那么脆弱——但也仍有可能,沉寂在杀戮中回不来了。审神者是他们的最后一道防线,坚守着刀剑付丧神心中的最后一点清光。 对应的,当刀剑付丧神一旦暗堕,第一个杀害的人就是他的审神者。 但这个本丸里的情况有些搞笑。 没有刀剑暗堕,然而审神者却已经死了。 大典太光世迟疑了一瞬,他倒不是对一期一振的话有质疑,他只是对自己有质疑,还有一点疑惑:“为什么,来的是你?” 小夜左文字本来就是性格阴沉的刀,沉浸于复仇和黑暗不可自拔,他会是第一个接受不了现实的刀,也并不是什么值得令人惊讶的事实。 但是…… 江雪左文字呢?宗三左文字呢? 小夜左文字明明有家长,再怎么,也轮不到粟田口家里的大哥来操心他的事情。一期一振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最终叹了一口气:“左文字家……好像都不觉得这是件事情,他们想法有时候我不能理解。我就是觉得,既然看见了,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 不远处就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破声。 尘土飞扬。 “打起来了?” “发生什么了?” 一期一振毕竟是粟田口的大家长,托他的福,很快就有短刀过来通风报信,大典太光世也因此知道了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按照审神者的遗愿,烛台切光忠从现世里将那位姓氏是久世的小孩领了回来。 作为代理审神者。 代理审神者。 她还真敢想—— 既然有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现实的付丧神,自然也存在着已经认命的付丧神。烛台切光忠对审神者忠心耿耿,审神者也相当偏爱他——说不清是忠诚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他也是第一个接受了审神者的安排,依照她的吩咐去做的。 指挥着本丸按照往常一样运作。 将那位代理的审神者接到本丸里来。 ……再然后,诸位刀剑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下去了。 说不出的讽刺。 一期一振露出了头疼的表情,他是一个心思很多,很有责任感,也很擅长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的刀剑。但现在的情况仍旧是超过了他的预期,只好匆忙地对大典太光世道歉:“鹤丸……他就不能不惹事吗?不管怎么说,那孩子都会和我们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啊。这件事又不是他的错,用太刀指着对方,宣告他不过是一个代替品。他这是在搞事吗?” 很明显就是在搞事啊! 鹤丸国永不搞事,那和咸鱼有什么差别? 第十六章 “抱歉, 我先去看看情况。”一期一振对大典太光世鞠了一躬, 就往战斗的位置匆匆跑去。 大典太光世蹲在仓库门口, 一言不发。 茂盛的樱花仍在随风飘落。 仅仅分别的时间不长, 但大典太光世却已经开始思念审神者了。总所周知, 他是以驱魔而出名的太刀, 久而久之,再也没有人将其当做能够上阵杀敌的刀了——人类将他缠进盒子里, 放入仓库,只有在需要祛除病魔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他的第一次战斗, 就是被握在审神者手中。 少女的手掌非常柔软。 大典太光世仍然清楚地记得,少女先是迟疑了一会儿,才把手掌放在了刀柄之上,她仍然是犹豫不定地,但在得到了大典太光世的肯定之后,她双手握紧—— 本体的感知传来—— 就像是被春天的花瓣落在身体上一样,大典太光世下意识地微笑起来。审神者并不是武士,她的手也不是握刀的手, 没有老茧,姿势也不准确。与其说是拔出, 到不如说只是将太刀“提”起来了而已。 “握刀的姿势错了。”大典太光世纠正她。 他握着审神者的手, 审神者的手掌心里是他的本体,几乎是立刻, 审神者立刻就放开了力气, 真正的握刀人变成了大典太光世——他忍不住发笑, 真是狡猾的审神者。 “然后,挥刀的时候——这样——”刀刃划过半空,形成了一道短暂的弯月。大典太光世轻轻踢了踢审神者的脚,让她往后回缩一下,“不要这样大跨步,会让敌人抓到破绽的。” “哇。”少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总是这样,说话之前就开始微笑,以至于即便是严肃正经的语句,也染着一层仿佛簌簌作响的笑意,“大典太好厉害,这样的事情,我就做不到。” “可以的。”大典太光世将太刀归位,“刀都是握在人的手里的,同样的事情,没有道理你会做不到。” “但还是……好难啊。” 审神者低下头,轻声抱怨道 分卷阅读153 。她语气娇柔,与其说是抱怨,倒更像是在撒娇。可她仍然是再度地,将太刀举起来,没有大典太光世的支撑,她的动作大幅变形。 可是,她仍是成功地,挥刀。 大典太光世忍不住笑起来:“主公会是很好很厉害的武士。” 审神者吭哧一声笑出来:“你们又哄我。”但她转头又看向大典太光世的本体,目光有些出神,“我又没有强健的体魄,即便是训练,你们也不可能真的让我遇到危险。从来没有陷入过险境的武士,大概会是世界上最水的武士了吧。” 她说着,回过头注视大典太。 她眼底有光,滟滟生辉,犹如晚霞泼洒湖浮金。 “但偶尔也会想过,哪一天,我要是也有机会能握着太刀上阵杀敌就好了。”她笑着,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话,在对方心中掀起了怎样的狂风骤雨,“那个时候,大典太,我能握住你吗?” 从来没有——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哪一任主人,愿意带着他上战场,从来没有人觉得,大典太光世也是一振锋利不逊于任何国宝的太刀。但梦想触手可及之时,大典太光世反而畏惧了:“比我更合适的刀剑还有很多……” 少女眼底的光明显地暗淡下来。 大典太光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能笨拙地安慰:“抱歉,我说错话了。” 审神者摆摆手:“不是啦,就是……如果换别人的话,总觉得会被嘲笑。咳,我不是特指鹤丸,我是说,大家的前主人都是历史上有名的强者,就算是无意识的,当我握住他们的时候,也会产生比较的想法吧。说来其实还挺不好意思的,我其实超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他们觉得,我啊,其实根本不配作为他们的主人吧。”审神者声音很轻,好像是一眨眼就能消失不见。后来,大典太光世想起这一幕的时候,也觉得,某些刀剑的悔恨也不是难以理解,毕竟,实际上,很早很早就已经有迹象了。 但这种怅然转眼不见。 “但大典太会不一样的吧,我就是这样想的。不过完全没想到会被拒绝。”审神者挠挠头,“下一次啊,有机会,我再邀请的时候,大典太你还会拒绝我吗?” “我发誓,下次我不会这么水了。”少女狡黠地对他眨眨眼。 不,不必下次了。 大典太很想这样说,可这样的话,最后也没能说出口。 再后来……也没有下次了。 大典太光世从樱花树荫下站起身来,刚才好像有谁在拜托他来着?哦,对,是一期一振,小夜左文字的状态很不好,最好让他前去祛除邪气。大典太光世辨认了一下方向,就往左文字家的住处走去。 门口拐角,他迎面遇见江雪左文字。 审神者离开之后,若要从所有刀剑中选出一个几乎没有变化的付丧神,那么,也就只有江雪左文字了。他穿着苍蓝色的内番服,安静地盘坐在屋檐下,见到来客甚至对他微微颔首:“日安,大典太阁下。” “日安。” 宗三左文字不见人影。 小夜左文字就靠在江雪左文字身边,他神色不安,眉眼间锁着茫然和痛苦,甚至连大典太光世的到来也没有意识到,只是专注地用短刀戳着地面。 地面上,几只蚂蚁狼狈逃窜。 小夜左文字小声地嘀咕着:“杀,杀,杀……但是……这并不是复仇。谁来握着我,谁来指引我敌人是谁……不知道,心空荡荡的,好像被黑暗吞噬了。”他抬起头来,对江雪左文字哀叹道,“哥,我现在应当怎么做?” 江雪左文字轻柔地抚摸过他翘起的头发。 僧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莫说是小夜左文字,就是大典太光世,也不知道他的淡然到底从哪里来的。但他的声音里,就有一种奇异的,仿佛存在着主心骨的意味在:“耐心等待。” “但我连等待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夜左文字说完,低下头,继续戳着蚂蚁。 确实如一期一振所说,小夜左文字的状态很糟糕。萦绕在他周身的灵气,已经渐渐被染黑了。如果放任下去,大概暗堕是不可避免的将来了。大典太光世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江雪左文字不置可否,但也没有阻拦他。 仪式完成后,小夜左文字困顿地睡着了。 江雪左文字小心翼翼地将弟弟放在膝盖上,将自己的袈裟作为被子,笼罩在了小夜左文字身上。大典太光世犹豫片刻,出于一个“医生”的道德,他还是开口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 “我知道。”江雪左文字点头,“治本的话,只有审神者回来。” 或者,小夜左文字有了新主人。 大典太光世不说话,这件事,对于每一振刀而言,主人这件事都是十分私人的事情。就好比,即便是时之政府再给他们安排一个真正的审神者,大典太光世都不会承认的。更别提,在和时之政府失去联络后,被烛台切光忠带来的,只是一个“代理”。 分卷阅读154 他没有任何立场,去说这样的话。 “你就……不管小夜了吗?” “没关系的。”江雪左文字摸摸小夜左文字的额头,露出了一个恬淡温和的微笑,比起躁动的其他刀剑,江雪左文字始终显得更冷淡,也更洁净,就像是冷冬的雪,但那雪也不是全然死寂的。而是饱含着希望去期盼来春的,“审神者会回来的。” “她已经……” “嘘。”江雪左文字用手指点了点唇,示意他安静。小夜左文字还在睡呢,“审神者会回来的,她这么和我承诺过的。作为刀剑,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可以了。” 大典太光世不说话了。 在他看来,这又是个自欺欺人的。 但江雪左文字周身的气息太过柔和了,以至于,像是他这种待在仓库里腐朽的太刀,都忍不住在他身边多待了一会儿。很快,夜幕夕沉,不远处升起炊烟。 压切长谷部挨个通知他们,去和新主人见一面。 但小夜左文字仍在沉睡,江雪左文字压根就没理会。压切长谷部还能怎样,只好叹息着走了,他也是有些不满:“那孩子也没有什么错啊,你们这是非要和他生出间隙。” “可若是连点一旦出鞘,就绝不回头的气势也没有,那就不配称之为名刀了吧。”不知道是谁,轻笑地调侃了长谷部一声。 “成成成,你们都是大爷。” 大典太光世突然开口:“今天以后,我大概就会一直待在仓库里了。” 就躺在仓库里,一直沉睡,直到腐朽,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现实中的大典太光世就这样一直沉睡着,直到武士和刀剑的年代被火炮替代。而在本丸这个特殊的世界里,愿意手握着他战斗的审神者,也已经不在了。 是了。 这是他沉睡之前,最后一点记忆。 大典太光世看着本丸的景象仿佛海市蜃楼,渐渐暗淡模糊,最后消失不见。在短暂地苏醒后,他翻了一个身,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十七章 铃音完全拿大典太光世没法。 以往惯用的唤醒方法完全无效, 新学到的阴阳师驯服式神的办法也宛如撞上了一块顽石。如果不是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触, 铃音都怀疑自己拿了把假刀。 大太郎一路上对她冷嘲热讽。 铃音很努力无视他了, 但效果不佳。她扛着这振几乎比她个头还高的太刀, 走两步摇晃一下, 勉强磕磕绊绊地回到了阴阳寮寮主的所在——没能唤醒大典太光世是一回事, 但既然人家给予了她这个机会,铃音心底就满怀感激。 房间里已经站了一个人了。 这是铃音第三次, 见到头顶上挂着箭头的人了。但和麻叶童子和奴良滑瓢不同,这个人脑袋上的字很奇特: ????·阳 ?? ??? 全是问号?这是什么鬼? 看着这一大堆问号, 铃音下意识就觉得,说不定她戳一下这个人,对方就会给他一大堆任务;又好像是对方已经在人生的道路上迷路了,所有的困惑都已经具化成了一个一个问号。这个时候,那位穿着一身矢车菊蓝狩衣,袖摆上绘满了白鹤羽毛的青年阴阳师,终于回过头来了。 铃音呼吸都停了一下。 美是有冲击力的,铃音得缓缓。 不, 这不是说铃音是个看见帅哥就走不动的痴女。相反,她看见过的帅哥无论数量, 还是质量都相当的高。甚至连铃音自己, 都是一个能让人觉得世界如此美好的美少女。但美和美之间也是有差别的,撇开个人审美, 要铃音从她见过的美男子中选一个魁首, 三日月宗近当之无愧。 尊贵而华美, 宛如日月当空。 但眼前这位青年阴阳师,毫无疑问,是一个能和三日月宗近相提并论的大美人。甚至,如果说三日月宗近的美让人不敢轻易亵渎,那么这位阴阳师,则显得亲近人多了,他是尚未落雨的时分的斜花,是不曾从夜幕和流云中露面的风月,意犹未尽,欲言先敛,最后只剩下一溪清澈透亮的波光。 对方也注意到了铃音的注视。 他略一偏头,就有一缕白色的长发从耳畔滑落,随即,这缕调皮的长发就被主人纤长的手指归拢原味。阴阳师折扇一展,挡住半张脸,只留下那一双眼角染着红纹的笑眼:“哎呀,是我冒昧拜访了,原来老师还有客人。” “这位是新加入阴阳寮的玲子。”羽茂忠具按着铃音的肩膀,介绍道。 年轻的阴阳师认真端详了一会儿铃音,展颜一笑:“……是你啊。” 铃音有点发懵。 她自认为,自己还是比较低调的。或者说,即便是想要高调,也没有高调的能力。但眼前这个容貌俊秀的阴阳师,语气很认真,一点敷衍的意思也没有,让人情不自禁地相信他所说的话。 铃音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你好。”她很客气地打了一声招呼。b 分卷阅读155 r   白发的阴阳师又开始微笑,好在,他对铃音的关注并没有超过一个阴阳师前辈对于后辈的关怀,鼓励了几句场面话之后,他就告辞了,顶着他满头的问号走了。 铃音这才松了一口气。 明明,对方也没有大她很多岁,但铃音站在他面前,就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甚至都不纯粹是外貌的缘故,而是更深层的,类似于小动物面对庞然大物的畏惧。即便对方并没有任何敌意,但小动物仍然会因为巨大力量对比而畏惧。 说起来…… ……她还没问那个白发的阴阳师叫什么名字。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铃音很快就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过来的目标,她首先对羽茂忠具鞠了一躬,感谢了对方的信赖,恳请道:“我能不能将这振太刀留下来?” 羽茂忠具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铃音也能理解,她这个请求有多么无理,但这振太刀,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的:“拜托您了,虽然我现在并不能唤醒他,但是……如果放任下去,他一定会消失的。我想要去救他,请您给我这个机会,好么?” 羽茂忠具开口了:“主要是……这振大典太光世不是属于我的太刀,这是一位友人,一位非常强大的阴阳师委托阴阳寮,而放置在这里的刀。理论上,我是无权答应你的要求。” 这段话听起来像是婉拒,但铃音敏锐地注意到了其中的转折。 “但我毕竟是这个阴阳寮的寮主,把这振太刀保存在哪里,我还是有决定的权利。”羽茂忠具说着,也和蔼地微笑起来,“那么,可爱的玲子小姐,你愿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务,看管好这振太刀。” 铃音大喜过望:“谢谢!真的太谢谢您了!” 大太郎却在铃音身边泼她冷水:“就算你带着他一年,两年,甚至几十年,它都不会被你唤醒的。他就是一把灵已经死掉了的刀。” 铃音装作没听见。 大太郎小朋友,你少说两句,没人会把你当哑巴的。 …… 即便遭遇了冷嘲热讽,铃音仍然满怀喜悦——她终于确认了,她现在的行动绝对没有错,是走在了“正确”的攻略道路上,才会顺理成章地触发剧情。 当然,拿到了大典太光世并非结束,只是开始。 铃音知道,刀剑的本体和他们自身的状态息息相关,如果能护理好刀剑,说不定还能反馈到他作为付丧神的状况上。说起来,之前铃音也在论坛上见到过,有一个专门给刀剑疗伤的……叫做什么手入的仪式? 对了,京都也有几家著名的武道馆。 对于太刀的研究,他们肯定比阴阳寮这边要擅长多了。刚好,铃音刚刚在阴阳寮这边惹了事情,稍微避开一下风头也是好事。 只是,奴良滑瓢留给她的钱已经不多了。 以后大概需要省吃俭用一些了。铃音在心底盘算着。但是,因为她今天真的太高兴了,最终决定吃一些好吃的来犒劳自己。说起来,她似乎听说过有一家料理店很不错。 “老板,麻烦给我来一份大阪烧,一份味增汤。” 铃音把装着大典太光世的盒子背在了背上,乖巧地坐在摊位上,等待着店主端上美食。就在这个时候,有新的顾客站在铃音身后,喊道:“红豆泥团子,两份。”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铃音端着热腾腾的热茶,还在努力从记忆里,挖出自己到底是从哪里听到过类似的声音。然而,那位声音的主人,已经大大方方地越过铃音,往前面的空位上走去。 他穿着一身白如雪的狩衣,仅仅只是在袖摆处绘着漩涡状的蓝色花纹,行动之间,仿佛有流淌的风萦绕在他周身,将衣摆轻柔地吹开。好了,现在不仅仅只是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就连打扮也很眼熟。 不,不需要更多确认了。 因为这个家伙,脑袋上也悬挂了一个箭头。 而且,这一次就不再是满头的问号了。理论上,铃音应该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看到这个指示了。只是,那一次他高高地飞翔在空中,铃音伏在地面,自然看不见他头顶上的文字了。 大天狗,年龄不明。 【吾就是大义】 【黑晴明的脑残粉】 【脑残病入膏肓没救了早死早超生】 这个攻略提示写得风趣,铃音为了憋笑,就快要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大天狗瞥了她一眼——他的感知非常灵敏,然而一个人类的小孩,实在无法激起他应有的警惕,就又将目光收回了。 很明显,大天狗也是一条支线。 在一周目的时候,铃音尽可能地避开了所有的支线剧情。相应的,她也得到了教训。不同的游戏有不同的玩法。既然已经知道,这个游戏不鼓励闷头不搞事,铃音也会对应地调整自己的策略。 ——她已经肯定了,安倍晴明绝对是关键。 那么,大天狗就是找到这个关键的钥匙。 铃音从之前的座位上跳下来 分卷阅读156 ,换到了大天狗的对面。这位收拢了背后双翼,并不让普通人看见的大妖怪,仅仅只是抬了抬眼皮,就无视了铃音。 铃音也在琢磨开启对话的台词。 无论如何,大天狗也和好说话沾不上边。铃音偷偷地抬头看了对面一眼,随即低下头去。不得不承认,这家伙一言不合就直接地图炮扫荡的凶残行为,给铃音留下了非常深刻地印象。 即便,在京都这里——又可以被视作安倍晴明老巢的地方,大天狗在行动上,肯定会收敛不少。但同样的,他要是一个不高兴,直接飞走了,铃音也拿他没办法。 就在这思考的片刻时间中,大天狗的团子上来了。 这个浅金色短发的大妖怪,在打架的时候,显得非常狂气。但铃音很惊讶地发现,这家伙在吃东西的时候,反而很秀气,很文静。他先用筷子挑起一个团子,小口小口地咬着,整个过程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显得很有教养。 第二份红豆泥被打包了。 眼见着大天狗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一旦这次机会错过,下次再遇见他,又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铃音咬咬牙,从椅子上蹦下来,拦在了他面前。 ※※※※※※※※※※※※※※※※※※※※ 感谢大家的欧气。 第一发十抽出枪大公,第二发十抽出艳后。 人生从来没有这么欧过,当然,阿周那什么的那都是梦中才有的。不过这个flag长期保留了,什么时候抽到,当天三更不食言。 氪,游戏公司开心;出货,我开心;双更,大家开心。 对不对,皆大欢喜嘛。 第十八章 “你、”铃音刚起了一个开头, 大天狗眼角的余光就冷冷得扫了过来, 那个瞬间, 剩下的词句差点被吓得缩回喉咙里, “你好……” 大天狗眉尖往上挑起。 他容貌其实是偏向清净秀雅, 奈何, 铃音对于他屠杀群妖的那一幕印象深刻,下意识地觉得, 他一举一动都蕴藏着深深地杀意,甚至, 还被自己的想象给吓白了脸。 莫名其妙。 大天狗这样想到。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小姑娘,实际上,在奴良滑瓢感知到大天狗之前,大天狗已经将妖怪宴会一览无余了。他会飞,会飞的妖怪通常眼神也很好。甚至,奴良滑瓢护着铃音偷偷摸摸逃跑的事情,大天狗也知道。 他只是懒得管而已。 大天狗遵照主人的命令,去妖怪之中抓捕足够的苦工。但对应的, 只要大天狗能保质保量,那位“安倍晴明大人”就绝对不会去管大天狗细节上是怎么处理的。大天狗对于细节也抓的很粗狂——他能在立威的同时保全那群妖怪们的性命吗? 当然可以做到。 然而, 他懒。 既然多跑几个聚居地就能搞定的事情, 大天狗就懒得将每一个细节都处理的非常完善。同样,也是因为懒, 大天狗一眼就能察觉到铃音对他的注意, 但他懒得管。 讲道理, 像是他这样强大而正义的妖怪,天生就是视线的焦点,要是每一个关注他的家伙,他都要去理会一下……那么他的人生除了这件事,大概就没有他去执行正义的时间了。 大天狗自己有一套,判断“没有必要去做”的逻辑。比如说,如果能站在地面上就能解决掉敌人的话,他就绝对懒得拍打飞起来。理论上,这个人类小姑娘对他别有居心,也是出于大天狗懒得搭理的范畴,然而他还是停了下来。 她长得很好看。 如果是大天狗的前身,那位天皇站在这里的话,大概会将这个孩子提前收入后宫的吧。但大天狗对男女之情没兴趣,他也不是会被外貌轻易动摇的妖怪。 可大天狗还是停下来了。 没生气,没恼火,甚至还很有耐心。 大天狗自己都觉得奇怪,他凝视着这个小姑娘,对方穿着阴阳寮发放的和服,不合身,应当是才加入阴阳寮里学习的预备生。奇怪,他关注这些做什么……不,这个小家伙的身上,确实存在着什么东西,让他感觉到熟悉。 可大天狗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他皱着眉头,去捕捉那一闪而逝的灵思。 铃音在他的目光中瑟瑟发抖。 是了,僵在这里也不是件事儿。大天狗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很清澈,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凶名赫赫的大妖怪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铃音。” 铃音一开口,心中就一沉,她下意识地将真名说出口了。 大天狗倒是没注意到铃音的忐忑,他将这个名字在脑海中查找一番,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么就没错了,大天狗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他能够想起来几个月前的一瞥,自然不会对更重要的事情,有所遗忘。 也就是说,熟悉感并不是源于这个小女孩自身咯。 他继续问,声音仍然是很冷淡 分卷阅读157 :“你找我有事?” “我,”可以看得出,这个小家伙正在绞尽脑汁地,试图编织出一个能说服他谎言。介于这一幕实在太蠢,以至于大天狗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铃音咬牙道:“我想见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岂是你这种卑微的存在能够面见的。”大天狗想也不想地,本能般地否定了。但下一秒,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突然认真地端详着铃音的面容。 如果这个孩子年龄再大一点的话…… 大天狗下意识地在心中勾画,一开始的漠然不复存在,随着这张脸渐渐和另一个人靠拢时,大天狗甚至震惊到微微颤抖起来。只是他穿的和服十分宽大,才让他掩饰下来那一瞬的震惊。 没错。 只要黑晴明大人稍微收拾一下自己,比如说,把自己的脸好好洗一洗,将上面的黑妆洗干净;这个少女年龄再大个三四岁,不,甚至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两年,或者一年,所有人都能清楚地察觉到—— 她和黑晴明大人在容貌上,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甚至,这一两分的差距,也只是男性和女性在天然上的不同。铃音更柔美,黑晴明更俊秀。 大天狗绷着一张脸。 有那么大概十几秒,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但这个空白期刚一过去,各种狗血恶俗的故事飞快地奔上了他的脑海。大天狗盯着铃音,愣愣地想: 他该不会是…… ……发现了黑晴明大人的私生女吧! 这个想法一经冒出,大天狗几乎本能地就相信了。想象看,安倍晴明一直都有“女性杀手”这个恶俗的名号流传,没有几十上百个知名美女倾心于他?这话连大天狗自己都不相信。 而在其中,发生点干柴烈火,太正常不过了。 但黑晴明大人绝对不是会沉迷于女人的存在,他的意志强大,心怀大义,是即将建立起新世界新时代的男人。黑晴明大人的步伐,绝对不会因为任何男女情爱而停顿的。所有试图拘束他的女人都势必会被抛弃。 也正是这样的黑晴明大人,才值得他大天狗追随啊! 但是……这个小孩子……没准是黑晴明大人的血脉啊。 大天狗显然已经脱离了人类社会很久了,他有一些必要的人类知识,但大部分都在妖怪的生活中被遗忘了。比如说,只要他肯动手认真算算安倍晴明和铃音的年龄差,就会知道,安倍晴明是绝对生不出年龄这么大的女儿的。 但大天狗真没意识到。 他盯着铃音,想到着可能是黑晴明大人的女儿,心就缓慢地柔软起来。一个女儿想见父亲,这简直太正常不过了。但是,大天狗却不敢轻易地答应他。 毕竟,黑晴明大人的态度,目前还尚未明确。 在得到明确的指示之前,大天狗不会根据自己的喜好,却擅自揣测黑晴明的想法——但他的心仍然是一再柔软起来,最后甚至露出了一个极为浅淡的微笑:“你之前是说……你是叫铃音,对吗?” 铃音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吓得倒退三步。 大天狗感觉,自己胸口被扎了把刀。他回复了面无表情的神色,起身往外走了几步。然而他很快就察觉到,铃音并没有跟过来,不由回头皱眉道:“为什么还站在那里?” “那我该站在哪里?”铃音小声地问。 笨!那么聪明的黑晴明大人,怎么就生出了一个这么笨的女儿?大天狗没好气,但又不得不强压下脾气,尽量温柔地和他说话:“过来。” 铃音睁大了眼睛,仿佛在怀疑自己听错了。 大天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习惯了和强者打交道,也习惯了无视弱者的存在,以至于当他需要亲手照料像是铃音这样的娇柔的小家伙时,很有一种被强行赶鸭子上阵,双手都不知道摆在哪里地手足无措感。 他只能尽量小心,尽量柔和地对铃音说话:“快过来。” 铃音带着舍生取义的表情,走过来了。她一靠近,大天狗自然就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很显然,这个小姑娘曾经养尊处优过,甚至得到过良好的教育,但目前她有失去了这种优渥的生活,手臂瘦得隐约能看见骨头的轮廓,甚至在虎口处还有被刮伤的痕迹。 ……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但毫无疑问,这种感觉对于大天狗而言,是极其陌生的。黑晴明大人的血脉,怎么可以吃这样的苦呢?大天狗恨不得将全世界都献给黑晴明,对应的,铃音也应当享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大天狗没怎么思考,就下了决定。 他要把她藏进他之前的住处去。 但要这样直接的说出口,肯定会吓到她的。就在这短短几分钟,大天狗已经感受到了,这个叫做铃音的小姑娘,已经反复被他吓到了好几次——大天狗自己都觉得很懵,铃音要是被酒吞童子吓到了很正常,但他哪里长得吓人了? 单从外表上看,他几乎和人类没有什么差别吧。 ——明明连翅膀都已经隐藏起 分卷阅读158 来了。 大天狗思考着,带着铃音往城外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带着铃音到了一处相当偏远的地方。四周很是僻静,就连虫鸣都暂时地蛰伏起来。 万籁俱寂。 铃音踩碎了一根枯枝。 大天狗猛然从沉思中惊醒,跟在他身边的小姑娘低垂着头,颇有几分委屈巴巴地问他:“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你不是说,要去见安倍晴明大人吗?” 铃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大天狗又被她的表现气笑了,搞了半天,你还没弄明白目的地在哪儿,就跟着他往外面跑。作为一个弱者,应有的警惕性呢?哼,如果不是刚好是他的话……大概早就已经被坏妖怪埋尸荒野了吧。 毫无自觉地将自己划分进好妖怪范畴的大天狗,这样想到。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铃音,然后从自己宽大的袖子里摸出团扇来:“这位客人,你也跟了一路了,是到了该现身的时候了吧!” “哎呀,这可真让人……吃惊啊。” 随着这一声轻笑,一个穿着雪白衣服,甚至连头发和眼睫毛都是无瑕的雪色的青年男子,右手按着挂在腰间的太刀刀柄,缓慢地踱步出来。他脸上还挂着灿烂的微笑,令人一见就心生亲切之意:“这位妖怪,那个……可否能将身后的小孩让给我?我的审神者还等着,我拿着她的头颅回去复命呢。” 声音未落,杀意毕显。 铃音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就被搂入了一个怀抱里,紧随其后的,则是仿佛炮竹般轰鸣的金属撞击声。火光乍现——她迟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大天狗将她护进了自己怀里。 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猛然展开,宛如一个罩子,将她和大天狗完全地保护起来。铃音视野里的光线暗淡下来。锐利的太刀和守护姿态的翅膀撞击在了一起,漆黑的羽毛,每一根都闪烁着淡蓝色的金属光泽,在刮擦过敌人太刀的那一瞬,刮出无数火花。 火光跳跃在大天狗灰蓝色的瞳孔里。 铃音突然意识到,尽管大天狗的表情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但是她就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这一刻,大天狗生气了。 ※※※※※※※※※※※※※※※※※※※※ 双更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毫无写文的动力。 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写完更新了。 第十九章 铃音还有些茫然。 从一开始, 她就没想明白, 剧情到底是怎样宛如狂奔的野狗, 一路狂奔到这里的。半天之前, 她巧合地和大天狗在一家料理店里进餐。为了得到安倍晴明的消息, 她胆大包天地拦住了大天狗。 大天狗凝视着她。 铃音的勇敢只维持了两秒, 就消失殆尽。这绝对不是铃音的错,绝对是, 那个名字叫做大天狗的妖怪,太太太可怕了。他面无表情, 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反复打量着铃音,就像是在思忖要在哪里下口一样。 ……会被杀掉的吧? 绝对会被杀掉的吧! 然而,和铃音想象中的不一样,大天狗并没有伤害他,他先是问了铃音的姓名,再问了她想要做什么。这种直白的说话方式, 倒是很有妖怪的风格。然后,这家伙对铃音笑了笑——是那种努力想要表达出友善, 但冷着脸太久了, 以至于最后只能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来。 感觉更恐怖了。 “过来。”他命令道。 感觉仿佛不遵守这个命令,自己就会被杀掉一样。 铃音认命地跟着大天狗往城外走去, 在这个过程中, 她不止一次地祈祷到, 能有什么正义之士蹿出来拯救她。然而,很显然,直到大天狗带着她到了野外的一处僻静之地,也没有哪位不速之客冒出来。 不,还是有的。 然而,不是来拯救她的英雄。 细小的风在铃音脚边回旋着,吹起枯草和落叶。大天狗调整了一下姿势,整个人几乎蹲在铃音的身后,这个时候,铃音听见他开口说话:“你恐高吗?” 这个时候承认恐高还来得及吗? 还没等铃音发出任何声音,四周狂风大作,铃音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臂死死捆住了自己的腰,猛然往上一提——钢铁相击之声大作,大天狗竟然失败了,并没有顺利地飞到半空中。 开玩笑,鹤丸国永哪里敢让他真的飞起来。 日本三大恶妖,酒吞童子,玉藻前,大天狗。彼此之间的实力也许相差不大,但如果要鹤丸国永选出一个最不想对战的敌人,那绝对是大天狗。原因无他,大天狗是会飞的。 ——人家擅长的是空对地,无死角轰炸式作战。 对比一看,鹤丸国永的战斗方式就堪称“可怜”了,手臂伸得再长,也不过覆盖身前两米左右,地面往上三米,这么一点点距离,除了可怜就还是可怜;再看攻击,虽然他的武器很锋利,很坚固,足以切开世界上绝大多数妖怪的躯体, 分卷阅读159 但面对大天狗,仍然还是略显不足。 鹤丸国永略带悲伤地想,他也想带点风啊水啊火啊。 只能劈和砍……一点都不时髦好么! 虽然鹤丸国永真的很介意,自己在酷炫,拉风,耍帅上略微逊色了大天狗一筹。然而在战斗的意识上,他却很明确地意识到了:他之所以能暂时地压制住大天狗,是因为对方的傲慢。 大天狗没有第一时间起飞。 别说是全力以赴了,那是就连认真都称不上的姿态。 其次,为了保护那个小女孩,大天狗不得不做出了护卫的姿态,在宛如疾风骤雨的攻击下,大天狗黑色的羽毛纷纷被斩碎飘落,但还未等鹤丸国永组织起第二轮攻击,新的羽毛又飞快地生长了出来。 战局在僵持。 鹤丸国永竟然一时想不出能破局的办法。 以大天狗的体质,即便是胸口挨上鹤丸国永必杀一击,也未必会真的有事。他虽然长得和人类非常相似,但本质上截然不同,寻常人类应当有的弱点和破绽,在大天狗身上都是不成立的。 但是铃音不行。 鹤丸国永哪怕是最放水的一击,都能直接将她砍成两半。 但即便是占据了最大的优势,鹤丸国永仍旧能准确地判断——打不过。现在的僵持只是暂时的。他们之间非但是在比拼彼此的实力,能力,更是在比拼身后的阴阳师,审神者。 大天狗的阴阳师,是当世顶尖的最强者。 至于鹤丸国永身后的审神者……虽然这么说有点伤人,但久世藤助只要能稍微再那么一点不水,鹤丸国永大概都会感激零涕。 “啊啊啊太糟糕了。” 明明占据了上风,鹤丸国永却在不断的抱怨:“这算什么破事,大魔王被还没有出新手村的小勇者,打死在了新手村门口……这样的大魔王也太掉价了吧!” 铃音:“……” 这种画风……喂,这位拿着太刀的付丧神,你不觉得你的画风和其他付丧神都不一样吗? “不打了不打了。”鹤丸国永把太刀往怀里一揣,脑袋一缩,连蹦带跳地就往远处跑,“点子太硬啃不动,万一从白鹤变成火烈鸟那就太丢人了,风呼扯紧,溜了溜了。” 哈,打了人就想跑? 大天狗的字典里可真没有挨打不还手的字眼。 他那对巨大的黑色翅膀猛然一抖,顷刻间就仿佛骤雨般激射出去,大片的树林轰鸣着坍塌了下去。大天狗冷笑着回答:“想跑?你以为你跑的掉吗?”他双翼一抖,直接飞上了天空。 铃音:“……” 等等!大天狗升空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把她一起带上去? …… 三十分钟后。 “呕。” 一棵百年老树上,降落了两位不请自来的人。大天狗表情很古怪,即便是极为熟悉他的黑晴明,大概也无法在此时此刻搞明白他内心的想法。对应的,铃音刚刚被放下来,双脚踩在实地上,就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她双脚一软,险些直接栽下去。 ——如果不是大天狗好心地拉了她一把。 然而铃音仍然没有感觉好多少,她蹲在树干上,一低头,哇呜一声吐了。所有自认为不恐高的人,实际上只是因为飞的还不够高;自然的,所有认为自己不晕车的,只是因为那车飚得还不够快,抖得还不够狂,急转弯还转得不够猛。 这绝不是铃音太弱的锅。 别管是谁,把他塞进洗衣机里滚一滚,表现也不会比铃音好多少。 ……事实上,铃音在半空就吐了。 直到现在,铃音仍然很难描述,在她忍不住吐出来的那一瞬,大天狗那一瞬间的表情到底精彩成了什么样子。他眼疾手快——充分表现了一个闻名遐迩的大妖怪应有的反应——地将呕吐物卷了出去。 这个时候,铃音又捂住了脸。 大天狗被迫降落。 对此,大天狗习惯性地开起了嘲讽:“如果是晴明大人的话,绝对不会……” 铃音忍不住打断他:“你以前也这样,像是拎袋子一样把他拎到了空中吗?”而且还带急速漂移的那种?如果大天狗这句话是认真的,铃音就要对这位大阴阳师肃然起敬了。 别的不说—— 至少人家的胃绝对是绝对是用钢铁做的。 大天狗诡异地沉默一下,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上:“那个家伙跑掉了。” 实际上,就在大天狗升空的那一瞬,对方的气息就从大天狗的感应中消失了。只不过大天狗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当做他使用了遮蔽气息的特殊能力而已,只要努力搜寻,就肯定能将他找出来。 甚至,大天狗未尝没有,想要将那个付丧神身后作祟的阴阳师揪出来的想法。 但失败了。 对方似乎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铃音倒是能明白,这是那个刀剑付丧神返回本丸了。在她浪了这么 分卷阅读160 久之后,久世藤助的追兵到来,反而是理所当然的了。这次只能说她运气好,撞上了大天狗帮她挡灾,但下一次的话…… 大天狗也很快判断清了形式:“你回京都去。” 京都有威慑天下一切妖怪的结界,如果不是大天狗作为黑晴明的式神,钻了结界的空子,他自己也做不到这样轻松自如地出入大结界。很显然,对方也是瞄准了铃音被他带出去的空隙。 从这个角度,没有哪里比京都更安全了。 大天狗有些不大高兴。 他自视甚高,向来觉得自己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很好。然而,他确实很不擅长保护别人,这次竟然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按着打,就是一个明显的证明。而且,作为黑晴明大人信赖的左膀右臂,大天狗出入的危险场合,只会比此更胜一筹。 铃音一开始就没跟上大天狗的思维。 这一刻更猜不到对方的想法。 她只是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指责道:“你明明答应过我,要带我去见安倍晴明的……” “我现在反悔了。” 铃音第一次把答应别人的事,反悔得这样问心无愧的人……哦,不,妖怪……即便是妖怪也一样很过分啊! 大天狗继续冷淡地回答:“而且,如果你想活着的话,就给我老老实实地龟缩在京都里,半步都不准出来。听见没有,否则的话……”按照大天狗以往的习惯,这个时候就应该接上“我就给予你大义的制裁”这样的话语,然而下一秒,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真的不能制裁铃音。 不能打她。 不能伤害她。 甚至说点重话都不行……万一她记在心中,日后给黑晴明大人告黑状怎么办?大天狗在黑晴明大人心中的形象,绝对容不了半点抹黑的! 大天狗卡了半天。 他最后咳嗽一声:“……不然我就带你上天。” 铃音:“……” 惹不起惹不起。 这个大佬真的惹不起。 看到铃音畏惧地缩了缩脖子,大天狗非常满意,并且为自己的机智暗自得意。为了避免路上被人杀了个回马枪,他一路上跟着铃音,护送她回到了家,记住了住址,甚至确认铃音乖乖上床睡觉了,才一抖翅膀离开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大天狗心不在焉了好几天。 当然,他原本干活就处于水和不水之间,黑晴明更是助长了大天狗的这个风气,只要按时按质量地完成他的计划,他从来不管手下的式神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不过,和大天狗共事的几个女性妖怪,却都隐约地意识到了某些不对的地方。 比如说—— “羽刃暴风!” 冲天而起的龙卷风将大部分的小妖怪都卷上了天,然而,雪女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他们面前色色发抖的大块头妖怪——如果她刚才没看错的话,大天狗发的大招应该是冲这个妖怪的吧? 迷。 大天狗最近真的很不正常。 而在短暂的沉思过后,大天狗抬起头来,特别严肃正经地问:“雪女,你知道小孩子到底怎么养的吗?” “男的女的?” “女的。”大天狗想了想,连比带画,补充道,“小小的,才这么高,眼睛大大的特别可爱。” 雪女和三尾狐对视一眼,取得共鸣。 “……你女儿?” 大天狗顿了一下:“不是。” 哦,看起来真是亲闺女没跑了。雪女和三尾狐再对视一眼,彼此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三尾狐咳嗽一声,插|入了这个话题:“小女孩啊,养起来可是非常非常麻烦的……” 大天狗迟疑许久。 然后他从袖子里翻出一个本子来,另一只手拿着毛笔。待一切都准备完毕了之后,他慎重地点点头,说:“那个,麻烦你了,三尾狐,能不能细细地和我讲解一下?我对这方面确实是不太了解。”他客气又礼貌地询问。 第二十章 春天蹑手蹑脚地来了, 又蹑手蹑脚地走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 铃音原本以为, 和大天狗的相遇意味着剧情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就像是版本更新一样, 所有的一切都大变样。然而, 事实证明, 这只是铃音想太多,大天狗带着她在天空中胡乱晃了一圈后, 最后又将她送回了京都。 事情有了进展,仿佛完全只是铃音的错觉。 但时光如水, 从未在原地停留。铃音数了数最近发生的,对于她而言的,大事。首先,她在京都的“奶奶”去世了,当时有些惊讶,然而认真一想,却有不得不承认,奶奶原本年纪已经很大了, 什么时候走都不算奇怪;奇怪的是,按照她最后的遗嘱, 遗产全部由铃音继承。 这份心意, 沉重得让人承受不起。 铃音苦笑着想,对比于她陪伴着老人的那些微不足道的那点时间, 对方回报给她 分卷阅读161 的财富太过贵重了。不过, 因为铃音确实需要一个固定的住处, 她也只好承受了这份善意。 另一件事情,是大太郎离开了京都。 羽茂忠具带着他离开了,似乎是处理一个杀死了著名阴阳师的妖怪事件去了。大太郎对此特别得意,喋喋不休地吹嘘了很久,似乎是能够被羽茂忠具认可,是已经多么荣耀的事情。铃音不置可否,总之,她不是很能理解这群脑残粉。 但耳朵能清闲一点,也是让人开心的好事。 同样,托羽茂忠具不在阴阳寮的福,阴阳寮的学院放了长假。铃音在休假期间,去寻找了京都最好的武士老师。一开始并不顺利,对方一脸傲居地回复,他绝不招收女学生。铃音只好失望而归,但还没等她打听到下一位,这位据说是最好的武士老师就被打得鼻青脸肿,痛哭流涕地跪倒在铃音的家门前,恳请铃音给予一个“他更正错误的机会”。 ……好吧。 姑且算是找到了优秀的老师吧。 如果这个老师每次上课的时候,能不露出那种舍生取义的表情就更好了。 虽然这个人态度古怪,但教学水平确实是没得挑剔。铃音也不是毫无眼力的调皮学生,只是相比于阴阳师这方面的天赋,铃音在武技上的天赋确实要差一点,这段时间一直在打基础。 但刀剑保养的课程,铃音进步很快。 甚至,到了最后都不是老师在教,而是铃音在他说出来之前,就已经自然而然往后面的步骤去做了,有条不紊,熟练至极,仿佛在此之前,铃音已经百次千次地做过同样的事情了。 大典太光世上面的铁锈被磨去,露出宛如明湖般澄澈的刀身。 刀术老师赞叹不已:“这绝对是,放在全世界也能够位列前几名的强大太刀吧。”他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大典太光世身上挪开,作为一个爱刀之人,眼前明明有举世的名刀却不能抚摸身躯,真是和杀了他没什么两样。 铃音有些想笑。 但她也没有心软将大典太光世交给对方,在铃音看来,大典太光世并不是一振可以随意转交他人的武器,而是一个需要尊重的人。她自己代入了一下大典太光世的位置——被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叔两眼放光地抚摸……可饶了她吧。 然后就是…… “啪嗒。” 铃音看到扔在自己面前的,用牛皮纸包扎好的寿司袋子,心底泛出一点无奈来。是的,如果说,在遇见大天狗之后,她生活最大的改变就是这个了——一开始,扔到她面前的还算是……比较正常。 比如说漂亮的衣服,可爱的玩具。 但很快就往猎奇的方向走了,尿布就忍了,一大堆在母乳期的动物算什么,母牛母羊母鹿……虽然这让铃音很快地就喝上了牛奶,但是,这绝对不代表她想要每天都在哞哞的叫声中苏醒。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喜欢吃鸡蛋,绝对不代表着要和母鸡住一起。 铃音忍了三天,最后还是将这些无辜的动物们全部送人了。第二天的上午,铃音在院子里的大树上发现了干出这些坏事的罪魁祸首。大天狗站立在树梢上,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微微扇动,宽袖摇曳,很是风雅。可等他皱着眉头一开口,这些风雅的假象就全部被撕碎了:“你为什么要扔到那些。” 语气里带了一点质问。 大天狗似乎有些不高兴。 别人家的田螺姑娘都能搞明白人类需要什么,怎么轮到铃音,这个“田螺先生”,怎么就这么拎不清呢?铃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声好气地和大天狗解释:“我不需要,那些动物养起来很麻烦……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多精力照顾它们。” “可是你万一喝不到奶怎么办?”大天狗认认真真地问。 铃音怀疑大天狗在耍他。 但对方的表情太过严肃,他也不像是一个喜欢和人开玩笑的妖怪。铃音猛掐自己的虎口,才能保持冷静地回答:“喝不到就喝不到了呗,我又不会因此而饿死。” 大天狗抵着下巴思考了好一会儿。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但仍然不太敢确认,只好压低声音询问铃音:“所以说,即使没有母乳喝,你也不会整晚的哭闹不休……吗?” 铃音:“……” 救命! 她到底在这个大妖怪心中,是个什么形象?! “不会,绝对不会!” 大天狗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一条一条地和铃音确认:“嗯,这个呢?无法控制自己的排泄所以会尿床……” “这个也绝对不会!” “……” “……” 在一个多小时的“友好”交流之后,大天狗的小本子上画满了各式各样的叉叉。他看起来很平静,但铃音敏锐地意识到,这个大妖怪周身的气压变低了。他首先一板正经,比起道歉更像是一个人在宣布结论地道歉了:“很抱歉,这几天大概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了。” “呃……其实还好 分卷阅读162 。”铃音的性格就注定了她说不出什么重话。 “然后希望你能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来。” “你有急事?” “不算急事。”大天狗颔首,嘴角扯出了一个毫无笑意的微笑,“就是和一群胡说八道的家伙算个总账而已!把妖怪当傻子糊弄了,总要再承担傻子的怒火吧!”他说着,就猛然一振翅,一飞冲天消失在视野里。 铃音想,他大概真的是被气到了吧。 把自己形容成傻子什么的……真的不像是一个实力很强,逼格也很高的大妖怪做出来的事情。 大约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大天狗回来了。 他翅膀上结了一层白雾般的霜雪,飘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冷得发抖。可大天狗竟然在笑,这是铃音第一次看见他露出的正面情绪的表情,他原本就长得好看,神色柔和下来之后,细碎的金发被吹开,仿佛天色将亮时候的日光。 他好看。 长得好看的妖怪,总会得到优待。 这一条定律,无论在人类世界,还是在妖怪世界,总是不断地一次又一次验证了他。铃音最后也没能真的对大天狗生气,或者说,在意识到生气也不可能真的教训对方,铃音就放弃了这种情绪。 大天狗那种不听人话,唯我独尊的性格大概就是这样养成的吧。 从那天以后,大天狗就经常旁若无人地,出入铃音家了。 随着相处的时间渐渐变长,铃音也不像是一开始那么畏惧大天狗了。她一开始的感觉没有出错,大天狗虽然口中坚信着大义,但实际上他的道德观特别淡薄,大义只针对能和他平起平坐的强者的,而弱者……就像是人类不会在意自己走路的时候会踩死多少只蚂蚁,大天狗也不会关注在他实现目标的同时,会波及到多少无辜的弱者。 这种大义,简直糟糕透了。 这是铃音的想法。 ——当然,她还不至于蠢到跑到大天狗面前,去指责他。 不,倒不如说,正是因为了解到大天狗是个什么样的妖怪,铃音才越来越纳闷他们之间的关系。大天狗对她很友善,遇到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她留一份(以至于铃音的仓库里堆砌了越来越多的赃物,铃音怀疑天皇现在都未必有她的富有),但这是违背了大天狗的本性的。 大天狗是一个有爱心的大妖怪? 死在他手上的冤魂,大概能一齐哭出声来。 他对待铃音的态度,既不像是对一个平等的同类,也不像是养了一只可爱的宠物。他娇惯着她,但这种娇惯又是毫无男女情爱的成分在。以至于大天狗看起来,越来越像是黑暗中的迷雾,不可捉摸。 不过,这个微妙的关系,最终还是在一个清晨被打破了。 大天狗自己过得很简朴,反正,妖怪么,风餐露宿,日子也能过得去。但他每天像是投喂小猫一样,定时定点扔给铃音的东西,偏偏绝对是世界上最好最精致的东西。铃音看着“失而复得”的华美十二单,感觉自己仿佛被阴魂不散地缠上了。 “不会穿。” 铃音理直气壮地拒绝了。 大天狗翻出了当时的那个小本子,将其中被划掉的一条指给铃音看:“你自己说的,不需要别人帮忙穿衣服洗脸刷牙。” 那只是穿普通的和服啊! 这种十几斤、比铠甲还重的衣服,怎么可能完全靠自己穿得上。 铃音一生气,骨子里的那种骄纵的性格就用上来了,也大概是大天狗这段时期在她面前毫无威信缘故,她恼火地指责道:“谁要你给我这种超麻烦的衣服了,江雪就绝对不会这样,他还会帮我扎头发呢!” 铃音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江雪…… 江雪江雪江雪…… 铃音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位一周目的攻略对象忘记了,然而,这个名字一经出口,就仿佛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忽如其来的悲伤涌过来,仿佛泼天的大雨,顷刻间地就将她淹没了。大天狗坐在屋檐下,他手中还举着团扇,皱着眉,嫌弃挂在脸上——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但他仍旧感觉到,有些氛围微妙地变化了。 “抱歉。”大天狗听见身后的少女这样说,在大天狗的感觉里,铃音总是很有活力的,宛如怒放的铃兰花,无论是生气还是高兴,都宛如一串叮咚的歌声。然而,现在的她,仿佛乌云笼罩了过来,仿佛骤雨击打了过来,花儿被拢进了阴影中,垂落着雨珠—— 那一瞬,铃音露出了忧伤的神色。 “抱歉,我……我去冷静一下。”她躲进了里屋。 大天狗看着铃音的背影,时至现在,他仍然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对于这个大妖怪而言,他对美丽有一种固有的认定,只有像是黑晴明大人那样,意志坚定无法动摇,实力强大无可匹敌,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是了。 一碰就碎的是幻影。 美丽是永恒的,不变的。刀剑不能伤害,烈 分卷阅读163 火无法损毁。 像是铃音这样软弱又一碰就哭的小家伙,简直像是黑晴明大人身上的污点一般,按照大天狗以往的逻辑,他应当像是以往为黑晴明大人查漏补缺一样,擦掉这个污点。可有那么一瞬,大天狗却无端地生出了想给铃音擦去眼泪的冲动。 很古怪。 自己都变得不像是自己了。 大天狗再度将那本被涂涂改改无数次的,女儿养成手册逃了出来。他盯着一条早就被他划掉的条目:小孩子受了委屈会啪啪地掉眼泪,这个时候,只要抱着她,哄她,安慰她,说“痛痛飞走”就好了。 大天狗一度怀疑,这是三尾狐和雪女一起耍他。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蠢的咒语。 怎么可能有效? 怎么可能有效! 但是大天狗仍然坐在走廊里,面对着对面纷纷扬扬,再过几天就要彻底凋谢的古老樱花树,笨拙地就像是第一次开口说话一样,音与音之间涩滞笨拙,却很是认真:“痛……痛,飞走了。” 身后传来了铃音压抑至极的哭声。 大天狗哑然,他觉得自己竟然相信了这些无稽之谈,真的太蠢了。 ※※※※※※※※※※※※※※※※※※※※ 上次艳后池出货,我以为我时来非转…… ……下场就是又坠了一单小玉池,给了我n个毒蛇一艺,委屈,超想哭。 第二十一章 那天, 下了一晚的大雨。 第二天清晨, 院子里全是漂浮在积水上的落花。铃音刚起床, 就在走道上再度看见了大天狗。金发黑翼的妖怪维持着之前的姿势, 他盘坐在地上, 一对巨大的翅膀半搭在地上, 几根黑色的羽毛落在地上。 “不哭了?”大妖怪问。 铃音脸上一红,咳, 因为想人所以捂在被子里哭了一晚上,这种事情……咳咳咳, 说起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她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用的躯壳还是一个小孩子的,小孩子情绪敏感些,很是正常的,就又觉得理直气壮起来——然而大天狗下一句话,又将她打回了原型。 “江雪是谁?” “是江雪左文字。” “哦,那江雪左文字是谁?” 铃音被这个对话打败了,老实说, 被大天狗这么问起,她是生出了一种抵触的情绪的。不知道缘由, 但大天狗说话的时候, 总有一股什么都看不起的意味在里头,即便他自己不一定有这个意思在, 但那种傲慢已经深入骨髓了。铃音叹了一口气:“他是……属于我的付丧神。” “式神?” 铃音想了想, 觉得自己还真的很难解释审神者和付丧神之间的复杂关系, 有点类似于阴阳师和式神,但并没有那么严格的上下级关系,像是一家人,也像是在为一个目标奋斗的公司上下级:“大概……算是吧?” “他为什么没有记载在你的式神录里?” 式神录? 什么式神录? 铃音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大呼起来:“等等,那不是式神录,那是我的友人帐……不对!大天狗你怎么知道我有的!” 大天狗面无表情地将友人帐砸她怀里:“如果是珍贵的东西,就记得好好收好。” 不,铃音明明记得她收好了。 肯定是这家伙乱翻她的行李了。铃音下意识地磨牙,但也聪明地没有指出这一点,不然的话,大天狗会理直气壮地反驳,没有布置很多用于反击和隐蔽的术式,怎么能够称之为“收好”呢? 连语气,铃音都能脑补出来。 “你不是有两个式神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大天狗又问。 “都说了这是友人帐了,不是式神录,我真正的式神录还没有开始制作呢。”铃音下意识地解释道,但瞬间又觉得哪里不对——说起来,她的友人帐里应当只有麻叶童子一个人的名字吧,哪里来的两个? 她迷迷糊糊地翻开了友人帐。 ……还真的有两个名字。 第二个名字写在麻叶童子那页的背面,写字的人显然是个轻佻的性格,笔触也轻飘飘的,能够让人想到这个家伙在下笔的时候,神色有多么漫不经心,说不定嘴角还带着一抹神秘的微笑。他的字不如麻叶童子的工整,但也自有一番意味在其中。 奴良滑瓢。 后面还跟着花了一个小微笑表情。 铃音:“……” 大天狗一看铃音空白的表情,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他别开头,继续看院子里的那棵百年的樱花树。那瞬间,铃音觉得大天狗是很想嘲讽她的,但那些尖锐的话语,在即将说出口之前,又憋了回去——他憋了半天,最后才蹦跶出一句:“别辜负了你身上的血统。” 铃音:“……” 她不像是她娘那么天赋异禀,真是对不起了。 “我知道了。”铃音叹了一口气,头疼地揉了揉头 分卷阅读164 ,“我当然会努力的……毕竟,我啊,也是有非做不可的事情。”真的,这违背了她以往玩游戏的原则,毕竟,打游戏,最重要的是开心啊。 但这个游戏……也不能说是不开心吧。 那些柔软的、温暖的东西,就像是沉沉的负担,全部压在她肩膀上。作为一个习惯了被骄纵被宠爱角色的铃音,偶尔也会觉得不习惯。但猛然回首,她好像已经走在了这样的道路上了。 这不合常理。 一个玩家,被虐了,第一反应难道不是骂厂商吗? 还是说她已经被虐成抖m了? 不不不,她绝对还很正常,是一个娇滴滴的需要被宠爱的美少女。铃音这样想着,突然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安倍晴明?” 她突然调转的话题,带得大天狗愣了一下。 这个妖怪抖抖翅膀。 “还不是时候。” 她追讨厌这种说话含糊其辞的人了,妖怪也一样。而且,大概是因为这一周目铃音很努力地拓展支线,所以对于卡剧情这样的事情,也感觉特别明显。 但铃音仍然不肯轻易放弃。 “通融一下不行吗?”铃音眨眨眼睛,尽管知道撒娇对大天狗不会有效,但长期养成的习惯,仍然让她撒娇道,“你看,我都要被妖怪杀掉了,这么危险,没准明天我就死了……早一点让我见到安倍晴明不行吗?” 大天狗似乎被她这番话戳了一下。 他翅膀上的羽毛全炸起来了,但随即,看到女孩脸上盈盈的笑意,他再度冷静下来,只是原本就在掉毛的翅膀,似乎毛掉的更多了。大天狗恼火地用指头敲了一下铃音的额头:“闭嘴。” 不准说这些话。 “追兵的话,我会解决掉的。”他承诺道。 …… 然而这是一句大话。 大天狗在京都附近,巡视了几圈,仍然没能抓到那个卑鄙无耻的太刀付丧神——这真的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毕竟,大天狗搜寻妖怪的能力并不止是他自己的,还要令带上黑晴明的整个情报系统。 黑晴明将他所有的一切,都向大天狗开放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种洒脱的姿态,也是彻底折服大天狗的缘由之一。 黑晴明将他制作的式神小纸人,遍布了整个妖怪世界,那笑小纸人也许实力不强,但感应能力绝对是黑晴明本人的翻版。也就是说,那个白衣服的付丧神,竟然能在成千上万个黑晴明大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脱—— 就像是彻底地人间蒸发了。 一想到这里,大天狗就说不出的惶恐,想想看,他们的计划已经慢慢地进展到了关键时刻,然而仍有一股隐藏的势力,躲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就算是为了黑晴明大人的大业,他也要将其抓出来。 黑晴明大人的事业也不能放松。 两边都抓,大天狗就在无形之中忙碌了起来。铃音倒是习以为常了,这才是世界本应当有的模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像是本丸刀剑那样完全围绕着审神者转的……始终是少数。 铃音总算再度振作起来。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如果身边有人可以倚靠,铃音就自动的进入了小甜甜的状态,撒娇,卖萌,求宠,一气呵成;但如果让她一个人呆着,她自己也不是真的照顾不好自己。 毕竟,在现实世界里,她也一直是一个人。 武士的练习渐渐步入正轨。 但目前看来,短时间是不会有什么突破了。 不过,阴阳师这一块,看起来还是大有所为的。大概是因为羽茂忠具对铃音的看重,寮里的阴阳师对铃音的态度还算是友好,一些公开的学习资料都主动提供给了她,铃音学得也很快——阴阳术其实有些玄乎,比起辛苦的锻炼,更依靠感觉,可以称之为是靠天赋吃饭的行业。 铃音的天赋无疑很好。 她天生就具有庞大的灵力,遇上了那些阴阳术知识,就像是海绵遇上了水。仅仅只是三个月,铃音就已经到达了可以开始收复式神的境界了。 如果大太郎知道的话…… ……大概会醋到发疯吧。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了—— “急急如律令……”铃音手中夹着一张符箓,这是她第一次尝试收复式神,整个过程顺利地不可思议,她咒语还没有念完,面前帚神就化作一道白光,投入了她手中的符箓里。 很有趣。 阴阳师和审神者完全不同。 铃音觉得阴阳师有点像是以前玩过的一个叫做精灵训练师的游戏,可以收复打败的妖怪,将它们变成符纸,直接放进制作好的式神录中——式神的强大与否取决于阴阳师在上面花费了多少心血。 但审神者不同。 刀剑付丧神虽然名义上隶属于审神者,但审神者更像是提供灵力的后勤人员。刀剑付丧神的强大与否仅仅只是取决于他斩杀了多少敌人,和审神者的实力关联并不大。 分卷阅读165 铃音将帚神召唤出来。 这个弱小的妖怪刚刚出现,就亲昵地在铃音身上蹭来蹭去。虽然被蹭的感觉并不舒服,但想到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式神,而且,帚神也是属于付丧神之列,铃音就打心眼里对它感到亲切。 铃音牵着帚神返回家中。 这个小家伙很是勤快,一进家门,立刻就开始打扫起院子来,甚至都不需要铃音的吩咐。铃音看着它忙来忙去的样子,突然就感觉到一种满足感。 式神……真好啊。 果然这才是正常的式神吧,和大天狗那种奇怪的式神根本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道黑影从天空落下。 大天狗来了,他落在院子里的空地上,还愣了一下。这才从原地跳开——“这是什么东西?”他踢开了刚刚被他踩得粉碎的几根木条。 “这是……”铃音几乎窒息了,“我的式神啊!” 我的小宝贝! 你死的好惨啊! 大天狗似乎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竟然卡壳了一瞬,眼角抽了抽,才又打量了一下被他一不小心碾碎的妖怪,对铃音翻了一个白眼:“这种笑话真的一点也不好笑。” “我没在开玩笑啊!这就是!就是我的式神啊?” 大天狗沉默了。 铃音从他的表情上读出了,他根本就觉得这样弱小的妖怪没有成为式神价值的心理活动,好在这个耿直的大妖怪还不至于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他只是顿了一下:“你可以找点强大一点的。” 那也要找得到啊。 在这个时代,妖怪是不可能绝种的。但笼罩着京都的大结界,将绝大多数的妖怪都拒之门外,能进来的,要么是完全没有驱逐意义的,要么就有合法身份的,要么……能直接自己动手撕裂大结界的。 大天狗无疑是后两者。 他只是有了合法身份之后,自然没有必要动手去撕大结界了。但和他齐名的大妖怪干过这样的事情,那个名字叫做玉藻前的九尾妖狐,曾经大张旗鼓地入侵过京都,他用车架和青蛙妖怪骗走了大部分阴阳师的注意,然后手撕大结界,火烧平安京。 直到现在,阴阳寮里仍旧留着他的各种记载。 铃音被限制在了京都里,就注定了她不可能找到什么强大的大妖怪。而且,帚神有什么不好:“它还可以扫掉你到处掉落的羽毛呢!” 大天狗凶恶地瞪了铃音一眼。 直到少女被他吓得缩了缩脖子,这位实力强大的妖怪才开口道:“你的式神的话……我来给你找。” ※※※※※※※※※※※※※※※※※※※※ 卡在最后两分钟更新。 真刺激! 第二十二章 大话放出去了。 但真的开始执行的时候, 大天狗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之前也曾经帮黑晴明大人找过相当出色的打手, 但铃音和黑晴明的情况有着本质的不同。 比如说两面佛—— 黑晴明:哦哦, 符合我们的画风。 铃音:丑拒。 脑补结束。 大天狗用手背抵着下巴, 认真思考着。他对黑晴明吩咐下来的事情, 有时候做的有些随便, 是因为黑晴明本人也不是爱死抠细节的人,只要式神能打到他需求的目标即可。 长得好不好看, 不在乎。 性格桀骜不驯,打到他服。 能力略有差距, 黑晴明也不介意自己动手强化,甚至,大天狗偶尔也觉得,黑晴明大人很喜欢这样做,能够在新伙伴面前树立他强大的形象。 所以,即便大天狗偶尔觉得,黑晴明大人对他的强化很鸡肋,他也摆出一副崇拜的模样。毕竟, 他并不是为了力量而追随黑晴明的。 是为了大义。 有了共同的目标,一切好说。 但铃音不是这样的, 她虽然有很强大的灵力, 但并没有变成真正的力量,反而, 在一些有着吃人习惯的妖怪眼中, 像是一块可口的蛋糕。这样一来, 对应妖怪的习性就不得不列入考虑范畴里了。 同样,也不能找太丑的。 铃音始终就是个颜控! 虽然这么评价很对不起惨死的帚神,但帚神之所以在诸位天邪鬼中夺走了铃音的第一个式神名额,难道不是因为它其实还长得算“周正”吗? 找个好看点的,明天铃音就会把帚神给忘了。 不能找太弱的。 大天狗从自己比较熟的妖怪群体里想了一圈,最后真的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嗯……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比较熟悉的那一块,性格都比较奇怪。但好在,大天狗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能帮我参考一下吗?” “什么?” “有什么妖怪,性格好,能力强,对小孩子超有耐心,而且还忠心耿耿,长得也不差。”大天狗一口气将自己心 分卷阅读166 中所想地都说出来,然后顿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补充道,“也绝对不能长得太好看。” 毕竟,他是给黑晴明大人的女儿找保姆的。 ——不是找女婿的。 雪女被他噎了一下。 说来也奇怪,这位从童年时期,就开始跟着安倍晴明的式神,向来都是冷淡无口的模样,一双冷色的眸子里仿佛刮着永恒的大雪——但不知道是不是大天狗最近的错觉,自从他扯着雪女,开始遮遮掩掩地说着铃音的事情之后…… 雪女看他的表情就很别有深意了。 比如说现在—— 她虽然脸部肌肉变动的不大,但凝视着大天狗的表情,就好像是同时展现出了“你怕是个假的大天狗”和“你在变态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的情绪。但毕竟是同事,她还是相对友善地开口了:“你这是……在给谁挑选式神。” 大天狗不说话了。 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这段时间,天天因为黑晴明大人布置下来的任务,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雪女,应当猜到了他的一些情况。但出于诸多说不得的心情,诸如想要在黑晴明大人面前独占这个功劳,以及,微妙地觉得雪女力量弱于他所以在带孩子的水平上肯定也不如他之类的情绪。 今天的大天狗,也带着一种迷之自信。 雪女的表情又开始变化了,嘴角微微扯开三度。虽然眉头眼睛鼻子都没有任何变化,但表情就是从之前的嫌弃,神奇地变成了更加嫌弃。硬要形容一下那就是: 全黑晴明大人的部下都知道,你是个无可救药的鬼父了,你自己还遮遮掩掩有什么意义?? 算了。 不说了。 毕竟真打起来,一定是雪女吃亏。而且以大天狗的性格而言,他是绝对不会道歉的。雪女就着大天狗的要求想了想,回答道:“姑获鸟。” 大天狗也想到了她,陷入思考。 “小孩子的话,她很适合。” “不,不行。”大天狗猛然摇头,在带孩子这一块,大天狗再有自信,面对姑获鸟也要心虚几分。毕竟,人家才是专业的。到时候,等到黑晴明大人和铃音父女相认,铃音来一句,姑获鸟超厉害的,大天狗连她的一根毛都比不上…… ……怎么办? 不,要把被抹黑的可能杀灭在萌芽中。 “还有吗?” 雪女顿了一下:“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拒绝吗?” “没有理由。” “你这个拒绝真的太可疑了。”雪女罕见地多说了一句话,但也没有故意和大天狗抬杠,“萤草怎么样?长得可爱,而且还有治愈的力量,性格也不怎么高傲,是能和小女孩玩一起的妖怪。” 大天狗没有思考半秒,就拒绝了。 “她?绝对不行,她那种暴力狂一样的性格,万一把……带坏了怎么办?而且她还是白狼的崇拜者,忠诚度根本就不能保证。” 雪女:“……” 根本就不想和这个脑残爸爸聊。 他根本就是在恶意挑刺吧! 雪女又提出了几个人选,但很快都被大天狗否定了,基本上都是忠诚无法保证,或者性格不好的理由——说的雪女频频侧脸看他:这个家伙哪里有脸嫌弃别人性格不好? 全世界性格最不好的妖怪,明明就你了吧! 三尾狐在后面扫尾,实在听不下去这两个上司没完没了的重复对话了。她插嘴道:“忠诚什么的,为什么不干脆养条狗呢?” 大天狗炸了。 “你特么的才是狗!” “大天狗是天狗根本就不是狗!” 三尾狐无奈地摇摇头:“不是啦,我是说,最忠诚的式神肯定是从小养起来的那种吧,而且,狗这种动物,在人类那边都是以忠诚出名的。你完全可以挑个品种好点的,给她养啊。就算她没什么好的资源,不是还有大天狗你么?你还能缺了短了人家的用度不成?” 大天狗愣住三秒。 然后猛然一捶手:“对哦,大不了强行催熟就是。” 他飞快地想起来最近听闻的一些消息:“没错了,刚好,西边有个叫做犬大将的妖怪首领,应该就是最近他夫人要产仔了。应该就是这几天,我去问他借一个就是了。” 他说的是借—— 但很显然,实际上就是抢。 …… 铃音被大天狗吓到了。 不,由于铃音经常被大天狗吓到,所以为了体现这次的情况严重,铃音必须说:她是非常严重、非常严重、非常严重地被吓到了。 重要的话要说三遍。 首先,她是第一次见到大天狗满身血的掉进院子里了,情况之可怕,甚至超出了铃音的形容能力。但大天狗很快就证明了,这不是他自己的血。 大天狗是这么形容的:“对方体积太大了,所以战斗的时候被溅上了一点血,但数目一多就会显得很惨烈的样子。” 铃音没有被他骗 分卷阅读167 到。 大天狗袖子都被割开了一道很长的豁口,没受伤根本不可能。但等她扒开对方的衣领一看,那块位置的皮肤非常光滑,就连半点曾经受伤的痕迹都没有。 大天狗黑着脸把她抖下来了。 “有点女孩子的自觉好吗!哪有突然剥男人衣服的女子?” 她这明明是担心你好么?而且…… “你又不是男人……” 大天狗没忍住侧着眼睛盯铃音。 “你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实力最强的大天狗啊。”铃音哄他。 大天狗眼睛亮了一下,他虽然很自傲,但平日里也不至于天天把自吹的话挂在嘴边,而黑晴明也好,雪女也罢,都不是爱多话的性格,没有哪个同伴会这样露骨的吹嘘他,以至于听到这样的话,大天狗还脸红了一下:“虽然你说了大实话,但别想就这么逃脱过去。” 大实话…… 作为妖怪应有的自觉呢? 铃音被大天狗噎了一下,最终决定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计较了。 不过,虽然没有伤口,但大天狗也确实在和犬大将的战斗中受伤了。受伤理由无他,因为大天狗太傲慢了。他得知犬大将的武器是刀之后,就没将这个家伙放在眼底了。 说起来,他上一个对战的,用刀的,还是鹤丸国永呢。 毕竟,对于他这个超远程,全覆盖,机动性全日本最强的妖怪,刀具真的在大天狗的克制范围内。犬大将最著名的三把刀,对上大天狗也没什么胜算。丛云牙,复活死者,但死者又不会飞;天生牙,这是个治病救人的刀,无视;铁碎牙……然而很遗憾,现在的铁碎牙还没有风之伤。 因为,风之伤这一个招式,刚刚,才被犬大将从大天狗身上夺走了。 但大天狗并不是很在意。 风之伤是他早年开发出来的能力,贯彻了他“能一招清场就懒得第二招”的风格。但毕竟开发的时间太早了,并没有用上大天狗的羽毛,同时,对于结界的破坏力很差。很快就被大天狗弃之不用。 至于这个变相增强了犬大将…… 如果对方作为一个犬妖,非要和大天狗这个会飞的比拼对风的控制力,大天狗觉得不介意教对方做妖。 哦。 他好像已经教过对方做妖了。 毕竟人家的宝贝独子都被大天狗抢走了。 想到这里,大天狗从怀里掏出一个,雪白毛绒绒的只有他一个手掌大的小狗,递给铃音:“喏,给你的,式神。” 这才是将铃音差点吓疯的真正理由。 那只雪白的小狗头上,挂着箭头。 杀生丸,年龄二十分钟。 【可爱】 【可爱】 【小奶狗可爱无敌】 铃音不能明说,她能看到杀生丸的年龄这件事,但是二十分钟是什么鬼啊!什么鬼啊!啊,现在变成了二十一分了。 她严肃地扯住了大天狗的领子:“你认真告诉我,杀……这只妖怪小狗你是怎么搞来的。” 大天狗眼睛漂移了一瞬。 他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比如说,打穿了人家的整座妖怪城,才发现了自己记错了日子,犬大将老婆临盆还要两天,然后他动手抢别人老婆,还把对方老公打成重伤奄奄一息,抢完之后,把人家老婆吓到早产,然后抱着小奶狗扬长而去。 高效,漂亮。除开他自己大意被铁碎牙砍了一刀以外,一切都很完美。他平时不都是这么干活的吗? 黑晴明只会夸大天狗干的漂亮。 为什么在铃音面前,他就这么心虚。 大天狗再度将铃音从他身上撕下来:“不要在意细节。” ※※※※※※※※※※※※※※※※※※※※ 其实……我连假条都挂好了。 然后被鸡精压着不写完不准睡觉,我……我就写完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拖延症就需要一个凶残的鸡精。 啊,因为已经更新揭秘了。 卷一里的杀生丸之所以知道审神者,因为他小时候被铃音养过+他卷一没啥戏份因为他戏份不在卷一里。嗯,所以,现在猜到杀生丸就双更的承诺不存在了。 我估计很多人都没有参与到。 我再想想能有什么flag大家能玩猜猜看。 风之伤原属于大天狗是二设了。 但老实说我觉得毫无违和感。 顺带我……我没有忍住,又在小玉池氪了240个石头,结果南丁+1。 ……b叔肯娘南丁玉藻喵这池子压根就是一个狂up吧! 第二十三章 大天狗是个管杀不管埋的混蛋。 ……或者说, 妖怪差不多都这个画风。早期, 铃音还将奴良滑瓢和大天狗放在一起比较过。但随着时间的流逝, 她越发觉得 分卷阅读168 , 奴良滑瓢和大天狗完全不同:奴良滑瓢是爱胡闹, 但骨子里还是很懂分寸的, 他从来不会去惹他惹不起的妖怪。 大天狗也不会,但他的不惹, 和奴良滑瓢有本质上的区别—— 他大天狗惹不起的妖怪? 压根不存在! 大天狗之所以还没有和酒吞童子,玉藻前这些同级别顶尖的妖怪杠起来, 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暂时觉得没必要。想想看,一个妖怪,实力超绝,机动力逆天,性格还有点傲有点二,无牵无挂,唯一的软肋(安倍晴明)比大天狗自己还能打…… 他如果不搞点事情来,简直对不起这个人设。 但问题是…… ……大天狗扔下了杀生丸之后, 就消失了,几天几夜不见人影, 连个消息都没给铃音留下。 铃音做了两晚的噩梦。 一醒来就是长着杀生丸脸的犬大将(别问为什么是这个设定)横着铁碎牙, 说你这个人贩子拐走了他儿子要找你偿命。吃不好睡不好,铃音飞快地消瘦下去, 但时间一长, 铃音也破罐子破摔了。 大不了就是游戏be么! 她难道打过的be还少吗? 这样一想, 心情就诡异地淡定了下来。看杀生丸也越发觉得他可爱了……不,不对,杀生丸本来就可爱!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狗?! 刚刚被大天狗塞进铃音怀里的时候,这个才巴掌大的小家伙,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身上雪白的毛还有些湿润,微微蜷曲地盘在身上。铃音试着用手摸摸他——杀生丸哼唧两声,小肉爪子在半空中刨一刨,翻个身,露出小肚皮来。 圆鼓鼓的小肚皮。 铃音没有忍住戳了戳。 “呜……汪呜呜呜……”这只年龄还没有一天的小犬妖,就扑腾着小腿小脚对铃音撒娇了。 一击。 必杀。 呜呜呜真的太可爱了。 根本不可能将这个小家伙,和日后铃音见到过的那个身如玉立,清冷高傲的杀生丸联系到一起啊。铃音捏了捏杀生丸的小肉垫,感觉肉垫爪下死,真的做鬼也开心啊。 铃音又屁颠屁颠地,把送给邻人的母牛给要了回来。她不能肯定,小犬妖的食谱到底是什么,但好在杀生丸也不嫌弃,来者不拒,有奶就喝。 小妖怪长得飞快。 他在第一天晚上,就睁开眼睛了,一双明亮的金色眼珠滴溜溜地转,而且还很有活力,一点也没有婴幼儿嗜睡的情况。铃音虽然养过妖怪,但小白虽然看着小,实际上却不是幼年时期的妖怪——以至于,铃音完全低估了幼年妖怪的好奇心和破坏力。 那天晚上,铃音梦见了锯木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起来,在屋子里矗立了一百多年的古老樱花树,就这样惨烈地倒了下去,漫天都是飞扬的木屑。 铃音的表情是懵逼的。 杀生丸开心地从枝条中窜出来,甩着长长的宛如云朵般的长尾巴,蹦跶到铃音的膝盖上,汪汪了两声。 眼睛明亮。 嘴角咧起。 一副求夸奖的傻狗模样。 杀生丸你知道吗!你知道你小时候是这种熊样吗!你这让铃音以后再怎么直视你的绝世美颜。她现在只想把你关进钢铁笼子里好吗! 但下一秒,面对杀生丸开始顶着她的小腿蹭来蹭去,用柔软而粉红色的小舌头去舔铃音的手……铃音又开始心软了。 她试着把杀生丸抱起来——但差点摔了一跤,妖怪的成长速度真的不科学,昨天杀生丸还是一个毛线球,现在就像是一头大型的金毛犬了。 好沉。 ……虽然虐待才出生两天的婴幼儿有点不人道,但铃音真的觉得有必要,将对杀生丸的教育提上日程了。 第三天。 不是可以考虑。 而是必须将杀生丸的教育提上日程了!! 铃音眼睁睁地看着杀生丸将原本用来关家畜的铁笼子,一根一根的咬断了。然后用暴力拧成一团,然后在院子里踹来踹去当球踢。 铃音感觉—— 杀生丸咬断的大概不是铁栏杆,而是她的骨头;他踢着玩的大概不是铁皮球,很可能是她的头。 害怕 就在这个时候,杀生丸也看见了铃音。他虽然个头已经很大了,但形体圆滚滚的,仍然还是幼犬的模样。 跳跃。 急刹车。 然后落到铃音身前,轻柔地用带着倒刺的小舌头舔铃音的手,一边舔,还一边发出柔软的小狗嗷呜声。 铃音感觉心要被他舔化了。 可爱。 过分。 不不不,铃音你醒醒,你不能真的因为人家可爱就丧失了自己的原则啊。他压根就是一个会走路的破坏神好么。况且,这孩子有爹有妈,让他们家人团聚才是一个好人应当做的。 但杀生丸不知道这些。b 分卷阅读169 r   他不再满足于舔舔铃音的手,而是整个犬一团,变成一个大雪球,然后往铃音怀里一滚——这滚也是滚得很有技巧的,不然,就不是他躺在铃音怀里,而是铃音变成了天边的一颗星星了。 啊。 软乎乎,毛茸茸。 就是……现在是夏天啊! 宠孩子(或者说,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说都不可能拒绝杀生丸)的铃音,挣扎了两天,就惨烈中暑了。杀生丸倒是很担心她,然而这个熊孩子显然没法理解什么叫做中暑——他能搞明白铃音不能啃不能咬不能踹着玩就已经很伟大了。 他把自己的狗盆端到了铃音的床头。 然后。 靠着铃音睡觉。 定点帮她用舌头口水洗脸。 铃音觉得,自己身边躺了一个太阳。热,还是热。热到意识开始昏迷。 昏昏沉沉之中—— 时间都丧失了意义。 铃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融化在那种沉闷的炙热里了。这个之后,隐隐约约地,一点清凉点在了她的额头上。 铃音勉强睁开眼睛。 视野仍然是一片模糊。 隐隐约约地,她似乎看见一个人的轮廓。对方将手指抵在她的额头上,似乎说了什么话。可铃音没有听清楚,她只看见对方的头上金辉灿烂。 仿佛是阳光做成了他的发丝。 最后晕开成一片碎金。 最后的最后,对方一串咕噜咕噜模糊不清的话语中,最后的那几个音:“……你这个……算了。” 算了什么? 铃音不知道。 她只是沉沉地睡着了。 …… ……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死。 铃音再度醒来的时候,很有如隔半生的感觉。首先,院子里那棵被杀生丸啃的灰飞烟灭的樱花古树,死而复生了。 这完全不科学啊! 不过,看到仍然坐在老地方,屋檐下,半张着翅膀休憩的大天狗,她好像又被扯回了人间。 铃音穿了一件单衣,坐在了大天狗的身边。大天狗瞥了她一眼——然后把手探到了铃音的额头上。 他的体温比人类略冷。 仿佛带着月光覆盖过的凉意。 “怎么了?”铃音还有些迷迷糊糊。 大天狗若无其事地放下手:“稍微检查一下,恭喜你,算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 “……” “……哈?!” 性命之忧,大天狗你这是在逗她吗? 面对铃音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大天狗扯了扯嘴角,他实在是没力气和对方生气了。白晴明发现了黑清明的阴谋,而雪女简直像是一个废物——不得已,大天狗不得不亲自上了。 第一秒没有飞起来的大天狗,被白晴明的符箓缠在了地面上,紧接着…… ……算了,他不太乐意回忆这个过程。 他,这辈子,都,不曾,被打的这么惨,过。 如果不是黑清明大人及时出现,带走了大天狗,大天狗很怀疑自己的生命会不会终结在那一刻。和之前与犬大将打的那场无关痛痒不同,大天狗足足休息了七天,才勉强恢复一点元气。 黑晴明大人的事业走上了关键时刻。 大天狗强撑着,半分钟都不敢松懈。他过去散漫惯了,突然抓的这么死,这么紧张,自然很是不习惯——甚至连吃口饭,喝口水,小憩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 好在,喝水,吃饭,睡觉。 还真不是大天狗维持生命的必须品。 唯一的问题是,等大天狗在晕头转向中想起铃音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等他飞进院子里的时候,铃音几乎只剩一副枯骨了。 大天狗快傻了。 没有常识,也应该有基本的警惕心啊!这个傻逼该不会真的把杀生丸当成普通的狗在养了? 大天狗捏起铃音枯瘦的,带着淡青色的手臂,感觉自己真需要冷静一下。杀生丸还很警惕地对大天狗呲牙咧嘴,大天狗懒得理他,一脚把他踹得飞起。 铃音是真傻。 大天狗再度在心底肯定了一下。 这个大傻瓜就这样随意地让杀生丸舔她,虽然杀生丸本身没有敌意,舔舔也只是他本能表达亲近的举动——但是杀生丸的口水,是有毒的。 只要一滴,就能毒死一村的牲畜。 这个蠢货就…… 大天狗深吸一口气。 正是因为铃音本身的生命虚弱到了极致,才让他察觉到了铃音的胸口里,还充盈着一股很淡很淡的妖气。 不。 与其说是妖气,倒不如说是思念。 因为思念而守护。 不管这玩意儿是从哪里来的,既然,铃音还一息尚存,大天狗就有本事将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是的 分卷阅读170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都在所不惜。 ※※※※※※※※※※※※※※※※※※※※ 从原著看,杀生丸毒属性无误。口水,鞭子显然都是带毒的。 不过,铃音中毒还是她自己的错。杀生丸还是很聪明的,铃音对他的爪子和牙齿表现出了畏惧,杀生丸就知道如何乖乖地把爪子和牙齿收拢起来,也不用力气去撞铃音。但他不知道铃音是怕毒素的,也不知道自己有毒,铃音也很纵容他舔舔,于是才造成了这样的悲剧。 我看到有妹子疑惑,为啥黑晴明和铃音长得像。 好吧我们回忆一下前文,奴良滑瓢盖章过铃音和羽衣狐长得一模一样。本文晴明身上综了滑头鬼和阴阳师的设定。羽衣狐就等于葛叶。而阴阳师玉藻前在他的传记盖章过晴明长得很像他妈妈。 所以……铃音和晴明他妈妈是一张脸,羽衣狐抄袭的。 晴明亲生的。 第二十四章 好在, 大天狗确实回来的很及时。 但铃音一脸难以置信:“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他是爱开玩笑的性格?还是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开玩笑的语气?大天狗是真的很想讽刺铃音一下, 但也许是太累了, 他眉头抖了一下, 那些讥讽的话, 就没说出口。 然而, 铃音的下一句话,就差点把大天狗气的升天。 “就是中暑, 大天狗你不要危言耸听好么?”铃音打了一个哈欠,迷迷糊糊地回答。紧接着,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问道,“你该不会真不知道中暑是什么吧?” ……中暑是什么? 大天狗下意识地愣了一下,但下一秒,他就没好气地回答:“什么中暑,你这是中毒了!我扔给你的小狗是有毒的。阴阳寮里就没教过你什么妖怪是有毒的吗?” 有……毒? 铃音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杀生丸长大之后的模样,宛如高空之月的贵公子, 啊,真难想象他竟然是毒属性的。这样的设定, 不都是给病娇或者妖艳贱货的吗? 大天狗一看铃音的表情, 就知道她没听进去。 但他慢慢地,也习惯了这样的铃音。 刚开始, 还有忍耐的部分, 但在不知不觉的时候, 就像是水渗入泥土里,就像是齿轮和齿轮咬合,大天狗也开始习以为常了。 他话题跳跃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噩梦?” “我听见你说梦话了,在小声地……”大天狗也不知道应该称之为啜泣,还是尖叫,只好跳过了这一节,“说了一些梦话。” 铃音懵了半天:“什么梦话?” “救命……还有就是,滚开。”大天狗言简意赅,当然,其实铃音在睡梦中嘟哝过的那些细碎的话语,远远不止这些,但大天狗印象深刻的还同时被铃音本人反复重复的,就这两个词。 铃音沉默了。 她以为那个噩梦早已经远离她了,但实际上不是的,它只要找到机会,找到缝隙,就会像是黑色的胶水漫过来,淹没她的身躯,漫过喉舌和鼻腔,淹没额头和发梢,直到将她变成琥珀里的昆虫才肯罢休。 恐惧。 铃音的内心里,藏着她也不知道源自何方,又将涌向何方的恐惧。 大天狗始终用清澈地双眸注视着她。 这个大妖怪其实远不如奴良滑瓢的邪魅,也不如铃音那次在阴阳寮见到的年轻白发阴阳师的昳丽。他的气质偏轻,偏淡,唯独一双带着淡淡金属色泽的灰蓝色眼珠,带着锋芒——看久了就让人情不自禁地感到畏惧。 非人的。 高高在上俯视人间的。 不过,现在,在大天狗神情里微微带了一丝倦怠的情况下,那双灰蓝色的眸子也不如往日那般锐利了,他的睫毛仿佛被雨水润湿过,以至于瞳孔一样像是被过夜的雨水冲刷过,澄澈清净。铃音眨眨眼睛,第一次不是出于畏惧而错开了目光。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铃音首次对着游戏里的角色,说起了现实世界里的自己。她用手抓了一下自己的秀发,让它们全部都被拢在了胸前。她看着自己的手臂,光滑,白皙,没有任何伤痕——但这都是假的。 “我没有小时候的记忆。” 铃音很怕大天狗突然来一句,你难道现在就长大了吗之类的话。好在,大天狗什么都没说,他偏侧着头,静静地等待着下面的话。 “我在的那个地方,管理的很严格。像是我这种没有记录的人啊,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我当时的色相……心理状态也不是很好,差一点点就关起来了。不过遇到了很好的人,后来心理也得到了有效的控制,才得以像是正常人一样生活。” “从那以后,我也很少做这个梦境了。” 铃音的心理医生认为,这是她色相转好的体现。然而,铃音始终不能释怀,可每次她回想起那个梦境,恐惧都会彻底 分卷阅读171 地将她淹没。 “熊熊的大火,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我在里面东躲西藏,但大火里的怪物,最终还是将我杀害了。”铃音平静地说,因为不止一次地对心理医生描述过,再重复也已经轻车熟路了,“人形,但都是由白骨构成的躯体,还有着蛇骨一样的尾巴,眼睛还会发光。总之,就是那种看着就会做噩梦的样子。” “明明根本不是人类啊,却像是人类一样拿着冷兵器。就这样……”铃音做了一个刺穿的举动,“非常干脆地将我杀死了。” 大天狗目光闪烁了一瞬,但没说话。 他拼命在脑海里搜索着类似的妖怪形态,但线索太少,妖怪类别太多,大天狗一时之间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不过…… ……被白骨妖怪杀死,这就是铃音说滚开和救命的原因吗? “但就在我尸首跌落进火焰里的那一刻,我的视角变了,变成了一个站在旁边注视着‘我’的人。她看着噼里啪啦的火舌舔着尸体,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臂……那上面出现了和尸体烧伤一模一样的伤口。” 就是……那双手明显是个大人的。 就像是很多年前的痛苦和伤痕,终于在此刻,时间恢复了流动,重新出现了已经长成大人的她身上。 大天狗也在拼命地想。 伤害传递?那明显是镜姬。 不,不对,这样就不能解释铃音视角的跳跃了。 铃音看着大天狗死死皱着眉头的表情,不由吭哧一声笑出来了:“再怎么样,那只是一个梦啊。梦都是假的。” “你真觉得梦都是假的吗?”大天狗突然反问她。 大天狗伸出手,缓慢地用指间抵住了铃音的胸口。他在她心脏偏上的地方,轻轻地用指甲刮擦着:“你心脏里有东西,你知道吗?” 铃音茫然地看着大天狗。 大天狗一看到铃音的这个表情,就知道,自己没可能从这个傻瓜口中再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他只是将自己已知的事情,说了出来:“就在这里,它吊住了你的生命……但它始终是个隐患,所以,我将它取出来了。” “……什么?” “是这个。”大天狗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鸡蛋大的金属碎片。他凝视了铃音片刻,然后将碎片翻了一面,上面是刻着铃音两个字。 铃音呼吸都断了一瞬。 大天狗还无知无觉地,继续往铃音的伤口上撒盐:“很明显,这曾经应该是一个付丧神……不对,应该说是,付丧神本体上的碎片。” “上面的妖气已经很淡了,原主应该已经死了很久了。”大天狗说着自己的判断,他的声音里没什么情绪,仅仅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只是思念仍在。” 仅仅只是这样的一点思念…… 简直不可思议。 天皇临死前的怨恨能够造就可怕的妖怪,那么,妖怪临死前纯净无暇的温柔和思念,自然也能够形成世界上最好的守护。 大天狗掏出了一个红色的御守,然后将这一片小小的刀剑碎片装在了里面,封口绑好,然后递给铃音。铃音双手接过—— 握紧。 金属边缘的触感,凹凸不平,用力握紧会有微微的刺痛感。 江雪—— 铃音从来没想过,她会以这种形式再度和江雪左文字重逢。开什么玩笑,不是设定在平安时期,比战国足足早了五百年吗?记录竟然是直接延续上一测试的…… 不,江雪应当还躺在本丸的锻造室里,等待着她回来才对。 大天狗看着铃音握着御守,脸色在短短几秒钟变得越发苍白起来,不由露出了担心的神色。他有心要安慰铃音,但最后吐出来的话语,却和主人的心意背道而驰:“把它贴身带着吧,它应当还能替代一次致命的伤害,救你一次。” 或者说,御守本来就是这样的事物。 寄托着爱和思念。 拯救所挚爱的存在一次。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一个铁球从角落里滚出来,缓慢地打了个滚,然后停留在了铃音的面前。铃音吐了一口气,思绪从混乱中把出来,她看向滚出铁球的阴影处。 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 “杀生丸?” 那边传出了细微的呜呜声。 好吧,真的是杀生丸。铃音伸出手臂,对那边呼唤道:“躲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吧,让我抱抱。” 然而原本就缩成一团的杀生丸,看起来团得更圆了。他再次呜了一声,才开口,声音是小孩子特有的软糯,磕磕绊绊,夹杂着隐约的汪汪:“对,对不起。” “诶?” “对不起,请、请原谅我。”杀生丸说话还是有些生涩。 但铃音完全抓错了重点:“杀生丸你会说话了?!”她忍不住盯着杀生丸头顶上的标识看,时间也没过去一两年啊——他明明还只是一个没满月的孩子,就已经学会了人类的话语了。 分卷阅读172 铃音的惊讶,仿佛让杀生丸有些难堪。 大天狗语气懒洋洋地讥讽:“呵,别把人类和妖怪混为一谈。妖怪的成长期有长有短,但无论是哪一种类别,都能很快学会最基础的东西的。” “你也是?” “我不是。”大天狗特别骄傲地说,“我诞生之时就已经知晓所有我需要的知识了,时至今日,已经有几百年了。” 铃音:“……” 等等,她又没有夸你。 大天狗你为什么要这么得意洋洋。 而且,从出生起就没有丝毫长进,这是需要得意的事情吗?这分明就是你还是个大龄巨婴的证明啊! 第二十五章 铃音想, 她大概是真傻了。 打游戏, 说透了就是打个真开心;如果在游戏里玩不出一个开心, 再精彩的游戏最终也会渐渐无人问津。她现在就很有这样的感触, 说到底, 那里有什么游戏厂商敢对着玩家的心窝使劲捅的? 这游戏他妈的就敢。 它非但敢, 而且还敢在玩家尚未愈合的伤口上,再狠狠地捅上一刀。这是何等的精神, 这是何等的气魄。多少年了,不……是自从电子游戏出现的头几年之后, 就没有那一位厂商敢这么豪气地说:玩家我就是你爸爸。 按照以往的性格—— 铃音大概已经不得不退出游戏,仔细复查一下自己的色相。顺带在自己当上检察官的那位好友那里狠狠地参上这厂商一本了。可古怪的也是在这里,她心态很平静,不需要机器的辅助,铃音也知道自己的色相趋向于柔软又清亮的颜色。 因为…… ……是被爱着啊。 铃音凝视着铜镜里的自己,里面的少女脸尖尖的,肤色透着几分苍白的病弱;也许正是因为褪去了圆润的婴儿肥,镜子里的少女竟然看起来像是长大了不少。身后的妖怪把她的头发垂下来, 冷淡道:“好了。” 铃音用手指插|进自己的头发里,往下顺, 随即卡住了。 她是真的很惊讶:“你连梳个垂马尾都不会吗?” 那瞬间, 大天狗大概想把梳子砸铃音脸上,有本事自己梳头, 铃音从他凶恶的目光中, 读出了这样的话——不过, 铃音一开始也不是为了被伺候才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只是出于一个骄纵的小公主的性格本质,敏锐地发觉了大天狗对她的态度似乎“软弱”了很多。 大天狗是一个傲慢的家伙。 在此之前,他仅仅只是将铃音当做“器物”看待,“器物”再珍贵,本质上也只是一个“器物”而已。但现在……虽然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大天狗并不在回避,铃音是一个有着自己思想的人了。 有思想,有自己的喜怒。 不再是一个任凭他摆弄的器物了。 在意识到这个微妙变化的瞬间,铃音本能地就开始摸索,这种变化到了何种程度。不过,她又摸了摸,即便是最简单的垂马尾也被扎的乱七八糟的发型,不得不又将其拆了下来:“好吧,既然如此,就只好披着头发了。” 药研哥哥什么发型都会弄。 江雪就只会寥寥几种。不过想起平时他也是披头散发,也就释然了呢。 对比大天狗—— 大天狗斜了她一眼:“你就不能干脆地剪掉吗?” 所以你的短发究竟是…… 不敢深思。不敢深思。 铃音已经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歪着头微笑:“那我去阴阳寮了。来来来,杀生丸过来吧。”她对着正蹲坐在廊道上的毛绒绒的大狗说道。杀生丸甩了甩尾巴,对比于小时候的活泼,他现在的性格变得沉稳了不少,稳健地迈着步伐走到了铃音的身边,环绕着她,然后用额头亲昵地蹭了蹭铃音的手臂。 “哎呀,好痒啊。” 铃音才不会顾及杀生丸的含蓄,她像是抱着大型玩偶一样,滚上去就开始拉扯揉揉。杀生丸也任凭她胡闹,只是偶尔铃音要滑下去的时候,才调整姿势扶一扶。 不过,说起来…… 她为什么要说是杀生丸小时候呢? 明明现在他也才三个月大啊。 揉够了,铃音心心安理得地从杀生丸的身上滑下来。说起来,铃音也觉得自己挺卑鄙的。早些时候,铃音还考虑过将杀生丸送回给杀生丸的父母身边。犬大将虽然后面变得有点渣,偏心犬夜叉,但在犬夜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的年代,他对待杀生丸还算是不错的。况且,对于小孩子而言,别人千好万好,都不及父母的千分之一的好。铃音毕竟只是一个人类,不可能像是妖怪那样了解杀生丸成长过程中的需求。 但她被毒倒了。 这一病就是三个月。 大天狗也很关心铃音,但大天狗版本的关心和杀生丸的关心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大天狗就是在帮黑晴明干活的同时,顺手抓几只有着治疗法术的妖怪,扔过去,把血条往上拉一拉,死不了,剩下的都 分卷阅读173 靠铃音自己的身体素质抗——这对于大天狗而言,已经是难得的温柔了。 他脑子里始终少一根筋。 你看,大天狗之前也不是被白晴明打得只剩一丝气了么?他也是靠自己撑下来的,甚至还没找其他妖怪帮忙,纯粹是靠着自己的意志熬过最难的阶段。他能意识到铃音还需要有医生来看看,已经是天大的温柔了。 但杀生丸就比他好多了。 早上杀生丸守在床头;晚上杀生丸守在床尾。 铃音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可醒来的时候,总能第一眼看见杀生丸。她也不知道这只小犬妖为什么就那么地执着于她——有一个说法是,有些生物会把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东西当做母亲,不知道杀生丸是不是也是这个原理。但杀生丸就有本事这样谁都没管他,也健康成长了,甚至还出门偷了别人家的食物投喂铃音。 ……差点被闻风而来的阴阳师给围剿了。 铃音无可奈何地出来证明,这并不是无主的妖怪,而是有主的式神。对面的阴阳师不相信,铃音只好当着他的面,将杀生丸签订成了自己的式神。然后,随着那位名字叫做源博雅的阴阳师转身离开后,铃音飞快地挂在了杀生丸的脖子上:“抱歉抱歉,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杀生丸虽然学会了说话,却不太爱说话,但铃音的表现让他太困惑了。他那双金色的眸子注视着铃音,大概是因为生长环境的缘故,并不如很多年以后的那位贵公子的高贵凛然,反而纯净得像是一汪盛满了阳光的湖面。 “因为,式神和妖怪是不一样的吧。妖怪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式神的话,在阴阳师死去之前,大概都要一直待在我身边吧。”铃音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虽然还有什么可能会下达式神必须遵守的命令之类的……啊,这个不用担心,我不会强迫杀生丸……” “没关系。” “这怎么能没关系……”铃音下意识地反驳,随即惊讶了一下,“等等,杀生丸你说什么?” 虽然这个杀生丸,大概还是未完成品。 但这个也是杀生丸啊。 ——杀生丸会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话的吗? 铃音一时感到有些茫然,好像是熟悉的定义后,角色又呈现出了全新的姿态,说不清,这到底是属于ooc,还是他又展现出了更丰富的性格。杀生丸只是用犬脸,蹭了蹭铃音的脸:“我不觉得一直待在你身边有什么不好,难道……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他一本正经地问。 铃音被杀生丸弄得哭笑不得,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微笑起来:“你才多大啊,就说的出口‘一直如何’,‘一直怎样’的话来了。明明什么都没有经历过好么?也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好吗?等你见识了世界的广阔,了解过什么是爱,什么是悲伤,经历过刻骨铭心,即便死亡也不肯忘记的事物……就知道如今的想法有多么浅薄了。” “那你呢?” 杀生丸非常平静,完全没有被铃音的任何言语所动摇。 明明铃音也没有教育他什么,他就自发地长成了这种淡淡的性格。明明大天狗也不是这种性格,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受到了谁的影响。 而杀生丸,就这样非常平静地诘问她: “你见过世界的广阔吗?” “你了解什么是爱?什么是悲伤?” “你经历过……”他的声音转为低沉,仿佛流水缓慢那样地问铃音,“刻骨铭心到,即便是死亡也不肯抛却的事情吗?” 铃音正要回答—— 但声音突然堵在了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她其实什么都不曾经历过才是。 铃音是一个没有过往的女人,她的过去一片空白,现在也只有空虚,沉浸在一个又一个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恋爱游戏中,吸食着人为制造出来的虚幻的恋情,甚至哪怕被虐得很疼很疼也不肯放手。这样的人,到底哪里有资格说自己的一生经历过什么事情。 可那一瞬——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差点就脱口而出: 有。 当然是有的。 这两种矛盾的心情,几乎将此刻的铃音撕扯成两半。她捂着胸口,脸色苍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在,自从中毒了之后,铃音的身体状态就时好时坏的,像是现在的失态,也没让杀生丸看出问题来。她顿了一下,才柔化了语气,小声地对杀生丸说:“我……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啦,当然没有那么多丰富的经历。但是呢,我觉得我比你还是要见识的更多一点,吃过的盐比你的米要多一点。如果可以,我希望,如果杀生丸想要待在谁的身边的话,是处于他自己的抉择,而不是被命运随波逐流。” “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想和谁在一起。” “这都是需要认真想好的事情。” 就在那一瞬,看着铃音的瞳孔,杀生丸突然颤抖了一下,但他没有回答,铃音只是将他当做一个还没有自己判断能力的小孩子——但在残忍的妖怪世界,没 分卷阅读174 有在落地时就能自保的妖怪,早就灭绝了。甚至,还有不少怪物将产仔当做杀敌手段呢。 杀生丸也许经历得不够多。 但绝非幼稚的孩童。 有些话,不必现在说出口,那只会被铃音当做小孩子的任性。杀生丸了然地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既然是作为过来人的忠告,那么我就接受了。我会努力体会一下你说的那些的——”他说着,就站起来,驮着铃音往屋内走。 明明还是一个冷脸不爱说话语气也没起伏的妖怪。 但铃音就是硬生生地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笑意: “虽然,由于我不吃米,所以无论是几百年,我吃过的米也不会比你吃过的盐更多。” ※※※※※※※※※※※※※※※※※※※※ 先占个全勤。 这一章还有几百字我等会儿补上,这几百字就当免费赠送了。 把300字补完了。 因为作者现在正处于理智烧却的状态,所以……fa飞妈!东出飞妈!齐格飞妈!阿福更是飞妈!你们这群渣渣不要以为小太阳没粉啊,这么欺负我小太阳简直气炸我。 差点没赶上全勤不说—— 最重要的是气得我胃病复发了,我跟你们港,我打这行字的时候,我感觉我仿佛被切腹了,即将可以升天成第二个小太阳了(并不)。吃了药还是超疼。 疼疼疼疼疼qaq 第二十六章 小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了。 铃音惆怅地叹气:难道不应当是随着时间的推移, 她在这里的地位越来也高, 才对吗?怎么好不容易在大天狗那里提升了一点地位, 转眼间又在杀生丸这里降下来了? 不开心, 不开心。 铃音口头上这样抱怨。 然而, 转眼间她又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杀生丸是她的式神诶!超厉害、超可爱、也超温柔的式神!最最重要的是, 杀生丸带出去绝对倍有面子。 铃音喜滋滋地搓着杀生丸的毛发:“等会儿你跟着我去阴阳寮。”半个月前,羽茂忠具和大太郎就已经返回了京都, 只是铃音的身体还没好利索,如今行动已经无碍, 自然应当拜访。 而且,最近阴阳寮似乎出了什么事。 这个消息,是那位叫做源博雅的阴阳师,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毫无疑问,对方是一个正直的人,但对待铃音的态度仍显得有些微妙——似乎是,他在铃音的身上看到了什么的人的影子。 他忠告铃音,这段时间, 最好乖乖地待在家里。 啧啧。 送上门来的剧情。 作为一个玩家,怎么可能无视掉这么明显的提示?很明显, 京都恐怕要出大事了, 出大事就意味着剧情,就意味着进度, 就意味着铃音可以继续主线……就意味着她离返回本丸更进一步。 铃音略微思考了一下, 就将大典太光世背在了背上。杀生丸环绕在她的身边。大天狗倒是很冷淡, 展开翅膀,飘在半空中——不过他向来冷淡,铃音早就已经习惯了。 只是这个场景…… 左牵黄,右擎苍? 铃音吭哧一声笑出来。大天狗冷淡地目光戳到她身上。这位大妖怪有时候,是真的不太了解,这个小家伙在想什么。就在这时,铃音脆生生地问他:“大天狗,你不跟着我一起去吗?” 如果能把他骗过来…… ……大概就是破格大神带着小号屠地图了。 虽然好像有点卑鄙,可是,认真想想那个场景,总有种说不出的愉悦感。 大天狗斜了一眼铃音,显然没有同意。铃音也不奇怪,大部分游戏都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开挂。不过,大天狗自然不可能是这样想的。 只是,阴阳寮是白晴明的地盘。 不不不,大天狗这么想,当然不是因为之前他和白晴明战斗时,被对方按在地上打的惨剧,给他造成了什么可怕的心理阴影。恰恰相反,如果有机会,大天狗很希望自己能一雪前耻。 但跟着铃音一起去—— 非但打不起来。 说不定还会被源博雅说教。 他要是去了,才是个傻子。 不过,不去归不去,应当有的告诫也应当说出口。大天狗微微正了一下神色,警告道:“你自己也要注意些,这段时间我恐怕不在,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情,自己乖乖躲好,不要强行出头。” 哦,连大天狗都这么说了,看来是真的要出事了。 “好了,我知道了。”铃音乖巧地回答,然而她实际上怎么想的,就连铃音自己也不太清楚。 告别了大天狗,铃音再次返回了阴阳寮。虽然各种迹象都透露着一种风雨欲来山满楼的意味,但阴阳寮非但没有热闹起来,相反,还透出了几分冷清。 不,放在别的建筑里,人少是冷清。 但想到这座大宅实际上 分卷阅读175 代表的意义,这就不是冷清,而是阴森了。 “大太郎不在吗?”铃音很惊讶。 “抱歉。”负责招待的巫女只是歉意地笑笑,“羽茂忠具大人也不招待外客。如果您有什么急事,我可以帮忙代为转告。” 哦,其实严格说,铃音也没有什么事情能称得上急事。但她还是难过地瘪了瘪嘴,只好客气地告别了巫女小姐,准备在阴阳寮里再转悠几圈,看看能不能打探到点别的消息。 但她还没迈出一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清澈明雅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笑意,听见就仿佛春风拂水般令人愉快:“咦,你是哪位……”对方停顿了一下,“玲子小姐?” 铃音转过头来。 站在她身后的,正是那位“满头问号”的风雅白发阴阳师。和上次的简约浴衣的打扮不同,这次这位阴阳师穿了相当庄重的正服,大片诡秘而华美的刺绣在他的衣襟袖摆上生长着,仿佛一大片华美的幻梦,就缠绕在这个青年人的身上。 青年爱笑。 他一笑起来,就牵动眼角的红痕,妩媚生光。铃音被他闪得觉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倒是旁边的杀生丸保持了应有的冷静,待到对方一旦迈过了那个安全的界限,就龇牙咧嘴地低声咆哮起来。 “杀生丸,不要这么凶。”铃音不明所以地拍了拍杀生丸的头。 杀生丸首次没有听铃音的话。 铃音作为人类,只能赞叹一下白发阴阳师的容貌出众,但杀生丸则感受到了一种截然相反的事物——眼前的这个男人极端危险。 危险。 危险! 在灵视中,他就仿佛一轮熊熊的烈阳照耀晴空,四周飘荡过来的阴气被他自然而然地进化了。他每走近一步,杀生丸都能感觉到自己仿佛快被这种圣洁的灵力给烧尽了。可怕,人类真的能到达这样的强度吗? 不,这样的存在,根本不能被称之为人类吧。 这段时间以来,杀生丸见过的人类也不少,有贫民百姓,有贵族皇族,有阴阳师,也有普通人,但无一例外,人类就是一种混沌的存在。即便善良如铃音,偶尔也会出现阴沉或者消极的想法。 这些负面的情绪,是很多妖怪的食物。 但眼前这个男人完全不同,他身心无暇,宛如琉璃般明澈,宛如太阳般光辉灿烂,毫无阴霾。但越是如此,杀生丸就越是止不住对其的恐惧——即便是妖怪都做不到的事情,一个人类,怎么可能这样“干净”? 铃音无法理解杀生丸的恐惧。 她只能笨拙地,反复用手抚摸着杀生丸颈部的毛发,试图让他平静下来:“乖,乖……没事的。”另一边,她还要对那位白发的阴阳师抱歉:“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杀生丸以前都是很乖的,对不起。” 白发的阴阳师目光在杀生丸身上巡视着。 他的目光自然是清澈的,毫无阴霾之意。他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介意:“无妨,其实这是我的过错才对……” 他这番话有些匪夷所思。 铃音第一次见到这种非要把问题揽在自己身上的人,不由露出奇怪的神色,上下打量对方。然而,即便是铃音做出了如此失礼的举动,白发的阴阳师也没有丝毫的不悦,他反而弯了弯眼睛,露出了一个带了一点调皮的微笑:“……因为我太可怕了。” 铃音上下左右都没能看出来,他到底哪里可怕。 她这个反应,取悦了白发阴阳师,他又笑了笑,才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很多妖怪听到我的名字,都会被吓得逃跑呢。” “你当你是安倍晴明吗?”铃音没有压住吐槽的欲望。 白发阴阳师被噎住了,他咳嗽了两声,含糊其辞道:“嗯,嗯……这个嘛……其实,我自然是比不上那位名震天下的大阴阳师了……不,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他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聚拢开合了一下,“我大概有二分之一个安倍晴明那么强吧。” 那不就是意味着弱吗? 就好像,一个人体重有两百斤,那么他毫无疑问是个胖子。另一个人只有这位胖子体重的一半——那么他就绝对不胖了,如果身高再高一点,恐怕还能划分偏瘦的范畴。 安倍晴明自然是强大的阴阳师。 但是把他切成一半—— 那大概也就是比普通稍微强一些的阴阳师吧。就好像打游戏,满级一百,砍一半五十级,但两个五十级凑一起只能给百级大神送菜。 铃音虽然没有将这样的话说出口,但她的表情已经直白地表达出这样的含义了。风雅的阴阳师大概未曾见过这样“过分”的人,一时竟然有点懵,随即又用展开的折扇挡住了脸,低声轻笑起来:“虽然我是不介意,但作为修行的后辈,最好还是对阴阳术之道有所敬畏才好。” 他语气很真诚。 是真心实意地告诫铃音,并没有带有任何阴阳怪气的情绪在。 从这个角度而言,他倒是一个意外的好人。 铃音红了 分卷阅读176 脸,她端正了一下姿势,客气地和对方道了歉。对方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介意。他和铃音见过的大部分阴阳师都不同,毫无架子,和蔼可亲。 直觉也告诉铃音,对方没有敌意。 既然这样的话,倒是也可以从他这里打探一点消息。铃音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现在她手头里的线索不少,既然要问,自然就要问她最在意的事情。 “这位阴阳师大人,您知道……” 铃音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轻微地发抖:“……如何复活一个已经死去的妖怪吗?” ※※※※※※※※※※※※※※※※※※※※ 谢谢大家安慰。 现在感觉好点了,嗯。 第二十七章 安倍晴明……不, 这样的称呼并不准确, 作为继承了安倍晴明力量和人格一半的白发阴阳师, 更准确的称呼应当是白晴明。他听到了铃音的提问, 然而却没有立刻回答。 折扇在不经意之间合拢了。 一下, 一下, 又一下,敲打在青年的掌心中。 这不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但难以把控的,反倒是应当回答到什么程度的界限。如果站在白晴明面前的, 是皇公贵族,他只会客气而风雅地打消对方的这些想法。 不,应当说,只要对面还是人类,他都会这样做。 强大的阴阳师可以操控生死。 但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有界限在的。越是了解的多,白晴明就越对这个世界感觉到敬畏。有时候他想,自己之所以和其他的阴阳师天差地别, 大概是因为别人只看到了阴阳术的方便和强大,可他看到的是其中的法理。 迈过这一步, 就不是人了。 就好像, 人会吃醋,这是本心。然而醋意迈过了界限, 就会化作妖怪般若;同样的, 大名鼎鼎的茨木童子在他年幼的时代, 也曾是人,他只是看见了血——从那血中,他看见了他非人的一面,从此便化作了鬼。 在这个时代,人和鬼怪的差别并非那么大。 安倍晴明作为人妖之恋的结晶,白晴明仍然是人,毫无半分妖怪的特质;然而黑晴明的本质已经悄然化作了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事物了。白晴明觉得,他应该拒绝的,反正这个时代的阴阳师除了他,谁也不能真的颠倒生死,说一万个谎,也不会有人真的能戳穿他…… ……哦,除了黑晴明。 但是…… 白晴明面对铃音,总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这种感觉,让白晴明下意识地喊住了铃音。他虽然很擅长交际,风雅的性格和出众的外貌也很容易就成为众人的焦点。但白晴明对交流这件事,委实说不上热衷——站得太高,看得太远,就怎么也摆脱不了那些遗世独立的孤寒。 但铃音给他的感觉不一样。 这种感觉是很微妙的,如果硬要找一个形容,那大概就是一个孩子伏在母亲的膝盖上,眺望上空,天空被展翅欲飞的屋檐遮蔽一半,唯独垂落的风铃被风吹得铃铛做响。 心安。 她是以前认识的人吗? 可除了那一点朦胧的说不出口的亲近,白晴明对铃音没有半点熟悉感。他也仔细地观察了少女对他的态度,也没有超过一个刚刚熟悉的陌生人的范畴。但是……如果是她的话,白晴明愿意为她通融一下自己的原则。 白晴明微微一笑:“方便介绍一下详细情况吗?” 铃音迟疑了一下。 白晴明这么问,当然也有自己的私心。毕竟铃音的外貌太有欺骗性了,性格也同样,白晴明下意识地就想多为这个小姑娘多考虑考虑,所以希望了解到更多的情况——也正是为了掩盖这种私心,白晴明下意识地做了更多的解释:“复活啊……严格来说,是做不到的。” 他先将这样的基调定下。 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忽悠领域中,白晴明的语气也越发自然妥帖,“就单单拿人类来说,斩下头颅算死了吗?自然是算的,但实际是,只要他的大脑还没有彻底死去,我们再把他的身躯黏回去,还是能够救回来的。但难道大脑死去就算是彻底的终结吗……不,只要他的魂魄还能被引回来,再次还阳也并不是不可能。” “阴阳术就是对世界的认知。” 白晴明慢慢地叙述:“你知道的越多,就清楚,很多看起来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都是有回旋的余地。只是,你要扭转的事实越难,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夸张而已。” “但妖怪的死亡比人类要复杂很多。” “想要将妖怪至于死地,可比杀死一个人要难很多。于此对应的,如果妖怪死了——我是指,真正的死了,不是式神在战斗中被打散的那种暂时的消亡。真正的死亡也要比人类彻底很多。” “但你……但您也不是没有办法,对吗?” 对。 区别在于他要做到什么程度。 白晴明若有所思地说:“先不 分卷阅读177 说这个了,其实我更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想要复活妖怪?” “这还需要理由吗?” “在我看来,理由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白晴明维持着脸上那层迷人的微笑,“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不计其数的生灵死去,那么,这个妖怪凌驾于其他妖怪的再活一次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大概就是……”铃音是认真地想了几秒。 她试探着回答:“他运气比较好?” “咳咳咳咳……” “运气不好的话,我也不可能遇到您了吧。”铃音狡猾地笑着,“您看,这就是缘分。缘分妙不可言。” 是啊。 缘分妙不可言。 正如你遇到我。 白晴明揉了揉太阳穴,他觉得自己分明是一个安分守己的阴阳师,然而日常就是没玩没了地被各种妖怪和人类麻烦,以至于他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脑门上写了“专职解决麻烦”这样的话。但是……这个小姑娘确实很敏锐地察觉到了白晴明态度上的软弱,并且搏到了一个机会。 但这样的感觉不太坏。 正如半年前,奴良滑瓢所认为的那样—— 安倍晴明无法拒绝铃音的任何要求。 哪怕在他面前的,只是二分之一个安倍晴明而已。 “那么,”白晴明温柔地微笑,问道,“那个妖怪叫什么名字?” “江雪。” “江雪左文字。” …… 那位白发的阴阳师将铃音带到了自己的住处。他的宅院很热闹,铃音看到好几个妖怪盘坐在树下玩乐,即便是见到了生客,也只是有几道目光投过来,见到是白发阴阳师,随即又转了回来。 他们对白发的阴阳师抱有绝对的信任。 不知道为什么,铃音竟然有些羡慕。 总觉得这位白发阴阳师的家里,每天都是这般其乐融融。不过,还没等铃音细细打量四周,她就差点撞上了一个人。 一个和她身高差不多的少女。 这位少女穿着一身仿佛蝶翼的紫粉色浴衣,头顶带着粉色金鱼的装饰,细碎的麦穗流苏垂下来,一晃一晃。和华美的装扮对应的,则是少女冷到几乎没有变化的表情:“晴明,她是谁?” 晴明? 晴明?! ——是她想的那个晴明吗? 白晴明眨眨眼睛,虽然他和神乐之间的关系只是彼此在世间依存的伙伴,但突然被这么冷冷地怼了一句,很有在外面勾搭小三结果被抓到的错觉。他打开折扇:“这位是我的客人哦。” “只是客人?” 白晴明哭笑不得,你还想要什么关系? “只是客人。”白晴明强调道。 “但是……”神乐还是很疑惑,白晴明本以为神乐是带有一点敌意的冒出来的,可现在,神乐的表现反而推翻了这一点,她对铃音似乎有一点爱屋及乌的亲近。神乐抬头看了一眼白晴明,继续盯着铃音看,“但是她长得和你好像啊……她是你妹妹吗?” 像? 白晴明和铃音同时对视一眼。 白晴明猛然醒悟,自己对铃音的亲近之感,大概就是源自于两人过于相似的面貌。所以他才一直觉得熟悉,但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到过——是啊,偶尔才在镜子和水面上见过一次的“自己”,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至于铃音…… 铃音当然很淡定啦。 撞脸就撞了呗,这又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她当然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但对这幅长得很好看的相貌,却没有什么实感——虽然理论上,这是修复了伤疤之后的真实相貌,但铃音更熟悉的,始终是现实世界中,一半脸都被烧伤的疤痕覆盖的那张。 她也很喜欢这幅相貌。 却总也不觉得,它是属于自己的。 至于撞脸,那就更简单了。在审美都大同小异的情况下,美人总有相似之处,太正常了啊。顶多是,白晴明刚好是和她相似的那款美人,温柔如春的典雅美人。肤白,桃花眼,五官端正,薄嘴唇。这些相似的点撞在一起,当然会觉得像啦。 你还别说—— 白晴明和奴良滑瓢的眼形也是一样的。 但这能证明什么呢?早期的虚拟游戏还所有人都是一张脸的建模呢!你看,起码铃音的眼睛和白晴明的不太相似,虽然都是眼角上挑,但铃音的就更圆润一些,和白晴明看起来总在似笑非笑的眼睛不同,铃音的眼睛大而明亮,总也迫不及待地试图将整个世界都容纳其中。 这个时候,一个骑在金鱼上的老爷爷挤过来:“也不一定是妹妹吧,老朽觉得可能是女儿之类的。” 神乐想了想。 她表情有些复杂地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哦。” 白晴明很无奈,如果不是了解神乐的本性,他都要怀疑少女是不是故意在联合式神们看他出丑了。就这么一会儿,其他 分卷阅读178 式神也被这个话题吸引过来,他们完全不在意正主就在面前,就这样评头论足起来。 “女儿或者妹妹,这样的答案也太肤浅了。要知道人类的血缘关系可是很复杂的,光是妹妹,就有很多种妹妹的,比如说,堂妹,表妹,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同母异父的妹妹之类的……” “我压一个舅舅和侄女。” “哦哦哦赌博吗我喜欢!老朽就压一个……呃,都有什么选项来着?” 然后这群妖怪就针对人类男女之间到底有多少亲缘关系展开了讨论,紧接着一路就滑向了可怕的乱|伦里,兄妹之间的孩子到底应该怎么称呼父母的问题。白晴明刚听了一个开头,就用双手捂住了铃音的耳朵。 “诶,怎么了?” 铃音还是有些局促。 ——不是明明应当是从大天狗的那条线,才能点亮安倍晴明的线索吗?怎么现在……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剧情又往前进了一大截了? 白晴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别管他们,我们到屋内说。” 他低下头的那瞬间,头顶上的箭头再度显露出来,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满头的问号了。 安倍晴明·阳 【失忆】 【绝色美人】 【温柔到不懂得拒绝】 【此世最强的人类¥%@¥%……】 再后面,就是一连串的乱码了。 ※※※※※※※※※※※※※※※※※※※※ 我在想…… 现在的节奏是不是有点问题? 我要不要再加快一点? 第二十八章 一串乱码。 铃音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乱码都浮现在表层了, 这个破游戏真的还有救吗?总觉得下一秒, 整个世界都要崩溃掉一样。 白晴明对此无知无觉, 他客气地请铃音进了家门, 还主动给她斟茶, 对家里没什么好茶这件事表达了歉意。铃音看着这位跺跺脚世界抖一抖的大佬如此客气, 很有一种现实都不真切的感觉。 茶雾缭绕中,铃音开口说:“其实……” 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谈起自己的恋情, 是一件很让人害羞的事实。更何况,还是在白晴明这位, 天生就能让所有人都自惭形愧的男性面前谈论起情史,就更让人难为情了。 但最艰难的开头说出了口,后面也不那么难了。 白晴明没有打断她。 但还是出了意外,铃音停顿了两次。一次是一位手持法杖的巫女进来取东西。她和蔼可亲地对着铃音笑,哎呀呀地问晴明这是亲戚家的小孩吗?白晴明没回答,倒是铃音急忙否认。 第二次,是一个大嗓门的男性阴阳师冲了进来。 “晴明你人呢……诶,在招待妹妹呢?” 很巧, 这还是位熟人,正是源博雅。他露出了微笑。和之前那位巫女看起来和蔼实则客气的微笑不同, 源博雅的笑容里掺进了促狭的意味, 一个爽朗的人露出了这种表情,感觉伤就像是麻婆豆腐里拌进了巧克力。 “当年看到玲子就在想, 晴明你什么时候才会将妹妹介绍过来呢, 哎呀, 一家人团聚真好。”他的尾音转轻,透露出几分羡慕。 然而这并不是他妹妹啊。 白晴明感觉,这大概是自己这辈子最尴尬的时候了。他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源博雅,责怪道:“瞎说什么呢?我倒是无所谓,你让人家小姑娘多尴尬。” “你就装吧。”源博雅嗤之以鼻。 和路过的八百比丘尼不同,源博雅坚定地钉在了屋子里不动摇。铃音只好当做屋子里没这个人,按照先前的节奏说完了故事。白晴明低着头,陷入沉思。反倒是源博雅率先按捺不住:“那个……冒昧了,玲子小姐,你今年多大了?” 呃…… 这幅身躯的话…… 铃音倒是有心想把年龄往大里夸张一下,奈何本来就长得年少,再怎么夸张也要有人信吧:“我十一岁了。” ……应该差不多了吧。 白晴明飞快地低头喝茶,长袖掩住半张脸。 源博雅咬牙切齿道:“玲子小姐,你确定,你是要复活这样的妖怪吗?对这么小的女孩子下手……分明应当是应当挫骨扬灰才对啊!” 铃音:“……” 等等啊! 江雪真的不是恋童癖啊! “这真的只是一个误会,我当时……嗯,还不是这个样子。”铃音急忙解释道,“那个时候的我,看起来是大人的样子了。” “这么说来,”源博雅眼神微微一变。 短暂的沉默。 “……更应该挫骨扬灰了吧。” 心好累,这个男人压根就是活在自己认知里的世界里不出来了吧。不,好像大天狗也是这个画风的样子。铃音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白晴明,白晴明还在装喝茶,回了一 分卷阅读179 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然后源博雅一肘子就砸他后脑勺上了:“你也说点话啊,你妹妹,你不管还有谁能管啊!” 茶溅四尺。 白晴明面无表情将脸上的茶叶梗擦掉,拿起铃音的御守:“不介意我暂且借用一下吧。”然后转头对源博雅解释,“我已经说过了,玲子小姐不是我的妹妹。好了我这里还有事你陪我过来一下。” 白晴明将源博雅拖进了内室。 关门,设立结界,将御守里的太刀碎片取出来,焚香,占卜。白晴明凝视了一会儿占卜结果,然后唤来小纸人,让它喊八百比丘尼过来。两个顶尖的占卜师彼此低声快速交流了一大堆东西,最后八百比丘尼又蹑手蹑脚地退出去了。 源博雅等得快要睡着了。 “晴明,你到底搞什么鬼?”源博雅对于白晴明的实力有很明确的认知,正因为如此,他才对白晴明这样慎重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议。没有和白晴明共事过的人,很难想象同伴们对白晴明的信赖——他就是一个从不可能中创造奇迹的男人。 白晴明还在翻看那块刻着铃音的金属碎片。 他郑重地将这块碎片重新放回了御守中,还随手打上了几个祝福和庇护的术式。他抬起头,清了清嗓子:“咳,我只是猜到了一点情况,只是……稍微找八百比丘尼确认了一下。目前看来,我之前的感觉是没错的。” “还有能让你觉得为难的事情吗?” 白晴明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们别总把我当做无所不能啊……呃,我不是说,我做不到复活那位付丧神的事情。但实际的情况要比这个复杂多了。” “?” “他又没有死,我怎么复活?”白晴明叹了口气,蔚蓝色的瞳孔里呈现出忧郁来。 “那你就这么回答她啊。” 源博雅实在不懂,这有什么好慎重其事的。 白晴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太有深意,以至于源博雅自动脑补了什么。这位终极妹控带入了白晴明的位置上思考了一下,觉得确实不能这样放过那个敢于勾引妹妹的坏蛋。他大力拍打着白晴明的肩膀:“做你想做的吧,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算了,一开始,白晴明就没准备在这位友人身上得到什么靠谱的回答。 他拿着御守走了出去。 开门见山,白晴明以一句奇特的话语,作为了新一轮对话的开端:“玲子小姐,请问一下……你听说过本丸,还有审神者这些词吗?” 铃音表情差点裂了。 “您,您知道?” “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嗯,我刚在前不久的一场事故中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白晴明在这里顿了一下,因为他看见铃音的表情变了,硬要形容就是——卧槽这种设定又来?还有完没完?——所以他果断地跳过了,“虽然想不起来是谁告诉我的,不过只要确定,那些知识都是真的,就足够了。” 铃音:“!” 是你吗! 游戏教程君,你终于上线了吗! “首先,虽然那把太刀确实是江雪左文字,但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在这个世界上流传的那把太刀的本体吧。它更像是为了付丧神能在这个世界上显露出来的寄托……而那些刀剑的真正本体,应当是……” “是什么?” “是自古以来,人类对这些名刀流传的传说的认可,被审神者所呼唤,从而生出来的刀剑的精灵吧。虽然寄生于刀剑之中,但真正的内核,并不是这些有形之物。” 铃音的声音有些干涩:“那……是什么?” “是审神者的期盼啊,本来就是因为期盼而生的妖怪,只要这种期盼和爱不曾死去,他们就是永生不死的。”白晴明笑了笑,评价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是因为仇恨和偏激生出来的妖怪呢。本丸的这种构思,确实是很精巧了。” 所以—— 其实每一把刀剑,都是回应了审神者的期待,而降临于世的。他们有传说所赋予的固有个性,但更多的,却是审神者所赋予他们的。他们天生就偏爱着审神者。 期待降生。 期待存在。 期待永垂不朽。 审神者是一切的起点,也是一切的终结;所以,当审神者堕落之时,一切也将往深渊滑落。但如果她热爱着任何一个刀剑时,什么也不可能将那振刀剑从她身边夺走。 一切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远点。 这个游戏借助安倍晴明之口,告诉了铃音,你想要的一切仍然还在那个本丸之中。干翻久世藤助,夺回本丸,这是铃音必须完成的主线。想到这里,铃音坚定了目光:“安倍晴明大人,请你……请你教我阴阳术吧。” …… 白晴明没有答应“教”,但同意了,如果铃音有任何理解上的问题,随时可以到他这里来寻找解答。倒是源博雅对晴明的“妹妹”比正主还要上心,他拍着胸脯,强行抢过了训练杀生丸的任务,信誓旦旦地回 分卷阅读180 还给铃音一个最强的式神。 铃音不太信他。 但杀生丸倒是对这件事很感兴趣,这只年龄还很小的大犬,对于上次输给源博雅一事耿耿于怀,铃音也不好违逆了他的意思。 总之,应当也搞不出妖命来。 白晴明给铃音列了一张书单,都是阴阳寮里有的图书。铃音痛定思过,再度陷入了学习的海洋,不分天昏地暗地开始啃那些生涩的书籍。几个月下来,整个人都有些混混僵僵的意味在了。 “下一本……嗯,看到了,在这里。” 铃音垫着脚尖,去取最上面的宗卷。然而够了好几次,仍然没有触碰到宗卷的一角。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越过铃音的头顶,将宗卷抽了出来。 “诶,谢谢。” 铃音下意识地回头。 站在她身后的少年很轻地笑了一声。 铃音惊讶地喊出了他的名字:“麻叶童子?” 麻叶童子平静地看着他,双目之中并无旧友重逢的喜悦。事实上,如果不是他脑袋顶上仍然悬挂着那个巨大的姓名。铃音都有些不敢相认了。他换上了干净的狩衣,头发梳成总角,身上还带着熏香的味道,原本秀丽的面容完全地显露出来了,宛如出门游玩的风雅贵族少年。 “麻叶童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乙破千代终于放你出来了吗? 铃音明明没有问出这样的话,然而麻叶童子却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一样,表情僵了一瞬:“没有乙破千代了?” “等等,你在说什么?” 或者说,麻叶童子,你真的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清楚我在说什么。”麻叶童子非常平静地回答,正是这种平静,反而显露出一种死寂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乙破千代死了。死了,就是不存在了。” 他的声音很轻。 最后一句更是像被风吹散了一样。 第二十九章 啊? 发、发生了什么? 铃音很惊讶, 然而麻叶童子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他清亮的黑色眼睛望了一眼铃音, 卷了卷自己手臂夹着的书籍, 走了。 铃音竟然没追上他。 在阴阳寮里转了两圈, 铃音总算再找到了麻叶童子。他站在阴阳师学生里, 穿着同样的校服,看起来却格格不入——铃音还没看到他之前, 麻叶童子就若有所感地回头了。 两人对视。 铃音试图在麻叶童子的目光中得到点信息,然而下一秒, 麻叶童子又低下头去了。一个少年无知无觉地走过来,挡住了铃音的视线。那是大太郎。 铃音一见大太郎又开始喋喋不休,就觉得要糟。 ——这孩子能有多烦人,铃音是领教过的。 这样一看,铃音也顾不得自己曾经的罪过老师的事情,装作迟到的学生,挤进了人群里。还没走近,大太郎的喋喋不休声就钻入了耳朵:“阴阳师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做好的, 就好比这拉弓,就需要从小开始训练……” 他话音还没落, 麻叶童子就笔直地拉开了弓。 “咚!” 正中红心。 大太郎的脸色瞬间发青。 “让让, 让让。”铃音强行挤进两人中央,抢走麻叶童子手中的弓箭, “都挤在前面做什么, 轮到我了。” 铃音站在了前面, 拉弓,瞄准。 理所当然的,木质的箭矢路程只走了一半,就无力地从半空中 落了下来。虽然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奔着丢脸去的,但真的到了被万众瞩目的时刻,铃音还是有些脸红。 大太郎的脸色反而好看多了。 “我就说了,学习绝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即便有天赋也需要天长地久的勤奋学习,只有最坚韧不拔的人才可以……” 叽里呱啦。 叽里呱啦。 弓术课总算结束了。铃音深一脚浅一脚地拉着麻叶童子,去了一个偏僻幽静的别院里。即便大太郎已经不在这里了,铃音仍然觉得他喋喋不休的声音反复回荡在耳畔——从这个角度讲,他可比世界上最强的妖怪之一大天狗还要可怕。 大天狗能说一句话,就基本不会再啰嗦第二次。 麻叶童子顺从地被铃音扯走了。 铃音松开手,转过身,仍然有些消瘦的少年就站在他身后,风灌进了他的狩衣里,空落落的。铃音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还好吗?” “还可以。” 就像是生怕铃音追问一样,麻叶童子飞快地又接了下去:“你走了以后,我和乙破千代都很好。只是后来遇到了杀死我妈妈的那位阴阳师,我杀了他,乙破千代因此死了……再后来就被羽茂忠具大人捡了回来,收为徒弟。”他提起羽茂忠具的时候,语气淡淡的,虽然加了敬语却没有多少尊敬的意思。 铃音一时竟然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分卷阅读181 像是被铃音的反应取悦了一样,麻叶童子笑起来,过去的他是一个虽然叛逆但拥有温暖微笑的孩子,但现在,微笑依旧,温柔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怎么可能不担心啊? 铃音还没组织好言语,麻叶童子就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一连串的哈哈哈声惊走了不少飞鸟。他怎么了?他……铃音的脑海里还没来得及升起任何念头,麻叶童子的阴影就覆盖了下来——少年努力做出一张凶悍的模样,将铃音逼进了角落里:“我很好,不需要任何担忧。” 可是…… “没有可是。” “够了!”铃音恼火地吼了出来。 铃音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当她和麻叶童子开始交流时,这个少年总能轻而易举地把握住说话的节奏,好像铃音整个人都被他看穿了一样。但这样的自说自话,根本就是不给人好好交流的机会啊。 “好吧。” 麻叶童子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往后退了半步,重新给铃音让出了适合的空间。他抿了一下唇,鬓角有一缕黑发垂落下来:“抱歉,我大概让你感觉到不舒服了吧。”虽然用了不确定的词,但他的语气是已经将其当做了真实,“你如果想和我说什么的话,我都会听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认为,这毫无意义。” 铃音差点就脱口而出,这怎么会没有意义呢?人和人之间,也许有交流无法解决的问题,但如果没有交流,那就一定会出问题。但麻叶童子这种抗拒的状态,铃音还真的不敢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是错觉吗?总觉得麻叶童子的中二病越来越重了。 麻叶童子的眉头抖了一下。 铃音总算斟酌好了言辞,她竭尽全力地,用几乎是温柔到极致的声音,柔声细气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担忧麻叶啊,但是,看到这个样子的麻叶童子,偏偏就知道,没有办法放你不管。” 麻叶童子闷哼一声。 他差点就绷不住表情,再度哈哈大笑起来。不不不,这不是说,铃音说的话是假的,是别有用心的谎言。但正因为那都是比真金还要珍贵的真话,麻叶童子才觉得额外讽刺。 被这个少女打败了。 他的情绪很不对。 他的做法很不好。 甚至,还违背了麻叶童子以往的性格,但是那一刻,被人类无数的恶意包围许久的麻叶童子,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他弯了弯眼角,声音是故意抬起的轻巧:“哦,你确定吗?明明早就抛弃了我了,去追寻自己的目标的玲子小姐……事到如今,你再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可笑吗?” 很过分的话语。 在说出口之前,麻叶童子已经确信了这一点。但真的看见少女柔软的眉眼因此而微微扩大时,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有所起伏的心境,仍旧泛起了细小的波澜,仿佛已经燃烧殆尽的火堆里,仍有几颗明亮的星星执拗的闪烁,不肯熄灭。是了,人类的心都是软弱的,他这样伤害了玲子,这样的话…… 也许,两个人就这样会就此别过。 不,不是这样的。 是在玲子决定去追寻她不能舍弃的事物时,就已经开始错过了。麻叶童子突然想起来自己捡到玲子的那一天,身上披着重叠华美的浴衣的少女趴在溪水的岩石上,她长长的深棕色长发全部披散开来,宛如溪流迤逦而过,微端沉入透亮的溪水中,摇曳如随波流而去的水草。 是妖怪吧? 不,是人类。 但是,那是和麻叶童子完全不一样的人类。 就像是传说中,从月而来的辉夜姬,最终也是要回到月亮上一样。而从溪水中漂流而下的少女,自然也会被命运的河流再度带走。当然啦,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就这样吧。 他早就什么都不需要了。 麻叶童子将手抄进袖子里,他再度凝望了一眼铃音,尝试着再看到少女零星的想法。然而,遗憾的是,也许是他刚刚的宣言太过令人震惊,直到现在,铃音的大脑依然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想。 够了。 麻叶童子准备离开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少女的心声—— 然后被人死死地从身后抱住了。 麻叶童子试着挣扎了一下,但失败了。他再一次地领略到自身的软弱。获得了能够听到所有人类内心心声的灵视,理论上不会被任何人类“偷袭”到了才对。但在铃音即将扑上来的那一瞬,他仍旧动摇了,犹豫了,贪恋那一时半会儿的温暖和关怀。 “别,别走。” 少女的声音颤巍巍的。 无端地让麻叶童子想起了飞鸟扇动翅膀的声音。 “放手。” “我不放手。” “你觉得你在做什么?若是你认为这样就会让我觉得好受一点的话,那也太奇怪了。况且,那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 分卷阅读182 了,现在也太迟了。”拒绝的话语,麻叶童子瞬间就能编造出一千一万句来。 “我不管。” 但抵不过少女的执拗。 铃音仿佛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黄河不落泪的笨蛋一样,她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死死地收拢了。麻叶童子被她缠得快要窒息了。那些温暖的体温,缓慢透过布料,染上身躯。 “你给人带来了麻烦。” “我就不管,我就要这样。” 简直是比最幼稚的小孩,还要幼稚的话语。 然而麻叶童子却差点溃不成军,他经历过苦难,经历过不幸,经历过别离,灵视让他一眼能看穿别有用心和虚伪,那些表现和实际上完全不一样的话语,就像是冬日的冰雪,一层一层将他的心灵冰封起来。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再害怕的了。 ——因为,真的,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再伤害他了。 然而一个真心的,没有道理的,主人什么都没有想,除了倔强和执拗什么都没有的拥抱,就这样轻易地击垮了他。 “为什么呢?” “什么?” “为什么,你能做到这个地步呢?”麻叶童子困惑地问铃音。这个少女非但是和他不一样,也和他目之所及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非要给一个解释吗? 不,解释的话才太奇怪了吧。 然而麻叶童子的目光……不,目光简直都不是一个指代了,铃音觉得眼前的少年眼睛里仿佛真的放出了光,很有逼迫感,一定要从她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不可。可是—— “……硬要说,就是……想这样?” 麻叶童子的目光更凶了。 堪称大天狗第二。 铃音缩了缩脖子,然而仍旧没有松开手臂:“嗯……”她绞尽脑汁地想着理由,“就像是你见过繁花盛开吗?” 铃音毫无自觉,然而麻叶童子却不由自主地垂下目光。少女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皎洁无辜,仿佛散发着柔软而朴素的光芒。那些光从她的发丝间,她肌肤上的芳香,她呼吸过的空气间泄露出来,再怎么小心收敛,也有几朵光悄然绽放出来。仿佛锐利的刀剑,明目张胆地杀人于无形。 在铃音说出口之前,麻叶童子已经在心底默念着那些词句了。 少年心底的声音,和少女清澈如黄莺的声音重叠了。 “你看见那盛放的花,就自然会俯身下去嗅它的花香。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就发生了,在你看见那花的时候,你就知道自己必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和花无关,和香也无关。就是这样的道理,不讲逻辑,没有理由,但偏偏就是这样。” 麻叶童子闷闷地笑起来。 铃音很不服气:“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然而麻叶童子没有回答这一句话,他只是强行将铃音的手从自己身上拧了下来。之前没能挣脱,只是他没有用力。少年和少女之间,仍是有天生的体力差距的——紧接着,麻叶童子踮起脚尖,靠近了。 铃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一个轻柔的吻,蜻蜓点水地沾了一下她的额头。 “诶?诶诶诶?” “嘘。”麻叶童子点了点自己的唇,眯着一只眼睛。他的嘴角浮现了一个笑容,带着一点点狡黠,一点点淘气,像是偷吃了葡萄还假意不言不语的狐狸。但这个笑意是真实的。 他又嘘了一声。 仿佛在说,嘘,别声张。 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 ※※※※※※※※※※※※※※※※※※※※ 感谢琦琦爱唱歌、依冉、塔里木卡卡的地雷。 虽然我的订阅仍旧是萎靡不振气若游丝。 但是在委委屈屈地找基友哭诉的时候,被骂醒了: “你傻吗?现在考试季啊,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全都在考试啊!” 这么一想……好了我现在满血复活了(づ ̄ 3 ̄)づ 第三十章 幼稚。 女人最喜欢说自己长不大, 但大多数时候, 这句话都是骗人的;而男人很少这么说, 但他们的长不大……大概是真的。 时间在麻叶童子身上出现了逆生长。 过于悲惨的过去, 让这个孩子懂事得早;麻叶童子自己也很有自觉, 平日里不说, 但实际上一直都在尽量给他人避免麻烦。明明铃音的心理年龄不知道比他成熟多少,然而两个人摆在一起的时候, 麻叶童子更像是那个大人。 但现在…… 重复一遍,幼稚。 麻叶童子是个幼稚鬼。 一团纸团被弹到了铃音的桌面上。铃音拿起纸条, 并不着急打开,下意识地往扔纸条的那个方向看去。麻叶童子微微垂着头,手背抵着下巴,从他侧面照过来的阳光,几乎将少年的轮廓涂抹成偏向橘色的辉煌色泽。 少年微微偏侧 分卷阅读183 了头。 眉眼弯起,干净又纯粹的笑容。 ……这是什么意思啊?铃音纳闷地想,之前她还能凭借自己丰富的经验,揣摩出麻叶童子的几分想法。但自从那个意味含糊不明的吻额头之后, 麻叶童子就彻底地陷入了迷雾中,相反的是, 铃音感觉到自己被看穿了。 她认命地展开了纸条。 上面写着: 老师在看你呢。 诶? 诶诶诶? 铃音猛然抬头, 就和那个年迈的阴阳师老头对上目光,对方的脸色很不好, 他手一伸, 就把那张纸条没收了:“哈, 目无尊长,上课传纸条,你——给我出去罚站!” 铃音:“……” 她没忍住哀怨地看了一眼麻叶童子。 麻叶童子调整了一下姿势,用袖子半遮着脸,吭哧一声,笑了。 铃音:“……” 啊啊啊啊啊啊这是哪个世界里来的混蛋麻叶童子啊,他一定是被穿了吧,被穿了吧!快把之前的那个乖巧可爱的麻叶童子还给她啊! “你还要在这里傻站着多久?” 好汉不吃眼前亏,更别提,铃音早就在几个月之前将这个老师得罪得死死的了。铃音认命地走出了教室,站在走廊上——庭院里的樱花已经尽数凋谢,郁郁葱葱的绿叶覆盖了树冠,偶尔几只灰棕色的小雀在其中发出清脆的鸣叫。 啊,真是倦怠。 铃音叹了口气,大好的时间正要抓紧,她从袖子里掏出刚刚看了一半的,被白晴明注释过的宗卷,准备再抓紧时间学点东西。 偏偏,就在这时—— 她瞥见一道浅淡的黑影在树荫下一闪而过。 如果她眼睛没花的话,那个人应当就是……大太郎?铃音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心中仍然不敢置信。这个时间点,大太郎不跟在羽茂忠具身后,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在她想出一个结果之前,铃音已经跟上去了。 左拐,右拐,再右拐。 铃音确信了,跟踪他人这样精细的工作,确实对新手不太友好,因为害怕被察觉,铃音不敢靠太近,但距离一远,铃音就跟丢了。 苦恼。 要是杀生丸在这里就好了。 好在,阴阳术里也有很多追踪的术。铃音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小纸人,在上面写上了大太郎的名字,夹在手指中,轻声念咒。原本软趴趴的纸人猛然一振,飘落到地面上,东瞧瞧西看看,就开始飞快地跑起来。 与其说是在跑,到不如说是被什么奇特的力量牵引着往前飘动。 铃音跟了上去。 阴阳术入门很难,普及起来也不如科学技术简单方便。但有时候,在一些关键时刻阴阳术是真好用啊。铃音感叹道。她没注意到,随着小纸人越跑越快,她也渐渐走到更偏僻的地方了。 飒! 一声英姿飒爽的抽刀声。 纸人从正中间,整齐地划成了两截。 铃音被吓了一跳,往后跳了半步。那位破解了她术式的年轻人,很是惬意地斜靠在一棵巨大的树干上,他看着铃音,神色似笑非笑。 “哎呀呀,后面跟着一个小可爱啊。” 小、小可爱? 即使你这么说,铃音想,她也不会由此而松懈半分的。十几张大小不一的符箓从铃音的袖子里飘落,它们尚未落到地面上,就忽然腾升起淡蓝色的火焰。这些符箓们就凭借着这种未知的力量,围绕着铃音的四面八方,缓慢地旋转起来。 说来惭愧,铃音虽然当过一周目的审神者,然而对于刀剑付丧神的能力,她仍然是有些两眼一抹黑——当然,这也和那几个付丧神太过宠爱她,从来不在铃音面前战斗有关。 既然,和付丧神的战斗无可避免: 铃音自然而然也会将各类的战斗情况纳入了考虑中。大天狗自然是不会陪她做这种无聊的事情,麻叶童子也踢出了可以讨论的队伍。但铃音还有白晴明啊! 即便是一半的安倍晴明。 那也是安倍晴明啊! 性格温和的白晴明听了铃音的请求之后,对付丧神的能力进行了推测。妖怪的形态和他们的能力有关,这一条规则虽然不能说是绝对,但绝大多数的妖怪都脱不开这个可能。 配带刀的付丧神…… 大概也是逃不开劈斩横切。 顶多是速度跟快,范围更广,能切开的东西更多罢了。在这一点上,即便是和大天狗同为大妖怪的妖刀姬都没能逃开。白晴明根据这一点,给铃音制定了几个战术。其中的关键就在于“借力”。 往下借用式神的力量。 ——这一点,源博雅先生已经带着杀生丸去特训了。 往上,就是借用神灵的力量。 说起神灵,铃音倒是想起了第一周目遇到的惠比寿的力量。对方一身清光威慑漫山遍野的妖魔的景象,给铃音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然而询问了白晴明之后, 分卷阅读184 白晴明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听过这样的神之名。 同名的妖怪倒是有一只。 铃音看着骑着金鱼的老爷爷,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倒是老爷爷的脾气很好,见到铃音就给她发了一袋的糖果,还热情地说,不要客气,吃完他这里还有。 糖果倒是真甜。 遗憾的是,这只惠比寿和那位福神大概真的不是一位了。铃音有些郁闷,倒是白晴明很看得开,即便铃音口中的那位神灵真的存在,也不适合作为借用力量的神灵。具有破魔能力的武神比较合适,再不挑剔一些,祸津神也可以凑合。 再再往下,就是具有强大力量的妖怪了。 在这里,白晴明特意强调了一番神灵和妖怪之间的差别。虽然,在日本,这两者经常被混淆,妖怪成为神灵和神灵堕化妖怪也很常见,但其中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是,神灵和人类可以有供主和信徒之间的关系,而人类和妖怪没有。 这看似只是多了一个名义的关系—— 但这放在阴阳术里,也是一种术式。用铃音的理解就是,如果对方是以神灵的身份给予力量,相当于之间签了劳务合同,权利和义务都很明确;相反,两者之间的关系就会含糊不清,妖怪害人的事情也屡屡发生。 铃音瞄准了大天狗。 有趣的是,大天狗还真有在神社接受供奉的神灵身份,尽管他自己不在意,平时也以妖怪自居。但既然有这个身份在,很多事情就成立了。 “大天狗,借我点力量。” “……怎么了?” “借我吧,借我吧!” “好吧。” “我要你以神灵的身份借给我。” “……你这是要去白峰神社做巫女么?妖怪和神灵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不都还是我……诶诶,不要扯我羽毛,松手松手,我借你就是了。” 虽然整个过程看起来就像个笑料,但大天狗亲口承认,没有比这个更强力的契约了。至于需要借用力量需要的凭借——铃音表示,大天狗什么都少,就是绝对不会少掉毛。 铃音偷偷摸摸地用大天狗掉的羽毛,缝了一床棉被,虽然最后也没起到过冬的作用,但由此可见,那家伙掉毛到了一种怎样疯狂的境界。 大天狗的羽毛,并非常规意义上鸟类羽毛。 更接近于大天狗自身力量的结晶,就像是人类平时呼吸都会散发热量,这种程度上的妖力损失,对于大天狗而言,也只是正常形态下的新陈代谢。 但当铃音拖着整整一床大天狗牌狗毛棉被,打扰了白晴明时—— 白晴明的表情迷幻了很久,最后露出了客气不失礼貌的微笑,感叹道:“虽然以为已经是了解到了某些妖怪,但偶尔也会发觉,自己的了解,确实太过浅薄了。” 对大天狗的了解……还会……浅薄吗? 他不就是一张白纸吗? 跳开对大天狗性格的探讨,但他的力量是真好用。现在,铃音就能感觉到自己的手中有细微的气流缓慢流动,只要微微一动,立刻能召唤狂风。 “诶,原来还是带刺的小可爱吗?” 一身雪白的付丧神笑眯眯地说,然后——铃音都没能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这位白衣的付丧神从后领拎起来了。对方笑呵呵地说:“不过很抱歉啊,会请外援的,大概不止你吧。”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白晃晃的符箓。 “毕竟,因为打不过而被迫撤退什么的,发生了第一次就已经够丢人了,找人要了外援啊。”白衣的付丧神说完,又将符箓塞回了衣服里。 铃音咬紧下唇。 骗,骗人的吧!? 哪里有反派升级比主角还快的,然后,主角努力升级之后,这么巧,就被反派给针对了——最智障的作者也不敢写这样的剧情好么?就不怕被读者一刀飞来戳死么? 完啦。 第二周目就这样的结束了。 白衣的付丧神举起手来,铃音看见他握着的太刀,认命地闭上眼睛,再然后,她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摸了一下。 铃音:“……” 她睁开眼睛,那位白衣洁净仿佛白鹤的付丧神,又笑嘻嘻地,在她脑袋上摸了摸:“真遗憾,我得到的命令只有不让无关的旁人靠近,可没有什么非要杀死谁谁谁的命令呢?很高兴不用动刀动剑的认识你,你叫铃音是吧,好巧啊,我叫鹤丸国永。” 铃音:“……” 鹤丸国永:“笑一个吧!死里逃生,是不是觉得人生中充满了惊喜?” 铃音:“……” 不惊喜。 只想骂人。 ※※※※※※※※※※※※※※※※※※※※ 作者……绝不死于感冒! 然而现实是她已经被感冒击垮了躺在病床上三天了。 抱着暖水袋不想说话,难受,阿嚏! 第三十一章 鹤丸国永哈哈地大笑起来 分卷阅读185 。 ……这家伙果然是一个混蛋吧。 铃音皱着脸, 将自己的头发从对方的手中抢过来。她凶神恶煞的模样, 非但没有吓退这个外表颇为清秀的付丧神, 反而惹来了对方浅淡的笑意。 “是久世藤助吧!” 铃音睁大了眼睛:“他是要害大太郎吗?” 鹤丸国永愣了一下, 作为知道的更多一点点的那位, 下意识地就开始笑。撇开“审神者”下达的追杀命令之外, 他对这个小姑娘并不反感,相反, 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唔,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你这样笃定, 让他很吃惊啊。 鹤丸国永刻意使用了含糊其辞的口吻。 他的含糊,反倒是让铃音对自己的推测越发确信:“你们要在京都做一件大事。”她本想说做大坏事,但大和坏搭配在一起,总透着一股幼稚的味道,就临时吞了下去,“是了,占领本丸只是第一步,颠覆安倍晴明统治下的京都, 才是久世藤助的目标。” 久世藤助若是知道,你对他有这么大的期待, 会不会高兴地哭出来? 鹤丸国永都不好意思交代:自从久世藤助达成了从姐姐的阴影下爬出来, 飞快地完成了沉湎美人富贵乡的转变了。芦屋道满很恼火,如果不是本丸只承认具有久世家族血统的人, 大概他早踹开对方单干了。 掀翻安倍晴明? 那是连芦屋道满都不敢正面对抗的牛人啊。 “这个啊……”鹤丸国永拖长了尾音。 面对少女猛然亮起来的眼睛, 白发白衣的付丧神不怀好意地笑笑, 然后猛然大声:“就是不告诉你!” 铃音:“……” 鹤丸国永:“哈哈哈哈哈哈哈被吓到了吧。”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二次了吧?第二次了吧!刀剑付丧神难道不是高贵(三日月宗近)可靠(药研藤四郎)努力(物吉贞宗)温柔(江雪左文字)的存在吗? 怎么就出了这样一个奇葩呢? 都不需要收拾一下,直接加入大天狗和麻叶童子组成幼稚三人组,无须怀疑,你可以的。 “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啊?” 铃音果断地回答道:“那也需要鹤丸先生做出值得人尊敬的事情啊。”她注意到鹤丸国永的眼睛亮了一下,飞快地补充道,“……继续这种幼稚的吓人游戏,会被永远当做小孩子看的。” 她一本正经地说。 鹤丸国永很失望地呀了一声:“本来还以为小铃音会是一个有趣的人,结果和芦屋道满一样,是个无趣的人吗?不要做出这种老神在在的表情了,小孩子就应当享受童年的,小时候就装作小大人的话,长大了岂不是要未老先衰。” 他倒是作为长辈般,教育起铃音来。 铃音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那你吓我,还是为我好咯。” “对啊。” 铃音:“……” 鹤丸国永对此倒是振振有词:“人生出现意外的情况,简直太正常了吧。或者说,要是宛如一潭死水的生活真不如死了算了……而且啊,恶作剧再怎么吓人,里面令人害怕的事实,终归是假的。这难道不就是令人欢欣鼓舞,雀跃不已的喜悦了么?” 他在暗示什么? 铃音皱眉:“你吓我,我还要感激你不杀之恩?” 不过说起这件事,铃音也有些好奇:“久世藤助难道不要求你见到我,就杀掉我吗?你这么做,真的合适吗?” “这个啊,要求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是了另一回事。假设吧,审神者要我杀大天狗,但是我就算是死,也打不过对方啊。”鹤丸国永耸耸肩,“是吧,总要看客观条件的。就好比,同样要求做一份晚餐,命令长谷部去,和命令我去,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下场。” 铃音一点也不想问,命令鹤丸国永去厨房,会是个什么下场。她有点不知道是该为厨房哀悼,还是为其他付丧神哀悼,或者干脆为审神者哀悼——不,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知道为什么,仅仅只是设想这种可能性,铃音的胃就深有同感地疼了起来。 “这里又不是苦大仇深的黑暗本丸,不合理的要求当然就要拒绝掉啦。”鹤丸国永轻描淡写地回答道,跳过了他拒绝和大天狗决一死战,而被久世藤助惩罚的事实,“不过……和我之前说的那些都没有关系的是,久世藤助确实没有下达什么,类似于‘见到久世铃音就要杀掉她’这样的命令哦。” 透亮的淡金色眼睛里,带上了浅淡的笑意。 “他说的是,这次,将久世铃音的头颅带回来。”鹤丸国永咬文嚼字道,“他说的是‘这次’,但是现在,已经是‘下一次’了。” 铃音无言以对。 真不知道这家伙之前几任审神者,是怎么容忍这家伙蹦跶到现在的。 “这个啊,想不起来了。” 鹤丸国永懒洋洋地回答。 铃音懵了一下,她不太确定地问:“我刚才 分卷阅读186 把我的想法说出来了吗?”麻叶童子总能看出铃音在想什么,时间一长,铃音也点亮了脑内对话的技能,有时候她都分不清哪些只是她想的,哪些是她已经说出口的。 “感觉你在腹诽我啊。”鹤丸国永下意识地回答,他随即歪了歪头,想,奇怪,他什么时候和这个才见面两次的小孩有这样的默契了。 她微微一皱眉—— 鹤丸国永就能跟上铃音的想法,就像是在此之前,这个人已经被他放在心上,千次,百次,不计其数次地揣摩她的想法,乐此不疲。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会存在,被鹤丸国永彻底了解了,每一个想法每一个动作,甚至连她头发间折射弥散开来的细碎光和影,都如自己掌心的纹路没什么区别了。鹤丸国永无法想象这样的自己——那简直和将整个世界化作一潭死水,没什么两样了。 但是…… “啊。”他懒洋洋地重复了一句,“想不起来了。” “对不起。” “啊?” “对不起,我是不是触及到了你的伤心事?” “不不不,伤心,我当然不伤心。一件事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可能会招致不同的结果哦……我不知道你在之前遇到过怎样的付丧神。不过,对我来说,能忘记以前,说不定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哦。”鹤丸国永笑嘻嘻地说,“已经惊叹过的事物,还能再惊叹一次,怎么说呢?有点像是废物还能循环利用一样。超厉害的,对吧!我的人生说不定也这样地被延长了一半,哇,这样一想,难道不是超赞?” 难、难以理解。 铃音确信了,以至于她有点无话可说的感受。巧合的是,大太郎也刚好在这个时候,急匆匆地从不远处的岩壁里钻了出来,他表情有些阴沉,但更多是下了决断的毅然。 天空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鹤丸国永看着一颗雨珠,从天空坠落,啪嗒一声溅在肥硕的宽叶上,往下滑动,最后缀在叶尖,欲坠不坠。算算时间,也到了他应当回去的时候了,但是…… “啊,小铃音。” “你想不想……”鹤丸国永的话说到一半,又被主人截断了,“不,算了,当我没说——不过,下次见面的话,说不定就不会有这样的好运了。” 铃音知道,他指的是借用大天狗力量的这件事。 “要努力啊。” 鹤丸国永对她微微一笑,随即从原地跳走了,他宽大的长袖随即展开,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展翅的白鹤,优雅地滑进了幽深的洞穴里。大雨迷离,连他的最后的言语,都渐渐含糊不清了:“也许,离下次再见面的时刻,不遥远了。” “谢谢。” 铃音深吸一口气:“我会努力的。” “还有就是,鹤丸先生也要同样努力啊,不然的话,小心下次见面被我吊打啊。”最后的尾音压低,铃音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 鹤丸国永走进了洞穴。 