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妖惑世(限,繁体)》 第一章 月黑天,夜阑人静。 提着绛红的灯笼,拨开头顶错综复杂的枝条,星巧小心翼翼地弯腰走进树林。林间暗影婆娑,略显松软的泥土上覆盖了少许树 叶枝桠,脚下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空间格外清晰。 她家小姐一直乖乖巧巧的,可从不会在半夜闹失踪的,到底是去哪里了呢。 如今秋分降至,夜凉如水,况且这荒郊野岭的,冷风嗖嗖,这林子里更是阴风阵阵,完全没有避寒的去处。小姐可是连件披风都没带啊。这可如何是好? 星巧焦急地睁大眼睛在树林里四下查看,却也不敢大声叫出声来。 桃花坞的当地居民曾经在她跟前聊起,坞中低洼地带的树林常有妖物作祟,尤其是夜晚。傍晚途径这片树林的时候,星巧越看越不舒服,心里毛毛的。老天却像跟她作对似的,越是害怕越是把她拗到了这片树林里来。 星巧已提着灯笼在树林外围兜兜转转许久,哪里都没有她家小姐的影子,她便只得硬着头皮独自踏入这片古怪诡异的树林。 小姐半夜失踪的事情不能宣扬,否则之後的轩然大波是星巧不能应付的,况且小姐也曾经嘱咐过她,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惊动衆人。故而此次小姐突然失踪,星巧只能提了灯笼避开侍从出来找。 可是,小姐到底去哪里了呢? 星巧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小姐爲什麽会在半夜消失不见,就算小姐有特别紧要的事也断不会不和她说一声就失踪。若非她想起小姐房内的香炉今次还没换熏料,还不知道小姐已经不见了。 忽地想到小姐有可能被劫持,还是武功高到能令侍卫毫无察觉的刺客,星巧顿时急得满头大汗,脑子里乱哄哄的,偏离了一直走着的方向也不自知。 待星巧混乱的思绪逐渐清醒,她扶住一棵朦胧的参天古木微微喘气,抚抚胸口。耳边传来轻微的喘息,起先星巧以爲是自己上气不接下气,但等她完全安定下来,那若有若无的沈重喘息仍徘徊在耳畔。 星巧吓了一大跳,定了定心神才举起灯笼朝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隐隐约约的喘息声随着他的步子越来越明显,其中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轻呐呻吟,甚至还有暧昧淫靡的水泽声。 星巧的心猛地狂跳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给自己壮了壮胆,一把撩开眼前硕大的树叶。立时,星巧高举绛红灯笼,呆若木鸡。数棵古木包围的狭小空地,是不堪入目的交媾场面。 微弱的火光下,两具惑人的身体互相交缠索取着,快意诱人的呻吟、低沈暗哑的喘息和淫靡混乱的水声瞬间在耳畔放大数倍,似乎还可见他们腰身契合不断持续的动作,激烈得仿佛身体要燃烧起来。 似是早就感应到星巧的靠近,处于下位的男人突兀地将身上呈拥抱姿势的娇弱躯体推下去,拉开对方莹白双腿将之架到肩上,一把扣住她虚软的纤腰,挺直了腰猛烈地撞击那具不断摇晃的赤裸身躯。 男人擡起头,遥遥地瞥了星巧一眼,仅仅一瞬,星巧就骇得丢盔弃甲,扔了灯笼没命似地往回跑,好像身後有无数妖魔鬼怪在索命。 那一瞥,眼眸里盈满了笑意,却似淩厉的刀剑在她面颊刮划一般,星巧惊惧万分,害怕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看到男人殷红的瞳色,闪烁着妖异鬼魅的光泽,仿若阴火,星巧不知道是不是绛红灯笼的缘故。她吓得把男人的模样连同方才所思所想都忘得一干二净,只隐约记得那种邪异阴冷、毛骨悚然的感觉。 可惜星巧又惊又怕,而且还对那媾和之事存了羞耻之心,没有提着灯笼上前细细察看那双纠缠的人影,不然她就能找到她家小姐了。 以背脊对着星巧的就是她家小姐,此刻正是意乱情迷,高声呻吟地承受着男人猛烈的撞击,眼角又一次被刺激得沁出欢愉的泪水。 如若认真探究,说那是星巧的小姐似乎也略微不妥。 嫣红的面颊神情迷乱,漂亮狭长的眼眸流转着不同于往日的奇异波纹,白皙的皮肤如同被下了诅咒,细细的黑色条纹像粼粼水纹那般在身体密密地晕开,交织成混合的卷草缠枝纹理,妖娆而诡异。 若是让星巧仔细打量,她定会疑惑小姐爲何变成这般模样,甚至,这到底还是不是她家小姐。 若是让稍有道行的人一看便知,这小姐是妖物精怪入体之态,眼波黑纹均是入邪之兆。 此种妖物名唤眉墨,据说本体是一道如眉水墨。行踪飘忽不定,世间罕见,更甚少附身人体,爲人所见。然而,凡是习武之人 均知这种妖物,只因这眉墨虽自身没有强大的力量,但却有种令人垂涎的特殊能力——精进修爲,辅助内息。 因而有练武者穷尽一生寻找眉墨,不过几乎无人能够找到本就数量稀少的眉墨,即使碰上了,也难以辨认妖物,更别提让这精怪心甘情愿地协助练功。 女子身上的这只眉墨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似乎还有些神志不清,被吞噬力量帮助男人练功时竟没有什麽抵抗。 男人在郊外遇上入邪的女子,不经意地擡眼一瞥,那形态却与古书记载如出一辙:月夜补气,黑纹在顔者,眉墨也。 本是吸食太阴精华提升自身修爲的眉墨忽然被男人抓去,反倒被吞噬了大量精气,却没有出手抗拒。 眉墨的特殊能力,在男人看来也是唯一的用处,其实是耗费自身的功力去成倍地增长他人的功力,所以眉墨会拼死抵抗;并且,提升功力的绝佳途径便是与之交合,眉墨生来的样子无人知晓,幻化的模样总是花容月貌,叫人求之不得,也是眉墨抗拒的主要缘由。 不过,眼下这只眉墨显然与书中记载相异。 男人松开浑身无力的小姐,暗自调息了一下,果然气脉通畅,体内的纯阳之气似有愈加精湛的趋势。 勾住小姐细细的脖颈上下打量一番,男人凝神看进她茫然无措的双眸。 管它是不是与记载相符作甚?只要能帮他提升功力,这只眉墨他便要了。 过了一会,男人推开气力全无的身体,扔了件外袍过去,正巧连着女子好看的脑袋一起盖上。 男人披上长袍,靠在树脚,微闭双眼静静调理内息。不多时,他的呼吸就趋于绵长平稳。 不远处的绛红灯笼,跳跃的火星终于劈啪燃尽。此时的树林,真正万籁俱寂。 第二章 胸腹好似被重物压着,喘不过气,也呼吸不到新鲜空气。 女子皱着眉醒来,粗糙的布料覆在面颊上,她伸手把蒙住脸的袍子揭开,臂弯处却传来阵阵酸软,疼得她一声“呀”,右臂蓦地跌回去。 直到此时她才发觉身体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全身都在痛,好似给人削骨断筋一般。腰部以下酸痛得几乎失去知觉,浑身都使不上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 她颤抖着手臂将上身勉强撑起,靠到最近的树墩底部,喘着气四处查看。 这是一片苍郁的树林,泥土潮湿柔软,遍布缠草弯枝,林荫处还长着并不常见的草药。树叶缝隙中零落的阳光洒落其间,和风吹拂,溪水声声,清风绿影。 视线移到自己身上那件灰色的外袍,她一掀开,脸上便血色全无,连唇色都变得苍白。 遍布皮肤的青紫痕迹像是丑陋的疤痕,由下体蜿蜒而上直达颈项,胸口咬噬的牙印仿若深深刻划的印痕。下身惨不忍睹,浊白的液体夹杂着缕缕血丝从身下难以啓齿的地方汩汩流出,沾湿了大腿根部,连臀部都是湿漉漉的。 羞愤欲绝,女子惨白着脸直愣愣地盯着身下的淫液。 “你好像很生气。”低沈的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 猛地擡头,那人就坐在一步之遥的树下。如此近的距离,她居然一点都感觉不到。 那人一头罕见的绯红长发,闪着银红的光泽,披肩而下,映着如玉白肤。斜眉如剑,竟连眉梢也带了些微的红色。狭长的凤眸半阖,却有目光森然的错觉。眉目如画,面如冠玉,艳丽到狂狷的容顔,俊美得异乎阴冷邪肆。 “不过是风流一夜,这麽大火气?”男人凤目上挑,口吻轻浮,眯眼邪笑道。 女子气得几欲昏死过去,不知哪来的力气,她“腾”地起身,歪歪向男人走了几步,终抵不过腰部的麻痹酸软和全身的抵死疼痛,跪坐在地。狠狠瞪视对面事不关己的男人,她恨不能用眼光将他撕成碎片,以泄心头之恨。滔天的愤怒盖过了男人身上森冷的气息,全然不顾那种冷得刺骨的感觉,直直地与他的眼睛对视,她才惊觉这人竟是异瞳。 一只青黛似水,并非玄如墨玉;另一只却是妖异的红色,说不清究竟是朱红,还是火红,又或者根本就是不曾有过的顔色。 男人的瞳色诡异骇人,她显是一怔,话到嘴边,却什麽都说不出来。 男人气定神闲地在对面饶有趣味地探究她色彩斑斓的面容,边勾起嘴角边慢条斯理地道:“若是没有我,你以爲你还能平安地坐在这里?” 女子自然不信,气呼呼地将头扭到一边,不去听这登徒浪子的胡言乱语。 “你身上那只妖物,想要的人可不少。” 闻言,她脸色倏地一白,僵硬着身躯把脖子扭回来,铁青着脸吒问:“你怎麽知道!” 男人完全不理会她的诘问,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帮你驱鬼除妖,你助我提升修炼。” “做梦——”女子啐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呼气便被一股大力捏住了下巴,动弹不得。 “两全其美的办法你不要,难道是想玉石俱焚?”手下的力道越来越重,女子细嫩的皮肤上被勒出了淤青,男人视若无物,笑意张狂阴寒。 “咳咳——放手——咳——”女子手忙脚乱地拼命挣紮,呛得眼角都泛出了泪花,脸色一阵青白。男人忽地放手後,她狼狈地趴在地上直喘气。 “你身上的妖精只有我才能除,若你不信,大可另寻高人,不过我不保证那个时候你身边的人能够安然无恙。”男人的眉宇间似有些许恼怒,沈下声音慢慢解释。 他想要这只眉墨好好地助他修炼,就不能硬把人捆在身边,不然待这只精怪察觉到不对,偷偷溜走就不好办了。 “它会伤害到我身边的人?”小姐愣住,迟疑地开口。 “自然。若你强行除妖惹怒它,道行再高的僧人也只可保你平安无事,救不了你身边的人。这几日,它上你的身,你必是已察觉异样,才特意戴上这玉佩的吧,”男人扬起手中的纁色玉佩,扔还过去,语气已是颇爲不耐,“不过,它不是鬼怪,也算不上夭邪,白费气力罢了。” “那……可是,这种除妖方法……”女子说话的时候,她已特意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果真没有前几日被掏空般的虚弱无神,虽然四肢酸软无力,精神却很好。犹豫了半晌,她还是什麽都说不出口。 “只有我,才能爲你除妖。”下巴又被擡起,这次的力道轻柔得恰到好处,男人凑到她耳边,以魅惑的声线低低耳语呢喃。 耳廓都是湿热的气息,酥麻的感觉从敏感的耳垂一直蔓延到全身,指尖轻颤。 不等女子回答,男人陡然起身,松松垮垮罩在肩上的外袍一下子歪斜,颀长英挺的身材一览无遗。 女子闹了个大红脸,低下脑袋垂着眼睑,小声道:“那能不能请你先随我回去,容我再好好考虑。”耳根通红。 男人瞟她一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到她面前,单手把她拎起来倚在身侧,掐住她的腰身不让她摔回去。 “我我我、我想先回去……”突然被拉起来,身後羞于啓齿的地方溢出的液体统统沿着腿部往下淌,黏腻的感觉分外情色。加 之又莫名联想到以後除妖的细节,她一下子连脖颈都红了个通透,两手紧紧扒住那件粗糙的袍子,垂下眼睛不敢擡头。 “你住哪里?”这女人窘迫的模样倒也真是好笑,男人飞快地将外袍穿好,顺便帮了把女人。虽然动作一点不温柔,总算也裹了个严实,密不透风。 “前面……桃花坞客栈。”女子的声音颤抖得厉害,男人的指尖冰冷,触到她的肌肤,引起一阵战栗。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男人钳着身体跃到半空,耳边尽是呼啦啦风声,疾速掠过面颊耳廓。她被颠簸得晕头转向,直至双脚触到地面,依然迷迷糊糊。 第三章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惊雷般的声响差点把女子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她下意识地睁眼,立刻被人抱了满怀。 星巧的声音带了哭腔,激动得语调都变了,死死地勒住她家小姐,好半天都不肯松手。 她刚才还擅自做了决定,如果小姐辰时未归,就让所有侍从出去大张旗鼓地搜索,甚至,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快马加鞭回报。 “星巧……放开我……痛……”小姐微弱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星巧连忙松开她,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就怕触到哪里会让小姐痛。 男人大概实在看不下去这乱七八糟的场面,在旁出声道:“给她洗澡、上药。” 星巧这才发现早就立在庭院里的男人,接触到那一双邪异的眼眸,瞳色与昨晚所见一模一样,熟悉的森冷阴寒扑面而来,直吓得瑟瑟发抖。 “星巧,别怕,他没有恶意。”明白她的贴身侍从胆战心惊,小姐安抚地摸了摸星巧的头,低声说道。 得了她家小姐的肯定,星巧这才畏畏缩缩地探出脑袋去瞅那个邪门的男人,仍然怕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却情不自禁地在心底感叹,他长得可真是好看呀。 但是,怎麽会有人是红色的头发,莫不是妖怪? “这麽磨磨蹭蹭,想你小姐死麽。”眼见那主仆两个像呆子似地朝他的方向猛看,男人又觉可笑,唇角勾起弧度,故意厉声道。 