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卿狂之明珠》 分卷阅读1 【仙侠】《我为卿狂之明珠》作者:弱水三千_ 文案: 洪荒上神,掌管人间三千三百灵山洞府,注定一生孤独,与情爱绝缘。 龙女明珠居然爱上如此拽的上神,还一不小心将他拉下凡尘。 于是爱人转世了,可事情有点糟,怎么多出来一个? 冷酷压抑的魔尊,痴心青涩的道长,谁才是真的转世爱人? 而明珠的选择竟关系到他们的生死! 我爱的是你的脸?还是你的心? 总之,这是个有关前世今生、有关选择的故事。 事实证明,爱上上神,是要负责任滴。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情有独钟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珠,孟若隐,萧燃 ┃ 配角:鬼王炽,万水仙 ┃ 其它:东海,北疆,三界六道 一句话简介:上神,你被我包了 第一章 明珠 翻滚的东海水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如煮沸一般。 忽闻一声惊叫响彻云霄,水晶宫中,接生婆蚌母满头大汗的从内室出来,见着东海龙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龙君,夫人她……”。 “她怎么了?还不快说!”,龙君可是爆脾气,一见接生婆如此模样,不由担心起来,一把揪了蚌母的衣服领子,怒道。 蚌母吞吞吐吐,半响方道:“夫人她,她生了一枚珠子”。 龙君不由大惊,忙疾步进了内室,只见夫人疲累地躺着床上,身旁一枚明珠冉冉生辉。 那珠子一见龙君,竟滴溜溜滚下床来,在龙君脚下绕了三圈,脆生生叫了句:“爹爹”。 龙君迟疑着伸出手来,那珠子蹦到他掌心,再次开口,道:“爹爹不用担心,明珠帮东海渡劫”…… 三界六道出了大谈资,东海龙君的夫人生得居然不是龙蛋是珠子,那珠子倒是有几分神通,生下来的当夜就自告奋勇帮东海渡劫,也别说,还真就帮了东海,听说当时那珠子里蹦出个小小珠子,小小珠子堵住东海眼,愣是令就快烧成一锅开水的东海恢复如常。 太白金星本着一颗敬业的八卦心,拉上了九曲星君,雷公电母以及一干好事之人,一路上御风奴云,来看人家的热闹,心道平日里这东海龙君拽得要命,如今摊上这般丑事,还不家变? 降下云头,几位神仙大人分水入了东海底,远远地太白金星就苦了一张脸,在心底想好耻笑,不,是安慰人家的说辞,却忽听水晶宫中笑声阵阵,并无想象中的愁云密布,电闪雷鸣。 太白金星当下心中就画了混,再看其余几位神仙,也是一般不解,几个人忙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只见假山后不时散发出阵阵柔和的光芒,随着一声娇滴滴的“哥哥”,一物从假山后蹦出,直接跳到太白金星的肩头,眨着一双大眼睛,望向一头雾水的太白金星。 这东西还真是太白金星活了几千年第一次见到的怪物,可爱的怪物。 它拳头般大小,圆滚滚的身子是枚明珠,珠子上有一对软角,身后甚至还有一条拇指般粗细的尾巴。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长在软角下,应该是脸庞的位置,此刻它正眨着那双大眼,望向太白金星。 “哥哥,你好帅啊,是不是三界六道最帅的男人?”。 “……”,太白金星忽然觉得东海实在是个好地方。 那小东西又看了太白金星半响,忽又可怜兮兮地说道:“可是东海离哥哥家一定很远,要是哥哥走了,明珠就很难见到这么帅的哥哥了,到时想哥哥该怎么办?”。 “这……”,太白金星强压住照镜子的冲动,原来自己还是很有魅力滴,正打算考虑一下,是否偷偷顺走这嘴甜的小家伙,就听一道半是嗔怪半是宠溺的声音远远传来“你这小丫头,又想溜出去玩?”。 却正是东海龙君。 本该愁云惨淡的东海龙君精神头十足的出现在众仙面前,伸出手来,那小东西忙蹦到他掌心,他食指轻点下小东西头上软角,道:“你啊,怎么就待不住!”。 小东西身后拖着的尾巴摇了摇,娇滴滴道:“爹爹,东海好无聊,整日除了水就是一群笨得可以的虾兵蟹将,听姐姐说外面天高地阔,明珠想要出去见识见识呢”。 “明珠,如今你这般模样出去岂不吓到别人,不过你也不用急,龙族只要历了各自的劫,日后就可在九重天有一席之地,到时天高任你游,岂不妙哉”,龙君实在对这个小公主没有办法,它调皮捣蛋不说,每日里最大的乐趣就是想着法逃离东海。 至此太白金星一行仙人方知,这东海三公主并不是什么孽/种,人家不过是长得特别一点,可那龙角龙尾已经充分证明,它就是条披着明珠皮的龙。 当下一行人觉得再挖不出什么八卦来,自是无趣,于是匆匆告辞就要离去,也是注定,那太白金星只是礼貌地打个揖,怀里好好揣着的三世镜居然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分卷阅读2 空气忽然一阵扭曲,那镜面晃了三晃,显出一个人来。 那里应该是极寒之地,一个男子盘膝端坐在崖顶,面如朗月寒星,双目微闭,双手掐诀,似已入定,镜面一开,他仿佛感觉到异样,一双眼猛地张开,精准地望向东海底,三公主明珠方向。 小东西只觉得心中似乎被什么击打了一下,竟脱口而出:“爹爹,长大了我要做他娘子”。 一千多年以后。 月朗星稀,本是平静无波的东海水忽然掀起几丈高的巨浪来。 一个头长双角的女子,身上挂着半截将断未断的绳子,跌跌撞撞向岸边跑去。 上得岸来,她却忽然止住脚步,一双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岸上正生着火,火堆旁坐着个紫衫少年,一张绝世惊艳的脸上挂满不屑,他悠然地转动火堆上烤着的东西,一头青丝随意披散,垂到极细的腰上,肩宽而直,紫袍拖曳着铺了一地。 “东海三公主,你觉得还能走出几步?”,他声音慵懒,似笑非笑地看向那头长双角的女子。 这女子不是别人,却正是东海三公主明珠。 明珠一见少年心道声不妙,早就知道今夜想要逃出东海是难上加难,却不想父君居然请来了他,想自己那三脚猫的法术和他斗自是不成,看来这次真的要走歪门邪道了。 她忽闪着一双大眼,泪盈于睫,放下身段,一副凄楚模样,哀声道:“炽,明珠逃不了也不想逃,如果说三界六道还有个人能令明珠停下脚步,那一定是你,鬼王炽大人!”。 “啧啧,好肉麻!大姐,咱们今夜只是初遇,别说得好像很熟,而且你这种年纪的女人,我没兴趣”,少年勾起笑,说道。 果然,这炽是最冷酷无情,可我真的有那么老么?不过是比你早生了几年,你用得着这么拽么?明珠恨得咬牙。 要不是转世的莫染将有大劫,你以为本姑娘会怕你! 当年那太白金星的三世镜一出,竟拉开了明珠与莫染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恋,只可惜都说是恋爱中的女子智商是零,明珠居然为了莫染能早日成仙,盗了堵住东海眼的定海珠,导致东海水泛滥,一时淹死沿岸百姓无数,九天神帝大怒,把莫染打入轮回道,又把明珠用捆仙绳捆了个利索,绑在东海底困龙台里,说是从此明珠不可踏出东海半步。 莫染一死明珠本就心如死灰,在哪里呆着还不是一样,于是也就安然待在困龙台,光阴荏茬岁月如梭,谁知这晃眼间已过千年。 三日前龙母瞒着龙君去见明珠,抹了无数眼泪,最后说出个大秘密。 原来当年的莫染已经转世,算算如今应该是二十出头,可他的大劫就在眼前,可怜的人儿,当年已经枉死,如今又遇大劫,恐怕肉身凡胎很难挺过,明珠乍闻龙母的一番话,又怎能不再动心思。 于是今夜趁着龙君去西海做客,明珠打伤守卫逃出东海,却千算万算没算出龙君早就看透了自己的小心思,居然请来了三界六道中高手中的高手鬼王炽。 “炽,难道你真的忍心拆散一对苦命鸳鸯么?”,明珠试探着走了几步,见少年并无动静,于是悲声道:“炽,有一日你也会遇到心爱之人,到时你就会明白,亲眼看着爱人却不能救的无奈与心痛,只要你肯放了明珠,明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哦?任何代价?”,少年挑眉,一双凤目望向明珠,嘴角已勾起一弯笑意。 “对,任何代价”,明珠心中明白,这鬼王炽别看眼下风头正劲,可终究是个少年,听说他一直醉心修行,情窍未开,恐怕这种少年还是很好对付。 思及此明珠又走近几步,一双柔荑轻颤着摸向腰间系着的衣带,果然少年面色一红,一双眼开始游移。 “炽,你还是个孩子……”,明珠心中暗暗冷笑,鬼王炽,你还太嫩,本姑娘当年可是骗遍三界六道无敌手。 为了莫染今夜就赌一把,就不信这鬼王炽敢抬眼看我! 眼见少年更是低垂了头,明珠不由得意起来,嘴上却越发娇嗔道:“你怎么不敢看我?”。 她脚下暗暗发力,想要趁着少年正窘迫的当口提气纵身,驾云离去,却未料少年忽然抬起头来,一双眼亮晶晶地看向正欲逃跑的她。 此举倒是令明珠僵在原地,一张俏脸飞上两团红晕,娘啊,谁说这鬼王不喜女色?这次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空气中有某种奇异的暧昧,她只觉眼一花,刚才还坐着的少年已经欺身上前,柔软的唇贴着她脸颊,温热的气息撩拨着她耳垂,轻声道:“大姐,你说得话让我有了兴趣,可你的人我没性/趣”。 于是,本壮志满满的东海三公主被炽扔回了东海。 此时天已微明。 篝火已熄灭,上面烤着的东西正散发出阵阵香气,少年仰头望向淡青色的天边,那颗本是极亮的星淡得只剩模糊的影子,他一双极美的眼中只剩清冷之色。嘴角勾起的那弯笑似乎在笑话世间的痴情男女。 分卷阅读3 第二章 落跑三十六计 明珠整理下背后背着的龟壳,再看一眼被丢到角落里的龟/公,仔仔细细为自己打扮一番,这才满意地长吁口气,哈哈,鬼王炽,就不信这样你还能认得出我。 转回廊,过关卡,明珠这一路行来果然十分顺畅,想是守卫的虾兵蟹将们做梦也想不到堂堂东海三公主会扮作龟/公,看来想要逃跑真的是门大学问。 明珠忽然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还真的挺有天分。 东海那道大门就在眼前,只要出了门,外面的世界天高地阔,最要紧的是可以很快见到转世莫染,虽然已过去一千多年,可明珠依然觉得和莫染相处的点点滴滴似乎就是昨天发生的事。 对莫染的思念,早已变成了心底的浅印子,仿佛春风一吹,就会了无痕迹,可自从得知他的下落,明珠那颗如死灰般的心就成了被点燃的火种,以燎原之势轰轰烈烈了。 所以,就算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每次逃走都会被捉回来,明珠依然执着的想要飞出这牢笼。 莫染,你说过如果有来生,眉梢有颗浅浅痣的人就是你,你说脸上有痣是因为爱人对你痴心不改,于是那执着就化成痴,凝一缕魂在眉间。 明珠的手不由轻抚上眉间红痣,她一直都相信,那是莫染死时留下的魂。 眼见着就要跨出东海的大门,明珠一直提着的心也撂下一半,忽见前方凭空出现个紫色身影,一头青丝无风自动,背负着双手,拽得要命。 真真是克星! 明珠低垂下头,咬碎银牙,本着豁出去的精神愣是硬着头皮从他身旁走过,赌赌赌,龙生本就随时在赌,就不信凭着我堂堂东海公主斗不过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 越是走近,明珠的心跳也就越发快,每迈出一步双腿都似乎有千斤重,额上已遍布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幸而那小子似乎没认出自己,明珠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她与他已擦肩而过,一切都平静得诡异。 “啊!该死的鬼王,扔我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太大力!”,惨叫声拖着尾音,在东海底久久不散。 守卫们无不摇头叹息,道:“唉,可怜的三公主,这已经是第八次被扔回来了”。 几日后。 困龙台。 明珠一身短打扮,长发随意编个辫,用骨笄盘在耳后,把绳子扔出困龙台后的高墙,那绳子一端系着爪勾,锋利的爪勾本是草原头狼爪子做成,任是光滑如困龙台的高墙,也被它生生抓住,明珠低低欢呼一声,把绳子一端系在腰上,双脚发力,踩着水晶墙,一寸寸向上移动。 唉,为什么要建这么高的墙呢?看来下次一定要和父王提议,这样太奢侈,而且逃跑实在不方便。 可是可是,莫染就在海的那一边招着手,明珠仿佛已看到了他的笑颜,甚至就连那双满是柔情的眼,都那么真切。 任汗水滴落衣衫,明珠依然努力的向上爬,水晶墙亮了又暗,暗了又亮,那仿佛连着天的高墙终于到了尽头。 明珠再次低低欢呼,从没注意过,这水晶墙竟会有这么高,她伸出手来,用力扒住墙头,探出头去,心道:莫染,我来了! 忽见那墙的另一端,屋脊之上斜斜躺着个紫衫少年,一双眼微闭,头枕着双手,嘴里叼着根草棍,翘着二郎腿,十分悠闲。 他声音里带着该死的笑意:“公主,麻烦您怎么来的再怎么回去”。 “回你个死人头!