无数鬼怪的影子蹿出来,但尚且还没靠近这位白衣的付丧神,就已经被对方干净利落地斩杀了。淡黑的阴气飘散开来——但这样的攻击,并不足以结束攻击者的生命。 鹤丸国永一脚踩碎了一个雪白的骷髅头。 一声尖嚎爆发出来。 芦屋道满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他挠了挠趴在自己膝盖上的妖魔的下巴,那个狼形的妖魔呜咽了一声,随即跳出来,隐没进阴影里:“无论看多少次,依然觉得,鹤丸是真的美啊。” 他赞叹道:“是怎样的智慧,才能无中生有,创造出宛如鹤丸君这样周身无暇,神通自足的妖怪呢?越研究,就越沉醉于这样的美丽里。” 鹤丸国永已经听他这么吹嘘过好几次了。 刚开始还能客套说我没有我不是,现在已经麻木到只想翻白眼了。他毫不留情地撕开了对面温雅的面具:“彼此彼此……你对这样无聊的实验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还是说,你还真想帮助那位阴阳寮的寮主,建立起对方的威信?” 因为太过了解对方的本质—— 鹤丸国永连表面上的客套都没给他留下。 “怎么可能……羽茂忠具,羽茂忠具……”芦屋道满反复将这个名字重复了几遍,最后再也抑制不住地狂笑起来,“那种垃圾也配做阴阳寮的寮主,当世阴阳师的魁首?怕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芦屋道满脸上的轻蔑之色越重。 “若不是好运收了安倍晴明做徒弟,他哪配……真是令人嫉妒的运气。没有在这个位置上的才能,却舍不得在这个位置的权势。这家伙,和久世藤助是一类人呢。”芦屋道满冷淡地说,“我与他之间,也只是彼此利用而已。” “为了什么?”鹤丸国永是好奇心很旺盛的人,但他很少这样直接地问。毕竟,就像是礼物,在提前得知了它是什么,就少了这一份惊喜了。可偏偏,一直坚持着这种等待惊喜处事原则的鹤丸国永,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好像这个问题,不是为了他自己 分卷阅读187 问的。 芦屋道满奇怪地看了鹤丸国永一眼。 鹤丸国永笑眯眯的。 “因为我也想要同行者啊。我多么希望,也有人能陪我一起走下去,一个人太孤独了。然而这个世界上,不是羽茂忠具这样的蠢货,就是安倍晴明这样的……”他顿了一下,将几个字吞了下去,“……直到我见到了你,才知道,啊,这是多么完美的存在啊。” “由人类创造,强大又永恒的生命啊。” 鹤丸国永的牙齿都快被酸倒了。 这不是形容,不是夸张,是真实。 芦屋道满阴测测地笑了起来:“用妖怪做材料,做不出来的话,那就换成人类。如果人类也无法完成的话,那我就亲手再去缔造一个神灵——没道理,前人完成的伟业,范例在眼前,我做不到。” 这人是个疯子。 鹤丸国永在心里想。 姑且的,他暂时对芦屋道满这个人的未来,生出了一点点好奇。他想知道,这个人类的结局——可能不会太好,毕竟,欲使人灭亡,先使人疯狂。 第三十二章 “基本就是……这个样子了。” 庭院里, 铃音和白晴明面对面坐着。在意识到铃音的“故事”终于告一段落之后, 白晴明及时递上茶水和糕点。铃音怀里被堆得满满的, 铃音看了看玩具和零食, 感觉自己仿佛是来骗吃骗喝的。 ……不不不。 她明明是来解决问题的啊! 和鹤丸国永的偶遇(或者称之为必然会发生的相遇)已经过去两天了。铃音深感困扰, 然而在扳着手指头将熟悉的人全部数了一遍后, 除了白晴明,竟然找不到靠谱的人。以至于铃音最后只好厚着脸, 再去打扰白晴明了。 “真是辛苦你了。” 听完了前因后果的白晴明有些想笑。 铃音没听出白晴明压住的笑意,她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 郁闷地从怀里的一大堆甜点里摸了一块出来,狠狠地啃了一口。 一股齁甜冲进鼻腔。 铃音连忙喝了一口清茶,才把那种甜腻到整个人都能起泡泡的味道压了下去。白晴明庭院里的小妖怪多,口味偏甜。说不清是它们影响白晴明,还是白晴明把它们都影响了。总之,两者就在相互影响的歧途上一去不复返——什么零食都是齁甜齁甜的。 在听说了大天狗曾经购买过红豆糕之后,白晴明饶有兴趣地自己下厨做了几次,越做越好, 越做越甜。甜到铃音不寒而栗,但想起是这位逼格高到不行的大阴阳师“洗手作羹汤”, 她也只好客气地收了下来。 大天狗对此大为好评。 他还追问了是哪家料理店, 吓得铃音连忙否认。逼着脑残粉的偶像给自己做糕点,脑残粉非生撕了她不可——铃音现在还没能搞明白黑晴明和白晴明的差别。好在大天狗也没追问。 “大致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了。”白晴明整理了一下思绪, “你是怀疑, 久世藤助可能会针对京都有什么阴谋诡计吧。嗯, 还有就是,如果可以,你希望自己能帮得上我的忙?” 对,就是这个意思。 铃音可怜巴巴地看着白晴明,点头如捣蒜。 白晴明心情复杂,他想笑,但弯了弯嘴角却未能成功露出笑容。说起来,他像是铃音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在操心世界太平了吗?白晴明想了想,才恍然这个行为是徒劳,黑夜山之前的记忆他根本就想不起来,更别提更古老的少年时期了。他整理了一下语言:“作为朋友,被这样担心关怀,我是很感动的……当怎么说呢,比起感动而言,我更多的是……” 哭笑不得? 有种被看轻了的不悦? “……很羞愧啊。” 什么?铃音愣了一下,看着白晴明低下头,瞬间就慌张了起来:“晴明大人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对不起,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请多多包涵,抱歉抱歉抱歉……” 白晴明叹了一口气。 他的声音清澈而缱绻:“你啊,别忘了,我还在京都啊。” 这真是比什么豪言壮语都要霸气。 “只要我还在这里,一切阴谋诡计都不必害怕。”白晴明淡淡地陈述,语气没什么起伏,就像是只是在描述一个事实而已,“唔,这样的话,是不是听起来太过自大狂妄了。但铃音小姐也姑且让我说点自大狂妄的话吧——至少,除了我自己,我还想不出能有第二个人,能颠覆掉我统治魑魅魍魉的京都。” 白晴明给自己立了一个超大的flag。 铃音捂住了脸,这样的安倍晴明,真的,太帅了。好像真的多了一个可靠的哥哥。 “如果我对这件事一点也不知晓,也许那些阴沟里的老鼠还有恶心人的可能。但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应当就不需要铃音费心更多了。八成是要在献给天皇的仪式上动什么手脚吧。不过……”白晴明下意识地用折扇柄敲打着手心,沉思道,“那位叫做鹤丸国 分卷阅读188 永的付丧神说的话也不错,防御的手段应当越多越好。唔,我再考虑一下……” “啊,那就真的太谢谢了。”铃音道谢。 垮了海口,然而实际操作却让白晴明有些为难。如果只是单纯拿出一些变强的法子,他大概有几千种备选。不过,也正是因为白晴明的见识比普通的阴阳师更广阔,所以他考虑问题时,比起实力更关注负面影响,同时,铃音自身的很多因素也要纳入思考的范围—— “算是有些想法,但我先保密吧,有些细节我还要思考一下。”白晴明若有所思:“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之前就有些在意了,唔,铃音是不是很讨妖怪的喜欢?” “诶?” “那么看来是真的了。” “这样的事情,晴明也是一样吧。庭院里的式神也很崇拜晴明啊。偏偏将我单独提出来,好像只有我才是特别的一样。” “我在你们眼中,竟然是这个样子的吗?”白晴明很吃惊,他认真地对比了一下自己和铃音,坚决地摇摇头,“……其实还是完全不同的。我就算是遇到了讲道理的妖怪,也非要打一架才行。但铃音小姐就可以,连原本敌对的妖怪都能坐在一起谈心呢。” 谈心? 他难道指的是鹤丸国永吗? 铃音冷汗都要滴下来了,虽然鹤丸国永确实对铃音没有敌意,但这怎么都和友好沾不上边吧——快被气死倒是真的。 “晴明大人就不要开人的玩笑了,你看起来就像是远离尘世斗争的那种人啊。” 白晴明一本正经地回答:“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在这时,源博雅刚好从门口进来了,一身风尘仆仆。白晴明眼神飘了一瞬,咳嗽一声,转口道:“咳,对了,我之前说的打架的话,就没有必要和源博雅提起了。” 源博雅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晴明你在和铃音聊什么?” “没什么。” “你一定是在说我坏话了!”源博雅笃定。 白晴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用折扇挡住半张脸:“没有啦,我在夸你当年的勇武呢。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你就非要拉着我打个痛快,若不是神乐及时出现……” 铃音当然听得出白晴明的一语双关。 只是,真的很难想象…… 白晴明这么清淡温雅,怎么也不像是那种一眼就能激起人战斗欲望的角色啊。 源博雅自然没听出来白晴明的暗指,他挠了挠头,竟然还有几分不好意思:“这种陈年旧事就不必总说了吧。虽然勇武这件事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哦,对了,我刚才还在找你呢,铃音?” “诶,找我?”铃音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对。”源博雅略带得意地点点头,“你之前不是将杀生丸委托给我了吗?现在要检验一下训练成果吗?……诶,你怎么不说话,要不要,干脆点回答我。” “要,当然要。” 铃音大声回答,这可是她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她一脸兴奋,直接就扑了过去——扑到一半,铃音突然反应过来,源博雅的服饰可不适合让一个人挂在上面,她勉强抓住了对方一半的袖子,几乎是立刻,原本就松松垮垮搭在肩上的半件衣服就开始往下掉。 白晴明不忍直视地用扇子挡住了脸。 铃音脸红了。 源博雅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尴尬的事情,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大概还想举着铃音转个圈圈呢。当下,源博雅就得意洋洋地对白晴明挑衅道:“晴明你再不上点心,你妹妹就要被我抢走了,以后就是我的妹妹咯。” 白晴明早就懒得反驳这群人的误解了:“抢吧抢吧,真抢走了,那也是你的本事。” “没错。”源博雅点点头,他还不太放心地强调了一句,“嘿,等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晴明你可别后悔。” “不后悔。” “真的?” “博雅你还要拖延到什么时候,没见到铃音都等急了吗?”晴明说着,就干脆地将两人一起赶了出去。源博雅也不客气,领着铃音就往外走。 唯一的意外,就是中途遇到了神乐。 原本爽朗懒散的男子,立刻就打起了精神,他有些局促地问:“神乐这是要出门玩吗?说起来,几天后京都会有一场很大的庆典呢,要不要一起……?” “不要。”神乐冷淡地走开了。 源博雅:“……” 他转头看向铃音:“你要来吗?” 铃音额头上的冷汗都要下来了,这样直接的转头问她,源博雅你的情商还好吗?——按理来说,源博雅帮了她那么大的忙,她也应当投桃报李才对。然而,这次庆典本来就是阴阳寮阻止的,重点在献给天皇的仪式,与民同乐的庆典反而是附带的。 久世藤助的阴谋恐怕也在这一天。 但是……安倍晴明也刚刚在铃音面前打了包票,如果这个时候,对源博雅拒绝说她另有事情要关注,会不会显得对晴明完全不信赖 分卷阅读189 ? 真为难啊。 “我可以把你顶在头上,去看杂耍的。”源博雅诱惑道。 铃音哭笑不得,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这听起来也太幼稚了吧,怪不得神乐连考虑都没有,就直接拒绝了。但也许正是源博雅连这样幼稚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反倒是让铃音没有了拒绝的想法:“那么那天就劳烦博雅先生了。” “不用这样客气了。” 铃音的脚步停了下来。 源博雅也跟着停了下来,他心情极好,笑眯眯的。 铃音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而就在她面前,一个裹着雪白狗裘的妖怪少年,他长发到背,额头上绘着一枚弯月。如果不是某个箭头还挂在对面脑袋上,铃音都怀疑自己要环视了。 除了头发短点,个头矮一点,眼前这个少年和几百年后的西国贵公子,几乎没有任何差别了。 但他实际年龄才半岁啊! 半岁啊! 源博雅你这是给他打了什么激素吗? 源博雅特别没有自觉地对铃音邀功:“也不是所有的妖怪都能够化形的,我也只是尝试了一下,没想到立刻就成功了。嘿,我敢对你发誓,现在的这个杀生丸,能打败一百个……不,五百个三个月前的他。” 她关心的又不是这个啦! 杀生丸慢慢地走过来,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直到他的长着尖尖指甲的手勾到了铃音的袖子之后,这个犬族妖怪,才露出了一个非常浅淡细微的微笑:“我回来了。” 铃音猛然捂住脸。 现在这个杀生丸和几百年后的杀生丸,毫无疑问,除了头发和身高以外,还是有其他的差别的。最最严重的一个,大概就是他的穿衣风格既没有向大天狗靠拢,也没有像白晴明靠拢。 ……而是向源博雅靠拢了。 不不不,她不是对源博雅的穿衣习惯有什么异议,对方好歹也是源氏家族里的成员,就算是最简陋的衣服,也是有各种考究的。就是,就是……铃音错开视线,努力不去关注杀生丸穿着源博雅衣服,那件只有一只袖子的衣服,所导致的胸口风光大露。 总觉得这个游戏的画风越来越诡异了。 这游戏终于要抛弃纯情的伪装,奔向小黄油的本质了吗? 第三十三章 “我的穿衣风格怎么了?” 这话没法接。 铃音一言不发, 然而源博雅却并不是能这样轻易的糊弄过去的人。他双手抱胸:“暂且不说你的关注点真的很偏……就算不偏, 但这件衣服分明很正常好吗!我可是在家里翻箱倒柜找了很久, 才找到这件我以前的旧衣服的。” 重点是, 你翻箱倒柜地找了很久吧。 “……这种风雅(铃音怀疑自己幻听了一瞬)曾经还是京都的流行呢。”源博雅言辞凿凿地说, “我还有雅乐之神的称号啊……你那种怀疑的表情, 是什么意思。” 铃音嘴角抽搐。她很想说,没什么。但这种回答连她自己都骗不了, 更别提能骗到那位看似粗犷,实则敏感的源博雅了——她叹了口气:“不, 我只是觉得……我们对风雅的这个词,是不是中间产生了什么误会。”比如说,恬静秀雅的安倍晴明会被当做好战者追着打,而源博雅这种袒·胸·露·腹的角色反倒被当做雅乐之神崇拜。 ……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吧。 “没事啦。”铃音摆摆手,“我就是一时半会儿没法适应。” 毕竟杀生丸那种包裹严实的风格,已经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了。但转念一想,真的像是源博雅那样也没什么不好,男孩子和女孩子不一样, 没什么不能露的讲究。同样,杀生丸可是妖怪啊, 妖怪穿什么衣服绝对只和爱好有关。 杀生丸没意见, 那就无所谓。 “还好。”杀生丸很是冷淡地回答,他捞了捞垂下一截的宽大袖子, “就是活动有些受限制, 有一些超过人类能力的动作不能做, 不然很容易把这件衣服撕坏。” 铃音:“……” 源博雅还在火上浇油:“以后会好点的,家养的小狗小猫不喜欢穿衣服,很正常。” 但杀生丸不是狗啊……不,说错,但杀生丸他不是普通的狗啊!啊,真的被源博雅气到了,连自己在说什么想什么都懵了。铃音明智地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果断地告辞:“不管怎么说,确实是劳烦到了源博雅大人了,感谢你在杀生丸身上花费的心血……总之,我先带他回家了。” “哦,稍等,我这里还有临别礼物。” 铃音只好停下来,看着源博雅弯腰,在自己的随身行李里翻来找去,然后拿出了一个金属物件。陡然的,铃音升起了很不好的预感——下一秒,她就听见源博雅热情地说:“给你,礼物,可以绑在脖子上的狗链子,内侧还刻了宁静心情的咒文,以后可以用这个绑着他出门……” 铃音:“……” 救命!谁来帮她堵住这个人的脑洞啊!b 分卷阅读190 r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开始还是压抑着闷哼,然后大天狗别过脸去,肩膀猛烈地抖动着,连带着他背后的那对宽大的翅膀落毛也越发严重了。铃音哀怨地用手中驱魔的御币捅了捅大天狗的腰,结果这家伙连掩饰都不掩饰,直接放声大笑起来。 ……有点良心好么? “不,这件事……”大天狗眼带笑意,“……不得不说,很符合源博雅的风格。” “你和他很熟?” 接触过几次,总被对方的逻辑堵的说不出话来,并不是什么坏人。当然,换而言之,人不坏,但除此之外好像哪儿都有点说不出的问题。不过,在大天狗后来投入了黑晴明的事业后,和源博雅的接触也少了,陡然听闻他的蠢事,竟然还觉得有几分怀念:“你别管他胡说八道,杀生丸虽然是狗,你也别把他真的当蠢狗对待了。套着链子出门的蠢话,真是说来都侮辱妖怪。” 没错。 铃音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她和妖怪接触不少,也慢慢适应了妖怪们的行为处事。总体而言,大部分的妖怪虽然偏激,但世界观本质上还是脱胎于人类,毕竟,这个囊括颇大的种族和人类的交集太深了,他们脱胎于人类,怨恨于人类,毁灭人类和自己,又不得不遵循着人类的爱恨情仇,仿佛人类之影追寻着光。从这个角度上,将他们当做人类尊重也不是什么坏事。 杀生丸反应反而是淡淡的。 对于明明和他息息相关的话题,他自己反而呈现出一种漠不关心的淡漠。好像那根狗链子压根不关他事一样。铃音对于他这种性格也有些无奈,扯了扯他半边袖子:“你也说几句话啊。” 杀生丸不言不语。 大天狗反而是看出了一点门道:“他在努力绷着脸呢,你就别逼他说话了。虽然源博雅的特训还算是有点效果,但是像是变化成人这样的法术,对于这个小孩还是有点艰难了。他要是脸部动作稍微大一点,就很容易崩掉这张皮的。毕竟是兽类化形,和我这种人类怨气化成妖怪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原来是这样吗? 明明还是很不擅长的法术,但为了她还是在竭尽全力。 铃音下意识地就想要拍拍杀生丸的头,但等她举起手了才发觉,对方已经成长到她垫着脚都够不到头的地步了。但还没等铃音收回手,杀生丸就主动低下头,用头蹭了蹭铃音的手。 他淡金色的瞳孔熠熠生辉。 铃音猛然捂住胸口,这是卖萌吧!不,这分明就是犯规卖萌啊! “不,只是不知道说什么。”杀生丸回答铃音先前的问题。 “就、想到什么说什么吧,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拘谨的啊。” “是这样的吗?”杀生丸迟疑了一会儿,对比于铃音和大天狗,杀生丸的想法无疑更简单一些,没有欲望也没有理想,他就像是一个刚刚从蛋壳里睁开眼睛的雏鸟,除了努力追逐大鸟的步伐以外,并没有多余的想法……不,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的。杀生丸想了想,认真地说,“那就是……铃音,你的发簪很好看。” “诶?真的吗?”铃音脸红了。 大天狗斜了一眼两人,什么也没说。 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少女微微低着头,露出后颈的一片雪白和细腻来。见惯了少女束拢着垂马尾软趴趴地伏在肩膀上的朴素打扮,突然见到她把长发全部挽起来,斜侧地在耳朵后面扎成了一个丸子,瞬间就有种微妙的惊艳感。更不必说,因为答应了源博雅去参加庆典,少女换上了一件颜色艳丽的浴衣,更衬托得她肤色娇嫩,带着出水芙蓉般的清丽。 大天狗突然又郁闷起来。 他当然不至于介意起,不能参加庆典这样的事情。相反,知道铃音和源博雅会待在一起后,他反而是松了一口气。但就像是一个刺卡在心头,怎么也不舒畅的地方是—— 铃音拒绝掉了大天狗给她提供的那套盛装。 少女自己是振振有词的。 “这种昂贵的布料,只适合端坐在看台上微微露出半截下巴吧。如果想在庆典上玩的开心,肯定还是需要穿轻便简单的浴衣才好。”言辞内外,全都是不乐意。 大天狗没强迫他。 他也知道,他对女性的审美,基本上也就是那个含冤而死的天皇遗留下来的审美,面敷香粉,头戴金饰,穿着重叠繁复的和服,几乎将本人遮掩到看不见真容。但这又有什么问题,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男人差不多都是这个审美。 铃音的打扮对他们而言,美则美也,但无疑太过轻浮了—— 不是那种,看起来就是个风尘女子,的轻浮。 而是那种,看起来就是个妖怪,的轻浮。 但这种妖怪一样的打扮,说实话……其实还不错。大天狗难堪地别过脸,冷哼一声,为了保持住逼格不至于堕落如一条狗(杀生丸:……)的水准,他轻飘飘地讽刺了一句:“庸俗。” 庸俗就庸俗。 反正我 分卷阅读191 自己觉得好看。 这辈子就没指望过大天狗能吐出象牙来,铃音心态十分平和,她摸了摸别在丸子上的嫣红花蕊般的发簪,上面垂落一段同样色泽的垂穂,开开心心地原地打了一个转:“我出门啦!大天狗,你真不和我一起出门吗?” “不用,我可是被黑晴明大人委以重任了。” 大天狗顿了一下,他其实有些话想要嘱咐,但话到了喉咙里,突然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铃音的实力他虽然看不上眼,但比下是搓搓有余的,比上,远有源博雅,近有杀生丸,就算是真的撞上了什么强大的妖怪,护着铃音顺利逃跑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 他这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吗? 这个京都最强大的妖怪难道不是他大天狗吗?等黑晴明的大业达成,行走在京都的妖怪们,难道还敢冒犯这位尊贵的公主吗? 大天狗很顺利地说服了自己。 ——等到这几天结束。 ——就给铃音一个惊喜吧,她不是很期待见到生父吗? …… 大天狗脑袋里那些不着调的想法,铃音是一点也不知道,她只是兴高采烈地背起自己的小挎包,牵着杀生丸出了庭院。源博雅站在道路的尽头,在人影穿梭中孑然独立。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 一轮暗淡的血月悬挂于树梢之上。 第三十四章 庆典无疑是热闹的。 源博雅的步伐很大, 行走时英姿飒爽, 宛如一片旗帜般鹤立鸡群。铃音需要小跑才能勉强跟的上对方的步伐。杀生丸跟在两人身后, 也没见他有什么特殊的表现, 就优雅又从容地牵上了铃音的手。 不少热切的目光落在了这行人身上。 铃音和源博雅都适应良好, 杀生丸有些紧张, 他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尤其是一些涂抹了胭脂的少女, 总将顾盼的美目落在他的身上……杀生丸那条毛绒绒的尾巴,就悄无声息地将他自己的上半身裹了个严实。 铃音轻巧地拉了他一下。 杀生丸注视着他。 “别紧张, 这也是庆典的一部分。”铃音笑嘻嘻地说。 如果这就是庆典的话……杀生丸抿了抿嘴,他觉得,他大概不怎么喜欢庆典。他环顾四周,疑惑道:“为什么铃音这样高兴呢?庆典哪里好玩呢?” 这还真是个不那么容易回答的问题。 铃音想了想,悄声回答:“因为……如果没有庆典的话,人们就很难有一个机会,十分高兴,不约而同聚在一起欢笑了吧。”她看着杀生丸困惑地皱了皱眉头, 下意识地拍拍他尾巴,“以后, 杀生丸见识更多了, 就会明白的……人类就是这样短暂的生命,所以连须臾的欢乐, 也要竭尽全力抓住。” 是这个……意思吗? 杀生丸仍然怀有疑问。 不过, 巧合的是, 原本行走在三人最前方,仿佛一把劈开了人流的斧头的源博雅,停了下来。铃音正在和杀生丸低声说话,反应慢了半拍。好在源博雅的反应比她迅速,在铃音撞上自己往后仰倒的瞬间,手臂挽过来,牢牢地捆住了她。 源博雅的视线落在了一间小铺子的旁边。 铃音下意识地往那个方向张望。那里也非常热闹,但热闹和热闹之间仍是不同的。如果说铃音现在站立的地方,仍然属于人间,那么行走在和这条道路部分重叠的路上的,就绝对不是普通的人类了,臃肿或瘦小,丑陋或美艳,森然的黑气萦绕在四周,偶尔勾勒出一个一个狰狞恐惧的鬼脸。 妖怪的道路。 妖怪的世界。 明明和人类的那些热闹的庆典只有一步之遥,然而,除了铃音和源博雅这两位阴阳师以外,没有一个人会将目光往这里投过来,甚至,在他们关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原本落在这几位俊男美女身上的目光,也被主人无知无觉地错开了。 源博雅关注的当然不是什么妖怪。 铃音惊讶地喊出了名字:“神乐?” 神乐这才转过头看他们,身形娇小的少女抱着一个半人高的纸箱子,正在往店铺的货架上搬运。她头发上挂着金鱼的发饰,当做武器的纸伞悬挂在腰间,她注视源博雅的目光无喜无悲,透着一股死人般的冷漠:“是你们啊。” “神乐这是在干什么?” “帮忙。” 就在铃音和神乐说着这些毫无营养的话时,源博雅僵了又僵,他似乎是想插|入话题,但努力了几次,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只能听铃音和神乐闲聊。 一个苍老的声音加入了话题:“神乐是在帮老朽干活呢。” 店铺后面,探出了一个小个头的老头来。惠比寿笑眯眯地说:“毕竟是庆典,晴明大人就放了我们这群式神们的假,允许我们在庆典上肆意玩乐。老朽就寻思了一下,过来开了一家点心铺子。” 点心……铺子…… 一 分卷阅读192 些糟糕的回忆涌上心头。 好在,铃音很快就想起来了,惠比寿虽然是晴明的式神,但他拿来逗小孩的糖果,肯定不是安倍晴明自己亲手做的。这位大阴阳师虽然有心去弄这些杂物,但大多数时候,他都会被正事拖的走不开身。 总之,这些糖果应该都是安全的。 刚见面就被塞了一大包糖果的铃音,有些愣愣地想,她转过头,看见杀生丸比她还要懵逼。这位已经能幻化出成人相貌的犬妖,实质上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孩子。他也许能瞒得过人类,却瞒不过同类,一大群喜欢小孩的妖怪就把杀生丸给围住了。 “给姑姑抱抱。” “吃糖糖。” “要玩玩具吗?” 杀生丸很紧张,原本缠绕在腰部的巨大尾巴的绒毛全部炸起来,他裂开嘴,轻微的毒气从杀生丸的呼吸中逸散出来——甚至,原本包裹在身躯上的幻术都有消散的迹象,参差狰狞的犬牙露出来。 “杀生丸……”铃音露出了担心的神色。 惠比寿笑眯眯地递了一个风车给铃音:“哎呀,真是一个有活力的小孩子。别担心,不会打起来的。”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一只蹦蹦跳跳的僵尸小女孩跑过来,挤开姑获鸟等妖怪,扑过去——杀生丸倒是想闪,但是这个本应当很笨拙的僵尸,扑向杀生丸的动作敏捷到不可思议。 杀生丸被按住了。 但还没等他彻底炸毛,僵尸小女孩就伸出手摸了摸他。 一下,两下,三下。 铃音眼睁睁地看着杀生丸已经炸起来的尾巴,又重新乖巧地缠回了自己的腰间,毛发也柔顺地服帖下来。四周隐约有议论声:“跳跳妹妹真是厉害。” “毕竟带毛的妖怪么……大概都逃不开吧。” 铃音看着有些羡慕:“真是方便的能力啊。” 她话音刚落,杀生丸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把头往铃音怀里一拱——这动作做到一半,他才意识到,变成成人形态的自己,已经没法像是小时候那样在铃音怀里撒泼打滚了,瞬间就露出了几分失落之色。 但他仍然是固执地,半蹲着,把半个身子靠在铃音身上。 “呵呵,还是个没断奶的小不点呢。” 小僵尸跳跳妹妹也凑了过来,铃音羡慕她有超强的动物亲和力,她也很羡慕铃音有个毛绒绒可以撸:“杀生丸,这就是这个孩子的名字吗?” “是啊。” “这名字好奇怪啊。”跳跳妹妹伸出手指,戳了戳杀生丸的尾巴,惹来对方懒洋洋地摆动了一下,“虽然我也不太懂人类的取名方式,但晴明大人偶尔也会给我们想几个名字呢……他连捡到的小猫都取了名字。他说,名字是寄予了别人对他的美好希望。” 跳跳妹妹说着,抬起头,纳闷道:“那你为什么要叫他杀生丸呢?你是希望他,未来会杀掉很多很多的生命吗?” 铃音:“……” 我喊他杀生丸,因为他本来就叫这个名字啊。 但就着这个思路下去,好像是犬夜叉也不是什么吉利的意思啊,夜叉本来指的就是一种邪恶好战又丑陋的鬼。但微妙的是,如果铃音没记错的话……犬大将本人好像是个爱情至上的主义者吧? 迷。 “这个名字很明显不是铃音自己取的吧。”出乎铃音的预料,为她说话的竟然是粗枝大叶的源博雅,“女孩子么,取个花花叶叶的名字才正常;这种杀意凛然的名字,大概是个什么妖怪取的,能杀别人,能打败别人,这就是强大啊。你们不都很崇尚强大么?” 跳跳妹妹和惠比寿都露出不那么赞同的神色。 但也没有谁直白地反驳源博雅。 源博雅继续说道:“不过呢,按照铃音的个性的话,取个‘小白’这样的名字,大概就已经是她人生的巅峰了吧。” 铃音:“……” 源博雅:“你怎么啦,铃音?” 我膝盖都快被箭射成筛子了好么? “没,没什么。”铃音强行转开话题,“我只是在担心麻叶童子他们。羽茂忠具带着他和大太郎,一起去天皇面前献艺……虽然晴明大人已经在说了不会有事,但始终还有些担心啊。” “操心太多,老得快。” “……” 源博雅倒是还想嘲笑铃音几句,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像是有所预感地抬起了头,看向阴沉沉的天空——一张小纸人从天而落,趴在源博雅的肩头,对着他的耳朵做说话状。 这是一种特殊的传音术式。 源博雅刚开始还不太在意,但似乎是捕捉到了某个关键词之后,神色瞬间凝重起来。铃音也下意识地跟着紧张起来。等到那小纸人化作火焰灰飞烟灭之后,铃音追问道:“出了意料之外的变故?” “你见过什么变故是意料之中的?”源博雅反问道。 见到铃音似乎被他的话给吓坏了,源博雅这才哑然失笑,摇摇头:“不是和你的小青梅竹马的事情啦。”他调侃道,“是 分卷阅读193 晴明自己的一些问题。” “严重吗?” 源博雅想了想:“不好说。” 既然还没严重到故作轻松的程度,就说明程度还是可控的。 ※※※※※※※※※※※※※※※※※※※※ ……对,作者她锻了250发。 巴主任他坠机了qaq没有双更,冷漠。 感谢星星在夜空中绽放的地雷,小天使么么哒一个~ 第三十五章 英姿飒爽的武士和娇小的少女, 顷刻间就汇入了人流之中。铃音试图目送他们远去, 然而, 来来往往的妖怪很多, 这种行为无疑是徒劳的, 片刻之后, 铃音就再也看不到源博雅和神乐的半点痕迹了。 她叹了一口气。 源博雅和神乐在阴阳术上的造诣,绝非是铃音这样的半吊子可以比拟的。他们是经历了强大而长期的战斗之后, 慢慢根据自己的需求整理出了一套最顺手的阴阳术战斗体系,能够应付大多数情况。对比起来, 像是铃音这种只特训了针对付丧神的阴阳师,可谓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他们是安倍晴明值得信赖的同伴。 而铃音呢? 只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姑娘。 按理说,既然已经对自己的情况有了明确的了解,那么至少就应当端正态度,安心做一个等待大家凯旋归来的小公主。然而,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笼罩在铃音的心头。 太和平了。 在战役到来之时,难道不应当是弱小的妖怪们率先感觉到不安,并且躲避起来吗?然而这些妖怪们仍旧在各做各的事情, 他们对安倍晴明有一种盲目的信任,甚至到了连应有的警惕也没有……可是, 既然敌人明知道, 整个京都是在安倍晴明的照看下,他会忽视这一点吗? 铃音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 整个京都都像是水壶里沸腾的开水。没有人听到咕噜咕噜的沸腾声, 也看不见已经喧哗爆裂的水面, 一切都在暗中进行的,唯有腾升的水雾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小孩子不要老这样叹气啦。”惠比寿老爷爷坐在金鱼上,慢悠悠地游动过来,他手里握着神乐刚脱下来的店员服,“如果没有什么要忙的,来帮一下老头子怎么样?不会让你无偿帮忙的。” “当然可以。” 虽然很是不安,但目前而言,铃音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她披上那个写着“糖”字的小围裙,开始帮惠比寿递送物品,结账算钱,不过,小零食的种类太多了,不一会儿铃音就搞错了好几种不同的甜点的价格,惹来惠比寿老爷爷善意地大笑:“哈哈哈哈……” “别,别笑了,我会补上差价的。” 铃音涨红了脸。 “没事的没事的。”惠比寿摆摆手,“弄错了就弄错吧,我出来摆摊也并不是真的为了赚钱。是晴明大人怕我们这些式神闷在式神录里无聊,才喊我们出来做些喜欢的工作。你难道觉得晴明大人会缺钱吗?” “那也是要赔的。” 铃音摇摇头:“并不能因为晴明不介意这样的事情,就处处占他的便宜啊。我亏欠他的已经够多了。”铃音说着,就开始翻自己的钱包,翻找着就翻出了高额钱币。 铃音:“……” 钱币里还夹着一张纸条。 大天狗的字迹还是很娟秀的,然而配合他写出来的话,一股无脑暴发户的味道就出来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庆典记得玩的开心。 这个画风怎么……铃音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她有一种自己仿佛成了大天狗包养的小三错觉。算了,不管那么多了,铃音将这些钱币直接塞进了惠比寿的怀里:“这些应该够了。” “你这钱……”惠比寿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那就当做是我买糖的钱吧。”占晴明的便宜让人很不好意思,但占大天狗的便宜……哦不,败大天狗的家就不会让人有任何心理压力了,甚至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暗爽感。 对此,不明所以的惠比寿老爷爷,当然不可能有任何意见:“要我帮忙把它们都送到你家么?” 呃……还带派送业务。 铃音想了想,从糖果堆里抓了一大把出来:“稍等。” 她的目光落在角落的阴影里,那个地方似乎盘踞着一个小妖怪(这条街上没有人类),看起来和人类的三四岁小孩差不多大的样子。好几次,铃音都察觉到这个小妖怪将目光投在了店铺上,但等铃音往这个方向看去时,他又畏畏缩缩地躲进了阴影里。 莫名的,很在意。 铃音抓着一把糖果,往那个角落走去。 她刚一靠近,那个小孩般的妖怪立刻要逃,铃音只好停在了距离他五六步的位置,对对方摇晃着手中的糖果:“想吃吗?”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又从黑暗中浮现出来。他的眼珠随着铃音的手摇摇摆摆,流露出几分天真可爱来。可即便如此,这个小妖怪 分卷阅读194 依旧很警惕,只要铃音表现出分毫不对,他就要逃走了。 对峙的时间分外长。 长到铃音几乎以为自己做了无用功的时候,这个小孩开口了:“我……可是我没有钱。” “我送你的。” 对方明显透露出几分意动。 铃音觉得自己也和用棒棒糖骗萝莉的怪大叔没什么两样,要是双方性别再调转一下,直接把她抓进监狱也绝不是什么大错误。但对方像是弄丢妈妈的小猫崽的模样,总让人觉得,不稍微帮他一下,心里过不去。 “我……” “出来吧,这里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铃音笑眯眯地说,“这里是京都,是安倍晴明统治的辖区,没有哪个妖怪会伤害你的。” 阴影里的小妖怪摇摇头,明明是很清脆的嗓音,在主人吞吞吐吐的情况下,似乎也带上了几分粘稠之感:“不……不是……我不害怕他们,只是……我有点可怕……” 铃音几乎是压抑不住笑意了。 怎么说呢? 如果丑且凶恶,那是挺让人害怕的;但如果丑丑的却搭配上一副糯软的性格,那就叫做丑萌丑萌了。他这样畏畏缩缩的态度,反倒是让铃音很好奇,在这群奇形怪状层出不穷的妖怪里,到底丑成什么样,才会产生这样的自卑心啊。 “没事,我不怕。” 也许是因为铃音的态度太过坚决,也有可能是糖果的诱惑力太大,躲在阴影里的妖怪小孩总算还是爬了出来——出乎铃音的预料,这个孩子其实和丑陋沾不上边。 正如铃音一开始观察的那样,这个妖怪小孩其实和人类的孩子长得非常相似。他皮肤很是白皙,五官也很端正,黑色的头发乱糟糟地盘在头顶上,穿着一件不知道从哪儿偷来的,脏兮兮的宽大和服——这个和人类几乎没什么差别的小妖怪,坐在一叶宽大的芦苇上,慢慢地飘了过来。 虽然脏兮兮地看不太分明,但铃音可以肯定,这孩子稍微清理打扮一下,绝对漂亮可爱,在一群颜值远超人类的妖精们也不会逊色太多。 也许是铃音的注视太露骨了。 这个小孩子害羞地将头垂了下来,他不安地盯着自己小芦苇船的一角:“呐……那个……” “你明明长得很漂亮啊。” 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直白孟浪夸奖的小妖怪,被吓懵了。他傻傻地看着铃音,一时之间竟然忘记动弹。长得漂亮的孩子总是有特权的,这就好像已经做好了街上的流浪猫基本都是丑霸之后,突然见到了一个比品种还要漂亮的小流浪猫,那种见猎心喜的心情。铃音果断地将自己的糖果全部塞给对方了:“给你,都给你。” 小妖怪仓皇地用手去接:“等等,太多了。” 铃音看到了他的手。 小妖怪浑身一颤,就重新把手藏回了袖子了。不过,也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铃音也看清了对方的手——那仿佛畸形儿一样的手臂,再搭配上小妖怪原本端正的外貌,确实有一种说不清的可怕感。 但也只是有点可怕而已。 铃音看着对方又想逃跑了,有点微妙地想笑:“没事的。” 小妖怪半信半疑,但在铃音微笑的鼓励下,最终还是低下头,用细小的手指将糖纸的包装剥开,放入口中。也许是真的很好吃吧,小孩子般的妖怪眯了眯眼睛,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老爷爷惠比寿也凑了过来:“咦,铃音你这是好运气啊?” “他是什么掌管好运妖怪吗?”铃音开了一个玩笑,“就像是座敷童子那样的吗?” “座敷童子?” 惠比寿哑然失笑,这种能给家宅带来好运的妖怪,晴明可一点也不缺,经常看见座敷童子们汇聚成长长的一条蛇,躲在姑获鸟身后玩老鹰捉小鸡,根本不值得惠比寿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不啊,这是一位神灵啊。” 哦,这是一位…… 等等!神灵?! 铃音猛然睁大了眼睛,等等,这也是一个神灵吗? 小妖怪——不,刚刚新认识的小神灵羞涩地低下了头,他终于没想要逃跑了。铃音像是看稀奇一样地将这个小家伙上下打量。她对于神灵这个群体的印象,始终维持在第一周目里的那位福神身上,温柔和善光辉强大,就连幼稚的大天狗都没能撼动。 “我……”小神灵犹豫了一下,“我……很弱,也没有人愿意供奉我。父亲母亲也……厌恶我……我太丑了。” 丑? 不,不是丑陋啊,只是一点残缺而已。 惠比寿也跟着凑热闹:“神灵的原本形态不是很重要的,他们会随着人类的信仰而发生改变的。只要有很多人信仰你,你就会渐渐往他们所崇信的外貌转变。” 妖怪基本歪瓜裂枣。神灵里则是基本是挑不出几个长得普通的,他们身上往往寄托了人类无数美好的愿望,因而也本能地往美的方向转变。 “没有,你真的很好看。”外貌协会会员铃音鉴定道,她笑眯眯地问,“你的神名叫什么, 分卷阅读195 我回家就把你供奉上,你会保佑我的吧?” 这个话题让小神灵很难为情。 但最后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声音压得很低:“蛭子神。” 听起来像是保佑畸形儿的神灵。 怪不得自己的手臂也扭曲畸形了。 铃音叹了一口气:“这样的神之名,很难找到什么神社供奉的吧。”毕竟,人类基本上都是务实主义者,对于这种和生活关联不大的神灵,连关注的目光都懒得投过来,“如果能有像是什么运气啊,财富啊,丰收啊,商业之类的能力的话,大概就会有很多人信你了吧。” 蛭子神没说话。 但他悄然支出来耳朵,却透露了他听得很用心的事实。铃音还想多说几句话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了嘈杂的水声。 蛭子神猛然抬起头来。 杀生丸从原地跃起,猛扑过来—— 就在这时间仿佛凝固的时刻,铃音从蛭子神干净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貌美的少女笑意盈盈,而在她的身后,滔天的巨浪升起,裹挟着无数魑魅魍魉,宛如决堤般,毁天灭地地呼啸而来。 世界仿佛都暂停了一瞬。 第三十六章 滔天的洪水席卷了一切。 铃音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在洪水猛然扑上来的那一刻, 她感觉自己仿佛是被一块巨墙撞了上来, 撞得她眼冒金星。而下一刻, 浑浊的洪水随即涌上来, 淹没一切, 视线里全是涌动的雪白泡沫。 咳咳,咳咳咳。 铃音努力屏住呼吸, 她挥舞着双臂,试图往上方游动;但着无疑是徒劳的, 水不再是轻柔的,它再度折返,以一种不可置疑的厚重力道,狠狠地拍击过来,强行将铃音按压进水面之下。 咕噜咕噜咕噜。 一连串的气泡冒了出来。 铃音在水底被波浪带远了,没有被卷入过奔腾大河里的人,很难想象那是一种怎样可怕的、身不由己的感受。人类的一切是如此的渺小,拼尽全力也只不过在水里刨出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随即被更大的浪潮淹没了过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铃音清晰地意识到——别说人类闭气的时间有限,就在短短几秒钟的挣扎中, 她的力气也在飞快地流失了下去。她得……想办法自救。 上方有阴影覆盖过来。 铃音抬头就看见一团雪白的“云”, 那正是在洪水扑过来之前的杀生丸,这位犬妖正在努力地往铃音的方向游泳, 他长而柔软粗大的尾巴, 宛如最灵活的鱼尾在水中自由地转动着。 但效果不佳。 他好几次往铃音的方向前进, 都被水流冲击的更远。铃音也在努力地调整位置,去方便杀生丸来咬住她。第一次,杀生丸冲远了,柔软的长毛宛如水草般拂过铃音的手臂,然而在铃音五指合拢的那一刻,又调皮地滑了出去。 第二次,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杀生丸被一个暗漩卷住了。 等他好不容易挣脱来开,铃音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她体温损失得很厉害,手和脚已经被冻僵了,丧失了应有的知觉,摆动的时候,有一种诡异的陌生感——因此,她还掐了自己的掌心一下,不疼,另一只手好像在掐僵化了的皮制品。 她看见自己的手指。 白皙的。 ——已经染上了湖水般的浅淡青色。 她应当想什么吗?她……脑袋因为缺氧开始疼了,昏昏沉沉的,强行阻止主人的任何思维活动。眼皮因为没有力气而下沉,世界的光线变得昏暗,唯独只有一个白色的……青年? 破水而来。 他额头上的弯月图案仿佛在发光。 哦,确实是有光,光从他的身后透过来: 势在必得的一抓! —— 落空了。 杀生丸从化形以来,就一直是个面瘫冰山。但面瘫也分,不那么冰山的时刻,或者非常可怕的冰山时刻。现在,如果杀生丸的杀意也能实质化的话,大概已经数次勒死那个敢对他耀武扬威的水鬼了。 那真是一个非常弱小的妖怪。 只能依附在水草上生存,无法说话,一旦离开水大概半分钟就会自然死亡,甚至阳气稍微重一点的活人,也能生生地用呼吸将他震死。 但正是这个家伙—— 在杀生丸即将抓住铃音肩膀的那瞬间,这个家伙……它化身的水草,宛如一条藏在阴影里的蛇。看起来是那样的普通,但挑选的时机又是那样的准确——它悄无声息,甚至轻柔地缠住了铃音的脚腕,就顺着水流轻柔地摇摆了一下。 以它的实力,也不能做到更多了。 但就好像是这几厘米的距离,就遥远的几乎跨越了生与死。杀生丸的手和铃音擦过,他的手背蹭过铃音的脸颊。少女的脸色苍白,什么颜色都从上面褪去了,只剩下一片空茫茫的寂然。 杀生丸手指一旋,还在做最后的 分卷阅读196 努力。 然而,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是那么一点点。杀生丸的那只骨节凸起的手,刚巧摘下铃音头上那团锦簇的花簪。她蜷曲而柔顺的长发全部散开,宛如一汪沉睡在湖底的月光……梦境般美好。 杀生丸生出杀意。 然而那个水鬼则慢慢地把铃音拉扯到身边,他从水草里显露出身形来,那是一个青皮的狰狞小鬼形象,他贪婪地抚摸过铃音裸|露在外的手臂。这是他的……猎物。 只要吃掉女人的肝脏,就能变得强大。 在妖怪之中,有个这样的传闻,流传着。越是年轻的,美好的,生而具有强大的灵力的女人,她们的心肝肺吃掉能提升的力量就越多。可以往,像是这样弱小的小鬼,哪里有机会靠近铃音。 不说守护在铃音身边的强大妖怪们。 就是铃音自己平时呼吸时,那些浓烈的灵力混合在空气中,被无意识地扩散在四周。强大的妖怪能无视这一点,然而换成这种弱小的家伙,只是稍微靠近,也会像是放在炭火上烧烤一样痛苦。 但现在,这个美丽的少女已经不会呼吸了。 她的生命降到了极致的微弱,弱到这样的小妖怪也能将她拖入水底。这简直是神灵般的恩赐——水鬼感激零涕地想,感谢黑晴明大人拆掉了京都的大结界,感谢那位荒川之主掀起了吞没京都的大浪…… 然后…… 小妖怪愣了一下。 一个闪着银光的小小鱼钩出现在了他和铃音之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像在水鬼注意到之前,它就已经停在那里很久了。鱼钩摇摆晃动了一下—— 嗖的一声。 不!不啊! 水鬼发出了谁都听不到的,尖利的嚎叫。 在那声音发出来之前,一双尖利的爪子以及划过了它的身躯,将这个溺水者化作的妖怪,彻底撕了个粉碎。杀生丸依然不解恨地,在水鬼的尸体上踩了踩,这才一个折身往水面游去。 洪水相较于一开始,已经平静了很多。 蛭子神仍然坐在他那个迷你的小芦苇船上。他手中举着一个迷你的小钓竿,就是一只竹子上面系了一条线,其装备之简陋,足以让任何钓过鱼的渔夫哈哈大笑起来。然而蛭子神就是以这种不可思议的吊杆,以一种如何甩杆都不可能做到的角度,将他的鱼钩投进了河水里,又简单又灵活地将铃音钓出来了。 杀生丸打十个蛭子神都不用喘气。 但在某些特殊的领域,神灵自身具有的威能,绝对是任何妖怪都望尘莫及。就好比那大洪水到来之时,在场的强大妖怪不在少数,然而,即便是水性很好的鲤鱼精,也被哗啦一声冲得看不见人影了。铃音,杀生丸,惠比寿无一例外——杀生丸还是被冲开了一段距离,强行凭借自己顽强的意志游了回来。 但蛭子神完全不受影响。 他的芦苇船自然而然的飘在了水面上,任凭浪打潮涌都无动于衷。甚至,在他周边的河水都更平静些。这个一点点大的弱小神灵,就凭着一根钓竿,将溺水的妖怪们挨个都钓上来,系在芦苇船后面,形成了好长一串尾巴。 铃音趴在跳跳妹妹的肩膀上。 杀生丸缓慢地游到铃音的身后,少女湿漉漉的长发裹住肩膀,有一种奇异的楚楚动人之感。杀生丸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在冷冰冰的水中,他的手指尖似乎这才重新获得了温度。 铃音的胸腔小幅度地颤抖着。 她还活着。 尽管,杀生丸暂且还没有,领悟到死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但他仍旧对这件事感觉到喜悦。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真切地感激蛭子神。杀生丸固然能千遍万遍地碾死那只小水鬼,但也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谁都说不清,铃音会不会就真的那样离开。 就在这时,蛭子神又钓了一个新妖怪。 是惠比寿的金鱼坐骑。 那只颜色金灿灿的金鱼,翻着白眼,呜啦啦啦地呕出了一大滩的清水,显然是溺水了。 杀生丸:“……” 一只金鱼妖怪,溺水了? ……总觉得有那个地方不太对劲的样子。 蛭子神将钓竿往衣服里一收,那根神奇的钓竿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踌躇着,环顾了一圈他救起的妖怪们,东倒西歪,一副出气比进气多的样子。这也难怪,真正强大的大妖怪都有自己的脱困办法,需要被蛭子神拯救的,不是被水克制得很厉害,就是尚且属于妖怪中最底层的那一圈。 看起来,可以交流的只剩下杀生丸一个了。 蛭子神超小声地问:“那个,这一块的溺水的妖怪已经都被我救上来了。坐在金鱼上的老爷爷好像被水冲的更远了……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 杀生丸打量了他一番:“你有治理洪水相关的神职?” 没有。 但蛭子神能压住一部分波涛。 这和蛭子神的出生相关,虽然他看起来弱弱小小的,也没有什么力量威仪的样子,但他切切 分卷阅读197 实实是日本主神伊邪纳岐和伊邪那美的长子。这对夫妻生出了残缺的孩子,并且将其视为不详,因此,就把他放在了芦苇编织的小船上,漂流入海。 蛭子神的一生,几乎都是在海上度过的。 他高大上的出生和神之格位,几乎是本能地就演化出了“能保佑舟行海上不被波涛所侵扰”的能力。如果不是因此,蛭子神大概早就葬身大海了。在这一点上,大自然对人类,对妖怪,甚至对神灵都是一视同仁的。 蛭子神诚实地对杀生丸摇摇头。 神职是需要人类的信仰才能形成的。 杀生丸紧紧皱着眉头,即便是他,也不能拍着胸脯说,这些浪涛对他毫无影响。他是狗,又不是水生妖怪。源博雅给他的特训中,也不包括水中作战……不,或者说,即便是蛭子神能镇压洪水,杀生丸也判断不出现在应当做什么。 在理性判断局势,和明智下达指令这两个方面,杀生丸和蛭子神基本上是半斤八两。 “咳、咳咳。” 好在,就在这时,铃音醒了。 圣诞番外 上 大雪纷飞。 铃音睁开眼睛, 凝视了好一会儿这个铅灰色的飘雪天空。她第一反应就是把鹤丸国永抓出来暴打一顿——本丸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暴打鹤丸国永总是没错的。 总之, 即便不是他搞的坏事, 也会变成他背锅的坏事。 不过好在那位白发白衣的付丧神运气总算没跌落到极致, 铃音揉了揉额头, 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从游戏中退出来了。啊, 是了,这应该是特殊日子的房间皮肤特效才对。 雪啊。 铺天盖地。 即便是铺在铃音身上的那床棉被, 也被投影仪覆盖成了一床雪被,然而并没有应有的寒意。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从天而落,能看到的一切,都是洁净到仿佛世界诞生时的雪白。 特殊的日子……吗? 铃音无意识地咬着手指:“圣诞……吗?” “答对了,宾狗!”家庭管家小机器人从白雪中窜了出来,和环境搭配,它脑袋上还带了一个圣诞帽,看起来蠢到不可思议。小机器人用机器特有的那种机械感的声音说:“圣诞节, 源自于……” 天哪,她回到现实, 只是为了躲清静的啊。 并不是为了自己再被机器人烦上一波的, 铃音面无表情地起床,换好衣服, 关掉圣诞特辑的房间装饰, 回归常态, 然而在吃饭的时候,家庭管家在通常的播报了天气之后,又开始向她推荐各种游玩线路,宣称错过绝对会后悔。 该死的商家。 广告都挂到这里来了。 铃音正准备拒绝,就在这个时候,家庭管家又告知了她一个很意外的消息:“……关于您收到的圣诞贺卡,现在签收吗?” “贺卡?”铃音歪了歪头,打开个人电脑的投影,电子邮箱里没有任何未读邮件,“什么情况?” “是纸质的贺卡。” 贺卡还能有纸质的? 铃音很不可思议,家庭管家果断又给她科普了一段贺卡的发展历史,在电脑网络普及之前,所有的贺卡都是纸质的,人们会在贺卡的背面画画,正面上写上祝福——不过,也正是因为那个时期的邮政系统的滞后,经常有贺卡不幸遗失,或者早到几天晚到几天。以至于,甚至有人迷信能在当天收到贺卡的话,祝福的心愿就一定会实现的。 “最后的那句话是假的吧!” 铃音面无表情地吐槽。 “是的,是船原雪假借常守朱的名义在这里留言的。”家庭管家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机器总是诚实的,偶尔,也过于诚实了。铃音愣了一下,船原雪,这个名字她已经快大半年没有听到了。 ……原来,距离她被槙岛圣护杀害,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 铃音叹了一口气,心情也开始低落起来:“已经到了门口了吗?”八成是船原雪和常守朱两个人的贺卡……什么的…… 什么……的…… 铃音刚一打开门,劈头盖脸的贺卡群就险些将她淹没……哦,某种角度来说,没有那么夸张,但一直没过小腿肚子还是有的。门口的送信机器人带着圣诞老人的帽子和胡子,在半空中放了一个礼花:“mery christmas!” 铃音:“……” 政府就不能把心思都放在打击邪恶犯罪上吗! 但看着那个机器人显示屏上时刻闪现的笑脸,铃音也只好叹了一口气,露出了虽然还有些勉强,但多多少少可以称之为真心实意的笑容:“mery……christmas!” “祝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圣诞。” 铃音开始拆贺卡。 第一张贺卡毫无疑问是船原雪的,她选了一张去年流行的偶像照片作为贺卡的背面,笔触很深。她们这一代都是不擅长手写字的一代,用笔歪歪斜斜,其丑无比。铃音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辨认出上面的字: 分卷阅读198 哦哦哦,圣诞快乐! 我跟你说,看到这张贺卡上的帅哥了吗!我们明年去参加他的演唱会吧! ——by 已经陷入追星狂潮的船原雪。 铃音迷之想笑。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这张贺卡放在了桌子上。逝者已矣,而生者仍旧要往前走。铃音捡起了第二张贺卡,是常守朱的。那位正义感十足的大学同学,一本正经地关怀了铃音最近的生活,并且关注了她的色相安全。语气十分公式化,如果船原雪还在的话,大概会巴拉巴拉地吐槽,常守朱这是被万恶的公|务|员|体|系腐蚀啦! 不不不,人家能在百忙中,想起她这个大学同学,已经是非常挂念铃音的表现了。只是,在工作之后,常守朱的生活重心不可避免的往工作上偏移了——铃音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她还能有什么意见呢? 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的错啊! 一个死宅天天打游戏不出门三次元关系淡漠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常守朱还一本正经地,态度认真地,宛如打印体一样地在最后一句问她:“你号称要打穿所有男角色好感值的那个游戏……现在进度如何了?” 铃音:“……” 铃音:“……” 她真的很想死了求别提。 再往下,铃音就想不起来,现实中还会有谁给她送贺卡了。毕竟,宅女的交际就那么一点,她又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死了都没人继承财产的那种。她在贺卡堆里摸索了一下,最大的一批是一个宛如全家照的超热闹的大家庭照片。 滑头鬼黑社会的全家照—— 每一张的背景的都一模一样。 铃音一张一张地数,雪女雪丽,鸩,牛鬼,鸦天狗,黑羽丸,首无,黑田坊,毛倡妓……都是熟悉的人。写下的话也是乱七八糟,有抱怨有吐槽,还有根本没法理解圣诞节的——但除此之外,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邀请铃音,下次到家里来玩啊。 ……总感觉这句话仿佛有阴谋。 铃音把这些风格统一贺卡按照顺序整理排好,直到她将这个系列的倒数第二张翻开的时候,心突然跳了一下。是了,这是奴良鲤伴的贺卡,她将贺卡正面翻开。 [删除][防止剧透][删除] 铃音:“……” 她下意识地又将贺卡的背面翻开,奴良鲤伴就站在奴良滑瓢的身后,他穿着那件海带绿的和服,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睛睁着,笑容忧伤又内敛。铃音无动于衷,经历过三周目和正式开服之后,她哪里还不清楚这群滑头鬼的本性? 她把奴良鲤伴的贺卡放在这一叠的最上方,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爽,将贺卡们像是孔雀尾羽般展开,随便插在其中,再合拢。好了,眼不见心不烦。 最后一张,则是奴良滑瓢的。 文艺心老流氓没心没肺地在上面写着。 冬大雪,人类在路上弄了个假树,挂了好多五彩的灯泡上去,说是要庆祝圣诞。无论几百年,人类始终都是这样热闹啊。忽如其来的想喝酒,喝了酒就开始想月亮,想雪色,想人世间空茫茫……我想你,你在这样的日子里 ——也会想到我吗? 铃音面无表情地将奴良滑瓢的贺卡同样炮制。 ——从某个角度来说,奴良滑瓢和奴良鲤伴真tmd是一对父子啊,这么耻的台词他到底是如何有脸说出口的啊。这一堆贺卡都一块烧了吧。 尽管内心里,正在感叹,现在的游戏公司真是为了骗氪无所不用,连这样不要脸的台词都说得出口。但铃音看了看剩下的那一大叠还没有整理的贺卡,突然开始期待了起来。 不不,她才没有期待[消音]说情话呢! 再下张是惠比寿的贺卡,贺卡的背面应当是他自己画的图,正是一轮太阳跳出水面的画面,栩栩如生。那位一直对她多有照顾的神灵大人写道: 今年也会一如既往地,希望被你庇佑。 愿你无病无恙,诸事常顺。 ps,这个账户里的钱你先用着,因为有了一些想法,所以金额放的有点小,不过没关系,不够我可以随时找我要。 ——惠比寿,敬上。 下面还有一串打印下来的银行账户和密码。 铃音有点懵逼,喊来了家庭助手,打开网银登陆了一下,这账户竟然还真的能用啊——就是她盯着那串余额真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1314526.00 这是几位数啊? 一二三四……铃音捂住了胸口,一百多万这是小数目?惠比寿我知道你是财神并不care人间的财富,但这是现实啊,不是游戏里打几个代码就能变出大笔金币的世界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一定是个做的很逼真的恶作剧吧。 铃音满怀敬畏之心地,退出了这个账户。 啊,这里还有一大堆的贺卡没拆呢。 圣诞番外 中 下一张贺卡, 背面又是手绘的。画者似乎握不住 分卷阅读199 笔, 作品极其潦草, 甚至还伴随着意味不明的猫爪印。铃音在翻开之前就猜到是谁的作品了。 果不其然—— “人类的习俗, 圣诞都是要送礼物的。 我要吃上次那家店里的豪华超级鱿鱼烧。” 署名是斑。 铃音哭笑不得, 当年遇见这家伙, 明明是和杀生丸一个画风的,怎么和夏目那孩子待在一起半年, 就开始往颓废风发展了呢。哎,善良的好孩子夏目也寄来了贺卡, 就是不幸地正面和另一张贺卡黏在了一起。 铃音废了一点功夫,才把两张贺卡揭开了。 好孩子夏目选的贺卡最中规中矩,是一棵手绘的圣诞树。圣诞祝福也很正规,与一群群魔乱舞瞎几把写的混球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圣诞快乐。 希望来年所有人也都幸福快乐。 还有,我大概能猜到斑不让我看的贺卡上写了什么,虽然过节稍微放纵一下也没什么,但也请务必节制一下。 铃音把夏目贵志和斑的贺卡放在了一起。 ——突然就有一种可悲感冒出来。 曾几何时,她也是一个骄纵而任性的小混蛋, 但现在突然就多了一大堆的“家长”,而且还是那种用眼神就能让铃音无言以对的“家长”, 对比起来, 斑只有夏目一个人管着,还是一个超级好说话的夏目…… ……不知道为什么, 有点嫉妒。 而和夏目贵志的贺卡粘在一起的, 却没有署名。铃音将背面翻过来——这张贺卡竟然比夏目贵志还要一板正经, 完全就是在商店里买的标准圣诞贺卡,中间印了一个麋鹿拉车的圣诞老人,画风卡通,很是可爱。 圣诞快乐。 正面就只有这四个字,虽然对方的手写体看着很眼熟,但铃音确实想不起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字迹了。 那就暂且放在一旁吧。 …… 被清理出来的下一张贺卡,背面罕见地用上了照片,铃音估摸着,还是对方很用心地拍摄出来的,自认为自己最帅的照片,但是怎么说呢……画面中的黑晴明穿着一身帅气的西装,斜靠在华美的欧式扶手座上,笑得邪气狂狷。 ……如果不是他脑袋后面,有人伸出了两只手,在上面比划出了一对兔子耳朵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干的漂亮。 铃音翻开了黑晴明的贺卡,里面的内容比她想象的要简洁: “原本其实有很多话想写的。 不过,先等我干掉白晴明的那个混账东西再说。 还有,圣诞快乐。 ——by黑晴明。” 铃音又在贺卡堆里翻找了一会儿,将白晴明送来的贺卡拿了出来。原本娟秀雅致的青年,穿着一身臃肿的圣诞老人的服饰,无奈地抱着头下蹲——他背后是耀武扬威的黑晴明。 “唔,不知道你会先看到我的贺卡,还是黑晴明的贺卡。真苦恼呢,我原本选好的贺卡不是这张,但是黑晴明说不选这张我被他暴打的照片,他就要毁灭世界——有时候我也在想,世界的太平是不是有点太廉价了? 我是不想和他吵。 绝不是吵不过。 好了,闲话莫提,虽然我不太适应西洋人的那些文化,但是圣诞节确实是一个很有趣的节日啊,每次拆礼物感觉都有一种仿佛赌博的惊喜,这么说来,我多多少少还是能够理解到鹤丸国永的乐趣所在了。 尤其是,作为庭院里唯一指定的圣诞老人,被一群小孩子追在屁股后面要礼物真的很开心。唯一的遗憾就是,黑晴明非但不肯当我的麋鹿,还让我滚。大天狗说我这是活该。 ……这群人真过分,对吧? ps.我给你留了圣诞礼物,其实黑晴明也有,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说。我会把它寄到本丸的,也不知道你会先收到贺卡还是礼物,这两个好像走的不是一个运输系统? 再ps.大天狗的贺卡里有惊喜。 我和大天狗弄了很久才搞定那个术式,其实我原本预定好的贺卡上也有,但是黑晴明逼我用这张……算了,贺卡好像没有多余的位置了。” 这是真的。 白晴明用蝇头小字写了满满一版,最后几个字里还透露出几分意犹未尽。因为写的太满,他甚至没有位置署名。 和黑晴明,白晴明属于同一套贺卡的,还有一张。 和黑晴明耍酷失败,白晴明无奈被揍的照片不同,这一张照片无疑是非常风华正茂的。一身华美和服的少女有着和铃音几位相似的面容,但如果两人站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人认错。羽衣狐表情似笑非笑,仿佛一尊已经酿好多年等待游人的美酒,从骨子里发出醇厚的香气来。她背靠大树,九条雪白的尾巴迎着月色张扬,仿佛能颠倒人间的妖狐。 ……不对,她本来就是妖狐。 “妾身家里的两个小孩,让铃音见笑了。 明明是万众欢欣雀跃 分卷阅读200 的夜晚,妾身却没有什么礼物想要。 如果非要说有的话—— 铃音若是能将自己送给妾身,那就再欢喜不过了。 哎呀,抱歉,让铃音听了妾身的几句呢喃了。您定然会为此苦恼的吧,但不得不说,会为这样事情苦恼的铃音,也是真可爱。 ——你寂寞的小白。” 铃音:“……” 这又是一张故意胡说八道的贺卡,铃音已经能想象到,羽衣狐在看到她窘迫的模样时的笑声了,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爱折腾人。当然,铃音也不怀疑,她要是稍微表现出一点百合的倾向,小白……哦不,羽衣狐也绝对敢作敢当。 ……敢作敢当…… 不,换个形容,羽衣狐也绝对不会拒绝铃音。但一来,铃音的性向笔直笔直的,二来,羽衣狐虽然美得让人天然弯,但她用的脸是铃音自己的啊!看着就萎,这不是什么推脱之言。 铃音将这三张贺卡放在了一起。 接下来—— 大天狗大天狗大天狗…… 找出大天狗的贺卡,也没有花费多少力气,毕竟这也是一个……自恋到把自己的照片做贺卡的家伙,还是正面照,照片里的大天狗微微抬着下巴,狂风卷起他额头上的碎发,黑色的翅膀挥舞,正是一副狂妄到不可一世的模样——黑晴明好歹还精心打扮了一下,这家伙直接生活照就上了了。 ……她是该吐槽他狂妄,还是说,他真有这种资格狂妄? 大天狗无论什么角度,什么打扮,哪怕他把自己往死里糟蹋,都好看。铃音怀着这种对天生丽质的天然嫉妒(虽然这种嫉妒很没有道理),翻开了贺卡。 “圣诞节,果然是弱者无聊的狂欢。 不过既然……我也就稍微陪你们玩玩吧。 对了,如果你哪天想通了,需要我干掉那群刀子精,随时奉陪。顺带,帮我警告一下斑那个蠢猫,他下次再用友人帐召唤我给他送外卖,我就送他上天。 还有就是……你可以把贺卡摇一摇。” 摇一摇? 这就是白晴明说的惊喜吗? 铃音举着贺卡,摇一摇,再摇一摇——一个黑色的东西从贺卡里掉出来。铃音再翻过贺卡的背面,照片里的大天狗已经不见了。反倒是那个掉出来的黑影,摇摇晃晃地拍打着翅膀,爬上了铃音的膝盖上。 那是一只迷你超小的大天狗,二头身,大约只有五六厘米的高度。他趴在铃音的膝盖上休息了一会儿,抬头往上看,傻乎乎地露出了哇喔的表情。 铃音被击中了。 可爱。 可爱。 超可爱。 小天狗又拍打着只有三四厘米长的小翅膀,他飞起来很吃力,摇摇晃晃地,让人随时担心会不会突然刷下去。然而它仍然是坚持地落在了铃音的脑袋上。 铃音用手指捂住了他。 扑零零,扑零零。 柔软的仿佛小鸡仔的翅膀,就这样反复擦蹭过铃音的手掌心,有些发痒。铃音忍不住手指摸了摸,绒绒地,仿佛一捏就会断掉。 铃音将这只小天狗从头顶上刮了下来,对方躺在她掌心里,表情懵懵的,似乎还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小小的湛蓝色的眸子看着铃音,突然就露出了微笑: “铃音……”他艰难地,但是清晰地说,“圣诞……快乐。” “你也是,圣诞快乐啊大天狗。” 小家伙闻言,将短短的小翅膀往脸上一裹——然而这个冒牌货和大天狗又长又宽的翅膀不一样,只能勉强挡住一半,露出了烧得通红的下巴:“是,是啊,快乐。” 铃音又被击中了。 小鸡仔真的太可爱了。 ——咳咳咳,这个话在心底说就好了,要是被大天狗本人听到的话,他大概会恼羞成怒吧。 铃音勉强将自己被萌到爆炸的心情压了一下,随手又从贺卡堆里抽出了一张,这张是麻仓叶王的。和白晴明相似,他也写了很长,开头第一句话就是: “圣诞,也不过是渺小者的狂欢罢了。” 铃音:“……” 她没有忍住,又把大天狗的贺卡对照着看了看——这种不约而同的默契,这两个大龄中二为什么还不快结婚啊! 圣诞番外 下 越过那个中二爆表的开篇, 麻仓叶王的贺卡正文, 还是很正经的, 他先问候了铃音最近的生活, 随后提了两句最近的生活, 因为参加通灵王大赛, 他现在正在美国——圣诞氛围最浓厚的地区,身边还有一群印第安的通灵者在围着篝火跳舞。 ……似乎有哪里不对。 麻仓叶王向她抱怨, 圣诞节真的是无聊极了。通灵王大赛也无聊极了,他出发之前还邀请了黑白晴明一同参加, 然而那两位经常对着干的大阴阳师,罕见地一同拒绝了,白晴明客气地说自己有点忙(不过看他有空和大天狗琢磨某些无聊的法术,恐怕这个忙也是有限的),黑晴明就直截了当地 分卷阅读201 说,无聊。 麻仓叶王也觉得无聊了。 但他仍旧坚持要打败麻仓叶再回来。 说实话吧,虽然麻仓叶可以称之为麻仓叶王的半身,但毕竟也只是双胞胎, 和黑白晴明的那种同一个人分裂出来的彼此还是不同的,但就看麻仓叶王和麻仓叶的相处……铃音很怀疑麻仓叶王是学着某对阴阳师的。 算了。 苦恼的也不是她。 下一张贺卡, 寄信人是犬夜叉。背面印着是御守的图案, 祝福语很可能是从某个老旧的网站上抄的:雪花飘飘,铃铛摇摇, 麋鹿到来, 礼物同至, 祝你新的一年幸福快乐。 ……喂,这也太不用心了吧。 但转念想想,以犬夜叉的性格,他能想起铃音,能知道圣诞节,甚至专门上网搜索一下,也许就是难得的用心了。 对比起来,杀生丸甚至都没有写贺卡。 铃音不信邪地找了一圈,然而真的没有杀生丸的贺卡。但是她发现了另外一个……令人额外在意的贺卡。那是神乐写的,不是源博雅的妹妹神乐,而是奈落的分|身神乐。 铃音亲启: 我写这张贺卡不是为了祝福你圣诞快乐的。 而是要告诉你,如果你收到了一张没有署名的贺卡的话,那肯定是奈落写的……他写废的贺卡都快堆砌一个房间了,结果最后还是不敢署名。 哈哈哈哈我今年就指望这个笑一年了。 ——by 神乐。 铃音:“……” 哈? 奈落写的?! 铃音不敢置信地将之前的那张圣诞快乐的——没有署名的——贺卡拿了出来,果然,她之前就觉得这张贺卡很眼熟,被神乐稍微一提醒,就立刻意识到,奈落根本就没有半分掩盖他的字迹。 不敢署名。 不敢写半点透露身份的多余的话。 但偏偏又用的自己标志性的笔触,只要见过他写字的人,都能立刻认出来。铃音不觉得奈落是那种粗心大意会在细节上露出破绽的人,那么……他到底是希望,铃音看出是他的贺卡,还是不希望? 或者说,明明自我卑微到了极致,却偏偏仍旧怀抱着那一丝希望,希望铃音能看出来。 ……想不明白。 反正以前铃音就不明白奈落的想法,如今仍是,她也没有兴趣去和对方跳一首“你猜我猜”的舞蹈……当然啦,最最重要的是,铃音不爱奈落。因为不爱,所以根本就不打算改善现在的关系。 能偶尔寄送一张贺卡,就已经算是…… ……最好不过了…… 吧? 铃音将奈落和神乐的贺卡叠在了一起,奈落贺卡背面的圣诞老人,对铃音歪着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铃音错开目光,去翻下一张贺卡。 那是雪音的。 背面是三个堆砌的雪人,雪人堆砌的很粗糙,但从身高发型衣装,隐约能辨认出这是夜斗,雪音自己,铃音的雪人。雪音写的就随意多了,抱怨了自己的学习进度,抱怨了夜斗的不靠谱,甚至痛斥了夜斗试图偷看他贺卡的行为。他说: “想和铃音姐姐送贺卡的话,自己去写不就好了?明明是一副想说话想的不得了的样子,结果最后还端着架子说,节日是神灵接受供奉的日子,非要等铃音姐姐你给他送贺卡。 ——幼稚!” 虽然雪音是这样说的,然而铃音还是收到了夜斗的祝福贺卡: “哟哟哟! 有没有想我哟? =3=只要五元我就是比圣诞老人更可靠的神灵哦,随时随地,都期待你的召唤。所以……不要让我等太久哟! ——你da☆ze夜斗神。” 到此,剩下的贺卡就全部是本丸的了。铃音将剩下的贺卡全部重叠起来,数了数,十六振短刀六振胁差十三振打刀十三振太刀四振大太刀三把枪一把薙刀,一共五十六张贺卡,加起来就是令人生畏的厚度。 如果依次全部写一遍的话—— 大概作者又不能在这一章里完结这个番外了吧。 铃音倒是每一张都认真揭开看了,每个付丧神都用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做了背景,留言也各具特色。有好几个长得俊秀的付丧神甚至明目张胆地把自己的照片做成了贺卡。 比如说,三日月宗近。 他贺卡的背面,就是自己坐在门口赏月的画面,披散的华美和服仿佛发着光,衬托着这位容貌出众气质脱俗的付丧神仿佛随时要乘着月色离开。 “哈、哈哈。 实在是很苦恼写什么呢? 同样的祝福,今年写了,明年也写;圣诞写了,下一个节日仍然是一模一样的——这样一来,反倒觉得,是不是非要在节日里说出口并不是很重要的呢。 因为真正重要的东西早已经说过了。 真正重要的东西, 也早已放在心上了。 ps,不过节日 分卷阅读202 也确实是一个收集照片的好机会,不是吗?虽然这么说有些不矜持,但我这个老人家觉得自己还是有美色可以出卖的呢哈哈,哈哈。 感谢前田君帮我拍照。 顺带,请务必用姬君的照片作为回礼啊。” 然而,铃音很期待的那位,却没有用自己的照片做背景。 “思君已久,盼君早归。 ——江雪左文字。”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对比于某几个话唠,江雪只写了几个字的行为,就额外让人难过了。他的背景图案似乎也是自己画的,寥寥几笔,栩栩如生地勾勒出了一串低垂的铃兰花——太过分了,有这么搪塞人的吗!回去之后要找江雪算账! 也有用很恐怖的事物作为背景的。 比如药研藤四郎。 他把铃音案头的文件堆拍了一张照——铃音甚至能够想象得出,药研藤四郎是在什么样的表情下拍摄着一张照片的。 可怕。 “你确定——要把工作继续堆积下去吗? ——by并不是有意想破坏节日氛围的药研藤四郎。” ……qaq快把那个各种宠她的药研藤四郎还给她啊!铃音默默摸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曾经,药研藤四郎总把她当做小孩子照料,一点点危险或沉重的东西,都不肯让她接触——然而实际是,在他无法照看的那些时候,铃音接触的危险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正确的处理,应当是教导铃音有应对危险的能力。 铃音成功地说服了药研藤四郎。 …… …… 别问发生了什么。 她现在已经后悔了。 铃音满头冷汗地将药研藤四郎的贺卡塞在了最下面,如果可以,她希望再也看不到这张贺卡了。然而,说起恐怖的话,药研藤四郎不是最登峰造极的那个,最可怕的是—— “我给你准备了大惊喜哦。 ——by乖巧的鹤丸国永。” 铃音当时就打了一个喷嚏。 可怕可怕可怕。 鹤丸国永口中的大惊喜。 就在这个时候,说曹操曹操就到,铃音的通讯就想了,来电显示是本丸·鹤丸国永的房间。电话和现实通讯是正式版本的更新,每一个房间都要单独氪金——而且还成功地从铃音手中骗氪了一大笔钱。 “喂?” “你好啊,铃音。”鹤丸国永略带笑意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我是你的专属圣诞老人哦,圣诞节有没有期待礼物。” “不要,不期待,你是鹤丸国永。” “我真的是圣诞老人啊!” “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惊喜的话,那我就挂电话了。”铃音是认真地,她深深地了解鹤丸国永的本性,如果真的让他没完没了地说下去——为了小心脏着想,还是不要这样做了。 她将手放在了挂断上—— “别挂别挂!铃音你真的不想看江雪的出浴礻果照片了吗!非但有江雪的,哪怕是三日月的也有哦。而且,就算你变态的非要对正太出手,我也不是没有存货的哦。” ……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搞事鹤了。 你这是已经变成了变态了啊! 鹤丸国永还在电话里胡扯,铃音将家庭助手抓过来,打开它的界面,屏蔽了这边对鹤丸国永那边的传声,然后命令道:“麻烦接通本丸……嗯,长谷部的电话。” 嘟嘟了两声,电话接通了。 对面是很清爽干净的青年声:“喂……”他很犹豫不定地问,“……是,铃音吗?” 铃音愣了一下。 “一期哥?” “嗯。” 她打的应该是给压切长谷部的电话吧? “长谷部他刚刚上厕所去了……”一期一振迟疑地回复道,“如果你有什么事情要和他说的话,我这就去喊他过来。” “不,不用了。” 认真想一想,其实,也许一期哥来处理会更好。 铃音说:“鹤丸国永正在给我打电话,向我推销江雪和三日月的出浴图……喏,你听。” “遵循自己的内心吧,铃音,你难道就不想裱一张江雪的照片吗?看着他精干而健硕的躯体,仿佛瀑布般下落的长发划过胸口……三日月平时也是将自己裹得很严实的,然而他已经获得了最想被舔的刀男子排名no.1了诶,铃音你毕竟也只是一个审神者,而且还是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美少女,你的忧愁我都懂的……” 一期一振:“……” “呵呵。” “哈哈。” 紧随其后,铃音就猛然听见纸拉门被哗啦一声暴力扯开的声音。她吓了一跳,就听见鹤丸国永嘟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这是怎么了? “一期哥,你还在吗?” 一期一振苦笑着回答:“那个,我当然还在。” “发生了什么?”b 分卷阅读203 r   远在本丸的一期一振看着狼藉的,压切长谷部的卧寝,最终决定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地跑了出去。他手上还提着长谷部的电话,这天,本丸天气很好,月色如水遍洒庭院,盈盈的白雪仿佛在发光:“那个,铃音……” 一期一振仍然苦笑:“打牌吧,那个,一般都是四个人一起的。” 压切长谷部去上厕所了。 一期一振在接电话。 也就是说,当时房间里还有两个人。 铃音忍不住沉默了一下,她和压切长谷部打电话就是因为,对方是个主厨,而且是个无可救药的主厨——像是什么把照片啊存货啊从鹤丸国永手中抢过来,上交审神者——只要审神者下令的话,他是会执行的。 一期一振比压切长谷部有主见。 然而他的主见只限于弟弟们,对于铃音……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抱有怎样的情绪,总有股见面矮三分的心虚——虽然一周目铃音之死是奈落下的毒手,然而这个心思柔软的青年总爱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铃音撒个娇—— ——他是绝无可能拒绝的。 而且,因为一期一振没有长谷部那样极端,有时候行事反而更加全面。更重要的是……鹤丸国永是绝对打不过一期一振的。这样一看打劫行动就更有把握了呢。 但是…… 铃音陡然生出了很不好的预感。 “和你一起打牌的……” “长谷部,三日月,江雪。”一期一振特别虚弱地回答她。 铃音:“……” 别啊! 她是真的很想裱一张江雪的照片在床头的! 能够提升每天的幸福度,开心值qaq 一期一振还在迟疑:“那个……如果现在赶过去的话,说不定还能赶得上……鹤丸他惨遭毒打的画面呢。”他咳嗽一声,“需要我直播吗?” “直播这个做什么。”铃音冷漠地回答,“这不是本丸的日常吗?” 她头疼地将自己的照片集翻了出来,考虑着,如果她拿自己的照片和三日月进行友好的交流的话,能从对方手中骗来多少张“鹤丸国永的珍藏”。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一期一振像是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铃音……” “嗯?” “撇去鹤丸不说的话,我是你第一个在圣诞对话的付丧神吗?你能……祝我圣诞快乐吗?” “圣诞快乐。” 这样简单的请求,当然是满足他咯。铃音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是我第一个说圣诞快乐的人啊,这可是连鹤丸都没有的待遇呢。” “……我的荣幸。” 一期一振抬起头看向月色,突然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什么叫做幸福了,幸福就是……突然感觉到人生已经别无所求了,纵然是让他下一秒去死,也能够微笑着死去了。这样想着,一期一振超小声地对铃音说:“如果只是想要照片的话,陆奥那里应该会有更好的珍品。” “?” “鹤丸是看到陆奥买了照相机之后,才突发奇想要的,因为预算,他大概是半年后才拿到自己的相机。除此之外,鹤丸……总之因为那件事吧,大家日常活动就是把他打进修复室,他偷拍的机会不会那么多的。而且,上次的樱花温泉的活动鹤丸根本就没有去,相反,陆奥拍了很多照片,在拍照这方面,大家都很迁就他的。” 铃音:“……” 我看错你了。 变态的不止鹤丸国永啊啊啊! 一期一振:“……而且我昨天找陆奥拷贝了一份全部照片的合集。” 铃音:“……” 铃音默默地合拢了自己的相册。无论一期一振提出怎样的可怕交易,她都认了。很明显,论变态这个漫长的道路,鹤丸国永还有很多要学,然而一期一振已经是其中的前辈了。 “送给你了,铃音。” “诶?” 一期一振看着飘飘扬扬开始落雪的天空,露出了温柔到任何人看到都会感觉到幸福的微笑:“毕竟是……圣诞快乐啊,铃音。” “我们是你的付丧神。” “你的愿望,我无论如何都会帮你达成的。”一期一振将最后的话吞进喉咙里,他在心底慢慢地想,想着:哪怕是粉身碎骨千万遍,我们也会始终回到你的身边,为了你而战斗,为了你付出一切。 这是…… 就在这时,鹤丸国永的惨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夜。一期一振笑了笑,将电话放在了身边。今天仍然是平和又幸福,对未来满怀期待的一天。 ※※※※※※※※※※※※※※※※※※※※ 其实昨天就应当恢复更新的。 然而……昨天我脑抽的把我的写作软件换成了正版。 “正版软件的受害者”诚不欺我啊。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你花了几百块钱买了正版之后……我没搞定,最后依靠别人远程才最后弄好的,折腾了我两天。 分卷阅读204 江雪的内容少没有办法。 毕竟真不是话唠。 顺带,本丸的日常就是暴打鹤丸√ 是的我欠了你们八更。 明天开始补起。 第三十七章 死亡是什么感觉? 死里逃生又是什么感觉? 硬要用一个字来形容的话, 那么就是…… 冷。 入骨的寒冷。 铃音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空气, 然而这空气也是冷冰冰的。冷到了一种极致, 就丧失了温暖和寒冷的感觉了, 反而是疼痛开始剧烈起来。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吞刀子, 胸部往下的躯体丧失了一切知觉, 她尝试动了动,成功了, 但运动时的感受仍然是陌生的。视线从模糊的蔚蓝慢慢清晰起来,她眨眨眼睛, 再眨眨眼睛,哇的一声吐出河水。 带着苦腥味的河水唇齿间漫过。 “咳咳,咳咳咳。”呼吸回复了正常,然而寒冷却挥之不散。铃音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过去看的一部老片子,《泰坦尼克号》,豪华的巨轮撞上冰山,短成两截,很多人在落水后并没有被淹死, 他们是泡在海面,哆嗦着, 被寒冷冻成了一个个精致美丽又安详的冰雕。 毛骨悚然。 落水了死于冻死…… 是个人都会死不瞑目的吧。 杀生丸就浮在铃音的不远处, 一双金黄色的竖瞳平静地凝视着他的小主人。作为血统高贵的犬妖,天生一层厚厚的绒毛, 即便是将他扔进北国, 杀生丸也不会体会到寒冷是种什么感觉。因此, 即便是看到铃音嘴唇发紫,他仍然是无动于衷。 “过来。” 杀生丸乖巧地游过来。 对比于,体温已经和这缓慢流淌的河水没差别的人类,杀生丸温暖得仿佛火炉。即便是铃音的命令,这位犬妖执行得仍然是很迟疑。他还记得,上次过于亲近铃音的下场,就是险些将这个少女直接送进了三途川。事后,大天狗狠狠地暴打了他一顿。背生黑翼的大妖怪神色冷漠,教训道:“人类是非常脆弱的存在……碾死一个人类并不比碾死蝼蚁要难多少,所以……保持距离。” 大天狗冷冷地警告他。 “这对你也好,对铃音也好。” 杀生丸反问:“那你呢?” 大天狗的回答是,对他翻了一个白眼。 ……那么,现在的这个距离,会不会是太接近了呢?杀生丸产生了这样的疑虑,少女小小的身躯就躺在他的怀里,甚至,还不懈余力地在他的大尾巴上拱来拱去,弄得杀生丸痒痒的——偏偏就是这样的距离,杀生丸越发能够理解,大天狗口中的那个脆弱的含义。 这么小,这么轻。 在杀生丸化作人形之后,铃音也不过到他的胸口。环住双臂,就能完全地将她埋入怀里。更别提杀生丸恢复原形后的状态了——非夸张的说,他一只爪子就能按死五个铃音。 杀生丸突然生出了疑虑。 他为什么在遵从这个弱小之人的命令呢?杀生丸本能地产生了这样的疑惑,他低着头,看向铃音,她的头发还在湿漉漉地往下淌水。杀生丸下意识想起了她飘荡在河底的模样。 冷冰冰的,惨白宛如妖怪。 却透出了一种异样的美。 “……谢谢。” 铃音细微的感谢声打断了杀生丸的走神。她往自己的手掌心呵了一口气,总算是冒出了点白色的雾气。依靠着自家的宝宝狗杀生丸,铃音总算是缓过劲来了。 蛭子神问她:“现在……该怎么办?” 杀生丸同时说:“需要我去杀掉操控河流的那个妖怪吗?” 铃音被杀生丸吓了一跳。为了避免这家伙真的做出了不理智的事情——在这一点上,杀生丸和犬夜叉完全一脉相承,有条件要硬上,没有条件的也要无视一切的硬上。真不知道犬大将的基因到底在哪里出了问题。铃音咳嗽一声:“……别,虽然目前仍然对幕后黑手的谋划一无所知,但如果指望杀掉那位操控河流的妖怪就能结束这一切的话……不说是痴人说梦,但显然也可能性很小。” 简而言之就是——即便去了,八成也是打酱油。 而且,环顾四周,蛭子神明显不具有战斗力。杀生丸勉强能算是一个战斗力,然而他的年龄太小了,远远没有达到应有的实力上线。同样的,战斗经验也很少,真的生死大战会吃大亏的。至于剩下的……铃音看了一圈附近的老弱病残,深深地意识到,他们这群人就是一盘菜,保护自己不被吃掉就很不容易了。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妖怪都会在洪水中丧失战斗力。不过,那些更强大的妖怪显然也不会停留在原地,有些去找搞事者的麻烦了,有些干脆抓紧机会狩猎落单的其他妖怪去了。 “先扎一个竹筏……呃,气筏?好吧,就是把能飘在水面上的东西全部扎在一起。” “溺水的妖怪都放在竹筏上。” 分卷阅读205 “首先唤醒有治疗能力的妖怪。” “呃,你们还看着我做什么?”铃音尴尬地摸了摸下巴,“先这样做吧。” 闻言,蛭子神立刻行动起来,反而是杀生丸一动不动了好一会儿,突然才如梦初醒般地看了铃音一眼,开始行动了。铃音被他看的一愣,瞬间脸红,她咳嗽一声从杀生丸的怀抱里退了出来。很快,一人一神一妖就搭建出了一个简陋的“陆地”。铃音第一个走了上去,踩了踩,还有些摇晃但已经能够承受的住放妖怪上去了。她从湿漉漉的袖子里掏出符纸,抹去水珠,符纸迎风颤抖了一下,瞬间恢复了干净立爽的模样。 虽然看起来只是普通的纸,但实际上,这都是白晴明用特殊的手法,将大天狗的羽毛——同时也是他的妖力结晶转换成了能够书写的状态。因而也具有很多特殊的能力。 几张符纸从铃音的手指缝里落下来,掉落在竹筏(?)上,燃烧起灰蓝色的火焰,顷刻间就将符纸彻底烧成了灰烬。 铃音再度踩了踩竹筏。 这回就稳固多了。 大天狗毕竟是风属性的妖怪,他的羽毛同时还具有能够变得坚硬如铁的特性。用来加固竹筏,减轻重量,都很好用。 然而,治疗方面就很不尽人意了。 铃音倒也准备了一些普通的符纸,然而全部被打湿了,已经无法使用了。好在,蛭子神挨个检查了一遍以后,还真的找出了几个有治疗能力的小妖怪,唤醒她们之后,剩下的小妖怪们也挨个苏醒了过来。 在表达了感谢后,大部分妖怪都离开了。 对于这场波及整个京都的大战,它们都很明智地离开了。铃音几次犹豫了一下——理智告诉她,跟着这批小妖怪们一起离开,才是最明智的举动。 它们在大战中如草芥。 难道铃音就会好多少吗? 就在这个时候,就连蛭子神也提出了辞呈。这个白白净净的小神灵,羞涩地低下头玩着手指:“那个……很抱歉,我可能要离开了。” “诶?”铃音有些惊讶。 “我毕竟是个很弱小的神灵啊,在这里,虽然很想说会努力不拖你们的后腿的。但是……”蛭子神苦笑一下,“神灵的话,狂妄自大也会惹人厌烦吧。” “如果是你的话,”铃音认真想了想,“大概会觉得很可爱吧。” 蛭子神的脸红了,低声嘀咕了一句,声音太小,就连铃音也没有听清楚,她追问了一句,蛭子神回答道:“没什么,就是……你要小心啊。我会在京都里再转转,看看能不能再救出一两个小妖怪。那么……” 他抬起头,眸色明亮:“你呢?” 我? 铃音沉默了。 正因为选择是如此之多,她反而陷入了难以抉择的困扰里。但过了一会儿,铃音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我去看皇宫看看。” 如果,硬要选出一个最可疑的地方—— 大概就是天皇的府邸了吧。 铃音想,尽管白晴明向她打了包票,一定能解决掉久世藤助。但现在看起来……不能给晴明先生添麻烦了啊。铃音对自己说。 在那个方向—— 黑沉沉的漩涡云盘踞在皇宫的上方。 蛭子神一起眺望了皇宫,怅然地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给你,属于我的庇佑了吧……虽然微小到几乎没有任何意义,但请不要拒绝它。” “谢谢。” 就在这时,被蛭子神最后钓起来的大金鱼摇晃着尾巴,从半空中游了过来,亲昵地冲铃音叫喊了一声—— 金鱼不会游泳。 ……反而会飞。 蛭子神翻译了它的话:“它让你乘坐在它身上赶去。” 铃音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虽然很不起眼,但是它的速度确实是很快。”蛭子神补充道,“而且很隐蔽,虽然杀生丸应当也能够赶路……” 他没有说完,作为实际年龄非常长的神灵,蛭子神自然是看穿了杀生丸的本体。杀生丸化身巨犬也能很快,但那也未必太张扬了。 铃音点头,她拍拍大金鱼的头:“那就麻烦你了啊!” ※※※※※※※※※※※※※※※※※※※※ 打标题的时候差点写成圣诞番外四了_(:3」∠)_ 也许今天晚上还有一更,我再努力看看。 ……过了12点大家就不用等了。 (挥手)给我留言啊,不然没有动力更新了qaq 第三十八章 山崩地裂。 一道黑色的人影贯穿天地。 黑色的烟, 仿佛蜂群般缠绕在这个人形骸骨身上。不需要任何人讲解, 一眼就能得知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巨型妖魔。铃音见过的妖魔不少, 然而基本都是“以量取胜”, 突然见到这样一个大个子, 未免有些战战兢兢起来。金鱼带着她和杀生丸冲上了天空, 从天空往下看 分卷阅读206 ,阴阳寮之前布置的驱魔仪式的广场, 像是一个小小的脸盆,而在广场上逃亡的阴阳师, 宛如在脸盆底下爬行的蚂蚁。 硬生生以体型创造了巨大的优势—— 有人在逃亡,也有阴阳师试图组成阵,制住肆掠的妖魔。 ……但就像是人类扯断细细的蜘蛛丝那样,那些法术基本是徒劳的,甚至,更多的阴阳师因此而牺牲了。很快,“脸盆”的底层就浮出了一层淡红的血色—— 这样的妖魔,到底如何才能打败呢。 铃音下意识地回头, 杀生丸坐在她身后,雪白的长发飞扬, 神色无喜无悲。铃音摇摇头, 虽然杀生丸是她的式神,但她对于打败那个人形骸骨妖魔没有任何信心, 就算要介入战场, 也要选择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一个小小的人影冲到了妖魔的面前。 “麻叶童子?”铃音下意识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明明还有几百米的距离,在视野里,那只是一个穿着阴阳师狩衣的人影,莫说是五官,就连四肢都很难分得清,然而铃音仍然是笃定地喊出了这个名字——与其说是看出,更接近于某种灵感。 麻叶童子在妖魔面前结印。 铃音简直快被他气炸了,那么强大的妖魔,不好好藏好也就罢了。你还冲出去,还背对这妖魔结印——麻叶童子你是真的嫌弃自己活得太长了吧,还要表演一下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吗? 这个时候……冲进去吗? 铃音还没有拿定主意,好在,就在金鱼往这个方向赶的片刻时间中。羽茂忠具指挥着他的蛇形式神,束缚住了麻叶童子。他代替对方,占据了对抗妖魔的主要位置。铃音松了一口气,她对羽茂忠具的印象不算好也不算差,但看到他愿意守护麻叶童子的时候,铃音还是心生感激的。 以至于,羽茂忠具被踩成一滩血的时候,铃音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是的。 他被踩成了一滩血。 没有光效声效动人的五百回合大战,也没有彼此拉锯险象环生,面对据说是京都最强大的阴阳师之一,威名显赫的阴阳寮寮主羽茂忠具,安倍晴明的恩师,京都的守护者——连挣扎都没有,就被妖魔抬起的脚掌,踩成了一滩血。 铃音下意识给这一幕配上了音效。 啪叽。 就想打死了一只吸了血的母蚊子。 别说是她,就连金鱼都受到了惊吓,原本只需要一分多钟就能感到的现场,它徘徊了好一会儿,才在铃音的催促下赶到了现场,甚至不敢太过靠近——铃音也不好催促它,就让它停在距离广场不远的亭台上。 好在,最后还是赶上了。 场面一片混乱,宛如人间地狱。 铃音很快就找到了麻叶童子,他刚刚挣脱了蛇形式神的缠绕,见到铃音,略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铃音也不和他客套,直接抓住他的手臂就往外跑:“你还傻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跑?” 麻叶童子挣扎,铃音一时之间竟然没真拉动他:“但是……大太郎他……” 这个时候你还想着大太郎? 铃音被麻叶童子的圣母精神镇住了,她知道对方中二,但第一次了解他还圣母。也正因为麻叶童子提到了这个名字,铃音下意识地来回张望了一下,四周都是不认识的人,没有看到大太郎标志的妹妹头:“他肯定跑了吧!别看他好像很执拗,实际上,是个机灵的人呢。” 麻叶童子还是没跟着铃音走。 铃音也停下了脚步。 因为…… 在黑气缠绕的广场上,铃音似乎……她似乎,看到了三个人影。其中两个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也就在这个时候,麻叶童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按住了铃音的头,用宽大的狩衣盖住了她。场面混乱,也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在所有人都绝望逃命的时刻,三个从容不迫地身影,就额外引人注意。 铃音不安地动弹了一下,麻叶童子拍了拍她的头,单手结印,掐出了一个用于隐蔽的术式。两个人慢慢走近了那三人。铃音第一眼,就看见了……没错,那真的是鹤丸国永,他仍然穿着那身雪白不染尘埃的和服,红尘烦扰,这位刀剑付丧神始终挂着淡然的微笑,周围地狱般的景象,也没能半分影响到他。 他站在三人的末位。 再往前,是一年多未见的久世藤助。 和铃音认为的不同,久世藤助半分意气风发的模样也没有,相反,他肉眼可见的消瘦起来,形容成形销骨立也不为过。甚至,他和那只正在肆掠的骸骨妖魔,唯一的差别就在于还披了一层人皮——久世藤助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几次差点被自己的衣角绊倒,好在鹤丸国永扶了他一下。 而最前方,是一个不认识的阴阳师。 对比与飘然出尘的鹤丸国永,或者心不在焉的久世藤助,这位阴阳师显然是唯一一位将注意力放在广场上的人。他相貌平平,属于那种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邻家哥哥的类型。但现在还挂着邻家哥哥的和蔼笑 分卷阅读207 容,未免有些毛骨悚然了。铃音盯着他头顶上半晌,才确定,这家伙真的没有箭头。 这是第一个逼格出众,但并非攻略角色的人。 他像是感受到了铃音的注视,往这个方向扫了一眼。然而麻叶童子似乎在这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扯着铃音,飞快地转移了位置。所以,那位阴阳师也只是略微纳闷地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道满?”鹤丸国永问他。 道满——铃音并不知道他的全名,也只好这样称呼他了。道满摇摇头:“感觉到了一点小老鼠的气息……算了,老鼠总是跑得快。总之也不影响大局是了。”他说着,抬头欣赏着几乎遮天蔽日的妖魔,宛如欣赏绝世的艺术品。 “啊,真失望,还是失败了。” “这怎么能说是失败?”鹤丸国永慢条斯理地回答他,语气既不热枕,也不跳脱,几乎和铃音印象中的鹤丸国永是两个人了,“用一个普通的凡人作为素材,就能创造出大妖怪级别的妖魔,我也不敢正面对抗他——这样的才能,即便是安倍晴明,大概也要赞叹不已呢。” ……这应当是夸赞吧? 铃音不确定地想,她怎么觉得,鹤丸国永的声音里嘲弄更重一些。 “鹤丸君说笑了。” “这可不是说笑,是我真心实意地赞叹啊。” 铃音确信了,鹤丸国永确实是在嘲讽这位叫做道满的阴阳师。但顺着这个线头往下想,铃音又不由胆寒。她不知道安倍晴明的极限在哪里,但是,这个叫做道满的阴阳师能举手投足间制造出这样可怕的妖魔……认真的说,就这一点,也许这个时代真的只有安倍晴明能和他一较高下了。 那么,京都的阴谋,也都是这家伙搞出来的鬼咯? 道满还在抬头凝视这个妖魔,最后摇摇头:“太失败了,又是根本就没有神智的妖魔。不过,想来也是,大太郎君算是一个很有趣的人类。为了引起羽茂忠具的重视,甚至不惜背叛他,引狼入室,破坏仪式——我以为,他在得知自己被羽茂忠具做成妖魔的母体时,心理素质能稍微好那么一点呢。” “终究只是一个凡人罢了。”鹤丸国永回答。 道满赞同地点点头:“说的也是。” 然而铃音几乎要被这两个人(妖?)的对话吓到了,他们说什么?大太郎背叛了羽茂忠具?他不是最崇拜对方的吗……不对!这个不是重点,羽茂忠具把他做成了妖魔的母体,这对师徒简直是…… 他们不是明明彼此重视着,信赖着对方吗? 麻叶童子压低了声音,在铃音耳畔说:“那个骸骨妖魔……就是大太郎。他满怀绝望地被羽茂忠具杀死了,怨气缠身,最终就……变成了这个模样。”他苦笑了一声,这个时候,铃音终于反应过来,麻叶童子说的那句大太郎,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之前拦在妖魔面前,也不是要阻拦它。 而是要在保护那个妖魔不再受到羽茂忠具的伤害。 “我不能理解,真的,无法理解。”铃音喃喃自语,然而麻叶童子只是更深地,将她隐藏到了自己的衣袍下。 另一边,三人的对话还没有结束—— “你实验已经完成了吧,可以回去了吗?”鹤丸国永很不耐烦地问他,语气恶劣,“这个地方真的糟糕透顶了,如果你不走,我就要自己回去了。” “别着急,别着急。” 道满一边安抚着鹤丸国永,突然地,他思考着问:“如果说,大太郎是因为自身的素质太差,因为根本无法接受羽茂忠具的背叛而演变成了无智商的妖魔,那么,如果我提升母体的质量的话,换成忍耐性更强,更坚毅,灵力更强大的母体的话,会不会解决问题了呢?” “什么?” “我是说,如果将久世铃音做成妖魔的母体,”道满像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个课题,“……会不会,非常完美呢?” ※※※※※※※※※※※※※※※※※※※※ 超了三分钟写完了。 现在进度1/8,我觉得我还是有希望能偿还完的。 大太郎便当√羽茂忠具便当√ 不要因为双更就少了我的留言不然我会伤心的,挥手,晚安~ 第三十九章 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鹤丸国永几乎是肉眼可见地顿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 铃音几乎以为他下一秒就要拔刀暴起, 杀人于五步之内了。但错觉就是错觉, 她只能看见鹤丸国永的背影, 他雪白的袖子摇晃了一下——鹤丸国永慢悠悠的声音响起:“哦。” 轻飘飘的, 半分火气也无。 在场中几人里,鹤丸国永是最淡定的。 别说是当事人铃音, 就连一直心不在焉,一直在魂游天外的久世藤助都突然转过头来。他像是突然发觉道满在这里, 宛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往后退了半步,颤巍巍地看了一眼道满,牙齿打颤,发出咯咯咯的响声。 ……倒像 分卷阅读208 是,道满是比场中肆掠的恶魔可怕的多的存在。 道满仍旧是玩味地盯着鹤丸国永,似乎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点痕迹出来。鹤丸国永被他盯得有些不耐烦:“……怎么了?” “没什么。” 道满似乎是跳过了这个话题,然而, 这次按捺不住的反倒是变成了鹤丸国永,他追问了一句:“虽然这句话不应当是我追问的, 但我确实很好奇, 劳烦你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久世铃音是徒花的女儿,现在在阴阳寮学习……但只是这些, 还够不上被你关注吧。” “我还以为鹤丸君会什么都不问呢?” “因为你吓到我了。”鹤丸国永认真地回答, “我对于所有能让我吓到的事物, 都很感兴趣。” “唔,说的也是。” 道满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默。就在铃音都等得有些走神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鹤丸君啊,我们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姑且,也算是彼此都很了解了。鹤丸君是什么人,鹤丸君眼中的我是个什么人,我也姑且算是能猜到一点——我自认为自己已经算是大逆不道,为众人所不容的那类了……” 他顿了一下—— 转过头。 “但是,鹤丸君对我的看法,却是‘无聊’呢。” 鹤丸国永竟然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虽然如此,你也无须自责啊。毕竟,人类从古到今都逃不开的,太阳之下并无心事,就是这样的道理。” “大概……鹤丸君说的也有道理。” 道满随口应了一下:“但是,鹤丸国永却对久世铃音很感兴趣。” 鹤丸国永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不,不仅仅是鹤丸君吧,那位大名鼎鼎的三大妖怪之一的大天狗,不同样对这个小女孩很感兴趣么?”道满弯了弯嘴角,透出几分鬼祟来,“不,甚至远远超过了感兴趣。就你的转述而言,为了保护她而甘心停留在原地挨刀,借出力量守护左右……要不是我对那位大妖怪稍微有点了解,大概会认为,大天狗深爱着铃音吧。” 大天狗……深爱…… 即便是道满自己都否定了这个结论。 然而这两个词连在一起,对铃音产生了非同寻常的杀伤力,她膝盖一哆嗦,差点直接跪倒在了地上。麻叶童子扶了她一把,表情有些复杂。 “所以,我是真的很好奇……” 道满的话戛然而止,他突然又把头转了回去:“总之,如果我要把她抓回来的话,你会帮我的吧,你们都会帮我的吧。这一回,鹤丸君,再不把铃音带回来就说不过去了。还是说,审神者和付丧神之间的关系,就是付丧神可以一次又一次践踏审神者的命令吗?” “……”鹤丸国永被逼的说不出话来,他顿了一下,“好吧,下一次,我会竭尽全力的。” “不必下一次了。” 道满说着,一张小纸人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对着这位阴阳师的耳朵做悄悄话状。道满听了一会儿,表情先是凝重,紧接着眉眼舒展开来,抿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大天狗被白晴明打败了?” 他又低笑了一声:“就连天皇怨念化身的妖怪,也败得如此彻底么……真不愧为大阴阳师,这样的天赋,就连我都感到了畏惧。走吧。” “去哪里?”鹤丸国永问他。 “当然是去看那位奄奄一息的大天狗君了,白晴明去阻止八岐大蛇的复活了,黑晴明试图打败他……啊,那位小可怜大天狗,就这样被主人遗弃了。真的让人觉得很惋惜呢。”道满看着大太郎化作的骸骨妖怪,突然眼睛一亮,“对了,你说,如果大太郎吃掉大天狗的残躯的话,他会不会进化呢?” 鹤丸国永无言以对。 “那位天皇在生前也不是什么出类拔萃的角色,死后怨气震动大地,也只不过是因为他名气大,血统高贵。我记得,妖怪中本来就能够通过相互吞噬来进化的吧……这样一想,真的,太期待了,错过了这一次太可惜了。” 道满亢奋地重复道。 “真的。” …… 京都。 远离皇宫的大封印处。 黑气缭绕中,一道隐约的人影,匍匐在地面上。大天狗勉强用手指撑着地,然而这种非常普通的举动,却让他感觉到一股又一股的晕眩冲上大脑。真奇怪……他在哪儿,这是什么……他是谁? 思维收拢不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大天狗觉得自己仿佛身处金迷纸醉的皇宫,美人环绕,诸臣臣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有那么一刻,他看见残阳如血,兵刃轰鸣,一只黑色的乌鸦张开翅膀往远方飞去……不,不对,这不是他的记忆。 这是那位怨气缠身的天皇之怨。 大天狗想从中逃出来。 ——然而,他一低头,看见的也不是黑褐色的土壤,是重重叠叠的用血写成的忏悔书,层层叠叠,缠绕而上,带着尖锐的厉鬼尖啸……啪嗒,一滩血在他手和土地的连接处绽开。 分卷阅读209 血? 然而鲜血接连不断地往下低落,很快,就形成了一小块的湖泊,每一滴溅落的鲜血,都在湖泊的表面上开出了一朵小小的、宛如王冠的水花。 大天狗恍然醒来。 他勉强从那位天皇的回忆中挣脱开,他想起来了,他是大妖怪大天狗,站在妖怪顶端的可怕存在。他脱胎于惨死天皇的怨气,却并不认可对方的复仇观念。 因为自己死得惨,所以要报复全世界…… ……这太奇怪了。 如果是世界的错,那么,为什么不试图将世界变得更好呢?不努力,让世界不再出现这样的悲剧呢?大天狗想,他因此而践行着大义,但自己的努力根本不曾真的改变世界……他曾经深深地为此困扰过,迷惑过,直到遇到了黑晴明。 黑晴明对他伸出了手:“来吧,到我身边来吧,我会创造出新的人和妖怪之间的秩序的。” 那个男人,毫无迷茫。 就在那一刻,大天狗开始崇拜这个人。他不能确定的未来,他无法肯定的道路,他所迷惑的行为——都一一被对方指引。大天狗比黑晴明自己还要迷信着,那样的时代必然会到来。 ……因为,因为,他真的不是擅长思考的妖怪啊。 只要能为那样的大义和未来,献出自己的微薄之力。那么大天狗的一生,也找到了存在的意义吧。对比起来,大妖怪大天狗的不过是荒度的光阴,而黑晴明的式神大天狗,才是切实存在的他。 但是…… 大天狗的思维仿佛停顿,他努力了很久,也没有想到,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那句“但是”后面到底是什么。周围,黑气越发浓烈了。这些阴气从大天狗身体里冒出来—— 同样的景象,在大太郎身上,是他强大的表现。 然而放在大天狗身上,反而是越发虚弱的体现。黑晴明为了强化大天狗的力量,给他灌输了非常多的阴气。若是普通的小妖怪,稍微接触一点,就会失去神智只知杀戮。然而大天狗非但全承受了下来,还半分负面影响也没有。 但那是他强大的时候—— 现在,越来越多的,不属于大天狗的记忆涌了上来。 四周,影影绰绰。 一只瘦长的妖怪,伸出细长的手勾向大天狗。看看,它们发现了什么,一个极端虚弱的大妖怪——这些无法无天的妖怪们,即便是喝醉了的酒吞童子都敢出手,更别提像是大天狗这种,明摆着没什么反抗之力的存在了。 “滚开。” 飙风驱散了围过来的妖怪们。 但大天狗知道,这只是开始,现在被他的血腥味吸引过来的,还不是什么有分量的家伙。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真正而可怕的“狼”会追上来的。 即便,大天狗平日里都不会正眼看他们一眼。 但是…… 但是,现在就要丧生这群垃圾的手中吗? 别开玩笑了,他大天狗就算是粉身碎骨,也绝不死的如此窝囊。他咬着唇,试图站起来,然而下一秒,突然发软的腿让他重新跌回了血泊中。这样小幅度的跌倒,竟然让他耳鸣目眩起来。 躲不开了。 垃圾们的攻击。 大天狗闭上眼睛,如果不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的话,他一定会笑出来的,奋斗到了生命最后一刻的大义,不过是八岐大蛇忽悠人的谎言;哪怕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的觉悟,也不过是真正正义的白晴明一戳就破的徒劳。 大概是要结束了吧…… ……这个,叫做大天狗的笑话。 轰然的光河从天空倾泻而下,即便是视力极好的大天狗,也暂且被这道光闪得暂时眼前一片空白。等他回复了视力后,就见到那光,宛如奔腾的大河,扫荡一圈。那些进攻的垃圾们,甚至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光烧成了白烟。 浩瀚无垠,气象恢弘。 有一个少女从半空中跳跃而下。 大天狗看见她手中握紧的符纸,长长的头发被风吹的飘扬,衣服还半湿半干地被风吹成褶皱状。她的眼中有光,不知道是法术的光点亮了少女的眸子,还是那双透亮的瞳孔,原本就是那样神采奕奕。 那是—— 铃……音? 第四十章 铃音落在了地面上。 在赶来之前, 她多少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但真的到了这里, 真的站在了大天狗面前时, 一切准备瞬间溃不成军。铃音一低头, 鼻子一酸, 眼泪就险些掉下来。 那是大天狗。 那竟然是大天狗。 她仍然记得, 第一次见到大天狗时,那外表不过是少年的妖怪, 拍打双翼,漂浮在半空。他的语气没有故作高深, 但内容却很狂妄——不是装出来的虚伪,而是那个家伙,和世间绝大多数的妖怪比起来,就是云泥之别。 翱翔在天际的大妖怪,跌落进尘土中。 他是如此狼狈 分卷阅读210 ,原本清爽的淡金色短发,杂乱地贴在脸颊上。狩衣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东一条, 西一道,混杂着泥土和鲜血, 露出的半截手臂, 全是割伤,甚至露出了森然的白骨。然而最惨的是翅膀——它不自然地耷拉在大天狗身体的两侧, 时不时抽搐一下, 很显然, 它被可怕的暴力折断了。 铃音甚至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痛苦。 可大天狗还在她面前逞强,在看到铃音跳下来保护他时,这位大妖怪还往后躲了躲,直到确定了自己根本没法逃开后,才冷冷地开口:“你这是在怜悯我吗?” 什么? 铃音愣了一下。 她简直哭笑不得,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她现在大概已经一拳砸在大天狗的脸上了——现在是计较你那微薄的自尊心的时刻吗?你都快死了诶! “少废话!”时间紧急,但铃音仍然是尽可能温和地将大天狗从地上扶起来。对方斜了她一眼,最终没有反抗,“先离开这里再说。” 就这么一小会儿,刚刚被铃音驱散的妖怪们,又重新聚拢起来。 大天狗看着少女熟练地拿出符纸,施展阴阳术时,下意识地垂了垂眼帘。他习惯于将铃音视作弱不禁风的少女,但其实稍微将标准放低一点—— 不是他,或是黑晴明的那个程度…… 至少,和羽茂忠具相提并论已经不为过了。虽然,羽茂忠具和骸骨妖魔的战斗不过一回合就结束了,看起来仿佛菜得一逼。但实际上是——真的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妖怪,也就只有那么小一撮。 妖怪是一个很大的范畴。 有强大的,宛如大天狗;也有弱小的,甚至连铃音身上无意识扩散开来的灵力,都能将它们活活烧死。大多数阴阳师,都是具有一点灵力天赋,碌碌庸庸地对付一些只会吓唬人的小妖怪,像是羽茂忠具能独当一面的,已经是千里挑一,甚至万里挑一的精英了。 只是倒霉的撞上了安倍晴明,才显得上不了台面。 但实际上,这家伙的阴阳寮寮主并没有太多水分。 铃音也是同样,她的天赋其实比羽茂忠具好太多,同时,久世徒花给她阴阳术启蒙,安倍晴明给她打基础,谋划体系,虽然练习的时日较短,还体现不出威力,但中规中矩地对抗一些杂碎妖怪,还是不成问题的。 甚至,大天狗敏锐地意识到,铃音施展出阴阳术里,其凭借的力量已经不是属于大天狗的了——他虚弱到了这种程度,哪里还借的出力量给铃音呢。那点妖力结晶,更像是钥匙,打开了铃音自身浩浩荡荡的灵力存储,那些清净又仿佛带着辉光的灵力倾泻而下,立刻就扫尽了一切。 铃音把他扶到金鱼上。 金鱼立刻游动,顷刻间就把那群汇聚来的妖怪们甩开了。铃音松了一口气,这才缓过力气,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 “我是问……”铃音差点就开门见山地问,大天狗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但千钧一发,她突然想起来对方那见鬼的自尊心来,止住话头。因为转的太急,她还险些咬到舌头,“京都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天狗沉默了。 还能是什么呢,也就是,黑晴明所谋划的吞噬白晴明,重新掌控魑魅魍魉之主的计划,失败了。黑晴明借助了八岐大蛇的力量,但反而被八岐大蛇所谋算……而大天狗作为黑晴明的手下的力将,自然先是和白晴明打了一架。他得意洋洋地口出狂言:“让你见识一下我真正的实力吧。” ……然后,坚持的时间甚至还比不上上次。 白晴明针对大天狗的能力,做出了不少布置。以前向来习惯了“不想打了就飞走了”的大天狗,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带着攻略来刷,是个什么感受。丢人丢到连和白晴明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然而这还不是结束,在大天狗已经丧失了战斗能力后,八岐大蛇偷袭了他。 作为一位妖怪界的超级老前辈…… ……您还要脸吗? 如果不是真的虚弱到了极致,换往常,按照大天狗的性格,肯定是转手就一道羽刃暴风过去,让他知道自己也是不好惹的。然而,正是由于自身的情况太糟糕了,大天狗只能勉强逃出来——而另一边,黑晴明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如果不是八百比丘尼的临时反水,这位安倍晴明的半身就跪了。他瞅了一眼情况,确定不妙后,就抛下大天狗溜了。 太搞笑了。 这样丢人的来龙去脉,根本说不出口。 大天狗咬紧牙关,心底发狠,如果铃音再追问他就……大不了同归于尽吧:“与你无关。” “但是……” “你再问,我也不会回答的。” 铃音:“……” 好吧,你是大爷。 就在这个时候,金鱼突然停了下来。铃音还好,反倒是大天狗没能稳住,差点从上面滑下来。他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一眼前方,一个巨大的骸骨妖魔正从黑色的烟雾中显露出身形来。大天狗瞥了它一眼:“怎么 分卷阅读211 了?” 徒具其表的垃圾。 大概够得上……大天狗在战斗中会瞥上一眼的实力。 ……这么紧张做什……么…… 大天狗突然苦笑起来,他的思维习惯仍然维持在还是那位强无敌,想打谁就打谁的三大妖怪之一的时候。这个骸骨妖魔,对于铃音而言,应当也是……非常棘手的吧。 大天狗有点难以判断。 他还真没关注过,自己口中的“弱者”们是怎么打架的。 就在这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麻叶童子突然开口:“我来对付它吧……大太郎他很痛苦,虽然在生前我和他没什么交情,但这家伙的命运,不应当是这个样子。” “麻叶……” “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麻叶童子回答。 “不,我是说……现在大概,有更大的大麻烦了。”铃音面色凝重。 在巨大骸骨妖魔的脚下,几个人影慢慢从烟雾中走出来。道满挥手驱散了身前的黑雾,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铃音一行人——明明不算是什么凶神恶煞的角色,然而,对方的目光仍然让铃音感受到了一种宛如爬行类生物爬过皮肤的战栗感。 “你就是久世铃音吗?” 道满微笑着,甚至称得上几分和蔼地问:“你好啊,铃音,我叫芦屋道满。觉得叫全名太生疏的话,直接喊我道满也没有关系……认真看一看,铃音果然和妈妈一样,都是出色的美人呢。” 铃音一时之间,回答不能。 这家伙是在……和她套近乎吗? 之前还笑意盈盈地要将她做成妖魔的母体,转头来,这会儿又亲昵地说“直接喊我道满”,这个自称芦屋道满的男人,真的很难理解啊。 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铃音的回答,道满叹气道:“我以为我还是很有小孩子缘的,唔,她为什么不理我。” 鹤丸国永对他翻了一个白眼:“大概害羞了吧。” 鹤丸国永明显在搪塞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或者说,嘲讽。然而芦屋道满像是没听出来这个讥讽一样,反而恍然大悟:“哦,害羞么……真可爱。” 芦屋道满笑眯眯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些,他原本的笑意就有些像是画上去般虚假,现在更是半分笑意也不存在了。他咳嗽一声:“那个,虽然就我的本心而言,更希望和你好好聊一聊,不过现在我还有事要忙,所以,能麻烦你把身后的那个妖怪,让出来吗?” 果然…… 铃音还没来得及说话,她身后的大天狗就炸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大妖怪,他活了这么久,还真没有谁用这种把他当做砧板上的肉的说话语气。当下,他就冷冰冰地顶了回去:“哈,这又是哪里来的杂碎,在这里口出狂言?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气氛一时寂静。 芦屋道满惊奇地看着大天狗。 铃音简直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大天狗你炸什么炸?你还能跳下来和对方大战三百回合吗?——就他现在这个状态,还能保持意识上的清醒都让铃音觉得很惊奇了,结果,这家伙似乎是还能够中气十足地……和芦屋道满对骂? “那个……我姑且觉得,我还是比杂碎更强一点的吧。” 他的话音未落,骸骨妖怪的拳头就猛然冲几人砸下来。 第四十一章 大地震颤。 尘土飞扬。 千钧一发的时刻, 金鱼及时从原地逃脱了出来。铃音惊魂未定地抚摸着胸口。那种天地都为之一暗的情况, 由不得她不被吓到。大天狗若有所思地看了铃音一眼——也许力量还好, 但是心态没有转变过来。 她还是一个少女。 距离战士还有很远。 就像是这一刻, 换做大天狗, 大概就会注意到四周的变动;而铃音一时之间还沉浸在劫后逃生的庆幸中——不过这也怪不了她, 这些本来就是需要漫长战斗来慢慢造就的。 但既然铃音是为了救他而陷入险境的话…… 大天狗难得良心暴发了一次,提醒道:“回头!” 几只漆黑的狼形妖魔正在骸骨妖魔的身上腾转跳跃, 就在大天狗出声的那一刻,它们猛然跳起来, 扑向铃音——下一秒,亮光闪过,妖魔们化作黑色的肉块,纷纷如雨下落。 是杀生丸挥手斩杀了他们。 “谢谢……诶,等等,麻叶童子呢?”铃音往后看去,总算是察觉到了不对,原本金鱼身上应当有四个人的, 铃音自己,大天狗, 杀生丸和麻叶童子——但现在一扫下去, 只有三人了。 大天狗懒洋洋地回答他:“你问那个小阴阳师吗?” “难道还有别人吗?” “在那个拳头打过来的时候,他就跳下去了。”大天狗原本想嘲讽一下, 铃音竟然连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没有注意到, 但不知道为什么, 说出口的反而变成了,“别担心,那个小家伙比你有章法多了。” 分卷阅读212 “那也是乱来。”铃音恼火道。 在这件事上,很显然,大天狗和杀生丸难得地站在了同一立场上。大天狗给铃音留了点面子,没有直白地指出问题。而随着金鱼的再次腾空,铃音也找到了麻叶童子——他半漂浮在离地两三米的距离,十几张符纸围着他旋转,吹开附近的阴气。 他距离骸骨妖魔只有不到半米远,对比于对方庞大而极具震撼力的身躯,渺小得宛如浮尘。铃音的心揪起来——这个时候,麻叶童子仿佛是感觉到了铃音的注视,他转过头,看向铃音的方向,笑了。 铃音炸了。 “他这是做什么,他就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吗!” 大天狗很想告诉铃音,那个妖魔本来就是一个纸老虎,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强大。但这些话,铃音可不会听——或者说,真正危险的并不是大太郎怨气所化作的妖魔,而是站在它脚边的那个芦屋道满。 阴阳师能为妖魔加成多少实力? 这种事情还真不好说。像是安倍晴明那种,自己撸袖子下场能比式神能打的阴阳师,毕竟只是少数。但大部分阴阳师都不是正面对抗的类型,他们的实力基本上都凝结在式神身上,如果那位看起来拽拽的阴阳师全力加成到大太郎身上……能有多少的增幅,不好说。 ……也许能一举跨入大妖怪的境界也说不定。 不过,这也不是说麻叶童子就毫无胜算了。大妖怪也是一个范围很广的概括,上到酒吞童子玉藻前大天狗这种可以京都横着走的妖怪,也包括奴良滑瓢这种刚诞生不久,除了逃跑以外别无所长的妖怪。甚至,连辉夜姬那种基本没多少战斗力的家伙也是大妖怪之一。 同样的问题,杀生丸也看出来了。 他成为了第二个跳下去的人:“我去干掉芦屋道满。” 铃音试图抓住他散开的衣袍,然而只抓到了一把风。一个两个,两个三个都是这样,自顾自地就跑去战斗了——这算什么?男人骄傲的自尊心吗? 铃音怨气深重地盯向了金鱼上的最后一位乘客。 大天狗被她盯得背后发冷,抖了一下,扯到伤口,疼得他脸色都苍白了几分:“你看我做什么?” 看你会不会跳下去。 铃音默默将这句心里话吞了下去,换了一个话题:“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她这句话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明知故问,麻叶童子和杀生丸接连下场,很明显是为了给他们制造出逃跑的机会。但这种无言的默契,反而带给了铃音非同一般的压力。她知道这个时候逃之夭夭才是正确的,却偏偏不想那么做——正是出于这种复杂的心情,她将问题抛给了大天狗。 大天狗比她爽快多了:“溜了吧。” 铃音:“……”你刚才还不是言之凿凿地要给芦屋道满一个教训吗? 大天狗一看她脸色,就猜到铃音在想什么:“话是那么说的,我又不是看不出局势的傻子。先避开这会儿,等我的伤稍微好一点,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人间地狱。”说道最后,他的嘴角已经带上了阴沉沉的冷笑。 铃音无言以对。 应该说……比起铃音认知中的大天狗,真实的大天狗其实一点也不死板,懂变通很机灵到,铃音都被这个回答噎了一瞬。 大天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个表情大概是嫌弃。 他继续说:“走吧,我大概知道京都哪里会比较安全,总之,我们先躲过这几天再说。”或者说,等白晴明把残局收拾好,把这些牛鬼蛇神全部赶出去。 这样一想,竟然还有些泄气。 铃音咬紧了牙冠,狠心道:“那行,你指方向,我带你先走——”把大天狗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再回来帮助这两人。铃音最后瞥了一眼战场,最终是一点留恋都没有地往前离开了。 …… …… “铛。”长刀出鞘。 转瞬之间,鹤丸国永就已经和杀生丸交手了几回合。关于眼前的犬妖,鹤丸国永也听说过一点他的事情——毕竟,大天狗强抢犬大将之子,大破西国的事情也算是件不小的新闻了。 但已经能正面和他抗衡了—— 妖怪啊,真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存在。 鹤丸国永在心中感叹道。 但论作战经验,鹤丸国永仍然是比杀生丸更丰富一些,他动作行云流水,抵抗杀生丸攻击时,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惬意感。甚至,鹤丸国永还向芦屋道满搭话问:“……就这么把铃音放走了,真的好吗?” 芦屋道满眼睛亮亮地盯着麻叶童子。 “道满?” 芦屋道满这才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用牙齿咬着指甲,思索道:“嗯……说的也是,但是……”芦屋道满本来想说,自己去将那个小姑娘和大天狗抓回来,这样的对战配置,才是最科学的。鹤丸国永打败尚且年轻的杀生丸,只是时间问题;而麻叶童子和大太郎这边,暂且还看不出优劣,不过,要分出胜负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b 分卷阅读213 r   芦屋道满对付一个小女孩,外加一个奄奄一息的大妖怪,怎么说,也是手到擒来。 但话即将出口的时候,芦屋道满迟疑了。 他说:“这样吧,我来接手这只犬妖……你去杀了铃音吧。” 鹤丸国永和杀生丸同时手滑了一下,一时之间,这两人的战斗竟然呈现出一种非常搞笑的场景。杀生丸的手鞭缠在了自己的手臂上,鹤丸国永收力不及,明亮的刀刃直接插|进了地面的岩石上。 两人彼此对望一眼。 又不约而同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再度激烈地打在了一起。 芦屋道满也好像对这一幕视而不见。他重复道:“你会帮我的吧,你也会……彻底地执行藤助他的意志了吧。真的,藤助已经不止一次地想要把你投进刀解池里了。上次的灼伤,鹤丸君应当还是印象深刻吧。去吧,去杀了铃音吧,别再让你的审神者失望了。” 鹤丸国永的刀狠狠地和杀生丸的手刃撞到了一起。 火星四溅。 两个妖怪就维持着这种彼此较劲的姿势,杀生丸的神色还能够称得上平淡,鹤丸国永却已经咬紧了牙冠,露出了几分狰狞之色。他隐蔽地瞥了一眼芦屋道满——这个小动作,除了和鹤丸国永近在咫尺的杀生丸以外,谁也没有发现。 鹤丸国永狠狠地隔开了杀生丸。 他宛如一只张开双翼的雪白大鸟,从战场上退了出来:“既然是命令的话……我毕竟只是一振刀,别无选择,不是么?但是道满,你可别真的小瞧这条狗。” 被人隐晦地骂了一句的杀生丸毫无反应。 他起身准备追上鹤丸国永,然而被芦屋道满给拦住了。这个人类拦在了他身前,没有任何防备,像是不知道自己做出了多么危险的举动。他弯着眼睛笑了:“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呢?就不能好好聊一聊?” 杀生丸毫不犹豫的一鞭就甩了过去。 他本以为这会落空的,也没用上多少力气。但杀生丸吃了一惊的是,他这一鞭竟然狠狠地打在了芦屋道满的肩膀上,瞬间就撕裂了他的衣服,鲜血横流。然而这个人类像是没有知觉一样,仍然在微笑:“我听说过……嗯,杀生丸吧,我听到铃音这么称呼你了。杀生丸是被大天狗抢过来的孩子吧,从出生开始,就成为了她的式神。” “你想说什么?”杀生丸不相信,芦屋道满真的是这样弱不禁风的敌人。他好歹也被源博雅殴打过那么久了,对阴阳师到底能强到什么程度,心里也有数的。 “我只是想说——” 芦屋道满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杀生丸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人生也是有选择的权利的?被一个小女孩——被一个弱者,当做狗一样使唤来使唤去,你就一点也没有想过,其实你可以抛弃她?来吧,这不是什么耻辱的事情。” 芦屋道满微笑着说,宛如深渊的呢喃。 “大天狗为了力量,追随着黑晴明。” “久世藤助追寻强大,臣服了我。” “想要变得强大,愿意臣服于更强大的存在,本来就是妖怪的本能。”芦屋道满对杀生丸伸出了手,“到我这里来吧。无论久世铃音能给你什么,我都能给你更多。” 第四十二章 对于芦屋道满的邀请, 杀生丸的回答是—— “我觉得你弄错了什么事情……”属于人的幻象开始撕裂, 四肢变形, 厚重而雪白的毛发生长出来, 杀生丸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犬类的嘶吼, “毕竟, 我本来就是狗。” 像狗一样什么的…… 并不是褒贬,只是实话。 …… 刀剑付丧神能有多强? 只有敌人最了解。 然而, 当铃音成为了这个“敌人”后,就无法克制地感到绝望。她本以为鹤丸国永缺乏空战, 或者说,远程攻击的能力——然而,追上来的白发付丧神从身体里(真的是身体里)掏出了三颗金色的弹丸,往空中一扔。 金色弹丸化作了锐利的弓箭(注1)。 铃音:“……” 晴明,这里有妖怪作弊! 不是说好的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实力再强大的妖怪也有力所不及的地方吗?晴明先生您不是亲口和我分析过鹤丸国永相关的能力吗……短短几天他就从成熟体进化成了究极体了! 金鱼被迫降落。 远远的,鹤丸国永双袖展开,宛如一只滑翔的大鹤徐徐地飘往这边。铃音看了一眼已经丧失战斗力的大天狗, 原本就没啥战斗力现在更是受了伤的金鱼后——突然意识到,这一战, 非打不可了。 没有援军。 没有退路。 除了胜利别无选择。 …… 远远的, 看见铃音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鹤丸国永下意识就笑了, 还是很过分的那种笑法, 上气不接下气。铃音在他的笑声中, 脸色越来越黑—— 喂喂 分卷阅读214 喂! 她可是很认真很严肃地在对战啊! 鹤丸国永笑得停不下来。他当然清楚这是对于“敌人”的极大不尊重,换做自尊心强烈一点的武士,大概唯有杀敌或切腹的两条路了。鹤丸国永平日里再吊儿郎当,这样的失误,也是不应当发生在他身上的。 可他就是忍不住。 尤其是看见少女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她的姿势倒是很标准,俨然有一种优秀武士的架势,却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决然,或者说舍身成仁的觉悟。在鹤丸国永看来,更像是一个可爱的,正在张牙舞爪的小猫咪。 忽然就提不起杀意来了。 如果有选择的话,鹤丸国永大概会去揉一揉铃音的头发,把她手中的太刀收起来,告诉她,刀乃凶器,不可轻启。但是……一想到两人的立场,鹤丸国永又忍不住想要叹气。 就像是芦屋道满所说的那样,鹤丸国永对铃音很有好感。 这种好感不是对美丽少女的一见倾心,也绝非志同道合的相见恨晚,硬要找一个贴切的形容,那就是忽然与一位熟人别久重逢,她既不是恋人,也绝非亲友,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是再度见到她的那一刻,好像长途跋涉漂泊已久的浪人,在杨柳菲菲的季节里找到了家,忽如其来的安心。 鹤丸国永勉强止住了笑意,看了一眼铃音手中的刀柄。 意外的眼熟。 “大典太……光世?” 悬挂在铃音腰间的,正是那振大名鼎鼎的驱魔之太刀。自从铃音从羽茂忠具的手中得到了他之后,就基本将大典太光世带在身边——用她那位便宜的刀术老师的话来说,就是头能落,但武士的刀绝不能离身。 白晴明在检查过大典太光世之后,对于唤醒这位付丧神同样一筹莫展,最终提出了一个和前者听起来差不多的建议:还是多多带在身边吧。 因此,即便是庆典游玩,铃音也不曾离身。 “怎么,”铃音和鹤丸国永对话道,实际上正在拼命地回忆白晴明当年和她分析过的话,“你见过大典太光世吗?” 当然啊。 毕竟是同僚。 我跟你讲,我当年还…… 鹤丸国永本能地想要讲起一两件他捉弄过大典太光世的事件来,反正,本丸里没有被他捉弄过的付丧神绝对是少数中的少数。但正要开口,话语就卡在了喉舌间:“……” 当年……本丸都发生过什么事情来着…… 想不起来。 甚至,因为回忆这个行为,触动了久世徒花所设置的术式,以至于头疼欲裂,思维都出现了短暂的停滞。铃音眼睛一亮——毫无疑问的,好机会。 太刀轰鸣出鞘。 那是一招无论是时机,还是角度,或是力道,都无可挑剔的一招,几乎达到了人类意义上刀术的巅峰。即便是仍有不足,那也只是铃音作为一个年幼的女性,力气远远未曾达到人类的巅峰。它仿佛一轮弯月,又好似一首哀婉的歌曲,美得令人心碎。 出刀者更是一位貌美的少女,更是增添了一份别样的哀愁。 但也止步于此了。 弯月碎了,宛如镜花水月的倒影。 歌声停了,徒留意犹未尽的叹息。 那振号称能驱散世间一切病魔和晦气的太刀,最终停留在距离鹤丸国永脸部不足十厘米的地方。铃音脸色骤变,她刀术的天赋不算优秀,能挥舞出那样的一招,与其说是实力,倒不如说是抓住了那转瞬即逝的灵感。 甚至,挥刀斩落的时候,她甚至察觉到了—— 鹤丸国永绝对来不及拔刀了。 铃音的大胜利! 但这一切都终止在距离鹤丸国永面容的十厘米前,那位特别爱笑的付丧神还很客气地对铃音弯了弯眼角,似乎自己只是做了非常微不足道的事情:他只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用自己的手抓住了刀刃。 鲜红的血从他紧握的手掌中渗出来。 铃音试图将大典太光世从他手中拔|出来,然而无济于事,鹤丸国永的手掌仿佛是铁塑就的,力气大到不可思议。铃音的太刀卡在其中,丝毫都动不了。 “松手吧。” 鹤丸国永慢条斯理地说,他空着的右手,有条不紊地拔出了腰间的太刀。那振同样锐利无比的太刀,闪烁着寒光,对准了铃音的额头:“不然的话……我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鹤丸国永对自己的身份也有清醒的认识。 刀就是刀,刀是没资格选主人的。 只要芦屋道满出于自身的意志“握紧”了他的刀柄,在他完全失格之前,鹤丸国永都不会和他对着干的。就像是武士会效忠于他的君主,刀剑也应当有自己的效忠。 他已经算是失格的刀剑了。 好在鹤丸国永不像是他的几位同僚,对此看的很开,才不至于被内疚感和悔恨压垮。 铃音不回答。 她只是咬紧了牙冠,动用了所有的力气,但还是 分卷阅读215 拔不出来。鹤丸国永叹了一口气,举起了太刀——情况危急无比,就在那一刻,铃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抽筋了。 她猛然一跳,恶狠狠地咬上了鹤丸国永的手。 鹤丸国永懵了。 少女整个人的重量都倚靠了过来,压得鹤丸国永整个人都歪斜了。他本能地开始龇牙咧嘴——疼倒是还好,就是……“松口松口松口!你这是猫还是狗啊,一言不合就咬人,松口!” 然而铃音发了狠,就是不松口。 鹤丸国永都快服了她,他主动地松开了抓住大典太光世的手,然而,他的服软并没有换来铃音的松口。少女反而更加仇恨,更加愤怒地咬着鹤丸国永的手掌——像是他成为了什么不共戴天之仇的仇敌一样。 哦,不是像是。 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明明一开始还觉得,反派大魔王的游戏很好玩,反正他只是妖怪,不是神灵,更不是什么崇尚正义的笨蛋。鹤丸国永勇于尝试一切新鲜的事物,而“邪恶的大反派”,也只是鹤丸国永找到的新玩具而已。 但这个新玩具…… ……好像不怎么好玩啊。 鹤丸国永终于甩脱了铃音的牙齿,他龇牙咧嘴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咬痕深可入骨。他又看了一眼铃音,少女的嘴角噙着鲜血,目光凶恶,反而更现出来一种无形的神采来。 鹤丸国永收回前言。 这并不是一只小猫咪。 而是真的,长了牙齿和指甲的小老虎呢! 鹤丸国永端正了态度,他重新摆好了攻击的架势,深吸一口气,重心下沉,目光平静如水,周身气场浑圆如一。他沉声道:“这一次,我可不会留手了。” 小心点,不然会死的。 “现在投降还来的及。” 鹤丸国永这番话是真心诚意的。铃音倒是想反问他,如果她投向的话,能放过大天狗吗?然而这个问题真的太过愚蠢了,蠢到连问出口的价值都没有。铃音握紧了刀柄,缠绕的麻绳甚至已经被她的手汗彻底汗湿了。 但不能退后一步。 即便内心已经恐惧到尖叫,但绝不能后退半步。想要拯救身边人的心情,也绝不能畏惧半步。只是战斗而已——铃音已经无意识地咬紧了下唇,没什么可怕的。 只是拼命而已。 过往的对话,似乎仍然回荡在铃音的耳畔。 “鹤丸国永是一个心思不定的付丧神,简单来说,他的战斗更偏向于灵机一动,对于稳扎稳打的对象,他很容易就心浮气躁。同样的,他的注意力也很容易被一些战斗无关的事情所吸引。”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可怕的强敌。” “……小觑任何一个经历过战场的敌人,无疑都是将自己的性命送到对方手上。而且,你们之间的身体素质相差太大了。你可以作为辅助者,但绝不能自己亲自上阵。” 铃音下意识地追问道:“那么,万一到了非上阵不可的时候呢?” “逃。” “万一是无路可逃的时候呢?” 白晴明颇为苦恼地笑了笑,话题进行到了这里,多少已经有了一些,铃音在故意和他抬杠的意思在了。然而好脾气的大阴阳师仍然是平和地回答:“那就只能拼命了。我们在这里推算,最终也只是推算,真正的战场瞬息万变,无数种可能都会发生。也许他会心软,也许天上会掉下一块石头砸死他——但是,”白晴明露出了严肃的神色,“将希望放在意外上,是愚蠢的。鹤丸国永并非是无懈可击的敌人,但那胜利——仍然是需要你舍弃一切生的希望,去博取那一线的机会。” 大阴阳师蔚蓝色的瞳孔里似乎有涟漪在摇曳:“只有置于死地而后生,只有当鹤丸国永以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他是轻浮又跳脱的妖怪,不擅长稳扎稳打,就是那一刻——他会放下一切戒备。” 那是唯一的获胜之机。 ※※※※※※※※※※※※※※※※※※※※ 唔,感谢明覹的地雷。 这一章来晚了,所以今天应当没有加更了_(:3」∠)_ 谢谢大家,评论数终于不再让作者揪心了。 忘记注1了,补上。 理论太刀是不能带远程刀装的—— 这里假装是芦屋道满做了一点手脚,让鹤丸能够用,属于那种一次性的用法,不能抵抗伤害,但是可以攻击别人,用完就消失。 ——也就是现在的鹤丸是裸刀装在打架。 第四十三章 铃音觉得自己疯了。 若非如此, 又有什么能解释她现在的行为呢? 或者说, 也许疯子也比她好一些。最起码, 疯是疯, 但绝对没有冲着死路去的道理。她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甚至不需要思考, 铃音都知道,自己很不好。 ——她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 如果换一个时 分卷阅读216 间地点, 她大概……铃音苦笑,这甚至连假设都没必要, 她就是常规意义上的娇娇女,别说是吃苦,就是稍微沾点阳春水就泼皮打滚的米虫。英雄有英雄的生存方式,米虫也有米虫的存在道理——可她这是做什么? 英雄么? 努力平稳着呼气,铃音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鹤丸国永的太刀上。然而,就是这种最简单的行为,竟然也渐渐变得困难起来。 铃音见过很多付丧神用刀。 她见过江雪左文字的刀。 江雪左文字崇尚和平,性格文静, 然而他举起刀的时候,半点僧刀的禅意都看不见, 完全是最正统的刀势。当他动起来的时候, 就像是万里的雪,突然如决堤之势奔涌而下, 狂风乱雪——那是绝对霸道的, 甚至带上了一点凶残意味的以力压人。 她也见过三日月宗近的刀。 总也挂着温和微笑, 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了风清月明的付丧神,举刀的时候,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逐他头发间摇晃的深蓝色垂穗。他一举一动都行云流水,优雅又从容,然而落刀时,决然地好像一副字帖写完时最后那一撇。 鹤丸国永和他们都不同。 白发白衣的付丧神也许不是最强的,但绝对也能列入铃音最不想战斗的行列之一。明明和他的两个同类对比,力气不能算是风卷狂澜无可抵抗,技巧也谈不上气象森严无懈可击,甚至,即便是铃音这样的初学者,也能看出来,鹤丸国永在出刀时,有那么一些说不清缘由的漏洞。 这不是放水。 只是这位付丧神,认为这样的攻击—— ……没准更有趣? 天马行空不着痕迹,如果换上铃音的那位便宜的刀术老师,没准能把鹤丸国永骂到不知道东南西北。可是,这家伙就有本事将那不成体统——或者说,一旦成了体统他就不屑一顾——的战斗方式,施展得浑圆一体。 铃音自己都说不清,她是应当感谢鹤丸国永这个性格,还是讨厌他这个性格——有那么几次,铃音自己都破绽大露,心下糟糕,然而鹤丸国永却没有利用她的这些破绽。对于他而言,这样中规中矩的刺穿…… ……没什么意思。 同样,如果铃音一旦稍微有一点惊艳的表现,鹤丸国永会比她还早的眼光一亮,紧随其后的,是一种根本超过了普通人想象的,令人下意识质问“竟然还能这样!”的惊艳出招。 利用任何人都不会视作破绽的破绽。 灵动。 飘逸。 充满了天才般的想法。 鹤丸国永也许不能算是最强的付丧神,但确确实实是和他对战的人,最容易感觉到绝望的一种。如果说别人的对战是实力和努力的碰撞。那么鹤丸国永毫无疑问,就是天才对庸人的碾压,他以一种绝对正常人连想都不会去想的剑招,表明自己完全在天赋上碾压了对方。对破绽的轻易放过,又仿佛在轻飘飘地说,给你留点面子…… ……去你的! 铃音咬着牙,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唇角已经被咬出了一丝血痕。手中的大典太光世重重地和对方撞在了一起,迸溅出明亮的火花。明明只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攻击防御,然而铃音却感觉,自己的手仿佛被石锤砸过。 从手肘往下,已经没有了知觉。 不止一次,铃音都觉得,下一秒大典太光世就要脱手而出了。她已经丧失了手握太刀的感觉,以至于稍有空隙,她都要用左手覆盖在右手上,握紧——那感觉很像是她在现实生活中拔智齿,被人打了麻药后的感觉。右手被握紧,然而感觉只像是在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手套。 感觉不到痛,也没有冷热。 够了啦! 够了够了啦! 这只是一款游戏啦,实在不行就“死亡”退出好了。为什么要努力,别说……大天狗本来就是一个够烦人的家伙,她又不喜欢他,不,应当说,就算自己喜欢他,也只需要退出之后等公测好了。 游戏明明是要人感觉到幸福快乐的,感觉到痛苦,那就应当弃坑了才对啊。 而且,明明都是假的。 看起来有喜有怒能哀能乐,但是假的就是假的,他们本质上只是沉寂在电脑主机里的一串串代码而已。放弃吧放弃吧放弃吧放弃弃弃弃弃…… 鹤丸国永的太刀又“点”了过来。 这种仿佛蜻蜓点水的作战姿势,其实很少出现在正常的武士对决中,但鹤丸国永就这样用了,还用的相当微妙,宛如白鹤挥舞双翅,足尖点来。 轻易的在铃音的身上又留下了一道伤口。 “放弃吧。” 付丧神的声音幽幽地飘荡过来。 铃音面无表情地重新摆出攻击的姿势,她看见白发付丧神的眼瞳里映出的自己——完全可以和大天狗去唱凄惨二人转了。一个人能遍体鳞伤的极限在什么程度,大概就是那双淡金色瞳孔里倒影出来的状况吧。 原本漂亮的和服已经支离破碎。 分卷阅读217 ……当然啦,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春光大露的福利场景,因为在衣物掩盖的下方,已经很难找到一块完整的皮肤了,鲜血流淌,一滴一滴沿着手臂往下,染成一片血肉模糊。甚至,沿着刀柄覆盖了大典太光世刀刃,最后缓慢地溅在地面上。 一开始流得还汹涌些,到了现在,甚至连出血都变得缓慢了。 明明应当是让人燃烧起来的战斗…… ……好冷啊。 铃音甩开刀刃上的血迹,视线已经开始模糊。有那么一瞬间,思维仿佛都不存在了,还是鹤丸国永重复的声音,才勉强将铃音的注意力拉回尘世。 “……你已经很努力了。”他真心诚意地赞美。 潜台词是,你已经到了极限了。 铃音动了一下嘴唇,但是嗓子却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是啊,极限,她自己早就知道了,就在每一次和鹤丸国永交手的时候,那划过半空的招式,无一不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可是,就是……不想放弃…… 连自己在坚持什么都不知道的…… ……不想放弃。 “够了!” 一声暴怒响在两人耳畔,不知何时,大天狗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一只手扶着附近的大树树干,翅膀瘫在地上,不可谓不凄惨,但在场的无论是鹤丸国永,还是大天狗本人,都觉得,他其实还比铃音好一点。 这实在是,铃音真的太惨了。 大天狗疼得说不出话来,甚至,比起身体上的疼痛,他觉得他的心疼得更厉害一些——早在此之前,大天狗实际上都不曾真的将铃音放在心上过。他照顾她,只是出于微妙地讨好黑晴明的心思;他纵容她,也只是类似于人类纵容小猫在自己身上嬉笑打闹。 “女人……”大天狗说一句话就要小小的休息一会儿,但他依然坚持着,无比清晰地将他的话在两人之间宣告,“别太傲慢了。” 铃音没回头。 “你以为我需要你的保护吗?”大天狗尖酸刻薄地指责她,“真是多管闲事。你以为,我会喜欢你这幅像是死狗一样可怜,最后靠着别人同情心来施舍给我一点活下来的希望……吗……” 他大概是想一口气,很帅气地说出这番话。 然而大天狗说道最后一个词的时候,他猛然弯下腰,痛苦地咳嗽起来,血伴随着内脏的碎片被他呕了出来。真丑陋啊,真狼狈啊……大天狗用破破烂烂的袖子半遮挡着脸,如果可以,他突然很想很想…… ……至少退场也要帅气一点。 “你就只是要我的命吧。” “来拿吧。”大天狗露出了狰狞,甚至有些崩坏的笑容,“我就站在这里,我的命,你有本事就自己来拿吧。” 鹤丸国永愣愣地看着他。 同为妖怪,他比铃音更清楚,大天狗已经伤到了何种程度——如果不是确信了这家伙真的就差临门一脚,就可以直接挂掉的程度,芦屋道满是不会过来“捡尸体”的。 他又转过头回来看铃音,少女理都没有理大天狗,只是,仍旧用那双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盯着他。鹤丸国永自己都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榨出来的力气,还可以和自己战斗的。 ……这样一想,自己还真像是坏蛋了。 “铃音!”大天狗叫喊道。 这次铃音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然而却没有回头,她开口,声音也是沙哑到了宛如磨刀石彼此刮擦一样:“别自作多情的人是你才对……” 什么? 大天狗睁大了眼睛。 “我呀,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能做到哪一步而已。”铃音压下身体的重心,就在鹤丸国永微微走神的那一瞬,一张符纸从她的袖子里飘出来,随后就被裹上了铃音握刀的手背上。符纸上幽兰色的光芒闪烁,摇曳不定,仿佛能被风一吹就散。 “少……自作多情了……” “我才不是为了你,战斗到现在的!”她恶狠狠地说,符纸上清冽的灵力倒灌到她身上,唤醒了少女已经有些沉顿的思维,同时,快要丧失的感觉也同时全部反馈给了大脑,浑身上下几十处伤口同时爆发出剧烈的疼痛,这让铃音已经无法忍受地哆嗦起来。 看上去可怜极了。 大天狗像是想嘲笑他,声音用哈哈开头:“蠢货,你知道你是在和谁……和谁……唔……说话吗……”明明是他惯有的中二说话方式,然而话语到了一半,他的声音就呜咽了起来。 像是在哭。 又像是愤怒到了极致的孤鹰的嘶鸣。 “你好吵啊。”铃音疲惫地回答,“我都说过了,才不是你啦。只是……想……”如果说,大天狗的死在这里几乎已经成为了定局的话……那么,她有没有可能打破这样的“命运”? 明明这样努力根本就不是她的性格啊…… ……她难道不是,永远坐在本丸里微笑着等待刀剑付丧神回归的……嗯,什么?她刚才想什么来着……是了,她在想——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拼到了极 分卷阅读218 限的话——” 加持了灵力的大典太光世,携带着看起来无可匹敌的威势,劈头盖脸地往鹤丸国永那边劈了下去。胜利吧,胜利吧,胜利吧!毕竟她已经不会再有力气辟出这样的一刀了。 大典太光世猛然轰鸣了起来。 仿佛浪潮一般的灵力决堤般从它的刀身上流淌出来,和铃音自身的灵力混合成一体。它们嗡鸣着,仅仅只是余晖就摧毁了地面上的碎石草木。 大天狗愣住了。 下一秒,他就像是丧失了语言能力的尖叫起来。 ——早在铃音手中的太刀逼近铃音之前,大天狗就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他想往前走一步,然而拖在地上的翅膀只让他重心不稳,徒劳跪倒在地。 巨大的灵力浪潮猛然爆发出来。 仿佛一个小小的龙卷风爆炸了—— 时间感在这里变得模糊不清,也许过了很久,也许还没有眨眼那么久,战场的重心已经尘埃落定。鹤丸国永和铃音站的很近,白发的付丧神弯着腰,低着头,仍旧在微笑。 胜负已分。 一振锃亮的太刀贯穿了对手的胸膛。 鹤丸国永微笑着,加重了手中的力气,那振和他名字一模一样地太刀,就这样更深的贯穿了少女的心脏。铃音的右手下垂,大典太光世随即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刀面清晰地倒影出战局。 鹤丸国永微微抿了一下唇。 他并不是没上过战场的菜鸟,认真地说,他杀过的人也许比铃音这辈子见过的人还多。这件事,本不应当让鹤丸国永这样多愁善感的。但偏偏,他就是想点什么:“如果我是路人的话,也许我很期待你很反杀的——但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的三大错觉,有人敲门,她喜欢我,还有就是……我能反杀。” 他轻柔地将刀柄旋转,人类少女柔软的心脏,就这样被旋成了碎片。无论实力多么强大的人类,心脏始终是柔软了,也不会有谁能搅碎心脏后活下来。只是,这手感委实奇妙……不,或者说,这心情委实奇妙。在这一点上,鹤丸国永不得不承认,芦屋道满有一件事情说对了。 他对铃音太过在意了。 但是…… “但是,唯独‘我能反杀’,这件事是你做不到的吧。不,这不怨你,你表现的真的很出色。我见过那么多英豪,也没有人能比你更出色。”鹤丸国永轻轻地叹息,“唯一的遗憾就是,我太强了。” 他以毋庸置疑的口吻,继续说道。 “再见了,铃音。” ※※※※※※※※※※※※※※※※※※※※ 鹤丸:…… 鹤丸:………… 鹤丸:我要点一首凉凉送给我自己qaq _(:3」∠)_一场加班让作者的奋斗全部回归原点。 大家好,作者这厮又欠了8章了,本来想把这章拆成两章混个补偿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一口气可能会比较好。 第四十四章 ……真, 疼啊。 铃音倒抽一口冷气, 就在她的面前, 鹤丸国永微微低着头, 柔软的白色长发遮挡住半只眼睛, 在他俊秀的面容上投下大片的阴影, 以至于表情都有些含糊不清了。 明明是斩杀了敌人,表情却不见得有多高兴。 铃音又缓缓将这口气吐出来。 ……真像啊。 说起来, 当年江雪也是这样捅了她一刀;现在鹤丸国永也来,难道说没一次内测她都要被这样捅一下, 而且就连捅的位置都差不多,过分了诶。 但是……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可以了吧。 按照寻常的习惯,这个时候的铃音已经可以退出游戏了。留下来也只有十几秒的时间可以存活,还要忍受心脏被捅穿的痛苦。但是……对,现在应当可以了。 铃音哆嗦着,对鹤丸国永露出一个微笑。 这个微笑大概是不怎么好看吧。 “不是……”铃音艰难地举起手,将手搭在了鹤丸国永太刀的刀身上, 原本无比简单的举动,现在做来, 却如有千钧重, “……这不是,错觉。” 鹤丸国永一愣。 一个挂在铃音脖子上的御守掉落出来, 还未掉落到地面上, 就已经无声无息地燃烧起来, 很快就烧掉了红色的外壳,露出里面钢铁的碎片,上面刻着铃音两字——然而这块刀剑的碎片很快也随风而逝,化作千风。 铃音身上的许多伤口,都直接愈合了。 如果有什么能力描述的话,那么,这个源自于江雪左文字的御守,大概能概括为:御守·极,完全恢复铃音所受到的一切伤害。铃音真的很舍不得,但是……没办法啊,如果不这样的话,那就是真的半分胜利的希望都看不见了。 治疗的力量和鹤丸国永仍旧插|进铃音胸口的太刀起冲突,又疼又痒。不过,铃音很清楚,这也只是仅仅让自 分卷阅读219 己能多活几分钟而已—— 也许放在妖怪身上,真能满血复活。 ……可她只是人类。 或者,也许让鹤丸国永将太刀拔|出来,再使用这份御守,大概能真的满血复活……吧?可那没有意义,只是再将之前自己被打爆的经历再重复一遍而已。铃音咬着牙,会想起白晴明说过的话。 “击败鹤丸国永的机会就只有一次。” “那就是他以为自己能彻底杀死你的时候……”白晴明顿了一下,“你就能抓住他的刀了。对于付丧神这种形式的妖怪,其实本体才是他们的关键——既是最强的一点,也是最弱的一点。” 白晴明将一张符纸放在了铃音的手心:“……但必须过程够快。” 他的意思是,在解决掉鹤丸国永之后,使用江雪的御守治愈所有伤害。但问题是……铃音原本以为,真的打起来,鹤丸国永大概会干净利落地给予她致命一击。 ……但他放水了。 鹤丸国永竟然放水了。 就是全世界最傻的傻瓜,也不会觉得,鹤丸国永在有本事将铃音割得遍体鳞伤的同时,没有本事取她的性命。甚至,就连出刀的地方,鹤丸国永也只是选择戳起来疼的,看起来恐怖的;从始至终,他戳出来的都不是什么致命伤。 但正因为太轻飘飘了,铃音根本没有机会,抓住他的太刀。 很无奈啊! ——很绝望啊! 虽然是皮肉伤,但叠加起来也是很恐怖的。不止一次,铃音都以为自己没有办法坚持下去了。妖怪也许能受了重伤之后,还能全力出力。但铃音做不到啊,她只是一个凡人,她完全只是靠那一股不甘心的心气撑到这一刻的。但搞笑的是,明明胜利之机终于被当事人送到了她手上…… ……她却没有力气激活那张符纸了。 她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了。 是了。 极限…… 可胜利就在眼前,怎么可以拱手让人。 铃音看着鹤丸国永,硬着他惊讶的目光,抿出一个惨烈的微笑:“那个……我觉得,我是……真能反杀的。” 贴在铃音手背上的符纸化作白光,瞬间涌入了少女的躯体。有那么一瞬,鹤丸国永甚至生出了错觉,他好像并不是和别人生死战斗,而是在祭礼上围观祭祀的女神,少女的面容在白光中几近模糊,神色也平静到恍如梦境,体现出某种无喜无悲的神性来。 哎呀呀。 真是……让人吃惊呢? 剧痛让鹤丸国永的思维都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太刀,在几乎淹没一切的白光中,他看见一条深深的裂纹从铃音的手心中,蔓延覆盖过几乎整个刀身。鹤丸国永咧了咧嘴,不需要审视,他知道,自己的这幅和人类酷似的身躯上,几乎是同时,也出现了一道极其相似的伤口,鲜血崩溅。 瞬间染湿浑身。 啊……真惨啊,明明是白鹤吧……现在大概看起来…… ……会比较像是火烈鸟? 鹤丸国永给自己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他看着层层断裂的刀身——哎呀呀,这可真是将他吓了一跳。真没想到,这个少女……还是能创造奇迹的。作为吓到他的奖励,胜利拱手让人也……可以的……吧? 就在鹤丸国永这样想着的时候—— 势如破竹层层摧毁钢铁的白光陡然顿住了。它停留在最后的胜利之前,和另一股力量僵持起来。隐约的,铃音好想听到了歌声。那好像是……是她自己的声音?奇怪,那歌声隐隐约约地,像是在唱一首古老而绵长的童谣。 鹤丸国永看到的更多一些: 就在他的核心之上,一个淡淡的少女幻影冒了出来。她的面容模糊不清,身体仿佛一吹就散的雾气。然而鹤丸国永却猛然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发疯了一样想将对方的容貌看清楚。 这举动是徒劳的。 少女的幻象背对着鹤丸国永,转头对他微笑了一下。 仿佛在说,鹤丸啊,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是最后一次……保护你了…… 白光耗尽所有光辉,最终消失;而鹤丸国永眼前的少女幻象,也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鹤丸国永浑身是血,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幻影,最后只穿过了那散开的雾气,抓住了铃音的肩膀。 铃音咳嗽两声,吐出大团的鲜血。 开、开什么玩笑? 付丧神如果作为同伴,那确实是很让人安心;然而,换做了敌人,就只能令人感觉到绝望。至少,铃音根本就想不出能有什么正面打败江雪的办法;但不去想不行啊,她是必须打回本丸的女人,今天逃避,明天也必须战斗的。唯一庆幸的是,在诸多刀剑中,鹤丸国永不是最最强大,最最无懈可击的那一个。但即便如此,和他的对战,也很难看到胜算。 希望太渺茫了。 唯一胜利的那个机会,太难获取了。 可她能怎么办呢?除了硬着头皮怼上去, 分卷阅读220 她还能怎么办? 一个又一个的方案在心中建立,一个又一个在心中否认,也许是太过迷信江雪左文字药研藤四郎等人的战斗力,铃音算来算去,最后只剩下绝望——脆皮法师和强攻战士打近战……还不如直接躺平送命比较痛快。 最后也只能确定—— 不剑走偏锋,没法赢。 不拼上性命,不能赢。 可是,她明明已经豁出去了啊!她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啊!她已经尽了全力了啊!不是说好了只要是游戏,就绝对会留下一点胜利的可能性的吗?她到底哪里还做的不够好,哪里还做的不够多?! ……出去我就要喷死策划。 设计剧情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考虑过难度啊! 但现在,除了躺平认输以外,铃音已经没有手牌了。亏她还……还想着那么帅气地丢下一句,我能反杀啊!然后就真的反杀搞定了……现在想想,她之前的行为,是不是像是一个惹人发笑的小丑一样,鹤丸国永也是这样的吧,这样看着她挣扎…… 真的太难看了。 在即将“死亡”的最后几秒,铃音问他:“那是……什么?” 鹤丸国永握着她的肩膀,愣愣地出神,梦喃般的回答:“是一血保护。”他还想说些什么,然而下一秒,鹤丸国永就猛然捂住了脑袋,一些零碎的记忆,哪怕是引起久世徒花留下的遗忘术式的攻击,也要倔强地浮上脑海。 那是、那是…… 想起来啊,快想起来啊! 隐隐约约的,一些细碎的回忆浮上心头。鹤丸国永惊讶地发觉自己又回到了本丸,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看见走廊上坐着一个少女,少女背对着他,膝盖上正放着一振裂痕累累的太刀。 那是他的本体。 奇怪,他的本体为什么会在她膝盖上? 本丸怎么会有女人,是乱?不,不对,头发的颜色不对,乱也不会穿这样色泽清爽的和服,也不会将头发半盘起来,垂下的褐色头发盘成麻花,温婉挽在胸前。鹤丸国永凝视着她的背影,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她雪白的后颈上。 少女絮絮叨叨地抱怨:“都说了多少次啦,要小心要小心……” “鹤丸国永”恍如未闻。 而另一个鹤丸国永,他在心底尖叫道,转过头来!转过头!或者“自己”跑到她前面也好,你这个傻逼为什么一动不动!快去啊,去啊!然而,无论心底的那个鹤丸国永如何咆哮,回忆中的鹤丸国永就是一动不动。 审神者拿着好几种不同的修复工具,在鹤丸国永的本体上敲敲打打着。 鹤丸国永能感觉到,少女纤细的手指缓慢地抚摸过刀身。 有点害羞。 他甚至转过头,不敢再去凝视审神者的背影。 ——说真的,那瞬间鹤丸国永真的很有捅死这个“过去的自己”的冲动。 “你又不听我说话了。”审神者恼火地抱怨,“明明一队六个人出征,最后你被砍到只剩一血回来。看着你被抬回来,我心脏都要被吓得骤停了好吗——你这家伙竟然能没心没肺的说,哈哈,吓到了吗?” 鹤丸国永:“……” 从这个角度来听,他确实是挺欠揍的。 审神者恼火地将手中的棉拍砸到“鹤丸国永”的头上:“吓你个头啊!” 第四十五章 “鹤丸国永”眯着眼睛判断了一下, 确认审神者是真生气了, 就立刻端正了态度, 他站直立正, 对着审神者鞠躬又道歉:“息怒, 息怒。这次我真的是不小心的啦, 并不是故意受伤骗资源什么的……我保证,下次不会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审神者瞪着他, 似乎在判断鹤丸国永的认真程度。 ——但怎么说呢? 这样的保证,恐怕就连鹤丸国永自己都不相信。 但审神者就这样轻信了他的话, 语气都柔和了很多。“鹤丸国永”将棉拍捡起来,还给她。她低着头继续啪啪地修复刀身,一边抱怨道:“说起来,你有没有听说过,上次那个一血保护失效的事情。《审神者月刊》报道的,有一间本丸的江雪左文字碎刀了,真的很惨啊……” 鹤丸国永忍不住插话道:“之所以很惨,只是因为你被秀到了吧。” “哈?” “想要江雪左文字很久了, 结果自己脸太黑,死活锻造不出来……看到别人根本就不在意的碎刀了……”鹤丸国永斜着眼睛看她, “……感觉到自己被秀一脸了?” “呸, 你这是诽谤!” “我有三日月宗近,我有一期一振!” “我刚刚还出了大典太光世, 你不知道同僚们有多羡慕我!” “我才不非呢, 锻刀的事情, 能叫非吗?只是江雪想给我一点惊喜而已。” 惨遭愤怒四连骂的鹤丸国永咧了咧嘴,心知自己戳到了审神者心底的痛,心虚地转过头不说话了。老实说,他现在有点后 分卷阅读221 悔了。他算是比较早来到这所本丸的太刀,当然,也是日常得罪审神者最惨的太刀。自从上次他将无毒的菜花蛇扔进了审神者的被窝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被安排做近侍了。 ——所以,正如审神者猜测的那样。 这次重伤,是鹤丸国永故意的。 如果不是这样做的话,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和审神者独处。随着这所本丸的日益壮大,人数从寥寥几个,到了吃饭时候两个桌子都坐不下人的程度。性格内向一点的刀剑,几天见不到审神者都是正常——虽说本丸里的审神者性格很好,基本上做到了一碗水端平,但实际上也有更偏爱的,也有更忽视的。 鹤丸国永就觉得自己被忽视的很厉害。 ——当然,这怪不了审神者,是他扔菜花蛇的行为惹了众怒。 其实是…… ……是拼着重伤,也想单独找审神者道歉的。 可现在,鹤丸国永一言不发,而审神者也专心手上的工作。四周只有蝉鸣,只有风吹花落,鹤丸国永看见她手扶着刀柄将刀身抬起,轻轻地在刀身上呵出一团水雾,又细致地用棉布反复擦拭,然后眯着眼睛,反复确认效果。她做着这种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重复工作,却没有半分不耐烦。 忽然内心就奇异地平静下来了。 他安静地看着审神者用了好几个小时,终于长吁一口气,将手中的太刀举起来,插|回鹤丸国永的刀鞘里。她搓搓自己的脸颊,说:“好了,真是累死我了……幸好还只是太刀,要是大太刀……”审神者哆嗦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鹤丸国永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说起来……一血保护也会失效吗?” 这个提问让审神者突然沉默了很久,气氛变得古怪起来。鹤丸国永很快就后悔了,也许他不应当问这样敏感的问题。但审神者最后还是回答了他:“我不知道,在那件事报道之前,所有的审神者都觉得不会……但是关于这个,也有很多私底下的讨论的。” 她摸了摸下巴。 以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外表做这样的行为,意外的可爱。 “有一种说法,我觉得可能性比较大。根据那个审神者后来被扒出来行为,她已经对自己的刀剑没有感情了,她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也就是说,她已经丧失了对刀剑的爱了。没有守护的心情,她就没有办法再给刀剑赋予最后保护了。” 鹤丸国永突然心底一动:“那你呢?” “那你会有一天厌倦我们吗?” 审神者很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很难想象这样惴惴不安的话语,是出自鹤丸国永之口。但她很快就笑了起来,眼睛弯如明月,隐约有星光闪烁:“你是不是又敢什么坏事了?早点在我这里交代吧,我还可以帮你在长谷部那里帮你说点情,嘿,说吧说吧╮( ̄▽ ̄)╭” “没有。”鹤丸国永说了实话,“我最近很乖巧的。” 然而审神者只是对他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这年头说实话都没人相信了。 鹤丸国永正要哭笑不得的解释,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他就看见审神者无奈地摇摇头,她似乎是自己脑补地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好吧,我明白了,你这是在我这里找免罪金牌呢。以你的性格,什么时候做个大死我都不奇怪啧啧啧……唔……”少女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鹤丸国永突然揪心起来了。 审神者吭哧一声地笑了:“当然是原谅你咯。” 她踮起脚尖,因为身高的差距,拍拍鹤丸国永的头顶这件事,让她做来还有几分吃力。