星巧听罢,急得汗如雨下,赶忙搀扶着她家小姐一晃一晃地走去里屋。後怕地瞥一眼那男人,他站在庭院的阳光下,丰神俊朗,笑得眼角都弯起来。但星巧心里却愈加慌张,那笑怎麽会那麽邪乎? 好不容易把小姐扶进里屋,沐浴的时候,小姐说什麽也不同意她在旁边伺候,她只得在屏风外候着。可是没过多久就听到打翻东西的声音和小姐的惊呼,星巧冲进去就看到小姐身上那些痕迹,这才把她昨夜撞见拼命从记忆里抹掉的画面重新拾起。 星巧呆立在原地,小姐尴尬地用手撑着木桶边缘,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星巧的泪水忽地就冒了出来,泉眼似的怎麽也不停,她慢慢地走到木桶便,一面伸手爲小姐清洗那些痕迹,一面哽咽:“对不起……小姐……” 她的小姐是那麽美丽,那麽高贵,那麽圣洁。怎麽会有人忍心这样对她!他怎麽忍心,他怎麽忍心…… “星巧,这不关你的事。是我命中有此一劫。”小姐叹了口气,皱了皱眉,忍住异样。 星巧默默流着眼泪,咬牙替小姐清洗,每清理一处,看小姐疼得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心痛就增加一分。要是那些可怕的淤痕在她身上就好了,小姐就不会那麽疼了。她身爲小姐最亲近的奴婢,却不能爲她分担哪怕一丝痛楚,真是太过无能。 “哭成这样,叫人以爲是我欺负了你呢。”女子揉了揉星巧的头发,柔声安慰。 “……不,小姐,是星巧无能,不能爲小姐分担。星巧该死!请小姐责罚!”星巧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垂下脑袋听候发落。 沈默良久,才听得小姐长叹一声,脑袋上依旧是轻柔的抚摸,语调温和:“星巧,不要给我添乱了。” “星巧不敢。” “那就起来帮我上药,你耽搁那麽久,是想我疼死吗?”疲惫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 星巧擡起头,她家小姐正笑吟吟地看着她,胸口一阵心酸,急忙站起来取了绸布擦干小姐身上的水珠,搀她趴上床铺,再急急忙忙地翻箱倒柜找擦伤口的药。 擦完药躺了一会,小姐要去见那个男人,星巧心里是千万个不愿意,但她无法忤逆,只得给小姐披了件褂子,扶着出门。 找遍了整个客栈都没有找到那男人,星巧刚在心里谢过菩萨,回头就见男人鬼魅一样立在小姐门前。 他穿一件白衫,外罩一件红色宽袍,玄纹敞袖,刺绣精致,外袍边缘镶有少许毛料,高束一条血红腰带,黑红的流苏顺着衣摆拖曳而下。端的是俊美无俦,邪魅惑人,唇角带了些微弧度,却是压迫得叫人不敢直视。 星巧觉得这人简直就是鬼神,他的美已经带了魔性,无时无刻不在侵略旁人脆弱的神经。他只是站着,一动不动,那种气势就让人恐惧,他的美叫人害怕大过艳羡。 相较之下,星巧当然更喜欢她家小姐了,还是觉得这个男人配不上她家小姐。她家小姐是名满天下的美人,仅身着一件素衣就能叫人移不开目光。自有文人墨客争相恐後赞美吟诵,星巧明白的不多,只记住了一句:绝代风华无处觅,唯入皇城深宫里。 她的小姐面如秋月,色如春花,眉如黛,发如墨,目若秋波,顾盼生姿,美艳不可方物。遥遥而立,便似散着淡淡华彩,仿若尽得天地之精华,叫人不由一呆。 “你找我?” “正是。爲除妖之事。”小姐倚着星巧摇摇晃晃地走上前去。 “今晚你就要除妖?没想到你恢复得这麽快。”男人挑高了眉,言语轻佻。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姐瞬间从头红到脚,言辞激烈,“不过是找你明日详谈!” “那何不明日再找。”男人摇了摇头,一头夺目的红发张扬地散开,几股精致的细小发辫套着镂花银饰,再配以殷红吊坠。 眼见男人已缓步走开,小姐急忙出声阻止:“那个、喂——” 男人倏然转身,勾唇浅笑:“顾眠。”复又离去。 愣愣地望着男人的背影发了一阵呆,小姐猛然回神,扬声高呼道:“凤瑶!这是我的名字!”男人的身影隐入幢幢阴影,不一会儿,就悄无隐踪。 “小姐!”星巧讶异地看向自家小姐,不可置信地开口问,“小姐您怎麽可以把真名告诉他!还不知那个人对您是否忠心。况且……” “就算我不说,他也迟早会知道,瞒不了他,不如早日说明了。” 星巧见她家小姐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心里突然七上八下堵得慌。 从目睹小姐身上遍布的淤青起,她就认定那人蛇蠍心肠、心狠手辣,对在她心里宛若神祗的小姐丝毫未有怜香惜玉。她一想起小姐今後会和那人有所往来,就心惊肉跳、浑身不舒服,总觉得不是什麽好事。 只希望是她胡思乱想,愿她的小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一生幸福。 第四章 凤瑶,神御皇朝四公主,尊贵的四公主。 四公主的绝世容顔名动天下。四公主天下第一美人的头衔几乎家喻户晓,无数皇亲国戚、塞外贵族、武林高手爲见这鼎鼎大名的四公主殿下前赴後继。文人骚客绞尽脑汁所出的诗词歌赋,更是把四公主夸得天上地下,无出其右。一时间,四公主更是名声大噪。 不过,凤瑶确实担得起这些名头称号。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颻兮若流风之回雪。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这世间,大概也只有小姐才配得上这些赞美吧。星巧从小到大都陪在四公主身边,看惯了周遭那些倾慕艳羡的眼神,饶是什麽都不懂,也对那些话深信不疑。 她的公主,是她的神。 却是星巧近来担惊受怕,自从公主带回那个邪佞男人,她就心绪不甯。那个男人成天不见踪影,神出鬼没,心里不知打什麽主意。偏偏神龙不见神尾的。 四公主也变得很是奇怪,每逢夜半必定不在房中,星巧找遍客栈寻不到。只有到了早晨,公主才会昏迷着被那男人抱回来, 不过庆幸的是,公主身上并没有那天相似的痕迹。 本来公主此次是接了密旨,好容易安然无恙回宫,快到皇城却出了这等事,公主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星巧一面担心行踪暴露,毕竟不可能总是让公主易容;一面紧张回宫的时间,她们已经在这城镇停留了太久。 就在此时,容王告诉他一件大事。 “小小小、小姐,您被妖精精精精、精,附附、附身了?!”星巧那点可怜的脑袋根本不够用,张大了嘴巴立在原地呆住。 “嗯,”凤瑶轻轻点头,指了指坐在圆桌对面的人道,“顾公子正是我请来除妖的。” “顾顾顾、顾公子,除、除妖……?!”星巧已经连话都说不连贯了,只能勉强重复。 男人忽地笑出声来,挑高了斜眉,盯着已然石化的星巧。 “星巧。”凤瑶叹口气,把呆滞的奴婢拉到身边,拍拍她的手背,叮嘱道,“我决定今晚就开始除妖,所以你要守着,不让任何人踏进内院半步。”说罢,耳根突兀地染上一层淡粉。 虽然妖物掌控她的身体後,她没有任何知觉,可那毕竟是她的身体,要做这种事……尤其是早上醒过来,一定很尴尬。 这十多天来她已经派人请了数位高人,都表示对驱除这个妖物做到毫发无伤很困难,只有对面的男人……虽说那个妖物不伤及性命,也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可是她的精力越来越差,每日清晨醒来,有时甚至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长此以往,她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况且,她还要尽快赶回宫。 眼神转移到对面的人,对方将饶有兴趣的目光投过来,邪邪地笑。凤瑶觉得面颊蓦地烧起来,烫得厉害,慌忙移开视线,握紧了星巧的手。 “回宫的时日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星巧,你去准备一下,戌时前到内院守着。” 星巧应了一声,失魂落魄地出去了。 男人猛地起身,凤瑶吓了一跳,慌了神,惊慌失措地连忙摆手。 “你你你——” “我晚上再来。你以爲我要做什麽?”男人眯起眼邪笑,凑近了凤瑶低语。随後,大笑着从木窗跃了出去。 瞪着开开合合的窗户,凤瑶心有余悸地摸摸胸口,红着脸拿起桌上摆放的书劄。 入夜。 星巧聚精会神地站在内院入口把守,依言不让任何人进去。 凤瑶恍恍惚惚地坐在床前,感觉头脑一阵紊乱,眼见一道模糊的黑影从那开合的木窗倏地跃进,她再也抵挡不住来自身体内部的那股强大睡意,昏了过去。 男人来的时间恰到好处,昏死的凤瑶趴在床侧,正幽幽转醒。 粼粼水纹般的黑色在皮肤晕开,繁复的卷草缠枝纹爬上白皙脸颊,衬得原本清丽的面容甚是妖娆。狭长的眼瞳缓缓睁开,眼尾上挑,静静凝视他,玄青如黛的眼眸一格一格奇异转动,诡秘媚惑。在烛火映衬下,那双美目流光溢彩,仿佛三魂七魄都要被勾走。 星巧爲凤瑶梳好的发髻已被放下,如墨黑发披散,映着她如雪肌肤和周身诅咒般的怪异黑纹,妖媚艳冶。 果真是个妖物。 第五章 未等妖物眼中的迷蒙褪去,男人一把捉住她两臂,覆上去封住她唇舌。 舔舐她柔嫩的唇瓣,煽情地搅动舌尖,造访她口腔内的每一个角落。同时,男人扯开她的衣带,指尖探入亵衣,用指腹细细抚摩滑腻的肌肤,技巧性地慢慢划着圈到达双乳,状似无意,时不时地撩过两点敏感。 就算已经和男人有过一次相似的经历,妖物对此事显然还是一无所知。颤抖着瘫软的躯体,无力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只能承受着高超的挑逗,直到再也呼吸不到空气而发出细细呜咽。 离开妖物唇舌,银白的液体顺着嫣红的唇角淌下,一直流到白嫩颈间,落到锦被上。妖物红着眼睛望着身上的男人,面上隐隐带了委屈,扭着身体想要逃离来自男人的禁锢。 男人邪魅地勾起唇角,由细嫩的颈项一路吻舔下去,指尖一面调情似地揉捻妖物胸部两点,一面解了她的里裤,流连在光滑的腰侧。 妖物被逗弄得喘息不已,一双黑眸水雾蒙蒙,脸颊红扑扑的,皮肤也开始浮现出诱人的粉红色泽,无意识地虚软着身体被动地配合男人的动作。 男人慢慢往下,待到抵达双峰,含住她细小的朱红轻轻啃咬,手下也不停,掐住妖物敏感的腰身色情地上下游移揉捏。 妖物被突如其来的酥麻感刺激得叫出声来,狂乱地扭动身躯,企图摆脱这奇怪的感觉。嘴角挂着刚才接吻时残留的银丝,脸颊泛出动情的红晕。 男人低低笑一声,复又封上妖物的唇舌,纠缠、舔舐、翻搅、吸吮,口腔内的空气被掠夺得一干二净,妖物发出微弱的呜咽, 眸子湿淋淋的,眼角水光渐现。 “呜呜……呜嗯——!”妖物突兀惊呼,下体被微凉的手指缓缓侵犯的触感太过刺激,绵软的双手使劲推拒身上男人的胸膛。 男人勾起唇角,附在他耳畔低语,轻佻地道:“不这样做,你可是会痛的。” 完全没有理会男人说了些什麽,就算是听到了,估计也不太明白,妖物只是一味激烈反抗。 男人恶劣地一边吻得妖物上气不接下气,一面极其熟练地单手揉弄她的胸部,用高超的调情手段描摹浮凸的形状,一下子按捏,一下子又摩擦。慢慢挺立起来的红樱巍巍颤颤地挺立着,禁受不住过于强烈的刺激,妖物猛的腰肢乱颤下体泄了出来。 终于松开唇舌,妖物双峰剧烈起伏,两眼失焦,呆愣愣地望着身上的人。这只妖物眼眸水雾弥漫,恰似夹烟带雨,青丝淩乱, 玉颊潮红,媚惑到了极点。 男人邪肆的笑容忽地在她眼前放大,妖物猛地向上弓起身躯,胡乱地发出声响,剧烈地摇头扭摆腰身。 “呜呜……啊嗯、啊……”被进犯的地方却完全脱离主人的意志,仿佛邀请一般慢慢变得潮湿柔软,一张一合地似乎在恳求侵犯。 “啊啊!”突然按压到的某一点让妖物激烈得仿佛一尾跳跃出水面的鱼,激情的泪水迸出眼眶,泪湿了整幅容顔。 男人抽出修长的手指,一贯的平静,终于也有些意乱情迷。 妖物被迫双腿擡高挂于男人肩颈,白嫩的大腿被大力掰开,穴口像是主动展现给对方侵犯一般颤巍巍地露出来。 快速褪下亵裤,男人没有多余的动作,狠狠挺身将欲望刺入妖物身体。 “……唔、……” 灼热的欲望埋进体内,被挑起情欲的妖物只能紧紧抓住男人白衫,随着猛烈的抽插动作摇摆腰肢,被呼啸而来的快感淹没神智。 “呜……呜呜……”又是痛苦又是喜悦的暧昧呻吟在华美的房间里回响,混乱而湿润的碰撞激烈得让床摇晃起来。 精美帷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摇曳的暖黄烛光宛若星光洒向床上交缠的光裸躯体,淩乱的肢体舞动,颤抖的躯体因爲强烈的欢愉渐渐契合起来,滴落的汗水都变得一清二楚,迷乱地撞进翻滚的锦被内里。 男人喜欢这只眉墨。 她很诚实地表达着自己的欲望,不矫揉造作。颤抖着迎合的动作虽然颇爲淫荡,却让人有强烈渴求,进入那柔软的体内,狠狠地蹂躏她,看她哭泣哀求的模样,看她被破坏的样子。 男人放下妖物双腿,扯过她头发,猛烈地吻过去,咬住她的唇瓣,挺腰律动变得愈加剧烈。妖物高仰脖颈,苦闷地扬起头,双腿紧紧缠住男人的腰,随着身体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她更加吃力地攀附住对方,有种即将溺死在男人怀里的错觉。 第六章 令人发狂的撞击狠狠研磨着妖物柔韧的内壁,发出的淫靡水泽声混合着男人的低喘和颤栗的呻吟,愈来愈深入,直顶到那让手脚痉挛的一点,是子宫口。 “呜呜……啊啊啊——!”汹涌澎湃的快感逼得妖物几乎疯狂,在惊喘出声後,收紧了抓着男人背脊的手,扭头逃开了窒息般的亲吻。 妖物把头埋进男人颈窝,软绵绵地抱住他不宽的後背,颤抖抽搐着。 小穴突然的猛烈收缩,湿热紧致的包裹,阳具的顶部被子宫口紧咬,猛的浇下一计热汤,强烈的欢愉由尾椎直达脑部,窜过全身,炙热在妖物体内释放。男人低喘一声,抓起妖物的头发,将她从颈间扯起。 妖物泪眼朦胧地望他,汗湿的乌黑长发粘在潮红的脸颊上,柔软无力的模样看去愈发媚惑。 男人忽然伸手温柔地擦去妖物眼角的泪珠,玄青的瞳仁里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绯红的长发淩乱散开,左颊至左颈浮现出暗红的符印,如同忍冬串枝纹,诡异地密密缠绕。 