本公主就不……啊!”,惨叫声再次响起。 守卫的虾兵蟹将们视线随着东海三公主在半空中划出的漂亮弧线移动,半响方窃窃私语道:“唉,可怜的公主,这应该是第十八次被扔回来了”…… 翌日。 水晶宫中万花园。 明珠奋力扒住面前那朵比自己身体要大很多倍的酴醾花,满意地看向背后那对透明翅膀。 没错,就是苍蝇,想堂堂东海三公主真是能屈能伸,只要能跨出这该死的东海,能见到转世爱人,变成苍蝇又如何!哪怕变只飞蛾也成。 咦?说飞蛾就有飞蛾,只是这飞蛾怎么看怎么眼熟,不对!这哪里是飞蛾!明明就是那该千刀万剐,死命盯着自己的鬼王炽! 明珠恨得牙根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可明珠是绝不认输的龙呢,所以…… 我变!我变!我再变! 一时间只见万花园中风起水摇,漫天飞沙中东海三公主使出浑身解数,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房屋庙宇,明珠皆顺手拈来,这哪里是逃跑,分明就是法术大展示,想东海三公主虽然没有孙悟空的七十二般变化,却也不是白给。 在三界六道,龙族的法力与生俱来,本也算是中上乘,如果没遇到高手也勉强可以叱咤风云,可只是在没有遇到高手的前提下。 眼下,可怜的东海三公主似乎遇到高手了呢! 无论明珠如何变化,鬼王炽总是技高一筹,几个回合下来明珠早已累得气喘吁吁,索性变回真身,跌坐在地上,赌起 分卷阅读4 气来。 “喂,你能不能不盯着我?”。 “不能”。 “父王给了你多少银子,一万两?十斗珍珠?我可以加倍给你”。 “好”。 “那你决定放我出东海了?”。 “没有”。 “你收了我的银子却不放过我?”。 “收你银子是一码事,放过你又是一码事”。 “……”。 就这样逃了被抓回来,抓回来再逃,少年似乎很喜欢这种逃逃抓抓的游戏,日子也在这种奇异的斗法中如水般缓缓流过。 明珠越是气馁,少年越是兴奋,明珠越是变着法的逃,少年越是开心的把她捉回来。 少年眼中的清冷之色已越来越淡。 这一日早已日头西沉,仍不见明珠折腾,少年不由心下有了一丝不安。 这些日子的折腾明珠早已身心俱疲,自己要斗过鬼王炽简直难于登天,难不成今生可怜的莫染依然难逃劫难?莫染,看来你我终究无缘。 都说是缘系三生,也许你我终要等到来世,可来世,是不是还要很多年? 龙族不死,而且如果历了劫就可成正神,明珠不稀罕正神,也不稀罕长生不老,明珠只想和心爱的莫染生生世世在一起。 有些人,一旦遇上,就是永远。 东海的风很轻很柔,和北疆不同。 可东海却没有令她魂牵梦萦的人。 还记得莫染曾握住她的手,说:“今生遇到你,我无悔,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还能相遇,如果不能,我愿化作东海水,每日里陪在你身边”。 东海的水环在水晶宫四周,平静无波,明珠却只觉得累,她不知道转世的莫染会有什么大劫,甚至不知道转世的莫染还认不认得自己。 一切从头来过,真的需要很大勇气。 困龙台里有高床软椅,可明珠却情愿就这样坐在地上,冰冷的水晶地面给了她和北疆同样的感觉,龙母说,今生莫染仍投胎北疆。 可那又如何?无论是天涯咫尺还是咫尺天涯,遥远的北疆似乎很快就会成一个永远都无法到达的地方,就连莫染,都远得成了个模糊的梦。 明珠蜷缩在墙角,双手环膝,呆呆地望着某处,也许她只是想起了无数次想起的,那些属于莫染的点点滴滴。 少年来时她知道,虽然脚步声很轻,可她就是知道,但她依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仿佛从亘古就已开始。 少年推她的肩膀:“喂,今日你怎么不想逃了?”。 明珠依然目光痴迷地望着某处。 少年歪头看她,眼前的人粉面桃腮,一双大眼灵动多情,这些日子只是忙着与她斗智斗勇,倒忽略了她只是个外表坚强的女子而已。 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块雪白帕子,少年犹豫片刻,举到她眼前:“喂,大姐,你可别哭啊,我最见不得女人哭,会倒霉的”。 明珠苦笑,声音里竟有了说不清的疲累之意:“我不会哭,我早就忘了眼泪为何物”。 少年蹙眉,只手托腮又望了她半响,问道:“你真的很想走?”。 明珠不语。 少年踌躇着,再次问道:“外面,有等你的人?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找到的人?”。 明珠的脸上竟有了很奇异的情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在哪,我就要去哪,哪怕那里是刀山火海,哪怕那里是地狱”。 “听说人死了会喝一碗孟婆汤,转世后忘却前尘,如果他忘了你,你该怎么办?”。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去找他”。 少年不再说话,似乎在咀嚼明珠话里的意味,半响忽然说道:“你走吧”。 “嗯?”,明珠怔住,再看少年,一张绝艳的脸上是说不出的郑重之色,她低低欢呼一声,忘形地抱住少年:“你真的肯放我走?”。 少年蹙眉,故意冷下脸来:“你再啰嗦我就后悔了”。 他挣脱开她的怀抱,真是该死,想是今日未曾进食,否则怎么会浑身轻颤?! “可是,你既然是父王请来,如今我一走了之,父王一定会降罪于你,明珠怎么能让你无辜受累?”。 少年不语,两片漂亮的唇紧抿着,修长的手指却不易察觉地颤了颤。 “不如这样,我们一起走”,明珠拉起少年的胳膊,笑得无邪灿烂。 第三章 重回北疆 一路向北,仿佛走到了天尽头,就到了北疆。 立在云头,脚下就是曾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地方,此刻看着熟悉却又陌生的景物,明珠竟有了近乡情怯之感。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原来北疆的桃花已开放,灿烂了当年和莫染初遇的桃林。 那间茅草屋呢?在那里,明珠第一次为他下厨,还记得那锅糊了的稀粥,他顶着一脸僵硬的笑,愣是把那锅浆糊状的东西吃了 分卷阅读5 个干净,如今当年的茅草屋早已变成了农田,一对老夫妇相互依偎着坐在田边,明珠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此刻那老妇人脸上的每道皱纹都在发着光。 当年他对着她吟诵出:“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碧水呢?她还记得那竹排,光着脚坐在上面,她与他肩并肩,碧水悠悠,桃花夭夭,她觉得,那一刻就是永远。 脚下的云很慢,思绪却如奔腾的马儿,明珠索性坐在云端,她不敢降下云头,这里每一处熟悉的地方,都会让她对莫染的思念多一层。 “你在想事情?”,身旁的少年已沉默了很久,此刻忽然问道。 “记忆里,北疆一直在下雪,炽,你相信缘分么?”,明珠看向少年,少年蹙眉,托着腮认真想了片刻,道:“不相信”。 “为什么?”。 “我只相信自己”。 “我相信缘分,记得我还是龙蛋的时候,第一次在太白金星的三世镜中见到莫染,那时他猛然向我看来,那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我相信我的心那一刻就已遗失在他身上,当我第一次化成人形,想到的就是终于可以见到他,以前我也相信自己,我相信自己的幸福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我为了和他相遇,在桃林里等了整整十八天”。 少年不语,一双凤眼微眯着,在等明珠接着说下去。 “我打听到很多关于他的事情,甚至了解他比了解自己还要多,我知道他喜欢在雨天听琴,于是我在十丈崖底的那片桃林等,谁知一等就是十八天”。 少年动了动身子,似乎已听得入了神。 “第十八天的午后终于下了雨,我兴奋得摆了琴,认真的在桃林弹奏起来,那是我第一次很认真的做一件事,我是东海三公主,从小衣食无忧,父君母后对我的宠爱一度令我任性无比,整个东海上上下下都避我如瘟疫,我最爱做得事就是捉弄别人,可是那天我才知道,原来为心爱的人做一件事,比捉弄别人要快乐一百倍呢”。 少年依然微闭着双眼,唇角却已勾起笑,原来,她还有那么多有趣的故事呢。 “可一曲接一曲的弹下去,他始终没有出现”,明珠目光眺望着远处,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桃林中失望的姑娘。 “后来呢?”,少年终于睁开眼,问道。 “后来,我收了琴,一个人抱着那古琴立在桃树下,头上的雨却忽然没有了”。 “忽然没有了?是雨停了?”,少年还是第一次听人讲法术之外的故事呢。 明珠微笑着摇头,忽然站起身来,收了龙角,化作平常女子模样,拉了少年的手,跳下云头。 风在耳边呼啸,少年微微眯起眼,再度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已降下云头,落在一座山下。 山不高,却很俊奇,山上常年仙气缭绕,近得前来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山是悬浮在半空中,并无上山之路。 少年挑高眉,奇怪地看向明珠,紫衫衣袂翻飞,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明珠哑然失笑:“你真是个可爱的小子,难道你才想起来问我要上哪里去么?”。 少年沉下脸来,似乎已生了气:“不要叫我小子,而且不要随便对一个男人说他可爱”。 “男人?男人?你还真是我见过最有趣的男人呢”,明珠笑着指向那座山,说道:“此山名曰九虚,山上灵气充足,仙草仙花无数,最要紧的不是这些,而是这里是你的禁/地,这里因为充沛的先天灵气,自然也是修炼的好地方,所以这九虚山也是道家圣地,而这些都不是最最重要的,最最重要的是,这里是莫染今生投胎的地方”。 “你绕了这么一大圈,只为了告诉我,你的前世爱人,今生是个不能婚配的道士?”少年语调挑高,真不明白这傻姑娘在高兴什么。 “是啊,龙母早已告诉我他今生投胎何处,我不在乎他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他是我的莫染”,明珠抬头望向那座仙山,道士又怎么样?能把道长拉下凡尘也是件不错的事呢。 和尚都可以还俗,她相信心爱的莫染可以为了她放弃一切,就像她为了他可以放弃东海一样。 少年不停摇头,他想她一定是疯了,他从没见过如此疯狂却又有着奇异乐观情绪的女子呢。 明珠忽然拉起少年的手,说道:“你相信么,只要有希望,总有一天,所有的希望都可以实现”。 她迎着风挺起胸膛,水蓝色的罗裙令她看起来像一池搅动的春水,青丝呼啦啦铺张,一张俏脸上是说不出的明媚。 她也许不是最美,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魅力,那魅力一丝丝一缕缕从她身上散发出来,随时都会困住你的心。 少年似已痴了,半响,忽然紧紧握住拳头,脸上满是某种奇异的情绪,他觉得嗓子突然很涩,就连声音都没有往日那般自然:“你要上山么?”。 明珠重重点头,这里,本就是她拼命都要来的地方。 少年的声音似乎打了结,问她:“去找他 分卷阅读6 ?”。 “嗯”。 “你也知道,我是鬼王炽,所以,我只能止步于此,可我希望,你有事的时候会第一个想到我”。 “你是说,我多了一个很厉害的朋友?鬼王炽大人?”。 “不,不是朋友”。 “不是朋友,却愿意在危险来临时帮我?”,明珠不明白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没说要帮你,也不是你的朋友,有事的时候你可以第一时间求我,可我帮不帮你却是另一码事”,鬼王像个孩子般斤斤计较道。 明珠忍不住笑,伸出手来,掌心里已多了一片龙鳞:“这个给你,鬼王炽大人”。 少年皱起眉头,似乎很不愿意伸手,半响方道:“为什么给我这见鬼的东西?我不喜欢鳞片,无论是鱼鳞龙鳞,可我想这是联系你的途径,所以,将来你有事求我,不但要付我银子,还要多加上一份窥探我私隐的补偿”。 “你会有什么私隐?小子!”,明珠爽朗地笑着,一双美丽的眼中泛着光,似乎把碧蓝苍穹上那轮艳阳收入了眼底。 毋庸置疑,她是个锲而不舍的姑娘,她一直相信,只要有梦,早晚有一天,就会变成现实。 少年仔细收了龙鳞,随手一挥,脚下已多了一处篝火,火堆上正烤着什么东西,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香气。 “不会吧,你不是要在仙山脚下烤肉吃吧?”,明珠垮了脸,少年却已笑着拉她坐下来,就坐在腾腾的篝火旁:“我不喜欢吃东西,却喜欢烤东西时的感觉,我更不愿说离别,所以,现在请你安静”。 明珠立刻闭上了嘴,这少年,还真是奇怪。 雨却在这时淅淅沥沥下了起来,起初只是细密如帘,忽然就急得如瓢泼一般,鬼王叹了口气,道:“看来老天也不喜欢我们荼毒仙山呢”。 “是啊,所以现在我们一定要先找个地方避雨”,明珠微笑道。 “为什么?难道淋雨不好么?龙难道不是喜水?”,少年仰起头,让雨水打在他那张绝世惊艳的脸上。 明珠已站起身来,向着少年伸出手来:“我虽然喜欢雨,可却不喜欢莫染看到我的第一眼,以为遇到了落汤鸡”。 离九虚山不远的地方有处天然洞穴,明珠和鬼王炽依次进去,只见洞中昏暗异常,滴滴答答的流水声也不知从何而来。 鬼王用法力点一堆火,两个人并肩坐在火堆旁,雨水顺着明珠的脸颊滑落,湿了的衣衫紧贴着身子,勾勒出少女美好的曲线。 明珠忙着拧湿了的袖口,再把身子凑近火堆,令那火离自己近一些。 红的火光映着她的脸,点点未干的水珠挂在那张晶莹白皙的脸上,像是雨中的荷,美得令人窒息。 她把少年也拉近火堆,两个人近得可以清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她一边忙着烤火,一边说:“这样衣服很快就能烤干,其实本来用法力也能解决,可这里离九虚山太近,我不想让山上那帮子道长发现潜入了有灵力的生灵”。 洞内很冷,少年却忽然觉得浑身发热,一张脸也似乎被火烧着了,他压下摇荡的心襟,开玩笑般说道:“你不是要偷偷潜上山去,然后遇到你那前世爱人一棒子打晕,拖回东海吧?”。 明珠捏少年的脸,嗔怪道:“你这小子,主意不错,可我怕吓到他呢”。 少年闻不得她身上的香,忽然就觉得心底起了某种奇异的冲动,只觉得喉咙发干,眼中也似乎腾起了火。 他身体里有了种抑制不住的欲望,干涩地叫一声:“明珠”,猛地欺身上前。 却在此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少年与明珠只来得及看到,铺天盖地的网,四角扯在四个白衣少年道者手中。 第四章 初上仙山 那张网兜头而来,明珠和少年根本就没来得及,甚至没机会躲,只见着一片金光闪烁,那网甫一落下,立刻收紧,把明珠和少年网了个结实。 只是事情有点不妙,明珠和少年此刻保持的姿势实在太暧昧。 这突然出现的网兜住二人之前,少年本意乱情迷欺身上前,如今二人只能大眼瞪小眼的脸对脸看着对方。 “喂喂,道长们,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明珠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那四个白衣道者却只是互相对望一眼,麻利的把找来两根长棍子,穿过网口,连网带人扛在肩上。 “道长,你们抓错人了吧?”,明珠不死心,再次开口道。 和明珠面对面困在网中的少年似乎有点不满,挑眉道:“你能不能不动?”。 他实在受不了这种考验,不知为何,和自己面对面贴合的明珠一动,他竟有了心旌摇荡之感。 道者们面沉如水,一个个皆板着脸,半响其中那高个子道者方回答明珠,道:“我们没有误会,也没有抓错人,为了捉你,我们可是在此埋伏了三日,狐妖”。 狐妖?等等,狐妖? 明珠忙尖声叫道:“误会误会,一场误会,我不是狐妖 分卷阅读7 ,我是东海三公主明珠”。 那高个道者依然板着脸,冷声道:“东海三公主怎么会做出魅惑男子,吸取精元这等丑事,狐妖,不要再狡辩”。 直到此刻明珠方知什么叫百口莫辩,都怪该死的鬼王炽,好端端发哪门子风,这么暧昧也难怪别人误会。 她哪知少年此刻的心思,只当这少年说过不喜欢比自己大的姑娘,也就越发的自然随意起来。 道者们不再说话,而是加快脚步,扛着二人出了洞穴,立刻放出飞剑,御剑向九虚山而去。 明珠真不知此刻该喜该忧,她此行明明就是要去九虚山,可如今这种见面方式,是不是太特别了点? 一路行来只见山上仙草仙花无数,充沛的天然灵气令整座山看起来像个天然的修炼场,山上是清一色的男子,人人皆着白衣,绾着髻,背后斜背着长剑,看起来个个风采斐然,令明珠恍惚以为到了仙境。 只是这样居高临下,外加晃晃悠悠不免影响视觉,看了一会明珠也就觉得厌烦,把目光收回看向对面少年,他正一脸好笑地望着自己,此刻猛然与她目光接触,竟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般收回目光,干咳几声,明珠不由被他的窘样逗得忍不住笑,开玩笑般说道:“你好像不太一样,难道是春天快来了,你也开始萌动?”。 “你说什么?”,少年努力扭头,把脸偏到一边,茫然问她。 想到也许很快就会见到转世莫染,明珠觉得心情不错,于是越发逗他,道:“小子,你不会爱上我了吧?我可是有缘定三生之人呢,不要陷进来哦,我保证你会死得很惨”。 “死得很惨?难道动情也会死人?”,少年竟当了真,问道。 明珠觉得自己再憋下去容易内伤,干脆放声大笑,道:“瞧你那一本正经的模样,难道被我说中了,真的爱上了老姑娘……我?”。 少年语塞了一下,赧了脸,半响方恨恨道:“就算三界六道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一个头上长着角,比我大的臭母龙”。 九虚山,无极阁。 三清像前。 四个白衣道者一进屋忙卸下肩上扛着的二人,扔到地上,明珠不由低低唤了声痛,见她喊痛,少年也皱起眉头来,正欲发怒,忽闻一道慈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佑尘,此行可捉到狐妖?”。 那应该是个老者的声音,听起来虽然慈祥却又隐隐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闻得此言,先前与明珠对话的高个男子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打个揖,说道:“回师父的话,此行弟子与佑风,佑明,佑青在九虚山下的天然洞穴中埋伏三日,终于不辱使命,捉捕到此妖”。 他一手指向地上网中的明珠,明珠忙歪歪头,躲开他的手,心道可不要真把我当成狐妖。 “万物有情本无错,可此妖不该用情害人,近日北疆已接连发生数起魅惑男子,吸取精元之事,如今捉到此妖,想北疆百姓终可不再担惊受怕”,那声音顿了顿,复又开口道:“佑尘,你师兄若隐可回来了?”。 若隐,明珠甫一听这名,心竟咯噔一声,不知为何竟隐隐觉得这老者口中的若隐,是个很重要的人。 先前那高个道者忙回道:“回师父的话,大师兄此次任务有点棘手,昨夜我们千里传音,他说想必还要再等两日,方能返回”。 “嗯,你们都下去吧”。 “是,师父”,四个白衣道者皆恭恭敬敬稽首退下,屋子里立刻静了下来。 完了?这就完了?难道就把我们这么扔地上不管了? 明珠正纳闷间,忽见一直困住自己与鬼王炽的大网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扯着一般,从他们身上离开,化作线团般大小,飞向三清像前。 明珠忙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这才看到那三清像前端坐的老者。 他须发皆白,慈祥的脸上写满了莫名的威严,此刻正微笑着看向自己,称了句无量天尊,接着说道:“东海三公主,一向可好?”。 明珠一听这话,差点背过气去,难不成这老者根本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居然还让自己在那该死的网里待到现在?这何止是丢脸?简直是把整个东海的脸都丢尽了。 “你你你,认识我?”,明珠只觉得话不成句,磕巴了半响方挤出几个字来。 那老者微笑道:“贫道灵虚,未曾识得公主,只是因为贫道感觉到公主身上的仙气,那绝不是狐妖所能拥有”。 嗯,算你厉害!明珠再看老者,说得倒不像假话,可既然知道她的身份,又为何要一直困住自己? 那灵虚真人似乎懂心音,还未等明珠开口,他已说道:“贫道本该早为公主松绑,可想必公主不愿让人误会”,他一双眼似有意似无意瞥向依然坐在地上的鬼王炽,明珠立刻明白过来,好么,原来人家还真是一片苦心,怕东海三公主的丑事传出去伤风败俗。 她干咳几声,忽然想起最重要的事情来,想着既然你抓错了人,反正错就错了,我也不计较,只要你能告诉我转世莫染究竟是哪个就成,于是开 分卷阅读8 口问道:“真人,这件事就过去了,我不会计较,可有件事明珠想求真人帮忙,明珠知道这样问起有些唐突,可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耳边听到门外传来窃窃私语,明珠忙回头看,只见洁白的窗纸上印着几个人影,想必是有些好事的小道者正在门外偷听。 明珠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可话要出口却又觉得莫名紧张。 莫染,今生你还记得我么? “公主若有疑难,尽可告知贫道,贫道与龙君该有一段大渊源”。灵虚真人捋着长髯,微笑道。 明珠看一眼地上坐着的鬼王,他却已背过脸去,想是从这小子身上寻求鼓励断然不成,靠人不如靠己,明珠暗暗为自己鼓劲,方再次开口道:“敢问真人,山上可有个眉梢有痣的男子?”。 正说话间,忽听门外传来一片嘈杂之声,灵虚真人沉了脸,呵斥道:“外面何事喧哗”。 只见先前那高个道者呼嗵一声撞开门,急匆匆进来,说道:“师父快去看看大师兄,大师兄他……”。 他一语未了已有无数吵嚷声传进,明珠只隐约听到:“快,大师兄不行了,快去找师父”。 灵虚真人忙站起身来,问高个道者道:“佑尘,若隐他可是回来了?”。 那高个道者一脸紧张,结结巴巴说道:“回来了,可,可是”。 “可是什么?”。 “大师兄气息奄奄,仿佛中了剧毒,恐命不久矣”。 “若隐此刻在何处?”。 “在房里”。 “谁的房里?”。 “在大师兄自己的房里。刚才守山的佑云佑雨只见一个黑衣人,肋下夹着奄奄一息的大师兄,到了山下扔下人就走,他们想拦又唯恐大师兄这里会再出差错,于是忙把大师兄带上山来,徒儿忙着告知师父,想是他们已经把大师兄送回房中,师父,快去看看大师兄吧!”。 灵虚真人闻听此言,仰天长叹一声,幽幽道:“若隐,合该你有此劫”。 他一双眼有意无意瞥向一旁呆立着的明珠,缓缓道:“恐怕这才是刚刚开始而已”。 言毕灵虚真人忙和佑尘一同出得门去,急匆匆向后山而行,明珠与鬼王炽对望一眼,二人此刻心中也已猜到一两分。 恐怕这若隐对九虚山来说,很重要,而且是无比的重要。 这一路上山,明珠也见到不少九虚山道者,上至八十下至十八,只要是明珠认为可能之人,都用灵识感应过,无一人是转世莫染。 要不是因为灵虚真人太老,明珠差点要把灵识也用在他身上,此刻除了这受了重伤的大师兄若隐,恐怕再无一人符合条件。 明珠与鬼王对望一眼,难不成这大师兄若隐就是转世莫染? 二人皆掐了个诀,隐身紧随乱作一团的人潮,向后山若隐房中飞去。 第五章 饵 远远地只见一间房外挤满了白衣道者,人人皆一脸紧张之色,一见灵虚真人与佑尘忙左右闪开,让出一条路来。 灵虚真人急匆匆进门,还不忘嘱咐佑尘一句:“你立刻带佑青、佑明、佑雨、佑风去查看镇妖塔,不要让魔尊趁机潜入”。 “是”。 被点到名字的白衣道者皆抽出背后长剑,脚下生风,直奔正北方向而去。 明珠与鬼王炽隐着身,方靠近房门,只见门上贴着的八卦图发出阵阵强光,本已退到左右两旁的白衣道者忙齐刷刷抽出背后长剑,口中怒喝道:“什么人?还不快快现身?”。 明珠一向能屈能伸,眼见着行踪被识破,干脆拉着鬼王显出身来,干笑道:“别误会,我们只是担心大师兄的安危,想看看而已”。 “谁是你大师兄?狐妖休要巧言善变,等师傅救了大师兄后自会将你们打入镇妖塔”,一个一脸稚气的白衣小道者一本正经地说道。 鬼王炽冷笑着看他,似乎很想动手,明珠忙冲鬼王使个眼色,此处是人家地盘,错本就在你我,如今要是不小心打死一两个这灵虚真人的徒子徒孙,恐怕咱们真的会吃不了兜着走。 却闻房内传出灵虚真人的声音来:“让她进来”。 明珠忙看一眼鬼王,抬脚进屋,鬼王炽也想紧随而入,无奈那门上贴着的八卦图威力无比,只要他靠近立刻发出阵阵灵力极强的光华来。 鬼王炽本也法力无限,可自从到了此山,这处处充盈的仙气似乎无形中削弱了他的灵力,更何况房内的人究竟是不是转世莫染,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关系? 少年悻悻的放弃再进屋的打算,干脆盘膝端坐一旁,落得个眼不见为净。 明珠进得房来,只见整间房里雾气蒸腾,仿佛落入云端。 灵虚真人与一个男子对面而坐,二人皆盘膝,掌掌相对,灵虚真人正把大量的真气灌入此人身体里,隔着皮肤也可见澎湃的真气在他四肢百骸行走,蒸腾的雾气令男子的一张脸看起来模糊不清。 依稀可见那男子赤/裸着 分卷阅读9 上身,好看的锁骨下是白皙结实的胸膛,他下穿亵裤,贴身的亵裤勾勒出修长的腿形。 这男子无论是胸膛还是手指,明珠皆看得清楚,偏偏看不清他的脸。 他到底是不是转世莫染? 明珠一时间竟无法确定,忙用灵识来辩,试了半响,竟发现内心并无感应,难道就连他都不是转世莫染? 那么,转世莫染到底在哪? 明珠忽然觉得徒然,难不成龙母的消息有误,转世莫染并不在九虚山,那么这诺大的北疆该如何去找他?难道要挨个看北疆的男子眉梢有没有痣? 