明明真算起年龄,她还未必有鹤丸国永的零头大,却做出了长辈才能做的事情:“我又有什么办法,除了将你原谅,还能怎样?” “毕竟……”她声音低转,尾音宛如黄鹂,“你是我的刀剑啊。” 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即便这微笑仍然仿佛溶解在熹微晨雾中,记不起细节,可鹤丸国永仍然觉得那好看极了,那是无尽时光都带不走的天真和理所当然——太理所当然了,以至于让人怀疑她是否真的理解这句话背后的沉重。 那个时间点的“鹤丸国永”很感动。 但现在的鹤丸国永,却突然看到浑身发冷,他看到模糊不清的审神者的幻影中,隐隐约约地露出了半张脸。那形貌既熟悉又陌生,陌生是即便是这个时刻,他仍旧想不起审神者的全貌;而熟悉……如果鹤丸国永没有看错,他最早最早的那位审神者…… 几乎和铃音一模一样。 两者的差别只有神色,即便在即将消散的幻影中,审神者仍然是微笑着的,她明眸流转,宛如荒漠生泉石上开花,有着亘古不化的温柔和善。但这张脸随即被取代了,被取代成另一张狼狈的面孔。 铃音的神色空茫茫的。 那是活人的温度,已经彻底从这幅躯壳里消失的空茫。 鹤丸国永努力地收拢着五指,但他仍然是抓不住少女的肩头,只是徒劳地撕扯下几块碎布。她往下跌坐,往后跌倒,还伴随着 分卷阅读222 大天狗不敢置信的怒吼声。可是这些声音都远去了。 时间都变得缓慢了。 鹤丸国永看着她缓慢地往后倒,仿佛一朵樱花跌落枝头。他本以为少女会落进尘土里,然而并没有。她靠在了一个人的胸口上,无知无觉地闭上了眼睛,好像只是在午休一样祥和。鹤丸国永视线上移,看见了扶住铃音的那个男人。 对方有着强健的身躯,古朴的面容。 哦,好像是个熟人。 “大典太……光世?” 大典太光世一言不发,他只是拾起落在地上的本体,然后将刀尖对准了鹤丸国永。即便是鹤丸国永也不得不承认,这真是简单干净又明了的一刀。 ——横切过他的身躯。 然而已经没有谁会再守护他了。 鹤丸国永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早在很久之前,他其实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将会遭遇怎样的退场,壮观的,戏剧的,可笑的,或者华美非凡的——但现在……现在的鹤丸想,这样,也许还不算太糟糕。 唔,如果他脑袋上有血条的话,大概就是铛的一声,空了。 这是鹤丸国永脑海里掠过的最后的想法。 …… …… …… 铮的一声,那柄连刀柄都是雪白的太刀,终于从中断裂开,那些闪着亮光的碎片尚未掉落到地上,就和主人一起,化作点点光斑。付丧神轻轻地叹息着:“啊,真苦恼呢,这样一身都被染红的衣服,看起来……大概一点都不像鹤了吧。” 鹤丸国永,碎刀。 …… 另一边的战场上。 芦屋道满和杀生丸也分出了胜负。 或者说,芦屋道满单方面地认输了,他将自己携带在身边的妖魔放出来攻击杀生丸。而在妖魔们全都被消灭后,这家伙也没有做出什么袭击的行为,反倒是苦恼地皱了皱眉头:“啊,杀生丸君真是强大啊。” 杀生丸将看向了他。 “看起来你还是不准备考虑我的提议了。”芦屋道满惋惜地说,“我是真的很欣赏你的。就是不知道,那个叫铃音的女人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这么多优秀的妖怪都围绕在她身边,不离不弃了。真是让人嫉妒。” 杀生丸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芦屋道满摇摇头:“不需要你那么麻烦了。” 他干净利落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振短刀,当着杀生丸的面,刎颈自杀。在倒地之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杀生丸:“这一次算是我输了,但我有预感,嗯,我和那位铃音小姐,大概还能相逢吧。希望那一天,不会太久。” 第四十六章 “给予无处可去, 无法逝去的你……归去之地……” 听见了……声音。 ……那是谁的声音? 真是温柔啊。 “吾名惠比寿, 获持讳名, 止于此地。假名命汝, 为吾仆从。从此尊名, 其皿以音。谨听吾命, 化吾神器。”听着这个声音,她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那声音介于幼童与少年之中,清亮悦耳, 宛如重叠涌动的潮水,层层的暖意将人淹没。 她睁开了眼睛。 而那一段长长的颂文,也到了最后。 “名为铃,器为铃。来吧铃器!” 有了名字的牵引,少女混混僵僵顺着那声音苏醒。那感觉非常奇怪,就像是原本自己是一团浆糊,和其他的浆糊混合在一起。但得到了名字之后,就变得“坚硬”了, 在混沌不明中区分了开来。她感觉到了温度,感觉到了身下坚硬的地板, 嗅到了花香, 也有光照亮了眼前。 她眨了眨眼睛。 那些全部浑浊在一起的光芒这才依次归位。她缓慢地意识到,现在, 自己坐在一个敞开窗户的房间里, 四周坐着三个人。她也知道, 自己是神器,是一种依凭于神灵,能够变化成各式各样不同器皿的存在。她的主人名字叫做惠比寿,族名是弥,完整的名字应当叫做铃弥。但还没等铃弥确认自己的主人,她就人拉住了手臂。 那是一个气质爽朗的男青年。 他穿着深红和黑色混杂的和服,长发束成马尾,眼睛红彤彤的,仿佛泡在水里:“抱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扔在哪里明明一开始说好了……” 铃弥下意识在心中跟着他念。 说话的人还没啥,她这个在心底默念的人,反而产生了一种跟不上节奏,上气不接下气的惶恐。这个人的肺活量真的太可怕了—— 就在这时,有人咳嗽了一声:“源博雅!” 源博雅微微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目光非常复杂地瞅了一眼铃弥,勉强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了,但那双仿佛泡在水里的泪眼,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说实话,这场景实在有些毛骨悚然。一个身高八尺的健壮青年人在自己面前哭成泪包,铃弥在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手臂已经自然而然地举起来,拍拍对方的头:“别 分卷阅读223 哭了,没事了,一切都好好的……好啦好啦,大男人掉什么眼泪?弄得好像有谁死了一样,别哭别哭……” 这句话起了反作用。 源博雅发出了一声明亮的吸鼻子的声音。 就连端坐在他身后的另外两位,也同时不太自然,好像坐在了火堆上。白发的阴阳师率先开口,他似乎在几人中都很有威信:“好了,博雅你先出去一会儿,收拾一下情绪。我放你进来之前,你可保证过,能控制自己情绪的。” 源博雅很不高兴地挑眉。 白发的阴阳师不容辩解地重复:“博雅。” “好吧。”源博雅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屈服了,“我去看看,说起来,大天狗应该是要到了。不过,晴明,我知道你比我聪明,所以,铃……铃弥的事情还是劳烦你多多上心吧。” 白晴明点头。 就在这两人谈话的同时,铃弥也同时在观察他们,比白晴明矮一些的,尚且处于孩童和少年时期的男人,就是铃音的主人惠比寿,他有着一头黑色短发,柔顺地贴在脸颊两侧,眼睛大而明亮,尚未脱去婴儿肥的脸颊看起来胖乎乎的。在发觉了铃弥在偷看他,惠比寿吓了一跳,悄咪咪地躲在了白晴明身后。 铃弥试着对他露出友好的微笑。 惠比寿偷偷地露出半只眼睛看她了一下,先是缩了缩脖子,然后才缓慢地,也露出了一个羞赧的微笑。他笑的时候,耳朵尖都红扑扑的。 有点可爱。 白晴明也对铃弥笑了一下。 铃弥被吓了一跳,险些产生了夺路而逃的冲动。 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太尊敬自己的小主人。但这位叫做晴明的阴阳师,仅仅只是坐在这里,比他更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灵。他就像是一团燃烧的太阳,时时刻刻往外散发着可怕的光和热。在他面前,铃音觉得自己就像是缀在叶尖的露水,能被他轻而易举的蒸发掉。 这个男人有这样的能力。 这种直觉很怪异,但铃弥本能地就已经相信了。 “铃弥小姐,铃弥小姐?” “我在。” “你还好吗?”白晴明迟疑地问。 他一开始准备的开场白不是这句话,然而,在他的这边,只看见一身素白和服的少女低垂着头,微微发抖,宛如一株在寒风中不胜娇羞的垂莲。白晴明必须靠近才能听清楚她的声音——但怎么说呢,感觉靠过去之后,对方抖得更狠了。 ……他应当长得很和蔼可亲吧。 白晴明思忖着。 ……走在街头也是有小姑娘暗送秋波的那个水平吧? 为什么铃弥就抖的活像是见到猫的老鼠呢……哦,这个比喻不太别致,人家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姑娘,比喻成老鼠,也太不懂风情了。若要应景,到不如说是正在绽放的鲜花,那么就是见到了老牛张嘴的鲜…… 白晴明面无表情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算了他还是别琢磨这个了。 白晴明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从任何角度都挑不出问题的柔和微笑:“你好,我的名字叫做安倍晴明……如果不嫌弃的话,称呼我为晴明也没关系。刚才那个失礼家伙叫做源博雅。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实际还是很靠谱的。” 他停顿了一下,留下给铃弥消化的时间。 铃弥也恰巧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是我一下子说的太多了吗?” “不,没有,你很好。” 这明显是惶恐的态度。 晴明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但刚一开口,就卡住了。他原本是无论处于什么人群里,都绝对不会冷场的暖场小贵公子,优雅又从容。更别提,早在几日之前,对于现在这个情况,白晴明早就已经打好腹稿——但真的面对铃弥,白晴明突然又说不出话来。 他还记得,半月之前,自己是如何信誓旦旦地让铃音放心。 但一转头,就看见少女的尸体静静地躺着,大天狗死死地抱着她,谁敢靠近就攻击。那状态和疯了差不多——有时候,白晴明自己也会觉得,他给自己堆砌的责任太多了,压力太大了。但看到那一幕的同时,他仍然会由衷地期盼: 如果自己能再努力点,如果自己顾及到的事物能更多一点,会不会好些? 神乐宽慰他,神灵也不能,料到世间的一切意外。 是了,那个看着他的目光里总是充满钦佩的小姑娘已经死了,在这里的只是神器铃弥,如果说为了铃弥好的话,他应该离对方远远的,保证她不会想起过往的一丝一毫,开始全新的生活——但白晴明做不到。 说他权利控也好,说他管家婆也罢。 白晴明是真的无法完全放着不管的。 他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退,和铃弥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在这个过程中,白晴明一直细致小心地观察对方的表情,直到他找到了一个足够安全的距离。白晴明才继续了自己之前想好的对白。他先是谈论了一会儿 分卷阅读224 惠比寿的故事。 惠比寿曾经是伊邪纳岐和伊邪那美的长子,因为天生畸形,所以他们抛弃了他,将他放在芦苇编织的小船上,推进海中……就在前不久,在一场发生在京都的洪水中,惠比寿遇到了晴明的式神惠比寿,式神惠比寿送了他一根鲤鱼旗。在救人的过程中,神灵惠比寿不止一次解释说,治疗人类的,是惠比寿的鲤鱼旗。 于是人们以为惠比寿,就是他的名字,还因此修了寺庙。 这个误会委实有趣,铃弥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惠比寿躲在白晴明身后,耳朵都红了。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以前是叫蛭子神的,我有很多名字,因为现在人类祭祀我,所以惠比寿也是我的名字。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喊我……还是喊我蛭也可以。” “可我很喜欢惠比寿这个名字啊。” 铃弥一笑,惠比寿的脸就红彤彤的。 “蛭子神的意思本身就太过分了吧,哪有开口闭口就喊人残废的。就算是父母给的名字,但明显没上心,连一点微末的爱意也没有。”铃弥认认真真地说,在放松下来后,她很快就变得活泼起来,“但是惠比寿就不一样了,惠比寿可是在洪水里救助千万子民的大英雄啊。” “大、大英雄吗?” “咳。”白晴明咳嗽一声,“当然是大英雄了。” “那我也喜欢这个名字了。”惠比寿也露出了喜悦的神色,“这是能给人带来幸福的名字吧!” 白晴明看着这两个小家伙其乐融融的成一团,颇有一种傻乎乎的感觉,他自己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弯了起来。铃音果然还是铃音……不,应当是果然还是铃弥。小姑娘自己也不知道,她身上有一种干净又纯粹的气质,很容易就带动身边的人和她一起微笑。然而,两者仍然还是不同的,铃音的微笑仍然是含蓄一些,带着一点茶叶般的苦涩。铃弥更甜,甜如蜜糖。 铃音是有故事的人。 出于本应当有的礼貌,白晴明从来不打探他人的伤口。 但现在,他仍是忍不住想,也许,忘记一切对于铃弥未必是一件坏事。 “对了!” “怎么了?”白晴明温和地问。 铃弥瑟缩了一下,但她天生的性格就是这样明亮而欢快,有时候,甚至有些明快到肆无忌惮不知收敛了。她用那双透亮湿润的眼睛凝视着白晴明,里面只有宛如幼兽初生的好奇。明明之前还怕晴明怕的要命,在发觉对方绝不会伤害自己之后,她就大着胆子伸出手,去捉白晴明脸颊旁垂下的碎发:“我们以前认识吗?” “……”这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但铃弥就已经笃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你能说说我过去的故事吗?真奇怪,我觉得我应当没有那么健忘的,但是偏偏一点都想不起来。你和我说一点点好不好……毕竟……” 那“毕竟”就含在她舌尖。 白晴明突然就想起了冬末春初时,在樱花树上冒出的一点点的嫩芽的尖端。明明只有那么一点点,却好像冬天忽然就走了。 “毕竟,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却忘记了和你的所有事,这该有多遗憾啊。” 明知道这只是少女狡猾的话术—— 可白晴明只想叹气,说真的,这一刻他一点都不想深究,大天狗那样狂傲又不可一世,脑残且中二到底的大妖怪,到底是怎么栽在铃音身上,还摔得粉身碎骨黏都黏不回来了。 不怪我军太无能,只怪敌军太狡猾。 ※※※※※※※※※※※※※※※※※※※※ ……第二卷 还有点内容。 别吐槽我的更新了,我又不是专职写文,写文这点收益连我家猫都养不活(苦笑)。三次元有点波动这里肯定要断的orz 我也很想全职稳定写作啊但是…… 算了,不倒苦水了。 昨天我真是被一个人坑死了,说好早上x点,然后突然改口,凌晨4点给我发短信说改下午3点,然后下午2点的时候和我说提前半个小时,然而我到地方就要1小时。 我:…… 真心不想说话 第四十七章 白晴明和铃弥还在房间里说话。 源博雅抱胸斜站在院子里, 过几分钟就下意识地转过头, 偷偷摸摸看看房间里的几人。这种哄“小孩”的社交活动, 算是安倍晴明的长处。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那还穿着素白和服的少女, 就拄着他的膝盖笑语盈盈。 ……有点伤眼睛。 源博雅盯着院子里的大树, 缓解一下那个画面对自己造成的伤害。 说起来,大天狗不是说今天早上过来的吗? 他这是……迟到了? 源博雅不太确定地想, 根据几天前,大天狗的表现来说, 他委实想不出能有什么情况,能拖慢大天狗去见铃弥的。但转而一想,他当年还相信大天狗永远是个好妖怪呢!结果他转头就被黑晴明带坏了,沦为京 分卷阅读225 都的黑恶搞事势力的头号打手。 紧接着,源博雅还以为,他会继续铁着心跟着黑晴明搞事了—— 结果转头就……恋爱了? 算了,大妖怪的逻辑并不是寻常人类能够随意揣摩的。就好比当年玉藻前的人类妻子被神灵惩戒死去,所有人都以为, 这位大妖怪要血洗半个高天原的时候……他女装去了。同理,酒吞童子也曾经统治过大半个妖怪世界, 无数妖怪们摩拳擦掌要让那个“偏爱人类”的魑魅魍魉之主安倍晴明好看的时候……他被甩了, 他颓废了,他日夜喝酒消愁。 那么, 同为三大妖怪之一的大天狗—— 果然妖怪们把这三个家伙放在一起并列, 还是有道理的。 说曹操, 曹操就到。随着一阵大风旋过,屋门口就多出了一个“人”,他斜斜地站着,手臂扶着窗口处的木头,衬托着他的手指越发白皙——就是妖怪身上最常见的那种白皙,诡异俊美,死气沉沉。被风卷起的落叶斜斜地从他长袖间飘过,他穿着一身透亮的藻绿色狩衣,领口袖口都有金色的边纹,在阳光的直射下,隐约能看见衣服上绣着朱鹮鸟的细线纹路。 他伏在窗口。 大天狗的目光长长地越过窗户,落在其中的一道人影上。半张脸被朱红色的天狗面具挡住,但源博雅仍旧能看清他的神情,专注温柔,仿佛破晓时仰首凝望天际漏出来的一星半点的微光。 源博雅:“……” 眼前这个黑头发的,脸上还画着红色花纹,穿的一身大红大绿的妖怪,绝对不是他认识的大天狗!何方妖孽,还不报上名来,竟敢冒充大天狗,堂而皇之地窜进庭院里—— 大天狗一伸手就将源博雅也拖到了窗户下。 他开口,还是惯常冷清的味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原话一模一样地扣在大天狗身上也不违和。源博雅面无表情地想,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他那身很精致——但堆砌起来怎么也称不上好看,反而花俏到无语程度的狩衣,怀疑对方的审美彻底坏掉了。——对比起来,屋内的情况反倒是属于正常中的正常:“她刚醒,惠比寿给她的名字叫做铃弥了。” 大天狗的眉头很不悦地高高挑起。 “真难听。” 有本事你当着铃弥的面说啊。 大天狗斜了他一眼,源博雅以更嫌弃的表情回他。通过彼此之间的了解,在短短两眼的对视中,这两个家伙已经在无声中完成了彼此嫌弃,不得已表达友好,达成共识等一系列复杂的交流。大天狗飘了一瞬,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确保整整齐齐半个褶皱也没有,才小心翼翼地说:“那我就……进去了?” 源博雅:“……” 这妖怪谁啊? 总之绝不是他认识的大天狗! “直接敲门不会失礼吗?” 你哪次不是直接掀了别人家的窗户飞进去的? 醒醒啊,你什么时候是在意过礼节的妖怪,向来不是我行我素,其他人怎么看待我我管他去死的那个类型吗? 源博雅怀疑自己眼花了,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从大天狗的脸上看到尴尬的神色。下一秒,那个惴惴不安的大天狗就消失了,他重新挂上了惯常的那种傲慢又漫不经心的表情:“我去了。” 大天狗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铃弥,少女仿佛一只没有骨头的藤蔓,蜿蜒地伏在门上。她大概真的是被白晴明哄开心了,眉眼弯弯,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已经笑得灿烂。大天狗一时失声,直到铃弥的招呼卡在了喉咙里:“谁——啊?” 哎呀,这个人她不认识诶。 除了刚认识的白晴明源博雅和惠比寿以外,她谁也不认识。或者说,铃弥怀疑自己应当认识很多人,然而,别人还记得她,可她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铃弥狡猾地刺探了白晴明。可在话术这个领域,毫无因为,她给白晴明提鞋也不配,对方两三句话,就轻易地将铃弥的注意力带走了。 无论是作为“多年重逢的友人”,或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白晴明的分寸都把握的十分到位,既不会让人觉得麻烦或者太过自来熟,也不至于气氛冷淡尴尬。对比起来,这位刚刚敲门的年轻人,就和白晴明近乎两个极端了。 他傻了。 哦,不能这样没礼貌的评头论足。 铃弥试图找一点更贴切的形容: 比如说,他仿佛被一个从五千米上掉下来的棒槌砸中了脑壳。 大天狗失神了好一会儿,才不知道是欢喜,还是狼狈地往后倒退了一步。他下意识地去摸斜扣在染黑的头发上的天狗面具,但遮住脸的动作做了一半,又猛然停下。铃弥好奇地打量他,仅仅只是被那双干净又明亮的眼瞳打量,大天狗就有一种被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射的狼狈不堪之感。 “那个,你有事吗?”铃弥试探着问。 “不,没……不,不是……”大天狗舌头打结般地说,很快,他就自暴自弃了,“我是说,抱歉,那 分卷阅读226 个……” 这场景真的蛮搞笑的。 铃弥看着他这么支离破碎的说话,似乎是想把自己纷乱的心情,简单粗暴地拼凑成一个能够自圆其说,逻辑通顺的话语。但每次捡起一块“拼图”,都有更多的碎片掉在地上,破碎开来,乱做一团。可还没等铃弥没心没肺地笑出来,她就陡然被抱住了。 他竟然在抖。 像是一只细芦苇被寒风吹拂的颤抖。 铃弥又下意识地想摸他的头了,她怀疑,她活着的时候没准是个很喜欢摸别人头的人,不然的话,她怎么会见一个人就想摸摸呢?但这个陌生人的手感应该和惠比寿是不一样的,惠比寿的头发很柔顺,而这一位……也不能说是不柔顺吧,有点像是在理发店专门做了造型的,有点中二杀马特感的凌乱。好在是黑发,所以还不至于杀马特到了极点。 不,应该说,对方也长得好看。 如果说,晴明先生是那种仿佛将世间的一切美丽都汇聚在自己身上的美人,那么,这个突如其来的年轻人,大概就是那种,再怎么糟蹋自己,都仍然像是黑夜挡不住夜明珠的光那样,自顾自的美丽。 他慢慢地不抖了。 像是星辰渐渐地都找到了旋转的轴心。 “抱歉,”大天狗终于找回了自己组织语言的能力,他不太擅长说谎骗人,以至于表情和话语完全脱节,转开话题也很生硬,“刚才就是……咳,你不用太在意。对了,我听源博雅说,惠比寿给你的名字是铃弥,这可真好听。” 源博雅还在窗台下。 他举着手对着大天狗比了一个中指。 “唉,有吗?您真是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 如果说,白晴明是绝不尬聊的典范,那么,和这位打扮花俏又奇特的年轻人的对话,那真的是想尬聊都聊不起来。铃弥几次想故作轻松地聊聊天气,都被对方的眼神强行逼退了。表面上,那就是一双平淡无奇的黑眼睛,顶多是色泽更深些,阳光照上去都点不出高光来。寻常人会显得空洞幽暗,但他偏偏相反,像是无数爆炸般的情绪在其中搅拌混合,最终凝结成什么也看不出来的黑。 但总觉得,他不应当是这个眸色。 应当更清澈一点,更透亮一点,像是天色将晓的黎明。但同时又有着鹰隼般的铁灰色的不可一世的锐利和锋芒。这种难过又温柔的情绪,搭配在里面,说不出的味道奇怪。 他背上也空落落的令人难过。 奇怪,她这种想法是什么,人类的背不是平的,难道还长出一双翅膀来不成?铃弥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强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但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瞒得过一直在关注她的大天狗,他立刻问道:“怎么了?” “就是,”铃弥倒有几分难以启齿,“……总觉得你背上空空的。” “哦,新翅膀还有几个月才能长全。” 嗯嗯原来是这个样子…… 铃弥猛然反应过来,等等,这个男的他说什么,新翅膀?新翅膀!!难不成他背上还真长了一对翅膀不成?他是什么,天使吗?铃弥有一肚子的话想问,最后,为了避免自己看起来太过无知,她捡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新翅膀?翅膀还是能换新的?” ……正常情况下当然不能。 但大天狗毕竟情况特殊,他耸了耸肩,特别漫不经心地回答:“原来的那对断了,当然要长新的啊。”突然,他对上铃弥又震惊又心疼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哦,不要乱想,翅膀是我自己砍断的。” 铃弥:“……” 这么一说感觉更恐怖了。 她小手捂住嘴,半天才放下:“这是……发生什么了?” 大天狗斜了一眼还坐在屋子里的白晴明。他虽然在来之前,已经对自己发誓说,绝对要在铃弥面前变成一个“温柔的妖怪”,但那一刻,本来就没有真的扣在脸上的“温柔面具”彻底崩裂,大天狗露出一点恶意满满的,非常符合他小儿止啼的大妖怪形象的微笑,回答道:“你问他——” 他指的白晴明。 …… 白晴明没有偷听大天狗和铃弥的对话。 如果他有,大概会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在勉强破坏了黑晴明和八岐大蛇的阴谋之后,白晴明这才有空,慢慢地回头处理京都的乱象。首先——尽管白晴明自己也很烦也很不乐意——但是他还是得坐在皇宫里,安抚那位被大太郎化身的妖魔吓出屎尿来的天皇,对方歇斯底里的尖叫几乎刺破了他耳膜。 明明京都里还有很多妖怪在浑水摸鱼,还有很多人类急需拯救,还有一大堆事情需要追查,然而在所有事情都一起爆炸的同时,他必须坐在天皇身前,把这个吵闹的胖子给哄睡了。 好气哦! 这个时候,白晴明就分外想念刚刚升天了的羽茂忠具。暂且不评价对方的人品,但他热衷于和天皇交流这点,还能把对方安抚的一愣一愣的。就能让白晴明心甘情愿地让出阴阳寮寮主的身 分卷阅读227 份了。想想看,就这点和天皇扯淡的时候,做点啥不好。 尤其是,在对方还带点神灵血统,普通的睡眠法术还不起作用的情况下。 总之,在白晴明好不容易脱身之后,该发生的事情基本上都发生的差不多了。白晴明先去处理骸骨妖魔,麻叶童子已经成功消灭了对方。白晴明略一考虑,就言辞凿凿地告知天皇,羽茂忠具留下了一个天才弟子,打遍天下无敌手,有他在京都的安全不用担心。 一无所知的麻叶童子就这样被卖了。 白晴明稍微关注了一下后续,麻叶童子似乎和天皇处的还算不错,他在元服时,也就是废除幼名麻叶童子的同时,天皇赐给他了一个正式的名字,叫做麻仓叶王。这也是京都贵族圈正式接纳他的表现。从此之后,麻仓叶王就可以建立起一个名字叫做麻仓的阴阳师家族了。 白晴明也替他高兴。 ——太好了,羽茂忠具的弟子,果然继承了擅长和贵族们虚与委蛇的优点。 接着,就是救助水灾。对于那些魂魄还没来得及下冥界的,身体修修补补还能用的人类。白晴明都扯着桃花妖,一个一个地把魂魄重新塞回去。鬼使黑和鬼使白见了,也都假装没看见地又飘走了。这种违背人生老病死的,见不得阎魔的活动,一直持续到—— “杀了大天狗!” “——夺取他的力量!” “打败他我们就是日本三大妖怪!” 白晴明:“……”这对话真心耳熟。 说起来,曾经有那么一群小妖怪,也是对酒吞童子这么做过来着。 ※※※※※※※※※※※※※※※※※※※※ _(:3」∠)_瘫痪。 本来,我上一章说更新的时候,没打算断的。 ……结果给自己立了好大一个flag,三次元忙到虚脱。 最后想着不行了,熬夜也要赶出一章来,不然断着断着你们就要另寻新欢了。 守着花心丈夫的心慌慌 第四十八章 但酒吞童子的颓废也只是自己折腾的, 挺直腰板, 又是一尊好妖。对比而言, 大天狗的惨就是客观的了, 如果不是对方还睁着眼睛, 手脚还能动弹, 白晴明几乎要误以为那就是一具死尸了——但他偏不,时至今日, 白晴明仍然记得那个眼神: 仿佛明明已经死去多年的恶鬼,依然要挣扎着, 敲碎身上的所有束缚爬回人间。 怨气滔天。 死不瞑目。 比白晴明见过的所有妖魔鬼怪加起来都更像是妖魔鬼怪,在那一刻,白晴明突然哦的一下,猛然意识到,是了,第一次登场的大天狗翩然落地,比源博雅那个正牌的贵公子,更像是养尊处优, 双手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公子,就连抬着头说着那些狂言时, 也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人味。 哦, 这只是一个比喻。 妖怪就是妖怪,人类就是人类, 分不清两者之中的差别的, 行走在人与鬼魅之间的阴阳师, 大概都不会知道自己会怎样死的。 白晴明也清楚—— 即便是大天狗偶尔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似人的神气,但那种隐藏在骨子里的阴霾和暴戾,仍在在他自己不自觉的行动中流露出来。 如果说酒吞童子是至情的豪迈; 那么大天狗就是至信的偏执。 但即便是和对方生死战斗过,白晴明仍然不觉得对方会……用什么词来形容呢?斯文扫地?丢盔卸甲?或者说,穷凶极恶? 但白晴明见到大天狗这一面了—— 撕裂了一些宛如人类的温情脉脉,最后暴露出妖魔般的凶恶来。他一只手护着少女的尸身,另一面和觊觎他们的妖怪们作战。 没有力量了…… 就…… 撕裂掉自己的翅膀吧。 即便暂时丧失了飞行的能力,白晴明仍旧难以想象,大天狗是下了怎样的决心,才做出那样不可思议的事情。折断的一对宛如人高的翅膀,瞬间在他手上化作回旋腾升的妖气。 ……或者说,他的翅膀原本就是妖力的显化。 但那真的太浪费了,打个比方就是,为了过冬将房子劈了当柴烧……不,那不是一间普通的木房子,是一座连绵数百里的华美宫殿,亭台楼阁,飞檐画角,瞬间付之一炬。明明是缓过劲来几日就能恢复过来的伤,大天狗硬生生地将其变成了,很可能几百年都无法愈合的缺陷。 何苦呢? 大天狗面无表情地将回旋的细小龙卷风对准了白晴明:“让开。” 白晴明明智地退了半步,他之前并不畏惧和大天狗战斗,是因为,即便大天狗口口声声是为了大义为了黑晴明,但他行动的逻辑也始终是“我应当这样做”,但实际上,能做到哪一步,其实大天狗和白晴明彼此之间都心里有数。 但这个状态的大天狗是不同的: 那是一种哪怕是粉身碎骨,万劫 分卷阅读228 不复也要做到自己想要做的觉悟。 白晴明把他放走了。 说来也玄乎,但白晴明真的觉得,明明对方已经奄奄一息,宛如将熄灭之烛火,但对战起来,输掉的人绝对会是他。但白晴明想起大天狗怀抱中的铃音,又觉得这件事情不能这样放着不管。 他派遣式神,跟踪了大天狗四五天。 直到对方力竭昏迷后,才偷偷摸摸地将其动手带回庭院。大半个庭院的式神们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白晴明苦笑,只有源博雅从来不动脑子地泪汪汪地扑过来:“晴——明——!”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白晴明决定什么也不解释,总之,这个庭院可能缺控缺攻,却绝不可能缺奶。十几个不同的治愈能力扔下去,虽说没能真正意义上的满血复活,但大天狗也从命危一线中缓过气来。 他看了一眼白晴明。 没有愤怒没有敌视没有攻击。 只剩一片死寂。 明明两个人中间还没有说话,但白晴明似乎已经和对方完成了一场复杂至极的交流。就在白晴明还在斟酌用词,大天狗就问了。 “铃音呢?” 当然是埋了。 话不能这样说,白晴明眉眼弯弯地回答:“葬在大树下了,来年也许能看到树上繁花似锦。” 大天狗脸皮抽动了一下。 “可笑。” 就在这位大妖怪跌跌撞撞地意图离开之前,白晴明突然在大天狗身后说话了:“我可以试着去复活铃音。” 大天狗顿住了。 两个人(妖?)之间的氛围凝固了。 无声的拉锯。 白晴明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又给这场拉锯赛增加了决定胜负的筹码:“……你大可以回去找黑晴明,如果他也愿意为了复活一个人类费尽心思的话,我自然也会放你走吧。” 又是长久的沉默。 白晴明又在这种沉默中品出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白晴明从来不会贬低黑晴明的意志、信念、野心,他唯一对黑晴明没有信心的就只有良心。在白晴明看来,黑晴明所谋划的一切,与其说是给魑魅魍魉带来了新秩序,到不如说是……因为愤怒,恨不得让全世界都感受到他的痛苦。 黑晴明没有慈悲。 因为属于安倍晴明的温柔和慈悲,全部都凝聚在白晴明身上;就像是白晴明再如何努力,也没办法憎恨厌恶任何一个人,因为恨这样的权利,早已完整地从他身上剥落了。 白晴明以为大天狗不懂这一点。 但现在……很好,他恐怕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大天狗开口了,声音沙哑:“为什么?” 因为没有办法放着不管啊。白晴明想,但这样不可能说服大天狗的,于是白晴明换了一种说法:“大概就是……如果能策反像是大天狗这样强大的大妖怪,对于我们而言,也是很好的一件好事吧。” 大天狗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骗子。” 说真的,像是源博雅那样傻有什么不好? 大天狗下一刻又说:“好,我同意了。”他顿了一下,“不过,即便是黑晴明大人抛弃了我,我也不会成为你的式神的。” 他当然不会说—— 是因为自己伤的太惨了,以至于没有几百年根本不可能恢复元气。现在的自己,和白晴明手中的那批式神比起来,并没有太大的优势。 丢脸。 如果非要放在一起比较,倒不如真让他死了才好。 好在白晴明也很善解人意,他只是将手中的药碗放下,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就以准备复活的工作为借口,退出了房间。 不,也不算借口。 毕竟白晴明确实是准备复活铃音的。有时候,实力强大到能够操纵生死的阴阳师,就是这样可怕;哦,这也不是说他不够敬畏生死,遵从自然规律,但怎么说呢……如果是不认识的人求他复活谁谁谁,白晴明一定一句生死有命甩他脸上,可是……死的人是铃音啊。 即便是没有负面情绪的大阴阳师,也是有偏爱,和更偏爱的。 白晴明之前和大天狗说,费尽心思,大约只是一句客套话。他自从有记忆以来,还真没全力将注意力都投在某一件事情上,白晴明一天到晚总是有一大群事情要处理,妖气封印,麒麟,石矩,御魂,委托,逢魔时刻,等等等等。 正事只占了他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注意力。 虽然说起来大概黑晴明会很愤怒,但同样的,在对付自己的这位半身,白晴明同样投入的精力不多。 但自从着手开始复活铃音之后,白晴明就把各种各样琐碎的杂物全部分发给了诸位式神,倒是小小的在阴阳寮里引起了恐慌——然而,白晴明仍旧找不到铃音的魂魄。 开什么玩笑? 鬼使黑鬼使白说没有。 判官说,他的生死簿上没有她的记录。 阎魔能够直视生死善恶的眼睛 分卷阅读229 ,找不到她的痕迹。 哈?这是说,白晴明曾经接触的少女,都是他所幻想出来的幻影咯?这件事最终在白晴明这里压住了,真传到大天狗那边,他怕是要爆炸。 既然冥界那边帮不上忙,白晴明只好自己动手。 他先花了半个月恶补了占卜术——曾经这样的工作全是由八百比丘尼完成的,但这位惊才绝艳的占卜师跟着八岐大蛇跑了,白晴明只好自己捡起了占卜的工作。他曾经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无术不精,却在占卜这里大受打击。 换了十几种不同的算法。 得出来的结论都只有一种—— 久世铃音早就已经死了,她死在一千年后的一个夏夜,刀剑穿心,坠入大火中烧得干干净净,尸骨不存。死时只有七岁。哦,还有一个版本,也是在同一年同一月同一天的晚上,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死法,死时二十二岁。 但二十二岁的这个版本,出生年月和八岁的那个一模一样。 白晴明对自己的占卜术绝望了。 他不得不承认,果然,有些事情还是术有专精的。他不动声色地将那些卜算的道具烧了个一干二净,并且开始偷偷摸摸地准备谋划去接触八百比丘尼——但还没等他实际动手,八百比丘尼就免费将消息送上了。 她寄来的信纸上问: 晴明,你为什么不去看看铃音的尸首呢? 当天晚上,白晴明就带着几个死心塌地的式神,半夜三更,刨了自己埋了半个月不久的坟墓。刚挖了一半,白晴明就咦了一声。 等尸体全部挖出来之后—— 别说是白晴明,就是跟着白晴明见多识广的式神们,也不由面露惊讶。里面当然不是空的,但显露出来的却不是腐烂的尸体。 而是白白净净的,由纸扎成的人类骨架。 细长的纸面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箓。 ※※※※※※※※※※※※※※※※※※※※ 白晴明:……我有点慌。 白晴明: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 2333解密应该还有一章。 是的我还欠15章,考试考完了,我看看下周能不能双更。 第四十九章 深夜鬼故事般的开头。 当然不是深夜鬼故事的结尾。 或者说, 能在白晴明面前作妖的鬼魂本来就屈指可数, 更何况, 这本来就是一具死物。白晴明小心翼翼地将那“具”符纸保存好, 又连夜带走了。 上面有很多术式都被破坏了。 白晴明从未见过类似的术式, 非要找个相似的……他觉得有点像是自己平时用来打扫庭院的小纸人。当然, 这幅纸折的尸骨从各个意义上都要精巧复杂许多,甚至将其称之为天才般的构思也不为过。 头两天, 白晴明的复原工作还摸不到头绪,但随着时间的缓慢推移, 在某个灵光一闪之后,白晴明似乎瞬间明白了很多,修复行动瞬间就引来了一个大跨步——但和这边的顺利表现的恰恰相反的是,进度越快,白晴明心中所浮现的疑惑不减反增。 铃音到底是谁? 她是活人吗?是死人吗? 还是和白晴明的占卜结果所示的那样,是生于千年之后错乱时空的少女? 是谁制造了这样的一副身躯? 随着修复工作的慢慢前进,白晴明越发清晰地认知到,这幅“身躯”是哪个承载了太多超前于这个时代的创新了。这还是他, 换做任何一个传统的阴阳师,很可能连解析都摸不到头脑。那复杂至极的术式, 仿佛自然生长艺术品, 每一个环节都精巧到了极致,反而透出一股大巧不工的内敛来。 ……这个风格总有些说不出的眼熟。 就像是写字的大家, 到了境界后, 每个人的字都自带风骨。而阴阳术这里也是同样, 博雅豪迈,八百比丘尼蕙心兰质,久世徒花华美狂气,而那位尚未见过真容的,自称是芦屋道满的阴阳师,也能从他的术式看出,那是一个想法极其纷繁复杂的人类。 这份术式,和这些人完全不同。 硬要说,这种熟悉感……就好像,是出自白晴明自己之手的。他每产生一种思路,都能从其中验证;每生出一种一个疑问,却发现答案早已经摆在这里。到了最后的最后,他放下已经被他解析开,展开,最后铺满了整整一间房屋的术式,看着那些纷繁复杂的符文从他的脚尖,宛如生长的藤蔓,漫过墙壁,窗棂,桌椅,最后交汇在头顶的天花板上。 他好像大醉一场。 又好像从一次混沌的长梦中醒来。 白晴明轻轻地叹气,莫说是他,包括那位黑晴明,以及那位囊括了黑晴明和白晴明,真正的安倍晴明在内——他们一生最苦心孤诣的才华,大概也能用这一屋的符文画上完美的句号。白晴明没有感觉到看到尽头的痛苦无奈,他只是愣愣地想,哦,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分卷阅读230 原来是……这样啊…… 真是一场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浩瀚的复活仪式。 可,是谁要复活铃音呢? 黑晴明? ……亦或是那个分裂之前的安倍晴明? 好吧,不管是怎么回事,白晴明察觉到,铃音必须再度活过来,已经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想要这样做,大天狗委托他这样做,还囊括了,想知道真相的话,就非这样做不可的理由。 白晴明搓了搓脸,这才发觉,自己蓬头垢面的,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扔开了,羽袖上全是斑斑点点的墨痕,肚子也有点饿了。 白晴明这才爬出屋子。 他一出门,就被吓得后退一步。乌压压一大群式神们围绕屋子,见他出来,不少小妖怪都长松一口气。讲道理,式神们在此之前,还从来没有过几天几夜都看不见白晴明人的经历呢! 但这不是最吓人的。 最吓人的是,靠门口最近的式神……哦不,他现在是自由身了,应该叫妖怪,这个妖怪竟然是大天狗。 白晴明:“……”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大天狗脸上还贴着药膏,原本清秀俊俏的脸,怎么看怎么搞笑。他黑着脸,将包好的便当塞进了白晴明的怀里,没好气地说:“吃吧。” 白晴明受宠若惊。 大天狗嫌弃道:“把你那个蠢表情收收,别因为总和源博雅混一起就被传染了他的傻帽了。这玩意儿怎么可能是我做的?我怎么可能会了解人类的饮食?” 白晴明摸了摸那尚且温热的便当包,发觉自己是真饿了。他想了想,为了防止眼前的大妖怪恼羞成怒,将自己打进门板里,还是什么都没说——要论谁和源博雅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的话,分明是你啊,大天狗。 “你在想什么?” “没、没啥。”白晴明聪明、且乖巧地回答。 这顿饭吃的够沉闷的。大天狗很不耐烦,他先是看看院子里的大树,然后用凶神恶煞的眼神逼退了大群小式神们,东瞧瞧,西看看,用脚尖在泥土上挖了个坑,最后不知不觉地坐在了白晴明的对面。白晴明也很忙,他先安抚了神乐,拍了拍关心他的童男童女的头,义正辞严地拒绝试图一口一口给他喂饭的食发鬼,顺带最终将一大群幸灾乐祸的妖怪们都赶走。 大天狗幸灾乐祸的尤为明显。 等到白晴明站在他面前时,这位大妖怪发话了:“铃音她……怎么样了?” 哦,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为了那位少女,就连高傲如大天狗,也折腰主动给他送吃的了。白晴明咽下一口米饭,竟然一时尝不出味道来,他不知道大天狗对那些隐秘的事情,清楚多少,或者说干脆就是黑晴明的授意——他只是谨慎地,用一些不打紧的细枝末节试探:“还好,没准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再看见她了。不过,说起来,我也挺奇怪,你为什么会这么重视一个人类。” “没重视。” 嘴硬。 白晴明将海带汤全部倒入碗里,将米饭全部泡软之后,才呼噜呼噜地往嘴里灌。也许,有些话是真的在大天狗的心里闷久了。白晴明没有追问,但大天狗主动地开口了:“第一次见到那家伙,是个不怕死的小鬼啊。” 白晴明应景地递了个疑惑的眼神。 大天狗主动解答道:“她跟在我身后,要去见黑晴明。” 米饭吃完了。 白晴明继续呼啦呼啦地喝汤。 ——借用着汤碗遮挡了自己的表情,他若有所思,哦,铃音果然是和“晴明”有关系的。只不过,很可能关键不在他这里,而是在拥有记忆的黑晴明那边。 哦,对了—— 差点忘了,铃音本身长得和自己就像。 ……她不会真是自己的妹妹吧? 白晴明并不知道自己完全猜错了。 但这句话大天狗也只是一提,就好像白晴明别有用心一样,大天狗也没有傻白甜到将全盘托出。他曾经猜测铃音可能是黑晴明的女儿,因此才将她保护在身边——想到这里,大天狗也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白晴明,虽然黑白晴明用的都是一张脸,但因为白晴明的气质更为柔和,对比起来,论长相的话,铃音还是和白晴明更加相似。 他有点想她了。 分明分离才几个月,对于大天狗几百岁的高龄而言,真的是眨眼就消失的微不足道。 也许是,白晴明真的有那种,能让人情不自禁叨逼叨逼的气质吧。大天狗也下意识地,开始和白晴明吐槽和铃音的往事来。 “她真的很烦诶!” “刚开始还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后来就开始放肆起来,动不动就从身后扑我,吓到了我竟然还哈哈大笑。” “偷我的羽毛。” “挑食!” “嫌弃我给她准备的玩具太蠢。” “因为和狗狗亲亲抱抱蹭蹭而差点挂掉!” “… 分卷阅读231 …她就不能有点常识吗?” “不不不,分明就是没智商!” 大天狗从头嫌弃到尾,讲完这一切,别说是白晴明始终保持着一种“我虽然充满了吐槽的欲望,但是为了礼貌我只能露出克制微笑”的迷之表情,就连大天狗本人数落完这一切,也不免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谁能告诉他, 他到底是为什么忍受这个蠢货如此之久的? 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建立了铃音没他不行的想法?而且这个想法竟然是如此的根深蒂固,好像习惯了为她操心,为她烦恼,几天看不见就开始担忧对方会不会活生生地把自己蠢死。 但真的见到了,大天狗又差点把自己气死。 那家伙竟然一颗一颗地把蜜饯扔进杀生丸的嘴里,明目张胆地背地里吐槽大天狗:“什么啊,明明说会早些回来,结果还是连着好几天都看不见人影!” 大天狗:“……” 也许是他拍打翅膀的声音惊动了少女,穿着一身简约活泼的少女,将最后一颗蜜饯扔进了自己的口里,然后以仰着头的姿势回头——也许是角度的问题,大天狗能看见大片灿烂的阳光洒在她的额头,鼻翼,光洁的脖颈,还有站着糖浆的手指上。 跳跃舞蹈。 那些明亮的光跳跃舞蹈。 然后铃音就这样对他灿烂地微笑,丝滑如绸缎划过箭头,潮湿如摇曳湖底的水草,又躁动如叽叽喳喳被惊走的春鸟:“呀,你还知道回来呀。” 她一张口,那块蜜饯就掉了出去。 ……简直蠢到无法形容。 而大天狗也向来是一个从来不掩饰自己鄙视的大妖怪——你知道他的善良多难得吗?你知道他的好心多罕见吗?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抱怨吐槽的,好不容易得到一星半点,你就不能给他感恩戴德地供起来? 可铃音就是这样肆无忌惮,她仍然不懂得什么叫知足地,对大天狗生出了双手,要求道:“欢迎回来。” 大天狗往后退了半步。 看什么看? 以为他会像是人类的亲人那样,回给你一个拥抱吗? 可铃音的手臂仍旧举在半空中,像是一个不达目的就誓不放弃的小笨蛋。大天狗别扭了半天,最后无可奈何地,形式化地回了她一个拥抱,一句我回来了尚未出口,就感觉到一双柔软的手,就已经偷偷摸摸地在他敏感的翅膀根处摸来摸去。 这家伙,总有一天会把自己作死。 大天狗戾气横生地想。 但虽说是早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可大天狗仍旧似乎觉得,那好像是很难发生的事情。然而它还是发生了,发生的那么快,那么急,那么措手不及。 一场盛大的樱花树说谢就谢了。 一个少女回头对他说出门了,就真的再也不回来了。 第五十章 大天狗长久地沉默了。 白晴明也终于就着海带汤拌饭, 将这个上一顿还在几天之前的中饭, 吃完了。和他对比, 大天狗无疑不是一个擅长讲故事的人, 他说故事的顺序很乱, 也没有什么条理, 情绪很重,还自以为巧妙——实际上在白晴明看来, 和黑夜举篝火也没啥差别的隐瞒了很多东西。 算了。 反正就算是逼问也不会出什么成果的。 反正,白晴明已经把握到了一些关键了, 他舔了舔嘴角的饭粒,将碗筷规规整整地摆放在身边,问大天狗:“我要去拜访一下惠比寿神,一起吗?” 理所当然的拒绝。 好的,等他找回铃音的“魂魄”,让惠比寿唤醒成为神器,你可别怪他没告诉你。白晴明在心中不动声色地翻了一个白眼。他虽然是这样想,但真的事到临头, 还是和大天狗吱了一声。 理所当然的,大天狗炸了。 “为什么选他!”还没来得及长出新翅膀的大妖怪, 仿佛是领地被侵|犯的母兽一样, 张牙舞爪地,就差咬人了, “要选神灵的话, 我也是。铃音生前就接受了我的庇佑, 死后继续跟着我也没什么问题好么!” 白晴明情不自禁地沉默了。 神灵也分很多种,范围扩大一点,将大天狗囊括在其中没问题,他有神社有庙祝有信徒有祭拜,甚至白峰当地每年还有人特意为他举办祭礼。但反过来问,人们向菅原道真祈求智慧,向毘沙门天祈求庇佑,向惠比寿祈求财富,甚至,向祸津神祈求敌人不得好死。 那么,人类向大天狗祈求什么呢? 祈求他不要再怨气丛生,祸乱人间。 说简单点就是,人类给他献上贡品,要求大天狗乖巧点,安分点。 至于大天狗到底有没有回应人类的祈求,也就是说,他有没有真的没搞事,白晴明是心有呵呵的。但毫无疑问,大天狗的神职是含糊不清的,硬要说有,那就肯定是“管理大天狗搞不搞事”这样的神职——每年过年,白晴明都能收到出云国神明们神议的请帖,然而大天狗 分卷阅读232 没有。 白晴明叹了口气:“你有点自觉啊。” “我比他强。” “你是祸神,惠比寿是福神,这能比吗?” “我比他强。” “我很看好他的海运神职,如果稍微运作一下,将他扶上商业之神的位置也很好。他心也善良,不会亏待铃音的。” “我比他强。” “我是说——”白晴明真的无可奈何了,“你真要我把话说的那么明白吗?真要我非要那么不留情地指出来吗?你难道真的想不到吗?” “……” 白晴明问他:“你真能忍住不去爱铃音吗?” 长久的沉默。 窗外,夏日的最后一点蝉鸣还在垂死挣扎。 白晴明将手拢进袖子里,他毫无疑问在说一些残忍的话,但为了避免更残忍的未来,当下的残忍就变成了必要:“神器就仿佛神灵的孩子,他们动了妄念,神灵就要被刺伤;他们做了恶行,神灵就要染恙,如果不慎的话,两者齐齐堕化成妖魔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大天狗嘀咕了两句。 白晴明估计是什么我早就是妖怪了,他也懒得和大天狗吵这种小细节了——总之,大天狗就是不和他抬杠一下就浑身不舒服的妖怪,真不知道黑晴明是怎么忍下来的。 “你能教会她节制吗?” “让她知道怎么做,让她清楚不动妄念吗?” 大天狗不做声。 白晴明替他回答:“不,你不会。” “因为你身上的妄念和尖刺,比一千个一万个的铃音还要多。你是席卷天地的暴风,你是毁灭大地的地震。你身上呼啸着永远不会停息的欲念,你渴望强大,你追寻所谓的大义。”白晴明顿了一下,吞下了一些贬义的形容,最后,只是说,“铃音也许是个不差的神器,她不会刺伤你。” “但你一定会灼伤她。” 大天狗的表情终于变动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笑话!” “……” “安倍晴明,谁给你的狂妄,让你觉得让惠比寿去做铃音的神主,我就不会去找铃音了。”大天狗讥笑地看他,“还是说,你偏激到觉得爱是一个会刺伤神灵的妄念了?搞笑吗?就算是我这样的妖怪都不会这样想。” 白晴明:“……” 这番话槽点太多,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起比较好——大天狗你这是终于坦然地承认自己是个恶役了是么? 爱当然不是妄念啊。 爱是希望,爱是喜悦,爱是永不止息。 但爱也从来不会是纯粹的,它天生就带着青涩和疼痛,它可能会因为一个回眸而悲伤,也可能因为一个背影而痛苦到不能自已。它不知节制,不懂收敛,它恨不得将对方的一切都纳入怀里,同样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对方。 它能令万物都生出光彩来。 也能令一切都比黑夜的黑更黑。 大天狗能处理好这些吗?白晴明很怀疑,但作为一个局外人,他怎么插手都不太合适。最后,白晴明也只能叹气:“你啊,最起码也要心里有数。” “我当然心里有数。”大天狗怪异地看了白晴明一眼,“倒是你——我可不相信你复活人的手段,只有将她变成神器?” 他也抓住了关键。 但其中的道理并不能真的和大天狗说明,或者说,以白晴明谨慎的性格,在他确定说出真相后到底会导致怎样的结果之前,白晴明都会闭口不言。他打了一个哈哈,好在大天狗也没有真的追究。 ……后来的后来,白晴明想想。 没准那也是大天狗的希望的未来。 …… 再然后。 就是铃音作为铃弥重新苏醒过来了。 听见大天狗将指责的苗头戳向了白晴明,铃弥立刻将好奇的目光飘向了对方。白晴明还在喝茶,万分没想到这种状况,当时就差点被茶水呛到了:“咳咳,咳咳咳,我可是无辜的。” 是你自己脑补太多,以为他要攻击你。 大天狗呵呵了两声。 好在他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纠缠不休,只是顿了一下,一双眼睛重新落在了铃弥的身上:“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以后还能长出来的。”他顿了一下,“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什么?” “羽毛。”大天狗解释说,“既然重新再长了,一些细节当然还可以调整一下,花色当然是可以改的,你喜欢什么样的翅膀?黑色?红色?或者干脆是金灿灿的,其实我本人挺欣赏孔雀的尾羽的,那种翡翠色一圈一圈的纹样,虽然复杂了些,但也不是不能做到的。” 铃弥脑补了一下效果。 一个绿油油的人影从天空上飞过。 铃弥瞬间很急迫地抓住了大天狗的袖子,要求道:“白色的就好。” 大天狗皱着眉头:“……那不是太素……了……” “不素不素,这个 分卷阅读233 就好!” 大天狗还是欣赏不来,但是迎着铃弥期盼的那个眼神,他也没法理直气壮地拒绝她,只能默默地别开脸:“既然你喜欢的话……那就……好吧。” 这一番话说的真的很勉强。 大天狗以为,在自己服软了之后,铃弥就应当乖乖的下去了,毕竟,她忘了自己的过往。大天狗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了。陌生人自然应当用生疏的态度来对应——但出乎大天狗的意料,铃弥非但没放手,相反,她还垫着脚尖,逼近了大天狗的脸。 “怎么了?” 铃弥对他眨眨眼睛:“认真看一下,你其实长得很好看啊。” 那当然! 他当然超好看啦! 然而铃弥的下一句话,就差点让大天狗摔一个跟头。她说:“你明明长得可以啊,为什么要在自己脸上鬼画符,弄得花里花俏的……这红红的是眼影吗?”她伸出手,试图在大天狗的额头和眼角揩一下,被对方灵活地闪过了。 大天狗很不高兴地瞪她。 哪里丑了! 这可是他抓了妖怪里最擅长打扮的(划掉)食发鬼(划掉)来选的纹样呢!就连鸦天狗都夸他有个性的!明明在另一个更复杂的中间纠结了很久,才选中了这个纹样,你竟然还嫌弃它花俏?还有没有点审美了? 大天狗顿时感觉到了一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委屈。 好吧。 大佬你开心就好。 毕竟一个人要是热衷于糟蹋自己,你总不能拦着他,不让他这么做吧! 不过——铃弥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白晴明,她可能不是个心有七窍的聪明人,但还不至于笨到被人糊弄了也一无所觉。但白晴明能糊弄她,不代表大天狗也能啊!这个看起来眼睛就要长在头顶上的年轻人,很显然不是个擅长骗人的人。 铃弥很有心机地问他:“你之前和我认识吗?” 大天狗斜了她一眼。 那眼神好像在说,哦,这是什么蠢问题。 他根本不像是白晴明那样,会对铃弥的疑问含糊其辞,那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锐气逼人。铃弥被他理直气壮的态度惊得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咳嗽一声:“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大天狗顿了一下。 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铃弥,那表情好像漫不经心,又好像处心积虑般地回答道:“还能是个什么关系,我喜欢你呗。” 说着,大天狗就怨气横生地瞅了一眼铃弥。 若非喜欢,怎么可能这般包容,这般纵容? ※※※※※※※※※※※※※※※※※※※※ 双更奉上,还欠14章。 就在刚刚我在群里和别的作者讲我欠了你们十五章。 然后被幸灾乐祸狂笑不已。 (╯‵□′)╯ノ┻━┻☆呸,她们一定都是羡慕我的欧气!嫉妒我的人品! 感谢落幕的地雷。 顺带理直气壮地求留言! 第五十一章 铃弥一愣。 大天狗说话时是带点情绪的, 然而他的情绪万年不变, 所以也和没情绪是没什么差别——就是那种, 仿佛随时在心头含着一句呵呵没有说出口的冷漠和傲慢。哪怕是在讲那句“告白”时, 那情绪也没有多大变化, 不浪漫, 甚至还带着点恼怒。 ……太突然了。 这样的话,是可以轻飘飘地说出口的吗? 铃弥本能地怀疑, 她用狐疑的目光来回巡视大天狗的脸,大天狗也坦然面对, 他很自然,很大方,甚至连半点害羞脸红也看不见,反而是挑衅般地微微扬了扬眉尾。 大天狗版本的告白—— 超凶! 铃弥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她乐不可支了一会儿,下意识地回复道:“你这是开玩笑的吧?” 大天狗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大天狗告白进阶版——更凶! 在铃弥反应过来之前,她就已经被吓得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哎呀,哪里有告白者瞪心上人, 还把对方吓得说不出话来的道理。嗯,按照他这个仿佛平白无故受了诬蔑的态度, 他之前说的话……应该……就是真的咯? 真……的……咯? (╯‵□′)╯ノ┻━┻☆真的个鬼啊! 铃弥试图在另外的方面给大天狗找到合适的解释, 比如说,喜欢是个广义词, 涵盖的概念非常广泛, 不单单指男女之间的那点破事。亲情可以说喜欢, 友情可以说喜欢,甚至宠物和饲主之间,用喜欢也是非常合适的用词—— 那么大天狗表达的到底是哪种喜欢呢? 没准是最淡最淡的那种,表示一点亲近意思的喜欢吧! 铃弥想,她站在大天狗面前,就像是老鼠遇见猫,压力就已经够大了,委实不敢再妄想更多。她扯了一下耳畔垂下来的卷发,咳嗽一声:“你这种 分卷阅读234 表达方式很容易让人误解的啊……”她脸红了一下,用手指将头发丝卷又卷,“就是……万一被误解为恋人的那种喜欢……该怎么办啊?” “没误解。” “……你就幸好是我,要是换了别的女孩子的话……等等,你刚才说什么?”铃弥猛然抬起头。 大天狗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他好像在无可奈何地笑。 但那若有若无的笑容里,又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讥讽。 这家伙真的很适合这种表情,哪怕是脸上涂了花里胡俏的面妆,哪怕是原本的相貌明明是偏向清秀那一挂的,但那眼神往铃弥方向一刮,那种浑然天成的盛气凌人就透了出来。 用二次元的话说就是,锐利傲慢才是大天狗的本体。 很有魅力。 但这是看心上人的表情吗? 面对铃弥愤愤不平的表情,大天狗先服软:“你到底在疑惑什么?” 喜欢就是喜欢,难道还能作假? 因为你这样根本就不像是喜欢啊!铃弥理直气壮地想,就在她准备举出一二三四的例子时,声音就忽然卡在了喉咙间——她这是……想说什么来着? 是的,铃弥是神器。 神器遗忘了生前所有的记忆。 但是,但是……即便如此,铃弥似乎也能够肯定,喜欢绝对不应当是这个样子,它应当更柔软些,更温和些,更隐秘些,带着点男女之间不可说也无法言明的躁动——哪里会像是大天狗这样一个直球简单粗暴地直击人脸? 但说得更确切些—— 在大天狗将那些话说出来之前,铃弥就已经对真实的爱情确认无疑,因而,才不断质疑否定大天狗的话。 这个认知,让铃弥愣住了。 气氛陷入了僵局,白晴明出来打了一个圆场,将铃弥护在了自己身后,他笑意盈盈地说:“铃弥应当也累了,让她休息一会儿吧——大天狗你也别老这样咄咄逼人的,女孩子是需要细心呵护的啊。” 大天狗没说话,算是默认了白晴明的动作。 白晴明也很无奈。 在两人争吵起来的那会儿,他就很想直接从房间里消失掉。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白晴明绝对不想插手的,那就只有恋人间的吵架了——一方面是插手毫无意义,另一方面则是…… ……这太蠢了。 这么蠢的问题竟然还能“争吵”起来? 果然谈恋爱的人都是傻子,连大妖怪都逃不开这个诅咒……不,白晴明想了想酒吞,开始怀疑,也许大妖怪谈起恋爱来,还会显得比普通人更蠢。他们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傲视群雄,即便是爱恋也带着那种天上地下我最大的气魄…… 这也许适合做首领…… ……但看他告白,就只想让人打爆狗头了。 铃弥反驳就反驳吧,从嘴上宣称的爱情,确实显得轻飘飘了点。但大天狗你那个仿佛看傻子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你就不能露一个欢快点的,愉悦点的,温暖人心点的笑容吗?你就不能柔声细气地哄哄她吗? 大天狗这么一搞,白晴明觉得自己都站不稳“帮忙”的立场了。 “出去,都出去吧,让铃弥好好休息。”白晴明拿着扇子就开始赶人,大天狗第一个被他轰出去。惠比寿很乖,不用他赶,直接就从房间里消失了——倒是白晴明本人离开的时候,被铃弥抓住了袖口。 少女纤细的手,在绘制着白色羽毛的狩衣上抓出了好几个皱褶。白晴明一愣,有点惊讶地望向铃弥。只见少女苦苦地皱着眉头,思索道:“那个……我以前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白晴明:“……” 这个……他还真略有所闻。 只是对于那位只在铃弥口中听闻过的江雪左文字,白晴明也许是少数几个能平静对待的人了。虽然,他偶尔也会觉得,源博雅说的话也能算是罕见的有道理——对一个十一岁的人类小姑娘下手,丧尽天良,打死不冤。那么小的孩子,连三观都没有建立稳固,哪里清楚什么叫□□呢! 然而她就已经那么偏颇的相信了。 但现在摆在白晴明面前的问题,还不是这个,而是……白晴明看着铃弥的眼睛,思绪却在转瞬间飘出千里之外:他应当,应当告诉铃弥这件事吗? 他应当承认吗? 他应当说谎吗? 是了,否认才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追寻前世之事只会将神器拖向黑暗的深渊。但是……明明以前都能微笑着说出来的话,偏偏现在变得难以出口了。毕竟是……哪怕是……他也要欺骗吗…… “很晚了。”白晴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脸上的神色有多温柔,“好好休息吧,铃弥。” 白晴明结束了这个话题。 …… 铃弥无可奈何,但凡是白晴明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人,任何妖怪能够改变他。铃弥倒是不死心,第二天在白晴明的庭院里去堵人,然而扑了个空。 分卷阅读235 姑获鸟说,白晴明和神乐出了远门。 什么时候回来? 没人知道。 铃弥只能握着姑获鸟的手,恳请她在白晴明回来之后,告知自己一声。她恹恹地返回了惠比寿的神社,紧接着,被工作量给淹没了。 惠比寿是突然被捧红的神灵。 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做好一位能庇佑四方的重要神祇的准备,他也不像是大天狗那样,信徒的祷告从来没有听过;相反,惠比寿是一个非常尽职尽责的好神……就是运动神经差了点。 铃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停住了,就蹲下去帮他穿好鞋子。 明明是大小合适的神靴,但惠比寿就是有本事,走几步就连着脚和袜子一同从靴子里拖出来。他偏偏还不是故意的,铃弥一看他,他就害羞委屈难过到眼泪都要出来了:“对,对不起!” “没关系的。” 铃弥蹲下身去,有条不紊,熟练地挽住他的脚踝,帮他从最里面的那层开始穿:“硬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吧……我不像是严弥那样厉害,能处理那么多事物,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么一点了。” “没有的,铃弥很厉害。”惠比寿垂下头想,最无能的,其实是他才对。 类似的对话已经在神主和神灵之间重复无数次了,以至于到了最后,铃弥说这些话的时候,都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她有时候觉得,如果她和惠比寿换一个性别的话,她现在的举动简直就像是怪叔叔在对可爱的小萝莉……咳咳。 但她确实帮不了惠比寿什么,是真的。 白晴明帮惠比寿疏通了出云的神灵们,那些庇佑日本已久的古老神灵对惠比寿还算是友善,大国主委派了神器下来,将神灵应当知道的事情写成了一本厚厚的大册子,要求惠比寿背熟,同样的,严弥作为惠比寿新上任的道标,也被招去了出云国集训。 但神灵身边,不能没有神器守护。 铃弥这才走运地逃过一劫。 但前来传授知识的那位神器,似乎是一个很傲气的家伙,专用鼻孔看人,就差直接称呼惠比寿是个“踩了狗屎运,抱上了白晴明大腿”的家伙。他对铃弥的态度也不太好—— “像是这种有缺陷的神器,还是趁早替换比较好。” 那家伙前脚刚走,铃弥后脚就问惠比寿:“什么叫做有缺陷的神器?” 惠比寿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想了一会儿。 “也许是……你比他矮?” 哦,也是哦,矮可是三级残废来着。 那些疑问也仅仅只是在铃弥心头飘荡了一会儿,她就重新投入工作中了,讲道理,一个神器——管理占地面积高达上百里的大神社——真的超级繁忙,仅仅只是提着灯笼巡逻一圈,铃弥就走的脚都痛了。她找了一块大岩石坐着休息,踢掉鞋子,慢慢地按摩脚踝。 嘶……有点疼。 阴影笼罩了过来。 铃弥下意识地以为是惠比寿来了,立刻就堆起了微笑:“是鞋子又掉了吗?我这就帮你……” 来人站在了她面前。 ——花俏的纹样,熟悉的绿配红。 大天狗面无表情地站在铃弥面前,见到她抬头,微微挑了挑眉头,仿佛是怎么也看她不顺眼。再认真看看他的狩衣,哦,有一个鞋印,再看看他的手,攥着一个鞋子,女式的,款式还超熟悉。 铃弥严阵以待:“我是不会道歉的。” 大天狗抬手就把鞋子甩她脸上了,没用力,但特别准。 铃弥被他神一般的操作给惊呆了——等等,等等,就算是普通的男性也不会这样对待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吧!而且刚在几天之前,这家伙还亲口宣称过他喜欢自己的吧! ……神特么的喜欢! 铃弥整个人都傻在原地了。 大天狗吭哧了一声,随即死死地压住嘴角,再吭哧了第二声。这下,他再也憋不住了,就像是一个漏气的气球般噗噗地往外面吐出小声。他甚至还侧过头去,笑得要多猖狂就有多猖狂。 铃弥:“……” “好了,我们现在扯平了。”大天狗强忍着笑意说。 第五十二章 铃弥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天狗东瞧瞧, 西看看, 又自己主动将那只鞋子捡回来了。整个过程中, 铃弥都在看他, 然而等大天狗转回头的时候, 铃弥又飞快地别过头, 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大天狗把鞋子收拢在铃弥的脚边。 “你刚才在做什么?”大天狗问。铃弥抗拒不言,他只能亲自动手将铃弥的脸掰回来。铃弥刚想瞪他, 然而目光刚一触碰到对方,就像是被烫伤般地缩了回去——太近了。 真的太近了。 近到甚至能数清他浓密蜷曲的眼睫毛。 不, 别细看了。铃弥错开目光,虽然她总在内心嘲笑大天狗的审美,但嘲笑归嘲笑,大天狗就是那种哪怕打扮成如花,也能是中间出 分卷阅读236 落的最水灵最标志的如花。他俯视着铃弥,柔和的光将他的轮廓打亮,就像是黎明时分太阳光突然从大地的缝隙间反复勾勒的光。 好看到犯规。 不能细看,细看就认输了。 “为什么不说话……”大天狗一挑眉, 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就笑了, “你该不会是走累了就坐在这里休息吧……你把鞋子踹掉之前, 就不会想想,万一我不在呢?你还赤着脚踩过这些泥巴地?” “……” 讲道理, 就算是指望走路必摔的惠比寿…… ……也比指望大天狗要来的科学合理啊! 大天狗显然不知道铃弥的腹诽, 他在短暂地嘲笑过铃弥之后, 随即又在她身前蹲下来:“别乱动,让我看看……都说了别乱动了。”听到对方的语气渐渐严厉,铃弥就不敢动了——她甚至连看都不敢看,只能感觉到大天狗那只带着凉意的手,缓慢地按上了自己脚踝的红肿处。 “简直瞎胡闹。”大天狗说。 铃弥不敢答话。 从各种可能,哪怕是最夸张的那一种,铃弥都没想过大天狗真的会半蹲在她身前,轻柔地帮她把红肿的脚踝揉开。对方身上上位者的气势太盛,平日里,大天狗仅仅只是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好,都会给人一种“虽然是身居高位然而自力更生自强不息”的震惊感,更别提……在现在去做这种侍奉人的事情了。 但他偏偏做了。 动作不算熟练,可也没有任何别扭和不自然。 笼统的说,似乎这种事情在大天狗看来,和他往铃弥脸上甩鞋子是同种类型的事情。也对,毕竟是妖怪,还是妖怪中顶尖的大妖怪,行事准则并不能单纯地用人类的想法硬套。 “回去之后记得用冷水泡一下。”大天狗冷冷地提醒她。 大天狗一抬头,就看见铃弥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她向来是将想法写在了脸上,以至于大天狗不用猜,就能知道这个笨蛋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难道大妖怪也会……”这样的想法。大天狗顿了一下:“不,别把妖怪和人类混为一谈,就算是最差的妖怪也不会弱鸡成这样。” 冷漠。 她是个弱鸡还真不好意思了。 “至于我为什么会懂这些,那当然是因为……”大天狗的话突然卡住了,在某些话即将出口的那瞬间,他这才忽然想起来,不,不行的,她是铃弥,是神器,神器是不能够想起生前的事情的——那句“因为你啊”的尾巴,就硬生生地被他吞了下去。 铃音刚开始练刀时,运动量大增,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 大天狗当然意识不到少女有多娇柔,那些挥刀摆姿势的运动,在他看来,大概也和他平日里在天空里飘一圈没啥差别。但他仍然是被惊醒了。因为铃音整晚不睡觉,她每一次翻身,每一次调整睡姿时发出的轻微呻|吟,都能将这个大妖怪从浅淡的睡眠中惊醒。 这晚上没法过了。 于是铃音再一次翻身的时候,就……被床头的一道黑影吓得险些跳起来。之所以是险些,是因为在即将起跳的那瞬间,她抽筋了。抽筋时猛然的剧痛,疼得铃音脑袋都发黑。 大天狗用了点时间,才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任劳任怨地,半夜三更绑架个医师,像个药童般地帮忙煮药,敷药,按摩。最后这个折腾了大天狗半夜不睡的小混蛋,就在大天狗还在铛铛地锤碎草药的时候,伏在他背上,睡着了。 睡着了还不忘扯着他的翅膀,当被子盖。 那个时候,大天狗就由衷地在想,自己为什么还不把这个小混蛋扔出去?她爹可比她好伺候一万倍啊。然而这个疑问,至今还没有答案。铃音从铃音变成了铃弥,但干活做事始终还是老样子,相反,大天狗的变化倒是很大,大到他现在做这样的事情,已经无比自然了。 他对铃弥弯下了腰。 铃弥茫然地对大天狗眨眨眼睛。 “上来。”大天狗没好气地说,“难不成你还想再走回去?你这是明天不准备下床了是吗?” 不不不,她只是有点被吓到了。 铃弥吐吐舌头,乖巧地扶在了大天狗的背上,对方看起来瘦弱,但背上背了一个人也没有摇晃,甚至可以说,走的很稳。倒是大天狗还有些不放心:“不准乱动,敢扯我翅膀就把你扔掉。” ……大佬,你也要长出翅膀给她抓啊! 惠比寿新生长出来的神域极大,苦于没有人手修整,周边全是陡峭的山石,其中很容易吸引一些不洁的魑魅魍魉。铃弥的巡视,就是要赶在这些魑魅魍魉成气候之前,将它们都赶走。现在,这项工作转为大天狗接手。 他背上背负了一个人,但行进转跃仍旧非常灵活,每一次起跳都仿佛在半空中滑翔。第一次,铃弥还被吓了一跳,眯着眼睛不敢往下看。但次数多了,她胆子也渐渐大起来,敢伏在大天狗的肩头往下眺望。 分卷阅读237 山丘如卵,河流如穗。 月如银盆,星如萤火。 铃弥看着远处的风,带着浅白的雾气如波涛起伏,美不胜收,不由羡慕道:“真好啊……妖怪什么的,每天都能看见这样的风景……” 大天狗对此嗤之以鼻。 “这算什么?充其量也只不过跳来跳去罢了。” “等我翅膀长好了……”大天狗的眉眼不经意之间舒展开来,声音也渐舒渐缓渐温柔,“你就会知道,其实高空的风景更好。” 他话还没说完,铃弥的腿就本能地软了。 如果不是大天狗还扶着她,恐怕这下铃弥能直接从他背上滑下来。大天狗很不高兴地挑了挑眉,还没开口,铃弥就及时地堵住了他的指责:“抱歉抱歉,是我不小心。” “注意点。” “好的好的!” 但一听大天狗要带她上天,腿就开始软,这个真的是本能的反应啊。铃弥想。好在,这一路风平浪静的,大天狗也没有再提起任何事,两人无言地返回了铃弥的住处。在还没来得及修缮起来的神社里,只有一个光秃秃的小屋子耸立在中心,简陋的小窗透出温馨的烛光。 惠比寿还在秉烛夜读。 一时之间,铃弥不知道应当该心疼自己,还是该心疼惠比寿。她的话,如果不是大天狗带着她跑完了剩下的路程,估计等她用双脚走回来,八成要到天亮了。惠比寿的话,铃弥出发的时候,厚厚的书籍就堆成了一座山,现在也仿佛纹丝不动。 惠比寿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高天原的作风怎么还是这样……”大天狗无语地说。铃弥还没来得及和他客套两句,对方就已经比在自己家还自在地,走了进去。他直接伸手将惠比寿正在看的书册抽出来,扫了一眼目录,然后就直接放在烛火上烧掉—— 惠比寿和铃弥同时大惊:“你这是做什么?!” “烧垃圾。”大天狗十分冷漠地回答,他深深地看了铃弥一眼,仿佛在嘲笑她大惊小怪,“高天原那群神灵就是这么死板,像是这样的书——” 他将还在熊熊燃烧的书摇了摇,洒下不少火星。 铃弥心惊胆战地看着他,恨不得赶快扑灭。 “——每年出一本,基本上能改动一两条就算是大事了。但等你看到的时候也算严重延迟了。就算不烧掉,扔去擦马桶也是没事的。”大天狗嘲讽一句,同时,也开始将那一山的书册挨个钦点出来,“这本,这本,这本也是……哦,这本就是将别的书做了一个总结,扔了也没事。” 大天狗瞬间将一大片都划分到了“扔了也没事”的范畴。 “实际上,”他捡出其中一本,翻了一下目录,紧接着将其中一半都死掉了,剩下的一半才扔给惠比寿,“你就只需要了解一下和自己有关的传说,神议的流程和礼仪就差不多了。像是什么八百万的神明名目这种东西根本不用背,谁知道明天又有多少神明诞生多少神明灭亡,没人会考这个。” 说道这里,大天狗顿了一下:“神议也不一定要背。” “我几百年没参加过了,当年去的时候也没背,倒是有个不长眼的武神要教训我……”大天狗扫了一眼铃弥,声音突然变低了,“然后被我踩着他脸过去了,一大群神灵围在边上,连当着我的面敢于伸出援手的没有。” ……哇,真大佬! 骚操作骚操作! 学不来学不来! “神灵和妖怪其实也差不多,弱者草木,强者为所欲为。写的这些禁令也就是限制一下那些小家伙。如果你够强的话……就算真的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那群杂碎难道还敢强闯神域去查你吗?” 惠比寿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大天狗。 铃弥立刻将自家的神主抱在了怀里,捂住眼睛,她恶狠狠地瞪大天狗:“别教坏小朋友,惠比寿大人的情况,和你的情况能一样吗?” 大天狗没和铃弥争论。 要真的讨论起来,那个乖乖巧巧伏在铃弥怀里的小家伙,实际上还能算是大天狗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辈,总之,就是大天狗的族谱往上数十几个人名还瞅不到惠比寿的影子的程度。大天狗只是随手又将一大批“废纸”扔了出去,同时还留下了一批:“这些神灵不用读,但都是神器要了解的——铃弥你别看我,不是说你,是说道标。然后再让道标选择性地传授给其他神器。” “虽然养不养神器,看神灵自己的喜好;养多少,同样也是看神灵自身的需求。但概括一下,基本上有几个神器是必须的——攻击型神器,防御型神器,能加强和扩展神灵自身的能力的神器,外加特别擅长处理文书和政务的神器。”大天狗扳着手指和惠比寿数,“哦,还有野良,一般都是处理神灵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是干一些脏活的。野良的性格基本都很糟糕,但真要做好神灵的活,这种神器也是必不可少的。” “哪里有这么多神器啊。”铃弥无奈苦笑。 若真有,就用不着她那么辛苦了。 “你没有,可是我 分卷阅读238 有啊!”大天狗嗤笑一声,作为老牌大妖怪的底蕴,怎么是铃弥这个新上任的神器能想象的。就在这时,他抬手将烛台吹熄了,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大盒子,打开—— 不计其数的大团大团的亮光从盒子里飘出来,那些团状的魂魄都大而明亮,围绕着几人旋转,宛如银河。而大天狗就位于这些光团的中心,微微一动,那些萤火虫般的魂魄就争先恐后地铺在他的衣服上,头发上,手指上。那一瞬,大天狗比惠比寿更像是从光而生的神灵,美丽又尊贵,虚幻又缥缈。就连长期嫌弃大天狗的铃弥,都有种被蛊惑的感觉。 大天狗开口了,他说:“你把铃弥给我,这几百个神器的魂魄,随便你挑。” ※※※※※※※※※※※※※※※※※※※※ 其实这一章和上一章一起食用风味更佳。 惠比寿拿钱砸人的风气和谁学的,你们都懂╮(╯▽╰)╭ 我被上一章的留言吓到了。 等等,你们难道还没看出来这早就不能算是一个游戏了吗?我现在心很慌,不知道要不要提前和你们撸一下伏笔和线索,又怕破坏了后来揭秘的惊喜感。 第五十三章 提议本身很突兀。 但大天狗很有自信。 白晴明拒绝大天狗的理由很充分, 大天狗表面再不屑, 内心也承认对方说的是有几分道理的。但毕竟年龄不同, 站的位置也不一样, 看待问题自然也有差异。白晴明毕竟只是人类, 知识再多再广, 对于神灵的社会还是缺乏的。 大天狗算是少数比较了解的大妖怪。 ——总而言之,成也神器, 败也神器。 大天狗不知道是谁开发出来了这个神器的体系,但毫无疑问, 对方用心叵测。神器越多,神灵就越强大。同样的,他们也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处理神器的心理问题。其次,契约神器和赌博抽卡也没什么两样了,神灵在“抽出”一个真正顺手的神器之前,意味着他很可能要同时忍受着十几个残次品对自己的刺伤。 可即便如此,有资质成为神器的魂魄,仍然很罕见。 大天狗对神器的依赖很低, 所以才更能意识到,神器对神灵意味着什么——也许是家人, 也许是朋友, 或许是关系暧昧的恋人。但无论哪一种,都必然将神灵长期地拖进“宅斗”的怪圈里。 人心怎可能是餍足的呢? 神灵的更新换代, 也注定是必然的。 所以, 神灵想要做什么事情, 那注定是和时间赛跑:一边,疏通神器的心理让自己能活的更久一点;另一边,要抢在自己换代之前达成目标。但即便如此,大天狗也见过很多怀抱着希望世界变得更美好愿望的神灵,最终死于自己对神器的纵容里。 这是一群守成有余,但根本不足以托付大事的废物们。 这种偏激的看法囊括了整个神灵群体,惠比寿自然也包括在内。大天狗很清楚这项交易对神灵的诱惑力有多大,因此,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又补充道:“你应该看得出,这些神器远不是那些残次的、有缺陷的神器可以比拟的。” 惠比寿低着头。 在烛火的掩映下,他的神色摇曳不明。 反而是铃弥率先提问:“什么叫做有缺陷的神器?” 大天狗皱了一下眉头,先是责怪地斜了一眼惠比寿——连这种基础中的基础,都没有告知铃弥,惠比寿的神主之位委实失责——大天狗慢条斯理地回答:“字面上的意思,范围很大,有时候和神主的喜好也有关——我记得有一个罕见的能化身雷电的神器,就因为脸上有疤,被他的神主嫌弃的要命。” 铃弥闻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伤疤啊。 是火焰烧伤过的伤疤吗?稍微想一下都觉得……好疼啊? 不过按照这种标准,矮确实能算是一个缺陷了,没准就有神主喜欢长的特别高的神器呢?比如说,自己被高个子们一围就特别有安全感……啧啧,真看不出来,原来大国主是这样的神灵啊。 铃弥脑补了一下—— 就忍不住吭哧吭哧地笑起来。 “……不过,一般来说,都是指神器化作的器具,没法用。”大天狗一本正经地说,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没法用?” 怎么可能没法用? ——少见多怪! 大天狗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鄙夷:“用不了的情况太多了。肌肉大汉的神灵捞到了一件露肩飘带雪纺裙,灾祸的神灵拿到了祈福的神器——你这要他们怎么用啊!” ……是,是哦!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但一般而言,除非神器和神灵之间的相性差到离谱,不然是不会出现这么搞笑的情况。当然也有……”大天狗沉默了一下,兜来转去,最终还是说到了他最不想提起的那个话题,原本有些刻薄的语气 分卷阅读239 ,不经意间放的柔软了,“……也有魂魄原本就是残缺不全的情况。” 残缺不全的魂魄,化作的神器自然也是残破的。 无法使用的。 有缺陷的。 属于有些神灵甚至会雇佣野良干掉的……残次品。 铃弥经过大天狗两次打岔,一时之间还真没将某些东西联想到自己身上。她只是突然开始思考一个,自从被唤醒了之后,就被自己若有若无地忽视了的问题。 “我所化身的神器,是什么样子的呢?” 然而,在场的两人尚且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咚咚咚,屋外的门被敲响了——三人对视了一眼,就在这一会儿工夫里,门外的人再度敲响了门。 咚咚咚。 很规律,甚至在前一声和后一声的长短轻重上,都透出一丝不苟的严苛来。 铃弥反应得最慢,她猛然用手拍了一下额头。成为神器已经有一段日子了,然而惠比寿和蔼从不端架子,以至于铃弥经常反应不过来自己作为神灵“用具”的身份。她转过身,木屐将地板踩得踏踏作响:“你们先等着,我去开门。” 她的身影仿佛花与叶之间的蝴蝶,一晃就不见了。 此时此刻,惠比寿终于在大天狗提出那个意见之后,的第一句话:“你先把它们都收起来吧。”他苦笑,这个笑容里全是风霜的意味。铃弥将惠比寿当做孩子,也许惠比寿神确实能算一个“新生”的神灵,但作为惠比寿的前身蛭子神,在大海中流浪数千年,真的能和小孩子沾边的,大概就只剩下一张脸皮了。 大天狗斜了他一眼。 黑晴明大人都没有这样命令他过! 话虽如此,表面上大天狗暂且还是乖乖照办了。他也没指望购买铃弥的一口拍定,做生意就是这样,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既然他是有求于人的那个,大天狗已经做好了被狠狠宰一刀的准备了。 随着一串脚步声响起,铃弥回来了。 她身后跟着一个男性。 无论是惠比寿,还是大天狗,都下意识的把头抬起来了。没办法,这真的是对方太高了,魁梧的身材几乎能压过大天狗两个头(大天狗:……),一头凌乱的黑发,在后脑扎了一个半马尾。即便如此,仍有许多乱发从前额垂下,挡住了这位不速之客的半张脸。 轮廓坚硬,宛如刀削。 紧缩的眉头下是暗红色的眼珠。 ——是那种几乎能将小孩子吓哭的凶恶长相。 惠比寿倒是很淡定,反而是大天狗被吓了一跳。铃弥好打量着大天狗,心想,如果那家伙本体是猫的话,现在说不定能看见对方尾巴全蓬起来模样——但惊愕也只有一瞬,大天狗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是你?” “大天狗认识他吗?”铃弥好奇的问,“嗯,这位是……” 她磕巴了一下。 好在,铃弥身后的那位妖怪很善解人意地替她回答:“我是付丧神大典太光世,冒昧造访了……至于这位大天狗的妖怪,只是,曾经被我吓到过……毕竟是鸟类的妖怪吧?” 大典太光世有些愁苦地说。 他话音还没落,大天狗就生气了:“我不是鸟!” “哦,是吗?” “不是长翅膀的都是鸟妖怪!”大天狗义正辞严地纠正他,“而且,我当时也不是被你吓到炸毛!我是……我是生气,我是担忧铃……你可不要搞错了。” “竟然不是害怕吗?……这可真少见。” “不是,我活了几百年可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 大典太光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大天狗,他回想起,他刚刚被唤醒的时候,大天狗害怕到微微发抖的模样——他到底在怕什么呢?害怕大典太光世?害怕死亡?或者只是畏惧倒在大典太光世怀里的那个身躯呢? 但那个时候,狼狈又憔悴的金发青年,低着头,用手半遮掩着脸,仅仅只是远观都能感觉到他的痛不欲生:“给我!”在张开的手指缝里,大典太光世看见青年浅灰蓝色的瞳孔,因为痛苦和愤怒,悄然化作血红。 这个妖怪不是他的对手。 可对方不在乎这个事实。 大典太光世迟疑了一会儿,躺在他怀里的少女,早在几分钟之前,仍是他的审神者。然而在他睁眼的瞬间,只能看见对方的胸口被长刀刺穿,顺着血槽往外飚出的红色血线宛如一只独立绽放的红色百合。 她死了。 即便是转头大典太光世就为她报了仇,也不能改变这种事实。他甚至,甚至连最初的见面语都来不及说,来不及问她,会不会再将他封印进仓库,她就已经死了。 哦,看来大典太光世是从仓库里解放了。 他过往最大的两个愿望,第一,不要长久地封闭在仓库里,第二,想被人手握着战斗,在一天之内全部被人实现了。假若想要为此说一个形容的话,那么,这位审神者简直就像是他做梦时所遇见的一样。 可偏偏—— 大典太光世 分卷阅读240 连一点礼节性的悲痛都生不起来。 就好像,经历过了真正的痛彻心扉的痛苦之后,再经历针扎般的疼痛时,甚至连疼痛的感觉都无法再皮肤上激发起来。但偏偏也是因为这样,大典太光世反而有些羡慕大天狗。 羡慕他有鸟儿般的翅膀。 羡慕他仍然能愤怒能伤心。 羡慕他……五官长得清秀柔和,只要换一个稍微温和一点的表情,大概又会数不清的漂亮姑娘愿意溺死在他的温柔里。大典太光世就像是另一个极端了,不说话看着凶,说话看着更凶……没准,幸好审神者走的早,万一真要在一间屋子里相处着,没准晚上醒来看着他的脸都能吓到失声。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他拉低付丧神的平均美貌值了—— 他拉低整个本丸的和蔼可亲度了—— 但没办法啊,大典太光世是真·能·驱·邪·的太刀啊。 大典太光世最终将铃音的尸体放进了大天狗的怀里,这种感觉对他而言,也是稀奇,毕竟本丸里大片的和鸟沾边的付丧神都能被他吓跑。大典太光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带翅膀的生物呢:“这次啊……” 大典太光世将铃音放进大天狗怀里。 “不要再轻易地弄丢她了。” 大天狗低下头,他的下巴紧紧地抵着铃音的额头,他脸上的血,顺着脸颊缓慢划出一条线,然后低落在对方的脸上。如果不是大典太光世听力极佳,也很难听见大天狗的声音:“不、永远不会了。” 大典太光世转身离开。 大天狗在他身后问:“……你要去哪里?” 明明时节还是盛夏的尾巴,然而大典太光世却像是一头钻进了浩荡的风雪中:“本丸。” 第五十四章 时至如今, 大天狗仍然不知道本丸在哪儿。 铃音也从未和他谈起过审神者的一切, 以至于, 大天狗倒了现在也只是将大典太光世当做一个普通的, 意外地被铃音唤醒的付丧神。 什么? 你问鹤丸国永? ——那不是一个更寻常的付丧神吗? 毕竟, 妖怪虽然种类众多, 但也分罕见,烂大街和更烂大街, 大天狗算是罕见,但天狗这个族群却不是那么罕见;而付丧神则算是烂大街中的烂大街, 毕竟,帚神和唐纸伞妖都属于这个别类。鹤丸国永和大典太光世虽然本体是刀剑,但也属于因为被人类用久了,沾染了人之思念,最终化作怪异的情况。 或者说,正是因为本体是难得一见的珍贵太刀,所以比起寻常的刀剑,更容易化作怪异。 那么, 这家伙……来做什么? 大天狗半分也不掩饰自己的敌意:“你过来,是有什么用意?” 大典太光世听到这话就是一愣。 ——敢情, 刀剑付丧神守着他的审神者, 还需要用意?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铃弥也是斜着大天狗:“你哪里有资格说别人?” 仿佛好像兜了一怀魂魄,跑来人□□易的家伙不是你一样?说别有用心, 分明是你这个大天狗才更居心不良吧。收到铃弥的鄙夷眼神, 大天狗大受刺激:“你懂什么?他……我……我可是一心一意为你好。” 铃弥对此不做评价。 大典太光世是个老实人, 受到质疑,立刻就回答了:“她是我的审神者,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之前我是以为她已经死了,才返回本丸的。现在察觉到她还活着,当然要回到她的身边——” 说到这里,大典太光世迟疑了一瞬:“审神者,你要回本丸吗?” 他在说什么? ……本丸是什么? 大典太光世说这番话的语气是如此的理所当然,然而,奇怪,这个词是如此熟悉,熟悉到有了一种落泪的感觉。隐隐约约的,铃弥甚至觉得有一些细碎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笑一个吧!死里逃生,是不是觉得人生中充满了惊喜?” “无形之物也该有一天会损坏。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我都这么老了,是超级大超级大的老爷爷了,稍微健忘一点也该被包容的吧!哈哈哈……” “我……我也很厉害啊。” “无论千年、万年,哪怕海枯石烂沧海桑田,我也会等待着你的。” “……不会离你很远的。只要听见你的呼唤,我就一定会来到你的身边的。哪怕只是稍微离开一会儿……我也会为您祈祷的。” 奇怪,这是……谁的声音? 铃弥只能勉强捕捉到几个相对清晰的声音,更多的声音,则是含糊不清地被淹没在声潮里,它们此起彼伏,共同汇聚成一个非常温柔温柔的回响,仿佛潮汐。 头疼。 非常疼。 仿佛灵魂开裂的痛苦让铃弥,无法控制自己地跪倒在地面上。惠比寿和大天狗都慌张了起来,尤其是大天狗,立刻脸色就变了,他在 分卷阅读241 地面上一跳,周身就缠绕起了狂风的尖啸:“你对铃弥做了什么?” 大典太光世比他还要慌张。 “怎、怎么了……您还好吗?” 大天狗脸色一黑,正要质问——就在这个时候,铃弥一只手抵着额头,打断了大天狗:“别……这不是他的错……” 大天狗脸色一黑。 ——你都这样了还要替别人说话? 在短短几秒钟内,铃弥的头越来越疼了。她感觉自己就像一粒种子的外壳,当其中的嫩芽要突破桎梏时——外壳再坚硬都无济于事。她张着口,咿呀了半天,最后声音就像是从缝隙间挤出来的一样:“是……是我,是我……” “是我想起来……了……” 惠比寿和大天狗的脸色同时大变。 …… …… …… 铃弥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她不知道自己保持这个动作多久,思维仿佛是沉入了粘稠的胶水里,半天都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铃弥才转动了一下眼珠,落在了身边白发青年的身影上。 “晴明……大人?” 安倍晴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他长发微乱,穿着一身宽松的睡袍,明显是才从床上扯过来的。他摸了摸铃弥的额头,和蔼地微笑问:“感觉好些了吗?” 铃弥的脸腾得一下红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枕得是谁的膝盖。 “晴明大人……我,我这就起来!” 铃弥刚要起身,就被白晴明温柔又不失严肃地按了回去。这位名震天下的大阴阳师,脸色很是严肃——但下一秒他又想是害怕吓着铃弥,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回答道:“你先躺着吧,要是再出了什么问题,怕是大天狗非要撕了我不可。” 铃弥:“嗯……?” 大天狗斜靠在门槛上,见到铃弥看他,哼了一声别开脸去。 铃弥:“……” 白晴明的笑容陡然变得尴尬,他咳嗽一声,转开话题:“你先说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他又摸了摸铃弥的额头,“头还疼吗?你还记得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吗?” 头……? 头疼?? 铃弥也跟着摸了摸额头,有点暖,但除此之外什么感觉都没有,想是泡在冰水里般冷静。她同时也回想了一会儿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然后陡然啊了一声:“有人造访,然后我下去接客,是一个很和蔼的大哥哥。” 白晴明:“……” 惠比寿:“……” 大天狗又把头扭回来了,表情说不出的古怪:“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大典太光世也没有离开,或者说,即便是他想离开,大天狗也会逼着他留在这里的。听到铃弥对自己的评价,大多数时候都只会得到凶残评价的大典太光世,脸陡然染上了一片嫣红。 大天狗再度把脸扭开了。 辣眼睛,不想看。 白晴明也有些哭笑不得,他用手指戳了戳铃弥的额头,铃弥嘿嘿地笑了一下——这种不必流于言语的小指责和小卖萌,好像已经成为了白晴明和铃弥之间的不必说出口的小默契了。白晴明沉吟了一下,确认道:“就只有这些吗?” 铃弥努力想了一会儿,最后摇摇头。 白晴明微微一笑,他的态度太暧昧,铃弥也摸不准他这个表情究竟表达了什么意思——是情况好转了?还是很糟糕只是不想让铃弥知道,所以强撑着?短短几秒钟,铃弥脑海中已经转过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甚至连绝症之类的情况,都被纳入了考虑中。 铃弥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了。 她不顾白晴明的反对,坚决地坐了起来,拉着白晴明的手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要死了吗?为什么大家的表情都这样沉重?” 铃弥目光一扫之下—— 惠比寿和大典太光世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僵硬的微笑,白晴明脸上的温和表情也开始挂不住。最后,反而是从头到尾都冷冷淡淡的大天狗,让铃弥找回了几分安心。 如果连大天狗都不能继续臭着脸,大概就是天真塌下来了。 “总觉得你在想很失礼的事情。” “没有的,你错觉。” 白晴明叹了口气,对所有人说:“你们先出去吧,关于这次的事情,我来和铃弥谈。虽然一开始……”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件事完全算是我一意孤行,但完全瞒着铃弥,大概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的。” “可是……” “大天狗,你先出去。” 白晴明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 反倒是大典太光世也要跟着一起离开的时候,反而被白晴明留了下来。大天狗有些不高兴,然后,白晴明看似很不经意地问了他一句,这么晚他来惠比寿的神域做什么,大天狗就黑着脸走了。 他好像并不想把“买卖”铃弥的事情,摆在台面上说。 ……不过面对明察秋毫 分卷阅读242 的白晴明,八成也是瞒不住的。白晴明等人都出去了之后,坐在蒲团上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吭哧一声笑出来,对铃弥解释:“大天狗真的……你也别总和他抬杠,他本性并不坏,就是太过自我也太过任性妄为了。” “我不讨厌他。”铃弥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只是说,“他有时候就像个小孩子。” “那你喜欢他吗?”白晴明温和地问。 这个问题无法正面回答。 白晴明又用折扇捂着脸,低声轻笑起来,似乎是年轻男女之间暗涌的情绪,真是非常非常让人感到愉悦的事情。铃弥害羞地侧开脸,这才听见白晴明的笑声渐渐淡去了:“明明我才是那个年轻人,结果……”他用扇柄敲打着手心,“总觉得自己仿佛是迟暮的老人一样了。” 铃弥仍然是沉默以对。 “总是爱操心。但操心完了之后,却偶尔也会反思,你们会不会觉得我烦。”白晴明用扇柄压住了铃弥的唇,制止了铃弥即将说出口的反驳,“不用安慰我,谢谢,你真的是很温柔的好孩子。” 温柔的人。 一生也总是比常人要多些波折。 “但如果可以的话……好吧,你别告诉大天狗,不然他大概会揍我的。”白晴明微微地笑着,眼角的红痕越发鲜艳似火,“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接受大天狗。” 第五十五章 铃弥怀疑自己听错了。 在她的印象中, 白晴明一直都是一位清淡如水的雅人, 即便他自嘲些什么, 那也只是他自己的谦虚客套, 像一个中年期大妈那样插手别人的感情世界——天啊, 这谁? ……真的是安倍晴明吗? 短短几秒钟, 铃弥的眼神就经历了震惊,不敢相信, 怀疑,平静, 看着陌生人的几次变换。白晴明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不由苦笑。他揉了揉铃弥的头发,叹气道:“你不喜欢的话,那就算啦,当我没说过吧。” 不,不能当没听到过啊。 然而白晴明已经推着她,慢慢地将铃弥押到了门口,温柔缱绻地说:“好啦, 别纠结这些细节了。我们出门转一转吧。或者说,你想化个妆换身衣服再出去?我喜欢女孩子穿的更清丽一些。” 铃弥很想说, 她其实刚从外面回来。 但白晴明坚持, 显然没有人能拧得过白晴明的。她被这位大阴阳师轻声哄几次,就晕乎乎地换上了漂亮衣服和头饰, 茫然地离开了惠比寿的神域, 走在人间的道路上。 夜已深。 一轮弯月高悬晴空。 路上行人极少, 入目之处皆是残垣断壁,被水流冲击腐蚀过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辨。偶尔的,还有几声残破的乌鸦鸣叫飘过来。铃弥原本还离白晴明有半米的距离,在不小心踩碎一根白骨后,她立刻扯着白晴明的袖子,半步也不肯远离了。 大典太光世还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人,身影森然,偶尔还能看见他碎发下的红色眼瞳,在黑夜里幽幽地发光。 ……总觉得,今晚过后,京都又要多了些恐怖的怪谈了。 “铃弥。” “嗯?” 白晴明停了下来,两人面前横了好几具白骨。虽然试图复活的八岐大蛇已经被白晴明打败了,然而那些已经死去的人,那些已经遭受的伤害,都不会恢复到未曾发生的模样。白晴明转过头,平和地说:“你之前会昏迷,是因为,你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嗯。 诶诶诶? 铃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就这么说出来,不要紧吗?” 她也不是笨蛋,自然能够看出,大家对于她仍活着的时候的那些事情的回避,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总之,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避而不谈,铃弥也只能将一切的迷惑都掩埋在心中——但她也没想到,白晴明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很惊讶?” “……是有点。” “嗯,我原本也准备将这些死死地瞒着你的,但情况总是在变化的,不是吗?”白晴明叹了一口气,“如果真的想将这些假象完全的延续下去,至少,我和大天狗,甚至惠比寿和源博雅都应当消失在你面前,这一点,我甚至还没有杀生丸做的好。” “消失在……我面前?” “因为我们认识……不对,应当说,你认识我们。”白晴明温和地笑笑,“只要我们仍然生活在你身边,就随时都有可能,将你过往的记忆重新唤醒。” “那……不好吗?”铃弥困惑地皱眉,“我也不想忘了你们啊。” “别着急别着急,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白晴明被铃弥突然提起来的音量吓到了,他慌张地伸出手,环住铃弥的肩膀,一下比一下更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听我说下去好吗?” “抱歉。” “没关系。冷静下来了吗?如果走累了的话,我们可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休息一会儿。” 铃弥摇摇头,拒绝了白晴明的 分卷阅读243 建议。白晴明也没有坚持,他思考了一会儿,再度开口:“我们先从神灵永不能说出口的禁忌开始说起吧。你知道,神器本质上都是不能正常进入轮回的魂魄,那么,是什么导致他们和其他灵魂不同呢?” “……什么?” “是错误的死亡。” 这个词组的搭配未免有些可笑过头了,铃弥试图勾了勾嘴角,然而没能如愿地露出微笑来。白晴明低着头,叹了一口气,月色在他长发上散发着柔软清亮的光:“说起来也会让人觉得困扰,死亡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如何还会有正确和错误之分呢……但如果将死亡视作,所有生命在世界上所必然经历的一环,那么,凡是在这个过程中脱轨了的人类,就是神器最初的原型。” 白晴明将契约神器的咒文开头背诵给铃弥听:“给予无处可去,无法逝去的你归去之地。” “无处可去,无法逝去……”铃弥下意识地重复着。 忽如其来的泪水充斥进了她的眼眶。 白晴明又感到很无奈,在短短几分钟的聊天中,数次发生了预料之外的情况。毕竟,同白晴明站在这片夜空之下的人,并不是意志坚不可摧的战士,只是一个无辜枉死的少女。他只能弯下身,认真地盯着铃弥的眼眶,用纤细的手指轻柔地刮去她的泪水:“别哭了,你还有我们在你身边啊……” “我没事,你继续说。” 白晴明无可奈何地看着铃弥,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坚持这番话的时候,和大天狗平日里口是心非,看着倒有几分相似之处,既然铃弥坚持,白晴明自然是惯着她:“脱轨的情况有很多,横死,被妖怪吃掉,凡是脱离了正常的生老病死,都有可能成为神器的胚胎。” “我也是……横死的吗?” “嗯。” “那还不错。” 这算哪门子的不错啊。 “总比被妖怪吃掉要好些吧,那样也实在是……太可怕了。就算死,如果是一瞬间什么感觉都没有的死掉,总比在濒死时挣扎很久,什么痛苦都经历过了再死去要好多了。” 白晴明一点也不想就着这个话题发散下去。 他转而道:“……你的情况更复杂一些,但请容许我在此先略过不谈,再往下下去,恐怕就要触碰某些不可明说的领域了。相信我,你不会想看到自己变成怪物的。” “没关系,晴明大人请继续吧。” 按照目前的话题,铃弥以为白晴明会顺着神器说下去,提到更多原本不应当神器所知晓的隐秘。但白晴明压低了声线,却说起了另外一个事情:“你知道八岐大蛇吗?” 当然知道。 毕竟那位远古的妖魔,为了复活,几乎毁了半个京都。铃弥并未亲身经历,但也知道惠比寿是因为何事而崛起的,同样,据说也有大半的武神从高天原落下,只为和那位远古的可怕妖魔生死搏斗。 数百位传世的神灵陨落。 上千位守城的阴阳师消逝。 大地震颤,流血漂橹。原本代表着这串岛屿上的文明之光的京都,几乎崩毁成了一片废墟,更让人忍不住去遐想,那是怎样惊天动地的大战。 ——她参加了吗? ——她有帮助那些生死之战的人类、神灵和式神过吗? 不知道,想不起,她的过去只有空白。 白晴明清澈的声音缓慢地在铃弥耳畔响起,仿佛风吹过山谷时群林呼啸地应和:“……八岐大蛇在上古时就已经被斩杀了,它的魂魄被打散,身躯被杀死,残存的痕迹被镇压进阴界的最深处——按照常人的理解来看,八岐大蛇早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然而它还想复活。” “是的,复活。”白晴明语气古怪地重复了一下,似乎因为心情复杂,用词也有些潦草,“虽然这样说好像有些自曝其短,但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想不明白它到底凭借什么能复活,它的死亡是如此彻底,彻底到几乎没有任何东西残留下来。同样的,作为肆掠人间的妖魔,也不会有任何思念试图将它呼唤回人间的——现在的你可能很难理解,但在我看来……在整个阴阳术的理论中……” 白晴明顿了一下。 “整个世界都在拒绝它的复活。” 铃弥本以为白晴明会激动,会困惑,会不解,但最后他说完这番话的时候,竟然是不可思议的平静。铃弥下意识地去看白晴明,然而对方仰着头凝视弯月,月色的雾气中,白晴明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 铃弥只好说:“可它还是死了啊。” 白晴明嘴角的微笑随即变得苦涩:“是啊,它死了。但这并不是说它就在做无用功,只是现实发生的一系列的阻碍阻拦了它的复活。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其实复活最关键的关键在于……” 他回过头来,凝视着铃弥。 白晴明仍在浅浅地笑着,但眉宇间毫无笑意,只有凝儿不散的忧伤。明明只是在说,发生在京都不久前的大战,可铃弥总有种错觉,白晴明仿佛在问她: 分卷阅读244 “关键在于……” “……有多想,活着回到人间?” 铃弥下意识地想要回答他,当然是,很想啊。 可下一秒,就在这句话即将从铃弥的口中滑出去之前,突然停住了。铃弥忽然意识到,那并不是一个能用量词来形容的“想”,那是足以扭转生死,改变世界的可怕意志。 这是一个承认了唯心的世界。 可从古至今,除了八岐大蛇以外,也不曾有哪个人类真的这样复活过。人的一生太浅薄,人的欲望太纷乱,没有那么强不可扭转的意志去改变世界。 白晴明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不够,不够,只是这样的话,绝对不够。” 你对现世的思念与爱,目前而言,还绝对不够你从因为谬误儿毁灭的世界线里脱离出来。仅仅只是这样,“他”所为了铃音勾勒出来,承载她所有的幻影,最终也会如同镜子破碎流水消逝的镜花水月般,晨雾般溃散不见。 纵横上千年,横跨两个世界。 已经举办过两次的虚假复生仪式的复活…… 可女主人公的求生意志,始终不怎么强烈啊。白晴明在内心叹息着,当然,这也是她始终忘记了自己是如何真正被杀死的真相。可是,以目前进度而言,始终还不到摊牌的时刻。 谁都不能告知—— 但为什么,为什么“他”就将真相告诉了自己呢?或者说,因为无论“他”还是他,都是安倍晴明吗?白晴明知道尚未阴阳分离的安倍晴明曾经为八岐大蛇的复活做过应对,但和另一边为了铃音复活所做的准备对比起来……简直像是前者从来没在他心上停留过一样。 既然如此,白晴明这边也不能功亏一篑。 谁都可以—— “去试着谈一场恋爱吧,铃弥。” 这简直就像一个馊得不能再馊主意。 但除此之外,白晴明已经无计可施,穷途末路。 ※※※※※※※※※※※※※※※※※※※※ 完全没想到要求“一时爽”的读者占了大部分。 我尽量完整的一段落地给你们发。 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总觉得你们爽过了就会抛弃我。 第五十六章 一粒石子被高高抛出—— 噗通一声, 落入湖水中, 溅起一汪涟漪。 距离白晴明和铃弥的谈心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之后, 白晴明又依次将惠比寿, 大天狗, 大典太光世分别约出来, 关在庭院里的小屋子半宿,除了两位当事人, 无人知道白晴明和他们到底都说了什么。 铃弥问惠比寿,惠比寿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好吧, 人家是铃弥的上司,还真不方便逼问。 问大天狗也是一样的无济于事,这位眼高于顶的大妖怪对铃弥已经能算是温和中的温和,但若是触及到了一些敏感的问题——这家伙一样是半分面子也不给铃弥。 就这样,他还好意思说喜欢铃弥呢! 倒是大典太光世长的凶神恶煞,面对铃弥的提问,却乖巧地直接回答:“那位阴阳师大人就只是问了我本……”他想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本后面的那个字给吞了下去, 换了另外一个词,“我来这里之前所在的地方, 那里的一些事情。” 铃弥看他真的很苦恼, 也就没好意思追问下去。 ……虽然欺负老实人根本没有任何难度,但原本在内心中就残缺不多的良心过不去啊!尤其是, 在铃弥问这位付丧神, 为什么要跟着自己的时候, 对方理直气壮地回答: “你是我的主人。” “自然要生相伴,死相随,您在的地方我定然会为了您斩断一切阻拦。”大典太光世说完这一番话之后,突然沉默了很久。即便铃弥总是宣称,这个大个头是个性格温和的好人,但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当他抿着嘴角一言不发的时候,看起来同样也很可怕啊。然后,这个外贸超可怕的男人突然都问她,“我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嗯?怎么了?” 大典太光世低下头:“毕竟……和其他同僚比起来,我就只是一个会腐朽在仓库里的……” 可怕! 超可怕! 他整个人都变成了灰色的诶! 虽然现实不可能真的会出现漫画的那种夸张场景,但铃弥真觉得,除了这个形容以外,恐怕也不可能找到更合适的表现手法了。后来,铃弥想了想,她不记得从哪里听到过这样一个说法,叫做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就一定会给你开一扇窗—— 大典太光世这么丧……哦不,这么软的性格,如果不搭配一个超凶的面孔,恐怕早就已经被这个丧尽天良的世道给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吧。 “没有啦。”铃弥哭笑不得地,介于某个太过残忍的身高差,她哪怕踮起脚尖都拍不到大典太光世的肩膀,只好勉强拍拍对方的胸—— 分卷阅读245 幸好对方是个汉子,“晴明大人很相信你啊,而且,他也说过了,你的实力并不比任何大妖怪要来的差的。” 当然,白晴明的原话不是这样。 他是笑眯眯地,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没准,大典太光世和大天狗打起来的话,大天狗可能是那个比较吃亏的妖怪呢。”铃弥对大天狗的实力没有清晰的认识,同样的,也对大天狗受伤后的实力消退没有清晰的认识,在她看来,大天狗天天跩得没边,按照他“耿直”的性格而言,也许……是真的很厉害了。 能让大天狗吃亏的大典太光世,那就更厉害了。 在这方面,大典太光世倒没有客套。 ——他同样对大天狗的实力缺乏认知,或者说,长年累月躺在仓库里的大典太光世,无论对自己还是对世界都缺乏认知。他像是有些难堪地别开脸,脸上有些发烧,才细若蚊呐地回答:“嗯……应该是……强一点点?” 毕竟,对方是个鸟妖怪啊。 铃弥厌烦地,再次将一粒石子扔进湖水里:“你说啊,晴明大人是不是讨厌我?” “不会。”大典太光世一本正经地回答,“不会有人讨厌你。” 我又不是铜钱,有喜欢我的,当然也有讨厌我的啊。 铃弥叹了一口气,相信自己问大典太光世是一个错误。然而,另一方面,铃弥又很难说服自己,白晴明并没有在躲她。月夜谈心之后,她就好几次想要再和白晴明说些什么…… 毕竟,大典太光世耿直,大天狗更是“耿直”,惠比寿又是一个自己事物都一大堆的小孩。横向对比下来,也就只有白晴明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能帮她开解烦恼的听众了。 但铃弥堵不到白晴明。 第一次是白晴明建立了一个小动物保护驿站——说实话,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铃弥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白晴明确实是一个善良人,但在整个人类社会里都没几个人能吃饱的情况下……他,他关心流浪小动物去了。 喂!喂!安倍晴明!——你可是安倍晴明啊! 你要操心的难道不是世界毁灭,妖怪横生,人类的命运岌岌可危这样的超级大事吗?结果关注点全部都点进照顾流浪猫猫狗狗去了,到底是不是哪里不对啊。 说起这件事,还有一个小道消息。 白晴明为了诱骗小动物做了鲜鱼和骨头饼干,但他毕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忙人,不可能自己蹲守流浪小动物的救助房子,就把骨头饼干托付给了大天狗:“麻烦你站在这里站一会儿。” 大天狗不明所以地,端着饼干站了整整一下午,身边围了一大群花色不同的流浪狗,还是赶都赶不走的那种——就在这时,酒吞童子路过了,瞅了一眼。那时候大天狗正举着肉骨头们,努力不让流浪狗们吃掉。 酒吞童子评价道:“哟,你这在护食呢……” 大天狗气到升天。 注意注意,这不是一个夸张形容,他是真的气到升天了。 两个大妖怪你死我活地打了一场,直接把白晴明刚建造好的流浪猫狗小屋子给铲平了。据说听到这个消息的白晴明,当时就石化了。 第二次是撞上白晴明出门产出八岐大蛇……的□□。 这位复活失败的大能,身上的力量崩散四方,最后化成了一个又一个似是而非的“八岐大蛇”,没有本体那么强,但麻烦在数量几乎无穷无尽,打扫起来也非常麻烦,寻常的阴阳师连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好吧,既然人家在干正事,那就等下次吧。 但过了几天之后,铃弥就收到了白晴明送给她的挂画,画中正是八岐大蛇三打白……哦不,是白晴明大战八岐大蛇的豪迈画面,四位阴阳师栩栩如生,分毫毕现,八岐大蛇更是凶恶霸气,那种几乎凝成实质的恶意几乎扑出了纸面——特么的当然扑出了纸面啊,因为画中的“八岐大蛇”根本就是用大蛇的鳞片、逆鳞拼凑出来的。两种鳞片色泽不同,彼此混合交错甚至还完美地塑造出了写实的阴影和光亮。 哦,安倍晴明真是一个出色的艺术家…… ……啊呸! 他难道不应当忙着拯救世界吗? 几天之内打下数千的大蛇的鳞片,他就是为了做这样的事情?后来,铃弥更是了解到,收到这幅画作的妖怪/人类远不止自己一位,事实上,就连天邪鬼赤都收到了。 用白晴明自己的话说就是: “毕竟都是参加了这次惊天动地大战的一员,半点纪念也没有,那就太可惜了……以后这个版画拿出来,还可以给儿孙吹嘘一下呢。” 白晴明你考虑的真是久远啊…… 铃弥内心充满了波动。 第三次—— 铃弥本以为,在经历过前两次之后,她对于白晴明做出任何事情,都不会产生任何情绪上的剧烈波动。但铃弥仍然是扑了一个空。源博雅很为难地回答:“最近有一个超鬼王下山了,是一个叫做山风的大妖怪,白晴明最近在处理这件……那是一个喜欢到处挑战强者 分卷阅读246 的大妖怪,与其等对方打上门,还不如主动迎战。” 这个理由,真是源博雅特有的思考逻辑。 铃弥默不作声,虽然有时候对白晴明的恶趣味也很无可奈何,但她也清楚地知道,白晴明从来都不是一个好战狂。所以,结果很明确了—— 白晴明就是在躲她。 但铃弥也是倔脾气,只能顺毛抚摸。如果白晴明挡着她的面,也许只要憔悴地皱一皱眉头,铃弥就会被自己“无理取闹”的行为羞愧到自动退避。但白晴明“躲”她,铃弥就一定要逼他当面说个明白。 她守在庭院里,不走了。 这一等,就是七天七夜。而白晴明也是七天七夜没有回来。这个结果,让铃弥内心有些难过。这样的拒绝委实委婉到了极致,同样也决然到了极致。 在第八天的早晨,铃弥对自己说,够了,再死缠烂打下去就太难看了,自己应该走了。但还没等她踏出庭院的门口,就看见源博雅风风火火地从自己身边蹿过:“不好了,不好了!晴明他进医馆了——!” 第五十七章 铃弥猛然转身。 医馆?医馆?! 开什么玩笑, 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什么妖怪能伤害到安倍晴明?那可是统治了大半的妖怪世界的魑魅魍魉之主, 强大到前无古人, 后无来者, 就连普通的神魔都要在他面前退避三舍。 他……受伤了? 甚至还不得不住进了医馆? 天啊, 那个山风难道真的那么强大吗?铃弥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 白晴明早就已经在铃弥的内心里,塑造出了无所不能的印象。此刻, 他不得不住进医馆的情况,在铃弥的感受里, 和天塌了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她跟着源博雅,像是一个没头苍蝇般,走了好多冤枉路。 等铃弥总算是回过神来,扯着源博雅回到了正确的道路上,最后到达医馆的时候,白晴明的病房已经被各式各样的式神们埋住了。八百比丘尼用病人需要好好休息的理由,这才勉强留给了白晴明一点清净。 源博雅也被赶走了。 倒是几个管理其他事物的式神挨个汇报后,神乐从病房里钻出来, 对铃弥说:“你进去吧。” 铃弥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旁边。 她旁边只有一个大典太光世,托这位凶神恶煞的付丧神的福, 基本没有什么小妖怪敢靠的太近。铃弥捅了一下大典太光世, 说:“喊你呢。” 大典太光世茫然无措地两边看看:“但是……” “不是喊那个妖怪。”神乐不得已多说了几句,她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铃弥, “是喊你, 铃弥。你还要我说第三遍吗?” 哦哦哦, 好的。 铃弥正要抬腿,突然又意识到哪里不对:“等等啊,晴明大人不是在躲我吗?” 神乐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有吗?” 大概是有的? “我不太清楚,不过,如果有这样的事情,那就更要面对晴明问个清楚吧。” 神乐的这一番话有理有据,铃弥瞬间被说服了,没错,她自己一个人在那里伤心来伤心去算什么事儿。不管白晴明躲她的理由是什么,至少铃音要当着对方的面问个分明啊。 病房里光线很好,窗台上还摆放着一个盛着清水的小瓶子,上面插了几朵应季的鲜花。一个晴天娃娃悬挂在窗户上,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白晴明凝视着晴天娃娃。 他听到身后的响动后,也随机望向门口。这是铃弥第一次看见没有上妆的白晴明,他眼皮下的青色明显,肤色更白皙得仿佛透光——铃弥本来想好的质问立刻就卡在了喉咙里,几乎是立刻,铃弥就心软了。 她怎么好意思去责怪白晴明? 就算这个男人偶尔吊儿郎当,偶尔不务正业,偶尔恶趣味,偶尔还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偶尔说一些离奇的意见;可他始终都是安倍晴明,是这个时代里人类最强也是最可靠的依靠,以一人之力掀起整个时代瑰丽画卷的男人。 明明整个世界都垂手可得。 但这个人选择了将自己奉献给了整个世界——他又得到了什么呢?一些浮光掠影般的虚荣,几乎没有停息的劳苦,哪怕是真的很累了很辛苦了也本能般地露出安抚微笑的习惯? “你……哪里受伤了?”铃弥艰难地开口。 白晴明笑了一下:“没受伤啦,是源博雅大惊小怪,他总是一点点事情都要说的很严重。”白晴明本想还活跃气氛地说一点玩笑话,可看着铃弥的眼睛,那些正在构思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骗你的,没受伤,山风确实是强到离谱,但真的还没有抵达我打不过的极限。” “那你现在是……” “……累着了。”白晴明本来不想承认,但现在他又不得不承认,“山风是一个很执着很锲而不舍的妖怪,但又不是什么真的坏到彻底的妖怪—— 分卷阅读247 不,应当说,他是一个总觉得你这次打败我一定是巧合我们再来比过的妖怪。” “所以……” “所以,就打了……七天七夜……”白晴明也是哭笑不得,他皱着眉头,苦恼地用手指揉了揉眉心,“前一百次我还计了数,后面就懒得数了,起码是……打了上万次吧。啊,他的实力不好说,起码耐力这种事情绝对是强过我的,我都困得不行了他还能打。” 铃弥:“……” 安倍晴明你是一个人类诶。 就非要和妖怪比耐力吗?哪怕是天邪鬼都能吊打你这个人类诶。 铃弥哭笑不得:“那你还不好好休息。” 他现在当然也很想休息一下啊,谁知道源博雅那个大嘴巴把他累·到·昏·迷这件事添油加醋地说出去了。他手下的式神大概先要沸腾一遍,然后阴谋家们又要再沸腾一遍,整个妖怪世界大概还会沸腾沸腾,然后各种谣言流言几百年仍然流传下去。 魑魅魍魉之主就是这点不好。 白晴明不得已吃了一点提神的东西,依次把自己式神们里的几个核心喊过来,交代了一点事情。有这几个定海神针在,估计白晴明手下是不会出什么乱子了。他的基础班底不乱,那些阴谋家们也掀不出什么浪花来。 但现在药效还没有过去。 白晴明现在明明浑身上下都很累,困顿得不行,太阳穴隐隐作疼,但偏偏意志非常清醒,有种想给自己再找点事情做的欲望。白晴明想了想,又问:“神乐说我在躲你,这是怎么回事?” “你难道没有在躲我吗?”铃弥看起来比他还吃惊。 等铃弥把几次找他的情况全部交代一遍之后,白晴明又开始觉得头疼了。说他没有故意不在家,那也是骗人。在月夜谈心之后,白晴明也反省过自己的态度,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哪怕是铃弥遵照着他的意见……但不是真心实意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哎,他要是真无所不能就好了。 但铃弥的脑补,也未免太过夸大其词了。白晴明也不好意思将话说的太绝对,只能含糊其辞:“那也真的太不巧了。不过,好在现在也来得及吧,有什么事情说吧。” “你现在就应该好好休息。” 白晴明咳嗽一声,从病床里掏了掏,摸出一个白枕头,垫在床边上,想让铃弥靠上去:“坐着慢慢说吧。”他的语气太自然,也带着一种不容婉拒的命令,铃弥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坐在上面了。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事?” 铃弥咬住了下唇。 “说吧,没关系的,我在这里。”白晴明的声音真的很温柔。 铃弥深吸一口气:“是……是大天狗太过分了哇呜!” 白晴明:“……” 白晴明:“……” 这个时候他装作超困,超想睡觉,还来得及吗? …… 整件事情发生的过程真的太简单了,以至于全部复述一遍,被铃弥添油加醋了很多偏向性的形容,也没有花费很长时间。在这个过程,白晴明几次想用扇子挡脸,手摸了一个空,才想起来自己的扇子被八百比丘尼没收了。 想笑但笑不出来。 整个过程都很幼稚啊。 白晴明和铃弥的一番谈话,铃弥最后还是听进去了。毕竟,铃弥现在的情况很复杂,找个知根知底的人总比找个陌生人要来的强。既然准备好认真对待这场恋情,铃弥自然会去打探大天狗过去的事情。 很多事就这样被打探出来了。 黑晴明,大义,迫害抓走跳跳一家做苦工,助纣为虐。 白晴明全程面无表情,这真不是他不想在这件事上帮大天狗一把,但他自己干过的坏事,真心没法洗白——没准大天狗自己还觉得这是为了大义。 好在,铃弥也没有太过纠结于大天狗的往事。 谁没有做过几件糊涂事。 铃弥也不觉得自己活着的时候,就真的白玉无瑕,一点错误的理念和错误的行为都没有。大天狗就是中二期长了一点,现在他不是要慢慢学好了吗? 惨剧发生在,紧随其后的对话中—— “大天狗,大义和我,你选哪个?” “大义。” 铃弥:“……” 好吧,这是她问法不对,铃弥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的波动全部压下去,勉强换了一个问题:“……呃,那么,如果我和黑晴明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哪一个?——等等,你先别回答,这是假设,假设我和黑晴明都不会游泳,你只能救一个。” 大天狗冷笑一声,露出了“傻女人你以为我会说出什么情话吗”的嘲讽表情,毫不犹豫地回答:“黑晴明。” “你确定吗?” “当然是黑晴明。” 铃弥面无表情地把毫无防备的大天狗踹进了湖里,喜欢她?喜欢她?!这算哪门子的喜欢啊,她不求自己的恋人真的将自己放在最高位,但你连个纠结犹豫迟疑都没有… 分卷阅读248 … “……他真的太过分了!” 铃弥气得发抖,对白晴明指责道。 白晴明连苦笑都快在脸上掉下去了,这可真不是他不想助攻啊。别说是他,换谁来都不能拯救大天狗这个智障了吧——至于大天狗到底对铃弥有没有感觉,白晴明反倒觉得这是其中最没有悬念的事情了。 陌生人能将大天狗踹进水里吗? 换句话说,陌生人……能偷袭到大天狗吗? 如果铃弥真的在大天狗眼中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她光这个举动,就足够大天狗将她分尸无数次了。或者说,换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大天狗回答都不会回答这种蠢问题。 那个大妖怪完全是全方位地纵容着铃弥。 ——但与此同时,他偏偏又像是和自己置气一样,半分温柔也不肯流露出来,好像真的暴露出来了之后,他就真的一败涂地了一样。他就非得抓着那一星半点的执拗和骄傲,好像抓着最后救命的稻草一样,仿佛没了这些,他一无所有。 搞笑。 白晴明冷漠地想—— 难道拿着这些,他大天狗就真的有办法对铃弥狠下心来? 白晴明拍拍铃弥的头,非常赞同道:“没错,大天狗就是一个笨蛋,笨得无可救药的那种。” 第五十八章 “没错!就是这样!”没料到白晴明会如此干脆的支持自己, 铃弥先是一愣, 紧随其后就是疯狂点头。病床上的两个人达成共识, 相视一笑, 气氛和谐。 悬挂在窗台上的晴天娃娃被风吹得摇晃不已。 铃弥对环境的敏锐还远远察觉不到这一丝异动, 白晴明倒是注意到了——随即像是什么也没看到的转过头去, 那边的杀意又猛然往上暴涨了一个层次。 哦,大天狗生气了。 他不敢对铃弥生气, 却迁怒于白晴明这个无辜路人。 ……好吧,白晴明似乎也无辜不到哪里去。 但白晴明不在乎啊。大天狗再气, 他难道能够从窗外跳进来,和他大战三百回合吗?不,别说是守在门口的神乐,就算是铃弥也不会允许他这样做的。包括大天狗自己……很可能都不太敢出现在铃弥面前。 白晴明脸上浮现迷之微笑。 铃弥毕竟还是一个接触人世略少的少女,来来回回,责怪起妖怪来也只有老生常谈的那几套。但她的话头一旦被白晴明接过去,那就绝对成了另一套模样了。白晴明是谁?宴会小王子,谈心小天使, 可当他变着法儿开始损人的时候,那一张嘴真的比刀子还要刻薄—— 可刻薄完了之后, 哪怕是敌人也要承认他有才华。 毕竟普通人还拿不出这么丰富多彩的骂人方式。 窗外天空都开始阴沉下来了。 这个动静就有些大了, 就连铃弥都注意到了。她不安地凝视着天空,迟疑道:“是不是要下雨了……需要我去把窗户关掉吗?”在得到白晴明的首肯之后, 铃弥走过去, 拉好窗户。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在插好窗锁的时候, 外面似乎有一道大鸟的阴影掠过。 “那是什么?” “什么?” “我刚才好像看见有一道阴影……”但等铃弥往上空看去时,却发现天空一片晴朗,好像刚刚那瞬间的阴霾和起风都是错觉。 “哦,不必太在意。” 就是大天狗终于听不下去,跑了而已。 既然白晴明都说了不必太在意,铃弥也不再纠结这件事了。她坐回原地,欲言又止——白晴明微笑着,鼓励地看着她,最终使得铃弥鼓起勇气,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那个……其实白晴明你也没必要将大天狗说的那么坏啦……” 她苦恼地挠挠头发:“其实这件事……硬要说的话,我也不是真的做得一点错误也没有。是我对他的要求太多了,他没有达成,所以我就生气了……” 这么看,分明是她更过分一点啊。 铃弥垂头丧气地想。 如果再将整件事情抽丝剥茧一下,铃弥想要和大天狗有更深一步的发展,也不是源自于少年和少女之间那种天然的吸引和悸动。当然啦,她也承认大天狗很帅,很美,天生丽质,偶尔一次回眸也能引动铃弥这个颜党。 他偶尔也会很温柔很体贴。 ——就像上次,背着铃弥漫步在山野月色之间。 可这些是不够的,就像是一个人在山野中遇到一束花,也会为它的芳香心动,也会为它的鲜艳心颤。可这个人绝对不会希望自己和这朵花相伴一辈子,也不会觉得,除了那一朵鲜艳以外,人生再也别无所求。 铃弥甚至连短暂的热情全部投入进去,都做不到。 ……这多么令人感到悲哀啊。 和铃弥这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对比起来,大天狗无疑就光明正大多了,他从不掩盖自己的喜怒,偶尔一个生气或者幸灾乐祸的神色都 分卷阅读249 无比鲜亮。铃弥想了又想,大天狗很难用某一个词完全的概括,如果硬要找一个贴近的词,那大概只有—— 纯粹? 暴风席卷大地的纯粹,摧毁一切,不容异物。 妖怪都是这样极端的存在吗? 铃弥不知道,她只是在反思之后,颓废地叹了一口气,对白晴明说:“其实大天狗是一个很好的妖怪,是我……是我太过分了才对,如果晴明大人因为我这番抱怨,因而对大天狗产生了什么错误的印象,那真是……” 铃弥顿了一下,似乎想找一个严重点的形容。 白晴明哭笑不得地拦住了她:“你啊……是不是太过看轻我了。你觉得我是那种不辨是非的庸人吗……等等,你先听我说,别急着打断我。大天狗是什么样的妖怪,我当然很清楚,他曾经站在敌方,如今我也没有因此对他有什么招待不周或刁难吧。同样的,铃弥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清楚的。”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 铃弥本以为,自己会听到白晴明说,温柔的人之类的词——说来有些过分,但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很多次听到过类似的说法了,以至于遇到了类似的场景,首先跳出来的都是这个场景。然而,白晴明却不走寻常路:“铃弥是一定会到达终点的人。” 这是什么……形容? “你想想看,一个人如何决定他的人生,和他究竟想要怎样的人生根本是两回事,有阴差阳错,也有身不由己,总之啊……能想明白自己究竟想要怎样人生的人,和踩在想要的未来道路上的人,真的是非常非常少见。”白晴明对铃弥微微一笑,明明也只是寻常的表情,却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恬淡余韵,“而铃弥最厉害的就在于,哪怕是做错了什么,也能及时回到道路上呢……而无论多少人,一旦一步踏错,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是这样的吗?” 铃弥说了一句废话,她沉默了一会儿,很惊讶白晴明竟然给了自己如此之高的评价——这份小小的夸赞,在铃弥心头就像是高飞的燕雀在盘旋鸣叫。她脸上发烧,咳嗽一声:“那就没办法了,只好……去和大天狗道歉了吧。” 声音到了最后,陡然上扬,变得轻快起来。 白晴明赞同地摸了摸铃弥的头,但不知怎么,看到情绪突然变得明媚起来的铃弥,他的心情反而渐渐低沉下去,有种说不出的丧气感。他琢磨了一下,将其归于追捕山风累坏了……以及,如果大天狗刚才没有仓皇而逃也许会更好吧。 他听到铃弥的这番自白,会更开心吗? 揣摩不出来。 但白晴明只觉得自己丧里更丧,不过,虽然心情变得糟糕,以白晴明的人情世故,想要瞒住铃弥甚至不需要额外的掩盖,他只是维持着脸上的微笑,接话说:“既然如此,那就去做吧。” “好的。” 少女的声音也宛如黄鹂般清澈悦耳。 白晴明看着她步伐轻快地往外跑出去,顷刻间就消失得无隐无踪,他脸上掩饰的表情立刻就消失不见,露出了原本的疲惫和憔悴来。就在这空荡无人的时刻,这也许只有一小会儿的时间里,白晴明才允许自己露出一星半点的软弱。 他是很多人,很多妖怪心中的天之柱。 白晴明若倒下了—— ——也许真和天塌了没什么两样。 但是,但是……哪怕白晴明自己也觉得他无所不能,但毕竟也只是一个人类啊,也会疲惫,也会疼痛,也会想稍微的休息一会儿……唉,你说他为什么就是安倍晴明呢? 白晴明盯着窗台上的晴天娃娃开始想—— 他要是只是一只晴天娃娃该多好? 啪嗒! 刚刚走神的白晴明被吓了一跳,他转头一看,竟然是铃弥又回来了。明明才走出去没有几分钟,这个孩子竟然又跑回来了,争分抢秒地跑回来了,以至于现在手抓着扶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又是怎么了? 知心哥哥白晴明正在上线中—— 但还没等白晴明说句安抚的开白场,铃弥就再度猛然从门口蹿了过来。白晴明下意识地后仰——铃弥那架势正像是下一刻就能将他撞飞了一样,但铃弥没有,她准确地停在了距离白晴明半米的位置。 “对、对不起!” “这是怎么了?” “我把最重要的事情忘记啦!”铃弥抬起头盯着白晴明,她那双明亮的仿佛春天嫩芽的眸子,就这样突然地撞进了白晴明的视野里。她风风火火地,将一个御守郑重其事地放在白晴明手心里。 白晴明的手比她大,但没有她那么暖。 铃弥双手捧着白晴明的手,想是合拢花苞那样将他双手合十,按住中心的御守。铃弥想说话,但呼吸太急促差点岔气,两次深呼吸之后才能够正常地说话:“大典太告诉我的,如果想让一个人免于所有伤害和疾病,最好的东西就是御守了。” 这个…… 白晴明有点哭笑不得。 但还没等他将手抽出来,铃弥 分卷阅读250 竟然顺势又忘白晴明这边凑了凑,她脸红了一下,但语气仍然很坚定:“你一定要早点好起来啊,就算有需要你操心的事情,不要客气麻烦我就是了……就算我……就算我确实是没什么本事的神器啦,但看着你都累瘫了,我也是……” “我也是会心疼的。” 铃弥到底心没心疼,白晴明是不知道的。 白晴明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这番话落在他耳膜上,就宛如一个巨锤砸在他大脑上,砸得白晴明一瞬间都有几分耳鸣目眩了。有很多人会为白晴明分担,不用明言,白晴明也是心中有数的,有些是认可他的理念,有些是崇尚他的强大,还有一些纯粹是感激之情作祟。 可铃弥和以上三者全部都不一样。 她说什么? 她说……我会心疼。 只是舍不得他痛苦疲惫难过的……心疼而已。这样的情绪太纯粹了,反倒没有其他理由的落足之处。 白晴明试图重整了好几次表情,然而还未开头,就全部崩溃。以至于最后白晴明都不知道自己脸上露出的是什么表情。他有些恼,有些尴尬,想要逃走却不知道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想法——可恶,他现在手边连个扇子都没有,就连挡一下都做不到。 “你……不去和大天狗道歉了吗?” “去的。”铃弥又从床上跳下来,“但这样的话也很重要,无论如何也想和晴明说。晴明大人也是对于我而言很重要的人,请务必要珍惜自己啊。” 白晴明首次没有回答铃弥的话。 他只是目睹这个少女,在风风火火闯进这间私人空间后,又毫无自觉地独自离开了。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御守,上面的刺绣歪歪斜斜的,明显是少女自己制作的——早就制作好的。 不知道,原本这个御守是要赠于谁的。 白晴明慢慢将其卷入了手心——然而现在,只是独属于他的了。 洁白的被单被这位大阴阳师无意识地抓出了好几道皱褶。他一个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地将这口气吐了出来:“这是不是,又算是解答了一个困惑多时的谜题。原来,‘你’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去帮助……她……的吗……” 白晴明之前还嘲笑大天狗的傻。 现在看来,他才是身在局中反而一无所知的笨蛋吧。 这时候,神乐端着缓解疲劳的药走了进来,她问:“晴明,你刚才在说什么。” “没什么。”白晴明轻描淡写地回答,转瞬之间,他又是那个风华绝代的阴阳师,嘴角带着微笑,不言不语就是倾倒世界的画卷。他接过苦涩的药,一饮而尽,“只是忽然觉得,今天天色极佳,风声也比往日更悦耳些,哪怕此刻突然骤雨,万物也比往日要更具光彩一些。” 神乐茫然地看着白晴明。 “抱歉,我又说些让人困扰的话了。”白晴明顿了一下,他低下头,情不自禁地叹气,“说人话的话,那就是……这药太苦了。” 第五十九章 酒吞童子和大天狗吵架了。 ……听到这个消息, 她是不是应当稍微表达一下惊讶?铃弥想, 但她现在只想叹气。这两个大妖怪——在认识大天狗之前, 铃弥还对大妖怪有着应有的敬意, 然而, 在认识酒吞童子之后, 她就忍不住开始怀疑,大妖怪中是不是都是小孩? 大天狗很幼稚。 酒吞童子比他还要幼稚。 根据铃弥所清楚的内幕, 这两位大妖怪之间的恩怨,最早应当是酒吞童子讽刺大天狗吃狗食的那次。但看这两个家伙彼此“仇恨”之深, 铃弥很怀疑那只不过是一个给别人看的幌子。 就连白晴明的屋顶都差点被掀翻过好几次。 从中调解的人也本应当是白晴明,不过,因为白晴明累倒休息,神乐不允许任何事务打搅他,原本应当递送到白晴明手上的求救,转而找到了铃弥。 “我?”铃弥用手指指着自己,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们想要我让这两个大妖怪不打架?” 围了一圈的小纸人们齐齐点头。 铃弥很想解释, 她对大天狗根本没有什么威慑力啊。想想看,从她认识大天狗起, 大天狗那件事情不是他自己想做的——他考虑过铃弥的感受吗? 很显然, 没有。 至于酒吞童子…… 铃弥没有和这位名动天下的大江山鬼王说过话,但也知道他可怕的威名, 本人肯定也是一个非常蛮不讲理的大妖怪——普通的大妖怪, 还真的很难和大天狗这样有来有回地打个没完。 但是被一群小纸人全部拦住了, 为首的那个又是举着扫把,又是装作垂泪,就差跪在地上恳求铃弥了。铃弥本来也有事要找大天狗,虽然这个时间点似乎有点不太好——但认真想想,以大天狗的那个臭脾气,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合适道歉的梦幻场景吧。 “我去就是啦。” 铃弥最终仍然是心软了,但有些事情一定要在去做之前说清楚:“不过 分卷阅读251 我是话真的不一定会管用,如果大天狗不听我的,最后他们还是把房顶给掀了的话,你们可不能怪我。” 不怪不怪。 小纸人们疯狂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这件就连铃弥自己都没有把握的事情,反倒是一群纸人们的信心比她足。在这群小纸人的指路下,铃弥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很显然,这两个大妖怪已经打过一架了(不是刚才说只是吵架吗),地面被犁了两道深深的沟,泥土飞溅,原本应当热热闹闹的式神们一个也看不见,只有两个大妖怪,隔着沟彼此对望。 大天狗面无表情。 即便只是刚刚到场的铃弥,也能看出,大天狗的心情委实很糟糕,就像是爆发前的火山,还能勉强塑造出几分风平浪静的假象,但现在看起来越是平静,爆发起来就越是可怕。 酒吞童子站在他对面,竟然在笑。 这还是铃弥第一次目睹,这位和大天狗同为日本三大妖怪之一的酒吞童子。他袒胸露腹,深红色的蓬松头发在脑袋顶上扎了一个球,每一根长发都非常放荡不羁地往上飘荡——和他的脑袋一起,组成了一个非常标准的葫芦形。 不好意思,酒吞童子下面的那个脑袋,才是比较小的葫芦圆。 他背后也背了一个巨大的葫芦。 铃弥当时就被酒吞童子狂放不羁的造型震撼了一下,她原本以为,大天狗的红配绿狩衣已经够伤眼睛了,没想到和酒吞童子比起来,还真的只能说是十分墨守成规的装扮了。 铃弥只瞥了一眼,就匆匆收回了视线。 但她仍然是注意到了,酒吞童子脸上有一道狭长的伤口,创口还在流血,显然是刚刚被风割伤的。大天狗之前和酒吞童子动手归动手,还真没有见血的情况。 ……所以说,这是……打出真怒来了? 酒吞童子用手指在伤口上刮过,舌头随即舔掉手指上的鲜血,他唇上立刻就被鲜血染出几分艳红来。酒吞童子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脸上的笑意就被加重了:“呵呵,怂货。” 铃弥不太确定,酒吞童子是在骂大天狗。 大天狗……怂? 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吧。 但铃弥转念一想,骂人么?不就是谁的嗓音更大,谁一口气喊出来的语句更难听,谁就赢了,就像是骂人是狗娘养的,对方又不一定是真狗娘养的,只是为了气势,惹对方生气而已。 大天狗脸色越发阴沉起来。 铃弥不得已硬着头皮走进来:“你们别打了……” 她刚开了一个头,两位大妖怪就齐齐地转头盯着她,无论是大天狗,还是酒吞童子,他们的目光犹如实质。铃弥一下子就被两人的气势镇住了,原本打好腹稿的话,死活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酒吞童子嗤笑了一声,打破了可怕的寂静。 “你,过来。” 铃弥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举动,大天狗又重新和酒吞童子怼上了:“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能做什么?”酒吞童子被大天狗逼问的语气都笑了,对比于大天狗的清秀,酒吞童子是更偏向于邪气的长相,嘴角一扯,邪气四溢,“我看这位……铃弥长的可爱啊,想和她说说话不行吗?还是说,大天狗你自诩为正义的使者,就连这个小姑娘想和谁说话,都非要插手管一下不可?” 大天狗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哼了一声。 被夹在两个大妖怪中间的铃弥瑟瑟发抖——两位大佬,你们吵架就吵架吧,把她这个小家伙扯进来做什么。哦,对了,好像是她答应了小纸人们要劝架,主动过来帮忙的。 铃弥苦笑。 既然酒吞童子说,想和她说说话,应当不会立刻翻脸吧? 铃弥迟疑地往酒吞童子那边走了两步,大天狗没反应,酒吞童子对她微笑——明明表面上似乎是和之前没什么差别的寂静,但铃弥偏偏就情不自禁地开始发抖了。 总觉得……某个人的心情变得更坏了。 见状,酒吞童子竟然主动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拦住了铃弥的肩膀,将铃弥护在了自己的妖气之下。几乎是立刻,铃弥就能感觉到一种清香的酒味铺面而来——她下意识地抬头,就看见酒吞童子放诞不羁地笑容:“真逊色啊,大天狗。” 大天狗却皱了皱眉头:“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指哪方面?”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针对我?”大天狗困惑地质问,他当然很想把这个总找他麻烦的酒吞童子给按进地里,但在刚才已经打过一场的情况下,他多少有些冷静下来了——更何况,铃弥来了,于是这场战斗被彻底限制在了口头交锋上。 “我?” 酒吞童子拎着葫芦,喝了一口酒:“本大爷做事,向来只凭心情。兴致上来了,占山为王攻打京都也只凭喜好,若是突然变了心思,偌大的大江山也能随手放弃……至于为什么总在挑衅你?” “很简单啊!” “因为我看你不爽啊,就想打你,你能怎 分卷阅读252 么着?” 铃弥:“……” 大天狗:“……” 大佬大佬,自愧不如。 铃弥本以为,大天狗已经是那个够蛮不讲理的大妖怪了,没想到,和酒吞童子比起来,根本就是大巫见小巫。最起码,大天狗做事之中,还有一个章法,还能让人摸得到脉络——酒吞童子这个我看你不爽,就把你揍一顿的魔幻操作…… ……压根就是和大天狗不死不休的节奏了吧。 大天狗当下就冷冷地说:“放开铃弥。” “我就不放。”酒吞童子也回了一个冷笑,“我看你不爽很久了,特别是知道这个小姑娘的事情之后——讲道理,虽然同为大妖怪,但是你有哪一点比得上我了。红叶对我不理不睬,小姑娘却肯对你以命相救。” “这和你没关系。” “当然有,我看不惯就是有关系!”酒吞童子斩钉截铁地说,“她远远值得比你更好的男人。她为你拼了命啊,大天狗!一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独自一人面对无数妖魔鬼怪,哪怕是心脏被贯穿鲜血流尽也要咬着牙战斗到最后一秒……她为了什么?为了救你?大天狗你自己扪心自问一下,你配得上么?” 酒吞童子一连串的质问,砸得铃弥头晕目眩。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是这样得知生前的死因。 她下意识地去看大天狗,外貌清秀的妖怪眨了眨眼睛,他的表情很是复杂,就像是又被人强行按进黑暗阴冷的水里,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停滞了。紧接着,大天狗那双漆黑的眼睛似乎飘过一点光,随后他就躲开了铃弥的视线:“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酒吞童子……不要再涉足铃弥的事情了。” “我还非得管一管了。” 酒吞童子冷笑,很显然,他就是那种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就越要插手做什么的妖怪。大天狗的态度,彻底地惹火了酒吞童子:“你对铃弥的好,有她对你的万分之一么?要是换我……要是换我……”酒吞童子突然咳嗽了一声,声音低沉了许多,“只要红叶对我笑一下,我这条命舍给她都愿。但她什么都要,唯独不要我。” 酒吞童子只低沉了两秒,然后他大吼一声:“茨木童子!” “挚友!” 酒吞童子一脚将扑过来的茨木童子踹翻,板起脸,露出几分往日大江山鬼王的风采来。茨木童子一点也不介意酒吞童子的粗暴,他脸都涨红了,激动地问:“我们要去攻打哪里?” “不打哪里。”酒吞童子笑得肆意,“我要你去传一个小道消息,就说……世间有一少女,唤作铃弥,颜色甚美……什么玉藻前啊,辉夜姬啊都比不上她的一根小指头,只有天下最好的男子才配得上她。酒吞童子为她举办选婿大会,愿意将自己积攒的所有财富都赠与她的夫婿。嗯,再夸张一点也可以,得到她就能得到天下……这应当足够打动所有人了吧?” 大天狗很惊讶:“你疯了,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把酒葫芦背在身后:“恰恰相反,我清醒的很——如果所有人都通不过我的刁难的话,我就最后把她吃掉。你知道我的传说的,大天狗,拿女人下酒菜我可是做过不少的……呵呵,别这个表情,你知道,我向来说到做到。” 他说着,就同茨木童子一同招来了无数妖怪组成的车架,将铃弥一同卷了进去。顷刻间,就从白晴明的庭院里消失了。 几日之后。 整个妖怪世界都因这个传闻沸腾了。 ※※※※※※※※※※※※※※※※※※※※ 助攻npc怎么可能是白晴明?! ……绝对是酒吞童子啊。 第六十章 即使上百次扪心自问—— 她也不知道, 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 讲道理, 铃弥就只是去劝架而已, 她本以为最惨的情况, 顶多也只是作为多管闲事的群众被打了。但酒吞童子的效率之高, 令人害怕。白晴明的式神们一部反觉得很有趣主动搞事, 另一部分被迫加入,还有一部分惊慌失措地找白晴明通风报信…… ……然后全部被神乐拦在了门口。 神乐说:“晴明他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什么事情,等这周过去再说——我都已经说过了, 无论什么事情都等他休息好了再说,哪怕天塌下来了。” 整整一周的时间。 事情完全失去了控制。 神乐说天塌下来也不得打扰白晴明,但铃弥是真觉得,一周时间,天非但是塌了下来,而且还埋了个瓷实。这会儿白晴明就算是知道了消息,恐怕连她的“尸骨”都找不到了。 铃弥端坐在华美的大江山宫殿内,面无表情地想。 主位坐着酒吞童子。 茨木童子正在给他斟酒。 酒吞童子已经好几天滴酒不沾了。几天前, 这位大妖怪直接掠走了铃弥,回到大江山, 对自己的部下们宣布要在这里建造一座宫殿。妖怪们的效率非凡, 分卷阅读253 当天晚上,铃弥就像是一位娇嫩的贵族公主般住进了华美的宫殿内。她睡得很不安稳, 第二天起床后, 两个眼泡都肿起来了。 她遵循着礼节, 早晨去给酒吞童子问安。 酒吞童子正在发呆,他看起来没有昨天那样邪气了,目光一落到铃弥身上那身华美的十二单,精致的头饰后,一句卧槽就脱口而出:“卧槽,我昨天做啥了?” 铃弥:“……” 茨木童子:“……” 酒吞童子抱着头猛敲:“喝酒误事!喝酒误事!我……天啊,我说我怎么突然又回到了大江山,解散了解散了之前的话当我没有说过好了……”他顿了一下,露出了那种很希望一些糟糕的事情不要发生的纠结神色,问茨木童子,声音发颤,“我昨天要你传出去的消息,你还没开始办吧?” 茨木童子瞬间不悦:“挚友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 酒吞童子:“当然是变态啊。” 讲道理,要是有人这么和铃弥说话,铃弥下一秒就和对方绝交。 但茨木童子从来都不是正常人—— “我是酒吞童子你最忠心耿耿的挚友啊!挚友说什么,我当然是要去做的,而且还要做到全世界最好才可以!”茨木童子把胸口拍的啪啪响,“我当然是要全世界都知道了。” 酒吞童子看起来仿佛被人当面锤了一拳。 他面无表情地把鬼葫芦砸茨木童子脸上了,趁着对方摔倒的片刻,嗖的一声蹿出去了,一路上“老大好”“老大这么早就起来啦”的呼声此起彼伏,很快远去。茨木童子揉着额头爬起来,叹息道:“挚友真是爱玩捉迷藏。” 铃弥全程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 不过,既然知道酒吞童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是一时之间喝酒上头,铃弥也本能地松了一口气,精神松懈下来,原本偏向于活泼欢快的性格也随之浮现。她好奇地问了一句茨木童子:“你和酒吞童子他平时都是这样相处的吗?” “是啊。”茨木童子误解了她的意思,“酒吞童子最喜欢从我身边溜走,躲起来,这次我估计还要花半个多月把他找出来!” 恕她直言—— 这压根不是捉迷藏,只是嫌弃吧。 不过,这一次酒吞童子没有让茨木童子再找他一个月半个月的,只有几分钟,他又飞快地折返了主殿,拍着胸口,脸色都有些发白。他瞥见茨木童子就有些抓狂:“……你到底都往外面,瞎说了些什么啊?!” “我当然是照实复述挚友的话啦。” 茨木童子一脸无辜。 …… …… 事情失去了控制。 再重复一遍,事情失去了控制。 酒吞童子喝醉了的话,当然是怎么夸张怎么来,但那些话落到群众中之后,又被无数妖魔鬼怪们增添了很多细节,变动了很多细节。到了最后,最广为人相信的传闻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辉夜姬在离开人世之前,在人间流下了一个女儿。 这个女儿叫做铃弥,和母亲一样,美貌宛如夜空之月一样熠熠生辉,就连大妖怪玉藻前在她面前也要自惭形愧。相传,只要得到铃弥就能得到天下。酒吞童子听到了这个传闻,立刻抓来了这位美貌的铃弥姬,将她拘禁在大江山,用抢来的无数珍宝讨她欢心。天长日久之后,酒吞童子更是深深地爱上了对方,为她醉酒,为她颓废。 (酒吞童子本人听到这里的时候,恶狠狠地灌了三壶酒,然后露出了我明明这么想喝醉的时候,偏偏喝不醉的痛苦表情。) 然而铃弥姬一直很冷漠,对酒吞童子爱理不理。在酒吞童子的多方逼迫之下,铃弥最终说出,“我的丈夫自然是世界上对我最痴心,最珍爱的那个男子,绝不是强迫将我抓进大江山的你。爱从来不是强迫。” 闻言,酒吞童子恼羞成怒之下,就召开了面对所有人神妖怪的招亲大会,要选出那位世界对她最真情的那位,如果找到了,他就要将大江山历年抢来的财富赠与对方,如果最后没有优胜者,他就要将铃弥吃掉。 酒吞童子觉得牙疼。 对于这则混杂了酒吞童子和红叶的爱恋,辉夜姬的传闻,以及大量毫无逻辑道理的臆测和幻想的传闻,大部分的妖怪还是保持了敬而远之的态度。毕竟,真·傻妖怪早就已经死绝了。在这个阴谋家层出不穷的世界里,大部分妖怪对于这件事情的真实性还是抱有怀疑的—— 但这一切都毁于大天狗高调下场。 说来稀奇,虽然大天狗被捧得很高,但他确实属于妖怪中不太合群的那一类,比他弱的他视而不见,和他一样强的,大天狗又看不上,平日里连个能说得上话的妖怪都罕见,可以说是深居简出,离群索居的典型了。 即便是跟着黑晴明搞事,也因为隐蔽性的要求,没传出什么传闻。 ——但今天,这个大妖怪搞出了劲爆的消息。 他就像是龙卷风一样,席卷大地,打劫了好几个以富有闻名的妖怪聚居地,霸占 分卷阅读254 了一大片山清水秀的灵地,勒令妖怪们给他建造世界上最华美最壮丽的宫殿——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女主人。 女主人…… 谁? 几天之后,数十条妖龙套着辔头,席卷着滚滚妖风,奔驰在天际。而翅膀尚且没有长好的大天狗就坐在龙车上,来到了大江山的山脚下——他的声音响彻天际,宛如滚滚狂雷:“我来了,酒吞童子。” “无论你提出什么刁难,我都一并接下了。” “我来迎接我最美的新娘了。” …… …… “最美……”端坐在竹帘之后的男人,手指颤抖了一下,原本绘制了一半的狐狸面具,立刻被拉扯出一道难看的朱红线条。男人凝视着那道痕迹,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放下朱笔,“连大天狗都是这般说的么?” “呱,当时无数妖怪都听到了,呱呱呱。” “那看来传闻是真的了。”男人抵着下巴,低声轻笑一声,即便只是一个寻常到再寻常不过的举动,由他做来,偏生就生出了一种妩媚的风情来。就连跪拜在男人身前的青蛙,都不由自主的看呆了。它听见那男人说,“大天狗我也见过几次,是个眼高于顶,狂妄傲慢的家伙……像是他那样的妖怪,是绝对不屑于说谎的。” “她真的那样美吗?” 男人又拾起另一个狐狸面具,轻柔地给面具眼角涂上花纹,声音阴柔。 “美到酒吞童子折腰,大天狗倾心……” 男人的声音越发柔和,但跪在他脚下的青蛙,却半分体会不到任何温柔,反而冷汗淋漓,开始发抖起来。男人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那是一张祸国殃民的面容,即便很多人明知道他是一位男性,仍然飞蛾扑火地将自己的一切尽数奉上。 他是妖怪之中,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 剩下的女妖无论妖娆,纯净,圣洁,蛊惑,种种不同,也只配在他万古不变的美丽下去争夺第二的名次。 可是,有人说—— “即便是玉藻前,也比不上铃弥姬万分之一的美丽。” 玉藻前慢慢将这句话说出来,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传闻,他倒是没生气,只是想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也敢说出这样猖狂的传言,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有祸害过几个朝代的翻覆,也胆敢在他玉藻前面前显摆? ……哪里来的小虫子,捏死就好。 这种轻蔑的感官,一直到大天狗高调下场,以及酒吞童子确实抢了一个美人藏在了大江山两条消息后,改善了。玉藻前再美,也迷惑不了看穿了他本质的同类们。但那个铃弥…… 她到底…… 玉藻前将手中的狐狸面具扣在了脸上,吩咐道:“取我的胧车来——” …… 最新消息。 继大天狗之后,玉藻前也下场了。 无数妖怪见到十几只青蛙精扛着玉藻前的座驾,胧车,来到了大江山的山脚,端坐在胧车之中未曾露面,只听得见车内人轻声说:“仰慕铃弥已久,特此献上蓬莱玉枝,只求……博铃弥姬一笑。” 说到这里,车内人也轻轻一笑。 那声音婉转得让很多妖怪直接酥了半边身子。 “既然大天狗能来提亲,总不应当将我玉藻前拒之门外吧?” ※※※※※※※※※※※※※※※※※※※※ 我都已经…… 不是说好的爆发爽一把吗? 硬生生被你们又凿出来了,连两千字的存稿都不放过你们够了! …… …… 好吧,小年快乐。 第六十一章 这都算什么破事。 酒吞童子瘫在自己的虎皮宝座上, 只想将自己灌醉。他只是发酒疯, 只是发酒疯而已!不应该是安倍晴明过来阻止他吗……哦, 对了, 安倍晴明病倒了。 所以…… ……麻烦就像是雪球, 越滚越大。 认真地说, 等第二天酒吞童子的酒醒了,这事儿很可能就不存在了。但架不住大天狗当了真, 茨木童子也当了真,好了, 现在就连玉藻前都当了真。 酒吞童子现在内心中,充满了无法用具体言语形容的卧槽——卧槽卧槽卧槽,真的想要用鬼葫芦将玉藻前呸呸呸地喷出门啊。但一想到自己若是这样做了,之后谣言又要如何疯传,酒吞童子就感觉自己像是已经被困入了陷阱的凶兽,前后左右都是错。 生路究竟在何方啊…… “我说你们……” 就在感叹自己眼见着就要步入陌路时,酒吞童子恍惚间听见,在鸟雀虫鸣的缝隙间, 传来了一个自己非常熟悉的阴阳师的声音。他按了按太阳穴,怀疑自己是由于精神压力过大, 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我只是, 休息了两天而已。” 酒吞童子:“……” 不,他绝对 分卷阅读255 没有听错——! 那就是安倍晴明!! 救星来了!!! 天知道, 酒吞童子在成为安倍晴明的死神之后, 有多少次嫌弃过那个性格过于柔软的阴阳师。但现在, 他仿佛看到了曙光,直接如同离弦的箭矢般地冲了出去:“安倍晴明——!” 在花和树的疏影里,那位名满天下的大阴阳师正轻声呵斥几位式神,他的声音轻柔,即便是训斥的话语,由安倍晴明说来,仍然是无奈超过责怪。最后,他叹息一声:“也怪我平时太娇惯你们了。” “对、对不起。”小式神们都快要哭出来了。 安倍晴明摸摸这个的小脑袋,那个的小翅膀,这时候酒吞童子已经到达了他附近了。因此,白发的大阴阳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挥挥手,将这几个小不点重新点进了符纸里。他背对着酒吞童子,酝酿了一下情绪,这才板着脸转过头去。 如果说,别的式神的失误还只是无伤大雅—— 那么酒吞童子呢? 安倍晴明知道酒吞童子曾经做过大江山的魑魅魍魉之主,后来失恋颓废,才从那个位置上跌落下来,但傲气不减。安倍晴明也体谅这一点,他和酒吞童子的关系,与其说是阴阳师和式神之间的关系,到不如说,酒吞童子仅仅只是找了一个顺眼的落脚点而已,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帮安倍晴明处理一些棘手的事物。 两人就这样维持着心照不宣,平淡如水的友情。 但这次,酒吞童子真的过分了。 安倍晴明颇有些恼火,哪怕是失忆,哪怕是面对黑晴明企图颠覆京都的时刻,他都不曾有这样情绪激动的时刻——如果只是针对他也就罢了,把铃弥扯进来,算什么? 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 把她放在火上烤,只会害了她。 自然,对于罪魁祸首的酒吞童子,安倍晴明也不准备给他好脸色看,当妖怪的日子太过逍遥……不,对于许多妖怪而言,他们向来是不考虑明天的,今朝有酒今朝醉,但安倍晴明却不可能不考虑明天。风雅只是表象,安倍晴明骨子里还是传统的古板。 “酒、吞、童、子……诶?” 安倍晴明刚转过头,就看见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鬼王,以一种见到救星的表情盯着他:“安倍晴明你终于出来了,太好了!” 安倍晴明:“……”有一种微妙的,仿佛他刚刚从牢里出来错觉。 “不行了这次这件事我搞不定了全部交给你了我去喝酒了——”话是这样说,然而还没等酒吞童子窜出去几米,安倍晴明手指在虚空中点了两下,灵力勾勒出来的符箓化作锁链,抓住酒吞童子的手臂,又将对方扯了回来。 一身酒气。 原本酝酿好的情绪,一下子就如戳破的气球,全部泻走了。安倍晴明站在酒吞童子面前,见惯了张扬不可一世的大妖怪,突然见到了一个萎的,好气的同时,又不免带上了一点想笑。唉,现在抱怨也无济于事,还是快点将这件事压下去为好。 七天的时间虽然长,但在这个时代,人类没有快速散播传言的能力,而能快速散播传言的妖怪们,由于时间观念和普通人类不同,这会儿基本上还处于普通人的“听到的时候惊叹一下”的状态,如果处理得好,应当还能压得下去的。 但怎么压,也是要好好考虑一下的。 安倍晴明想,这一次,说不得他需要动用自己“魑魅魍魉之主”的称号了。但既然酒吞童子来了,他也不着急先动手,拉着酒吞童子将整件事细致地询问一遍。 即便安倍晴明已经从自己的式神口中听过了,但毕竟酒吞童子曾经做过鬼王,又是最关键的当事人之一,对事件的完善认知绝不是普通的小妖怪可以比拟的,同时,一个“辟谣”的计划也在安倍晴明的心中反复推敲着。 酒吞童子也知道自己惹祸了,既然有求于人,他虽然态度很不耐烦,但对于安倍晴明的提问也是有问必答。过了一会儿,两人都安静下来,风中只有花茎轻柔摇动的细响。 一下,又一下,蝙蝠扇敲打在阴阳师的手心。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安倍晴明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样吧,你就……”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之后的安排,一只报信的童男就匆匆忙忙地撞了过来,用童稚的声音大声报信—— “不好了!不好了!” 安倍晴明和酒吞童子听到这个声音,嘴角同时抖动了一下。但到底还是酒吞童子经历的事情更多一些,或者说,这几天的突变情况已经折磨到他神经麻木了。酒吞童子咳嗽一声:“冷静点,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晴、晴明大人?”童男呆呆地看着安倍晴明,眼神有些发愣。 安倍晴明对他点点头:“说吧,发生什么了?” “晴明大人……不,是黑晴明,”童男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在黑晴明后面加尊称,不过,这点小细节和之后的消息比起来,真的就只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了。童男红着脸,喏喏地说: “黑晴明大人也来 分卷阅读256 求婚了。” 安倍晴明:“……” 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用爪子掏了掏耳朵,将童男拎起来问:“你刚才说什么?” “那个……”童男立刻改口了,“大坏蛋黑晴明向铃弥大人求婚了,就在玉藻前大人之后,他带着自己的百鬼夜行,直接奉上了龙首五色之珠,和好几座妖怪的城池,说是只求那位倾倒了大天狗的妖姬,对他多顾一眼。” 安倍晴明:“……” 酒吞童子:“……” 等等啊,等等啊,黑晴明难道不是……不是这位安倍晴明的……阴之半身么?酒吞童子浑身一抖,突然醍醐灌顶,悟了。为什么安倍晴明要对大天狗的女人多加照顾?为什么他在得知了自己闹出了一个争婚大赛后这样生气。是了,安倍晴明是这个世界上最多情的男人,但也是最无情的男人…… ……那个叫做铃弥的小姑娘,到底有什么资格,能让这位才华倾倒人间,权利位极阴阳两界的大阴阳师多顾盼一眼啊。 但这就是发生了。 没有道理,极其荒谬。 酒吞童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安倍晴明,安倍晴明微微偏侧过一点头,刚好让耳畔雪白的垂发挡住了神色。但酒吞童子是什么妖怪啊……再不懂人情世故的妖怪,千年活下来,也都成了人精,只是懒得用人类的那套为人处世来限制自己。酒吞童子可以看得出来,安倍晴明很尴尬了—— 没看见他给童男顺毛的时候,都不小心扯掉了一根尾羽吗? 半晌,白发的大阴阳师才声音干涩地说:“我们……我们先搞明白,黑晴明到底又计划了什么阴谋诡计吧。” ……这句话也尴尬到了一定程度了。 酒吞童子下意识地想回答,如果说统治京都这类的事件,白晴明可能还有些细节不了解,但这种明目张胆的求婚啊,求婚啊,还能有什么阴谋?白晴明和黑晴明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不可说不可说。 在短暂的失态之后,安倍晴明也收拾好情绪了,他对童男点点头:“既然黑晴明来了,我作为主人,当然要去好好的招待客人。”他说完这句话,又停顿了片刻,似乎在迟疑要不要再多交代几句。酒吞童子看出了他的犹豫,随手在旁边的花树上扯下两朵开得正娇艳的鲜花,扔给童男。 “把这个给铃弥小姐,告诉她,一切有安·倍·晴·明·大人,让她什么都别担心了。” “你……又乱说些什么……” “走了走了,见黑晴明去。” ※※※※※※※※※※※※※※※※※※※※ 想了想…… 算了,没什么借口,躺平,任你们日吧。 从今天开始周更,欠你们30章,凡是不在周一更新的都是加更,么么哒 第六十二章 黑晴明身穿深绛与深黑交织的狩衣, 无声无息地站在梁柱的阴影里, 如果说白晴明是柔软明媚的春光, 那么黑晴明就像是月色都已经凋零的凄楚之夜。