静静凝视妖物的玄色眼眸,男人凑到他的耳边,一口咬住一束如墨发丝,低低的声音,似若诱惑:“顾槐眠,记住这个名字。” 妖物愣了愣,穴口因着慢慢取出的欲望而汩汩流出稠液。不等她回神,男人已抱起她一条腿,将她斜倚过来从侧面插入,前一秒还在松懈的身体被狠狠穿刺,高昂的呻吟随着腰腹被高高扶起而变得更加情色。 急剧强烈的欢娱刺激得连手指都麻痹地微微痛楚,妖物就着下身被埋入巨物完完全全打开的状态又换了个姿势,坐进男人怀里 吞吐硕大昂扬。过度的深入让她的腹部传来饱胀感,激烈的抽插令体内的汁液溅洒到大腿根部,浊白液体粘稠地与锦被相连,淫秽不已。如同两人唇舌相连的银丝,连同灼热的呼吸,暧昧淫邪。 “记住了,”抚着妖物红肿的唇瓣,男人眯起狭长的异色双瞳,颈间暗红符印愈发鲜艳,声线危险蛊惑,“我是占有你的人。” 妖物讷讷张了张嘴,玄青如墨的眼眸一格一格转动,突然一口含住男人修长指节,伸出粉色舌尖,小心翼翼地缓缓舔弄。 男人怔了一下,盯住怀中妖物认认真真的动作,唇角笑意愈发邪气。他捉住妖物细瘦腰身,掰开柔嫩臀瓣,提起她一双笔直白腿,用力顶撞上去。 嘶哑情色的呻吟、低沈暗哑的喘息、淫靡的噗嗤水声,满室色情的交媾气息,在昏黄潮暖的灯光下,格外浓郁失控。 妖物如同初次那般趴伏在男人身上,侧头靠于胸膛,不一会儿就安静地昏睡过去。男人并不讨厌这个行爲,一面抚摸她柔顺的黑发,一面催动体内真气,使用刚刚吸取过来的功力辅助自身修爲。 星巧自是想不到屋内此刻是这一番光景,她死死咬住血流不止的唇,眼角都沁出了泪珠。双拳紧握,星巧恨不得冲进屋里把对公主爲所欲爲的可恶男人拳打脚踢一顿。 那麽尊贵的公主竟然在男人身下辗转承欢……那个让公主纡尊降贵的姓顾的家夥实在罪该万死! 星巧气得差点吐血,天蒙蒙亮,男人一走,她就飞也似地冲进里屋,找到了裹在被褥里浑身青紫的凤瑶。下身狼狈不堪,锦被帷帐全都被弄得一塌糊涂。 星巧轻缓谨慎地把凤瑶抱进热气腾腾的浴桶,再把床铺上所有的被褥衣物卷起来抛出屋外,连挽起素帐的凤头鈎都扯下来一并扔了。整个过程星巧一声不吭,气的胸口都在起伏。 凤瑶靠着木桶缓缓睁开眼,下身一阵抽痛,她低呼了一声,急得星巧连滚带爬地扑到浴桶前紧张询问。 凤瑶无力地摇头,摆了摆手,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示意星巧放心。星巧哪里放得下心,眼角泛着泪花,盯住凤瑶越来越红的脸孔。 “小姐,是不是水烫了?”星巧小心地擦拭主子身体,轻声询问。 “啊……不是。”凤瑶吓了一跳,连忙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她是看到自己身上这些痕迹忍不住胡思乱想才脸红心跳,可不能让星巧知道笑话了去。 星巧不知主子心思,一边心疼地清洗,一边在肚子里咒骂那姓顾的烂人不得好死。忙到隅中才总算把主子清理得干干净净,细细打扮一番,便又是那个误入凡尘、美丽尊贵的公主了。 这之後,公主几乎夜夜将星巧遣去把守内院。星巧自是认定又是那阴阳怪气的男人强迫公主与他做那龌龊淫秽的勾当,更是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凤瑶的精神相比前几日却明显好得太多。没过几日,就嘱咐下去,收拾行李继续上路,即刻回宫。 第七章 白露时节,凉爽备至,却是豪雨连绵,日照骤减。 凤瑶一行走了几天,阴雨连连,路面泥泞,时常伴有坑坑洼洼,极不好走。马车行得缓慢,眼看皇城地界就在眼前,却是缓缓不得入。 凤瑶坐在马车内,撩起帘子往外看。 雨势滂沱,窗外雾蒙蒙一片,潮湿的泥土味伴随劈里啪啦的哗哗水声铺天盖地地涌进车厢。她们行的这条路左衔河堤,右靠山体,本是郁郁葱葱的林木被打得七零八落,绵延的山峦被雨水模糊成了一副水墨画卷。 “咳、咳——”星巧被冲进车厢的冰凉水汽冻得咳了两声。 凤瑶深深呼口气,皱起眉头。接连几天的暴雨,不看亦可知,河水定已漫过河堤,这边地势因着群山地势较高,可河流另一边 的庄稼却逃不过。眼看秋收已近,然…… 眼睛被单调的景色弄得有点酸涩,凤瑶眨了眨眼,却看到河那边堤岸的柳树林里一道缓缓移动的黑影。下意识地想出声喊他小心,这麽大的雨很容易跌进水里。可那麽一转瞬,那道人影就消失了。 凤瑶愣了愣,揉了揉眼,猛地惊觉那个人影仿佛就在河这边的堤岸上,离车窗很近。对岸稀疏的柳条空荡荡地晃来晃去,那人影慢慢转过头来——白蒙蒙的脸上,什麽都没有。 车帘被唰地放下来,凤瑶面无血色地看着眼前一脸平淡的人,全身都僵硬了,维持着朝窗外看的姿势没有动弹。 “到处乱看会出事。”微凉的手拍了拍她面颊,阴辰邪好整以暇地道。 “小姐?小姐你怎麽了?”星巧被凤瑶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赶忙坐过来捏住她的手心,掌心凉凉的,还出了冷汗。 “顾顾顾、我我我……”结巴了半天,凤瑶依然口齿不清。 顾槐眠勾起唇角看她,笑道:“鬼节降至,水又属阴,正是阴气大盛,你看到也不奇怪。” “它、它没有五官!”凤瑶一口气喊了出来,指尖轻颤。她胆子不大,从小住在有天地正气庇佑的皇宫内,见不到这些妖魔鬼怪,这次吓得不轻也是自然。 “忘掉它,它害不了你。你现在休息。”说罢,阴辰邪不再看她,转过头去悠闲地靠在软榻上。 凤瑶怔怔瞪他好一会,男人都没有再出声。 星巧莫名地望了望斜倚软榻的白衣男人,有些气愤他堂而皇之抢了公主的软榻,再看看公主苍白的脸色,尽管满肚子的疑问, 还是只得给凤瑶披件皮裘,缩到一边关切地望着凤瑶。 垂下头盯住细长的指骨发了好久呆,凤瑶再擡头,阴辰邪还是那样靠在软榻上背对着她,一点清醒的意思都没有。 马车吱嘎吱嘎地在烂泥地行了许久,雨水哗啦啦地顺着木质车厢往下砸,马车内静得没有声响。凤瑶不知不觉睡过去,想等男人醒来再问问清楚。 谁知待她转醒,等来的却是呯呯!!一大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刺客。 “小姐!小姐!醒醒!有刺客!”星巧焦急地摇她胳膊,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叫道。 凤瑶皱皱眉,才一睁眼就被星巧猛力拽起拖到车门边,紧接着,耳边传来刀剑相抵的厮杀声,有人在车外大吼:“保护小姐!” 她扭头往回看,车厢内空空荡荡,软榻上的玄纹红袍也没了踪影。 “那人早就逃走了!” 星巧话音刚落,马车就哗一下被劈得四分五裂,刺客们呼啦啦冲上来。霎时,雨水将他们浇了个通透,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武艺高强的侍卫杀出重围将凤瑶和星巧护在身後,边抵挡边後退,刺客们步步紧逼,将他们从河堤杀到山脚。 刺客们个个黑衣蒙面,一言不发,见人就砍,且武功奇高,手段残忍,几个回合下来就叫那些大内高手死了好几个。余下的侍卫被打得溃不成军,一味後退,眼看就要命丧于此。 第八章 “各位英雄,可否让我们死个明白?若是要财物,我们有的是。你们想要什麽?”凤瑶硬着头皮开口,尽管这些刺客一看就不寻常,她也只得寻这最後的机会。 “哼,”刺客中的一人冷哼一声,挥剑就砍过来,“死无全屍。” 惨叫哀嚎不绝于耳,断臂残肢在雨幕下划空而过,温热血液溅得雨帘都成了红色。鲜血混着冷冰冰的雨水沿着凤瑶的面颊往下淌,星巧摸了一把,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我们只是路过的普通商队!你们行行好!放过我们吧!”星巧一面大声喊,一面偷偷站到凤瑶身前。她们已经退无可退,既然躲不过,那就让她先死吧。 刺客并不理会,施展着诡异的剑法杀入大内高手的保卫圈,厮打得难舍难分,激烈惨呼哀嚎此起彼伏。 凤瑶反而平静下来,停下来认认真真地察看那些刺客的招式。刚才听了星巧的大喊,领头的那名刺客眼中闪过显而易见的讥讽,看来是知道她们并非普通商旅。而且,这些招数不是大内高手惯用手法,又武功奇高,显然是江湖中人。 她此次奉命出行甚是机密严谨,难道不经意之中招惹了什麽江湖门派? 凤瑶还在思索,旁边的星巧急得满头大汗。眼看侍卫们就要不敌,她四处张望,企盼这偏僻的小路上能来个商队,就是辆马车也好啊。可是,这麽大的雨,显然没有商队愿意出门赶路。 呼啸的风声迎面而来,星巧慌忙推开主子,手臂立刻火辣辣地疼。一剑刺中她左臂,顿时,血流如注。星巧咬着牙往旁边跳一步,捂臂往相反的方向奔。 凤瑶踉跄了一下,银白的剑尖直冲面门,她急忙转身跑。浑身湿漉漉的,长长的纱裙拖在泥泞的土上,溅起泥水,不仅弄脏了月白长袍,还减慢了凤瑶的速度。 眼看就要被剑刺穿,凤瑶背後河中突然窜起擎天水柱,硕大的阵仗飞出无数水珠,将靠近河流的几名刺客和侍卫卷入水流。 凤瑶只觉腰身被东西收紧,然後一股大力将她扯得整个人都飞了起来,两边的景色倏然後退,直至她重重撞到身後臂弯。 绯红长发在雨中着魔般散开,晶莹的水珠顺着顾槐眠的侧面滴到她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凤瑶忙抹了一把脸,冲着星巧逃窜的方向发出急促的叫喊。星巧已经跌在泥水里,整个人滚成一团,狼狈万分。 顾槐眠瞥她一眼,擡首留个尖尖下巴,凤瑶忽然重新感觉到了快速的心跳。 顾槐眠左手抓着她,右手前伸,稍稍屈了屈修长指节,做了个向後收线的动作。凤瑶诧异地看到星巧好像被什麽东西捆着似地疾速朝她飞来,像是被一根鞭子勒住,勒得腰部疼痛。 凤瑶抱住昏迷过去的星巧,坐在河堤上,目不转睛地看顾槐眠,男人放下她和星巧,转而去对付那些目瞪口呆的刺客。 毕竟是身手一等一的高手,刺客们很快就从震撼里回神,举起剑冲河堤飞过来。 只见顾槐眠点足悬于柳树树梢,十指张开做出拉、拽、收、放几个手势,宛如神魔。河水像有了意识一般冲上河堤,卷走地面上的几名刺客。飞在半空的那些刺客好似被看不见的力量控制住,在空中上下翻腾,失控地扭曲着身体,发出惊惧的嘶吼,最终脑袋向下重重砸进湍急河流,转瞬就被吞得一干二净。顷刻,刺客死伤大半。 眼见颓势变优势,侍卫们立刻来了士气,趁胜追击,一口气将余下几名面如土色的刺客就地正法。匆匆收拾了刺客,侍卫们即刻跑到凤瑶面前。 凤瑶盯着不远处刺客的几具屍首,难得板起脸,不悦道:“爲什麽没有留下活口盘问?” “回小姐,他们尽数咬舌自尽,抓不到活口。”一侍卫恭敬答。 “那好,你们辛苦了。快些将备用马车拉来,星巧受伤了。”凰歌看了看星巧就算捂住依旧血流不止的伤口,紧张道。 “是。”衆侍卫领命而出,不多时,就将三人送上马车,继续向前赶路。 第九章 星巧失血过多,嘴唇发白,又在雨里受了凉,换了衣服还是哆哆嗦嗦地蜷在软榻上。更糟的是,经过刚才遇袭,随行医官不巧丧命,剩下的侍卫们只是略懂行医救命之术,粗粗给星巧包紮一番,就下去赶车了。 星巧不比习武之人,有内功强身健体,且是女子,没过半天纱布就被血染红,疼得她大汗淋漓,虚弱地躺在榻上呻吟。 凤瑶心疼地抱住星巧,看看在车厢一角默不作声的顾槐眠,低下头咬住嘴唇。男人从刚才起就对一干侍卫崇敬的眼神视而不见,上了马车後就闭上眼睛休息。 星巧的呻吟又弱了些,血迹渗透了纱布,凤瑶咬了咬唇,小声道:“顾、顾公子——” 男人霍地睁眼,把凤瑶吓得一愣。他慢慢走过来,塞了粒褐色药丸到星巧口中,再扯下腰带上的丝縧捆在星巧左臂。 未几,星巧的伤口果然不再流血,脸色也红润了些,虽然还是很苍白。 抱紧星巧,凤瑶感激地望着顾槐眠,道:“谢谢你。” “不用。她太吵。”顾槐眠坐回原位,靠着车窗,神色冷淡。 “那……还是谢谢你。我原以爲你已经走了。”凤瑶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以爲我逃走了?”顾槐眠笑得邪肆,音调忽地放低,“我会保护你。你若死了,我到哪再去找你这样一个人?” 凤瑶只觉脑袋轰一声,对面男人的面容突然变得极其清晰,她红了耳根,垂下头,含糊道:“……总之……谢、谢谢你救了我们……” “快些进城,别在这深山边上晃太久,不安全。”阴辰邪似倦怠,复又阖眼。 凤瑶只以爲他指那群刺客,吩咐下去连夜赶路便没再多想。坐回榻上,她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通红了一张脸,绞了绞手指,终是鼓起勇气嗫嚅道:“那、那今晚……还、还要除、除妖吗?” 车窗外已是夜色深沈,柳树稀疏摇曳,河流湍急,夜色连着雨幕黑成一片。 没等凤瑶反应,一阵天旋地转,她已被压在身下,鼻尖是顾槐眠挑眉邪笑,语调轻浮至极:“当然要。” “可、可是——唔——”凤瑶很少如此清醒地与顾槐眠靠这麽近,而且车外有那麽多的侍卫随行,虽然雨声可以掩盖,可到底能遮掉多少;况且星巧就躺在软榻上,虽然她昏迷着,可谁知她什麽时候醒。若是让侍卫听到动静,让星巧看到画面,她死一百次都不够。 顾槐眠才不管满脸通红的凤瑶说什麽,伸手将星巧往里推了推,吻上身下美人的唇。 他表面虽是波澜不惊,心里却很是兴奋。刚才出手的时候就明显感觉功力大增,这只眉墨果然不同凡响,无怪乎那麽多习武之人都想要得到她了。而且这只眉墨也很和他心意,乖巧的很。 不过,凤瑶本人的反应显然和那只妖物完全不一样。 似乎是觉着有些别扭,或者不太习惯,顾槐眠皱眉直起身打量一会,身下的人紧张得连呼吸都要不会了。 凤瑶涨红着脸,努力咽下方才接吻留下的余唾,羞得恨不得钻进榻上棉被。脑袋蓦地晕眩起来,抵制不住的睡意侵袭上来,她一阵紧张,头脑紊乱,昏死过去。 熟悉的黑纹爬上凤瑶倾国倾城的面颊,肤如凝脂的身体刻上宛如诅咒般的卷草缠枝,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玄青如墨的妖异眸子一格一格奇异转动,流光溢彩,完全不同于方才的异样风情。 顾槐眠笑得邪魅,低笑着覆上去。 第十章 自是一夜巫山云雨,颠鸾倒凤。 外面的侍卫有没有听到动静,昏迷的星巧有没有半途醒来,顾槐眠不知道,也不在乎。