明珠这边厢正胡思乱想,灵虚真人那边却已到了紧要关头,眼见着那被众人称作若隐的男子浑身如被雷击般颤抖不停,忽然向后仰倒,明珠差点没惊呼出声。 可即使是她这种不安心修行的家伙,也知此刻若是打扰到施法的二人,轻者二人血脉逆行走火入魔,重者直接筋断气绝,忙用手掩了口,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那声惊呼咽回去。 灵虚真人见此情形倒也不急,从怀中掏出块仙玉,抛向半空,只见那仙玉在半空中发出翠绿光华来,仔细看依稀可见那些翠绿的光华中隐隐有无数心法口诀如水般流动。 那光华罩住倒下的男子,在他头顶周身缓缓转动,明珠看得入神,竟不知灵虚真人何时站到自己身旁,轻声道:“孩子,你可看仔细了?”。 “嗯?”,明珠不明所以,一双眼仍紧盯着那仙玉以及倒下的男子。 她很想看到他的脸,可从进房开始,他的脸却如一团雾般,无法看清。只是,仅仅用灵识辨别明珠又怎能死心,干脆回答灵虚真人道:“我根本就看不清”。 “那依公主看,该怎么办?”,灵虚真人并不意外。 “我要看看他的脸”,明珠指向那正被仙玉光华笼罩的男子。 “可以”,灵虚真人倒是答应得痛快。 “好,请真人收了障眼法”。 “孩子,缘起缘灭本应自然,可既然你要看,贫道就给你看,只是请公主答应贫道一件事”。 “什么事?”。 “公主可知北疆最近多了数起命案,皆是吸取男子精元”。 “本来不知道,可被您的高徒抓回来以后,我就知道了”。 “公主说笑了,请公主帮北疆百姓一个忙”。 “我为什么要帮北疆百姓?”。 “因为公主想见若隐的样貌,因为公主想知道转世莫染今生到底投胎何处,姓甚名谁,有无家室”。 灵虚真人顿了顿,接着说道:“因为公主想知道,若隐到底是不是公主的前世爱人”…… 入夜。 天上群星初起。 这天然洞穴离九虚山大概五里左右。 洞内潮湿阴暗,不知从何而来的流水声滴滴答答,令这洞平添了几许诡异。 明珠紧张的在洞中来回踱步,心道果然是人老精鬼老灵,别看这灵虚真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却原来最是狡猾,甫一见面,居然就抓住了她的弱点,这人想必十分了解他人心思,一出手就触到人家软肋,不答应都不成。 鬼王没有陪着她下山,灵虚老头说是有素菜美食请鬼王品尝,说白了还不是留下来当人质! 这鬼王也是丢脸,在东海威风的不得了,一上九虚山就蔫了,想是九虚山上的仙气与他身上的鬼气相冲,恐怕他此番必是大吃了苦头。 可这些都还好说,最扯的是,九虚山随手一抓一大把男子,灵虚老头偏要她一个弱质女流扮作男子模样来钓狐妖。 难不成这狐妖天生智力缺陷,否则怎会连男女都分不出? 虽然自己眼下这扮相还真是英姿飒爽,可毕竟是女子啊,灵虚老头居然说她身上藏着先天纯阴之气,是练功的炉鼎,狐妖见到绝不会放过。 虽说灵虚真人派出一干弟子藏在暗处,可明珠实在担心凭他们那十几二十年的修行会有多大能力。 眼下后悔已来不及,索性就硬着头皮顶一顶,也许狐妖今晚心情不佳,又或者吃得太饱,不愿出门呢。 越想越是紧张,明珠干脆坐下来,悄悄运起功法,想让自己奔腾的思绪平静下来。 忽闻洞中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呻/吟,那声音里满是痛苦之意,仔细听似乎是个女子,可如此静夜如此山洞,又怎会平白无故多出个女子来? 明珠浑身汗毛都已激灵灵竖了起来,忙站起身来,向四周看去。 洞内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淡绿色,空气中隐隐有奇异的香气流动,只见洞内东北角斜斜倒着个女子,一身翠绿衣裙,一头青丝垂到地上,明珠用力咽了口吐沫,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那女子面容姣好,一张小脸上满是泪水,看得久了竟觉得如梨花带雨般,无端端令人心疼。 “你,你是谁?”,明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镇定,至少不要颤抖。 那女子低低道:“小女子小翠,家里夫君病重在床,听说山里有草药, 分卷阅读10 这才连夜入山,可天黑路滑,山中又多有野兽,刚才小女子被一只豺追到这里来,崴了脚,请公子可怜可怜小女子,送小女子回家吧!”。 她语调哀婉动人,一双眼中泪光闪烁,明珠心知这必是狐妖。 这里是九虚山界内,别说豺,哪个不长眼的飞禽走兽敢在此出没?就连稍有些修为的妖物想要修行都恨不能躲得远远的。虽然这仙山上的天然灵气的确令人垂涎。 可眼下自己虽知她身份却万不能点破,只能等着时机成熟,那些佑左、佑右、佑东、佑西的自会扯着网,像当初兜自己一样把这狐妖兜住。 思及此明珠忙干笑道:“真是可怜,可眼下天已经完全黑了,不如小娘子今夜在此暂时委屈一下,等天明我在送你回去”。 果然那狐妖眼中精光一闪,柔了音,故作娇羞状垂下头去。 明珠不由冷笑,你说谎今日可是遇到老祖宗了,想我明珠当年骗遍三界六道无敌手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只母狐狸的肚子里呆着呢。 她故意挨着小翠坐下,口中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不知小娘子家中还有什么人?”。 “只有个病鬼丈夫了,无用得很,哪像公子这般少年英俊啊”,小翠靠近男子打扮的明珠,一双眼中不时有奇异的光华闪过。 与那光华一接触,明珠只觉得心旌摇荡,忙暗暗运转法力,心道这狐妖的媚术还真是蛮高,那狐妖却已将头靠在她肩上,挑/逗般说道:“小翠至今未尝人间欢爱,听说可以令人逍遥似仙呢,公子,你说对么?”。 她抬起头来,一双手环住明珠脖子,一双眼看向明珠眼睛,红唇半启,吐气如兰,缓缓张开口来。 明珠心道声不妙,忙运转灵力,却终是晚了一步,只见从小翠口中喷出一股淡绿色烟雾来,带着刺鼻的狐臊味,迅速钻入明珠口鼻。 明珠只觉得双眼朦胧,头也变得昏昏沉沉,只来得及喊出一句:“救我”,人就已一歪,倒在了小翠身旁。 小翠冷笑着看向地上倒着的明珠,嘴角浮上一丝寒意:“就凭那牛鼻子老道的几个没用徒弟,你也敢做饵?不过你倒真的是绝佳的天然炉鼎呢,那老道告诉你没有,我本是雌雄同体,所以今日你倒真是来对了”。 它双手成爪状,一张脸半男扮女,猛地一挥,明珠身上系着的衣带就已如败絮般没了踪影。 第六章 一点朱砂 明珠晃晃头,只觉得昏昏沉沉,脑袋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千只苍蝇般,嗡嗡个不停。 视线仍有些模糊,微弱的光线来源于桌子上一盏油灯。 一灯如豆。 一个黑袍男人背对着她,正立在开着的窗前,北疆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带来了远山的木叶清香。 那袍子很长,长得及了地,拖拖曳曳。月华如水,为这黑袍男子勾勒出好看的轮廓来。 他的肩很宽,身形修长,黑发和黑袍似乎融为一体,只有风吹来的时候,明珠才能分清,原来那些随风舞动的,不止衣袂。 单手抚额,明珠依稀记起了在山洞中的最后一幕,心也就随之一沉。 忙掀开被子,见身上衣物还算完整,明珠这才松口气,可下一刻却又警惕起来。 她感觉到,很奇异的气息。 那似乎是魔气,又似乎是仙气,明珠只是觉得熟悉无比,却又隐隐有些陌生的感觉夹杂其中。 “你是谁?”,明珠瞧着那男子的背影,瞧着瞧着,竟瞧出了几许萧索来。 他不动。 “是你救了我?”,明珠跳下床,试着走近这男子。 “别动!”,他语气很冲。 明珠止了步,却不死心,想了想,问道:“那狐妖呢?”。 “墙角”,他似乎很不愿意多说话,就连简单的两个字都要认认真真考虑很久,仿佛生怕说错了会被人怪罪一样。 明珠忙四下寻找,很快就发现在屋子的东北角处蜷缩着一物。 那东西看起来只有很小的一团,蜷缩在一处,通体翠绿,一双眼睛正幽怨地望着明珠,见明珠瞧向自己,竟一呲牙,露出恶毒的表情来。 明珠指指它,再度问道;“它,就是狐妖?那个小翠?我明明记得被它迷晕了啊?你是谁?灵虚真人的弟子?是灵虚真人安排你捉妖的?为什么你不早些出现?”。 那男子依然背对着她,半响方回答道:“不是,我谁也不是,也不是我救你”。 “不是你救我?那救我的人呢?哪去了?”,明珠有些失望,虽然未曾见救命恩人一面,可这男子的话却很奇怪。 他好像很怕明珠会再问他是谁一样,急急岔开话头,道:“拿着桌子上的药,去九虚山救人”。 “救谁?”,明珠只觉得这男子奇怪得很,而且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可他身上,那令她觉得熟悉无比的气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受了伤,救谁”。他似乎不愿待下去,伸出手来隔空一点,那屋子东北角蜷缩的 分卷阅读11 东西就已缩成鸡蛋般大小,他考虑了一下,复又开口道:“这东西你带回去交给灵虚”。 明珠哦了一声,先是收了桌子上的瓷瓶,接着向那东西走去,近了前弯下腰看它。 不得不承认,它是只十分特别的狐,尤其是一双眼睛,里面隐隐有淡绿色光华闪动,其实明珠的法力并不算太低,可却依然轻易的着了道,可见这妖狐倒是有几分本事。 “别看它,它的眼睛会将你带入幻境”,黑袍男子忽然说道。 可他的话说得实在是晚了些。 只见明珠如幻如痴,一张小脸上飞上两团红晕,她的目光似乎与妖狐的目光黏在一起,黑袍男子忙移动身形,掌中发出一团黑色光华来,那黑色光华如利剑一般,生生把连着明珠目光的,那妖狐所施展的幻术斩断。 明珠却已腿一软,身子如断了线的纸鸢般向后仰倒。 黑袍男子忙揽住明珠腰肢,将她圈入自己怀中。 迎上他的目光,明珠只觉得心一颤,这目光清冷,却又似乎满含深情,就像是在漫天遍野的冰川里燃烧了两团熊熊烈火。 可也仅限于此。 明珠只看到他的眼睛。 他的脸被面具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其余的皮肤都隐藏在面具后面,显得诡异极了。 恍恍惚惚中,明珠很想抬起手来,掀开他脸上的面具,她只是觉得熟悉,这男子身上的气息,甚至此刻贴着他胸膛,那些清晰地心跳声,都令她无比熟悉。 可手却是极其无力,明珠只来得及说出一句:“我好像认识你”,就已晕了过去。 她未见到,这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之色。 将她拥在怀中,他很希望时间于这一刻静止,可有些事,终是如此。 他的面具后,想必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战栗。 把她轻放到床上,他要用很大的毅力来控制自己奔涌而出的,似乎随时都会爆发的情绪。 颤抖着手,轻抚她脸颊,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借着月光,依稀可见他眼角那滴晶莹的东西。 一掌击在桌子上,本是结实的紫檀木桌子竟哗啦啦四分五裂,木头碎屑刺入他掌心,鲜红的血滴滴答答流下来,落在地上,摔碎了身子。 他情愿她一直这样晕过去。 刚才他斩断妖狐幻术的时候,揽住她腰肢,借机为她输入了一点灵力。 那灵力不会伤害她,只是多睡几天而已。 当她醒来时,一些记忆将被改写。 他痴痴地看着昏睡的明珠,似乎目光再也不能从她身上移开。 却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穿洁白长裙,裙角上绣着一圈淡蓝水纹的女子,手里托着一小坛子酒,优雅而入。 却是又一个明珠! 她看一眼床上正陷入昏迷的明珠,一双美丽的眼里竟有了一丝嫉恨,只是当迎上那黑袍男子的目光,她立刻收回目光,垂下头去,怯怯说道:“魔尊,这是您需要的东西”。 那被称作魔尊的男子目光依然在床上倒着的明珠身上,半响方冷冷道:“放下东西,出去”。 那女子怔了怔,嗫嚅道:“如果魔尊需要我……”。 “我让你放下东西,出去!”,男子怒吼道。 那女子放下酒坛子,却不出去,只是垂首立在一旁。 “你还不走?”,不知为何,同样的容貌,这后进来的女子却似乎十分令魔尊厌烦。 仔细看,她的眉心并无明珠眉心那枚红痣,她似乎也发现了这点,竟急得脱口而出:“萧大哥,萧燃!是仙儿的错,仙儿不该疏漏了这点,仙儿这就幻化出她眉心那点红痣来”。 言毕忙运转法力,只是任她如何折腾,即便相貌身形与明珠不差分毫,偏就变化不出眉心那枚红痣来。 “够了!万水仙,我说过让你出去!”,萧燃痛苦地闭上眼睛,转过头不去看她,他怎会不知万水仙的心思,他不是木头,也不是铁石心肠,可无论她如何变化,终归是假的! 直到听到啜泣声以及推门声,直到她的脚步声渐远,他方回过头来,一双眼望向被放在地上的酒坛子。 提起酒坛,一掌拍开泥封,他凑近细细闻了闻,却再无每次饮血时该有的兴奋。 酒坛子里没有酒。 一滴都没有。 酒坛子里只有血。 人血。 三日后的傍晚,佑明在九虚山脚下捡到仍昏迷的明珠。 