他漫不经心地用绛色的蝙蝠扇敲打着手心, 那种不动声色的风流, 几乎和白晴明如出一辙。 他冷淡地看着白晴明的式神将“黑晴明”引走了。 蝙蝠扇停了一瞬, 随即被主人的黑指甲按住了。黑晴明眼底一片幽深之色,他虽然在笑, 可神色间只有森冷:“……真是疏忽大意。” 换做是他,大天狗绝对不会连纸人的假象, 和真人都分不清。 大天狗…… 这个名字落在黑晴明心头,让他的呼吸都停顿了一瞬。主与仆,效忠与背叛。黑晴明以为他向来看得很开。同在一群傻白甜里快乐生活的白晴明不同,黑晴明独自抱着冷冰冰的记忆,以及想向整个平安京复仇的理念,无声无息地在黑暗中生长着。 他和八岐大蛇彼此利用,两者之间不动声色又暗潮汹涌。 当然,八岐大蛇没能笑到最后, 黑晴明同样一败涂地。 呵。 现在的黑晴明就是一个笑话。 黑晴明伸出手,神色冷淡地又点燃了一张淡蓝色的符箓, 即便是这种简单的阴阳术, 仍然惹来浑身上下的疼痛。黑晴明捂着脸,另一只手拄着旁边的栏杆, 勉强站立。 不, 他不能在这里倒下。 多年以前, 黑晴明就已经是一缕徘徊在人世的怨鬼了。 哪怕是死——他也要在死掉之前,看到那勾走大天狗魂魄的小妖精。黑晴明很早就知道,大天狗私藏了一个人类,好像还是一个女人,毕竟,他调查研究如何抚养人类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没瞒着黑晴明,黑晴明也不在意—— 他是要有多闲,才会去关心手下的妖怪养了一个妾室? 然而,大天狗却为了这个女人,在平安京一战之后,转投入白晴明的麾下,甚至还为这个女人和酒吞童子闹出了大新闻,甚至还有昭告天下的意思。 ——简直荒谬 分卷阅读257 ! 黑晴明越想越气。 你的大义呢?你追寻数百年的意义呢?就这样化作了缠在少女发丝间的风月,化作了一汪倒影着少女容颜的涟漪。这是何等的荒谬? 那个女人…… ……指引的符箓是往这个方向。 黑晴明往前走了一步,最终抗不过忽然涌上的晕眩,直接摔在了地面上。他大声地咳嗽着,朵朵鲜血跌落在地面上。可恶,可恶,这破败的身体,难道要停在这里吗? 黑晴明努力撑起身体。 他眼前不知何时,已经落了一层浅葱色的浴衣下摆,摇摇晃晃,颜色清亮得就像是春和景明,细雨如酥。有人伸出手,遥遥地拉住了黑晴明的手臂,艰难地将他搀扶了起来。 她说:“你没事吧?” 那种声音有着不可思议的轻盈。 熟悉到可怕。 黑晴明飞快地从脑海里找到了能和这个声音对照上的人,不过,记忆里的女人更风情万种些,总是微微颦起的眉头仿佛含着万种忧愁。然而,在黑晴明心中,她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黑晴明不敢相信地抬着头。 铃弥就站在他身前,柔软的光将少女的边缘度上一层鲜亮的颜色。白晴明和酒吞童子忙起来了之后,反而将铃弥抛在了脑后,铃弥也不敢乱走,惠比寿也联系不上。她只能从宫殿里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如此反复,打发时间。然而,来回踱步的过程中,铃弥意外地看到一个吐血晕厥的阴阳师。 他看起来好可怜啊。 铃弥没怎么犹豫地就将他扶起来了:“你要喝杯热水吗?” 然而那位脸上涂了黑色眼妆的阴阳师,只是用十分震惊的眼神注视着铃弥,而这种震惊很快又转换成了悲伤,怀念,依恋等等复杂的情绪,以至于他漆黑的瞳孔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温柔。 他看起来真的病得很重了。 铃弥将这位阴阳师扶到了最近的一间房间内,铺开榻榻米,将对方搀到被子上。成为神器也是有好处的,比如说,如果是活人铃弥,很难支撑住一位成年男性的体重,而神器铃弥就没有这样的忧虑了。 “我去给你打杯水。” 然而铃弥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来,她的衣摆就被黑晴明拉住了。黑晴明看着铃弥,神色间一阵恍惚。他非常小声地说,活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孩:“……妈妈,别走。” 铃弥表情凝固了——他说什么。 黑晴明张开双臂,整个人倚靠进铃弥的怀里,他的帽子跌落,一头柔软的黑发尽数如瀑布般蜿蜒而下。他就这样抱着铃弥,小心翼翼:“……别扔下我一个人,妈妈。” …… …… 白晴明看着被他家式神带进来的纸人,就感到一阵头疼。 “晴明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你们先下去吧。”白晴明叹了一口气,他倒是没有怪罪自家的式神,他本来就是柔和的性格,在自家式神爱玩的时候绝不逼迫它们学习,看不出这是个假人,也是白晴明骄纵下的下场,他也没什么资格可以怪罪它们,因此只是微笑,“你们先退下吧。” 小式神也不怀疑,毕竟,也许两个晴明大人有什么不想让他人知道的话呢? 确认了四周的妖怪都撤走干净了,白晴明这才伸出手,点了一下“黑晴明”的额头,仍然在阴沉微笑的“黑晴明”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一张只有巴掌大小纸人,被白晴明随手收入衣袖里。 头疼,还要把整个宫殿翻过来去找黑晴明。 更烦恼的是,黑晴明和白晴明本来是一人,白晴明设想了一下,两人身份对调之后,自己会才去哪些术式阻拦对方找到自己——他就感觉越发头疼了。 啊啊啊,这又是一个大工程啊。 不过,出乎白晴明的预料,黑晴明根本没有隐藏自己的身影,他简直就像是一只笔直的利剑劈到了白晴明面前,开门见山就是质问:“你他妈的疯了吗!!!” 白晴明:“???” 等等,这个说话方式,这种语气,这家伙真的是他的阴之半|身吗? 然而阴之半|身和阳之半|身中微妙的感应能力,又提醒着白晴明,这个人确实就是黑晴明无误。他沉默了一瞬,选了一个非常平庸的开头:“怎么了?” 黑晴明冷笑一声。 装,让你装! 他就不信,白晴明把铃弥带在身边,对她的真实身份毫无所觉。 “别说的你好像不知道铃弥究竟是谁……” 白晴明开始慌了,黑晴明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越发将他的思维往某个深渊里推去。别这样含糊其辞啊!说清楚,铃弥到底是谁啊! 黑晴明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寒冰:“把这个闹剧般的比赛取消掉,就算你失去了记忆,但也能感觉得到吧?大天狗?玉藻前?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妖怪,让他们都滚蛋,不然的话,来一个我打死一个!” 白晴明愣愣地看着杀气四溢 分卷阅读258 的黑晴明。 黑晴明深深地看了一眼:“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白晴明终于不做声了,两位晴明彼此对望,脑子里都转悠着和对方完全不同的小心思:白晴明心中溢满曾经恋人见面不再识的惆怅;而黑晴明戾气深重地想,谁想当他后爸,来一个打死一个!有杀错!无放过! ※※※※※※※※※※※※※※※※※※※※ 嗯,这其实是5月7号的更新。 第六十三章 无聊。 铃弥举着手指, 细碎的阳光从她的指缝之间穿过, 斑斓地落在她的眼睛上。手臂下移, 能看见她现在躺着的岩石旁的一棵巨大古木——这颗古木的树干曾经被白蚁凄惨啃食过, 树心开裂, 显然已经死去多年只是尸骸犹在。然而, 在阴阳术的引导下,树梢上重新萌发出了颜色清亮的嫩芽。 风一吹, 那颗芽孢就晃动一下。 早在昨天,这颗枯树上还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这种“枯木回春”的法术, 自然是白晴明“教”给铃弥的法术之一,见效慢,功能鸡肋,也就是一个解闷的小玩意儿。关于这种解闷的小玩意儿,白晴明东挑西选,挑选出了一百零八种不同的术法,写好注解,一并交给了铃弥。这本法术集的难度都不高, 但想要练好,也是需要花费不少心思的。 但问题是…… ……她为什么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啊! 心情激荡之下, 铃弥猛然从平滑的岩石上直起身子来, 动作太猛,差点直接滑下来。五六只悠闲啄食的麻雀被她吓了一跳, 纷纷飞远, 在短暂地意识到铃弥有没有敌意之后, 这些毛绒绒的小家伙飞儿折返,整齐地站成一排,立在枯树发芽的树梢上歪着头看铃弥。 铃弥正在生闷气。 昨天下午,铃弥终于忍不了大江山妖怪巢穴的憋闷气氛了,悄悄地从茨木童子给她布置的金碧辉煌的房间里出来。茨木童子不太喜欢铃弥,对这位眼中只有强大和酒吞童子的单细胞妖怪而言,铃弥这种看起来就无法激起他战斗欲的小不点,和脚边的石头没什么两样。但既然酒吞童子“在意”铃弥,他自然也豪放地将抢来的各种金银珠宝塞满了铃弥的房间。 铃弥在其中一件黄金饰品上,看见了未干的血迹。 虽然,严格意义上,铃弥也不算是人类了,她是被神灵御使的神器之一。但是,在察觉到那些华美器具上粘附的怨气之后,铃弥陡然产生了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虽然早就知道,妖怪就是妖怪,但铃弥也是第一次清楚地感受到,妖怪与生俱来的凶残。 茨木童子在这方面粗枝大叶。 而大天狗……大天狗虽然冷漠(?)高傲(?)难以亲近(?),但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他反而比铃弥还有注重些。 明明大天狗在自己眼前晃悠的时候,铃弥觉得这个妖怪好烦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妖怪啊,赶快让他滚蛋啦自己一点也不想见到这家伙——但真的等铃弥处于大片陌生的妖怪群体里,被铁青面容狰狞外貌的妖怪们指指点点之后,她却由衷地开始思念大天狗了。 有些妖怪把她视作精致的玩物。 也有妖怪觉得她是个会蛊惑大妖怪的怪物。 更多的,则是像看个稀奇的物件,自以为躲藏得很隐蔽,实际上它们躲在边上对铃弥的指指点点,铃弥一句不漏地全部听在了耳朵里。其中绝大多数的言论,都让这位当事人恨不得翻个白眼。喂,她没有什么擅长媚术,更没有什么在床上颠倒众生啦。她和大天狗都是纯洁的朋友关系,和酒吞童子连朋友都说不上。 然而那些专门跑来看稀奇的妖怪们才不会听铃弥解释。 它们只会惊慌失措地逃跑,有几只跑的慢了,被石头绊了一跤后,就直接蹲在原地上嗷嗷大哭起来,活像是铃弥是个会吃人的妖怪一样。铃弥还得在身边常备一点跌打损伤药——这几天,她被这群小妖怪们碰瓷了很多次了。对比起来,大天狗虽然烦人,但他对待铃弥的态度始终像是以为已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皮归皮,位置好歹都是平等的,不像是其他妖怪,总有点古怪。 所以,在看见走廊上倒了一位阴阳师时—— 铃弥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群小妖怪们的玩法又变多了。 可恶啦,以为这样就能骗过她了!就能捉弄她了!然而,当铃弥站在那位深绛色狩衣的阴阳师面前,她才猛然意识到,对方确实是需要帮助的。他一只手臂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捂住脸,猛然咳嗽着,然而掩盖不住的血腥从他的指缝间流淌下来。这位阴阳师脸上涂抹了深紫色的妆,令人看不清他的真实相貌。 否则的话,铃弥至少能意识到,这位阴阳师和白晴明的相貌一模一样。 换而言之—— 和铃弥自己长得也很相似。 铃弥下意识地握紧了那位阴阳师往前伸出的手,试图将他扶起来:“你没事吧?”很明显,对方很厌恶和其他人的肌肤接触,几乎是 分卷阅读259 铃弥碰触的瞬间,他皮肤下的肌肉就绷紧了,铃弥几乎以为,他会把自己的手甩开。 之所以是几乎,是因为,对方非但没有甩开她,反而攥得更紧了。 明明看起来是下一秒暴毙都不奇怪的虚弱,然而,就那么一会儿,对方确实抓疼铃弥了。铃弥本能地感到害怕,但更加莫名其妙的感觉是,她觉得那个涂了黑压压脸装、几乎看不出脸上神色变化的阴阳师,竟然显示出了几分被抛弃孩子的委屈。他顺从地被铃弥搀扶进了附近的休憩室里,在铃弥准备给他打点热水回来的时候,他扯住了铃弥的袖子。 “妈妈,别走。” 啥?! 九天神雷也没法形容铃弥遭受的那一瞬间的冲击。 她险些直接回答:大叔,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就算是大天狗也不会使用这么糟糕的搭讪语了,真哒! 但铃弥迟疑了一秒。 这种迟疑仅仅只源自于铃弥善良的天性,这位虚弱的阴阳师都在走廊上吐血了,她要是再这样耿直地吐槽回去,会不会刺激到对方虚弱的小心灵(黑晴明:???),让对方病情加重,一口气没提起来,直接魂归西天了? 这确实是一种可能啦。 而且…… 而且…… 而且…… 铃弥定了定神,依然没能从那张浓妆黑抹的脸上挪开,对方的目光是那样温柔怀念,就像是一位孤独地在世界上徘徊许久,孤独地对抗世界许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他的归处,可以安心可以微笑也可以放声大哭的归处。有那么一瞬间,铃弥几乎信了对方的鬼话,以为自己在成为神器之前,真的在人间留下过一个孩子。 嗯,差点。 铃弥艰难地拧开了脸。 ……这一定又是一个糟糕的恶作剧了。 最最最显而易见的理由就是,你看,铃弥的审美多正常啊。她怎么可能生养出一个审美畸形的孩子出来。明明从五官排布来看,这位阴阳师看起来还算是俊秀,但搭配起那张仿佛在煤窑里滚过的妆,配合起那只杀马特般的黑色指甲油,再搭配上那身看久了甚至会让人怀疑自己色弱的黑色和深绛搭配的狩衣……这怎么可能是她的种啊?!大天狗的种还差不多! 千言万语梗在喉咙里。 铃弥沉默了一瞬,最终也没有把自己完美无缺的推理过程告诉这位阴阳师,她只是拍拍对方的肩,让他乖乖地躺回榻榻米上,自己就是去打个热水而已,很快就会回来。铃弥这番话,好像没怎么安慰道对方,但那位阴阳师还是乖乖地躺回去了。 一来一回,待在房间里的人就变了一个。 躺在病床上的黑发黑脸(强调)阴阳师已经消失不见,相反,一位铃弥的老熟人正将双手怀揣在袖子里,面色阴沉地盯着一张被他踩住一角的小纸人。小纸人先是试着推开对方的脚,再是努力把自己拔|出|来,然而两次失败尝试后,小纸人开始装死,开始试图把自己加装成一只无辜的小纸片。 然而它装死的行为,只引来那位恶劣的家伙,将另一只脚也踩了上去。 小纸人痛苦不已地在原地打滚了,然而滚不动,它又鞠躬又磕头,还用两只小纸片手在脸上来回甩动,试图伪装出一副自己已经热烈盈眶的小可怜模样。那场景之可怜,就连铃弥都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了。 “大天狗,你不要欺负小纸人啦!” 大天狗这才抬起头,他神色阴沉沉的,属于那种能在半夜三更吓哭小朋友的阴沉。很显然,他心情不算好,但面对铃弥,他仍然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一点:“这种事情你就别管了,我是不会害你的。” 她又没有觉得你在害她! 你分明是在她面前残忍地迫害小纸人诶! 大天狗很不耐烦地回答:“不要被这家伙装出来的模样欺骗了,当初……当初……总之,这不是你的知心哥哥白晴明的小纸人,要知道,黑……那位大人在黑夜山的时候,侦查消息可都是靠这些无孔不入的小纸人们……哇!” ……至于吗? 铃弥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她就是离大天狗近了一点,对方至于像是一只受惊过度炸毛的雀雀,直接跳到了窗户外,然后脑袋磕到了窗棂上,发出一声咚的巨响。而那只终于重获自由的小纸人,则是小人得志地对大天狗伸出了纸制的舌头,噗了大天狗老长一声,才钻机地板的木头缝隙里,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而大天狗还半蹲在窗户上,脸上的惊色还没有彻底消退掉。 铃弥突然觉得,大典太光世将大天狗视作一个容易受惊的雀雀,还是有道理的,比如说现在,大天狗就明显有点恼羞成怒,恨不得拂袖而去,或者直接一个风袭砸铃弥脸上。可他既没有拂袖而去,也没有砸个风袭过来,只是异常嫌弃地看着铃弥:“你这个笨蛋,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啊!” 哈? 到底谁搞不清状况啊——! 第六十四章 铃弥超生气。 分卷阅读260 在她看来, 搞不清楚状况这样的评价, 分明就应该插在大天狗头上才对。想想看, 铃弥原本只是神灵惠比寿的神器。神器对于神灵, 是亲密的朋友, 是友善的家人, 但与此同时,神器也是隶属于神灵的器具而已。 ——笨蛋大天狗, 你什么时候听过器具背着主人乱搞的啦! 虽然性格柔软善良的惠比寿,对他的神器管束得非常少, 对于铃弥更是偏爱异常。但铃弥却从来不会因此而生出什么妄念——她很清楚自己的情况,铃弥只是一件从来没有被主人使用过的神器而已,甚至连自己的本体长什么样都不清楚。 神灵惠比寿作为新生的强大神灵,需要处理的事情不计其数。铃弥非但没有给予他任何正面帮助,反而给他、给安倍晴明都带来了很多麻烦。 ——这样小小的困扰,铃弥甚至不敢说。 铃弥知道这两人的性格到底有多温柔,即便铃弥将自己的苦恼全部倾诉出来,他们也只会温柔地抚摸铃弥的头顶, 或者拉起铃弥的袖子,给予她一个不要担忧的微笑。 过分。 过分到丧心病狂了。 既然大家明明都已经很忙了, 铃弥就更不该给大家增麻烦了。 但这不是说, 大天狗和酒吞童子两个大龄智障,就真的没有惹铃弥生气了。 ……倒不如说, 超生气了。 →_→某种程度上的气到恨不得把这两人按倒地心里去的生气。 但铃弥还真的不敢将这点小怒火泼向酒吞童子, 就算那位卸任大江山之主, 前任魑魅魍魉之主的酒吞童子不介意小小神器的冒犯,茨木童子也绝对会撕了铃弥。 惹不起惹不起。 她惹得起的人大概也就只有大天狗了。 惹的起惹的起 铃弥插着腰,气势汹汹地盯着大天狗:“本来就是你过分!” 大天狗挑眉。 “你和酒吞童子都把我当物品了,才赌来赌去的!” 大天狗冷笑。 “你根本不喜欢我!” 这三个指责,一个比一个离奇,到了最后,大天狗就连翻白眼的欲望也没有了。他性格乖戾归乖戾,但毕竟也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心思通透。即便过去因为傲慢而懒得琢磨人类的习性,但自从在铃弥身上栽了跟头之后,大天狗刻苦补课,勤于思考,早已经将铃弥的性格摸的透彻得不能再透彻了。 更何况,她的那点小心思,几乎从来没有瞒过人。 一想到这里,大天狗就不由自主地胸闷,好气啊,他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一个小混球了?要是换个其他人类,她第一个字出口的时候,大天狗就会展开翅膀,千万道羽毛射出,将对方直接切成碎肉。大天狗蔑视弱者,更不允许自己的地位被低贱者轻易折辱。 然后,这点小傲慢,就被铃弥“折辱”来,又“折辱”去。 所以说,到底是谁超过分啊! 大天狗死死抿着下唇,斜着眼睛,仅仅只用眼尾扫向铃弥。由于心情败坏,就连周围的空气都沉重了几分。逆着光,大天狗俯视着铃弥(大天狗在妖怪中不算高个子,然而架不住铃弥更矮),少女一开始还能维持气势汹汹的架子,然而还没能坚持半分钟,这股气势就弱了。她目光闪烁一下,下意识就要将腰塌下去——但立刻,铃弥又意识到,既然闹都闹了,怎么可以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过大天狗呢? 但这样的大天狗看起来也好可怕咦! 在品种繁多的妖怪里,外貌和人类相似度非常之高的大天狗,其实距离“恐怖”这个词有非常遥远的距离。但再怎么说,他也是货真价实的大妖怪,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可怕存在。俊秀的黑发青年仅仅只是抿着唇,下巴绷出刀锋般凌冽的线条,就带上了一点说不清的威慑感。 确实是……有点可怕了。 就在大天狗的眼皮子底下,铃弥的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塌下去,仿佛经历风吹,经历雨打,最后萎靡不振地瘫在泥土上的小嫩芽。大天狗看得好气又好笑——所以说,她到底是哪儿来的胆子对抗他的? “喂,我说啊,铃弥……” 铃弥刚要抬头,就感觉到一只手压在了头顶上。大天狗的那件装饰细腻华美,甚至还在衣角边缘烫上了抽丝银线的长袖,就在铃弥眼前晃来晃去。她感觉得到大天狗的指尖缓慢地穿过她的发丝,接触时的触感非常冰冷。 大妖怪的手,都是这么寒意深重的吗? 铃弥没心没肺地想——安倍晴明的手就很缓和呢! 也就是幸好大天狗不知道铃弥的想法,否则的话,多少爱意都拦不住他想把铃弥扔出去的愤怒。幸好他不知道,因此声音仍然是一如既往的低沉柔软:“……下次在见到这种小纸人,躲的越远越好,知道了吗?” 铃弥不明所以地反问大天狗:“为什么啊?” 因为那是黑晴明的式神啊。 大天狗盯着铃弥,少女抬着头看他,在意识到大天狗对她完全没辙之 分卷阅读261 后,这个家伙的态度又开始变得随便起来。她抬起手,将被大天狗揉乱的碎发别到耳后去,目光柔软宛如一潋湖光,全然是不知世间险恶的清澈透亮。 很早以前,大天狗曾经误会过铃音(铃弥)和黑晴明之间的关系,结识铃音,照顾铃音。现在想来——那真是一场噩梦的开始。在此之后,大天狗第一次体会失败的苦涩,第一次了解牵肠挂肚的思念,也是第一次……像是一头败犬般在泥土里跌打滚爬,狼狈不堪。 如果是过去的大天狗,大概会干掉这个时刻的自己吧。 毕竟他是那样骄傲的大妖怪—— 绝不会允许“自己”背叛黑晴明,沉迷于愚蠢的男女恋爱中。那简直是比酒吞童子还要愚蠢了。就算在大妖怪中,他大天狗也是最志存高远的大妖怪,怎么可以随便被什么人类的感情所困扰呢! 但现在…… ……算了,还是不要深究这些了。 大天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只清楚一点,自己已经不在意铃弥和黑晴明到底是什么关系了。既然活人铃音已经死了,这里只是他仍然徘徊在人间的亡灵,就不必再让活人之事打扰铃弥了。 况且,黑晴明能算是好人吗? 大天狗给自己带了十几层滤镜之后,也没法违背现实,承认黑晴明身上有一点和人类所认可的“善”的品质沾边的好。他本来就是安倍晴明的恶之半面,是那位大阴阳师心中所有的仇恨和妄念的化身。按照人类的观念,货真价实地超级大坏蛋了。 更别提,大天狗还背叛了他。 黑晴明之前有多信任大天狗,现在大概就有多仇恨大天狗了。 也许,再见面就是只有其中之一能活下来的杀局了。但这种事情,大天狗半分口风也不会给铃弥透露,他只是又重重地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将铃弥之前整理发丝的行为彻底化作无用功:“这个啊,你就不用管,只要见到不是白……安倍晴明的小纸人,绝对要躲开,懂了吗?” 不懂。 但铃弥见大天狗语气严肃,最终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 大天狗:努力不要让黑晴明见到铃弥! 铃弥:………………呃,这个……咳咳,没什么。 第六十五章 “呵。” 几乎是大天狗话音刚落的瞬间, 一声仿佛夹杂着寒风和雪粒的冷哼就窜了出来。瞬间, 大天狗背脊上的翅膀羽毛就全都炸起来了——那个音色太过熟悉, 以至于不需要回头, 大天狗就知道谁来了。 他先将铃弥护在了身后, 才转过身, 看向门口的那位不速之客。 “黑……哎哟。” 勉强构思好的开场才刚刚说出第一个音,大天狗就感觉到自己的翅膀一疼, 某个小混蛋啪嗒一声拔下了他一根羽毛。大天狗感觉自己的眉头在抖。他的思绪在门口和身后纠结两秒,最终决定先教训身后的小混蛋:“你、在、做、什、么?” 铃弥脸红了一瞬。 她就是……看见大天狗身后的翅膀, 蓬蓬松松炸开来了,原本就已经庞大到足有人高的翅膀,这样一看,更加庞大了——但感觉迷之更可爱了。 讲道理,有个毛绒绒的庞然大物忽然挤占了整个视线时,人的第一反应绝对是先抓一把吧? 铃弥也就,轻轻地,抓了一下而已。 ——哪里能想到大天狗的羽毛这么容易, 就被她拔下来了啊。 “咳,这就是个意外。” 铃弥睁眼说瞎话地这样回答道。 大天狗冷飕飕的眼刀狠狠地砍在铃弥身上,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真的不是适合内讧的时间点, 不然的话,大天狗一定会让铃弥知道——让你撸毛已经是他大天狗大慈大悲了, 你还敢拔?你还敢拔?你真的是越来越皮了! 大天狗回过头, 面对站在门口的那位阴阳师:“黑晴明。” 黑晴明浅浅地应了一声。 诶, 黑晴明是什么?他和安倍晴明大人有什么关系吗? 听到大天狗对这位穿着深绛色狩衣的阴阳师这样称呼,铃弥立刻将头从大天狗身后探出来。大翅膀轻柔地拍打两下,将铃弥的小脑袋又按了回去——然而,铃弥仍然不听话地,换了一个角度冒了出来。 大天狗:“……” 喂,铃弥,你是两岁小孩吗? 要不要这么幼稚? 能不能乖乖地躲起来? 而这一边,黑晴明刚刚从白晴明那里回来。他几乎是提着白晴明的领子,强行将“把这场闹剧彻底结束掉”的命令灌输到对方脑子里。然而,虽然黑晴明已经严肃警告过白晴明了,然而,白晴明从始到终都显得有点茫然,他茫然地看着黑晴明,好像有太多事情想不明白了。 黑晴明焦心于铃弥这边,对白晴明的表现也没有太过在意。在他看来,失去了仇恨、野心和记忆的白晴明,就是 分卷阅读262 一个傻白甜,反应慢一点也理所当然。 ——嗯,虽然这个傻白甜,完全毁灭了他统治阴阳两界的阴谋。 但是,但是—— 在铃弥这边,他们两个人是完全位于同一个立场的啊。 这样想着,黑晴明将目光投向半个身子都被大天狗的翅膀庇护住的少女,她有着明媚清亮的容颜,注视向黑晴明的目光干净又澄澈,带着仿佛雏鸟般的懵懂和好奇。她已经不记得生前任何事情了。铃弥是神器,神器就是以封印记忆为代价,供奉神灵,同时也从神灵身边获得容身之所的亡者。 不过没关系。 他记得,就足够了。 黑晴明轻柔地在心里默念,妈妈……妈妈,妈妈。仅仅只是将这个叠词反复颂咏,他就感觉到温暖如夕阳的潮汐缓慢浸漫过沙滩那样,缓慢地填满他的四肢百骸。但在暖意之外,还有一点疼。那是一种仿佛细细的针尖将心口肉挑破的疼,很疼,真的很疼,疼得他眼眶都有些泛红。 好在黑晴明脸上还涂了黑色的妆容,此时此刻,没有人能看见这个细微的变化。 妈妈。 黑晴明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瞬间,他的神色有多柔和缱绻。 然而,站在黑晴明对面的大天狗,面对这个情况,就只剩下惊悚了。大天狗追随黑晴明也有一段时间了,他崇拜黑晴明,黑晴明也信赖他,两人在创造新的秩序的道路上彼此扶持——大天狗了解黑晴明,就像是他了解,他自己的那个虚幻而美好的大义一样了解。 愤怒,敏感,多疑,傲慢。 刚愎自用,才华洋溢。 黑晴明绝对无法容忍他最信赖部下的背叛,有朝一日,黑晴明会带着复仇的怒火,将大天狗从这个世界上毁灭掉。 大天狗对此深信不疑。 大天狗唯一无法释怀的只有:他没有料到,黑晴明会来的这么早,这么快,快到他措手不及。如果……算了,只要能最后保护铃弥平安从这里离开,他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不过—— 谁能告诉他,黑晴明大人这是什么反应? 他的邪恶呢?他的阴鸷呢?他的卑鄙无耻呢?大天狗感到了说不清的古怪。在他的感知里,黑晴明收敛了自己身上的所有外露的锋芒,像是一只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刺猬,突然翻了个身,露出了软乎乎的小肚皮。 这绝壁不是他敬仰过的黑晴明大人了! 殊不知,黑晴明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大天狗。在平安京一役发生之前,他也知道大天狗养了一位妾室,那位妾室似乎还娇贵挑剔的紧。不过,黑晴明的了解也就仅限于此了。 毕竟,黑晴明又不是八婆,他只需要知道,大天狗干活不打折扣就够了。人家妖怪的私生活如何如何……有知道的必要吗? 可大天狗最终为了这个女人背叛了他。 黑晴明看着大天狗,说实话,他同样也没见过这样的大天狗。以往,两人相处时,大天狗总是用崇拜的目光注视着黑晴明,同样,他对人类相当不屑一顾。这种不屑一顾,是高位的大妖怪对卑微的尘埃的不屑一顾——太渺小了,以至于没必要在意。 大天狗是崇拜强者的妖怪。 什么时候……大天狗是会用翅膀护住这种弱小的少女了? 黑晴明和大天狗彼此打量端详,都觉得对方无比陌生,和记忆里的那位截然不同。 在短暂的走神之后,黑晴明率先回过了神——开玩笑,现在是回忆过往的时机吗?现在该是和大天狗算账了,不是算他背叛自己——这个也要算账,但不是现在——现在应该算的账是: 他喵的! 这只混球竟然想当他后爸! 他做梦吧! 下克上也没有这种下克上的方式啊!呵呵,想让他喊大天狗叫爸爸,做梦吧!不,管你是什么大天狗,还是什么酒吞童子,谁都不能让他喊爸爸!!! 想到这里,黑晴明看向大天狗的目光里,就带上了一点杀意。 大天狗释然了: 这才是他认识的黑晴明。 紧接着,黑晴明说话了,他的声音低沉,他用了点命令的口吻:“铃弥,你是叫铃弥是吗?” “诶,是!”铃弥下意识就立正站好了,“你还好吗?要是感觉不舒服的话,要好好休息,不要强撑着……” 大天狗:“……” 喂,他还在这里啊!他也是个伤患啊!——他怎么就从来没听到铃弥这样关心过自己? “我很好。”黑晴明柔声回答,“我和大天狗还有点事情要说,你先出去好吗?” 铃弥直白地问了:“有什么事情?” 然而,这个问题,无论是大天狗还是黑晴明,都没有回答的想法。相反,大天狗还神色古怪,用翅膀拍了拍铃弥的肩膀,无声地催促她出去。见状,铃弥只好憋屈地瘪瘪嘴,眷恋不舍地走出去了。 大天狗这才抬起头,继续盯着黑晴明。 — 分卷阅读263 —黑晴明竟然真的放铃弥离开了。 ——这绝壁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黑晴明!!! 第六十六章 铃弥是被强行推出来的。 她很不开心, 傻子也能看出来吧!大天狗和那位深绛色狩衣的黑发黑脸阴阳师是熟悉的。大天狗面对那位阴阳师的复杂语气, 一下子让铃弥心中的那股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了起来。他是谁?他要来做什么?他和大天狗是什么关系? 有奸情, 大家一起听嘛。 然而, 无论是黑晴明还是大天狗, 没有一个人想要将铃弥留下来。铃弥几乎还没反应过来, 就已经被推了出来。她立刻转过身,想要重新推开门。然而, 门已经被锁死了,铃弥推了又推, 纹丝不动。 黑晴明不但关上了门,还布置了封锁空间的结界。 喂,如果只是单纯的商量事情,至于如此严阵以待吗? ……这绝壁是有奸情吧! 铃弥很不高兴地哼哼了两声。 如果是半个月前的铃弥,可能对这种状况束手无策,但现在的她,已经学会了白晴明交给她的阴阳术手札里的法术啦!在那本手札里,就专门记载了一个用于破除结界的阴阳术, 刚好能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没错,是时候让大阴阳师铃弥登场了。 铃弥举起右手, 食指中指并拢, 指尖向前,然后缓慢地念诵起古老晦涩的咒语。出于某种做坏事的愧疚感, 这个破除结界的阴阳术失败了好几次, 但最终, 铃弥还是说服了自己: 她才不是做坏事,她只是看一眼,看一眼而已。 那两个人神神秘秘地把自己关起来,看起来才更像是在干坏事呢。而且,虽然大天狗平时就是那种又拽又冷的模样,实力注孤生起来,就连铃弥都很想打死他。但刚才他强行将铃弥送出来的那个眼神……看起来好像和平时没什么差别,可偏偏就是莫名的给人一种揪心感。 奇怪,被人喊了妈妈,就会连母爱都激发出来吗? ……虽然对象好像有点问题了。 铃弥叹了一口气,她终于将那个拗口的咒语念对了。一朵蝴蝶状的白光在她指尖凝聚,白光蝴蝶的翅膀微微颤抖,然而在铃弥灵力的牵引下,往结界上扑去。白晴明给铃弥的手札上写的阴阳术,都是一些思路比较巧妙的阴阳术,这个术的本质就是将铃弥的灵力,和结界自身勾连起来,让结界误以为铃弥也是自己的一部分,从而达到不惊动结界主人而进入结界的效果。 这根本就是偷听八卦的不二选择嘛! 白光蝴蝶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木门上,下一秒,它就被彻底地染黑了,纯黑的火焰无声地燃烧,几秒过后,蝴蝶无力地挣扎几下,随即落到地上,化作尘埃。 铃弥身体摇晃两下,猛然跪倒在地。 冷。 好冷啊。 两股灵力仅仅只是稍微触碰,刺骨的寒意立刻漫浸上来,骨头结成冰霜,血液凝固不动,就连思维都变得缓慢下来——它就像是黑暗中结网的蜘蛛,一旦捕捉到猎物,便注入毒液拖入黑暗之中。 手臂猛然作痛。 疼痛让铃弥恢复了一点思维能力,她微微低下头,就看见白皙的手臂上浮现了紫黑的痕迹,紫黑的肌肤中央裂开了一道缝,一颗狰狞的眼珠鼓起来,漫无目的地转动一圈,最后不怀好意地盯住了铃弥。 这是什么? 几乎是铃弥产生这种想法的瞬间,神器与生俱来的本能告诉她,这是恙,是神器无法恪守欲望,偏向黑暗时的污染,一旦蔓延到全身,神器就会堕化成妖魔。很显然,这些恙当然不是铃弥自己产生的,而是和她相接触的另一股灵力,太过污秽邪恶,从而污染了她。 那个…… 铃弥艰难地抬起了头,她明明距离木门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但现在看来,却仿佛天堑般遥远。她十分吃力地想……那个,阴阳师,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完全和白晴明大人截然相反的污秽灵力啊…… 邪恶,阴冷,污秽,而不祥。 铃弥竭力动用自己的灵力,阻拦那些寒气的入侵。但最后,与其说是她的努力最终成功了,倒不如说,是拥有这种邪恶污秽灵力的主人,终于认出了铃弥。他显然没有伤害铃弥的想法——它直接将铃弥打飞了出去,撕裂了咒术,两者的灵力通道一断,那股阴冷污秽的灵力没有了后续补充,很快就自然消散去了。 铃弥猛然往后退了几步,背脊撞到墙壁上,捂着胸口,咳嗽数声。随着那股寒冷的力量渐渐散去,知觉回归,而铃弥手臂上的眼珠子不甘心地眨了眨,随即隐没不见。 算是捡回一条小命了…… 铃弥无力地跪坐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新鲜空气。理论上,已经成为神器的她早已经不需要空气来维持生命。不过,这种呼吸着——这种“活着”所必须的行为给了铃弥浅淡的安全感,差点没命的恐惧渐渐消散,铃弥摸了摸手臂,触感非 分卷阅读264 常光滑。 铃弥很想惊叹一下,那位黑发阴阳师的力量之邪恶。然而,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未免有点大惊小怪了:虽然大天狗很少……啊不,是从来没有,他从来没有过在铃弥面前摆弄过大妖怪的力量。但大天狗确确实实是妖怪,不是神灵,是妖怪。妖怪本身就是邪恶而不祥的,而大天狗更是妖怪中最强大邪恶的那一小撮的大妖怪,哪怕他性格和邪恶不沾边,也不妨碍大天狗的力量仍然是偏向阴冷邪恶的。 呃……好像这个结界不是大天狗布置的? 那、那也一样。 铃弥很快就说服了自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和大天狗玩到一起的,灵力性质很邪恶实在太正常了啊!对,就是这样!也许是那位黑发阴阳师注视自己的目光太过柔和,或者说,铃弥本能地觉得,会哭着喊妈妈的人,骨子里都还是个孩子,即便是作恶,也不能称得上是十恶不赦。 但这件事最好还是让晴明大人知……晓…… “原来你在这里。” 什么人——哎哎哎疼疼疼! 铃弥正想回头,然而她身后的那位妖怪就已经抢先伸出手,抓住铃弥的肩膀,直接将她夹在腋下,像是夹着一个包裹般直接往外走。在铃弥的视野里,她只能看见对方一头毛绒而凌乱的蓬松长发,直接覆盖了自己大半身躯。 暖呼呼的。 这种软软的白毛竟然给了铃弥一种古怪的熟悉感,这令她的质问都慢了半拍。铃弥很想喊茨木童子把自己放下来,但她刚刚张开口,忽然想起刚才在三途川前溜达一圈的经历,罕见地生出几分对大妖怪们的畏惧,原本想说的话,在舌尖酝酿片刻,就变成了另外一番话:“茨木童子,你要带我去哪儿?” 茨木童子显然不觉得这是什么要隐瞒的事,他一心一意扑在了挚友酒吞童子身上,对于其他事情,就显得非常漠不关心了:“挚友在找你。” 言简意赅,不肯多说半个字。 听到这个回答,哦,确实解答了,茨木童子为何突然屈尊来“请”一个不起眼的小神器。没错,也就只有酒吞童子才指挥得动他。虽然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一起和白晴明大人签订的契约,但除开打架相关的事情,白晴明也多半请不动这个大神。 不过…… ……酒吞童子能有什么事情需要找她的? 铃弥一头雾水。 虽然大半个妖怪世界都在不厌其烦地谈论某个八卦谣言,但作为谣言的核心,铃弥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误以为,酒吞童子真的被自己的美貌所迷惑了——那根本就是一场闹剧好不好! 好在,茨木童子的脚程很快。他大步地穿过黄金和骷髅装饰的殿堂,笔直地往酒气缭绕的深处走去,声音响亮地宣告:“挚友,我把那个小东西带过来了。” “你先把她放下吧。”酒吞童子吩咐说。 茨木童子依言照做。 终于能够重新脚踏实地的铃弥在原地摇晃了一下,手下意识地往前一抓,握紧了某个毛绒绒的事物之后,才勉强站稳。她揉了揉眼睛,压住头晕目眩的呕吐感后,才猛然惊觉自己抓住了什么—— 她抓着茨木童子的头发就是一扯诶。 茨木童子很是面色不善地瞪着铃弥,不过,他想了想,觉得这也是自己把铃弥放下的时候,没有注意把她放稳的过错,就没有和铃弥计较了。诶,真是弱小又脆弱的东西,真不知道挚友到底为什么会感兴趣。 人类会介意蚂蚁踩了自己一脚吗? 显然不会。 铃弥已经弱到茨木童子丧失和她计较的欲望了。 酒吞童子却比茨木童子心细很多,他毕竟是做过前代魑魅魍魉之主的大妖怪,见多识广,几乎是立刻就辨认出了铃弥身上萦绕着的黑晴明的灵力。不过,他脸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只是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将剩余的美酒全都扔给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接过就是痛饮。 茨木童子不如酒吞童子那般嗜好美酒,但对于挚友给他的赏赐,哪怕是致命的毒|药,茨木童子也不介意一口全部饮下。他这种狂热的态度,偶尔也会给酒吞童子带来不少的苦恼。 不过现在要做正事……还是要依靠茨木童子的,酒吞童子想。 第六十七章 虽然内心的计划已经有了大致的雏形, 如果顺利, 应该——至少对酒吞童子而言——可以一劳永逸了。在喊茨木童子将铃弥带过来之前, 酒吞童子已经跟着白晴明, 见过一次黑晴明了。 虽然, 黑晴明注意力全在白晴明身上, 根本没有在意有个大妖怪听墙角。首次作为存在感爆表的大妖怪被无视,酒吞童子觉得很新鲜。而紧接着, 黑晴明那不能细思——细思恐极的对话,更是让纯粹的围观妖怪酒吞童子都感觉到非同一般的刺激。 啧啧啧。 这剧情之一波三折, 关系之错综复杂,真是夏日清凉的一口大瓜,特好吃。再联想到这瓜里的主人公还是安倍晴明……就连 分卷阅读265 (自认为)见多识广的酒吞童子,也不免产生了我还想再来一颗,不,再来十颗瓜的欲望。 吃瓜吃的心里爽的同时,酒吞童子也坚定了要把自己摘出去的想法。虽说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他酒吞童子趟不过的浑水,踩不过的刀山, 但和感情相关的绯闻——尤其是其中的女主角还不是鬼女红叶,酒吞童子就有些敬谢不敏。 鬼女红叶原本对酒吞童子的追求很是冷淡, 如果再有什么奇怪的绯闻传过去, 放任其发展下去的话—— 酒吞童子觉得,他的单恋之路可能要更加艰难了吧。 ……虽然本来就没什么希望。 不不不, 还是有希望的。 酒吞童子看了一眼白晴明, 再看了一眼黑晴明, 再想了一下大天狗,瞬间觉得,和这三个人(妖怪)比起来,他的情路分明是一片坦途嘛! 酒吞童子诡异地感受到了一丝安慰。 不过安全吃瓜的前提,当然是要保证自己没有被拖下泥潭。这样想着,酒吞童子就喊茨木童子,将铃弥小姑娘请过来。小姑娘刚到了大江山深处,还有些畏畏缩缩的,身上萦绕未彻底散去的外来灵力,更是彰显了她刚刚和黑晴明碰过面了。 又是一口瓜。 酒吞童子不动声色地想。 他之前就知道铃弥和安倍晴明长得有几分相似,只是面容更稚嫩些,更柔和些。但安倍晴明是白狐之子,铃弥只是纯种人类,即便是长得像,酒吞童子也没有过多联想。毕竟,长得丑的人有一万种丑法,但长得漂亮的人却大多相似。那么多美人,还不允许其中一两个人撞个脸吗? 但现在看来,恐怕另有隐情。 瓜瓜瓜。 表面上,酒吞童子仍然维持着大江山之主的高傲,在赐下美酒之后,他随口和茨木童子闲谈了两句。茨木童子对于和酒吞童子无关的事情都漠不关心,他虽然见到了铃弥受伤,然而只字未提。反而是出于同为大妖怪的战意,茨木童子告诉挚友,大天狗好像来了。 只不过大天狗的气息隐没在结界里,若有若无,茨木童子也不能完全确定。如果不是还念着挚友给他的托付,茨木童子定然要撕开结界看一眼的—— “你做的很好。” 酒吞童子漫不经心地夸了茨木童子一句,心里却在想,黑晴明来了,大天狗也来了,这两个人(妖怪)还把自己关进结界里,主与仆,情敌与情敌,背叛和报复……真的好大一口瓜。啧啧啧,那结界里到底是个什么状态,真想去看一眼,啊不,还得干正事。 酒吞童子拍了拍身下的妖兽皮毛,让铃弥坐到她身边来,小姑娘一开始还有些不大情愿。但被茨木童子恶狠狠地一瞪,她也只好乖巧地听话。 见多了在自己面前涕泪横流,甚至屎尿横流的人类女人,像是铃弥这样胆子大的女人,确实让酒吞童子也高看一眼。他懒洋洋地靠在巨大的骸骨旁,问铃弥:“你在想什么?” 铃弥的回答却让酒吞童子大吃一惊。 铃弥说:“我在想……神器能养一只狗吗?” 狗? 顺着铃弥的目光,酒吞童子将视线挪到茨木童子身上。茨木童子若有所感地将目光挪过来,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再加上一头白毛,看起来确实很像个大型犬。 酒吞童子哈的一声就笑了。 “有野心。”他忍俊不禁地说,“只不过,狗可是很凶的……不是你这个小不点能驯服的。” 铃弥惊讶地看着酒吞童子: 养只狗,怎么就和野心沾上边了呢! 而且小狗多可爱啊,尤其是那种刚刚出生,毛还没有长齐的小狗,摸摸头就哼唧两声,会把脑袋往手掌心里蹭啊蹭……从小养到大的狗怎么会不听话,而且,狗很亲人的,狗是人类的好朋友!你知不知道啊! 而且,铃弥总觉得自己好像养过狗,不,也不一定是狗,总之是个白乎乎毛绒绒的小动物,也许是条狐狸。 酒吞童子没有眉毛的凶脸一板,也是很吓人了:“怎么,你还对我的话有意见吗?” 你说的又不对,当然就是错的啊。 铃弥诚恳地回答:“怎么会?酒吞童子大人说的话当然都是对的。” 明明是个人类,却满口鬼话。 哦,不对,她现在也能算作是鬼了。 酒吞童子绞尽脑汁,才又想到了一个开场白。和有颗七窍玲珑心的安倍晴明不同,妖怪的思维大部分都是比较耿直的,不太擅长人类的客套,但他有些话又不敢直说,更不愿意简单粗暴地吓唬她——毕竟,铃弥身后还站着安倍晴明,嗯,现在是两个安倍晴明了:“在大江山过的还习惯吗?” 这话一出,别说是酒吞童子自己觉得别扭,就连茨木童子都面色古怪地看着他。 “大江山……挺好的。”铃弥僵硬着回答。 这对话要聊死了,酒吞童子继续问:“想不想出去散心?” “当然是听酒吞童子大人安排……诶,出去玩吗!要的要的! 分卷阅读266 ”她都快无聊死了好吗!铃弥的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之前好不容易对大妖怪升起的半点敬畏,一下子就被扔到九霄云外去了,“我们去哪儿玩……咳,去哪儿散心?” 早知道这样,酒吞童子就直接开门见山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铃弥一眼:“你听说过百鬼夜行吗?” 不等铃弥询问,酒吞童子很快回答说。 “百鬼夜行是大妖怪为了彰显威势而举办的一种活动。”当然,彰显威势也不仅仅只有这一项活动,只不过是百鬼夜行更为出名而已,“所有追随着大妖怪的追随者,都会跟随他们的主人一同夜行,很热闹。” 当然,白晴明喜欢蹲守百鬼夜行,用福豆砸点妖怪做式神,那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铃弥:“……” 秒萎。 她是很想出去玩,出去散心啦。但是,跟着酒吞童子出门,而且还是身后跟着一大堆小妖怪……这和游街示众有什么差别啊!还是跟着酒吞童子的游街示众…… ……她选择死亡。 讲真的,酒吞童子你就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像是被笼子里的猴子般围观吗? 但盯着酒吞童子那张没有眉毛,天生点了满值的凶悍的脸,他身边还有个助纣为虐的茨木童子,铃弥就更没有勇气对着她干了。而且,她隐隐约约有种预感,在这件事情里,她自己的态度其实是无关紧要的:“行……吧。” 茨木童子盯着铃弥的眼神,又凶恶了几分。 酒吞童子确实很高兴,他其实不如铃弥所想象的那样,对她的态度毫不在意,毕竟,只要得到了她的首肯,事后白晴明想要和酒吞童子算老账,酒吞童子有的是借口可以搪塞他。想到这里,酒吞童子眉开眼笑,喊来妖怪侍女,带铃弥下去,为他梳妆打扮。 计划的第一步,实施的很成功。 酒吞童子看向下方的茨木童子,不容置疑地命令说:“在这次百鬼夜行中,我需要你……在百鬼面前,将铃弥从我身边抢走。” 茨木童子有点惊讶:“挚友……” 酒吞童子非常懂如何拿捏住茨木童子的死穴:“……我会全力同你战斗的。”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就这么说定了,挚友!” 啧,连理由都没问。 茨木童子真好用啊真好用。 第六十八章 酒吞童子的计划非常简单。 妖怪想出来的计划, 向来都非常简单粗暴, 即便是活了很久的酒吞童子, 精心谋划过的计划也只是和茨木童子“假打”, 让他“抢走”铃弥小姐而已。这样一来, 铃弥已经被抢走了, 她去了哪儿,酒吞童子理应不知晓, 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也和他无关了。 嗯, 除了必须和茨木童子使出全力地战斗以外,也就没有别的麻烦事儿了。 完美的计划√ 酒吞童子心满意足地去做百鬼夜行的前期准备了,顺带,百鬼夜行时妖气狂暴,神器这种相对纯净的灵体处于其中,可能会觉得很难受。嗯,说起来,大江山有妖车吗? ……不太记得了, 去问问吧。 …… …… 大妖怪真的都——超!过!分! 铃弥愤愤不平地想,大天狗也好, 酒吞童子也罢, 他们都是仗着自己有强悍的实力,完全要求其他人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的大混蛋, 根本不会尊重其他人的想法。出去玩听起来很美, 但是被一大群妖怪们簇拥着出行……听起来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更别提, 当铃弥被几个美丽的女妖带到偏殿后,看见厚重的十二单,还有更重的金制头饰后,瞬间感受到了一种窒息。 “很美吗?”女妖们羡慕地说。 “是……”铃弥艰难地回答,“很好看。” “但,但打个商量好不好,这些服饰首饰都这么贵重了,让它们继续贵重地摆放在案台上好不好,放在我身上,真的是明珠暗投了。” “嘻嘻,大人真会说笑。”女妖们纷纷掩面轻笑起来,她们似乎觉得,铃弥的这番话是人类特有的说笑方式,一个个都很给面子。 但潜台词是,不行。 铃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华美的(甚至还带着隐约血腥气味的)服饰依次裹到身上来,带上头冠,一颗闪闪的坠子垂落眉心,扎起的长发梳开,宛如上等的绸缎披散在华服上,再点上朱砂,抹开胭脂,最终出现在铜镜里的少女,她有着白皙如瓷的肌肤,和明媚如春光摇曳的眼瞳,仅仅只是对镜子外的自己眨眨眼睛,也柔软美丽得让人想到雨后盛放的木槿花。 为铃弥化妆的女妖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 铃弥确实很美。 当然,如果要数出比铃弥更美丽的女妖怪,大概手加脚也不够数的。但妖怪再美丽,也从骨子里透露出一种阴森邪恶的气息。不像是铃弥这么干净柔软,宛如 分卷阅读267 一首吟唱在春天的歌谣。 铃弥后知后觉地问:“画完了?” “嗯。”为首的女妖谦卑地低下头,“铃弥大人您还需要什么吗?” 铃弥想了想问:“百鬼夜行什么时候开始?” 然而她这个问题问错了妖怪,这群地位卑微的女妖们显然无法回答,什么时候开始举办百鬼夜行,这完全只取决于酒吞童子的意志。不过,女妖们都很肯定,等到百鬼夜行开始时,酒吞童子大人一定会请铃弥大人同往,不必着急,请耐心等待。 铃弥在心底默默回答: 我没有着急。 我只是想知道,我还要穿着这套沉死人的衣服多久…… “算啦,你们都先下去吧。”最后,铃弥这样吩咐说。 随着最后一位女妖离开了房间后,这间存放酒吞童子战利品的地方,重新恢复了寂静。铃弥在梳妆台前趴了一会儿,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等到醒来时,天已经彻底暗淡了下来。 “唔……”不知道是睡着之前太疲惫了,还是睡觉姿势有问题,铃弥觉得浑身都很疲惫,脑子更是昏昏沉沉,仿佛是块厚重的顽石,“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子时。”一个男声回答说。 “已经这么晚……”铃弥的声音猛然停住了,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回答自己的男人,哦不,男妖怪到底是谁。 酒吞童子伸出手臂,就将铃弥从梳妆台前提了起来。铃弥觉得沉死人的衣服,在他手中,仿佛根本不存在重量一样,轻轻松松就抱起来了:“晚?这个时间,对于妖怪可是最好不过的时刻了。” 铃弥:“……” 然而她现在只想再睡个回笼觉。 困也就罢了,被妖怪们围观也就罢了,铃弥一想到自己还得扛着沉重的衣服首饰,在一大群妖怪的围观中,在黑漆漆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负重前行,翻山越岭,长途跋涉…… 如果说,绝望也有具体的形容的话,那大概就是此时此刻了吧。 铃弥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位英勇就义的烈士,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泪:“百鬼夜行终于开始了,真、真高兴啊。” 酒吞童子瞥了铃弥一眼,呵了一声。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妖怪,直接抱着铃弥,冲了出去。妖气冲天而起,而酒吞童子敏捷的如同鹰隼,轻盈地掠过空中,降落到黑云滚滚的地面中心。 铃弥惊讶地捂住了嘴。 她在上空往下俯视时,只能看见大地一片峰峦起伏的黑暗,然而在黑暗之中,又有一块土地更加黑暗,那仿佛是一滴掉进清水里的墨汁,不断地往外扩散着薄纱似的黑烟,甚是可怕。 酒吞童子刚落到地面上,那些漫无目的扩散的黑烟仿佛一瞬间找到了目标,纷纷向酒吞童子涌过来,瞬间将两人吞没。 铃弥进入了“百鬼夜行”的内部。 而从内部看,又是完全不同的场景: 一朵一朵淡蓝色的火光,在滚滚的烟气中燃烧着。然而,妖气的密度太高,铃弥只能看见那些鬼火无声地燃烧着,身后立着一道道影子,被火光拉扯地又长又阴森。 而随着酒吞童子走入其中,拦在他身前的幽兰色鬼火纷纷散开。如果一朵鬼火代表着后面站着一位妖怪的话,这几乎霸占了整个山峦的数目……仔细一想,就令人头皮发麻。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妖怪都会主动让开,以示尊重。铃弥很快就见到了第一位没有退让的妖怪,随着酒吞童子的靠近,笼罩着对方的滚滚妖气散开,露出了身后的妖怪:那是一位穿着靛蓝色和服的妖怪少女,她斜坐在长长的提灯灯柄上,灯柄浮空,灯火幽兰,而这位少女仅仅只是对铃弥展露笑颜,就让铃弥感觉到了头晕目眩。 好看,真的好看。 大家快过来看仙女啊! 然而那位坐在提灯上的水蓝色长发的女妖,似乎也只是故意表达了一下自己并未侍奉酒吞童子为主,不像是那些小妖怪们纷纷逼退之后,她也只是发出了一声轻笑,随即就隐没到了浓浓的妖气之中。 酒吞童子有点不爽地哼了一声。 啧,大妖怪青行灯,又是个专程跑来吃瓜的。 和酒吞童子这个“半路出家”的吃瓜群众不通过,青行灯算是专业吃瓜的,她原本是位管家小姐,专心一意地吃妖怪们的瓜……啊不,听妖怪们的怪闻,最终因为听得太多而变成了一位大妖怪,在大妖怪中也算是奇葩中的奇葩了。想来也是,像是这种涉及了日本三大妖怪中的两位的大瓜,专业如青行灯,是无论如何也要啃一口的。 但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 毕竟酒吞童子,也是需要有妖怪真实目睹,然后散播铃弥已经被劫走的这个消息的。 青行灯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这个时候,酒吞童子听见铃弥以一种羡慕的语气说:“她真的好看。” 这种语气里除了羡慕,还有‘明明有这么漂亮的大美女,怎么会传出她祸国殃民的传闻啦,妖怪们都是瞎子吗 分卷阅读268 ’的意思在。 小姑娘真没见识。 酒吞童子呵了一声:“青行灯确实是个美丽的女妖。” “对对对,她太好看了。”铃弥点头如捣蒜。 嗯,是比这个小丫头好看点。 但也说不定,铃弥死的太早了,如果她能再长大一点,没准也是一个不输于青行灯的美人。不过,酒吞童子又骄傲又自豪地突然来了一句:“不过你们都没有红叶好看!” 喵喵喵? 铃弥很是懵逼。 ——她有一句话提到鬼女红叶了吗?而且,这到底和鬼女红叶有什么关系?突然在她夸青行灯的时候,来这么一句,你是几个意思? 还是说…… ……大妖怪全都是钢铁直男? 铃弥看向酒吞童子的眼神,立刻就古怪了起来。这看得酒吞童子又忍不住撸了一把小姑娘的头发,呵呵,要不是看在安倍晴明的面子上…… 经过这个小插曲之后,两人很快就走到了百鬼夜行的核心地带,那里正停放着一架装饰华美的车架。 ※※※※※※※※※※※※※※※※※※※※ 还到6.18 唉,今天发生了点事情,蓝瘦香菇。 没有在日更,只是在还欠债。 第六十九章 等走的更近些了后, 铃弥感觉, 自己可能需要纠正一下前文。之前, 她看到那车驾被幽兰色的鬼火环绕, 隐隐露出其中金色的车舆, 华美非常。然而, 走近了后再看:车头是巨大狰狞的咧嘴鬼头,两额生角, 血红的眼珠子追着铃弥的身影转悠。车舆腾空,幽蓝色的鬼火缠绕, 四个胖肚短腿的小鬼正蹲在车轼边休息,森然又恐怖。 “挚友!”茨木童子立刻过来,“我把鬼车准备好了!” 他眼睛闪亮亮的,就差再长一根拼命摇晃的狗尾巴了。 酒吞童子反应平淡:“还可以。” 而事实也是如此。酒吞童子沉溺美酒,对于其他享乐几乎没有欲求。同样,玉藻前每次出行都要坐上华美的胧车,酒吞童子就完全不在乎。茨木童子能在短短几个时辰里抓来完全配得上酒吞童子身份的鬼车,也许在气派上仍然和胧车有些差距, 但已经能十足地证明他的努力和认真了。 但没有得到酒吞童子的夸奖,茨木童子仍然觉得很不满意:“挚友, 我这就再去……” “车驾就够了。”酒吞童子懒洋洋地打断他, “况且,我不坐车。” 潜台词是, 反正这辆车不是给他酒吞童子准备的, 就没必要那么精挑细了。茨木童子歪着头想了想, 很快就被酒吞童子说服了,脸上露出纯粹高兴的微笑。 啊,真可爱。 铃弥下意识地想—— 但下一秒,铃弥又突然意识到,似乎酒吞童子之前说的那句话里,有点深意啊。如果这驾鬼车不是酒吞童子乘坐,那么乘客……等等,等等,该不会真的是……她自己……吧? 铃弥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她抬起头,希望能在酒吞童子脸上看到否定的表态,然而,酒吞童子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他的眼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然而就是看的铃弥背脊发凉:“小姑娘,上去吧。” “等等,这个……是为我准备的?” 酒吞童子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不然呢?” 不然,他堂堂大江山之主,还得在举行百鬼夜行时,扛着一个脆弱的神器少女走完全程吗?虽然铃弥很轻,绝对不会累着酒吞童子,但酒吞童子的脸面往哪里放啊! 铃弥没敢动。 她觉得,现在的情况非常的不对劲。 俗话说,凡有所求,必有所应。之前,铃弥在大江山上居住了快一个月,酒吞童子对她不闻不问,全当大江山没有这个人。然而,今天的酒吞童子,突然让茨木童子将她带过来,为她换上华服,带上首饰,备起车舆,同游百鬼夜行。其准备之周道,用心之稳妥……完全已经崩掉了酒吞童子的童子的形象好吗! 她确实长得不丑,但也和万人迷没啥关系啊! 铃弥看了一眼环绕在周围的影影绰绰的鬼火们,感觉自己已经被“敌军”包围了。她压低声音问酒吞童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酒吞童子略微惊讶地抬头看向铃弥。 夜色下,铃弥脸颊两旁垂着金色的流苏,正随着对方仰视的动作而轻轻摇晃,发出如破碎辰星般的光点。她过于和安倍晴明相似的面容,竟然让酒吞童子产生了一种被逼问的错觉。但认真看过去,小姑娘眼神是忐忑的,姿势是畏惧的,即便再勇敢,(前)人类面对大妖怪的畏惧也是始终存在的。 啊,总算是有点弱者该有的畏惧之心了。 酒吞童子竟然有点欣慰——但下一秒他就把这种怪异的心情呸呸呸呸出了脑海。按照酒吞童子以往的习惯,凶一凶,弱者就会乖乖听话。因为弱者之所以是弱者,就是因为,即便他们察觉到了真相,也没有能 分卷阅读269 力去改变现状……诶,他这个想法是怎么回事? 他酒吞童子现在明明是在做好事啊! “上车吧。”酒吞童子拍了拍铃弥的肩膀,“我不会害你。” 铃弥显然对这句话抱有怀疑。 酒吞童子只好俯下身,贴在铃弥的耳朵边,压低声音和她说:“我现在是式神了,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位为非作歹的大江山之主了。不相信我,你还不相信安倍晴明吗?走吧,我相信你也不想再在大江山消磨时光了吧。” 铃弥眨了眨眼睛。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酒吞童子承诺说。 ——反正等到“表演”结束,酒吞童子把铃弥往白安倍晴明的怀里一塞,就算是再出了事情,也完全和他酒吞童子无关了。这样一想,瞬间就觉得浑身都轻松了呢! 铃弥终于点了点头,同意进入车厢内。由于衣物太重,她往上爬了两次,都没能成功地爬上去,最后还是被酒吞童子扶进车厢里的。等到车门关闭,铃弥将头靠在小窗上,张望了一会儿外面,随即将窗帘垂下了。 酒吞童子一转头,就看见一大群妖怪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酒吞童子:“……” 简直了!这群妖怪们该有多无聊?! 酒吞童子一声呵斥:“你们都在做什么,都这么空闲的吗?!” 听到酒吞童子的呵斥,围聚起来的妖怪们这才四散离开。茨木童子也准备跟着大部队一起离开。他早就得到了酒吞童子的命令,要在百鬼夜行最为瞩目的时刻,从酒吞童子身边将铃弥抢走。酒吞童子特意命令他去准备鬼车,也是为了方便他动手脚。只不过茨木童子过于直脑筋,根本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 酒吞童子喊住了茨木童子:“你先等一下。” “挚友?” 酒吞童子犹豫一下,吩咐说:“等会儿你过来抢走铃弥时,别用自己的本相,做点伪装,不要让别的妖怪看出来是你。” “嗯,好的,挚友。”茨木童子点点头。 在确认了酒吞童子不再有其他吩咐之后,茨木童子转身离开,他的背影很快被四周如浓烟般滚滚腾升的妖气淹没了,化作一朵幽蓝色的鬼火,晃晃悠悠,最后和千千万万多鬼火融入一起,成为支撑酒吞童子力量的一部分,再也无法分辨起来。 酒吞童子注视着那漫山遍野的朵朵火光,一时陷入沉寂。 在他还是魑魅魍魉之主时,也是曾经举行过百鬼夜行的。那时候参加的妖怪可比现在要多得多,远远看去,幽蓝色的鬼火组成汪洋大海,几乎漫过天际,十天十夜也无法走到尽头。人类微不足道,仅仅只能靠着祭祀神灵,获得庇佑,才能艰难地在阴阳不分的人间界存活繁衍。 酒吞童子倒也没有唏嘘悲叹,有这种无聊的情绪,他倒不如去再回去喝点神酒。只是,总有一种阴沉沉的感觉压在酒吞童子心头,总让他疑心自己是不是漏了些漏洞没有补上,之前提醒茨木童子变装,也只是出于这种不安的心情。 但还能出什么问题呢? 大天狗和黑晴明都抽不开身,而白晴明也不会和酒吞童子计较,同样,漫山遍野都是酒吞童子的自己“妖”,作为前代的魑魅魍魉之主,和玉藻前大天狗同名的大妖怪,由他护着铃弥,也不虞会出现什么意外,那么,他的不安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不,没什么好担心的。 酒吞童子告诉自己,纵然出了问题,他也能解决掉。 …… …… 百鬼夜行启程了。 抬车的小妖怪手脚非常稳,铃弥几乎感觉不到震动,车驾就已经腾空而起,组成了百鬼夜行的一部分。酒吞童子走在前面,成千上万的妖魔鬼怪追随着他的身影,月光非常明亮,巨大的银盘高悬中空,黑夜里的山峦仿佛深色大海起伏的波涛,而细长的百鬼夜行的队伍就宛如一串在海面上流动的蓝色珍珠,晃动着夜色的深沉和月光的晶莹。奇异,森然,然而在此之余,又闪动着一种秩序静谧之美。 铃弥撩起窗帘凝望了一会儿。 窗帘又被放下了。 明明窗外很美,但铃弥一点也不想去看。她怀疑,可能是酒吞童子背后的那只鬼葫芦太过辣眼睛了,才导致她生出了抵触情绪。景色越美,就越是让铃弥内心中产生了巨大的空洞。 她是不完整的。 铃弥越发深刻地感受到这一点。 酒吞童子是个好妖怪,茨木童子也不太坏。虽然妖怪的道德观念和人类不大一样,但他们对铃弥都不差。但好归好,总感觉隔了一层,尤其是在风景美如画的时候,铃弥更觉得空虚难过。 她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人呢? 认识谁?遇到过什么事?有多少欢笑?又有多少悲伤? 不知道。 全都不知道。 心里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把谁放进去,都对不上形状。 唉,不能再想了,铃弥告诫自己。她现在是一位属于神灵的神器,神 分卷阅读270 灵将她从游荡的幽魂状态中解救了出来,她不应当再给惠比寿大人带来麻烦,神器悲伤痛苦的想法,是会刺伤神灵的。 不去琢磨,不去深思。 否则就要坠入深渊。 铃弥闭上眼睛,靠在靠垫上,决定闭目养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来之前已经睡过一觉的缘故,这会儿铃弥明明开始犯困了,车厢内也非常舒适,车厢内还点了熏香,无论从哪个方向想,都是非常适合补眠的场所。 困,衣服太沉,睡不着,难受。 就在这个时候,车突然停下来不动了。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铃弥纳闷地撩开窗帘,看见漫山遍野的鬼火之中,矗立着一头巨大的白色巨犬,正在对着空中之月狂啸,巨大的尾巴直接扫开十几只妖怪,气焰惊人。 呔!茨木童子你终于现出原形了吗(不是)! ※※※※※※※※※※※※※※※※※※※※ 6月份的还完 第七十章 袭击的犬妖气焰冲天。 几乎侵占了半个天空的巨犬, 裂开嘴, 露出森然的牙齿。月光明亮, 照耀着巨犬身上的长毛, 宛如散发着盈盈的银色光芒。 酒吞童子停下脚步, 微微仰头。 还没等这位大妖怪发话, 酒吞童子身后就有属下请战。他们的首领终于重新出山,结果就有不长眼睛的家伙敢挑战——?呵呵, 也太不将他们大江山放在眼里了。 酒吞童子急忙将躁动的属下们都压下去。 开玩笑,如果“茨木童子”真的被打回去, 他还怎么甩掉铃弥这个烫手(?)山芋啊。同时,酒吞童子承诺了要和“茨木童子”战斗。茨木童子就是这样较真的人,既然说是要和酒吞童子战斗,那就一定得是酒吞童子,半点折扣都不能亏欠。 所以说…… 他到底是怎么就惹上了这么多的麻烦的? 面对巨犬的扑击,酒吞童子不慌不忙地躲开了,在妖怪的世界里,体型和战斗力不是固定挂钩的。但为了能让“茨木童子”顺利地带走铃弥, 酒吞童子还是故意卖了一个破绽,挡在了属下前进的路上, 然后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呵, 果然,我酒吞童子的威名已经被忘记了吗?” 酒吞童子的属下们没有说话。 但随着幽蓝色鬼火的猛然晃动, 很明显, 大家都激动起来了。 ——没错, 他们熟悉的那个酒吞童子大人又回来了。 然而,勉勉强强撑起了前代魑魅魍魉之主气势的酒吞童子,已经萌生了离开的想法。他直起身子,遥望着衔着车驾远去的巨犬,狰狞一笑:“胆敢在本大爷面前抢人,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酒吞童子踩在了鬼葫芦上:“就让我去……嗯?” 百鬼夜行的队伍里,出现了骚动。 酒吞童子下意识地往骚动处扫了一眼,眼睛就有些挪不开了。那是一位头顶市女笠,肩缠悬带,外披小袿的出众美女。她的右侧袖子飘飘荡荡,左手虚握,注视着酒吞童子,战意凛然。茨木童子确实是按照酒吞童子的指派,做了伪装,前来抢夺铃弥了。 但是…… 这一瞬间,酒吞童子几乎手脚冰凉。 如果眼前的这位女妖怪才是“茨木童子”的话,那么,之前劫走铃弥的恶犬……不会吧,他真的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一个来路不明的妖怪将铃弥劫走了?! 安倍晴明会杀了他吧? ——不对,安倍晴明不是喊打喊杀的性格。 大天狗会杀了他吧? ——不对,大天狗打他他肯定也打回去啊,同样是大妖怪,谁怕谁啊! 现实太荒谬,十拿九稳的事情还能出差错——这让酒吞童子懵了一瞬,出于肆意妄为大妖怪的本性,他本能且冷血地思考,这件事将会对他自己造成哪些负面影响——并且相当不负责任地想,如果安倍晴明真的敢怪罪他的话,他就回到大江山当鬼王。 但这个想法也就一闪而逝。 重点应该是…… 铃弥很脆弱吧? 酒吞童子下意识地回想起,那个小姑娘,瘦瘦弱弱的脖颈,就像是花之茎般仿佛一捏就碎。是了,她已经消逝过一回了,是安倍晴明强行将这个小姑娘的破碎魂魄找回来(说起来,酒吞童子隐约是听说过,白晴明在给铃弥招魂时,做了不少反常的行为?),甚至连做幽灵都不够格,依靠着神灵的契约,才勉强成为了神器。 消耗着神灵大量神力,却无法变成器物的神器。 ……这可真够搞笑的。 而就是这种仿佛幻梦般的脆弱小姑娘,就在他酒吞童子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了? 酒吞童子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他可以接受失败。 但这种失败,绝对不能是他拱手送给别人的。 “混蛋,本大爷要杀了那条狗——!”酒吞童子正要暴怒地追过去,但他刚 分卷阅读271 转过身,就看见壶装束妖艳女子打扮的茨木童子拦在了他面前。 茨木童子的眼睛里,战意熊熊燃烧。 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你先让一下,我有急事。” “让我见识一下你的英姿吧,挚友!”茨木童子根本不听他的话,自顾自地直接拉开了战线。 而酒吞童子东张西望了一下,想拉个属下过来,先挡一下茨木童子。但他刚刚把头一回,就看见属下们十分期待地看着他: “让敌人见识一下酒吞童子大人的厉害吧!” “酒吞童子大人最强!” 酒吞童子:“……” 不让你们上的时候,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该是你们阻拦茨木童子的时候,就只会摇旗呐喊了。 酒吞童子有点想哭。 自己做的孽,再憋屈也要做完。 ——真正的酒吞童子,流血流汗不流泪。 …… …… 巨犬在空中滑过。 它衔着车驾,脚踏云朵和月光,跨过山山水水。等到远离了酒吞童子的百鬼夜行之后,巨犬轻巧地将车驾放下,自己也随之降落,宛如一朵从天空跌落的云朵般收拢缩小,最后落在车驾前岩石上的,是一个腰间插着三把武|士|刀的狗耳青年。 铃弥眨眨眼睛。 从巨犬出现,到自己被劫持,这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铃弥还有点懵逼。她虽然没真的见过大妖怪出手,但铃弥对酒吞童子的地位多少还是有点认知的。 而且…… ……明明是气势恢弘心潮澎湃的百鬼夜行,眨眼之间,就被人劫了场子去。而被妖怪这样撸了面子的酒吞童子,就到了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铃弥顺着这个思路认认真真地想了想,最后深深的叹息一声: 酒吞童子好弱鸡哦。 幸好酒吞童子不可能知道铃弥此时此刻的想法,否则,无须劳烦敌人动手,酒吞童子就第一个掐死这个毫无敬意的小姑娘。 而劫持了铃弥的那位犬妖怪…… 铃弥刚想着探出头,去瞧一瞧那个巨犬化身的妖怪,还没等她将手伏在窗沿边上,门帘就被猛然揭开,如水的月光铺洒一地,也将那位犬妖的银发照耀得根根发亮。 铃弥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 犬妖注视铃弥的目光,也是纯然地好奇。 铃弥猜测,这恐怕也是一个被谣言引来的大妖怪(她也想不出别的可能了)。而那犬妖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铃弥,神色间流露出几分失望来—— 没有真的像是传言里那样倾城绝色,真的对不起了。 当然,单纯从脸蛋来说,铃弥的底子也不差。毕竟,安倍晴明长得那么好看,能在外貌上和安倍晴明有六七分相似,自然也说明铃弥长得不差。但单单只说气质,却也没有超出人类的范畴,很难和传闻中的那位“辉夜姬之女”联系到一起。 犬妖什么也没说,放下了帘子。 而铃弥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追问:“……喂,你能放我回去吗?” 她试着和对方沟通。 ——虽然铃弥自己也不觉得,她能通过简单的言语交涉,就能让对方乖乖地放她离开。但是,看起来这头巨犬也不像是会把她一口闷的坏妖怪,问一问又没关系,又不会少块肉。 “不行。”犬妖果断拒绝了她。 铃弥没有对这个预料之中的回答感到惊讶。 但犬妖的下一句话,却又让铃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说:“我要抢你回去做儿媳妇的。” 铃弥懵了。 犬妖再度化身巨犬,衔着车驾在月夜里奔跑,好像他确实只是好奇一下,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到底长什么样子。而车厢里的铃弥猛然拍了一下额头:“喂,狗爸爸,你是不是选儿媳妇的标准有什么问题?人类和狗是生不出小孩的——”铃弥脑子里滚动着生殖隔离之类的奇怪想法,她忘记了这是个玄幻的世界,再过几百年,衔着车驾的犬妖就会以切身行为啪啪啪地打脸这句话。 铃弥继续努力说服犬妖:“而且,我也不认识您儿子啊,包办婚姻是不会得到幸福的——!您好歹也尊重一下您儿子的想法啊!” 犬妖无动于衷。 铃弥在车里急得团团转,虽然她也不喜欢大江山。但是,铃弥还有很多牵扯不放心的人呢!惠比寿大人还那么小,需要她照顾;晴明大人……好吧,这个好像不需要她操心;但还有大天狗……不对,这个也不需要她操心。哦,对了!还有大典太光世啊,她不在,大典太光世会被雀雀(?)欺负的! 幸好大天狗也不知道铃弥所想—— 不然,可能轮不到酒吞童子动手。 反而是,狭小的车厢里,似乎有人被铃弥着急的模样逗笑了,发出很轻的笑声。铃弥被吓了一跳,她转过头,但身后空无一人。 刚才,是她的错觉吗? 分卷阅读272 铃弥试探地问:“有人吗?” 还没等铃弥问出第二句话,一只沾满了凌冽酒气的手臂就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铃弥回过头,下意识地睁大眼睛,她看见几乎是隔着她还没有一个手掌宽的距离,有影影绰绰的人影浮现出来,宛如镜中花,水中月——那个男性妖怪有着如水墨一撇的长发,违背重力地悬在空中,金黑辉映,注视铃弥的神色似笑非笑。 “人是没有的,但妖怪嘛……我还勉勉强强算是一个吧。” 突然出现的妖怪笑眯眯地说: “你好啊,小姑娘,我也来劫亲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唔,你倒是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惊喜啊……”他说着,拦下铃弥直接砸向他脸的拳头,很是伤脑筋地感叹,“我怎么说也算是一个超级美男子吧,你每次这样对着我脸砸,太伤自尊了啊。” 铃弥眨眨眼睛。 她发誓,第一反应就是揍对方一拳,绝对不是自己的本性。如果有问题的话,绝对是这个男妖怪太欠揍了吧。 ※※※※※※※※※※※※※※※※※※※※ 填一把土。 第七十一章 又是一个和铃弥“前世”认识的妖怪—— 依照流程, 铃弥还得表露一点疑惑, 询问对方名字。但还没等铃弥开口, 这位妖怪就已经很有自觉地报上大名:“奴良滑瓢。” 像是生怕铃弥没听清一样, 奴良滑瓢又重复了一遍:“滑头鬼的奴良滑瓢, 正在为了成为魑魅魍魉之主而努力修行。”他双手合拢, 做了个努力的动作,但搭配奴良滑瓢那张总带着点轻浮意味的面孔, 却又好像是多了点别的意味。 “别多想——” “我和你之间,过去什么都没发生过。” 奴良滑瓢挤眉弄眼地说。 这个表情……这个语气…… 铃弥死死地盯着奴良滑瓢, 然而这位轻浮的妖怪神色间毫无破绽,铃弥根本分不清,这句话到底背后是个什么意思。到最后,铃弥颇有些崩溃地想—— 前世的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 就算是她现在要被修罗场烧死,铃弥也要选择当一个明白人。好歹,她也要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惨遭修罗场的吧。然而, 她冷漠麻木的表情好像又逗笑了奴良滑瓢,他斜靠在靠背上, 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你该不会当真了吧?” 铃弥感觉自己脑门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爆出来。 这个妖怪好可恶。 ……她刚才怎么就没有成功地打烂这张臭脸呢! 奴良滑瓢大大方方地解释了来意, 他从怀里掏出一根长烟杆, 吸了一口, 喷出缭绕的雾气:“本来呢,我只是听到了酒吞童子和大天狗为辉夜姬之女大打出手……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啦,像是这样离奇的事情,不过来看一眼,实在不是本大爷的性格啊。” 哦。 铃弥冷漠以对。 奴良滑瓢咬着烟杆继续说:“只不过,我也没想到是你……” “是我又怎么样?”也许是奴良滑瓢表现出来的态度,太过熟稔了,铃弥下意识地说出了真心话。她本来就觉得那些传闻,简直像是天降黑锅般扣在自己脑门上,还被人用听不出本意的话,当面揭伤疤,她当下就拉下了脸,哪怕对方很可能是强大的妖怪,都没能让她稍微改变态度,“不是我又怎么样?” “不是你的话,当然要邀约美人月下散步啦。” 奴良滑瓢慢吞吞地说,月下散步这几个字,被他咬得又轻又软,又带着一点点烟雾般沙哑的魅力,足以让任何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他歪着头,轻轻笑了一下,“既然是你的话……” 后面没声了。 铃弥看着这个妖怪脸上的那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感觉怒火都被挑拨起来了。 “这没什么好疑惑的吧。”奴良滑瓢伸出烟杆,指了指,“没胸,没屁股,年龄又这么小,也就只有脸蛋稍微能看,但明显也就只是朵花骨朵而已。懂花之人,谁会将还没绽放的花骨朵摘下来呢……” “虽然不知道大天狗和酒吞童子怎么就对这种小女孩感兴趣,但是,我奴良滑瓢大爷,肯定要找个前凸后翘的……咳咳咳……你还真狠……心……啊……” 铃弥哼了一声。 她是没能成功地打到奴良滑瓢的脸,但踹到了对方的腿,也算是勉强地扯平了。 奴良滑瓢换了个话题,他斜侧着身体,往窗外眺望了一眼月色:“我就不问你怎么认识大天狗酒吞童子的,你怎么又惹上了西国的犬大将了?” 明明,距离告别也才不到两年吧? 这个小家伙怎么就有本事认识这么多厉害的妖怪? 铃弥摇摇头:“我不认识他。” “你不认识他,他又何必遥遥千里赶来,当着酒吞童子的面抢人……”说到这里,奴良滑瓢也有点咋舌,他好像完全忘记 分卷阅读273 了,自己原本打算做的事情,其实和犬大将本质上没有什么差别,“这也算是豁出命了吧?” “我真不认识他。”铃音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不等奴良滑瓢继续,她强调说:“犬大将抓我是为了当他儿媳妇。” “所以,”奴良滑瓢想了想,“你不愿意?” “谁才会愿意啊!” “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呢?”这番话说的,好像奴良滑瓢会真心实意地为铃弥考虑一样,“西国也很不错啊,在妖怪里也是个不小的势力了……虽然比不上酒吞童子的大江山,但也不差了。” “不要。” “拒绝得真坚决。”奴良滑瓢感叹。 铃弥扭过头看他,这个男妖怪真的好烦啊,就不能把这家伙从车厢里赶出去吗?但铃弥想了想,她既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躲进车驾里的,也狠不下心将其从离地千米的高空踹下去,只能忍受这个混蛋没玩没了的调侃。忽然,奴良滑瓢压低了声音,和之前轻佻的话语对比起来,好像这句话就带上了几分真心了。 “喂,要不,干脆我们浪迹天涯怎么样?” 当然是不怎么样。 铃弥斜着眼睛,用嫌弃的眼神回答了奴良滑瓢。 “我估计也是。”奴良滑瓢捂着小胸口,“我本来还想体会一下,迷倒大天狗和酒吞童子的女人,到底有多迷人呢……如果能从这两个大妖怪的眼皮子地下,把他们的心上人迷倒,那就太浪漫啦。” 铃弥:“……” 这个妖怪的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吗? 依稀间,奴良滑瓢对她笑了一下:“……我果然还是没有那么薄情,果然还是没有那么多情。”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奴良滑瓢伸出手,挽住铃弥的腰,捂住她的嘴巴,直接从车驾出口跳了下来。 铃弥差点发出尖叫。 “嘘,小声点,你想将犬大将吸引过来吗?” 铃弥还真的拿不准,把犬大将吸引回来,能不能算是一个好选择。但她这一迟疑,就失去了最好的呐喊机会。奴良滑瓢抱着她,落到了下面森林的枝丫间,一眨眼,犬大将就几乎消失在视线尽头,只有一个小白点越来越渺小。 铃弥不由为之失神。 哦,她又被另一个妖怪劫持了啊。 冷漠.jpg …………(╯‵□′)╯ノ┻━┻☆你们把她抢来抢去的很好玩吗? …… …… “当然是因为……非常好玩啊!” 铃弥狠狠瞪了一眼奴良滑瓢,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想敲死这只滑头鬼了。铃弥恳请他放她回去,奴良滑瓢不肯;铃弥询问目的地,奴良滑瓢说,随缘。 铃弥是不相信“随缘”这句鬼话的。 但被这个妖怪绑架了两天后,铃弥不得不再将这种可能性纳入考虑之中。奴良滑瓢做事相当的随心所欲,上一秒,他可能嫌弃人类太吵,而在荒无人烟的野林里和野兽们玩闹,下一秒,奴良滑瓢就堂而皇之地坐在富人的家里大吃大喝。 铃弥身上精美的饰品都被他卖了,换酒喝。 而一转头,奴良滑瓢又突然看见一根精致的玉簪,突发奇想地把酒卖了,换簪子。铃弥很想吐槽,这个妖怪完全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但同时,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就猜不透对方的想法。 奴良滑瓢的性格就像是天空的云,永远不会有固定的形态。 “你为什么老皱着眉头呢?” 奴良滑瓢醉醺醺地打了一个酒嗝,他躺在一棵樱花树上,任凭纷纷扬扬的花瓣落在自己的衣服上——这当然不是现实,是他妖术制造出来的幻影。奴良滑瓢是个很风骚,也很风流的妖怪,对樱和酒和武|士|刀都有额外的偏爱:“……这样的愁绪,可是要让樱花都为你凋零飘落呢。” 铃弥完全不吃这套—— 本来,无论有没有她在,樱花都是会凋零飘落的啊。 “嗯,你说的没错,是这样的。”奴良滑瓢微笑着点点头,他完全没有介意,铃弥误解了他的话。实际上,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奴良滑瓢就很奇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能在眉宇间积蓄着那么深的忧愁—— 仿佛有什么责任,非她承担不可。 仿佛有什么悲痛,非她包容不可。 ……可这也太可笑了。 奴良滑瓢忍不住想,明明是个长得挺不错的小姑娘,怎么就学不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呢?甚至,都不需要她多说什么,只需要那双带着点愁绪的眼睛微微一瞥,有的是男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而为美人而死…… 嘛,至少在奴良滑瓢的三观里,那是很值得了。 他总觉得自己和这个小姑娘的故事,不该这样简简单单地结束。但拉着对方东游西荡了这么久之后,奴良滑瓢又不得不惆怅地认命。也许,他真的有那么一点点,被铃弥眉宇间的忧愁蛊惑了,想伸出手,拂去她的哀愁和悲伤。 分卷阅读274 但也许…… ……这真的和他没关系吧。 奴良滑瓢将一壶酒尽数倒进樱花树的枝干上,粉色的花瓣如簌簌而落的轻雪,顷刻间就落了满地。奴良滑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铃弥说:“他来了。” “什么?” “接你的人来了。” 铃弥顺着奴良滑瓢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身形瘦弱的阴阳师拢着手,他的袖子被风灌入,吹的摇曳翻飞。铃弥眨眨眼,再眨眨眼,她是有点想高兴的,但看着那位小阴阳师瘦弱的身体,铃弥偏偏又有点难过: 这个人,她同样也不认识啊。 第七十二章 这个瘦弱清雅的阴阳师, 显然是奴良滑瓢的旧识。 阴阳师慢慢走过来, 停留在距离两人十米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 风从他身后往前吹, 宽大的狩衣猎猎作响, 更显得他人羸弱细瘦, 少年微笑着说:“奴良滑瓢。” “麻叶……哦,不对, 现在应当称呼你为麻仓叶王了。” 铃弥很难描述这两个人之间的奇怪感觉,好像很融洽, 又好像有着无法言喻的暗潮汹涌。过了几秒之后,奴良滑瓢首先做出了让步——他往后一躺,又恢复到那种仿佛没骨头般的躺姿了:“铃弥就拜托你了。” 他说的轻飘飘的,仿佛在拜托一个很好饲养的小兔子。 麻仓叶王点点头。 两个人完全没经过铃弥,就已经完成了“交易”。 铃弥看看头顶的奴良滑瓢,再看看前面的麻仓叶王,忍不住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她困惑这一点已经很久了。 或者说,铃弥并不反对其他人为了她好, 去安排她的一些事项。但铃弥希望,她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同样, 面对完全不认识的人, 以一副熟稔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铃弥偶尔也会产生一种古怪的惶恐: 活着的她—— ——和已经成为神器, 抛弃一切过往的她, 真的还能被视作同一个人吗? 这个想法一旦落地, 就仿佛在指责,铃弥已经成为了一个卑鄙的窃贼。她窃取了她不应当得到的关爱,不应当得到的亲近。这种古怪的想法,偶尔让铃弥生出几分疏远来。 只不过,白晴明手段圆滑,在不着痕迹之间就已经打消了铃弥的这种不安感。 但随着熟悉的环境离去—— 这种不安和抵触的情绪,又冒了出来。 麻仓叶王有些诧异地看向铃弥,他那一眼,仿佛将铃弥的这些小心思全部都看透了一样。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说:“抱歉……” 他突然而来的道歉,吓了铃弥一跳。 麻仓叶王继续说:“按理说,神器前世的记忆是不能触碰的禁忌。”这件事原本在神灵中,都是极少有神灵清楚的隐秘,但由于白晴明(除了他自己的记忆以外),几乎无所不知,这个隐秘也就循序渐进地透露给了其他人。为了保护铃弥,不少人(妖怪)都同意远离铃弥。 杀生丸是其一。 这位不太喜欢说话的犬妖,沉默地听完白晴明的话,转身就离开了京都。他原本就是被大天狗抢来的妖怪,除了回归族群之中,也没有第二条道路。而麻仓叶王看着杀生丸的背影,很像是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犬了。 ……有点可怜。 麻仓叶王同样也答应了这个恳请。 相反,倔强如大天狗,就死也不肯同意。白晴明也不敢过于逼迫他,毕竟,当时大天狗本狗(?)的精神状态也称不上稳定,他就像是风暴的中心,随时都有可能将周围的一切席卷破坏。 白晴明只能退了一步。 麻仓叶王对白晴明的计划,始终抱有一定的怀疑:“……这样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他倒是很希望那位安倍晴明能给他一个肯定的回复。但当时,白晴明低头吹了吹端起的茶水,很是和稀泥地将这个问题一带而过:“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完美的计划,只能说,事在人为罢了。” 是这样吗? 麻仓叶王很怀疑。 因为在那一瞬间,他听见了白晴明的心声。由于对方的灵力过于强大,麻仓叶王仅仅只是听见一闪而过的开头。白晴明在想—— [等到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会怎么啦? 麻仓叶王很想问,但他能猜得到,白晴明是绝对不会说,甚至,如果被这位大阴阳师发觉,麻仓叶王偷听了他的心声之后,恐怕这位大阴阳师会有一万个办法堵住这种疏漏。 麻仓叶王只好把这个疑惑压在心中。 但在他看来,白晴明显然是没有遵守一开始的承诺的。大天狗和酒吞童子的闹剧,宛如搞笑般的传闻,被引来的玉藻前,荒谬的“比武”招亲……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麻仓叶王想认认真真地问问白晴明,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直到铃弥在酒吞童子眼皮子底下被劫 分卷阅读275 走—— 是可忍,孰不可忍。 麻仓叶王忍无可忍地离开了京都,他怀疑自己对安倍晴明的信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奴良滑瓢的行踪虽然隐蔽,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留下来,麻仓叶王花了几天的时间,最终堵住了这两人(妖怪)。 然而,他不得不面对一个难题。 麻仓叶王思索了很久,回答得也很慎重:“你心中,现在有很多疑问,但我可能没法解答你的疑问。”他停顿了一会儿,“……也许,只有安倍晴明才能知道一切的来龙去脉吧。” 说到这里,麻仓叶王也有点失落。 尽管能够看见他人心声的灵视,使得麻仓叶王远远比同龄人更成熟,但他本质上仍然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甚至距离成年还有好几年。 安倍晴明。 这个名字让铃弥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如果说,还有谁能占据这个时代的七分鬼魅和风流,也就只有那个总穿着狩衣,跌坐在案台前写字的秀静白发男子了。但是,铃弥真不觉得自己能从他口中问出所有的真相。 过去不太熟悉的时候,是被白晴明轻描淡写地糊弄过去了。 但现在彼此之间熟悉了,铃弥就更不好意思开口了。安倍晴明大人忧心天下(?),事务繁忙,属于一个小小神器的小小烦恼再去拿来打搅他……铃弥自己都觉得,她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一只手轻柔的摸了摸铃弥的头顶。 铃弥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麻仓叶王低头凝视着她,少年阴阳师的眼睛里有非常浅淡的笑意,他好像完全看穿了铃弥的小苦恼:“试试吧。安倍晴明毕竟是那么厉害的大阴阳师……总不至于,这点小事就把他难倒吧?” …… …… 对于这个问题,白晴明本人可能有完全不同的认知。他将毛笔尖端吸满墨水,慢条斯理地在案台上涂抹着。四周非常安静,虫鸣隐去,清晨的露水粘在白晴明的衣摆上,带来清凉的润意。 而这种每个清晨都会出现的场景,似乎又多了点别样的意味。 “……怎么办?你就给个痛快吧。” 痛快? 谁来给他一个痛快? 白晴明放下毛笔,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往日,晨起抄写符箓,至少能让白晴明心平气和。但这个小功效仿佛在今天完全失去了效用。他抬起头,表情颇有些沉沉:“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嗯了一声。 前几天晚上,他被茨木童子阻拦了一会儿,就完全失去了那个巨犬的踪迹。酒吞童子不得不分派了属下去追查痕迹,巨犬倒是找到了。他是西国的犬大将,半年前,他儿子被大天狗抢走,自己被打伤。很显然,他就是来报复大天狗(不是)的。 然而找到了犬大将,却没有找到铃弥的踪迹。 甚至,根据传递回来的情报,就连犬大将本人,都说不清铃弥到底是怎么失踪的。 酒吞童子差点没把汇报的信纸直接甩回信使的脸上。这种明显是骗人的鬼话,你们竟然还会相信吗?就没有什么擅长拷问的妖怪,从犬大将口中稍微调查下真相? 显然没有。 酒吞童子只能灰溜溜地回来找白晴明。 白晴明脸色很差,如果不是酒吞童子确实“算是”他的式神,也在打败黑晴明的阴谋里出力良多,这位大阴阳师怕是得给酒吞童子吃点苦头——上次给他惹了那么多麻烦不说,本以为酒吞童子也该得到点教训了,结果一转头……就连人都丢了。 好气啊。 他就不能有个稍微靠谱点的式神吗? 白晴明深吸一口气,将脑海里纷繁复杂的想法全都压下去,尽量让声音平和点:“几天前,我已经做过占卜了。铃弥身边有一个擅长隐匿的妖怪,很难追查。好在,卦象显示铃弥一切平安,这几天就会回来。” 酒吞童子立刻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啊,虽然好像出了一点小意外。既然在白晴明这里确认了铃弥的安全,酒吞童子瞬间放下心来,总之,通过这一些列的神(猪队友)操作,他成功将自己从整件事里摘出来,可喜可贺。 酒吞童子高兴地走了。 白晴明没拦他,他甚至冷眼看着酒吞童子刚好王黑晴明的方向走——在这几天,两位晴明勉勉强强算是达成了“铃弥妈妈”的同盟,关系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黑晴明也理直气壮地搬进了白晴明的庭院里,选了一处靠门的房间。 白晴明怀疑,黑晴明就是故意恶心大天狗的。 ——反正这两天里,大天狗都是绕着庭院走的。 而现在酒吞童子笔直地往那个方向走…… 白晴明默默地扭过头,捂住脸,偷偷下定决心:无论等会儿那块爆发怎样惨烈的战斗,他都看不到,他都听不到,没错,白晴明就是趴在桌上睡着了! 第七十三章 白晴明的庭院亘古不变。 分卷阅读276 站在街道一端, 铃弥遥望这那棵常开不败的樱花树, 眼眶忽然就红了。麻仓叶王原本走在前方, 忽然身形一顿, 默不作声地回过头。两人视线相对。铃弥觉得自己好像从麻仓叶王的眼神里看出许多, 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明白。 末了, 还是铃弥主动去牵麻仓叶王的手:“……走吧。” 麻仓叶王的手很凉,也很瘦。 ——是吃过很多苦还没养回来的凉和瘦, 铃弥甚至能摸出他分明的骨节。 麻仓叶王忽然说:“……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忘记我。” 之前, 他经历过生离,经历过死别。 每一次,麻仓叶王都觉得再没有什么能让他受伤了。 铃弥一愣,她刚想说点什么,麻仓叶王的脚步就停了下来。几只守护庭院的式神冲了下来,但刚拦在两人面前,他们就看见了铃弥:“铃弥大人回来了!” ……她竟然也混成了“大人”? 很有小人物自觉的铃弥哭笑不得,某种萦绕在心头的愁绪同时也被冲散了不少。这些小式神们被白晴明惯坏了, 没什么上下尊卑,叽叽喳喳地就开始幸灾乐祸了: “酒吞童子被黑晴明大人打了!” “大天狗找你去了。” “抢亲大比还举行吗?!” ……谁还在说那个抢亲大比? 铃弥瞬间眯起眼睛, 在小式神中扫了一圈, 很快就找到了罪魁祸首:童女趴在她哥哥头上,两只小翅膀扑闪着, 亮晶晶地盯着铃弥。过了几秒, 童女才意识到问题, 当下要逃,立刻被铃弥捏住了小脸蛋。 “不搞了!”铃弥坚决地说。 谁再和她说这个打架/抢亲/搞事,她和谁急,哪怕是酒吞童子卷土重来,铃弥都决定义正辞严地拒绝他——大妖怪怎么了?大妖怪就能这么牛气哄哄哦!好气! 童女的小脸被捏的变形:“……为什么呀?” “那又不是件好事!” “怎么不好呢?”童女急急地辩解说,“好多、好多、厉害的大妖怪都想见你呢!为了你都快打破头了——从来没有哪个女妖怪得到过这些啊。就连,当年的那位辉夜姬也没有。” 她说的辉夜姬,当然不是指白晴明庭院里天天坐着竹筒到处跑的那位甜软小姑娘,而是那位几乎玩弄了人间大半个贵族阶级的阴阳师。 现在的铃弥对此不太了解,但她大概也能猜到童女的意思,重重地掐了掐她的小脸;“……那么多妖怪,可是,我一个都不认识。他们想不想见我,会不会为我打破头……又有什么关系?” 明明和铃弥一点关系也没有,局势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但偏偏又和她有密切的关联,好像这一切是铃弥的问题一样……好烦啊! 旁边的麻仓叶王很轻地笑了一声。 铃弥:“……” 好吧,还真不一定不认识,只是她不记得了而已。 铃弥总算良心发现地松开了手。在确认来客不是敌人,看完了热闹,交流完了八卦后,大部分式神们也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铃弥牵着童女的小翅膀,边走边问:“打起来的妖怪都有谁啊?” 童女板着羽毛数:“黑晴明和大天狗……” 铃弥:“……” 不,安倍晴明不是会做这种无聊事情的人→_→而且,为什么你随随便便就把自家阴阳师给“黑”了?晴明明明是个衣服穿的白,肤色白,头发也白的白色美男子。 “……茨木童子,金鱼姬,犬大将……” 铃弥:“……” 茨木童子你误会了,他眼里只有挚友。而且,为什么这个八卦名单里会窜出一个金鱼姬啊,这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还有玉藻前……”说到这里,童女停了一下,愁绪万分地感慨:“这算是集齐了世间三大妖怪了诶?好厉害!” ……所以还要给她颁发一个成就奖励吗? 铃弥冷漠地想。这顶尖的三大妖怪之名,她同样也听闻过。曾经惑乱过两个王朝的狐妖,其倾国倾城之名广为流传,甚至比另外两位并列者更具传奇感。 不过—— “玉藻前有九条尾巴……是吧?” “没错。” “九条尾巴的妖怪应该不常见吧……?” “除了玉藻前以外,我还没听说过哪个大妖怪有九条尾巴。三条尾巴的红狐狸妖怪倒是很常见。” 铃弥也见过三尾狐,但她可以肯定,她看见的这位绝对不是三尾狐。对方正斜靠在栏杆上,穿着繁琐而累赘的歌舞伎服饰,带着狐狸面具,身后九条半透明的狐狸尾巴微微晃动。虽然铃弥看不清他的脸,但莫名其妙的,铃弥就是觉得,对方的目光有些悠长地落在她脸上。 铃弥:“……” ……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麻仓叶王难道不是这段旅行的结束吗?为什么还有大boss堵在门口?现在她开始召唤晴明 分卷阅读277 大人,还来得及吗?铃弥脑子里转悠着种种不靠谱的想法。 一只青蛙妖怪就冲了出来:“呔!就是你想踩着玉藻前大人上……” 啪叽一声。 这只青蛙妖怪就被玉藻前一脚踹飞了。 铃弥被玉藻前的反应搞懵了,但认真想想,她确实能够理解玉藻前的想法: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就胆敢明目张胆地宣称自己是第一美人(妖),掀起一片腥风血雨,简直就是对玉藻前的威名明目张胆地挑衅。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美人的艳名也是“搏杀”出来的。 但……但这不是铃弥的意思啊,她完全是被强行绑架的。现在,她认认真真给玉藻前解释,还来得及吗?铃弥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就看到玉藻前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到她面前了。 玉藻前低下头。 太近了。 铃弥下意识想。 玉藻前用手指抬起铃弥的脸,他的长发盘得很严实,铃弥只能看见面具和头发边际出露出的一点点白瓷般的肌肤。虽然玉藻前身为男妖,却有蛊惑两代君王的艳色传闻,然而,铃弥却没有什么被大美人靠近的。 这打扮太花了。 对不起,她可能错怪大天狗了。铃弥曾经深深地嫌弃过,大天狗天生丽质入粪坑……啊不是,是大天狗明明长的很好看,偏偏怎么丑怎么打扮。然而,在亲眼见到玉藻前之后,铃弥不得不承认,大天狗的审美还是有救的。 虽然他的胖胖服(不是)经常显得他又腿短,又胖,还矮,更水桶腰,而且还乡土风,但大天狗起码还懂得,将自己身上唯一的亮点露出来——对,就是那张脸。 但玉藻前就连脸都用面具挡住了。 就算是铃弥想讨好他,夸赞他国色天香倾国倾城都说不出口;夸他风姿卓越……光是想想就良心作痛,这件歌舞伎风格的服饰,远远看去,就是穿了件花衣的唐纸伞妖啊! 铃弥艰难地开口:“您……气质真的很出众,很亮眼,一见就让人难以忘怀。”没错,她要是在路上见到这么一个打扮的人,肯定七天七夜都忘不掉,“我从哪里都比不上您,真的。” 铃弥睁大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真诚点。 玉藻前松开了手:“羽衣……不,你不是……” 她不是什么?还是说,玉藻前以为她可能是谁? 铃弥下意识地开始思考这句话透露出来的深意。但隔着狐狸面具,她根本无法猜测玉藻前的想法。这位九尾狐妖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收回手,转身离开。倒是被他一脚踹飞的呱呱怪锲而不舍地追了上去:“玉藻前大人!玉藻前大人!我们不教训她了吗?” “不用了。”玉藻前淡淡地说,“最美的称号,她想要,就让她拿去吧。” ……毕竟,那张脸……几乎和羽衣狐一模一样。 更准确的说,应当是羽衣狐化形之时,就是仿照着这张脸来的。 当年,羽衣狐和这位少女间曾经有过怎样的纠葛……而身为羽衣狐之子的安倍晴明在一分为二,成为白晴明和黑晴明之后,这两位阴阳师晴明,是否对铃弥的身份有所了解……玉藻前想了又想,又觉得这不是什么需要在意的事情。少女太脆弱了,宛如被蛛丝牵引的露珠,眨眼间就会坠入尘土之间,或者蒸发于日光之下。 人类啊,宛如朝露。 这样一想,玉藻前便觉得,他也没什么好和铃弥计较的了。 人是不会和转瞬即逝的朝露计较的。 而妖怪更甚。 玉藻前来的莫名,走的也莫名。铃弥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懵懵懂懂地低头问童女:“这位大妖怪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他这样就走了?”就算是不是来打架的,那么,以晴明大人的好客程度,到他的庭院里来晒晒太阳,吃个点心,这位大阴阳师也是欢迎的。 童女摇摇头:“我怎么知道大妖怪是怎么想的?我要是知道,我就不是一个小式神啦!” 哦,她说的也对。 但很显然,虽然童女也不知道玉藻前的真实想法,但有一套独属于她的理论逻辑:“……不过,我们可以这样想啊。从跟在玉藻前身边的青蛙妖看,他显然是来计较,那些说你比他还好看的传闻的。但现在他看了你的脸就放弃计较了,岂不是说,你确实比他好看啊?” 童女说到一半,眼睛就亮起来了:“你果然是天下最美的女人。” 铃弥想说话,但她一时半会儿竟然觉得没法反驳。 ——玉藻前他……是个女装大佬啊。 根本不可能归类到“女人”的范畴。 童女还振振有词:“你和晴明大人长得那么像,怎么可能不美?” 铃弥又捏了一下童女的小脸。在两人(妖)聊天打岔时,已经穿过了长长的走廊,推开木门,就是栽种着绚烂樱花树的庭院了。平日里,源博雅最喜欢靠在那颗樱花树下小憩,而白晴明就坐在他不远处的案台旁,抄抄写 分卷阅读278 写符箓或者画作——铃弥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听到声音,那位白发的大阴阳师立刻抬起头,看向来客。 第七十四章 嗯嗯, 没错, 恶鬼自有恶鬼磨。 像是他白晴明这种天性善良的阴阳师, 对凶名赫赫的酒吞童子“束手无策”, 真的再正常不过了。自然, 收拾鬼王自然还需要更凶恶的坏蛋。白晴明理所当然地想——至于“更凶恶的坏蛋”是安倍晴明一部分的事实, 被白晴明选择性遗忘了。 嗯,众所周知他记忆力一向比较差。 …… …… 时隔数月, 庭院近在眼前。 庭院自然仍是过往的庭院,如霞如云的樱花树落花如簌雪, 小纸人扫着永远扫不干净的落花。几只陌生的式神蹦跳着从木质走廊里路过,见到麻仓叶王纷纷侧身行礼:“麻仓叶王大人。” 同为阴阳寮任职的阴阳师,安倍晴明给足了麻仓叶王尊重。 但这几位新来的小式神对铃弥就不是那么熟悉了,纷纷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这位“神器”。阴阳师常和神灵打交道,甚至有意气相投的神灵直接成为了安倍晴明名下的式神,但再怎么说,神器也是神灵的私有物,等闲不会让外人见到。 但铃弥显然是不同的。 麻仓叶王带着她, 在庭院里长驱直入,很快就到了白晴明日常休憩的书房前。隔着半透明的纸窗, 铃弥依稀能看见一道朦胧的影子, 两人还未敲门,就听见白晴明温和地说:“请进。” 声音清澈柔软, 宛如涓流, 隐约藏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如既往。 门咿呀一声就开了。 白晴明跪坐在书桌前, 桌面上摊满了各种阴阳术符箓,他手中拈着一只毛笔,正扣在案台上。白晴明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铃弥,宛如一朵睡莲徐徐从云影里飘向日光——他眼带笑意,轻声打招呼:“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 好像铃弥只是出门去了趟远游。 铃弥眼眶瞬间就红了: “哇呜啊——!安——倍——晴——明——” 白晴明被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感觉胸口砸进一重物,砸得他呼吸不畅眼冒金星,差点撞到身后的书柜。好几个贴身保护的式神本能地跳出来:“竟敢对晴明大人……” 铃弥比他们还凶。 她抓着白晴明的领子,气呼呼地告状:“酒吞童子欺负我!” 正准备制伏铃弥的式神们:“……” 白晴明:“……” 白晴明的反应还快一点,他咳嗽一声:“酒吞童子是做得有些过了。”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头—— “茨木童子吓唬我——!” “呃……” 白晴明也不知道茨木童子具体做了什么。 不过,以那位的酒吞童子脑残粉的程度,白晴明大致能猜到一点。 “大天狗是个大坏蛋!大坏蛋大坏蛋大坏蛋!!” “噗……”白晴明扭过头,勉强将漏气的笑声再憋回去。不是他(队友)不帮忙,而是大天狗太过不给力了——把大天狗做出来的钢铁直男事迹编成一本册子,大概能遗笑万年,“好好好,大天狗就是大坏蛋。” “就连晴明你……”铃弥瘪瘪嘴,越想越委屈,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滴答滴答往下掉,“就连你也欺负我……好过分……哇呜……” “嗯嗯嗯……嗯?”白晴明眨眨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他做什么了?白晴明认真反思三秒,最终得出自己什么也没错的结论——就是这样,他是安倍晴明的阳之一面,是完全的善意,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如果有锅,那就一定是黑晴明的(扣)。 平白无故的,怎好毁人清誉? 但看着怀里小姑娘哭得红彤彤的双眼,原本就已经很柔和的话语放在舌尖,不由自主地柔了又柔,软了又软,最终,白晴明深深地叹了口气,用指尖擦去铃弥的泪花:“……到底怎么了?” 这个小姑娘怕是生来就克他的。 “你有东西瞒着我。”铃弥信誓旦旦。 呃……这个…… “什么都不和我说,我就像个小傻子一样被你们糊弄得团团转……”铃弥说着,眼泪又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死死咬着嘴唇,想要克制——但根本克制不住。 明明脑补的是气势汹汹的责问。 但好像现实和想象的差距,有那么一点点远。 “不要……” “我没有在撒娇。”铃弥争辩,“我是在很认真的,追寻真相啊。每个人都认识我,就只有我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个没有记忆的神器还能算是之前的人吗?我不知道啊……” 白晴明刚想给出肯定的回答—— 忽然停住了。 一样吗? 不一样的。 不一样吗?b 分卷阅读279 r   还是一样的。 算了,在大天狗和酒吞童子胡乱折腾的这段时间里,白晴明也将某件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嗯,差不多到了这个时间点了——甚至,铃弥主动追问,还省去了白晴明劝说解释的烦恼。 ——就像是刚刚烧开了油,退了毛的鸭子就自动跳进了锅里。 很微妙的感觉。 但实在说不上好。 白晴明心情复杂地看向麻仓叶王,这位年轻的阴阳师还在长身体,阴阳寮统一发放的狩衣有些宽大,越显得他年幼稚气。在触碰到白晴明的目光之后,麻仓叶王不自然地转过头,看向窗外纷纷而落的樱花。 麻仓叶王成长得真的好快。 偏偏,他身上那种长年累月和妖怪共处所养成妖异之感也越发浓重。明明安倍晴明才是那个混血的白狐之子,麻仓叶王却比他更如同怪异。 甚至,还有些奇怪的传闻流传。 诸如麻仓叶王能窥视人心……什么的。 罢了,只要他还在一天,总不至于看着这孩子跌入邪魔外道了。 白晴明将隐忧按下,那些行动已经尽量隐蔽了,但瞒不过京都冉冉升起的阴阳师新星也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白晴明站起身,将铃弥扶正:“我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临……” 但它到来之时,仍然是…… 太早了。 “嗯?”铃弥不明所以。 白晴明对身边的式神们吩咐了几句,诸如这几天他不在时,哪些地方应当多多注意。如果黑晴明问起他,就将压在他柜子最下面的那封信交给黑晴明。说完这一切,白晴明牵起铃弥的手:“我们走吧。” “去哪里?” “本丸。” …… …… 本丸是哪里? 铃弥还以为本丸会是个很遥远的地方,结果白晴明只是牵着她的手,走到空地上,拈出一张符箓,低声念了几句咒——铃弥眼前一暗,她害怕地抓住白晴明的手,但下一秒视线又重新变得明亮。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古朴典雅的日式大院。 铃弥猛然抖索了一下。 她确信自己从来没来过这里,然而,这种仿佛触电般的惊悚感却是做不得假的。 她…… ……应该很熟悉这里才对。 至少是曾经很熟悉。 铃弥口口声声说自己想要知道过往,想知道过去的自己,但当这一切真的触手可及之后,铃弥又猛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执着? 相反,有些畏惧。 “这里就是……本丸吗?” 白晴明走在前面,他闲适地宛如在自己家中散步,才往前走了几步,就在过道上迎面撞见来人。 “哎呀!”铃弥下意识地躲起来。 但让铃弥感觉到几分畏惧熟悉又陌生的那几位阴阳师,目光仅仅只在铃弥身上停留一瞬,立刻垂下头鞠躬,对白晴明充满畏惧。 白晴明摆摆手,这几位不知名的阴阳师就自觉退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铃弥才轻声问:“这些人是谁?” “久世家的阴阳师。” “他们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白晴明顿了一下,“他们曾经是本丸的主人……不过,现在不是了。” “哦。” 铃弥沉默了一会儿,又冒出了新的疑问:“那现在本丸的主人是谁?” “姑且……算是我吧?” “他们投诚了晴明大人吗?” “没有。”而事实恰恰相反,在远离人间的本丸居住太久,久世的阴阳师和久世徒花一样,骨子里心高气傲,自比神灵—— “不过,如果有谁反对,我就和他讲道理,讲着讲着,也就没有谁反对了。” 虽然这个道理讲起来,确实烦人了些,甚至,这些阴阳师借用久世徒花留下来的阴阳阵,和白晴明周旋了些日子—— 阵破了,白晴明也受到了反噬。 为了避免同伴们的担忧,白晴明一律用“和鬼王山风”打架糊弄了过去。神乐半信半疑,但也没说什么。 铃弥又不做声了一会儿,她在努力消化白晴明的话,猛然,她突然想明白:“晴明大人岂不是和强盗一样抢别人的房子了?” “强盗……”白晴明被这句话逗笑了,“当个强盗也……挺有意思了。不过,很遗憾,如果真要找个强盗的话,久世家才是那个霸占本丸的强大,充其量,我也只是物归原主的好心人。” 物归原主? 什么是物?谁是主? “审神者你来了……” 铃弥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说话者也是一位熟人,正是那位大典太光世。大典太光世沉默地注视着铃弥足有五六秒,微微弯下身子,侧到一旁。 白晴明对他点点头:“辛苦你了。” “分内之事。” 分卷阅读280 什么分内之事? 在产生这个疑问的同时,铃弥立刻就察觉到,大典太光世一直在守护身后的房间——就在门口,地面上跌落了满地的阴阳术符箓。 白晴明就像是扫落叶般,将符箓们划到一旁,留出一条路:“去吧。” 铃弥懵懵懂懂地推开了门——这是一间光线昏暗的祠堂,门内,上百振武|士|刀收拢在刀鞘中,刀鞘上贴着数张符箓,摆放整齐,井然有序。 铃弥猛然一阵晕眩。 她看着满屋的刀剑,仿佛注视着无数寂静无声的坟头。 第七十五章 白晴明注视着铃弥的背影, 神器少女站在锻造室门口踟躇片刻, 才试着走进去, 她娇柔而纤细的身躯, 顷刻间就被房间里浓重的阴影吞没了。 铃…… 白晴明刚想开口喊住她, 但刚刚张开口, 他又强行将这一声担忧的呼唤压下去。不能挽留,不能犹豫, 不能反悔,事情的发展正按照他计划徐徐推进着, 非常顺利……一切都如他所料,非常顺利。 可是,如果这是白晴明所期待的发展的话,为什么此时此刻的自己要紧握拳头,会犹豫动摇,会心跳如擂鼓。 不应该啊。 白晴明下意识苦笑。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完美的计划。计划的失误既不在于大天狗的固执,也不是酒吞童子的胡闹, 更不是黑晴明的突然插手—— 意外是…… 他的心如春风吹水。 满是涟漪。 满是褶皱。 但这一点点明了来得太迟了。白晴明不得不注视着铃弥走进那件屋子。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唇齿里全是苦涩的味道, 才慢吞吞地跟在铃弥身后, 走进锻造室里。 铃弥就站在数百振刀剑中央。 明明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白晴明却产生了一点错觉, 好像有上百个人缄默地环绕站在铃弥周边, 宛如众星拱月。 陡然间, 白晴明看见铃弥雪白的脖颈上,长出了一个奇特的眼珠。这就像是一个信号,陡然间,十几个眼珠争先恐怖地从她肌肤上冒出来,异常狰狞恐怖。 即便是早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白晴明心跳仍然停了一瞬。铃弥染上恙了,必须拔除……但就在白晴明无法抑制地往前走了一步,甚至忘记了染上恙的前提是什么的时候,铃弥转过头看他。 她哭了。 白晴明突然丧失了所有言语的能力。 铃弥轻声说:“我都想起来了。” 足足有五六秒的寂静,白晴明才再度开口,他声音干涩的完全不像是传说中的那位风度翩翩的白狐之子,甚至带上了一点小心翼翼的味道:“你想起来了什么?” “全部。” 包括初代审神者在内的,全部。 …… …… “那就是时之政府了。” 如果记忆有一个明确的锚点,那么,少女能回溯起的最早的记忆,大概就是这样一句话了。更早更早的过往,早已被时光冲刷成一片模糊而朦胧的色彩。少女很少见过她的父亲,母亲也像个被刻刀雕琢出来的木像,稍微带一点鲜明颜色的,也只有那位光彩照人妹妹梨绘。 姐姐长得标志,灵力强大,偏偏就没有继承血脉里的天赋,这就好像是一只美味的毒蛇,却天生没有长牙——生在阴阳世家,这就是原罪。 不过,如今说这些话,也毫无意义。毕竟,再之后直到死亡,少女也只回过一次家。在后来的后来,她再想起来这一段,也会觉得生出几分可笑——即便她根本没有几分对于家的感情,但仍然像是为了完成落叶归根的仪式—— 焚身碎骨。 只剩下一捧灰。 “我们以后会怎么样呢?” 说这句话的,仍然是刚才在感叹时之政府的女孩子。少女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对方,对方很消瘦,眉眼间可以看到被虐待的痕迹。或者说,这一批少女基本都是这个状态,有些是阴阳世家不受宠爱的次女幺女,有些是孤儿院清点出来的灵视少女,总之,都是一大群即便从世界上消失掉,也不会怎么让人在意的存在们。 对比起来,少女就像是众星捧月的高悬之月,千浪堆雪奉出的夜明之珠。 因为她真的太好看了。 光彩照人这种词,好像天生就是为了少女发明出来的。她穿着枫叶纹的振袖,长长的袖摆都垂落到了地面上,有些沉闷的颜色,落在少女身上,都想是低垂的暮秋之叶化作了朵朵艳丽生姿的春之花。 很多人都在偷偷看她。 甚至连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也会偶尔将目光落在了少女身上,随即飘来一两句议论之声“那不是……”“她怎么也……”“那家人到底在想什么……”但随着领头人员带着这群小女孩们靠近,这些工作人员彼此对视一眼,随即打住了议论。 “未来啊。”那句带着小惶 分卷阅读281 恐的话,被站在最前面的司仪听到了,他是一个看起来很温和的男人,他转过头,很和善地笑笑,“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应当就是你你们的家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 “本丸就将是你们的家了。” 这个人把这些话说给这群无家可归的少女,然而,依然没几个人露出高兴喜悦的笑容。反倒是少女振袖的下摆被人踩了一脚。她跌了一下,差点摔倒。幸好,有很多情不自禁关注少女的人伸出手来,付了她一下,少女才不至于当众出丑。 少女转过头—— 踩过她的人,是一个身形枯瘦,眼神凶恶的女孩子。面对少女的疑惑,对方报以一个凶神恶煞的逼迫眼神。很奇妙,众星捧月的少女,第一次见到这种仿佛浑身上下都长满刺的人。她再次确认了一下,是了,很奇妙。 “你们啊,认真听啊。” 工作人员头疼地抱怨,讲本丸的一些注意事项,确实是枯燥又很难让人集中注意力的工作,但又不说不行,他强调道:“等你们年纪大了,就知道这些工资保险分红和公积金有多么重要了,”他又抱怨了几句。 最后,少女也只是从那些有些颠三倒四的话里,理出几个关键。 她们将为时之政府至少工作十年。 十年,几乎是一个少女最美丽的所有青春了。 她们将居住在一个叫做本丸的地方,本丸里会有很多刀剑付丧神,他们将是她的家人,将是她的同伴,也将是她的下属。总之,在本丸里,他们将相依为命生活很久,直到少女们自身的灵力开始衰竭,再也无法支撑一座本丸的正常运转后——有些只能支撑一两年,有些长达数百年。 刀剑付丧神将是她们最亲近的存在—— 但工作人员仍然强调道:“……但他们的本质仍然是妖怪,因为是混合了你们的灵力和人类数百年的认知而诞生的妖怪,你们仍要知道,妖怪就是非人之物,所有脱离了正常人轨迹的事物都是妖怪。” “所以……” “保持警惕。” “不要松懈。” “永远不要将自己的真名告诉付丧神。”工作人员这样强调,最后,他弯了弯嘴角,又补充了一句,“哦,真心也是。” 他似乎真的觉得自己说了一个很搞笑的笑话。 所有人都要给自己取一个假名。 少女眼睁睁地看着,排在她前头的那个胖墩墩的同伴,坚持将奥特曼选做了自己的“名字”。工作人员拗不过她,只好这样登记——她会后悔的,看着奥特曼远离的少女,这样坚信着。 轮到少女了。 她先是审视了一番前面已经写好了的假名们,有些本来没有名字的孤儿,都是政府人员直接帮她们选了一个,都是烂大街的sakura(樱),sachiko(幸子),也有一些让人印象深刻的,比如前头的奥特曼,少女还看到了很多类似于璃莹殇·安洁莉娜·樱雪羽晗灵·血丽魑这样的名字—— 有点可怕。 横向对比,少女算是这批人中,最有文化的几个了,这让她想名字也想了很长时间。登记人员也不着急,见少女还在思考,就起身去给自己端了一杯热茶,等他回来的时候,少女已经将登记表填好了。 字迹端正。 工作人员首先扫了一眼名字栏:“すずな(suzuna),嗯?汉字的话,写成玲菜吗?” “不是,是铃音。”少女更正了一下,用水性笔一笔一划的划下。 “铃铛的声音么?” “不是。”少女一板正经地回答,“是稍微变化了一下すずらん(suzurann,铃兰),我看到你窗台上有一串铃兰花,很可爱,感觉风一吹就会叮叮当当地响起来。” 铃兰原本是高雅而幽静的花。 然而被少女这样一形容,反而带上一点可爱来。 “好的,铃音。”工作人员忍俊不禁,“你可以选你的初始刀了。” 在建筑物里转悠了一圈之后,铃音身后就跟着了一个披着白色桌布的少年了,青年有着明丽的面孔,却竭力将自己笼罩在白布的遮掩下。因为他这个样子,看起来有点像是铃音的妹妹,她就一意孤行地将这振叫做山姥切国广的打刀选做了自己的初始刀。 青年对铃音有些抗拒。 铃弥倒是很理解山姥切的心情,换做是她,突然要侍奉一个不认识的人作为主人,也会很茫然无措。尤其是,当山姥切跟着铃音走进休息的大厅时,大群大群的加州清光,歌仙兼定,蜂须贺虎彻,陆奥守吉行,以及“他本人”时,这个刚刚苏醒过来的青年几乎是露出了快要崩溃一样的表情。 “仿刀什么的也……” 铃音扯了扯山姥切的袖子,在对方低下头的那一瞬间,突然袭击了对方的脸颊。这个很轻佻的吻,就和主人的笑容一样充满了狡黠的意味:“没关系的啦,就算有一万振仿刀,但站在这里,拉着我的手的山姥切国广,始终就只有一个啊。” 分卷阅读282 铃音希望能安慰到青年。 但那个有着明丽面庞,金发蓝眼的漂亮青年,对此的回应只有:他将桌布往下拉,彻底地挡住了自己的脸——好像是对铃音破廉耻的台词给羞到了那般。 铃音和山姥切国广只在时之政府停留了一宿。 第二天,她就上任了,本丸大不可思议。狐之助简单地教导了一下铃音如何使用锻造炉,以及出阵后就离开了。那也是山姥切第一次出征,第一次重伤。浑身鲜血的青年一脸冷漠地靠在门栏上,原本洁白的桌布更是仿佛在泥水中泡过,滴滴答答地往下落血。 狐之助不在乎。 铃音快要吓死了。 重伤快死的山姥切国广,反倒有些蛮开心的感觉。铃音第一次见到他笑,即便是已经重伤到动不了,他也露出了那种开心到有些扭曲的笑容:“这样的话,就不会有烦人的家伙……还拿我去比较了吧?” ……这执念。 简直到了哪怕化作恶鬼,也要爬回人间的程度了吧。 铃音一边掉眼泪,一边给山姥切国广手入。长得好看的人,含泪也是比常人更动人一些。山姥切国广刚开始还保持着他那副“痛痛更爽”的表情,然而到了最后,他也很不自然地别开了脸,语气生涩:“这……不算什么?” 然后铃音就对着他的伤口很掐一把。 山姥切国广倒抽一口冷气。 ——说好的温柔善良的审神者呢? 铃音抬起头,明明眼泪还含在眼眶里,却硬生生将两条秀气的眉毛挑起,塑造出一幅凶神恶煞的形象来:“你给我记住了,受伤是真的很疼的,并不是什么无所谓的事情!” “你……” “要尊称审神者。” 山姥切国广气势被压,只好乖乖低头:“审、审神者。” “都是大人了,就不要做幼稚的事情了。” 山姥切国广:“!!!” 哪里幼稚了?! 铃音又掐了他一把:“没有谁是谁的代替品。”她顿了一下,最后又补充道,“这是我从我妹妹身上学到的东西。” 这是铃音唯一一次提到自己的家人。 第七十六章 本丸里很长一段时间, 都是短刀的天下。 山姥切国广很快就没心思沉浸于自身的悲春伤月中, 作为本丸里唯一一个靠谱的“大人”, 他不得不肩负起照顾一群小混蛋的责任——讲道理, 单是今剑年龄就比他大不知道多少岁了, 他只不过是化形的外貌, 看起来年龄比较大…… ……而已。 山姥切国广总觉得这个开局哪里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 铃音变成了孩子王,每天和一大群短刀们在本丸里跑跑闹闹, 她对工作并不热枕,能糊弄就糊弄, 就像是小孩子喜欢逃避作业一样,时间一长,时之政府也不将困难的工作委派给她了。但老实说,这种被逼“大家长”的生活并不差。 毕竟,忙起来就没工夫考虑仿品不仿品的事儿了…… 转折发生在审神者们的年会上。 人类是有这样的风俗的,过了一年,所有一同工作的人都要全部聚在一起,吃吃喝喝, 总结过去,展望未来。山姥切国广尽了全力, 也没真的能将铃音刚到本丸时穿的那套振袖, 改得合身,反倒是今剑笑嘻嘻地说:“铃音穿什么都好看。” 这个小傻子就信了。 山姥切国广看着铃音短的露出雪白脚踝和手腕的正装……放弃了。 人类怎么就长得这么快呢? 之前还很合身的衣服, 一年……不, 才半年就短了。再过半年, 说不定就穿不上了。好发愁,付丧神握住刀剑就是杀敌的猛将,然而逼着他捏起缝衣针……对不起,他宁愿和正品带在一个房间里住十个晚上,也不愿意盯着一套衣服改十个小时。 “我要是付丧神就好啦!”铃音将大朵的蝴蝶结夹在自己盘好的头发上,“一年四季都不用换衣服,根本不用担心衣服小了不能穿了。” 山姥切国广帮她把头花摆正:“我们换衣服的。” 明明是想让铃音想是一个盛装的小公主出场的,然而一群手残眼残审美也残的付丧神在努力之下,把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打扮成了村头之花。山姥切国广放弃了,反正,年会一年也才一次,只要本丸里的刀剑都觉得自家审神者是小公主,外面人怎么想根本无所谓! 山姥切国广这样想着。 但还是好气啊! 就像是一万次对自己强调过别在意仿品,但特么的就是好在意啊! 铃音头上顶着小老虎,喜滋滋带着五虎退去了。山姥切国广其实很想毛遂自荐,但最终没能过自己内心那关——要是一大群审神者都带着稀有刀剑,都带着日本国宝,就铃音一个抱着仿品……啊,还是五虎退比较好。 谁叫他生来就是仿品呢? 可恶。 山姥切国广没做耕田, 分卷阅读283 没有喂马,拒绝演练,但等他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内疚压倒了颓废,巨丧地从床上爬起来巡视时,发现短刀们将一切都完成的很好。前田藤四郎和平野藤四郎还在厨房捏了兔子脸的小点心,弄得满脸都是白蒙蒙的面粉灰。 爱染国俊跳进来捣乱。 三个人就在走廊上打闹起来,然后再拐角正巧撞上山姥切国广,啪啪啪啪四声,山姥切国广的桌布上就印了四个带着草莓清香的红色手掌印。 山姥切国广:“……” “对,对不起!” 山姥切国广感觉自己更丧了。 平野藤四郎满怀歉意地把草莓味的兔子点心端出来,介绍道:“这是退,这是乱,这是药研哥哥,这是……这是审神者。” 审神者版本的兔子点心,山姥切国广倒是看出来了。 毕竟,笑的那么傻,上面还有蝴蝶结的兔子只有那么一个。山姥切国广用手指尖戳了一下,软软的点心被戳得变形。不知道为什么,山姥切国广觉得这个笑脸看着更蠢了。 “铃音”兔子点心边上,是一个特别大特别和善的兔子。 “这个应该就是……”他山姥切了吧? 前田藤四郎一脸崇敬地说:“这是我们迷路至今还没有回家的一期一振哥哥。” 山姥切国广:“……” 他嘴角上下抽动了又抽动,最终也没能压住心中的那点小委屈,追问道:“那我呢?”要是你们敢把他排除在外,他就要生气啦!超级可怕的付丧神的愤怒,打刀的愤怒,你们这群短刀是hold不住的! “这里。” 今剑指了指盖在点心上的纸巾。 山姥切国广:“?” “毕竟那张桌布才是山姥切国广的本体啊……” 山姥切国广:“……” 山姥切国广:“…………………………” 山姥切国广恼羞成怒,他不就是比你们这群短刀付丧神多了块桌布吗?他也很想要有着自己名字的兔子典型啊,为什么连不在本丸的一期一振都有,他就没有,他好歹也为本丸出过力,流过血啊。审神者抱着他的伤口痛哭时,锻造你们的玉钢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哇,山姥切暴走了!” “快跑快跑,不要被他抓到。” 哼!他可是这座本丸的元老,怎么可能收拾不了这群熊孩子!山姥切国广扯着身上白布的一角,抓住一个就把对方裹进桌布里,然后捏着草莓酱的罐子就扣上去!折腾着这群熊孩子们哇哇乱叫。 哼,一群小兔崽子。 和他斗?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山姥切国广一个一个在心底数着,直到他数到了第十一个,十一个……等等,十一个?这间本丸哪儿来的第十一振短刀啊。山姥切国广仓皇地低下头,发现被自己抓到的第十一振“短刀”头上,有着一朵又大又艳丽的蝴蝶结。铃音愣愣地伸出手,将自己脸上的草莓酱擦掉。 整个动作看起来都呆呆傻傻的。 山姥切国广心底一紧,完了,原本审神者就很不聪明了,这下被他一抓,感觉智商又跌了五十个点。他急忙把铃音扳正,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对方的脸,确保刚才扣上去的草莓酱没进入铃音的眼睛。 傻姑娘还眨眨眼睛看着他:“山……山姥切?” “嗯。” “哦,不对,山姥切国广?” 铃音很少这样正式地称呼别人,到让山姥切国广有些惊讶地瞥了她一眼:“怎么了,突然这样喊我?” “因为这才是正确的喊山姥切的方式啊!” 山姥切国广:“???” 这还分正确和错误吗? 铃音像是总算找回灵魂一样,突然变得精神起来,她十分正经地强调:“不能喊山姥切,因为他会说‘作为一个仿品,连称呼都和真品一模一样了啊’,也不能喊国广,因为会说‘果然作为一个仿品连喊名字都没资格了……’,对吧,对吧,对吧!是这样的吧!” ……抱歉,这样的传闻,他也是第一次知道。 丧出了知名度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山姥切国广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回答道:“但是你要是喊我‘山姥切国广’的话,我会觉得你这是再每一次都提醒我,我不是灵剑山姥切还真是糟糕啊……” “那、那怎么办?”铃音慌张了起来。 山姥切国广摸了摸铃音的头:“当然是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啦。你喊我山姥切这么多年了,再改口我反而会不习惯的。”山姥切国广顿了一下,为了避免铃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他主动提问道,“年会怎么样?” 铃音突然沉默了。 果然,还是被嘲笑了吧? 在一大堆穿的特别正式华美的审神者中间,穿去年衣服改过的和服,肯定会被嘲笑的,而且,因为时间太短,很多配饰山姥切国广也来不及找,浑身上下的打扮只能说是寒酸——被人轻蔑,被人鄙视,铃音这么一个什 分卷阅读284 么也不动的小姑娘,真的能承受这一切吗? “真的超级……”铃音深吸一口气,声音猛然爆发出来,“有——趣——啊!!” 山姥切国广差点被她震聋。 “有猫咪审神者!有滚滚审神者!你知道什么是滚滚吗!就是熊猫,国宝,超可爱,真的太厉害了,还有很多名人都过来当审神者呢,我还拿到了织田信长的签名,我要把他供起来,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的偶像!”铃音超大声地吼道,她哪里是被打击到了,她分明是亢奋到不行。 山姥切国广捂住耳朵,试着拯救自己脆弱的耳膜。 铃音捏着她刚刚诞生的签名本,持之以恒地和山姥切国广科普道:“还有好多审神者还是时之政府的建立者……喂,你听我说了吗?”铃音恼火地去扯山姥切国广头顶上的桌布——当然没有扯掉,要知道,本体要是这么容易被扯掉那就不是本体了…… ……哦,不是,是他山姥切国广很厉害所以扯不掉。 山姥切国广全程冷漠脸。 铃音很不满意自己抚养者这样的冷漠脸:“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了。” “我说什么了?” “审神者种类群魔乱舞,形形色|色,百花齐放。” 铃音气到背过脸,不和山姥切国广说话,不过她的冷漠紧紧只维持到了看到了兔子点心,就彻底冰消雪融。她捧着点心,舔舔,再舔舔,然后娇羞道:“太可爱了舍不得吃。” ……请你务必看一眼那沾满口水的效果,再说这话。 沾满口水的兔子点心最终被冻进了冰箱,铃音和一群短刀们约定好了,等明年开春,铃音生日的时候再吃。整个氛围其乐融融,山姥切国广始终像一个阴暗的蘑菇趴在角落里——小家伙们身高不够,最后还是委托山姥切国广放进冰箱最上层的。山姥切国广看着冰箱里一大群开始长绿毛的不明过期物品,真心诚意地觉得,铃音下次生日,大概生死未卜。 睡觉之前,铃音还在嘟哝。 “我,我还认识了隔壁的审神者,和我同龄呢。” 好好好。 晚安,铃音。 然而这个夜晚山姥切国广却睡得不太踏实,深更半夜,夜色浓重到连半颗星星也看不见的时候,山姥切国广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心中意难平。妈的,好气啊,山姥切,山姥切,这不是口口声声喊得都是真品的名字吗?tmd他当年到底是为什么特许铃音这么叫他? 明天早上—— 明天早上就…… 喊铃音给他改一个称呼,就叫……叫……就叫做…… 山姥切国广像个僵尸矗立在床上,想了半宿,都没能想出一个能让他心平气和的合适称呼,最后抑郁地往床上一砸,被子一埋,心想,妈的,这日子果然没法过了。 第七十七章 铃音罕见地起得很早。 反倒是山姥切国广睡迟了, 顶着一双熊猫眼, 很没有精神的模样。他盯着铃音数次欲言又止, 最后又回归于一片沉默中。如果是往日, 铃音会注意到付丧神的异常, 但现在, 她的心神都被另一件事情占据了。 哦,不, 两件事。 其中一件是—— “到了别人家的本丸,大家都要讲礼貌啊。” 是的, 铃音认识了她隔壁的审神者,甚至还约好以后一起演练场。因为自家的本丸实在太过拿不出手(山姥切国广脑补的说法),铃音拒绝了对方过来做客的请求,但也正因为如此,她对去对方本丸做客充满了期待。 另一件事则是—— “鹤丸!鹤丸!” 随着铃音的呼唤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房梁上飘飘然落下来。那是一位年龄看起来和山姥切国广看起来差不多,但穿着一身雪白,头发也雪白, 甚至眼睫毛都是一点杂色都没有的雪白色,这让这位年轻又瘦弱的付丧神看起来过于脱离尘世, 像是初雪那样干净又圣洁。 然而性格一言难尽。 这是铃音去年会的另外一个收回, 她第一次知道,哦, 原来锻刀并不是固定在五十, 不同种类的刀有着不同的公式。全部五十是短刀的公式——搞了半天, 他家审神者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啊! 也对,狐之助讲课的时候,审神者只顾着哭去了。 山姥切国广一直以为,是审神者对短刀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不过,也是因为短刀居多,练度较浅,本丸里的资源不多。审神者睡前抱着资源一遍一遍地数,最终决定,既然要锻,就给人家最奢侈的搭配。 999的玉钢,999的木炭,999的冷却材,999的砥石。 时长三个小时,二十分钟。 铃音抓着山姥国广的手臂狂摇:“稀有刀啊!稀有刀啊!” 哦,哦,哦。 山姥切国广全程冷漠脸。 他想,是了,铃音也忍受他这振脾气也不好,还是仿品的打刀很 分卷阅读285 久了,现在终于有了一把真品,没准还是国宝,没准还特别强大……喜大普奔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时候,山姥切国广就听见审神者说:“这样,山姥切也不用一个人那么辛苦的支撑本丸了。” 山姥切国广:“……” 不不不,他才没有感动。 只是……算了,特许你可以喊他山姥切了。 然后那个珍贵的三小时二十分钟,珍贵的九九九资源,出来的就是这么一个家伙。被唤醒的第一件事就是跳出来吓铃音一跳——有点太刀的稳重好吗?然而铃音也只是被吓得坐在地上,她睁着大而明亮的眼睛,听鹤丸国永说初次见面的台词。 刚刚被唤醒的鹤丸国永,对去隔壁家做客很感兴趣。 “我们可以给对方一个惊喜啊!” “什么惊喜?” 鹤丸国永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十分正经地建议道:“我们可以在她家门口,堆很多个雪人,然后等对方着急找不到的时候,从雪里跳出来吓他们一跳,怎么样?” 你这是恨不得把审神者冻死吧? 山姥切国广想。 这样的太刀,真的能为他分担吗? “哇,好有趣啊!”铃音星星眼。 山姥切国广:“……” 不,其实有这样的审神者,他的工作就不会有半点减轻,真的。 山姥切国广原本不想跟着这几个人一起去做客的,但实在是……虽然和鹤丸国永认识不到半天,山姥切国广就已经深刻地认识到对方不靠谱的本质了,不敢放着铃音和他一起在外面浪。 整个做客过程,在山姥切国广几乎能冒出光的注视下,没有出任何乱子。 隔壁家的审神者叫做优花。 据说和铃音同龄,但铃音尚且还是一副长不大的孩童模样,对方却已经说话做事都很有条理了。就连双方的付丧神,都鲜明的形成了两个团体:这边,五虎退今剑还有(强调)鹤丸国永(强调)组合的幼稚园;对面,和泉守兼定,压切长谷部,烛台切光忠等等组成的社会精英团队。 ……对比有点过于惨烈了。 优花看着铃音的幼稚园团队,那种优越感明显到快要溢出来了。山姥切国广觉得很不快,虽然他平日里自己也会在心里偷偷吐槽,但怎么说呢?自家的娃,自己想随便怎么打就怎么打,但别人敢伸半个指头说个不是,山姥切国广都想恶狠狠地剁掉。 但有差距是事实。 山姥切国广再想站起来,撑起自家本丸的一片天,只要一想起自己是个仿品的事实,怒气就像是一个戳了个针孔的气球,扑啦啦就泄气了。鹤丸国永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不过他鬼精,只是兜着手微笑,一言不发。 反而,傻白甜始终是傻白甜。 铃音还是那副开心又没心没肺的模样。 山姥切国广怀疑她根本就听不出对面语气里微妙的刺,毕竟,像是山姥切国广这样敏感的性格,在付丧神里也是数目不多的。他听着对面意有所指。优花微笑道:“你不是说,自己根本就没有稀有的付丧神吗?” “是啊,没有啊。”铃音笑呵呵地说。 鹤丸国永都看不下去了:“我是昨天晚上刚刚锻出来的。” “哦,原来如此。” “优花家的付丧神都好厉害啊,我之前都没见过这么多!他们都是稀有刀吗?”铃音继续傻乎乎地问。这个问题太傻,以至于对面的付丧神都有些尴尬。 “不,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三花而已。”优花顿了一下,“我家的四花今天有些不太方便,所以暂时就不和你见面了。” 铃音对这个说辞没有任何怀疑。 关于付丧神之间的对话,也就只维持了一会儿,两个小女孩很快就聊起了别的,时之政府刚把网线牵引进每一间本丸里,这个魅力非凡的新鲜玩意儿,很快就造就了大批的网瘾患者。两个小姑娘也没能逃开网络的魅力。 “我去上个厕所。” 铃音说完,就暂时退场了。她本以为本丸和本丸之间,构造应当是大同小异的。然而优花的本丸却曲折很多,充斥着许多意味不明的岔路和死角,铃音饶了两个拐角,就把自己绕晕……优花的本丸,真大啊。 真安静啊。 她明明有那么多付丧神,为什么本丸里仍然带着冷清到几近死寂呢。 铃音想,是了,真奇怪,为什么优花的本丸里,都是成年的男性呢?没有一振短刀,是的,真的一振短刀都没有,太奇怪了。没有短刀陪她玩,她就不会寂寞吗? “有人吗?”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铃音的声音撞到了走道的尽头,又回荡着成了好几道叠声,越觉深寒。铃音都感觉有些害怕了,加快脚步,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审视过去——很快,铃音看见了一个半掩着的门,里面似乎有人。 “那个打扰了……” 铃音的声音截然而止。 她推开了门。 分卷阅读286 门里立着一个付丧神,他背对着铃音,衣服还只来得及穿好一半。铃音眼神很好,但也只瞥见那位付丧神青年几乎覆盖了大半个背部的绷带,重重叠叠的。然而下一秒,水蓝色长发的付丧神就已经将藏蓝色的衣服穿好了。他转过头来,眼神锐利,声音低沉:“你是谁?” 铃音突然就结巴起来。 “我叫铃音。” 那位付丧神没有任何表示。 “是隔壁的审神者,过来做客的。” 这位付丧神似乎也想起了,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的,仿佛刀剑出鞘般锐利的目光,也稍微收拢了一点,这个时候,铃音舔着脸凑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江雪左文字。” 哦,铃音想起来了。 原来他就是优花口中那位,并不方便出来的四花稀有太刀。 他可真好看。 铃音偷偷摸摸地打量对方,她见过很多长的好看的付丧神,也见过很多比付丧神还好看的审神者,大家优雅的优雅,高贵的高贵,圣洁凛然不可逼视的不可逼视,可江雪左文字和他们之间所有的都不一样,这个男人身上有又寂寥又风霜的苦涩。铃音一下子就被他迷住了。 江雪左文字对此一无所知。 他保持着一个部下对隔壁审神者应有的礼节,领着铃音去了厕所,又领着她返回前厅。一路上,江雪左文字只觉得这个少女安静到过分,不过,这也未必是件坏事—— 江雪左文字不擅长交流。 说的露骨一些,那就是,他尤其不擅长应对对审神者。 道不同,便很难和谐共处。 江雪左文字停留在前厅的门口,对铃音说:“就是那里了,你过去吧。” 铃音首次试着去抓江雪左文字的袖子,然而,却被对方敏锐地闪开了。那么大的个头,动作怎么就这么敏捷呢?别说是袖子,铃音连他如瀑布般垂落的水蓝色长发的头发丝,都没摸到一根。她不甘心地追问:“你不进去吗?” “不必了。”江雪左文字的声音非常平静,“优花她不会高兴的。” “她怎么会不高兴呢?”铃音百思不得其解,毕竟,“你有这么,这么好看!” 要是对面被夸的付丧神是山姥切国广的话,金发青年恐怕已经脸红成了煮熟的螃蟹,然后死命扯着自己头顶上的白布,恨不得自己变成墙壁上的墙纹:“不,不准说我好看!”然而山姥切国广红彤彤的耳朵,早就将他真实心情出卖了。 可江雪左文字不一样。 他甚至连礼节性的,弯一下嘴角的客套都没有,只是用那双带着清浅凉意的眼睛,凝视着铃音,带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孤寒,说:“你再不过去的话,你的付丧神应该着急了。” 江雪左文字转过身,宛如一个不存在的幽灵般飘走了。 第七十八章 铃音对江雪左文字念念不忘。 用鹤丸国永的话说, 就是, 过惯了付丧神都围着她转的日子, 突然出现了画风与众不同的妖艳贱货, 对我们的霸道总裁铃音十分冷酷。铃音虎躯一震, 邪魅一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绝世而独立的小白花, 所以我要把他追到手。 几句话说得情理兼具,有声有色, 铃音本人都差点要信了。 ……啊呸! 鹤丸国永你又搞事! 鹤丸国永身形一晃,笑嘻嘻地躲开了铃音的枕头袭击, 他长袖一展,宛如白鹤亮翅般从窗户掠出去:“哎呀,我也要对铃音冷漠些,铃音才会把我放在心上啊。”他这是溜得快,不然恼羞成怒的铃音肯定会让耕一辈子的田。 但鹤丸国永确实说对了一件事: 铃音很在意江雪左文字。 甚至,铃音发了人生中的第一张帖子,她生疏地敲着字,不敢将情况说的太具体(觊觎别人家的刀剑怎么听也不像是一件好事), 只是问: 【主题】江雪左文字好悲伤啊,怎么才能让他开心点? 1楼:楼主新人吧? 2楼:哇纯萌新, 好久没有看到这种傻乎乎的萌新了。 3楼:不用担心啦, 江雪就是这样的,天天把不高兴挂在嘴上, 实际上打起架来比谁都凶。把他当做普通的付丧神就好, 不需要什么特殊待遇。如果实在觉得他总说不高兴很让人内疚的话, 多让他去种种田就好。 4楼:楼上+1 5楼:楼上+2 6楼:江雪就是不高兴的啦,就像是不存在不搞事的鹤,不存在不懒惰的明石,大方爽朗的山姥切,厨房杀手的烛台切一样。 铃音关掉终端,蹿上窗台,对还在楼下逗弄短刀们的鹤丸国永呐喊道:“鹤丸,我们讨论一下你不搞事的可能性吧!” 鹤丸国永:“???” 了解到事情来龙去脉之后,鹤丸国永毫不犹豫将问题抛给同僚,关键时刻,同僚就是拿来出卖的:“山姥切,你要不要从今天开始爽 分卷阅读287 朗大方一下?” 山姥切:“……???” 山姥切黑着脸,拉下白布走了。 铃音丧了。 而她对于江雪左文字的觊觎,这仅仅只是开始。其过程闻者动容,见者落泪,就连总爱拿这件事打趣的鹤丸国永都难得的收敛了些。 ……太惨了。 再开玩笑的话,感觉就不是惊吓,而是挖苦了。 “我这一发下去,时间一定是三小时二十分钟!” “呃,是一个半小时呢。” “这是我(地主家)最后的余粮了。” “四十分钟,是振胁差呢。” “三小时二十分钟了,三小时二十分钟了!”脸上都沾了煤灰的铃音围着山姥切国广转圈圈,脸上充满了属于非酋的快乐微笑。山姥切国广心头酸涩,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释然了。 算了,铃音开心最重要。 然而当一章加速符拍上去之后—— 俊美的湛蓝色短发军装青年腼腆的自我介绍说:“我死一期一振,粟田口吉光手中锻造的……呃,抱歉,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 “不,没事,你很好。”山姥切国广浑身僵硬地回答。 大约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铃音当下就蹬蹬蹬后退散步,一直退到撞到山姥切国广的腰。她眼眶红了,迷之沉默三秒后,哇的一声搂住了山姥切国广的腰。 松手松手松手。 腰是不会被搂断的,但铃音大小姐哭起来可不太秀气。披在山姥切国广身上的白布飞快地出现了大片的水渍,并且飞快地扩散中——山姥切整个人都僵住了,然而最后,他也没能从铃音的毒手中拯救白布单。 …… …… “对,对不起。”铃音抽搭一声。 “没什么。”一期一振轻声说。 同本丸的刀剑们很紧张(特别是粟田口家的短刀们),但一期一振是真的不介意。一期一振尊敬君主的下线很高,同样,他接受君主的下线却很多。 而铃音…… 一期一振悄悄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就像是谁都很难对春日低垂的花苞生出恶感,那么,同理可得,也很难会有刀剑付丧神会对铃音非常厌恶。她是审神者,是刀剑天然的执掌者——即便她的外貌和性格,对于从铁和火中而生的妖怪而言,太过柔软了。 壁如朝露生。 壁如朝露逝。 “别哭了,我没有生气。”一期一振语气陈恳,但铃音自顾自地抹眼泪,根本不听他说话。一期一振不得不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门口—— 那里团聚了一大群刀剑付丧神。 有如同山姥切国广般忧心忡忡的,也有如同鹤丸国永般兴致勃勃的。 药研藤四郎在对一期一振比划手势。 ……要这么做吗? 一期一振看懂了弟弟药研藤四郎的意思,然而,正是因为看懂了,他才这样举棋不定——这也太冒犯了,纵然现在的审神者只是个小孩子,但是…… 铃音还在哭。 ……姑、姑且还是相信弟弟的意见吧。 一期一振举起手,放在铃音的头上,轻柔的抚摸。小姑娘的发质很好,柔软细腻。刚开始,一期一振还只是想象征性地摸摸铃音的头,但真的摸起来了,就像是撸猫般有点停不下来了。 小姑娘显然没有任何戒心:“我……我就是想要锻一振江雪左文字而已的,但就是锻不出来,我明明很努力了哇qaq时之政府的日课我都很努力每天都去做了,也认认真真地安排了远征啊,可锻不出来就是锻不出来……” “会有的,会有的……”一期一振笨拙地摸着铃音的头,翻来覆去也说不出什么有力的安慰。他看着丝毫不懂男女之防,也半点戒心没有的审神者直接哭倒在自己怀里,心情也很是微妙。 诶。 江雪左文字…… 明明大家都是四星稀有刀,但对方的待遇……一期一振也不至于酸成柠檬,但如果说,内心没有那么一点点羡慕,也是骗人的。如果审神者愿意这样对他的话……哪怕再次焚毁在大火里,一期一振也不会有什么怨言了。 无论是哪位付丧神,都希望能被主人珍重以待。 …… …… 不过,刚刚出炉的一期一振万万没想到,江雪左文字的“特殊待遇”当天晚上就结束了。晚饭饭桌上,审神者铃音睁着一双兔子眼,义正辞严地宣布:“我放弃锻造江雪左文字了。” 这句话宛如一颗炸弹砸了进来。 山姥切国广猛然抬头,连头顶的白布掉了都没注意到; 鹤丸国永连声感慨:“姬君真有进步,甚至都吓到鹤了呢!” “我没有开玩笑!”铃音气鼓鼓地强调,随即,她又像是一直蔫了没气的气球趴在桌子上,“大家也很辛苦了啊,出征,远征,这个月来都没有休息,虽然实力都上升了……不过,到了极限吧 分卷阅读288 。” 很多付丧神都是一愣。 “就算是我,也是知道这一点的。”铃音股起了脸颊,就像是个软趴趴的小仓鼠一样可爱,“再这样任性的锻造下去,本丸里恐怕连治疗用的玉钢都没有了吧。” “所以,我决定放弃了。” 付丧神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是三日月宗近做出了表率:“姬君长大了啊。” …… …… 铃音放弃锻造的宣言是做到了。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一件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优花家本丸的刀剑们暗堕噬主了?” 第七十九章 叛、叛乱啊。 正在临摹字帖的铃音手一抖, 毛笔就滑倒桌子下去了。 压切长谷部立刻弯腰帮铃音捡起毛笔, 同时, 也义正辞严地开口说:“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他又皱了皱眉, “这样的传言, 可不能乱说。” 毕竟, 那是叛乱啊。 如果不是场合不适宜,压切长谷部肯定会将这个“扰乱军心”的大嘴巴爱染国俊拖出去好好教育下, 而不是放任他在审神者的房间里胡说八道。 刚远征归来的爱染国俊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一边把压切长谷部特供给铃音的和果子往嘴里塞, 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审神者优花那边……本来就离我们这里不远嘛,我就,看见好几只狐之助神色匆匆往那个方向跑,还以为是什么聚会呢,然后我就……嗝。” 在铃音目光灼灼的逼视下,压切长谷部也不敢将爱染国俊赶出去,他只能板着一张脸,严肃地责问:“你也太……” “我当然很小心的没让它们发现啊。”爱染国俊舔舔手指, “这种事情,时之政府肯定也不想让大家知道吧。放心好了, 我很小心的, 不然的话,我也不会看到……” 说到这里, 性格爽朗热情的爱染国俊神色也不由微妙起来, 包括他在内的付丧神们, 都对“暗堕”久闻大名,但从来没有见过,而铃音——她这段时间在太刀们的督促下识字了,飞快地沉迷起论坛上连载的各类连载小说,开口暗堕,闭嘴寝当番,还一本正经地询问寝当番是什么,吓得山姥切国广当时就贴在墙壁上跑了。 至于暗堕…… 铃音没怎么说,刀剑付丧神们也不会主动提起。 毕竟,那是叛乱啊…… “然后呢?然后呢?你怎么不说下去了!”铃音急匆匆地催促。 醉翁之意不在酒,铃音最关注的那个点,大家全都心知肚明。压切长谷部没做声,然而内心已经酸成了柠檬。爱染国俊比他看的更开一点:“很多暗堕了的刀剑都被押出来,审神者优花好像还活着,唔……我没有看到江雪左文字,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 铃音瞬间又蔫了。 压切长谷部突然就很生气。 ——哼,蓝颜祸水! ——幸好他们本丸里没锻出来个什么劳资的江雪左文字! 不然就根本不会有什么太平日子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 压切长谷部已经酸成了柠檬精。 “铃音要去看一下吗?”爱染国俊好奇地问。 ……要去吗? 说实话,在爱染国俊问出这句话的同时,铃音心动了。如果说,一开始铃音对江雪左文字的兴趣,仅仅只是“我没有”、“好漂亮”、“他看起来很难过”上,那么,随着几乎大半年的锻造打捞失败后,江雪左文字已经化身执念。 执念不是什么好事。 铃音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 但道理一千条一万条,却不是所有人都能遵守的。如果,她是说,如果,江雪左文字这个名字真的不再在铃音耳旁出现,或者,某一天巧合地从炉子里锻造出来,这些执念大概就会烟消云散了。 这大概真是命运了。 铃音蔫蔫地憋了三天—— 这三天来,她茶不思饭不想,闭上眼睛就是见到江雪左文字的那个场景,冷漠如霜雪的刀剑付丧神拉上袈裟,将身躯上重重叠叠的伤痕全部都覆盖过去。 宛如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将满目疮痍的大地覆盖过去。 “我……” 嗯? 铃音懵懵懂懂地在饭桌上抬起头,大家长山姥切国广(山姥切自己倒是很希望能有靠谱的付丧神顶替他的位置,但目前看来……不知道怎么,他总觉得看谁都不靠谱)用筷子敲敲盘子,低下头,让白布挡住半张脸,小声说:“……我同意了。” “什么?”铃弥茫然地眨眨眼。 她刚才是错过了什么本丸会议了吗? “我同意你去隔壁优花本丸看看。”山姥切国广轻轻叹了口气,在关于江雪左文字是不是祸水这一点上,他难得地和压切长谷部达成共识。但是,毕竟铃音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比 分卷阅读289 寻常的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要亲密多了。 他实在不忍心看铃音这么丧气的脸。 铃音缩了缩脖子:“可是这样我食言了诶。” “女孩子偶尔可以食言的。”说话的是鹤丸国永。 “但这个在情理上说不通。” “存在即是合理。” “但是,但是,”铃音委委屈屈地缩了缩脖子,“你们难道不会吃醋吗?” 刀剑付丧神:“……” 你也知道他们全都已经酸成了柠檬精了啊。 加州清光低着头,将饭团子捏来捏去:“不吃醋也是不可能的,虽然真的很想成为铃音最宠爱的刀剑,但是,最宠爱的刀剑有那么多……”他既不是初始刀,也和最美,最强沾不上边,虽然厚着脸皮说自己最可爱,但不被审神者承认的最可爱有什么意思—— “更重要的是……” “审神者高高兴兴最重要啊。” 加州清光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走神了,他不其然地想起了上一任主人,想起了在池田屋之战里崩断的自己。他没有见到冲田总司最后一面,但想来,那也不是什么温情脉脉的画面。 所以,比起审神者对自己偏爱重视,他更希望铃音能无忧无虑地过完一生。 “我……哇呜清光你真的是一个超级大好人!” 等等,他不需要好人卡啊。 加州清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自家审神者宛如一只横冲直撞的沙包,重重地撞进自己怀里,差点直接撞翻他。然后,加州清光就感觉到自己脸颊一暖。 铃音重重地亲了他一口。 “加州清光最可爱,最喜欢你了。”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加州清光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摸着刚刚被亲过的地方,直接变成了石化刀,就连铃音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等刀剑们用完中饭后离开,大和守安定才拍拍他的肩膀:“醒醒,醒醒,别丢人了。” “嘻嘻,审神者说最喜欢我。” “铃音一直是个口无遮拦的,她说这种话,根本就不能算数啊。”大和守安定叹了口气,就算是在江雪左文字作为一座大山压在所有审神者头顶的时期,也有好几位刀剑付丧神获得过这种殊荣。 比如说烛台切光忠,他在刚来那会儿,铃音就像是条小尾巴一样,天天围着他屁股后面转:“我最喜欢烛台切了,所以烛台切给我做和果子/章鱼烧/铁板烧/关东煮……好不好?” 完全不知铃音本性的烛台切光忠,被哄的感激零涕肝脑涂地,只恨自己不能长十只手同时掌勺。 啧。 这算是铃音的老套路了。 大和守安定眼睁睁地看着加州清光掉进同一个坑里。 加州清光振振有词:“你这是嫉妒我。” “你又不是没有见过铃音之前跟在烛台切光忠身后……” “你这是嫉妒。” “我没什么好嫉妒的。” “嘻嘻,你就是嫉妒。” 大和守安定温柔的表情终于裂开一条缝,他不好好教育一下加州清光,怕是这个小混蛋不知道安定大魔王的称呼到底是怎么来的——最重要的是,瞧他那点出息!一个吻就被搞定了,还有比你更好满足的付丧神了吗! …… …… “这里就是优花的本丸吗?” 一期一振下意识地询问,重点不是优花,而是本丸。他虽然没有见过其他本丸,但想来,任何一座本丸都不应当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的。他下意识地看向铃音,小姑娘披了一件深灰色的斗篷,躲在一期一振的手臂下,神色非常凝重。 铃音轻声说:“本丸的状况会受到审神者的影响。” 这种影响是多方面的,勤劳工作灵力强大的审神者会拥有一座庞大的本丸。同样,虽然大家的本丸都是日式庭院建筑群落,但细节会因为审神者的性格和爱好不同而产生相当多的细节变化。 上次来,铃音对优花本丸最深的印象,就是那复杂曲折的房间布局了。但那时候,绝对没有这样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的阴沉恐怖。 一期一振后悔了:“我们先回去吧?” 就算要来,也多带几振练度更高的刀剑过来才对啊。 然而铃音已经固执地敲门了。 “咚咚咚,咚咚咚。” 大门裂开一条小缝,狐之助很警惕地向门外打量。当它看到一期一振时,很明显地吓了一跳。但很快,狐之助辨认出这位是其他审神者的一期一振,才放松下来:“你们这是……?” “我是优花的朋友,我来看看她。” 狐之助注视铃音片刻,似乎在判断什么,最终,它伸出小狐狸爪子推开了门:“进来吧。” 一期一振看了眼暴雨如注的本丸内部,他解下外套,披在铃音头顶上,才护着铃音往里面走去。狐之助也顶着一片宽大的莲叶避雨,它灵活地在鹅卵石的道路上前进着,一 分卷阅读290 边介绍说:“你对宫本优花私底下做的事情知道多少?” 暴风雨中,任何说话声都很容易被覆盖过去。 “她做了什么?”铃音艰难地问,她努力猜测其中的可能性,“……呃,不及时修复受伤的刀剑?唔,这样就已经超过分了。” 这番话太天然了,甚至狐之助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跳进挡雨的屋檐下,抖掉身上的水珠:“审神者宫本优花就待在这条走道的第一间房间里,希望不会把你吓到。” 它意味深长地说。 第八十章 铃音刚拐过走廊, 就听见砸东西的声音—— “我不需要你们, 你们都滚——!” 铃音被吓到了, 刺耳的女声已经破音, 很难辨认出原本的声线。偏偏, 铃音听出来了——正因为她听出来了, 才更觉得毛骨悚然。优花明明是一个优雅知性的美丽少女,她怎么会…… 一期一振伸出手护住了她:“等会儿有任何情况, 铃音你要躲到我身后来。” “不,不至于吧。” 虽然说着否定的话, 但铃音仍是小心翼翼地扯住了一期一振的袖子,才敢躲在她身后往那个房间的方向张望。 一期一振哭笑不得。 嘴上说不至于,身体却很诚实嘛。 虽然在内心里不那么恭敬地吐槽了一下铃音,但一期一振对于小姑娘的乖乖听话还是很高兴的。虽然这么说好像显得对弟弟们有点偏心,但他是真觉得自己好像多了一个软乎乎的妹妹:“走吧。” 不用敲门,因为门原本就是敞开的。 地面上是砸了一地的各种家具。 一期一振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不得不说,以人类小姑娘的体能来衡量, 这位优花审神者没准是属于身体骠健的类型——眼角的余光里,一期一振瞥见铃音捂住了唇:“小心!” 什么——! 一期一振拔出了太刀。 毕竟非人类, 拥有远超人类的反应速度和武艺, 一期一振赶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将袭击而来的花瓶切碎了。花瓶里的清水泼了他一身, 娇艳的木芙蓉花憔悴地仰躺在一期一振的头顶上。 这场面有一点点滑稽, 但没人在意这里。 审神者宫本优花宛如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鸡, 发出了崩溃又凄厉的惨叫:“我就知道你们要杀害我,什么会站在审神者这边都是骗人的——你们甚至都将一期一振都放进来了!” 什么叫做“将一期一振都放出来了”? 铃音一脸茫然。 房间内的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也一脸震惊地盯着一期一振,这让一期一振很是纳闷地将头顶上的花取了下来,他实在不懂自己有什么好被围观的,虽然算是稀有的四花刀,但这个稀有也是相对而言的—— 应该……不至于……惊讶成这个样子吧? 还是一位最年长的时之政府工作人员反应过来了,他低声提醒:“不是暗堕了的那位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眉头就是一跳。 但表面上,他还是完美如王子般地对众人微微欠身致意:“我家审神者是优花小姐的好朋友,很担心优花的情况,所以过来拜访了……”他感觉到自家的小按捺不住地扯自己袖子,不由话锋一转,“……恕我冒昧,优花小姐的刀剑付丧神们怎么了?” 铃音这才满意。 一期一振默默地在心中叹了口气,说来也奇怪,铃音明明这样明显地窥探别人家的江雪左文字,偏偏,她和优花之间的关系还真能算得上可以——优花就从来不会介意别人对她刀剑的觊觎吗?不是说,审神者都将自己的刀剑付丧神当私人物品吗? 铃音也在轻声请求:“拜托了。” 最年长的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就……顶多只能一会儿。” 就算只有一会儿,铃音也非常满足了。她眨眨眼睛,选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做开场白:“优花,你……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怎么了?”她分别指了指对方的眼睛,脖子,还有裸|露出来的手腕。 优花的脸色又白了两分。 如果不是铃音对优花足够熟悉(毕竟每次跑来撸别人家的猫……啊不,撸别人家的江雪左文字的时候,都要和主人聊会儿天),她大概很难将眼前这位少女,和记忆里优雅矜持的优花联系在一起:她脸色惨白,右眼处缠着厚厚的绷带,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腕都纹着诡异的黑色花纹,盯久了会有种怪异的眩晕感。 优花很是不悦地用手挡了挡。 但下一秒,她才意识到这其实毫无意义,优花才放下手,即便是被十几位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看管着,优花仍然下意识地抬起下巴,维护着她残存无几的傲慢:“这是我家族的秘法。” 有人把头扭开了。 铃音有点困惑。 优花被她无辜的表情激怒了,她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你装什么?我们都是一样的,明明都是大家族出生 分卷阅读291 的孩子,只不过因为天赋不够好,不够如那些人的意,就被送到时之政府来了——就像是这还是我们剩下的一点能够利用的价值而已。” 一期一振好像有些懂了。 优花将手上的花纹举给铃音看:“看见了吗?这就是我家族的秘法,我将给他们证明,他们抛弃我有多么错误。” 后面的一些对话,铃音有些不大记得清了。 她记忆最深刻的是,那瞬间优花脸上浮现的奇异微笑,好像对她而言,徒劳地证明那些不存在的价值才是毕生所求,本丸也好,付丧神也罢,她都不在乎。 她耿耿于怀的只有那点“被抛弃”而已。 很快,这段简短的对话就结束了,工作人员强行将铃音赶了出来。在本丸的门口,年迈的工作人员犹豫一下,开口询问:“你对于她那个家族秘法知道多少?” “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样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似乎是在心头憋狠了,对方没怎么犹豫,就回答了铃音的疑问:“时之政府的立场始终是偏向审神者的,毕竟,刀没了可以再锻,审神者死了任何一个都是损失。出于这种原因,我们对每一个审神者都有保护的设置——” 铃音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如果不是这个,宫本优花应该已经死了吧。”工作人员苦笑着说。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吃穿住全在同一个屋檐下,而审神者大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付丧神真想杀她们的话,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审神者能逃出生天。 ——如果没有这种保护机制的话。 铃音终于按捺不住地问:“优花到底做了什么?”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时之政府是不可能监控每一位审神者的行为。我们只知道,袭击者是已经暗堕了的一期一振。同样,我们在这位审神者的地下室里发现了大量用妖怪的血涂抹而成的法阵。在清理这些法阵时,我们发现埋在地下的短刀碎片。” 忽然地,铃音想起来江雪左文字缠绕在背后的绷带。 用妖怪的血涂抹而成的法阵—— ……所以,江雪左文字是知道这件事的吗? 铃音又对优花的事情追问了几句,然而这位工作人员似乎了解也不多,两个人大眼对小眼,最后,关于优花刀剑们的去向,对方也只是说,以前没有发生过这类事情,还要等上面的人讨论出一个章程来。 铃音恋恋不舍地回家了。 然而,还没等她踏进本丸的家门,就听见里面爱染国俊风风火火地跑出来:“不好了,不好了,铃音,优花的事情好像爆出来了,审神者内部网站全部都是相关的讨论。” …… …… 【主题】暗堕该不该受惩罚之以我见。 【主题】你们都得了吧,如果是恶意碎刀的粪婶我第一个支持重罚,但问题是,就算是时之政府也没有证据好么?如果她被重罚了,以后是不是都可以靠猜测定罪了?疑罪从无你们知不知道啊! 【主题】我别的都不关心——求爆照,暗堕的刀剑到底长啥样? 【主题】支持暗堕就应该碎刀的过来踩一脚hot 【主题】瑟瑟发抖,如果付丧神想杀我根本就逃不走吧? 【主题】…… 【主题】…… 铃音挨个从第一条看到最后一条,她看的很仔细,因为大家都是审神者,天然地立场就更加偏向优花。后来优花的审神者记录被翻出来之后,她勤勤恳恳积极主动地完成时之政府的任务,没有战场碎刀记录,就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站在她这边了。 在严惩暗堕刀剑付丧神这一条上,大家都达成了一致。 但就具体的严惩措施,论坛里还在讨论不休。 就在这时,论坛刷新了一条新通知。 【通知】就宫本优花刀剑暗堕一事的处理决定。 有那么一瞬间,铃音竟然不敢点开这条通知。 第八十一章 “……” “……” “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我就……” “啊不、不行, 我还要酝酿一下。” 