他搂着趴伏在胸口的妖物沈沈睡去,不忘催动体内的真气调息静养。 星巧醒来时,头疼得几乎要裂开。 空气里弥漫一股慵懒的情欲味道,星巧心惊肉跳地转过头,就看见自家公主一丝不挂地趴在衣衫稍敞的顾槐眠胸膛上。眼珠子几乎脱窗迸出眼眶,她急忙捂住眼睛,忍着面颊滚烫,小心翼翼地跨过交缠的两人跳下软榻。 凤瑶低吟一声,似有醒来的架势。星巧心头一紧,一脚踩空,!当一声掉下软榻,榻上二人都被巨响惊醒。 “星巧,你醒了啊,好点了没……咦——啊、唔——”凤瑶惊喘一声,发觉自己的处境,脸红得像要烧起来,眸子四处乱转。 星巧呻吟一声,不知该感激她家公主梦中还记挂自己的伤势,还是应该跳起来把他们分开,尽快爲公主清理。 看星巧窘迫的脸色和凤瑶羞愤欲绝的表情,顾槐眠勾起嘴角,语气轻佻:“你自己上来的,就自己下去。” 肉楔还深埋在体内,似有胀大的趋势,凤瑶通红着脸尴尬地望一眼星巧,星巧连忙捂住整张脸背过身去。再看看笑得很可恶的顾槐眠,知道男人不会出手帮忙,她只好伸出虚软的双手撑住男人肩胸,努力擡起身体。 “啊……啊、嗯……啊……”怪异的感觉一点一点侵占着神经触感,凤瑶颤抖着身体喘息着缓缓起身,手臂颤抖得几乎要折断。好不容易令体内凶器脱离,身後小穴里盈满的淫液沿着大腿徐徐淌下,一直粘稠地流到脚跟,情色到了极点,羞耻几乎要把她整个吞没。 “星、星巧……”凤瑶晃晃悠悠地下榻,虚弱地唤了一声。 星巧得令,转过身呆愣了一瞬,赶快冲过来用右臂把她扶到一边,再狠狠瞪视躺得很是舒坦的大烂人。就算他昨天救了她们,可回来就抓着小姐做这等龌龊事,星巧决定继续讨厌他。 看主仆两个一个羞得快要变成煮熟的虾米,一个怒得快要变成喷气的老黄牛,顾槐眠终于起身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服,披上外袍撩了车帘出去。 星巧慌忙护住小姐赤条条的身体,视线不经意瞥过车帘外。雨已经停了,侍卫们一个个面孔五顔六色,好像开了大染坊,傻愣愣地望着施施然跳下马车的顾槐眠。 呯的一声,凤瑶一头撞在车厢木板上,力道大得车身狠狠晃了两下。 星巧惊呆了,大叫一声扑过去,还好凤瑶只是撞得有点晕,并无大碍。不然,凤瑶大概就是神御皇朝第一个撞死在马车里的亲公主了。 因爲赶车途中没有水,星巧只得用巾子勉强替凤瑶清理了下,待进了皇城地界再好好清洁。穿戴整齐,凤瑶说什麽也不肯下车露面,只遣了星巧吩咐下去。 顾槐眠直到天黑车马进城也没有回来,好像突然间消失了。 星巧暗自庆幸终于送走了这瘟神,轰走一干神情怪异的侍卫,她捋起衣袖准备爲她家公主好好清洗一番,却发现凤瑶有点恍惚。 以爲凤瑶是累了,星巧手脚麻利地清理完毕,扶凤瑶上床躺好,递上一粒红色药丸和一杯水。 星巧心不甘情不愿地解释道:“这是那顾……公子说的,若他不回来就让公主服下这个。” 凤瑶愣了愣,接过药丸和着水吞下去,然後缩进被子里,闭眼休憩,一幅很累的模样。 星巧细心地替她掖好被角,再蹑手蹑脚地退出屋外,关门的时候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星巧呆了呆,没往心里去,只想着小姐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至于那个姓顾的大烂人,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出现。 姓顾的大烂人直到正午才出现在院子里,星巧心里“咯!”一下,迟疑着到底要不要去叫醒小姐,凤瑶从昨夜睡到现在尚未起身。 犹豫了一阵,星巧还是决定去屋里叫醒凤瑶。这一叫,才发现,凤瑶失踪了。 第十一章 冲出屋外,星巧神色惊恐,结结巴巴地道:“公、公主,不、不见、见了……” 公主大白天的就不见了,这可是头一遭啊。 星巧只觉得眼前一花,就不见了顾槐眠,听得他一声冷哼,里屋传来声音:“居然敢耍我。” 等星巧奔进屋子想问个明白,哪里还有顾槐眠的影子,空空荡荡,仿佛谁都没有来过。星巧只能一面祈祷顾槐眠把公主毫发无伤地带回来,一面内心作激烈的斗争,是不是需要快马加鞭回报皇城。 栈门,武林新近崛起的门派。因创始者姓栈,栈门又建在高山栈道上,故而由此得名。 门中不乏青年才俊,放在江湖中也算是佼佼者。近几年,因爲门徒频繁走动,栈门更是名声大噪。栈门稀便是如今武林一颗璀璨新星,横空出世,尽得赏识。 此时,他正带了一批弟子急匆匆赶往皇城地界外的芝薇山谷。 栈门前几日收到消息,各条道上的能人异士都在赶赴今夜的式微大会。不过,芝薇山谷是阴气极重的鬼魅之地,极少有生人能混进去,除了武艺超群的正派人士和心术不正的邪魔歪道,剩下来的就全都是平日里不会露面的各种妖魔鬼怪了。 夭邪举办的式微大会,必是有什麽邪恶的目的,也正是可以一举消灭诸多妖魔鬼怪的绝佳时机。栈门便遣了年轻一辈中最出衆的栈门稀,拨给他一班弟子前去芝薇山谷破坏式微大会外加除魔卫道。 前些天豪雨连绵,山路泥泞崎岖不好走,粗心大意的几个弟子一不小心就搞个人仰马翻,行进速度骤降。栈门稀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暗自期盼妖魔鬼怪们也是喜欢迟到的主儿。 式微,无衰落之意。 式微大会,并不是妖魔鬼怪希望自身衰竭,而是幽昧黄昏,暗指黑夜,属于它们的时间。 也不知是哪只精怪得了宝贝要举行式微大会,四处传播消息召集魔物游魂前来参加。上届式微大会距今已是很久之前,此次召开也引得诸多新鬼跃跃欲试,迫不及待扑到芝薇山谷来。 衆异类站在芝薇山谷内窃窃私语,大家都想知道这个排场如此宏大的宝贝究竟是个什麽玩意。妖魔鬼怪们头上都戴着掩盖真实面目的面具,其上具有法力,再把身形完全变样,谁也不想被混杂其中的江湖人士认出来抓了去。没拿到宝贝反而丢了性命, 岂非得不偿失?顾槐眠混迹在群妖中,心中煞是不满,紧锁斜眉盯着前方。追查了几个时辰,原来这些妖物鬼鬼祟祟聚集到芝薇山谷来劳什子大会了。若不是爲了那只罕见的眉墨,他才不会揽下这个大麻烦。 山谷一头的峭壁上被施以妖术照明,明晃晃的白光投射在几只幽魂最先贡献出来的宝物上,衆异类有点兴趣缺缺。本来都伸长了脖子想看来头巨大的压轴宝贝,见放出来几个小宝物,虽然也很珍贵稀有,却也引不起它们太大的兴趣。 式微大会终于将近尾声,大会也因爲展示宝物的珍奇度大增而逐渐热闹起来,加之传说中的宝贝快要现身,衆异类人头攒动。 “各位老爷、公子、夫人、小姐!非常荣幸大家能来到本届式微大会,”声情并茂的女鬼小姐浮在半空,煞有其事地介绍,“ 接下来就是本届式微大会的压轴宝物,同时也是历届式微大会最最珍贵的一件宝物。欢迎大家用各自珍藏的宝物或是修炼的千年功力换取,只要拿出最宝贵的宝物,那它就是你的了。大家请看,本次大会最後一件宝物,传说中的修炼圣品——眉墨。” 白光瞬间变得强烈,照射在陡峭山体上。一个几斤赤身裸体的女子,贴着峭壁,垂着脑袋被吊挂在半空,闪烁的光线将她照得像瑰丽的宝石一般,吸引着所有的视线。 第十二章 所有异类都在顷刻骚动起来,贪婪地望着上方光秃秃的山体峭壁。顾槐眠扭过头,将视线从刚刚预测出是生人的脸庞上移到衆异类目光焦点,登时怔住。 崖壁上的妖物就像是软弱无力的神只在承受天谴,双手被左右拉开,柔软的胸部被强迫挺起,白嫩笔直的双腿悬在半空。漆黑如墨的柔顺长发披散下来,映衬得肌肤胜雪。最爲惊叹、叫人诧异的便是那自纤细脚踝蜿蜒而上的黑色条纹,粼粼水纹似的晕开在白皙细腻的皮肤上, 像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扭曲伤痕,又像是一道道恶毒丑陋的巫毒诅咒。 一面匪夷所思的诡异,一面令人诧异的美艳。 飘浮在旁边的精怪正是白天河堤上没有五官的夭邪,在衆异类极其灼热的注视中,他用瘦骨嶙峋的手掌隔空缓慢托起黑发女子的下颚,桀桀怪笑着以风吹散长发,将藏匿的容顔暴露于失态的渴求。 紧闭双眸的姿容绝色倾城,艳若桃李,灿如春华,皓如秋月。不难想象,若那一双狭长的美眸睁开该是怎样一副光景,或者该是摄人心魄,顔如渥丹?或者该是勾去三魂七魄,六神无主? 异样的情绪顷刻渲染整个芝薇山谷,所有异类都屏息盯着崖壁上这媚惑万千的引诱,双眼放射出毫无掩饰的垂涎贪恋。 若是与这传闻中的妖物销魂一夜,不知是怎样一种滋味?何况,还能千百倍地提升内力修爲,断无拒绝缘由。 立时,式微大会进入了狂热的高潮。 各种稀世珍宝被拿出来竞相争夺这只眉墨,局面激烈到台下衆妖开始大打出手,场面一片混乱。最终,由一只稀有的赤炎魔怪拔得头筹,那些珍贵到超过先前所有展示的金银珠宝让大会沸腾,濒临爆发。 顾槐眠微蹩眉峰,看魔怪得意洋洋地跃上峭壁,接过眉墨的所属权。它伸出尖锐的爪子,当着所有与会者的面,狠狠撕碎了遮 盖妖物身体的最後一块布,露出了与人类一般,却格外白皙细腻诱人的躯体。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魔怪接下去的动作,甚至期待着它爲所欲爲。 魔怪伸出它毛茸茸的手指,一把握住妖物柔软的双乳,白嫩的软肉从五指的狭缝中溢出,大拇指打着圈揉拨着乳尖,让它一点点的挺立起来。 妖物苦恼地扬起脖颈,微微开合粉嫩的唇,发出微弱的呻吟,轻轻摇晃起身躯。白皙的皮肤泛出情色的潮红,衬着纹身一样的黑纹犹如在夜晚妖娆绽放的玫瑰。 低低的呻吟诱惑着所有人的欲望,慢慢摇摆的身躯将所有人都牵引得哑声喘息起来,豺狼虎豹般的眸子凶狠地盯着崖壁上的一举一动。 当妖物终于被逼迫着敏感的泄出透明的粘液时,所有人的下身都被鼓舞起来了,看着舞台上淫秽不堪的场面,他们长吁短叹地发出哀鸣嘶吼,怨恨自己不能将这只眉墨据爲己有,狠狠蹂躏。 顾槐眠看着眼前的妖物被低贱卑劣地玩弄折辱,胸腔突兀地升腾出愤怒。当魔怪淫笑着在所有人面前掏出它那丑恶的存在,意图妄想侵犯毫无知觉的妖物时,顾槐眠觉得脑中轰鸣作响,理智倏然崩塌。 栈门稀带领一干弟子闯入芝薇山谷的时候,安静得连一丝风也没有,往日的鬼影幢幢全都悉数化作凝固的阴影。 “师叔!这里什麽都没有啊!” “师兄,师父是不是在骗我们啊?” “师弟,你发现什麽了吗?” 轻而易举进入芝薇山谷本就让武功修爲不是很高的弟子感到惊讶,再加逡巡观望了半天,连一个鬼影都没有看到,更是让弟子 们讶异万分,高声叫道。 栈门稀也是一头雾水,疑惑地四处查看,却连一丝活物的气息都没有感觉到。 “啊!师叔!你看那里!”一名弟子忽然用剑指着山谷峭壁下的大片空地高喊出声。 第十三章 一个一个、数以千计的黑影伏在那里,静悄悄的,仿若不动声色的偷袭埋伏,只留一个黑洞洞的背影,在这个阴森恐怖的环境 里分外邪异。 站在前面几个胆子稍大的弟子唰地抽剑上前,栈门稀根本来不及阻止,就见他们举剑砍下去。黑影像是风干石化的泥土一样顷 刻崩裂,碎成握不进手的细小粉末。挥剑带起的风接连吹散了好几个黑影,就像枯掉的树叶,迅速化爲灰烬消散在空气中。 栈门稀变了脸色,慌忙冲进黑影中察看。那些黑影或保持着惊愕、恐惧的神色,或维持着贪婪、充满欲望的表情,只是全身都 变成木炭一般的焦黑,像是被快速抽取了生命,只留下一具黔黑的空壳保留着生前最後一瞬的姿态。 奔跑带来的细小风束让所有黑影瞬间崩裂殆尽,栈门弟子恐惧地失声惊叫,回荡在山谷中,芝薇山谷的阴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浓重。 这场式微大会,什麽都没有见到,只剩下一群化成灰的屍骸,还有夹杂在里面已经无法辨认的江湖人士。栈门稀感到从未有过的惊惧,不敢再让弟子多加停留,万一碰上那股可怕的力量,他自身难保。 栈门稀铁青着脸,召集了所有弟子迅速撤出芝薇山谷,连夜赶回栈门。 在栈门弟子没有注意的角落,黑影空地前的巨石背後,正进行着一场狂野热烈的欢爱。 已经苏醒过来的妖物被紧扣细腰跨坐在男人身上,苦闷地扬起头,被身下猛烈得仿佛要刺穿身体的抽插顶弄得惊喘尖叫不已,手软脚软地搂住男人脖颈,随着律动扭摆腰肢。 汗水混合着嘴角的津液滑下,滴落到妖物红肿的乳头上,顾槐眠眯着眼睛一口咬上去。 “呜——啊、啊嗯——”妖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一下,被恣意蹂躏的小穴骤然缩紧。顾槐眠不悦地闷哼一声,狠狠地撞击上去。 妖物眼角带泪,看似不甘心又状似委屈,无力地扭动身躯。阴辰邪扯下她的脑袋,吻了吻她水光盈盈的眼眸,乌黑的瞳仁好似泛起涟漪,一格一格浅浅淡淡漾开,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 妖物红着眼睛看了他一会,突然也凑过头来,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眼睫,甚至还柔柔地舔舐了他的鼻尖。 欲火霍然无法抑制,下身猛然加大顶撞力度,坚挺摩擦柔韧的内壁,凶狠地直刺到最深处。破天荒的,没有汲取妖物的功力, 顾槐眠只是一味进犯她的身体。小穴被蛮横地捣撞,晶莹粘稠的液体在湿润的股间随着抽插往外溅洒,淫秽地连出一道弯曲的 弧线。 妖物全身痉挛,仰着脑袋,披散着柔软的如墨发丝,发出高昂的甜腻呻吟,调子拖得长长的,柔媚至极:“啊——” 顾槐眠一把扣住她的腰臀,紧紧压在胸口,左颊延至颈部的细长暗红符印在月华下诡秘地明明灭灭,低低的声线分外魅惑:“只有我可以玩弄你。” 长长的黑发和着绯红的发丝,在乍起的夜风下飘散开来,发梢吹到灰白的巨石上,缠绕着被汗水结在一起。 星巧见到凤瑶,已是第二天。 疲倦的凤瑶安然无恙地躺在顾槐眠臂弯里,只是,理所当然地带了一身情欲痕迹,引人遐想的吻痕一直蔓延到脖颈。 星巧气得面色发青,一把抢过自家主子,头也不回地冲去里屋,只留个怒气冲冲的背影给顾槐眠。 顾槐眠弯了弯嘴角,挑眉低笑,点地跃起,眉宇间带了一丝少见的舒心。 第十四章 屋内,星巧忙得焦头烂额还不忘絮絮叨叨地咒骂姓顾的大烂人,听得不知什麽时候醒过来的凤瑶一阵闷笑。 “你骂这麽凶,他其实很无辜啊。”凤瑶掩嘴偷笑,弯了眉眼。 “小姐,您人太好,只有被他欺负的份。