又过了三日,明珠方如大梦初醒般悠悠醒转。 睁开眼面前就是灵虚老头那张慈祥的脸,他似乎连胡子都在笑,特和蔼地问道:“孩子,你醒了”。 “嗯”,明珠点头,心道我只是下了趟山,虽然圆满完成任务,可您也不用表现得这么体贴诱饵吧? 看窗外,碧蓝的苍穹上正有只鹤在迎风起舞,明珠猛地想起灵虚老头答应自己的事,忙问道:“妖狐我捉到了,你该实现诺言了吧?而且我要看看 分卷阅读12 炽,别趁着我捉妖的功夫,被你们扔进镇妖塔,就糟糕了”。 灵虚真人笑着捋垂到胸前的长髯,道:“孩子,糟老头一向说话算话,你这就出门右转,见一处冒着雾气的潭就停下来,双手掐子午阴阳诀,就能见到他了。” “你是说,那个什么若隐在潭里?还是冒着雾气的潭,那我还不是什么也看不清”,明珠撇嘴,这老头果然要赖账。 灵虚真人笑道:“放心,说了让你看到就一定会让你看到,别忘了双手掐子午阴阳诀”。 “嗯,我知道了!”,一句话还未说完,明珠早已没了踪影。 没办法,天大的事都没有找到转世莫染大!所以,明珠此刻最急的是,见到这神秘的大师兄若隐。 脚下如生风一般,明珠片刻不敢耽误,生怕灵虚老头反悔,一路急行,心中暗叹九虚山实在不小。 这灵虚老头只说出门右转,见潭就停,没想到这一转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明珠自诩腾云功夫不错,饶是如此仍行了这许久,方见到前方出现一处潭。 潭被一层氤氲的雾气笼罩,明珠忙止住脚步,依言而行,双手掐子午阴阳诀,方掐了诀,就见本是一团朦胧的潭雾气尽散。 潭里有人。 是个男人。 他被潭水掩着,头上绾着髻,好看的锁骨下是结实的胸膛。 明珠只觉得心跳仿佛已停止,颤抖着身子,脚步犹疑着走近他。 只见他紧闭着双眼,如蒲扇般长长地睫似乎在微微颤动,面如冠玉,双眉似蹙非蹙,唇如点朱,虽未睁眼,眉宇间已有几许温柔流露。 这男子,如若回眸,恐怕三界六道的女子都要为之疯狂了! 他的眉梢被偷溜下的一缕发丝挡住,隐隐可见,一点似有似无的朱砂痣…… 第七章 栽人 莫染?! 明珠似乎窒了息,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再抖,眼中不由充盈了一些晶莹的东西。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心心念念,爱了千年,也痛了千年的莫染,这一千多年来明珠早已把他的样貌刻在了心底,思念如跗骨之蛆,时时噬啃着她心底每一处柔软的地方。 对他的思念,并不是心底的浅印子,有时候不去想,不是因为已忘了,只是因为痛得深了,就成了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像呼吸。 风起云开。 烈烈的北风吹起了明珠的发,呼啦啦在风中铺张开来的发,每一丝每一缕都在诉说明珠此刻的心情。 无法形容的心情。 她伸出手来,颤抖着走近他,他在潭水中心,依然闭着眼睛,即使此刻明珠的心中早已波涛汹涌,他却感觉不到半分。 “莫染”,明珠只觉得嗓子眼里干涩异常,就连吐出这两个字来都仿佛用尽了力气。 他不动,也不睁眼。 “若隐?”,明珠试着叫他的新名字,若隐若隐,恐怕以后要习惯叫他若隐。 他依然动也不动。 一连唤了几声,这男子只是泡在潭水中,紧闭着眼睛,明珠忽然想起下山捉狐妖前的事情来,对啊,若隐那时受了重伤,想必此刻还未好呢。 仔细看他,那么熟悉的一张脸,瞬息之间勾起了明珠疯狂的念头。 把他带下山! 眼下此处除了他就是她,岂不正是带走他的好时机!也许我应该趁着现在,把他偷偷带下山,等他醒了就把一切都告诉他,然后…… 不成!灵虚老头既然把他泡在潭水里,一定是因为这潭水有某种神奇的功效,我不可以让他冒险,如果贸贸然带他下山,回头万一醒不过来该怎么办? 明珠心头闪过一万种打算,却终是不能拿心爱的转世莫染、若隐来冒险。 正左右为难,忽听身后传来空气撕裂声,忙回头看,只见空气一阵扭曲,灵虚老头手持拂尘,正微笑着立在明珠身后。 “孩子,你可看到了?”,灵虚真人问道。 明珠点头,一双眼中满是重拾希望的光华,开口道:“我看到了,多谢真人”。 “不必谢我,你可要看仔细了,他可是你要找的人?”,灵虚真人看一眼潭水中泡着的若隐,眼中闪过一丝极奇异的情绪。 “他就是莫染,无论相貌身形,就连眉梢那颗浅痣都和约定的一样,莫染说过来生凭着眉梢那颗痣寻找,他说那是思念,那是前生的执着”,明珠转回头去,一双眼痴痴地看着潭里的人。 她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灵虚真人:“这是真的么?我真的找到了他?我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这不是我的白日梦吧?”。 灵虚真人长叹一声,缓缓开口道:“世上本无真假,真抑或假,假抑或真,皆是三千红尘的幻象而已”。 “我不懂”,明珠摇头,她不明白灵虚老头话里的意思,可灵虚真人已经腾云离去,风送来了他的一声长叹:“孩子,红尘有劫,一切冥冥中早已注定”。 分卷阅读13 “我不在乎,只要能和莫染在一起,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我都愿意去闯!”,明珠双手扩在嘴边,冲着灵虚真人离开的方向大喊。 只要爱人在,就有希望。 莫染、若隐、当心爱的他再度出现,明珠分明看到了所有的誓言,都在实现。 天上群星已起。 夜不知何时,已一种攻城掠地的架势,轰轰烈烈的笼罩。 夜色下,就连潭水都染上了几许神秘。已是五月,北疆的风依然带着特有的寒气,可此刻在明珠看来,一切都是热腾腾充满希望的。 再看一眼潭水中泡着的若隐,明珠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整日,即使眼下夜色正浓,明珠依然舍不得离去。 就让我多看他一眼,一千多年不见,如今定要把落下的全都补回来。 “咕噜咕噜”,该死的肚子却在此刻不争气地叫起来。 明珠去摸肚子,心道怎么会这样,不是说秀色可餐么?眼前有这么好看的人摆在眼前,居然还会饿?自己算不算一条龙啊?简直丢脸死了。 她手经过胸前时,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些零星的片段。 那似乎是个黑袍男子,一直背对着身子,还有紫檀木桌子,桌子上放着个瓷瓶。 “救他”,救他?好像谁贴在她耳边,一直不停地喊着救他,明珠皱起眉头,将手探进怀里。 果然,那怀里放着个小瓷瓶。 拿出瓷瓶,明珠仔仔细细又看了半响,无奈脑海里闪过的只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段而已,干脆不去想,可又似乎着了魔,有某种奇异的冲动蛊惑着明珠。 她打开瓶塞,一种奇异的香立刻充斥了鼻腔,再看一眼潭水中的若隐,他似乎在那种奇异的香中睫毛轻颤了下。 明珠忙揉眼睛,他依然是老样子,像是被谁栽在水里的花,不!是栽在水里的人一般,动也不动。 明珠暗笑自己的神经兮兮,想必是今天兴奋过了头,如今竟开始产生幻觉。 却见那潭水里的人睫毛再颤了颤,他似乎很喜欢这瓷瓶里散发的香气,明珠忙脱了鞋子下水。 双脚一迈下去,明珠立刻感觉到,这潭水真的很浅。 浅到即使是她这般女子,也不过没到胸上而已。 一路涉水而行,很快就到了潭水中心若隐所在的地方,明珠深呼吸,镇定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在他面前再次晃动瓷瓶。 果然,他的睫毛又轻颤了颤,明珠把瓷瓶向左,他的头就向左歪一歪,明珠手里的瓷瓶向右,他的脸就转向右面。 要不是他一直紧闭着眼睛,明珠差点以为他根本就是醒着的,只不过在和她开玩笑而已。 这瓷瓶像是有某种奇异的吸引力,又似乎有根无形的绳子连着他和瓷瓶,瓷瓶动就会牵引着他动。 明珠不再犹豫,忙从瓷瓶里倒出粒丹丸来,捏他的下颚,把丹丸塞进他的口中。 那丹丸入口即溶,甫一进口,只见本是平静的潭水忽然滚起无数水泡来。 水泡翻滚,急急向明珠与若隐而来,借着星光月色只见黑压压一大团,那黑成一团的东西速度极快的到了若隐与明珠身旁,却绕开明珠,皆围在若隐身周,接着就从那黑色的水面下跳出无数黑色的东西来,蹦到若隐赤/裸的身上。 明珠大惊,再仔细看,原来那些蹦出来的东西竟是些拇指般大小粗细的黑色小鱼,它们皆长着两排尖锐的牙齿,一落到若隐身上,就张开嘴,噬啃他身上的皮肤。 这可把明珠吓得不轻。得,想我辛辛苦苦才找到他,可不是为了喂你们的! 正想用法力打发这些不知死活、不认它们顶头上司东海公主的小鱼,却见那些鱼并不是啃掉若隐的肌肤,只是咬在他身上,从他身体里往出吸红色的奇怪毒气。 明珠忙停了运转法力,想要看看这些奇怪的小鱼到底要做什么。 就见这些小鱼似乎被若隐身上的气味吸引,统统如飞蛾扑火般往若隐身上蹦过去,只要蹦上了他的身,立刻张开嘴,露出两排奇异牙齿,咬住他肌肤,接着就见这鱼本是黑色干瘪的身体逐渐变红变鼓,眼见着就要把肚皮撑爆,偏偏贪婪的松不了口,直到身子圆滚滚红通通的几近透明,然后砰的一声爆开,在空气中消失无形。 明珠咋舌,这是什么怪物?这又是什么疗法? 脑海中却忽然闪现一双眼,那眼清冷异常,却又似乎满含深情,凝视着某处,眼里像是在同时升腾着冰与火。 这男子是谁?这双眼是属于谁的眼? 明珠觉得心中似乎被什么重物击打了一下,痛得要命,却偏想不起为何脑海中会不时闪现一些支离破碎的东西,甚至那双神秘的眼。 这一愣神的功夫,只见本是厚厚铺了若隐身上一层的黑色小鱼已经消失得七七八八,而若隐紧闭着的眼似乎已睁开一条小缝。 他的睫毛一直在轻颤,那些如蒲扇般的长睫在脸上投下阴影来,挺直的鼻梁,似蹙非蹙的眉头,明珠恍惚觉得他就要醒了 分卷阅读14 ,忙轻唤他:“若隐?”。 可他依旧不动。 明珠不由深吸口气,长叹一声,那天听佑尘说他伤势严重,恐怕如今不会这么快就恢复。 不过这瓷瓶倒的确是个好东西,看起来真能帮到若隐。 “若隐,我是明珠,明珠啊!你要记得你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能爱我一个,你什么都可以忘了,就是不能忘了我,你的爱人明珠”,明珠看着身旁的若隐,大声说着,她要让他记住,三界六道有个叫明珠的女子,把他所有的转世轮回都包了下来,决定生生世世死缠着他,绝不放手! 把脸贴在他胸膛上,刚才那些奇怪的小鱼此刻都吃饱了肚子消失在夜色中,认真地听了会他的心跳,那么平静有力,明珠再次轻声喃喃道:“你要记得,只能爱我一个人”。 此刻,无极阁中。 灵虚真人挥拂尘,面前那枚幻镜随之消失。 他长叹口气,面上竟满是奇异之色。 第八章 离别 夜色如梦,爱如水。 明珠舍不得让栽在潭水里的若隐独自待着,她希望可以一直陪着他,直到他醒来的那一刻,然后一睁眼,第一眼就可以看到她。 不过她似乎忘了什么。 瞧,人家找上门来了,而且一脸的愤世嫉俗。 “喂,大姐,你不要这么重色轻友好不好?”,一身紫衫的少年坐在潭水旁,挥手先升起一堆火,烤着火,一副质问的架势。 明珠悻悻地笑着,她怎么忘了他?当初下山这鬼王炽被留在山上当人质,如今自己回来,说了要看看他是否安然无恙,却一直在忙着为若隐解毒,居然把去看他的事情忘了个干净,如今人家找上门来,看来这番道歉自是少不了的。 方欲开口,少年却忽然抬手,把明珠道歉的话挡在口中,他冷眼看了会儿潭水里的若隐,道:“这光/着身/子的男人就是你要找的人?”。 明珠气结,瞧瞧这说得什么话?你当人家堂堂九虚山大弟子愿意光/着身/子?还不是为了疗伤啊! 少年见明珠黑了脸,心底本郁结的情绪忽然松了松,只要她生气,他就会全身舒畅,开心得不得了。 只是这九虚山疗伤方法的确与众不同,居然要把人像栽花种草一样不着片缕的泡着,想是这潭水里天然灵气甚多,要不然就是为了接收日月光华? 鬼王揣测了一会,终是不解其意,看同在水里的明珠一脸痴态,也不顾忌男女有别,别回头这九虚山大弟子醒了以为遇到女采/花贼。 “喂,你上来吧,咱们说说话”,少年开口道。 明珠摇头,道:“我不上去,这样也能说话,我不想离开若隐,我想他睁开眼就能看到我”。 “你想吓死他?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流口水的脸,不知廉耻地看人家裸/体”,少年忍着笑,揶揄道。 明珠认真地想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说得有道理,我要给他留下个好印象”。 言毕忙涉水回来,上了岸坐到火堆旁,歪着头看少年,调皮地问道:“你不生气了?”。 “我才没生气”,少年扭头,不去看她。 明珠凑近火堆,烤着火,也不管少年死命的不承认,说道:“你其实挺细心的,知道我在水里泡着会冷,所以生火,由此可以推断出,你将来必然惧内”。 “什么话?我才不娶妻呢!那多麻烦。而且你这是什么古怪逻辑!”,少年一双眼有意无意瞥向明珠,天知道他这话多么违心。 明珠扑哧一笑,伸出个手指头想去戳少年的额头,却见少年忙歪了头躲开她的手,不由耸耸肩,笑道:“你总是不承认自己还是个孩子,偏偏所言所行皆是没长大的模样,你瞧你眼下说得话多孩子气”。 