压切长谷部:“……” ——他还能说什么呢? 摊上这样的审神者, 他真的心好累。 铃音就像是一只蓬松的小雏鸟般躲在压切长谷部的身后, 她特意将过冬的棉被翻出来(就连山姥切国广都没能拦住她, 被铃音一句“这样就和山姥切一样了!”说的把脸躲在白布后面出不来), 裹在身上, 两只手还捂着眼睛——特意张开的手指缝证明铃音只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而已。 但,但这有必要吗? 我们只是点开看一条发布在审神者论坛上的官方通知, 而已。 而且,更令压切长谷部觉得心塞塞的是—— 这条通知还和自家 分卷阅读292 本丸没有任何关系。 压切长谷部日常柠檬 都怪爱染国俊。 压切长谷部想着, 就恶狠狠地瞪了爱染国俊一眼。 “等等,不行的!”铃音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我明明有物吉贞宗啊,为什么要压切点开这个?物吉——!我们洗手洗脸沐浴上香拜锦鲤去——” 被心累的折腾一大群,结果,就在最后一步临门一脚果断被审神者抛弃的压切长谷部:“……” 鹤丸国永没心没肺地笑了。 压切长谷部:“……” 好气哦,还不能发脾气。 大概就是“养了个特别有主见的女儿”的感受了。 从围观群众里被推出来的物吉贞宗,很不好意思地对压切长谷部笑了笑,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风风火火的铃音推去去搞玄学了。铃音信誓旦旦地宣称, 这都是论坛老前辈们的丰富经验。 “主公放心吧。” “我物吉贞宗一定会为大家带来幸运的。” “嗯嗯, 我也好相信物吉的。”铃音点头。 怎么说呢? 如果他们家的审神者没有身披棉被,抱头防蹲, 大概这句话的可信度能稍微高那么一点吧。 “咔哒。” 鼠标点击声。 “啊——!” “啊啊啊啊e=e=e=(д)——!” 忽如其来的惨叫, 将物吉贞宗吓了一大跳。他几乎以为屏幕上跳出什么妖魔鬼怪了, 下意识地就将手扣在了刀柄上。压切长谷部不忍直视地转过头去—— 怎么办? 他可能真的养了个超蠢的“女儿”。 鹤丸国永笑到打滚。 压切长谷部抄着刀就把混蛋鹤丸国永赶了出去。这个家伙,刚刚丧心病狂地在铃音耳边嚎叫一声,直接吓得小姑娘在地上滚了一圈,连滚带爬地就躲到了门后面,瑟瑟发抖。 ……想把混球鹤丸按在地上一顿暴打。 老父亲压切长谷部哄来哄去:“没事了没事了,别害怕,都是鹤丸国永那个混蛋在吓唬你,出来吧,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棉被团子里冒出细细的抽搭声:“真的吗?” 压切长谷部立刻转头:“物吉贞宗,你看看上面都写了什么?” 物吉贞宗拖动鼠标,他也有点郁闷:“……但问题是,这通告里几乎什么实质内容都没有写啊。”他复述着里头的官方公关话语,“诸位审神者们的意见,对于这次暗堕时间,我们将对于暗堕刀剑付丧神一期一振予以严惩……” 一期一振表情有点复杂。 前田藤四郎很紧张地扯住了一期一振的袖子,一期一振摸摸他的头,将他安抚下来。审神者除了喜欢隔壁家的江雪左文字之外,没有任何挑的出的瑕疵,他弟弟们也过的很开心,一期一振没有任何不满。 嗯,反正暗堕的也是别人家的一期一振。 “……审神者宫本优花经过这次事情后,其精神状态和灵力都已经不适合再成为审神者了。等到她身体调养好之后,时之政府将护送她返回家族中。” “感谢审神者们对我们时之政府工作的一直以来的支持和理解。” “然后呢?”压切长谷部追问。 物吉贞宗摊开手:“没有了。” ——这,这不是最关键的信息根本没讲吗? 铃音嗖的一声从被球里钻出来,挤开物吉贞宗,这会儿她就完全忘记害怕了:“我看看,我看看……啊,还真的没写啊。” 一大群刀剑付丧神齐齐跟着叹了口气。 虽然大家不一定对江雪左文字有什么不得了的期待,但是,审神者将他们的好奇心也钓起来了,结果什么都没有——这岂不和猜包子是什么陷,结果咬开了发现是馒头一样坑爹吗? “无聊。”被强行拖过来的大俱利伽罗十分不高兴,“这些事情,直接问狐之助更快一些吧?” 他们本丸又不是没有狐之助。 铃音:“……” 压切长谷部:“……” 鹤丸国永:“……哈哈哈哈哈。” 铃音脸上发烧,她确实是一时思维僵化了,没有想到她家的狐之助,但问题是为什么鹤丸国永你还要嘲笑他,你吓她,还嘲笑她,有这么混乱邪恶的刀剑付丧神吗! “不不不,我没有在嘲笑小铃音啊,我只是觉得很惊喜,嗯,惊喜,和小铃音在一起的日子里每天都充满了新的惊喜……哈哈哈我发誓我这句话里完全是不带贬义的真心话。” 鬼、才、信、你。 …… …… 在铃音的本丸里,狐之助一直存在感稀薄。 这是很罕见的情况,而且,相对而言,铃音本丸里的这只狐之助还属于小心思比较多的狐之助——但架不住铃音傻白甜,性格直,她牢牢记着狐之助指挥她派遣山姥切国广出征,结果对方满身 分卷阅读293 血迹(重伤)地回来的画面,并且深刻地立下了狐之助不可信的理念。 然而这才是彻头彻尾地冤枉了狐之助。 人家明明是按照时之政府给的标准流程来的,重伤看着很可怕,但都是经过时之政府的精确计算,确保不会出现任何意外。这也是让审神者熟悉手入的一个环节。 ——总不能等本丸都走上正轨了,审神者还不知道手入修复怎么做吧? 心机狐之助惨遭边缘化。 它在数次小动作都惨遭无视后,也就安心做了条咸鱼狐,每天动脑子的也就是以权谋私,骗取时之政府的油豆腐补助,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在见到铃音大张旗鼓的来找它,狐之助还吃了一惊。 “宫本优花,我当然知道啊。”狐之助懒洋洋地摆摆尾巴,这件事在时之政府里,也算是大事了。虽然暗堕刀剑付丧神的传闻层出不穷,但像是优花闹的这么大的,尚属首例。而且,这次暗堕事件确实是打了时之政府措手不及。 宫本优花明面上的记录太美好了。 狐之助砸吧砸吧嘴:“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油豆腐。”小狐丸忽然提了这么一句。 被拿捏住软肋,狐之助瞬间精神了:“……原本仅仅只是准备遣散她家的刀剑的。反正时之政府职务空缺很多,硬要找,还是能给这群刀剑们一个安身之处的。毕竟事情究竟是个什么来龙去脉,我们又不是傻子。” 铃音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她就发现,她松气松早了。 “……但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德,将这件事爆出来了。原本的低调处理就不可能了。等时之政府反应过来之后,舆论已经成型了,只能严惩。” “严惩?” “大概是回炉吧。”狐之助冷淡地说。 铃音脸色瞬间就白了:“怎么可以这样?很多刀剑都是无辜的啊。” 狐之助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露出肚皮。它见过的悲剧多了,不会为这种小事情而动容:“不然能怎么办呢?时之政府毕竟不是慈善组织,比起一两振刀剑,它更在意审神者对自己的信赖。明明一心一意为审神者们服务,偏偏多得是审神者怀疑时之政府不怀好意……我们也很冤枉好么……等到时候见到那些暗堕刀剑‘洗心革面’在时之政府工作,指不定会传出什么言论呢……除非有其他审神者愿意将暗堕刀剑们接回家,否则的话……”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否、否则的话?” “上一句。” “除非有审神者愿意将暗堕刀剑们……”狐之助猛然懂了铃音的意思,即便它很早就知道这间本丸的审神者是个傻白甜,但傻成这样,让它连着咬错了好几个音,“凯、凯玩笑的吧?你知道接纳别人的刀剑进入自己的本丸是什么意思吗?一座本丸,只能拥有同一个刀的一个灵,也就是说,以后你再也不能锻造出独属于你的江雪左文字了。” “但是,”铃音轻声说,“我不这么做,他就要回炉了啊。” “你以为你是好心吗?” 狐之助非常不高兴,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你这是假慈悲,优花本丸里纵然没有短刀,但打刀们太刀们加起来也有几十振,你就只能救一振,其他的刀你本丸都已经有了——那么其他的刀,就应该回炉吗?” 铃音完全没懂:“所以我能救他就救他了啊。” 况且,如果不救的话…… 那振如江雪般冷清的刀,就会悄无声息地如雪花般消失在茫茫天地间了吧。 狐之助讲不通,转向其他刀剑付丧神们:“你们也劝劝她。” 鹤丸国永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铃音:“不不不,我觉得这个还挺有趣的。” 山姥切国广:“我无所谓……反正是仿品。” 物吉贞宗:“审神者喜欢就好了。” 爱染国俊:“……会是个喜欢聚会的付丧神吗?” 狐之助一脸绝望。 “哦,对了,加州清光你就不介意吗?” 加州清光一脸淡定地涂指甲油:“我介意什么?反正无论是什么付丧神过来,可爱的我的地位从来都不会改变。” 没错,一直都是这么卑微。 但除了把审神者原谅,他还能怎么办呢? “三日月宗近,你……” “老人家觉得无所谓哦,哈哈。” 压倒狐之助最后一点挣扎的,是压切长谷部毫无原则的偏爱:“审神者想要做什么,就请放心大胆地去做吧。我们是她的刀剑,不是她的束缚,不是她的负担,是会为她的意志披荆斩棘摧毁一切阻拦之物的刀剑。” “所以,只要是您的意志,我们就会贯彻到底。” 狐之助缄默了。 这个狗逼欧皇可恶咸鱼的审神者,到底是怎么集齐这么一群对她忠心耿耿的刀剑付丧神来着。明明她每天吃吃睡睡玩玩,也没做什么事情啊。 “三万个 分卷阅读294 油豆腐,不砍价。” “成交。” 只要有油豆腐,没有哪个狐之助是不可以被买通的。 几乎是第二天下午,这只刚刚身家上万的狐之助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踹开大门:“你的江雪左文字请签收。” 第八十二章 暖风吹拂。 狐之助和江雪左文字一前一后地停在本丸门口。 江雪左文字不关注狐之助的目的, 也毫不在意自己将会被带往何方。他恍恍惚惚, 仿佛还未曾从那场叛乱中回过神来。江雪左文字得知叛乱时, 事件已经到了尾声, 他匆匆赶来, 只看见被反制咒文击溃倒地的一期一振, 他半截身子笼罩在森然的黑气中。优花在惨叫,她没有死, 但一只眼睛显然是保不住了。 “杀了她——!”一期一振冲他咆哮。 江雪左文字微微一愣。 “杀了她——!” 又是一声。 一声比一声凄厉。 那声音里刻着仇恨,流淌着鲜血。 江雪左文字终于回过神来了, 他叹了一口气,将原本警戒的太刀收回了刀鞘中。见此,一期一振仿佛终于撑不住咒文,原本还弓着身躯轰然倒地,仿佛一件经历过雨打风吹的锈刀轰然落入尘埃里,碎了一地锈渣。 悄无声息的,恍如死寂。 江雪左文字总是下意识地回想那一幕—— 战斗带来伤痛,带来苦难, 带来绝望。即便是本职之内的胜利,江雪左文字也从来没有高兴过。然而, 他正是出于这一理念的收刀, 反而是…… 所以,他做错了吗? 江雪左文字想不明白。 轻柔的风吹开他前额的碎发, 江雪左文字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事物沾染在刘海上, 他伸出手, 轻轻兜住。那是一片精致的樱花花瓣,颜色粉嫩,满是春之气息。 江雪左文字这才如梦初醒—— 狐之助领着他到了一座陌生的本丸前。 他身上还带着刚从牢狱出来的寒意,但眼前的本丸是春天的,轻软的风是春天的,繁茂的樱花同样也属于春天。出于某种独属于左文字家的直觉,江雪左文字还看见正站在花荫里的宗三左文字,他这位性格乖僻的“弟弟”,好像在遥望着他。 称呼人家为弟弟,好像也不太对。 虽然大家都以某振历史上的名刀自居,可怎么想,那些经历过风霜和战火的历史名刀,也不可能有上百振——还分属于不同的审神者。与其说是名刀,倒不如说是以人类千百年积累的幻想,以审神者的灵力为引,以新锻的刀身为媒介,才让刀剑付丧神们诞生了。 一期一振不会随便到别人家的本丸里去找弟弟。 堀川国广也不会见到一个和泉守兼定,就冲上去喊人家兼先生。 纵然刀剑们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关系,但最终是审神者构建起他们的扭结,审神者不存在,本丸不存在,刀剑们之间的关系自然分崩离析。 江雪左文字这样想着—— 但下一秒,他就看见那只小小的狐之助踹开本丸的门,中气十足地对门内喊:“你的江雪左文字请签收——!” 江雪左文字:??? 他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江雪左文字回头看了看,没看到他身后还有第二位江雪左文字,他刚想说什么,就看见……一大群五颜六色的刀剑付丧神们冒出来,齐刷刷地盯着江雪左文字看,有人在看他头发,有人在看他手指甲,还有人在研究—— “看起来也不像是懂厨艺的样子啊。” “我家大哥从来没有下过厨吧。”回答的是小夜左文字。 江雪左文字:“……” 虽然他吃斋念佛,远庖丁,确实没下过厨。 ……但不至于要遭到这么严重的围观吧。 “让让,让让,鹤丸你就是故意挡在我路上的。” 随着浑身雪白的鹤丸国永被强行推开,一位少女显露出了身形,仿佛晨光渗透了空气,她明丽的相貌让花草都变得越发鲜活。在此之前,江雪左文字从来没有见过人类的眼睛发光发亮,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那位少女审神者的眼睛,明亮如捧在黑色天鹅绒里的珍珠。 亮的如深海之碎光摇曳。 “江、江雪?!” 江雪左文字犹豫片刻:“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吗?”江雪左文字的疑惑,一下子就让少女的心情低落下来了,“我是铃音,以前去优花本丸做过客的审神者。” 江雪左文字的性格不讨喜,纵然是珍贵的四花刀,优花也基本不会将他拿出来秀欧。江雪左文字想了又想,确实,好像曾经有个审神者迷路到他房间里来了……不过,他们之间有这么熟吗? 铃音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她“一见钟情”也好,执着锻刀百战百败也罢,甚至执拗地从他将回炉的命运上挽救回来 分卷阅读295 ——这些说到底,都是铃音的一厢情愿的一厢情愿,江雪左文字对此都一无所知。 那么,他现在要知道了。 就好像一张写满答案的试卷,终于要被考官评分了。 铃音忽然就非常畏惧,她呆呆地盯着江雪左文字的脸,足有十几秒,突然用手捂住了脸,嗖得一声就窜回去了。不知道有多少正在开心吃瓜的刀剑们,都没能料到这个变故,竟然生生地又让铃音躲起来了。 她果断躲进了山姥切国广的被被里。 “……这是怎么了?” “害羞了吧。” “铃音竟然还会害羞?!” “毕竟还是个女孩子啊,虽然平时都耿直的如棒槌,但现在……我该感叹一下终于吾家有女初长成了吗?不,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很想揍刀。” “现在怎么办?” 场面一度很尴尬。 最终是狐之助果断跳出来:“我不管你怎么处置这家伙,反正这是你们本丸的家务事。总之,答应给我的油豆腐,一块也不能少!” …… …… 混乱之后—— 真正(?)的大家长山姥切国广站出来:“压切,你看住鹤丸国永,让他安静两天。药研,这一周的工作你来处理,剩下的,平时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知道的就去清理马厩。” 大杀器马厩一出,大部队也就如鸟兽散了。 说到底,这也就是本丸里多出了一位新伙伴而已,除了对方既不是从本丸刀匠手中锻造而出,也不是被出征部队们捞回来的,仅此而已。这座本丸迎来新成员已经很多次了,即便铃音没有刻意安排,也早就已经有固定的流程了—— 流程如下—— 铃音跪坐在山姥切国广身边,对江雪左文字深深一鞠躬:“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啊不是,能第一次……不,能再度见到您我真的很高兴,拜托了,请不要拒绝,我真的很想拥有一振江雪左文字。” 旁边的一期一振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不是他说,这个画面真的很有既视感。 江雪左文字还认真地帮她想了想:“你可以锻造,有个公式很容易出江雪左文字的……” “锻、锻不出。” 一屋子整整齐齐的刀剑付丧神们可以作证。 “很多地图也有掉落的。” 说起这个,铃音真的差点哭出来:“肝、肝不出。” 某位经常在大山里迷路的老爷爷,笑容有些僵硬地侧过了脸,说起来,虽然这个本丸里没有江雪左文字,但三日月宗近的备用刀身已经攒了十多具,都放在仓库里了。 可能真有这种……欧的邪门的审神者吧。 江雪左文字真的茫然了。 虽然他号称是珍贵的四花太刀,但稍微年长些的审神者,谁手里没有捏着十几振江雪左文字?而且,单从练度还是来历,江雪左文字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珍贵。 嗯……够得上三万油豆腐。 但看着少女委屈巴巴的小眼神,拒绝的话语,似乎就没有那么容易说出口了。明明和宫本优花交流时,江雪左文字都是耿直来耿直去的“我不高兴”,偏偏,好像面对铃音,有些东西就不一样了。 哦。 从白布下盯着他的山姥切国广也是理由之一。 江雪左文字自认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他真没见过这种宛如老母鸡护崽般凶神恶煞的山姥切国广……他真的是山姥切国广吗?还是什么披了张白布装成山姥切国广的山姥切长义? “我……” 江雪左文字还未来得及给出明确的答复。 随着哗啦一声响,房间的门被猛地撞开,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今剑顾不得自己身上的泥泞,像一只快乐的小天狗,欢快地冲到了铃音面前,献宝般地捧出一振太刀。 “铃音,我捞出江雪左文字了。” 铃音:“……” 江雪左文字:“……” 不忍心目睹惨烈场面的一期一振捂住了眼:“……” 已经准备好喊哥哥的宗三左文字和小夜左文字同时陷入迷茫:“……” 今剑还在眼睛亮闪闪地等夸奖。 场面一时尴尬到了极致。 偷偷溜回来的鹤丸国永小声地配起了音:“选他?还是选他?到底是选那千寻百觅得不到的白月光,还是选那苦苦追寻上碧落下黄泉只取一瓢饮的红玫瑰,我们本丸的铃弥虽然还小,但也满了十六岁了,该是体会到修罗场的腥风血雨……哎哟!” 不管怎么说—— 这个时候把鹤丸国永拖出来打一顿,总是不会错的。 第八十三章 真是…… 闹剧。 江雪左文字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看不下去了, 正欲起身离开, 就感觉到自己袖子一沉, 低下头, 扯住他长袖的正是小夜左文 分卷阅读296 字。 小夜左文字的蓝头发非常蓬松, 简单地在后脑扎起来,但头发仍然倔强翘起来, 宛如展翅的蓝色蝴蝶。等到江雪左文字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下意识地摸了摸小夜左文字的头。 感觉……很……奇妙。 优花家还真的没有小夜左文字, 她不喜欢短刀,这单纯只是从战斗力而言的。短刀血薄,培养起来远没有打刀太刀省心省力,实力强大。换而言之,如果哪一天短刀们实力超群,审神者优花绝对不会介意再将打刀太刀们扔冷板凳。 只是出于性价比(便宜),优花才将短刀们当做她家秘术的主要材料的。她需求的也不多,只要五六振, 不幸地全部都抽(锻)中了粟田口家的孩子。 家族人数众多也不是好事。 “怎么了?”江雪左文字轻声问。 小夜左文字不说话,只用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睛注视着江雪左文字, 两个人用左文字家特有的视线交流, 彼此凝望片刻,江雪左文字抬头:“我能在这里暂住一段日子吗?” “诶?您的房间早就准备好了。” 江雪左文字:“……” 说实话, 他的心情真的有点复杂。 等到了“早就准备好了”的宿舍里, 江雪左文字的心情就更复杂了。小小的木质篱笆圈起一小圈花园, 拱门半掩着,推开门走进去后,夹道都是茂盛的花草,甚至覆盖到原本的鹅卵石小路上。阳光照射下来,像是将每一件事物都刷洗成柔软明亮的色泽。 简单,明亮,温暖,春意盎然。 ——再挑剔的人也不能说这里不好。 但江雪左文字越是感觉到这座本丸主人的心意,就越发觉得内心深处沉甸甸的——这是一种即将辜负善意的沉甸甸。正是因为知道这种温柔和善意是多么珍贵,才会在拒绝时感到这样深重的负罪感。 任何一份善良都应该被妥善珍爱。 如果不是对他的,就好了。 江雪左文字推开门,走进去,下意识这样想着。 …… …… 第二天,铃音睡晚了。 她坐在梳妆镜前,连着打了两个哈欠。山姥切国广就站在她身后,将她那一头柔顺微卷的深栗色长发盘起来,他原本不擅长这样的事,但在某次“丢脸”之后,山姥切国广勤学苦练,最终练出了一手登堂入室的盘发技术。 镜子中的少女,倦眼惺忪,眉目舒展如画。 山姥切国广轻柔地将最后一个发簪送进了细密的乌发中。他后退一步,长久地凝视镜面里的少女,好像铃音拉着他的手走进这座本丸,还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情,眨眼间,只有他腰高的少女已经如抽条的竹笋般长大了。 宛如宝石被雕琢,一日比一日璀璨夺目。 而这种美丽被掩埋在这间小小的本丸里,除了他们这群朝夕相处的付丧神以外,外人根本不曾得见这种美丽。 铃音好像也不觉得遗憾。 哦,不对,这么说也不准确—— 已经有一位外来者来到这座本丸,见到了他们放在手掌心里呵护的珍宝。 然而那位外来者拒绝了铃音。 虽然意外打断了江雪左文字的话,那句拒绝,最终未能说出口。但在场的付丧神们,谁不是心知肚明——也就只有铃音这个傻乎乎的小家伙,还对此一无所觉地,觉得自己大有希望呢。 说来阴暗—— 当今剑捧着那振刚捞出来的江雪左文字出现时,山姥切国广心底是有点不能明说的暗爽——让你对我家铃音不假辞色,让你对我家铃音冷淡漠然……虽然如果江雪左文字表现得很热络,山姥切国广也会有种宝贝女儿被人骗走的不高兴。 不高兴和不高兴是不一样的。 他疼都来不及的审神者,哪里轮的到外面的妖怪(无误)嫌弃的(╯‵□′)╯ノ┻━┻☆!!! “铃音……” 鹤丸国永挂在窗户上喊她。 原本还有些没睡醒的铃音,瞬间一个机灵就苏醒了。她先是看了眼头顶,没有没有水桶,再看了眼脚下,没有毛毛虫,然而这一切非但没能让铃音放下心来,反而更加警惕。 刀剑最危险时,乃是未出刀时—— 鹤丸国永最可怕时,在于他还没有搞事时—— “想去看一眼江雪左文字在做什么吗?” “我……不……我……”铃音痛苦地捂住了脸,她是想回答不想的,但偏偏这个时候,这个简单的回答反而重如千钧——她原本还是不想的!都怪鹤丸国永,搞的她现在好像知道江雪左文字在做什么啊! 都是鹤丸国永的错——!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鹤丸国永半点不在乎,他背过的黑锅没有万,也有千了。他脸上挂着轻浮的微笑,“那么漂亮的铃音小姐姐告诉我,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这大概就是被人捏住软肋的感觉吧。 …… 分卷阅读297 …… 江雪左文字其实什么也没做。 他本来就是安静的性格。刚刚,他原本只是想出门看看隔壁院子(小夜左文字)里的柿子树,但刚出门,先是迎面遇到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二人组,再拐弯,就是正坐在木制走廊上喝茶的三日月宗近和莺丸,再…… 短短十几步路,付丧神密度惊人。 ……大概也就是一个木鱼扔出去,能砸到十几个付丧神的程度吧。 江雪左文字缄默片刻。 果断回房。 这当然不是他有多稀奇,这里头有不少付丧神要比他珍贵罕见多了。而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动物园围观大熊猫的情况,仅仅只是因为这座本丸的审神者很关注他而已。 房间里已经坐了一位付丧神。 按照付丧神之间的亲缘关系来算,这位有着一头粉红色长发,容貌艳丽的付丧神,正是江雪左文字的弟弟,宗三左文字。和另外两位左文字一样,宗三左文字性格同样怪异,人们认为他是坐拥天下之人的佩刀,对其追捧非凡。 江雪左文字坐到宗三左文字对面。 他也不做声,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拈着佛珠。 不一会儿,江雪左文字就听见头顶上传来细碎的响声。声音很细微,如果是对此不甚熟悉的人,可能会误以为是鸟雀落到屋檐上的声音。但江雪左文字毕竟身经百战,瞬间就知道,那是一个人落到屋顶上的声音。 也许,还不止一个人。 江雪左文字微微睁开了眼睛。 宗三左文字仍然凝视着他,这位被天下人争夺的“君临天下之刀”,有着不输于三日月宗近的昳丽面容,如果说三日月宗近是高悬于深蓝夜空的弯月之美,那么,宗三左文字就更如梦幻泡沫蝴蝶纷飞——迷离又脆弱的人间烟火之美。 江雪左文字知道,宗三左文字他也知道审神者来了。 那两个家伙甚至还在房顶上议论。 “……好像很久都没动啊。” “哈,这也许是人家左文字的传统呢——虽然不明白在做什么,但看起来总觉得气场浑圆一体好厉害的样子呢。” 江雪左文字:“……” 而宗三左文字终于改变了姿势,他叹了口气,流露出令人心碎般的美丽幽怨姿态:“原本,不是为了使用,而只是为了拥有我而趋之若鹜……天下人都是如此,都只为了拥有我。而突然有一天,我竟然被其他的刀剑完全夺走了这种地位呢!” 江雪左文字:“………………” 对不起,这番话他真的没法接。 “但既然是大哥的话,那也就没什么介怀的了。” 江雪左文字仍然不说话。 或者说,说不出话。 “大哥你就没什么想和弟弟我说的吗?” “你……”江雪左文字迟疑片刻,但说的切切实实是他的真心话,“这些年来,真的太辛苦了。” 江雪左文字原本觉得小夜左文字很惨,多年辗转强盗土匪手中,吃过许多苦。相反,宗三左文字每一任主人都是坐拥天下之人,那些霸主们更是对他珍惜非凡,甚至极少带他上战场过—— 而江雪左文字只享受了宗三左文字的待遇,半天而已。 他弟弟,日子真苦。 ※※※※※※※※※※※※※※※※※※※※ 亲哥眼神 第八十四章 房顶的呼吸声很轻, 稍不留神就会忽略过去。 所有人里, 大概只有铃音才沾沾自喜于她藏得很好。江雪左文字其实觉得, 铃音大可不必这样躲躲藏藏, 但人家既然想要躲到屋顶上, 也是人家的自由, 作为客人,他无权置喙。 “他们又不说话了……”铃音超小声地抱怨。 铃音现在的年龄, 如果还在她原本家族里,大概已经可以谈婚论嫁了。但本丸的付丧神们仍然把她看做小孩子, 哪怕是比铃音还矮的小短刀们也这样认为——有时候,铃音性格确实有些幼稚。 闹腾,耐不下性子。 所以很多付丧神都不能理解她对江雪左文字的喜爱。 那位左文字家的大哥,外貌冷冷清清,说话的语调也冷冷清清,除了在目睹战争和杀戮时,能在他的情绪上掀起细微的波澜以外,几乎完全不会为外物所动, 和铃音完全是两个极端。 ……嗯,也许这就是物极必反吧。 鹤丸国永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在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前提下, 让更多地挡住已经有些毒辣的阳光,他隐隐带着笑意问:“那么, 铃音觉得无聊了吗?” 铃音皱了皱眉头, 没有说话。 鹤丸国永一点也不奇怪, 他更靠近一点,几乎是贴着铃音的耳朵在轻声问她:“就算是江雪左文字答应住下来了,他以后也会是这个模样。”鹤丸国永别有用心地说。 鹤丸国永是最爱胡闹的。 唯独在这 分卷阅读298 件事上,所有人都在胡闹。 鹤丸国永淡金色的眸子注视着铃音,他几乎不需要多深思熟虑几秒,就几乎看透了少女的一生:付丧神们不像人类那样善变,只要他们的审神者不变心,付丧神们就会好好照料她,直到寿终正寝的最后一秒。 可人类总是善变的。 现在就觉得无聊的话,以后这样的日子还长着呢。 铃音正想说话,还没来得及说出第一个音,脚下忽然一滑,整个人重重地摔到在房顶上,直接将木屋顶摔出一个坑——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连鹤丸国永都没及时反应过来,他伸出手,仅仅只是捞到了铃音的一片衣角。 鹤丸国永吓得脸色都变了。 他是挺喜欢生活中的惊吓,但这个绝对已经超过惊吓的程度了吧! 铃音也在发愣,她的反应还没有鹤丸国永快。当坠落发生时,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自救的反应。但受伤和疼痛并未到来,在欠钧一发的时刻,有人接住了铃音。 铃音看见了宛如绿叶斑驳的蓝绿色袈裟。 如霜雪般的长发微微晃动,有一缕就这样直接晃悠到了铃音脸上,触感微微有些痒。铃音下意识眨眨眼,她觉得那一缕碎发不是落到了脸上,而是如同羽毛般静悄悄地扫进了她的心头。 逆光中,江雪左文字的轮廓被照得仿佛会发光。 铃音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几拍。 这会儿,鹤丸国永才姗姗来迟地从屋顶上跳下来,他第一眼就看见稳稳接住铃音的江雪左文字——他记得,江雪左文字也是太刀的吧?也是侦查和机动双双捉急的付丧神吧?如果没有一直在意铃音的动向,完全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及时接住她的。 然而江雪左文字接住了。 甚至,在理论上机动更快宗三左文字,也只是刚刚起身,就看见铃音好像是一朵从枝头跌落的花朵,轻柔地跌进大哥的怀里,就像是大哥早就在那里等待许久了。 表面上在拒绝。 ……结果身体倒是很诚实吗? “啊呀呀呀,真是幸好被江雪接住了……虽然说生活中多点惊吓也没什么不好,但像是这种惊吓,还是最好连点苗头都不要发生才好。”鹤丸国永笑嘻嘻地说,好像刚才吓到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的人,不是他。他若有所思地往铃音脸上扫了眼,就知道,自己原本准备好了的说辞完全是无用功。 诶。 “吓,吓死我了。”铃音捂着胸口,惊魂未定。 江雪左文字将她放下来,刚起身,就感觉手中的佛珠被人抓紧了。铃音眼神飘过来,飘过去,最后脸颊涨红抬起头盯着江雪左文字,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不是,不是偷看,就是……” 这就是偷看。 铃音绞尽脑汁也没想到洗白自己的好理由。 偷看也就算了。 还被人家抓了个正着—— 还被人家救了个正着—— 如果尴尬有温度,铃音大概已经被烧死了吧。 “你是主人,自然想待在何处都可以。况且……”“江雪左文字慢慢地说,”你站在房梁之上,可是怀了害人之心吗?” “怎、怎么可能!我永远都不会想害江雪的啊!” 少女回答的太过肯定,这反而让江雪左文字的身形微微凝滞了一下,但也只是眨眼一瞬,就回复了正常。这位刀剑付丧神眉目收敛,更显得冷清淡漠:“抬起头来吧,审神者。” “你既然不曾怀着恶意,那么,自然不必道歉了。” “你不介意吗?” 江雪左文字不回答,只是低头拈着佛珠。 介意吗? 不,与其说介意,倒不如说是过于受宠若惊了。 江雪左文字是审神者优花的第一位稀有四花太刀,然而,面对从炉子里锻造出的江雪左文字,优花也只是拧了拧眉头,告诫他不要将小性子带到工作中来。 当时,江雪左文字忽然就懂了。 刀啊—— 若是不能斩杀敌人,就没有被存在的意义。 可厌恶着战斗,厌恶着流血,厌恶着死亡的江雪左文字,岂不是生来就将作为刀的意义尽数否决了……佛祖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是,如果他就是只能杀生的屠刀呢? 江雪左文字对优花的行为没有不满。 他没有做好一振刀。 优花也没有做好审神者。 他们俩彼此彼此——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从这一点上,江雪左文字远不如一期一振,他看向铃音,少女的眼眸越发明亮,宛如里面藏了春天。江雪左文字想,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仅仅只是一天,他拒绝的意志就没有原本那么坚定不移了:“感谢审神者,让我度过了一段安稳的时光。” “不,不用谢。” “请允许我就此别离……”b 分卷阅读299 r   “诶,诶诶诶?为什么啊,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吗?” “不是。” “是因为你听到了鹤丸的话吗?”铃音追问。 难得安安静静站在旁边不搞事的鹤丸国永苦笑一声,诶呀,我的小姑娘,你怎么就这么耿直呢?有些话,就算是这个意思,也不能直白地说出口啊。江雪左文字要是真的这样走了,岂不是他就成了千古的罪人? “也不是。”江雪左文字摇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啊?”铃音垂头丧气,“还是因为优花吗?” 然而江雪左文字的回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有那么一瞬间,铃音几乎以为江雪左文字是用了个搞笑的理由搪塞她:“是因为,我不是一振喜欢战斗的刀。” 喵喵喵? 这算什么拒绝的理由啊! 铃音惊讶地睁大眼睛:“不喜欢就不喜欢啊!那又有什么关系?” 这种理由在她这里完全不成立啊——! 这下,反而是一直淡然如佛的江雪左文字惊讶了,就连一直微眯的眼睛,也稍微睁开了。他看见少女皱着眉头,眉尖倔强得宛如明晃晃的刀尖,亮得几乎要灼伤虹膜:“不喜欢就不去战斗好了,反正我也不喜欢时之政府布置下来的任务,反正喜欢战斗的付丧神有不少,你不想去,就派遣别人去好了。” 她回答得太果决,以至于江雪左文字都有些懵。 “留下来好不好?”铃音几乎是在恳求他。 江雪左文字颇有些狼狈地躲开她的目光:“但是……但是……”他几乎溃不成军地寻找着拒绝的话语,“可我是优花的刀剑啊,你们审神者,不都是……” 哦,不对,这一条对于铃音而言,不成立。 “如果我和你签订契约的话,那么,永远都不会有独属于你的江雪左文字了。他会比我更好……”江雪左文字勉勉强强地找出这条理由来。 “哦。”铃音想了想,“……也对。” 江雪左文字松了一口气。 “但是,我有没有见过他,你怎么知道他会比你更好。”铃音拉住了江雪左文字的袈裟一角,她已经发觉了,江雪左文字的态度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淡,自然,铃音立刻自来熟地顺杆往上爬了,“我只认识你啊。” “……” “如果我松手的话,你会死吗?” “………………” “所以,留下来吧,江雪。” 所有理由都被说尽了。 江雪左文字叹了一口气,他曾经在战场上斩杀过不知道多少个敌人,但尚且首次,感觉自己被逼到无路可退。倒不如说是,自从踏进这座本丸时,他就没有什么退路可言了。 冰雪遇春风即化。 若还要找出点什么问题来,恐怕也就只有,这春风来的太迟了吧。 宗三左文字也露出很浅淡地微笑:“留下来吧,大哥。” 其实他现在还不能真的算是你的大哥啊。 然而,没有办法拒绝。 江雪左文字后退一步,刀光一闪,本体就被他紧握在手中。他注视着铃音,而铃音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呼吸微微急促起来。江雪左文字问她:“会握刀吗?” 铃音迟疑地将手放在江雪左文字的手背上。 她也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颇有些手足无措。 “握紧。” 姿势仍然不对。 江雪左文字伸出左手,右手持刀,左手调整铃音的握姿。少女的手比他想象得更柔软。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付丧神的本体只会给审神者触碰,而现在,他把他的所剩的一切都放在了少女柔嫩的手心里。 灵力纠缠而上。 这不是一个很舒服的过程。 如果说,当初江雪左文字被优花的灵力唤醒时,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那么,现在进入他本体里属于铃音的灵力,就更像是异物——一点一滴地将他的血管拔除,将他的骨头剔出,再一点一点替换成属于铃音的灵力。 很疼。 江雪左文字一声不吭。 他见过峥嵘,见过血;见过千军万马的铁蹄,见过字字珠玑的佛经,他见过彻夜的寒冬,见过死去的刀剑骸骨,也见过目光如烛火熄灭的绝望……也该是见见春樱了。 那一定是无比恢弘又盛大吧。 江雪左文字轻轻闭上眼睛。 他在心底轻声说: 谢谢。 铃音的手真的很温暖。 第八十五章 “我有江雪左文字了!” “恭喜恭喜。” “我有江雪左文字了!!” “贺喜贺喜。” “小夜, 开心吗, 你有大哥啦!” 铃音似乎是想举起小夜左文字转个圈圈以示庆贺, 然而她刚把手伸到小夜左文字腋下, 举……举不动, 就尴尬地收回 分卷阅读300 手, 揉了揉他蝴蝶般的深蓝色蓬蓬头发。小夜左文字的视线先落到铃音背上的太刀,再飘向江雪左文字。 江雪左文字的腰间空空荡荡。 哦, 懂了。 即便江雪左文字知道这没什么好遮掩的,仍然被最小的弟弟的那个奇异的眼神, 弄得尴尬了一瞬。他倒是想把本体拿过来,但铃音兴冲冲地不肯放手,又没有力气,刚开始还能平举着,后来就变成拖在地上,再后来只能背在肩膀上。 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审神者。 铃音放开小夜左文字,又兴冲冲地往前面跑。 “审神者这是在做什么?”小夜左文字奇怪地问。 这个问题问得好。 江雪左文字也没能想明白。 “在昭告天下吧。”鹤丸国永长吁短叹地回答,亏大了, 他真的亏大了。明明是为了争风吃醋使绊子,才带着铃音来找江雪左文字的, 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助攻——虽然铃音作为审神者, 是注定要坐拥上百振刀剑收藏的女人,但鹤丸国永仍然有种微妙的郁闷。 就这么一小会儿时间, 铃音已经冲进厨房了。 “我有江雪左文字啦——!!!” 烛台切光忠正在和压切长谷部讨论今天的菜单, 对于铃音的海豹行为, 表现得无比淡定。反正早就已经料到有这么一天了,根本无需……无需介怀个鬼啊(╯‵□′)╯ノ┻━┻☆ 压切长谷部又酸成了柠檬。 然而在同僚面前,尤其是在新人面前,压切长谷部要表现出前辈的稳重。他先向江雪左文字点点头,显得淡然,和善,稳重,可靠:“铃音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斋饭。” 压切长谷部尽量不去纠结,到底是什么让铃音产生了今天中午想吃斋饭的冲动。他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嗯,请尽情期待今天中午吧。” 抓不住女人的心,就只能抓住女人的胃了。 江雪左文字从厨房里出来时,还能听到里面爆发出来的争吵。烛台切光忠显然觉得,一向配合愉快的帮厨疯了:“开什么玩笑?往斋饭里加肉??——你根本就不懂料理!” “……你根本就不懂铃音!” “他们在吵什么?”小夜左文字困惑地问。 这个问题问得好。 江雪左文字也没听明白。 铃音又拐过一个弯:“我有……诶,今剑?” 今剑也看见铃音了,他蹦蹦跳跳地走过来,凑到铃音面前,一脸求夸奖的表情:“嘿嘿,是我捞到的江雪左文字,今剑是不是超厉害。” “嘿。”今剑心满意足。 他继续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在路过江雪左文字的时候,特别高兴地拍了下江雪左文字的手臂(他只够得到手臂),更加高兴地蹦蹦跳跳地走了。 “他在干什么?”小夜左文字困惑地问。 没,没看懂。 …… …… “我有江雪啦!” “哈哈,挺好的,要陪老人家喝茶吗?” “我有江雪啦!” “反正我就是振仿品。” “我有江雪啦!” “滚滚滚,不要妨碍我喝酒。” “我有……” “我终于找到你了。”狐之助敏捷地跳上铃音的肩膀,压得铃音整个人都歪了一下。这几天,收到巨款的狐之助过上了醉生梦死的生活,它终于明白了人生的真谛——给时之政府打工有什么意思呢?作为狐之助,当然是要过上吃里扒外,尸位素餐,上下钻研,滥用公权来爬上狐类巅峰啦。 因此,狐之助对于自己人生的第一部 成果,也非常上心。它已经想好了,三万油豆腐只是狐生起点,它要给自己设立一个小目标,比如说,先赚它个三亿油豆腐。 哦,狐之助啊。 铃音飞快地冷淡下来了。 狐之助没在意铃音的小情绪:“江雪左文字还有些程序要走,应该伪造和重做的文件我都放在你案头了,里面都是有灵力验证的,很多必须要你本人签字才可以……我本来还在发愁,怎么掉包来着,不过既然你已经捞到了江雪左文字,直接将那振多余的江雪左文字交上去就可以了。” “不就是江雪左文字同意了就可以了吗?” 狐之助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你觉得呢?” 大爷,合着你觉得他是通过合法合理的途径给你搞来的江雪左文字的?你听说过时之政府会把别人家高练度的刀剑付丧神,送给其他本丸的审神者吗?一旦爆出这样的丑|闻,时之政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虽然说它早就已经没什么名声了。 但里头的道理和傻白甜解释不清楚的。 “你就只用知道,如果不把这些程序上的东西全部都补齐,以后被人发现了问题,江雪左文字就又要回炉碎刀就可以了。” 回炉碎刀这个词太可怕,成功将铃音唬住了:“那,那 分卷阅读301 怎么办才好啊?” “所以才要将江雪左文字伪装成你自己原本捞出来的刀啊。”狐之助言之凿凿地说,“说最近新捞出来的肯定不行,他级别太高了,你又是条超级大咸鱼,给时之政府的那些‘老油豆腐’们一看,肯定就知道里面一定有猫腻!” 狐之助没有骗人。 但那些在时之政府里就任的人精们,也不会无聊到去翻每一位审神者的任职报告。除非出了类似优花的这类事项,否则的话,铃音每个月交上去的述职报告,大概能积灰到她卸任。 只是狐之助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总想做到尽善尽美。 “我把档案改成你是半年之前捞到的江雪左文字了,所以这半年的出战记录等等,全部都要替换;还有上交给时之政府的报告,我贿赂了看管报告的狐之助,它可以给我开个后门,让我们把报告全部改了。” “这,这也太麻烦了吧。”铃音惊呆了。 “最麻烦的伪造数据的工作,药研藤四郎都已经帮你完成了。”讲道理,东平西凑出上千场战斗还不影响其他付丧神应有的等级,这样的工程量,即便是狐之助也要头秃的,然而药研藤四郎拉着一期一振,拖着他粟田口一家老小,硬是通宵将这份伪造数据全部整理出来了。狐之助认真地检查了一边,竟然没发现任何疏漏。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将那些文书全部都抄一……不,不是,是抄两遍。” “半年的文件和报告全部手抄两遍?”铃音倒抽一口冷气,“会死人的,会死人的,绝对会死人的。” “死不了的。”狐之助咬住铃音的衣领,“顶多把手抄断而已。” 顶……什么叫做顶多啊! 把手抄断也超可怕好吗?! 偏偏这件事,还真的不能其他刀剑付丧神代劳。时之政府有特殊手段可以验证报告的汇报者,一旦发现不是审神者亲手抄写,整个本丸都要被严肃调查——而现在铃音的本丸还真的不能被调查。 “我,我……” 捞到(绿了)隔壁的江雪左文字的喜悦,瞬间就灰飞烟灭了。 “审神者这又是怎么了?” “不,不知道。”江雪左文字今天很惭愧,弟弟的提问,他一个都没能回答出来。 …… …… “我要死了。” “还有六十多页。” “我的指头已经没有知觉了。” “再坚持一下下就好。” “药研哥你一定没有爱过我。” “这个字写错了,这一页废掉了,得重抄。” 一听到重抄这句话,铃音眼泪一下子就如颗颗珍珠般掉下来,她声泪俱下地质问:“药研哥你是魔鬼吗?” “不是,我只是你的付丧神而已。”药研藤四郎平静回答,仿佛闪耀着父爱的光辉。 真,真伟大啊。 江雪左文字都被药研藤四郎的气势震撼了。 这座本丸的内部结构和其他本丸完全不同,在别的本丸里,短刀们都负责天真浪漫,太刀们深沉心机负责本丸日常运转,审神者高高在上,说一不二;而到了铃音这边,山姥切国广对外,镇压一切魑魅魍魉付丧神,药研藤四郎对内,负责镇压想要上天的审神者。 反而打刀太刀大太刀们无所事事。 喝茶摸鱼的,喝酒发疯的,舔狗下厨的,变成弟弟们的小跟班的,疯狂搞事的……就连江雪左文字自己,都觉得他画风仿佛在这群付丧神里变得亲切接地气了起来。 不过看着这位正在疯狂撒娇以逃避工作量的审神者,江雪左文字又觉得,会出现这样的刀剑付丧神们非常正常了。 “我饿了,我要吃斋饭。” (厨房里的战役,压切长谷部得到了压倒性的胜利,铃音的斋饭里洒满了一看就令人很有食欲的红烧肉,铃音对此非常满意。 数珠丸恒次,山伏国广和江雪左文字全部都装作对此一无所知。 这也算是…… ……入乡随俗的斋饭了。) “我要上厕所了。” “我困了。” “我手好痛。” 正在整理文件的药研藤四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这条咸鱼审神者充分体现了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墙。药研藤四郎已经尽量放宽的工作期限,但原本预计一周能全部抄完的活儿,硬是被审神者拖到一个月:“那就……明天休息一天吧!” “哦也,我最喜欢药研藤四郎了!” 审神者的喜欢真的有点廉价啊。药研藤四郎默默在心底感叹,他伸出手,揉揉铃音的头,就想默默小猫咪:“去吧。” 反正后天你要写两天的份:) 哭出来你可别怪他。 ※※※※※※※※※※※※※※※※※※※※ 丧尽天良,某付丧神竟然将审神者弄的哭出来了?! 第八十六章 “ 分卷阅读302 你真的慢死了。”狐之助嫌弃地说。 她……她分明已经很努力了, 很快了好不好? 铃音想起这段时间的抄材料, 就感觉到天昏地暗, 眼前发黑, 她是整整重写了半年的存档资料, 不是一天, 不是一个月,是整整半年啊。狐之助你那是什么眼神, 她真的很努力了好吗? 狐之助跳上铃音的肩膀:“我说的那些要点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重复一下。” 铃音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做不好这么简单的事情呢?铃音重复了一遍:“到了时之政府, 不要胡乱走动,乖乖待在大厅里。你和江雪会把事情都处理完毕……就是这些,对吧。” 狐之助这才放下心来。 时之政府的档案室是绝密,里面写有审神者现世身份和真名,那是绝对不能让付丧神得知的秘密。档案的替换,狐之助当然只相信自己,它把江雪左文字和铃音带上,只是做以防万一的保险。 时之政府的大厅里相当热闹。 狐之助从铃音肩头跳下来, 瞬间就窜进人群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江雪左文字也离开了, 他和铃音签订契约, 毕竟不是走的正规途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狐之助推荐他去尝试时之政府内部提供的体检, 检查一下身体状况, 体检医生是自己人, 就算查到了什么蹊跷,也不会往外说。 和咸鱼到抄写档案就要死要活的铃音不同,有了新狐生目标的狐之助,它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借助于三万油豆腐的本钱,狐之助已经在暗中发展出很庞大的一批狐之助团队小势力,隐隐成了气候。 这也是狐之助放心大胆滥用公权的底气。 铃音仅仅只在休息区坐了两分钟,就感觉有些无聊了。她先玩了一会儿衣角,然后盯着地面上的蚂蚁发呆。就在铃音数到一百多只蚂蚁时,有人很惊讶地对她打招呼:“诶,是你?你是优花的朋友吧?” 嗯? 铃音被吓了一跳。 和她搭话的是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曾经和铃音有过一面之缘。当时,铃音自称是优花的超级好朋友,因为担心,所以恳求对方让她去见一眼优花。而现在,这位工作人员很明显先入为主了,说话语气都变柔和了:“我看你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已经有好一会儿了。是想过来看优花的吗?” 呃。 铃音迟疑了一下。 她也知道自己真正的来意是见不得人的,犹豫半秒后,就痛快地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想看看优花还好吗?不过,这个不符合时之政府的规则吧。我看到公文说,优花现在已经不是审神者了,你们准备将她洗脑后送回去,这个时候自然不适合……” “也不是不可以通融。” ——什么Σ( ° △°|||)︴ ? 等等,等等,麻烦你这个时候不要这么通融啊,我们说好了的要按照法律法规办事,请摆出时之政府冷酷无情的嘴脸啊!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传闻。”工作人员很无奈地苦笑一声,“但时之政府又不是一群阴谋家和机器构成的组织,有些地方显得不近人情,实在是因为刀剑付丧神的特殊性,说到底,我们始终是将审神者的生命摆在第一位的。” 否则的话,最终也不会下达将优花本丸的付丧神们全部回炉碎刀的决定。毕竟,谁也不能保证,离开时之政府看管的刀剑们会不会报复优花。 “如果你真的很想见到优花,我们也不会做这个坏人啊。” 不,求你了! 请务必做这个坏人啊! 这位工作人员显然是没有听到铃音的心声,他非但没有公事公办,还很热情地主动带路。做戏要做全,铃音也只好跟着对方,离开了大厅,她只希望狐之助能聪明点,发现她不在了,会主动过来找自己。 “到了。”工作人员提醒。 铃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她茫然地抬头看向工作人员,对方向铃音点了点头,承认了待在玻璃房里的那个人就是宫本优花之后——铃音直接倒抽了一口冷气。 开、开玩笑的吧。 她知道,过去的那位“优雅矜持的贵族少女”只不过是优花的伪装,优花私底下对付丧神们做过很多骇人听闻的坏事。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办法将玻璃房里的那个……那个……那个东西,和少女优花联系到一起。 那到底是什么啊? 虽然还拥有着人的形态,但头发掉光,从受伤的眼眶出往外蔓延的黑色胶状物已经覆盖了大半截身躯,而胶状物内部又生长出了十几个眼珠,眼白雪白,眼珠乌黑,听到外界的响声后齐齐转动面向铃音。 这场景委实很吓人。 “这是怎么了?”铃音惊魂未定地问 工作人员不由露出苦笑。 还能是怎么了?当然是被她自己的家族秘法反噬了。 玻璃房的优花被吵 分卷阅读303 醒了,她抬起头,露出已经化作白骨的半张脸,同时,她的目光也落在铃音恬静柔美的脸颊上——优花明显流露出嫉妒的神色,她非常尖锐刻薄地质问:“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不!”优花突然爆发出来的尖叫,把很多人都吓了一跳,她原本就丑陋的脸庞扭曲起来,“你就是来嘲笑我的,就是来嘲笑我的!因为我一直都比你强,比你厉害,所以你看到我落魄了,就迫不及待地来嘲笑我了!” “没,我真的没这么想过。”铃音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优花表情狰狞地盯着铃音:“你是不是很高兴,很得意,觉得你终于能踩在我身上了?!不,你这个只有那一张脸能看的小废物,同样是家族弃女,你应该过得比我糟糕才对。” 数十个裸|露的眼珠子齐齐瞪着她。 铃音快要被吓懵了。 原来,优花是这样看待她的啊。 工作人员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本来觉得,也许友谊能稍微唤醒优花的一点人性。但现在看来,反而起到了反作用。天知道优花使用的是多么邪恶的仪式,虽然能增强灵力,但同时也扭曲了她的内心……已经到达了和妖魔无异的可怕状况。 或者说,将这种秘术教给优花的人,就不怀好意。 不,这也不全对。 任何一个还有良知的人,都不会实施这个虐杀孩童模样的短刀付丧神的邪恶仪式。 一只手轻轻地护住了铃音:“铃音,我们要回去了。” “江、江雪?”铃音下意识就抓住了江雪左文字的袖子,注视着对方身上披着的墨绿色袈裟,铃音心中的恐惧一下子就被驱散了。但下一秒,她的内心又猛然抽紧了,优花是江雪以前的主人,他看到优花变成这个样子,会难过吗? 铃音抬起头去看江雪左文字。 江雪左文字在看优花,他的神色是万古不变的淡漠,宛如高山上的雪,冷清又寂寥。铃音瞪大了眼睛,也瞅不出江雪左文字脸上流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然后,似乎是注意到了铃音的注视,江雪左文字低下头,很浅地对她微微一笑。 那真的是很浅的微笑,宛如雪上压痕。 但温柔和安抚之意却是真的。 铃音忽然就高兴起来,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只是拉扯着江雪左文字的袖子,重复江雪之前的话:“嗯,我们要回去了。” 玻璃房里,优花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江雪左文字。 她整张脸更是因为愤怒而扭曲了,眼角裂开,看起来甚是森然恐怖。 …… …… 铃音返回本丸后念叨了几句优花,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她终于从繁重的工作里解放了,当然是要把没有追完的小说更新看了,落下的游戏进度追上,饮料和小零食不可或缺,啊,这才是审神者该过的日子。 铃音还没有快乐肥宅两天,就被激动的狐之助刨出来了。 “你做了什么吗!做了什么吗!做了什么吗!” 震耳欲聋的连环三问。 “我……”铃音迟疑地拿着自己的小点心,认真反思了下这两天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了吗,“……这两天吃的比较多,没运动,长胖了两斤?” “我没问你这个。”狐之助几乎要把白眼甩到铃音脸上。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有什么事情,严重到非要这样大惊小怪吗? 狐之助也渐渐冷静下来,现在认真想想,这个消息里确实有很多地方都经不起推敲。最最简单的一点就是,铃音是个傻白甜,因为太傻了,所以没脑子去做这种事情,况且,她和优花之间的恩怨,仅限于对江雪左文字的觊觎。刀剑到手了,她未必还会记得优花。狐之助收回了怀疑,但语气还是很沉重:“一期一振越狱了。” 一期一振正往屋子里走,狐之助的行动惊动了不少警戒的付丧神,他也跟着过来看看状况。狐之助这句话一出,他差点脚下一滑:“啊?” “不是这个一期一振。”狐之助立刻强调。 “不是我。”一期一振跟着强调。 铃音也反应过来了,她轻声说:“是那位刺杀优花的一期一振。” “对啊,对啊,是那个暗堕的一期一振。”一期一振也跟着解释。他很苦恼地环顾一周,发现所有付丧神仍然在看他。为什么要看他啊,再看他也没什么用,虽然他们都是一期一振但是那个一期一振真的和我没有关系啊! 药研藤四郎反应最快:“是不是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如果仅仅只是普通的逃叛,狐之助根本就不用这样大惊小怪了。 狐之助冷哼一声:“优花指证,是铃音派遣江雪左文字,协助一期一振越狱了。” “这完全是诬蔑吧。” 它当然知道是诬蔑。 但优花认出来了,她认出来了跟在铃音身边的江雪左文字,就是属于她的江雪左文字 分卷阅读304 。狐之助想,它真的大意了。毕竟江雪左文字有那么多振,而且还长得都一样,性格差不多,谁能想到宫本优花就是有本事一眼就认出了江雪左文字。 “江雪恐怕要去接受调查。” 紧接着,狐之助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们别担心,只要我们守口如瓶,时之政府是找不到线索的。”而且它还收买了内奸,唉,这笔生意做得好亏,三万油豆腐一点没剩的又花了出去。 “江雪,要小心。” 江雪左文字点点头,事到如今,他当然不会再有半分动摇迟疑。 “还有你,一期一振,给我站住。”狐之助继续指挥。 完全没有挪动位置的一期一振十分茫然。他不是刚刚已经强调过了,那位越狱的一期一振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吗?为什么又把他牵扯了进来? 狐之助认认真真地问他:“你给我好好想一想,如果你的弟弟们都死了,你暗堕了,暗杀审神者失败,刀生已经没有一点希望,可这时,你从时之政府的监狱里越狱了——这个时候,你会做些什么?” 呃……这个…… 一期一振也知道,自己的回答非常重要。可他看了看环绕在身边的可爱粟田口弟弟们,再看了看他一直没表现出来但其实很喜欢的审神者铃音,努力皱着眉头,想把自己带入进那个绝望而走投无路的一期一振的位置上,设身处地,感同身受地去想,这个时候的自己可能会去做什么。 思索思索。 绞尽脑汁。 “……” “……” 对不起,他完全做不到情景带入( _ _)ノ| 怕不是个假的一期一振。 第八十七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狐之助从片鳞半爪里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但目前掌握的信息太少, 它也判断不出事情的具体情况, 更逞论做出应对——只是吩咐刀剑付丧神们, 一定要保护好铃音。 一期一振被带到静室里, 继续去思考“如果自己就是那位暗堕的一期一振这个时候会做什么”。尽管狐之助对一期一振寄以厚望, 但一期一振表现得比铃音还茫然。 “除了继续袭击优花以外,我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性。”一期一振这样说。 狐之助气得用油豆腐砸一期一振的脑袋:“笨蛋, 傻瓜,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笨蛋审神者只会有笨蛋付丧神!” 铃音:“……” 喂,这可是飞来横锅啊! “宫本优花受到时之政府最严密的保护,别说是再次袭击了,就算是接近宫本优花百米之内都不可能。” “没、没准他找到办法了呢?” 一期一振皱着眉头说:“也许有什么你们不知道的漏洞?” 就这样,一期一振就被狐之助赶进静室里,继续思考了。 “铃音,时之政府已经来了。” 跑得最快的博多藤四郎通风报信。 足有半分钟,铃音都没有说话, 她只是倚靠在山姥切国广的身旁,宛如生活在风和日丽里的小雏鸟, 第一次看见暴风雨般茫然无措。 片刻后, 三日月宗近站出来:“让时之政府久等了也不好,不如我先去请他们进……” “不, 我去。” 三日月宗近眨眨眼睛, 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只是他, 很多付丧神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就连天天喝酒不管事的不动行光,都惊讶到放下了酒壶。 铃音重复了一遍,非常坚定:“我去。” 时之政府的两位工作人员对铃音非常客气,或者说,明眼人都不会相信宫本优花的指责,然而,既然宫本优花提出了这种指证,在她真正离开时之政府之前,时之政府都会慎重对待的:“铃音小姐也不用太过担忧,只要您是清白的,我们时之政府也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那就非常感谢您劳心费力了。”铃音非常温柔地微笑。 不管怎么说,能让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多一点印象分,都是好的。 “那么江雪左文字……” “没关系的,江雪他会配合你们的工作的。”铃音对应得恰到好处,她不动声色地往工作人员身后瞥了一眼。她家的狐之助正在疯狂地往拜访的另一位狐之助口袋里塞油豆腐,对方看起来已经完全败在油豆腐的攻击之下了。 真没想到,关键时刻,最靠谱的竟然是狐之助。 “感谢审神者的支持。” 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很满意,他们已经做好了被审神者恶劣对待的准备。没想到这个籍籍无名的本丸里,竟然有这么一位温柔善良还长得美丽动人的审神者,稍微年轻点的那个时之政府的小伙子,都有点挪不开步子了。 “走啦。”年长的工作人员提醒说。 他们拉上头顶的兜帽,压着江雪左文字从本丸的大门离开,铃音注视着三个人的背影,一时之间,竟然僵在原地, 分卷阅读305 许久不动。 …… …… “刀名?” “刀派?” “被审神者捞起来已经有几年了?” “你见过宫本优花吗?” “……” “……” 来来回回被上百个问题轰炸后的江雪左文字神色平和,回答滴水不漏,偶尔透露出一点江雪左文字特有的厌世情绪。审问官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不过,他翻阅过那些根本没有任何疏漏的档案后,就消除了对江雪左文字的怀疑。 也对,再怎么憎恨审神者,也没发生过叛变的先例。 这样想着,审问官再度看了一眼江雪左文字,这位刀剑付丧神周身的灵力平和灵动,和宫本优花的那些多多少少都有些被污染的付丧神完全不一样。没错,审讯官想—— 是宫本优花已经疯了。 事实上,时之政府很多人也秉持着同样的看法:在身躯已经半妖魔化的情况下,宫本优花的心智也遭受了巨大的折磨。如果她能保持心态和平,尚且还能抑制住这种魔化,但很明显,宫本优花根本就是在放纵恶意。 然而他们却在保护这样的人。 唉—— 审讯官在结论栏里,写下“无任何问题”的结论,并盖上了公章。然后,按照既定的程序,审讯官抬起头:“你还有任何疑问吗?无论什么疑问都可以提出来?” “现在案件调查到什么情况了?”江雪左文字问。 中规中矩的提问。 这倒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绝密事项。审讯官点了根烟,吞云吐雾地说:“一期一振绝对有同党。”他说这句话时,职业习惯地观察江雪左文字的表情,仍然没什么收获,“我们发现了他同党破坏监狱设施的痕迹。但目前,我们对这位同党一无所知。” 宫本优花的刀剑们绝大部分已经被销毁了。 小部分也关押在监狱深处,绝对不会有机会协助一期一振入狱。 这令那位同党的身份,越发扑朔迷离了。 审讯官将烟头暗灭:“你有什么怀疑的对象吗?” 江雪左文字还真的认认真真地思索了可能的人选,和铃音其乐融融大家庭的本丸不同,优花本丸的风气相当冷漠,谁都交情不深,一期一振的性格也相当孤僻,不曾看见他和谁关系亲近。 审讯官也没指望能从江雪左文字这里得到答案,自然也谈不上失望,他将审讯记录装订归档,同时告知江雪左文字:“全部程序走完大概还要两天,之后,你就可以返回自家本丸了。一楼有食堂,也会有专人安排你这两天居住的地方,条件艰苦也是在所难免的,还请体谅我们的工作。” 这个没问题。 能平平安安地度过这场波折,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在离开审讯室时,江雪左文字下意识地多问了一句:“你们认为,暗堕的一期一振会去哪里?”因为狐之助异常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江雪左文字自然放在了心上。 “杀死宫本优花的这个大方向,是不会有错的。” 审讯官背对着江雪左文字回答:“至于具体措施,自然就是借用时间传送,穿越到宫本优花还不是审神者,没有得到时之政府内置保护措施的时间段,杀死她。” 江雪左文字微微一愣—— 竟然已经调查到这种程度了? 不,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即便是江雪左文字,也感到异常震惊:“宫本优花现世的身份泄露了?” 隐瞒现世身份,这几乎是审神者最重要的保护之一了。 即便是傻白甜如铃音,也从来对现世的事情闭口不提。当然,以江雪左文字对铃音的了解,更有可能是这位少女在本丸过的乐不思蜀,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在现世还有个身份了。 “一期一振袭击了档案室,卷走了宫本优花的资料。”审讯官头也不回地说。 档案室吗? 不知道是不是铃音抄档案抄得惊天动地的缘故,江雪左文字立刻就注意到了这个关键词。他表面上什么情绪也没显露出来,沿着楼梯,一路往下走,假装自己是不够熟悉道路而路过了档案室附近。 档案室门口,人来人往。 江雪左文字不动声色地走进了档案室,视线所及之处,全部都是被强大咒术保护起来的档案柜。江雪左文字沿着人流往前走,他态度太过自然,有人问起,也只是说,他要去办事。 不知道是不是江雪左文字从不搞事、淡然如佛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了,一路上竟然没有什么人怀疑他。 换做鹤丸国永,恐怕就没这么顺利了。 很快,江雪左文字就到了目的地,那个档案柜几乎被拦腰斩断,上面的保护咒术全部被破坏,文件散落一地,其中,记载着审神者现世身份和真名的文档已经被罪魁祸首带走了。 工作人员们有些在修复咒文,有些在收集残留的黑色灵力。出乎江雪左文字的预料,宫本优花也在现场,这 分卷阅读306 似乎是她这些天以来,首次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没有歇斯底里,就连堕化而产生的十几只眼珠子,都平和地微微闭着。 奇怪。 宫本优花好像一点也不担忧。 似乎意识到了身后来客(而且现在宫本优花背后还真的长了眼睛),宫本优花转过头,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你来了。” “你不害怕吗?”江雪左文字奇怪地问。 “哈哈,哈哈哈,我有什么好担忧的?”宫本优花反问他,几秒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得意了,才勉强收敛了一点笑意,解释说,“时之政府派遣了很多人保护我,我有什么好担忧的?” 不对。 不是这样的。 宫本优花绝对在掩饰什么。 否则的话,单单是时之政府将一期一振放跑一事,就能让宫本优花暴跳如雷。江雪左文字想,他一定还有什么细节没有察觉到,而这件事非常非常重要。 第八十八章 到底忽略了什么? 江雪左文字放空思绪, 忽然地, 他余光瞥见地面上散落一地的档案, 竟然古怪地觉得有几分眼熟。人来人往, 谁也没有在意档案上写的内容。江雪左文字弯下腰, 捡了中间一张纸。 他的瞳孔猛然扩张了。 纸张上笔触娟秀。 字迹的主人明显写的漫不经心, 能让观看者明显感受到潦草,仅仅注视着这些文字, 就能让人想象到容颜姣好的少女是如何漫不经心,单手撑着侧脸, 慢悠悠地写下这些字的模样。 可江雪左文字只觉得冷。 仿佛他拿着的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块万年寒冰,寒意透过肌肤,渗入骨髓,冻结血液,甚至连思维运转都仿佛变得缓慢了。江雪左文字猛然打了一个哆嗦—— 没有错,这是铃音的字迹。 被盗走现世身份的审神者,不是宫本优花, 是铃音! …… …… “轰隆隆——” 豆大的雨点砸在屋檐上,噼啪作响。翻滚的乌云中电光闪烁, 顷刻间将整座本丸照得灰白。铃音一只手搭在窗户边缘上, 指尖下垂,不一会儿就有带着凉意的水珠吹到她的素白的手臂上。她注视着天空, 闪电如银蛇, 在墨染般的乌云里蹿动, 暴雨如注,几乎看不见十米以外的景象。 “铃音,把手收回来。”山姥切国广低声提醒她。 铃音翻了个身躺下了:“唉。” 女孩子家家,有什么好叹气的。 心里是这么想的,然而山姥切国广身体却很诚实,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帮他娇滴滴的宝贝审神者盖上毯子:“……起来,不要躺在地上,地上湿气很重,会感冒的。” “不要。” “听话。” “不要——!” “听话。” 铃音乖乖地从地上爬起来,她很难描述这一刻的感觉,莫名其妙的心慌难受,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缠入蛛网的蝴蝶,被蛛丝一层一层的缚紧。然而铃音认认真真地想了想,自己身在本丸,虽然平时咸鱼了点但是该有的高练度刀也有几十振,就算是被溯回军打上门,也绝对不会出事。 是啊,她明明很安全,为什么这么不安。 铃音盯着窗外淅沥沥的雨水,天色越发昏暗,她的视线穿过这寂寥迷蒙的雨幕,看见几个付丧神匆匆从繁茂的樱花树下穿梭而过。没有什么好担忧的,铃音对自己说,她有这么大的一座本丸呢。 …… …… 时之政府档案室。 江雪左文字终于松开了手,任凭写满字迹的纸张落回地面上,和那些同样没有被任何人在意的纸一起,非常寥落又颓然地摊着。忽然地,江雪左文字想起了那时候一期一振的眉眼,绝望如火炬熄灭只剩灰烬。 那时候,江雪左文字曾经怀疑过,自己做错了吗? 现在他知道了,自己确实做错了。 战争确实不能带来幸福。 但回避战争同样也不能带来幸福。 江雪左文字回过头,宫本优花脸上仍然带着不曾散去的微笑,她的笑像是尖刀,出现后是注定要流血的。江雪左文字也终于想明白了一切:暗堕一期一振没有同伙,将他从监牢里释放出来的人是优花,而优花又故意误导了一期一振,误导了整个时之政府—— 她放任一期一振盗走的,是铃音的现实资料。 江雪左文字看着宫本优花,脸上是佛悯世人的悲哀:“我啊,明明身为一振刀,却厌恶战斗,憎恶流血……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有些战斗不得不战,有些鲜血不得不流。恶鬼就应该返回地狱……这样的道理,我终究是悟得太晚了。” 宫本优花不理解地挑了挑眉。 这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表情。 太刀扬起。 鲜血飘散。 江雪左文字左手压 分卷阅读307 着刀鞘,右手太刀高高扬起,他眉眼低顺,如佛慈眉善目。他闭上眼,如同不愿意再看见这鲜血横飞的惨烈画面。江雪左文字暴起而杀人了,这个忽如其来的转折将许多人都吓呆了。 他是江雪左文字啊! 那个最憎恶战斗的佛刀江雪左文字啊! 呵。 和你们讲个笑话。 三日月宗近是个丑八怪。 鹤丸国永最讨厌惊吓。 江雪左文字毫无征兆地暴起杀人。 ……这怕是个被一期一振假扮的江雪左文字吧? 咕噜咕噜,宫本优花的头颅滚出了好几米远,带出了一条红色和黑色混合着的细长血痕。她肌肤上十几只眼瞳狰狞地瞪着江雪左文字,但最终也没能抵抗死亡,渐渐干瘪下去。 宫本优花死了。 死得干净利落。 仿佛时隔几个月之后,江雪左文字终于补上了这一刀。 宛如命运。 在场许多人都被这一幕吓傻了。他们见过很多位江雪左文字,慈悲的,淡漠的,悲哀的,不高兴的——但从来没有见过一位江雪左文字,有这样露骨的杀意,他深色的眸子横向一扫,竟然吓得很多人都直接倒退一步。 滴答。 鲜红的血从他的刀刃上落到地上,如红梅落雪。 足有五分钟的空隙,人们看着江雪左文字转身就抓住一只狐之助,用杀气四溢的声音问:“铃音的现世身份是什么?她在成为审神者之前,在哪里?在哪里?!” “这是不可能告诉付丧神……我、的、个……天啊——!!!” 狐之助刚要拒绝,它猛然反应过来了,原来事情竟然是这么回事,天啊,开玩笑的吧!它浑身上下的狐狸毛猛然炸起来,瞬间蹿上江雪左文字的肩膀,啪啪啪地用小爪子拍他的肩:“快点!时之政府内部有时间传送阵,直接从那里走,我会给你矫正时间地点——快点,快点,好狗别挡道!” 一只刚好走在正中央的狐之助被一脚踹开。 “……瞎了你的狗眼我特么的是狐狸啊!” 直到江雪左文字同那只狐之助一起消失在传送阵里,很多人才如梦初醒,他们彼此对视,感觉自己的三观完全被颠覆了:“刚才那真的是江雪左文字吗?还是什么和江雪左文字长得挺像的付丧神?” “不,不知道。” “宫本优花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先收拾一下尸骨?” “那那只江雪左文字怎么处理?” “当然是把他抓回来——淦,他走的时候还破坏了传送阵?!” “毕竟人家看起来也不像是笨蛋啊。” “呃,但是当时一期一振就没有……” “……” “……” …… …… 来得及吗? ……还来得及吗? 江雪左文字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如一只展翅滑翔的鸟儿,沿着石头砌成的台阶疾驰着,他首次厌恶,自己竟然不是一振短刀,否则的话,他一定能更快一点,再快一点,快一点点就……好了。 视线所及的尽头,山脚冲天而起的火光。 狐之助几乎要抓破他肩膀上的袈裟:“那里就是久世家了。” 江雪左文字这才知道,铃音的姓氏原来是久世。 狐之助还在着急地挠着江雪左文字的肩:“快点啊,快点啊,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啊!江雪!快点走啊,铃音还在等着你啊——哎哟!吓死狐了!” 刃与刃轰然相击,溅出一串耀眼的火光。 夜色中,江雪左文字能看到对方猩红的瞳孔,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妖魔般森然恐怖。最起码,狐之助就被吓到了,它用尾巴将班长脸埋起来,瑟瑟发抖着地问:“那个是……一期一振吗?” 就这样堵到了一期一振,反而是件好事。 “不是。”江雪左文字非常肯定。 不是暗堕了的一期一振还能是什么…… 狐之助刚想这么问,而下一秒,敌人已经从郁郁葱葱的树叶掩映中走了出来。他个头小小的,带着破破烂烂的军帽,凌乱的白色头发下掩映着如火光般摇曳不定的血色瞳孔,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裂纹。 那细瘦的刀身也是支离破碎,浅浅淡淡,仿佛被黏合起的幻影。 两只小老虎的骸骨从树林里冲出来,对江雪左文字龇牙咧嘴。 狐之助愣住了:“这难道是……” “是五虎退。” 江雪左文字当然是见过五虎退的,不过,不是在宫本优花的本丸里,而是在铃音的本丸里,那位短刀付丧神有着柔软而干净的微笑,总是抱着小老虎,坐在樱花树下,看自己的兄弟们打打闹闹,即便是战斗,他也怯生生害怕弄疼别人了。 五虎退是个温柔、善良、而且还很体谅他人的好孩子。 “暗、 分卷阅读308 暗堕吗?”狐之助迟疑地问,“但总感觉还是不一样……” 江雪左文字叹了一口气:“饱含怨气的人死了,会化作人之恶鬼;那么同理,当刀剑饱含怨气地死了,变成刀之恶鬼……应该也是……鬼之常情了吧?” 暗堕是成魔。 而这振短刀的本体早就已经碎成了铁片。用人类类比,可以说是死得粉身碎骨也不为过,生时饱受折磨,死后无处安身,化作不甘的怨魂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江雪左文字终于明白了一件他困惑很久的事情: 宫本优花举行那种罪恶的仪式非常早。江雪左文字是她的第一振稀有四花刀,然而,就算是江雪左文字,他也没有见过理应存在于本丸的短刀的。那么,远远迟于江雪左文字降生的一期一振,是如何得知他的弟弟们死得凄惨的隐秘之事? 现在看来,其实是这些怨鬼们很早就缠上了一期一振吧。 如果是寻常的厉鬼,斩杀即可。 可这些都是他弟弟啊! 都是他弟弟啊! 一期一振还能怎么做? 除了被日夜纠缠,除了感受他们的痛苦和怨恨以外,一期一振能够做的,也只是杀掉宫本优花了吧。不是为了他自己,只是为了死去的弟弟们的复仇,也是为了死去的弟弟们的安息。 眨眼间,怨鬼前田藤四郎,厚藤四郎,还有乱藤四郎也纷纷从树林里走出来,他们围绕着江雪左文字,四周阴风阵阵。乌云渐渐涌过来,挡住清亮的月光,星辰隐没,唯独这四双灯火般的眼睛,还在黑暗里静谧地燃烧着。 一期一振不在这里。 江雪左文字深吸一口气。 他确信,空气里充盈着悲伤和痛苦的气味。 “尽管我不希望和你们开战,不过,如果要救铃音的话,就非要战斗不可吧……这还真是悲哀啊。” 此时此刻啊,他是绝不会再退后半步了。 哪怕双手沾满鲜血。 哪怕满身覆盖罪孽。 只要能救回一个人就好了。 江雪左文字全身心这样虔诚地期盼着。 第八十九章 以短处搏长处, 殊为不智。 可除此之外, 江雪左文字也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了。短刀行动迅捷, 灵动有余而力道不足。这几位粟田口家的短刀们在化作怨鬼之后, 更是神出鬼没, 让人难以防备。 屏气凝神。 江雪左文字格挡住几次他们试探的攻击, 越是在这种危机时刻,他心反而越发平静似水, 倒影着这片树林里的所有风吹草动。即便如此,江雪左文字也感觉到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被短刀们放风筝了。 很难说, 一旦陷入僵持的体力战斗中,到底是哪一方更为不利。这几位粟田口的短刀们生前就不曾训练过,用审神者们的话说,就是级别很低,派不上用场。死后,虽然冲天的怨气使得他们化作可怕的厉鬼,然而江雪左文字也不能算是活人——他的强大是全方位压倒的。 攻击从身后袭来。 江雪左文字没有躲闪。 破破烂烂如同幻影的短刀在江雪左文字的肩膀上留下深深伤痕。江雪左文字平静中带着悲戚地叹息,他的眼睛注视着对方如恶鬼般的身躯:“……请安息吧。” 刀光闪过。 那仿佛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的躯体, 硬生生地被江雪左文字劈战开来,五虎退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惨叫, 他倒退几步, 手中沾满鲜血的短刀,终于轰然碎裂, 消散于无形。 尘归尘, 土归土。 自钢水和火光而生的刀之妖怪, 最终也归于尘土。 刚刚躲进江雪左文字袈裟之下的狐之助,探出半个脑袋,它刚刚还觉得自己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结果一转头,就被江雪左文字身上溅出的鲜血就淋了它一脸——狐之助用尾巴抹了一把脸,首次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地跟着江雪左文字冲过来了。 铃音的生命是很珍贵。 但狐命也很珍贵啊。 狐之助用了几秒钟思考,油豆腐和狐狸命哪个更重要。但下一个冲过来的短刀,又令狐之助嗖的一声蹿回江雪左文字的肩甲之下。行吧,现在考虑这种东西完全没意义了,只能祈祷江雪左文字够强吧。 铮铮之声不绝于耳,每一声都仿佛在耳畔爆裂开来—— 随后,陡然安静了。 这种从极端聒噪到极端静谧的转折,让躲在肩甲下瑟瑟发抖的狐之助非常不习惯,它哆哆嗦嗦地撸了撸自己的毛,做成小白旗,伸出去挥了挥。然而,外界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我申请俘虏待遇……诶,江雪,你赢了啊?” 在江雪左文字周围的树木上,全都是刀剑砍伐过的痕迹,有些只有碗口粗的小树,更是被暴力直接斩断。狐之助看见三道朦胧的黑影缓慢溃散,犹如被风吹开的细烟般消散无形。 江雪 分卷阅读309 左文字的状态也不好。 如果能给他时间,缺乏战斗经验的短刀之鬼们定然会让他抓到破绽的。然而,偏偏江雪左文字没有时间,他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以伤换伤,以求能速战速决。 狐之助被他惨烈的伤势吓住了。 它小爪子抬起,悬在半空中半天,都没能找到一块不曾被血泊浸透的落脚点。江雪左文字半跪在地上,拄着刀,如霜雪般的长发倾倒如瀑,尾端尽数泡在鲜血里。他深信一口气——狐之助都以为他要倒下了,偏偏,江雪左文字摇晃一下,又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了。 “你必须处理一下伤口——” 江雪左文字根本不听。 狐之助倒不纯粹是被战况的惨烈吓到了,它说的也没错。俗话说,黑化强三倍,洗白弱三分。不管如何,单纯从战斗力上而言,暗堕了的一期一振确实变强了,他原本也未必会比江雪左文字弱,现在,此消彼长。狐之助真心觉得,江雪左文字就是去送死的。 “别去了。” “……你真的不怕碎刀吗?” 然而江雪左文字仿佛聋子般,摇摇晃晃地,也坚定不移地往着火处走去,听到了狐之助的劝告,他非但没有停下脚步,相反,他还加快了速度。狐之助急得在他身上上蹿下跳,最后,等看到那完全笼罩在火光里的木质建筑物时,狐之助认命了,嗖的一声蹿进了树林里:“我会给你呐喊助威的!” 嗯,等你胜利了之后再说—— 胜利之前,狐之助肯定会安静如鸡。 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淌,流淌过眉骨,覆盖过睫毛,几乎将视线模糊成一片血红色。江雪左文字狼狈地伸出手,用手背将血液擦掉,然而刚刚擦干,更多的血又流淌下来,呼吸里全都是鲜血的气味。 真讨厌……鲜血啊…… 江雪左文字在火焰的废墟里搜寻着,他看见天空中已经有被鲜血和死亡吸引而来的鸟形妖怪,盘旋不休。有人在逃窜,有人在哭喊,然而,都不是铃音。 明明江雪左文字也没有见过小时候的铃音。 但他莫名其妙地坚信,只要铃音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就能第一眼将审神者认出来。 铃音,铃音—— 你在哪里……? 江雪左文字脚步顿了一下,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很不争气地重重地跳了一下,就在火光之中,似乎有一道小小的人影一晃而过。他几乎误以为是失血过多的幻觉,但下一秒,江雪左文字已经冲了过去,刀光一闪,直接斩断了斜压下来的房梁。 断成两截的房梁轰然倒地。 那是个年龄很小的小孩子,软乎乎的两颊,头顶上披着一件濡湿了的外罩,躲在房梁下,不知道躲起来也不知道逃亡,所有人都将她忘在了这里,她就像是迷路的小鹿般,眼瞳茫然懵懂,脸颊上还沾着泪痕,怯生生地看着江雪左文字。江雪左文字几乎忘记了这个时候的铃音还不认识自己,立刻将她护到了自己怀里。 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 然而,刚刚将铃音护在了怀里,江雪左文字放下的心又陡然地提起来。不对,人类的孩子的体温没有这么冷。他还记得签订契约时,少女的柔软的手是如何紧紧地握住江雪左文字的刀柄,温暖得几乎让人想要落泪。 明明四周都是跳跃的火光。 可是,真的很冷啊。 江雪左文字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因为颤抖,几次试图揭掉铃音的头顶上的外套都失败了。呵呵,什么濡湿的外套,根本就是被鲜血染透的。 铃音不是不想逃。 而是她已经没有逃亡的力气了。 在她小小身躯的后心之处,有一处明显的刀伤,汩汩的鲜血已经有些流不出来了。江雪左文字往她身后看去,一条或多或少的血迹构成了一条蜿蜒的道路,而一个手持太刀男人的身影,就站在血迹的尽头。 一期一振的半张脸被腾升的火光照亮。 无喜无悲,宛如魔神。 他下垂的刀锋上,还流淌着鲜血。 江雪左文字终于赶到了,他也终于找到了铃音,然而……然而……江雪左文字将那小小的身躯搂进怀里,感觉反而如同心脏被完全撕裂开般,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了:“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如哭般的嚎叫声远远扩散开来,甚至惊走了夜空中盘旋的鸟形妖怪们。悲伤太过深重,痛苦到除了无意义的悲鸣,几乎什么额外的声音都无法发声了。 好痛苦啊。 好难过啊。 佛啊,为什么人间充满了悲哀? 江雪左文字感觉到自己怀里的小家伙轻微地动了动,她的瞳孔已经涣散开来,几次试图聚焦看清楚江雪左文字的脸,都失败了,最后,她很小声地问:“你是……什么人啊……?” “我是您的刀剑。” 分卷阅读310 刀剑。 本应该是为您斩杀敌人,守护平安。 “我是您的江雪左文字。” 是被您偏爱,最终辜负了这份偏爱的无能者。 “你……你好啊……”铃音轻声和他打了声招呼,话还没有说完,她的眼睛就仿佛困顿般合拢了。江雪左文字捧着她,脱掉血迹斑斑的袈裟,然后小心翼翼地用袈裟将她包裹起来。 世间太悲哀。 离开也没什么不好。 一期一振最终也算是给了铃音个干脆。 地面上的血泊倒影着江雪左文字,这位以热爱和平著称的佛刀,像是在注视着四周燃烧的火焰,又像是什么都没看。他低沉着嗓音,异常缓慢地说:“这个世界上充满了战争,鲜血,痛苦,哀鸣。我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就知道这一点。但如果说,我还能对这个世界有什么期盼……” “那就只有……” “我希望,铃音能一生一世无忧无虑,喜乐平安。” 只腰她还微笑着,一切苦难都可以被原谅。 只要她还呼吸着,一切业障都可以被容忍。 “呵。” 江雪左文字闭上了眼睛。 “佛不慈悲。” 一声脆响,陪伴江雪左文字多年的佛珠断了,一百零八颗菩提珠子滚落血泊中,江雪左文字重新睁开了眼睛,杀机凛然。 世间无普度之佛,念诵佛名三千次,不曾护她平安。 他只是一无所有的恶鬼……罢了。 握紧屠刀,去做那杀生之鬼。 太刀轰然出鞘,雪白的刀身倒影出一片凛然杀机。 …… …… “铃音,雨停了呢。”山姥切国广推开窗户,雨后阳光倾泻而下,落下穿过樱花花瓣后的斑驳光点。这个时节,真的很适合赏樱啊。等到江雪左文字回来,也该到了整个本丸一起出门踏青的时候了。 山姥切国广不喜欢人多。 但只是想象之后的热闹光景,不知怎么,也觉得期盼起来。 “铃音……诶,铃音?”山姥切国广转过头,他身后空无一物,只有铃音刚刚穿着的和服,皱巴巴地堆叠在地上。山姥切国广走过去,看见今天早上他插|在铃音头顶上的簪子,躺在和服里闪闪发光。嗯,衣服在这里,簪子也在这里,可铃音人呢?她人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山姥切国广心底空落落的。 “铃音,铃音,你在哪儿?别闹了,快出来啊。” 声音远远地扩散开,没有回声。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如果将契约形容成丝线,那么付丧神就是被审神者牵在手心里的风筝,哪怕隔着千年的时空,他们仍然能感觉到自己是被“牵扯”着,心是实在的。但现在,这种扎实的感觉陡然消失了,就好像那个抓住风筝线的少女,忽然就不见了。 那么大的一个审神者,怎么可能不见了? 他当爹又当妈,一口饭一口饭喂大的审神者,刚才还放在这里的,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的? 山姥切国广转悠了一圈,最终也没有找到铃音。 他的审神者……去哪儿了? 第九十章 “……就……这样了。” 少女跌坐在地面上, 她眨眨眼睛, 心中一片茫然。 脑海中, 三段完全不同的记忆彼此冲突: 她好像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记忆里只有一片混乱的火光和摇曳的人影, 有着湛蓝色头发的青年将太刀刺穿了她的背心, 表情却比她还像是在哭; 不,不对的—— 她没有死, 久世家的生活非常平静,直到父亲发觉自己徒有庞大的灵力, 却没有继承久世家特有的能力之后,父亲决定将她送到时之政府成为审神者。铃音对这种决定没有任何意见,因为……本丸比家里要友善,有趣,快乐多了。然而,这一段记忆也戛然而止,最后画面是山姥切国广伸出手,去接窗外飘过的樱花, 风吹着他细碎的金发,仿佛是从白色斗篷下流泻出斑斑点点的太阳光。 但、但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她应该只是在打游戏啊。 铃音摊开手, 内心一片茫然。 她应该是……久世铃音。 在她小时候,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 而人们从废墟中发现了她, 半张脸被火焰烧伤, 却性命无忧。官方的心理研究组织确诊了她损失了在此之前的记忆,之后,铃音拒绝了官方提议的照顾人——她好像不太想让这个位置被其他人占据。但在此之前,又是谁在照顾她呢? 铃音想不起来。 她活着,每个月定期接受心理色相测试,出乎很多人的预料,铃音的色相非常澄清稳定,好像那次火灾,没有在少女生命中留下任何痕迹。而只有铃音自己明白,她始终对活着有一种怪异的虚幻感。 生活太虚幻,反 分卷阅读311 而去游戏里寻找真实。 这不是很可笑的事情吗? 可是,可是,这三段怪异的记忆在铃音脑海中彼此冲突,使得她的眼神时而清明,时而茫然。而也在她叙述过往的短短十几分钟里,铃音身上的恙也疯狂增殖着,以极快的速度覆盖了少女的大半身躯,看起来丑陋得令人作呕。 毕竟,横死之人—— 不可能不怨恨; 不可能不痛苦。 神器比起寻常人类、妖怪、神灵,更容易跨过那条界限。 然而白晴明却宛如根本没有看见那些丑陋的恙,他一如往常地伸出手,轻柔地帮少女整理好凌乱的头发。铃音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蓄满了泪光,她声音哽咽着地问:“晴明大人,为什么啊——?” 白晴明的手微微一顿。 “为什么会是我承受这些啊——我做错了什么吗——” 这可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啊。 白晴明想,笑容里不由自主就带上了一丝苦涩。早在聆听铃音的往事时,他一直在耐心等待着,等待着对方提起自己和她的过往。因为……如果失忆前的安倍晴明和铃音毫无关系的话,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内心中,充满了对少女的怜惜呢。 怜惜她的眼泪。 怜惜她的悲伤。 甚至想将她拥抱进怀里,去做这只小鸟遮风挡雨的屋檐。 这真的太奇怪了。 白晴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擦拭铃音脸颊上的泪水。他明明是以风流著称的大阴阳师,但在做这种简单的事情上,却提心吊胆,好像变成了一个笨拙的人:“没事了,没事了,那些都过去了。” 现在,有他在呢。 不知缘由,不明因果。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莫名其妙的感情吧。 但只要此时此刻的心情是真实的,那就足够了。 这一瞬间,白晴明忽然就明白了很多事情,他想起那副以符箓组成的肉身,想起了那古怪的仪式,想起了铃音和自己接触过的点点滴滴。他似乎遥遥看见了自己的未来,却觉得心甘情愿。 “看着我,铃音。”白晴明轻声说。 铃音还在哭,但听到白晴明的话,她勉勉强强停止了抽搭,抬起头。白晴明注视着她,他淡蓝色的瞳孔如天空般清澈明亮,亘古不变:“我向你发誓,你不会死……你必然会归来。” 以他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名义发誓。 白晴明终于想明白了。 这本身就是一场非常盛大的复活仪式。 正如那位多年前就已经被素戋呜尊讨伐的八岐大蛇,依然能以强悍的实力,穿越阴阳两界,强行重新降临人间。复活是违背了阴阳之理的事情,但如果安倍晴明铁了心要做这样的事情……阴阳之理也阻止不了他。 唯一需要慎重对待的,只是…… 白晴明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呢? 铃音没有八岐大蛇那么强悍的实力的。 白晴明也不想让少女成为鬼魂,成为妖怪,或者变成什么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如果可以,他还是更喜欢这个有着温柔笑容温暖体温的少女,那么,复活仪式本身的麻烦程度和难度就几乎暴涨了。 但最终他还是找到了办法。 ……不,应该说,解决问题的办法,已经显露在白晴明眼前了。 将原本“被杀死”的时间轴替换掉,换成虽然受伤但是性命无忧的时间轴,再一点一滴和强大的妖怪们建立起羁绊,不仅仅只是刀剑付丧神们的,利用他们的思念,将少女从死亡的时间轴里拉回来。 一位不够,那就两位。 友情不够,那就爱情。 就连白晴明自己,都是这场盛大的复活仪式里的一个棋子。 最奇妙的是,白晴明竟然不反感这件事,尽管这同样利用了他自己,可想明白了其中的因果之后,这位大阴阳师也只能叹息着感叹,能够穿梭时光的本丸,实在是可怕的大杀器,就连他自己,都逃不脱“自己”的计算。 “我该怎么办?” 白晴明轻声回答:“等待即可。” 明明这一切也应当在“自己”的计算之中,但白晴明仍然忍不住走神,他想,这一刻的眷恋不舍,也会是在“自己”的计算之中吗?他和她还会在千年之后重逢吗?诶,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一千年的光阴,也太过漫长难熬了。 终于该到了告别的时刻。 白晴明松开手,即便是分别,他也想将自己最风雅的模样留下来,即便他知道,等少女返回那个未来时代,只会彻彻底底地忘记这个时刻:“那么,铃音,每一次的告别都是为了往后重逢……我们就此别过……” “砰——!” 锻造室的门被不速之客狠狠砸开。 铃音下意识抬头往门外看去,只看见来客完全张开,几乎遮天蔽日的一对巨大翅膀,宛如箭矢般的羽毛嗖嗖震响,眨眼间就射入地面上。大天狗脸色阴沉地站在门 分卷阅读312 口,他一言不发,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以可怕的威慑感,仿佛带着风暴,仿佛携着雷霆。 铃音被这样的大天狗吓到了。 尽管很多人说过,铃音自己也知道,大天狗是和玉藻前、酒吞童子齐名的三大妖怪,但对方极少在自己面前……不对,即便大天狗摆出大妖怪的架子,看起来也只是像一位富家少爷在炫耀自己的身家,没什么威慑力,更是让人隐约想笑。 大天狗从来不将妖怪凶残的那一面显露在铃音面前。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大天狗勉强缓和了一点神色,在他身旁激荡不休的暴风也渐渐柔和平静下来,他伸出手,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铃弥,跟我回去。” 铃音下意识地去看白晴明。 这个细节让大天狗的脸色变得难看,但他坚持像是没注意到这一切一样,固执地对铃弥重复说:“别走,留下来。” 大天狗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下意识地带上了恳求的语气。 拜托了,别离开他。 白晴明叹了口气。 他一点也不想站出来,但这个时候,除了他,也没有人能阻止忽然牛角尖钻了的大天狗。嘛,搞什么嘛,这样一来,岂不是显得他很想送铃音离开一样,明明自己也非常舍不得好不好? “不把铃音送走的话,她会堕化成妖魔的啊。” 大天狗直接甩了十几个羽刃过来,特别凶残,直接奔白晴明脸颊而来。如果不是大阴阳师战斗经验特别丰富,怕是就这一下,非得破相不可。白晴明叹了一口气,劝告说:“这是为了铃音好。” 大天狗终于肯搭理白晴明了,他特别漠然傲慢地看向这位大阴阳师,神色中几乎溢满了恶意:“是么……那又怎么样?” 白晴明眨眨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一开始说要铃音成为神器的是你,现在她变成妖魔要送她去死的人也是你。我说,大阴阳师啊,”大天狗的表情无法克制地狰狞起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风暴又在他周身激荡起来,“你究竟将铃音当什么了?我把她交给你,和不是让你弄成这个样子的啊——” 妖力暴风几乎掀翻了整座屋子,四周摆放的刀剑们飒飒震响。 白晴明不得不夹出一张符,去平复激荡的暴风。好在,大天狗终究顾及了铃音还在身前,局面尚且还在白晴明的控制中,他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还有几分无可奈何:“不是你以为的这样……” “那是什么样?”大天狗讥讽地反问。 白晴明整理了一下思路,竟然发现,这件事真要和这位大妖怪解释清楚,真不是可以长话短说的,然而不解释清楚,也许他俩只有一个人/妖怪可以活着走出这座本丸—— “我相信晴明大人。”铃音轻声说。 大天狗猛然看向她。 那是仿佛被背叛般的震惊。 第九十一章 如果说, 此时此刻, 风暴停止了。 那绝对不是因为大天狗想通了, 平静了, 接受了铃音的说法。恰恰相反, 就连白晴明都隐约有了一种大事不妙的微妙感受。大天狗低着头, 他额头的碎发垂下,落下的阴影遮住他的大半张脸。 如果不是太崩坏对方形象, 铃音想,这个表情真的很像是…… 快哭了。 被逼到了陌路, 被逼到了穷途。 无论怎么做都是错,所以,除了掉眼泪,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幸好,大天狗最后还是绷住了自己大妖怪的逼格,他重新抬起头,目光虚无地在半空中扫过,既没有看白晴明, 也没有看向铃音。他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恶劣至极的微笑:“嘁, 真是无聊。” 铃音注视着大天狗, 不说话。 如果要在这一个故事里找入戏最深的妖怪,无疑就是大天狗了。 而且, 很明显, 他演技真的很差。 大天狗扯了扯嘴角, 连续扯了好几次,才成功露出一个非常大妖怪的狰狞猖獗的微笑:“别愚蠢了,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人类很有趣而已,你难道以为我会真的喜欢上一个女人吗?” “不可能的,我的心里只有大义。” 这番话,大天狗说的真的大义凛然。 白晴明扯了扯嘴角,才把自己想说的话艰难地咽下去。 ……怎么说呢? 如果黑晴明在这里,大概会有话想说吧。 “你想走就走,和我大天狗没有任何关系。” 大天狗很可能是想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然而,某种古怪的矛盾至极的心情,却没让他顺利离开。是啊,怎么舍得离开,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铃音了,想念她的脸,想念她的声音,想把她留下来,困在自己的巢穴里永远不离开。 不是因为做不到而痛苦。 而是因为不敢做,而痛苦。 大天狗深吸一口气,宽大的翅膀猛然张开, 分卷阅读313 原地掀起风暴,这位大妖怪就已经离开了,唯独只剩下他的声音还在原地回荡:“爱走就走,别想让我为你流一滴眼泪。” 这句话没头没尾,让人摸不着头脑。 呃—— 大天狗先生,并没有人要你为她流眼泪啊。 铃音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她像是终于忽然意识到什么,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白晴明,用怀疑地口吻问:“大天狗被我惹哭了?” 白晴明:“……” 尽管按照他的预计,真实情况应该和铃音猜测的差不多。大天狗就算没哭,也差不多快要到了哭的边缘了。而且,大妖怪为情所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无论是玉藻前,还是酒吞童子,都同样有一段为情所困的黑历史。哦,不对,酒吞童子不是黑历史,他是正在进行中—— 只不过,为什么听铃音这句话,总觉得…… 大天狗的形象变得幼稚了? 白晴明甩开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了古怪想法,也多亏了大天狗这么一闹,他心头原本的伤感也被驱散了不少,他最后摸摸铃音的头发,微笑着说:“别离是暂时的,那么,请暂且忍耐吧……” 复杂至极的阴阳术被施展出来—— 恍惚中,铃音看见白晴明对她清浅的微笑。 一如相逢之时,如从夜幕流云中倾泻而出的一溪月辉。 …… …… “本次游戏测试完美结束。” “由衷感谢您的参与,您的任何反馈都将让我们的游戏变得更加完美。关于下次内部测试,我们会将测试时间发送到您的邮箱内,期待您的参与。” “我们必将重逢。” 陈述套话台词的男声,缱绻又温柔。 …… …… 这破游戏绝对是针对她。 从营养仓里爬出来的铃音愤愤不平地想。 铃音怀疑……已经不是怀疑了! 这款游戏是不是还不如一测啊,咳咳,有句话是怎么说的?玩家你好,在这次更新中,我们官方修复了没有bug的bug,买bug送游戏,并且再一次贯彻了傻逼策划都该死的精神,立志于给玩家们提供异常糟糕的游戏体验,能让她们每一个人在登出游戏时,都能够发自内心地感叹一句: 策划飞马! 铃音想,很多忠实的galgame玩家都知道,如果你好感值满了却打不出he结局,那么可能性只有一种——你某个自身数值还没有刷到位。比如说,有些男主要求魅力,有些男主需求战斗力,还有些男主还会强求女主学习成绩考出多少分……简直是在用玩家的血泪书写,真爱是没有用的,再真爱的男人也是会看你颜值/实力/学习成绩的。 打出惨烈be的铃音认真地反省了自己。 好感值应该差不多了,奈落……算了,反正她总也打不出这种角色的好结局。所以二测前的铃音也狠狠地总结了一番自己之前的疏漏,并且专门对这方面进行了补救—— 刚进游戏时,铃音还是对新剧情很满意的。 比最早版本多了主线剧情,虽然,铃音也不懂,为什么其他玩家进入游戏就是去当审神者,到了她这里还得回去抢本丸……虽说这种“公主复仇记”和“拯救失忆的三日月老爷爷”剧情也挺带感的。可攻略角色也多,还修复了“奈落”这个bug,嗯嗯,非常满意,铃音真的对这样设定的可攻略角色束手无策。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铃音觉得,她的剧情好像总比其他人更加难那么一点点…… 等到真正进入剧情之后,铃音确定,这恐怕不是她的错觉。 她角色突兀地死了。 喵喵喵?! 这什么鬼? 这能算be吗?这能算结局吗(╯‵□′)╯ノ┻━┻☆?! 很明显,铃音剧情还只走出一个开头来,鹤丸国永这样的人设,她熟。用一句话来形容,他就是“葫芦娃里的七弟”,原本应当是铃音阵营里的人,但却被敌人迷惑,但最终会哭着加入都铃音阵营……这样的角色,绝对连中场boss都算不上,只是卖人设(?)的可攻略角色而已。 然后,铃音就被这家伙一刀捅死了。 捅、捅死了?!开玩笑的吧? 没有天降神队友,没有爆发,没有什么设定救她狗命。 ……一眨眼,她就真的被捅死了,死的干净利落,一点回旋余地也没有。 世界设定里有妖怪、有神灵、还能穿越时间—— 但是在搞死女主的剧情上,策划竟然非常尊重现实? 铃音心中有一万个草泥马呼啸而过。 一款恋爱游戏,女主不但要上懂刀术,下会玄学,一刀一个小朋友,还得一血通关,哪怕这个游戏难度明显设定地非常不合理……你这款恋爱游戏难度真的非常硬核啊。 铃音手握反馈渠道,真是以莫大的毅力,才没有写下一连串的脏话。 分卷阅读314 垃圾游戏。毁我青春。 这款游戏就是把玩家当智障在玩,谁玩谁智障——! …… …… 半个小时之后。 铃音面无表情地给营养仓换水,进行系统更新,打开自己的通讯软件,从最上往下一条一条回复,并且还在状态栏上挂上了“沉迷游戏无心聊天”的状态。 刚刚发誓再也不玩了…… 嘶,这打脸来的真酸爽。 但是,铃音刚刚爬上床,准备给身心疲惫的自己安稳的睡眠时,她很惊讶地发觉,自己竟然睡不着了: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就是江雪左文字的脸,冷清淡漠如霜雪付丧神仿佛在火光中和人战斗;再翻个身,她又仿佛看见大天狗背过身去,仿佛忍不住快哭了的背影;再把脸埋在枕头上,是三日月充满哀怨的脸,他轻声细语地问,姬君不要她了吗…… 铃音终于忍无可忍地从床上蹦跶起来了。 ……自己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太可恶了,明明知道策划就是一个刀子狂魔,只会发刀不懂发糖,完全不知道游戏制作的真谛。生活明明已经很苦逼了,这个时候还不多发点糖,多制作一点让玩家感觉到幸福的游戏,还想在乙女界混下去吗? 铃音愤愤不平地想。 这个垃圾策划难道以为,这个世界上的女人都是抖m吗? “……” “……” 她看着自己正在下载更新的手,看着已经手贱申请了三测资格的手,看看自己蓬头垢面连习惯的梳洗都没做的镜子里的自己,一时之间,竟然觉得非常惆怅。 原来,她自己竟然是个纯种抖m吗? 不——! 她才不是抖m,她只是没有打出he不甘心而已! 对,仅仅只是不甘心而已。 因为,如果她就这样放弃了的话,岂不是真的那个狗屎的结局就是最终结局了?放屁,铃音才不接受这样的结束呢,搞的她好像是一个根本就不会玩模拟恋爱游戏的新人一样。 这一次,铃音发誓,她已经摸透了刀策划的尿性,她能he! …… …… “游戏载入中——” “导入一测、二测遗留数据——” “重要更新……修复bug……感谢您持之以恒地喜爱本公司的游戏,祝您游戏体验愉快。” “背景载入中——” “追流萤,魂归故里,故人应知否。” 第一章 “就是这里喽?” 夏目玲子相当懒散地将双手收在口袋里, 从她的视野望去, 只能看见一处被烧毁多年废墟的残垣断壁, 上面覆盖了厚厚的青苔, 靠近观察, 还能看见几只小鸟在上面搭建鸟巢。 山风吹拂, 吹得夏目玲子前额碎发飘荡。 “对对对,就是这里!” 夏目玲子脚下的小妖怪疯狂蹦跳着, 像是它这种实力卑微的妖怪,完全处于妖怪生态链的最底层, 遇到点风吹草动都畏惧不已,偏偏又认识了夏目玲子——披着人皮的怪物——才大着胆子,找靠山告状了。 夏目玲子当然不觉得自己是靠山。 她只是不想去上学,又找不到打发时间的活动,才勉为其难地答应这个小妖怪过来看看。也不知道这家伙住在多远离人世的地方,夏目玲子推着自行车刚进山,前面就没有路了,她只好将自行车锁在路旁, 一路跟着这个小妖怪翻山越岭的,千辛万苦才到了目的地。 “就是这里, 闹鬼——!”小妖怪言之凿凿。 夏目玲子拖长了声音, 哦了一声。 如果这里不闹鬼,或者, 更露骨的说, 如果这个小妖怪胆敢让夏目玲子白跑一趟, 这位姑奶奶绝对不介意,今天晚餐就吃水煮妖怪了。 有了(并不靠谱)的靠山后,这只青蛙造型的小妖怪飞快地往前蹿去,很快就跑到了废墟处的一处水池,水池里,几株碗莲稀稀疏疏,或亭亭玉立或弯腰饮水,青葱翠绿。还未到花期,连朵花骨朵都没有见到。 小妖怪啪嗒一声跳到一片莲叶上:“当时,我就在这里,然后就忽然出现一个女鬼……这简直吓死妖怪了!吓死妖怪了!然后那个女鬼还对我攻击,就是……” 噗通。 一颗石头扔过来,落在水里,溅出一朵水花。 小妖怪完全僵硬了,它喏喏地说:“……就像这样。” “您看见了吗?” “看见了。” 夏目玲子回答说。 当然是看见了。 ……倒不如说,装作没看见会比较难。 就在这只小妖怪大声喧哗的时候,夏目玲子已经看见了坐在废墟上的少女……或者说,女鬼?女鬼低着头,她长袖被风吹得泛起波浪,比湖中荷叶和水波的晃动更惹人怦然心动。夏目玲子也下意识地凝视对方许久,才收回视线。 分卷阅读315 没有狐臭,不是狐狸精。 没准,真的女鬼? 想到这里,夏目玲子又忍不住多看了那位女鬼几眼。作为一位灵力高强的人类,她见得最多的是妖怪,偶尔也会遇到山神,但理论上应当最多的鬼魂却从来没见过,否则的话,夏目玲子也不会听到小妖怪的几句话,就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了。 就这一会儿,女鬼又扔了一颗石头过去。 与其说是攻击,倒不如更像是无聊。 夏目玲子走过去,拍拍对方的肩膀,拍空了……咳,她就姑且当做拍到了吧:“别欺负小妖怪了。” 小妖怪热泪盈眶:“玲子大人——!” 夏目玲子继续说:“无聊的话,我们再去抓几个妖怪来,玩妖怪版狼人杀怎么样?哪个妖怪输了今天晚上就把谁下锅炖汤怎么样……?” “玲子大人——!” “……开玩笑的。” …… …… 女鬼当然是铃音。 一测时,铃音是没落家族嫁出去联姻的长女; 二测时,铃音是家里有王位要继承,结果被人篡位的公主。 一次是在久世家族全盛时期—— 一次是在久世家族寂寥陌路—— 说实话,铃音在登录时确认了时间后,她还是蛮好奇的,按照她所知道的剧情,久世家族应该在雪音失踪之后,就能算作是彻底消亡了才对。那么,也就是说,难道这次她的身份终于和久世没关系了ヾ(●゜5゜)? 哦,她天真了。 策划的骚操作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游戏登录后,铃音在久世家的坟墓/废墟里醒来,感觉到了一阵恶意,有句话是怎么说的:生是久世的人,死是久世的鬼。现在她死了(这设定真的够恶意),果然还是久世的鬼。 行吧。 鬼就鬼吧。 反正人鬼情未了似乎也挺刺激的。 登录游戏后,铃音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了一下自己状态,属性女鬼,行动受限,铃音试图离开这里,结果发现她到了距离坟墓一百多米的位置之后就无法再前进了。 毫无疑问是地图锁。 除此之外,唯一还值得一提的,也就只有三测加了一个遗产系统,能把上一周目的道具继承到这一周目来,唯一的问题是,要靠脸……啊不,要靠抽。套路大家都懂,内测还是免费抽,等到公测时就要收费了。 铃音摩拳擦掌。 她觉得,以自己白白嫩嫩的肤色,最差也能抽到一振大典太光世吧? 抽! 随着哔哩哔哩闪耀的光效过后,一本友人帐掉了下来。 “……” “……” 哦……她自己都快忘了,上次内测时,自己还写了一本这玩意儿。说起来,她当年是怎么想的?好像写的时候还觉得兴致勃勃,能和小伙伴们留个纪念。然而当这本友人帐被她重新抽出来之后,铃音竟然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尴尬。 宛如收拾房间时,发现了中二时期的罪证。 ……有种毁灭黑历史的冲动。 铃音摊开友人帐,第一页上写着麻叶童子,不过,现在麻叶童子应该已经不叫麻叶童子了吧?他好像进入阴阳寮之后,就改了名字,改成了麻仓叶王。铃音倒是挺想知道叶王后来如何了,但认真想想,毕竟都是一千年前的人了,就连安倍晴明都应该死的不能再死了,怎么可能还会在这个时代遇到? 再往后翻,奴良滑瓢,大天狗,杀生丸…… 妖怪应该能活得更久一点? 最后有字的一页上,写着安倍晴明。 铃音:“……” 她……应该没有……劳烦那位大阴阳师在上面签字吧? 铃音认真想了想,她对此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过,以那位大阴阳师心细如发,无意间发现了什么也说不定,他取出友人帐,写下自己的名字,再放回去,恐怕铃音也未必能发现什么。 不过,那也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 …… …… “所以说,你是活了一千多年的老鬼咯?” 夏目玲子随意将友人帐翻得哗啦作响,她历史成绩不算好,但是平安时期大名鼎鼎的阴阳师安倍晴明还是听说过的,前提是,签名的确实是那位大阴阳师本人,不是什么同名之人。 铃音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在没搞明白新主线之前,铃音也不敢随意开口。 万一搞错了呢? 青蛙小妖怪在一旁纠正:“是死了一千年的老鬼。” 你们俩就不能不提这个老字吗? “无法离开原地,应该就是地缚灵吧?”夏目玲子推测着说,她虽然过去没有见过真正的鬼魂,但相关传说了解不少,“因为执念而束缚在地上,相传,只要了却他们的心愿就能成佛……” “诶?” 分卷阅读316 等等,“自己”竟然是这样的设定吗? 夏目玲子啪的一声将友人帐合拢:“和你生前有关的,也就只有这一本友人帐了吧?既然如此,是不是说只要将上门的妖怪找齐,是不是就能消除你的执念?” 呃,这么一讲……听起来好有道理哦。 “我觉得……”应该不会。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设定,应该刚开始就直接告知玩家了吧? 但铃音认真想了想,又觉得,就这样被夏目玲子误解也没什么不好。铃音没有办法解释她这么推理的缘由(因为这只是一款恋爱游戏啦)。同样,虽然理由是错的,但结论肯定没问题—— 她又不知道返回本丸的方法,除了召集小伙伴一起集思广益,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没准就给她琢磨出方法了呢?就算没有琢磨出办法,只要能离开这里,也是好的。 铃音已经玩腻了扔石头吓青蛙(“我是妖怪啊妖怪!”),和穿墙穿树穿土地的无聊把戏,只能期待早点脱离这里,奔向更广阔的天空。 同为审神者,她总共才摸过几振刀啊! 前几天她爬上游戏内部论坛溜达了一圈,同为审神者的游戏玩家,好多都已经喜滋滋地摸上了山姥切长义了,正在热切讨论自家山姥切国广和山姥切长义,正品和仿品之间的电闪雷鸣,看着铃音异常眼红。 她也想看两个漂亮大宝贝为她争风吃醋啊! 然而铃音连传说中的初始刀之一山姥切国广的小手都没有摸过,简直都要让人难过得哭晕在厕所,还有比她更寒酸的审神者了吗?! “好吧。” 夏目玲子点点头,反正她既没有什么事情做,也对这本写着妖怪名字的友人帐很感兴趣,就不介意这件事的麻烦程度了:“我去调查,等有结果之后,会回来通知你的。” 她说着,又重新低头看了眼上面的名单。 “只要说是铃音,这些妖怪就一定会不辞路途遥远的过来见你吧?” 还没等铃音回答,夏目玲子轻轻地叹息说:“真好啊。” ※※※※※※※※※※※※※※※※※※※※ 终于写完了3万字的榜单,要了咕咕的老命了_(:3」∠)_ 第二章 。 “快逃啊是夏目玲子——!” “砰——!”夏目玲子将一只跑的最慢的妖怪砸在墙壁上。 纤细少女将高壮妖怪砸进墙里的凶残画面, 让跑在前面的妖怪们, 逃得更快了。明明那只是一个人类, 偏偏就是有本事仗着强大的灵力为所欲为, 惹不起, 惹不起……人类最可怕了。 夏目玲子重新将妖怪从墙体里扯出来:“知道麻叶童子在哪儿吗?” “不、不知道, 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直到奴良滑瓢在哪儿吗?” “滑头鬼的大将吗?不知道。” “知道大天狗在哪儿吗?杀生丸呢?” 这只妖怪都快给对方哭出来了,它只是在妖怪底层里混口饭吃的杂碎妖怪。残酷点说, 就是风之伤一卷下去,秒掉上百只妖怪里的那个级别的杂碎妖怪, 哪里能知道这些顶尖大妖怪的踪迹啊——! 它要是知道的话,怎么可能会被一个人类按在墙里胖揍啊——! “什么都不知道,要你何用!”夏目玲子面无表情地,又将这只妖怪按进墙壁里去了。 没什么线索。 但夏目玲子也不奇怪。 毕竟那位自称久世铃音的少女(地缚灵),少说也死了上千年了。千年啊,足以沧海变桑田,桑田变沧海,纵然妖怪的寿命要比人类长很多, 但一千年时间那么长,足以出现很多意外了。 尽人事, 听天命吧。 这样的悲惨的情况, 在这一段时间以来,发生在夏目玲子学校的很多地方, 甚至, 还渐渐呈现出妖怪迁徙, 往外辐射的情况,最终,这些消息传到了一些有些关联的妖怪耳中了。 …… …… “……杀生丸?” 最猛胜在半空中嗡嗡地鸣叫着。 “呵,竟然是有人在寻找杀生丸吗?……真是许久不曾听过这个名字了。”奈落转过头,去看窗棂外那一轮明月,对这件事显得有几分兴致缺缺。在当年铃音的魂魄消散眼前之后,忽然的,奈落就对犬夜叉一行人丧失了兴趣。 奈落爱慕过桔梗。 但那只不过是鬼蜘蛛的残余感情。 奈落曾经疯狂嫉妒过犬夜叉。 这不仅仅是鬼蜘蛛对犬夜叉得到桔梗爱慕的嫉恨,同样,也是源自于同为半妖的奈落的嫉恨。同为半妖,犬夜叉没脑子没实力,偏偏就得到了奈落怎么苦求也求不得的东西。 ——直到铃音死了。 哪怕是现在,奈落也能毫无内疚地说一句,铃音死的“应该”,凡是胆敢背叛他的人/妖怪,只有死了,才能让奈落安心。但搞笑的是,铃音死 分卷阅读317 了,偏偏像是连着将奈落的心一起带走了。 不,他奈落不会爱人。 会爱着别人的是鬼蜘蛛的人类之心才对。 然而鬼蜘蛛……鬼蜘蛛残留给奈落的,只有对桔梗的强烈爱慕之心而已。那么,会为铃音的消失而异常痛苦的男人,是谁? 奈落尽量不去思考这件事。 他只是突然对四魂之玉丧失了兴致,对折磨犬夜叉也丧失了兴趣,他扔掉了收集了大半的四魂之玉,并且任凭犬夜叉他们集齐了剩下的碎片——这群人倒是很想继续找奈落,只不过,真不是奈落看不起这群人/妖怪的智商——在奈落不想搞事,只想躲起来的前提下,犬夜叉一行人还真没有找到奈落。 风穴的诅咒最终终止于弥勒一代。 在四魂之玉已经齐全的前提下,戈薇也没有继续留在战国的理由,她恳请桔梗一起净化封印了四魂之玉……至于最终四魂之玉究竟流落何方,奈落也没有特意去关心。 奈落怀疑四魂之玉的藏身之处,是针对他的阴谋。 但这显然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事实证明,在没有奈落持之以恒搞事的压力下,这个小团队很快就分道扬镳了。认真想想也搞笑,奈落早就已经验证过了,人类之间的信任异常薄弱——只不过每次都被揭穿是奈落的阴谋,反而增进了他们的感情。而一旦失去了这种胁迫的外力,犬夜叉摇摆不定的感情立场,就成为最大的离心力了。 ……真是可笑。 奈落凝视明月三四秒之后,收回视线,也许是那些过往真的时隔太久了,以至于,他突然想去了解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说起来,也许就连奈落自己都不怎么相信,他不是为了害人,不是在盘算什么阴谋,仅仅只是想看看这么多年之后,那些“老朋友”们过得怎么样了。 …… …… “……夏目玲子吗?” 即便接触夏目玲子只是奈落心血来潮的冲动想法,但他一向是不做无准备的事情。在见到那位少女之前,奈落认真地收集了对方很多传闻。出乎他的预料,夏目玲子很年轻(以人类的年龄),却拥有非常强大的灵力,并且长期热衷殴打妖怪。 奈落第一次听到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确认是“殴打”,而不是“除魔”或者“守护一方人类”之类更中性的词吗?等到奈落见到夏目玲子本人时,他才确信,这句形容真的很贴切—— “你好啊——”夏目玲子也很爽朗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如果这个招呼不是用拳头打的就更好了。 躲在狒狒皮底下的奈落相当无语地躲开,他应当感激自己这种不论何时何地都先把“苟”之精髓做好的习惯吗?虽然就算是夏目玲子打实了,伤害到的顶多也只是奈落的替身人偶而已。 同样,奈落也不会因此对夏目玲子有什么看法。 ——他早就已经被敌视成习惯了。 正因为如此,奈落也就免去了诸如没有恶意之类的开场白:“你好,我的名字叫做奈落,听说你正在寻找名叫杀生丸的妖怪?” 夏目玲子挑挑眉。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夏目玲子还是对铃音的委托非常上心。 “不只是杀生丸,还有麻叶童子,奴良滑瓢,安倍晴明,大天狗这些妖怪,你认识吗?” 藏身于狒狒皮里的奈落一时半会儿没回答。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杀生丸确实是奈落接触过最高级别的大妖怪了,纯血,强大高贵而美丽,可即便是杀生丸,也没有正眼瞧过奈落——他也许觉得奈落这种半妖只不过是在泥里挣扎打滚的小虫子而已。 至于剩下的,连奈落都是在传说里听闻过而已。 “杀生丸是西国犬大将的长子,习惯四处游历,居无定所。”奈落随意地回答,“奴良滑瓢是妖怪奴良组的上一代总大将,目前已经隐退,除了奴良组内部妖怪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而大天狗……大天狗是一个世袭的称号,是天狗内部的最强者也是族长的称号,你先得确认你找的是哪一任大天狗……” 奈落顿了一下,麻叶童子这个名字他没有听说过。 不过,如果他知道麻叶童子就是麻仓叶王,也许就知道点消息了。 “——至于安倍晴明,就连普通人类都应该知道,他已经死了一千多年了。要找他,你只能去冥界了。” 夏目玲子点点头:“也就是说,你连一个都不知道在哪儿?” 她重点抓的真的很准确。 不过奈落也有备而来,他招招手,呼唤出许多最猛胜:“至少我知道很多妖怪内部的渠道,要找人,比你这么胡乱打架要快的多,不是吗?”见到夏目玲子不反驳,奈落继续问,“不过,就算是得到了对方的消息,你也需要那些大妖怪们来见你吧?——如果没有恰当的理由,那些大妖怪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角色。” 看似句句为对方考虑,实际已经在话语中遍布陷阱。 夏目玲子显然 分卷阅读318 没见过这么心机深重的妖怪,毫无戒备地踩中陷阱:“不是我要见这些大妖怪,是我的一位朋友想见他们。” “谁?” 夏目玲子顿了一下,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夏目玲子又想了想,如果铃音有什么需要躲避的人或者妖怪的话,应当会提前和她强调,既然没有说,那么,应该就是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她是真的没想到,铃音会粗心大意地把这方面的事情忘记了。 嗯,毕竟奈落已经是上上个周目的……事情了。 毕竟她开局都不一样了,总不会再撞上这位难度max的攻略对象了吧? 夏目玲子回答说:“我的朋友是久世铃音。” 久,世,铃,音。 一时之间,风声仿佛都不敢再喧嚣。 就连大大咧咧的夏目玲子都仿佛感觉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息,怎么说呢,虽然一开始就觉得奈落看起来挺像是个坏妖怪的,但也没有这样……整个妖的气息都忽然沉静下去,仿佛仿佛化作了吸纳周围一切光芒的黑洞。 “唔——!!!” 即便在狒狒皮下的触手袭击而来时,夏目玲子做出了最正确的应对方式,但她毕竟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除魔师,或者巫女,应对妖怪的手段还是单一了些,在强行扯过触手,准备给奈落一同王八拳……然后,触手断了。 夏目玲子重重地摔倒在地。 ——奈落触手上有着麻痹效果的毒素。 灵力再如何强大,身躯始终还是属于人类的血肉之躯。既然还是人类,那么人类的缺点就注定一个不落。 这就好像五百年前,犬夜叉再不靠谱,也没让日暮戈薇和奈落打过近身战。夏目玲子习惯用强大灵力碾压一切妖魔鬼怪,却没有意识到她自己的身躯有多孱弱。 眼皮很沉,但夏目玲子强撑着睁开眼睛:“你想干什么?” 奈落没有兴趣回答这种无意义的疑问,他只是沉默地脱掉了上身的狒狒皮。从狒狒皮下露出来的,是一个和夏目玲子完全一模一样的少女,明眸皓齿,即便是夏目玲子本人,一时半会儿也没能分辨出这个假货来。 这个模样,去见铃音…… ……很好。 就像是时隔六十年后,奈落又见到了桔梗。 现在,时隔五百年,他又要和铃音重逢了—— 第三章 尽管夏目玲子非常义气, 绝对不会将好朋友的透露出来, 但……奈落就是奈落, 他根本不在意夏目玲子的抵抗, 轻轻松松地就把铃音的地址猜出来了——排除掉夏目家和学校两点一线, 这段时间夏目玲子常去的地址, 也就那么几个,再按照时间轴排列一下。 呵, 这都称不上推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至于保什么险, 只有奈落自己知道),奈落仍然是将夏目玲子带上了,将她藏在了隐身的结界内,没有带最猛生,将自己所有的分|身都派遣出去—— 奈落完成这一切,甚至发了两秒的呆。 有那么一瞬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奈落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 这是要折磨和惩罚铃音。 心态平和了, 可以出发了。 然后这种纸糊出来的平和心态, 立刻崩溃在了见到铃音的瞬间。铃音对夏目玲子小天使半点怀疑也没有,或者说, 当鬼的日子太无聊了, 除了和玲子说会儿话以外, 铃音没有任何别的消遣。 从废墟里穿梭而出的少女笑魇如花:“玲子,你怎么才……诶,这是什么味道?” 这种味道,用犬夜叉的话说,就是奈落的臭味。 凡是和瘴气有关的妖怪,大概身上都有点微妙的气味,奈落算是味道非常淡的。但这也是奈落第一次知道,铃音就算没有了肉体,竟然也能感知到——与其说是嗅觉,倒不如说是强大灵力所带来的某种近乎直觉的感知。 奈落异常冷静淡定。 具体表现就是,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对于他这种不搞阴谋诡计就会死的半妖而言,真的非常罕见了。不过多年影帝生涯,身体本能已经做出了毫无破绽地反馈。“夏目玲子”露出自然又满不在乎地微笑:“遇到了一个很恶心的妖怪,大概是在那时候沾染上什么味道了吧。” 结界里的真·夏目玲子露出嫌弃的表情。 “你没有受伤吧。”铃音担心的问。 “没有。”奈落错开眼神,直至如今,他才有点又见到铃音的实感。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刚刚见到这位少女时,他竟然觉得有几分陌生,五百年漫长的光阴汹涌而来,早已将那位少女的记忆冲淡了,只余她的许些幻影残留,就好像一滩死水,随着时间推移,所有杂质都沉淀到最底层。 然而,只需要一点波澜,就能让那些沉淀般的记忆被全部唤醒。 她的外貌是柔美的,她的神采熠熠生辉,她说话的语气,她呼吸的 分卷阅读319 气息,这些细微的内容全部填入那些已经变得浅淡的记忆里,那些过往的记忆顷刻间就变得鲜活明亮了。 奈落现在还没露出破绽,完全是在靠影帝般的演技在撑了。 铃音微笑着问“她”:“怎么样,玲子,有消息了吗?” 奈落瞬间就不高兴了:“目前还没有消息……”按理说,停在这里就已经很合适了,但奈落偏偏鬼使神差地又多加了一句,“你很想见这些……妖怪吗?” “很想啊。”没准他们出现了,就能解决这个地图锁呢? 铃音对此非常乐观。 “……就只有这几个?”奈落意味深长地问。 铃音正想回答,忽然,她感觉到好像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玲子是会关注这个问题的人吗?一时半会儿,铃音竟然没把这个名字想明白,她抬起头去看“夏目玲子”,但对方已经掠过她往前走去:“……虽然我没有找到那些妖怪,不过,却知道铃音为什么离不开这里了。” 在这方面,奈落可比夏目玲子专业多了。 “诶!诶诶诶?!玲子你找到办法啦?我就知道玲子是最棒的!”刚刚冒出来的那点小疑惑,立刻被这个令人狂喜的消息冲没了。她就知道,这个该死的游戏肯定不会将她困在这块小地图里的! “我最喜欢玲子啦!”铃音高高兴兴地往“夏目玲子”身上扑了过去。 当然扑了个空。 铃音现在没有实体,自然穿过去了。 等到铃音很不好意思地从地面下又钻出来之后,她看到,“夏目玲子”有一刻的表情很奇妙,她好像很生气,但又有一点微妙的喜悦,但同时她好像又为这种喜悦感到耻辱——不过这些如水面微澜般的情绪,顷刻间就消失不见了。 玲子今天有点奇怪啊。 比如说,铃音记得,玲子说话的语速没有这么慢来着。 “你不是地缚灵。”奈落非常肯定地说,就算铃音有什么执念,也绝对不是对久世家有什么眷恋,“你没有办法离开这里,是因为这里有结界。” “结界?” “对,结界。” 在结界上,奈落可谓是专家。 任何结界都有其破绽,也有其限度。奈落一眼就看穿了,也许制造这个结界的巫女实力高强,然而,几百年的时间流逝下,这个精巧的结界早已经摇摇欲坠,不堪一击。奈落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结界的关键点,那是一个被沉重石块压住的地面。 奈落伸出的手,忽然停住了。 “怎么啦?”铃音关注地凑过来。 她靠的太近了,奈落甚至能看见她耳畔垂落的丝丝黑发,这让他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多可笑,敌人的攻击没能让奈落眨过眼睛,铃音仅仅只是靠近,就能让奈落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他感觉心底有岩浆在沸腾,有黑暗在涌动。 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你避远一点,越远越好。”奈落随口说,他还在打骗人的腹稿,就看见铃音乖乖地躲远了,还摇着手问他,够不够远?即便这原本就是奈落的意思,但他心底仍然升腾起一种恨铁不成钢—— 怎么经历了这么多,这个傻孩子还这么好骗呢? 智商有0.5个犬夜叉那么多吗? 不,感觉只有0.1个犬夜叉那么多。 他怎么就对这个蠢到能和犬夜叉比肩的女人,总是介怀不已呢。奈落可能是第一次干坏事干的这么憋屈。在确定铃音已经看不到这一片的场景之后,奈落直接将手臂变成粗壮的触手,直接将石块掀了起来。 石块下压着一个风裂开来的墓碑。即便这块墓碑已经大半被墨绿色的青苔腐蚀了,奈落仍然很轻松地辨认出上面的文字:久世铃音之墓。 呵,久世铃音? 这个立碑者写错了。 应该是人见铃音才对。 粗壮触手猛然将墓碑击碎,几次来回挖掘之后,奈落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墓室,将其打开后,里面的物品一览无余:一个小小的骨灰盒,骨灰盒前交错着两振武|士|刀,一振刀刃锃亮如月,一振刀刃满是铜臭。 天生牙。 铁碎牙。 这两振源自犬大将的双生妖刀,就如同护卫般恪守着骨灰。 奈落挑挑眉,他有点惊讶,但又不是那么惊讶,在见到铃音之前,他一直不觉得友人帐真的会和五百年前的那位少女牵扯上关系——理由有很简单,如果真的那么多妖怪大佬是她的好朋友,这些妖怪们又怎么会坐视她被自己搞死? 可现在看来…… 他的妻子铃音,瞒着自己的事情可真多啊。 奈落非常不爽地向骨灰盒伸出手。 “噼里啪啦——!!”雷电交错,空气中甚至弥漫着一股熟肉香味。 铃音吓了一跳,她甚至忘了“夏目玲子”对自己的告诫,又飞快地从树林里蹿出来,她又被眼前的凄惨景象吓的半条命都快没了……哦,不对,她现 分卷阅读320 在真的没命了,应该叫吓死鬼了才对。 “玲子,玲子,你还好吗?”铃音慌慌张张地问。 “没什么。”奈落收回了完全烧焦的一只手,哦,时隔太久,他已经忘记了铁碎牙是不能被对人类不抱有慈悲之心的妖怪碰触的。呵,没错,果然还是防着他奈落——奈落不知道该不该夸他的对手足够了解自己,对,无论过去多少年,他奈落也不会对人类怀抱一丝的守护之心。 “这怎么可以说没什么?!”铃音完全不认可。 然而,她刚刚眼泪汪汪地捧起“夏目玲子”的手,就看见烧焦的血肉裂开,从中生长出粉嫩完好的手臂来。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铃音一时半会儿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 奈落抽回手:“这当然没什么。” 刀也是需要主人护养的。 而失去主人的这两把妖刀,妖力早已流逝得所剩无几,和废铁也没什么两样了。 “不过这个结界确实有些麻烦。”奈落皱皱眉头,当然,也仅仅只限于麻烦的程度。铃音这个时候才很恍然地想起来,铁碎牙似乎是有什么……不能被什么什么妖怪握住使用的设定来着。 可他是一振爱着人类的妖刀,不会拒绝任何人类。 那么,玲子她…… 奈落一点也没有介意,铃音忽然倒退两步的疏远,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墓室,轻声说:“既然不能被妖怪之手紧握,那么,换成人类的手,就没有问题了吧。” 而这里唯一的人类就是—— 奈落伸出手,将夏目玲子从隐蔽的结界里扯了出来。 ※※※※※※※※※※※※※※※※※※※※ 总算赶上了! 第四章 骨灰摆在面前, 可不就等于胜券在握了吗? 奈落虽然是个阴谋家, 但他的耐性却不算好。当年和犬夜叉斗智(奈落)斗勇(犬夜叉)时, 每次流程都是奈落开始搞事, 奈落赢面很大, 奈落跳出来公布真相, 奈落被反杀——只能说,个性决定命运。 奈落以夏目玲子的身份前来会见铃音, 仅仅只是因为他怀疑,铃音身边有其他强大妖怪守护着。五百年前的久世铃音护卫队(……)给奈落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不能去赌这种可能性。 但现在, 很明显,铃音身边没有别的妖怪。 ……就连铁碎牙都妖力耗尽,如废铁般插|在墓室里。 哈哈哈哈哈哈这把绝对是稳了啊——! 奈落将夏目玲子扯出来,他转过头,悠然地欣赏铃音震惊的神色。铃音先是睁大了眼睛,她看看盗版玲子,再看看正版玲子,才恍惚地想起, 她似乎是认识过一位能够变化成其他人外表的半妖。 “故人重逢,开心吗?”奈落温柔地问她。 哦, 她真的开心死了。 铃音面无表情地想, 没有当场骂人都算是她心态好。二测里增加了显示可攻略角色名称的功能,又在三测里删除了, 铃音还以为是为了什么剧情呢——竟、竟然是奈落又回来了吗? 不不不, 策划大佬们, 她再也不自称恋爱达人了。求,求你们高抬贵手,让她开开心心地打出一次he结局吧。 目睹铃音的反应,奈落本以为他会高兴,背叛他的女人越惊恐,他越高兴才对。可实际上,奈落心中反而涌动着淡淡的不快,他将触手变成尖刀,对准了夏目玲子。 铃音脸色苍白地问:“奈落,你想做什么?” “铁碎牙可以被人类之手握住。”奈落慢悠悠地说,“我在就地取材。” 他将尖刀放在夏目玲子的肩膀下,瞬间就将少女的校服割出了一道口子—— “停下——!” “你以为你是谁,能付出什么代价,能让我奈落停下?”奈落嗤笑着问。可他虽然这样说,手臂却很乖顺地停了下来,“你以为你是谁,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铃音:“……” 所以她根本搞不定这种画风的攻(niu)略(qu)对(huai)象(dan)啦! 奈落凝视了铃音三秒。 然后他把夏目玲子塞回了结界里:“……想要她活着好好的,就乖乖听我的话。” “好……好。” 能达成这种结果,铃音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问题是,刚才不是奈落说她没资格没条件让他停下来吗?|Д)))一眨眼就把自己的话给吃了,这真的没问题吗? 算了,她还是别提醒奈落了。 奈落是不能够握住铁碎牙,但变通的办法总是很多的。只见他嗖嗖两下,就将整个地面都切开了——这只是普通的泥土而已,又不是犬大将死去后几百年耸立不倒不朽不腐的白骨。 铃音眼睁睁地看着,奈落啪啪地就将铁碎牙和天生牙糊成了两个泥团子,为了保证包裹得够牢固,他还在外层缠了妖力构成的蜘蛛网,又快,又好,可见是个天生 分卷阅读321 的快递员。 铃音:“……” 所以说你明明有办法拿到铁碎牙,为什么还要去剁夏目玲子的手啊,这也太过分了吧! 最后,奈落将铃音的骨灰收进身体里。他检查了一遍废墟,确认没有任何遗留物品,才转过头看向铃音:“走吧。” 铃音不情不愿地往前挪动。 奈落将铃音带回了人见城,这座被强大结界保护着的古老城池,比铃音记忆里还要昏暗阴沉,如乌云般的厚重秽气盘绕在城池上空。奈落刚走进屋子里,迎面就看见正在走廊上说悄悄话的神乐和神无,神无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反而是那位艳丽的风之妖精,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铃音:“……你还真把她带回来了啊。” 嗯,托老天的福,没有就地碾死她。 然而这就像是钝刀子割肉的凌迟,铃音觉得,也许,这还不如给她一个痛快呢。 奈落冷冷地瞪了一眼神乐,加快了脚步,铃音不由自主地被扯了过去。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之前不是被困在了那张地图里,而是根本就被困在这个骨灰盒附近十几米。距离再远一点,就会身不由己地被扯过去。 奈落进了地下室。 而人见城的地下室…… 铃音刚跟着穿墙进去,就被里面累积的森森白骨吓了一大跳,其中,有人类的骸骨,但更多的是各式各样狰狞恐怖的妖怪骸骨。奈落将骨灰盒摆在龙形头骨上,就转身离开。 “诶,等等!”铃音下意识地喊住了奈落。 ——等等啊,你该不会让她和这么多尸骨待在一起过夜吧? 然而等奈落回过头来之后,铃音又陡然后悔了。很明显啊,奈落就是在故意恶心她,才把她放在这里过夜的。况且,铃音还能对奈落说什么呢?比如说,留下来陪陪她? 一时之间,铃音竟分不清哪一种待遇更恐怖。 她只好诺诺地说:“没,没什么,奈落你走好。” 奈落看着铃音,她低着头,刚好露出一抹润如白玉的颈部,在昏暗的光线下,宛如微微发着光一样。奈落艰难地转开视线,他什么也没说,合拢了门。瞬间,铃音的世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 ……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奈落靠在纸窗旁,他一只手握着个陈旧的香炉,正在将其反复颠过来倒过去,仿佛这种无聊的游戏是非常吸引他的消遣。忽然,奈落的手停住了,而小香炉则没有收住,从他手中跌落下来,掉在地上,一路咕噜咕噜的滚到了不速之客的脚边。 神乐低头将小香炉捡起来。 香炉是很普通的香炉。 而神乐将香炉的盖子打开,倒出里面的香料,瞬间,一股异香立刻弥漫了整个房间,微微一嗅,就让人感觉神清气爽。在此之前,神乐没闻到过这种味道,但不妨碍她猜出来。 “刚好你来了。”奈落冷淡地说,“把这个送到地下室去。” 然而作为奈落最叛逆的分|身,神乐直接怼回去:“要送你自己送,我可没兴趣当你们两人之间的传话筒。”她停顿了一下,将这种异香重新扔回了小香炉中,肯定地说,“这种香料能够稳固魂魄吧。” 奈落没说话。 在这位半妖的仓库里,害人致死的宝贝倒是一大堆,相反,这种能够治愈伤痛强化魂魄的香料稀少到只有这么小小一块……不,应该说,整个妖怪世界都是这样,大家普遍都更重视那些能增强实力的宝物,比如四魂之玉。 见到奈落没表态,神乐更进了一步:“你把她放在地下室里,也是因为,那些徘徊在地下室的离散的魂魄,其实也能补充……呃,呜哇——” 神乐痛苦地捂住了胸口,倒在地上。 奈落这才慢吞吞地抬起头,用漆黑无光的眼睛注视着神乐在地上痛苦打滚,良久,直到神乐痛到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他才姑且饶过了对方:“讥讽我……你觉得很有趣吗?” 神乐抬起头:“……不,我只是觉得……” 嘻嘻,奈落这种男人,竟然真的被一个背叛他的女人吃的死死的,这真的是有趣极了! “有些好奇,奈落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吗? 奈落下意识地就顺着神乐的提问往下想去,首先,他不能让铃音继续保持这种状态,那个蠢女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魂魄已经岌岌可危,濒临消散的边缘。而无论是将骨灰盒放在地下室也好,用这种异香补充魂魄的损耗也罢,这都只是权宜之计。 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还是“复活”。 复活,当然也分很多种复活,有条件苛刻但效果好的,比如天生牙,有条件没那么苛刻的但效果也没那么好,比如说鬼女里陶的陶偶之身。当然,如果是安倍晴明的那种强迫症完美癖,自然会将复活仪式做的很复杂,但奈落的标准就低多了。 “……让她永远不能离开我。” “什么?”神乐掏了掏耳朵。 分卷阅读322 奈落猛然意识到房间里竟然还有另外的人,即便神乐怎么也算不上外人,他仍然是恼羞成怒了:“滚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踏入这个房间里来。” 神乐嘀咕了两句,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搞的像是我很想待在这里一样。” …… …… 与此同时—— “也就是说,这位夏目玲子小姐已经两天没有来上课了吗?” 夏目玲子的班主任点点头,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这个坐在他办公桌前的家伙有多么惹人注意,或者说,某种奇特的能力让他忽视了这一点,甚至任凭对方顺走了他的爱心盒饭:“我们打电话去了夏目玲子的家中,结果她家里人也不知道这孩子跑哪里去了。” “可你看起来不是很担心?” “玲子是个很怪异的孩子。”班主任说出了平时绝对不会说出口的真心话,“她一直做着让人困扰的行动,我和她谈心过好几次,但她仍然我行我素。像是这种几天不来上学的行为,之前也发生过,几天后她就缠着绷带回来了。我们问她是不是和外校学生打架了,她也不说话。” 坐在办公桌上的妖怪轻声说:“恐怕是和妖怪打架了吧。” 夏目玲子的事情,他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不过,这仍然无法解释,这个人类女孩怎么会打听老头子的事情。奴良组现任的总大将,奴良鲤伴懒懒散散地从课桌上滑下来,他伤脑筋地感叹:“看来,必须得把这个失踪的小家伙找出来不可了。” 毕竟,越是神秘,就越是想让妖怪探究其中秘密啊。 ※※※※※※※※※※※※※※※※※※※※ 感冒持续发酵中orz 第五章 铃音以为自己会被骸骨们吓得睡不着觉, 然而适应了之后, 其实……还好。由此可见, 人类的适应力真的是无穷的, 不逼迫一下自己, 都不知道极限在哪里。 不对, 她现在的人设不算人了吧? 那么就是……我今天不做人啦! 铃音从地面走过,将她脚边的骨头拨动的哗啦作响。铃音觉得, 没准自己做鬼也是很有天赋的,刚开始, 她还仅仅只是能挪动小石子,现在,即便是骷髅头,她也能拨动了。同样,活动范围也扩大了不少,从严格被限制在这间地下室里,到现在,铃音已经能够自由地穿梭过墙壁—— 穿过墙壁…… 呃…… 铃音下意识地往墙壁里躲了半截, 而她刚一动,不小心撞上的那个人就已经将目光投注过来。很显然, 铃音现在再躲已经迟了, 她只好尴尬地又钻出来,打了个招呼:“早, 早上好啊, 奈落。” 不要问她声音为什么这么虚, 铃音就不信,谁能面对奈落不虚的。 奈落托着个手炉,袅袅的细烟腾升,模糊了空气。 就连他的表情都看不分明。 “呃……你这是早上在散步吗?” 带个香炉散步,可真是很有雅趣了。 而且,铃音还注意到,奈落似乎是在这条走道上徘徊了很久,就连地面上,都落下了一些细密的香炉灰。 奈落也注意到了铃音的视线,他垂下手,将香炉掩盖进袖子里,再抬起头时,脸上就挂上了自然而然的讥讽:“你想对我说的话,就只有这一句吗?”面对铃音有些不明所以的目光,奈落提醒她,“我还以为,你会稍微关注点那个叫做夏目玲子的人类呢……” “你还没有把玲子放走吗?” 奇怪,为什么要将夏目玲子放走? 如果不是场合太不合适了,奈落可能都会冷笑着反问铃音——他看起来像是会把抓住的“人质”随意放走的类型吗?不可能,除非奈落又在背地里做了什么阴谋诡计。 “你……”铃音艰难地措辞,她摸不透奈落的想法,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话才能打动他,“我已经答应了你,会听你的话了。玲子和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你抓着她也只是浪费粮食啊。” 奈落眼瞳越发深幽了:“我说过,你没有资格和我讲条件。” 铃音不做声了。 可偏生就是这样低垂着眉目,一句话也不说的模样,就能令人感觉到心尖尖颤抖,恨不得将一切珍宝都捧在她面前,哄她喜笑颜开。 奈落握紧了袖子里的香炉,他唇角扯开了一个恶意的微笑:“真了不起,这模样我看了都要心软。我不得不佩服你,铃音,你勾引男人的本事还真的了不起……”或者说,只要有那张脸,只要有能将这张脸的魅力完全发挥出来的楚楚动人的神态,谁都容易怦然心动,“……或者说,你就是用这种表情打动杀生丸的。” 嗯……嗯? 铃音本以为奈落会重提旧事,把江雪左文字拖出来“鞭尸”,她已经做好准备了——反正奈落是绝对不会原谅她的背叛,不是铃音说些服软的话,或者改变态度对他情意深重就能弥补的。诶,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江雪左文字 分卷阅读323 还碎着,其他的刀剑付丧神还躺在本丸里,奈落还能再扯什么旧…… 等等! 这关杀生丸什么事情啊? 铃音不明所以地看着奈落,下一秒,奈落往前走了两步,将铃音逼进了角落里:“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说起来,你觉得一位丈夫,应该对背叛他的妻子做出怎样的处罚?” 看奈落的表情,大概是只要铃音说出答案,他就要在对方身上实施一样。没错,就应该是这样,奈落充满恶意地想,现在铃音是复活,还是直接魂飞魄散,完全捏在他的手心里——这个傻瓜也该意识到这一点了吧? 所以,为了活下来,就这样竭尽全力地讨好他吧。 铃音认认真真地想了三秒:“……浸猪笼?” 奈落的脸瞬间黑了。 哦,看他的表情,这好像不是正确答案。 铃音绞尽脑汁地寻找更惨绝人寰的酷刑:“那么,在脚底板上涂上蜂蜜后让蚂蚁爬?关进小黑屋里不告诉时间?唔,还有什么来着……?” 奈落的脸色越来越黑。 ……这个女人是在卖萌吗? 他奈落看起来是会做出这么搞笑惩罚的妖怪吗?! 铃音也看出来,奈落对这几个答案都非常不满意。她多多少少也算是打过很多款全息真人恋爱游戏了,大家都尽量往纯情的方向走……这款刀剑乱舞的游戏,虽然be线多了点,攻略难度大了点,但大部分时候的画风都挺正常,又甜又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到奈落身上,就开始突变。 所以,要走猎奇风了吗? 铃音还在努力琢磨“到底哪种猎奇风更符合奈落的心意”,而奈落似乎已经耐心耗尽,他转过头,笔直地从铃音身边走过:“你就好好反省自己吧。” 铃音注视着奈落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 嗯,他不是说要惩罚她吗? 所以,这个所谓的惩罚,就是让她“面壁思过”吗? 铃音:“???” …… …… 奈落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或者说,等意识反应过来时,他就已经站立在这座牢房前了。牢房内,蜷缩成一团的少女动了动,抬起头来,用冷冰冰的眼神瞪着奈落:“你不是铃音的朋友。” 奈落轻声回答:“我当然不是她的朋友。” 如果说奈落也有朋友……单单这种可能性,就几乎要笑死个妖怪了。 夏目玲子掏出友人帐,翻到最后一页,那里增加了一个新名字。和之前那些已经泛着陈旧气息的名字不同,这个名字还带着新鲜的水墨气味。夏目玲子只是看着这个名字,就感觉到巨大的荒谬感。 奈落。 奈落在友人帐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简直是太荒谬的事情了。 “你觉得我是坏人,我要伤害铃音吗?”奈落反问她,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为他自己争辩。不过,只有奈落自己知道,他是抱有这样想法的,甚至做出了这种计划的,然而,在实施时却出现了一点奇怪的阻碍。 不过,这种小阻碍,并不妨碍奈落继续骗人。 奈落的嘴,骗人的鬼。 “我当然不是铃音的朋友。”奈落重复了一遍,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缓慢的将那句重点说出口—— “我是铃音的丈夫。” 夏目玲子:“……” 夏目玲子:“………………” 看这位金发少女的表情,她完全没相信奈落的鬼扯。 奈落也不是很在意夏目玲子的态度,他只是解开了束缚住对方的结界。夏目玲子刚一获得自由,就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做出了防备的姿态:“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吗?” 奈落古怪地重复一句,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早在五百年前就已经知道了才对:“我想做的,只是将铃音留在我身边。” 没错,仅仅只是这样! 无论是死,还是活都可以。 无论是憎恨,还是喜爱都可以。 只要将铃音留在身边,他奈落还有什么是不可以接受的呢?反正,他早已经习惯了他人对自己的憎恨了。奈落也正是在这种憎恨里不断获得力量,而渐渐变得强大起来的半妖啊! 所以说…… 为什么铃音就说了几句话,也许连几句话也没有,他就这么巴巴地跑过来,真的将夏目玲子放走了?不对,这个女人绝对还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所以他才放……唔,不过顺着这条思路想,也许是一件很有趣的阴谋? “按照你原本的计划去吧。” 奈落勾起一个充满恶意的微笑,确实有一件事情,他很介意,而同时也确实有一件事情,可以借用夏目玲子的手进行布局。奈落说:“你原本不就是想要找到铃音的朋友们吗?现在,你完全可以继续这样的行动了,而且还有了更为正当的理由。” 更为正当的理由……? 分卷阅读324 夏目玲子不明白奈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但她绝对能肯定,这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不想让铃音被我吞噬掉,就努力找到她那些朋友来解救她吧。” 奈落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拖出,没错,铃音是不可靠的。她背叛过一次,当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即便奈落不觉得以她那点浅薄的智商,能够真的阴得到自己——不过,既然有办法能够掐灭掉这种苗头,奈落当然要这么做了。 “没错。”奈落脸上露出了微笑,然而,这种微笑只让人感觉到骨子里都在发寒,“我准备将铃音变成妖怪,再吞噬她,让她永远和我化为一体——也就只有这样,她永远也不会再离开我,永远不会再背叛我。” ……没错。 不会有任何人愿意留在他身边。 因为奈落就是这种又丑陋,又扭曲,又残忍,又邪恶的存在。 只有这样,他才能将铃音永远地留在自己身边。 第六章 “……还真是个隐蔽啊。” 奴良鲤伴的手拢在袖子里, 他极目远眺, 所看见的只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如果不是花开院家的小纸条明确无误地指向这个地点, 怕是就连精通幻术的滑头鬼, 也会忽略过去。 找外援的举动很正确。 在确认夏目玲子的失踪情况紧急之后, 奴良鲤伴立刻拜访了花开院, 借用夏目玲子的名字、生辰、用过的旧物——花开院家的阴阳师很快就占卜出了她所在方位。不过,他们也提醒奴良鲤伴:“只能确定大致位置, 更详细的地址,似乎被什么力量干扰了。你要多加小心。” “嗯, 会的会的。” 奴良滑瓢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 小心? ……有些事情可不是小心,就能应付过去的啊,阴阳师。 即便花开院家的阴阳师们,也知道妖怪之间的战斗非常残酷,但毕竟隔了一层就是隔了一层,没有亲身体会,是不可能知道这种厮杀淘汰有多残酷的。即便是这一代的魑魅魍魉之主, 也仅仅只能保护他的属下们的平安。 不过,这次应当没那么危险。 但很有趣。 如果, 奴良组的成员们, 知道他们总大将的脑子里,滚动来滚动去的, 都只有“有趣”两个字, 大概会恨不得把他抓住好好教育一顿。 啊哈哈哈哈哈哈所以要瞒着大家偷偷来啊。 奴良鲤伴眯着眼睛观察了几分钟, 终于窥见结界的漏洞。如果他旁边有人在围观,大概会怀疑自己眼花了,刚刚还站着个这么大的人(妖怪),眨眼间,他就像是跌落进清水里的墨滴,融化于无形。 穿过结界没什么好说的。 奴良鲤伴也终于窥见了藏在结界里的妖怪巢穴。 他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现在竟然还有如此复古的妖怪啊。” 这很明显是一座五百年前战国时代风格的建筑群——或者,叫做城池也不会有错。能够“打包”带走这么庞大的城池,这证明,巢穴的主人在五百年前,也定然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妖怪呢。 “不过,这个时代还住在城池里,我是该说他保守呢,还是顽固呢?”非常不厚道的吐槽着奈落,奴良鲤伴宛如主人般施施然走进了城池里,天空是布满秽气的阴沉,街道也冷冷清清,就连风都带着浅淡的瘴气味。 不知道是走运,还是不走运—— 奴良鲤伴没见到任何妖怪,而且,他还发现自己迷路了。 不过,他好像发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隧道。 奴良鲤伴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隧道很黑,即便是以妖怪的优秀视力,也仅仅只能朦胧看见身前三米远的距离。很快,奴良鲤伴就走到了地,脚踩在厚实的土地上,四周全部都是累累白骨,死去妖怪们的怨气几乎要化作实质。 也就是在这里,奴良鲤伴见到了第一个能够沟通的……嗯?鬼魂吗? 散发着微光的鬼魂正坐在巨大的龙骨之上。 奴良鲤伴仅仅只能看见对方的背影,她就像是一豆萤火般,是这个死亡和昏暗世界里唯一的辉光,太过柔软而唯美,甚至让人觉得,冒然打扰这种宁静都是一种过错。 奴良鲤伴当然不是这种不知雅趣,焚琴煮鹤的笨蛋。 ——更何况,单单只从背影看,奴良鲤伴也能看出来,那绝对是一个身形窈窕的绝代佳人,真不知道是哪个不懂欣赏美的混蛋,竟然将这等美人放置在森然恐怖的地下尸骨堆里,真是暴殄天物。 空中飘起樱花。 一瓣樱花轻柔地落在少女的前额上。 这种细微的碰触,让那位不知名的少女微微抬起头。那瓣樱花就顺着她微微蜷曲的发丝,温柔地落在掌心里。奴良鲤伴很满意自己制作的特效,他吸了一口烟,再缓慢吐出来:“美人啊,可否为我回首……” 这个逼,奴良鲤伴自认为装的是很圆满了。 分卷阅读325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奴良滑瓢你不调|戏我会死吗——?!”那位奴良鲤伴预想中的绝代佳人,反应很快,动作也很快,就是和他之前预料的剧本不符—— 甚至,由于差别太大,当铃音伸出手时,奴良鲤伴甚至忘记了防御。 干净,漂亮,果决。 ……的过肩摔。 更不可思议的是,奴良鲤伴竟然被摔实了。 足足有半分钟,这位有着鸦羽般黑发的半妖滑头鬼,都仰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如果说,这是有杀意的偷袭,奴良鲤伴绝对能在少女手指接触到自己的那瞬间,反应过来。但没有,没有杀意。 那种情绪与其说是在攻击他,倒不如更像是亲近之人的发脾气。 因为知道会被包容,所以更肆无忌惮。 虽然,两代滑头鬼的气质和外貌都有相似之处,但奴良鲤伴依然是第一次被误认成自家老头子。再回想一下,少女那熟稔中带着恼怒,恼怒中带着责怪,责怪中带着嗔怒的口味,即便是个神经大条的家伙,也该感觉到某种大事不妙的慌张了吧? 奴良鲤伴非但神经不大条,相反,他还心细如发。 所以他感觉非常糟糕。 尤其是在看见了铃音的正脸之后,奴良鲤伴就更感觉到,某种仿佛大祸临头的不安了——不,不是说对方长得奇怪,或者有什么奇特的标记之类的。仅仅只是好看,纯粹的好看。 ——好看到就算她摔了自己,也生不起气的那种好看。 所以感觉很糟糕。 如果要更详细的描述下这种糟糕的话—— “突然某天遇到了让自己怦然心动的美少女然而直接跳过了要不要追她的纠结过程的发现了美少女很可能和自己爸爸有一腿而自己很可能没准大概也许就这样抓到了破坏他家庭美满和睦的小三……” ……什么的。 而就在两人心情完全不同地彼此对视中,铃音也察觉到了对应不上的小细节:一千年时间是很漫长,但对于妖怪而言,只有可能从变态进化成老变态,从流氓进化成老流氓。而累积了那么多年流氓和变态经验的奴良滑瓢,绝对不可能会为过肩摔而一脸茫然。 他绝对能闪开的…… ……而且还会开开心心地调侃铃音。 也就是说,自己可能摔错了人? 在意识到自己可能闹了个乌龙后,铃音脸上也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她咳嗽一声,还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我们都快有一千年没见面了吧,还记得我吗?滑瓢?你改变真大啊,还染了个头发,是新潮流吗?” 铃音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 奴良鲤伴捂住胸口翻了个身。 他感觉越来越糟糕了。 再详细描述一下这种糟糕的话,就是—— “虽然已经提醒了自己这位少女很可能和老头子有一腿然而又不得不可悲地承认自己果然是老头子的崽父子俩审美真的很接近而且更可怕的是按照时间推算自己妈妈很有可能才是那个小三所以他到底应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这位老头子的前任情人急真的急在线等!” 看着对方不回应,越发像是摔错了人的铃音慌了:“你还好吧?” 奴良鲤伴摆摆手,表示他没事。 倒不如说,如果一个过肩摔也能将他摔出问题的话,这个总大将兼魑魅魍魉之主的位置,早就被别的大妖怪给抢走了。 他只是……心稍微有点乱,而已。 奴良鲤伴很快调整好了心情,他从地面上站起来,拍拍浴衣上尘土:“虽然认错人了,但我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个令人影响深刻的招呼。”他看见铃音因为羞赧而染上绯红的脸蛋,下意识地咬了咬烟斗:“……然而,面对这样的佳人,却完全生不起责怪之心呢。” “……” 这种口头花花的语调,基本和奴良滑瓢如出一辙了。 就是称谓有点细微的差别,铃音也不知道,到底是被称为“公主姬”更令人羞耻,还是被赞美为“佳人”更令人羞耻。 “不过也不算错的太离谱。” 奴良鲤伴若无其事地说:“奴良滑瓢是我家老头子。” 铃音大为震惊:“你爷爷?!” “不,是我爸爸。” 奴良鲤伴看着铃音大为震惊的脸,不由自主勾了勾唇角。他不得不承认,做出这种表情的女孩子真的很可爱,不过,这也多多少少算是验证了奴良鲤伴之前的猜测——这位少女真的和老头子关系匪浅。他忍不住多试探了一句:“……你看起来很惊讶啊。” “我当然很惊讶。”铃音接上他的话,“老流氓竟然也能找到老婆?” 奴良鲤伴:“……” 奴良鲤伴:“………………咳。” 他真的差一点点把咬在嘴里的烟斗柄喷出去。 “我觉得这挺正常的。”奴良鲤伴用非常委婉的语气说,“老……父亲大人怎么说也 分卷阅读326 是……仰慕之人众多啊,能找到伴侣其实也很正常吧。” ……怎么可能? 铃音咬住下唇,才将这句差点脱口而出的不敬之言咽回去。二测时,奴良滑瓢还真是可攻略的对象之一,却偏偏撞上了满心都是回本丸找江雪的铃音……两人之间完全没发生点什么,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不过,铃音认真想了想—— 就算她当时将注意力放在攻略上,应该也不会选择奴良滑瓢的。 油嘴滑舌的! 看起来就不靠谱! 但眼前的这位青年,毕竟是奴良滑瓢的儿子。不在儿子面前说爸爸的坏话,这是基础的礼貌问题,铃音也只是欲言又止地看了下奴良鲤伴——不知道这位青年脑补了什么,也露出了柔和而礼貌性的微笑。 “没,没什么,其实也就有点吃惊而已。” 奴良鲤伴默默将这句明显的掩盖之词补全—— 否定就是肯定,没什么就是绝对有什么。 这种套路,他都是懂得。 “哦,对了,奴良滑瓢之子啊,”铃音极少这样文绉绉地说话,但她心虚气短啊,毕竟似乎不小心摔了人家,还诽谤了人家爸爸,自然是硬气不起来的,“你能带我走吗?” 这回,奴良鲤伴的烟斗是真的掉了。 第七章 带她走。 带她走。 奴良鲤伴呼吸都断了一瞬。 如果将所有最能打动男人(妖怪)的情话们排个顺序, 那么, 这句话怎么也能够排进前五才对。这是一个女人舍弃她所有, 只求和对方长长久久到天荒地老——更别提, 少女说这句话的时候, 眼瞳明亮, 盛放着满满地都是期待。 不过……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奴良鲤伴叹了口气:“小姑娘,不要随便和男人说这句话啊。”不然, 听到这句话的男人/妖怪是非常容易自作多情的啊。说完这句话,奴良鲤伴不等铃音回答, 就轻轻地用手点了一下唇,示意她暂时别说话。 有朦胧的影子落在地面上。 在注意到这个细节时,铃音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得干干净净。她万万没想到,奈落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奈落站立在门口,海藻般的头发静静地伏在肩头,仿佛是正在屏气凝神的毒舌。铃音能感觉到,奈落没有温度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脸上。 铃音畏惧地低下头。 ……凉了。 她刚刚还对奈落发誓说,自己会听他的话。 一转头就被抓了个现行。 不会有比这更尴尬的时刻了吧? 而且, 而且,铃音下意识地为自己争辩说, 这件事情也完全不能怪她啊, 铃音确实是有过相信奈落的时候,她以为奈落会变好, 她以为奈落会对她说真话, 而最后这一切都狠狠地打了铃音的脸。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被打一次脸正常, 被打两次脸的是智障。 铃音如果还相信奈落的话,那么就是第三次还把脸乖乖地送给奈落狂打了。她对这个半妖彻底的死心了,他浑身上下裹着的都是毒,不能碰,不能靠近,也不能相信——除非铃音铁了心要集齐三款be。 ……就算要be,她也不想要原地踏步的be啊! 几乎凝固的空气里,奈落开口了。 “铃音。” 嗯? “你很好。” 明明是在夸人,却流露出了刻骨铭心的恨意。 铃音缩了一下脖子,但仍然鼓起勇气盯着门口,她以为奈落会愤然出手,然而,这位半妖只是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铃音,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他跑了。 跑得非常果决。 奴良鲤伴也从微微弯着腰的保护姿势,重新直起腰。他一点也不奇怪奈落的逃跑举动,或者说,面对他这么一位身经百战的魑魅魍魉之主,当机立断地跑掉,而不是冒然送命……这证明奈落确实是一个聪明的半妖。 铃音也反应过来了: 奈落跑掉……就意味着,他其实是用真身来见铃音的吗? 因为是真身,所以不能冒险,苟命要紧。 但是,但是……他为什么要用真身来见自己啊?铃音很快就为奈落找到了理由,比如说,他认为人质在手,铃音也是个完全砧板上待宰的鱼肉了,所以他才放心大胆地真身前来折磨自己? 这个逻辑说是说的通啦,但是总觉得哪里很别扭一样。 “你先在这里藏好。” 奴良鲤伴对铃音吩咐说。铃音几乎是哭笑不得,她就算是想离开这个地下室,其实也做不到啊。就在这时,奴良鲤伴扔了一振刀给她,自己像是离弦的箭冲了出去,“弥弥切丸能够保护你,抓牢它。” 铃音下意识地接住妖刀弥弥切丸。 就在这比眨眼还短暂的瞬间,奴良鲤伴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了。他不 分卷阅读327 认识奈落,也不知道这个突然从地下室门口冒出来后又跑掉的家伙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对方跑掉了,正确的反应当然是先追(抓)啊。至于对方是谁,这里面又有什么隐情—— 抓到了就都真相大白了。 战斗的轰击声远远飘来。 铃音捧着弥弥切丸,愣在了原地。 地下室的天花板上,都被战斗余波的轰击震出了小尘埃。铃音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她现在可以肯定,奴良滑瓢应该是没有向他这个儿子提起过自己,哦,也不对,自己好像也没有告诉过奴良滑瓢,自己是审神者来着。 她现在确定了一件事: 就算是变成了鬼,她作为审神者的力量,也没有失去呢! 而且,而且,这个也不能怪她吧!明明是奴良鲤伴将弥弥切丸扔过来的,铃音只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抓住了而已。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巧合而已,呵呵。 ——完蛋了弥弥切丸还不回去了! 怎么办?急,在线等! …… …… 奈落跑了。 奴良鲤伴盯着被他拦腰斩断的木偶假人,确认了这一点。他的实力和战斗意识远超过幕后搞鬼的奈落,然而,在奴良鲤伴第一反应是抓住奈落,而不是杀掉他的那一刻,就已经错失了胜利之机。 临阵脱逃明明应该是滑头鬼的看家功夫才对。 偏偏,被另外一个半妖在他眼皮子底下跑掉了。 奴良鲤伴重新巡视了一遍人见城,他发现了地牢,地牢里显然在不久之前关过人类,其中淡淡的人类气味还未曾完全散去。虽然没有亲眼确认,但奴良鲤伴想,这里应该就是关押夏目玲子的牢房了。 还是来晚了一步。 不,按照奴良鲤伴最开始的计划,他只是过来看看敌情的。在这方面,他已经圆满完成任务了。毕竟,这本来就是心血来潮的瞎逛逛,没有计划,没有援手,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容易啦。 想是这么想,然而奴良鲤伴徘徊在地下室门口,竟然有些不敢下去。他没有对铃音承诺过,自己一定能抓到那家伙,铃音也没有恳请过他类似的事情,然而,奴良鲤伴就是觉得心虚气短。 不能帅气地回来,就已经很失败了吧? 奴良鲤伴叹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跳下地下室。他目光刚一触碰到铃音,就立刻错开:“刚才站在地下室门口的那个妖怪跑了,我出去转悠了一圈,整座城池里已经没有任何妖怪在了。” 奴良鲤伴顿了一下,等待铃音的回答。 然而铃音什么都没说。 奴良鲤伴也没起疑,继续说:“既然如此,我们就走吧。” 他说完这句话,就很自然地对少女伸出手。