您都被他这样那样了——呃、星巧逾矩,请小姐责罚。”星巧气呼呼地说到一半,蓦地收声,匆忙跪下请罪。 “只有我们两个,你怎麽还是这样,”凤瑶拍拍星巧的脑袋,郑重地说道,“你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不是下人。要我说几次,你才明白呢。” “是,小姐。星巧惶恐。”星巧感动得鼻子有些酸,急忙揉了揉,应道。 “好了,起来继续帮我清洗,”凤瑶顿了顿,忽然变了语调,若有所思道,“待会儿你吩咐下去,回宫後要叫他顾先生。他要是没名没分地跟我回去,父皇那里也不好交代。” 星巧反应激烈:“什麽?!还要叫他顾先生?” “怎麽了?”凤瑶一脸不解。 只听得星巧在旁边小声嘀咕:“先生可是德高望重的称呼,可那个人,阴阳怪气的。再说,他肯定不喜欢别人叫他先生……” “可是我想给他一个官衔,叫顾公子好像有点不太合理吧?”凤瑶想了想,觉得星巧说得有理。只怕顾槐眠不会喜欢顾先生这个称呼。 “什麽?!小姐您还要封他官做?”星巧反应更爲剧烈,差点把巾子拍到凤瑶脸上。 “有什麽不对吗?” “他最多就能当个侍卫,哪儿有什麽能耐去做官啊?”星巧对顾槐眠的反感不是一朝一夕的,自然拼命反对。 “可是不这麽做,他就不能名正言顺地留在我身边除妖了。而且,还是不要让父皇知道我夭邪入体,一定会让他爲难的。” 虽然皇帝的确很喜欢凤瑶,但这并不代表他对每个孩子都一视同仁,何况她上面还有皇兄,更不可能时时护着她,他也有底线。万一皇兄们得到风吹草动,说不定会借题发挥、兴风作浪,凤瑶并不想因此大动干戈,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凤瑶兀自陷入沈思,不再理会星巧在旁喋喋不休的唠叨。 一切梳洗完毕,凤瑶对星巧讲了讲实际上她什麽都不知道的失踪经历,再让她吩咐下去,就出门去找顾槐眠。 这回顾槐眠倒是乖乖地在他自个房里坐着,凤瑶找他商议回宫的事情,他什麽异议都没提出,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件事。 凤瑶便不再多说,回屋休息。次日啓程回宫。 马不停蹄地赶了三天,第四日清晨,凤瑶一行抵达皇城,顺利回宫。 神御皇朝的宫址皇城处于浚稽山脉、堇年江交接之地,背山望水,东临广袤海洋,南接浚稽山脉,西爲黄土中原,北倚堇理之 山。皇城浩瀚,宫殿屋宇林立繁多,金碧辉煌,气势恢宏。远在皇城百里之外,就见当地生活富饶,如若恩泽四海。 四公主回宫,声势浩大,皇帝城门亲迎,将凤瑶一行接至宫中。 啓奏、呈禀、密谈、商议,团团转忙了数日,凤瑶才有机会见到终日无迹可寻的顾槐眠。封官之事已呈给皇帝,四公主顺便把 他英勇救人的事迹天花乱坠地夸了一通,本想顺利批奏,谁知皇帝龙顔大悦,摆宴慰劳凤瑶,非要叫上这位新任官员。 凤瑶当下就垮了脸,先不说顾槐眠肯不肯去,就是去了,他唯我独尊的傲慢行径也定然触怒天顔。犹豫良久,眼看夜宴将至, 凤瑶只得硬着头皮去请顾槐眠。顾槐眠自是不应,一口回绝,没有商量余地。 思索许久,凤瑶只好假托新官忽染风寒,起不了身。幸好皇帝没追问下去,凤瑶松了口气,不然她定要漏洞百出。 第十五章 此次夜宴请的朝廷官员不多,多是皇子皇女、亲王郡王,唯有一人身份特殊,未穿朝服,坐席却仅次公主,很是英气挺拔,看得出,地位在宫里很是显贵。 “容先生,好久不见。今次居然能请到你,实在是凤瑶有幸。”凤瑶执杯敬酒。 这位天青色衫子的俊朗中年男人便是星巧口中德高望重的容先生,极少在宫中露面,身怀奇门异术,几乎没有什麽事情是他不能解决的。 尊贵美丽的凤瑶给他敬酒,中年男人却皱了皱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容某此次前来是专程找凤昭王叙旧,岂料适逢他北上未归。听闻陛下说四公主即将归来,故而在宫内停留几日。容某谢过公主殿下。” 容本是凤昭王的忘年之交,经由凤昭王引荐才入得宫中,解决了不少宫内的疑难杂症,被皇帝尊称爲容先生。 凤瑶觉得容本的眼神有些不对,但此後容本就没有多话,虽很是纳闷,宴席上也不好开口询问。她和凤昭王本是同手足,容本又是凤昭王至交好友,她们本就相识甚早,容本断无冷落的道理。 “那麽,容先生打算何时回去?凤瑶刚回来,不如你在宫中多住几日。”皇帝已是花甲之年,发须半白,大腹便便,却是声如洪锺,朗声笑道。 大家都以爲容本会如先前那般推辞,却听得他道:“容某正有此意,多谢陛下。” 皇帝也是愣了愣,随即大笑三声,连声叫好:“还是凤瑶面子大,看来下次朕要留住你还得让她出面啊。” “容某不敢。容某只是觉得与四公主相谈甚欢,难以逆缘。”容本恭恭敬敬地道,不卑不亢。 几名皇子面面相觑,摸不透是容本忽然转了性,还是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公主殿下魅力太大。以前是无论如何,就连凤昭王都难以留住的容本,这次竟然一口答应。 凤瑶也有些吃惊,频频看了容本几眼,见他不动声色,只得作罢。 宴席结束,向皇帝告别後凤瑶提脚欲走,容本从後面赶上来叫住她。 “容先生有什麽事吗?” “公主殿下,请借一步说话,”容本把她引到一边,低声道,“不知公主知不知道自己已有夭邪入体?” 凤瑶震了震,望向容本,道:“容先生怎麽知道?”是了,这容本通晓各种奇门异术,也难怪他能看出自己不同以往。 “昨日容某夜观星象,发现有异,再加上公主恰巧从容某窗前跃过,神情微变,容某便有些察觉了。适才宴席上细细观察,确定公主的确夭邪入体。” 凤瑶恍然大悟,昨日忙得头昏脑胀,忘记吃下药丸,虽然及时被顾槐眠捉了回去,不想还是被容本看了去,希望没有别人再看到了。 大约是察觉到凤瑶所思所想,容本又道:“凤瑶公主不用担心,除容某外,尚无他人见到公主异状。” 凤瑶点了点头,道:“谢谢容先生关心,我已找到除妖之法,那人正在府中。” “是那位新封的文书官?” “正是。” “可否让容某随公主前去找那位高人一谈?容某不甚放心,也不好向凤昭王交代。” 容本言辞甚是彬彬有礼,若是拒绝,倒是无礼了,凤瑶随即应下,带容本回府。 所幸顾槐眠今夜没有不见,站在容王府花园里,长身玉立,迎风而站,颇有潇洒随性、玉树临风之态。 凤瑶因爲有要事处理,没来得及走到花园介绍,中途就被急匆匆的星巧拖走了。 容本独自走至顾槐眠身後,刚要开口,那人就霍然转身。 第十六章 罕见的绯红长发,张狂地披散着。那人本是隐在漆黑夜色下,此刻被长廊的光亮一照,闪着银红的光泽,诡异奇特。肤色在黑夜下凝脂如玉,斜眉上挑宛如剑尖,眉梢也带着邪异的微微红色。黑红异瞳,一只青黛似黑,一只根本说不出是什麽红色。 这不是常人该有的发色和瞳色。容本皱起眉头。 那人狭长的凤眸微睁,眉目如画,美若冠玉,艳丽狂狷。双目却隐隐暗含阴寒戾气,俊美无俦的面容显得分外森冷邪肆。 此人绝非善类,恐怕,也会对公主不利。 容本深眉紧锁,平静地一揖道:“在下容本。阁下便是凤瑶公主的新任文书官,亦或是,除魔卫道?” 顾槐眠面无表情地打量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中年男人,隔了好久才应:“我姓顾,单名一个眠,的确是来除妖的。” 容本尚在疑惑到底是哪两个字,又惊讶于他极其无理的态度。 顾槐眠又道:“你无须多想,就是顾眠二字。” 容本愣了愣,绕是他见多识广,也暂时辨不出是哪个眠,容本想了想也就作罢,毕竟他来不是研究名字的,停顿片刻便直奔主题。 “容某想请教顾公子,公主殿下身上的到底是何种妖物?顾公子又是用什麽方法治的?如今,公主殿下身体如何?那妖物又如何?” 顾槐眠瞅他一眼,拂了拂衣袖,挑眉道:“无可奉告。别抢我的妖精,否则,休怪我手下不留情。”话毕就高高跃起,快得仿 佛一下子就消失在半空,只留下一串讽刺般的低笑。 容本呆怔当场,他活了数十载,也未曾遇到过如此古怪的人。况且,这公子生得仅仅弱冠年纪,行径却如此不寻常。看来,公主殿下的事须得密切留意,不然,就有辱凤斡的郑重嘱托。 自此,容本便时常到公主府走动,引得一干人等大爲诧异。不过,容本甚少再见到顾槐眠。而且奇怪的是,每每入夜,星巧便会万分扭捏地请他离开,或者是面红耳赤的凤瑶本人。 容本感到非常讶异,星巧一衆侍从也守口如瓶,什麽都问不出。忍无可忍之下,颇爲担心凤瑶的情况。一日,容本趁星巧不备,小心地躲开各大高手,跃上屋顶,却听到公主房内令人脸红心跳的云雨声,当下哑然,简直惊得要从琉璃瓦顶上掉下去。 容本不是被世俗理念约束的人,但也着实被这事震惊了好一阵。稍稍镇定,又去窥视一眼屋内翻云覆雨,容本立刻了解。他饱览的群书中正巧有那本古籍记载,认出公主身上那只妖物便是世间罕见的至宝眉墨,顾槐眠是在通过吸取眉墨的功力提升内力修爲。虽然此举的确是爲公主除妖的最佳方法,但是未免太过折辱公主的千金之躯。 经过再三深思熟虑,容本还是决定去和公主好好谈一谈。 凤瑶正在书房翻阅文书,听得门外通报,便放下案牍,起身相迎。 “容先生,今天怎麽有空到这儿来?” “公主殿下,容某有要事相谈。”容本满面肃容。 凤瑶把他引到椅上,恭敬道:“不知容先生找我究竟有何要事?” 容本也不废话,直戳了当道:“不瞒公主说,容某已知公主身上夭邪确切来历,也知晓顾公子除妖方法。觉得甚爲不妥,故特前来商议。” 凤瑶一下子没了声音,垂下眼睛,耳根通红,好半天才低声开口道:“……先生,都……知道了?” “是,公主。百密一疏,传出去不利于公主名声,还请公主三思。”容本郑重地说道。 “……可是,我……并未觉得有什麽不妥。”沈默半响,凤瑶咬着唇,慢慢道。 第十七章 “公主?”容本有些诧异。 他看到凤瑶缓缓擡起的脸庞,通红的耳朵,脸颊微红的肤色,眼神却写上了坚定。 “既然公主坚持,容某也无话可说。容某会想尽办法,做到万无一失。公主,容某先告辞了。”容本起身作一揖,便离开了。 凤瑶怔忪地坐着发呆,直到星巧走进来才回神。 “公主,别想了,吃点东西吧。”星巧递上桂花千层酥,关切地道。 接触到星巧的目光,凤瑶突然觉得惶恐。整个深宫,最了解她的人,除了她自己,大概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星巧了。 “星巧,我……”木讷地拿了桂花千层酥,凤瑶却说不下去。 “公主,我知道,您不用说,星巧都知道。”星巧眼睛里忽地泛出泪光,平凡的五官,却很耐看。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端来 一碗紫芋水晶银耳羹,吹凉了捧上来。 “星巧,我心里很乱,也很害怕。我、我……”凤瑶神情恍惚,接过紫芋水晶银耳羹就蓦地喝下一大口。 凤瑶在担心什麽,也许她自己不是很了解,星巧却很明白。作爲旁观者,她从最初看到现在,清楚地目睹主子是怎麽越陷越深,她空有一腔话语劝慰,仍全然改变不了事实。 “公主,”星巧忽然跪下来,伏在凤瑶脚边,虔诚地说,“星巧不懂什麽大道理,星巧只知道平安、快乐、幸福最重要,星巧希望公主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一生幸福。” “星巧,”凤瑶放下汤碗,弯下腰来捧住星巧的脸庞,微笑着道,“我不会辜负你的。” “公主……”望着凤瑶,星巧蓦然觉得她的公主真是美丽非凡,比她所有会用的形容词都要好看。真希望这麽美的公主,顾眠不会去伤害。 “星巧,天气转凉了,不要跪着了。明天你叫内侍省派几个手艺好的裁缝过来,给顾公子添些御寒的衣服。”凤瑶挥了挥衣袖,坐回去继续看文书。 星巧站起来收拾了点心碗筷,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端上碗盆出去了。 书案後的凤瑶轻轻叹口气,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手捧案牍上。 前脚离开书房,容本後脚就去找顾槐眠。刻意寻找并不费事,容本在花园的莲花池旁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找到正在练功的顾槐眠。 即使用了上乘轻功,顾槐眠还是在他踏入花园起就警觉地睁眼,坐在低矮的假山山石上看他。 容本悠闲地走近假山,摸摸灰白的山石壁,道:“我很好奇,你如此年轻,武功却这麽深不可测。” 顾槐眠斜睨他一眼,勾起嘴角道:“机缘巧合,天赐良机罢了。” “天赐良机可是指那只眉墨?”容本收回手,拍拍指尖灰白的粉末。 “你说是什麽,就是什麽。”顾槐眠闭上眼,好似不愿再搭理。 容本又道:“如今那只眉墨功力已被你夺去大半,接下去也许打回原形,如若没有高人相助,下场就是灰飞烟灭;也许尽快逃得离你远远的,重新找个宿主,慢慢修炼。” 顾槐眠的眉毛动了动,随即睁开黑红异瞳,紧盯住容本:“你说什麽?” “我说的什麽,顾公子应该听得很明白才对。”容本也紧紧盯住顾槐眠,关注他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 顾槐眠脸上没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满目阴寒戾气,全然不加掩饰:“你说的是实话?她接下去要麽死,要麽逃走?” “容某从不诳语。” 顾槐眠霍然起身,足尖点地,飞离花园,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纵使没有把握胜你,我也不容许你伤害公主分毫。”容本应下的承诺,绝不食言。 擡头看向空无一物的金红苍穹,容本喃喃自语。 第十八章 翌日。 内侍省派来的数名裁缝四处都找不到顾槐眠爲衣裳测量尺寸,纷纷在公主府转得头昏眼花,最终气喘吁吁跑到星巧面前。 星巧找遍府邸也找不到顾槐眠,只得跑去告诉凤瑶。凤瑶刚从宫中回来,得知消息大吃一惊。翻遍府邸,甚至大张旗鼓地找去 皇宫,就差找到皇帝寝殿,遍寻各处,整个公主府被闹得鸡飞狗跳,依然没有顾槐眠的消息。 