少年有些郁郁,被一个还算顺眼的女子说像个孩子,这种事真是令人高兴不起来。 明珠托腮,上上下下打量眼前这似乎长不大的少年,笑道:“三界六道虽然不能跨界婚配,不过却不阻止同界成婚,只是我一直搞不清你到底是哪一界哪一道的家伙,也许我可以做你的红媒,帮你牵线搭桥促成一段好姻缘呢”。 少年垂下头,一张绝世惊艳的脸上仿佛落了两朵红云。 明珠去推他的胳膊,不打算放过他:“你说啊,说说你的身份,你叫鬼王炽,难道你是鬼道中人?那有没有什么鬼姐鬼妹是令你中意的,听说你一直醉心修行情窍未开,是真的么?”。 少年只觉得如坐针毡,这女子究竟太少根筋啊还是太大咧咧? 他干咳了声,忙转移话题,道:“你不怪我么?”。 “嗯?”,明珠眨着一双大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是说,在山洞里……”,少年止住话头,其实他一直在担心那天的事会令她不快。 没想到明珠居然站起来,大咧咧摊手道:“那事也不是你愿意的啊”。 “嗯?”,这次轮到少年摸不清状况了。 分卷阅读15 明珠耸肩叹气,道:“那洞里有狐骚气,灵虚老头不是说了么,那洞是狐妖专门用来勾引男人的,想是你也着了道,可怜啊可怜,堂堂鬼王炽大人居然会轻易着了道,幸亏那天是我,换做别人一定以为你是坏人呢”。 “呵呵,是……这样的吧”,少年真想一棒子打死她,她究竟活没活那么久啊?中了媚术,着了道,亏你能联想到这里来,鬼王炽的法力难道是白给的? 明珠又坐下来,一双眼望向潭水中的若隐,就连声音里都温柔得滴了水:“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只等着他醒过来”。 “你就不怕他醒了后不认识你”,少年也在看潭水中的男子。 “不怕,只要人还在,什么事都不是难题,我说过有梦就会实现,所以我相信他还是会爱上我”,明珠的语气中有了不容置疑的成分。 少年站起身来,让风吹起自己的衣袂,一张绝色的脸上却已有了浓浓的离别愁绪,他说:“我要走了”。 “去哪里?”,明珠瞪大眼睛,不知少年此刻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少年目光眺望着远处,远处依然是山,这山外有山,重重叠翠的山峰在夜色中看起来,都成了暗绿色。 “我说过这里天然灵气太充沛,而我受不了九虚山的仙气,这些日子要不是为了等你,我早已离开”。 “够义气,姐姐谢谢你”明珠打断少年的话,站起身来与他并肩。 少年叹气,不悦地皱起眉头来:“别打断我的话”。 “好好好,我闭嘴,保证不打断你的话”,明珠心情好得不得了,现在就连转世莫染都已找到了,还有什么事可以令她难过呢?! 少年凝视着远处那山尖尖,压住胸中翻腾的气血,缓缓开口道:“我要回去了,我觉得这里一直在吸走我的法力,再待下去我就会被掏空,今夜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哦”,明珠叹气,突然说到离别,还真有些不舍。 少年微笑,道:“可你不用难过,没有离别又何来相聚?今夜的离别只是为了来日的重逢”。 他展开掌心,掌心里已多了一小片闪着光的龙鳞,把手掌紧紧攥住,那片龙鳞也就待在他掌心,再也飞不出去。 “这龙鳞我收下了,我说过你有事可以找我,所以我回赠你个小物件”,少年把龙鳞收好,从怀里掏出枚金色小铃铛来:“这金铃送给你,你若有事找我,就摇它三下,只要我还活着,一定会赶来见你”。 压下心中的离愁,少年勉强扯嘴角,勾起一弯笑。 明珠似乎也被少年感染,不由觉得人生聚散无常,离别,总是如此令人怅然。 故意歪头露出个顽皮的笑,明珠不希望离别的时候满是浓愁:“真的这么好?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会来见我?”。 “真的”。 “就算腿断了也会来?”。 “腿断了我就爬来”。 “那如果你死了呢?”。 “死了,我的魂成了飞灰,那飞灰也会被风送来”。 明珠不再说话,此刻,还能说什么呢?! 她伸手去接金铃,少年却忽然收手,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能不能亲手为你戴上?”。 金铃上有紫色丝线穿过,有风吹过,这铃铛叮铃铃响个不停,明珠点头,少年立刻如释重负般长呼口气,脸上却已满是郑重之色。 他就像是盛装的王公大臣,穿好了朝服,正等着忠心辅佐的帝王召见一样,又似乎是精心装扮了一身华贵行头的少年郎,就等着心心念念的爱人来见自己一面。 他拿着那枚小金铃,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把它系在明珠腕子上。 皓腕如雪,对面的人娇颜胜花,她正垂着头,看腕上那枚金铃,少年的心弦似乎被什么拨动了一下,发出叮叮咚咚的响来。 他缓缓放开手,看那人儿腕上的铃铛,恐怕今夜系上的不是金铃,而是一颗心吧? 那人儿调皮地晃动皓腕,令金铃叮铃铃地响个不停,她勾起笑,露出好看的贝齿来,一边嘴角有一个浅浅的小梨涡,眉心那点红痣为她平添了几许娇憨。 她无疑是个美丽的女子。 少年自认见过不少好看的女子,环肥燕瘦,或妩媚或清纯,或娇羞或如火般热情,都不及这女子带给自己那种愉悦。 她的身上似乎带着数不清的快乐与希望,随时都会感染到与之接触的人,令人觉得,生活本就充满希望,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不能实现的。 离别就在眼前。 现在,就是离别的时候。 少年不愿看到眼泪,他当然也不会流泪,有些时候,难过未必会流泪。 他已运转法力,在整个身子就要消失之前,忽然想起什么,急急问道:“明珠,你那日说雨停了,是为什么?”。 明珠笑着道:“因为有把伞撑在我头上”,可少年的身影已经看不见。 她微笑着向漆黑的夜幕挥手,腕上那枚铃铛似乎也 分卷阅读16 在说着:“朋友,我们会再见面的”。 转回头,明珠温柔地看向潭水中的爱人,悠悠道:“因为有你为我撑伞,所以再大的风雨都只是为了添些情调而已”。 少年已离开,明珠不知少年的家在哪,甚至不知少年究竟是属于哪一界哪一道中人,可明珠相信,少年终有一日也会找到愿意为他撑伞的人。 从怀里掏出瓷瓶,明珠考虑着到底用不用再给若隐吃一颗丹丸,忽见远处黑雾重重,依稀可闻杀戳声起。 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是九虚山的禁地,镇妖塔。 此时,天已微明。 第九章 镇妖塔镇魔 耳听那杀戮声越来越响,同时可见镇妖塔所处的地方腾起大片瘴气来,明珠忽觉心底一痛,似乎有什么牵引着自己,令她很想立刻到镇妖塔那里去。 可若隐还在潭水里,如果自己贸然离开,他会不会有危险? 难不成是镇妖塔失守?明珠虽然囚禁在困龙台里一千多年,可也知道九虚山之所以能在三界六道大有威望,皆因山中禁地镇妖塔。 顾名思义,这镇妖塔是专门用来镇妖,传闻九虚山弟子人人皆有一身好法力,时刻谨记为天下苍生着想,只要有捣乱几界的生灵出现,九虚山弟子就会御剑江湖,收了这捣乱的妖物,镇在镇妖塔里。 如今忽见那镇妖塔方向传来异动,难不成是镇妖塔里的妖魔鬼怪冲破封印? 如若流入人界,必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可这些都不是令明珠此刻心乱如麻的原因! 明珠只觉得心中乱作一团,就要失去亲人般的感觉不时涌上心头,她不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脑海里却忽然闪现一双眼,那双眼清冷无比却又似乎满含深情。 这双眼好熟悉! 可任是想破了头,依然记不起那是谁的眼,明珠的记忆好像有一段被人硬生生砍断,变得只剩些零零散散的片段。 不行,一定要去镇妖塔看看! 明珠忙施法为潭水中的若隐结了道透明结界,然后腾起云来向镇妖塔方向而行,眼见着自己刚一离开,那潭水立刻恢复了初时的雾气迷蒙,这才放心下来,加快法力,令脚下的云行得如疾风闪电一般。 不出盏茶功夫,已到了传来杀戮声的九虚山禁地镇妖塔附近。 按下云头,明珠仔细向那团黑雾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座高塔耸入云霄,塔约三十三层,每一层的翘脚处皆悬挂冷伈风铃,如今那些风铃不知被从何而来的强大真气吹响,一片响声中,倒是分外壮观。 明珠忙再看,只见那仿佛耸入云端的塔顶被一张灵符压住,灵符上用鲜艳的红色画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而灵符旁不远处,正是那团黑雾升腾的地方。 塔下一群白衣道者列出阵来,人人皆一脸紧张之色,似乎遭遇强敌一般,当先的正是灵虚真人二徒弟佑尘,他此刻手持长剑,一脸凌然之色,冲着那团黑雾出现的方向厉声喝道:“此处可是你撒泼的地方!” 那团黑雾却只是不停晃动,明珠重又看向列阵的九虚山道者,眼下并未见刀剑,可刚才自己分明听到杀戮声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仔细看,明珠也就明白过来,以佑尘为首的九虚山一干道者虽说仍保持阵型,可一个个衣衫破败,嘴角挂着血丝,看起来倒像是一群丐帮中人。 原来不是没交手,只是双方实力相差太悬殊。 明珠正欲跳下云端,帮这些小道者们一把,不凭别的,只一条若隐是在九虚山长大,就值得她出手帮忙。还未动身,忽闻一道慈祥的声音远远传来:“无量天尊,魔尊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那声音方响起,就见一阵风急吹而来,等话头了了已见一身穿道袍的老者,慈眉善目一脸笑容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道者们一见这老者出现,皆一脸喜色,佑尘忙打揖道:“师父”。 灵虚真人挥手,众道者忙收了阵,佑尘领着灵虚老头的一干徒子徒孙皆退到他身后,恭恭敬敬垂手而立。 那团黑色烟雾中却忽然传来冷声:“别客套,我今日/本无意闯你禁地,如今就要离开,又何必现身”。 闻言本立在灵虚真人身后的佑尘忙抢先一步,怒喝道:“这里可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只闻那团黑雾中传来冷笑声,道:“三界六道还没有留得住我的地方”。 “休得口吐狂言,师父,就是他闯禁地在先,伤徒儿们在后,如今师父定要抓住他镇在塔中!无意闯入?说得好听,我看就是想劫塔放妖”,佑青也插嘴道。 灵虚真人面色一沉,挥手阻断他的话,说道:“还不统统住口!魔尊如若诚心发难,你们焉能有眼下这般力气说话?恐怕早已毁了修行重新投胎去了”。 灵虚真人的这番话令身后那帮本想仗着师父撑腰,就要大动干戈的道者皆住了口,一个个垂下头去。 灵虚真人却又话头一转,接着道:“ 分卷阅读17 只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当初九虚山立下规矩,三界六道中人除非得到九虚山时任掌门许可,方可踏入镇妖塔周十里,如今魔尊破了规矩,糟老头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魔尊成全”。 “你到底要说什么?不要拐弯抹角”,黑色雾气似乎有些不耐烦,冷声道。 “还望魔尊在镇妖塔中小住几日,等过了每三百年镇妖塔灵力最弱的时候再回魔界”,灵虚真人正色道。 “笑话!你让我留下我就留下?”,黑色雾气中冷笑连连。 一直隐在半空中的明珠决定先不出现,听说九虚山道法玄妙,而这魔尊,却是大有来头,如果他们交手,又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明珠虽然一直被关在困龙台,却并不是完全阻断与外界的联系,追根究底,还不是因为自己的哥哥姐姐心疼这个小妹,每每出东海在三界六道溜达一圈,回去后定然偷偷溜到困龙台,把此行见到的奇闻异事讲给这个可怜的小妹听。 什么鬼公的爱恋对象原来是电母,柳树婆婆虽然老掉了牙依然有年轻英俊的小伙子爱慕,西海的大太子搞大了人界女子的肚子等等等等。 可这些还都不算奇闻,三界六道最大的奇闻是:新魔尊居然是个断袖! 听说这新魔尊是后起之秀。而且是在最近几年方出现。 传闻那日老魔尊正在享用美食,小喽啰忽然来报说是魔界口站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要挑战法力无边的老魔尊。 老魔尊懒洋洋地起身,说是让手下的四大护法随便打发了就好,自从登上魔尊宝座,每日这种来挑战的人络绎不绝,如果个个亲自去迎战,岂不累死。 却见那小罗喽哆嗦着嘴唇,半响方说道:“四大护法有一位被打断了胳膊,一位被打断了腿,还有一位被拧下了脑袋”。 老魔尊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忙问小罗喽:“还有一位呢?”