等伸手之后,奴良鲤伴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呃,毕竟这位……和他家老头子似乎有点什么关系,他这样去握人家的手合适吗?但如果这时候再收回去,是不是反而显得有点欲盖弥彰? 奴良鲤伴手心一沉。 这个触感不像是女孩子娇娇软软的小手。 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发现被铃音塞进他手心里的,是一个骨灰盒。哦,想来也对,人家都已经死的只剩鬼了,他还奢望能有什么软乎乎的小手给自己握的……不,倒不如说,他之前到底在期盼什么乱七八糟的。 奴良鲤伴觉得自己宛如智障。 他又偷偷地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铃音,少女低着头,乖顺柔软,像是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让人不由自主地变得温柔起来。奴良鲤伴将骨灰盒收进怀里,神色自然:“走吧,我们回家吧。” …… …… 到达奴良组的大宅,已经是深夜了。 奴良鲤伴在半路上遇到了夜巡的鸦天狗组们,鸦天狗族长的长子黑羽丸落下来,向奴良鲤伴致敬,他目光好奇地打量了一番总大将身后的铃音,却乖巧地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如果有必要,他们的总大将当然会解释。 然而,奴良鲤伴不是不想解释,而是……虽然他对铃音的身份已经十拿九稳了,但人家女孩子没有承认啊。况且,老头子的旧情人这种事情,虽然发生在老头子身上非常正常,但拿出来当着下属的面提起,怎么也觉得不太合适了。 奴良鲤伴喊住黑羽丸:“给她找一个房间。” “是!”黑羽丸接过奴良鲤伴递来骨灰盒,“这位,是以什么身份前来的呢?” 是私友、访客、女伴,又或者是来自什么势力的代表? 根据这些身份的不同,黑羽丸自然会安排恰当又不失礼数的房间,给这位不知名的少女就寝。 奴良鲤伴一僵。 他就怕这个——结果还被属下逮着这个问题提问。 奴良鲤伴头疼地抽了一口烟,在吞云吐雾中,他含糊不清地回答:“就……先按照奴良组的旧友身份招待吧。”至于具体算什么,别问,问就是不知道。别盯着看了,他是真的不知道。 分卷阅读328 而且,奴良鲤伴哭笑不得地想—— 就算他说了,也根本不算数吧。 得老头子回来才行啊,不然的话,他这里说什么结果被老头子给否认了,情况也超级尴尬了。而且,就连奴良鲤伴自己都说不清,他是不是内心深处还怀抱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希望,才迟迟不肯挑明的。 黑羽丸也乖巧地没有追问,他说起了另一件事:“大将,木鱼达摩的领地里发生了叛乱,发来了求救信号。首无已经率领部下前去援助了。您要去看一眼吗?” 首无去了我很放……啊,不是。 奴良鲤伴立刻直起腰,面露严肃之色:“既然是叛乱,我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看看的。诶,家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们多多上心了,她就拜托你了。” 没错,跑去平乱,总比尴尬地矗在这里好多了。 然而,奴良鲤伴乘坐着双头鬼车赶到驻地时,他看着已经杀红了眼的妖怪们,习惯性地将手往腰间一摸——然而摸了个空。 哦。 他真的傻了。 怎么就把弥弥切丸忘在铃音手里了? 第八章 “欢迎回来, 大将。” “我回来了。”奴良鲤伴从妖怪鬼车的背上跳下来, 纳豆小僧连忙帮他把脱下的羽衣收起叠好, 跟在奴良鲤伴身后, 蹦蹦跳跳地非常活泼快乐。奴良鲤伴也没有多想, 他确实有些累了, 最惯用的武器不在手边,只能借用了部下的刀, 但手感不对,砍杀起来总有种缺了什么的感觉。 唉, 还是弥弥切丸顺手。 奴良鲤伴想了想,他首次发现,自己竟然还不知道那位少女的名字,以至于需要开口询问时,都不知道选什么代称才比较好:“嗯,那个……我昨天晚上带回来的少女,你们把她安置到哪儿了?” “大将是说夫人吗?” 奴良鲤伴:“……” 奴良鲤伴:“……………………嗯?” 就算她确实和自家老头子关系匪浅,你们就这么自觉的喊起了夫人吗?你们考虑过他妈妈璎姬的感受吗?就算没考虑到璎姬的感受, 你们在他这位长子(独子)面前,也不考虑一下他的感受吗? 奴良鲤伴感觉整个人都有点微妙的不太好, 他咳嗽一声, 试探着问:“老头子回来了?” “还没有。” 纳豆小僧显然抓错了重点:“虽然我不明白大将在担忧什么,没关系的!老爷很开明的, 一定不会反对的!” 奴良鲤伴:“………………” 虽然, 无论是亲近人类, 还是娶人类女子为正妻,滑头鬼都走在了妖怪们的时代前沿,甚至被很多老顽固们的妖怪非议。但在这一点上,是不是稍微保守点比较好? 奴良鲤伴忍了忍,没有冒然发出任何评价:“你告诉我她在哪儿,就可以了。”他又往宅子里走了几步,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这句问话实属多余,毕竟,目标特别明显。 奴良鲤伴拐过走廊,就看见了—— 自己带回家的那位少女。 以及大半个奴良组的核心成员们。 奴良鲤伴下意识地扫了眼,除了还在收拾残局的首无和木鱼达摩以外,各个组的组长竟然基本都到齐了。哦,当然,总大将带回了一位少女过夜,当然不至于这样大动干戈,滑头鬼没有点风流韵事,那还叫滑头鬼吗? ——但如果这位少女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孩子,就另当别论了。 奴良鲤伴也看见了那个孩子。 他感觉自己头皮发麻。 那是一个年龄很小的孩子,他有着一头飘起的黑发,穿着几乎和奴良鲤伴如出一辙的枫叶纹浴衣,脸庞很精致,仿佛几乎是完全依照着奴良鲤伴小时候刻画出来的。而几乎成为奴良组总大将传承象征的妖刀弥弥切丸,就躺在这个孩子的膝盖上。 而这个孩子一只手死死抓着铃音,很是依恋。 奴良鲤伴:“……” “大将,您不和家人说说话吗?” 奴良鲤伴一时半会儿没有回答,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如果说,之前身边会带着一根细长烟斗,只是和老头子学的耍帅,那么,现在他抽这杆烟里,已经有了一烟解千愁的意味:“……先等我把这根烟抽完吧。” 诶,惆怅。 却不知从何而来。 …… …… 时间倒回半天之前—— 奴良鲤伴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妖怪,遗传自父亲的风(feng)流(sao)和母亲的娴静气质恰到好处地融合成他独有的魅力——不过,话说回来,铃音还真没有见过长得特别丑的大妖怪,大天狗,酒吞童子,还有茨木童子,撇开这些大妖怪们或奔放或猎奇或根本不在乎的衣着打扮审美,颜值还是过硬的。 相比较于奈落的阴郁,奴良鲤伴就更为清隽。 他的刀看起来也……呃,呃……挺可爱的。 分卷阅读329 “我的名字叫弥弥切丸,是滑头鬼家世代传承的妖刀。”弥弥切丸抬着头看铃音,他似乎是很想看起来靠谱点,然而还没有到铃音腰间的身高,让他的话显得异常没有可信度,弥弥切丸原地蹦跶了两下,无奈放弃,“……我是斩杀妖怪的退魔刀,如果遇到妖怪,请使用我吧。” 他奶声奶气地说。 铃音非常严肃地打量他。 小、小短刀啊。 在游戏的官方论坛里,好像所有审神者人手一车短刀。然而,在铃音这儿,到游戏的第三次内部测试,她好像……还只拥有过一振短刀过?铃音认真地回想了一会儿,发现还真是这样的。 铃音拥有的第一振短刀,叫做药研藤四郎。 那位纤细白净的少年,虽然有着文弱年幼的外表,然而,他沉稳的性格和低沉的嗓音,很难让人真的将其当做十来岁的孩子看待。而弥弥切丸就恰恰相反,他明明和药研哥差不多高,却偏偏生了一张带点婴儿肥的小脸,嗓音奶声奶气,纵然有着和奴良鲤伴非常酷似外貌和打扮,也会让人觉得,冒然让他上战场是种罪过。 铃音沉默了足足有三分钟。 她脑子里有点乱。 呃……啊……呃……虽然铃音自己挺期待宣传广告里美男环伺的本丸,但她还真的没有重口到向这么小的孩子下手的程度,更重要的是,这不是铃音的刀,是奴良鲤伴的刀,是奴良鲤伴的刀,是奴良鲤伴的刀。 因为很重要,所以说三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勉强能和奴良滑瓢称得上熟人的缘故,铃音看奴良鲤伴总有种迷之慈爱的感受。长辈见到晚辈没有见面礼也就算了,哪里还有抢晚辈东西的道理—— 铃音迟疑地问:“能……能把你再送还……” 弥弥切丸微微一愣,他用稚气未脱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是我很差劲……吗?” “不不不你哪里都好好好。” 铃音也绝了把它送回去的想法。 说起来,她当初捡到铁碎牙后,铁碎牙似乎也没有想过要回到犬夜叉的身边去——所以说,比起锻造,诱拐刀剑才是真正增加付丧神数目的办法吗? 弥弥切丸软软地问她:“审神者大人很发愁吗?” “是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 铃音双手托腮,颦着眉头叹气,她想了想又问:“我不是把你送出去,就是,如果人家需要用刀的时候,可不可以……” 弥弥切丸猛然脸红了,他双手捂住刀柄:“不可以。” 铃音:“……” 等等,为什么会脸红啊? 铃音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去深究这个问题。 弥弥切丸轻轻地扯了扯铃音的袖子,软软地说:“我作为滑头鬼时代传承的妖刀,有特殊能力的。不要抛弃我,好不好?”他带着点小委屈地恳求,明明在奴良鲤伴身边,他也是被百般珍视的——偏偏刚刚作为付丧神被唤醒,就遭到了审神者的“百般嫌弃”。 弥弥切丸心底有点说不出的小难过。 别,别小看他啊。 他虽然矮了点,虽然蹦跶起来也矮,但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虽然是短刀的制式,但他其实在短刀里,还能算是短刀里的长长长长刀呢! 弥弥切丸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扭转审神者对他糟糕的第一印象。 “我是退魔刀,能砍杀妖怪的。” 比如说那什么什么奈落,有一个砍一个,来一双剁一双。 “我还有特殊的能力,叫做明镜止水。” 弥弥切丸是被阴阳师家族打造的刀,最后却被大妖怪使用了几百年,奴良鲤伴更是几乎片刻不离手,时时刻刻将自己的妖力灌注其中,才让弥弥切丸产生了这种理论上只有滑头鬼能施展的能力。 其实镜花水月和明镜止水,弥弥切丸都可以施展。 只不过,镜花水月的视觉效果不明显,弥弥切丸最终还是选择演示了明镜止水。 小小少年的身影,如倒影在水中月影般泛起波澜。 随后消失不见。 铃音好奇地伸手戳了戳,什么都没感觉到……哦,对了,就算弥弥切丸还站在这里,以铃音鬼魂的身份,也只会穿透过去。不过,如果不是审神者和付丧神之间难以描述的感觉告诉铃音,弥弥切丸没有远离自己—— 哇,隐身技。 “等会儿,你上任主人回来时,你先藏好。” 至少,给她多一点打腹稿的时间也好啊。 …… …… 奴良鲤伴回来的很快,弥弥切丸的隐身技(“是明镜止水啊。”)确实很管用,对方始终没察觉,除了铃音以外身后还跟着了个小尾巴。而铃音也始终没想出来,到底怎么和奴良鲤伴道歉才显得更有诚意—— 好在,奴良鲤伴似乎有事暂时离开了。 铃音获得一个晚上的缓冲。 “您还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吩 分卷阅读330 咐。”黑羽丸非常客气地说。 人家很客气,铃音却不敢将其真的当做下人吩咐了,连忙起身向黑羽丸鞠躬:“您太客气了,给我一个简陋的容身之所就足够了。”铃音说完,黑羽丸又和她客套了几句,才从屋子里离开。 屋外,是鸦天狗小分队的另外几个成员。 “那个女人是谁?” “不知道,大将带回来的。”黑羽丸压低声音,“大将没指示什么,看来是有什么隐情……要我说啊,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先派几个人看住她,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事情,先等大将回来再说。” “是。”“是。” 谁也没想到,这一监控,还真监控出大事儿来了。 第九章 监视铃音的任务, 就落到了竹竹美的肩膀上。 “我会盯着她的。”竹竹美作为鸦天狗族的长女, 性格比她两个弟弟都要沉稳多了, 类似的监控任务她也出色地完成过很多次了, 可以说, 将这项任务委派给她, 几乎是万无一失地选择了。竹竹美拍打着身后的翅膀,保证说, “不管她背后有什么秘密,我都一定会将其揪出来。” 而且—— 不知道是不是出自于女性的直觉和敏感, 竹竹美在第一眼看见铃音的时候,就察觉到对方一定有秘密。她的神态,她的乖顺,她甚至不敢太靠近总大将奴良鲤伴,仿佛若是这样,就会被发现她的小秘密般。 总大将知道吗? 竹竹美倾向于奴良鲤伴有所预感,甚至知道一部分,只是强行装作一无所知而已。这个无耻的女人, 竟然敢将总大将当傻瓜耍(并没有)。竹竹美暗中恼怒,发誓一定要扯出这个女人的蹊跷之处。 “那么就拜托你了。”黑羽丸对竹竹美也很放心。 …… …… 铃音自然是不知道, 甚至连想都没往那个方面想, 她已经被严密的监控起来了。她对于奴良滑瓢的感觉,仍然停留在千年前的浪子上, 一壶酒就能浪荡天涯, 不知归处。 这样的妖怪, 会结婚生子就已经够奇怪了。 现在,他还建立了一处庞大的势力,还如当年夸下海口时那样,成为了妖怪们的共主,传说中的魑魅魍魉之主,这几乎和千年前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一个地位了……总觉得有些虚幻。 哇,奴良滑瓢竟然这么厉害啊。 铃音想想自己,尽管她原本也没什么统治天下的野心,然而凡事最怕对比,对比一看,当年她还能算得上被很多人看好的阴阳师新秀,有那么大的一座本丸等着她杀回去继承;相反,奴良滑瓢只是个混吃混喝的小混混妖怪(bushi),而现在,铃音只剩一把骨灰,而奴良滑瓢事业家庭双双圆满,甚至还优哉游哉地出门和老婆旅行了。 对比惨烈。 “审神者……”铃音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地扯自己。 她低下头,想要摸摸弥弥切丸的头,一摸之下,摸空了……哦,她好像是猜错了弥弥切丸所在的位置。铃音放下手,掩饰尴尬地咳嗽一声:“弥弥切丸,怎么了?” 一声悠长的肚子叫,替弥弥切丸回答了这个问题。 所以,是肚子饿了啊。 这也是这款游戏里非常奇妙的设定了:灵力是刀剑付丧神的必需品,缺少审神者供应灵力后,付丧神会渐渐虚弱,直至退变回无知无觉的刀剑。同样,付丧神也需要吃人类的食物,虽然没有夸张到一日三餐不能断,但同样不吃东西会饿肚子,饿肚子会没力气。 况且,弥弥切丸看着瘦小羸弱,不让他吃饱就仿佛是一种罪过。 可铃音也没有东西给她吃。 弥弥切丸主动说:“我知道厨房在哪里。” 铃音立刻就懂了,弥弥切丸怕是早有想溜去厨房开餐的想法了,只是碍于审神者没有同意,才老老实实地守在铃音身边。铃音苦笑不得地想,该说,弥弥切丸不愧为滑头鬼的刀吗?这种混吃混喝的态度完全一模一样。 蹭滑头鬼家的饭? ——唯独只有这个,是完全不需要内疚呢。 铃音点点头:“去吧,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弥弥切丸从明镜止水的状态里脱离出来,向铃音乖巧地鞠了个躬,后退一步,缓慢消失在夜色中。这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窗外的樱花树树荫里,有一位监控者正一脸震惊地看着弥弥切丸。 大、大事不妙了。 …… …… “小少主?小少主在哪里,快给我看看!” 毛倡妓风风火火地冲过来。 竹竹美在看到弥弥切丸时,就很有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那头漂浮如水墨横笔的头发,完全就是年幼滑头鬼的特征,而弥弥切丸的外貌,也几乎和奴良鲤伴小时候一模一样——当然,如果仅仅如此,还不足以证实对方和总大将之间的血缘关系。 而弥弥切丸当着竹竹美的面,施展了明镜止水。b 分卷阅读331 r   如果不是当时竹竹美还扶着树干,否则的话,她很可能会直接从半空中摔下来。石锤了,明镜止水和镜花水月都是滑头鬼的特殊能力,如果不是奴良鲤伴的孩子,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地使用出明镜止水的。 所以…… 竹竹美只用了三秒钟,就脑补出一场狗血的爱恨情仇剧。 怪不得总大将在明知道这个女人有猫腻的情况下,仍然将其带回总部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孩子啊!连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连滑头鬼世代传承的妖刀弥弥切丸都挂在小少主的腰间了,这还不足够证明小少主的血脉吗? 竹竹美手都在发抖。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已经不是她一个人能够独断的了。她颤巍巍地从腰间掏出通讯符箓,将特急警报发给了黑羽丸。半分钟之后,黑羽丸合拢翅膀,落在大树的同一根枝丫上:“有异常情况?” 非常重大的异常情况。 竹竹美指了指正往厨房里爬的弥弥切丸。 黑羽丸也差点从树梢上掉下来:“总大将变小了?……不,不是,这个妖怪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总大将长得这么像?”就在黑羽丸非常迷糊的时候,纳豆小僧刚好从附近路过。黑羽丸眼睁睁地看着弥弥切丸施展明镜止水,消失在他视线里。 黑羽丸:“……” 能造成消失效果的法术很多—— 但他们鸦天狗几乎是“禁卫军”般的存在了,能认错总大将的标志法术吗?不可能的!况且,明镜止水除了源于镜花水月的滑头鬼以外,其他妖怪几乎没有施展出来的可能。 明镜止水,加那张脸,加小小的个头,加挂在腰间的弥弥切丸。 这一切都指向了唯一的可能。 黑羽丸心情复杂地用手比划:难道他就是…… 竹竹美沉重地点头:石锤了。 证据很硬。 而且还是总大将专门带回来的。 ——绝!对!就!是!小!少!主!了! 这件事重大到当上小组长的黑羽丸也决定不了,他颤抖着手联络上爸爸鸦天狗和妈妈濡鸦,三分钟后,牛鬼和雪女雪丽也赶过来了。十分钟后,除了正在外地平乱的木鱼达摩和首无以外,几乎大半个奴良组都已经团团围住了这间小厨房。 “小少主为什么要偷东西吃?” “你不懂,这是滑头鬼的习性。” 毛倡妓是最后得到消息的妖怪,她差一点撞上大部队,引发多米诺骨牌般的惨案,幸好,有人千钧一发地拉住了她:“嘘,小声点,别吓到小少主了。” 毛倡妓压低了声音:“小少主在哪儿呢?” 有人指了指厨房的窗户。 毛倡妓经历千辛万苦,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成功地挤开妖怪群,占据了围观小少主的有利地位。刚开始,毛倡妓什么也没看到,一看见一只白白软软的小手冒出来,摸索,摸出一块点心,小手收回去,咔哧咔哧,咔哧咔哧。 很快,一盘点心就被摸完了。 毛倡妓这才看见,从桌子后走出来的小少主,他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墨色的长发飘在空中,脸颊圆圆的,狭长的凤眼半眯半睁,无论是外貌和气质,都几乎和奴良鲤伴一模一样。弥弥切丸因为刚刚偷吃了小点心,脸颊一股一股,嘴角甚至还沾着米粒。 他偷偷抱了一大盆饭团准备溜走。 毕竟,来一趟厨房不容易。 万一厨房失窃了之后加强防守了,再溜进来偷吃就很麻烦了。 “小少主要出来了——” “快,大家都快躲起来,别吓着他了。” “别,别推我啊,谁来扶我一把?” 偷窥的队伍非常庞大,以至于撤退时,大家手慌脚乱,竟然谁都没有从叠罗汉的队列里逃出来。而位置最靠前的毛倡妓——不知道是谁推了她一把,毛倡妓身形摇晃了下,啪叽一声,就摔在地上了。 她眼前有一双小鞋子。 毛倡妓抬起头,果然,弥弥切丸一脸惊恐地看着宛如百鬼夜行的庞大队伍,他手一松,一大堆饭团纷纷滚落而下。福至心灵般,毛倡妓猛然伸出手扯住了弥弥切丸的裤脚:“小少主,您,您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啊。” 小少主真可爱。 摸到小少主裤脚的自己,死而无憾了。 …… …… 奴良鲤伴抽着烟听完了全程,头疼地按住了太阳穴。 他想说,你们现在就开始庆祝了,是不是早了点?不要因为人家长得和他像,会使用明镜止水,就自顾自地给他加上了个儿子好吗?为什么不多思考点别的可能性,比如说,弟弟之类的? 虽然内心这样腹诽了两句,但奴良鲤伴认真地观察了两眼之后—— 虽然他看起来风流,说话方式风流,经常去花街溜达,偶尔调戏下妖怪美女……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他真的是个洁身自好的好半妖,至今没能将自己的贞操交出去。 分卷阅读332 如果不是明知道这一点,奴良鲤伴都要信了: 自己有个流落在、外吃了很多苦、饭都吃不饱的可怜私生子。 ……才怪啊。 当然,奴良鲤伴也没觉得这是老头子的种。 不为什么,年龄对不上。 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 当然是直接问铃音啊,明明当事人还在这里,所以他为什么还要猜来猜去啊。烟雾缭绕中,奴良鲤伴将烟杆收起来,对正在“欣喜若狂”的部下们摆摆手:“你们都先回去,这是都闲的没事做吗?” 哦,这是总大将有话要和旧情人说。 大家还不至于没有眼色到,非得偷听总大将的私密话,全都从这间院子里撤了出来。而走在最后的鸦天狗族长,在出去之前,语重心长地拉起了奴良鲤伴的手:“孩子都有了,还有什么矛盾是解不开的呢?我相信大将会做出英明的选择。” 奴良鲤伴差点把烟斗摔了:“……” ……英、英明的选择?也就是说除此之外都是不英明的选择咯。你们这群脑补帝,到底给他加了多少戏啊! 第十章 鸦天狗族长甚至还贴心地将门关好, 留给了总大将和“夫人”的聊天空间。不知道该夸赞他细心, 还是吐槽他太过细心—— 当然, 奴良鲤伴也有足够的理由怀疑, 绝对有数不清的妖怪们趴在房门上偷听。 奴良鲤伴将目光挪向铃音。 少女不安地将手搅动着, 她微微低垂着头, 越发显得眉目温顺,如青莲垂水影, 让人不忍责备。但换个方向想想,奴良鲤伴本来就没准备责备铃音—— 生于镜花水月的妖怪, 本来就对美丽的存在百般怜惜,百般迁就。纵然是老头子,也不惜会为几面之缘的美丽少女璎姬拼死战斗。 但现在,确实是到了该开诚布公的谈谈时候了—— 奴良鲤伴倚靠在主座位上,将烧尽的烟灰从倒出来,他尽量让氛围显得轻松些,而不是像是拷问。但铃音显然放松不起来:“呃……这个孩子长得真可爱。” ……这句话听起来真的特别像自恋。 铃音特别心虚地抖了一下。 奴良鲤伴想了想,仍然没想明白铃音心虚气短的原因——他看起来很凶吗?看起来很坏吗?没有吧, 雪丽都夸奖他长得很文静贵气风流了。还是说,这位少女因为奴良组妖怪们的误解而害怕畏惧……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 虽然大家都是妖怪, 然而不吃人……哦, 不对,不吃鬼的。 铃音结结巴巴地道歉:“对不起, 我好像让你被误会了?” “这没什么。”奴良鲤伴让铃音不要放在心上。 这还真不是他怜香惜玉的毛病发作—— 只是自家人知自家事, 他作为奴良组的总大将, 麾下妖怪既是他的部下,也是他的兄弟姐妹,有什么事情一家人不能摊开来说的呢?事后解释清楚就可以了。同样,作为流言蜚语的当事人,男人总不会是吃亏的那一方。 ……也就是有点“你们竟然不相信我节操”的小郁闷而已。 “至于这孩子……”铃音老老实实地交代,“他是妖刀弥弥切丸。” 奴良鲤伴:“???” 他是见过世面的妖怪,你可不能骗他。 他明明看到自家妖刀弥弥切丸还挂在这孩子的腰上。 “是真的。”铃音努力解释,“我生前有一种特殊能力,凡是接触到的刀剑,都会和我签订契约而成为刀剑付丧神……只是我没想到,死了之后这项能力仍然保留了下来。” 具有特殊能力的人类吗? 这是件很罕见,也不是很罕见的事情。 诸如夏目玲子只是一个普通人,却能反手就把强大的妖怪揍翻。同样,奴良鲤伴的母亲璎姬也有违背常理的治愈能力,这种奇异的力量甚至遗传给了奴良鲤伴。铃音的能力听起来很离奇,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你确定他是付丧神……不,没什么。” 奴良鲤伴摇摇头,没有继续询问这个问题。神灵自人之愿望而生,妖魔自人之恐惧而生,同样,付丧神又名九十九神,是最常见的妖怪——诸如唐纸伞妖,帚神,灯笼鬼,以及奴良组里的纳豆小僧都属于付丧神。 妖怪界对付丧神也基本是这么个印象—— 弥弥切丸外貌美丽,散发的妖力虽然称不上强大,但也绝对和弱小沾不上边。甚至,奴良鲤伴觉得,如果给对方足够的成长机会,弥弥切丸的实力可能会让很多人都大吃一惊。 这是付丧神吗? 嘛,颠覆了他对付丧神的印象了。 而且,人家一个刀子精,长得像他算什么事儿? 奴良鲤伴抖抖烟灰,继续问:“……你制造的付丧神,外貌都是这样的吗?” “每振刀都不一样啊。” “弥弥切丸为什么会长这个样子?”奴良鲤 分卷阅读333 伴好奇地问。 “因为……”铃音迟疑地回答,“他是一振短刀?” 所以付丧神化后才会变成可爱的小孩子。 奴良鲤伴:“……” 奴良鲤伴:“………………不,我觉得这和短刀没什么关系。” 他应该长相没有猎奇到是振短刀就会撞脸的程度吧。 反而是弥弥切丸心神领会:“可能是被您使用太久,所以受到影响了吧。” 这句话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但奴良鲤伴其实是个念旧的人,用过的旧物一直都珍重地保存着。他盯着弥弥切丸那张完全和自己小时候如出一辙的外貌,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一样,忽然打了个寒颤。 误会风波基本上澄清了。 但奴良鲤伴想知晓的,远远不止这些。他也清楚,只要自己问了,寄人篱下的少女多半是要回答的。可这样真的好吗?奴良鲤伴不知道,他甚至不那么肯定,自己就真的想知道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情吗? 就这么触及对方的伤心过往(猜的),也太没有风度了。 老头子不知道去哪儿混吃混喝了,奴良鲤伴拥有最大决定权,他下意识地放缓了声音,询问:“你现在有想要去的地方吗?” 铃音很认真地想了想。 如果这是传统pc游戏,这时候应当就已经出现了重点选项框,按照她接触过的那些可攻略对象,想要和奈落再续前缘,应该就是请求奴良鲤伴寻找奈落,救助夏目玲子;如果对奴良滑瓢旧情难忘,就应当回答想见见奴良滑瓢。 然而铃音想说这样的回答,但对两个人都不感兴趣。 奈落……不必多说。 她真的很害怕再见面的时候就直接打出be,又浪费一次内测名额。 至于奴良滑瓢…… 她到底为什么要将一位老婆儿子都有了的老流氓列入可攻略对象啊。 那么剩下的人呢? 按照推断,其他人的攻略路线,又应当是什么回答呢? 铃音低头思索,迟迟不能做出决定。 在此之前,其实奴良鲤伴就已经替她想好答案了,不外乎就是那么几种可能——奴良鲤伴也不觉得那些要求会是什么难办的事情,他本来就在调查夏目玲子,同样,就算不专门找回老头子,老头子难道还真的准备死在外面不成?说到底,由于眼界不同,就算是铃音要求好吃好穿地供着,都不是什么值得纠结的要求。 偏偏少女就犹豫迟疑了—— 这么问,奴良鲤伴只是觉得,好像跳过少女就替她做决定,太不尊重人了,才在表面上走了一次流程而已。但看到少女怯怯地不敢说话的模样,奴良鲤伴情不自禁地心软了,长得好看的女孩子总会受到优待,骄纵甚至颐指气使都很正常。 那么,她为什么要犹豫迟疑? 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麻烦别人,还是害怕被拒绝? 这不合常理。 美丽少女的“麻烦”,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抢都抢不到呢。 “如果暂时不知道该去哪儿,就先留在这里吧。”奴良鲤伴说完,就暂且算是结束了这次谈话,他微笑着,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么,我可以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足有十几秒,奴良鲤伴才等到了那个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比春风更轻的声音:“铃音。” …… …… 这件事之后,奴良鲤伴就暂且没再见过铃音了。他是真忙,木鱼达摩叛乱一事似乎另有隐情,首无发现了妖魔的痕迹,对于那种完全丧失理智霍乱人间的怪物,同样也是奴良组需要清扫的对象。但这次,好像有些不太一样……有智慧的妖魔,这好像听起来就像是“方形的月亮”,或者“丑陋的绝世美人”一样奇怪。 暂且让首无继续调查吧。 除此之外,奴良鲤伴仍旧委派了部下去追查夏目玲子和奈落,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男人太会藏身了,收集到的都是五百年前的消息,倒是找到了位穿着火鼠裘的半妖也在寻找奈落——奴良鲤伴想了想,只让属下保持监视,不要打草惊蛇。 至于奴良滑瓢…… 找老头子是奴良组的固定项目,不需要奴良鲤伴特意强调。 各方面都毫无进展,这让奴良鲤伴很无奈。 他甚至有点害怕去见铃音,明明他才是奴良组的主人,但是,奴良鲤伴就是很害怕看到对方的眉眼里露出失落的神色。仅仅只是设想这种可能,奴良鲤伴就觉得心尖尖像是被扎了下……说不上疼,但总归是不舒服。 “砰——!” 奴良鲤伴被忽然的巨响惊动,他抬起头,看见大朵大朵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他微微一愣,哦,对了,按照时间来算,也该到了妖市开放的日子了。庆典,集会,酒宴,花市,在会玩方面,妖怪们一点也不逊色于人类,甚至更重口,咳咳,对人类而言的重口。 管理妖市和税收也是奴良组重要的收益之一 分卷阅读334 。 每年,妖市的主宴上,都会给奴良鲤伴留个最尊贵的位置。当然,在以往,老头子也有这么个位置,只不过比起大大方方地宾主尽欢,奴良滑瓢更喜欢偷偷摸摸地“蹭吃蹭喝”。 ……好吧,其实奴良鲤伴也有这个习惯。 当奴良鲤伴按照往常的习惯,溜进宴会“蹭吃蹭喝”,然而他刚走进觥筹交错的宴会里,就愣住——主位是他的,空荡荡的,这没错,但问题是为什么铃音会坐在“他”旁边。 感情他和奴良组大家们的解释都白费了了吗? 谁安排的位置,站出来,看他不赏你个敲头! 第十一章 ……也有可能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奴良鲤伴自我安慰地想, 没错, 按照位置排列来看, 除非让剩下的妖怪全部都站着, 否则, 不是这个, 就是那个,总有人/妖怪会坐到中央位置的旁边。嗯嗯, 就是这样没错—— 前面有妖怪小声议论:“那个女人,就是奴良组总大将的妻子了么?” “肯定啊, 没看见孩子都那么大了吗?” 奴良鲤伴一伸手,就将前面两个胡说八道的小妖怪抓过来了。在幻术的遮掩下,这两个小妖怪都没有认出奴良鲤伴的真实身份。奴良鲤伴有点郁闷地问:“上面那个女人是奴良鲤伴的妻子,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他倒是要看看,谁这么胆大妄为地编排他的八卦消息。 两只小妖怪不明所以地对望一眼—— “没有妖怪这么说啊。”“对啊对啊……” “那你们……”奴良鲤伴的话才说了一半。 小妖怪非常不明所以地看着奴良鲤伴,仿佛在看一个脑袋有点问题的傻子。它们异口同声地回答说:“我们又不是瞎子,人家孩子都那么大了, 谁看不出她就是奴良鲤伴的妻子啊——!” 奴良鲤伴:“……” 奴良鲤伴:“………………啧。” 他错了,他以为只要在奴良组内部解释清楚, 就足够了。然而他堵得住属下们的嘴, 却堵不住这天下的悠悠之口……更别提,如果奴良鲤伴真想向天下妖怪解释清楚, 怕是也只会起到反作用。 奴良鲤伴松开手, 两个小妖怪立刻蹦跳地跑远了。他发了一会儿呆,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一个非常微妙的位置:处于台上之人的死角,偏偏又能够完整地观察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微妙地……挺变态的。 奴良鲤伴在内心深处嫌弃了自己一番,可他无法否认,不知不觉中,自己的视线总是情不自禁地落在铃音身上。 鬼魂不用吃饭。 铃音就将食物夹进弥弥切丸的碗里。 偶尔也会轻声和弥弥切丸说话。 奴良鲤伴就不由自主地舒展开眉头。 “大将,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从身后冒出来的声音,将奴良鲤伴吓了一跳。他转过身,很是无奈地看见雪女雪丽站在自己身后,这位理论上应当冷漠如冰的妖怪,正在笑颜如花地对他眨眨眼睛。 奴良鲤伴很无奈地回答:“我就随便看看。” 这句话显然糊弄不了雪丽。 这位冰雪聪明的女妖怪仅仅只是往铃音的方向瞥了一眼,就对自家大将的心思心知肚明。说不伤心,也是假的——自己爱慕奴良鲤伴足有几百年,但奴良鲤伴只把她当亲近的姐姐看待,而台上的那个女人……不管她认识奴良鲤伴多久,总归是不如她久,竹马打不过天降,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大将想看风景,为什么不到上面去呢?” 奴良鲤伴不想正面回答:“……下面风景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他刚想按照习惯,找两句话调侃雪女,就看见好几个妖怪端着酒杯到了铃音面前,“……嗯?” 雪丽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在敬酒呢。” “她有什么好敬酒的?”奴良鲤伴没反应过来。 可下一秒,他看见雪丽笑眯眯的眼睛,也猛然反应过来了:这群妖怪不是要给铃音敬酒,而是,他们要给妖市的主人奴良鲤伴敬酒,只是因为他不在,铃音就不得不替他接应了。 奴良鲤伴一时无言:“这个傻瓜……” 你是他的谁? 有什么资格替他接酒? 但就在奴良鲤伴静默无言时,铃音就已经被灌了三四壶妖酒下肚,这种酒可比人类的清酒后劲大多了——几乎是立刻,铃音眼角就染上了楚楚动人的微红。 她喝醉了。 “铃音小姐的酒量还真是……诶,大将?”雪丽刚说笑了半句,就看见眼前的奴良鲤伴忽然消失了。他去了哪儿,又准备去做什么,这是根本不需要过多思考的问题。雪丽低下头,叹息如雪花飘落。 现在,她也有点想喝醉了。 …… …… 铃音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 分卷阅读335 在喝酒之前,铃音信心十足—— 在现实中她喝的不多,每次只是浅尝辄止。但现在她是在游戏里诶,没有给“女主角”什么千杯不醉的设定像话吗? 况且,她现在还是鬼啊! 人被灌醉很正常,但什么时候还会有鬼被灌醉的说法? 铃音信心十足地来者不拒。 她这个想法在人类社会里可能是成立的,但妖怪世界里,恐怕就未必了。而奴良组招待客人的酒,可是连神灵都能一并灌醉的美酒。 一杯亢奋,两杯晕。 三杯四杯…… 甚至,有人站在了铃音身边,铃音对此都一无所觉。 奴良鲤伴抢在铃音伸手之前,将盛满了美酒的就被端走了。铃音坐在原位上,眼睛发直,显然迟钝到还没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几个妖怪想靠近奴良鲤伴,都被这位魑魅魍魉之主挥手屏退了。 现在可不是谈正事的时候—— 奴良鲤伴端来一碗醒酒汤,递给铃音:“来,先把酒醒了。”然而铃音坐在原位上,根本不搭理他,奴良鲤伴只得将醒酒汤送到铃音唇边,“乖,张口。” 铃音终于有所反应了。 她抬起头,目光比夕光更加潋滟—— 奴良鲤伴的手就顿了一下。 喝醉了的铃音可不会管他那瞬间复杂的内心活动,她伸出手,像是关系非常亲密的情侣般扯住了奴良鲤伴的衣角,甚至将他披在身上的羽衣扯下来了半截:“……都是你要灌醉我。” 奴良鲤伴:“……” 又是一口又大又圆的黑锅从天而降。 但也许是铃音的语气太过娇嗔,甚至还带着含糊不清的鼻音,如果不是太过靠近对方,奴良鲤伴甚至不可能听得清这醉醺醺的指责。 诶。 除了将她原谅,还能怎么样呢? 奴良鲤伴试着将羽衣从铃音手中抽出来,然而他这个举动,仅仅只是将铃音的身体拉的一歪——直接就倒在了奴良鲤伴怀里。好了,现在她两只手都抓进了奴良鲤伴的衣服,虽然妖怪不讲究这些,但除非奴良鲤伴想上半身衣服都被铃音扯下来,最好还是不动为妙。 这大概就是,干坏事的是个漂亮小姐姐的无奈吧。 “哈哈。” 谁在笑话他? 奴良鲤伴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压抑不住的笑声,然而等他抬起头时,却很无奈地发现很多妖怪都在笑,特别是奴良组的内部成员。 喂喂喂,明明都是在他手下混日子的,就不知道现在应该给大将留一点脸面吗?奴良鲤伴想了一会儿措辞,但还没等他打好腹稿,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算了。 今天宴会,不计较了。 不知道为什么,奴良鲤伴竟然觉得这夜晚真的很漫长啊。 …… …… “唔……啊……”铃音翻了个身,抵住脑袋。 天知道这鬼游戏是怎么设定的,明明她已经是鬼了诶!是鬼了,连身体都没有了,竟然还能喝醉,喝醉了之后竟然还能头疼欲裂—— 你们做出“鬼魂”的设定到底有何意义啊! 有人用手轻轻拍了拍她头顶:“这个时候,出去走走,呼吸下新鲜空气,会感觉稍微好受一点点。” 铃音整个人都僵掉了。 她不敢睁开眼睛,仅仅只是用手指摸索了下,嗯,质地很柔软的布料。她去参加酒宴之前,毛倡妓很细心地为铃音换上了华美的小振袖,没有十二单那么复杂沉重,但出席正式场合也不会有任何失礼。咳咳,她应该是摸到了自己的衣……服,对吧? 铃音猛然睁开眼睛。 也许是避免尴尬,奴良鲤伴抬着头,目光飘向天花板上的花纹。铃音只能看见他俊瘦的脸部轮廓和鸦羽般漆黑的长发。 “……” “……” 如果尴尬也能有温度的话,那么,铃音想,她可能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把自己烧死了。 她对奴良鲤伴没有偏见,但铃音觉得,对方可能已经对她偏见到死了——每次都能撞到她最尴尬的时刻。 试问,她能把昨天晚上的记忆删除掉吗? 铃音光是回忆起,昨天晚上她是如何抓着人家的衣服不撒手,翻滚吐槽撒娇一气呵成,她就由衷地产生了种“不如干脆死了算了”的冲动。 幸、幸好,她没准备攻略奴良鲤伴先生—— 不然这个破档还是干脆删了重来吧! 铃音慌慌张张地松开了手,这也是醒酒之后的应有之事。但不知为何,奴良鲤伴竟然觉得有点微妙的惋惜。奴良鲤伴抢在铃音道歉前开口:“比起道歉,更重要的还是……” “还是?” “先让那个小鬼住手吧?”奴良鲤伴很无奈地抵住了太阳穴。 他指的,当然就是一直对奴良鲤伴横眉冷眼的弥弥切丸。自从昨天铃音往他怀里一倒,铃音 分卷阅读336 的这只小短刀,直接筷子都摔了,非常不高兴地拿刀柄戳他腰窝。 不疼。 但也腾不出手去教训这个吃里扒外、数典忘祖、有了新欢(bushi)就忘了旧爱(bushi)的小混球。 至于什么—— “嘻嘻,奴良鲤伴竟然被儿子打了。” “估计是没办法,儿子毕竟还是更亲妈妈些。” 奴良鲤伴已经放弃挣扎了。 既然反抗不了这些谣言,那就只好享受了。 弥弥切丸最终被铃音呵止了,压着头和奴良鲤伴道歉。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家伙的脾气还挺炸裂,一直虎视眈眈地瞪着奴良鲤伴。 好在,这时候,木鱼达摩来访了。 奴良鲤伴摆摆手:“是叛乱的事情终于有结果了吧,嗯,让他进来汇报吧。” 虽然这样说了,然而,奴良鲤伴等了足有五六分钟,前来造访的木鱼达摩仍然一声不吭,奴良鲤伴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就看见木鱼达摩的目光直愣愣地落在了铃音脸上,十分震惊。 第十二章 “木鱼达摩?” 木鱼达摩是奴良组的元老, 早在奴良滑瓢还不是魑魅魍魉之主, 和肆虐东京的羽衣狐战斗时, 他就已经是忠心耿耿的部下了。听到奴良鲤伴的呼唤, 木鱼达摩立刻恭敬地低下头来。 但他刚才的表现, 已经被奴良鲤伴注意到了。 木鱼达摩正是为了前不久叛乱之事而来, 他简单地介绍了调查成果,动乱的妖魔似乎是人类术师制造的, 继续深入调查时,却遭到了祸津神的阻拦。 “神灵吗?”奴良鲤伴也陷入沉思。 神灵自人类愿望而生, 妖怪从人类怼怨而出,神灵会讨伐彻底堕化的妖魔,但除此之外,两者虽然同为彼岸之民,却基本没什么交流。 “既然和祸津神有关,那么就通知高天原吧。”奴良鲤伴想了想,对这件事做出了安排。 木鱼达摩欲言又止。 “还有别的事情吗?” 木鱼达摩恭敬地低下头:“我想和大将单独说。”这番话的言外之意,自然是不愿意让铃音听见。 铃音听懂了, 虽然还有点醉酒后的头疼晕眩,但行动已经无碍了:“嗯, 刚好我带弥弥切丸出去转转。” 两个妖怪目视她离开。 奴良鲤伴转向木鱼达摩:“现在总可以了吧?” 铃音刚走, 下一秒,木鱼达摩就再也按捺不住脸上的激动之情, 他压着嗓音, 点出了铃音的“真实身份”, 他说:“绝对是她,那张脸就算是化作灰了我也认得……” 奴良鲤伴不是很奇怪木鱼达摩的态度。 但他脱口而出的那个 名字,仍然差点让这位年轻的百鬼之主非常震惊—— “羽衣狐!她就是羽衣狐!” 羽衣狐,千年之前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生母,人类称呼她为葛叶,妖怪们称呼她为羽衣狐,是强大到能在阴阳两界中往返的强大妖魔。江户时代,奴良滑瓢为拯救璎姬而破坏了羽衣狐复活安倍晴明的野心,双方结下死仇。 但是,铃音怎么可能会是羽衣狐呢? 奴良鲤伴下意识想笑,不期然地想起初见铃音的时候,那位少女落寞地坐在巨大龙骨之上,宛如黑夜中的一豆星光。而像是羽衣狐那么强大的妖怪,怎么可能会受制于妖到地下室都出不去? 木鱼达摩见到奴良鲤伴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有些着急了:“大将,羽衣狐是非常卑鄙无耻,狡猾多端的大妖怪。她敢潜伏到您身边来,如果不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您可绝对不要被羽衣狐给迷惑了啊。” “如果您下不了手,我可以……” 奴良鲤伴不再说话了。 他沉默良久,最后嘱咐木鱼达摩:“这件事情,你不要再告诉任何人。” …… …… 奴良鲤伴返回总部,脚就不自觉地带着他站在了铃音的院子外,院子里的樱花已经度过了花期,绿叶郁郁葱葱。他想了想,干脆一跃上了樱花树,眨眼间,一树樱花,纷然绽放。 铃音自然也看见了这个风骚的幻术。 “好看吗?”奴良鲤伴问她。 “好看是好看。”毕竟是专修幻术的妖怪精心制造的环境,不好看才奇怪。但唯独让铃音觉得有些无语的,大概就是滑头鬼们世代对樱花的执着,“你们为什么总喜欢樱花呢?就不会觉得腻味吗?” 奴良鲤伴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大概是樱花的一生太短暂了吧。”他清浅地叹息说,“以至于还来不及腻味,就已经飘然凋零了。” 铃音总觉得奴良鲤伴话中有话。 但奴良鲤伴已经跳过了这个话题:“你想出去玩吗?” “想。” 铃音摩拳擦掌。 ——终于又要出发新剧情了,天知道 分卷阅读337 她等得整个人都要发霉了好吗?!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走吧。”奴良鲤伴微笑着说,他飘进屋子里,去拿铃音的骨灰。这段日子以来,骨灰一直都是有弥弥切丸保管。弥弥切丸见到奴良鲤伴敢抢他的宝物,龇牙咧嘴。 奴良鲤伴把骨灰盒抢走了。 当然,弥弥切丸也在他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咬痕。 明明之前也是用惯了的妖刀,但自从弥弥切丸变成了付丧神之后,这对前主仆总有点气场不和的意味。 守护主人失败的弥弥切丸,气到要拔刀砍他。而奴良鲤伴眼疾手快,直接拦腰抱起铃音,夹着骨灰盒,逃之夭夭。 弥弥切丸气得用刀指着他:“有本事你就不回来!” 回答他的,是奴良鲤伴非常开怀的笑声。 铃音简直无奈。 她也不知道奴良鲤伴跑了多远,奴良鲤伴将她放下时,他们就已经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河流旁,不过,没有人,不意味着没有妖怪。 妖怪们来来往往,手中都提着一盏灯。 “这是哪儿?”铃音问。 奴良鲤伴回答:“雾河。” 这个名字倒是很贴切,铃音想,河流上确实弥漫着非常浓重的白雾,妖怪们走进去,顷刻间就只能看见他们手中的那一点晕黄的灯光。过了一会儿,就连这点微弱的光也消失不见。 奴良鲤伴仔细地观察铃音,她好像真的对雾河的传说一无所知。如果铃音真的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羽衣狐,当然不可能对雾河一无所知。 雾河是黄泉的一支分流。 黄泉在阴间流淌,但它的支流偶尔也会流进阴阳不是那么分明的地带。而这种支流,就叫做雾河,出现的很少,消失的很快,其中有很多只有阴间才能采集到的珍贵材料—— 也有传闻说,在雾河深处能见到美丽的大妖怪彼岸花。 既然是黄泉的支流,无论人类妖怪,一旦在雾气里迷失道路,就再也回不来了。同样,奴良鲤伴只要将骨灰盒扔进雾河里,这位少女自然会魂归黄泉。 想到这种事,奴良鲤伴也有些于心不忍。 ……但他又能怎么办呢? 奴良组是个很庞大的组织,里面有强大的妖怪,也有受到他庇佑的弱小妖怪,大家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宛如一家人。奴良鲤伴从来都不是孤单一妖,他的百鬼是他强大的理由,也是他柔软的弱点。 他想相信铃音。 却不敢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铃音对奴良鲤伴的犹豫纠结痛苦一无所知,她兴致勃勃地往前走,跑到了桥的边缘:“是这里吗?我们要过河吗?” “对,我们要过河。” 奴良鲤伴回答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补充这么一句话:“一定要抓紧我的手,绝对不能松开。” 他其实还想说点什么,却已经词穷了。黄泉河,奈何桥。 奴良鲤伴刚踩在那古老的木桥上时,就下意识地抖了下。铃音拉着他的手,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他:“你没事吗?奴良先生,你脸色看起来很差劲。” “没事。”奴良鲤伴摇摇头。 他已经后悔选择了这种方式—— 手中的提灯摇摇晃晃,然而一踏上桥,前方的过桥人消失了,后方也不见来路,世界白茫茫空荡荡,只有铃音担忧地看着他。 只要松开手,她就不会再回来。 奴良鲤伴内心苦涩,他真是倒霉到了极致,不然也不会面临这么痛苦的选择了吧。他微微一笑:“吓你的,把你吓到了吗?” 铃音白了他一眼。 木桥上只能听得见奴良鲤伴的脚步声。 ——铃音现在是鬼,踩不出脚步声。 而铃音也很快意识到了这条河流、这雾的奇异之处,她好像随时都会乘着这雾飘散去,同时,那河水仿佛也有莫名的吸引力。偏偏,在这个时候,奴良鲤伴微微带着凉意的手,都死死地把她捆在原地。 铃音忍不住问:“奴良先生,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 “好像有什么很熟悉的人在喊我的名……嘶。”铃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连意识都有些恍惚了,她明明听到了奴良鲤伴提醒,不要松开手,但那一瞬间,她确实松开了…… 奴良鲤伴猛然握紧她。 用力之大,勒得铃音手腕生疼。 奴良鲤伴好像生气了:“不要去听,不要去看,更不能松手,听见了吗?” “听、听到了。”铃音被吓到了。 奴良鲤伴就这样死死抓着铃音,直到走出这座木桥,也不曾松手。离开桥,雾气散去,铃音看见一轮冷冰冰的月光高悬天空之上,地上,漫山遍野的彼岸花如绒毯般铺展到视线尽头—— 铃音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那些如饮过鲜血般鲜红的花朵,彼岸花们纷纷低下头,但更多的花朵是亘古不变的冷清。 真美 分卷阅读338 啊。 铃音回头,看见奴良鲤伴站在她身后,远远地眺望她。那瞬间,他落寞的表情看起来就让人觉得难过。 第十三章 奴良鲤伴等铃音高高兴兴编织了花环后, 就带她离开了这里。如果这个世界上要给会玩的妖怪排个名次, 滑头鬼无疑能够位列前茅。奴良鲤伴不但很爱玩, 也很会玩, 铃音跟着他, 甚至连触发新剧情的“任务”都忘了。 不知不觉中, 一天就过去了。 “我的小美人,你就不累吗?”最后还是奴良鲤伴将铃音从赌酒桌上, 把她捞回来了。铃音终于快乐地享受了灌醉妖怪的快乐——她的赌术当然奇差无比,但架不住奴良鲤伴给她作弊啊。 “赌完这一把好不好?”铃音可怜兮兮地恳求。 “不行。”这个时候, 奴良鲤伴反而像是一个严厉的大家长了。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将铃音拦腰抱起来,迎着一大群妖怪们打趣的口哨声,走出门去。 直到两人返回奴良大宅,铃音还在兴奋地扯着他的袖子,絮絮叨叨地说着些奴良鲤伴明明司空见惯,但人类看来就显得很有趣的琐碎事情。 虽然是自己的老家,但奴良鲤伴偏偏就是喜欢翻墙壁。他刚一只手撑住墙, 眼前就是刀光一闪,几乎是擦着他鼻尖过去的——弥弥切丸大爷说要给他教训, 就一定给他教训。 奴良鲤伴头疼地用烟斗尖挠了挠头:“小孩子就不要舞枪弄刀的……” 弥弥切丸凶恶地拿刀指着他, 还没等他说出什么壮声势的话,奴良鲤伴就将一个古老的骨灰盒隔着墙壁抛了过来。弥弥切丸手慌脚乱地接住。 同骨灰盒一起抛过来的, 还有一句听起来轻飘飘的话: “加油吧, 下次可别再让人轻易地抢走了。” 这、这件事他当然知道啦! 毛倡妓正坐在院子里, 拿点心投喂弥弥切丸。尽管大将已经简单地解释过了,弥弥切丸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但这又如何……人家和她想象中的小少主一样可爱,可爱,可爱,重点说三遍,可爱就够了。 见到铃音和奴良鲤伴回来,毛倡妓也放下了投食饭盒,微笑着问:“大将和铃音小姐出去玩了?” “嗯嗯,玩的超开心。”铃音点头,当然,若说是印象最深刻的游玩地点还是——“我们去了雾河?” 毛倡妓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雾河不就是……那个的……别称吗? 别说是“情侣”了,就算是正常的妖际往来,都不会将地点选在那种一不小心 就会迷失在黄泉路上的地点吧。她下意识地想去看奴良鲤伴的神色,但大将已经翻身从墙头离开了,毛倡妓只好勉强掩盖脸上的异色:“是这样吗?” 好在,铃音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而毛倡妓想着这个细节,越想越觉得奇怪,在快掩盖不住脸上表情时,她假借点心吃完了的借口,从铃音的院子里退出来,刚出门,就差点撞到另一个高大的妖怪。 “……你差点吓到我了。”毛倡妓捂着胸口。 像是个门卫般矗在铃音院子门口的,自然就是那位刚刚平叛归来的木鱼达摩,他的脸色阴沉得吓人:“果然还是带她回来了吗?” 这个“果然”用的真奇怪。 毛倡妓下意识地反问:“不然呢?” ——以大将怜香惜玉的性格,还能将人家扔在路上吗? “大将果然还是太温柔了。” 毛倡妓更听不懂了:“这不是优点吗?” 木鱼达摩欲言又止,最终阴沉着脸走了,还差点撞到路边的黑坊主。他这种异常的表现,惹来好几个妖怪怪异的眼神。 “木鱼达摩怎么了?” “不知道,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这样的议论很快就散了,每个妖怪都有自己的工作。而且,总大将刚刚下达了加急寻找初代目的命令,所有妖怪都为这个指令动员起来了。 …… …… 奴良鲤伴太温柔了! 木鱼达摩知道,正是这种温柔才将奴良组的大家全部聚集成牢不可破的团体。可同样,卑鄙无耻的羽衣狐也利用了这种温柔——只要看看他注视铃音的眼神,就知道羽衣狐的阴谋已经得逞了。 他得阻止这一切。 木鱼达摩离开了总部,躲开所有奴良组的同僚,在隐蔽处,他从袖口掏出一个粗糙的木牌,上面刻着某个祸津□□字。他原本应当把这件“赃物”上交,但临时见到铃音,又改变了主意。 现在,就到了用到这个后手的时候了。 “你有什么愿望吗?” 作为主杀戮的祸津神,声音竟然相当的年轻活泼。 “我要你替我杀……” 木鱼达摩的话还没说完,祸津神就打断了他:“我现在已经不做这种事情了。” 祸津神不杀人? 木鱼达摩几乎快要被这句 分卷阅读339 话逗笑了,这就和马不吃草,狮子不吃肉一样可笑。他冷笑一声:“我知道你的顾虑,无非就是神灵当妖怪的杀手,名声太难听。而且,你就算完成了我的愿望,也得不到愿力。” “那么……” “你是希望宣传威名,还是想要更多信徒,甚至,干脆建立神庙?” 祸津神其实想问,妖怪的世界弱肉强食,不像人类社会,总有奇奇怪怪的理由需要委托神灵,对方能缴获他的木牌,起码也是和父亲交过手,还全身而退了——这种妖怪,怎么也算不上妖怪世界的弱者吧? 他想杀谁,自己动手难道不更方便吗? 但听到这句话后,祸津神就不再问了,木鱼达摩杀意毕露,即便是不找他,也会找到其它祸津神身上去。 ……这年头,祸津神也要抢生意啊。 “我知道了。”小小的木牌里传出祸津神轻轻的叹息,“时间?地点?对方是什么人?” …… …… 那场刺杀仿佛才发生在昨天。 铃音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在她不远处,年轻的祸津神正在往篝火里扔木柴。几乎是铃音抬起头的同时,他就将煮好的面糊糊递给铃音,稚气未脱的脸庞上露出柔软的笑容:“吃点东西吧,这对你有好处的。” ……鬼魂的设定真的越来越奇怪了。 铃音接过米糊,里面还夹杂着肉沫,热腾腾的白雾模糊了视线。 她以为夜斗要杀她。 但这几日相处下来,对方却仿佛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虽然接到了杀你的请愿,但我还不至于在米糊里下毒。” 夜斗很忧郁地叹了口气:“虽然听起来很搞笑,但是我真的已经金盆洗手很多年了。” 他以为自己会听到笑声。 或者讥讽地,或者愉悦地—— 他就知道祸津神不杀人是听起来很好……诶,等等,笑声呢? “……真好啊。” 铃音闭着眼睛,将米糊全部灌下去。 这让她回复了一点精神。 所以说,这款游戏里鬼魂的设定就很奇怪。 要么归于黄泉,要么变成厉鬼,要么用各种宝物吊着一口气。 在此之前,无论是奴良鲤伴,还是奈落,好像都没有把这种“花销”放在心上。 直到祸津神夜斗将铃音劫走之后,跟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穷逼神灵,她才体会到,那些能帮助鬼魂维持存在的宝物是多么珍贵—— 短短几日,铃音的精神状态就大不如以前了。 用夜斗的话说就是: 本来就是将要消散的魂魄了,还胆大妄为地供给付丧神灵力。 就算是他不来,铃音恐怕也很难维持存在太久了。 铃音睁开眼睛,被近在咫尺的夜斗吓了一跳:“……怎么了?” “有点高兴。”夜斗的眼睛闪闪发光,有时候他真的和小孩子一样,“你还是第一个没有嘲笑我的人……我老早就不想再做祸津神了,但好像谁都不相信……你要做我的信徒吗?做我的信徒,做不了吃亏,做不了上当……” 铃音无所谓侍奉哪位神灵,但问题是:“我不是活人,不是活人的供奉也可以吗?” 夜斗瞬间萎了。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重新振作地凑过来:“你要不要当我的神器?” “神器?” 真奇怪,铃音竟然觉得这个名词有点熟悉。 “跟着我,虽然不可能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但只要我有一口饭吃,就绝对不会亏待你的。”不得不承认,夜斗这份执着的热情,不去做销售真的是屈才了,“包三餐包食宿,前程远大,绝对不亏!” “成为神器……以后会什么样呢?” 推销归推销,但涉及正事,夜斗还是靠得住的:“由神灵赋予名字,给予新生,遗忘过去,从此成为和神灵共同战斗的器……这样,你就不用再担心会消失了。” 夜斗当然也隐瞒了一些细节。 比如说,如同铃音这么残破的死灵,其实不适合成为神器,非但更容易被黑暗吸引,凝结的器也是残缺不全,很难有什么正面作用…… 只是—— 破旧的器和落魄的神灵,总觉得……很配啊。 “遗忘过去?”铃音摇摇头,“那还是算了。” 尽管这个遗忘过去很可能只是一个表面上的设定,但铃音还是拒绝了:“虽然我的一生平平无奇,也没有什么非要铭记不可的大事……但是,我也认识了很多人,很多妖怪,结下了缘分,如果就这样遗忘了……” 铃音叹了口气:“就好像是连最后的缘分都斩断了。” 这种说法听起来很奇怪。 铃音怀疑,夜斗可能觉得这只是搪塞他的话语,可这确确实实是铃音的真实想法——就好像她曾经经历过这种不可饶恕的“遗忘”。 不过,既然铃音这样说 分卷阅读340 了。 夜斗也就不再提了,他将最后几根木柴扔进篝火里,嘱咐铃音:“我去守夜,至于弥弥切丸,轻易不要再使用了。” 铃音缩了缩脖子,将化作刀剑本体的弥弥切丸往怀里藏了藏。她其实想问,雇佣夜斗杀她的妖怪究竟是谁? ——但转念想想,又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不是奈落,还能是谁? 第十四章 铃音睡得很不踏实。 忽然一阵冷风, 就将她惊醒了。 篝火已经熄灭了, 只有几点火星还在苟延残喘。 说好要守夜的夜斗, 已经不在附近了。铃音往洞穴外走了两步, 就听见风送来的争吵声: “父亲需要你……” “……我不回去。” 听起来像是叛逆期的小孩离家出走了——如果不是铃音辨认出那个执拗不肯“回家”的男声, 正是夜斗的话, 她可能真的会这样认为。 神灵自人类的愿望而生—— 无父无母,天生地养。 铃音又靠近了一点。 和夜斗争吵的是一个穿着白色和服、头戴天冠年幼女孩, 她困惑不解地看向夜斗,就像是在看一位学坏了的小伙伴:“……是谁教坏了你, 夜卜,告诉我,她是谁?” 夜斗显然非常反感:“没有谁,只是我不想杀人了。” 和服女孩发出了一声短而急促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笑,非常渗人:“不会的,你怎么可能不想杀人呢!杀人多快乐啊,我最喜欢了, 夜卜也最喜欢了,让我们回到以前的日子好不好, 别让父亲生气了, 我最喜欢夜卜了。” 她说着,就去拉夜斗的手。 夜斗甩开了她。 铃音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在那一瞬间, 女孩明明还是那个女孩, 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深渊的凶兽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被夜斗的抗拒刺激到了:“是她吧, 就是她带坏了我的夜卜,我去杀了她——!” 什——么——? 铃音看着猛然闪现在头顶上的女孩,脑海一片空白,她真的完全没有想到,这场争吵竟然会把自己牵扯进来。铃音下意识地抱头防蹲,将怀中的弥弥切丸抛了出去。 “铛!” 女孩的咒术,被弥弥切丸拦截了下来。 弥弥切丸举着刀,死死盯着这位想要伤害铃音的敌人,在短短几天内,他先后两次被奴良鲤伴和夜斗抢走骨灰盒——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还是他刚苏醒不久(等级低)的缘故,但弥弥切丸无法原谅保护不好铃音的自己。 刀也是有自尊的。 白色和服少女同样面色不善。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了,听到对方的声音,夜斗的脸色就变了:“回来吧,螭。” 听到这声呼唤,螭立刻乖巧地往对方身边走去,仿佛刚才那位一言不合就要杀了铃音的“恶魔”,只是铃音的错觉。 夜斗也看着对方,表情茫然,仿佛一瞬间就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 他喏喏地说:“父亲大人。” 结果,还真是夜斗的父亲啊。 这位“父亲”和夜斗没有一丝外貌上的相似,他穿着现代化的白衬衫,双手插在口袋里,就像是一个人蓄无害的中学生。 可对方一开口,就彻底破坏了这种温顺感。 他看着弥弥切丸,露出了缅怀的神色:“这种刀剑化身的付丧神,我以前见过。” 嗯……什么意思? “不过,我当时见到的付丧神,可没有这么矮(弥弥切丸暴怒如雷:”矮你个头啊矮!“)……可惜就是有点不大坚固,很快就碎了。” 很快……就碎了。 这句轻飘飘的话,让铃音手脚冰凉。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那振刀的名字,叫做鹤丸国永。”他非常惋惜地说。 鹤丸国永。 铃音当然记得这个名字—— 她还记得,那位担当了追杀她任务的付丧神,曾经温柔地撸了撸她的头发,露出灿烂的微笑。他说,死里逃生,是不是觉得人生充满了惊喜。 当然,最后他们终归还是刀尖相向。 ……铃音的二测死的惨烈。 结束的烂尾。 可当铃音听见,那位青年用这样轻飘飘的语气点评鹤丸国永时,又陡然觉得不痛快起来,仿佛那些刀剑付丧神们有一万个不好,也不准外人多说一句。 不过,他既然说出了鹤丸国永,那么这家伙的身份…… 铃音非常惊讶:“久世藤助?” 螭和夜斗都没什么反应。 就连那位“父亲大人”,一时半会儿都没回想起这个人,过了一会儿,他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原来是你啊……久世家的姬君,怪不得,还有付丧神跟在你身边。” 他的 分卷阅读341 目光落在弥弥切丸身上,小短刀打了个寒颤。 铃音懂了。 鹤丸国永是可以被策反的小怪,久世藤助是表面上的关底boss,而眼前这位活了足有千年的老怪物,毫无疑问,就是传说中的隐藏幕后黑手。 前有奈落。 后有这位。 全是历史遗留问题。 所以,她现在就这么暴露在大boss面前—— 铃音猛然打了个寒颤。 …… …… “这里就是……” 铃音苦笑地接上夜斗的话:“本丸。” 时隔两周目,横跨千年,她终于回到本丸了。虽然铃音不太喜欢这种方式,但同样,当她看见多年未变的日式庭院建筑时,仍然觉得眼眶一红。 她回来了。 寂寥的庭院,空无一人。 藤崎浩人,也就是夜斗的父亲(铃音怀疑这不是真名),率先走进了庭院里。他真正住在本丸只有几年,之后,就被安倍晴明强行驱逐出去。时隔千年,重回本丸,藤崎浩人也看什么都稀奇,东瞧瞧,西看看。 最后,他转过头,神色微妙地看着贴在铃音脸颊上的符箓:“我原来以为,只有久世当代家主的血脉,才是开启本丸的钥匙啊。” 但久世铃音早已经死了。 她虽然有资格,但在死前,并未继承久世族长之位。 早夭的少女,残旧的魂魄—— 又为什么能熬过着漫长的千年时光呢? 藤崎浩人很感兴趣。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 藤崎浩人数着房间,很快找到锻造室。千年前,久世藤助将这座藏匿刀剑的锻造室藏的严严实实,如今,藤崎浩人终于有机会,亲手…… “嘶——!” 他放在门锁上的手,被烫伤了。 螭担忧地往前走了一步。 藤崎浩人收回手,他的手臂看起来非常吓人,如被开水浇过的伤痕一直蔓延到肩膀处,肿胀发烫,滋滋作响,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这香气,这色泽,可能会馋哭一大群小孩子。 螭一看到伤痕,就大发雷霆:“什么人竟然敢设下陷阱……” 藤崎浩人轻声回答:“安倍晴明……” “什么?” “安倍晴明的结界。” 除了那位大阴阳师,还有谁能构造这么精妙的结界,经历千年而不朽?藤崎浩人冷笑,可即便如此,那位统治了一个时代的大阴阳师还是抵不过时间,只有他……唯独他…… 活的最久,笑到最后。 藤崎浩人盯着门许久:“……她去。” “什么?” “让她去推开这扇门。”藤崎浩人指着铃音。 铃音一脸惊讶:“我看起来就那么像傻子吗?” “……” “……” 夜斗偷偷摸摸给她使眼神。 然而仍然没能阻止铃音那句话一气呵成:“我又没有傻,怎么可能会去推门?” 她是真的这样想的。 螭瞬间暴怒,她原本就看铃音不顺眼,现在,铃音更是胆大妄为地顶撞父亲,杀意没有半分掩饰,只要藤崎浩人稍微有指示,她就让这个女人死无葬身之地。 但藤崎浩人不发话,她终究还是不敢动。 藤崎浩人当然不气,对于砧板上的鱼肉,他有什么好置气的?相反,他还好声好气地微笑:“不要那么凶,这样会吓到我们小铃音的……我们当然要她心悦诚服地加入我们的阵营。” 夜斗很不安地说:“她不愿意成为神器。” “不愿意成为神器啊,真是任性的小姑娘。”藤崎浩人看起来很伤脑筋地笑了笑,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白色的面具,向铃音的脸上按过去。铃音想躲,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面具很冷,冻得铃音思维都快僵了。 就连藤崎浩人的声音听起来都很遥远:“……那么,就只能成为妖魔了。” 这剧情可特么的…… ……又是强制剧情动画。 铃音眼前一黑。 …… …… 再次醒来时,浑身都疼。 铃音吃力地从榻榻米上撑起半个身体,就看见夜斗盘着腿坐在她对面,娃娃脸少年微微垂着头,很像只生无可恋的黑猫。两人无言了一会儿,铃音率先开口:“我变成妖怪了?” 她摸到斜挂在头顶的妖怪面具,还揭不下来。 “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什么叫“算是”? 下一个问题:“你父亲打开锻造室的门了?” “没。” 面对铃音惊讶的目光,夜斗苦笑,他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父亲连名字都来不及给你取,你就差点魂飞魄散了。”藤崎浩人不是没见过濒死的魂魄,但铃音能跑能跳 分卷阅读342 ,思维清楚,还能开嘲讽,他就把情况预估的太乐观了。 夜斗简单地将铃音昏迷后的情况介绍了一下。 反应最快的是藤崎浩人,他及时用阴阳术吊住了铃音最后一口气。这不是他忽然大发善心,而是,铃音是钥匙,他借用铃音来到本丸,自然还要借用她离开—— 被困在本丸直到天荒地老。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听到这里,铃音笑得停不下来。 夜斗简直无可奈何:“你好歹也稍微担心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好吗?”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游戏设定而已。 铃音摆摆手,问起了下一个问题:“你父亲都走了,那么你呢……你为什么要留下来?” 她声音很轻,好像真的为这个问题困惑不解。 藤崎浩人都惧怕这样的结局而离开。 而他夜斗,凭什么不走? 第十五章 夜斗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是看见纤弱的少女躺在地上, 脸白如纸, 呼吸微弱, 就有一种奇异的责任感迫使他留下来。至于留下来之后…… 夜斗避重就轻地回答:“你这不是醒来了吗?” 铃音白了他一眼。 即便是虚弱的病人, 这一瞥也是令人心尖发颤。 夜斗如鸵鸟般低下头去, 片刻后, 他又生怕氛围冷场般地叽叽喳喳起来:“我在这附近转了一圈,有田地, 有水井,仓库里还放着粮食, 就算是在这里再生活几百年,也完全不用担心食住了!哇,这就简直和世外桃源一样!” 为了增加自己言语的可信度,夜斗笑容灿烂。 铃音欲言又止。 “所以,完全不用替我担心。” 夜斗喵特别自信地叉腰:“你还有什么别的要问的吗?” 铃音想了想:“……弥弥切丸呢?” 她其实刚醒来时,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气氛突然冷场。 夜斗张开口,却好一会儿都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他叹了一口气, 明明这件事不能算是他的错,却根本生不出直视铃音的勇气:“父亲把弥弥切丸带走了。” 原本, 藤崎浩人就瞄上了刀剑付丧神的制作技术, 去不了锻造室,至少还能带个成品。 哦, 原来如此。 这和她猜想的也差不多。 嗯嗯, 隐藏boss绑架人质, 正常操作正常操作。 夜斗一看到铃音不说话,就心底发慌,他强行开启话题,做出种种奇怪模样:“除了那个小家伙,你就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的吗?身高,体重,生日,喜欢的颜色,甚至择偶标准什么的,你大可以过来问我,作为无所不能的夜斗神,我一定无言不雠——” “我想再看看本丸。” 夜斗收起自己的怪模怪样。 先关心脾气超大小屁孩,后巡视环境风貌(?),铃音少女你就不多多关心下他吗?虽然,没有追问父亲和自己的关系,让夜斗松了一口气,但被这么完全略过……夜斗不说,夜斗也有点小脾气了。 夜斗的小脾气没有撑过三秒。 “哇喔,这田地的气候绝对不对劲!” “……” “这里就是训练场吧。”夜斗举着练习竹刀比划,“为什么阴阳师的宅邸里会有这么完善的训练场啊,感觉举行一个十几人的混战比赛都绰绰有余了……我怎么觉得久世家的画风越想越奇怪了。” “……” “这是马厩吧……” 夜斗站在马厩前思考片刻,他还看到专门插茅草的叉子,和装马粪的桶:“虽然设施很齐全,但几百年都没人居住了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我的妈呀,等等,马冲出来了!” “噗嗤。” 都几百年了还能活蹦乱跳的! 这是假的马吧?这是假的马吧! 夜斗不得不又跑了十几里路,将四散奔走的马匹们拉回马厩里。这些马儿放在战国,无疑都是能让名将争抢的千里好马。夜斗伸出手,撸了撸马背上的鬃毛,对方喷出一口热气来。 怎么看都是活生生的马啊。 这个鬼地方真奇怪。 “真是累死我了铃音……诶,铃音?铃音?” 铃音显然没有留在原地,夜斗绕着整座本丸转悠了两圈,才看见敞开的锻造室。铃音正站在里面,目光悠长地凝视着放在最中心的刀剑。 夜斗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这里阴森森的,我们先出去?” 铃音非但没听他的话,反而往前走,吓得夜斗连连摆手:“别!别!别!你想做什么和我说!”夜斗还记得,那位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留下来的结界,甚至将父亲的手都烫成烤肉。而铃音已经这么虚弱了,再有点好歹,他的小心脏可承受不起。 铃音没再固执:“把那个封印拆了 分卷阅读343 。” 那振太刀上,上面符纸的已经烂的差不多了。夜斗用手一搓,轻轻松松就将符纸剥了下来,他顺口问:“这振刀是……?” “三日月宗近。”铃音回答。 国、国宝! “要拿下来吗?” “不用了。” 夜斗怀着崇敬的心情把三日月宗近摆回刀架上。 他感觉自己沾了国宝的光,手就像是沾了一层金粉,不再是原来的手了。夜斗屁颠屁颠地凑到铃音面前,询问:“这是什么特别的仪式?还是有什么特殊意义?” “我……答应过……” “答应过什么?” “……要来救他。”铃音转过头,特别虚弱地笑了笑。 可是,承诺好像生来就是要被打破的。 那位被三日月宗近拼了命救出去的女孩,最终没有回来。 不。 她回来了。 只是回来的太晚,太晚了。 夜斗非常担忧:“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铃音摇了摇头。 恰恰相反,应当说,现在才是要争分抢秒的时刻。说起来非常玄乎,但此时此刻,铃音确实有了一种“她时间已经不多了”的感觉,三测结束,内测删档,开启公测——有些事情,她必须抢在现在做。 夜斗也不和她杠:“好好好,你还要做什么和我说。” “那个……” 铃音刚抬起手,夜斗就主动将她手指方向的刀剑捧了下来。对,就是用捧,一是生怕又遇到了个比三日月宗近名头还大的国宝,二是……这振刀剑已经碎了,拼凑的碎片躺在狭长的丝绒盒子里,只能被捧下来。 铃音沉默了很久。 很明显,江雪左文字在碎刀之后,碎片又被人很细心地捡回来,擦洗,拼凑,修复,甚至不仔细看,甚至很难看清楚过去的裂痕。只是,这振刀中间,有一块特别大的空缺。 这块缺失的碎片,铃音有印象。 然而铃音往胸口一摸,却没有摸到预料到的装着刀剑碎片的御守。哦,铃音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从二测继承的游戏道具,只有友人帐。 只有友人帐。 这破游戏“贪污”了她的江雪,好生气哦! 不,等等。 如果说“遗产”的话—— 还有一份“遗产”,铃音从来没有打开来看过。 “我的骨灰盒呢?”铃音问。 夜斗都快晕死了,这个时候问骨灰盒,难道这位大小姐还想打开来看看吗?就算已经命不久矣,也不是这么拼命找死的道理吧。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夜斗最后也只能不甘不愿地拿来骨灰盒,将其打开。 灰烬里,斜躺着一块锃亮的金属碎片。 不用铃音提醒,夜斗就很自觉地主动代劳,将碎片取出来,放在太刀江雪左文字的空缺处。顺理成章地,碎片不规则的边缘完全吻合。 啊,真好啊。 只要再找个优秀的刀匠,是可以修复的吧? 铃音将手悬在太刀江雪左文字上方,却始终不敢将手放在上面。夜斗看着她,满脸担忧。他不知道这些事情背后都有什么故事——却本能地肃穆而立,不言不语。 在拼好太刀江雪左文字之后,铃音身形摇晃一下,就好像,某种一直以来都在守护她的力量终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铃音眨眨眼睛,她很想努力地看清楚世界,但眼前的一切反而越来越模糊。 夜斗担忧地喊:“铃音,铃音……” 这个声音好像已经很遥远了。 “你……你还有没有什么愿望?!” 哦,对了,她还有愿望。 铃音虚弱地抬起头,往一个方向遥遥指去,但她已经没有再前进的力量了。 时间陷入宁静的黑暗。 黑暗里,唯独一个声音格外清晰。 “让我来保护铃音吧。” “就算你想自杀,我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第十六章 嗯? ……竟然还有后文? 铃音以为, 这次三测她又要虎头蛇尾地be了, 以至于, 当转折出现时, 铃音终于有一种感天动地的激动——狗策划终于想起这是一款恋爱游戏了吗? 它终于不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疯狂硬核了吗? “咚!”一个敲头。 铃音猛然捂住脑袋, 发出抗议:“药研哥你怎么可以随便敲女孩子的头?” 药研藤四郎…… 没错, 是真的药研藤四郎! 铃音在魂飞魄散之前,遥遥伸手指向了药研藤四郎的方向。夜斗本着无论如何也要做到铃音最后的愿望, 飞快地将那振短刀塞进了铃音手中。 于是,奇迹出现了。 万能的药研哥哥无所不能! 药研藤四郎注视着铃音, 很 分卷阅读344 无奈地叹了口气,明明铃音已经比他高了,也经历过那么多事……但好像,铃音一直还是那位,会在重病时跑到雪地里的熊孩子。 对,让人操碎了心。 “不准乱跑,好好休息。”药研藤四郎凶巴巴地说,不这样, 根本镇不住铃音的皮,就算外表看起来是纤弱娇柔的美少女, 但架不住骨子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熊, “符纸制造的身体还很脆弱……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及时和我说。” 铃音摇摇头:“没有。” 她非常适应符纸制作而成的新身体, 仿佛已经使用过许多年了。 “是么, 那就好。”药研藤四郎低下头, 将内心深处的担忧压下——尽管他早已经暗中发誓,要倾尽一切手段拯救铃音,改变历史的计划失败后,药研藤四郎自然将目光转向了“复活”、“唤回亡者”这类禁忌的研究了。 而这幅符纸纸偶,也差不多正是这段时期,被药研藤四郎在封尘的角落里发现。 不知道是谁制作的。 也不知道是谁摆放在那里。 偏偏,那位不知名的制作者似乎非常笃定,这幅纸偶注定有一天会重见光明,再度派上大用场——他留下了非常详尽的使用说明,甚至,即便对方完全是个不懂阴阳术的门外汉,同样也能照葫芦画瓢。 ……但这太巧合了。 好像是一只手,无形拨弄着命运。 药研藤四郎回忆着那位不知名阴阳师留下来的话语:“但这也只是过渡的手段,而且,也有很多地方需要修补。”尽管对方布置了保护的阴阳术,但千年时光流逝,不可能没有任何损伤。 而对方似乎也预见了这一点—— 不但有使用说明书,还有故障排查与维修保养手手册。 “药研哥?” “嗯。”药研藤四郎抿了抿唇角,又觉得,自己对铃音的态度太过严厉了。少女刚刚“死里逃生”,正是惊魂未定的时候——药研藤四郎还没有想好用什么话语宽慰铃音,就看见少女忽然从床里爬出来,撑着身子,凑近了看他。 药研藤四郎甚至能数的清她的睫毛。 这种过近的距离,让药研藤四郎不自然地偏侧了目光:“怎、怎么了?” “药研哥好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刚开始,铃音还只是怀疑,毕竟隔着一测也有段时间了,她当然还记得药研藤四郎,也能第一眼认出他,可是,一些细节上的差别,铃音认真观察了很长时间才能确认,“……真的不一样了。” 但到底哪里变了? 眉目还是那个眉目,语气还是那个语气。 铃音想了想:“是因为铠甲变长了?” 药研藤四郎原本小巧的肩甲,明显变长变宽了。可细微的服饰差别,真的能让熟悉的人感觉到,他完全不一样了啊。 药研藤四郎倒是对这种变化心知肚明。 ——他极化了。 没有修行,也没有写信,只是在日复一日的钻研里,忽然有一天,一期一振问他,你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了?药研藤四郎才恍然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竟然极化了。 放在更早以前,发现自己极化了的药研藤四郎可能会高兴吧? 而现在…… 他发现自己还真有点高兴。 非要形容,和在意的人重逢后,自己变牛掰了,而且对方还发觉了这一点。即便是性格非常沉稳的药研藤四郎,内心深处也泛起了细微的涟漪。 他推开铃音凑过来的脸:“说正事呢!” …… …… 正事自然落到了夜斗身上—— 修复纸偶是非常高深的阴阳术,半路出家的药研藤四郎自然不可能和那位技艺大成的阴阳师相提并论,水平不行,材料来补,夜斗就担当了寻找材料的责任。 “来吧,来吧,尽管来求我吧!”夜斗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有时候,药研藤四郎觉得,夜斗会和铃音结成伙伴,并不是没有性格原因在里面。 好在,大事上,夜斗还是很靠谱的。 在夜斗头两次出门找材料时,药研藤四郎还非常紧张地蹲在传送阵前,生怕这位祸津神回不来了。很快,药研藤四郎就发现,如果纯粹论办事效率,也许大半座本丸里的付丧神都比不上夜斗,他也就放下心来了。 偏偏,就在这次出事了。 “老,幼,病,残……集齐了三位啊。” 夜斗翻了个白眼。铃音刚看到他浑身鲜血倒在传送阵旁时,真的吓到魂魄都快出窍了。夜斗为了不让她担心,说了很多俏皮话,才勉强将铃音逗乐了——就是俏皮话的效果太好,她甚至都有胆量开起自己的玩笑话了。 唉,他这个神灵当的毫无尊严。 夜斗点点头:“看来,我就是那个需要被爱护的幼……” “什么啊,你分明是‘残’!” 铃音松开手,仔细检查包扎好的创口。她回复得很快,已经能够自如地使用新躯体 分卷阅读345 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比如说,照顾夜斗。 夜斗还在试图挽救自己的尊严:“……是对方太卑鄙了,突然就蹿出来,袭击伟大的夜斗神。而且,我身边又没有趁手的武器……只要有神器,如果有神器在身边的话,我绝对不会这么狼狈。” 铃音的手顿了一下。 也就是说,如果当初她没有那么坚持,同意成为夜斗的神器,那么,现在夜斗就不会受伤了? 这个想法小小地刺疼了下铃音。 “……他也就只能牛气这么一会儿!”夜斗气鼓鼓地说。 铃音平复心情,她好气又好笑,顺着夜斗的话问:“所以说,那位欺负了夜斗神的大混蛋,还胆敢在伟大夜斗神面前牛皮哄哄的大混蛋……是谁啊?” 夜斗一时失语。 那个人是……奴良鲤伴。 早在和那位年轻的百鬼之主碰面前,夜斗只是寻找材料,也听闻了不少对方的传言,有妖怪说,最近奴良组很活跃,嗯,贬义的活跃。他们的总大将奴良鲤伴发疯了。 为什么发疯了? ——好像是老婆孩子都被杀了。 哦,原来如此。 说起来,滑头鬼也代代都算情种啊。 说这句话的妖怪,俨然是忘记了。滑头鬼总共也才传承了两代。只是上一代奴良滑瓢钟情人类女人的传说广为流传,好像就成了滑头鬼的代名词。 “就是这个架势……” “……别又是个人类女人吧?” 夜斗也就听听传闻,完全没将这一切联系到自己身上。听见传闻说的吗?失踪的是奴良鲤伴的妻与子,他“暗杀”铃音倒是勉强对的上时间,但弥弥切丸绝对对不上那个“子”。 弥弥切丸是刀子精……啊不,付丧神。 品种都对不上,怎么可能是奴良鲤伴的儿子? 所以,夜斗被找上门时,他真没反应过来。 奴良鲤伴手持花开院家新打造的退魔刀,几乎一个照面,就直接刀光一闪,在夜斗肩膀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夜斗本想反击,但他刚抬起手,才想起来,螭不在他身边了。 哦,对。 夜斗背叛了父亲和螭。 奴良鲤伴将刀尖对准夜斗,他表情冰冷,带着极重的杀意:“……铃音呢?” 夜斗捂住肩膀,按理说,他应当能躲闪开那一刀才对。偏偏,等他往后退的那一刻,刀的位置猛然变了,好像是他主动迎上攻击般—— 镜花水月的妖怪,幻术用得出类拔萃。 原来,铃音就是传闻中的那位“鬼王之妻”啊。 夜斗冰雪聪明,仅仅只在奴良鲤伴压迫中带着些颤抖的问句里,就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对此的态度,也没有产生任何改变: 他又不是因为铃音是“鬼王之妻”,才对她好啊。 至于奴良鲤伴…… 呵,就是这个废物男人,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好,简直是废物中的废物。尽管夜斗自己的祸津神名头也不好听,但这不妨碍他看不起奴良鲤伴。 夜斗甚至还有胆量嘲笑对方:“哎呀,你怎么了?是弄丢了人吗?需要万能的夜斗神帮忙寻找吗?只要五元,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夜斗神帮你找……但找不找得到只有你自己知道了,毕竟,当初把人弄丢的毕竟也是……” 奴良鲤伴出手了。 身边没有神器的夜斗不可能打得过奴良鲤伴,但挑衅成功的那瞬间,夜斗觉得—— 真痛快。 他一定是坏掉了,才觉得痛快。 第十七章 “他逃了。” 嗯, 显而易见的结果。 奴良鲤伴将沾了血的退魔刀一寸寸地压回刀鞘中, 表情冷漠。正如夜斗不得不负伤而逃——这个结局对于奴良鲤伴而言, 也不怎么令人愉快。 “大将?” 面对属下担忧的目光, 奴良鲤伴垂下眼帘, 反问说:“我没事……不用担心, 我能有什么事情呢?” 是啊,他能有什么事儿呢? ……本应如此。 可情况发展已经脱离了奴良鲤伴的掌控了。他其实也没认识铃音多久吧?板着指头数, 两个人共处一室的时间有五六天吗?想来也是没有的。 可偏偏…… 最痛苦的不是他得知铃音被祸津神的时刻,而是, 奴良鲤伴必须得考虑,其中,多少可能性是羽衣狐的阴谋。情绪明明在沸腾,可他还得接近一切努力将沸腾的情绪压下去。 宛如深海里的火山爆发。 千万吨的水压之下,那些岩浆未曾喷发就已经冷却,重叠地堆积,层层累积,最上面的已经冷成了顽固的岩石, 而最深处的岩浆仍然在不甘而痛苦的翻滚沸腾。 短短几日,奴良鲤伴就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他本来就是清隽纤瘦的美男子, 现在一看, 更是瘦到衣服都空荡松垮了 分卷阅读346 。 奴良鲤伴压下那些不可明言的忧虑,对部下们说:“我们先回去吧。” 人群中, 木鱼达摩低下了头。 …… …… “呵……呵呵呵呵……” 阴影中, 奈落的一只袖子挡住了脸, 他咬着牙关,发出一串闷哼般的笑声。正扶着镜子直播某场战斗的神无,畏惧地错开了目光。 短短几个月里,奈落越来越恐怖了。 按理说,奈落不得不抛弃了经营了百年的人见城,东躲西藏,辗转度日,更要躲开奴良组无孔不入的搜查,可谓是比地下的老鼠更可怜。他跌落到了这辈子的低谷,就连神乐都判断出了这一点,果断地背叛了奈落,追求她梦想中的自由——自然,结果被奈落捏碎了心脏,就连尸骨都没存留下来。 奈落越来越极端了。 ——在他空荡荡的不见心脏的胸腔内,只有怒火和嫉恨烧得火热。 那个卑鄙无耻的女人…… 无论她的承诺多么甜美动人,都改变不了她善变的实质。奈落在镜子里看见她柔软清澈的微笑,看见她如弯月般明亮的眸子,然而这温柔和微笑都和奈落没有任何关系。 她承诺过,会顺从奈落。 可又一次又一次地践踏了这个誓言。 奈落憎恨铃音。 他更憎恨,这个会被那位少女牵动心神的自己。 铃音,你以为你能逃走吗? 铃音,你以为自由近在咫尺吗? ——不,不可能的,你比神乐更加天真。 奈落冷笑一声,他对神无吩咐说:“看看夏目玲子。” 镜子中的画面猛然一变。 …… …… 夏目玲子脸上笼罩了一层寒霜:“所以,你们只是在骗我的咯。” 在夏目玲子周围,已经东倒西歪了一大群小妖怪。这群根本不了解夏目玲子战斗力的笨蛋们,看着眼前的女“魔鬼”瑟瑟发抖,毫无战友情地将罪魁祸首推了出来。而罪魁祸首看起来快哭了:“我……我……我只是听说你很厉害,就觉得,打败你吃了你就……所以……” 夏目玲子挑挑眉—— 所以就用找到了友人帐上妖怪的借口,将她骗出来,围攻之,扑街之。 最近,这样的闹剧太多了。 以至于夏目玲子就连发脾气的余力都没有了。她叹了口气,捡起扔在树后的书包:“趁我心情还好,滚吧。” 等她捡起书包,小妖怪们还一动不动。 夏目玲子面露凶光:“哦,看起来你们很想被我煮成妖怪汤了?” 她刚说完这句话,就有小妖怪两眼一翻,凄惨地晕过去。与此同时,夏目玲子也发现了这群小妖怪们不敢离开的原因: 自然是,出现更可怕的妖怪了。 从外貌看,这位新出现的妖怪就是个容貌艳丽的小女孩,她有着浓密漆黑蜿蜒到脚踝的长发,穿着绛紫色的和服,手捧骷髅头,一只蛇头正从骷髅眼眶里探出来,不怀好意地吐着信子。 夏目玲子没有从这个妖怪身上感觉到敌意。 小女孩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就是夏目玲子?” “是。”这没有什么否认的必要。 “就是那个……胆大妄为,打听晴明大人消息的人类?” 以胆大妄为在形容她啊。 即便曾经被奈落挟持过,夏目玲子仍然对妖怪们应有的敬畏,她耸耸肩:“没有办法,受人所托。”解释完动机后,夏目玲子又追问,“你说‘晴明大人’,那位大阴阳师还活着吗?” “自然是死了。” 不出意料,但令人失望的回答。 但小女孩借着说:“不过,距离他复活的时候不远了。而这正是姐姐所希望的未来……”说到这里,她略微不快地冷哼一声,“虽然我不明白理由,但姐姐大人要见你。” “姐姐大人是谁?” “姐姐大人当然是全世界最美丽的羽衣狐大人啊。”说到这里,小女孩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脸色猛然一冷,威胁说,“人类,你要是胆敢对姐姐大人生出什么坏心思,我狂骨就第一个杀了你。” 杀机四溢的话,反而让夏目玲子放下心:“走吧。” …… …… 夜斗藏着不说,铃音自然猜不到伤他的妖怪就是奴良鲤伴;同样,奈落搞事,夏目玲子去见羽衣狐等等发展,铃音同样也一无所知。 当然,铃音也不是完全无所事事了。 “等等,我可以唤醒新的刀剑了?”铃音受宠若惊。 药研藤四郎哑然失笑,他自然是觉得铃音有些反应过度,但再转念想想,这段时间可能真把铃音闷坏了,以至于家里要多出点“人口”来,神色间都流露出根本遮掩不住的激动——同样,铃音的反应也冲淡了药研藤四郎心底隐约的担忧,毕竟,唤醒刀剑在久世家可谓是一种不愿多谈的禁忌。 分卷阅读347 药研藤四郎轻声重复了之前的话:“铃音你可以试着唤醒新的刀剑了。” 铃音仍有些不可置信。 按照狗策划的尿性,竟然直接放任她随便唤醒刀剑?这可是在一测和二测里都完全没有的待遇! “你的身体状况很稳定,灵力也在稳步恢复中——”之所以先前不提这件事,就是对纸偶之身仍然抱有疑虑。但在药研藤四郎严格的观察下,铃音的状况每天都在好转。那么,唤醒更多刀剑也该提上日程了。 六人一组的付丧神小队,怎么也比孤身一人的祸津神更靠谱些。 “我个人建议,第一批先唤醒六振,短刀、胁差、打刀、太刀、大太刀、枪各唤醒一振。这样,作为一队刀剑付丧神出发,相互也能补齐刀种之间的短板。” “可以。”铃音自然没什么意见,“选谁这个……药研哥有什么建议吗?” “铃音想要什么样的刀剑?” 这个标准还是有的。 铃音兴高采烈地举起手来:“长得帅的。” 药研藤四郎:“……” 药研藤四郎:“………………行吧。” ——他尽量在长得帅的付丧神里头,选点性格靠谱的。 “各位,久等了!嘿嘿嘿,开玩笑啦,我啊,就是传说中的小贞!” “不好意思——、兼桑……和泉守兼定来了吗?我是堀川国广。请多关照。” “我是和泉守兼定。又帅气又强大!最近流行的刀。” “我是一期一振。粟田口吉光手中锻造的唯一一把太刀……诶,好久不见啊,铃音。” “……哦呀。居然被召唤至尘世了。我是太郎太刀,人类理应无法使用的实战刀。” “现在火速而来。我叫蜻蛉切。无论何时都做好出阵的准备。” 瞬间多了六个人,狭窄的锻造室瞬间变得拥挤了。 刚刚被唤醒的刀剑们好奇地东张西望着,他们都已经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甚至,还有几振刀剑认为自己是初次被唤醒,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看着眼前的审神者,忽然就感到难以言喻的亲近和安心。 好像流浪太久的人,终于回到了心安之所。 气氛好像变得奇怪起来。 按理说,完成了自我介绍之后,怎么也不应该让气氛冷场吧?而在场的几人,谁都不是本丸里那几个赫赫有名的冷场王。可偏偏,在场几人里谁也没有主动说话。 铃音低下头了。 就连一期一振都慌了。 旁边的药研藤四郎更是眼镜镜片凶光一闪。 “别,别哭啊。” “快看我的衣服,是不是特别华丽,我也可以把你打扮的很漂亮。” “……有人长得太凶把审神者吓哭了吧?” “审神者真是小巧啊。” “为什么在看我……应该不是我的过错吧?” 一片慌乱中,有人递来手帕,将铃音脸颊的泪痕擦干净。铃音一边哭,一边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丢人的哭成了泪包,可她真的很高兴,非常高兴,高兴到情绪失控—— 这真的太奇怪了。 第十八章 铃音膨胀了。 膨胀的具体表现为, 她决定同付丧神们一起出发。 铃音当然不觉得自己是瞎胡闹, 相反, 她歪理一大堆, 振振有词:“我们不仅仅只是收集材料, 更重要的是, 为了拯救夏目玲子……人家那么弱小可怜的女孩子,落到奈落手中, 受到种种折磨,你于心何忍?” 铃音顿了下, 小声说:“更何况,她还是因为我……” 药研藤四郎一时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说自私也好,淡漠也罢。他确实不关心夏目玲子的死活。刀剑见惯了生与死,对于除主人之外的人类,很难生出感同身受的关心。况且,药研藤四郎对主人的生命保护接近病态,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我……” “拜托了,药研哥。”铃音哀求说。 几乎是同时, 就有付丧神看不惯审神者的低声下气,主动站出在铃音这边:“没有关系啦, 不可能这么多刀剑男士, 还护不住一位审神者,就算是遇到了敌人围攻, 也随时可以返回本丸啊。” “对啊, 对啊, 就是这样。”铃音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你们这群人,没见过铃音惹麻烦的本事,就不要给他再添乱了。药研藤四郎正要板起脸,拿出粟田口镇压一切宵小的大家长气势时,他忽然看见,站在队伍中的一期一振,很隐蔽地对他做了手势。 药研,你越界了。 刀剑可以建议,但不能替审神者做决定。 药研藤四郎呼吸一窒。 一期哥说的没有错,付丧神和审神者之间的主次不可颠倒。就算铃音铁了心要切腹,他所能做的也只是不去刺穿少女的腹部,仅此而已。可想到这里,药研藤四 分卷阅读348 郎又有点丧气:“好吧,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药研哥。” 铃音给了药研藤四郎拥抱。等松开手后,药研藤四郎脸皮都有点发红,他眼角余光瞥见和泉守兼定用戏谑的表情打量自己,立刻咳嗽一声,严肃表情,义正辞严地强调:“除了解救玲子之外,你不准再做多余的事情。” “好。”铃音承诺得很痛快。 这个承诺,当然是建立在奈落不搞事的基础上—— 药研藤四郎又环顾一圈,尽管这个队伍是他细心挑选出来,长得帅,同时又不是那么跳脱的付丧神了。可药研藤四郎仍然无法放下心来,他对一期一振招招手:“我和一期哥再说些事儿。” 在确保不会被旁听的位置,药研藤四郎开门见山:“一期哥,你一定要努力。” 一期一振愣住了。 “别让外面的什么妖魔鬼怪把铃音拐走了。” 药研藤四郎郑重其事地说,他没有反对铃音,真的给她选了六位气质风格各异的美男子付丧神,就是有这方面的考虑。药研藤四郎可是清楚地知道自家审神者有多么不靠谱——她突发奇想,就敢喊江雪左文字带她私奔。 如果当时药研藤四郎在现场,当场就能表演“教审神者做人”。 这也是药研藤四郎回避了三日月宗近的理由,同样,容貌昳丽但精神不大正常的宗三左文字也是同样的理由惨遭淘汰。 天知道,铃音是不是就喜欢左文字家的病感。 如果说,江雪左文字那件事,还勉强能算是自家的白菜烂在田里。 如果不是的话…… 就算知道自己已经换过很多任主人,药研藤四郎仍然不能接受这种结局,甚至,单纯只是设想,药研藤四郎都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恐惧:“所以,一期哥你……一期哥?” 一期一振头疼地问:“所以,你单独喊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他弟弟是不是对他有什么严重的误解? 这种事情,喊笑面青江都比他靠谱啊。 “不,一期哥,你要努力担当起粟田口的脸面啊!” 一期一振:“………………” 如果粟田口的脸面是这种东西,那它还是早点丢光比较好啊。 一期一振压了压太阳穴,由于之前他做过的某些事,使得一期一振在面对药研藤四郎时,总有种说不清的心虚感。他也没有直接回绝药研藤四郎,只是叹气:“我尽量。” 总觉得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人设都变了。 …… …… 通过传送阵时,其实会产生轻微的失重感。 铃音下意识地拉住了身边人,等她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毫无形象地躲在大太刀太郎的怀里,瞬间就觉得很丢人。她咳嗽一声,勉强撑住了审神者的脸面——当然,只有铃音自己这么觉得:“我们现在在哪儿?” 这里不是人见城。 这显然超出了铃音的预计。 本丸的传送是以著名历史事件为基点,但很显然,这和“历史”凑不上任何关系,好在,除了“历史事件”以外,本丸还支持审神者回现世探亲,铃音就以那本和自己关系密切的友人帐为锚点,传送到这里。 可这儿是哪儿啊? 铃音从太郎宽厚的庇护中伸出小脑袋,宛如刚刚破壳的雏鸟东张西望。这里好像是一处地下溶洞,石笋重峦叠嶂,刚刚没过马蹄的水汩汩流淌着。铃音抬头,还能看到头顶上倒挂着无数只睁着红眼睛的蝙蝠。 太鼓钟贞宗已经跳下马,视察了一圈。 “怎么样?” “我讨厌这种脏兮兮的舞台,容易弄脏我的衣服。”太鼓钟贞宗小小地跑题了一下,就抽出了短刀,沉声说,“……恐怕要有一场硬仗,不,铃音,不是上面的那些蝙蝠——她来了。” 昏暗的地下溶洞,铃音很难看清战斗。 就她个人的体会是,太郎将身下的马匹收了起来,这种障碍物众多的战斗环境,马反而成了拖累。他一只手直接将铃音提起来,扔在背上。铃音死死抓住太郎肩膀才不至于滑下去:“铮——!” 趴在太郎背上,铃音都能感觉到那振大太刀扫过的风暴尾巴。 只能看见一闪而过的刀光。 但同样,也正是因为看不清,只能感觉到太郎因战斗而晃动的身躯,才越发担心:她看不见的时候,是不是有人已经受了伤,但是没吭声?她看不见的时候,战局到底是变好,还是变坏……? 战斗几分钟之内就结束了。 铃音最后听到的声音,就是太鼓钟贞宗从一颗石笋上跳下来,他啪啪啪地拍打着自己华丽蓝色小斗篷,好像嫌弃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铃音小声地问:“结束了?” “第一波结束了。”太郎回答说。 那就是说,还有第二波咯。 这时候,堀川国广终于体贴地将火折子点燃了,摇曳不定的火炬照亮了周围。铃音眼角抽了抽,她 分卷阅读349 总算理解为什么之前刀剑付丧神们都非常默契地不提是什么敌人了——满地被切开大蟒蛇,看起来真的非常渗人。如果直面这群蟒蛇们的袭击,铃音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尖叫起来。 第二波敌人显然也已经到了,那是一个矮小的和服女孩,她有着一头长到脚踝的波浪黑发,手持骷髅头,她看着满地蛇尸怒不可遏:“什么人,竟然敢袭击姐姐大人的……” 姐姐大人? 小女孩的话截然而止,她好像听到了什么话,原本的凶恶瞬间消失,相反,她显得还有几分惊慌失措,结结巴巴地说:“什、什么,对不起,我不知道……原来是姐姐大人的熟人吗?我这就请他们下来……等等,等等。” 姐姐大人?熟人? 铃音神色古怪地打量了一圈所有付丧神,揣测着,到底哪一位付丧神可能是这位“姐姐大人”的旧情人,而且还如此念念不忘。硬要说,在场嫌疑最大的应该就是—— 和泉守兼定叹了口气:“审神者不要这么怀疑地看着我啊。” 他可不记得自己认识过什么“姐姐大人”,而且,作为美貌和实力兼具的付丧神,有些底线他还是要提前说清楚的:“一般不会发生审神者你想象中的那种画面啦,我们是审神者的刀,当然只忠诚于审神者,无论对方是什么绝世美女,都没希望的……嗯,如果她长着审神者的脸,没准还有点希望。” “你,你说什么啊?”铃音拍拍自己的脸。 和泉守兼定很诚实地回答:“我觉得审神者最好看。”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堀川国广在轻微地拉他袖子,神色间也是非常不敢置信:“兼桑……兼桑……你看。” 怎么了? 作为他的助手,这么慌张可有失帅气呢! 和泉守兼定抬起头,往堀川国广示意的方向看去,那一瞬间,他也没绷住自己引以为豪的帅气表情,震惊溢于言表。 等等! 他竟然有这么乌鸦嘴吗?! 第十九章 那句“除非对方长着审神者脸”的玩笑话刚说完, 眼前就出现了和铃音外表一模一样的狐狸精。这种发展, 真的刺激。 和泉守兼定掐了掐大腿—— 看来不是在做梦。 别说他, 就连铃音都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 狐耳, 九条尾巴。 铃音觉得对方身份呼之欲出。 她超小声地猜测:“……玉藻前?” 那位九尾狐大美女就将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向铃音, 完全没有任何掩饰。即便对方没有敌意, 铃音仍然也在这种注视下心慌慌:“我说错什么了吗?” 狂骨用杀人的眼神瞪着她。 她早就看这个偷窃了姐姐大人外貌的女人不顺眼了,结果她还故意猜错了, 这根本就是在羞辱人。 崛川国广也很小声地提醒:“玉藻前是男人。” 哦,原来如此……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 玉藻前是男人?人家可是蛊惑了多位帝王的大妖妃啊,结果,现在你告诉她,玉藻前是男人? 铃音三观都发生了动摇:“你怎么知道?” “人类可能不清楚,但在妖怪中,确实不是什么秘密。”崛川国广回答说,说完他自己都愣了,这不该是一位刚苏醒的付丧神知道的事情, 好像是……他有很多东西都忘了,只是一些常识逃过了清洗, 留存下来。 这种想法一闪而过, 就被打断了。 和泉守兼定幽幽地说:“我就不知道。” 铃音也问:“那……九尾狐除了玉藻前,还有谁啊?”以她对妖怪传说的浅薄知识, 能想起玉藻前就已经很不错了。 “妾身名为羽衣狐。”可能是真受不了铃音卖蠢——虽然原本也觉得她聪明过。风情万种的羽衣狐抿唇一笑, 纵然有着如出一辙的美貌, 但两者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铃音柔美如春风,羽衣狐艳丽如霏霏之花,轻笑时微勾唇角,更是魅色天成。 非但外貌,就连声音也有近似之感:“请不要嫌弃寒舍简陋,请进入一叙。” 如果真有人会嫌弃“简陋”的话—— 他非但瞎,而且聋。 就连戒备心很强的刀剑付丧神们,也都觉得眼前一亮……咳咳咳,他们不是在欣赏羽衣狐的美貌,是在欣赏审神者的盛世美颜,对,就是这样。 太郎弯下腰,轻声问:“审神者觉得呢?” 这有可能是诱敌深入。 ……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友好招待。 铃音也在思考。 她思考的方向可能和付丧神预计的不一样,她总觉得,这位风情万种的羽衣狐身上有种她熟悉的感觉——不,当然不是指那张每天都能在镜子里看到的脸,而是另一种更……微妙的熟悉感。铃音真觉得距离自己回想起这种熟悉感只差一张纸了,却死活想不起来。 这时候,又有新来客从溶洞 分卷阅读350 深处走出来了: “铃音?你没事了?” “玲子!你,你也没事了?” 这对话听起来真傻。 就连堀川国广都不忍心直视地别过脸去。 一见面,两位好朋友就飞快地交流起经历来:铃音很惊讶,奈落竟然将夏目玲子放走了——但下一秒,铃音也能猜到,这多半又是奈落又计划了什么阴谋。锅,扣给奈落,总之是不会有错的。 而夏目玲子也为铃音的经历惊叹。 她笑着评价:“好像你身后……有什么神灵在守护着好运。” 好运吗? 铃音认真想了想,还真不能否认这一点。一系列的事件背后,巧合中的巧合,才达到这样的结果。 ……不。 换一个方向想,只是她之前脸太黑了吧。 一测就算了,确实是她几个骚失误,把一手好牌全部打烂,但二测才是脸真的黑啊,她很努力了,很勤奋了,也豁出去了,为什么还能死得那么惨啊。 惨“死”的二周目狠狠地打击了铃音自强的热情。 所以,正确的攻略方式…… ……就是验证玩家是非洲人还是欧洲人吗(╯‵□′)╯ノ┻━┻☆? “铃音,你还好吗?脸色看起来很差。”夏目玲子担忧地问。 “没,没什么。”铃音跳过了这个令人难过的游戏机制,她眨眨眼睛,压低声音,追问起另一个非常关心的问题,“你知道羽衣狐是个什么样的妖怪吗?” 夏目玲子回答说:“她在人类中,被称呼为葛叶。” “葛叶?” 见到铃音仍然想不起这个名字背后象征的意味,夏目玲子有些惊讶:“安倍晴明没有和你说过吗?——在传说中,安倍晴明由白狐葛叶所生,而羽衣狐就是葛叶。” 铃音终于反应过来了:“晴明的妈妈?!” “正是妾身……” “晴明大人竟然有妈妈?!” 羽衣狐:“………………” 有这么一个前主人真的太丢人了。 铃音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说出了奇怪的话。她好像真的没有关注过安倍晴明的过往,好像,那位大阴阳师如果是石头里蹦跶出来……反而正常了。她还得花费点时间,才能接受安倍晴明是“正常”半妖的设定。 说起来,这款游戏里的半妖是真的多啊…… 犬夜叉、奈落、奴良鲤伴……甚至连安倍晴明都是半妖。 所以,铃音从羽衣狐身上感觉到的熟悉,是源于安倍晴明吗? 但似乎还有什么地方说不通。 就在铃音想试探着和羽衣狐说几句话时,忽然,天摇地动,溶洞顶许多碎石头簌簌地往下落。太郎伸出手,用宽厚的肩膀将铃音和她的小伙伴一起护在身下。 “发生了什么?”铃音问。 然而,回答铃音的,是第二次剧烈的“地震”。 羽衣狐和狂骨一同盯着上面,表情都很凝重,狂骨异常愤恨地咬着牙关:“又是他们……这群奴良组的老鼠们,竟然找到了姐姐大人的藏身之处吗?可恶,姐姐大人没有找他们的麻烦,这群不要脸的杂碎们竟然也敢找上门来?” 奴良组? ……是奴良鲤伴吗? 铃音刚想开口,头顶上一片扬尘落下,呛得她咳咳得又把话咽回去了。 就在短短的几分钟里,来自头顶上的攻击越发猛烈了。 狂骨焦急地劝说:“姐姐大人,我们转移吧,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 “不。”羽衣狐打开折扇,挡住脸,“我喜欢这里。” 她低下头温柔地抚摸小腹:“这里很适合让我把晴明再生下来。” 喵喵喵? 铃音想,刚才应该是……听错了吧? 在剧烈的石头坠落中,羽衣狐身后摇晃的九条尾巴,猛然抽长,如同九条鞭子般,嗖嗖地将向她袭击而来的碎石打的粉碎。那瞬间,铃音灵光一闪,她终于想起来,她到底哪里觉得羽衣狐熟悉了—— 那几条尾巴,真的好想铃音撸过的宠物小白的尾巴啊! “小、小白?”铃音脱口而出。 “不。”羽衣狐冷漠地转过头,“你认错狐狸了。” 妾身死也不会承认,自己竟然有过这么蠢的名字。 第二十章 地震越发剧烈, 随之泛起的尘土, 让视线一片模糊。铃音乖巧地伏在太郎怀里, 让这位身材高大的付丧神成为守护她的“铠甲”, 很快, 原本昏暗的溶洞里就漏出了细碎的光柱, 光柱逐渐扩大—— 天光大亮。 整个溶洞顶部都被敌人揭开来。 那是宛如小山般的巨大妖怪,青面獠牙, 俯视着溶洞里的几个小家伙。这种庞然大物自上而下的俯视所带来的压迫感,令铃音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好、好可怕。 分卷阅读351 羽衣狐的目光飘过巨形妖, 落到对方头上。 而在场的付丧神们同样如此,这座妖怪虽然身躯庞大,妖气四溢,但真正可怕而强大的,反而是将其当做坐骑,站在它头顶上的首领。 距离太远,铃音只能看见对方墨色衣角翻飞。 而羽衣狐看的分明,唇角的微笑越发妩媚, 美得颠倒众生,九条尾巴飘动拉长, 如水底浮动的水母须般柔软——而暗藏危险。 “滑头鬼……吗?真是阴魂不散。” 来者自然是奴良鲤伴。 这位年轻的魑魅魍魉之主, 正独自一人站在巨妖的头顶上,这里视野极佳, 能过将溶洞里的状况一览无余——他看见了丝毫没有遮掩自己身份的羽衣狐, 看见了羽衣狐的仆从们正从地洞里赶出来, 看见了那六位付丧神,还有被其中一位付丧神保护得很好的铃音和夏目玲子。 铃音。 奴良鲤伴甚至忘记了场合的不合适,即便对方仅仅只是从付丧神的衣甲里露出半张脸,他仍然准确地从人群里分辨出了她,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注视了十几秒。 直到身后的半妖说话了—— “百鬼之主啊,正如我所说的,她欺骗了你。” 奴良鲤伴仅仅只是用眼角余光,扫了眼身后套着狒狒皮的半妖。即便是在妖怪中,这个家伙也属于格外污秽,令人厌恶的类别。奈落也不在意奴良鲤伴的看法,反正这些出生高贵的大妖怪们的态度都差不多。 ……弱点也差不多。 奈落低笑着说:“我曾经撞破过铃音和羽衣狐之间的密谋,像是这种有着倾世美貌的少女们,玩弄男人就是她天生的本能,无论是谁,只要她想——”奈落顿了下,这番话何尝不是在说他自己,“没有人能逃开她的魅惑。” 她的美貌里浸透着毒汁。 她的微笑里隐藏着阴谋。 美丽到了极致,就像是蜘蛛之网,蛇之缠绕,都是能轻易伤害人心的武器。 “这也同样包括您。” 奴良鲤伴没说话,奈落也看不见他表情,只能看到他后脑的黑色小辫子被风吹的凌乱。 “我识破了羽衣狐和铃音的密谋,要用美貌将您玩弄在手掌中。而铃音正是畏惧,我会将这一切都告诉您,才栽赃我。”奈落将半辈子的演技都用在这一刻了,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位掏心掏肺为了奴良鲤伴考虑的好妖怪—— “大将您也看到了吧!” “铃音就是和羽衣狐一伙的人,刚刚,羽衣狐还保护了她。没错,她们就是在密谋怎么用陷阱阴害您,幸好被我们撞破了现场。” 奈落的一大堆话,总算让奴良鲤伴给了点非常浅淡的反应,他微微会侧过头,眼角微微下垂,越发显得眉眼点染悲哀:“……是吗?” “当然,我奈落可以指天发誓,我所说的……” 嘻。 当然没有一句真话—— 狒狒皮下的奈落,表情越发阴沉怨毒。只要一想到那个女人胆敢背着他,对其他男人言笑晏晏,他的心底就像是被毒蛇咬了般疼痛,难受,甚至呼吸困难。他不允许——他憎恨—— 铃音怎么还能露出那么干净明澈的微笑呢? 既然不可能爱,那就恨吧。 让他毁掉铃音生命中的一切光彩,把她变成又丑陋,又扭曲,除了怨毒和愤恨一无所有的家伙。在她生命中留下最痛苦的伤口…… 最起码—— 这样的话,铃音还会时时刻刻地想起奈落吧? 而现在,就是个很好的机会,奈落继续火上浇油,满怀恶意地说——作为某种感同身受的当事人,他当然懂得如何踩爆对方:“等收拾了大将您之后,铃音自然……” “自然什么?” “大概会瞄准下一个目标吧。” 奈落故意用一种淡漠的口吻说:“反正,对于她而言,只要想找,总能找到不惜一切也想保护她的蠢货吧?” 刀光一闪。 奈落早就防着这招了,及时躲闪,然而退魔刀仍然削掉了他一小块狒狒皮。大妖怪脾气真差不多,比如说,在被人说中心事恼羞成怒的反应。 挑拨离间做了。 添油加醋也做了。 ……该是隔岸观火了。 奈落也不想正面对抗这位正处于爆炸边缘的魑魅魍魉之主,果断地从巨妖身上跳下来,毕恭毕敬地说:“那么,就祝福大将武运昌隆。” 最好全死了,呵呵。 奈落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差点被一根细线绊倒。他抬起头,就看见首无面色不善地盯着他。在奴良组里,有对奈落友善的,如木鱼达摩;也就坚决认为奈落不怀好意的,如首无。 奈落表面功夫做的很足:“首无先生?” “没什么,手滑。”首无将飘过来的细线又拉回来,如果有机会,他真的不介意给奈落一点苦头。但这个半妖比他想象的要狡猾得多,“大将下去了,我去掠阵。” 分卷阅读352 明明站在最高点,才是最能掌控全局的地方,可奴良鲤伴仍旧是固执地以身涉险,从巨妖头顶上跳下来,他脚步声很轻,独自一人面对着十几个“敌人”的围观。 躲在付丧神怀里的铃音,很明显,不是鬼魂。 所以,这也是消磨他警惕心的谎言么? 奴良鲤伴认真地想了想,随后自嘲地笑了笑。他好像不怎么介意——当被欺瞒的太多,以至于那么小小的一两个谎言,好像已经没有什么计较的必要了。可他仍然内心充满了宛如强劲的风刮过苍凉荒原般的冷寂,如果,如果说,他还有怨恨的话—— 既然是谎言,为什么不再演得夸张些? 既然是假象,为什么不再多加点剧情? 就算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的假象…… 但在镜未破,花正开,水清澈,月辉明的时刻,一切都完美无缺,美得让人心碎。 奴良鲤伴又想起了那漫山遍野的彼岸花。 自己真可怜,真可悲。 奴良鲤伴慢吞吞地问:“铃音,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和羽衣狐在一起?他们有是哪些付丧神?” 就算是真相摆在面前,奴良鲤伴还是很希望,能听到铃音的解释,好像溺水的人,不把最后一根稻草抓断,总是不能死心。奴良鲤伴自嘲地想——总该不会是路上遇到的羽衣狐,家里捡的刀剑吧? “鲤伴先生……?”铃音很茫然。 她觉得奴良鲤伴的情绪不对,但却不明白这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羽衣狐看懂了。 虽然她有时候也有点犯浑,也算不上善良好妖怪,但毕竟也是活了千年的老妖怪,人情世故见得多了,对于小年轻妖怪的想法,几乎是一眼就能看的通透。 她这个蠢·前主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擅长沾花惹草,而且还是烂草。 羽衣狐对爱管闲事的滑头鬼都没好感。 她折扇轻摇,一只长长的狐狸尾巴就飘过去,轻柔地摩挲着铃音的脸颊,显得分外亲昵。而羽衣狐笑如弯刀,吐出残忍的话语:“我和铃音当然很熟,几百年前,我们就已经认识了。” 她故意用模棱两可的话说:“如果你想伤害铃音,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这番话很隐晦地划分了立场。 奴良鲤伴听懂了,以至于神色间最后一点的光彩也缓慢地抽离了:“原来如此么?” “是,我家晴明也会这么想。” 铃音眨眨眼睛,总觉得这两人在相互打哑谜。 但问题是,她听不出来啊,大家都把事情明摆着摊开来说啊——你们这样打哑谜,让她就连插话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而且—— 为什么忽然就打起来了? 眨眼间,奴良鲤伴抽刀,闪过的刀光是他眼底的一点星芒。羽衣狐同样冷笑一声,长袖回旋,铁扇轻展,九条尾巴如鞭子般抽出了破空之声。 两人一触即退。 奴良鲤伴身形越发飘摇,如同被吹开的水墨。羽衣狐狐尾凌厉,但始终若有若无地护住腹部。 铃音懵了:“他们为什么打起来了?” 大家坐着好好聊天不行吗? 两位首领掀起了战斗,彼此的属下也立刻加入了战场,他们的妖力和首领呼应着,战斗的余波扩散,大地震颤,外延的森林接连倒下。太郎隔开几个流矢,再抬头,一期一振已经站在了铃音身前,直接斩杀了一个袭击的妖怪。 “不行,这个地方太危险了,我们撤退。”一期一振焦急地说。 作为和小白共出过几年的“铲屎官”,他认出羽衣狐就是小白,比铃音要早多了,但一期一振又不认识奴良鲤伴,天生立场就偏向小白,随手斩杀的几个妖怪,都是奴良组的成员。 这种立场的偏颇,立刻就被奴良鲤伴注意到了。但在战斗中,他也无法做出任何吩咐指派。 “铃音,我们回去。” “不。”铃音也很固执,“我不能放着他们不管。” 虽然不懂为什么要打架,但铃音看到奴良鲤伴,似乎就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痛苦,不管怎么说,奴良鲤伴先生都帮助他良多,铃音不能放着不管。 “铃音!”一期一振是真的很着急。 “你们听我的还是听一期一振的?”铃音也很会滥用权力。 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 他真不应该在半天之前,反对药研弟弟的。 他现在想撞墙的痛苦,全是因为半天之前,脑子里进的水啊,有这么不把自己安全当回事的审神者,一期一振心里真的苦。 第二十一章 铃音自然有坚持的理由。 她当然知道危险, 也知道这款游戏发便当毫不手软的尿性——但是,也许是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直觉,铃音觉得,如果她不赶在这个时候说清楚…… 也许会发生她 分卷阅读353 不愿意看到的未来。 铃音恳求着说:“拜托了, 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苦笑。 严格说,他本来就没什么立场去阻拦铃音的行动,刀剑是握在主人手里的武器, 从来都不曾替主人下决定。他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微微俯下身子, 做出聆听的姿势:“……愿意为您而战, 那么, 请吩咐吧。” 铃音拍了拍太郎的肩膀,这位性格温和的大太刀立刻就理解了铃音的想法,他将铃音高举到肩膀上, 整个战场一览无余。 战场中央,羽衣狐和奴良鲤伴陷入胶着。 在两位首领周围,羽衣狐的手下和奴良组的成员各有胜负。但总体而言, 还是准备更充分的奴良组占据优势。 铃音开始分配任务:“太郎, 蜻蜓切。” “蜻蜓切在此。”“是,我在。” “你们负责将那些妖怪们拦截下来,不要干扰到战场中心的战斗。”铃音咬咬牙,下达这样的命令, 对于性格柔软的她同样是很大的挑战, “注意保护好自己, 我允许你们击杀掉对自己安全有威胁的妖怪们。” 即便这可能同时得罪羽衣狐和奴良鲤伴,但情急之下,铃音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期一振!和泉守兼定!” 铃音继续吩咐:“你们两个将羽衣狐和奴良鲤伴分开,尽量别让他们再打起来了。我知道这项任务非常难……” 两位付丧神对望一眼。 和泉守兼定竟然还笑了,这位外貌俊秀不逊色于任何美男子的付丧神爽朗地回答:“初次上阵就被审神者委以重任,说不紧张也是在骗人的啦。但作为美貌和实力兼具的刀,这个时候,才是最能体现我实力的时刻——” 他竟然还有点跃跃欲试。 一期一振心情更为复杂。 他对铃音的印象,仍然停留在五百年前。那位容貌昳丽的少女温柔如水,这为她的美丽更添光彩,但同样也是她命途多舛的主因。一期一振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如果铃音在温柔的同时,不缺冷厉和手腕会如何。现在,铃音往他心目中的那个形象更贴近了一点点,但一期一振的心情与其说欣慰,倒不如说是惆怅。 他向铃音保证说:“既然阻拦不了您,也就只能全心全力支持您胡闹了……不,不必露出这种表情,我也不是完全循规蹈矩的人。” 他对于战斗,也向来是全力以赴的。 铃音脸上掠过浅淡的歉意,但她没有让它持续太久,就转向最后剩下两位付丧神:“堀川国广,你看哪边的战况比较紧急,就去支援哪边;太鼓钟贞宗,你就跟在我身边保护我吧。” 战斗任务安排下去,付丧神们立刻四散行动。 …… …… 铃音以为这会是一场苦战。 然而,结束得非常快。 羽衣狐和铃音共处过几年,见识过对方最蠢的时刻。一期一振和和泉守兼定刚加入战场,她就立刻猜到那位性格温柔和善的少女想法,立刻放弃战斗。 本来,孕妇就不适合激烈运动。 只是,这样一来,更像是铃音委派两位付丧神帮助羽衣狐作战了。 奴良鲤伴眼神微微一凝。 他没有惊讶,反而主动迎上了两位付丧神的攻击,数次交手之后,奴良鲤伴大致对对方的实力有个大致的评估后,才飘然后退。 单纯从正面战斗而言,两位付丧神已经不逊色于任何大妖怪。而其最大的缺陷大概是战斗手段单一,在诡异的妖怪世界中,很容易被人针对。 想胜利可能需要费点功夫—— 但如果只是想离开战场,就简单得多了。 奴良鲤伴一脱离战斗,立刻就有部下前来护驾,滚滚妖气涌来,直接遮住了奴良鲤伴的身影。铃音倒是想喊住对方,可眨眼之间,奴良鲤伴就不见了。 他们来的突然,退得也干干净净。 “行事倒是很果决。”羽衣狐撇撇嘴,听不出这番话是赞赏,还是遗憾。她收起铁扇,看向铃音。铃音正出神地注视奴良鲤伴远离的方向,表情非常失落。 铃音说:“奴良鲤伴先生其实是好人。” 也就只有铃音,才会单纯以“好坏”划分人了。 羽衣狐话锋一转:“说起来,距离晴明出生的日子也近了……你想不想过来观礼?”她眼波流转地问。 …… …… 安倍晴明……出生……? 这两个词放在一起,真的非常古怪。 怪异之后,紧接着心里腾升起了巨大的亢奋感。铃音欣然同意了羽衣狐的邀约。在返回本丸之前,铃音转过头,看向那巨大的溶洞——尽管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洞”了: 羽衣狐背后的九条尾巴轻轻晃动,像是告别。 那手感看起来真的非常熟悉。 这样想着,铃音悄悄地拉了拉一期一振的衣袖,悄声问他:“羽衣狐真的不是小白吗 分卷阅读354 ?”她一测离开前,将小白托付给了一期一振,按理说,一期一振应当知道小白的去向才对。 一期一振对铃音露出温柔的微笑。 哦,铃音懂了。 返回本丸之后,了解到这次出征后的药研藤四郎非常生气。铃音不得不跟在药研藤四郎身后了好几天,才将对方哄得高兴了点。 不,与其说是高兴,倒不如说是最终接受现实了。 时光飞逝。 很快就到了和羽衣狐约好的日子。 铃音刚要踏进传送阵里,就听见身后的呼唤声。她转过头,看见药研藤四郎,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但立刻又听起身来——上次是意外,但怎么也算不上以身涉险。而且,这次她是真的没有搞事的想法,非常单纯地只是想去看看安倍晴明出生(“噗……”)而已。 嗯嗯,她完全不虚,不虚,不虚才对。 药研藤四郎看着铃音不自然地避开自己的眼神,不过,这次他不是像个老妈子一样继续絮絮叨叨而来的。药研藤四郎将一个细长的刀匣放在铃音手里。 “这是什么?” “江雪的残骸。”药研藤四郎叹了口气。 刀剑,经历过不计其数的战争,有些曾经折断,有些曾经焚毁,有些被打磨,有些被重塑。江雪左文字经历的碎刀虽然可怕,但本丸里,也不是没有刀剑经历过历史上更多波折和苦难。 按理说,已经集齐所有碎片,经过本丸里刀匠(本丸的刀匠不是人,更像是本丸里某种塑造刀剑的机制)的重塑,整片刀身光洁如镜,莹莹发光,偏偏,就是唤醒不了沉睡在其中的江雪左文字。 明明审神者就在这里—— 就算重塑对刀剑付丧神会造成数值上的降低,但也不该是完全唤不醒的状态啊。 药研藤四郎说:“既然是那位大阴阳师的话,应该能找到唤醒江雪的办法吧?”说到最后,药研藤四郎都几乎是在苦笑了。他当然也知道,自己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上有多不靠谱……嘛,那毕竟是安倍晴明,无论创造怎样奇迹都不足为奇的男人啊。 铃音慎重地接过江雪左文字。 在她旁边,夜斗比铃音还有主人翁精神地挤过来。这几个月,他被凶残的药研藤四郎困在病房里不让出门,整个人都差点闷到发霉——总算有机会出门透个风,夜斗表现得比谁都亢奋:“我应该怎么做?是站在这里吗?哦哦哦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 “你站在这里不动,就是最好的帮助了。” 传送阵的光芒亮起,将铃音吞没。 传送结束时,夜斗一马当先地冲出去,他亢奋地东张西望:“这就是你们之前战斗的场地吗?我和你将,铃音,你没把我带上真的亏大了,否则的话……” 铃音跟在夜斗身后:“似乎不是。” 不过,想想也对。 羽衣狐再怎么不偏爱那个溶洞,不愿意挪窝,也必须考虑到它已经暴露在奴良组眼前的事实。那么,转移“产房”也是非常正常的情况。 没等几分钟,小姑娘狂骨就出来迎接。 她对铃音总有一种古怪的酸意:“姐姐大人恐怕不能来接你们了,所以,我带你们进去。因为状况有些危险,我不能让你们太靠近姐姐大人。” 铃音当然没有意见。 反而是久在樊笼里的夜斗亢奋过度,见到个会说话的人,就忍不住骚扰对方,成功将狂骨的仇恨拉走了。不过,也托这个超烦人的福气,狂骨明明不想聊天,也透露了很多内部消息: 奴良组试图阻止安倍晴明降生。 不过被假的降生地点蒙蔽了。 ——这都是姐姐大人聪明! “到了。”狂骨一到目的地,就逃似得离开了。 她将几人带到了一处高地上,从上往下俯视,是一汪注满了鲜血的池子,而羽衣狐正浸泡在池子中央,九条尾巴如绽放的花朵般铺展开。 第二十二章 血池沸腾了。 与其说是生孩子, 铃音觉得,这更像是某种带着诡异的仪式。羽衣狐很快就产下了身躯远远超过母体的巨大婴儿,看着如小山般漂浮在半空中的怪物,铃音头皮都差点炸开了。 ……这是……安倍晴明吗? 画风都不对了好吗?! 尤其是羽衣狐一脸欣慰地对那座巨大的“婴儿”伸出手臂,满脸慈爱地呼唤说我的孩子时, 更将这种惊悚感推到了极致。铃音眼角抽搐,最终转头将脸埋在一期一振的怀里—— 她心中优雅风流的安倍晴明大人形象…… 崩了。 最早看出点名堂的, 反而是夜斗。他笑眯眯地凑到铃音身边,低声提醒她:“不, 这只是一个开端……”他迎着铃音那种还能有什么更惊悚的眼神继续说, “我的意思是, 那只是一个外壳。” 还不能称之为真正的安倍晴明。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婴儿头 分卷阅读355 皮裂了。 铃音才发现,这个“婴儿”其实不能视作活物,更像是陶瓷娃娃。一个人从缝隙里飘荡出来。不管怎么说,这个身材比例总算是符合正常人标准,远远看去, 这个浑身赤|裸的男人一头黑发飘荡。 然后, 铃音正想努力看清时, 一期一振捂住了她的眼睛:“女孩子不要随便看这种画面。” 喵喵喵? 她明明还什么都没看见呢! 铃音正要抗议, 紧接着,夜斗的手也盖过来了。 铃音:“………………” 说好的观礼, 为什么最后只有她什么都没看到。 等到一期一振和夜斗将手放下来之后, 安倍晴明——暂且称呼他为安倍晴明吧——已经穿好了一件宽松的黑色和服, 更衬托得他肤色白皙,介于妖异和人类之间的容颜妩媚异常。而现在,他正用一双和铃音神似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端详着铃音。 从外貌上来看,这确实是铃音熟悉的安倍晴明。 只是…… 铃音也说不清这种朦胧的感觉,在她的记忆里,安倍晴明一直都是柔软又干净,仿佛世间的污秽从来不曾在他身上沾染上分毫。他虽然有属于妖怪的部分,却从来不将那部分展示出来——但眼前的这位安倍晴明,好像半分不介意将恶意明目张胆地展示出来。 可是,这个人分明就是安倍晴明啊。 铃音猜的没错。 他确实是安倍晴明。 只不过,不是铃音所熟悉的那位安倍晴明。 如果要将其和铃音认识的那位大阴阳师区分开来的话,倒是不妨称其为黑晴明。黑晴明先是眷恋地拥抱了一会儿母亲羽衣狐,母子俩说了几句话后,他才施展阴阳术,衣袂飘飘地站到了铃音面前。 铃音迟疑地打了个招呼:“好、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黑晴明阴柔地回答。铃音已经遗忘了,可黑晴明还清楚地记得,他曾经将铃音误认为母亲羽衣狐,毫无形象地伏在她怀里哭喊——即便这件事唯一的知情人只剩黑晴明自己了,但看到铃音,他心底仍然冒出一种莫名的暴躁感。 用一句话形容就是—— 老夫从未有过如此羞耻感爆棚的时刻。 这甚至让黑晴明认真地思考了三秒,将羞耻感的“源头”干掉的可能性。不过,介于某项在千年前和白晴明达成的协议,黑晴明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铃音:“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你说吧。” 出于之前对白晴明的印象太过可靠,铃音对黑晴明连带着产生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赖。黑晴明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心情越发微妙起来,不过,他很快就摆脱了这种不必要的情绪——他和不是白晴明那种优柔寡断的笨蛋,他可是要将世界重新纳入手中的男人。 这次,可不会再有白晴明阻止自己了。 “嗯,虽然我也想要早些将‘约定’履行,不过,在此之前,大概需要将那些偷听的小虫子揪出来不可。身为卑微的虫子,就应该有去死的自觉——!” 什么——? 铃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黑晴明伸出手,闪烁着幽幽蓝光的符箓激射而出,飞快地结成结界,将隐藏在有和无之间的半妖逼出来——奴良鲤伴狼狈地在地面上打了个滚,躲开了袭击。 然而这只是徒劳的挣扎。 黑晴明只是异常冷酷地换了手势,原本已经被奴良鲤伴抛在身后的符箓,瞬间化作锁链,死死地将其束缚起来。从黑晴明攻击,到奴良鲤伴失手被抓,两者时间甚至不超过几秒钟—— 黑晴明的实力,令人畏惧。 没有亲自和这位大阴阳师过过招,根本无法相信,竟然还有人能强大到这种极致,超越了人类,也超越了妖魔的极致强大。 就连奴良鲤伴都算漏了。 他以为,刚从冥界归来的安倍晴明就算实力强大,但应该也有一段虚弱期才对。 黑晴明看着奴良鲤伴震惊的表情,大致也能猜到对方的想法——哈,夏虫不可语冰,这种孱弱的新生小妖怪,根本不可能理解他究竟有多么强大。 尤其是……他已经不仅仅只是安倍晴明的阴之一面了。 黑晴明伸出手,准备结束奴良鲤伴的生命。 而下一秒,铃音就果断挂到了黑晴明的怀里。她看出了黑晴明的想法,哀求说:“不要,放过他吧。鲤伴先生……”她本来想说,鲤伴先生是好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触碰到黑晴明冷冰冰的眼神,铃音胆怯了,“……他不会妨碍你的。” “呵,”黑晴明讥讽说,“他也得有妨碍我的资格。” 他放下了手,之后,才忽然察觉自己轻飘飘地放过了敌人——奇怪,这不是白晴明才会做的事情吗?黑晴明想,但他确实没有杀人的心情了。 不过,给予敌人必要的惩罚,还是需要的。 黑晴明发誓,这绝对不是,自己忽然觉得奴良鲤 分卷阅读356 伴看铃音的眼神很碍眼,所以才做出的报复行为。他是完整的,完美的,怎么可能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没错,这是彰显自己强大的手段而已。 看着奴良鲤伴因为痛苦而蜷起身体,黑晴明心情陡然变好了。 铃音茫然地看看奴良鲤伴—— 她又看看安倍晴明—— 铃音才很懵懂,很恍惚地感受到了一个事实:原来,真的已经过了一千年了啊。奈落还是原来那个坏蛋,药研哥还是原来的操心“妈妈”,时光仿佛未曾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 奴良滑瓢好像变得很厉害。 不过也只是好像,没有见到他本人。 而看见眼前黑发如鸦羽的安倍晴明,铃音终于有了时光流逝的实感。他是安倍晴明,却在时光流逝中变了模样……他怎么就变了模样呢?即便铃音清楚地知晓,自己其实没有什么指责晴明大人的立场,可她仍然止不住的感到难过。 黑晴明抬头看向铃音。 有那么一瞬间,铃音仿佛在他眉眼里瞥见那位温柔的大阴阳师的影子。不过,很快,黑晴明冷冰冰的声音就打碎了这种幻觉,他说:“不管怎么说,铃音,你曾经还是帮了我大忙,如果不是你让‘他’变的软弱,我还真的很难吞噬掉……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黑晴明吐出一口气,觉得解释这一切的自己真的挺无聊的。 他只要将最后的约定完成,就可以了。 黑晴明伸出手,轻轻将铃音耳边的碎发挽过耳朵,而整个过程中,在他几乎凝成实质的灵力压迫下,一期一振和夜斗都没能采取任何行动。 “别担心,铃音,我会帮助你……帮你复活。” 就在那一刻,铃音耳畔里游戏系统的提醒音叮叮当当的练成一片,吵闹得她几乎差点晕过去。铃音将那些提示点开,发现,主线任务发布了: 【复活】 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生前的遗愿—— 就是将某位无辜被害死的少女从死亡里拉回人间,然而,他想要一场完美的,毫无后患的复活,仅仅只依靠他自己的意志是远远不够的。你需要找到8位强大的存在帮助你,达成这项仪式。 任务目标: (1)将八位可攻略者的羁绊值提升到100 (2)邀请他们加入仪式(进度0/80) 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个能够看到羁绊值的技能,技能到手的瞬间,铃音立刻就往黑晴明的身上扔了一个。而对方似乎对铃音的小动作毫无察觉。 【目标人物】安倍晴明羁绊值34……100…… 铃音就看着黑晴明的数值在34和100里反复跳跃,就好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的数值叠在了一起一样。铃音一脸震惊地看着黑晴明—— 真没想到,这个人表面上不动声色。 ……内心波动竟然如此剧烈吗?!真是看不出的善变啊。 波动的这么剧烈的羁绊值,应该不可以作为邀约的对象吧。铃音想着,又将剩下的人挨个鉴定了一圈: 一期一振羁绊值89 夜斗羁绊值93 奴良鲤伴羁绊值100 嗯,终于有一个好感值100的了。 铃音欣慰地想,但随后她立刻反应过来,等等,为什么会是奴良鲤伴先生,她除了给奴良鲤伴先生惹了一大堆麻烦事之外,还做过什么值得人家另眼相看的事情吗? 铃音下意识又转头看向奴良鲤伴。 奴良鲤伴如同被侮辱般地转开脸。 铃音迷之沉默了三秒钟,然后想起来,她好像还有一位当事人的羁绊值没有测试,铃音抬起头,将技能扔给羽衣狐。 羽衣狐/小白羁绊值100 铃音:“……” 铃音:“………………!!!” 这破游戏难道还有百合的选项吗? 第二十三章 黑晴明一走—— 周围氛围就猛然变得轻松了。 夜斗兴致勃勃地凑到铃音面前:“咳咳, 咳咳咳,铃音你看我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适合成为八个人之一?只要铃音酱愿意向我祈祷,夜斗神立刻为您排忧解难~” 铃音不知道说什么地将头扭开。 夜斗立刻捧住胸口,装出痛心疾首:“为什么!为什么要拒绝我!” 铃音无可奈何。 如果可以, 能这么简单地解决掉人选之一,她当然也很乐意啊。可问题实际上不是出在她身上,而是夜斗的羁绊值不满百,她能怎么办, 她也很绝望啊。 铃音试着邀请羽衣狐。 羽衣狐立刻同意了。 那么,下一位羁绊值满值的人选…… 铃音将目光移向奴良鲤伴,然而对方对铃音不闻不问,仿佛完全将其当做了空气, 就连铃音试探着向他挥挥手, 也完全当做是没看见。 不用问, 肯定不会 分卷阅读357 同意。 由此可见,羁绊值的多寡, 和对方会不会同意帮助铃音复活, 并不能画上等号。看来主线的难度就在这里, 要将愿意帮忙的羁绊值升上去,或者说服不愿意帮忙的帮忙。 所以, 铃音决定—— 她先返回本丸,看看能凑足几位满羁绊值的小伙伴。 蜻蜓切羁绊值92 太郎羁绊值93 和泉守兼定羁绊值91 堀川国广羁绊值86 太鼓钟贞宗羁绊值99 药研藤四郎羁绊值100 铃音感觉到狗策划深深的恶意。 由此可见, 短刀付丧神的数据很高, 药研哥满值, 太鼓钟贞宗同样只差一点,看起来似乎很容易就能再刷上去。但铃音看到太鼓钟贞宗热烈微笑的稚气面容…… orz恕她下不了手。 虽然铃音也知道,短刀付丧神只是外表年幼而已,论真实年龄足以当她爷爷的爷爷了。但就是外表年幼啊,外表年幼啊……所以,对这样的短刀下手,和变态有什么区别? 药研藤四郎已经满羁绊了,邀请就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进度2/10。 完成四分之一了,进度可喜可贺。 铃音很快又愁得托起了下巴,她对剩下的人选毫无想法。而且,羁绊值似乎和铃音之前猜想的不太一样,和好感挂钩,但也不是纯粹的好感值。这几天,铃音天天和夜斗腻在一起,每天投食,将这位祸津神养的胖了一圈,然而羁绊值纹丝不动。 提升羁绊值的实验陷入了僵局,铃音想了想,决定再去现世看看情况。刚到现世,铃音就收到两个惊喜—— 黑晴明找到了惠比寿。 而夏目玲子找到了杀生丸。 铃音还记得那位暖阳般温和的伊邪蛭(惠比寿),也记得在淹没平安京大水中用钓竿拯救生命的蛭子神。她注视着眼前这位穿西装、打领带、剪了短发、身后跟着大批西装精英男的神灵,陡然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的错觉。 虽然面貌相似—— 但铃音微妙地觉得,嗯,好像每一次内测见到惠比寿时,他看起来好像都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黑晴明指向惠比寿:“你应该认识这位神灵吧?” 铃音立刻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很高兴与您重逢,惠比寿大人。”她说着,同时吧鉴定技能往惠比寿身上一扔—— 惠比寿羁绊值100。 咦? 铃音其实对黑晴明找来的这位神灵大人,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如果以一期一振为分割线,在两次内测中,她和这位出生高贵的神灵都只是萍水相逢:一测时,她仅仅只是暂居于对方神域中而已,同对方出门游玩过;二测时,更是惨烈地撞上了八岐大蛇攻击平安京,也就仅仅只能算上说得上话的关系。 结果,人家还有羁绊值100。 铃音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一期一振—— 其他刀剑付丧神羁绊值不满也就算了,毕竟刚刚被她召唤出来没多久,可是一期一振你为什么那么低啊。就连铃音自认为没那么熟的惠比寿大人,都有一百了,一期一振你不觉得羞愧吗? 一期一振察觉到了铃音的注视。他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微微俯下身子,做出等待吩咐的姿势。 铃音转过脸。 这个笨蛋根本就体会不到她的气点啊。 俨然商业精英的惠比寿,甚至不等邀约,就已经十分严肃主动提出:“帮助铃音铃音复活之事,我责无旁贷,有任何需求,尽可提出来。” 他这么主动,反而让铃音有点受宠若惊:“谢、谢谢。” 惠比寿也不说话,仅仅只是对铃音微微一笑。 这个微笑冲淡了他身上古板又严肃的意味,瞬间,那种隔离的生疏感消失不见了,铃音从他身上找到了一测二测时惠比寿身上的某种共性,这令铃音立刻就放松了。 嗯,托黑晴明的福,又解决一位人选。 而夏目玲子找到杀生丸的过程,就很有趣了:她先是遇到一个叫做邪见的小妖怪,牛逼哄哄要教训她,骂玲子竟然敢冒犯伟大的杀生丸大人——等到玲子把它暴打一顿后,邪见大人(自称)又如同烂泥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回头找杀生丸哭诉了…… 杀生丸甚至没有露面,只是托夏目玲子带话,只要铃音有任何需求,都可以通过友人帐呼唤他的名字。 几乎是夏目玲子将这番话传达过来的同时,任务面板里的数据就跳动了到了4/8。铃音心情复杂地将界面关闭。由此可知,虽然她没能亲眼看到杀生丸的羁绊值,但无疑也应当是满一百了。 羽衣狐和杀生丸都满百了。 ……难道说,宠物会有什么奇怪的加成吗? …… …… 惜别了惠比寿,那位财神带领着十几位西装精英男打扮的神器离开了。原本非常拥挤的房间立 分卷阅读358 刻变得空空荡荡。黑晴明早已换上了象征阴阳师身份的狩衣,他慢条斯理喝茶时的风姿,几乎和白晴明没有任何差别:“你找到几个人了?” 铃音伸出手,比了一个“四”。 主线任务进度飞快,眨眼间就完成了一半,铃音觉得自己太厉害了,按照这种进度,感觉再过两天就能将剩下的人选集齐。 “竟然才只完成一半吗?”黑晴明嫌弃地说。 喂,喂! 什么是“才”完成一半啊! 她进度已经超快了好吗?! 很显然,黑晴明对于进度有完全不同的评判标准,他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按照你这种效率……呵,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黑晴明很隐蔽地皱了皱眉头,以一种漫不经心地语气问,“你再好好想想,还有谁可能符合标准?” 铃音扳起指头数:“奴良滑瓢。” “他儿子在我们手上,不愁找不到他。” “大天狗……” 黑晴明很是不快地呵了一声。 “麻仓叶王……” 黑晴明想,然而麻仓叶王好像和自己“家里人”闹出了点不愉快,即便是他,也稍微耳闻了些小道消息。黑晴明估算了下 时间,恐怕麻仓叶王是赶不及了。 “物吉贞宗……” 提起这个名字,铃音也不由稍微柔和了神色。她当然还记得那位甜软可爱的幸运小天使。不过,在清点刀剑时,确实没有看到物吉贞宗。药研藤四郎也确认了这一点—— 物吉贞宗没有回来。 铃音提出物吉贞宗,也是希望,黑晴明能找回他。 黑晴明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既然提到了物吉贞宗,那么…… “还有江雪左文字。” 铃音说完,就将背在背上的剑匣取下来,打开,比起杀人武器更像是艺术品的太刀静静地躺在里面,在阳光照耀下,刀身还晃动着如水般清澈的波光。 “晴明大人,您能帮我唤醒江雪吗?”铃音恳求说。 黑晴明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刀柄,将这振太刀提起来,锃亮的刀身立刻倒影出黑晴明的面容来。黑晴明凝视片刻后,将太刀放回刀匣中 “先放在这里。” “嗯嗯。”这也是应有之意。 “顺利的话,明天他就能醒过来。” “好,好……诶,明天就可以?” 铃音惊讶地抬起头,就撞上了黑晴明波澜不惊的眼睛。 她又乖巧地低下头。 可能,大概,也许,这就是真·大佬和真·弱渣之间的区别吧。真·大佬负责解决问题,真·弱渣只要在旁边摇旗鼓掌大喊六六六就可以了。 “就这些了吗?” 铃音认真想了想:“我能想起来的就是这些了。” 就在这时,铃音感觉到坐在她旁边的夜斗很轻微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子。这位祸津神这么做,自然是有什么话想和铃音说,然而又不方便在黑晴明在场的时候提及。 第二十四章 黑晴明也没有留心到这个细节。 他复活后, 立刻着手召集旧部,但进展不大顺利。有些是在千年岁月里被干掉了,也有些是——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的白晴明太过深入“妖”心,以至于不少强大的大妖怪都拒绝了黑晴明的征召。 黑晴明的计划屡屡受挫。 好在, 这也在黑晴明的预计中—— 但这同样也牵扯住黑晴明的大部分精力,否则,铃音和夜斗想要在这位大阴阳师眼皮底下搞小动作……不, 应当说, 夜斗注意到的异常, 早就会被黑晴明发觉了才对。 等到黑晴明离开后, 铃音才压低声音:“怎么了, 夜斗?” 夜斗神神秘秘地说:“刚才,你说到大天狗……” 大天狗? “……那个跟在羽衣狐身边的小姑娘……叫什么来着,狂蛇?狂骨?总之, 她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很奇怪,然后就这样……”夜斗学着对方的模样挤眉弄眼,“看了安倍晴明一眼, 才低下头去。” 铃音默默地将夜斗的脸推开。 虽然刚才的表情太过颜艺, 但仍然很准确地,将狂骨那瞬间的疑惑表达出来了。夜斗也收敛了自己的怪模怪样,咳嗽一声:“那个小姑娘有问题。” 铃音还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但既然夜斗这样说了,铃音也产生了一点好奇心, 也许, 也许……她还真的知道一些和大天狗有关的线索。而夜斗更是当然不让, 拍着胸脯保证:“来来来,跟着夜斗大侦探来调查真相去。” 他们在拐角处堵到了狂骨。 狂骨表情有点微妙:“你们不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 狂骨想了想,又觉得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秘密,相反,反而是这几个人都不清楚才奇怪——像是大天狗这么著名的大妖怪,他的消息一向都 分卷阅读359 属于热门中的热门。她破罐子破摔地说:“大天狗不是……一直在为姐姐大人效劳吗?” ……哈?!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以至于大脑都空白了一瞬。 但转念想想,好像也……没毛病? 从铃音认识大天狗起,他好像就是别人家的式神,铃音好像也没有专门问过他效忠的对象,现在……铃音猛然一拍头,这个逻辑没毛病。 羽衣狐当然不会拒绝铃音的请求。 十几分钟之后,一位天狗就匆匆合拢翅膀,落到羽衣狐面前,毕恭毕敬地向对方鞠躬敬礼:“羽衣狐大人,您有事情要吩咐我吗?” 他声音苍老,语气自然,完全没有注意到铃音。 仅仅只是听声音…… 和铃音熟悉的大天狗,似乎是对不上号。 但这位天狗穿着厚厚的外衣,脸上更是覆盖了一个天狗面具,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铃音向羽衣狐比了一个手势,羽衣狐了然:“把你的面具揭下来。” 天狗有些惊讶。 但既然首领的吩咐,他也依言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瞬间,一张苍老的脸露出在所有人面前。这位大天狗头发花白,眼睛也是非常明显的浊黄色。 他不是大天狗。 至少不是铃音认识的那位大天狗。 尽管铃音自己也觉得,如果这么简单地又将大天狗找到了,这次的主线任务未免也太简单了点吧!然而,亲眼看到对方摘下面具,露出完全陌生的面容后,铃音非常失落:“你真的是大天狗吗?” 这位天狗轻轻晃动翅膀:“大天狗是吾族最强者的称号,而老夫得到这个称号已经有几百年了。老夫确实是大天狗无疑。” 原来是这样啊。 以防万一,铃音还是拍了个鉴定技能上去。 天狗羁绊值7。 “那你知道你之前的大天狗们,都去哪里了吗?”铃音下意识追问。 天狗摇摇头。 “谢谢你,抱歉,抱歉……打扰您了。” …… …… 在搞明白只是一场乌龙之后,铃音很尴尬,而这位老年大天狗反而很和善地宽慰了铃音几句,祝福她很快会找到那位大天狗朋友的。 然而,铃音不知道的是,那位老年天狗返回驻地后—— 他路过几个正在打闹的小天狗们,向着驻地最高处的房子走去。到了门口,他轻轻地用手敲了敲门,等到门内的妖怪许可后,他汇报说:“殿下,羽衣狐和那位少女没有起疑,他们确实是将我当做殿下您了。” 屋内沉寂了足有五六分钟。 大天狗的声音才隔着门传出来:“……这是当然。” 羽衣狐认不出很正常。 妖怪之间战斗激烈,族群需要依靠更大的势力才能生存繁衍。大天狗没有兴趣当首领,就随意挑了个名义上的首领效忠——他倒不是想再和黑晴明扯上关系,只是原先那个首领太不争气,所有部下都直接被羽衣狐收编了。大天狗也只好顺水推舟,率领整个天狗一族投入羽衣狐麾下。 但他自己对羽衣狐缺乏应有的恭敬,平时羽衣狐一有召唤,都是喊部下冒充他去。干活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反正事情完成了,到底是积极地完成还是摸鱼地完成…… ……很重要吗? 所以羽衣狐认不出很正常,她也许真以为大天狗就是门外的那位老年天狗。而连带着将铃音一起糊弄过去了…… 诶,傻孩子。 大天狗确实是天狗一族最强者的称号。 但问题是,除了他以外,还有第二位天狗有资格将自己称为大天狗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铃音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门外的老年天狗还在等待大天狗的吩咐。 大天狗冷笑一声,当初,铃音拒绝他拒绝的爽快,总算轮到他来晾着铃音了,他就是要待在这里,不动如山,死请也不动,哼哼,铃音,你也有今天—— 老年天狗听见大天狗的吩咐:“你去给我找套普通天狗的衣服,带面具的那种,下次羽衣狐再召唤你。记得通知我,我会在你旁边装成护卫,别露馅了。” “好的。” 大天狗又沉默了一会儿:“我只是去看看情况。” 才没有很想念她。 更没有按捺不住想见她。 对,真的只是看看情况! …… …… 另一边,黑晴明复活带来的影响,持续发酵中。 “我们一定要竭尽全力救出大将。” “不,先把老爷子找出来。” “……安倍晴明扣押了总大将,我们可以谈判……” 奈落压了压太阳穴,他已经不想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会议上再发表什么言论了。奴良鲤伴被擒后,奴良组这种以感情维系的组织的弊端立刻就暴露出来了,大部分妖怪都在感情用事,吵吵闹闹,有没脑子的 分卷阅读360 雪女表示殉情也要去拯救奴良鲤伴,也有清楚地理解两者实力差距——安倍晴明一个人就足以打败他们所有妖怪了。 人心浮动。 短短几个月里,偌大奴良组就有分崩离析的苗头了。 这可不是奈落想要的,好用的“刀”。 不过,让这位阴谋家阴谋害人、挑拨离间,他肯定是最佳人选,然而想要奈落将人心浮动的奴良组重新拧成一根绳……对不起,做不到,告辞了。 奈落萌生了离开之意。 从杂乱不堪的会议室里退出来,也比奈落想象中的要简单些,妖怪们自顾不暇,自然没人关注一个没名头的半妖的去向。 既然奴良组不好用了,那么下一个…… 奈落猛然停了下来,如果,他继续这样无知无觉地往前走,一步,两步,大概就会脑袋从脖子上滚下来。即便脖子不是奈落的弱点,但被妖怪这么明晃晃的攻击,也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奈落伸出手,将那根几乎溶在空气里的细线挑断:“……首无?” 深受奴良鲤伴信赖的妖怪首无,从树干后面走出来,他原本就不相信奈落这种狡猾的投机分子,现在,又亲眼目睹了奈落在奴良组的危急时刻偷偷离开,更是对奈落的用心产生了十二分怀疑:“抱歉,非常时刻,还请不要冒然离开这里。” 奈落思索着回答:“如果我一定要离开呢?” 首无笑了起来,他也很喜欢这个答案——这意味着,等会儿他出手的时候,就不必再手下留情了:“那么就把命留下来吧。”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的同时,缠绕在首无脖子上的红色丝线,就在妖气的控制下,宛如利刃般齐齐射了出去,纷纷刺穿了那张狒狒皮。 首无神色凝重。 狒狒皮摇晃一下,瞬间就从里面喷出紫色的瘴气。 这一战打得非常激烈。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奈落慢慢落入下风。他原本就不是擅长战斗的妖怪,更讨厌以身涉险。相反,首无本身就实力强大,跟着奴良鲤伴走南闯北,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命悬一线的战斗——此消彼长之下,奈落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了。 就在奈落思索着要不要断尾逃生时,第三者出手了。 首无惨遭夹击。 但他毕竟还是仅次于奴良鲤伴之下的奴良组小队长,在万分危急的时刻,以不可思议的姿势,头身分离,硬生生闪避了这次致命的攻击,即便如此,首无的脑袋也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圈:“你是什么人?” “啧,为什么不乖乖死掉呢?” 那是一位头戴天冠,身穿白色和服的小姑娘,说出那句残忍的话时,脸上更是一片天真活泼之色。 首无看出了对方身份,非常惊讶:“神器?”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是那位祸津神的……” “你们可不能欺负夜斗啊。嘻。”螭天真无邪地笑着。 首无没有丝毫放松,他能感觉到,这位神器少女来者不善,但若要说敌意,对方只是非常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更可怖的阴影,就藏在神器少女身后——在她身后,走出了一位高中生:“啊,你好,我叫藤崎浩人……有些事情想和你身后的那位奈落先生聊聊,能否拜托你行个方便呢?” 藤崎浩人凝视首无几秒,笑起来:“看来您是不方便了。” 第二十五章 首无死了。 当成群结队的妖魔扑上来时, 这位身经百战的精英也仅仅只是用红线撕裂了最前的几只妖魔,紧接着,就被踩踏着前者尸体的后来者淹没了。 妖魔们撕扯分吃,很快, 就连一片衣角都看不见了。 奈落肃然一惊。 假若他处于首无的位置,恐怕下场也好不到哪儿。 “处理掉碍眼的家伙,奈落先生, 我想, 现在我们方便好好谈谈了吧?”藤崎浩人笑意盈盈地说, “不用太过担忧, 我确实是带着善意来的。” 呵, 信你才有鬼。 奈落对藤崎浩人露出了同样老狐狸的微笑。 他已经本能地算计起来,该如何将这个送货上门的家伙,引诱进自己的阴谋里。但在此之前, 奈落还得听听对方的来意。 藤崎浩人保持着乖学生的语气:“奈落先生有什么愿望吗?纯粹而高贵的血统,强大的力量,还是统治世界的权利?……啊, 抱歉, 我不是要窥探你的内心,只是纯粹的好奇而已。” 奈落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藤崎浩人。 嗯,这种胡说八道的水准,有他十之五六分强了。 他假模假样地笑着说:“这都很好, 为什么我就不能……”奈落故意顿了一下, “都想要啊。” 两个心怀鬼胎的老狐狸相视而笑。 藤崎浩人也不那么在乎, 奈落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软软地说:“我就欣赏奈落先生这样的明白人。和我合作吧,奈落先生,无论是力量 分卷阅读361 ,还是权利,我都能给你。我真的很喜欢奈落先生,不考虑一下加入我们吗?” 说这番话的同时,旁边的妖魔亲昵地蹭了他一下。 奈落瞬间明了—— 如果他不同意的话,那么下场也和首无一样,被这些蓄养的妖魔们直接撕成碎片了吧。 他当然有保命手段,但更想知道,这位自称为藤崎浩人的男人,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又将他奈落牵扯进来了。 “那么,你希望我做什么?”奈落反问。 “奈落先生应该知道,前不久,千年之前的大阴阳师复活归来的消息吧?” 知道算知道。 但毕竟是早于奈落出生几百年的大人物,对于安倍晴明,他也仅限于传闻了解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奈落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铃音的那本友人帐,其中,有一页正写着安倍晴明的名字。 “而安倍晴明复活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复活一位少女。而那位少女的名字,叫做久世铃音……嗯,不必用这么惊讶的神色看我,在下之所以知道这种隐秘的小消息,只不过是逆子刚好和铃音形影不离,才让我知道了点小秘密。”藤崎浩人微笑着说。 奈落也压下震惊:“……真是神通广大。” 他当然不会说,那个“形影不离”的形容,让奈落感觉到微妙的不舒服。 藤崎浩人应当是在那位“逆子”身上放了什么隐蔽的监控手段,这很正常,奈落也在分|身上备了类似的后手,像是他们这种卑鄙无耻的家伙,天生不会信任任何人。 “……而那个复活仪式,需要八位和铃音关系匪浅的妖怪、神灵、半妖应该也可以。根据我目前收集到的情报,杀生丸惠比寿等人都在其中。” 奈落的注意力微妙地跑偏了。 八位? 八位…… 八位——!!! 他早知道铃音在外面沾花惹草的本事不小,现在看来,他还是太小看那位少女了。呵呵,才脱离他眼皮子底下多久,就能够集齐八位了。即便是早就知道自己头顶绿的发慌,但突然听闻此消息,奈落仍然有点头皮发麻。 草原啊,为什么那么青青。 “所以,我希望你混进这八个人之一。” 奈落下意识回答:“那么,就是七个了。” 他头顶上的绿度似乎稍微降低了一点点。 藤崎浩人不明所以地看向奈落。 奈落掩饰地咳嗽一声:“我是说,铃音不会相信我的。她不可能让我去参加她的复活仪式,”在这一点上,奈落非常有自知之明。 藤崎浩人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他笑眯眯地说:“这一点很好解决,比如说,只要让那位铃音小姐觉得,您是被迫的,没得选,不得不帮助她的话……你看,这不就解决了吗?” 奈落脸色一黑。 “这一点上,您无需有任何担忧。” 藤崎浩人说着,挥挥手,他身旁的妖魔们立刻就簇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走过来。那是个腰间悬挂着短刀,外貌和奴良鲤伴几乎如出一辙的小孩子,他眼瞳沉沉,透不出一点光彩。 这正是藤崎浩人从铃音身边带走的弥弥切丸。 “您可以利用这个孩子,胁迫铃音,然后失手被安倍晴明捕获。像是安倍晴明那种人生一帆风顺的人,向来是很自信的。他抓住了您,自然认为您再也逃脱不开。这时候,奈落先生就可以提出请求,以帮助铃音来换取自由。”藤崎浩人柔声细气地说,“当然,细节怎么把控,我相信奈落先生应当比我更有经验。” 奈落很不喜欢这个剧本。 当然,他也明白形势所迫之下,他其实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于是,奈落最终还是伸出手:“合作愉快。” “——不过,我有个更好的想法。” …… …… 一瓣樱花落到脸上。 黑晴明伸手将这瓣樱花从眼角拂开,如果铃音在这里,她大概会发觉,这里的风景真的非常熟悉,正是千年之前安倍晴明居住的庭院。黑晴明将手收拢在袖子里,看向樱花树下—— 白发白衣的阴阳师正安详地靠在树下休憩,他似乎是感受到了黑晴明的注视,张开眼睛,露出了一个浅淡如纸上折痕般浅淡的微笑:“早安啊,黑晴明。” 黑晴明并不想搭理他。 如果有的选,他其实也不想深入梦境深处。 然而对方却不肯轻易放过他:“你在勾连梦境吗?嗯,我觉得,其实这个时候用……的术式比较好。你这种做法还是太过粗暴了,受印者会感觉不舒服的。” 受印者舒不舒服管他鸟事? 不舒服,好啊,那就憋着。 黑晴明编织了一半的法术崩溃了,他颇为不快地抬起头,看向仍然在喋喋不休的家伙,语气非常不善:“白晴明,你就不能安静会儿吗?” 白晴明对他露出温柔而缥缈的微笑。 黑晴明厌恶这 分卷阅读362 样的“自己”。 当然,他也清楚,梦境正在对他微笑的存在,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白晴明,消化不了的“残骸”,或者说是,因为分离太久而成为了相对独立的一部分人格……它似乎是独立的,但也并不能真的脱离“安倍晴明”而独立存在,它属于安倍晴明的一部分,却无法和黑晴明共存,以至于只能在梦境里存在着。 这是被黑晴明所舍弃的爱和温柔。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帮忙。”白晴明温和地说。 黑晴明想,他怎么可能喜欢做这样的事情? 他倒是知道,白晴明那个“恋母癖”,在失忆期间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和母亲有着相同面貌的女孩子,始终在暗恋,非常丢人,除了暗搓搓计划复活人家女孩子之外,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简直是丢尽了“安倍晴明”的脸。 什么,他也曾经扑在人家女孩子怀里喊妈妈? 不,不存在的,这都是诬蔑。 黑晴明对铃音非常抵触。 他也说不清,这种抵触到底是出自于白晴明丢人至极的爱恋,还是那位徒有美貌的少女竟然有本事将白晴明吃的死死的……总之,黑晴明还是希望躲铃音远远的,所以他才如此急迫地要履行和白晴明的约定。 但这种琐事既然白晴明愿意代劳—— “那就你动手吧。” 黑晴明看着白晴明轻声念诵,白袖翻飞,微微闪烁着白光的符箓围绕着他旋转,星星点点,非常美丽。白晴明胆敢在他耳边叨逼叨地指手画脚。现在看来,在这方面,白晴明确实要比他做的好很多——不是实力,也不是造诣,纯粹只是白晴明性格更温柔,才会在细节上花那么多心思,仅此而已。 不知从何而来的蝴蝶,翩翩然,落在了白晴明的指尖。 “完成了?” “嗯,完成了。” 结束了这次施法之后,黑晴明就准备离开梦境深处,可白晴明还停留在原地,一动未动地盯着指尖上的蝴蝶。黑晴明冷冷地提醒他:“我们把那振太刀的梦境和铃音联系在一起,就已经仁至义尽了。至于她能不能将付丧神从噩梦中唤醒,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怎么,白晴明,你还想去他梦境里看看吗?” 白晴明眨眨眼睛:“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你若过去的话,岂不是连他的梦境都要和那两个人连在一起了吗?当初,黑晴明和白晴明之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已经够恶心了,再加两个就更…… 白晴明放开了蝴蝶。 眨眼间,白晴明身影就消失不见了。很明显,他压根没有听黑晴明的警告,快快乐乐地跟着指引梦境的蝴蝶跑了。 黑晴明:“……” 黑晴明:“………………” 为什么这家伙死了还能给他惹麻烦啊——!!! 第二十六章 大火。 铃音很久没有梦见那场大火了。 她依稀记得, 自己好像在追逐一只蝴蝶,转眼间蝴蝶消失不见,漫天的大火几乎将她淹没,影影绰绰中, 仿佛有许多鬼怪的影子在向她怪笑。 铃音尖叫一声,转头就跑。 梦境中没有时间的概念,铃音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或者只有一瞬, 或者跑了很久, 她撞上了一个人。铃音正要惊慌失措地继续逃跑时, 对方已经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很暖,轻而易举地就驱散了铃音心头弥漫着的恐惧。铃音看见对方衣领上的花纹,以及垂落下来的白色发丝。 很熟悉。 铃音抬起头:“……晴明大人?” 白发胜雪, 温柔和善,确实是铃音熟悉的安倍晴明。 白晴明揉了揉铃音的头发,对方扯着他的衣角, 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哒哒地往下掉。铃音狼狈地用袖子猛地擦了擦脸,然而越擦越多。 这种感觉,就像是久别重逢—— 而在此之前,她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对方了。 白晴明也不多说话, 他只是牵着手, 引领铃音往大火深处走去。铃音对这场大火本能地生出恐惧, 仿佛里面有什么她不愿意想起的大恐怖;可同时,铃音也不愿意离开白晴明,因而犹豫徘徊,迟疑不定。 她小声地恳求:“我们可不可以离开这里?” “当然可以啊。” 铃音还没来得及为这个回答高兴,就听见白晴明说:“但是,如果铃音在这里就放弃了的话,他就只能永远徘徊在这噩梦里了。铃音不愿意去救他吗?” 铃音想,晴明大人在说……谁? 而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回答了,因为铃音已经看清了大火中央厮杀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位正是“一期一振”,白骨铠甲覆盖着身躯,周身黑烟滚滚,唯独一双血色的眸子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这造型…… 铃音想,如果她家的一期一振也这么个性的话,就干脆扔了ノ ̄_ ̄ 分卷阅读363 )ノ了吧! 不需要白晴明提醒,铃音已经意识到—— 那位一期一振与其说是有意识的人,反而更接近于梦魇,某种恐惧意象的具现化,甚至不具有交流的可能性。 而另一位战斗者—— 那位持刀的男人,有一头披散的水色长发,袈裟破旧,裂开的肩胛上尽是斑斑点点的血痕。明明身体和意志都已经到达了极限,可他仍然战斗着,劈砍着,咆哮着,仿佛无路可退的困兽。 原本已经收起的眼泪,忽然又掉下来。 ……是,是江雪。 就是她的江雪左文字啊。 白晴明鼓励说:“去吧。” 铃音被他推了一步,她身不由己地,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凡是林荫脚踩过的地方,火焰散去,鲜血消失,细小的嫩芽破土而出,仿佛在炼狱中开辟了一条人间之路。 铃音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来到了江雪左文字的身后。江雪左文字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一动不动,握着刀柄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江雪……”铃音从背后抱住了他。 江雪左文字猛然抖了一下。 然而铃音只是抱得更紧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涌入鼻腔里的,全是刺鼻的血腥味,很难闻:“江雪,不要再战斗了……” 过了好一会儿,江雪左文字低沉的声音才缓慢响起:“可是……只有我拿起刀剑,才能保护你啊……”他说着,语气迷茫又困扰。他手中紧握的刀身下垂,鲜血沿着刀刃往下流淌,滴答一声,溅入泥土中。 “……可是,”铃音流着泪问,“江雪自己呢?” ——厌恶战斗的江雪左文字呢? ——期盼和平的江雪左文字呢? ——她最喜欢的那个……恬静清淡的那个江雪左文字呢? 江雪左文字回答说:“这是无须在意的细枝末节。” 这怎么就是无须在意的细枝末节了? 铃音很生气,问题很严重,她强行将江雪左文字转过来。当然,这也是对方在让着铃音,放纵铃音的行为。铃音气鼓鼓地教训说:“但我很在意啊,我很在意,所以很重要。我才是审神者,听见没有,我是审神者,所以你要听我的话!” “保护我是很重要。” “但如果江雪不高兴的话,我也不会快乐的。” 江雪左文字自嘲地笑了笑—— 所以,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他伸手戳了戳铃音的额头,立刻惹来他家审神者的大呼小叫。总之,和某些已经习以为常的付丧神不一样,江雪左文字在另一位审神者的本丸里待过,他也见过很多位江雪左文字——你知道吗?铃音,他的别名就叫做江雪不高兴。 反正无论怎么样,他都是不高兴的。 所有审神者都习以为常了,有些,还觉得这是他的性格,是他的人设,如果江雪左文字哪天高兴了,才是天塌了,地裂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母猪会上树了的大事。 可这就是铃音。 “我……知道了。”江雪左文字轻声说。 四周的大火,哭喊的人影,可怖的“一期一振”全部都消失不见。很快,春草漫过土地,池水轻轻,一只春燕从远方飞来,发出清脆的啾啾声。眨眼之间,世界就变换了模样。江雪左文字身上也不再穿着铠甲,不再披着血迹斑斑的袈裟,他手中没有太刀,只是将一朵秀静的花朵,别在了铃音耳后。 他说话声很轻,仿佛眨眼就要被吹散。 “……谢谢。” 梦境猛然破碎了。 …… …… 黑晴明很不高兴。 “你不觉得这是个很温柔的故事吗?”