顾槐眠好像真的离开了,以前虽然他也是神出鬼没,但从没有这麽长时间没有任何动静,谁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星巧看凤瑶黑着眼圈坐在大厅失魂落魄的神色,本来雀跃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失落下来。矛盾地一面期盼顾槐眠回来,一面希望他最好就此消失,不要再左右公主的心情了。 裁缝们在公主府等到天黑,再等到天亮,自是没有丝毫怨言,不过,星巧实在过意不去,正打算让他们先行回去改日再来。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响,顾槐眠被一班下人前呼後拥地挤了进来。 凤瑶的表情蓦然破碎,腾地跳起来,没头没脑往前猛地冲进顾槐眠怀里。 一屋子的人都惊呆了,被公主温香软玉送满怀的举动吓得瞠目结舌,一时之间,大家都像被下了定身咒。 凤瑶蜷在顾槐眠怀里,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没能忍住,在扑到男人怀中的一刹那夺眶而出,一颗颗滚落到纯白的衣袍上。 顾槐眠被撞得胸口有些发痛,他皱了皱眉,想伸手将人推开,却发现怀中之人竟在低声抽泣,于是作罢,顺势拍拍她纤瘦的背脊。 凤瑶把头搁在顾槐眠颈窝,细细地啜泣了一阵,哽咽着开口,声调微颤:“我以爲……你不会回来了……我以爲你走了……” 顾槐眠听得困惑不解,低头问:“我有说我要走吗?” “可是从前天开始你就不见了,昨天一天我都找不到你……”说着,凤瑶揪紧了顾槐眠的外袍,仿佛这人还会在他面前凭空消失一般。 “我在宫里的藏书楼查资料。”顾槐眠有点哭笑不得,轻抚几下凤瑶颤抖的身体,用力把她从怀中拉开。 凤瑶哭红了眼,睫毛挂着泪珠,轻轻颤动,倾国倾城的面颊布满泪痕,泪水无声地顺着白皙的皮肤滑落。定定望着顾槐眠,凤瑶复又扑进他的怀抱,软下身子,靠上温暖的胸膛,指尖又触到熟悉的温度,她渐渐平复下来。 被怀中的躯体靠得有些酸麻,顾槐眠不悦地扬起眉毛,瞪了瞪呆愣住的星巧,却没动手将凤瑶推开。 所有人都张着嘴巴看这两人惊世骇俗的行爲,半天不出一声。 星巧最先反应过来。她勇敢地上前,把扑在男人怀中的公主拖出来送回房间,好说歹说哄主子睡下休息,再回大厅看到一屋子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的裁缝、侍女、侍卫,还有站在中央神情自若的罪魁祸首,星巧想死的心都有了。 “哈……哈哈……那个,这位就是顾公子,你们快些替他量身吧,”星巧对裁缝们尴尬地笑了笑,再冲傻愣的一干侍从不满道,“还不快下去做事?傻站在这里干嘛!刚才你们什麽都没看到!听到没有!?” “是,星大人。” 听到星巧明目张胆的威胁,侍从们唯唯诺诺地退下去,裁缝们也哆哆嗦嗦地围到顾槐眠旁边慌忙拿出皮尺开始度身量衣。 “他们要给我做衣服?”顾槐眠擡高了左手,转头问星巧。 星巧没好气地回答:“公主怕你冷了,叫人给你添衣服。” “这样,”顾槐眠转了个身,“她睡了吗?” “刚睡下。你想干什麽?”星巧觉得顾槐眠时时刻刻都不怀好意,警惕道,“不要打扰她,她一夜没睡。” 顾槐眠没有回话,配合裁缝们量好身,就大步径直往外走。 第十九章 星巧歪着脑袋看顾槐眠离去的背影,打了个哈欠,遣了裁缝们回去便匆匆回房补眠,她也是一夜未睡,累得够呛。睡梦中,她朦朦胧胧地忆起,顾槐眠走的那条长廊,好像是去的是公主房间。 凤瑶躺下没多久,就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 “星巧?” 没人答应,凤瑶坐起身,眼前一晃,顾槐眠已坐在床沿,带着奇怪的表情认真地凝眸看着她。 “你——”话没说完,就被顾槐眠倾身堵住了。 温热的唇贴上来,微烫的舌尖在他唇瓣上轻轻舔了一圈,恰到好处地收住。 顾槐眠坐直身体,邪笑地望着她,声音暗哑:“我想要你。” 轰隆一声,脑袋一片空白。 待凤瑶回神,整个人已被顾槐眠压在身下,陷入锦被。没有机会问男人爲什麽要在大白天她意识尚清醒的时候要她,被缠绵热烈的拥吻弄得头晕眼花、喘息不已,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强烈的羞耻感让她的脸几乎充血,闭上眼睛不敢看顾槐眠在她身上动作,内心渐渐升腾起一种迷蒙的喜悦,混合着身体传来令人颤栗的快感撕扯着她的神经。 这是她第一次神智清醒地和男人交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真正把身体交给男人。 凤瑶全身颤抖着,用力咬紧嘴唇,丢开公主的身份,放任自己追逐欢愉的潮涌,掉进淫欲的漩涡,攀附住顾槐眠的身体,狂乱地扭摆腰身与他纵情欢爱。 凤瑶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昏迷过去,朦胧之中,迷迷糊糊地望见顾槐眠靠在近旁的睡顔,褪去了邪魅戾气,恍惚中竟似颠倒衆生之姿。 醒来的时候,身边空荡荡的。凤瑶心头一惊,慌忙坐起身体,猛然牵动几乎失去知觉的腰肢,连带身後难以啓齿的地方也又痛又麻,竟像沈睡了数年之久,被岁月风干了躯体。 倚在床背动弹不得,凤瑶心急如焚,使用过度的嗓子嘶哑,根本叫不出声。她扯住绣金帷幔,掀开锦被,胡乱披件衣衫就要下床。 门吱呀一声开了,顾槐眠手捧青瓷碗,绕过香炉,缓步走了过来。 凤瑶立时呆住,愣愣地看他将青瓷碗放到一旁,撩了衣袍坐上床沿,再端了碗递至下颚近前。 “这是你那贴身婢女做的银耳雪梨汤。刚才我在膳房看她做,已经会了,以後我做给你喝。”顾槐眠微勾唇角,神采飞扬。 怔怔地望着那只青瓷碗,碗面纹着好看的黛蓝色卷草纹,古朴典雅、色泽细腻,再把视线移至眼前,顾槐眠挑高了眉,似笑非笑,眉眼风流。 “你昨夜叫了一晚上,嗓子肯定哑了。” 凤瑶瞬间红了脸,忙将青瓷碗捧过来低头喝,都快把头浸进碗里。 “果然是公主,都不怕这样喝会烫到。”敲敲碗里的汤勺,顾槐眠低声调笑。 凤瑶歌的耳朵更红,头更低,已经看不见脸了。 所幸顾槐眠没有再说什麽,只是静坐。凤瑶火烧火燎地喝完银耳雪梨汤,不知所措地抱着空掉的青瓷碗,也不敢擡头。 身上忽地一暖,一件水蓝纱衣罩在白衫外,凤瑶诧异地擡头,顾槐眠理了理她稍显淩乱的鬓发,笑道:“天冷,你可不能感染风寒。” 这时,星巧敲门进来。看到这副情景,睁圆了眼,惊讶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用不可置信的眼光上下左右打量了顾槐眠好几回。顾槐眠只是挑挑眉毛,依旧笑,倒是她家公主,满面通红,红潮一直蔓到脖子根。 “公主,”星巧顿了顿,还是决定开口打破满室暧昧,“今日的文书是否还要过目?” “让她好生休息,你在这里陪着。我去。”话毕,顾槐眠起身出去了,也不等星巧和凤瑶答应。 “公主,他他他、他……?”星巧讶异地指着人无影踪的门扉,他了半天也他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十章 虽被封爲新任文书官,但顾槐眠却一次也没有踏入过公主府书房。是以他的这次主动请缨,让星巧大爲诧异,觉得刚才见到的只不过是她的幻象。 “公主,这是真的吗?星巧没听错吧?”星巧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怎麽了。”摸了摸肩上的纱衣,凤瑶慢慢笑起来。美目波光流转,嘴角含笑,天姿国色,一笑倾城。 星巧看呆了。 无论看多少遍,她家公主都是那麽明艳妩媚,永远倾国倾城。 打这以後,星巧开始不断地对顾槐眠此人的真实性産生怀疑。与先前行事截然不同,虽然态度依旧轻佻浮慢,举止仍是傲慢无礼。 平日里他会抽空去书房整理文书,虽然成果及不上另一个文书官的十分之一,但只要是他整理的,公主嘴角的笑意都会挂上半天;强行同公主行了那苟且之事後,第二天清晨他会亲自到膳房做一碗银耳雪梨汤,虽然味道至多只能算是尚可,但遍尝山珍海味的公主却喝得好像是什麽琼浆玉露。 比如说现在,正值夜半,星巧竖起眉毛吊起眼皮立在旁侧,看顾槐眠笨手笨脚地爲她家公主削梨。他给公主喂了药,又吩咐了一遍公主府上上下下,甫一躺下,就被人拖起来,以爲有什麽要事,结果却只是削个梨,自然气个半死。 凤瑶端详着手中满是窟窿的梨,不禁偷笑。顾槐眠的武功确实出神入化,想必拿刀握剑的本领都不会差,可这削皮的技术…… 却着实惨不忍睹。一旁留侍的星巧憋笑憋到肚子痛,拼命眨眼睛才没有捧腹大笑。 顾槐眠瞪着梨子,嗔道:“嫌难看就扔了。” “不难看,我不会扔。”凤瑶连忙收拢十指,好像顾槐眠会随时把它抢了扔出窗外一样。 星巧吸了吸鼻子,背过身去,揉揉眼睛。觉得公主有点孩子气,煞是可爱,又心酸公主对一只梨都重视得患得患失。 “你捏得这样紧,是嫌它难看?”顾槐眠掰开凤瑶的手指,取过被捏得汁水溢出的梨子,陡然手臂一擡,梨子打破木格飞出窗外。 随後,顾槐眠也飞身跟上,一下子就不见了。 屋顶传来乒呤乓啷的打斗声,紧接着,屋外响起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还有刀剑相抵的铮铮声。 “有刺客!来人啊!快来保护公主!” “保护公主!刺客在屋顶!” “快来人啊!保护公主!” 凤瑶一阵心慌,急忙撞了门出去,才一推门,迎面就是一道刀影直冲面门,吓得星巧失声惊叫。 那刀行到一半,却突然像中了邪,掉转过头反向那蒙面刺客劈去。蒙面刺客大爲惊骇,瞪大眼睛转身就跑,那刀长了眼睛似的飞快地在後面追。 花园里的刺客们也是人仰马翻,翻筋斗的翻筋斗,上下窜的上下窜,被刀剑追着砍刺的大有人在,甚至有刺客匪夷所思地在半空犹如离了水的鱼一样上下扑腾。 侍卫们在长廊上与刺客殊死搏斗,剩下的公主府仆从却没有逃得精光,躲在花园、长廊的各个角落,紧张地关注公主屋外的战况。 琉璃檐坠,黛色瓦顶,屋宇顶端陡直高险,顾槐眠笔直地站在上面。 红发垂散,黑夜星幕,如同暗红绸带缀以银红星光,平添冷然煞气。一袭朱红外衣映得殷红,粗宽腰带高束纯白里衫,细纹丝縧飘带长扬,衣袂翩飞。 周身隐没在黑色夜华,顾槐眠凤目微睁,双手平举向前,十指张开,指节弯曲,缓慢地做出细微的收、放、拖、拉,像是戏班里演布袋的戏子,操控着布偶的一举一动。 月光渐灭,阴云遮蔽。顾槐眠霍然睁眸,猛地高收双手,寒风乍起。 第二十一章 花园里的刺客们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抛到半空,在顾槐眠抖手间,重重摔落在地,七零八落,溅出浑暗血光,砸起一片灰尘烟雾,久久不去。 阴云过境,弯月重现。淩厉的破风声像是倏地收线,顾槐眠放下双臂,带着隐隐笑意的面容在黑夜月华的映照下戴上几分邪魅。 明净长空下,几名刺客抱腹翻滚在地,立刻被衆侍卫擒拿。余下的刺客,屍身惨状,吓得一衆仆从四处逃散,面如土色的脸孔魂飞魄散。 红雾溅洒假山莲池,横七竖八的刺客屍首支离破碎,宛如被引线割裂的残破布偶,死相可怖,断肢残臂撒了一庭,血流满地。 星巧惊惧得张口噤声,脸色惨白,见一侍卫拾起断臂,立刻哇一声吐出来。 凤瑶胃里也是翻江倒海,方垂下眼,肩就被揽住,使力扭转送回里屋。茫然地躺上床铺,微凉的触感抚上额际。凤瑶凝眸,顾槐眠一手探在她额头,一手帮她掖好被子,平静道:“幸好没有发烧。” 扯了扯顾槐眠的衣袖,他转回身,凤瑶小声道:“等我睡着了你再走好不好……” 顾槐眠闻言顿了顿,还是撩袍坐下,直直地看向平躺着的凤瑶。 感受到上方的视线,凤瑶闭上眼,在这个元凶面前,混乱的心境竟奇迹般的平复下来,她轻声问:“不要杀人,好吗?” “我要保护你,他们必须死。” 顾槐眠回答得理所当然,凤瑶感觉一瞬间的脱离,不再言语,沈沈睡去,睡梦中低喃:“不要杀人……” 他们要杀的是她,会遭报应的人,也该是她。 顾槐眠皱了皱眉,待凤瑶的呼吸渐趋平稳,霍然伸手点上百会、膻中、肺俞、肩井等三十六处大穴。截脉封穴後,顾槐眠以双手悬浮其上,指尖微动。好一会儿,才解了穴道,起身离开。 门外长廊,霜华铺满地,映着长袍曳地的轻微步伐,分外单调空洞。 立冬的时候,内侍省送来几件质地极爲上乘的新衣裳。 凤瑶拿了衣服跑到顾槐眠房里给他试,特地挑了件纯白翻边镶红的敞领夹棉绫衫给他穿上,外披一件今年宫中最流行的水袖式样的宽纹金绣线压边绯红绸袍,下摆刺了蟠螭虬曲状的黑纹,繁复的略宽殷红腰带垂挂了数条红色长丝縧飘带。 穿上新装的顾槐眠,勾勒颀长身线,煞是俊美无匹,凤瑶不觉失了神。只是单单看着,便觉得由心里都透漏出来了喜悦。 “谢谢。”顾槐眠简单地道了谢,听不出多少诚意,他略略把新衣往床头堆了堆,就出门往花园的方向去了。 凤瑶知他是去练功,便沿长廊去了书房。甫一进门,惊讶地发现容本在等她。 “容先生有些日子没来公主府了,凤瑶甚是想念。” 容本的神情并不轻松,严肃道:“容某爲宫中琐事缠身,适才听闻公主府前些日子遭了刺客,公主殿下没有受伤吧?” “容先生看我的样子就知道刺客未得手,不用担心。”凤瑶笑道。 “那群刺客有头绪了吗?陛下很是担心,听说公主殿下回宫途中也曾遇袭?” “还在审问。我想,不出意外的话,两拨人应该是一夥人马。” “看来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究竟是谁要对公主殿下不利?”容本状似自言自语地道。 “公主。咦?容先生也在,”星巧敲敲门,端了碗汤进来,“公主刚才急着跑去让顾公子试衣裳,她把汤搁膳房里了。” 青瓷碗里盛着银耳雪梨汤,温热的器皿蒸腾着淡淡薄雾,好看的黛蓝纹理沁出丝丝水印。 “顾公子亲手做的?”容本盯着青瓷碗问。 “是的。”星巧道,扭头瞥见凤瑶脸上不自觉的微笑,她在心底叹口气。 “可否让容某仔细一看?” 第二十二章 凤瑶点头,将青瓷碗递过去。 容本眯起眼,握着汤勺在薄薄的糖水里搅了搅,仔细地凝视汤水浮动。末了,紧锁眉峰,擡头看凤瑶:“冒犯公主殿下,请让容某爲公主搭脉。” 凤瑶怔了怔,疑惑地将手臂伸过来,撩起衣袖。 