。 小罗喽打个激灵,似乎见了什么可怕的事一般,半响方断断续续说道:“还有一位被吸干了血,瘪瘪瞎瞎的只剩一副皮囊”。 这老魔尊方知今日遇到了狠角色,忙整装出门,去迎战那挥手间就收拾了四大护法的男子。 据闻那一战双方交手了三百回合,最后老魔尊力竭落下云端,魔界历来弱肉强食,那男子自然成了新魔尊。 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更没有人知道他是从何而来。 只是那一战一时间在三界六道传为奇谈,有说老魔尊被他生生撕碎的,也有说他在最后关头放过了老魔尊,令老魔尊心甘情愿拱手让出魔位的。 总之有几十种说法,每种说法又不相同,只因那一战无人看到,仅凭想象猜测,自然会生出无数说法来。 明珠忙仔细看那团黑色雾气,戴着面具的男子,不知为何,她似乎在何时何处曾经见过这样一个人。 她不由苦笑,想自己方逃出东海不久,而且出了东海立刻就奔向九虚山,然后就是下山捉妖,重逢若隐,一切都似乎早有安排,又怎么会见过戴着面具的男子。 可记忆中那些零散的片段又是从何而来?还有怀里的瓷瓶,那一直回荡在耳边的“救他”,这些稀奇古怪的事令明珠头痛。 却见灵虚真人已凌空跃起,身子极敏捷的飘进黑色雾气中。 只见雾气一时闪动模糊,从里面不时透出强大的法力光华来,像是双方已经交上了手,明珠干脆落下云头,现出身来,正观战的小道者们一见她,忙喝道:“这里是九虚山禁地,还不快快离开”。 明珠只能苦笑,还真是一帮子墨守陈规的家伙,不过看在自己曾帮忙捉妖的份上,总该给些薄面的吧? 虽说到底是如何捉到狐妖,她至今仍想不起来。 “喂,通融通融,我只是看看热闹,你们说到底是谁更厉害些?”,明珠笑着套近乎。 却见小道者们皆冷了脸,不再理她,重又认真的观起战来。 “你们知道么,传闻这魔尊是断袖呢?难不成是九虚山男子太多,一个个又都长得不赖,他觉得三界六道资源匮乏,所以把爪子伸过来了?”,明珠打哈哈,忽然想起若隐,忙说道:“回头我要看紧了若隐,别被他掳走了”。 佑尘听她所言,忙点头道:“小点声说话,听说他自从登上魔位,一直在找三界六道中十七八岁至二十多岁的男子,那些男子被他捉回去也不知都做了什么用途,恐怕被他吃了?”。 明珠憋着笑,心道这九虚山真是一处不染纤尘的地方,瞧瞧人家说得话,多单纯!恐怕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断袖。 她胡思乱想得忘形,也就笑出声来,脆生生如银铃般的笑声一起,猛见半空中黑雾里,显出斗得正欢的两个人影来。 那身着道袍的老者正是灵虚真人,而与之交手的一个黑袍男子确是分外眼熟。 双方错身间,依稀可见他面上戴着个面具,以及一双奇异的,冰冷与火热共存的眼。 明珠忙惊呼一声:“我见过你!”。 第十章 分卷阅读18 九星连珠 明珠这一声喊不打紧,只见半空中斗得正酣的黑袍男子身形猛地一僵,都说是高手过招,瞬息间定生死,他这一愣神的功夫,灵虚真人已经欺身上前,一掌拍在他左肋处,那黑袍男子脚步急挪,身子踉跄了几下,跌下云端。 甫一落地,佑尘就率着一众九虚山弟子持剑上前,围住这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的眼睛却一直在寻找着什么,明珠只觉得心中似被重锤击了一下,迟疑着上前,只见这黑袍男子一见她眼中立刻腾起极亮的光来,嘴唇蠕动,似乎有话要说,却终是垂下头去,眼中那本是极亮的光也暗了下去。 灵虚真人忙从怀里掏出捆仙绳,那绳子像是通人气懂人语般飞到黑袍男子身前,将他捆了个利索,那男子也不抵抗,只是一直低垂着头,仿佛怕明珠看到他脸上的情绪一般。 可他脸上戴着面具,明珠又能窥探到什么呢?!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救了明珠的黑袍男子魔尊萧燃,却未料他抵不住心底煎熬,偷偷潜入九虚山,这才惹出今日这番事端来。 萧燃此刻心中如被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就算万水仙可以变化成她的模样,却终是少了神髓,他知道根本就骗不了自己的心,可又能怎样? 明珠,明珠。他在心底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却闭紧了嘴,生怕一冲动说出什么后悔莫及的话来。 用力握拳,指甲深深的刺入掌心,只有这样心痛才会少一点。 他任由小道者们举起他,就像举起了猎物一般,灵虚真人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在掐什么诀,只见那三十三层镇妖塔大门吱呀一声,仿佛带着千年的叹息般缓缓打开。 灵虚真人手中拂尘一挥,萧燃就已如风送纸鸢般入了塔,紧接着咣当一声,镇妖塔大门重又合上。 明珠却在此刻心中翻滚起异样的情绪来,仿佛遗失了很重要的东西一般。 这男子,好生熟悉! 他身上的每一丝气息,都熟悉无比,就像莫染! 明珠摇头,在心底暗笑自己不该如此神经兮兮,转世莫染正在九虚山的灵潭中疗伤,他的样貌身形皆未有半点不同,而且眉梢那枚极小极淡的痣,已经彰显着属于他们的誓言。 来生眉梢有痣的人就是我,脸上有痣是因为爱人对你痴心不改,于是那执着就化成痴,凝一缕魂在眉间。 明珠的眉心有痣,若隐的眉梢也有痣,那是他们彼此间的爱恋执着,千年万年不改! “孩子,你应该饿了吧,走,随糟老头去吃些素食,三界六道皆知九虚山御剑术与镇妖塔,却不知九虚山还有一件法宝”,灵虚真人忽然笑着看向依然呆愣在原地的明珠,和蔼地说道。 “法宝?”,明珠的心思还在刚才那黑袍男子身上,不由喃喃重复着灵虚真人的话,却还是立在原地。 捉了魔尊,九虚山上下似乎都分外轻松起来,佑尘笑着接口道:“是素食啊,九虚山可以做出几百种素食来,我保证你在任何地方都吃不到”。 “是么”,明珠应付着,不知为何,明明自己平日里最是嘴馋,眼下偏没了胃口。 随着灵虚真人一行人离了镇妖塔,明珠就回了房。 她没有胃口品尝素食,甚至忘了要去再看看潭水中的若隐,只是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般任脚步挪动,不知不觉竟回了灵虚真人为自己安排的房间。 那是若隐的房间,房间里还残留着若隐的气息,房间干净整洁极了,一床一桌一椅,东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字:上善若水。 字迹温柔中却见刚毅,看落款写着孟若隐,想是若隐平日修行之外用来打发时间。 明珠倒在床上,枕头上还有清淡的男子味道,若隐练了功以后,一定是枕着它入眠,也不知梦中会不会梦到我?会不会依稀闪过一丝属于他的前生记忆? 明珠恍恍惚惚,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仿佛拴上了千斤重的石头般,再也挑不开分毫。 朦朦胧胧,自己仿佛置身一片桃林之中,大片的桃花盛开,桃林深处有位男子。 那男子正端坐在桃树下抚琴,一双眼睫毛极长,如蒲扇一般在脸上制造出阴影来,双眉似蹙非蹙,眸光如水,他轻启口,曼声而吟:“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 莫染? 明珠忙奔向那桃树下男子,到了近前,却见那男子低垂了头,不去看她。 她喊他的名字,这男子是莫染,至于为什么能一眼认出他,只因他眉梢并无浅痣。 却见他忽然抬起头来,一双眼是若隐的眼,眉梢有痣,而脸上偏带着面具,他说:“我谁也不是,也不是我救你”。 明珠只觉得浑身如被雷击,从头到脚都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般,惊呼一声猛地坐起身来。 却见开着的窗外一轮 分卷阅读19 骄阳,一只仙鹤正在窗外翩翩起舞。 原来是一场梦。 可梦中那男子说得话好生熟悉,明珠忽然觉得如醍醐灌顶般无比清明。 她见过这男子! 在山洞中的最后一幕,醒来后那开着的窗,以及窗前立着的黑袍男子,月华勾勒出他好看的身形,还有那张戴着面具的脸,以及脸上那双清冷与火热并存的眼。 所有斩断的记忆都在这一刻重又连接起来,明珠记起了那屋子里的妖狐,自己曾中了招,然后他揽住她腰肢,将她圈入怀中,还有他那一刻眼中一闪而过的奇异情绪,她皆记了起来。 那些熟悉的气息,是那么像曾经的莫染,这些她在若隐身上都感觉不到。 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男子和转世莫染有着怎样的关联? 不过镇妖塔是九虚山重地,如果自己贸贸然过去,恐怕还没踏入就已被捉了回来,明珠坐在床上,心道我一定要等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当夜。 一轮圆月悠悠然爬上树梢,九颗星连成一线,在圆月旁出现。 九星连珠? 没想到自己这次方逃出东海,就赶上三百年一次的九星连珠,明珠依稀记得上次九星连珠时自己还在困龙台中,听哥哥说一旦出现九星连珠,就说明九虚山镇妖塔到了灵力最弱的时候,塔中妖物蠢蠢欲动,皆想借着这天赐良机逃出塔去,重获自由。 而九虚山时任掌门就会列出天地无极阵,自己端坐阵心,率领一干弟子时刻注意塔内动静。 按说这种时候真的不是什么好时机。 可万事皆有例外。 今夜,例外就来了。 明珠正坐在窗前,让从窗外而来的风吹起自己的发,看着那一轮圆月与旁边的九颗星,明珠觉得能再次看到这奇景也算是运气不错。 忽闻镇妖塔方向传来打斗声,她不由轻叹口气,心道这九虚山还真是忙,身为九虚山弟子恐怕迟早会被累死。 瞧瞧这日日夜夜都在守卫镇妖塔,白天夜里的不得休息,这些妖物也真是自不量力,那灵虚老头可是会轻易令你们逃脱? 那打斗声怒喝声不绝于耳,明珠又动了看热闹的心。 也许可以趁乱溜进塔去,问一问那黑袍男子,到底是谁。明珠思及此不再犹豫,忙施了个隐身术,隐住身形,再用个土遁术把自己送到镇妖塔界内。 果不其然,一些小妖小怪已经冲破镇妖塔,正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不是它们不想跑,只因为那天地无极阵实在厉害得紧。 灵虚真人端坐阵心,佑尘一干九虚山弟子围成圈,把灵虚真人围在当中,灵虚真人双手置于膝上,各掐一诀,而其余道者皆双手举到头顶处,掌心外翻,发出阵阵光华来。 那些光华皆向灵虚真人头顶半臂处凝结,汇成阴阳鱼八卦图来,缓缓转动,散发出无尽光芒。 本四处乱撞的小妖小怪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一般,皆惨叫惊呼着被吸到半空中旋转的八卦图中,然后被灵虚真人送回塔里。 明珠本隐在暗处,忽觉得身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就见手腕上系着的金铃晃动不停,却发不出半点声响来,而那吸力渐强,似乎要把自己也拽进阵中。 这一惊可是不小,难不成这几日与鬼王炽接触过密?又或者是手腕上系着的这枚金铃,被天地无极阵自动辨认为逃出的妖物来? 这是什么见鬼的阵法啊? 明珠想要惊叫,却发不出半点喊声来,眼见着自己本是隐着的身形如一点透明的小虫般被阵中的漩涡吸进去,然后灵虚真人那拂尘一挥,把自己这堂堂东海三公主当成妖精,送入镇妖塔。 这要换作别人,早就气急,可明珠却在这要命的时候猛地开心起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许见那黑袍男子的机会,来了! 第十一章 共度难关 被灵虚真人那该死的拂尘送入镇妖塔,双脚方一沾到实实在在的土地,明珠忙现身出来。 我的娘啊,原来这天地无极阵根本就不分青红皂白,甚至不给人辩解的机会,想我堂堂东海三公主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扔进塔来,传出去真是让三界六道众生笑掉大牙。 明珠嘴里嘟嘟囔囔,放眼望去,只见此刻自己正身在塔底,塔内也不知从何而来的昏暗光线,虽不能如白昼一般,倒也勉强可以看清四周景物。 每隔五步左右,就立着个八卦图,今夜九星连珠这八卦图想是也失去大半效力,明珠暗暗揣测,恐怕除了每三百年一次的九星连珠,其余时候塔中八卦图都会威力无比,无形中形成屏障,令妖魔鬼怪无法冲塔而出。 也不知刚才那些哭爹喊娘的鬼怪都被天地无极阵送到哪里?明珠挪动脚步,在塔底绕起圈来。 她想要找白日里见到的黑袍男子,她想问他很多话,明珠这一肚子的问题一日得不到解答,恐怕连觉都会睡不 分卷阅读20 安生。 可塔底除了那些八卦图,再无一物,明珠有些悻悻然,恨恨地跺脚,想是今夜白来一趟,恐怕会无功而返。 忽闻耳边响起一阵轻微的机关碰撞声,明珠正奇怪,猛觉脚下一空,身子已跌落下去。 “啊!”,惨叫声拖着尾音,在镇妖塔底久久不散。 明珠死命地叫唤着,闭着眼睛,只觉得下落的身形不停,她想要用法力令自己在半空中顿住,或者提气上拔,却都是失败,也就放弃,安心的等着落到尽头。 