白晴明反问他,“被自责困在梦境里的付丧神,固执地将一切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他以为铃音的死是他的错,他以为没有保护好铃音也是他的错……可现在,他终于原谅自己了。” 温柔个屁。 黑晴明一点都不想说话。 心累。 江雪左文字入手时,黑晴明就看出来,这位保持本体的付丧神是被自己的噩梦困住了。而这群付丧神们单纯得要命,除了铃音,黑晴明也想不到什么能让江雪左文字那么纠结。解铃还须系铃人,嗯,问题解决了,和黑晴明预想的一样简单。 然而,白晴明跑了。 他兴致勃勃地围观了全程,结果江雪左文字醒来,梦境破碎,自己反而迷失在了梦境缝隙里。黑晴明千辛万苦才将白晴明找回来,这感觉……比当年和白晴明打架还累。 “你给我安分地呆着,哪儿也别去。” 黑晴明说了一句废话,眼前的白晴明并不是真的具有独立思维能力的个体,只要他离开梦境,“白晴明”自然会继续在意识深处沉睡下去。 “嗯,我知道。” 在黑晴明离开梦境之前,他隐隐约约听见身后飘来一声叹息,声音的主人显然非常困惑:“为什么要这么拒绝自 分卷阅读364 己呢……温柔的安倍晴明,明明也是你啊。” 黑晴明睁开了眼睛。 窗外,熹微的晨光正照亮窗户。 …… …… “江雪——!” 一大早的,就不能安生些吗? 夜斗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从榻榻米上直起身子,一只手摸索向床边的外罩,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特别会闹腾的中坚分子。等夜斗换好衣服,刷牙洗漱完毕后——他在走廊上遇到了安倍晴明。 那位身穿黑衣的阴阳师斜靠在房柱上,双手抱胸,面色不善,显然带着早上被吵醒的起床气。 啊,还有不明显的黑眼圈…… 看来是真的没有休息好。 而罪魁祸首显然毫无反省之情。 铃音就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鸟,围着一位身材瘦高的水蓝色长发付丧神转圈圈。那股热诚劲儿,就连夜斗看到都有点眼红:“江雪,江雪,江雪——你真的醒啦——!” “嗯,嗯,嗯,我在,真的醒了。” ——这种幼稚的对话,也亏得他们能来来回回说十几遍,不嫌腻味。 夜斗有点眼热。 他也好像被漂亮的小姐姐围着转啊。 “祸津神?” 夜斗愣了一下,将手指向自己,得到了黑晴明看傻子般的眼神,他才确定黑晴明确实是在向他问话:“诶,是,我是祸津神,不过现在想转职成别类的神灵啦,无论什么样的祈求我都会接受的哦。” “很罕见的选择。” “嗯?” “祸津神是很短寿的神灵。”当然,这个短寿也是相对于神灵而言的,黑晴明随口回答,“大部分祸津神在意识到自己神职的弊端之前,就已经随着信仰衰落而消亡了……而你很有趣,一直都有人在供奉你。” “啊,哈哈,是的哦,也许是因为我特别帅吧。” 夜斗打个哈哈将这个话题糊弄过去了。黑晴明也好像只是随意提起,仅仅只是个巧合,但一想到这位大阴阳师的赫赫威名,夜斗就情不自禁背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说起来,父亲应该…… ……和这位大阴阳师没什么牵扯吧? 就在这时,一只纸鹤轻飘飘地落在了黑晴明的肩膀上。他将纸鹤拆开,上面书写的内容让他目光微微一凝,片刻后,黑晴明合拢纸鹤:“喊铃音过来。” “怎么了?” “奴良组的大家长来了。” 第二十七章 奴良组的大家长, 不是奴良鲤伴吗? 不只是夜斗,就连铃音都差点问出这个蠢问题,好在她反应很快:“奴良滑瓢?他终于不失踪了?” 大概很多人都同样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黑晴明将千纸鹤的正面翻给铃音看:“拜帖上写的是他。” “哦哦哦,那就快去吧。” 铃音还没走出去几步, 就被一期一振无可奈何地拉回来,他叹了口气说:“这可不是正式接待的礼节。铃音,你脸洗了吗?头梳了吗?衣服换了吗?一大早什么也不做就围着江雪左文字狼哭鬼嚎, 江雪你也不管管她。” 说的太有道理, 铃音无法反驳。 但她歪着头注视一期一振, 忽然脱口而出:“一期哥还是要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的, 你在江雪心中, 都已经变身成大魔王了!” 一期一振:“……” 江雪左文字:“……” 一期一振古怪地看了一眼江雪左文字。 江雪左文字面容肃穆地回答:“……不是你。” 他好像是解释了铃音的话,然而一期一振完全没听懂。他感觉自己仿佛背了个硕大的黑锅,但又觉得这个飞来横锅扣在自己头上, 似乎又没有什么问题一样,这感觉真古怪:“如果督促你好好收拾自己也算大魔王的话,那我就只好尽职尽责地去做这个大魔王了。” 一期一振大魔王……呃, 这真是个奇怪的搭配。 等到铃音梳洗完毕后, 奴良滑瓢已经落座了。他穿着深红色的和服,肩膀上趴着一只三尾白狐,听到响动,一双清亮锐利的金色眼睛就看过来了:“哟, 公主姬啊, 多年不见, 您真的出落得越来越美丽动人了。” 他穿衣打扮比千年前要光鲜多了,眉宇间也多少染上了些高位者的气势,然而一开口,瞬间就将这种气场破坏得干干净净。 油嘴滑舌。 还是铃音熟悉的老流氓。 见面第一件事,先拍鉴定技能上去—— 奴良滑瓢羁绊值73。 羁绊值之低,让铃音都吃了一惊。 奴良滑瓢毫无形象地靠在椅子上:“之前带着璎姬出门玩了,一不小心就走远了,收到奴良鲤伴的消息还吓了一大跳呢!这逆子……我一天没盯着他,就能给我搞出这么多事情来,真头疼。” 哦,对哦。 分卷阅读365 铃音也冷静下来了—— 奴良滑瓢现在是别人的丈夫了,和她羁绊值低才正常。对应的,奴良滑瓢和璎姬羁绊值应该是满百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 铃音不得不将奴良滑瓢从备选中划出去。 目前人数:5/8。 羽衣狐,药研藤四郎,惠比寿,杀生丸,还有刚刚成功邀请的江雪左文字。还差三个人,就能完成主线任务,然而,还没有探明羁绊值的人选越来越少了。 奴良滑瓢忽然话锋一转:“我听说,铃音姬给我家混小子生了个儿子?” 铃音差点被口水呛到。 这个不靠谱的传言,怎么还在流传啊? 奴良滑瓢一句话砸下来,竟然产生了足有五六秒的沉默。黑晴明没有冒然发表言论,但他掩饰不住的震惊,已经能证明很多事情了。铃音连忙解释:“没,没有的,那只是一个误会。” 羽衣狐面无表情地将铁制折山翻来覆去。 铃音好气又好笑:“我还没复活啊,只有一个魂魄,怎么和别人生孩子?” 这群人就不考虑下实际情况吗? 黑晴明深深地看了铃音一眼。 ——无知! 如果不限定生下来的是个什么东西的话,就在这短短几分钟,黑晴明就已经脑补了十几种不同方法了。但他微妙的感觉到,如果将自己那瞬间的想法说出来,氛围可能会更加古怪,黑晴明就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奴良滑瓢也没多遗憾。 即便没有和家臣们了解情况,他也能猜到,这八成也是传闻。奴良滑瓢对自家儿子知根知底,虽说滑头鬼都是“流氓”做派,但奴良滑瓢是真流氓——奴良鲤伴的“流氓”只有表面一张皮,他被璎姬教育的太好,骨子里仍然是风雅又传统的贵族做派。 简而言之就是,奴良鲤伴干不出未婚先孕的事儿。 唉,太遗憾了。 说起来,他当年怎么就没想过有这种好办法呢? 奴良滑瓢抽了口烟,又缓慢吐出来。他和铃音之间……说到底,他若是完全没有一丝心动,那也是骗人的。 滑头鬼是源于镜花水月的妖怪。 镜花水月是什么呢? 是美好事物的虚幻倒影。 奴良滑瓢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女孩子。 这有什么错吗? 他就是能理直气壮地说,他就是喜欢……过,铃音。 奴良滑瓢若是没有那么一丝心动过,为什么会陪铃音去平安京,为什么又在犬大将劫走她时,认认真真地问她要不要和自己浪迹天涯——虽然这句话好像被铃音当玩笑话了。但那时候的奴良滑瓢是认真的,只要对方点头,他就有胆子和世界为敌,和当世最强阴阳师,和最具威名的大妖怪为敌。 年轻真好啊。 他年轻时什么都敢想,也什么都敢做。 年轻时的奴良滑瓢唯一胆怯的,只有当初问铃音时,他甚至不敢说私奔,只是含糊其辞地问,要不要浪迹天涯。然而他没等到铃音的回答,就已经飞快地调转话题,还在想,幸好……她没当真。 幸好,自己也没当真。 这可能就是,每个男人都会在他年轻时,遇到一朵恰逢其时,又高不可摘的一轮明月吧,偏生,又遇到乌云如被,骤雨倾盆,非要将这一丝旖旎和月色齐齐遮断。 怅然若失。 却无可奈何。 但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奴良滑瓢放开烟杆,吐出一口烟雾。这使得他的表情也朦胧不清:“……传闻归传闻,不过,话说回来,铃音你要不要干脆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嫁给我家臭小子。” 奴良滑瓢笑嘻嘻地就开始为自家儿子拉皮条了:“虽然做事还是莽撞了点,但毕竟长得好啊,继承了我和璎姬的优点,又符合人类的审美,就算是摆在家里当花瓶,也是好看的。实力嘛,也还凑凑合合,带出去也不至于让你丢脸。” 喵喵喵? 有你这么介绍自己儿子的吗? 不,不对,她应该吐槽的不是这个来着,都怪奴良滑瓢,话题太跳跃,把她都带跑了。况且,这个老流氓真的神秘玩笑都敢开,若是对面不是她,还将这种事情当真了呢? 铃音忍不住提醒奴良滑瓢:“你难道不觉得差辈了吗?” “差辈有什么不好?”奴良滑瓢一本正经地反问,“多少老女人想吃嫩草还吃不到呢。” 老、老女人?! “喊我一句爸爸,我还会发见面礼呢!”奴良滑瓢快乐地说。 铃音被奴良滑瓢的无耻震撼到了。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能无耻到……哦,对了,奴良滑瓢不是人,他是妖怪,但妖怪中出现他这么个家伙,也绝对是奇葩中的奇葩。 终于有人听不下去了。 羽衣狐将折山往手心里合拢,她的声音天然带着狐媚的娇滴滴 分卷阅读366 ,也遮掩不了她语气里的那股冷意:“如果说小孩的话,我家晴明也绝对不差。” 奴良滑瓢算哪根葱啊!奴良鲤伴又算哪根葱啊! 当着她的面拐人,就算铃音现在已经不是她的主人了,羽衣狐也觉得难以忍耐。 黑晴明:“……嗯?” 这个话题是怎么把他扯进来的? “无论是脸,还是实力,妾身的晴明都不会逊色于任何人。”羽衣狐笑意盈盈地说。 黑晴明:“……?”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要把他牵扯进来? 铃音也懵了。 现在应当已经不是父母包办婚姻的年代了吧……哦,不对,这群妖怪都是从那个年代活到现在的,思维传统一些也正常……正常个屁啊,为什么她还没发表看法,你们就已经激烈地叨逼叨逼起来了? 说好的死敌关系呢? 你们就是这么体现彼此之间的死对头关系的? 铃音感觉内心中掠过了一万个槽,但看看已经将铁扇捏出痕迹的羽衣狐,再看看安静如鸡的黑晴明(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还是保持沉默了。 总觉得,这时候,无论她说什么…… ……都是火上浇油。 黑晴明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插话时机:“滑头鬼,你不是要过来看看你儿子的状况吗?” 按理说,黑晴明不应当这样主动地说起这件事。 他隐隐约约也感觉到,自己似乎掉进了奴良滑瓢的陷阱,但就算是丧失了谈判的主动权,黑晴明也不想再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你要去看看吗?” “啊哈哈,您真是太客气了,臭小子在哪儿呢?”奴良滑瓢毫不犹豫地登鼻上脸了。但黑晴明的目标也只有让他闭嘴,也就无所谓这些细节了。 唯一的不和谐大概只是…… 往监牢的方向刚好要路过铃音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羽衣狐和奴良滑瓢开过“玩笑”的缘故,黑晴明在路过铃音身旁的时候,下意识加快了速度,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是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少女。 他为什么要多瞥那一眼? ——绝对都是白晴明那个恋母控的错! 第二十八章 这段时间, 奴良鲤伴其实过得不差。 黑晴明禁锢了他行动,可也没有在吃穿用度上短缺过奴良鲤伴。奴良鲤伴的实力在很多妖怪眼中已经是深不可测,然而,对于黑晴明而言, 也不过如此。他已经不需要再采取额外的手段了。 奴良鲤伴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老头子。 他下意识地想说什么,然而, 下一秒奴良鲤伴又看见了站在奴良滑瓢身后的黑晴明, 原本想说的话, 猛然又憋了回去。 奴良滑瓢看着就想笑。 在这方面, 他家臭小子真的没学到父亲的万分之一。 嗯嗯, 没错,只要有他万分之一的不要脸,在这个时候, 绝对能镇定自若侃侃而谈。但毕竟还是自己家的臭小子,怎么都要稍微护着他一点。 “我要和臭小子说点家常话,你要听吗?” 黑晴明非常冷淡地瞥了66一眼奴良滑瓢, 他当然毫无兴趣, 当时,就直接转头离开了。 无关人士离开了,奴良滑瓢也就懒得再维持形象了。他立刻像是没有骨头的软骨动物般找了个座位摊着,懒洋洋地问奴良鲤伴:“说吧, 怎么就把事情闹成这样的?” …… …… 奴良滑瓢是一位很好的听众, 在奴良鲤伴叙述的过程里, 他全程一言不发,仅仅只是换了两次烟斗里的烟叶。等到奴良鲤伴说到自己被安倍晴明抓到之后,奴良滑瓢知道,臭小子基本上把他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奴良鲤伴忍不住问:“……铃音到底是什么人啊?” 奴良滑瓢都快被他家臭……不,傻小子给气笑了。他怎么就生了一个这么傻的儿子?明明也是他的种,怎么半点父辈的聪明伶俐都没有继承到?奴良滑瓢用烟斗头狠狠地戳了戳奴良鲤伴的额头:“你不会自己看吗?” “嗯?” “你亲眼看过她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吗?” “可是我……” “亲眼!亲眼!不要被他人的话语牵着鼻子走,你才是滑头鬼,是编造幻象和虚假的妖怪,别被其他人带着跑。”奴良滑瓢是真的想狠狠地敲敲傻儿子的头,看看能不能直接把他敲开窍。 奴良鲤伴不说话了。 他确实看到铃音和羽衣狐站在一起,但站在一起也不能说明什么,刚才,他家老头子不也是和黑晴明站在一起了吗?同样,如今再想想细节,那几位付丧神们确实是受到铃音的命令,但同样,他们也没有杀意,仅仅只是阻拦围困而已。 奈落之话,也只是他人之言。 可被点醒之后,奴良鲤伴也没觉得高兴。 他只是觉 分卷阅读367 得内心空茫茫的。 有些时候,并不是误会解除了,就能回到过去了。 奴良滑瓢问他:“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奴良鲤伴什么想法也没有。 他和老头子还是不同的。 奴良滑瓢敢想敢做,他实力卑微时,就敢觊觎百鬼之主。而奴良鲤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继承总大将之位,仅仅只是因为,这是保护家人的最好做法。之后,他更是战战兢兢,极少出错。奴良滑瓢敢一失踪就是几十年,而奴良鲤伴就算是外出游历,也是挂念着家。 奴良滑瓢很怀疑—— 如果有一天,傻儿子心爱的女人和奴良组放在天平的两端,他真有可能,会愿意牺牲自己的幸福,而保护奴良组的传承。 奴良鲤伴反问他:“你和羽衣狐之间怎么回事呢?” “和好了。” 奴良滑瓢看着对方惊讶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哪里有永恒不变的仇恨呢。虽然没直说,但作为活了这么久的老妖怪,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羽衣狐夺走了他的肝脏。 同样,奴良滑瓢也杀了羽衣狐一次。 “……其实也没什么了,都是小矛盾了。” 奴良滑瓢笑嘻嘻地总结说:“反正最后的胜利者也是我,没什么非要扯着旧事计较的必要了。这点气量,我还是有的。” 老头子的话,奴良鲤伴半点没信。 “行吧,别闹别扭了,回家吧。” 奴良滑瓢重重地吐出一口烟:“还得麻烦你张罗葬礼呢。” 奴良鲤伴猛然抬起头:“谁?” “首无。” “谁干的?” “从探查的证据上来讲,是奈落,毛倡妓看到首无跟在奈落身后出去了,就没有再回来。不过——那个半妖应该留下首无的实力,他应该还有同伙,而且实力不弱。” “那也该血债血偿。” “当然……血债血偿。”奴良滑瓢眯起眼睛,露出了威慑妖怪们遵纪守法的那位魑魅魍魉之主的锋芒出来。 …… …… 滑头鬼父子走得悄无声息。 黑晴明通过式神告知了铃音,这位阴阳师似乎对那对父子不告而别的离开不太奇怪,或者说,本来,黑晴明就不觉得他能完全地困住滑头鬼,他缺乏足够稳固的“咒”,诸如某种情绪,诸如妖怪自愿交出的名字——而滑头鬼也确实擅长逃脱。 撑死就是…… 之前奴良鲤伴还有点旁的心思,但奴良滑瓢肯定带来了更需要他去处理的事情,奴良鲤伴就顺理成章地离开了。 至于之前,他为什么要留下来? 黑晴明心想,说不准,这位滑头鬼半妖有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微小盼望?……说到底,爱是不可能完全死心的,哪怕微弱,哪怕只剩灰烬,它也会在灰烬里以点点火星的形式时刻准备死灰复燃。 “走了?” 小纸人传出黑晴明的声音:“奴良滑瓢说,有任何麻烦都可以找他,当然,通过他找他儿子也一样的。毕竟,你有他的名字。” 奴良滑瓢指的是友人帐。 当然,奴良滑瓢的原话当然没有这么严肃,这么一本正经,只不过黑晴明扫了眼大致内容,就不愿意看下去了——太伤眼! 什么我会想你的,什么无论什么时候想通了喊他爸爸他都乐意的……什么的。 黑晴明直接将留言点燃了。 如果不是奴良滑瓢跑的快,这把火也许会直接砸在老流氓脸上,替世界好好净化空气。 铃音有些失落。 毕竟,奴良鲤伴也是羁绊值100,能够帮助她完成主线任务的关键角色啊。铃音之前没有管他,只是觉得奴良鲤伴生命无忧,不着急——以及一种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的纠结。 奴良鲤伴好像对她产生了很重的误会。 但误会怎么解释,头疼。 头疼头疼头疼。 于是,拖延症就这么犯了。 行吧,确实是她拖延得太久了。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铃音大概不用发愁要如何面对奴良鲤伴先生了。但等她打开任务面板之后,铃音不由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完成人数6/8。 她记得很清楚,之前还只有5个人来着。 铃音惊疑不定地又瞅了一眼小纸人,想到了黑晴明之前转告的消息……等等,这么来看,主线任务的判定其实比铃音认为的要宽泛得多。 受邀者的主观意志其实不重要,哪怕奴良鲤伴是被他爹押着过来的,也算是完成任务。 这么来看,比起提升羁绊值,游戏其实更鼓励……游戏玩家坑蒙拐骗……啊,不是,手段尽出地将符合条件者“绑”到仪式上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可解决问题的办法瞬间就变多了。 铃音忍不住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 ……然而没卵 分卷阅读368 用。 首先,铃音得先找到两个羁绊值已经到达100的可攻略对象才行。然而,大天狗失踪,麻仓叶王似乎已经死了,奴良滑瓢淘汰出局,主线任务似乎一下子就出现了困局。 不,其实还有一位可选择对象。 铃音想起安倍晴明那疯狂闪烁的羁绊值,又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起来了,这破游戏狗策划有时候是……不,是经常不考虑游戏玩家的游戏体验,但同时,“他”也绝对不会做无逻辑的剧情,顶多只是铃音还没有意识到其中隐藏的暗线在哪里。 那么,到底应当怎么稳定安倍晴明的羁绊值? …… …… 在千万里之外,一场阴谋暗中进行着。 在这件复古风格的餐厅里,吧台里的老厨师几乎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位披了件灰色斗篷的客人。那位客人个头不高,话不多,声音很年轻,感觉上是位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 但和老厨师见过的孩子们完全不同—— 这个年龄的孩子大多还在上国中,他们努力往成年人靠拢,却难掩眉宇间的稚气,他们追逐潮流,对日本某些老古董的传统不屑一顾。 但那位客人的举止就很明显地区分下来,他吃饭时从容不迫,甚至,透出几分难言的典雅。偶尔的,还能听见金属碰撞的声音。 哦,对了。 老厨师还看见这位客人腰间悬着刀。 现在的孩子……唉…… “欢迎光临。” 饭馆的门被推开,这次走进饭馆的则是很正常的学生郎了。他穿着不知出处的学校校服,背着单肩书包,手插在松垮的口袋里,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除了人有些小帅之外,可以说,正是大街上最不引人注意的人了。 可能是同学吧? 老厨师看着那位学生坐在了斗篷客人对面,在心底猜测着,很快,他就又忙碌起生意,不再关注那两个人。 藤崎浩人等着对方慢慢将寿司吃完,才开口说:“很高兴认识你,物吉贞宗。我叫藤崎浩人,要不要做朋友?” 少年抬起头,挡住大半张脸的斗篷下,露出几缕淡粉色的头发丝。藤崎浩人的目光往下瞥了眼,就看见悬挂在物吉贞宗脖颈上的四魂之玉——利用四魂之玉的灵力作为源头,替代审神者,而在现世活动了五百多年…… 不得不说,奈落确实提供了点藤崎浩人感兴趣的事……还有人。 第二十九章 奈落和物吉贞宗的纠葛, 要从五百年前说起—— 当年,奈落窃取了少城主人见阴刀的身份,而巧合地成为了铃音的未婚夫。之后,铃音从奈落身边逃离, 最终被奈落残忍杀害。 而物吉贞宗是铃音的护身刀。 护身刀当然是胁差付丧神物吉贞宗自封的,铃音从来没有说过类似的话语,但他是会为主人带来幸运的刀, 是药研藤四郎精挑细选出来保护铃音安全的刀, 是……一振最终没能保护主人的无能之刀。 五百年过去了, 快乐的时光已经淡去。 但物吉贞宗闭上眼睛, 仍然能够清晰地回忆起, 铃音被四魂之玉控制的尸体,却硬生生在主人的意志下,最后保护了江雪左文字免于暗堕的痛苦, 最终彻底与世长辞—— 痛到了尽头,就连哭嚎都嚎不出声音了。 而让物吉贞宗坚持了五百年的,是陶瓷的巫女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如果觉得痛苦……那么就杀了奈落吧。纵然这什么都不能挽救, 可是, 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是啊,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物吉贞宗承认,这句话说得对。 而另一边,奈落当然也猜得到, 自己是物吉贞宗的复仇目标。桔梗将净化完毕的四魂之玉交给了物吉贞宗, 作为钓鱼的鱼饵——他们唯一料错的只是, 奈落竟然对四魂之玉丧失了兴趣。 世间能增强妖怪实力的宝物本来就不止一件。 之前,奈落之所以执着于四魂之玉,只是因为桔梗是守护四魂之玉的巫女。他自己欺骗自己,是因为四魂之玉能带给他强大的力量……但等铃音死后,奈落对四魂之玉弃如敝屣。 他才终于明白,自己追逐的不是四魂之玉。 而是和桔梗之间的“缘”。 而失去了铃音之后,奈落也才明白,他不是恨着铃音。 他只是想把铃音永远地留在身边。 奈落一辈子精明算尽。 自己却总也活得糊糊涂涂。 但有一件事情,奈落非常肯定,物吉贞宗身上肯定带着某种专门针对奈落的“武器”,他和物吉贞宗之间,就这样追追躲躲,持续了五百年,彼此都印象深刻。 深刻到,藤崎浩人一说阴谋,奈落立刻就想起了他。 …… …… 时间倒回半月之前。 “——不过,我有个更好的想法。” 藤崎 分卷阅读369 浩人点点头:“愿闻其详。” 奈落慢吞吞地说:“你用一位被你控制的付丧神来追杀我,其中可以被识破的破绽太多了。之前,铃音可是知道你带走了她的弥弥切丸,就算我们准备了完美的逻辑线,但被控制就是被控制……况且,这种阴阳术真的能瞒过安倍晴明吗?” “你根本就不知道父亲有多厉害。”螭愤愤不平。 藤崎浩人暂时没有说话。 被一位半妖这样看轻,他内心当然也泛起了细微的不快。不过,这位千年前就和安倍晴明交手数次的阴阳师(术师),也得承认,纯论天赋,安倍晴明确实凌驾于他之上,宛如腐草之莹于皓空之月,不可相提并论。 正视差距,不妄自尊大,也不妄自菲薄。 “继续说。”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一位绝对不会让人起疑的追杀者呢?”奈落做出看似完全为对方着想的模样,建言说,“这样一来,里头有真有假,才更容易取信于人。” 奈落当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他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非常忌惮,纵然势必人强,奈落也不愿意完全将局势交给对方控制。这样对比起来,纵然物吉贞宗也是一门心思要杀奈落,但仍然比受到藤崎浩人控制的弥弥切丸要好。 藤崎浩人仍然在思考。 奈落激将他:“怎么,你害怕了吗?” “被你发现了。”藤崎浩人露出了属于学生般软软的微笑,“说不定,我是真的有点害怕呢。不过,既然你提出了这种建议,我也会认真考虑考虑……首先,你知道这位物吉贞宗在哪儿吗?” 奈落当然知道。 …… …… 这才有了这次藤崎浩人和物吉贞宗的见面。 藤崎浩人很好奇地端详着物吉贞宗,他真的很喜欢物吉贞宗,或者说,他本来就偏爱这种长相柔软的小孩子,夜斗是这样,螭也是这样,即便叛逆期的夜斗让他伤透了脑筋,藤崎浩人对其的偏爱仍然没有减弱丝毫。 这样一想,他都有些羡慕铃音了呢。 “你……”物吉贞宗迟疑地开口,这几百年以来,他除了购买些必要物品之外,几乎和外人没有任何交流,一时之间,甚至连基础的用语都想不起来,“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帮助你。”藤崎浩人说。 最可怕的是,他还真有几分真情实意。 物吉贞宗身上萦绕的黑暗,让他亢奋起来了。 “谢谢,然而……不用了。”物吉贞宗规整地摆好用毕的碗筷,就准备离开饭馆了。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就宛如定身术般定住了物吉贞宗。 对方说:“你想杀了奈落吗?” “什么意思?” “我想帮助你。”藤崎浩人又重复一遍,“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和奈落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对四魂之玉没有什么兴趣。” 毕竟,以这件宝物的产生条件来看—— 对藤崎浩人来说,仿制四魂之玉还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可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凡有所行,必有所因。 “这很重要吗?或者说,也许你觉得,我帮助你的理由比你想要杀掉奈落的决心还要重要吗?”藤崎浩人耸耸肩,他对绕开审神者也能支持刀剑付丧神活动的术式很感兴趣,但还没到出口讨要的程度,他更喜欢这种将人引诱到深渊里的感觉,“我以为,只要能复仇,你会愿意付出一切。” 物吉贞宗摇摇头。 化作复仇的恶鬼吗? 物吉贞宗也无法肯定地说,自己不会走到这一天,但他同样牢牢记着桔梗和戈薇的告诫,如果不想被四魂之玉污染暗堕,他就绝对不能放纵自己变成复仇鬼……而且,这没准是奈落所希望看到的事。 亲者痛,仇者快。 这样的事情,物吉贞宗从来不做。 藤崎浩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哈哈一声,主动跳过了这个话题:“逗你玩的,我其实也没有什么理由。但我知道奈落似乎要去某个地方做坏事,当然,这个消息也不一定是真的,但去看看也无妨,对吧?” 他将指引向羽衣狐驻地的术写在纸上,交给物吉贞宗。 接下来,就看奈落的表现了。 奈落当然不会在这时候掉链子—— 他将自己的任务完成得相当出色。 第三十章 这里是梦境。 铃音很快察觉到了这个事实。 自从上次自噩梦中唤醒江雪左文字之后, 铃音就和那位付丧神之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联系,偶尔,她会误入一座寺庙,寺庙寂静无声,偶尔只有几只鸟雀鸣叫着飞走, 唯独一颗樱花树开得烂漫。 光阴无聊,仿佛天下承平已久。 那是江雪左文字的梦境。 偶尔, 江雪左文字也会梦见本丸,但还没等铃音好奇地进去围观 分卷阅读370 , 江雪左文字就会毫不犹豫地把梦境的通道合拢, 好像里面存在着什么不可让铃音知晓的秘密。 好气哦。 江雪竟然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她还真以为, 那位僧刀已经佛到“万物过眼前、片尘不沾染”的程度了。铃音郁闷了两天,注意力被现实中的事情牵扯着,就不再记得这件事了。 不过,得益于这几次出入梦境的经历,铃音已经能够清楚地分辨出现实和梦境了。比如说,现在, 她就很清楚地察觉到, 这是梦境。 ……是江雪的梦境吗? 但是不像。 铃音环顾一圈, 梦境的场景正是本丸的锻造室。只是, 不知道为什么,周围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灰尘, 看起来灰蒙蒙的, 泛着令人恐惧的色泽。 有湿漉漉的手猛然抓住了铃音。 铃音被吓了一跳, 她猛然转过头,就看见一个半张脸都覆盖了黑色污迹,污迹中还长出大大小小白色眼球的女人,双眼含泪地注视着自己。 画面太恐怖了。 铃音思维都停摆了一瞬间,然而,明明是恐怖片画风的少女,却是整个梦境里唯一的色彩。她的表情非常生动,甚至,铃音还从中感受到了一种楚楚动人的美丽。 可能是害怕到了极致,整个人就麻木了。 铃音竟然还走神了,她想,竟然觉得这个“女鬼”有种奇异的美感,她的审美果然是彻底坏掉了吧。 而且,铃音总觉得这一幕很眼熟。 女鬼哭着质问:“为什么是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然而铃音还没想好要不要回答时,她听见对方啼哭着问:“晴明大人,我该怎么办?” 诶……? 等等!这个女鬼刚才说什么了? 铃音猛然睁大了眼睛,而几乎是对方质问的同时,铃音身后也响起了一个温柔如春风的男声:“只要等待……而现在,所有的等待终于要到尽头了。” 来人在铃音身后站定了,他摸了摸女鬼的头,相貌可怕而狰狞的女鬼顷刻间就消失不见了。铃音转过身,站在她身后的人,果然是:“晴明大人?” 是梦境里的安倍晴明。 白晴明点点头。 “刚才那个是晴明大人的噩梦?”铃音继续问。 白晴明敷衍地回答:“嗯嗯,算是吧。” 他不等铃音追问,就转开了话题:“虽然梦境的世界很有趣,但最好还是不要太过深入了。比起虚假的梦境,现实才更有意义,不是吗?” “所以刚才那个女人到底是谁?”铃音不折不挠。 白晴明叹了口气,流露出了一点被追问的无可奈何来:“那是我喜欢的人。” 不想说时,一点口风都不露。 而决定说出口后,白晴明也没有半点遮掩。 喜欢,本来就是一件不必难以启齿的事。 “啊……?” 晴明大人竟然喜欢这种女孩子? 有那么一点点的重口啊。 铃音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女孩子生性中的八卦,让她好奇地追问起来:“她叫什么名字?晴明大人是怎么认识的?告白了吗?她也喜欢晴明大人吗?等等,晴明大人,为什么喜欢的人会成为梦魇,梦见她难道不应该是美梦吗?”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白晴明哭笑不得:“……现实中,你可没有这么多问题啊?”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现实中的晴明大人让我觉得有点害怕。”铃音其实不想说出这番话的,然而,梦境里的情绪总比梦境外要更外露一些,“看着没有梦境里的晴明大人这么亲切。” 白晴明在心里回答: 那是因为梦境外的安倍晴明是黑晴明。 “没关系,很快就会一样了。”白晴明回答说。 比起有目标会搞事的黑晴明,白晴明更为被动,通常都是事(hei)情(guo)找到他。但只有这一次,黑晴明是毫无反抗的跳进了白晴明的局里,而且,白晴明赢定了。 只因为黑晴明排斥白晴明,而白晴明愿意接纳黑晴明。 无论黑晴明再怎么否认,他们就是一个人。 是人,就会有温情也会有冷酷,会欢喜也会有愤怒,有野心也会期盼和平,人类啊,就是这么微妙又复杂的存在。而否定了自己一部分的黑晴明,绝对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 “真的吗?” “真的。” …… …… 铃音刚刚睡醒,就听见了一个足以将剩下睡意全部吓醒的消息:“奈落被抓住了。” 如果通知者不是江雪左文字,铃音恐怕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什么无聊的愚人节玩笑了。即便如此,她仍然向江雪左文字确认了下,不是冷笑话也非同名,就是奈落。 开、开玩笑的吧? 铃音瞬间瘫回床上,面无表情盯着天花板。她现在有一种强 分卷阅读371 烈的不真实感——被抓住的是奈落诶,奈落诶!是那个狡诈如狐阴毒如蛇的奈落啊! 铃音从床上跳起来:“我去看看。” 直到铃音真的看见被困在符箓里的奈落,这种不真实感仍然没有散去。有着黑色海藻般的半妖蜷缩着身体,他听见外界的声音,立刻睁开眼睛。 铃音被他的眼神吓到后退一步。 “奈、奈落?” 奈落的眼神越发不善。 正是因为这种毫无掩饰的恶意,反而让铃音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按理说,奈落已经被安倍晴明抓住了,完全不必担心他会逃出去,但铃音还是很小心翼翼地躲在江雪左文字身后:“你真的被抓住了?” “呵呵。”奈落舒展开身体,铃音这才看到,这位半妖的身体几乎被斩成两半,在裂开的伤口位置,还有些漂浮着的血肉碎片。这样可怕的伤势,放在人类身上,恐怕早就已经死了,但对奈落而言,也仅仅只是活动不方便而已,“……久世铃音,你总是不断地给我惊喜。” “有、有吗?” “在不知道和多少个男人关系不明不白之后,你总算复仇了……怎么样,复仇的感受很美妙吧?”即便性命都已经受制于人,但奈落的语气反而像是他才是那位将一切握在手中的人,“铃音,你知道吗?” “什么?” “我其实挺高兴的。” 奈落脸上浮现意味不明的微笑:“你也好,桔梗也好……我都觉得很恶心。你们露出一副悲悯天人的模样,这种虚伪,这种假象,简直快让我恶心吐了。” “憎恨,嫉妒,扭曲,怨恨。” “你见过真实的桔梗了吗?” “而你呢,铃音?” “你什么时候才揭开那张虚伪的假象,虚伪的微笑,轻浮而轻飘飘的善良——露出你的真实?” 铃音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那对于你而言,都是假象吗?” 奈落没回答。 好吧,好吧! 铃音承认,她有时候是挺蠢的,笨,没脑子,也不够努力刻苦,经常被狗策划牵着鼻子走,但是,这绝对不是她的信赖被践踏的理由:“傻逼奈落!” 铃音的话,好像将奈落打了个措手不及。 “大傻逼!大傻逼!大傻逼!” 铃音气势汹汹地吼出来:“我是最讨厌你了——!” 奈落的眼神飘忽一下。 这个事实他早已经知晓了,如今也只不过是又确认了一遍而已。 是,他不在乎。 “善意才不是肤浅愚蠢的。” 骂她人蠢,铃音都也认了,反正她自己认真回想,也想将一测时期的自己暴打几百遍,她怎么能那么蠢。但是,这绝对不是奈落随意践踏她善意的理由:“那不是什么虚伪,也不是什么装模作样。” “在那一刻,我是真的相信你会变好的。” 铃音说完这句话,就躲到江雪左文字身后了。 奈落当然知道这种事实。 可是,这种微薄的善意又有什么意义?更别提,这种善意早就已经不会再施舍给自己了。奈落看着铃音,他感觉自己心头仿佛有小虫子在撕咬着。 不必着急。 这样煎熬的日子很快要结束了。 他所爱的人,他配不上的人,他得不到的人,最终都和他奈落一起永坠地狱里去吧。没关系的,这一天的到来不会太久了。 奈落重新蜷缩起身体,他激活了藏在身体内部的一张小符箓。这是他和藤崎浩人约好的布置。 就在这时,又有人踏进了这间房子里,新来客的声音很熟悉:“不用再和这家伙说什么了,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说着,同时揭掉了头顶的灰色斗篷,露出鲜亮的樱色碎发。 “物吉贞宗!” “是我。”物吉贞宗给了铃音一个温柔的拥抱,足有十几秒,他才眷恋不舍地松开了手,顺便整理了下审神者被他蹭乱的发丝,“我回来了,铃音。” “欢迎回来。” “……就只有这句话吗?” 物吉贞宗其实很想装出一副板着脸的凶恶表情,但还没有一秒,他自己就已经破功了。毕竟,审神者就在眼前,平平安安。这令物吉贞宗高兴到根本掩饰不住。 “呃,我……对不起……” 物吉贞宗止住了铃音的话:“您永远都不必对我说对不起。” 他弯了弯眼睛,笑容甜美如蜜。 “是我不够好,才让您抛下了我。” 铃音动了动唇。 不是这样的。 物吉贞宗是最好的。 “我会努力修行的,努力努力再努力,努力到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铃音都会将我带在身边。愿我带来的幸运,常伴您左右。” “对不起。” 即便物吉贞宗已经说了,铃音不必再抱歉,而铃音仍然下意识地重复了这句话。她有 分卷阅读372 点难过,但仍然挤出了灿烂的微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再也不会抛下任何一振刀剑独自前行啦。” 因为,她是你们的审神者啊。 第三十一章 奈落, 羁绊值100。 物吉贞宗,羁绊值100。 铃音盯着这两个数据许久。 她能理解物吉小天使的羁绊值,人家又甜又软又暖心,在主线任务上给审神者提供帮助实在太正常了。但是…… 为什么奈落也是100啊! 铃音曾以为, 所谓羁绊值只是好感度含蓄的说法。羁绊本来就是描述人与人之间彼此牵扯的状态,后来,更是渐渐衍生出了种种和爱情相似的含义——比如说, 某本乡村爱情漫画里, 更是公然用羁绊描述男主角和男二号之间只有你我的感情状态。 但现在看来, 铃音可能误解了什么。 奈落会爱……好吧, 更浅一个层次的说, 奈落会喜欢她吗?这种可能性甚至无需经过细致思考,铃音就能飞快地给出答案: 不可能。 她将对方当做可攻略的选择之一时,奈落尚且说杀人就杀人, 干净利落,没有一点于心不忍。现在,铃音更是能躲就躲, 半点没有掩饰对奈落的惧怕, 奈落难道还能对现在的她生出情愫来? 喜欢也要讲究基本法啊! 铃音很怀疑,自己如果给奈落一个破绽,对方会不会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不不不,这根本就是肯定啊, 还用得着怀疑吗? “好消息是, 八个人凑齐了?”铃音犹豫不定地说。 被狗策划坑了太多次, 以至于主线剧情完成在即,铃音宛如惊弓之鸟,总觉得狗策划还有什么“大餐”在后面等着她,才会在前面环节放她一马。 唔,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铃音错觉,她总觉得最后这两个名额填满的过程,确实太过巧合了。 物吉贞宗是这么描述:“很早以前,我就一直在寻找奈落的踪迹……就算无法拯救您,我也无法容忍杀害您的凶手苟活于世,但奈落太狡猾了,我几次找到和他相关的传闻发生处,他都已经离开了。” ——到这里为止,还是很正常的。 “我也听说了奴良组的总大将和妻子之间的狗血传闻,只是没有往您身上联想。” ——这个小插曲可以不提,真的。 “后来,我得知了安倍晴明大人想要复活您,同时,奈落也在试图破坏这个仪式。我就急匆匆地赶过来,刚好遇到了滑头鬼父子,依靠奴良组的帮助,最终抓住了奈落。”当然,战斗的细节比物吉贞宗描述的更加惊心动魄,九死一生。 奈落敏感多疑,阴谋多端,即便物吉贞宗在实力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仍险些被抢走四魂之玉,好在,这一切都顺利地结束了。 铃音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那么,是谁告诉你这些消息的?” 物吉贞宗很快回答:“是奈落的人。” “奈落的人?” “嗯,可能是他分|身之类妖怪?”物吉贞宗迟疑不定地描述,不过,对方身上很干净,没有妖气,看起来完完全全是个人类,“不过奈落已经承认了,是他故意安排了人告诉我这些消息,就是为了伏击我,夺取四魂之玉。” 现在,四魂之玉仍然在物吉贞宗的项链坠处闪烁。 哦,奈落亲口说的。 奈落确实有这种奇怪的习惯,每次占据优势时,他都忍不住主动跳出来,告知敌人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然后惨烈翻盘…… 铃音有点想笑。 物吉贞宗也笑起来了:“可能是我够幸运吧。” 铃音终于被说服了。 或者说,以她原本就不怎么擅长阴谋论的小脑袋瓜子,本来就很难寻找到一个被两位老狐狸共同推敲过阴谋的破绽。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那么就通知晴明大人,我已经准备好八位人选了。” …… …… 在遥远的某个妖怪驻地里—— “大天狗大人身上发生什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 小天狗们扎堆成团,窃窃私语,交换着情报。然而,没有一只小天狗能说得清,他们驻地里最强大的大妖怪,天狗们的崇拜对象,大天狗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唯一肯定的只有—— 大天狗最近心情不是很好。 这会儿,又有一道新的命令颁布下来:“喊太郎坊上来。” 很快,老天狗太郎坊就毕恭毕敬地合拢翅膀,守在大天狗的门口:“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羽衣狐那边没什么消息吗?” “没有。” 这是今天第六次询问了。 撇开“正义”事业之外,大天狗是个又宅又懒的大妖怪,具体表现为,他对除了“正义”之外大部分事情都不感兴趣,能不做就不做,偶尔兴趣来了,才会 分卷阅读373 插手。 那也只限定于兴趣来了。 而兴趣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就连太郎坊都从来没见过,大天狗这样持之以恒地对某件事抱有如此浓烈兴趣时。昨天,大天狗问了三十二次,前天,大天狗问了二十七次,严重干扰到了天狗驻地的正常运作。 老天狗忍不住问:“殿下,如果您想知道什么,为什么不自己前去看看呢?” 翅膀长在大天狗背上,只要他想,没有任何妖怪能拦得住大天狗的前去。这是事实。 然而,大天狗还在闹别扭。 这也是事实。 简而言之,如果是羽衣狐召见,而他大天狗“恰巧”去看看情况。这是“巧合”。但如果是大天狗主动前去,感觉上就像是他像个舔狗般、非常掉价、毫无自尊心、地跑到铃音面前献媚。 这两者的意义完全不同。 大天狗瘫在床上,巨大的翅膀展开,翅尖也没精打采地垂下,无聊地扫动拨开地面上落下的黑色羽毛。大天狗的想法很美,唯一的困扰只在于……羽衣狐这不按照常规做事啊。 好烦哦。 大天狗猛然想到一种可能性:“说起来,太郎坊,你们会不会主动地帮羽衣狐做事,比如说觉得她可能遭受危险去保护她之类的?” “不,不会。” 他真正的首领是大天狗,至于羽衣狐,更接近于扯虎皮拉大旗的掩饰。羽衣狐的命令还是会听,但积极程度绝对不高。 哦,这条路也行不通。 然而想去,想去,就是想去。 大天狗头疼地抱住大翅膀,就这么几天,他就已经快将自己的翅膀撸秃了,偏偏就是想不到一个好办法。 可恶。 不管了。 只要他自己觉得自己不是大舔狗,难道还有人胆敢再多说一句话吗?!对,没错,就是这样,拿出你身为日本三大妖怪的霸气来…… 然而就是做不到。 烦烦烦。 今天的大天狗,仍然没能走出家门。 …… …… 毛笔蘸满墨汁。 黑晴明用指甲拈去毛笔上一根掉下来的兔毛,在复活仪式正式进入准备阶段之后,光是绘制需要的符箓,就生生画秃了十几根毛笔。 当然,成果也是斐然。 这个占地面积足有一个小篮球场那么宽广的阵图,正是黑晴明日夜不眠的工作成果如果不是半妖之躯远比人类要强悍,否则,黑晴明早就累趴下了。 即便是现在,他浓重的黑眼圈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最后一笔饱含灵力的笔画画上。 整张阴阳阵终于完成。 黑晴明仍然不放心地检查了两三遍,验证了每一块区域的灵力运转状况,确认没有任何疏漏之处,才松了一口气:“完成了。” “我们应该怎么做?” “先把骨灰倒进阵图中央。”黑晴明吩咐。 物吉贞宗捧着骨灰往下倒,但骨灰尚且没有落在地上,就在半空中化作斑斑点点燃烧的磷火,磷火们彼此勾连,勾勒出一个浅淡的人形形态,摇曳不定,仿佛眨眼间就会被风吹灭。 “铃音你站过去。” 铃音依言照办,她刚踩到阵图中心,就感觉到一阵烧伤般的阵痛。骨灰磷火猛然光芒大作,原本只是朦胧的人形,现在甚至细腻到能看到对方柔美的五官。 它长得很像铃音,皮肤上的火焰颜色深深浅浅,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之后,黑晴明又将参加仪式的八个妖怪/半妖分辨安排在八个方向,并且吩咐他们割开皮肤,将鲜血涂在指定的位置。每一份鲜血落下后,阵图都被点亮了一部分。 很快,就只剩最后一个人了。 黑晴明站定在奈落边上,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唯一一个仍然被锁链符箓绑起来的妖怪,这样一来,自然不可能主动伤害自己,流出鲜血。 奈落深深地看了黑晴明一眼:“我没有选择了,是么?” “当然。” “我自己来。” 奈落看见黑晴明仍然无动于衷后,忍不住露出了讥讽的微笑:“事到如今,我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了。你难道觉得,除了乖乖听话之外,我还有别的什么选择吗?” “哦,你说的没错。” 黑晴明说完,就在奈落手臂上砍了一道口子:“那你就乖乖听话让我动手,不好吗?” 染着瘴气的墨绿色血液滴下来,点亮了最后一幅阵图。奈落面色有一瞬间的狰狞,但随即又被很好地掩饰过去。另一边,黑晴明已经开始吟唱咒文,地面上的鲜血仿佛活了过来,遵循着某种奥妙的轨迹纷纷串联流动。 要动手,这是最好的机会了。 第三十二章 “看来, 我们的小伙伴做得很不错。” 藤崎浩人背着书包,慢悠悠地走在放学的路上,残 分卷阅读374 阳如血,这种既不是黑夜也非白日的时刻,正是阴阳学概念中的逢魔时刻。 “父亲?”螭皱着眉头问, “我们真的要接纳那个半妖吗?” “怎么了,螭?你是吃醋了吗?” 在得到小女孩螭不是否定的沉默后, 藤崎浩人笑出声:“那位半妖小心思太多,是不可能成为我们的家人的。我, 螭, 还有夜卜才是永不分离的家人。而且, 我最喜欢的人永远也只有螭。” 螭放心了。 ——说的也对,并不是谁都像螭这么乖巧呢。就连夜卜,也进入了叛逆期,不怎么听父亲的话了。 “可我还是不明白。”螭小声地问,“为什么父亲要对付安倍晴明呢?” 藤崎浩人微微一笑,反问说:“那么, 如果有一天, 我找到了新的神器, 这个神器比螭更厉害、更听话, 螭处处都比不过对方,螭会怎么做呢?” 头戴天冠的小女孩表情瞬间狰狞如魔鬼:“……杀了她!” 见到螭如此扭曲的表现, 藤崎浩人非但没有生气, 反而高兴得眉开眼笑, 啪啪啪地鼓掌:“说的好,螭,你真的好美丽啊——没错,我和安倍晴明的关系,就是当我以为我才是最受上天宠爱的阴阳师时,偏偏冒出了这么一个家伙。” “不会有任何人比父亲强。” “明明我和他一样污秽,偏偏,那家伙就能够被世人传颂,成为阴阳师的象征之人。而我……呵……呵呵呵……这也到了验证我们军团的时候了。”藤崎浩人转过头,看向另一位跟在他身后的孩子,“初战,不要让父亲失望啊,弥弥切丸。” 弥弥切丸抬起头,他深黑的瞳孔深处仿佛有风暴在涌动:“是,定然不会让您失望。” 他说着,身后就有成千上百个带着面具的妖魔纷纷跟着上前,诡秘恐怖,宛如涌动着的最可怕的梦魇。 …… …… 意外发生了。 咳咳,说起来有点丢人,在意外发生之前,铃音一直觉得提心吊胆。可能是被狗策划坑多了的缘故吧。她总觉得,事情不可能那么一帆风顺—— 啊,现在,意外真的发生了,她竟然还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这种心态,她可能是被虐出心病了吧? 黑晴明脸色凝重,即便是完全不懂阴阳术的人,也毫无疑问可以看出,阵图出了问题,原本均匀又流畅的灵光剧烈波动着,像是接触不良的电灯,时明时暗,剧烈闪烁着。黑晴明抬起头,愤怒让他的声音都有些变了:“奈落——!” 奈落面无表情地拆掉了身上的锁链。 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另外七个方向的妖怪/半妖,神色很微妙。那是一种混杂着恶意和嫉妒的情绪,但很快,这些情绪都被讥讽覆盖了。奈落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安倍晴明,被阴阳术反噬的感觉怎么样?” 黑晴明没回答,他手中扣着五六张符箓,符箓上闪烁着微光,无风而飒飒作响。很显然,他正在努力摆脱阴阳术反噬而造成的负面影响,但那些他亲手写下的符文,正在成群结队往他肌肤上攀爬着,几分钟之内,庞大的阵图就已经缩水了一半。 蓝色磷火构成的“少女”,瞬间暗淡了。 为了眼前这一幕—— 即便是和奈落一点也不喜欢的术师藤崎浩人合作,奈落也觉得,真的太令人愉悦了。 “如果我是你。”奈落满怀恶意地回答,“我就会在之前检查一下我这幅身躯里的鲜血。” 正如奈落不止一次地将心脏拆分出去,作为数百个妖怪和人类鬼蜘蛛组合而成的半妖,奈落的身躯里,没有哪个部分是必须放在身体内部的。他可以将心脏拆分出去,自然也能够将浑身的血液也全部抽离——根据藤崎浩人推测,安倍晴明应当会使用血液作为媒介,他的判断,是出自千年之前他和安倍晴明做过半辈子的老对手的了解。 被抽干了浑身血液的奈落身体里,被灌注了……当然还是血液。 只是,不是奈落的血液。 当时,藤崎浩人是这么解释的—— “这个血液,当然是我的。”他也笑得非常开心,毕竟,能阴到安倍晴明的机会可不多,“名字是最短的咒,血液当然也是最简单而强有力的媒介。当安倍晴明将我的血纳入阵图时,不管他用的是什么阵,这都代表着他短暂地和我产生了联系。” 对于处于最顶尖的阴阳师而言,可以通过联系而施展的咒,太多了。 “铃音!”药研藤四郎焦急地大喊,“你没事——” 黑晴明非常艰难地呵斥:“不要乱动。” 他用从牙缝中挤出地声音回答:“如果你不想让铃音魂飞魄散的话,就乖乖待在原地。”他话音刚落,好几个要离开原地的妖怪,瞬间把伸出去的脚又收回来了。 局面陷入了僵持。 铃音东瞧瞧,西看看,整个现场无疑只剩她一个能够自由活动的个体了。而且,铃音在离开原本的位置时,黑晴明抬头看了她 分卷阅读375 一眼,没有阻拦。 哦,看来是交给玩家发挥的剧情了。 其实,除了黑晴明,和被黑晴明呵斥不准动的七个人以外,还有很多“人”都围观了这次规模宏大的复活仪式。关系亲近点的,有夜斗,有奴良滑瓢,有本丸的一众付丧神们;关系远一点的,有奴良组的成员们,惠比寿带来的神器们,已经开始呱呱呱的邪见,安倍晴明的式神们。 然而,还没等铃音试着和他们触发点剧情,又是一阵山摇地晃。眨眼间,黑晴明布置的结界就被打碎了,宛如潮水般的面具妖魔涌进来。 奴良滑瓢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我还是想和铃音姬说点话的——但现在实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了。” “我……” “等胜利之后再说吧。” 奴良滑瓢看着冲进来的妖魔们,忍不住露出了很微妙的微笑:“我倒是想过和‘小孙孙’见面的场景,但这么凶残……唉,小孩子太凶可不好,身为爷爷,说不得要稍微教训他一下。” 铃音微微一愣,奴良滑瓢就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他没有用刀,仅仅只是用烟杆就拦住了弥弥切丸凶恶砍下的刀锋,两人针锋相对,还真有点爷孙的意味。 他不是早就知道,那是弥弥切丸的付丧神了吗?怎么还是称呼为“小孙孙”啊? ……算了。 他开心就好。 依照现在的剧情发展,很明显,下一步的剧情触发点并不在这群围观群众身上。铃音背着奈落深吸一口气,才转过身,面对着奈落。 奈落的目光也始终凝视着铃音。 如果有的选,铃音真的不想再面对奈落。她能和奈落说什么呢?实际上他们中间早就已经无话可说了。她也想不明白,奈落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但这么沉默着对望,也毫无意义。 铃音开口了:“你不怕死吗?” 她记得,奈落是很怕死的。 可作出了这样行为的奈落……铃音倒无所谓“魂飞魄散”啦,毕竟,这只是游戏里的设定而已。但是奈落呢?他做出了这样的行为,别说是其他人,单纯是被他惨烈打脸的晴明大人,肯定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的。 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奈落长久地凝视着铃音:“死?” “铃音,你认为,什么才是活着?” 这个问题,铃音还真的回答不上来。 可奈落也不是需要她回答。 他回想自己的一生:奈落从妖怪对桔梗的憎恨和鬼蜘蛛的爱恋中而生,他诞生后,第一件事就是阴谋害死了桔梗,无喜无悲,他只是为了拆散犬夜叉和桔梗的恋情,为了杀害桔梗而生。而奈落无疑将这个任务完成的很完美。 奈落还活着,却比虫豸更为混混僵僵。 后来,犬夜叉脱离封印,桔梗复生,奈落重新被纠缠进这三个人的爱恨情仇里。这时候,走进奈落生命中的铃音,也只不过是奈落利用的一把刀而已。 明明是个蠢得可笑的女人而已。 可奈落却胆敢在她身边安睡,这太可笑了,不是吗?也许,真的是这个女人太蠢了,太智障了,那时候的奈落就已经看穿了铃音的本性——她纵然被无数次伤害,也没有一次生出过伤害他人之心。 怎么会有这么没脑子的女人? 就算是戈薇,也会因为奈落玩弄人心而射出带着杀意的破魔之箭。唯独只有这个女人,哪怕已经被迫害到了这种程度,仍然会用纯粹无暇的目光凝视着他,仿佛只是为他做了这么蠢的行为而困惑不解。 活着? 如果有的选,奈落当然选择活着。 但是,如果选择活着,就意味着铃音也会活下去。她会有自己的新人生,会有喜欢的男人,会有独属于自己的幸福。这样的活着,简直比在地狱煎熬更无法忍受。 “和我走吧,铃音。” 奈落对铃音发出邀请:“和我一同坠入地狱里去。” 而如同奈落这样的妖怪,永远得不到爱,所以,他选择被恨。纵然是恨,也是能在铃音的生命中留下痕迹—— 远比原谅,远比淡忘要更为幸福。 第三十三章 刀光闪动, 漆黑的鲜血飞溅。 夜斗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黑色鲜血,即便如此,刚刚被他拦腰斩断的巨型妖魔的鲜血宛如水泵般往外哗啦啦地流淌。在夜斗旁边,还有个特别吵的小妖怪:“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杀生丸大人只要腾出手来,有一个杀一个, 有一群杀一群!” 好吵啊。 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队友? 夜斗当然死不承认,对很多人而言, 他也是和邪见差不多吵闹的家伙——但他这是吵闹吗?才不是,他这是活跃氛围, 让大家出于一种轻松愉快的战斗氛围内, 嗯嗯, 就是这样子的。 只是,随着战斗的延续,夜斗也渐渐沉默下去。 敌人太多了。 分卷阅读376 在一开始,这边的妖怪们实力更强(毕竟是都是身经百战的强大个体,哦,对了, 除了邪见), 占据上风。然而敌人无穷无尽, 宛如黑色的潮水般涌过来。 蚂蚁多还能咬死大象。 更别提, 这还不是一脚就能踩死的蚂蚁,稍有不慎, 一旦被这些带着白色面具的妖魔扑上来, 就被咬下一口血肉来。 夜斗亲眼看见一位神器躲闪不及, 被涌上来的妖魔深深撕开,如同车裂般的痛苦让她发出凄厉的惨叫。随后,这惨叫声眨眼间就被敌人淹没了。 这样下去,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安倍晴明生死不知。 而复活的仪式也濒临崩溃的边缘。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夜斗刚刚萌生这样的想法时,又有新的情况出现了,而且,明显不是什么好消息。大地裂开,黑色的漩涡凭空产生,灾祸的气息喷涌而出。 邪见差点一脚滑下去。 夜斗提着它的领子,将它扔出了这一块区域,还惹来这只大爷很不高兴的叱骂。夜斗重重地翻了一个白眼,这可是冥界间隙。 地狱之门,罗生门,冥界的缝隙。 怎么称呼都无所谓,这些名称都代表着这个漩涡的本质,一旦进入,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不会再回来。 彼岸是伊邪那美的世界。 那位扭曲的母神,是不会将任何进入她领域的存在再放回现世的。 夜斗握紧了刀。 神灵的武器是神器,他原本惯用的神器是螭,而现在,他和螭和父亲已经决裂了。短短几个月内,当然不足以再寻找到新的好用神器。他现在用的打刀是人类铁匠打造的兵器,几次劈砍后,刀刃反卷,显然已经到达了这振铁器的极限了。 可他还不能认输。 可他还不能倒下。 邪见啪嗒啪嗒地跑过来,一边用人头杖的火焰喷死几个敢对邪见大爷张牙舞爪的杂碎,另一边,它看见夜斗身形一晃,宛如掠过天空的鸟雀投食般,眨眼就冲进了妖魔群中:“诶,小伙子,虽然你没有杀生丸大人强,也没有杀生丸大人帅,但也没必要这样想不开啊……” 眨眼间,夜斗的背影就被妖魔淹没了。 邪见喃喃自语:“就算自杀,好歹也选个好点的自杀方式啊。” 这当然不是自杀。 刚开始,夜斗也只有八分的把握。可当他收起武器后,带着面具的妖魔果然无视了他,纷纷从他身边掠过了。夜斗有点想笑,果然,父亲还将他视作自己人。 但笑了一会儿,忽然就更想哭了。 放空思绪,凭借神灵的本能在妖魔群中行走,很快,夜斗就看见了这次袭击的幕后指使者,他没觉得惊讶,相反,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如释重负。 “夜卜来了啊。”藤崎浩人热情地打招呼,“来来来,快过来看看。” 夜斗的手指收拢,他的意识呐喊着,别过去,别过去。但漫长光阴形成的习惯,使得夜斗仍旧站在了藤崎浩人身边。他顺着“父亲”的视线往下望去—— “真美啊。”藤崎浩人感叹说。 然而夜斗只看到杀戮,死亡,横飞的鲜血,逝去的生命。尸首和血肉被罗生门吞噬掉,滋润着这条冥界缝隙继续扩大着。 真美? ——美在哪里? 藤崎浩人揉了揉头发,他有些生气:“这当然很美了,夜卜以前也是这么觉得的吧?这些鲜血,这些死亡……夜卜明明之前是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就学坏了呢?” 夜斗说不出话了。 一直在抖的身躯,渐渐不再颤抖了。 “这不美丽。” 这还是夜斗被扭正三观之后,第一次这样明确的反对父亲,他注视着这位曾经被他视为天,视为地的男人,心底充满了悲哀:“这很残忍。” 藤崎浩人脸上和善的微笑收敛了。 夜斗继续说:“这很丑陋。” “夜卜——!” “这是错误的。” 几乎是夜斗话音刚落的瞬间,他的刀已然出鞘。这刀每往前进一寸,都仿佛在夜斗的心头切割,疼啊,好疼啊。 他砍向几百年来最亲近的人。 他砍向自己的过去。 夜斗要杀了藤崎浩人,就仿佛要杀死自己的一部分。 螭睁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鲜血溅了夜斗一声。她这才恍然刚刚发生了什么,她柔软而甜美的脸庞扭曲了,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藤崎浩人握紧了夜斗的手:“你杀不了我的,相反——我要你死——” “我当然很害怕死亡。” 说着这样的话,夜斗反而平静地微笑了:“人类畏惧死亡,神灵害怕迭代,而如果父亲要杀我,恐怕就连迭代的机会也不会有了。我一直很害怕,非常害怕……”他声音渐渐低沉,甚至,现在夜斗内心中也依旧充斥着对死亡的恐惧,可出自夜斗自己也不清楚的理 分卷阅读377 由,他没有后悔。 藤崎浩人怒不可遏。 和安倍晴明死了复活不同,他是切切实实地经受了千年光阴,与长寿对应的,则是冷彻心肺的孤独寂寞。他想制造一个永生的生命陪伴自己,而因为他愿望而诞生的神灵,被他取名的夜卜……就是藤崎浩人寄托了这份期待的存在。 可夜卜最终还是背叛了他。 不是叛逆,不是闹小性子。 而是彻头彻尾地否认了他的道路。 藤崎浩人拼命挣扎,然而,夜斗死死抓着他,他往后退了一步,宛如从枝头坠落的花朵般,两个人齐齐跌进地狱之门,眨眼间就被彻底吞噬了。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她茫然地张望,周围的面具妖魔失去控制,眨眼间扑上来,将这位陷入茫然的神器撕得粉碎。 ……走吧,父亲。 如你们所愿的,我们终于不再分离了。 …… …… 这个故事告诉铃音,打怪要趁早—— 等boss们全部都齐聚一堂,想要解决boss的难度就凭空增加了好几倍了。 铃音小心翼翼地问奈落:“……那个,我能拒绝吗?” 单纯从galgame游戏出发,打出谁的be不是be,对吧?不能因为人家长得丑……啊,不,奈落那张脸还是能看的,应该说,不能因为人家性格扭曲,就歧视人家,毕竟人家身坚脑残,长这么大不容易——要骂就骂狗策划,设计这样的病娇角色不是给玩家添堵吗? 可另一方面,铃音是真的不想和奈落同坠地狱。 毕竟,离完成主线任务只有一步之遥了。 ——真的只有一步之遥了!!! 铃音搞来这款游戏的内测名额,虽然运气好,没花钱,但她花了更宝贵的时间和经历啊,更别提,掉进这个坑以后,数次惨死,好好的恋爱游戏硬生生地给她玩成了“猎奇死法”游戏,她心也很累好吗?按照铃音以往吃不得苦头的性格,这种硬核游戏早该被放弃了,偏偏,铃音就是放不下里面的角色,以至于明知道会被喂shi还是义无反顾地跳坑了。 果然,就在完成主线任务前夕,狗剧情策划又在搞事。 最恶心的是—— 奈落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铃音的回答,他伸出触手,死死地卷住铃音的手。 看见没有? 看见没有!!! 这剧情根本就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啊。 奈落的神色越发温柔,他身下就是漩涡般的地狱之门,他拉着铃音,缓慢往地狱里飘去:“……来吧,来吧,到最后,你终究是属于我的,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生应当同衾,死应当同穴……” “呸。” 从天而降的黑色羽毛,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嗖嗖嗖数声就切断了触手,宛如利刃切黄油般地深深陷入泥土中。奈落还没反应过来,就有大妖怪从天而降,特别恶劣地——直接将木屐踩在他的脸上。甚至,这位不速之客还露出了恶意的微笑,狠狠用鞋底擦了擦奈落的脸:“这什么恶心的玩意儿?” “大、大天狗?”铃音惊喜地喊出来。 大天狗抬头瞥了一眼铃音,他好像有点害羞,但同时还带着点“看吧我才是踩着七色云彩的大英雄及时出场”的得意,他仅仅目光一旋,注意力就回到奈落身上:“铃音不是属于你的,她有自己的意志,她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铃音有点受宠若惊。 这个台词是很感人肺腑。 但怎么说呢,不太像是钢铁直男大天狗能说出来的话。 铃音看着大天狗好像低头对奈落又说了几句话。 因为视角和吵闹的环境,铃音没能听见大天狗的话。但奈落听得清清楚楚,这位大妖怪很是不快乐,又带着点遇到了比我更惨的人的幸灾乐祸,说:“她都没有和我走……你……凭什么?” 一团垃圾,凭什么带铃音走? 大天狗一脚就把奈落踹进了地狱之门里。 干净利落,是他的风格。 铃音吃了一惊,小小地缩了一下脖子。这种细微的动作被大天狗注意到了,他很鄙夷地撇撇嘴:“那家伙没死。”当然,这不是大天狗脚下留情了,“本来就是个虚假的分|身而已,他本体根本就不在这里。” 说起苟和保命,奈落无出其右。 所以也格外让大天狗看不起—— 说是一起下地狱,结果实际上被拖进地狱的只有铃音。 都是做妖怪的,要点脸好吗? “大天狗,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天狗沉默了。 其实,他得知夏目玲子的消息,甚至比奴良鲤伴要早。只是,大天狗迈不过自己心中那道坎——他是被铃音“抛弃”后,还忠心耿耿地等待一个横跨千年的重逢吗?他就有这么下贱,就有这么卑微,就有这么……哦,真香。 他就是这么一个毫无节操的大妖怪。 分卷阅读378 大天狗大半辈子都没将弱小者放在眼底过。 结果偏偏在这么一个弱得不行的小家伙身上,摔的头破血流,义无反顾。 大天狗面无表情地合拢翅膀,站在奈落之前所站的区域里,他随手拔掉一根锐利的羽毛,在手心里割开一道伤口,鲜血汩汩而流,滴答滴答,落在阵图里,眨眼间就覆盖了“奈落”的血液:“我大天狗想在哪儿就在哪儿……反正就只是路过,路过而已。” “哦……” “爱、爱信不信!” 反正他自己都真的信了。 ※※※※※※※※※※※※※※※※※※※※ 这两天中暑了,艰难更新,明天继续做一只蒸熟的鸽子。 第一章 “恭喜玩家完成本次内测主线任务。” “第三次内测已经落下帷幕, 我们已经关闭了所有服务器,之后,我们将对测试期的各类问题进行修正和调试。同时,本次内测后, 玩家所有数据都将全部清除。非常感谢各位审神者在测试期间的支持和热爱。” “别离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黑暗中的温柔男声渐渐低沉,直至消失。 “……” “……” 喵喵喵喵?内测结束了? 在登出空间里,铃音非常茫然。她记得,几分钟之前, 大天狗替代了奈落原本的位置,铃音很不放心地扔了个鉴定技能上去。 大天狗,羁绊值100。 好吧,说是要找八位人选, 但看剧情安排, 其实只要找到七位就足够了。铃音立刻看向阵图里的其他人, 大家都很狼狈,好在, 看起来性命无忧。 最狼狈的当属黑晴明, 他是复活仪式的主持阴阳师, 又被藤崎浩人的暗算,几乎是眨眼之间, 黑晴明的漆黑的长发就有半数仿佛覆盖了一层皑皑白雪。 但他毕竟安倍晴明。 这点困难还打不倒他。 复活仪式继续进行。 淡蓝色磷火所构成的人形外貌越发清楚了,令铃音感觉微妙的是, 对方显然不是依照她游戏中的年龄和外貌塑造的——她身材更加高挑, 颜色更深的火焰覆盖了半张脸, 仿佛那里是被火燎过的伤痕…… 铃音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就在这时,磷火人形猛然动了,它向铃音扑过来。 世界陡然黑暗。 铃音登出了,这里是登录空间。 “……” “……” 结束了? 铃音差点气得仰倒,她之前还沾沾自喜,自己主线任务打的飞快,是个牛掰的玩家了。结果,骚操作竟然在这里等着她——亏铃音还以为狗策划终于转性了,明白策划的意义就是要玩家玩的爽,而不是以故意恶心玩家为己任。 她高兴的太早了。 所谓最shi的shi,不是在玩家有心里准备的时候喂,而是要在他们以为终于不用吃shi的时候喂…… 真是一口好shi。 非常销魂。 之前不结束,之后不结束,刚好卡在这个时间点——就在铃音即将完成主线任务,坐拥本丸“佳丽”,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时候,这游戏内测该死的结束了。 内测结束后,连着好几天,铃音都没能从这种消极的情绪里走出来。 索然无味,魂不守舍。 而将她从这种状态里唤醒出来的,是铃音收到了政府相关部门的一封通知邮件。在前不久的某次以外中,某位政府人员发现了以为被烧毁的资料,然后,根据这份资料,他们找到了铃音真正的父母。 铃音父母还活着。 她不是孤儿。 铃音盯着显示屏上的文字,如果不是政府公文有认证,她恐怕还会误以为,这是哪个无聊的家伙搞的愚人节恶作剧。 …… …… 父母啊。 铃音毫无印象。 她的记忆始于那场几乎毁灭天地的大火。尽管,就她出来的消防人员说,那场大火仅仅只是烧毁了一座古老宅邸而已,烧毁得很彻底,几乎没有什么留下。 除了铃音。 火焰在铃音脸上留下了可怖的伤痕,却没有伤害到生命。铃音依靠社会福利长大了,她性格柔软,没心没肺,也不觉得没有父母的自己比他人缺少什么。 可铃音其实还是有父母的。 甚至还有两位姊姊。 父亲久世木哉,母亲久世慈人。铃音是长女,次女梨绘,继承家业;幺女芽衣,刚刚上初中。他们住在远离人烟的乡下,靠收租过日子。 听起来就透着股清冷之意。 铃音拿着地址,在网上查询半天,竟然找不到可以搭乘的车次。她只能先坐地铁到达附近的城市,然后租了一辆小车,路行驶到一半,司机不干了。 因为前方已经没有柏油马路了。 分卷阅读379 铃音还能怎么办呢? 也就只能认命地爬山走小路了。 山路非常崎岖,铃音走走停停,好在,她走到半山腰时,就遇到了前来接她的老妪。老妪年龄很大,皮肤如同干枯的树皮,说话声里没有什么人气,像死尸像过活人。她自称侍奉久世家已经有几十年,特来迎接大小姐。 铃音很别扭:“谢、谢谢。” “行李就让老朽来拿吧。” “不不不。”铃音吓了一跳,她还真没有虐待老人家的恶习,连连摆手。但那位老妪硬是从她手里抢走了行李包,她看起来随时要倒下了,但手劲大得不可思议,宛如鹰爪般难以撼动。 铃音只好松手。 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茂密的树林,有那么一程路程,铃音甚至觉得自己脚下的路消失了,自己行走在某种更微妙的边界线上。很快,这种错觉就消失了。铃音抬起头,看见一座占地面积庞大的宅邸。 “就是这里了。”老妪说。 铃音奇怪地问:“你不进去吗?” 这句稀疏平常的问句,竟然引来老妪巨大的恐慌。她颤抖地低下头,诚惶诚恐地回答说:“像是我这种卑微之躯,怎么有资格玷污……”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大门就已经被推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一位和铃音外貌有五六分相似的少女,一头雪白长发垂至后腰,被主人简单地扎了根皮筋。比起铃音的柔软明媚,她看起来要阴郁多了:“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铃音被吓了一跳:“我……” 她转过头去,那位引领她前来的老妪已经消失不见了。那句未完的话,也彻底不见了下文。 “打、打扰了。”铃音拘束地打了个招呼。 那位白发少女已经很不耐烦地往回走了,铃音更着她进门。铃音注意到她裙摆上全是细碎的小纸片,右手虎口有一处老茧。白发少女似乎注意到了铃音的眼神:“你在看什么?” “你的手……是剪刀吗?” 铃音在手掌上比划了一下,应该是经常用剪刀的人,才会留下这种痕迹的老茧。 “是凭神。” 凭神? 白发少女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甚至,她脸上还挂着一丝很讥讽的笑容:“凭神,是久世家的天赋,我们和神灵有缘,很容易就能沟通到各种具有神灵血统的非人存在。所以我们借着这种联系将它们召唤到这里来……当然,神灵的高贵不可冒犯,像是我们这种践踏神灵荣光的家伙……” 这……越说越离奇了。 铃音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游戏里。 “梨绘!”一声呵斥声打断了白发少女的介绍。两个人齐齐转过头,就看见一位中年男人阴沉着脸走过来:“你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呢!” 原来她就是久世梨绘。 铃音好奇地打量这位初次见面的妹妹。 梨绘低下头,顺从地回答:“抱歉……我会去领罚的。我不应该在姐姐面前说这种话。” 铃音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总觉得,她这个“家”,似乎藏着秘密啊。 “我是你父亲久世木哉。”不得不说,这种自我介绍真的非常尴尬。铃音动了动唇,却始终喊不出父亲这个词。好在,中年男人也没有就这个称呼纠缠,他沉默了良久,“你过的还好吗?” “呃,挺好的。” 反正铃音没心没肺过的是挺快乐。 “那就好。” 又是一阵尴尬到死亡的沉默。 最后,久世木哉也只是说:“你母亲很想你。” 等真见到母亲久世慈人时,铃音被吓了一跳。单纯从外貌上来说,她长得和那位强大的久世徒花非常相似——如果说久世徒花是傲慢冷清的月之清辉,那么,久世慈人就接地气多了。 她眼泪噗噗地就流下来了。 “铃音,我的铃音,你在外面受苦受累了。” 这画风真的特别违和。 久世徒花会和自己真正母亲长相相似,这很正常,铃音估计那款有戏也是依照自己建模。铃音长得像母亲(梨绘更像父亲),徒花依照铃音建模,嗯,慈人和徒花长相相似……嗯,没毛病。 但铃音觉得,她宁愿母亲冷淡些。 从见面到晚饭,慈人抓着铃音的手就没有松开过。她不厌其烦地介绍铃音小时候的事情,还将曾经穿过的小衣服拿出来给铃音看,衣服被保存的很好,铃音也很感动。 是那种遇到伟大母爱会出现的感动。 但如果说是什么切实感受,却总也觉得仿佛隔着一层膜。慈人的爱很伟大,但这种伟大……好像不是子女需要的伟大。 她仿佛只感动了自己。 铃音被自己这种想法雷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美丽娇柔的女人如此苛刻。说到底,住宅起火这种事情,应该怪罪不了她吧。 这种想法有点过分了。 分卷阅读380 晚饭上,铃音才再度见到梨绘,白发少女精神明显萎靡了很多。铃音也看见了她的大剪刀,纯银材质,刀柄上缠着细细的红绳,尖端短而尖锐。大剪刀被摆放在神龛前,香烛燃烧。 “都是自家种的蔬菜,不要嫌弃。”慈人热情地招待。 “她是谁?”一道脆生生的声音问。 慈人很不高兴:“要喊姐姐,你洗手了吗?没有洗手是不可以上桌的。芽衣,芽衣,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芽衣对三人做了个鬼脸。 她父母和梨绘身上都透着股暮气沉沉的气质,反而不如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情绪鲜明。单纯从长相上,芽衣是三姐妹中最平淡无奇的,但她眼睛很有神,顾盼之间灵气逼人。 她只是很奇怪地问:“姐姐?” “你好,我是铃音。” 芽衣似乎真觉得她很奇怪:“走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第二章 “怎么说话的!”久世木哉勃然大怒。 慈人立刻去拉丈夫的袖子, 却被对方将手打开,中年男人立刻将怒火朝向妻子发作:“你平时怎么教育女儿们的,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家族荣誉半点不懂维护, 还把那些奇怪的传闻当真?”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慈人瑟瑟发抖地道歉。 “别骂人了。”铃音看不下去了, 理智告诉她, 这个时候开口说话并不明智。但这个女人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生母, 她不应当被这样对待。 整个晚饭在极其压抑的环境中吃完了。 铃音有那么一点点理解芽衣的话了, 这个家庭环境太压抑了,任何出生于这个家庭里的女孩子大概都会产生远远逃离的想法。铃音仅仅待了一下午,就觉得快窒息了。真不知道她的两位姊姊,是怎么忍受这样生活十几年的。 饭后, 铃音避开了父母,偷偷找到梨绘:“你之前的话,那个凭神是什么意思?” 梨绘的目光掠过她:“没什么。” “嗯?” 她笑起来:“我胡言乱语的, 你也信?” “为什么不相信?”铃音觉得梨绘的回答简直莫名其妙,她眨眨眼睛, “无论你说什么, 但你的痛苦是真实不虚的。” 尽管, 梨绘的话听起来是有点天方夜谭。 但没准这个世界上, 就是有那种会将封建迷信当真的男人, 铃音犹犹豫豫地想, 虽然久世木哉看着不像,但……没准呢? 梨绘很惊讶地看向铃音:“竟然……” 竟然什么? “你比我想象的要敏锐多了。”梨绘解释说,她板着脸,“但这些事情和你无关,请不要再自作多情地插手了。” 她说完,就笔直地从铃音身边走开了。 这很明显是梨绘遭到了父亲的“教育”,不愿意再和铃音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铃音看见走道拐角处伸出一只手再向她摇摆。 …… …… “你是……芽衣?” 久世芽衣穿着一件和建筑风格格格不入的吊带裙,一蹦一跳,马尾辫就在她脑后摇摇晃晃,看起来分外可爱:“我听见了你和梨绘的话……嘛,放心,我不会告诉父亲的,我不是会出卖别人的叛徒。” “谢谢。” 铃音也不懂为什么这是“出卖”,她做出了什么很出格的行为吗? 好像没有吧。 “尽管父亲不准谈论,但是我知道。” 久世芽衣非常得意地说:“我知道你是因为没有天赋,所以,才被送走的。” ……被送走的? 铃音的脚步停了下来,她难道不是因为突发大火,才和亲人失散的吗?结果,实际上是被父母送走的?铃音尽量掩饰自己情绪上的异动:“什么天赋?” “凭神的天赋。” 这是铃音第二次听到这个名次了,她忍不住追问:“凭神到底是什么?” “凭神就是凭神啊。父亲觉得这是家族的荣耀传统,但实际上,除了他,没有谁还在乎这种传统了。”久世芽衣神神秘秘地说,“不过,我觉得,这是诅咒。” 怎么又扯上诅咒了? 铃音哭笑不得。 久世芽衣回答说:“久世家没有哪个人是善终的。”似乎为了增加可信度,她又补充了一句说,“这不是我说的,是我听见梨绘和父亲的争吵。嗯,凭神……我们比寻常人更容易和神灵、以及和神灵有关的事物建立联系,嘛,如果单纯只是联系的话,这是好事。” “但是,”久世芽衣突然停下来,“我们的祖先好像不仅仅满足于此……” 铃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所以……” “后面的我就不知道了。” “……” 久世芽衣急忙又补充了一句:“我也很好奇啦。但是,只有梨绘才是继承者,只有她才知道凭神到底是怎 分卷阅读381 么回事。不过,我说久世家没有谁是善终的,这可是有凭证的。” “什么凭证?” “……都死了啊,除了你,我,梨绘,父母之外,所有久世家族的人,全都死了啊。”久世芽衣用天真无邪的语气说,也许是因为太过年幼,她浑然不觉地自己说出了多么可怕的事实,甚至,久世芽衣笑嘻嘻地说,“我听说过,你在外面遭遇过火灾……” 久世芽衣知道这件事不奇怪,毕竟,铃音脸上还有大火燎过的疤痕。但令铃音毛骨悚然地是—— “也许,你已经遭遇到家族诅咒了呢。” 久世家的人都不得善终。 亵渎神灵的诅咒。 离奇的大火。 铃音猛然打了个寒颤,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对久世芽衣的话产生莫大的恐惧。她下意识地想起来,游戏里那场盛大的复活仪式……不,她这是想的太多了,那只是游戏而已。 只是,说起来,游戏里的两次内测,她也算是死于非命啊。一测时没脑子的逃亡,二测时没脑子的硬抗…… 不,她真的想的太多了。 铃音哑然失笑。 她的联想能力真的太丰富了。 “所以我们从这里逃走吧。”久世芽衣迫不及待地向铃音邀请。 “……” “……” 铃音终于做出了回答:“小孩子少听点睡前故事吧。那些都是假的,神灵只是人类幻想出来的传说而已。” 铃音的回答,让久世芽衣生气了。 她哼了一声,一眨眼就跑的看不见人影了。 连着两天,铃音都没有再见到这位最小的姊姊,直到第三天晚餐时,久世芽衣才被木哉提着领子带进来:“成何体统!” 久世芽衣被甩在地面上。 和几天前相比,久世芽衣娇嫩的肌肤上全是细小的伤痕和污渍,她神色憔悴,头发凌乱,看起来很是狼狈。 “发生什么了?” “她竟然想离家出走!”久世木哉怒不可遏。 这些伤痕都是树枝刮擦和泥土磕碰出来的痕迹。久世芽衣独自一人跑出去,结果在森林里迷路了——她又冷又饿,甚至在一次爬坡时滑下山坡。最终被木哉找到时,就是这么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久世木哉自然非常生气。 他愤怒痛骂,怒火甚至波及到了旁边的梨绘和慈人。慈人又开始啜泣,相反,梨绘没有什么表现:她已经习惯这种事情了。 久世芽衣最后被关了小黑屋。 铃音却不能对此无动于衷,她专门去了趟厨房,慈人已经待在那里了。这位美丽却软弱的母亲准备了很多饭团,她看见铃音,就露出了虚弱的微笑:“你是要给芽衣送饭吗?” “嗯。”铃音点点头,“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尽管久世木哉明令禁止送饭,要好好地给久世芽衣一个惩罚。但很明显,他还没能在芽衣心中建立起应有的威信——铃音自然是将这句话当屁放了。 “谢谢,谢谢,真是太好了。” 但铃音感觉很奇怪:“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送呢?” 她这句话让慈人瑟缩了一下。铃音懂了,她没有再追问。久世木哉的威严对于慈人而言是不可违背的,尽管她的本心是爱着女儿们的,但却根本不敢做出任何守护她们的行为。 铃音体贴地说:“我去送吧。” “对不起。”慈人拉住了铃音的袖子,她的眼泪又开始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她无疑是美丽的,但这种怯懦的神色又让她看起来很暗淡,“你是恨我的吧,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我是想留下你的,但是,但是……” 她泣不成声。 “您不用向我道歉。” 铃音想,也许她被送走的命运,在另外两位姊姊眼中,是她们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幸运呢。 …… …… “我来送饭了。” 铃音敲了敲木门,将托盘放在地面上。很快,就有一只脏兮兮的小手将门缝处的托盘连着饭团扯进去。门内传来狼吞虎咽的声音。 “慢点吃,别着急。” 铃音沉默了一会儿问:“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不是离家出走,是逃命。”久世芽衣一本正经地反驳她。 铃音改口:“为什么要逃命?” “你又不带我走,我就只好自己一个人走了。”久世芽衣隔着门板嘟哝了两声,“我不想死在这里,我想活着……什么都不可以阻止我活着。” “你难道要死了吗?”铃音很奇怪。 久世木哉虽然凶了点,但还没到虎毒食子的程度吧。如果说,这是凭神的诅咒,那也太过于搞笑了。 久世芽衣还真的就这个问题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很有可能。” “……” “……” 这话题没法聊了。 “虽 分卷阅读382 然你不肯带我走,但你是个好人。谢谢你的饭团。” “饭团是妈妈给你准备的。” 铃音说完这句话,小黑屋里面就没有声音了。她奇怪地追问:“你就不谢谢妈妈吗?” 久世芽衣很轻地说:“可是,是你送来的啊。她是不敢送饭团过来的……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有一天,爸爸决定让我去死,母亲她除了流着泪对我说对不起,也不可能再做点别的事情了吧?” 这也太恶意揣摩了吧。 但人家母女之间的事情,铃音也不好再说什么。久世芽衣年龄小,什么都敢说,反而经常把她这位大人弄得很尴尬。好在,久世芽衣很快就转开话题,开始追问外面世界的情况。 第三章 “毕业后, 西比拉系统会推荐职业,不过也不是绝对,我之前有个成绩非常好的同学就去做了警察,按理说,她应该能有更好的工作……” “那你呢?” 即便隔着木板, 铃音仍然觉得似乎有无形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你被推荐了什么职业?” 她还真是一针见血地戳了铃音痛处。 当然, 铃音也不会不自量力地认为自己很厉害, 西比拉系统低估了她。这个世界上就分很厉害的人和不厉害的人,难得是,大多数人都很难承认自己是后者。每个人都有自己觉得舒服的生活方式。铃音轻声说:“西比拉系统认为我有成为心理慰藉师的天赋啦。” 心理慰藉师也是近些年新出现的职业。 总所周知,色相清澈在社会生活中越来越重要,这反而会加重些心理敏感人士的心里压力。心理慰藉师脱胎于心理医生,但不会使用药物, 仅仅只是通过沟通之类的手段缓解心里压力。 铃音当然是拒绝了。 ——想到要负责帮很多人回复清澈的色相, 这份沉甸甸的责任,就要把她的色相变得浑浊了。 “所以说, 即便是外面,也是要受到那个西比拉系统的管制, 而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芽衣话说一半, 忽然停了, 她叹了口气,“……不过, 也比这里好。” 外面再怎么不自由, 也比这里自由。 铃音听出了芽衣的向往, 却不太苟同。西比拉系统判断人的未来发展还是很准确的,铃音也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比如说,她已经从芽衣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时时刻刻都在躁动的不安分感……她想,也许,幸好芽衣生活在远离科技、远离城市的久世大宅里,否则,她可能会因为犯罪指数过高而被视为潜在犯。 芽衣又问:“你要走吗?” 铃音低声地嗯了一声。 她要离开这里的事实,大约除了沉迷于母慈子孝的慈人之外,其他人都已经感觉到了。十几年的分隔两地,早已经将铃音和她的家人之间分割出了巨大的鸿沟。 嘛,早点离开也好。 她还心心念念着刀剑乱舞的正式开服。 芽衣也点赞同:“走了也好。”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迟早有一天也会离开这里。” 铃音还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小妹妹能一生平平安安了。她已经看出来了,芽衣身上有一种天生的桀骜不驯,就像是没有紧箍咒的孙猴子,迟早有一天要翻天覆地。 两姐妹又说了点悄悄话,这一夜就平淡无奇地过去了。 铃音在次日的午餐时提起了辞呈。久世木哉的筷子一顿,随即就淡漠地点点头:“你已经想好了么……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对于他自己舍弃的长女,现在,久世木哉也没有什么立场阻拦铃音离开。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唯一出乎预料的……或者说,也没有那么出乎预料,母亲慈人接受不了刚刚和骨肉相逢,又要惨烈别离的现实。她抱着铃音的手臂痛哭,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最后还是梨绘找了个借口,将她支走了。 铃音于心不忍:“妈妈她……” 梨绘又用惊讶的目光看铃音,外面的人都是这么蠢的吗?梨绘回答说:“……让她哭就好了。妈妈总是这个样子,你也不用觉得她真的会为你要死要活——你走了这么多年以来,可曾见过她出门找过你吗?可曾见过她为了做了什么事吗?” 铃音:“……” 她妈妈在家里地位特别低,这真的不是错觉。 “况且,她哭一哭,你就会留下来陪她吗?” 铃音不得不承认,梨绘说的很对。 梨绘又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越早越好。” 铃音说完这句话,梨绘就去神龛前取了那把大剪刀,她取出一张白纸,剪刀一合,以一种宛如蝴蝶穿梭花丛的灵巧剪出老妪的形象。那剪纸的造型,铃音隐隐约约觉得眼熟,而不等她多看几眼,梨绘就站在屋外的空地上,双手合拢,再展开后,她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 剪纸眨眼间就被吹进 分卷阅读383 外面茂盛的树林里。 片刻之后,先前引路的老妪就从树林里钻出来,她脸色苍白,脸上皱纹如被揉皱的纸张:“铃音大小姐,跟着老朽离开吧。” 铃音似乎悟到了什么。 她仔细观察这位老妪,越看,越觉得对方不像是活人。“她”身上隐隐约约地透露着一种不祥的感觉。 也许,诅咒并非空穴来风。 芽衣在旁边酸酸地说:“真好,二姐就从来不会送我走。” 梨绘低声嘀咕了一句:“你自己会走。” 这句话听起来一语双关。 铃音倒是想说点缓和氛围的话,但动了动唇,词穷说不出话。和她这个傻白甜的姐姐相比,两位妹妹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硬生生地反衬得她自己很笨。 算了,傻人有傻福。 起码铃音还是挺为母女之情感动的。 活的像梨绘那么清醒,其实不是什么幸事。 “我走了。” “你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此去一别,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了。 铃音跟着老妪七拐八拐地出了树林,对方一直将她送到了附近的车站上。在上巴士之前,铃音下意识地回望一眼,山峦叠嶂,绿树葱葱,好像之前的几日家人团聚只不过是一场虚无的梦境。 …… …… “恭喜你成为审神者。” “在下狐之助,会带着审神者了解一些日常工作。”狐之助很不耐烦地摇着小尾巴,它看着眼前容貌美丽的审神者,就觉得头疼——狐之助知道这是个多么可怕的混世魔王,最可怕的是,它还得把某场大戏演下去。 看别人演戏很快乐。 但如果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就不那么愉快了。 它才不是看在油豆腐的面子上……它是……看在那位的面子上,对,识时务者为俊杰。狐之助成功地自我催眠完毕,开始讲解一些常规知识:“不要随便将真名交给付丧神,他们虽然外貌和人类男性一样,但骨子里是刀,是冷兵器……” 这些都是套话。 狐之助忍不住多加了一句:“还有,不要觊觎别人家的刀剑,不要觊觎别人家的刀剑,不要觊觎别人的刀剑,因为很重要所以要说三遍,喂,你有听我说吗?” 铃音捂着脸。 随着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过脸颊,狐之助被吓得在地面上一滚。它……它刚才做什么了?等等,为什么铃音的反应这么激烈?它刚才真的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吗?不不不,它是经验丰富的狐之助,已经引导过很多位审神者了,不应该在上面出篓子。 狐之助慌得一批。 它强行镇定,但声音还是有点发抖:“审神者,您怎么了?” “我,激动。” 有必要激动到眼泪汪汪吗? “玩了那么多次开局,终于有一次中规中矩的审神者开局了呜呜呜呜太感动了。”如果手里不是没有手帕,铃音恐怕就要现场表演下“感动到咬手帕了”—— 天知道,铃音有多羡慕隔壁的审神者们。 每次看见那些审神者们在论坛里聊天吹嘘,自己又锻了什么稀有刀,今天又完成了时之政府的什么活动,今天又有刀刀们为自己争风吃醋……哦,最后那个似乎暴露了什么,划掉划掉——铃音有多么嫉妒。 不患寡而患不均。 我可以嫌弃这些游戏剧情or功能or创意,但我不能没有。 凭什么她的游戏和别人长得不一样啊! 内测时的遗憾,终于在正式开服后补足了,对于前三个结局的怨气,也多多少少被这种喜悦冲淡了。 没错,铃音终于不用满地图捡刀了。 狐之助默默地啃了把油豆腐。 看这个审神者—— 真没出息。 虽然心里写满了嫌弃,但“游戏”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的。狐之助继续说:“……那么,请审神者选取自己的初始刀。” 它将五振打刀摆放在铃音面前。 有几振刀剑不安分地嗡鸣了一声。 狐之助伸出手,将这几振不安分的家伙都拍了一下。对于审神者而言,初始刀永远都具有特殊的意义——但问题是,大家都公平竞争,不要作弊,不要搞事,乖。 当然,狐之助也不想这么公平。 但他喜滋滋地收取了加州清光(这家伙真的够懂事)贿赂的油豆腐时,惨烈地被抓住了现场。三日月宗近幽幽地提议要换个狐之助,干脆把这个狐之助炖了。 在绝对的暴力面前,狐之助屈服了。 唉,这年头,想吃个回扣都难。 狐之助继续按照流程介绍五振打刀:“这五振打刀分别是……诶,等等,你住手,不可以。说好了只能选一振。” 狐之助敏锐地跳过去,阻拦了铃音的咸猪手。 啧。 自己动作还是慢了。 如果 分卷阅读384 她能眼疾手快地将五振刀剑全部摸一边……尽管铃音也不觉得游戏会有这么大的空子给自己钻,但没准呢? 人总要抱有希望啊。 就在铃音和狐之助僵持的时候,铃音已经将第一振打刀抽了出来。眨眼间,就有一个黑发红眸的清秀少年浮现,他眨眨眼,眨眨眼,似乎还没有从自己被选中的懵逼状态里回过神来:“我,我……我是下川之子加州清光,虽然,虽然……我真的是初始刀吗?竟然真的是我吗?天啊,是我啊,哈哈哈哈哈,咳,虽然不好上手,但性能真的很好。” 加州清光板着脸,努力做出可靠的模样。 铃音沉默了。 这振刀剑真的没问题吗? 第四章 正式开服好像…… 有点不对劲? 铃音安慰自己, 别多想,打游戏遇到bug挺正常,除了家里有矿的大氪佬,谁不是靠着bug和维护补偿紧巴巴的过日子呢? 看着问题层出不穷的初始教程—— 嗯,乐观点想, 小判和资源正在飞来的路上。 狐之助真的是靠超高的职业素养在坚持:“接下来, 我们熟悉一下出战……嗯, 遇到敌人之后,敌方的攻击是有可能伤害到刀剑付丧神的。” 按理说,初生的刀剑会被短刀溯回军打成重伤。 可加州清光不是……咳,一级刀。 白骨构成的短刀往他身上砍来,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狐之助背诵的台词就卡在了喉咙里:“看,我们的刀剑付丧神重伤……了……”它看着毫发无损的加州清光, 死活说不出下面的台词。 加州清光也是第一次做初始刀。 如果换成已经经历过“新手教程”的山姥切国广, 应该就不会出现这么惨烈的悲剧了吧。 狐之助向加州清光做口型: 你不按套路来啊。 加州清光:“啊?套路?” 铃音的表情越发困惑。 混蛋,只能给这个一点也不专业的“初始刀”一点紧急培训了。狐之助狐狸脸拉的老长, 搪塞说:“稍等,游戏系统紧急维护一下。” 铃音硬是被踹下了线。 欺软怕硬的狐之助立刻将怒火喷向加州清光:“你是傻逼吗?这个时候你受伤了, 下面就进行手入的教学了, 你现在完好无损, 怎么教她手入?!” “可是……”加州清光垂死挣扎。 狐之助面无表情地看着加州清光:“知道山姥切国广吗?他也经历过新手教学,然后, 审神者将他放在膝盖上……” 加州清光:“!!!” 等等, 这是膝枕吧!好羡慕! “还把他抱在怀里了……” 等等, 这是什么神仙待遇? “为了他流眼泪。” 加州清光立刻端正了态度,天啊,初始刀竟然有这么多福利,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想当初始刀了。哼,他还以为山姥切国广是振正经刀,没想到他竟然干过这么多不正经的事情…… ……啧,真人不露相。 不过,这么弱的低等敌人,想要伤害到加州清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加州清光不得不将藏在装备槽里的金色兵装取出来。他还记得,铃音将兵装放在他手里的温柔表情,嘱咐他不要受伤。 之后的战斗再艰辛,他也没有损失过刀装。 当然,审神者太过咸鱼,也是加州清光能将两个金刀装保持一辈子的主要原因,而现在,他不得不主动放弃这一对刀装。 有舍才有得。 加州清光狠下心来,捏碎了这一对金色刀装。嘿嘿嘿嘿,膝枕,抱抱,可爱审神者担忧安抚的福利,他来啦!一想到即将发生的未来,加州清光就好开心啊! 嘿嘿嘿嘿他现在是最受主人宠爱的刀了。 见到加州清光准备好了,狐之助才将被强行“踹下线”的审神者再放出来(?)。重新上线的铃音表情沉重,如果,连新手教程剧情都做成了这个鬼样子(还得临时紧急维护),她大致懂得了,为什么之前的开局都不是直接上审神者了。 这种粗制滥造的游戏,真的能运营下去吗? 铃音对此忧心忡忡。 有了野望的加州清光非常配合狐之助的解说,在敌人攻击他时,他先摆了个造型,再惨叫一声,最后以一种非常唯美的姿势倒在地上。也就只有铃音,会被这种矫揉造作的表演吓一跳。 “怎么了?”铃音紧张地问。 狐之助一脸淡定地解说:“他重伤了。” 重、重伤? 铃音吓得连忙去看加州清光,但是,除了头发上沾染了一片落叶以外,铃音完全看不出加州清光哪里受伤了:“你们没有在骗我吧?” 她起了疑心。 狐之助说:“没有,真的受伤了。” 加州清光说:“好、好疼。”b 分卷阅读385 r   为什么膝枕福利还没有上线? “可我没有看到伤口啊?” “有的,真的有受伤。”加州清光认认真真地说。看看,他为了这个受伤,下了多大的决心啊!就连之前审神者给予他的金刀装都碎了,他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碰瓷出一道伤口啊! 加州清光委委屈屈地举起手,给铃音看他涂得漂漂亮亮的指甲盖:“看,我指甲油都被砍掉了。” 他给铃音看指甲盖上的一道痕。 铃音:“……” 铃音:“………………” 她可以把这一刀一狐直接扔在荒野不管吗? 尽管铃音本来就是傻白甜—— 但这个剧情发展,仍然让她感觉到了深刻的智商侮辱。 狐之助厚脸皮地继续说:“刀剑已经重伤了,再战斗下去可能有碎刀的风险。”这句话逻辑上是没错的,除了,它不应该是指代伤到指甲盖的加州清光,“所以我们返回本丸,进行手入修复。” 铃音全程冷漠脸。 手入需要专门的静室,还有一套特殊而繁杂的工具。铃音很快就搞明白了每个工具的作用,相反,最浪费时间的是,在光洁如镜的刀身上找到伤痕。 铃音最后差点拿出放大镜,才找到那个比芝麻还小的小磕痕,擦擦磨磨把这点小痕迹擦除了。 呼,解决了。 铃音刚松了口气,就被加州清光可怜巴巴的眼神吓了一跳:“……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痛你了?” 加州清光抿唇:“没有。” 其实被审神者用灵力修复刀身很舒服。 但问题是…… 他的膝枕呢?膝枕呢?膝枕呢? 为什么他明明都已经是初始刀了,还没有享受到初始刀应有的福利呢? 之后,狐之助又教了铃音怎么做刀装,怎么逛万屋,怎么和时之政府紧急联络,怎么远征——当然,由于本丸目前只有一位刀剑男士,所以铃音并没有派遣加州清光出门远征。 加州清光又得到了一对新刀装。 “接下来就是增加刀剑付丧神的方法了,锻造。锻造是审神者有效增加付丧神的办法,通常……”狐之助还没来得及介绍四种材料配比问题,就看见铃音眼疾手快,每种材料五十个的将两个塑造槽都填满了。 刀匠哐哐哐地开始打造武器。 狐之助:“……” 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算了,反正现在铃音出货,已经不用靠什么玄学,什么比例,什么时间……这都是浮云。狐之助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它很佛:“锻造过程很长,审神者不必守在这里……哦,如果不放心,可以让付丧神替你盯着。” 而实际上,就算狐之助不说,加州清光也会守在这里。 加州清光看着狐之助领着铃音向马厩走远了。他紧张地东张西望,咳咳咳,他知道这里不会有其他人了,但是,加州清光这不就是有点紧张吗? 他越过正在打造新刀剑的刀匠们。 ——因为那只是个摆设。 真正为本丸增加“新丁”的办法是…… 加州清光猛然抽开一个巨大的柜子,里面密密麻麻藏着近乎百振刀剑。几乎是见到加州清光的同时,这些寒光闪闪的刀剑们纷纷嗡鸣起来。 加州清光:“呵。” 初始刀的特权上线 是时候给审神者选两振“不会威胁到他初始刀地位”的小妖精了 ※※※※※※※※※※※※※※※※※※※※ 沙雕剧情真开心啊。 第五章 “咔咔咔, 贫僧叫山伏国广,日日皆修行。” “大和守安定。”另一位纤细少年顿了一下,柔软蓬松的头发挡住他一只湛蓝色的眼睛,这使得他显得有些忧郁,“虽然不好上手, 但我想, 我是把好刀。” 山伏国广。 还有大和守安定。 这是刚刚从锻造室新出的两振刀。 铃音也腼腆地和他们打招呼:“初次见面, 请多关照。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新刀到手第一件事,当然是——海豹! 玩游戏不海豹,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铃音掏出游戏终端截图功能,对准两位新刀,就是一顿咔咔咔, 这是内测都没有的新刀诶, 还是第一次锻造,就出货了, 必须海豹。 她兴冲冲地就爬上审神者论坛发帖: 【主题】我第一次锻造就出了内测没有的刀剑 新刀超帅超可爱! [山伏国广爽朗笑正面.jpg][山伏国广爽朗笑侧面.jpg][大和守安定低头照.jpg][加州清光趴在大和守安定肩膀上扯他脸微笑照.jpg][加州清光被大和守安定暴打照.jpg] №0 ☆☆☆欧皇爆肝婶于20xxxxxx 分卷阅读386 xx:xx:xx留言☆☆☆ 很快就有隔壁家的审神者慕名而来—— [吃瓜.jpg] 什么情况?清光和咔咔咔竟然成了新刀? 不过话说回来,我永远喜欢冲田组! №1 ☆☆☆ = = 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还内测玩家呢! 盲阻一个楼主哗众取宠, 要么就是云玩家 №2 ☆☆☆最讨厌云玩家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应该是云玩家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锻造第一振刀都是短刀吧, 50/50/50/50的公式不可能出现打刀和太刀的……搞不懂楼主怎么想的? 这种骗局一下就戳穿了好吗? №3 ☆☆☆ 0 0 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啧啧啧毕竟暑假来了。 №4 ☆☆☆ 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看完回复后,铃音迷惑地抬起头:“我记得……我是用的四个五十材料的配方吧?”她追问两位刚出炉的刀剑付丧神, “你们是我用这个公式锻造出来的吧?” 山伏国广←其实是捞的:“没错。” 大和守安定←其实是999/999/999/999的公式出货:“是啊, 我就是这样被审神者锻造出来的。” 得到两位付丧神的肯定回答后, 铃音理直气壮地上论坛撕逼啦。哼,她就是用50/50/50/50的公式锻造出了打刀和太刀,所有否认这一点的人都是在嫉妒她,她就是这么欧,嘻嘻! …… …… “铃音……啊,不,审神者,我们出征了啊。” “去吧去吧。”铃音注意力完全沉浸在审神者论坛撕逼中,即便是听到加州清光口误说错了嘴,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就在三位付丧神即将踏出本丸之前,铃音总算想起来审神者的义务,她匆匆忙忙地跑进锻造室,匆匆忙忙搓出十几个兵装,一股脑地塞给两位新人:“要注意安全啊,嗯,这些给你。” 虽然,这游戏对重伤的表现手法令人震惊,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也牢牢地让铃音记住了正式开服后的新设定—— 指甲盖受伤了都是重伤呢! 而重伤是非常非常痛的! 山伏国广和大和守安定捧着新刀装,不知所措。 对不起,他们是真的没有四个兵装槽啊 好在,铃音没有要求他们当着面,再将这两个兵装装进身体里。做完这件事之后,铃音又重新沉浸于论坛中的撕逼了。她们可以侮辱她是小学生,但侮辱大和守安定和山伏国广不是稀有刀,就太过分啦! “审神者她……”大和守安定抿了抿唇,改口说,“这个刀装怎么办?” “如何同时使用四个刀装,也是修行呢!” 不,其实没有问你,大和守安定想。 然而等到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小伙伴加州清光时,被吓了一跳。加州清光颇为抑郁地盯着他们:“我没有……” “呃?”大和守安定愕然。 “两枚使用,两枚收藏;旧的象征和审神者之间的羁绊,新的代表缘分的再续。然而我只剩一套了,就连平时换着用都做不到……然而还是我亲手……心好痛……”加州清光牌碎碎念上线。 大和守安定:“……” 他早知道,加州清光是切切实实的审神者控,只是本丸里有更丧心病狂的审神者控,才以至于自家小伙伴名声不显(?)而已。况且,铃音是个小欧皇,稀有刀排排站,始终轮不到加州清光凑过去献媚(?),平日里只不过酸来酸去而已。 嗯,就连酸,加州清光也不是最酸的。 但不得不说,嗯,有点烦。 大和守安定叹了口气,他应当为好朋友的得偿所愿高兴才对,然而现在,他非但没有感受到喜悦,相反,封印了多年的大绝招正在蠢蠢欲动:“清光——” 加州清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如果说,别人的人生是“起落落落落”,而他则是“落落落落起”,刀生低谷太多,以至于稍微尝到一点敷衍的糖,就够加州清光狂喜事态——又患得患失,心态失衡。 “——看着我。”大和守安定说。 加州清光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安定大魔王封印的大绝招出手—— 友情破颜拳! 他脸上还带着恬静柔和的微笑,但下手之狠绝,硬生生地将没有防备的加州清光,从懵逼打到摔出好几米。等到大和守安定走过去,伸出手拉对方起来,加州清光还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我……” “冷静一点。”大魔王的手又痒了。 加州清光打了个寒颤,瞬间冷静下来:“嗯,没事的, 分卷阅读387 反正刀装只是消耗品而已,损耗很正常,刀装室随时能出产新刀装,没什么好在意的,没什么好在意的……你们要不要送我两个?” 无论是大和守安定还是山伏国广,都没有搭理他。 出征过程平淡无奇。 高级付丧神出征低级地图,自然不存在任何惊险刺激,溯回军还没有近身,就被三位付丧神杀得片甲不留……不对,还是留下了点什么。 两振短刀。 药研藤四郎和小夜左文字。 加州清光陷入思考。 依照某位人告知本丸全体付丧神的内|幕,大家需要假装这是一座刚刚起步的本丸。他没说,如果让铃音发现真相,会导致怎样的后果——但大家和审神者经历过那么多波折,才再度相聚在一起。没有谁想要再生出什么波折了。 于是,这就给了加州清光操控的余地。 没错,欺上瞒下的余地。 两位同伴同样是精心挑选过了。 大和守安定,好基友,一辈子,当然有福(?)同享。而选中山伏国广,则是多方面考虑:首先,欺上瞒下不能做的太明显,除了自己人以外,还得选个外人来证明他“公正”;其次,山伏国广鳏寡孤独,长得不够帅气,明显不符合铃音的兴趣。 加州清光早就摸透铃音的本性了。 ——自家审神者就是个无可救药的颜党。 那么,刚刚打捞出来的两振短刀的下场,就已经决定了:且不说药研藤四郎本来就和审神者关系亲近(这臭小子借着自己年少无知(?)的外表接近审神者,其心可诛),就说粟田口大家族,多少刀沾亲带故,大哥一期一振更是性格温柔,纵然只有他一位太刀,纵然短刀多,但助攻也多啊。 至于小夜左文字,呵呵,左文字家的。 加州清光细细一数,惊觉自己地位岌岌可危。他紧急拉拢大和守安定说:“家里短刀多了,审神者多了玩伴,整天沉迷游玩,大概就不会好好工作了。所以,我们还是把短刀放在这里吧,不带回去了。” 这样,某些付丧神就还得龟缩在本体里,没有借口在铃音面前晃悠了。 大和守安定叹了口气。 算了,某柠檬精高兴就好。 他还年轻,他还不懂。 孩童的快乐就这么简单明了。 加州清光快乐地两手空空地回去了。铃音不了解捞刀掉率,对于加州清光毫无收获这件事一点也没有起疑心。她倒是难得勤奋地询问了下工作情况,被加州清光毫无破绽地搪塞过去。 “那么晚上睡觉就……”铃音刚提了一个开头。 加州清光立刻接上:“我会守在审神者床前的!” 铃音:“???” 守在床前,这游戏这么劲爆的吗? 大和守安定微笑着掐了一把好基友加州清光,这个傻孩子说什么蠢话呢?就算别的付丧神忍得住,你干出这种事情后,山姥切国广就算拼着被碎刀的风险,也要把你打成碎渣啊。 加州清光没能领悟到友人的告诫,但他深知解除封印的大魔王之恐怖,立刻改口了:“呃,我是说,守在您房间门口,以防危险。” 铃音很惊讶:“还会有危险吗?” 当然不会。 就算有,也会被一群闲到发慌的付丧神消灭在萌芽状态里。但加州清光能说,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要守在审神者门口前的吗? “大概吧,偶尔会有些意外。”他含糊其辞。 铃音显然很好奇会有什么样的意外,但她白天在论坛上掐架了一天,晚上自然困了,趴在床头,没过几分钟就睡着了。 而本丸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 安定:我就静静地看着他翻车。 安定: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能压的住一群段位甚高的后妃们(bushi) 第六章 酒窖里—— “吨吨吨。” “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 “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 嗝。” 酒窖里,三只酒耗子相视而笑。 好巧,你也来偷酒喝啊。 …… …… 厨房里—— 烛台切光忠正将围裙系上,他早和山姥切国广嘱咐过了,审神者锻刀, 一定要将他第一个选出来。毕竟, 民以食为天。然而他唯一算漏的…… 铃音在选择初始刀时, 第一个抓住的是加州清光。 瞎几把乱来的加州清光。 你知道审神者的口味吗? 你知道怎么搭配营养又健康的美食餐吗? 不,那个傻逼什么都不懂。 现在,厨房就是烛台切光忠的领域,他是厨房的神。烛台切光忠看了一眼挂在墙面上的钟,现在是十点二十分,在明天早上六点之前, 他要 分卷阅读388 把审神者的一日三餐包括各种茶点小吃都准备好, 还要教会某个笨蛋,如何在不损伤口感的情况下将食物热好。 唉, 时间很紧迫,一秒钟都浪费不得。 “压切, 你先……”烛台切光忠刚喊出这个名字, 才想起来, 压切长谷部不在这里。大家各有任务(没有任务的都跑去看审神者了),唯一陪伴着他守在厨房里的, 只有小贞还陪伴着他。 患难时见真情。 果然, 比起平时其实不大说得上话的压切长谷部, 果然还是同为伊达政宗爱刀的太鼓钟贞宗更为靠谱。烛台切光忠拿起菜刀,边说:“小贞,帮忙洗菜。” “不要。”太鼓钟贞宗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那会把我华丽丽的衣服弄脏。” 烛台切光忠:“……” 这世间的友情,大多都只是能共富贵,不可同患难。而这样的道理,烛台切光忠现在才有真切的感受。 …… …… 烛台切光忠在忙,压切长谷部自然比他还要忙。只见这位曾经深得审神者信赖的左膀右臂,扛着个巨大的米锅,正在巡视本丸。 ——顺带分发晚餐。 审神者有烛台切光忠开小灶,而其他付丧神……显然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饿了,到压切长谷部的大锅里挖一坨,没有碗,因为没时间洗碗;更不可能是饭团,大家全都用手抓,一视同仁。 歌仙兼定和秋田藤四郎正在清洗衣物被褥。 源氏两兄弟正在田地除草。 髭切似乎说了什么,几乎将膝丸逗哭了。 而和泉守兼定和堀川国广抽中了收拾马厩。 两个人站在马厩前良久,就没能往里面迈出一步,当然,压切长谷部也不担心他们会偷懒,只是需要克服的心理障碍艰难了点而已。 那么,擦地板的应该是…… 压切长谷部加快了步伐,按理说,这个人选应当是三日月宗近。可他到了地点,却没有看见那位天下最美之刀的身影,甚至,水桶和抹布还放在原地,一动未动。 这是怎么回事? 他很快就看见了三日月宗近,事实上,被压切长谷部发现不务正业的付丧神还不在少数。他们宛如游|行抗议的群众,团团围在了审神者的门前。 加州清光将他们全都拦住了。 而实际上,大多数人也只是向加州清光抗议。加州清光显然没有经历过这种大阵仗,被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反而质问:“……一开始,大家都同意了。按照正常流程来,让铃音自己选初始刀。之后,也是以新刀的名义,依次来到铃音身边。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有那位付丧神真的想毁约。 但凭什么是大和守安定和山伏国广啊,说温柔,说实力,说功用(?),说被铃音宠爱的程度,大批的刀剑都排列在这两位前面,凭什么是他们先来—— 况且,没有人是傻子。 已经有人隐隐约约嗅到了一股“加州清光试图独霸审神者”的味道。 但讨要说法,也要有讨要说法的方法。 三日月宗近当仁不让地站出来,这位平安时代的天下五剑之一,露出了无愧于称号的完美微笑,单纯从礼节,没有任何人能挑的出三日月宗近的错:“清光君误会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对于清光君负责排序‘新刀’一事,也完全没有任何意见。” 先把基调定了。 而且,三日月宗近也不是完全在说谎,加州清光“排除异己”做的颇为明显——他很满意,首先,三日月宗近也不喜欢一大堆付丧神抢审神者的注意力;其次,既然有人愿意当这个恶人,三日月宗近当然也乐见其成。 唯一的问题是,他不能是排除异己里的那个“异”。 见到三日月宗近承认自己的“合法性”,加州清光也脸色缓和了。三日月宗近不提次序问题,他也绝对不开口,两个人就堵在门口,在一大群付丧神的围观下,虚情假意地彼此恭维起来了。 …… …… 夜风徐徐。 铃音被细微的说话声吵醒了,她困顿地揉揉眼睛,看见月光在纸窗上勾勒出了影影绰绰几十道狭长的影子,风一吹,白纸簌簌作响,引得人影们晃动不已。 如果这是在鬼屋,就是标准吓人开头了。 然而这是在本丸……哦,不对,付丧神就是妖怪。闹妖怪和闹鬼,其实也差不多吧。再加上铃音进屋前,加州清光欲言又止的那几句话—— 铃音突然有了很糟糕的错觉。 她战战兢兢,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裹上被单,慢慢地走到门口,推开门。然而,从门内看影子,似乎外面站了很多人,但推开门一看,铃音只看见了加州清光…… ……和三日月宗近。 铃音愣住了:“三、三日月先生?” 理论上,这是他们(正式开服后)的第一次见面。 分卷阅读389 但铃音感觉非常熟悉,仿佛她已经和对方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很久了。 加州清光脑门上的冷汗嗖嗖地冒出来了。 糟糕,这要怎么跟审神者解释? 聚在审神者门口的付丧神们自然都注意到了铃音醒了的事实,她的呼吸频率,她卷起被子的窸窣声,她柔软的脚趾踩在地面上的摩挲,这些极容易被人类忽略过去的细小动静,在一直关注着铃音的付丧神耳朵里,就如惊雷般轰隆大声。 今剑反应最快,他直接跳上三日月宗近的肩膀,整个人直接挂到了屋檐下,如蜘蛛般死死地扣住了木梁有了先例,剩下几振短刀也有学有样地爬上房檐,宛如一群拥挤的肥啾挤在一起。江雪左文字没有这么身轻如燕,结果硬是被在场的两振大太刀举起来,塞进了房梁上。 他左边袖子挂着五虎退和五只小老虎,右边袖子挂着今剑——看来,在绝对不能让江雪左文字见铃音的原则,大家还是一致认同的。 江雪左文字:“……” 江雪左文字:“……………………阿弥陀佛。” 剩下的几振打刀太刀,也差不多同样扔上房梁了。只是,等到两位大太刀自己要躲起来时,房梁上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了。石切丸慌乱地转圈圈,就在这时,太郎扯了他一下,他俩狼狈地往地上一滚,满身污泥,躲到了走廊地板下。 铃音刚好推开门,就看见了惊慌的加州清光。 和优雅闲静的三日月宗近。 糟糕,怎么把这家伙给忘记了? 加州清光一时之间甚至丧失了言语的能力,满脑子都是完蛋了,死球了,暴露了,审神者会生气了……呜呜呜审神者一定会生气自己欺骗他然后再也不理他了呜呜呜呜…… 三日月宗近非常镇定,他的段数绝对不是加州清光这种小青涩柠檬可以比拟的。只见,他对铃音行礼,阵地自若地说:“你好,我是隔壁本丸的刀剑付丧神,我叫做三日月宗近……之所以冒昧地出现在您的本丸里,是因为我被隔壁审神者残忍抛弃了……” “抛、抛弃了?!”铃音吓了一跳。 她当然知道“黑暗本丸”、“暗堕本丸”这样的奇异设定,但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早就遇到了黑暗本文里的付丧神。她小心翼翼地端详三日月宗近,对方气色极好,神态柔和,完全没有传说中被虐待的戾气。 说起来,他看起来真的很像二测里的三日月宗近啊,非常眼熟了。 不过,铃音也没将这个细节放在心上。 反正内测以来,她看哪振刀都觉得眼熟。 而想起这位三日月宗近的遭遇,铃音就对他充满了怜惜:“竟然被锻造出你的审神者虐待了吗?” 那些人竟然也狠得下心吗? 他真可怜。 房梁上—— 压切长谷部气到咬手帕。 可恶,竟然这样巧妙地给自己上分!而且,竟然假借自己是黑暗本丸里的被虐待的付丧神——无论是“别人家”的,还是“被虐待”的,完全都戳中了铃音的点啊,双管齐下,疯狂刷分。 他要举报这里有个违规上分的混球 江雪左文字←被抢了人设:“……” 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他终于懂得了一振刀剑付丧神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啊,沉默啊,没有在沉默中揭穿三日月宗近的“抄袭”嘴脸,只是因为在左右袖子之后,他袈裟又被压切长谷部抓住了。 江雪左文字:“……………………” 压切长谷部明明是在气三日月宗近的不要脸,结果,他的第一反应是拦着江雪,抓着江雪,生怕江雪从房梁上跳下去,出现在铃音面前。 江雪左文字其实没有争宠夺爱的想法。 可刀在本丸,身不由己。 门口,对话还在继续。 ※※※※※※※※※※※※※※※※※※※※ 这一卷其实全是日常,没啥剧情。 沙雕剧情写起来是真的快乐,然而就是挤不出时间来写…… 第七章 闻言,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愣。 他自然是不会在背后非议“原审神者”的,这和他想要树立的人设不符。但他刚刚编造出被审神者抛弃的背景,铃音就已经自然而然地脑补出“被虐待”,其中的逻辑关系, 乍一想觉得好笑,细细思来,又让人无端地生出一种酸涩的惆怅。 铃音始终是铃音。 纵然过往的旧事已经完全遗忘了,但在潜意识里, 仍然会留下淡淡的痕迹。就如同他在久世徒花的法术下,完全遗忘了初代审神者的所有痕迹,但见到铃音时,仍然生出亲近之情。 兜兜转转, 转转兜兜。 就好像是一个轮回。 三日月宗近没有将这份惆怅显露丝毫, 他维持着人设不变, 只是微微低垂眉目,露出一点欲说还休的忧郁。长得好的人就是有这种优势, 稍微外 分卷阅读390 露一点情绪, 围观者就会自动将方方面面都脑补完善。只听三日月宗近说:“我原本的审神者其实……” 他留下了引人遐思的空白, 才继续说:“抱歉,纵然她不仁, 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树立起坚强不息又善良温柔的人物形象了。 加州清光目瞪口呆。 等等, 等等, 三日月宗近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 是啊, 脸呢? 这也是所有挂在横梁上的付丧神们,此时此刻共同的想法——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单纯的厚颜无耻都无法描述这家伙的不要脸了!这么欺瞒审神者,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三日月宗近显然是没有良心的。 甚至,这位三日月·心机·宗近对自己造成的效果非常满意,他微微一鞠躬,满怀歉意地说:“……是我太冒昧了,冒然打扰这位审神者的休息,还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唉,还请审神者不要放在心上,我这就告辞。” 这番话说出来,就是不想离开的意思。 果然,三日月宗近还没动身,铃音就十分紧张地追问:“那……那你还有可以去的地方吗?” “天地之大,总有归处。” 三日月宗近回答得非常坦然。 加州清光:“……” 这种肉麻恶心还不要脸的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要么,”铃音低声说,她自己也觉得这样说有点居心不良的感觉,但铃音也无法放任这位三日月宗近就此离开,她就仿佛猫奴,看见一只长得好看又凄凄惨惨的主子蹭过自己的裤腿,偏偏又马上要离开……是个猫奴都不可能就这样放他离开的好吗? 三日月宗近完全沉溺于人设里了。 他先是微微睁大眼睛,露出一点惊喜来,随后,这点惊喜就被很好地遮掩过去——同时又恰到好处地被铃音看的分明。在确定铃音已经接收到自己传达出的情绪后,三日月宗近才温婉微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本丸的付丧神们可能会……” 铃音立刻打包票;“不会的,大家都很友好。” 铃音说着,还向加州清光使眼色。加州清光非常纠结地点点头。这个场面,看起来很像是欺男霸女的审神者要强行霸占流浪小美人,但实际上…… 好气哦。 如果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加州清光真的很想套个麻袋,直接将三日月宗近暴打一顿。 “我们本丸也是刚刚成立。”铃音介绍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刀剑,嗯,也就是人员还很短缺。” 加州清光默默地想—— 短缺?不存在的! 只要有必要,他能瞬间变出五十振刀剑付丧神好吗? “目前只有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还有山伏国广这三位付丧神而已。如果能增加新人,大家都会很高兴。”铃音目光亮闪闪地说。 尽管内心深处很想揭穿某个心机刀的真面目,同时,也非常想把这家伙扔出去,但加州清光同样也无法抵抗来自自家审神者的亮闪闪的目光,他艰难地点头,咬牙切齿地说:“欢迎。” 三日月宗近对他微微颔首。 那样子怎么看,都想是胜利者的傲慢嘴脸。 …… …… “好、生、气、哦!” 加州清光躺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怎么也睡不着。大和守安定同样也没有睡觉,在本丸重新建立之后,里面增添了很多过去没有的新鲜物品,比如现在,他正在对一件叫做“电视机”的机器产生了偌大的兴趣,从出征回来后,就没有离开过。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宫斗剧。 “在这宫中,会争的应有尽有,愚笨的一无所有。若说勾男人,十个姐姐我也比不上妹妹你身段窈窕,但争的可不是单纯勾男人的手段……来人,赐一丈红!” 大和守安定看得津津有味。 加州清光忍不了小伙伴对自己的冷淡了,他滚来滚去,将被子假象成三日月宗近一顿暴打,最后宛如没骨头的蚯蚓般挪到大和守安定身旁,委屈地抱怨:“你都不安慰我一下!” 大和守安定眷恋不舍地看了眼电视机,把它关掉了,才转过头看向加州清光:“怎么了?” “都是三日月宗近的错!” “他假装自己是隔壁黑暗本丸的,还要审神者收留他!” 加州清光痛心疾首地说。迟钝如他,也能感觉到三日月宗近这一步棋下的有多巧妙——既然他是黑暗本丸的付丧神,肯定就是受过伤害,内心脆弱,自然就需要审神者时时刻刻的安抚照顾。 大和守安定同样叹了一口气。 既然加州清光都看出来了,他又如何看不出来? 但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让加州清光|气|成这样,他追问:“……还有吗?” 加州清光立刻就回忆起了那一幕—— 面对铃音的邀请,三日月宗近(假装)犹豫 分卷阅读391 片刻就同意了。只是,在将自己安置在哪里,他同加州清光之间产生了小小的矛盾。三日月宗近(假装)微微一迟疑:“请问,审神者旁边还有空着的房间吗?” 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靠近看看审神者是个什么样的人罢了。”三日月宗近轻描淡写地化解了猛然绷紧的氛围,“清光君,我对审神者没有什么坏心思。” 这句话倒难得是句真话。 “只是,抱歉,因为我过往的经历,我更想亲眼看到审神者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你们觉得不合适的话……那么……” “好的好的,你想考察什么都可以!” 加州清光词穷了。 第一次和三日月宗近的正面交锋,他输的一塌糊涂。 甚至,三日月宗近还说:“刚好,我也可以保护审神者的安全。和刚刚苏醒的清光君不一样,我在隔壁本丸里已经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了,实力要强过清光君不少——就算是我想害审神者,清光君也拦不住我吧?” 加州清光:喵喵喵? 有这么不要脸的吗? 大家明明一样都是满级刀剑,甚至,加州清光满级的时间还比三日月宗近早上半个月。结果,这位爷爷嘴皮子一碰,他就硬生生变成了实力低微的付丧神了? “你说气不气人,气不气人?” 如果加州清光是个气球,那么他现在毫无疑问已经被点爆了。然而他不是,就只能对着被子一阵拳打脚踢发泄情绪。 “我发现了……”大和守安定说。 加州清光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家小伙伴。 “如果铃音是皇帝,她一定是世界上最昏聩的君。” 加州清光:“……” 谁要听这个啊(╯‵□′)╯ノ┻━┻☆ 大和守安定继续说:“不要生气啦,想开点。毕竟,如果清光你是宫斗剧里的角色,别说是妃嫔了,顶多是个小宫女,还是活不过三集的小宫女。” 加州清光惊呆了。 戳刀戳的毫不犹豫,这还是他的好基友吗? “而三日月宗近要类比,他至少也是个贵妃,四妃之首。你想想你自己,明明自己握着一手先机,一手好牌,最后也被三日月宗近生生翻盘——你有什么资格和人家争啊。” 加州清光一脸受创。 大和守安定还犹嫌不够地和他分析:“三日月宗近是贵妃,最美之刀身份贵不可言;鹤丸国永算个淑妃吧,他虽然顽皮捣蛋,但哪一次惊吓没有被审神者原谅?药研藤四郎算是德妃,贤良淑德,更有一个大家族帮衬,如果不是审神者不爱正太,你们还真没资格和他争……压切长谷部自然是贤妃,管理本丸处理公务,审神者根本就离不开他,在这方面,你也不及他。” 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 为什么听完这么一分析,加州清光自己都觉得,自己还真的是活不过三集的小宫女。但比起三日月宗近,鹤丸国永,药研藤四郎,压切长谷部,他还有更在意的人选:“那么,山姥切国广呢?” 同为初始刀(bushi),他和山姥切国广比,孰美? 大和守安定一脸怜悯地看着加州清光。 这孩子,还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呢! “人家肯定是皇太后啊!” “流水的三千后妃,铁打的皇帝太后。我说,你一小宫女,还想挑战铃音和山姥切国广坚定不催的父女情,谋求太后地位……是不是想的有点太多了?” 大和守安定非常含蓄地说。 …… …… 与此同时,铃音也睡不着觉。 她登录审神者论坛,发表了一个新帖子—— 【主题】过分,就算人家不是稀有刀,也不可以虐待啊 写完这串标题后,铃音上传了偷拍的三日月宗近美照。 第八章 【主题】过分, 就算人家不是稀有刀,也不可以虐待啊 第一次见到黑暗本丸出来的付丧神 像是流浪狗狗般求收养,让人完全抵抗不了 对于某些审神者,我之前还只是听闻而已, 只是因为人家付丧神不是稀有刀就各种虐待,真的太过分了。 [三日月宗近忧郁的头像特写.jpg] [三日月宗近试图住在审神者隔壁结果被整理房间为难到的样子.jpg] [三日月宗近被被子绊倒.gif] [三日月宗近试图用颜值收买审神者来帮他换衣服.jpg] №0 ☆☆☆欧皇爆肝婶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幸好,加州清光没有权限登录审神者论坛,否则的话, 他看到这些内容的那一刻,大概可以给铃音表演一个“刀子爆炸”的杂技。 很快,就有不明所以的审 分卷阅读392 神者点进帖子里—— 杀啊Σヽ(Д ; )! 戳死这个文不对题的海豹! №1 ☆☆☆ = = 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我本以为不进那些豹跳贴就不会受到伤害…… 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 №2 ☆☆☆盲阻一只海豹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这不就是之前那个钓鱼贴的楼主吗? 你怎么还没有被骂出去? 这真是我见过最烦的小学鸡了! 我给大家看看这个楼主的嘴脸—— [某某贴的链接] №3 ☆☆☆最讨厌云玩家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楼上的,不要瞎跑楼主啊。 我就指望着她的帖子乐呵一个假期了[吃瓜.jpg] №4 ☆☆☆无知群众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其实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 也许这个世界上就有这种讨厌的欧皇, 稀有刀抽到手软, 反而普通刀很常见, 所以对于普通刀和稀有刀根本分不清楚? [我给大家讲个无聊的笑话.jpg] №5 ☆☆☆ = = 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哇,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掐架, 什么撕逼, 宝宝我都不懂。 看见一只野生(bushi)的爷爷吸吸吸吸吸吸吸—— 楼主不要管那些撕逼上脑的家伙们, 每天都只知道撕来撕去,乌烟瘴气, 都没几个能让人提神的帖子了。只要楼主继续发爷爷的美照,我们就是好朋友[撕心裂肺地呐喊.jpg] №6 ☆☆☆三日月我的爱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嗯——? 铃音又刷了刷帖子, 她建的楼, 很快就被一大群爷爷后援会的审神者们占领了。大家哭天喊地地舔着别人家的爷爷, 哭着自己家的爷爷还不来…… 也就是说…… 三日月宗近其实很稀有吗? 铃音趴在床上想了想,她毕竟没有经历过倾家荡产不见爷影,踏破山峦不见爷影的痛苦挣扎,对“三日月宗近是稀有刀”的事实,始终没有实感,更无法对那群非洲难民审神者们感同身受——实际上,她觉得有点夸张了。 但确实,这件事疑点重重啊。 那就明天再问问吧! 铃音就抱着这种今日事明日毕,明日复明日的想法,一只手握着终端,沉沉地在床上睡着了。 …… …… “别,别哭了……”大和守安定无可奈何。 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都有点貌不对人: 大和守安定外貌清秀柔细,然而内心则是个不知道能吓哭多少审神者的黑残深。这座本丸的审神者太傻白甜,所以目前而言,大和守安定除了偶尔抽打下加州清光之外,并未暴露出更多病态。 而加州清光恰恰相反,从外貌上来看,他有点小酷,有点叛逆,然而内心实际上却是不折不扣的少女风,每天最大的野心就是被审神者夸夸你真可爱。 然而就这点小少女心,也差点被大和守安定掐死了。 加州清光内心很少女,他委屈的时候,也很少女:仅仅只是咬住下唇,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兜兜转转,来来回回,就是倔强着不肯干净利落地掉下来。 大和守安定支住了脑袋。 不,这是他的错…… 毕竟加州清光还小,他不应该用肮脏残酷的大人世界(?)来伤害他。 大和守安定安抚说:“其实,你也不用太难过,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机。在宫斗这块吧,我觉得,其实你还是有优势的……” “真的吗?”加州清光眼睛瞬间就亮了。 “嗯,我不至于在这方面骗人。” 嗯嗯嗯没错—— 加州清光喜滋滋地想,他就说,像是他这么可爱的男孩子,怎么可能会一点优势都没有!没错,可爱就是这个世界上的天理,没有谁能抵挡住加州清光的可爱…… “……毕竟谁也不会把你当对手,按照后宫剧的套路,这就具有灯下黑的优势,经常会出人意表的爆出个大冷门来。”大和守安定信誓旦旦地说。 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 如果不是他了解自己好基友的本性(大魔王),很少拐弯抹角地说话,否则的话,他还以为对方在骂他…… 而且,可爱呢? 他最重要的优点可爱呢! 为什么要查无此姓名(╯‵□′)╯ノ┻━┻☆啊! “其次是,其实放三日月宗近入场,并不是一件坏事。”大和 分卷阅读393 守安定回忆着自己闲来无事补过的《金枝做孽》《甄表传》《步步掐架》《宫锁狼人杀》《演戏攻略》里面的内容,沉稳地说,“……大家不会真的把你当做威胁,但是三日月宗近就不一定了。” 就算三日月宗近经常不会照顾自己,偶尔会暴言出老流氓的台词,但他始终是许多武士们所渴求的天下五剑之一啊。 数珠丸恒次太佛,大典太光世太老实,这两振齐名的太刀都不足以成为三日月宗近的对手。同样,另外两振刀尚未锻造出来,即便是出货,大和守安定也不觉得他们会是羽翼丰满的三日月宗近的对手。 既然他这么想,那么抱有同样想法的付丧神恐怕也不在少数。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三日月宗近吸引火力,自然会为加州清光留下灯下黑的机会。 “况且,”大和守安定继续说,“你也不是没有最后的底牌……” “底牌?”加州清光大为震惊。 他竟然还有底牌。 ——这底牌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如果三日月宗近真的要把你打入冷宫……啊,不是,我是说,不让你和铃音见面的话,你完全可以将江雪左文字放出来啊。” 这听起来就像是关门放狗。 加州清光没听明白,他犹豫着问:“这样我就能够反败为胜了吗?” “当然不。”大和守安定怜爱地看着自家小伙伴。 ——用刀鞘想想都知道,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好事啊。 他继续说:“但可以同归于尽啊。” 同、同归于尽?! 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 这、这是好闺蜜(?)该出谋划策的回答吗? “如果三日月不蠢的话,他应该会私下里找你谈心才对。”至于谈什么内容,大和守安定也能大致地估算出一部分来,因此,他嘱咐加州清光,“如果你不想被完全出局,最好还是和他结盟为好。” “可、可是他欺负人啊。” “乖~把目光放长远一点。”大和守安定叹了口气,就算是被江雪左文字、被三日月宗近摘了果子,好歹这个果子还是烂在了本丸,他们的审神者还得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这场后宫大戏难道真的只有他们刀剑付丧神吗? 大和守安定觉得,真的未必如此。 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都很不幸,没能参与到三次内测中,但根据某些参与过三次内测付丧神的说法,他们的傻白甜审神者可是招惹了不少祸害。 现在就要未雨绸缪了。 “可是……”加州清光还想垂死挣扎。 就在这时,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三日月宗近礼貌而客气地问:“请问,清光君在吗?方便出来说话吗?” 加州清光:“……” 这算不算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大和守安定拍拍他的肩膀:“快去。” …… …… 尽管,大和守安定已经尽可能地估算糟糕局势,三日月宗近的举措也实施得非常快。然而,他们仍然是估错了,危急到来之迅疾,之可怕,之来势汹汹。 这天,铃音仅仅只是去万屋门口溜达了一圈—— “清光,宗近,我可以养宠物吗?”铃音目光亮闪闪地说,她一只手抱着个妩媚窈窕的白狐狸,另一只手抱着只大型白色秋田犬,说是在询问两个属下的意见,实际上,显然已经不容许任何人质疑了。 三日月宗近没有明摆着反对:“姬君,怎么突然就想养宠物了吗?” “宠物很可爱!” “我以前也养过一只狐狸小白,一只狗——!” 某只狐狸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地甩甩尾巴。 铃音继续胡说八道:“我觉得这是小白的灵魂回来找我了,所以,为什么我们不养狗呢?狗狗超可爱,又软又暖和,我要抱着它睡觉觉!” 她说着,就把白色秋田犬举高高。 原本冷高的某白色秋田犬一脸懵逼。 三日月宗近的表情,也有那么一瞬间完全空白了。 铃音已经抱着两个新宠,喜滋滋地往屋子里走:“它们就像三日月先生一样啦,都是可怜兮兮地,无家可归,除了我这里没有谁可以收留它们啦!” 很显然,这样的手段,不止三日月宗近一个人使用。 三日月宗近不得不跟上:“那个,我觉得,抱着睡觉可以再考虑一下,真的。” 狐狸也就算了。 狗是万万不可以啊——! 第九章 气候刚刚入春—— 却已经迎来了秋之肃杀了。 几乎是铃音拖着两个新宠物(她抱不动两个大家伙, 狐狸还好,白色秋田犬几乎半截身子都在地上拖动)踏进家门的同时,山伏国广的柴不劈了,大和守安定若有所思的目光飘过来。 分卷阅读394 大家都是妖怪,这种敷衍的伪装骗不了任何妖。 也就只有铃音对此无知无觉。 她一会儿将两只妖怪举起来辨认男女,白狐狸已经经历过这个流程了, 仅仅只是甩甩尾巴挡住不该看的方向。眼见着铃音要做出不堪入目的行为之前,三日月宗近连忙拦住她:“应该是只母狐狸?” 铃音立刻反问:“你怎么知道?” 明明三日月先生应该也没看到什么吧?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才合适呢? 三日月宗近一时半会儿都没能想出合适的答案, 好在,铃音得到了答案,就没再去撸别人的尾巴了,她的兴趣立刻转向了另一位白色大狗, 对方被她拖来拖去的时候,尚且没有什么反应,但被这种目光一盯, 尾巴上的毛都快炸了。 ……这个更可怕。 三日月宗近连忙拦住她:“公的。” 铃音:“……” 她还没把大狗拎起来看呢! 一眼之下, 立分公母。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三日月! 铃音只是好奇性别, 还没有到达亲眼验证的程度——毕竟, 只有知道了公母,才好给新来的小宠物取名字啊。这也让三日月宗近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三日月宗近就听见铃音说: “毕竟, 已经小白这个名字已经用过了……” 铃音是个很念旧的人, 她之前就已经知道这款游戏有饲养宠物的功能, 之前就养过狐狸和狗, 不过,那都是从其他可攻略角色手中获取——铃音怀疑,这可能是好感度到达一定程度后的奖励。 可毛绒绒的小宠物真的很可爱啊。 铃音是在万屋门口的大榕树上发现这只小可爱白狐狸的,当时,她正在万屋签署关于时之政府递送各种生活资源的报表(不得不说,在这方面时之政府真的特别大方,铃音简单地计算了下,配额的物资完全足够近百位付丧神在本丸生活半年了),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白色的影子在树梢上一晃。 “那是什么?”铃音下意识问。 时之政府工作人员抬了下眼睛:“错觉吧?” 然而,就在对方回答的同时,铃音又看见那一抹白色,这次,她终于算是看清楚了那是什么——一条柔软蓬松的白色狐狸尾巴。 狐之助? 不对,狐之助是黄白渐层的尾巴。 那么,是变异的狐之助……? 铃音眼巴巴地跑到了大榕树下往上张望,才看清对方全貌:那是一只非常优雅美丽的白狐狸,狐之助和她比起来,简直像个乡下进城的土矮矬。 不过,铃音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啊!对了! 这不就是和她一测时养过的小白吗? 但内测已经删档了。 这只小狐狸自然不可能是铃音养过的小白,只是某个和小白有着同样建模的小狐狸而已。 铃音试着对白狐狸喊了两声,然而,对方只是冷艳高贵地摆摆尾巴。等到铃音放弃准备回家时,白狐狸忽然一溜烟地从树上蹿下来,沿着铃音的衣服往上爬,一直盘在她肩膀上。 铃音挠挠狐狸的小下巴:“你是要和我回家吗?” 白狐狸只是懒洋洋——又千娇百媚地斜了她一眼,没有吱声。铃音就喜滋滋地当她同意了。看来,正式开服后,官方把宠物当做一项福利直接发放了。 同理,铃音在看见路边的大型白犬后,也尝试勾搭。 白色秋田犬比白狐狸没节操多了,他冷着一张狗脸,锐利的眼睛,蓬松的毛发,森然尖锐的牙齿塑造出极为威武的表象。结果,铃音勾勾手,白色秋田犬就举着尾巴过来了。 他的尾巴硕大松软,看着就很好摸。 铃音的咸猪手第一次摸上去的时候,对方很不耐烦地把她甩开了。但在铃音锲而不舍地屡次奋斗后,白色大犬终于不再挣扎,顺从地任凭铃音摸来摸去。 开心,狗狗真可爱。 想想和狗狗同建模的杀生丸,自从不小心撸狗撸到“中毒”后,杀生丸就不肯再轻易地被搂搂抱抱了。等到杀生丸能够自由控制好自身毒素时,他已经化形了成了帅气的男孩子,在揉搓尾巴就不合适了。 唉,她还是更喜欢狗狗形态些。 回忆完毕,铃音盯着白狐狸左瞧瞧、右看看,明显是要取个新名字了。而某只白狐狸也冥冥中感觉到,自己终于要摆脱掉某个丢人的名字——她甚至克制不住情绪地摇了摇尾巴尖。 她就听见铃音紧接着说:“那就叫小小白吧。” 小、小小白? 羽衣狐快要被这个名字惊呆了。 果然,她就不应该对铃音的脑容量抱有期待。 羽衣狐很不高兴。 按理说,面对这个情景,刀剑付丧神们应当为铃音在这么靠近的距离里,得罪一位大妖怪而胆战心惊。但在胆战心惊之余,偏偏,很多人又由衷地生出一 分卷阅读395 种庆幸来—— 幸好他们的名字不是铃音取的。 幸好,从炉子里锻造出来时,就已经自带了名字。 否则的话…… 也许这么一屋子的付丧神们,会为了自己名字前面挂着几个“小”字而打起来,毕竟,撞色不能算是他们的错……吧? 铃音随即将目光投向大狗。 氛围再次凝固。 对比于幸灾乐祸的狐狸和神经绷紧的付丧神们,白色大狗的情绪还算是稳定。毕竟,他现在在用的名字,基本上也能算是铃音取的,用了这么多年,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 铃音双手一合:“你就叫大白了。” 新鲜出炉的大白:“???” …… …… 对于本丸新出现的两个新“宠”,付丧神们紧急开了一个会议。压切长谷部率先发言,他不厌其烦地反复重申两个隐瞒身份大妖怪的威胁性,尤其是和铃音朝夕相处,非常危险,需要所有人多加重视。 他说完这些话后,足有十分钟,场面十分安静。 “那……”膝丸迟疑地开口,“要将其讨伐吗?” 讨伐祸乱人间的妖怪,他和他哥哥都是其中好手。 “讨伐的难度暂且不提。”笑面青江慢吞吞地说,脸上仍然挂着轻浮的微笑—— 无论是安倍晴明的生母九尾狐,羽衣狐;还是西国犬大将之子,杀生丸,都不是能够通过单纯围攻就能解决掉的妖怪,或者说,纵然能讨伐这样的大妖怪,但付丧神们也很难全身而退。 更重要的是—— 笑面青江露出了伤脑筋的微笑:“铃音会同意吗?” “……” “……” 这真是个摆在面前的大难题啊。 如果不点名身份,铃音绝对会生气,一帮大男人竟然要欺负两头畜生;而点明身份……没准会起到反效果。 三日月宗近不得不站出来做个表态:“铃音养宠物恐怕已经成了定局了。” 铃音在没做出决定时,非常好说话,几乎是言听计从的典范;对应的,一旦她做出了什么决定后,基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更何况,仅仅只是担心铃音安危的理由,根本无法说服这个固执的小姑娘。 她根本就不知道,在失去了审神者一次后,这群付丧神们有多看重她的安全。 三日月宗近苦笑着继续:“而现在,我们需要的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下保障铃音的安全,并且,避免一些尴尬的状况。” 铃音把“大白”当狗—— 但问题是,“大白”不一定把自己完全当做一条狗啊。 “想不出办法啊。”有刀子精感到苦恼。 也有刀子精非常坦白:“能用刀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但不能用刀子解决的问题……”他环顾一圈,“……我们也解决不了啊。” 三日月宗近:“……” 无、无法反驳。 还有刀子精在确认不用打架后,完全放纵—— “来来来,喝酒,喝酒。” “是时候再开一瓶美酒了,吨吨吨吨吨。” 唉。 队伍心散了,不好带了。 就在这时,三日月宗近瞥到一个过于安静的白色身影,他目光下意识地凝滞了。这很反常,对,没错,鹤丸国永在苏醒之后,安安静静,从不搞事,几乎变成了一只毫无存在感的透明鹤。 不知道为什么,万事都能平静看待的三日月宗近,反而对这样的鹤丸国永感觉到了一丝恐惧。他还记得对方的口头禅:人生中惊讶可是必须的,否则事事都可预料的话,心会由此而死哦。 那么,安安静静从不恶作剧的鹤丸国永,心是不是已经死掉了呢? 在大家沉睡的时期,究竟发生了什么? 三日月宗近下意识地点了名:“鹤丸君,你有什么想法吗?” 直到三日月宗近重复了第二遍,鹤丸国永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他眨眨淡金色眼睛,才一脸不可思议地确认——等等,你真的是在问我吗?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他也只是敷衍地微笑:“没什么想法。” “是么?” 鹤丸国永软软地飘了一句:“三日月君做决定吧。” 这不是一只正常的鹤丸国永。 这是一只病鹤。 第十章 鹤丸国永不算孤例。 人类活的久, 都容易出点心理疾病,更别提寿命远长于人类的刀剑付丧神们了。细细一数,有点心理问题的刀剑还真不在少数:有自怨自艾的,有执着过往的,有借酒消愁的, 有热爱和平的, 有孤僻自闭的……也许, 比起审神者,本丸没准更需要心理医生。 在铃音消失之前,鹤丸国永算不算病鹤。 铃音消失之后,鹤丸国永相对而言,也算正常。 分卷阅读396 对,重点在于这个“相对而言”, 没有那位付丧神会不感到伤心难过, 当他们从漫长而混沌的历史中苏醒过来的第一眼,就能看脚少女的笑靥, 柔软明亮,如同春风吹奏的第一支小调, 又像是迫不及待从冰雪溶解下探出头的第一支花苞。 她不是最好的审神者。 但如果要付丧神们去换一位审神者, 哪怕更好……呵, 现在已经有明确的答案了。没有谁愿意,对, 没有任何一位付丧神愿意接受, 铃音是他们生命中的一部分。 当时, 最失常的是山姥切国广。 相传,山姥切是最后一位见到铃音的付丧神,他说不清铃音是怎样死去的,或者说,是怎么从他眼前消失的。当时之政府一纸通知送到时,这位初始刀差点生生将来使砍了,他就像是一只失去了幼崽的母狮,徒劳无助地咆哮着——不,哀嚎着。 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偷偷问三日月宗近,那真的是山姥切国广吗?是不是被什么穿越者附身了? 三日月宗近只好客气地回答,是的,您可能是穿越小说看得太多了,那确确实实就是山姥切国广。说着,三日月宗近想礼节性地微笑下,但看对方的表情,他这个笑可能比哭还难看。 痛苦的山姥切国广是个什么样呢? 也许,在很多人想来,也是自闭的,孤僻的,悄无声息的。而事实是,没有到那一刻,就算是山姥切国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而这一切,随着铃音归来结束了。三日月宗近是特意将加州清光摆在铃音的右手旁边的,依照他对铃音的了解,她会选最靠近管用手的刀剑的可能性有百分之八十……但这种概率也足够三日月宗近赌一把了。 目前,山姥切国广的心里状态,真的不合适成为“初始刀”了。 ……大概会被当做变态吧。 现在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像个变态跟踪狂般跟在铃音身后,强逼症般一遍又一遍地检查铃音的用物,偶尔,三日月宗近还听到些传言,山姥切国广会将铃音用过的小东西都收集起来。 这真的会吓到审神者的。 好在,在逐步确认了“铃音就在这里”和“她不会再突然消失了”之后,山姥切国广的病况大为好转,已经能够在铃音还处于他视线里时,和其他付丧神正常交流了——对,就是那种拉下头顶上被单,问三句话回一句话的正常交流。 这对于山姥切国广而言,确实是非常正常了。 但鹤丸国永的病状又有所不同: 山姥切国广恨不得将自己黏在铃音背上,鹤丸国永就躲着铃音走;山姥切国广病情减轻——鹤丸国永病情越演越烈,反应在灵力上,则是越来越灰败,甚至透露出一股暮气沉沉的死志来。 他有什么,需要以死明志吗? 恶作剧做过头了? 三日月宗近下意识地推测。 但这个想法仅仅只在脑海里徘徊了几秒钟,三日月宗近就直接排除了:鹤丸国永说是喜欢“惊吓”,行事却非常有分寸,从来不做超出自己控制能力的恶作剧。即便是真的“恶作剧”了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主因也绝对不是他。 同样,能让付丧神自责到想死的…… 除了铃音死亡之外,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让鹤丸国永抑郁到想要死掉呢? 可铃音之死早已经查明真相了。 隔壁暗堕审神者嫉妒铃音带走了她家的江雪左文字,用计引导暗堕刀剑追杀铃音,最后,动手的是暗堕一期一振。按理说,本丸最应当自责的就是一期一振了,但他完全不觉得隔壁一期一振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每天逗弄弟弟围观铃音,活得可滋润了。 ……所以,肯定还有什么隐情。 三日月宗近正要说话,他忽然转头看向屋外。而侦察能力如此之低的三日月宗近都能察觉到的动静,其他付丧神不可能察觉不到,大家互帮互助,熟练地彼此帮忙跳上房梁——这样的事,每天都要发生五六次,大家都已经做得非常熟练了。 所以,当铃音推开门后,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除了满地喝光的酒桶。 铃音的目光就下意识地落到酒桶上了—— 喵喵喵?这是什么情况?借酒消愁? 三日月宗近头疼地压了压太阳穴,他就不应该放纵那群酒耗子们狂欢,他们除了耗费粮食之外,没有起到任何正面作用。他转开话题:“姬君,不要在走廊上跑这么快……不要急,发生了什么事情,慢慢说。” 一打岔,铃音也忘了刚才的迷惑:“不好了,不好了!” “别着急,慢慢说。” “大白不见了。” 大白…… 三日月宗近花费了点时间,才将这个名字和那只白色的大狗联系在一起……这是件大好事……啊,不是,他是说,确实应该去寻找。 他强压下嘴角的笑意,开始询问细节。 她说,她在午休之前,大白还守在她的房间里。但醒来 分卷阅读397 之后,就看不见大白的身影了。铃音担忧地说:“它还刚过来,还不认识路,万一被什么坏蛋拐跑了怎么办?” 三日月宗近:“……” “你怎么不说话了?” 关于“拐跑”这个话题,铃音可能没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吧。至于会不会被坏人拐跑……咳,其实,这个时候更应该担心坏人的人身安全吧。 三日月宗近委婉地说:“姬君,你有没有考虑过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大白原本是有主人的。而它的主人刚刚过来找它,所以,大白听见了主人的呼唤,就溜出本丸去找它的主人了?” 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流浪犬是很难将自己打理得整洁又干净。 “我知道。” “那么……” “但是还是要找啊。”铃音咬住了下唇,她的表情已经带上了一点小委屈,“但也有可能是它跑丢了,它被坏人拐跑了……就算是回到了主人家里,也要见到狗才对啊。况且,就算是主人,也不是每个主人都是好主人。” 铃音还想打个比方—— 但某个很好的例子在她脑海里一晃而过,偏偏,铃音就是想不起更为具体的内容了。 三日月宗近叹了口气。 他的小审神者,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烦人”啊。 幸好那只白色秋田犬其实是杀生丸,如果,人家真的是个家养宠物犬……算了,三日月宗近想想已经是同伴的江雪左文字,再想想隔壁被碎刀的粟田口一家,忽然又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立场指责铃音。 如果不是审神者优花太过分,铃音也只会天天舔着脸跑去隔壁家撸江雪而已。 没准,她现在也是抱着类似的想法。 撸狗比撸江雪听起来正常多了。 “它应该没有跑多远,在附近多找找就好了。”不管内心多高兴大白走了,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的。三日月宗近拿出附近地图,给在场的付丧神们划分出一块不重叠的寻找区域。 铃音吵着自己也要去。 没办法,三日月宗近只好又分出一块区域,交给铃音负责。几乎是铃音前脚踏出本丸,后脚,就有好几道身影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其中,某道披着白色宽布的身影非常显眼。 既然山姥切国广保护铃音安全,也没什么好担忧了。 也许是,冥冥之中真的有缘分牵引吧。 铃音一路询问,还画了简笔画,然而行人们都没有看到铃音所说的“如同小牛犊般大的白色秋田犬”,甚至得到了“这真的是狗吗”的评价。 好,好过分。 “您好,你有没有见到过一头……诶?” 铃音抬起头,愣住了。 这实在是眼前的白发青年样貌太过眼熟的缘故,他有着一头柔顺的银白色长发,尖耳朵,眉尖弯月,眼角两道红痕,金色的眼睛飘过来时,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铃音的呼吸都停顿了一下。 她差点喊出对方的名字。 好在,杀生丸微微颦起的眉头,提醒了铃音。她不是那位从大天狗手中接过狗宝宝的铃音了,内测删档了,她和杀生丸之间的主宠情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杀生丸不认识自己。 铃音小心翼翼地收回伸出去的咸猪爪,拢在袖子里,她咳嗽一声,超小声地问杀生丸:“呃,那个……你有没有见过一只这么高,这么胖的白色大狗狗?” “没有。” 杀生丸自觉将自己从“胖”的指代里划分出去。 他不胖,甚至还很窈窕。 至于为什么变成狗后会显得毛绒绒圆滚滚……那只是因为他毛长毛多蓬松松而已。 按理说,铃音应该前往其他地带了。 可微妙的是,铃音不是很想离开杀生丸身边,她其实有很多话想和对方说,但好像每一句话都不是那么合适,都太过交浅言深。她只好问:“……你在做什么?” 杀生丸抬起眼睛。 他其实有一双带着凉意,但仍旧熠熠生辉的眼睛。 杀生丸抬起了手中的刀:“……来了。” 什么来了? 几乎是杀生丸拔出刀的瞬间,树丛里瞬间扑出了十几个狸猫妖怪,狰狞地向杀生丸扑过去,就连铃音,也一并被囊括在攻击范围内。 铃音睁大了眼睛—— 刀起。 支离破碎的狸猫精飞落。 第十一章 离开铃音之后, 杀生丸过的不算好,也不算差。 不算差—— 他毕竟是西国犬大将之子,血统高贵,实力强悍。纵然有不长眼的小妖怪想伤害他,基本上也就一鞭子解决的事情。 而不算好—— 杀生丸返回西国没几年,犬大将就迷恋上了人类公主十六夜, 做了一条整日不回家的舔狗。而杀生丸和母亲之间的关系也有些微妙——对于很多凭借气味辨认的 分卷阅读398 妖怪而言,一旦子女沾染上其他人的气味, 就不会再将其视作自己的子女了。 而杀生丸身上的气味…… ……不提也罢。 杀生丸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本来就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失去了也不会感到遗憾。得益于犬大将的强大血统,杀生丸独自一妖也能过得很好, 只是…… 偶尔会想到铃音。 真的很偶尔。 毕竟,妖怪的一生太漫长了。 以至于,当杀生丸接到安倍晴明的邀请时, 他还愣了一瞬:铃音?谁?为什么这个名字听起来这样熟悉?杀生丸想了又想, 然而始终无法回忆起少女的面貌了, 他只能朦胧地想起来, 少女如柳枝般柔软的手和云朵般柔软的怀抱,那是仿佛心归之处的味道。 但那也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杀生丸本应当拒绝的。 但不知为什么,写下的回信里只有一个字: 可。 杀生丸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同意。 甚至, 在完成了复活仪式后, 杀生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安倍晴明在静闭养伤之前, 专门腾出时间, 将这一切来龙去脉都告知了所有人。至于之后应当怎么做,这位大阴阳师没有给出任何建议。 铃音复活了。 但她身边已经有了很多靠谱的伙伴了。 …… …… 铃音被吓到了。 她抱头防蹲了好一会儿,才悄咪咪地分开捂住脸的手指,在一地血污之中,杀生丸如空明之月,半点血迹都不曾沾染。他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锈迹斑斑的武|士|刀。 “杀、杀生丸?” 杀生丸抬起头。 铃音一对上他的目光,心里就咯噔一声,坏了,她还没有问对方名字,就已经喊出来了。好在,杀生丸只是用那双明亮的金色眼睛看着她,并未对铃音知晓其名有什么表示。这种默许,对于铃音是极大的纵容。 铃音试探着往前走两步。 杀生丸没反应。 她啪的一声抓住了杀生丸缠在肩膀上的大尾巴。 大尾巴抖了下,似乎是想把铃音甩出去,但不知道主人临时想到了什么,有强行将这种本能反应压了下来。 哇,大尾巴超好摸。 铃音咳嗽一声,毕竟,强行压制住雀跃的心情:“这些小妖怪是怎么回事?” “狸猫王的部下。” 杀生丸解释了一句。 “哦。”铃音显然没听懂。 但这件事要细细解释清楚,似乎又超过了杀生丸的言语能力——有个新崛起的狸猫妖怪,自称狸猫王,瞄准了西国的地盘。不知为何,它似乎认定了杀掉杀生丸就代表成为西国的首领,一直派遣部下骚扰杀生丸。 而铃音午休时,杀生丸也是嗅到了狸猫妖怪的味道。为了避免那些纠缠不休的家伙跑到本丸来,他才出动出来,准备一举解决问题。 然而,狸猫王好像没能走到杀生丸面前来。 树林里—— 山姥切国广正在擦拭本体上的血痕。 在他的脚下,一只狰狞的狸猫脑袋死不瞑目地瞪着杀生丸的方向。出师未捷身先死,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了吧。 杀生丸感兴趣的是另一个话题。 “你在找狗吗?” “对啊。”铃音也没有起疑,杀生丸外貌太有欺骗性,很难和大白那副老实(?)忠厚(?)甜软(?)傻乐(?)的秋田犬联系起来,她耿直地说,“不找回来不行。” “为什么?”杀生丸追问。 “因为……狗必须要找回来啊。” 铃音卡壳了一瞬间,才撸直思绪,解释说:“因为,狗和猫、和狐狸、和狼、和很多种宠物都不一样的啦。其他宠物就算离开了主人,也能自己过得很好。可狗不是这样的,如果它找不到主人了,也只会傻乎乎地等在原地,想着主人会回来找它……” 铃音总结说:“它是不可能照顾好自己的。” ……不可能照顾好自己吗? 杀生丸身形顿了一下。 在此之前,他从未觉得自己过的哪里不如意。然而,听了铃音的理论,杀生丸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他从未在意过狼妖和犬妖之间的区别,但区别真实存在,这区别大概就在于…… 每一只犬妖,总会遇到驯养他的人类吧? 前有犬大将,后有犬夜叉。 杀生丸放缓了声音:“……不会走丢的。” “嗯?” “即便走丢,它也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那就……借你吉言了。” 铃音下意识抬起头,不知为什么,她竟然觉得大榕树下杀生丸的神色非常柔和。 大概是错觉吧。 …… …… 离开杀生丸后,铃音继续寻找大白。b 分卷阅读399 r   然而,直到傍晚,她一无所获。 天色渐晚,天幕低垂,树梢间浮现尘沙般的星星。 铃音的脚步也越来越慢,她又渴又累,路上还摔了一跤,蹭破了膝盖。然而,始终没有再见到那只威风凛凛又温柔和善的大型白色秋田犬。举目四望,道路交错纵横,就连行人都渐渐稀少了。 可还是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远远的,有人呼喊:“铃音——铃音——” “我在这里。”铃音小声说。 来人走近了,他当然不需要铃音回答,毕竟,一路上都有“视奸”的同伴给他指路。但当加州清光真的看见铃音的瞬间,也是心头一紧——喂,他说,你们这群付丧神们就在旁边看着,也不多护着点? 铃音眼眶瞬间红了。 见到熟悉的人,原本还憋得住的金豆豆,瞬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清光——” 委屈巴巴。 知道的,是铃音出来找狗。 不知道的,也许以为弄丢的是铃音本人呢。 加州清光也被吓了一跳,笨拙地抽出手帕,弯下腰,擦拭铃音满是泪痕的脸颊:“别、别哭啊……谁敢欺负你,和我说,我去教训它……” “大白不见了……” 呃,这个…… “大白真的不见了……” 眼见着金豆豆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加州清光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他反应没有三日月宗近那么敏锐,对于家里多两个宠物,也不反感——反正,撸狐撸狗大家一起撸啊,铃音还不至于小气到不让人碰。作为一个有少女心的付丧神,加州清光早就已经跪在了“毛绒绒”之下了。 可爱即王道。 萌就是正义。 而现在,加州清光心中最王道、最正义的小小审神者在自己面前哭成了傻逼,就是因为找不到大狗狗了而已。加州清光又无奈,又好笑,无奈和好笑中又夹杂着一点点心酸——如果哪一天,他自己不见了,审神者也会这样急得嗷嗷大哭…… ……真是死了也觉得心甘情愿。 “别哭,一定会找到的。”加州清光承诺。 “可就是找不到了啊。” “掘地三尺我也给你找回来。” 古有一期一振为弟疯狂,今有加州清光为婶发狠。铃音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可加州清光早就得到了三日月宗近的讲解,他不管那个叫杀生丸的犬妖实力多强大,背景多深厚,能让审神者为他掉金豆豆,那就是十恶不赦—— 他加州清光就就算是坑蒙拐骗,也要把他绑到铃音面前来。 …… …… 加州清光心头一股戾气,泄了。 距离他发誓也才不到半个小时而已。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三日月宗近问。 “我……”加州清光欲言又止。 三日月宗近也注意到了铃音的狼狈、以及蹭破了的和服下摆。他面色严肃起来,出去打来水盆,将毛巾打湿,小心翼翼地擦拭铃音膝盖伤口。 还好,只是皮外伤。 即便如此,三日月宗近仍旧不放心地敷上草药(药研藤四郎友情提供),他本来就不擅长照顾人,倒是挺擅长被照顾的,这一系列行为做下来,不但时间耗费很长,连衣服下摆也被打湿了。 加州清光傻傻地站在门口,甚至不知道帮把手。 “清光君怎么还不进来?”三日月宗近奇怪。 “我……啊,啊?”加州清光一脸懵逼。 他左瞧瞧三日月宗近,右看看大和守安定,时而将目光在审神者身上巡视,最后,停留在正如忠心守卫者般趴在门口的白色巨犬上,它看似对铃音回来没什么反应……只不过,一根柔软蓬松毛绒绒的大尾巴早就不自觉地翘起来了。 ……啊,毕竟是狗。 啊呸,他明明不是想说这个! “大白是知道回家的好狗狗。”铃音给这件事下了结语,她毫无芥蒂地扑了上去,大白无可奈何地甩了甩尾巴,俯下身,温顺地任凭铃音撸来撸去。 天啊,他也好想撸……啊呸,不是这个。 加州清光表情都是僵硬的,他很想提醒铃音,不要这么快就原谅杀生丸(大白)了啊,虽然他人模人样的时候长得帅,狗模狗样的时候也威风凛凛——但它害得你跑了一天,又渴又累,还摔破了膝盖…… 加州清光委委屈屈地抿了抿唇。 他觉得,他之前的“雄心壮志”全都成了笑话。 “你们在哪里找到了杀……大白?” “自己回来的。”三日月宗近说得风轻云淡。 