容本伸出两指搭脉,眉头越皱越紧。放下手,他急问:“顾公子人在哪里?” “他在花园练功。容先生,怎麽?”看了看银耳雪梨汤,凤瑶一脸不解。 “请恕容某无礼,先行告退。”容本缄默不谈,匆匆告辞,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容先生是不是发现什麽才突然去找顾公子?”星巧晃晃脑袋,看着青瓷碗内清澈的银耳雪梨汤。 “星巧,”凤瑶蓦然觉得心慌,连忙抽出一纸文书摊在书案,道,“你忙完了就去花园看看,回来告诉我究竟怎麽回事。” “是。” 顾槐眠仍在莲花池旁假山练功,容本很轻易地找到他。 “顾公子,”容本的语气彬彬有礼,但神情显然不是,“请你告诉容某,你对公主殿下做了什麽!” 顾槐眠置若罔闻,眼皮都不擡。 容本强压怒气又问了一遍,顾槐眠才稍稍睁眼,唇角微翘,慢条斯理地道:“想必你都已经知道了,还特意跑来找我问话,岂不是多此一举?” 怒火再也抑制不住,容本挥掌就朝顾槐眠当头拍落。 轰一声巨响,双掌击空,容本这两掌用了七成功力,足可碎石断金,掌下劲风将假山灰岩轰个粉碎,砾石碎屑飞上半天。 假山遽然炸开,瞬间夷爲平地。近处的侍从吓得三魂没了两魄,抱头鼠窜或张口结舌。闻讯匆匆赶来的侍卫只见到半空两个模糊的缠斗人影,问了旁边吓呆的侍女,才知道是顾槐眠和容本二人。衆人皆骇。 那次夜半目睹顾槐眠杀人不眨眼的残酷行径後,尽数公主府下人都是害怕多过敬畏,平时碰到顾槐眠都尽量绕道而行,要不然,就战战兢兢地低头快步走,就怕惹恼了这煞神被逮住抽筋扒皮。这回他和容本大打出手,也没人去向公主通报,更无人上前劝架。 淩空对了三掌,强劲的掌风将莲花池里的水激起数丈高,哗啦啦洒在狼籍淩乱的花园里,连着远处的长廊都似一阵剧烈的摇晃。 顾槐眠衣袂翻飞,跃身而上,淩空虚踏两步,轻轻落在一棵参天柏木上,脚踩细枝,如若无物。 容本以真气悬浮半空,衣带翩扬,稳稳地停在柏木对面。院落寂然,旭日东升。 “你伤害公主殿下,容某便不可袖手旁观。”容本声音不大,却足以让眼前之人听清。 顾槐眠轻浅一笑,凤眸微眯:“你不是我的对手,莫来送死。” 容本已察觉自己气血翻腾,胸口隐隐作痛,显然是方才在空中与顾槐眠连击三掌,被他震伤了五脏六腑。 “送死也强过你这江湖败类!如此歹毒!”容本怒极,甩了甩衣袖,银白长剑执手,足尖发力,虚空一划,便手持长剑,如破空箭矢直刺过去。 顾槐眠冷哼一声,悬于柏木未动,劈手直指容本,右手平托,指节微屈,像是牵引着数条细线。 容本忽地受制,仿佛被铁链缠网捆住四肢,停在半空,只是手腕脚踝的感觉还要更尖细些,勒得皮肤生疼。容本定睛一看,白穹之中隐隐有数条浅绿的引线从顾槐眠右手指间穿过来,淡得几不可见,缚住他全身,叫他动弹不得。 这种诡秘的功夫容本似曾相识,但也只是灵光一现,他就被勒得手脚抽搐,断了思绪。 顾槐眠竖指轻弹,他翻了个身,胸口震痛,便似胸腹重创,喉咙腥甜,骤然喷出一口鲜血。 第二十三章 “容先生!”一声惨然疾呼自下而上,传到顾槐眠耳边。他转头遥遥一望,星巧正苍白着脸死命往容本的方向狂奔。 挑了挑眉毛,顾槐眠微转手腕,回身轻点细枝,高高跃起,红影翩然消失。 容本犹如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砸向浑浊的莲花池。束缚消失後,他便竭力凝聚丹田提起真气,无奈内力受损,他极快地剑尖点地,还是湿了半身,才狼狈地从莲花池中跳出来。 “容先生!你——”星巧刚才就见容本空中喷血,此刻看清他嘴角垂挂的血迹,更是面色死灰,惨淡道。 “容某尚无大碍,星大人请放心,”容本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收起长剑,回头看空荡的柏木一眼,提步往长廊走,“容某求见公主殿下。” 一长廊的侍卫仆从作鸟兽散,容本只大步向前,星巧慌慌张张地去取丹药。 敲门通报,容本进入书房,凤瑶正埋首于满书案几的文书卷宗。刚才那碗银耳雪梨汤仍摆在原处,黛蓝的卷草纹上泛出密密麻 麻的细小水珠,宛如粼粼波纹上的氤氲水雾。 “容先生,你受伤了!?”凤瑶大吃一惊,急忙站起去柜里翻找,容本擡手制止了她。 “公主殿下,容某的伤没有关系。目前最重要的是公主,公主服用顾公子的银耳雪梨汤有多久了?” 凤瑶愣了愣,道:“有十日了。容先生,有什麽问题吗?” “顾公子的银耳雪梨汤并非普通汤药,多加了一味药引,是以迷乱公主神智……咳、咳……好让公主迷失心智。”容本跨步上前,严肃地说,语调激动处,还猛咳了两声。 “你……说什麽?”凤瑶顿住,不可置信地望着容本。 “方才容某替公主把脉,发现公主三十六处大穴轻微移位,而且,公主的数条穴道、经脉都被内力封住,这种情况就是截脉封经。整个公主府,只有一个人能做到。配合银耳雪梨汤,截脉封经的效果便是奇佳。” “你是说……我被……截脉封经?……”凤瑶怔住,双眸无神,只是呆滞地重复容本的说过的话。截脉封经这门武功她在书上看到过,这种武林绝学很少有人轻易施展,用之,则需耗费甚多内力,可害人性命而不伤本源。 “公主?”容本唤了声,高声道,“请公主停止服用银耳雪梨汤,避免再与顾眠此人接触。容某无法制服他,实在惭愧。不过,容某可以肯定,只要公主拒绝,他绝对不会爲难公主。他不会让公主受到伤害,他要的是一个完好无损的躯体。” “他……要……我的身体?”凤瑶面色惨白,紧咬唇瓣,颤声问。 “他想要逼出公主的生魂,将公主的躯体完整无缺地交予那只妖物主宰。所以,只要公主拒绝,他绝对不会对公主不利。”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凤瑶煞白着脸,重复了好几遍,咬得嘴唇渗出血来,扶着书案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终于再也撑不住地脱力倒下。 “公主!”容本连忙伸手扶起凤瑶。 凤瑶只是摆手,缓缓摇了摇头,端起青瓷碗,静静地凝视那薄薄的糖水。仿佛盯着瞅着就能映出那人亲自烹煮的模样,满头大汗地在膳房忙碌着。只是因爲他说过,要亲手爲她做一辈子。 蓦地,凤瑶猝然将凉透的汤水倒入口中,闭上长眸,眼角水光闪烁。 “公主!你——!”容本阻止不及,同样冲过来的还有大小药丸药品摔了一地的星巧,凤瑶的动作快到他们连反应都来不及,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空空的青瓷碗。 第二十四章 “他想要我的身体……那就拿去……我没有什麽可以给他的了……” 他想给的,她不在乎;那麽,就给他想要的,她能给。 凤瑶魂不守舍地走出书房,完全没有注意星巧捧着空掉的青瓷碗吧嗒吧嗒落泪。星巧慌忙捡起几颗药丸几瓶膏药往容本怀里一塞,就泪流满面地追出去了。 容本抱着怀里一堆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望着凤瑶步履蹒跚的背影,深眉紧锁。直到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容本才点住两处大穴,放下丹药,出府回宫。 星巧向来待人温和宽容,公主府上下都觉得公主内侍流大人宅心仁厚。但是,此时此刻,星巧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她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地想杀死一个人的念头。 顾槐眠一脸理所当然地托着银耳雪梨汤出现在凤瑶房里,轻笑地坐到床沿,将青瓷碗递给床榻上的凤瑶。 星巧很想冲上去把碗打碎,然後狠狠地在顾槐眠脸上踩几脚,再将他碎屍万段、挫骨扬灰。可惜,这些始终是臆想,公主甚至不允许向顾槐眠透露半个字,况且,公主刚才还轻轻瞪了她一眼。 凤瑶的脸色过分苍白虚弱,捧着青瓷碗的双手在轻微颤抖。 顾槐眠微蹩起眉,伸手摸了摸凤瑶的面颊,冰凉的触感引起皮肤的一阵颤栗,他疑惑道:“你好像不太舒服?” “嗯……我喝完汤休息一下就好了,麻烦你帮我整理文书了。”凤瑶的睫毛在阴影中拼命颤动,连声音好像都脆弱得抖起来。 “好,那你快喝,喝完就躺下睡会。”顾槐眠点头看着凤瑶一口气将糖水喝完。 星巧快步踱过来,接过空碗放到几案上,再扶凤瑶躺下,细心地掖好被角,才端了青瓷碗出去。 顾槐眠蹩眉看复又关上的木门,那个婢女过于紧绷的神态动作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而且满脸都是对他掩饰不住的深仇大恨。 紧盯住凤瑶缩在被子里的模样,顾槐眠站了一会,感觉到她平稳的呼吸吐纳,就倾身上前点住她三十六处大穴,予以截脉封经,再以内力逼迫经脉、穴道逆位而行。 锦被下的手指蓦地揪紧了身下床单,凤瑶痛得冷汗直流,几乎要惨呼出声。狠狠使力抓破了布帛,抠进手掌的痛楚才让凤瑶忍住疼痛,止住身体由轻颤变成痉挛。 解开穴道後,顾槐眠便起身径直离开,并未留意到凤瑶额上的密布细汗,还有身後锦被里痛到蜷曲成一团的躯体。 “公主!”进门的星巧见凤瑶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就失声尖叫着冲到床榻前。 凤瑶疼得脸色煞白,手脚痉挛抽搐,剧烈颤抖嘴唇,也说不上半句话。 “他对公主做了什麽!?公主,您没事吧?”星巧怕得眼泪漫上来,扒着床沿,不敢伸出手触碰凤瑶。 凤瑶的睫毛猛烈地颤动几下,就合上了眼,不再睁开。 星巧吓了一大跳,泪水扑棱棱地直往下掉,急得在屋内团团打转。公主不允许透露任何消息,可事到如今已是走投无路,她只有去找容先生了。 思索及此,星巧便不再犹豫,疾步快走。前脚踏出房间,就听到凤瑶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过来:“星……巧……回来……” 星巧慌忙折回去,凤瑶揪着被角,面色惨白地看着她,满面细密的汗珠,手脚却不再抽搐了。 “公主,您……”星巧觉得自己也开始疼起来,眼泪汪汪地跪在床榻边望着她的公主。很想抚轻她的疼痛,却不敢伸手碰一碰,生怕触到她的伤处加深痛楚。 “星巧……我、没事……不要去……找、容先生……”凤瑶深呼几口气,纤细的睫毛依旧抖得厉害,胸口也上下起伏得剧烈。 “公主,爲什麽要这样对自己!您可是神御最最尊贵的四公主啊!”星巧再也控制不住,失控地大叫起来。 “好痛……好痛……真的、好痛……”凤瑶望着仰面雕花顶饰垂挂的凤尾帷幔,喃喃道。 第二十五章 痛到了经脉骨髓,痛到了胸膛心口,痛到她的灵魂都疼了。顾槐眠一寸一寸挤压着她的生魂,就像一点一滴剜刻着她的心脉,片片撕扯她的魂魄。 “公主,公主,您这是何苦呢……不值得呀,不值得……”星巧泪流满面,扒住床单泣道。 凤瑶慢慢地摇了摇头,将两手伸出锦被外,面无表情地说:“星巧,给我包紮一下。” 见到那双好看的手掌被抠得鲜血淋漓,星巧惊得魂飞魄散,慌乱地去取来金创药和纱布,一路跌跌撞撞。星巧颤抖着手爲凤瑶小心翼翼地包紮,却连一声轻微的声响都没有听到,仿佛失去了痛觉。 “公主,包好了。” 凤瑶收回双手,将左手缓缓地举到眼前,细细端详了一阵,将身体缩进锦被里死死卷住,忽地开口:“星巧,爲什麽我都感觉不到疼呢?刚才明明那麽痛的。” 星巧愣了愣,急忙背过身,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乍然落下。 她想,刚才公主痛的,不是身体,而是灵魂吧。 顾槐眠坐在书房整理堆成山的文书卷宗,哗啦哗啦的纸张声此起彼伏。门口侍卫战战兢兢地把守,生怕里面的人一个不耐烦就把这夷爲平地。看到容本出现在拐角口的时候,他们吓得将手中的刺矛戳到对面同伴身上,恐惧得面目都扭曲了。 容本暗自好笑,走上前去拍拍其中一个侍卫的肩:“小兄弟,你放心,容某今日不会给你惹麻烦。”若不是有命在身,恐怕这些个侍卫已经逃得销声匿迹,再也找不到了。 顾槐眠坐在书案後飞快地翻阅文书案牍,听到动静,头也不擡:“看来上次打你得还不够重,这麽快就又健步如飞了。” “容某还要多谢顾公子手下留情,才得以将这个好消息带过来。”容本走到案几前,平静地道。 “是你命大,与我无关。”顾槐眠将一叠卷宗扔到一边。 “顾公子不想知道是什麽好消息吗?”顾槐眠完全没有反应,容本又道,“有关爲眉墨铸造一个全新的躯体。 “公主的身体就很好。” “那可不见得,”容本故意顿了顿,满意地看到顾槐眠手上的速度慢下来,继续道,“逼出本体的生魂,引进新的魂魄,即使保证躯壳的完好无损,也无法确定本体是否産生排斥。若是産生排斥,便会发生强烈的异变,极有可能变成新魂、躯体两败俱伤的局面。” “若是我压制住排斥呢?”顾槐眠移开一摞文书,状似无意地问。 “强制排斥的産生,既要耗费巨大的功力,又不能保证躯体、新魂融合的稳定性。也就是说,排斥还是可能发生,并且,会比原先更爲剧烈,甚至可能会吞噬新魂以及本体。” “铸造一个全新的躯体是什麽意思?”顾槐眠停下动作,擡头看向容本。 容本笑了笑,凝视异色双瞳,缓缓道:“古书记载,可以利用妖物的本源,以及借助强大的外力来爲之铸造一个全新的躯体。 这样制造出来的躯体,新魂就是它的生魂,自然不会有排斥一说。” “用水墨造一个新的身体?”顾槐眠轻笑着打量一脸严肃的容本。 “这几日容某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直到方才,发现这个方法是可行的。只是,顾公子应该很清楚,眉墨不是普通的妖,本源无法实体化,让她进了这新身体,那麽这具身躯就将是她的第二本体,几乎等同于真人。若是受了伤,本源也会受到伤害,甚至可以因此致命。” 顾槐眠站起身,挑高了眉,面对容本慢条斯理道:“我要她幻化成形,就不会轻易让她受伤。你想留公主性命,就必须造一个合适的身体给我。” 第二十六章 “若容某没有把握,便不会在这里了。只是能否成功,还得看顾公子的诚意,”容本紧盯顾槐眠的表情,继续慢慢说下去,“借助强大的外力辅助本源生成新的躯体会耗去大量功力,几乎等同顾公子从眉墨身上得来的功力。” 顾槐眠的笑容倏然收起,眉峰微皱,狭长的凤眸眯起,略带威胁地逼视容本。 容本一脸坦然:“成不成,就全看顾公子了。容某只等顾公子的消息。”说罢,容本转身就走。 “……站住。”傲慢的语调在後头悠悠传来。 容本有些诧异,转过头,顾槐眠斜倚案几,凤目上挑,邪异的瞳色红得骇人,面带嘲讽地看着他。 “这麽急着走,是不想要容王性命了麽?”不理会容本微讶的神情,顾槐眠已移至他身边,“我要你立刻开始铸造。” 容本只觉被身後一股无形大力迫着往外走,扭头看了看身侧面无表情的顾槐眠,他忽然觉得心下一沈。 他们来到公主府花园的莲花池,破损撞毁的假山和草木已被收拾干净,换上了新的林木山石。莲花池内被尽数捞空,还未得空植入莲叶,此刻,正是空空如也的一潭碧水。 “如此甚好,”容本绕莲花池走了一圈,仔细观察了池水,然後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方砚递给顾槐眠,“顾公子,请你以内力将这块墨砚封入池底。” 方砚通体漆黑圆润,背有光泽,泛出微微青紫光,侧书神御二字,底刻蟠龙纹饰,雕工精湛,隽雅大方,隐隐透着皇族贵气。 墨砚被抛下水,在即将接触水面的一刻,顾槐眠猛地翻手拍出一掌,容本退开一步。劲风破开潭水循着墨砚直达池底,四溅的水花浇湿了莲花池周遭,水拍池岸的响声在墨砚沈底许久才逐渐停歇。 “这块墨砚传说是神御皇朝先祖受天地眷顾,得的赏赐,因此开创了神御皇朝。传闻中,眉墨是天帝御笔之下的一道水墨,集天地日月精华而成形,算不得神仙,也不是什麽夭邪鬼怪。故而,用这块墨砚便是最好的了。这水,正是天上之水,待墨融进其中,可算本源。”容本定定直视清澈见底的池水中那一方与池底融爲一体的墨砚,缓缓解释。 “我需要做什麽?”双掌回收,顾槐眠问道。 “每日来此,将内力透过池水注入墨砚,助它成形。” “要多久才能成形?” “年末的时候应该就成形了,”容本说完,转向顾槐眠,对上他的视线,“依顾公子所言,这只眉墨恐怕是情非得已,才附身于人修炼。眉墨本就可以自化成形,若是连这力量都没有,那她的确是非常虚弱了。所以还请顾公子将施展截脉封经的功力转移到墨砚上,不要再爲难公主殿下,同时也是浪费内力。” 顾槐眠睨他一眼:“你怎麽保证它在年末一定能成形?” “容某以性命担保。” “你的命有何用用,你又不是眉墨,”顾槐眠挑眉,“若年末的时候还未看到成形的躯体,我就让公主生魂离体,你须助我一臂之力。答应这个,我就不动公主。” 容本的脸色变了变,深眉紧锁,他紧紧盯住顾槐眠,对方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犹豫片刻,他终是道:“好。容某允诺。” 顾槐眠笑起来,嘴角上扬:“有这句话,你便不会食言。” 容本却愈加皱起眉峰,忧心忡忡地道:“容某只怕顾公子违背诺言。还望顾公子莫忘了提岚派派训。” “哦?提岚派?”顾槐眠浅笑。 “容某没认错的话,顾公子便是提岚派门下。顾公子所使招数正是提岚派嫡传绝学——悬丝引线手。” “你倒确实学识渊博,连提岚秘传招式都知道。”顾槐眠眯眼打量容本,唇角愈加勾起。 “顾公子该记得掌门训诫,不可违背诺言。” “我有说我是提岚派弟子吗?”顾槐眠凑近容本,低声轻笑,“掌门?那是谁?他管不了我。” 第二十七章 容本愣了愣,显是没料到顾槐眠会这麽说,他僵硬着神情目睹男人笑得越发邪肆,妖异的黑红双瞳闪烁出魅惑的光泽,张扬地 跃起离去的背影,心下惶惶然。 作爲武林至尊的提岚派,怎麽能够容许培育出如此心性的门徒?江湖恐怕是定要因他而掀起腥风血雨了吧。 出乎容本的意料,顾槐眠没有再做银耳雪梨汤,也没有再对凤瑶用截脉封经,甚至认真地履行作爲一名文书官的职责,尽管工 作完成得并不优秀。 星巧也松了口气,很是感激容本。姓顾的大烂人不仅没再来害公主,而且连夜晚除妖的时候也不再出现了,平时更是很少能见 到他。 只有一如既往尊贵着的公主殿下,星巧看得出凤瑶隐藏在脸容下的痛苦哀伤,每当夜幕降临的失魂落魄。 星巧心痛公主的黯然神伤,纵使花了千般万般心力照顾,凤瑶还是一点一点慢慢消瘦下去,日渐凸出的颧骨心疼得星巧恨不得 抓住顾槐眠将他捆到公主面前。 凤瑶每日都偷偷躲在廊柱後,远远地看莲花池旁的顾槐眠,池水一日更比一日乌黑,凤瑶的眼神也一天更比一天暗淡。 有时起风下雨,顾槐眠伫立雨中,凤瑶也拖着冷得发颤的身躯站在长廊上;有时飘下零星雪花,顾槐眠依旧守在莲花池边,凤瑶 也穿一件单薄的外衫站在长廊上。星巧劝不动凤瑶,只得给她披件皮裘打支伞,企盼顾槐眠快些离开。 顾槐眠每日练功还是雷打不动,除去进书房整理文书外,他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花园里愈来愈黑的莲花池了。曾有侍从女官想 要打扫一下莲花池,谁知顾槐眠沈着脸一掌将那群侍从全数挥出花园,只从吓傻了的女官手里接过莲株投入池中。 除夕那日早些时候,宫里来了人请公主进宫过年。临走时分,凤瑶遥遥望了眼顾槐眠的房间,漆黑寂静,她垂下眼睑,由星巧 披上狐皮锦袍,在衆侍从前呼後拥下出府。 进宫後,星巧才愕然发觉公主每晚服用的药丸未带,急忙匆匆回府去取,却发现药丸已经吃完,到处都找不见顾槐眠的踪影, 星巧只得先行回宫。 凤瑶得知後也有些紧张,若是在宫宴上呈夭邪入体之态,不啻于破了禁忌,给整个皇朝带来凶兆。称病早退也不妥当,凤瑶只 能盼望宫宴、歌舞等活动尽快结束,好在身体发生变化之前回府。 岂料,皇帝因引自宫外蔓蕖江一带的跳火群龙顔大悦,临时决定宫内通宵达旦欢庆除夕,所有人都一并留下。 星巧脸色骤变,慌张地看了看正襟危坐的公主,凤瑶的面色也略显苍白。 适逢星巧扶住凤瑶想找个无人之处,太子举着酒杯越过人群找来:“四妹,父皇让你过去。一家人别离这麽远。” 他这个四妹,那副绝色倾城的样貌能令老者肃然起敬。 “是,皇兄。”凤瑶应了句,跟上太子往回走。 皇帝满面红光,被几个嫔妃身边的小皇子逗得合不拢嘴,看到凤瑶过来,更是乐不可支,连连招呼衆位皇子过来敬酒。 凤瑶被灌下几杯进贡烈酒,顿时晕晕乎乎,被太子和星巧扶到一边坐下。太子才坐下就被人叫走,星巧在旁躬身伺候着。 脑袋昏昏沈沈,凤瑶隐隐约约看到顾槐眠出现在面前。 他仍穿那件纯白翻边镶红压银线的夹棉绫衫,衣襟一直敞到胸膛,外披一件水袖式样的宽纹金绣线压边内饰深蓝纹的绯红绸袍 ,领口镶了圈纯白的罕见狐毛,被长发映成隐隐微红,下摆刺了蟠螭虬曲状的黑纹,繁复的殷红间细纹深蓝腰带,中饰朱红长 结,丝縧垂坠。 依旧面如冠玉,艳丽狂狷,俊美无俦,眉目风流。 凤瑶伸手向前抓了抓,指尖触不到,眼前嘈杂的人群,没有丝毫顾槐眠的影迹。头被酒精刺激得稍稍发痛,凤瑶微蹩起眉,神 志却保持清晰。 夜已深,爆竹鞭炮声不绝于耳,响彻闪亮光年。凤瑶却没有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强烈睡意,她一阵猛烈的心慌,直觉有些东西随 着那绚烂天际的烟花消逝了。 第二十八章 公主府,莲花池。 星巧遣了府内大多数下人回家过年,其余侍从聚在花园空地放烟花爆竹,很是热闹欢快。因爲毗邻皇宫,照亮半边天的烟火也映到了这里,家家户户热烈的爆鸣声此起彼伏,侍从们刹是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地围着小小的篝火蹦跳。 没有人注意到假山背後的那潭黑黝黝的池水,平日里也鲜少有人去。一来,是缘于顾槐眠经常出现在那里;二来,是因爲侍从女官植入的莲株竟在寒冬腊月生长结苞,碧绿的荷叶不可思议地铺满了整个玄色的莲花池。 顾槐眠长身立于池边,静静凝视池水。透过假山的微弱火光映在莲花池中,素白、桃红、嫣紫的花苞已然盛放,花瓣含露,水光盈盈,美不胜收。 满池芙蕖仿佛也被除夕热烈的氛围感染,荡起微波,朝池两边徐徐移动。逐渐散开的硕大荷叶下露出一截粉嫩如玉的胳膊,紧接着,水面慢慢浮现氤氲轮廓,在墨色的池水中若隐若现。 顾槐眠伸出五指,指节屈起,数道水花倏然由池底跃起,有了意识般缠绕住水中躯体,打落周围飘浮着的绽放芙蕖,将之抛上岸来。 水花四溅,他一把搂住绵软无骨的身躯。乌黑的发丝贴在艳若桃李的面颊上,诡异的黑色卷草缠枝纹从脸颊蜿蜒而下,遍布白皙的身体,如粼粼波纹在水中漾开。依据眉墨有意识地自行幻化,五官四肢果然借用了凤瑶的面容身形。 细密的睫毛轻颤,狭长的眼瞳缓缓睁开,玄青如黛的眼眸流光溢彩,一格一格奇异地转动仿若勾魂摄魄,诡秘且媚惑。 “顾公子,你既已得眉墨,不必再爲难公主殿下,”容本的声音由府邸外阴影传来,越来越远,“容某也功成身退,望顾公子好自爲之。” 顾槐眠冷哼一声,转向怀中之人,勾起唇角。掀起宽大的衣袍裹住赤裸的躯体,他足尖点地,飞身跃起,翻入房中。 空地上一名眼尖的侍卫听到声响擡头一看,立刻全身僵硬,好半天才颤巍巍地指着空荡荡的夜空结结巴巴道:“公、公主,和和那、那个人……在、在天上飞!” “你眼花了吧?”旁边的人推他一把,将烤肉塞到他手里,敷衍地回他一句。 其余的人根本没动静,自顾自地吃着手里的烤肉。 侍卫满脸震惊,愣愣地盯着手中的烤肉串。他好像还看到公主什麽都没穿地被那人搂在怀中……果然是他看花眼了吧? 顾槐眠擡脚勾上木门,扣住细瘦的腰肢,轻柔地坐上床沿。 妖物在顾槐眠怀中不安地动了动身子,似乎是察觉到这具身体不同于以往,喉咙发出低低一声咕哝。 顾槐眠轻笑一声,揽住妖物後腰,用微凉的手掌缓缓来回抚摸敏感腰线。 妖物全身轻轻颤了颤,迷蒙的视线在顾槐眠脸上聚焦,她眨了眨眼,忽然凑上来一口吻住男人,湿润的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对方的唇。 顾槐眠的瞳仁忽地变大,随即,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他伸手扣住妖物後脑勺,封住对方的唇舌,反客爲主。 暧昧地一遍遍吻咬她柔嫩的唇瓣,再侵入齿贝追逐翻搅慌乱闪躲的舌尖,煽情地舔舐口腔的每一个角落。一手沿着背脊柔韧的曲线滑到腰臀,将妖物光裸的身体抱上膝盖,白皙的双腿被分开搁在男人腰侧两边。 “呜呜……”妖物发出细细的呜咽,因着缺氧微微挣紮地摇晃脑袋。 顾槐眠松开手,满意地看到妖物潮红的脸颊,唇略微红肿,嘴角挂银白垂丝。他低笑着伸指揩去黏连的银丝,握住腰身,将妖物的身体擡高,用腿夹着,两指稍稍从下面探入,然後慢慢摇晃指节深入,轻轻按压柔软的内部。 第二十九章 强烈的刺激让妖物眼角泛出水光,高高仰起脑袋,露出白皙的脖颈,酥胸耸起。她一面无能爲力地呻吟着,一面扭动着身躯想要逃离来自身体内部的欢愉。 顾槐眠抽出手指,一口咬住左乳的凸起,同时,抵在娇嫩穴口的欲望前端稍稍进入。 “呜、呜……啊……”妖物的身体猛地一颤。 全身好像都要融化了,体内的炙热极其缓慢地撑开甬道,恶意的缓缓插入,再徐徐抽出。妖物的胸部剧烈地上下起伏,被惹得挺直了腰身靠近欲擒故纵的男人,想要摆脱磨人的快感,男人却邪笑着闪避。妖物只能颤抖着身体,红着眼睛委屈地看向他。 顾槐眠眯起眼睛,笑得蛊惑,扶住腰身的手遽然放开,妖物重重地跌下来,体内的硬物随之顶到一个格外柔软的小口。 “啊——”妖物高声惊叫,泪水迸出眼眶。然後手忙脚乱地抱住顾槐眠,软绵绵地环住他的背脊,拼命喘气。 身下的侵犯变得猛烈失控,火热的欲望毫不留情地在穴道里穿刺挺进,伴随着诱人的呻吟和暗哑的喘息,湿润淫靡的水泽声愈加激烈,不断地研磨着柔韧的内壁,大力撞击到令人发狂的那宫口。 如墨发丝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妖物的身体随着体内每一次强烈的冲撞而被迫痉挛,挺直了腰身,重重地上下起伏着。 阴蒂被恶劣地玩弄着,小穴又吞吐着男人的昂扬。阴辰邪抱着她仰躺下去翻个身,将妖物压在身下,粗暴地架起修长的腿,恣意进出。 强烈的欢愉刺激得穴道蓦地缩紧,顾槐眠脊背一紧,快感由尾椎直达头顶,在紧窒的体内释放,喘息着低头看向身下。 妖物汗湿的面颊贴着几缕乌黑的发束,眉目如画,瞳色氤氲,水雾朦胧,红红的眼睛定定望他,仿若脉脉含情,柔弱无力的模样看去似若媚入骨血。 顾槐眠低头吻下去,霸道地翻搅唇舌,直至津液顺着嘴角留下,再沿着银丝一路吻咬,在妖物泛出潮红的肌肤印下情色的痕迹。冰凉的手指圈住妖物颤巍巍的阴蒂,极有技巧地进行抚慰揉捏磨动。 妖物的身体猛地弹跳一下,一手从背脊收回抗拒地推拒男人的胸膛。顾槐眠勾起唇角,伸出舌尖舔弄她伸过来的手,一点一点舔舐她的指尖,引来一阵轻颤,手下略略使力,身下也毫不示弱,狠狠将自己送进这美丽尤物体内。 “呀……啊、啊……呜、啊……”意乱情迷地晃着脑袋,妖物发出甜腻的呻吟,绵软长腿夹着顾槐眠腰身,一波波酥麻的快意刺激得她迷乱地扭动身体。 顾槐眠咬住眼前的挺立殷红,轻轻啃噬,身下人的喘息急促起来,无意识地贴近他,无助地低声呻吟着。 腰臀被高高地擡起来,双腿被用力抵开,顾槐眠嵌入妖物两腿之间,双手扣住臀部,狠狠地捣碾进去,撞进最深处,用力冲刺。 身体一阵抽搐,私处蔓延上强烈的快感,刺激着每一根神经,妖物揽住顾槐眠的颈项,高声呻吟。 湿润股间流出的淫液将大腿内侧粘上乳白的稠汁,底下的刺绣锦被一并被沾得湿漉漉,连出数根淫秽色情的浊白线条。 眼看就要达到巅峰,妖物的身躯突兀地一震,穴道里的粗大被抽出。妖物难受地扭动身体,红着眼睛瞪向罪魁祸首。 顾槐眠挑高了斜眉,左颈暗红的符印在火烛下似若闪烁,他慢条斯理地拖长语调:“求我。叫我的名字。” 妖物泪眼朦胧地望他,发出近乎啜泣的呜咽,讨好地擡头凑过来舔他脸颊。顾槐眠恶意地一用粗大滑动着穴口。就差那麽一点点就能得到的高潮使得妖物不满的喘息,眼睛红红地看向男人,泪水顺着面颊滑下。 “眠……”短促的音节颤抖着由妖物口中发出。 艳丽狂狷的脸容笑得愈发邪魅,顾槐眠满意地勾起唇角,松开禁锢的细腰,抱起妖物一条腿,又发起一轮疾风骤雨般的抽插撞击, 激烈的交合让妖物尖叫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