经过这样一折腾,大白和小小白成为本丸里的一员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三日月宗近也很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别看铃音胳膊小腿短的,整座本丸的付丧神们加起来也拧不过他。当然,不爽还是多多少少会有点不爽—— 从本意而言,三日月宗近更希望本 分卷阅读400 丸能纯粹点。 就在这时,大白翻了个身,它藏在肚皮下的刀就露出来了。 “这是……” 大白将刀推给了铃音。 这振破破旧旧的太刀给予了铃音奇异的熟悉感—— 它看起来真的好像是,杀生丸屠杀狸猫精时抽出的那振刀,但是,铃音觉得,这种熟悉感应该源自于更古老的回忆。她愣了片刻,才缓缓吐出了它的名字: “铁碎牙……?” 铃音下意识地多看了大白一眼。 大白显然也无法解释,犬夜叉的佩刀被铃音取走后,又是怎么到达杀生丸手上,而之后又是怎么流落到它肚皮下。大白只是条宠物狗而已,不能对他要求太多。但铃音看着大白橙黄色的眼睛,总觉得它在鼓励。 铃音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铁碎牙的刀柄。 第十二章 一张新帖子发表了。 【主题】大家来晒晒活动里捡到的刀刀~ 我本来以为这游戏就是锻锻锻刷刷刷买买买, 真没想到实际内容还挺丰富, 出门就能捡宠物,还有宠物专用剧情, 付丧神人设也做的真的好,言辞和细节可以看出都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而且, 除了历史里的刀剑之外,这游戏显然还原创了很多角色,目前看来, 只能通过特殊活动事件获得,不得不说铁碎牙真可爱。 下面放图。 [铁碎牙举高高.jpg] [铁碎牙挠耳朵.jpg] [铁碎牙踹了大白一脚.jpg] [铁碎牙被大白泰山压顶.jpg] №0 ☆☆☆欧皇爆肝婶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拿着博多藤四郎的我懵在了原地。 如果不是看到了照片背景里的清光,我真怀疑我们打的是同一款游戏吗? №1 ☆☆☆ = = 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呵呵, 看到这个id就知道是这个骗子 №2 ☆☆☆最讨厌云玩家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不知道这id有什么历史。 不过……狗耳美少年啊。 狗耳是幸福,美少年更是幸福, 合起来就是双倍的幸福, 然而, 为什么……这种幸福竟然不输于我呢。唉, 被狗耳美少年萌到原地去世[安详.jpg] №3 ☆☆☆ = = 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楼主不要走, 把活动内容留下来! 好东西一起分享,狗耳美少年是大家的狗儿美少年! [楼主大恩大德感激零涕来世做牛做马来报.jpg] №4 ☆☆☆ = = 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 …… 其实很简单的! 多在外面走走,就能捡到可爱的宠物! [大白美照.jpg][小小白美照.jpg] 上面应该是有任务链的,具体条件我还没有搞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 只要成功触发, 宠物会主动送你一振刀, 主楼的铁碎牙就是狗狗送的刀刀。 №x ☆☆☆欧皇爆肝婶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我玩了这么久,第一次知道外面还能带宠物回来 请尽情开始你的表演 №x ☆☆☆ = = 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绿贴。 绿的受不了了。 你们这群人真的无聊,这种帖子也能顶成hot №x ☆☆☆ = = 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绿归绿,但楼主逻辑显然是自洽的。 我感觉这可能是时之政府想要推出的新功能,正在试水看看大家反应,别的不说,这放出来的图透…… 大声呐喊,我可以! №x ☆☆☆ = = 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楼上是不是傻。 你知道楼主是著名的绿贴狂吗? 你搜一下她以前的发言,我保证你头都要笑掉。 №x ☆☆☆ 。。。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时之政府别整幺蛾子了。 我就想知道,鬼丸国纲什么时候实装!!! №x ☆☆☆ 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再往后面,就是一些无意义的水贴和讨伐时之政府出新刀的速度。铃音挠挠头,经历过磨人的内测小妖精之后——几年都没能摸到刀刀的小手手是个什么感受——铃音对 分卷阅读401 现在出新刀的速度很满意:既不会来的太快眼花缭乱,也不会来的太慢十分无聊。 “叮咚!您收到了一条新信息!” 铃音点开新信息一看,原来是有审神者给她打赏了一百小判,还留言鼓励,希望铃音多多发点容貌美腻青年少年的照片,还夸奖她找的coser很还原,甚至比舞台剧里的演员还漂亮……啊,总比只有几张立绘的游戏本体好多了。 铃音不太能理解最后一句话。 ——这游戏本体什么时候只有几张立绘了? 虽然剧情策划就是坨shi,可建模就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无论是付丧神,还是其他可攻略的剧情角色,都是顶顶好看的角色美人——这种美和美还不一样,从来不撞脸,除了抄袭铃音自己的脸建模了安倍晴明、羽衣狐和久世徒花以外,还真没有谁过于相似了。 可即便是抄袭了铃音自己的样貌……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游戏里对这几个人相貌的吹嘘,极大的满足了铃音的虚荣感。更何况,即便是抄袭,它也真的将几个角色都“抄”得貌美如花,赏心悦目,铃音也就不计较撞脸这件小事了。 嗯嗯,决定了。 下一张帖子就放安倍晴明的绝世美貌。 自恋.jpg …… ……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 加州清光绝对会把某只秋田犬扛到大阪城五十层,埋了;再把某振妖刀扛到大阪城一百层,埋了,把泥土踩实了,放把火,烧得天地之间空空荡荡才好——若非如此,不能解除加州清光心头的酸意。 明明,明明…… 是他先来啊。 为了证明铁碎牙这振小妖精有多不要脸,加州清光必须举一个他刚刚亲眼见证的例子:前不久,铃音兴致勃勃地买了狗链,狗骨头,狗飞镖,然而她的一腔热血遭遇了当事人的冷遇。 大白既不想带狗链,也不想咬狗骨头,玩狗飞镖。 他只是冷淡地看着铃音忙来忙去,整只狗都透着一股高岭之花的冷淡感。 对此,铃音很失落。 “他不要,我可以啊。”铁碎牙见不得铃音难过的表情,他自告奋勇,主动请缨,那场面说不出的怪异——不好说是铃音在逗狗,还是铁碎牙在撸铃音,“你想玩什么,我都可以陪你,汪汪汪!” 路过的加州清光:“???” 那家伙身为刀的自尊呢? 就算是狗,也做不出这么掉价的行为吧?! 加州清光也不算是特“自尊自爱矜持委婉”的刀子精,但面对节操仿佛黑洞的铁碎牙,仍然被对方的不要脸震惊了。因此,他首次在某次小会议上,义正辞严地说: “我们必须要提出对策了!” 难得的积极倡议,只不过,听众都很冷淡。 “这周的锻‘新刀’的机会,我提议给歌仙兼定一个名额。”三日月宗近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虽然是提议,但谁也不会特意去反驳他的决定,“洗衣服最好还是艳阳天,人家每天辛辛苦苦半夜三更洗衣服不说,衣服还经常晾不干,下雨了还不敢收,已经在山姥切国广那边哭晕好几次了,所以还是先把他摆在明面上吧。” 吃不到刚出锅热腾腾的美食也就算了,湿衣服湿床单不能忍。 这个提议自然是全员通过。 三日月宗近继续说:“至于第二位,我提议五虎退。” 这个人选,就连狐之助都举起小爪子赞同。 虽然自带宠物的付丧神,还有同为粟田口家的鸣狐。但鸣狐的狐狸萌度还比不上狐之助,又是个什么都敢往外面说的小话唠,在教会它究竟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之前,大家都不准备把它放出来。 在羽衣狐的妖娆,和杀生丸的帅气面前—— 真的只有小老虎的可爱能够一战。 “对,就是这样,把审神者的注意力抢回来。”加州清光很激动。 大和守安定慈爱地摸摸小伙伴的头。 “至于铁碎牙……”三日月宗近陷入思考。 他刚刚提起这个名字,加州清光就忍不住告状了。三日月宗近就算是要抢加州清光的“地位”,也仅仅只做到了住在审神者隔壁而已。但铁碎牙这个不要脸,他甚至直接蹲在了铃音的床底下,被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姑娘踩了一脚——踩了也就算了,铁碎牙竟然还有点高兴。 具体形容下那表情—— 大概就是铲屎官被猫主子拍了脸,露出一脸痴傻笑表情,让围观群众都能感受到那一刻的幸福……个鬼啊,毛骨悚然好吗?! 再这样下去,就不是言情轻喜剧…… ……而是惊悚恐怖片了。 闻言,三日月宗近不得不低头喝茶,才勉强掩盖住忍俊不禁的笑意,他咳嗽一声:“姬君这点还是分得清的。” 比如说—— 铃音当场就举着枕头把铁碎牙打出卧室了。 分卷阅读402 她还勒令铁碎牙,在本丸里,绝对不能随随便便进她卧室,什么也不做也不可以。 而且她这项举动,毫无疑问地救了铁碎牙一条狗命。毕竟,就在她卧室外面的房梁上,蹲着十几个虎视眈眈的审神者控,就等着铁碎牙出来一顿暴打——他们的宝贝审(nv)神(er)者是什么外来狗/刀可以觊觎的吗? 三日月宗近又咳嗽一声:“完全放着不管也不像样……”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加州清光摩拳擦掌。 “所以,这件事就交给鹤丸君了。” 第十三章 “那个, 我, 我是五虎退。” 有种蓬松柔软蜷曲的白色少年怯怯地说,他看见审神者在注视自己, 不安地搅动手指,可眼角眉梢上的喜色, 出卖了这个小家伙其实很高兴的本质:“抱歉,我其实没有击退过老虎,因为老虎很可爱啊。” “我是歌仙兼定, 热爱风雅的刀,多多指教。” 同为“新出”的刀,鹤丸国永就站在两位同伴旁边, 他歪着头打量,感觉就像是围观和己无关的事, 歌仙兼定都紧张地对他打眼色了, 鹤丸国永也无动于衷。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可以, 但没有必要。 鹤丸国永感觉不到“重复”自我介绍的必要性。只有期待未来的付丧神, 才迫不及待地加入这场“演戏”中。他们眼底有光, 心里有未来,每个人都相信未来会更好。可这些情绪,鹤丸国永都感觉不到,他看到铃音的第一眼,没有看到温馨的过去, 也没有想到光辉的未来。 他只看到一片血色。 鹤丸国永觉得自己也挺变态的, 作为最早出货的太刀之一, 他和铃音的回忆非常多,闭着眼睛都能数出几十条,结果,终于和铃音重逢了,浮现在眼前的竟然是…… 本体刺穿了少女的胸膛。 鹤丸国永看见她因疼痛而额头冒汗,双眉皱起,眼底的光涣散开来,宛如被风吹灭的烛火。然而,就连久经训练的武士都难以承受的痛苦,却硬生生被铃音承受下来,她抬起头,露出一个因为痛苦而扭曲的微笑。 很惊讶,也很惊喜。 鹤丸国永被反杀了。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不再醒来。 铃音也在观察新伙伴。 说实话,鹤丸国永出现时,铃音下意识往后躲了下。这个小细节当然被在场三人都注意到了,五虎退很害怕地抱紧了小老虎们,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种氛围让他感觉到莫名的畏惧。 铃音也调整好心态了。 锻造出货鹤丸国永,这很正常啊。 他不是半妖奈落,也非阴阳师藤崎浩人,他从锻造炉里蹦跶出来很正常啊。甚至,他也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反派,而是随时准备洗白策反跳跃到主角阵营里的反派啊。 仅仅只是铃音自己玩脱了。 嗯,回顾二测,主线很明显是公主集齐n个小伙伴,打败魔王救回三日月宗近,结果头铁的铃音自己单干,直接死在了第一个小关卡上……啊,回想到这一点,铃音就脸红到恨不得以头抢地。 一手好牌,全部打砸。 她也就只有送人头这方面特别有天赋了。 “你好,我是审神者铃音。” 铃音也觉得自己第一反应不太礼貌,有心弥补,客客气气地和三位新认识的刀剑付丧神打了个招呼。鹤丸国永用那双浅金色的眼瞳注视着铃音,像是他这种衣服白、头发白、甚至眼睫毛都是白色的青年,一旦露出冷漠疏离的表情,非人的气质瞬间就浸透出来。 就连歌仙兼定都皱了皱眉头。 他站出来当个和事老:“鹤丸君,和审神者打个招呼吧。” 铃音也努力笑得更灿烂:“嗯嗯,很高兴认识鹤丸啊。” 面对审神者伸出的友善之手,鹤丸国永先是一愣,离开身躯的魂魄仿佛才归位,他定定地盯着铃音数秒,仿佛看见什么异常恐怖的怪物,浑身颤抖,随即如受惊的白鹤般跳窗逃跑了。 铃音:“嗯?” …… …… “我怀疑鹤丸君特别讨厌我。” 听到这句话时,加州清光正在给铃音上指甲油。他可不是山姥切国广那种披块桌布就能讲究过日子的糙汉(?),硬生生地糟蹋了一张俊秀的脸——连带着审神者也被他养的不拘小节。现在,既然加州清光成了初始刀,自然要将这种错误的观念扭转过来。 加州清光涂完指甲底油,他宛如捧着易碎的豆腐般,捧着铃音的手,还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加速底油干掉的速度。这时候,他才稍微分出点心神在聊天上:“什么?” “鹤丸君是不是讨厌我啊?” 铃音重复一遍,忽然又问:“还没有涂好吗?” “还早呢。”加州清光立刻回答。 涂完底油后,是指甲油,为了更好的 分卷阅读403 效果,两层指甲油会效果很好,还可以贴上水钻珍珠亮片等等装饰,最后再用亮甲封层,保持效果持久——为了给铃音做出最好看的指甲,加州清光不但拿出他最喜欢的指甲油颜色,更是施处浑身解数,力图将审神者拖进美甲大坑。 两个人想感情升温快,当然是有相同的爱好啊。 “你还没有回答我,鹤丸君是不是讨厌我啊?” “怎么可能,他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讨厌?” 这么可爱的审神者,谁敢讨厌,站出来! 他加州清光第一个教对方做刀——! “骗子!” “……真的没有骗你啦。” 虽然鹤丸国永最近奇奇怪怪的,连恶作剧都不闹腾了。但这对于经常成为被捉弄对象的加州清光而言,他还松了口气——就算是没有被惊吓,他也活的好好的,心跳的稳稳的,并没有“死掉”。不过,关于鹤丸国永到底喜不喜欢铃音这一点……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好吗? “不可能的,鹤丸君肯定很讨厌我。” 铃音斩钉截铁地说,如果她之前没见过鹤丸国永,可能还会误以为他性格就是这样——可铃音见过啊,那家伙已经不是简单的活泼开朗可以形容了,分明是皮皮虾成精。 加州清光放下铃音的手,他正在等指甲油干,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这个话题有点不对劲。 “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感觉就像是看见了避之不及的蟑螂?我难道长得有那么恐怖吗?”铃音非常介意地说,就算是半边脸被伤疤覆盖的时候,她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加州清光一时没有回答。 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将这种预感具体形容出来。 就在这时,他听见铃音说: “我一定要搞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加州清光终于想到这种既视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了。这分明就是,大和守安定在前段时间,津津有味追的新电视剧啊。他追完了近些年的宫廷剧大奥剧,开始转向新的现代电视剧,在里面,就有一个表情冷酷的男人壁咚了女主角:“女人,明明所有人都会喜欢我,只有你对我不假辞色,哼,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告诉我!” 竟、竟然还有这样的招式吗? 他遭遇了抢夺人设的三日月宗近、遭遇了毛绒卖萌的杀生丸,又遇到了死不要脸的铁碎牙,本以为自己最大的敌人就会在这三个人里决出,万万没想到,这里又杀出了一个程咬金。他就不应该相信鹤丸国永会有改邪归正的可能性! ——肯定又有什么惊吓在等着他。 哼,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鹤丸国永! 而另一边,这段时间已经迷上刷论坛的铃音,熟练地爬上论坛,开贴求助:【主题】急,我家的鹤丸国永非常冷酷,对我一脸嫌弃,什么事情自己一个人做了……我该怎么办才能让他对我友善点? 这个帖子刚刚发出来,立刻就有人冲进来了。 楼主,你的图呢!? 鹤球粉苦等楼主美图已经多年,为什么连原创角色都有图了我们没有,是看不起我们皮皮鹤吗?没有图,不回答! №1 ☆☆☆皮皮鹤也要有姓名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第十四章 恶心, 这个楼主绿贴成癖, 竟然还有人舔她的臭脚, 恶心。 鹤粉果然都很下作, 什么人混什么圈! №2 ☆☆☆ = = 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不要上钩! 不要上钩! 不要上钩! 楼上挑掐已经举报, 请大家跨栏。 №3 ☆☆☆鹤黑在出没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不知道2楼挑什么挑。 说的好像其他粉没有快乐收图一样。 三明粉拿着楼主的图,天天吹美颜盛世cosplay我心中的爷爷就长这样,人家鹤粉求张带图的美照怎么了?合着你们没吐槽过楼主故意绿贴,扭曲人设, 博取眼球吗? №4 ☆☆☆ 。。。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楼上黑的深沉。 №5 ☆☆☆ == 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分明是爱的深沉(慈母般的眼神.jpg) №7 ☆☆☆ == 于20xxxxxx xx:xx:xx留言☆☆☆ …… …… 铃音又刷新了两次,仍然没刷出新回复。看来, 首楼不带图的新帖子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关注,铃音的疑问自然也不会得到解答,那么, 要解决这个矛盾的话—— 铃音抄起终端, 风风火火地冲出门去。 “鹤丸, 鹤 分卷阅读404 丸——!” 樱花树下,走廊里,宿舍旁,厨房里。 铃音挨个推开房门查看,吓到了不少付丧神。同样,他们也指点了鹤丸国永可能出没的位置。最后,铃音在一座偏僻后院的水池前堵住了鹤丸国永。 鹤丸国永也很无奈。 他不是聋子, 当然听见了审神者呼唤的声音。他只是, 还没有做好和审神者袒露内心的准备——对, 他又不是笨蛋,怎么会看不出三日月宗近几乎写在脸上的想法呢? 只不过…… 铃音停在了三步之外,她跑得气喘吁吁,如珠玉般的脸颊上染上了云霞般的绯红和细密的水珠,她目光在落到鹤丸国永身上时,轻微地往后躲闪了一下。 太莽撞了。 铃音想,原本人家就讨厌自己,结果,呃呃呃,总感觉自己的所作所为让鹤丸国永更讨厌自己了。这样想着,铃音又悄咪咪地打量对方几眼,鹤丸国永仍然白衣如鹤,飘飘如仙,仿佛随时都要乘风而起。 “鹤丸国永……” “啊?有事吗?”鹤丸国永问。 语调是鹤丸国永一如既往的不着调的语调。 但其中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哦,听起来已经往死里得罪了。 在确认这个事实之前,铃音的小心脏七上八下;可确定了这个事实之后,她反而如啃了一颗定心丸—— 反正,已经糟糕成这样了。 那么,再做点糟糕的事情…… 也不会更糟糕了吧。 铃音满脑子都滚动着各种糟糕的想法。 鹤丸国永看着铃音的脸阴阴晴晴,他垂下视线,半个身子都隐藏在树荫里:“如果审神者有什么要务的话,其他付丧神肯定比我更擅长,那么,鹤就先告退了。” 他也不等铃音回答,或者说,根本不敢等待铃音回答,就准备直接离开。 他已经这样表态了,起码,能清净很长时间了吧。 铃音动了。 她一动,鹤丸国永就下意识地后退,一二三四,竟然被这个娇柔纤弱的女孩子逼进了退无可退的角落里。她睁着圆润而明亮的眼睛,逼进对方,鹤丸国永甚至能数清她蜷曲的睫毛。 心跳砰砰如擂鼓。 鹤丸国永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他不敢再看铃音,不敢逃,也不敢躲闪。是了,铃音是记得这几次内测发生的过往,纵然其他付丧神不清楚细节,可铃音是清楚的,她知道眼前的付丧神有多么残忍。 他将太刀捅进铃音胸膛时,甚至还在微笑。 ——要碎了他吗? 鹤丸国永忽然就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期盼。 其实碎刀也好。 总比再遭受这种不知尽头的内心折磨要好。 鹤丸国永想,如果他能得到这样的结局,反而像是皆大欢喜的大团圆结局了。善良的角色获得福报,犯下罪孽的角色付出代价,而鹤丸国永无法赎清的罪孽,最好也用这种方式一刀两断为好。 所以,当铃音笨拙地将手搭在太刀刀柄上时,鹤丸国永没有阻拦。 铃音将鹤丸国永的本体抽了出来。 如白雪般明亮的刀刃照亮了铃音的脸庞。她身形瘦小,握刀的姿势很标准,这反而越发衬托得铃音单薄。铃音凝视刀刃片刻,然后将刀藏到身后。 “你现在本体都被我抓到手中了。” 鹤丸国永点头:“是。” “所以,”铃音快克制不住亢奋了,“你反抗不了啦!” 鹤丸国永:“……?” 他忽然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快快快。”铃音快乐地举起了终端,“快摆个帅气的姿势,我要拍照了。” 鹤丸国永:“……” 他没法描述那一刻的自己的复杂心情。 铃音才不管他是怎么想的,这种心情就和铲屎官秀猫一个心态,甭管在家里猫主子是怎样拳打脚踢,只要照片放出去,一大群云吸猫的猫奴们凑过来吸吸吸。那种成就感别提有多满足了。铃音也基本是这样一个状态,经过数次抓拍训练,她对于拍摄付丧神已经很有心得了,咔擦咔擦,咔擦咔擦,眨眼间就拍好了十几张照片。 鹤丸国永浑身绷紧,和炸毛鹤也没多大差别了。 铃音终于退了一步,低头检视照片。鹤丸国永不亏为人气太刀,气质飘然,外貌出众,照片里如冰雪雕琢的精致青年微微睁大眼睛,他睫毛洁白如覆雪,浅金色的瞳孔里尽是细碎的光芒,如同琉璃水晶般剔透动人。 不得不承认,付丧神都有一张好皮相。 铃音是见过世面的人,她的眼界已经被拔高了,已经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生活照就能让铃音动容了。如果让铃音选剧情cg,她肯定会选二测时期的鹤丸国永,没有现在这样沉寂平静,但鲜活很多。一位货真价实的美少年不但要漂亮的皮囊,更要有趣的灵魂,缺少了后者,当然也会使前者黯然失色。 分卷阅读405 铃音挑剔地想。 她低着头,挑来拣去,终于选中了一张最为惊艳的照片,虽然细节还有细微的瑕疵,但铃音已经满意了,能抓到神态和光线的配合恰到好处的照片不容易,同样,鹤丸国永也不像是愿意辛苦摆拍的付丧神(?),成片能这样好看,已经算铃音脸好了。 鹤丸国永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下一步。 他忍不住问:“审神者想做什么呢?” “哦。”铃音仿佛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鹤丸国永还待在她身边,而刚刚发出照片,得到了一群鹤粉们追捧的铃音心情很好,她大手一挥,“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鹤丸国永:“……” 纵然他一开始就想和审神者保持距离—— 但被审神者这样轻飘飘地赶走了,鹤丸国永在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感觉到一种微妙的自尊心受伤的难过。奇怪,他明明觉得自己心已经死了,一潭死水是不会起波澜的,但审神者…… 鹤丸国永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铃音拍摄的鹤照立刻得到了大批鹤粉的拥护,一大群翘首以盼的老残粉们立刻冲上去舔舔舔,和刚开始的群嘲相比,现在已经出现了一大批拥护“ 欧皇爆肝婶”的审神者们,充分证明了有奶就……不,有图就是大佬。 甚至还有人希望铃音开个专楼,专门放各个刀剑付丧神的美图,这样的话,就不会被深井冰毁楼了。然而,几乎在这个提议出现的同时,立刻又有人开贴骂人:有些人真的越来越没下限了,某id就算有美图又怎么样,越美越雷,完全是扭曲了刀刀本来的人设啊!我们爱的是刀刀的那张脸吗?我们爱的是人家有趣的灵魂! 美图教和原著教飞快掐起来。 铃音喜滋滋地煽风点火,百忙之中,她抬起头,很惊讶地发现鹤丸国永竟然还没有离开,他站在树荫的阴影里,注视铃音的目光非常复杂。但铃音的注意力还有一大半都留在论坛里,没有注意这个细节,她想了想,忽然说:“反正你也没有事情……干脆拍个鹤丸国永的写真集吧?” “写真集?” “对对,写真集,超有趣。” 铃音眼睛发亮地说。 不过,话说回来,她原本是……想干什么来着? 啧,这不重要。 …… …… “我回来了!” 加州清光归心似箭,但他冲进本丸后,却没有见到迎接自己的近侍和审神者。这种反常的情况立刻就让加州清光警觉起来,哼,他就知道,三日月宗近这位心腹大患安排他去远征没安好心。如今,审神者身边的红人日新月异,迭代极快,加州清光再不刷刷存在感就要被淘汰了。 “你们看见审神者了吗?”加州清光抓住一只短刀在问。 小短刀心情复杂地给他指路。 加州清光向着那个方向赶路,还没走出几步,就迎面撞见行色匆匆的大和守安定,这位性格柔和偶尔腹黑的好朋友脸色苍白地往外走,仿佛刚听闻了什么可怕的消息,就连赶回来的加州清光都没注意。 加州清光拦住了他:“安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大和守安定先是一愣,随后想起来,确实是到了远征结束的时候,表情越发复杂,他叹了口气,随后说:“……我……唉,你去看一眼就懂了,对了,不要和铃音提起我。” 这、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加州清光满脸问号。 第十五章 然而加州清光的疑问, 还未来得及问出口, 大和守安定就已经抛弃了他的小伙伴,飞快地溜了。加州清光看着他一骑绝尘后的背影,心中充满了茫然。他认识大和守安定上百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对方这样慌张而逃的情况。而最接近的一次……难道说……? 几乎是想到这种糟糕可能的同时, 加州清光立刻又否定了。 当年是当年, 现在是现在。 同一个人尚且不会摔进两个相同的坑。 他们一屋子的刀子精,又怎么可能犯同样的错误? 但大和守安定的反应也确实太过反常了—— 如果不是和审神者相关,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向来温和淡然的大和守安定都落荒而逃呢?难道说……果然是那个长着狗东西(无误)的错吧?他就知道,和之前比起来, 本丸里也就多了铁碎牙而已。没错, 果然是这样! 果然是铁碎牙在搞事吧?! 外面来的刀子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趁他在外远征的时期, 蹦跶出来为非作歹, 将本丸搅拌得乌烟瘴气! 加州清光浑然没有察觉, 自己完全是偏见, 是歧视, 是柠檬精对于非柠檬的本能醋味。但不得不承认, 当加州清光将所有黑锅都扣在铁碎牙身上之后,他猛然松了一口气,感觉浑身上下的紧张都为之一泄。 嘛, 总之, 不是审神者出事就好。 说来也巧— 分卷阅读406 — 就在这时, 加州清光竟然撞见铁碎牙迎面走来。这位身穿红衣头顶狗耳的付丧神,罕见地没有粘腻在铃音身边。他双手拢在袖子里,眼神飘忽,心不在焉,正慢悠悠地从茂密的树端上掠过,就连正下方的加州清光都没注意到。 “喂!铁碎牙,你……”加州清光的呼喊才开了个头。 他就看见铁碎牙被吓了一跳,一对狗耳飞快地压下来,警惕地环顾四周,像是面对什么不可力敌的敌人般,夹着尾巴飞快地从树枝上掠过了。他和大和守安定一样,溜得飞快,完全没有留下任何能让人提问的空袭。他的反常举动,让加州清光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这又是什么情况? 目无尊长! 畏罪潜逃! 一点同伴该有的伙伴爱都没有! 哼,他倒是要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加州清光加快了速度,他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一座风景优美的偏院,院子门口蹲坐着几位短刀付丧神,对比而言,他们的态度要坦然许多。秋田和乱正在玩翻花绳,厚藤四郎坐在旁边看。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让加州清光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多心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加州清光试探着问。 乱藤四郎回答了他:“铃音要拍一期哥的照片,他们还在里面讨论怎么拍呢。”乱说着,忽然停顿了一下,又说,“大人们总是一惊一乍的。” 原来只是拍照啊。 加州清光松了一口气。 说起照相,很早之前,陆奥守吉行也为此着迷过一段时间。只是那时候,技术还没有这么发达,照相是一件非常折磨体力的活动,需要被拍照者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好几个小时。铃音刚开始还对此很感兴趣,但被折磨了几次之后,就对此敬谢不敏了。 但现在情况又有所不同。 铃音目前的“现世”,似乎是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刀剑已经彻底被淘汰了。同样,照相技术也突飞猛进,只需要铃音抬起手掌大的终端,对准刀剑付丧神,咔擦一下,就能留下清晰的影像,可以说,非常简单方便了。 同样,在某位大阴阳师的协助下,本丸联通了外界的网络(虽然加州清光始终没搞清楚,对方是如何做到时间同步的),里面似乎还有一个审神者交流论坛,铃音每天刷刷论坛,发发照片,小日子过的非常开心。 加州清光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 偶尔从午睡中惊醒,都有种今夕不知何年的茫然感。这样安稳又平和的生活,真的只在不可追忆的过往里才经历过,让刀子精都产生了一种严重的虚幻感:他该不会是在做梦吧?如果不是做梦的话,审神者怎么可能还会在他们身边?还会露出这样明亮柔软的微笑? 他像是一夜暴富的乞丐,每天都觉得家里的金山银山是假的。 可要是有人胆敢破坏这种生活的话—— 加州清光的刀,可是会杀人的! 既然连杀人都可以,那么,拍张照片又不会少块肉。加州清光想起落荒而逃的大和守安定,还有铁碎牙,越发不能理解两位同僚为什么那么惊慌。而就在这时,也就是加州清光的手正好放在推门上的时候,铃音的声音从屋子里飘出来—— “你们太——过——分——了!” ……嗯,什么?加州清光的手下意识就压在了刀柄上,竟然有人胆敢欺负铃音吗?纵然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刀剑们,这件事也绝对不可原谅。紧接着,加州清光听见铃音继续说:“该吃的都吃了,结果翻脸不认账,太过分了!” 加州清光差点一个跟头摔在门槛上。 什么叫“该吃的”? 什么叫“不认账”? 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 这绝对不是一辆开往幼儿园的车!!! 加州清光感觉自己大脑都在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才稳住自己,假装自己刚远征回来,对本丸的怪异事态一无所知的表情来:“唉,铃音,我回来了……咦,大家竟然都在啊?” 房间内一片凝重。 没有人搭理他。 加州清光很有自觉地脱下鞋,来到铃音身后跪坐下来。他将房间内的付丧神们观察了一边:三日月宗近看起来和远征之前没什么差别,他作为本丸里赫赫有名的老狐狸,加州清光也不指望自己能看出对方的内心想法;鹤丸国永还是那副即将魂魄归天的“死鹤”模样,现在也没什么精神;而一期一振……按理说,作为粟田口家的大哥,身肩负责照顾上百位(?)弟弟职责的一期一振,应当是一位非常沉稳靠谱的大哥性格。但这座本丸情况特殊,一期一振被锻造出来的太晚,粟田口真正的大哥是药研藤四郎,以至于这位一期一振同样也不擅长掩盖情绪—— 现在,他正抵触地皱着眉,宛如受了委屈但又说不出口的可怜小媳妇。 所以欺负铃音的,竟然是一期一振吗? 呵,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背地里竟然对审神 分卷阅读407 者做出这种事情来?! 加州清光痛心疾首地想,他早就应该知道,凡是叫做“一期一振”的刀,就没几个好东西。 不过,加州清光也没有冒然开口。 因为铃音已经看见了自己的“初始刀”,她很清楚,加州清光宠她宠得多没原则,她立刻就将加州清光拉进了自己的阵营里:“清光,你说说看,一期一振是不是很过分?” “是很过分。” 加州清光评判事情的原则就是,无原则地站在铃音这边。 “我粉丝都给我寄牡丹饼了!” “明明一开始就说好了,大家一起吃,一起完成粉丝的要求,结果牡丹饼大家都说很好吃,结果现在要完成粉丝的愿望,一期一振就开始推三阻四,你说是不是超级过分?”铃音气鼓鼓地说。 啊,他家的小铃音都有粉丝啦…… 咳咳,不对,这个不是重点。 他应该感叹的是,原来被吃掉的是牡丹饼啊,而不是(被消音),这真的太好了。加州清光松了一口气,卸下了心口的一块大石头。他刚刚还在发愁,如果真的发生了点什么少儿不宜的剧情。他是努力努力,从小宫女挤进后宫嫔妃之一呢,还是化身复仇之鬼,将胆敢监守自盗的垃圾付丧神们全部送下地狱里去……他还真纠结了一会儿,前者刺激过头(咳咳咳),后者又仿佛抢了小夜左文字的人设,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现在真相大白,不需要他做出抉择了,加州清光自然也就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在松了口气之余,偏偏又有点怅然若失。 “没错没错,都是一期一振的错。” 一期一振忍无可忍地转头看向加州清光,他的眼神仿佛在说,这是他和铃音之间的事情,你不要随意插嘴评价。但加州清光怡然不惧,如果换做一期一振的某位弟弟,加州清光可能还稍微有点畏惧,但既然是一期一振…… 呵呵,大家都是毫无地位的小宫女,谁怕谁啊! 难得能有一次能成为铃音的依靠,加州清光的气焰很嚣张。他现在站在审神者这里,和胆敢违逆铃音的妖艳贱货不一样。加州清光咳嗽一声,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微笑:“作为刀剑付丧神,本分就应该是遵从主人的命令——更何况,就只是拍个照片而已。” 又不是让你们寝当番,至于这样吗? 不,就算是寝当番,恐怕也不至于这样吧。 加州清光这番话刚说完,非但是一期一振哀怨,就连病恹恹般的鹤丸国永都将头抬起来,他冷冷地盯着加州清光,仿佛在用眼神说——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毕竟,事情没有轮到你头上,不知道这是多么糟糕的事情。 可加州清光是真的难以理解。 得到支持的铃音大喜过望。 她立刻点头如小鸡啄米:“对对对,清光说的对,这又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她为了证明,这确实不是一个很过分的事情,立刻从原地站起来,环顾一周,盯上了加州清光:“也就是让一期一振壁咚下鹤丸国永而已,卖腐,只是卖腐,人家也是很辛苦地萌着一期鹤的cp的……你们稍微满足一下粉丝的野望有什么不好,人家只是想吃糖,吃糖又有什么错!” 加州清光:“……啊?” ——铃音好像很若无其事地,说出了什么很不得了的发言。 “喏,就像是这样。”铃音说。 加州清光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最喜欢的审神者,提着浴衣的裙摆,她歪着头看着自己,逆着光,阳光将她的轮廓涂上一层如蜂蜜般温润金黄的色泽,然后,她就靠近了自己。 “咚。” 铃音对此毫无自觉地——壁咚了加州清光。 她是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很过分的动作,在审神者论坛里,正在发动“当刀剑们正在壁咚”的活动,铃音被选为特邀嘉宾,大家都很期待铃音的作品,还有极端“粉丝”做出了寄送礼品贿赂的行为,而这无疑极大地满足了铃音的虚荣心。同时,铃音还浏览了大量壁咚作画,不是色图胜似色图—— “所以,你们到底在抗拒什么?” 在抗拒…… 太恶心了。 一期一振看了一眼鹤丸国永。 鹤丸国永也刚好看了一眼一期一振。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嫌弃”的意味。如果要壁咚的人是审神者,可能只是表面上抗拒一下。但壁咚的是个同样的大男人,更重要的是,还得拍照留念……一想到这很可能成为自己一辈子的黑历史,至少,一期一振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虽然他的黑历史已经很多了,但这种……还是别了吧。 三日月宗近看够了笑话,才施施然开口:“咳,关于这个问题……姬君要不要先关心一下清光君?”他非常迂回地建议说。 嗯,清光? 清光刚刚不是还好好地在这里吗? 铃音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就看见刚刚被她壁咚过的加州清光 分卷阅读408 ,死死捂着心口,仿佛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抽出来了,软软地从墙壁上往下滑——这完全是一副遭受刺激超过心脏承受能力,导致心脏骤停,几乎要魂归西天的濒死模样。 “清光,清光!振作啊——!” 第十六章 一场风波消散于无形。 功劳归于加州清光—— 当晚, 刚从远征归来的加州清光就躺进了修复室。铃音对他又内疚又焦急,上上下下认认真真地检查着他的本体刀——理所当然,铃音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加州清光的本体刀锃亮光鲜,隐约中似乎还有樱吹雪在激荡, 这更令(铃音脑补中的)修复工作难以下手。 难道, 壁咚真的会对刀造成这么严重的损伤吗? 对此, 药研藤四郎数次欲言又止。 但最后药研藤四郎还是保持了沉默,正如三日月宗近私下里对他们说的, 大家宠铃音当然是理所应当的, 但这种宠爱也应当是有原则有底线的,他们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被拍羞耻照片(或者说,唯一一个很可能对拍这种照片感到很意外, 所以很有趣的家伙,现在正在回魂跑尸中), 既然如此, 就不要再生事端了。 但仍然有新的问题要处理—— 比如说,加州清光。 …… …… 大和守安定走进修复室时, 就看见小伙伴加州清光宛如被抽掉了骨头般、软绵绵地瘫在床上。他看见大和守安定提着慰问礼物进来,也只是懒洋洋地摆了摆手,露出了虚弱又幸福的微笑:“你来了啊, 安定……” 大和守安定的手猛然抖了下。 虽说他前段时间着迷大奥剧、后宫剧, 并且为里面的绝美爱情(?)感动不已。但当他看到加州清光摆出这么一副病美人的模样时, 大和守安定仍然感受到了一种头皮发麻, 脚下生痒,恨不得拔刀斩了眼前这个妖怪的冲动(?)。但他毕竟不是傻白甜,还是忍住了:“……你还好吗?” “铃音壁咚我了。” 大和守安定早就对此有所耳闻,他笑容不变地继续问:“既然没有受伤,你也应该从修复室里出来了吧?” “铃音壁咚我了。” “大家都很担心你啊。” “铃音壁咚我了。” 大和守安定脸上柔和腼腆的微笑裂开一丝裂痕,他嘴角抽搐了半秒,随后拔出打刀,对准了加州清光:“给我滚下床,现在,立刻,马上!” 大和守安定很温柔。 但大魔王安定就不是那么温柔和善了。 加州清光愣了一瞬:“你就是在嫉妒,嫉妒我被铃音壁咚了。” 这个人好烦啊。 大和守脸上的笑容彻底扭曲了起来,他高举着打刀,半点犹豫迟疑也没有地往下砍。如果不是加州清光再怎么说也是训练有素的刀子精,对战斗有天然的敏感性,否则,这一刀非得砍实了不可。 即便如此,加州清光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是来真的吗?” 回答他的,是大和守安定越发急促如骤雨般的攻击,甚至,在攻击时,大和守安定的脸上还挂着温柔腼腆的微笑:“是啊,你难道还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救、救命啊。” 加州清光凄惨的叫声惊起一片鸟雀。 …… …… 大典太光世看着他用小米诱|骗来的小鸟,眨眼间就被那声尖叫全部吓跑了,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落寞的神色。在他身边,另外几位稀有太刀正在享用下午茶。 三日月宗近最先开口:“啊,年轻人真是活泼。” 活泼吗? 鹤丸国永隐蔽地瞥向修复室的方向,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的战况进一步扩大了,似乎有更多的付丧神不得不卷入了战局——或者说,更多的人加入了“追杀”加州清光的队伍里,这段时间以来,很多人都对他看不顺眼,此刻有了机会,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鹤丸君现在在想什么呢?” 听见三日月宗近的声音,鹤丸国永转过头,看向那位容貌昳丽的蓝发青年,对方眼含笑意,仿佛洞察了鹤丸国永的所有想法。鹤丸国永摇摇头,将这种奇怪的感觉甩出去:“感觉……挺奇怪的。” 说起来,铃音不是要拯救他吗? ——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种闹剧? 鹤丸国永觉得自己也挺奇怪的,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同样能够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情感慢慢渗透五脏六腑:他不敢靠近铃音,但内心深处,未必真的没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盼望,希望铃音来温暖他,来拯救他,甚至原谅他。而最不能让鹤丸国永原谅自己的是——他竟然还抱有被铃音原谅的可耻想法。 可偏偏…… ……说好的救赎呢? 呵,女人。 都是大猪蹄子。 “但不管怎么说……”三日月宗近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 分卷阅读409 静静地看着一朵樱花飘落到茶杯里,半憔悴的五瓣花瓣微微晃动,他笑着说,“……起码挺出乎预料的吧。就算是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鹤丸国永不否认:“确实。” “人生一点意外也没有,那心会比身先死。”三日月宗近慢吞吞地说。鹤丸国永常常挂在嘴边的台词,被他说出来,对两个人都是一种很新鲜的感受。紧接着,三日月宗近话锋一转,又说,“按照年龄来说,我是没有什么资格对你说教,但是,换一种说法就是,只要活下去,就总能遇到能让心灵发生触动的意外,或者惊喜,或者挫败,有形之物终会化作虚无,但在此之前……” 他将盛着樱花的茶杯摆在鹤丸国永面前。 “享受这种人生之惊喜吧。” 鹤丸国永:“……” 他默不作声地听完了三日月宗近的所有话,他知晓对方的用意,无非就是审神者铃音不给力,他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至于效果嘛?反正,鹤丸国永在此之前,也从来没想过这些台词会从三日月宗近的口里说出来,除了微妙的错位感以外,他还挺想笑的。 但假如笑出声了又感觉…… 不知道算是符合人设,还是算违背低沉的心情。 三日月宗近用心良苦,但上天注定,他的良苦用心可能要打水漂了。鹤丸国永不动声色地推开了盛着樱花的茶杯,打量看看另外几位太刀都没注意到自己——骚速剑还在安慰怅然若失的大典太光世,莺丸和前田藤四郎悠然赏樱,没有人关注他。 或者说,三日月宗近就是刻意找了个,和大家在一起的同时,又刚好不远不近偏离大众视线的位置。现在,更是悠悠然地将这个位置留给鹤丸国永,给他半独处的空间。 只见鹤丸国永从端坐的屁股下抽出一本书。 他刚刚从跨时空快递手中得到它,三日月宗近就带领着一批付丧神浩浩荡荡地来了。鹤丸国永只得将它塞在身下,正襟危坐地听完了所有说教之后…… 他终于得偿所愿地拿到了这本……写真集。 《鹤丸国永写真集》,这是标题。 至于内容嘛……咳咳,其实,只要知道里头也有审神者出境就可以了。本来,鹤丸国永也没有想到这种歪点子,只是似乎网络另一头的审神者们很好奇鹤丸国永的日常生活,鹤丸国永就顺势坑骗铃音说,大家好奇的当然是和审神者的日常咯。 铃音半信半疑。 但最后鹤丸国永还是得偿所愿了,至于最后的那场闹剧,只是鹤丸国永万万没想到,网络另一头的审神者们竟然那么重口,一半喜欢三日月宗近x鹤丸国永,另一半喜欢一期一振x鹤丸国永。 这种猎奇的口味,直接将鹤丸国永震在原地。 三日月宗近是万万不可招惹的,别看他摆出一副慈祥老爷爷模样,真要算心机,他绝对能排进全本丸前三的心机刀,也就是他其实没真的将“争宠”放在心上,真要争起来,多的是刀子精要自动出局的。鹤丸国永也不觉得自己的小动作能瞒得住三日月宗近,所以他把一期一振拖出来了。 一期一振是个审神者同款画风的傻白甜。 当然,如果要数本丸里的傻白甜,绝对不止有一期一振。而另一位傻白甜刚刚解决了鹤丸国永差点被拍gay里gay气照片的贞洁危机。嗯,说的就是那个只得到了一个壁咚就被半个本丸追杀的傻瓜蛋。 鹤丸国永翻开自己的写真集。 其中一页,就是铃音各种角度壁咚他的照片。 说起来—— 这群刀子精难道没就没有想过,到底是谁唆使了铃音重视“壁咚”这个动作的吗?看起来,这群心大的付丧神们好像真没有关注诶。 鹤丸国永伸手端起那杯浮着樱花的茶,一口饮尽:“是好茶,人生之惊喜……也确实让人觉得挺惊喜。”如果说完全没有一点想以死谢罪,那也是虚假的。但是,在这其中,鹤丸国永偏偏又找到了更想活着的理由。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可真是一振卑劣的刀啊。 他将那盏带着花之香味的茶杯放在原处。 至于到底是谁唆使了铃音去拍那种风格的照片? 嘘,小声点,这是秘密。 第十七章 对于本丸的勾(ke)心(pa)斗(gong)角(dou), 铃音一无所觉。等到她从时之政府返回本丸时, 除了加州清光似乎病得更重了以外,本丸内一片祥和。 “铃音——!” 铃音伸出手, 接住向她扑过来的乱藤四郎。纤细女装少年的冲击力让她在原地晃悠了一圈,随即被细腻柔软的头发蹭过下巴。乱藤四郎开心地在她身上蹭蹭蹭, 好在他还知道控制力道,否则,非得把铃音下巴蹭破不可。 铃音揉了揉乱藤四郎的头。 她抬起头, 就看见加州清光目光幽幽地盯着他。这让铃音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个表情?” 他当然是在羡慕。 分卷阅读410 而且,在加州清光隐蔽地瞅了一圈围观的付丧神们,越发肯定, 同样酸成柠檬的付丧神不在少数,只不过大家都很矜持, 都很腼腆, 所以不好意思做出这种幼稚的举动……才怪啊! 被群殴过的加州清光早就不在乎这一点了。但问题是, 不管乱藤四郎内在是不是几百岁的老爷爷, 但他外表是清纯可爱的女孩子, 声音也软软甜甜,和铃音凑在一起的画面是一对姐妹相互依偎。但如果加州清光这么做的话……画面太美。 加州清光刚被群殴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乱!”药研藤四郎呵止住弟弟的行为,乱不甘不愿地离开铃音,最后还主动将头往铃音的手里蹭了下, 留下一句“最喜欢铃音了”才离开。 弟弟们多了。 心思也庞杂了。 队伍也不好带了。 药研藤四郎面无表情地想着些不着边的情况, 如果这座本丸真的是崭新的本丸, 所有付丧神除了身为刀剑时的记忆之外,没有接触过其他人类,那么,药研藤四郎也用不着那么头疼了。 大家都不是那个傻乎乎的付丧神了。 打刀、太刀、大太刀们基本还好一些,毕竟化形(?)时都是成年人,心智也往成年人靠拢,世界观成熟,不是那么容易被外界影响。同样,这些刀需要耗费的灵力比短刀脇差更多,不被后来的那些“临时审神者”青睐。 至于短刀们…… 谁没有被易手过五六位“临时审神者”啊。经历过的人事越多,纵然是刀,也会变得浑浊。而作为短刀最多的粟田口家更是重灾区——但好在,目前看来也就只是后宫争斗更加复杂了点,嗯,仅此而已。 “铃音,时之政府的工作还顺利吗?” “算、算顺利吧。”虽然是这么说,但铃音甩掉鞋子,整个人瞬间如同被抽掉骨头的软体动物般瘫痪在软塌上,皱着眉头,表情微妙。 药研藤四郎瞬间紧张:“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 铃音显然也没法和药研藤四郎解释自己的复杂心态。先前,和时之政府的工作交接一直是交给狐之助做的,但前两天,铃音突发奇想——其实是因为把加州清光壁咚到重伤(bushi),她有点不好意思,就逃避现实地跑去了时之政府。 但……但…… 但在此之前,谁也没有告诉她,所谓的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是安倍晴明啊! 把所有表达“惊悚”之意的词汇全部堆砌在一起,也无法描述那一瞬间,铃音承受的心理压力。撩起门帘的青年有着一头如同冬雪覆盖的长发,他没有穿华美复杂的狩衣,头发也仅仅只是在脑后简单的扎了个发箍,脸颊边上还有一些零碎的白发垂落,很明显是属于随便折腾下就出门的居家状况。但架不住本人帅气质佳,美如白云出岫,仍然好看的不像话。 铃音默默捂住了胸口。 她就知道,狗策划是不会浪费已经建好的模型的。不要以为换了件衣服,就能挡住安倍晴明(也是她自己)的盖世美貌了,就算,之后这位疑似安倍晴明含蓄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只是“平凡普通的时之政府工作人员”,铃音仍然觉得,他就是平安时代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但铃音也不能肯定,毕竟,确实有美工偷懒,滥用同一个建模的可能性。 是同一个人。 但又不再是和铃音熟识的那个人了。 这种微妙的情绪充斥着铃音的心房,她其实很喜欢安倍晴明,当然,这种喜欢和男女之情还有一点微妙的差别,更接近于后辈对于可靠长辈的信赖和仰慕。但让铃音同样亲近那位新·时之政府·安倍晴明……总让人有点说不出的别扭。 都怪这狗屎游戏细节做的太拟真了! 搞的她都不能真情实感地萌纸片人了——!!! “铃音,是在时之政府发生了什么吗?”药研藤四郎非常担忧地问。安倍晴明从来没有显露过敌意,甚至,在很多事情上更是帮助过本丸良多。 但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么说好像是有点奇怪,但在药研藤四郎看来,如果要在本丸选最好的珍宝,那绝对是审神者铃音。 哼,所有觊觎铃音的都不是好人。 他明明早知道安倍晴明对铃音“不怀好意”,却没有多加戒备,甚至还放任铃音带着不知实情的刀剑付丧神(这几乎和独自没有什么差别了)前往时之政府—— 有那么一瞬间,药研藤四郎脑补出了很多糟糕的可能性。 铃音在软塌上翻了个身,她当然不好意思将自己奇怪的想法说出来,否则的话,本丸里的刀剑男士一样也要陷入这种奇怪的哲学驳论中。这个问题其实只要当事人自己想开,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况且,比起纠结内测的安倍晴明和正式开服时的安倍晴明究竟算不算同一个人……她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铃音猛然从软塌上弹起来。 她这份一惊一乍的动作,倒是将不少暗中担忧铃音的付丧神都吓 分卷阅读411 了一跳。只见铃音一只手撑地,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付丧神。加州清光下意识地就想往前走一步,结果被大和守安定死死地拉住。 铃音也理所当然地跳过了加州清光。加州清光被壁咚“重伤”的事实,给铃音留下了非常深厚的心理阴影,凡是能够避开加州清光的工作她都尽量避开。但在否定一两个(铃音觉得)不靠谱的人选之后,选择工作好像也没有简单半分:“呃……呃……” 铃音卡壳了。 到底选谁才好呢? 铃音的目光扫过所有刀剑付丧神,她逃避审神者的工作太久,以至于对大家(捏造出来)的实力不太了解,对于分配工作更是一头雾水。好在,铃音还有几分急智,改口说:“压切长谷部,三日月宗近……还有……大和守安定和我过来?” 前两个人选还能理解。 但大和守安定是怎么回事? 大和守安定苦笑一声,他倒是多少能揣摩到一点点铃音的想法。不管加州清光在争宠路上磕磕绊绊摔了多少次,但他也确实在铃音心里留下了一道“有琐事有杂事找加州清光”的印象。而大和守安定无疑是被当做加州清光的代替品了……嘛,谁叫他们平时都像是连体婴儿般总黏在一起呢? 压切长谷部和三日月宗近已经一前一后地,跟着铃音往会议室里走了。大和守安定不得不跟了过去,他感觉到背后恨不得把他烤了的眼神,更是加重了苦笑。 家里有个不省心的傻(ning)白(meng)甜(jing),他还能怎么办? …… …… “事情就是这个。” 铃音将自己从时之政府得到的海报,或者说,预告,交给三位参谋观看。三日月宗近第一个拿到海报。他刚刚接手,眉头就不自觉地皱起来,但这位美丽如明月的付丧神没有冒然发表看法,相反,他沉默地将海报递给下一位付丧神。 压切长谷部也很郑重地接过。 皱眉头的刀剑付丧神变成了两位。 大和守安定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场合,说不紧张也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他比加州清光要成熟稳重多了。即便被两个同僚的表现弄的心情极为不安,但表面上分毫不露。 他同样也拿到了那张被铃音卷得皱皱的海报。 第一眼看去—— 这只是一张非常正常的月度工作预告海报,按照时间分为上旬、中旬、下旬三个部分,将时之政府的各项临时发放的福利和大型活动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真的很正常的预告海报。 前提是,不看内容—— 大和守安定刚刚看了前几项活动预告,瞬间就明白了三日月宗近和压切长谷部为什么都是那种吃了巧克力包装的shi的表情了,因为,现在大和守安定也很有类似的感觉。 艹。 天杀的安倍晴明! 他就知道那个大阴阳师迟早有一天要来搞事,甚至自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完了这张海报,大和守安定还是有一种心态爆炸的感觉。 时之政府四月活动预告—— 上旬—— 【活动·联战队】 击溃敌军获得积分,只要达到一定积分就能获得各种道具,甚至还有稀有刀哦。 五万积分获得打刀·山姥切国广。 十万积分获得新·刀剑男士·妖刀天生牙。 中旬—— 【活动·特命调查·聚乐第】 神秘人物即将登场。 【活动·幽冥之战】 不断地深入冥界,解救困在其中的古老付丧神吧。更有几率获得太刀·江雪左文字,退魔刀·弥弥切丸。 下旬—— 【财神的祈福】 参加财神惠比寿的集会庆典,获得丰厚奖励吧! 看完全部的活动预告之后,大和守安定的内心充满了波动。现在,皱着眉头的付丧神变成了三位。 第十八章 铃音没有看出会议室里涌动的微妙气氛, 她迫不及待地问:“下一个月的活动很丰富,怎么样?大家的练度能跟上吗?能一个不漏地跟上这些活动吗?” 如果有的选—— 他们应该一个活动都不想参与。 安倍晴明显然很有心机,他知道,如果按照寻常流程,这份预告海报的人生轨迹应该是从狐之助手中流向压切长谷部, 最后指派到每一位付丧神的头上, 整个过程都不会往铃音案台上一摆——或者说, 除非是药研藤四郎压着铃音看,否则这位审神者是完全消极……啊不, 根本不干活的。 然而, 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纵然是好爸爸·药研藤四郎也开始无限制地溺爱铃音了。铃音不愿意做的事情,绝对不会强迫她去做——难道他们一屋子近乎上百位刀剑付丧神, 各个能以一打百,难道还养不活一位妙龄少女吗? 在这种非常方便欺上瞒下的氛围里 分卷阅读412 , 安倍晴明对这份“预告”只字不提。然而, 总算还是让他蹲守到了和铃音面对面的机会——呵呵,如果说那位大阴阳师没有怀着一星半点的小心思, 打死大和守安定,他也不会相信的。 在场没有人是傻子。 三日月宗近揣摩着审神者的心态,率先开口询问:“姬君怎么想的呢?” 他顿了下, 立刻又补充说明:“这其中有很多活动都是新活动, 在此之前, 我们都未曾见过——”或者说, 之前的时之政府根本就不会如此搞事,“对于具体情况都不清楚,所以,想要知道审神者的看法?” “我的看法?” “审神者对哪项活动最感兴趣?”三日月宗近问。 “幽冥之战看起来好有意思啊!这是第一次活动内容不是和溯回军战斗的大型活动吧?” 很显然,在场的几位付丧神都没料想到铃音会这样回答。三日月宗近很明显地呆了一下,他沉默片刻,又继续问:“那排在幽冥之战后面的呢?” “联战队?” 这个回答就显得正常多了。三日月宗近松了一口气,姑且将之前的回答当做了铃音偶尔的跳脱。三日月宗近点点头,赞同说:“确实,这个活动赠送(他说这个词时的语气真的有几分奇怪)山姥切国广……” “但是我更想要天生牙啊!” 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宗近:“………………” 这、这不科学啊——!!! 你忘了最最最疼爱你的真·初始刀·山姥切国广了吗——?! 三日月宗近险些没绷住自己优雅闲静的人设。他顿了一下,又觉得铃音的喜好其实完全没问题。哪位审神者不会更偏爱更稀有的刀呢?哪怕这只是某个无良策划师人为划分出来的稀有度——不过,话说回来,本来山姥切国广也算不上稀有刀,只是一群“已经被锻造出来”的付丧神们各怀心思,不断地把山姥切国广应该出炉的时间往后推,才显得山姥切国广仿佛欧证之刀。 可最后,三日月宗近还是没憋住:“姬君为什么想要喜欢天生牙呢?” “我记得天生牙是铁碎牙的双生刀?” 铃音这句话问倒了在场的所有付丧神,虽然他们不至于幼稚的如同加州清光般针(chi)对(cu)铁碎牙,但如果主动亲近,那还真谈不上,更不要说去主动了解铁碎牙的刀生经历了。不过,既然审神者都这样说了,应该就是真实情况了。 “大概是……的……吧?”大和守安定不确定的说。 “看到自己的双胞胎兄弟也在本丸里,铁碎牙也是会感到高兴的吧?”铃音说着,就露出灿然的微笑,几乎晃花了三位付丧神的眼。 三日月宗近陷入了沉思。 三日月宗近思考完毕。 他抬起头,认认真真地对铃音说:“我个人的想法是,每个活动分配一批刀剑付丧神负责,诸如这个幽冥之战,有过斩杀鬼物经历的笑面青江就很合适——不过,具体的人选还需要仔细斟酌……姬君要参与开会讨论吗?” 铃音一听到开会讨论就头疼,她立刻拒绝:“不,不了,三日月宗近全权负责这件事就可以了,你们讨论结束后……呃,把名单人选给我看一眼就好了。” 她总算想起自己作为审神者的职责,没有完全当甩手掌柜。 但本质上和甩手掌柜也没多大区别。 无论三日月宗近最终报上来什么样的名单,铃音肯定也只是浅浅扫一眼就通过了。这件事情,所有付丧神都一清二楚。但这绝对不是说三日月宗近就能随意糊弄,相反,名单还很难安排。 “加油,我相信你们。” 铃音给他们加油鼓劲。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努力,就能做到最好……那就好了。 三位付丧神眼睁睁地看着,铃音狡猾地将任务分配给了三日月宗近,自己却果断逃跑了。而大和守安定也紧随其后地准备站起来:“那么我也……” “回来。” “可是……” “回来!”三日月宗近笑容满面地重复。 明明大和守安定才是那个表面天使,内里魔王的大可怕,但面对三日月宗近的迷之微笑,他仍然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不得不放弃了临阵逃脱的想法,乖巧地回到座位上。 三日月宗近这才勉强放过他。 压切长谷部倒是没说话,很可能是他早就已经料想到这种情况了,只是低着头,将那份海报反复翻来覆去。他既不像是某些危机感很重的付丧神般,害怕被几个种子选手抢走注意力,也不像是某几个原生教派的付丧神,觉得只有本丸里的付丧神才是好的,其他妖魔鬼怪全都滚开—— 但如果想维持本丸的平静,这两种主流的思想就不得不纳入考虑范畴内。 “山姥切国广和江雪左文字……”压切长谷部沉吟了一会儿。 三日月宗近打断他说:“这两人其实都还算好。毕竟,虽然我们一直压着这 分卷阅读413 两个人的出炉时间,但大家基本上都知道,他们迟早会出现在本丸,顶多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或者说,三日月宗近才是一直压着这两位刀剑付丧神,不让他们以正常的身份出现在铃音面前的罪魁祸首。 这倒不存粹都是恶意。 山姥切国广的心理状态一直不稳定,尽管现在已经慢慢好转,但三日月宗近自然也希望他能好的更彻底些——再出现在铃音面前; 而江雪左文字则是另一回事。 尽管大家理智上都清楚,先前铃音“死亡”事件不能算是江雪左文字的锅。但感情上……谁感情上不会有偏爱,不会有迁怒,不会有私心?三日月宗近当然也有自己的私心,但在私心之外,这也是对江雪左文字的保护。他还真不能确定,会不会有比较偏激的付丧神私下里偷偷欺负江雪左文字。 但既然安倍晴明非要给这个“契机”,三日月宗近当然也不方便再拖延下去了。 可问题在于—— 铃音为什么……完全没有在意江雪左文字呢?甚至,比起那位她曾经梦寐以求的太刀付丧神,她更关注根本没见过的天生牙。 三日月宗近实在是想不通。 第十九章 在经过了一场各怀心思且言不由衷的讨论之后, 三日月宗近强行按捺住揉揉太阳穴的冲动,将手中的兔毫毛笔放下, 吹了吹墨迹未干的任务安排——并且将这张写满了字迹的纸张递给了大和守安定。 大和守安定下意识地接过来。 他还没来得及多瞟一眼,就听见三日月宗近沉稳地说道:“……这件事暂且就这样定了吧,毕竟,江雪左文字和山姥切国广迟早有一天要归队的……” 这是所有刀剑付丧神都有心理准备的事情——唯一的问题大概只是,他们究竟什么时候“会作为新锻造/打捞出来的刀剑付丧神来到本丸”而已。虽然, 一开始被安倍晴明的小动作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三日月宗近认真考虑过后, 又觉得这是个很不错的机会—— 既不用他当恶人, 还有人主动将黑锅背走了……不过, 即便如此, 他也不会挂念安倍晴明帮忙搭梯子的行为。相反,三日月宗近还觉得这位大名鼎鼎的大阴阳师……恐怕是劲敌。 一人占先机。 一人占地利。 只看谁的手段更高一筹了。 内心中盘旋着种种深沉的想法,但三日月宗近表面上不露分毫, 他以和蔼老爷爷的语气对大和守安定吩咐说:“那么, 就拜托安定君, 负责通知出征事宜了……” 诶? 诶诶诶——?! 等等,这件事怎么就轮到了他头上?大和守安定下意识地想将纸条再塞回去, 但三日月宗近已经若无其事地转头和压切长谷部讨论其他事项了——大和守安定手臂猛然一僵,他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将这件任务接下来。 诶…… 这种得罪人的工作, 谁愿意做啊。 大和守安定心知, 自己恐怕不会再有推脱的机会了, 但一想想……唉,其他付丧神其实都还好,毕竟都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同伴,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是被分薄了审神者的关照……一来,也不是所有付丧神都会被铃音重视喜爱,十几位付丧神里总有人被忽视,有人被偏爱;二来,同样也不是所有付丧神都在乎审神者的偏爱,比如说,某几个每天都想着偷酒喝的酒耗子。 麻烦的是加州清光。 大和守安定捧着这张出征安排,走到门口,仍然没有想好“如何和加州清光沟通”,他不由怨念地瞥了一眼三日月宗近。这振天下最美之刀还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来,他抬头看了大和守安定一眼,露出了足以俘虏天下所有怀春少女的温柔微笑:“那么,我就祝福安定君武运昌隆了。” 大和守安定摇晃了一下。 大和守安定:“……” 大和守安定:“………………” …………你也知道这该算在“武运”里啊。 …… …… “新活动吗?” “是啊,是新活动,也许还要迎接新刀呢。” “也该活动活动身躯了,不然,刀都要生锈了。” 大和守安定慢悠悠地走出了三条家宿舍,将别在耳朵上的毛笔取下来,在岩融今剑等几个名字后面画了一个圆圈。在奔波了半个小时之后,这张名单中的大部分名字都已经在后面挂了一个圆圈——那么,下一位应该是…… 左文字家。 左文字……啊? 大和守安定脑海中飘过左文字家三兄弟的身影,他和三位左文字付丧神当然称不上熟悉——但这个明显怪罪不到大和守安定身上,毕竟他是这么可爱(?)开朗(?)热情(?)友善(?)的好好付丧神,如果,就连和大和守安定都处不好关系的话,问题肯定是出在对方身上。 尽管推论过程问题很大,但结果却微妙地说 分卷阅读414 对了——左文字家没有一位正常人……啊,不,是没有正常刀。 大哥一心吃斋专心念佛。 二哥自怨自艾病娇扭曲。 三弟天天阴沉只想复仇。 虽然长相都不算差(付丧神中也没有哪一位会长得对不起审神者),但若说性格——总之,就是很怪异,很孤僻,很不合群。可他再怪异,再孤僻,再不合群……也架不住审神者喜欢。 大和守安定真·看不出铃音喜欢的点。 但铃音就是喜欢江雪左文字。 以加州清光的观点,铃音就是太久得不到江雪左文字这振刀,以至于自我催眠到耿耿于怀到非他莫属。但大和守安定看的更通透些,当初本丸里也不是收集到了所有稀有刀,比如说,粟田口家就没有毛利藤四郎,大典太光世的兄弟骚速剑也没有来。 可铃音耿耿于怀的只有江雪左文字。 是因为“缺少”江雪左文字而耿耿于怀呢?还是因为缺少“江雪左文字”而耿耿于怀呢?……这个奇妙的问题,纵然拿去问当事人,也不会得到答案的。 就在大和守安定一边赶路,一边神游泰山地想着些不着调的事情时,他就已经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左文字居住的宅院里。永开不败的樱花如云霞般倚靠着木墙,如少女羞怯的脸颊般灼灼地探出枝蔓来。 大和守安定的脚步就不自然地顿了下。 “稀客啊。” 打招呼的自然是宗三左文字。 或者说,左文字家会好好打招呼的付丧神只有这位坐拥天下之人的刀。当然,和许多人下意识脑补的王者之刀应该有的豪迈和霸气不同,宗三左文字的样貌其实纤弱秀美,他穿着和哥哥江雪左文字相似的粉色袈裟,肩膀下搭,散发出一种扑面而来的颓靡艳丽之气。 这个嘛…… 也能勉强算是,宗三左文字不受欢迎的原因之一了——虽然并不是所有的刀都认为“刀就应该有刀的模样”和“刀该有的样子就是能奋勇杀敌”的观念,但架不住宗三左文字自己这样认为,还自己将自己评价为不合格,顾影自怜的同时还自暴自弃,自然性格也就越发怪异了——大和守安定下意识地想。当然,表面上,他还是露出了宛如博美般柔软可爱的笑容,向对方打招呼说:“中午好啊,宗三桑,我是来分派出征任务的。” 宗三左文字无言地凝视了他三秒。 大和守安定睁着那双人蓄无害的大眼睛,非常真诚地盯着宗三左文字猛看。良久,宗三左文字才缓慢开口说:“真难得,审神者还会想起我这残破之躯……” 那幽怨的语气和加州清光有的一拼。 大和守安定笑眯眯地往他心头戳刀子:“……你想什么呢?是下期活动里,你哥哥江雪左文字是活动获取刀……我是来和你哥哥通个气的。” 宗三左文字那一瞬间的表情很是微妙。 如果要详细描述下,大概就是一直傲娇的猫正要对主人伸出的手表示嫌弃,但猛然发现那只手竟然不是撸向自己的——说被背叛还没有那么严重,但自作多情也是有的,偏偏这种自作多情还被“无关的路人”看到了,那种尴尬中夹杂着羞愤的情感…… ……其实有一点点惨。 大和守安定没有等宗三左文字再阴阳怪气地说什么,直截了当地问:“请问,江雪左文字在吗?现在方便我进去和他说些什么吗?” 话虽这么说,但大和守安定脚步不停。 他显然是没打算给宗三左文字拒绝的机会。 江雪左文字其实很好找—— 他就坐在樱花树下,身上蓝绿色的袈裟铺展开,宛如一汪春水微起波澜。他眉眼半瞌,口中轻诵佛经。不用听内容,大和守安定也猜得到他在为谁祈福。 这时,江雪左文字也自然而然地放下佛珠,将目光投向了大和守安定。 “是这样的……”这件事本身也不复杂,大和守安定三言两语之间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得清清楚楚。出乎大和守安定预料的是,江雪左文字竟然没表现出多么高兴来。 ……不,也有可能是,江雪左文字就算高兴,他也表达不出来。毕竟,他也是某种意义上大名鼎鼎的“江雪不高兴”呢! 但是,好像铃音也没有很开心。 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大和守安定按捺不住好奇心,多嘴问了一句——而这句话理论上他不应该多嘴的:“……你还有什么话想问吗?” 江雪左文字沉默许久。 大和守安定看着这位佛刀的眉头一点一点地皱起来,他说话的语气很慢,因而听起来有些沉重:“……下个月活动应该有三振新刀……” 像是江雪左文字这种老装嫩(?)的刀剑付丧神当然不会自称新刀。 他口中的新刀自然指的是—— 天生牙。 山姥切长义。 以及弥弥切丸。 第二十章 江雪左文字竟然会关 分卷阅读415 心和平之外的事情…… 大和守安定立刻察觉, 这个困惑和他毫无关系。尽管审神者总希望自家本丸的付丧神们和谐相处,但有人的地方……就有复杂的人际关系, 单纯善良的审神者小姑娘想压住一大群活得长久的付丧神们,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 大和守安定无意打破这种平衡,他谨守本分,只需要将这次信使的工作做好罢了。除此之外,也就是护得审神者安全, 护得加州清光不要做傻事,嗯, 仅此而已。 大和守安定回答得非常沉稳:“是什么样的刀, 到了本丸里就清楚了,不比太为此担忧。” 江雪左文字点点头。 反正大和守安定是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来的, 但他真不觉得, 新来者会掀起什么波涛来——想想看,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一群护主心切、神经过敏、一点小小的风吹草动都能原地神经崩断的付丧神们…… 为他们祈祷。 阿弥陀佛。 真希望他们知道安分点。 大和守安定想,这真的是前辈对于后辈们最诚挚的祝福了。 大和守安定又将“伪造新刀”的注意事项和江雪左文字强调一遍,诸如, 要装作对本丸不熟悉,不能在铃音面前说漏嘴之类的话。他不觉得对方会不清楚,但需要提前讲清楚的事情还是要交代清楚。 江雪左文字对他颔首。 大和守安定客气几句, 准备离开。 整个过程都非常波澜不兴, 大和守安定走出门, 才发现自己额头上都是汗, 他伸出手,用袖子擦干净:“真是一趟辛苦的工作,好在顺顺利利地……” “大!和!守!安!定——!” 忽然的怒吼,如惊雷乍起。 大和守安定手指立刻扶住刀柄,白虹一闪,几乎刮破耳膜的金属轰鸣声炸开。袭击者和他之间彼此太过熟悉,几乎是刚交上手,接下来的攻击轨迹就浮现在心头,他甚至不用抬眼,就接下了对方的数次攻击。 打刀晃动。 如蛇般缠绕上对方的武器,眨眼间就要咬到手上。 理所当然的,对方的打刀脱手了。 大和守安定没有对胜利感到一丝半点的喜悦,这位来客本来就没有伤害他的想法,与其说是有预谋的袭击,倒不如说是,完全情绪发泄的乱来——他若是赢不了,才是搞笑。 麻烦的是后面—— 大和守安定看向对方。 加州清光眼眶发红地看着他。 大和守安定心底一沉。 ——果然,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你还是我的好兄弟吗?!” 这一句质问问得大和守安定头皮发麻。 “我们难道不是友谊牢不可破、感情亲密无间的战斗伙伴吗?!”加州清光的声音渐渐消沉。 大和守安定汗毛乍起、如临大敌。 “然而,然而你竟然——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通知我,我们之间还是好朋友吗?” 大和守安定:“……” 大和守安定:“………………你这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大和守安定刚开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就在那一瞬间,加州清光的脸上掠过悲痛、伤感、痛苦、不可置信、如同背刺等等复杂的表情,还没等他开口,大和守安定就立刻补救:“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么回事?”加州清光反问。 当然是…… 自己家的“巨婴”,哭着也要哄啊。 同样是打刀,同样是一个历史人物使用的打刀,同样是一个审神者唤醒的付丧神,怎么就差别这么大呢?就算是铃音病入膏肓的傻白甜病传染给了加州清光,但毫无疑问……加州清光病得更重。 “我……”大和守安定脑海里飘过他最近补习过的无数后宫剧大奥剧里男主角的脸,并由衷地生出钦佩之情——说这样的台词,他们不会想吐吗,“我一直在犹豫徘徊,不知道如何将这个消息告诉你,毕竟,一方是江贵妃……啊不,江雪左文字,另一边是山姥切国广,无论谁,都仿佛和审神者有更深的羁绊……” 加州清光本来就不高兴的脸,更黑了。 山姥切国广也就算了。 怎么江雪左文字还能凌驾他之上?这个隔壁本丸的堕化刀,怎么就比他的羁绊更深了? 而大和守安定感觉也很不好。 ……他有点反胃,想吐。 但还得强撑着将这番话全部说完。 “我一想到你会为这个消息辗转反侧,痛苦不已,我就心好痛,根本不忍心目睹这样的事情发生。” 加州清光脸上缓和了,他有点感动:“竟然是这样吗?” “绝对是这样。”大和守安定露出甜美柔软地文晓,斩钉截铁地说。他可不想再把一模一样的台词再重复一遍了。 加州清光立刻将之前的伤心抛到 分卷阅读416 脑后,他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粟田口家的短刀们都比他情绪更稳定一点。他立刻就开始忧虑新的问题:“我该如何……唉……” 来了,它来了! 王道的宫斗剧情它来了! 大和守安定思考片刻,如果他想获得之后的安宁,就得让加州清光转移注意力。况且,按照加州清光的“杀伤力”……嘛,这还不是大和守安定看不起他,只是,他真的只能让本丸热闹一点而已。 热热闹闹的。 也没有什么不好。 总比某段时间里整座本丸死气沉沉好。 大和守安定想了想,就出了个主意。 …… …… 半个月后。 铃音好奇地打量两振新刀。 “我是……天生牙,是一振不会杀生的刀,指望我上战场是不切实际的。” “我是山姥切国广,受足利城主长尾显长的委托所打的刀……也是山姥切的仿制品。”披着一层干净白布的金发少年仿佛第一次见到审神者,声音里夹杂着局促,每一个音都咬得犹豫迟疑——明明是很多年前就已经对铃音说过一遍的话,再度重复,却好像做不到当初的淡然平静了。 话说到一半,山姥切国广伸出手,将头顶的白布往下更拉一点,挡住色泽渐渐晦涩的天蓝瞳仁,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铃音。 明明还是铃音…… 但又不是原本的那个铃音了。 时间太长,记忆都开始模糊不清了。山姥切国广依稀记得,当年被狐之助领到他面前的小女孩,身高还不足到他腰,她眼睛大而明亮,如幼鹿般湿润柔软又怯懦无辜—— 但眼前的少女,又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了。 如果说,当初的铃音像是个绵软的团子,那么,现在她长大了,整个人宛如吸满了春天雨水的柳枝般抽开了身形,微卷的深棕色长发简单地在脑后盘了个团子,但更多的碎发不安分地往下铺展。为了迎接两位新来本丸的伙伴,铃音穿了一件樱花纹的和服,明亮的粉色花瓣亮的晃眼。 仿佛目光被灼伤般,山姥切国广视线一触即离。 第二十一章 这一幕其实有很多付丧神在暗中关注。 比如说,加州清光就在对“初始刀”的地位忧心忡忡, 从曾经的没什么存在感小透明, 到现在, 被铃音倚重的第二三把手(?),加州清光实现了阶级跨越, 自然而然,作为“利益既得者”, 他面对山姥切国广自然有种被威胁的压力。 ——宛如正宫面对小三。 虽然谁是正宫,谁是小三,还需要讨论讨论。 但抱有加州清光这种心态的付丧神还是少数, 大多数——以三日月宗近为代表的刀剑们,更关注铃音面对山姥切国广的情况。如果说,在最早的本丸里选出一位和铃音感情最深厚的刀剑男士,那无疑是山姥切国广。 将铃音视作晚辈的付丧神很多。 可山姥切国广始终是特殊中的特殊。 铃音的目光落在了山姥切国广的白色被单(?)上, 停留。不知道多少刀为这一幕揪紧了心。她会感觉到熟悉吗?她会本能地感到亲近吗?她……会想起来过去的那些事情吗? 就连向来稳重的三日月宗近,也不由苦笑。 他对安倍晴明有十二分的戒备,并且从不松懈。虽然那位大阴阳师早已主动表达了友善, 但这和三日月宗近怀疑他别有用心有什么关系呢? 尤其是,这次,安倍晴明主动插手本丸事务,强行把某两振刀送到铃音面前……说没有什么企图,才怪。 也只有某位傻白甜才只担忧自己的地位。 但接下来的情景显然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铃音的目光仅仅只在山姥切国广的披风上停留片刻, 就挪开了, 落在了另一振新刀上。 因为…… 天生牙明显更酷炫诶。 和山姥切国广相对“朴素”的打扮,天生牙显然更为时髦,接近于杀生丸和犬大将打扮的综合,穿着一身带有纹饰的雪白长袍,没有铠甲,一脸病容,肩膀上还缠绕着毛绒绒的尾巴。 同样,他也有一对白色狗耳朵。 这种时髦值完全吊打了山姥切国广,不管当事人和围观群众的心情如何,铃音完全被天生牙吸引了——没有任何女孩子可以拒绝毛绒绒的可爱……呃,男孩子。 但天生牙很冷淡。 这位能够斩杀冥界侍者的妖刀病恹恹地裹紧了毛尾巴,丝毫没有和审神者打招呼的意图。 铃音很想和他打招呼。 她围着这个“病秧子”转悠了好几圈,天生牙微微侧开身体,避开了审神者想要扯一扯他尾巴的小动作。被识破行为的铃音也不羞涩,眼睛闪闪地问:“你就是天生牙?” 围观群刀们目不忍视地撇过脸。 如果不是性别对不上号的话…… 活脱脱不良小混混调戏良家少女 分卷阅读417 的画面。 天生牙被逼正视铃音:“在下正是天生牙……和我的兄弟们相比,既没有号令亡灵的能力,也无法夺取敌人的力量,是一振孱弱也无法杀伤此世之生灵的刀……你只需要好好将我放在犄角旮旯里不管,就可以了。” 言语不太友善,透露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抗拒。 看起来,他是决计不肯让铃音摸摸耳朵了。 铃音失落地叹了口气:“看起来,虽然是兄弟,但性格好像完全不同……” “汪!汪——!” 铃音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一道红色身影从头顶上掠过来,这位不速之客稳稳地落在地面上,他赤脚踩在木地板上,长长的白发莹润如雪。 铁碎牙来了。 如果说铃音还知道克制,那么,铁碎牙显然不懂什么叫分寸,什么叫礼节,什么叫“就算是一胞同生的亲兄弟也有能做的和不能做的事”,他毫不客气地伸出沾满泥泞的爪子,啪啪两声,就抱住了天生牙雪白的大氅。 天生牙原本就病弱的脸,瞬间更加苍白。 “天生牙,你终于来啦!” 其实声音不这么响亮,他也听得到的。 铁碎牙亢奋地围着他弟弟(?)天生牙转圈圈:“我老早就想把你拐到这里来……给狗男人当佩刀有什么意思呢?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就可爱多了,也没有谁希望你强大到能上阵杀敌,对吧?对吧?对吧?” 天生牙脸色越发苍白。 有句话怎么说的?不可以说男人不行,同理,放在刀上,也是同一个道理,天生牙可以嘲自己是“无用之刀”,但别刀敢这么说……纵然铁碎牙是亲兄弟,不行,一样不行。 “首先,我只是不擅长杀敌,而不是不强。”天生牙义正辞严地纠正铁碎牙,“其次,我也不觉得审神者更合适……她有那么多振刀,可曾握紧过其中一振刀,上阵杀敌过?杀生丸纵然不喜欢我,他也是一个有志向有野心的强大妖怪……怪?” 天生牙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铃音顺着他的目光,往窗外望去,那是一片春意盎然的青青草地,盘根错节的巨大樱花树树冠投下的阴影覆盖大半个院子,而大白——就是那只白色毛绒绒的大型秋田犬,正惬意地躺在草地上睡午觉。 即使是午觉,大白也是相当注重仪态。 他两只爪子扶在草地上,头枕着爪子,睡得相当安稳而香甜。这时候,有一只白色蝴蝶翩然而至,落在大白头顶的耳朵上,它也不生气,只是摆摆尾巴,将蝴蝶赶走。整个画面充满了和谐养老的气息。 天生牙的声音变了:“那是什么……?” “是大白啊。”铃音回答。 “大……白……?”天生牙的表情越发诡异,他先是看了看,对自己做出何等伟业还一无所知的铃音,再看了看,摆摆手表示这件事和自己毫无关系的铁碎牙,天生牙不由自主地沉吟起来,“他没有意见吗?” “大白超可爱的!” “我每天都给他喂上好的狗粮,还有特质磨牙棒!每天下午都会出门遛狗走一圈!” 铃音总结说:“我对大白这么好,它为什么要有意见?” 不,这才是问题所在吧。 天生牙是真的有咳血的冲动了,他原本的问题只是,杀生丸竟然对自己名字叫“大白”没意见吗?但听完铃音的话,他遭受了非常大的惊吓—— 是他看错了吗? 那条大狗根本就不是杀生丸的本体? 天生牙又认认真真地端详研究片刻,这种熟悉的毛发,这种狗脸五官分布(虽然在人类看来,同一品种的狗长得似乎都差不多,但在天生牙看来……他还是分得清狗的长相),还有这独一无二的妖气气息,无一不证明着,铃音口中的大白就是杀生丸。 天生牙:“……” 这个世界变得太快—— 他有点跟不上节奏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个外表看起来甜美柔软的少女其实是比犬大将强得多的大妖怪,强行拘禁了杀生丸,并以此取乐。 这个可能性不小。 看看这遍布整个本丸的付丧神们—— 无一例外都是帅哥。 在妖怪体系中,付丧神们不算是很强大的妖怪,像是帚神和唐纸伞妖也属于付丧神之一,它们甚至连人类形态都没有。而能这样整齐的收集上百个变成付丧神的“妖刀”……纵然是犬大将,也做不到。 这样想着,天生牙看铃音的眼神变了。 铁碎牙还在旁边聒噪:“我说过的吧!比起臭烘烘的狗男人,明显是漂亮女孩子做主人更好啊,女孩子才是世界珍宝。” 天生牙不置可否。 铁碎牙现在的嘴脸,活脱脱的一个舔狗。虽然,变成“舔狗”好像也是“家族传统”:犬大将老爷成为了舔狗,犬夜叉少爷也成了舔狗,铁碎牙现在是舔狗中的舔狗,杀生丸的节操似乎也岌岌可危……虽然似乎称不上舔狗,但天生牙不知道 分卷阅读418 哪种下场更可悲些。 他由衷地,感受到了一种从内心深处泛出的悲哀感。 “不听从审神者的刀,会……” 铁碎牙显然没有过脑子地开始抢答:“怎么会有刀剑付丧神不愿意听铃音的话呢?我现在还没有见过诶………想来,是要被扔进铁炉里融了吧?” 嗯? 嗯——! 铁碎牙你一脸若无其事地说出了什么可怕的言论?!你就不觉得这个本丸有点恐怖吗?就好像对人类说,不听话就杀掉你哦——而且确实没有在开玩笑。 这简直是和恐怖剧开场般的剧情。 天生牙凝视铁碎牙,片刻他似乎终于大彻大悟:“原来是这样么?……没错,人类女孩子是世界珍宝。” 他像是加入了一个隐秘组织般,如此宣誓说。 …… …… 这是发生在当天的一个小插曲。 铃音走在前面,她正在给山姥切国广安排住宿,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走廊上。铃音抱怨说:“我总觉得天生牙的反应有点……嗯……” 一本正经地要求—— 请给他一个比狗窝更卑微的住处。 再,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成年男性住狗窝啊! 这件事的最后解决办法,是大白的狗窝不得不换了一个地方,它被摆放在了那个房间里原本神龛应该在位置——不知道神灵看到这种家装摆位是种什么感受,但毫无疑问,天生牙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虽然天生牙外貌是美丽的狗耳病美人,但这种癖好,完全让人理解不了呢! 铃音想了想,将这些评价压回去。她所受到的教养,不允许铃音在背后议论他人,只是说:“说什么原本的主人是狗主人,女孩子才是世界珍宝,这样的话,实在有点太过了啦,对吧?” 铃音又往前走了两步,才察觉到了山姥切国广没有跟上来。 “嗯,怎么了?” 山姥切国广拉着头顶上的兜布往下压了压,挡住他秀美的容颜。铃音只能听到,这位新来的付丧神用细微而坚定的声音肯定道:“是的……” “什么?” “铃音是世界的珍宝。” 他说着,微微偏过头,羞红了耳廓。 第二十二章 本丸,偏殿。 第十三次小会议。 四下寂静。 三日月宗近盯着茶杯里的茶叶梗沉沉浮浮足有五分钟了, 仍然一言不发。而在这个临时的会议室里, 不仅仅是他, 甚至包括所有参会人员都没有说话,只听见窗外零星的啾啾鸟鸣。 ……这是个什么状况? 三日月宗近抿了抿唇,思绪一时散乱。如果说,本丸的发展确实遭遇了某种显而易见的阻碍,那么, 只要将阻碍解决掉就可以了——但现在这种氛围是怎么回事? 那么, 先点名—— “山姥切君?” 被喊到名字的山姥切国广猛然一惊,瞬间直起了背脊, 头顶上的白色长布就顺理成章地从他头顶上滑落下来——在众人瞩目的情况下, 这位生性腼腆的金发少年脸颊泛起云霞般的粉色, 重新将白布扯过头顶, 挡住半张脸,只留几缕黄金色的碎发微微摇晃。 他沉吟片刻:“我……不,没什么。” “……” “……” 其实没有问你的意见—— 而是,你到底是极化了?!还是没极化啊?! 许多付丧神炙热的眼神几乎穿透了白布,惹得山姥切国广又将白布往下拉了拉。三日月总结不得不站出来哈哈打了个圆场——不知道铃音在哪个论坛上看到的小道消息, 宣称“被被是害羞腼腆的付丧神”,且不说这个结论有没有普遍性,但三日月宗近可以肯定的是—— 反正自家本丸不这样, 别看人家山姥切国广不爱说话, 真把人家惹毛了…… 呵。 当然, 山姥切国广是否极化,同样也是三日月宗近尤为关注的问题。正如,包包和口红是女人永远的话题,极化同样也是付丧神中经久不灭的话题—— 当初,在极化刚刚出现的时候: 谁家本丸今剑没有极化,都不好意思出门打招呼的,当初,因为审神者过于咸鱼,差点将自家今剑给“捂”自闭了。 后来又因为种种意外,这座本丸几经易手,无论是哪一代继任者都没有好好对待刀剑付丧神们,所以,等级虽然基本到达上限,但极化的付丧神确实不多。 甚至,库存里连极化修行的三件套也没有。 以至于现在,山姥切国广就备受关注—— 他不是第一例,第一例药研藤四郎早就自觉地将他极化前后的感受整理成详尽的书面材料,甚至,还压着几个很早已经极化过的自家兄弟写出了对比(虽然药研藤四郎很早很早就已经有了极化资格,但作为藤四郎家“真正的大哥”,药研 分卷阅读419 藤四郎主动将机会让给了弟弟们)。但就报告本身,药研藤四郎的情况恐怕是没有什么可重复性。 但这个结论很可能要被推翻了。 众所周知,山姥切国广极化后最大的特征就是,会将一直挂在头顶上的白布放下来。虽然它看起来仅仅只是一层白布,然而,还真没有哪个审神者真能把白布从(未极化的)被被头顶上扯下来。 付丧神和人类不同。 人类可以随心所欲地更换服饰,但付丧神就做不到,他们服饰的改变往往意味着自身状态的变化。比如说,衣物破损,通常意味着本体受伤。同样,装扮习惯改变也有可能是极化,付丧神解开心结,从而让实力走向更高层次。 但山姥切国广是什么情况呢? 自从“上岸洗白”,和审神者铃音独处过一下午之后,山姥切国广头顶上的白布就有点挂不住的嫌疑了。数个付丧神亲眼目睹,山姥切国广的兜布滑落的场景,甚至,有一次,还有人目睹,山姥切国广守在铃音窗外的大树上,他罕见地将头顶上的白布放下来,挂在肩膀上,打了个结,看起来很是轻松又惬意。 如果不是极化,山姥切国广为什么会偶尔摘下头顶白布;但如果是极化,他又完全没有遮掩隐瞒的意义。同时,极化的改变非常明显,根本没有可能瞒住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付丧神们。 三日月宗近斟酌着如何开口。 但还没等他想到合情合理的询问方式时,偏殿的门被人很不客气地撞开了,原本有些昏暗的光线为之一亮。 “哟,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三日月宗近心想: ——嚯,这就是这次开会的另一个议题了。 总有几振刀,天生是冤家。 这位闯进会议室的不速之客穿着短小精悍的黑色短袖西装,带着手套,银色的短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越发显得脸小而精致。当然,他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挂在肩膀上的银灰色披风,就算是再不懂穿衣风格的付丧神,也能看出这位来客和山姥切国广的相似之处。 他的名字是,山姥切长义。 他和山姥切国广有着相同“斩杀山姥”的传说,因此,对于究竟谁是传说中的正体,人类流传着截然不同的说法,有人说是山姥切长义,有人说是山姥切国广,两种完全不同的流传说法,抢夺着同一个传说,让这两振刀天然对立起来了。 这就很麻烦。 出征刀的动作太快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领队的笑面青江,迫不及待想看山姥切国广的笑话。对于他这种恶劣的行为,三日月宗近转头又将笑面青江扔到远征队伍里去了。 简直了! 还嫌本丸里的这摊烂摊子不够烂吗? 作为一振彻头彻尾、完全不了解这座本丸的“黑幕”、新得不能再新的萌新,山姥切长义完全被大家所伪装的假象懵逼了。在他看来,这是一座刚刚成立一个多月的新本丸——虽然说,战斗力猛了点。 大部分萌新(?)付丧神还在和审神者、和本丸、和同僚们进行磨合——虽然说,审神者的手气实在是有点欧。 更重要的是—— 那个卑鄙无耻窃取他传说的仿品,也仅仅只刚刚到达这座本丸四五天而已,而这点时间,在本丸将存在的漫长光阴里,几乎不存在差别。 也就是说,他俩基本处于同一起跑线。 呵呵呵呵呵。 就让大家都好好看看,正品和仿品之间的差距吧。 山姥切长义脸上浮现贵族小少爷特有的傲慢微笑,他直接坐在山姥切国广身边,看起来就像是要把对方挤开一样:“你们在商量本丸情况吗?我可以旁听吗?” 就连加州清光,都露出了“信你才见鬼”表情。 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宗近:“……行吧。” ……反正他现在真的是老爷爷心态,看谁都很佛,不佛,大概能在这个位子上被气死。 “我觉得,这个值班应该是我来,而不是仿品来吧,毕竟,正品的性能可比仿品强多了。”有人夸夸其谈。 众付丧神:“……” 别闹,你真的只是1级萌新。 “审神者非常信赖我,真的,她都说了,觉得我是本丸里数一数二的强!” 众付丧神:“……” 那是因为自家的傻白甜审神者从来没搞清楚,这座冒充萌新本丸的真正实力,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家的审神者,哭着也要宠。 “下周三你们让仿品去做近侍,搞错了什么吧!” 缄默。 众付丧神面面相觑。 之前,山姥切长义各种贬低山姥切国广,山姥切国广表现得都相当平和,他曾经很介意身为仿品的事实,但现在,这已经触动不了他的心灵了。唯独,当山姥切长义开始抢夺他“近侍”的资格之后—— 山姥切国广猛然站起来了。 他头顶的白布也随着这个动 分卷阅读420 作,悄然从头顶上滑落,两张颇为相似的脸凛然相对,除了发色和服饰略有差别以外,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两兄弟。 “用演武场一决资格吧!”山姥切国广言简意赅地说,他没有去拉落在肩头的白布。 山姥切长义被这个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但下一秒,他就很是暴怒地接下了这次挑战——竟然被仿品吓得胆怯,这是绝对的耻辱,他要一洗前耻:“哈,仿品也敢大放厥词,看我不斩了你。” 几乎话音刚落,两振刀就结伴往演武场走去。 “……” “……” “完全不阻止真的好吗?” “我倒是觉得,”三日月宗近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稍微给新人一点下马威,反而是件好事……别这么看我,我对长义君没有意见,只是,小孩子这么活泼,有点让人苦恼呢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铃音很长时间都懒得换出战队伍,以至于,早期本丸里,总有几振刀的练度吊打全员。三日月宗近不知道别的本丸的山姥切国广是什么画风,不过他们本丸里的山姥切国广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萌新被山姥切爸爸修理,这不是传统吗? 希望山姥切长义不至于,惨到,要哭着脱离本丸吧。 三日月宗近又抿了一口茶:“……果然还是极化了啊。这么说来,极化的条件恐怕也不仅仅只能通过极化修行才对——”不是他信不过极化修行,而是,他是在信不过安倍晴明的时之政府的修行三件套,“而且……” 三日月宗近转头问蜂须贺虎彻:“你们对仿品刀都是这个态度吗?” 蜂须贺虎彻一愣。 “我家那个是赝品,不是仿品,这不是一码事!” 主要是,实在不想承认,自己和山姥切长义同一个“愚蠢”的画风。说起来,长曾祢刚进本丸时候,他是什么态度来着?两人进过演武场吗?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穿透云霄。 “我听着是中伤了?” “重伤吧!” “我觉得应该是一血保护了。” “不不不,山姥切国广这点分寸还是知道的。” 听着旁边热烈的讨论,不知道为什么,蜂须贺虎彻特别心虚得缩了缩脖子,他决定,回家之后对那振赝品稍微好一点。当然,只是稍微好一点。 第二十三章 本丸难得清静了两天。 这天清晨,加州清光早早地完成了工作。他拉着大和守安定, 东张西望, 确定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里, 再飞快地缩回阴影的角落里。大和守安定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他已经猜到了即将发生的一切。 加州清光仍然很亢奋,他迫不及待地向好友分享说:“我搞定了!我全都搞定了!” “慢点说。” 加州清光清了清喉咙,颇为自鸣得意:“你之前不是告诉我说,如果想要争过江雪,那么就必须学会套路。所谓套路, 分两种, 一种是包装自己,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而另一种则是打击对手, 只需要让对手在铃音心中降低分数, 就能到达‘不战而胜’的结果。” 大和守安定点点头:“我是说过这样的话。” 不, 他其实说的远远不止这点话。大和守安定是将他所看过的所有后宫剧大奥剧里的精华,分类总结,提炼升华,才呕心沥血地构思出了“在战略上轻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的战略方针,和“特定目标、因地制宜、千层套路、环环套娃、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等等具体战术, 至于效果嘛……加州清光能记住几句开头, 大和守安定就已经感到很欣慰了。 “所以,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加州清光激动地说。 “说来听听。” “我决定打击敌人——今天不是江雪左文字要作为新刀来到本丸, 和铃音见面么?所以, 我今天特意给他安排了打扫马厩的工作, 并且在粪池前面涂了一层油。这样,他就肯定会在倒马粪的时候摔进池子里。即便是抓紧时间沐浴清洁,等到铃音见到江雪的时候,他一身臭味,铃音肯定就不喜欢他了!”加州清光几乎是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语气异常亢奋。 大和守安定的眼神一点点地死掉了。 明明是同一时期的打刀,明明(曾经/现在)有同一位主人,明明是被同样的灵力唤醒,甚至,就算没到形影不离那么夸张,但至少也是一天至少有八个小时是睡在一起的,加州清光怎么就没被传染一点他的智商呢?——呢! 脑子是个好东西,他求求你,多长一点。 大和守安定沉默片刻:“你决定怎么解释马厩粪坑的台阶前面,会出现那摊油了吗?” “啊,还需要解释?” 大和守安定:“……” 大和守安定:“………………” 他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脸,这个傻白甜的画风,果然,还是他 分卷阅读421 熟悉的加州清光。 “哦,对啦,安定你要和我一起去看情况吗?”加州清光发出邀请。 大和守安定真是以毕生的功力,才遏制住自己长太息以掩涕兮的冲动。他微笑着对加州清光摆摆手:“不了,我就不去了。”他被优秀的宫斗剧养刁了眼光,实在是看不上这种仿佛侮辱智商的小学生勾心斗角,况且,且不说江雪左文字会不会真的那么倒霉地摔进粪坑,就算成了,他又要如何解释自己为何会在第一现场呢? 这种会把自己坑进去的勾心斗角—— 交给加州清光上演就可以了,他就不参合了。 加州清光百般邀请后,大和守安定仍然坚决拒绝。他只得一个人前往马厩,等加州清光到达目的地时,太阳已经跳出了地平线。马厩里,值班了一晚的秋田藤四郎正打着哈欠从里面走出来,正巧和加州清光撞了个正着。他哈欠打了一半,就想打招呼:“哈……早上好,唔……?” 加州清光捂着他的脸,跳上了马厩屋顶。 马厩里马鸣嘶嘶。 秋田藤四郎吓了一跳:“怎么了?” “嘘——” 加州清光的侦查能力远超太刀,即便江雪左文字的性能在太刀里数一数二,仍然在侦查上要逊色于加州清光许多。所以,当加州清光在屋顶上躲好时,这位穿着一素青衣的付丧神毫无察觉的,拿着给马刷毛的工具,走进马厩里。 秋田藤四郎再度欲言又止:“清……” “嘘——”加州清光换了个姿势,捂住秋田藤四郎的嘴,“不要说话。” 秋田藤四郎看了看刚走进去的江雪左文字,再看了看精神高度绷紧的加州清光,大致明白自己很可能撞上了“案发现场”。他倒是没想过要揭发加州清光,只是……这么踩在马厩顶上,不太好吧? 别看短刀们天天在房顶上跑,但房顶也分类别,有比较适合瞎跑的屋顶,也有已经年久失修的屋顶,马厩这种明显属于后者,久世家平时用不着,也就不怎么在意维护了。 但加州清光不放开他,这个提醒自然也就说不出来了。 马厩里,江雪左文字见到了协助劳作的小伙伴。他明显一愣:“……你怎么了?” 山姥切长义脸皮一红:“摔,摔的!” 对于被自己的仿品胖揍的事实,他实在说不出口。 这很明显是在说谎,山姥切长义的脸上的伤痕,很明显是被人用刀背砸出来伤痕。对方显然是非常老练的武者,力量、敏捷、技巧都远超过长义,才会导致这样的情况。这个发现让江雪左文字脸色渐渐凝重——本丸竟然还面对着这样的劲敌吗? 也就是说,他也要为击退敌人而献出力量了吗? 江雪左文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讨厌,战争。” 山姥切长义:“?” 他完全没能明白江雪在感叹什么。就算是山姥切长义也知道——在他来本丸之前,在时之政府帮工时,大家就基本默认了江雪左文字是个什么鸟样。如果要给江雪左文字分个星座,妥妥的水瓶座,是个飘在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这么来推测的话—— 宗三左文字应该是双鱼吧。 小夜左文字毫无疑问是个天蝎。 左文字家真是微妙的搭配。 山姥切长义很快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你是新来的刀剑吗?” 他好像确实没有在(伪造的)本丸名册里见到他。 江雪左文字捏了捏袖子里的《扮演新刀需知》,淡然地点点头:“是的,我是一振刚刚来本丸的新刀,刚从活动·幽冥之战里的点数兑换出来的,还没来得及见过审神者。” ↑因为太仙不怎么与凡刀沟通交流,又加上其实是半路被拐,根本搞不清铃音有哪些旧刀,又有哪些是纯新的萌新刀。江雪左文字一边回答,同时还感到非常钦佩。看来,万万不能因为铃音不在周边,就懈怠了表演。这位前辈(?)已经做出了很好的示范,江雪左文字觉得对方的演技完全无懈可击,需要多多学习。 比如说骗人。 江雪左文字说这番话其实是有点心虚的。 ——他怎么可能没有见过审神者? 甚至,江雪左文字还曾经将审神者从本丸里拐走过,惹得半个本丸的爸爸刀、妈妈刀和男朋友刀勃然大怒,险些活剖了他。 山姥切长义意味深长地盯着他:“完全的新刀啊?” “嗯。” “几天了?” 江雪左文字想了想:“不到一个时辰。” 嗯,从设定上来讲,是这样的没错。 听到这个回答,山姥切长义的小胸脯又一点一点挺起来了。 他咳嗽一声,义正辞严地说:“知道我是谁吗?——没错,我就是长义锻造的本歌,山姥切。在聚乐第的作战中,这个本丸靠实力得到了时之政府的认可,才被分配到这里来——至于某个假货,哼,他只是暂时取得领先,最后被审神者信赖的,当然是 分卷阅读422 我。” 山姥切长义虽然看不起仿品,但还不至于厚着脸皮,睁眼说瞎话,无视两者之间比山还高比海还深的实力差距,甚至,山姥切国广身上带来的气势压力,甚至让长义产生了一种“即使我升到百级也赢不过他”的心理压力。 不对不对,他怎么可能会赢不过一个仿品。 所以,实力这种虚无缥缈(?)的比拼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 说到底,刀剑最重要的还是主人的喜欢吧,对吧,对吧! 仿品再怎么实力强大,又如何能比拟正品所附带的人文价值?正所谓,稀世珍宝之所以如此珍贵,正是因为上面凝固着一段打动人心的历史,才如此熠熠生辉,令人痴迷。 没错,怎么想,都是他山姥切长义胜算更大啊! 山姥切长义信心满满地想。 而这番话,落在(完全不知道长义是萌新→)的江雪左文字耳中,自然越发赞叹前辈的优秀演技,时刻磨练演技的敬业精神,真是太值得他学习了。江雪左文字努力做出崇拜的表情:“哇,好厉害啊。” 面无表情,声音降调。 ——嘲讽之意十足。 第二十四章 那场面真有点说不出的怪异…… ……和搞笑。 加州清光用一只手压着肚子, 竭尽全力才没有笑出来。不知不觉中, 他已经放开了秋田藤四郎, 或者说, 之前的乖宝宝秋田君本来就是放任他逮住的——否则,极化短刀绝对能教他做刀。 虽是似懂非懂,但秋田藤四郎也对“剧情”很感兴趣。 而马厩里—— 山姥切长义表情一呆。如果不是知道江雪左文字不是个正常人,言行举止都不能用常人的标准去衡量。否则,山姥切长义非得怀疑对方在嘲讽他——但就算本意真心实意,看起来也不大舒服。 山姥切长义低下头:“……先干活吧!” 唉, 农活。 他一个贵族少爷打刀,哪里干过这等农活? 好在江雪左文字倒是很熟悉,他先将晾晒好的新鲜茅草倒入食槽中,搅拌混合青豆子,再将旁边的水槽里的过夜水倒掉, 换上新鲜的活水。江雪左文字一只手给马喂食新鲜胡萝卜,同时,将刷子贴在马脖子上,不紧不慢地往下梳毛。 整个过程非常熟练。 “你很懂马?” “还好。”江雪左文字想了想回答, 对于机动略慢的太刀而言,每次出门远征那是必须骑马的, 但比起机动更渣的大太刀……又好像没有那么嗜马如命, 就连最讨厌马粪的x, 也会长期来马厩联络感情, “……这些工作多做几次就会了。” 毕竟, 无论是哪个本丸…… 审神者可以不种田,也可以不比武,但不安排照顾马匹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基本刀刀有份,童叟无欺。 “接下来就是倒马粪了。” 马厩后面就是一个化粪池,将马粪埋在里面,能够产生用于农田的肥料。但大多数付丧神都对这个粪池持有怀疑态度——这六七匹马的“产量”,真的能满足本丸里数目近百的付丧神饭量所需粮食肥料的需求吗?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本质上也不是靠吃饭来获取日常能量,而是通过和审神者的契约获取灵力。 ……吃饭的意义在哪里呢? 更深一层的质问是,粪坑沤肥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但如果不这么做…… 算了,还是每天安排马当番日课比较好。大家都是爱干净的付丧神,没有哪位希望自己出门后会不小心踩到马粪的。 江雪左文字灵敏地将地面上的马粪一个个地都挑进马桶里,山姥切长义这才如梦初醒,明明他才是靠谱的“前辈”诶,怎么尽让萌新干活了,山姥切长义急匆匆地往前走,主动接过提桶:“还是我来吧。” 江雪左文字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人争吵。 但躲在屋顶上的加州清光,脑门上的冷汗就冒出来了。他也顾不上秋田藤四郎,在屋顶上挪动,很快就到了化粪池上的屋顶。屋顶年久失修,加州清光刚踩上去,就有簌簌的灰尘往下飘扬。 不会……不会这么巧吧。 不会就这么功亏一篑吧? 加州清光感觉心脏都在胸膛里提起来了,这个位置,是他几天前就侦察好的观察最佳位置,刚刚好可以看到山姥切长义的头顶,这个小少爷完全没注意脚下的黑油,大大咧咧地往前一踩。 “biu——” 他的鞋底和地面发出一声悠长的响声。 山姥切长义瞬间失去了平衡,这位小少爷刀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仅仅只是睁大了眼睛,眼见着,他就要以五体投地的姿势砸进粪坑里。 屋顶上的加州清光捂住了脸。 ——他是故意在干坏事。 ——但怎么……这个受害人不对啊?! 说得迟,那时快,几乎在眨眼之间,江雪 分卷阅读423 左文字就冲进来,他显然不是经验浅薄的小白,立刻就察觉到了地面上涂抹的那层油,立刻避开,飞快地抓住了山姥切长义的手臂。如果顺利,可能两人都相安无事。 嗯,如果顺利的……话…… 如果山姥切长义没有松开手,以至于装满了粪便的木桶成一条几乎笔直的抛物线,直接砸在了头顶的房梁上。或者说,如果仅仅只是砸到了房梁,并且砸断了房梁,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在某些不明物体从散落到下降的空隙里,足以让两个人重新找回重心,躲开“袭击”。 但房梁断裂了。 在山姥切长义惊魂未定的眼瞳里,横断的木屑夹着自由飞翔的翔,如疾风骤雨般落下。在这种宛如下饺子的场景里,一个脖子上缠着枣红色围巾的清秀少年,满脸震惊,正以一种无法回避的姿势冲两人砸来——直到这个时候,山姥切长义喉咙里的惊呼才喊出来:“咦……喂!” 草! ……这都什么鬼! …… …… 浴桶旁。 在蒸腾的雾气里,大和守安定将刚烧开的热水倒进浴桶里,再递过去一条干净毛巾。整个过程中,他都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似乎将高深莫测演绎到了极限。片刻之后,浴桶里再度响起稀稀落落的水声——大和守安定的内心深处当然不会产生什么旖旎,相反,他思索的问题很严肃。 唔,这个浴桶等会儿就扔了吧…… 毛巾也扔了吧…… 他真正想扔掉的,其实是…… 大和守安定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浴桶里沐浴的背影上。 啧,这个不能扔。 大和守安定十分遗憾地想。就在数个小时之前,他亲眼目睹了加州清光身心俱疲地返回了宿舍中,他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了湿漉漉的痕迹。他在见到大和守安定后,才从伪装的坚强中流露出一丝委屈和脆弱:“安定……” 大和守安定惊呆了。 他不过只短短一个小时没有盯着这位小伙伴,而已(强调),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他立刻从坐垫上站起来,拦住加州清光,不让他再往前走了:“你别动,我给你倒点热水过来。最起码也要把衣服换了。”所以,你就不要再继续祸害他的地板了。 在消灭了大部分污秽之后,大和守安定终于从震惊(和洁癖爆发)后回复过来。他委实想不明白,就这个比小学生找老师告状还幼稚的计谋是如何执行失败的——就算是小学生告状,格调也不会低落到和某些排泄物挂上关系,跟别提像是这种……咳,你们懂得。他一想到这还是在自己的指导下进行的,瞬间就感觉,这个情况仿佛和自己有点关系,但大和守安定又委实想不明白这个关联是如何存在,或运作的。 他沉默片刻,才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 清光:长义抢位暗器伤人波及旁人导致我从天而降洗地攻击蘑菇云冲天而起…… 安定:说人话! 第二十五章 半个小时后, 大和守安定总算搞明白了来龙去脉。 “……”他深吸一口气, 才勉强没有脱口而出一句问候锻造者的言辞, 淡定, 淡定淡定,大家都“沾亲带故”的,没准一不小心就把自己也囊括了进去。大和守安定凝视加州清光片刻,最后问,“你想好如何和铃音解释了吗?” “诶?”加州清光一脸茫然,“你之前没有说要和铃音解释啊?” 大和守安定:“……” 大和守安定:“………………” 镇定镇定, 修身养性,不要轻易动怒。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手,一直被紧握着的打刀刀鞘猛然扬起,重重地敲击在加州清光的脑袋上。加州清光捂住头顶, 刚想质问对方为什么要打他,但下一秒,他看见大和守安定脸上的表情…… “……” “……” 明明对方脸上挂着儒雅随和的微笑,却硬是让加州清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气势矮了十分,他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大和守安定动了动唇。 之前, 他没有让加州清光想借口, 只是相信对方, 总不至于连这种弱智阴谋都能翻车——但当“三败涂地”的现实摆在他面前, 大和守安定也不由产生了巨大的挫败感。 唉—— “但是你被看到了。”他拍拍对方的头, “不但有两个当事人(江雪和长义),还有一个看完全程的目击者(秋田),这种事情……今天铃音还要见‘新刀’江雪左文字,是绝对瞒不住的。” 加州清光的眼神开始漂移。 “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铃音很好说话的,只要你好好道歉,表示悔改,她会原谅你的。”大和守安定又补充说。 “但是,但是……” “说。”别给他吞吞吐吐的。 “可是铃音会 分卷阅读424 对我印象下降的啊,她可能会觉得我不可靠,这样,我也许连轮班近侍都不行了。”加州清光委委屈屈地呢喃。 “……”大和守安定被这个回答震惊到,他不由上下打量加州清光数分钟,才不得不承认,这傻孩子也许还真的这样认为。怎么说呢?虽然铃音真的可能觉得加州清光靠谱,但她委派加州清光做近侍,很可能只是因为她懒。 嗯,没错,只是因为她又懒又咸。 “别想那么多了,走吧。” …… …… 房间里很热闹。 大和守安定押着加州清光走进审神者的房间时,见到了不少熟面孔,几乎大半个本丸里——稍微有点“实权”的付丧神都来了,大家或者是面无表情,或者是习惯性微笑,大概都对江雪左文字“重返”本丸有着复杂情绪。 是啊,就算是大和守安定,也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酸意。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 像是他们这种因为沾染了人气的物件成精,天然就对人类有着很高的好感,渴望被珍视,希冀被爱护,这种感情深埋于每一个付丧神的内心深处。毫无疑问,审神者就是这种感情的投射,每一振刀都希望审神者能投下更多关心在自己身上。 加州清光是表现得够直白。 但如果把机会明目张胆地摆在大和守安定面前,他也未必不会拼尽全力去争取……但是,那是“如果有机会”,大和守安定很喜欢铃音,他偶尔在远征归来时,看见坐在屋檐下折纸花的闲静少女,都会产生一种时光缓慢流动的错觉。 想靠近她。 想枕在她膝盖上。 想看她低头时耳畔的碎发如柳枝般扫过自己的额头,他仰望着铃音,如梦中呢喃地问她:“你有……爱着我吗?” 但大和守安定之所以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情,只在于他比加州清光更清醒一点,知道给自己留点颜面,不做自取其辱的蠢事。可转念想想,他偶尔也会觉得有点羡慕。 不知道是羡慕加州清光,还是羡慕江雪左文字。 “清光?安定?”铃音也看见了这两人。 大和守安定收敛了心底弥漫开来的思绪,按住了差点给铃音抱抱的加州清光,开口说:“我是为了今天早上那件事来的……” “今天早上?”铃音歪歪头,“哦,好巧,我也正要说这件事。” 咦,奇怪? ——怎么是铃音在说,本丸指定“主持人”的三日月宗近呢? 大和守安定这才后知后觉,三日月宗近竟然不在这个房间里,这对于那位护崽的老爷爷而言,真的非常罕见。当初情况微妙,本丸算是勉强接纳了半暗堕的江雪左文字,但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嘛,反正,以三日月宗近在本丸的身份地位(正宫皇后?),是绝对不介意、也不吝啬于给江雪左文字一个下马威的。 结果他人不在。 大和守安定忽然感觉到了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预感。 铃音没有察觉到房间里涌动的暗潮,她开门见山地说:“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经都听秋田说啦,嗯,是绝对不会让隶属于本丸的刀剑们寒心的,也绝对不会放过作恶者的。” 她斩钉截铁地说。 这番话显然出乎了很多人的预料,大部分刀剑对铃音的印象仍然停留在“她还是个孩子”上。而实际上,铃音的所做作为也没有真的超越这个范畴。她的吃穿用度有的是付丧神主动为她操劳,心中没有思虑,自然始终保持着一种孩童般的天真无暇。 不,也许正是大家将她保护的太好了,才…… 但既然能将铃音保护得好,免她思忧,免她困苦,为什么还需要她成长呢?甚至,阴暗点说,多得是付丧神希望做到这一点,将这只漂亮的金丝雀永远留在春暖花开的本丸里,就好了。 至于不那么认可的…… 嘛,有本事和山姥切国广打一架啊。 护崽狂魔,在线揍人。 大和守安定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小伙伴,加州清光明显被吓到了,眼神漂移,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微的冷汗。他现在的表情,很像是等待判决的死刑犯。 害怕,但无路可退。 山姥切长义很感动。 而江雪左文字只是捻着佛珠,神色越发慈悲。 “首先,我得谢谢……谢谢江雪左文字,”铃音语气有点不自然,面对江雪左文字时,仿佛在面对某振和老熟人同名的陌生人,“事发突然,他主动救助山姥切长义,甚至试图将加州清光也救出去。虽然结局没那么好……” 三位当事人神色都有些微妙。 “……但这种善意是很珍贵的,你们都得谢谢江雪。”铃音这么宣布。 这个判决多多少少有些偏向于江雪左文字,但两位当事人都没有什么异议,自然就这样实行了。江雪左文字点点头,算是接受了感谢。 “然后就是解决罪魁祸首了!” 大和守安 分卷阅读425 定感觉到身旁的加州清光抖得更厉害了,但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安慰清光——铃音再凶,也顶多是个披上了狼皮的糯软小绵羊,顶多就是……干几个月的马当番就是了。 这算惩罚吗? 也许,几个月忙于马当番,以至于见不到审神者的惩罚还更严重点。 铃音气势汹汹地喊—— “鹤丸国永,你给我滚出来——!!!” 正在作壁上观的鹤丸国永脚下一滑,还真的差点从原位滚出来了。他眨眨眼,再眨眨眼,显然非常懵逼:“啊,怎么了?” 这件事怎么就和他扯上关系了。 “就是你!太坏了!在马厩台阶上涂油!”铃音言之凿凿,以一种看人渣般的眼神,非常失望地盯着鹤丸国永,“现在我已经发现真相了,你还想狡辩吗?” 大和守安定:“……” ↑算漏了审神者也是个弱智。 加州清光:“…………” ↑逃过一劫而喜出望外。 鹤丸国永:“………………” ↑因为惊呆了,以至于暂时丧失了言语能力。 “等等,等等,”鹤丸国永勉强找回了语言能力,虽然他喜欢人生惊喜,但这种飞来横“锅”还是算了吧,就算是已经是洗不白的邪恶鹤球,但他也是有格调的,这种智障黑锅他不背啊,“我已经诚心悔过、改邪归正了,为什么会觉得是我做的?” “这还用想吗?” 铃音鄙夷地看着她:“所有审神者都知道,凡是恶作剧,绝对都是鹤丸国永干的好事啊!” 大和守安定:“……” ↑总觉得心情非常复杂。 加州清光:“……” ↑考虑要不要再火上浇油。 鹤丸国永:“………………” ↑人生之无常,即便是他,也感觉这操作骚断老腰。 铃音抿了抿唇,很显然,她现在是真的生气了。老实孩子平时不生气,生气了很可怕。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原本不打算说的,万万没想到,直到这个时候,你竟然还不承认!” 鹤丸国永几乎吐血:“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承认?” “在马厩粪坑台阶上涂油不是你做的?” “不是。”鹤丸国永满头黑线。 加州清光心虚地错开视线。 “在山姥切国广的枕头上放毛毛虫不是你做的?” “绝对不是。”鹤丸国永感觉喉头一甜。他哪里来的胆子去惹真·幕后·大魔王被被,更别提他还有黑历史……这是嫌弃命太长吗? 山姥切长义心虚地转过头。 “呵,就你嘴硬。那好,那么,往三日月储存的茶罐里放过期茶叶的难道不是你吗?” “怎么可能……诶,三日月他怎么了?” “拉肚子了,现在在休息。” 铃音顿了一下:“除了你以外,谁还会这么陷害三日月?还说不是你做的?!” 黑锅侠·鹤丸国永:“……” 他的膝盖真的好疼! 更疼的是,他竟然还想不出除自己以外,胆敢这么做的第二个人! 第二十六章 “听说了吗?” “听说就是……那样……” “嘶, 这种事情是谣传吧。” “……不, 恰恰相反……我想可能真的, 嗯, 闹鬼了。” …… …… 前几天,本丸的审神者久世铃音大发雷霆,对于这段日子里本丸层出不穷的“恶作剧”做出了严肃惩罚,嫌疑人(?)鹤丸国永不得不接受了“刷半年马桶”的判决。当事人数次不服,试图重新开厅审判,然而,毫无疑问地全都失败了。 但这件事只是开始。 又过了几天,压切长谷部给铃音炸了一份夜宵鸡排。这份灌注了他心血的鸡排香酥鲜嫩, 咬开金黄焦脆的外壳, 里面的白色鸡肉甚至能一缕一缕地撕开,纹理清晰。压切长谷部把切好的鸡排摆在桌上,回头收拾厨具时, 隐约感觉到有人走进了厨房。 对方很熟稔地征求了一句:“……那我就不客气啦?” “嗯……嗯啊。”压切长谷部将锅放在锅架上, 转过头来回答, “不行啊, 这是给铃音的, 你想吃我可以再……” 声音戛然而止。 就在他身后,原本还散发着香气的炸鸡排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下还沾染几颗渣滓的盘子。始作俑者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像刚刚的对话, 只是压切长谷部的错觉。 刚才…… ……和他对话的人, 是谁来着? …… …… 无独有偶。 在“鸡排离奇失踪案”之后,又发生了新的差不多的案件。报案者是某个偷奸耍滑的酒耗子……哦,不,是大太刀次郎,这位身材高大打扮妖艳的付 分卷阅读426 丧神自苏醒以来,就和日本号以及不动行光狼狈为奸,每天醉生梦死,不问世事。 三日月宗近试图整顿过。 但正如某些在别的本丸很正常的刀剑,在这所本丸里就会变成傻白甜一样,这三个酒鬼的“贪杯”无疑也超过了正常(?)的限度。但看在,就算他们喝醉了也知道限度,不会乱发酒疯的情况下,大部分刀剑也就对此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了。 莺丸是除了“酒中三友”之外,第一个知晓情况的人。在三日月宗近无奈病倒之后,他半被迫,半自觉地临时顶替了对方的位置,开始为本丸的方方面面操心。大太刀次郎冲进来的时候,他正对着自己空荡荡的茶罐发呆。 是他自己喝掉的吗? 是吗?是这样的吗?……为什么他自己对此一点印象也没有?奇怪,这款大红袍还是大包平专门赠送他的珍品,他记得自己向来是舍不得喝的。 “莺丸,莺丸,大事不好了!” 莺丸慢悠悠地抬起头,一点也不慌乱。他的管理风格最突出的就是一个“稳”,态度稳,管理稳,做事也稳。即便是对方已经喊着大事不妙,他仍然让次郎好好坐着,再喊五虎退倒一碗醒酒汤过来,等到确定次郎已经差不多能正常交流之后,莺丸才不慌不乱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酒窖……被偷了。” “……” “……” “……那不是你自己偷的吗?” 这算什么?贼喊捉贼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正常情况下是我们几个偷的酒窖里的酒但是……啊呸……不是……”次郎刚说了一个开头,顶着莺丸微妙的眼神,也顶着五虎退不赞同的眼神,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 自投罗网,不打自招。 ……如果不是之前真的喝醉了,他至少不会干出这种傻事来。就算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了“酒中三友”的行为,这也不是真的能摆在明面上谈论的事实。 但既然已经这样了…… 次郎咬咬牙,既然如此,就更不能让那个盗窃者逍遥法外了。他略微想了想,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了一遍。 …… …… 在数个受害者出现之后,“迷之熟悉盗窃者”的怪谈很快就在本丸里流传起来。而唯一的嫌疑人鹤丸国永,反而是洗清了自身的嫌疑,铃音派遣了铁面无私的烛台切光忠代为监管,在证实了鹤丸国永确实有不在场证明后,这件事反而越发扑朔迷离了。 “幽灵……?” 听到这个名词后,原本都已经打算离开的笑面青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在他的身后,以一脸无奈的药研藤四郎为首,后面乌压压的聚集了一大群粟田口家的短刀,再认真一看,不仅仅是短刀,甚至连胁差骨喰藤四郎和鲶尾藤四郎都在其中。 远远的,还能看到有点害怕,但又不愿意团聚(觉得丢人)的山姥切长义在遥望这里。他虽然目光不曾往这块飘荡,但明显已经竖起耳朵了。 大家如繁殖期的帝企鹅般团聚在一起,同时又用期待又害怕的眼神盯着笑面青江,显然对这个话题非常好奇。 很显然,大家都觉得笑面青江掌握着第一手资料。 但实际上么…… 笑面青江脸上轻浮的笑意不变:“谁告诉你们是幽灵的?我记得,无论是压切,还是莺丸,应该都没有这么说过吧。” 群聚小企鹅们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才有个小短刀怯生生地回答:“这是我们猜的。” “为什么会这么猜测呢?”笑面青江追问。 “因为,因为……太奇怪了。压切明明都和对方说过话了,却硬是想不起对方的声音。还有次郎,明明被偷酒的时候三个人都在,但对方进来的时候,他们感觉,那个人好像就是他们的老朋友,让他把最好的清酒打包带走了,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事后,他们也完全想不起来对方的样貌。” 听起来还真有点像灵异事件。 “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证据还不够吧。” “所以我们来问你啦,如果是笑面青江先生,肯定就能判断,这到底是不是幽灵做祟了。” “……”笑面青江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座本丸里的自己是不是都会遭到类似的刁难,虽然他有斩杀幽灵的传说,但……那是不是真的幽灵还真的两说,或者说,永远不要知道谜底会比较好。而听到了这个提问,他反而来了兴趣,有那么一点不怀好意地说,“幽灵啊,可是很恐怖的哦。” “……” “一开始只能做一点小事情,比如说,抢走不那么起眼的东西啊,比如说,茶叶,鸡排,或者其他什么小物件。但很快呢,它就能变得强大起来……” “什么?!” “是这样的呢。” “那他强大了之后……” “强大了之后,自然就会开始害人了啊。但是幽灵呢,一开始还没有强大到能够害正 分卷阅读427 常的大人,所以,他们肯定会先挑小孩子下手,比如说,像是这种鲜软可口的小短刀,当然就是幽灵最喜欢的食物了。” “!” “什么!” “啊啊啊啊我要被幽灵抓走了——!” 原本还在团聚的小家伙们瞬间作鸟兽散,在东逃西窜,南奔北跳之后,大家重新瑟瑟发抖团聚在一起。药研藤四郎大概是其中唯一一个无动无衷的,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用不赞同的眼神谴责笑面青江。 潜台词,我过来不是让你吓唬大家的。 笑面青江耸耸肩。 潜台词,我哪里知道大家哪里这么好被吓到啊。 明明都是活了不知道几百年的刀子精,剁起溯回军就和切菜一样简单轻松。普通幽灵哪里敢惹你们啊,不知道隔着几百米,就被刀剑自带着煞气吓跑了。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提出抗议了。 “不对吧。” 笑面青江笑了笑—— 总算有个聪明点的家伙了。 发出意义的人正是刚来的山姥切长义,也许他来到本丸的时间尚且较短,还没来得及被傻白甜之风传染,思考问题还是很有逻辑的。他说:“不对哦,这不是一个新生的本丸吗?除了审神者,根本就没有人类,更不可能会有死掉的人类,哪里来的幽灵!?” 他大声质问,显然想得到肯定的回答。 药研藤四郎:“……” 笑面青江:“……” 瑟瑟发抖的胁差短刀们:“………………” “你们为什么抖得更厉害了啊!”山姥切长义惶恐不安地问。 那是因为…… 这里怎么可能是没有死过人的本丸? 别的不说,单单只是历代死在这里的久世家族的人,大概就已经能让本丸的土地再厚实上那么半米不止了。而他们彼此之间的“相爱相杀”历史之惨烈,就算是药研藤四郎,想来也有些脸色发青。久世家族的人过来索命,似乎也挺说得通的哦。 ※※※※※※※※※※※※※※※※※※※※ 鹤丸:都说我是冤枉的啦! 第二十七章 “我觉得……” “嘘。” 笑面青江想说的话, 又重新憋回了肚子里。他耸耸肩, 看向走道上那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陷阱, 实在不觉得——那位“幽灵先生”会真的被这么简单的计谋逮住。但这个逮捕计划由莺丸一手策划,大包平一手实施(“说实话这才是最令人担忧的。”), 小狐丸扮演受害者, 而诱饵是一盘油豆腐。 嗯, 油豆腐。 ——这到底是钓“幽灵先生”, 还是在钓狐之助啊! 更不要说, 这种几乎动员了全本丸的成员, 就连那几位不问世事的佛刀们都参与进来。如果那位可恶的盗窃者真的是本丸成员的话,他恐怕早就已经收到消息了, 不可能顶风作案, 主动跳到陷阱里来。既然如此,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笑面青江打了一个哈欠。 ——只不过浪费了一个暖洋洋的午睡时间罢了。 有人在笑面青江的耳边说话:“今天中午就没有别的饭菜了吗?” 笑面青江下意识地回答:“是啊,就只有油豆腐。” 就只有专门用来钓“鱼”的油豆腐,就连他自己,都还饿着肚子呢。不过, 这座本丸除了审神者久世铃音以外,大家本质上都是妖怪, 谁也不是一顿不吃饿得慌——难受还是有那么一点难受,但很难确定,这到底是生理作用, 还是心理作用。 而铃音…… 说来丢人, 只要没人喊她起床, 她这会儿还在呼呼大睡呢。 “哦,是这样啊,那我就先开餐了。” 听到旁边的人说话,笑面青江下意识地点点头,他笑容满面地注视着对方一直走到陷阱边缘,伸出手去拿装着油豆腐的盘子。直到这个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付丧神竟然都没有意识到这就是罪魁祸首。他们明明还在看着这一幕,却好像在看着不用在意的日常细节,比如日升月落,比如樱花飘落。 直到狐之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油豆腐——是——我——的——!” 这只身形娇小的小狐狸爆发出了可怕的速度,重重地咬在了对方的手上。几乎同时,那位盗窃者就随手将狐之助打飞了过去。笑面青江下意识地将还在愤怒咆哮的狐之助捞在怀里,才猛然反应了过来——等等,那就是这段时期的多起盗窃案的始作俑者?! 不止笑面青江,剩下的付丧神们也纷纷反应过来。药研藤四郎率先冲过去,剩下的极化短刀们也围住堵截。很快,两拳不敌多手,这个可恶的盗窃者就被榜上绳索,直接倒挂在天花板上了。 “……” “……” “……”笑面青江侧过脸,玩世不恭地微笑着问,“抓到小偷是件好事啊,怎么大家都不说话了。” 分卷阅读428 莺丸思索片刻:“……这个啊。” “主要是……他到底是谁?” 那是一个矮个子少年,他有着一头完全脱离重心引力如水墨般飘扬的长发,丹凤眼上挑,即便是在付丧神里,也算是长得秀气精致的类型。同时,他还穿着一身海藻色的浴衣,肩膀上披着羽衣,很像是正准备参加夏日集会的游客。 但他又确实是付丧神。 就连这家伙的本体——一振看不出出处的短刀,也被大家收缴走了,摆在莺丸面前。 这位茶色短发的老爷爷正在研究这振短刀的铭文,但看他伤脑筋的模样,似乎是短时间之内,不可能得出答案了。 大包平就豪迈多了:“这是谁家的小孩子啊,自己家长出来认领!” 第一个被关注的自然是拖家带口的粟田口家。一期一振倒还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下,他毕竟经历过大火,很多过去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也无法确定自家弟弟会不会经历某种奇特的改造变成这样——反而是药研藤四郎笃定地摇摇头:“不是。” “真的吗?” “是不是同一位’父亲‘锻造的刀剑,当然彼此之间是有感应的。”药研藤四郎无奈地解释,本丸里,也不是所有兄弟刀剑都见过面的,但大家也不会对亲缘长幼有意见,自然就是因为有这种玄妙的感应存在,“况且——” “我们粟田口家的短刀虽然多,但各个都是性格善良的小天使啊。” 哦,也对。 虽然也有那么几位“语出惊人”的藤四郎(比如包丁),但总体而言,粟田口家的短刀基本都是糯软可爱的。 “而且——” 药研藤四郎顿了一下,将谴责的目光转向一期一振:“别人会有这样的疑问也就算了,为什么一期哥也会产生疑惑?” 一期一振:“……” 他小声地抗议:“…………万一呢?” “没有万一。”药研藤四郎冷酷镇压。 粟田口否认了,很快,又有人关注到了这振身份不明的短刀的装束,极具日本古典风格,自然就有人将注意力转向了三条家:“今剑,这该不会是你弟弟吧?” “我……弟弟?” 今剑还真认认真真地端详打量后,才满眼疑惑地抬起头:“可我完全不认识啊。” 哦,看起来也不是三条家的。 哪还有谁家有短刀来着?贞宗派?长船派?感觉也不太像,无论是气质和穿衣风格都有些格格不入—— 那……左文字家? 似乎更没有可能了。 大家刚把目光飘到来派这里,来派的实际家主,爱染国俊挠挠脸,一脸纳闷地问:“你们为什么不直接问问本人呢?” 爱染国俊说完,就主动也倒挂在天花板上,和对方一个水平线对视,认认真真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和服少年扭过头,他坚决不肯下垂,傲然横起的长发险些打到爱染国俊的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非常不高兴地说:“我是弥弥切丸。” 第一句话说出口了,后面的话就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弥弥切丸非常骄傲地宣称:“我乃花开院家主亲手打造的退魔刀,是滑头鬼世代传承的象征。” 但大家的关注点都不在这里。 “弥弥切丸?” “他是弥弥切丸……?” “怎么可能!”有人非常耿直地惊呼起来,言语中尽是震惊,“那个高达三米的大太刀弥弥切丸——不可能!他这么矮!怎么可能有这么矮的弥弥切丸!” 那瞬间,弥弥切丸脑门上的青筋全部都爆出来了。 矮…… 矮怎么了?! 弥弥切丸凭什么就不能矮了? 爱染国俊离弥弥切丸最近,自然听到了这孩子很不服气地嘟哝,他和善地拍拍对方的头:“矮不是问题,但你这也太矮了吧——我还第一次见到,比萤丸还矮的大太刀诶!萤丸一定会喜欢你的!” 弥弥切丸:“……” 他一点也没有因为这个被喜欢而高兴。况且,都说了—— 他不是大太刀!他是退魔刀! ※※※※※※※※※※※※※※※※※※※※ 这个盗窃者的真实身份,难道不是送分题吗?(疑惑.jpg) 弥弥切丸:明明和江雪差不多时间过来的,结果,我却没有存在感qaq 第二十八章 “弥弥切丸……这个我有点印象啊。” 很快, 就有人回想到了更多细节。虽然这座本丸里的非洲咸鱼审神者并没有亲手获得过这振大太刀, 但自家没有, 隔壁本丸还没有么? 虽然稀有,但总有刀剑在万屋里巧遇过大太刀弥弥切丸:“那可真是一座大山般的壮士啊。我记得, 他肩膀上还披着兽皮, 腰间也缠着兽皮……” 弥弥切丸的脸色更难看了。 就在这时, 莺丸的声音终于将他从 分卷阅读429 嘈杂中解救出来了。这位茶色短发的刀剑男士捻了捻挡住一只眼睛的刘海, 才慢吞吞的说:“我好想……听三日月宗近提起过……?” “啊?” “好像是说, 因为前线的战士们非常勤劳,所以, 很快就凑够了活动的十万点数?好像是这样的, 然后时之政府送来了完成所有任务的奖励吧。” 莺丸微笑着一合手:“嗯, 好像就是这样!” “……” 莺丸提起了这句话, 紧接着,压切长谷部和大和守安定也想起了某次会议中的更多细节,比如说, 某张活动宣传海报上, 似乎写了什么……和弥弥切丸有关的话? 压切长谷部率先提问:“你们还记得那张海报吗?” “……” “……” 在一阵兵荒马乱, 翻箱倒柜之后, 某张被揉得皱巴巴的海报终于被翻出来了。上面印画的图案和文字已经变得模糊了。许多人传阅过后, 最后,这张报纸最终还是传递给了目前的主事人莺丸。 莺丸将海报的边角展平:“让我看看——” “确实有这个活动呢!幽冥之战, 深入冥界解救其中的古老付丧神, 能够获得……”他抬头看了一眼江雪左文字, 对方表情无喜无悲,“……太刀江雪左文字和退魔刀弥弥切丸。” “退魔刀是什么类型的刀?”五虎退好奇地问。 很多刀剑都有斩杀妖怪的传闻,比如山姥切国广/山姥切长义,就有斩杀妖怪山姥的传闻,弥弥切丸也有斩杀虫妖弥弥的传闻。但即便如此,大家的分类也是打刀、大太刀这样——好像没有什么“退魔”这样的分类。 “好奇特啊,从来没有见过呢。” “你斩杀过很多妖怪吗?真不简单呢……这么矮的孩子,竟然砍死过那么多妖魔吗?——所以才获得了这种能隐藏自身的能力吗?” 弥弥切丸面无表情地换一个方向偏过头去。 他当然很厉害啊! ——但你们真的不用再强调他矮了。 但解决了这位弥弥切丸的来源问题后,又有人提出了新的问题,五虎退软软地提问:“既然身份没有问题的花,但……但为什么他要偷偷地拿吃的呢?好像不想让大家知道他存在一样。” 弥弥切丸:“……” 弥弥切丸:“…………” ↑他是不会承认,因为上上任主人和上任主人都是这个奇怪的样子,所以导致了弥弥切丸也养成了“不告而取”的恶习。不过,在滑头鬼的大宅里,妖怪们都习惯了给大将多准备一份蹭吃蹭喝的用度,用以满足这份怪僻。 本丸里显然就不会有这种习惯了。 ——这个情况能解释吗? 弥弥切丸很为难地咬住了下唇。 莺丸色泽清亮的眼睛注视弥弥切丸片刻,忽然,他平和愉快地笑起来:“时之政府会把活动的奖励直接发送到审神者的邮箱里,肯定是铃音把他取出来了——只是因为以为我们都知道,所以才没有专门提一句。” 或者说,因为大家本来都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只是按次序装作“新来乍到”的萌新而已。但演技再怎么逼真,彼此之间的熟稔也是瞒不过铃音的。只是审神者不爱多想,把这当做“默认设定”了而已。 所以,铃音在召唤出了弥弥切丸,也没有想着专门提醒诸位付丧神一句。 “……所以呢,很可能是姬君随口提了一句,让弥弥切丸自己去找吃住的地方。而小小的弥弥切丸君因为过去的经历,就误解了这个命令了呢。” 小夜左文字最先接受了这个设定:“没错,饿肚子很难受呢!” “原来如此啊哈哈。” “……看来是大家都脑补过度了呢。” “嗯嗯,可以安心睡觉了。” …… …… 表面上,这次幽灵盗窃的风波,就这样波澜不兴地过去了。笑面青江松了一口气,说来丢人,所有付丧神中反而是这位曾经斩杀过“幽灵”的付丧神最紧张。他一直在纠结,如果发现对方真的是幽灵,到底是斩……还是不斩呢? 好在最后结局皆大欢喜。 嗯,笑面青江当然也看出,莺丸最后那番话里头有不实之言。但看出这个细节的付丧神们,也全部都隐瞒了下来。 在一个本丸里过日子,和气最重要。 或者说,毕竟都在一个屋檐下,不管弥弥切丸被之前的主人养成了什么恶习,只要不威胁到审神者的安危……大家最终都会习惯的。 这样想着,笑面青江安然地躺进被褥里。 “……” “…………等等!” 一个细节跳进了脑海里,笑面青江猛然从被褥里弹起来,他睁大了眼睛,窗外一只夜枭怪叫着从枝头越过。没错,有一个细节被他忽视了! “如果其他的幽灵事件是弥弥切丸搞的鬼,那么,三日月呢?三日月宗近被人调换的过期茶叶,吃 分卷阅读430 坏肚子,可是在弥弥切丸来到本丸之前发生的事情啊!” 笑面青江茫然地坐在原地。 细思恐极。 …… …… 在这座本丸内部,距离笑面青江非常遥远的房间里,也有两个人在谈论同样的话题。莺丸正将追回的“赃物”大红袍(不得不承认,受到上任和上上任主人的影响,弥弥切丸的品味相当高,无论是酒还是茶,第一反应摸走的都是上等品)用开水冲泡开。茶叶翻滚,茶水澄澈。 “啊,真是好茶啊。”三日月宗近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让茶水蒸腾出来的气息沁润心肺,才缓慢吐出来,“莺丸君也是泡茶的行家,两者相加,真是享受。” “过奖了。”莺丸客气微笑。 至于三日月宗近的吹捧,他一个片假名都不信。虽然同为喝茶吹屁老年组,但三日月宗近的那根舌头……连茶叶过期没过期都尝不出来,如何能相信他能尝得出茶叶好坏?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真的劳烦莺丸君为本丸操劳费心啦,十分感谢。”三日月宗近感谢说,“不但本丸管理得有条不紊,还专程慰问我这个不中用的老爷爷,莺丸君真让人放心。” “没有的,我也只是暂代而已。如果可以,每天喝喝茶,看看后辈们,吐槽一下大包平的日子才是我应该过的日子。你现在看我还行,完全是硬着头皮呢!还多亏了清光君帮忙,才勉强像个样子……”莺丸随随便便将三日月宗近的吹捧应付回去了,想抓他当苦力—— 不可能的,他就是一个只会喝茶的老古董而已。 “而且,我心中确实有一个疑问,恐怕只有三日月君才能回答了。”莺丸忽然话锋一转,非常严肃地提问说。 “请问吧。” “你真的是因为其他人调换了茶叶,所以才误吃了过期茶叶吃坏肚子了吗?”刚刚还其乐融融的氛围,忽然被这一句诛心的话撕开了表层,带出了一点肃杀的冷意。莺丸盯着三日月宗近的脸,观察他脸上的每一分细微的表情,他茶色的瞳孔很清亮剔透,当他毫无掩饰地逼视时,就会给人以被刀锋擦过皮肤的锋利感。 三日月宗近愣了一下。 气氛越发凛然。 “哈哈,哈哈哈哈……”三日月宗近爽朗的笑声打破了沉寂,他拍了拍莺丸的肩膀,很无奈地说,“可能是因为……如果要承认,是我自己突然忘记了,所以拿错了茶叶的话,会让人担心的吧——大家会觉得,咦,三日月你是怎么回事?被髭切附身了吗?” “只是这样……吗?” 三日月宗近笑意盈盈:“……当然。” 像是,曾经某位风华绝代又小肚鸡肠的女性阴阳师,曾经在三日月宗近身上施展过复杂的阴阳术,导致三日月宗近换上了健忘症之类的事情……那都已经是过去很久的小事了。 他只是,偶尔有那么一瞬间—— 忽然会分不清,今夕是何年罢了。 “真的没事吗?”莺丸疑惑地问。 三日月宗近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会再有事了。” 莺丸狐疑地看着他。 三日月宗近重复:“真的,不会再有事了。” 因为——在那些残留的咒术生效时,三日月宗近下意识地离开了卧寝,他空空茫茫地往外走,不知不觉地拐到了一个热闹的房间。平野、前田、秋田还有乱和药研等藤四郎正在翻检衣橱里的和服。 里面容貌昳丽的少女专注地翻开一件青葱如春的和服,很是不快落地说:“还是小了啊,胸口这里,还有袖口,明显小了——为什么大家都有合身的轻装,我就没有能高高兴兴穿去庆典的衣服呢!” 这…… 说来你可能不信,这都是为铃音你定制的浴衣。 只是,十六岁和二十多岁还是有体态上的差别,如果说,十六岁的铃音尚且带着青涩,那么,二十多岁的她已经像是怒放牡丹般引人注意了。 铃音很惋惜地叹了口气:“都改一改吧,这几套衣服都可以改了尺寸,给乱穿。” “诶,我吗?” 乱一脸受宠若惊,他欣喜地抱紧了浴衣们:“审神者果然还是最喜欢我啦!” 三日月宗近神色微微一动。 那个女孩子……是审神者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那位少女非常在意,当对方抬起头,向他招手,让他来看看属于自己的和服——上面的樟脑丸味道很重,也有一些边角开线了,可能还需要后期修修补补一下。 三日月宗近几乎是被她按着对照了尺寸。 “哈哈哈小姑娘真的很厉害呢!” 这句是真心实意的感叹。 三日月宗近不知道他这句话哪里说错了,反而让审神者神色古怪地抬起头。她抿抿唇,小声地吐槽了一句:“又来……这个狗屁策划还真把健忘症当萌点了吗?!” 三日月宗近:“?” 下一秒,少女就踮起了脚尖,她以不容置喙的强硬姿态,硬 分卷阅读431 生生扯着三日月宗近的领口,逼迫他弯下腰来。对方的声音很轻,落在耳朵里,带起一点痒痒的感觉:“你的名字叫三日月宗近,是身为天下五剑之一,据说最美丽的一把剑,诞生于十一世纪末,已经是个老爷爷了呢。” “我叫铃音,不要再忘记啦……” 铃音松开手。 三日月宗近侧开目光。 怎么说呢?因为某个已经失效的阴阳术残留效果,而导致还会偶尔示意,是有点尴尬了。但被铃音这样认认真真地提醒…… 他用手擦过沾染了点濡湿的耳垂。 老实说,感觉还不错。 …… …… 孤月,无星。 这个夜晚注定很多人难以安睡。 比如说,某个白衣如鹤的男人,孤独地坐在马厩的屋顶,仰躺着望着这一轮孤月:“都说过了我是无辜的——我还要马当番多久啊!” 声音凄厉。 惊起夜枭无数。 第二十九章 “准备好了吗, 铃音?” “来啦来啦ヽ(* ̄▽ ̄*)ノ!”几乎是门外爱染国俊迫不及待催促的同时, 铃音就如终于放假的小学生般从房内掏出来。她一边跑, 还一边提着裙角,以免自己被过于收束的裙尾限制活动。山姥切国广跟着铃音走出来,他一只手还捏着被主人抛弃的耳饰,十分无奈,活脱脱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山姥切国广叹了口气:“……还没有带耳坠呢。” “我觉得不带也可以啦……” 山姥切国广抿了抿唇。 他可能得了每一个老父亲都有的病—— 特别喜欢给“女儿”穿漂亮裙子,漂亮首饰,漂亮包包,恨不得让她成为全世界的焦点。 “而且,”铃音晃了晃头顶上的簪花,更是在原地赚了一圈,绘制着白鸟和樱花的裙摆轻微晃动。作为标准的日式和服,它不可能如花朵般下摆绽放, 但仍然是漂亮的,更衬托出铃音肤色白皙如雪,眼瞳明亮含光。她就这样噙着笑意问, “我不够好看吗?” 山姥切国广:“……” 山姥切国广:“………………很漂亮。” 但等他喏喏地说出这句回答时, 铃音早就拉着小伙伴——和她一样宛如疯狗出洞(?)的爱染国俊,这振小短刀本来就喜欢人群扎堆的集会, 现在难得有机会亲身参与,更是亢奋得整整一天没睡着。几乎是铃音准备好的瞬间, 就拖着铃音往传送阵跑。 而铃音…… 嘛, 说不喜欢打扮的漂漂亮亮也是假的?女为悦己者容, 爱美就是女孩子的天性。但是,在现实里,铃音换衣服也只需要拿出软件点两下,高度发达的科技会自动帮她完成换装。整个过程甚至不超过两秒;结果换在游戏里,在这个不知道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被大象踢了的策划折腾下,铃音结结实实地坐了一个时辰,换衣服,盘头发,涂脂抹粉……直到听到催促声时,那简直就像是坐牢结束。 除开铃音和爱染国俊,大部分的付丧神们都换上新衣。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三日月宗近罕见地解除了戒酒令。大太刀次郎高高兴兴地拎着酒桶,看见一个同伴就试着灌两口。药研藤四郎也抓紧时间,叮嘱着弟弟们,集会开始后不要乱跑,如果和大家走散了记得待在原地。虽然也是操心的老父亲,但药研藤四郎的脸上也是带着笑的。 气氛轻松愉悦。 但这个时刻,仍有和大家格格不入的家伙。 比如说,鹤丸国永。 鹤丸国永发现自己在游玩人员,而不是留守人员名单里时,非常惊讶。但这份好心情仅仅只维持到——他发觉,庆典结束之后,自己仍然要负责马当番的重任。委派他干活的混球(烛台切光忠)言之凿凿地说,这很正常,经常有小伙伴同时负责出征和马当番啊。 难以反驳。 但鹤丸国永最近真的已经做马当番做到吐了,他现在一拿到那骏马矫健的身姿,飒爽潇洒的鬃毛,哟哟鸣叫的声音,他就不由自主地感觉到眼前发黑,呼吸困难,意志消散——不要问骄傲的白鹤最近经历了什么,他硬是不得不将年久失修的马厩重新维修,连木头都是他自己上山砍的。 这对于鹤丸国永悠长的经历而言,确实是老大不小的惊喜了。 消沉的鹤丸国永还算有缘由。 向来不高兴的江雪左文字仍是一脸不高兴……也是属正常。 但笑面青江呢? 鹤丸国永热衷惊吓,最喜欢观察他人超出常态的模样。这也锻炼出了他对他人情绪状况的异常敏锐。他仿佛天然就能分辨出,什么是这个人平时的正常状态,又什么时候陷入了异常。而笑面青江显然很不对劲:表面上,他仍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面对审神者也敢毫无惧色地开黄腔,然后被铃音恼羞成怒地呛回来;可实际上,每隔几秒,笑面青江的眼珠子都会警惕而快速地往四周转一圈。 他明显在高 分卷阅读432 度戒备。 鹤丸国永的观察很快又得到了更多验证—— 他眼底浮着一层淡青色。 惯用手也搭在本体上,一旦有突发事件,随时都能抽出来。 只有笑面青江一个人的如临大敌……这就有趣了。 鹤丸国永敏锐地嗅到了里头不同寻常的气息,他虽然自称已经“改邪归正”,不再做那些恐吓审神者的恶作剧了。但是,正如狗改不了吃屎……他现在不吃了,让他围着闻一闻味道,总可以吧。鹤丸国永假装无意地凑过来:“……你精神状态很不好哦,青江。” 笑面青江被吓了一跳,差点就拔出本体了。 当看到罪魁祸首是鹤丸国永后,他没好气地吐槽说:“无聊,找铃音去。” 总之,不要在这个时候,来烦他就对了。 “铃音啊,我倒是很想去烦她,但她未必想要看见我就是了。” 鹤丸国永说这番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浅淡的落寞。纵然,他已经压下了负罪感,将自己从“可能暗堕”的边缘挽救回来,铃音也多半不记得那些事,对于她而言,只是打了一个剧本超烂的无脑恋爱游戏而已——但鹤丸国永自己不可能当做不存在,他面对铃音,总是心虚一截,再气短一截,以至于对从天而降的一大堆黑锅都没怎么反抗。 不太远,也不太近的距离。 其实刚刚好。 鹤丸国永的消沉眨眼消失:“……可是我现在在关心你啊,答非所问可不是好习惯。” 笑面青江:“……” 笑面青江:“………………???” 草。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笑面青江差点以为自己遇到了一只假鹤,或者,虽然外表还是鹤丸国永,但其中的内核已经被替换成了什么别的,比如说,亡魂、幽灵……这类比较离奇但出现在本丸也不那么奇怪的事物。不过,如果是幽灵的话,应该是没有实体的吧。 笑面青江啪的一声,将手拍在了鹤丸国永的脑门上。 鹤丸国永:“……” “……竟然有实体。” 他当然有实体啊! ——他是刀剑付丧神,又不是烟烟罗这种烟雾成精的妖怪! 紧接着,鹤丸国永眼睁睁地看着,笑面青江拿出了神职人员驱邪用的御币,在自己面前晃一圈,再晃一圈,再再晃一圈。然后,这个平日里玩世不恭的付丧神一脸严肃地对他说:“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怨恨的了,您还是早日成佛吧。” 鹤丸国永:“………………” 别啊,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啊! 被对方一阵骚操作吓到了,过了好一会儿,鹤丸国永才反应过来,他哭笑不得地问:“等等,不对吧,青江该不会以为我是鬼魂吧?我和你一样都是付丧神啊,是人类使用过的器物化作妖怪,都是不可能成佛的……为什么会产生这样奇怪的想法啦!” 虽然他是惯常给别人惊吓的恶作剧狂魔,但这一刻,鹤丸国永还真是被吓到了。 笑面青江:“……不是幽灵。” 鹤丸国永:“不是,你见过我这么活泼可爱美丽优雅的幽灵吗?” 笑面青江:“也不是被鬼附身什么……” “只有人类才会被鬼附身好吗?” 笑面青江:“……” 笑面青江:“…………呵呵,呵呵呵呵呵……” 笑面青江:“是鹤丸国永,擦,竟然真的是鹤丸国永…这座本丸里的鹤丸国永都学会关心人了……这到底是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呢?还是说,我一直都疯了,只是自己没有察觉呢?” “过分了诶!” 凭什么他鹤丸国永就不会关心人了? 你们这是对他古板偏颇的印象,实在是太太太过分了。 第三十章 暂且不提某两个逗比的蠢事—— 铃音牵着爱染国俊的手, 踏进传送阵里,随着轻微的晕眩结束,铃音再度睁开眼睛时,眼前已经是一片盛况空前的繁华盛景。时近黄昏,街道旁高悬的灯笼将四周照得明如白昼,人群攘来熙往,铃音努力抓紧爱染国俊的手, 才勉强不被人群挤散。她下意识地往后看,本丸的付丧神们也依次从传送阵里走出来, 有些对铃音招招手挤挤眼,但很快,他们也淹没在热闹的人群中,犹如雨滴落入溪流。 游|行的车队载歌载舞而来。 铃音看见用竹签撑纸制作而成的巨大灯笼被人群抬着过街, 大多是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车队旁有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在往人群里撒着花瓣——铃音仰着头,随着人群慢慢走, 很快,她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惠比寿大人——!” “惠比寿大人保佑——!” 财神……惠比寿吗? 不知道为什么,铃音其实很喜欢这个名字,以至于爱屋及乌延伸到了这款游戏里的财神身上。尽管这位财神爷 分卷阅读433 不可避免地被剧情杀跑了龙套,但铃音仍然对对方有很高的好感。 嗯…… 认真想想,有谁不爱钱呢? 那么由此可得, 又有谁会不喜欢带来商业和财富的财神爷惠比寿呢? 那么, 大家如此热情欢呼, 当然也很容易理解了。 车舆很快就接近了。 铃音和众人一起抬头仰望,由于角度不对,她仅仅只能看见车舆顶端四角坐着四位巫女,她们举着巨大的芭蕉扇,而芭蕉扇后面又是垂着的金纱,金纱后只能隐约看到其中有个穿着狩衣的人影,五官朦胧不清。 完全看不出,到底是不是千年前那位铃音曾经见过的财神惠比寿。 铃音四面八方全是欢呼的声音,声浪滚滚而来,非常嘈杂。铃音也不好意思大喊,只是冲着车顶方向轻声说:“愿您安好啊……惠比寿大人。” 她还记得,自己初次见到那位神灵时—— 那位财神曾经收留过自己,机缘巧合下,自己和惠比寿有过一面之缘。那位财神天然自带着神灵天生的威严。但偏偏他垂下眉目,稍微有一点点少年般的腼腆羞涩,看见铃音时眼角眉梢流露的喜悦,如同林间斑斓的阳光般显眼,让人忘记了这是手握权柄高高在上的神灵——恰恰相反,更像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而手足无措的孩子。 ……谈不上尊重。 却让人不自觉地感到怜爱。 爱染国俊站在铃音身旁,他好奇地追问:“那就是财神吗?” “嗯,就是财神惠比寿哦,会保佑你发财的神灵呢!”铃音笑眯眯地解释。 “他看过来了啊。” “嗯?”铃音原本都准备离开欢迎车队的人群了,听到爱染国俊的提醒,她下意识地再度往车舆顶端看去。她好像也看见了金纱后的青年往往铃音的方向偏过脑袋,他的表情仍然朦胧不清。此情此景,非常容易让人产生错觉,仿佛那位财神爷真的听到了铃音的祝福声,往她的方向投来惊鸿一瞥。 ……但八成也是错觉而已。 四周这么吵,铃音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别人又怎么可能在万众欢呼声中捕捉到那轻如蚊鸣的祝福声呢?顶多,也就是狗策划贼心不死,企图把内测里用过的角色再拿出来,骗一把观众的眼泪——铃音已经懂这狗策划的尿性了,能不触发的支线剧情,打死她也不去触碰。 在一测里,铃音已经对不起惠比寿一次了。 那么…… ……就没必要再来一次了吧? 铃音转过身,喊住兴奋的爱染国俊:“我们走吧。” 然而,铃音转身的姿势太过决然,动作过猛,直接就撞上了她身后的男人,对方站的很稳,反而铃音被撞得差一点往后摔——如果不是对方伸出手,稳稳地将她的手臂抓住的话,铃音非得摔倒不可。在人群如此密集的情况下,一旦摔倒,后果不堪设想。 铃音惊魂未定:“谢、谢谢。” “……你是智障吗?”对方开口就是嘲讽。 铃音:“……” 过,过分了啊! 就算是你好心帮了她一把,也不至于这样骂人吧! 这会儿,铃音才看清楚,这个口出恶言的男人其实身材相对羸弱,身高也不算高,甚至,硬是要用男人的标准来衡量,他还有一点点矮。铃音甚至不用仰头,就能看见对方脸上森然威严的天狗面具,以及面具后边角露出的一点点金色碎发。 铃音感觉到了一丝熟悉。 但对方却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家伙:“走路不知道看路吗?!” 铃音:“……”好气哦!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应该能算得上自己的救命恩人,不应该和他置气——虽然,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跟在铃音身边的爱染国俊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管,但对方的功劳也不可抹煞:“对不起,是我走神了” 天狗面具的男人卡壳了一瞬。 这种微妙的停顿感,就仿佛他原本酝酿了一大堆怼人的话,正准备和铃音大战个三百回合。可铃音一服软,他比铃音还懵逼,过了好一会儿,这家伙才浑身不自在地扭过头:“下次注意点。” “嗯。” “不要总让自己处在危险里。” “嗯。”铃音点点头。 她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总”处在危险里的行为,但对方既然是好意劝说,她也不好意思去否定别人的话,只是乖巧点头:“谢谢你了。” 天狗面具的男人沉默一会儿。 然后,他什么表示也没有,只是转身离开了。 …… …… “我还以为你会舍不得离开呢。” 带着天狗面具的男人很是不快地回过头,不出他预料,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位手持蝠扇的阴阳师,对方嘴角微微弯起,气质儒雅随和——他有着和铃音相似的五官,只是轮廓更明朗,一双眼尾入鬓的狐狸眼明显和铃音的杏眼区分开来,任谁都不 分卷阅读434 会认错他们两人。 “安倍晴明……”天狗面具的男人念出了他的名字,语气非常恶劣,“你管的未免也有些太宽了吧。” 若是这么容易就被怼到尴尬,那安倍晴明也不是安倍晴明了,他笑眯眯地摇了摇扇子:“毕竟,铃音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本丸里吧,难得见一面。” 很难见铃音,这是个伪命题。 虽然这段时间铃音一直沉迷某些审神者论坛,享受众星捧月的快乐,但她距离死宅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只要有点好借口,就很容易将铃音约出来。 前提是,要过五关斩六将。 话是这么说,但只要不要脸嘛……至少,安倍晴明就知道,自己的生母就无情地抛弃了儿子,将势力和部下全都扔给了他,愉快地做了一条咸鱼狐,每天沉迷于原型钻铃音被窝。羽衣狐偶尔在寄来的信件里,如此感叹说:“软绵绵的女孩子怎么说也比硬邦邦的臭儿子好啊。” 安倍晴明感觉自己生错了性别。 但眼前这位——带着天狗面具的大妖怪嘛,明显不是羽衣狐这种从底层爬上来的大妖怪,也不像是杀生丸这种坦然承认自己就是头狗的类型,生性高傲,根本拉不下脸去卖萌装宠物。 呵。 男人。 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总觉得你在想什么非常失礼的事情。” “怎么会?”安倍晴明笑意盈盈地睁眼说瞎话,“……我向来是尊敬实力强大的妖怪,更何况,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大天狗?” 男人解下了面具。和千年之前比起来,大天狗的气质越发冷淡了,他的金色的短发都夹杂了几根细碎的白发,妖怪的寿命远远长于人类,但并非不会衰老,当他们的心开始走向迟暮时,自然也会反映在外表上。 他懒得理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绝对对他没有怎么和铃音多说几句话的原因没有心知肚明。 千年光阴啊…… 也许对于铃音而言,只是睁眼闭眼,退出游戏再登陆游戏而已——安倍晴明在这方面可真是微妙地贴心,人类是脆弱的,很难经过千年的光阴冲刷而不改本心。 可妖怪呢? 大天狗讲不清自己的感受,是感情已经归于沉寂古井无波了吗?——似乎不是,当铃音转身时无意撞进大天狗的怀里时,他仍然感觉到皮肤上泛起细微的颤栗,好像是冬藏许久的种子,终于听见春晓的第一声雷鸣,林雨簌簌,风卷涛涛,万籁俱寂后是万物新生。 顷刻间,所有的触感都被唤醒了。 但这样又如何呢? 大天狗倦怠地抬起头,定定地盯着安倍晴明那张风雅下同样藏着疲倦的脸——如果不是这千年来,大天狗多多少少帮过安倍晴明不少琐碎事情,他才非常清楚地知晓,这个大阴阳师做了一件多么超乎想象的事情:他跨越千年时间,颠倒虚实,终于从一段被抹去覆盖的历史里将少女带回来。 时至如今,铃音对此都一无所知。 大天狗多少能猜到一点,这大约又是安倍晴明特有的细致体贴,他为铃音呕心沥血,但又不愿意将这些事情摆在明面上——好像是他非要用这些恩情去挟恩图报一样。纵然,某一天,铃音知晓了全部的真相来询问安倍晴明缘由,这位大阴阳师顶多也只会抬头仰望明月:“也许只是……怜惜世间苦难甚多吧。” 呵,男人。 大天狗觉得这真搞笑:“你呢?你也很久没有见过铃音了吧,为什么不去和她多说点话呢?”他将之前的问题,原封不动地返还给了安倍晴明。 “这个啊……?” 安倍晴明合拢了扇子,他还认认真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但最后,也只是略带苦涩地笑了笑:“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看起来是个‘自恋’,或者‘恋母’的老变态啊。” “……” “你不相信吗?” “说不出口就算了,我也不关心你到底顾忌什么才像个懦夫,反正,关我屁事。”大天狗面无表情地说,他展开隐藏起来的宽厚黑翼,用力一振,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倍晴明放弃的理由无所谓。 大天狗很清楚自己放弃的理由,简单到可笑——安倍晴明算是情敌,他彻头彻尾地输给了情敌,又如何好意思厚着脸皮再和铃音多说几句话呢? ……被施舍般的屈辱。 “这真是……无可救药的傲慢呢。” …… …… 集会很快到达了尾声。 铃音东瞧瞧,西看看,很快就买了一大堆外表好看但实际上没有什么用处的小玩意儿。天色渐晚,烟花轰鸣。 “铃音要去跳舞吗?” 诶,这又是什么环节? “好像是祈福明年平安发财的吧。”在铃音旁边帮她拎小零碎们的药研藤四郎推了推眼镜。在欢闹集会开始之后,爱染国俊就和脱缰的野马一样,瞬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直跟着他俩的药研藤四郎只好辛 分卷阅读435 苦地担当了保镖的职位。 “哦。”铃音点点头。 集会上大部分摊位都逛过了,除开某些未满十八岁不宜的摊位(竟然还真有某些浓妆艳抹的职业女性在招待顾客)以外,铃音可算是彻彻底底地玩了个痛快,最后一项活动,自然也没有不参加的道理。 但好像每个人都有舞伴啊。 舞伴……舞伴…… 铃音东张西望,寻找合适的舞伴。 第一个惨遭否决的就是药研藤四郎,铃音很喜欢药研,但短刀的外表基本都是还没长开的小正太,这是不可违逆的现实,他和铃音跳舞的话……太违和了。 那么找谁呢? “大家都跑哪里去了……诶,江雪?” 正和弟弟小夜左文字一起捞金鱼的江雪左文字,立刻站起来,向铃音的方向望去。就在这个时候,刚巧有一朵烟花轰鸣着从他不远处的释放点冲天而起,火树银花,分外灿烂。 纵然在热闹的人群中,江雪左文字仍然是遗世独立的落寞。当他寂静平和的眸子飘向铃音时,铃音忽然就忘记了言语。 可恶。 太可恶了(╯‵□′)╯ノ┻━┻☆ 无论是多少次……多少次……多少次开局,她仍然会为了江雪左文字而怦然心动。这真的太奇怪了,三日月不美吗?压切忠犬不香吗?暖呼呼的小正太们多得是人乐意蹲三年牢呢? 但都不一样。 铃音叹了口气,低垂眉眼,认命般地对江雪左文字伸出手:“……要和我跳舞吗?” 第三十一章 尾声 “江雪……” “嗯?” “你还在追寻和平吗?” 这句话刚问出口, 铃音就觉得自己提了一个蠢问题,纵然是千年后的盛世,也没能解决掉这个千古难题。人类好像一个始终在回旋的圆圈里,痛苦,欢愉,重逢,失散。 真奇怪。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嗯, 就是这样——铃音一只手压着江雪左文字的手臂,对方不沾任何烟火气息地微微抬手, 接着男伴提供的推力,铃音轻轻松松地回旋,原本呈收拢态的裙摆,也随之轻舞回旋。 脚尖点地。 站稳。 铃音刚好转了一圈, 圈闭,江雪左文字仍然在原地等待着她,他握着他的手, 成年刀剑付丧神的手骨节分明,手掌宽厚。铃音柔软的手放在里面,几乎被完全包裹起来。 铃音的意识一阵恍惚。 她好像……好像……好像也经历过一个非常庞大的轮回,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但是,她又确信自己的记忆里不存在轮回, 她只是在这个“策划脑子进水”的游戏里打了好几轮, 结果都没打出一个好结局的玩家而已。 只是, 这种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呢? 一曲结束。 铃音觉得脸上发烧,她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尴尬地解释先前的问题:“哎呀,抱歉,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江雪左文字回答:“已经找到了。” “啊,什么?” 面对还在愣神的铃音,江雪左文字垂下头,挽起她的一缕垂落的发丝,压在唇上。他目光微微发颤,随即又畏惧地垂下眼帘:“……已经找到了。” 你就是我的天下太平,喜乐安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