无论多高多久,总会有停下来的时候。 明珠咚的一声屁股着地,痛得她一呲牙,愣是在原地待了半响,方能起身。 试试迈步,明珠已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道娘啊,这下真摔得实成。 她忙环视四周,只见四周围皆是洞壁,冰冷潮湿的洞壁上有水珠蜿蜒着流动,伸手去触,倒的确是实打实的触感,刚才自己待着的地方恐怕不是镇妖塔底,真正的塔底是眼前这四周都是洞壁黑不隆冬的鬼地方。 这洞底仿佛很大,黑暗令明珠的视线看不出多远,她心底隐隐腾起某种奇异的感觉来。 她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仔细听,明珠猛地发现,这洞底不是只有自己。 洞内还有人。 男人。 粗重的喘息声仿佛从不远处传来,那声音时断时续,似乎很压抑,亦或者那人正经历无法承受的痛苦? 明珠忙循声找去,心底已如打鼓般咚咚咚响个不停。 “有人么?”,她轻唤道。 “有人么?”洞内随之响起奇异的回声来,那回声在洞底飘荡,撞了洞壁再弹回来,如冤魂一般,令明珠无端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不敢再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尽量放轻,洞内一时只回荡着她的脚步声。 明珠并不是个胆小的姑娘,事实上在东海这些年,再加上和莫染在一起的那些时光,明珠时时表现出无比的大胆来,可眼下这个地方,却令明珠无端端恐惧。 最恐怖的事,是未知的危险近在眼前,偏偏你猜不到那是何种危险。 明珠觉得有必要令这里亮堂一点,有时候眼睛看不到,就会平添心底的恐惧,人总是喜欢自己吓唬自己,没想到身为堂堂龙族,居然也会为未知的恐惧而胆战心惊。 明珠忙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来,没办法,龙族喜水,火术自然是修行不能。不过随身带着个火折子倒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手心一翻,明珠已变出一节木棍来,再扯下一块衣角,先用火折子引燃衣角,然后点着木棍,权作火把使用。 四周随着那点燃的火把也猛地亮堂起来。 明珠却吓得差点扔了手里火把,一声惊叫脱口而出。 只见斜对面的墙壁上,火光映出了一个极巨大的身影来。 那似乎是什么怪物,巨大的头上好像顶着一对角,胳膊上缠绕着蛇一样的东西,明珠好不容易控制情绪,忙回头去看。 只见在自己左侧的角落,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正坐在冰冷的地上。 他的胳膊上并不是被蛇缠绕,那不过是两条儿臂粗细的铁链子,将他双手展开,固定在两旁的铁桩上。 他的脸上戴着面具,头低垂,痛苦的呻/吟声正是从他口中传出, 这人就是明珠要找的魔尊萧燃。 明珠忙向他走去,见他似乎正承受无边痛苦,她在他身前几步处止了脚步,犹豫一下蹲了身子,问道;“你怎么了?”。 却见他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赤红赤红,双眉痛苦地皱起,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滚”。 明珠不由怔住,这人还真是好没礼貌,想自己只是关心地问一句,他就这么没修养的让姑娘家滚? 正欲转身离去,忽听粗重的喘息声又起,他似乎再也无法压制,低低的怒吼呻/吟声中,令明珠实在不忍心就这样一走了之。 她回眸,心道我堂堂东海三公主,一向能屈能伸,而且度量大得很,就不和你计较。 于是再次回到他身前,蹲下/身子去看他的脸。 看他眉目倒也不差,为什么要整日里戴着个劳什子面具呢? 忽闻“刺啦”一声,耳边传来衣锦破裂声,然后就见那男子身后肩胛处,以疾风之势,迅速长出一对羽毛翅膀来。 明珠忙掩了口,令自己那声惊叫留在嗓子眼。 转瞬之间,那男子身后的羽毛翅膀就已长出丈许来,五彩斑斓炫目异常,可男子眼中的痛苦之色却丝毫未减。 他一双眼变得痴迷,喃喃重复着:“血……”。 洞中不知从何而来的清凉气息,令本是昏昏沉沉的萧燃清醒过来。 睁开眼,只见面前不远处坐着个姑娘,一双手环膝,头埋在手臂中,似乎睡得正沉。 她的黑发一直垂到腰际,随着轻匀的呼吸声微微颤动。 明珠?! 萧燃一惊,心像 分卷阅读21 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攥住,狠狠的想要捏出血来。 她什么时候来的?她看到了多少? 感觉着身后那对羽毛翅膀已经不见了,萧燃心再次沉了下去。 这里是镇妖塔底十九重,哪里会有压制翅膀的新鲜血液? 再看面前正酣睡的女子,她似乎很累,仿佛刚刚跑了八百条街一般,如今睡得正香。难道…… 萧然不敢再想下去,只恨不得杀了自己,可老天总是在和自己开玩笑,想死的时候,偏偏死不了! 他动了动身子,很想伸出手去抚一下她的脸,哪怕只是放在她的肩头,也是美好的。 可双手被铁链固定,所有的想法都成了一个不能触及的梦。 却见明珠已经睁开眼,抬起头看向他,刚才那声铁链响惊醒了正沉睡的她,也许是昨夜法力消耗过度,这才睡得如此沉。 “你醒了?”,明珠温柔地看向他,他此刻看起来精神不错,昨夜那些难捱的痛苦想必都已过去。 他从嗓子眼里哼了声,算是回答。 “你昨夜的样子很恐怖,幸好遇到了我,否则你一定会被当成吸血怪物,被火烧死”,明珠想起昨夜的一切,依然心有余悸般说道。 见男子垂下眼帘,忽然惊觉自己不该掀人痛处,明珠忙岔开话题,道:“昨天我明明看到灵虚老头用捆仙绳把你绑了个结实啊,怎么进来就变成了铁链子?难道这铁链子比捆仙绳还要厉害?”。 萧燃偷眼看她,她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充满好奇心。 “进了镇妖塔就别想再出去,根本用不到捆仙绳”,他道。 “不对啊,昨夜九星连珠,那些小妖小怪都冲得出去,为什么你不试试?”,明珠歪头,心道这魔尊法力无边,难道还不及小妖小怪有实力。 他冷笑连连,半响方止了笑,问道:“可有成功脱逃的妖精鬼怪?”。 明珠摇头。 他再次说道:“既然根本就逃不了,为什么还要平白做些无用功?”。 明珠点头,却又觉得不对,忙反驳道:“你说得不全对,没努力过怎么知道结果!” 他重又垂下头去,是啊,没努力过怎么知道结果? 可有些事,不是光努力就可以的! 他的心中一阵剧痛,不可以如此自私!不可以说出来! 明珠眨着一双灵动大眼,看对面那黑袍男子一双眼中闪过无数奇异情绪,也不知他到底再想什么,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来,忙问道:“我们是不是认识?”。 萧燃身子一僵,只觉得浑身每一处都在颤抖,忙压下心底翻腾的情绪,紧抿着唇,摇头。 明珠只手托腮,喃喃道:“不会啊,我明明觉得你好熟悉,你很像一个人,你身上的气息,都无比像他”。 这话更令萧燃身子颤抖不停,明珠忙问他:“你怎么了?难道是旧疾发作,又要饮血?”。 她捋起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来,大方说道:“给你”。 萧燃愣住。 她笑,像是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一般,道:“反正你昨夜已经饮了我的血,这份人情你是欠定了,也不差这一次,我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好歹也是堂堂东海三公主,这点血不算什么,而且你曾救过我,就当是两相抵吧”。 萧燃忙抬头看她,半响那话方问出口来:“你记得?”。 第十二章 塔底十九重 明珠愣住,想了片刻,想必他是在问自己记得什么事,忙道:“我记得我见过你,在一间屋子里,点着油灯,开着窗,墙角蜷缩着狐妖”。 他忙垂下头去,没想到执念如此之深,竟会抵过了他为她输入的强大法力。 她并没忘记曾和他重逢。 她歪头,停了下,皱起小巧的鼻子,似乎很不满,说道:“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前些日子只是些零零散散的记忆,像是被人硬生生斩断一般,幸而昨日遇到你,忽然就想起了曾忘记的事”。 萧燃暗恨自己,不该按耐不住思念,偷偷潜回来,他应该和万水仙离开的,魔界虽然很寂寞,可他不应该自私的把痛苦带给她。 他要保护她,情愿她一直这样快乐下去。 她却在自言自语,仿佛被什么难题难住一样,嘟囔了半响再次抬眼看他,幽幽道:“我本已找到了他,可是却在他身上感受不到熟悉的气息,反而是你,令我觉得无比熟悉,你到底是谁?”。 他一双眼开始闪躲,不敢迎上她纯净的目光,良久方道:“我叫萧燃,是魔界至尊,我不认识你,你既然记起了一切,想必也该记得救你的人不是我,我是魔,你是东海三公主,还是少和我接触为好”。 “那又怎么样?谁说魔就都是坏的,神就都是好的。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有自己的直觉”,明珠挺挺胸,昂起头来充满自信地说道。 萧燃喃喃重复着她的话,她复又开口:“我感觉你不是坏人”。 萧燃不由心 分卷阅读22 中扬起暖意来,明珠,这可爱的女子。 她一双晶亮的眼睛正望向他,一张小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她靠近他,拍他的肩膀,朗声道:“就算现在你在这镇妖塔里,也不该放弃希望,你要记得,只要有希望在,就不是绝境”。 萧燃只觉得心中涌起苦涩却又掺杂着幸福的感觉来,越是接近她,越是不可避免的沦陷,可偏偏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是纸鸢,即使飞得很高很远,线却依然在她手中,只要她轻轻动动手指头,他就身不由已的重又回来。 越是想越是纠结痛苦,他不由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也不去听。 明珠奇怪地看着萧燃,这魔尊还真是反复无常,而且好像有很多秘密。难怪姐姐说有身份的人一定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呢。 想必这魔尊也与自己一样,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思及此明珠开口道:“你放心,无论多难的事情迟早也会过去,我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她停下来,歪头看他,他一动不动,紧闭着眼睛,双眉紧锁。 轻咳声,明珠觉得有必要告诉他一些事,为这看起来就要放弃自己的魔尊大人鼓鼓劲,于是再次开口道;“我当年曾爱上了一个男子”。 话未说完,忽见萧燃浑身剧烈颤抖了下,粗暴地开口打断她话:“不要说”。 “为什么?”,明珠不解。 “我不想听!”萧燃想了想,再次说道:“我有点累,想歇歇”。 “好吧,等你想听的时候我再讲,也许可以帮到你呢”,明珠无所谓地耸肩,看起来自己脸皮够厚,否则被人这样拒绝还真是很丢脸的事呢。 她站起身来,无聊的在洞底打转,这洞底虽大,可毕竟不是长待的地方,也不知灵虚真人那老头发现自己抓错人没有?想堂堂东海三公主失踪了一夜,如今总该被发现的吧? 就这样转了很久,也不见有任何动静。萧燃一直紧闭着眼睛,似乎已睡着了。 那种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令明珠心乱起来,见他此刻正熟睡,心道求人不如求己,干脆用灵识来辨别一下。 自从找到若隐,她再未用过灵识,如今猛然腾起动用灵识的念头来,一时间那念头就如爬在心底的小虫子,令明珠再不能多等了。 她悄悄运转法力,将灵识凝成一缕,偷偷往闭着眼的萧燃身上放,眼见着那凝成绺的灵识就要附到他身上。 他身上却忽然散发出强劲的黑色光华来,生生把明珠的灵识打断。 明珠不由有些泄气,看起来这方法不可行。 如今问也问不出来,用灵识又失败,看起来一切只有等到若隐醒来再说了。 也许若隐并未忘记前生一切,如果他醒来时睁开眼,第一句话就说出:“明珠,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那岂不皆大欢喜。 明珠忽然就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也许,若隐就是那个希望所在。 想起怀里的瓷瓶,明珠忙上前推正闭着眼睛的萧燃,见他睁开眼望向自己,举起瓷瓶,问道:“这东西好厉害,我曾经喂了若隐一粒,就见潭水底游上来许多黑色小鱼,都拼着命的往他身上蹦,像是在帮他疗伤呢”。 萧燃似乎笑了笑,轻叹口气,道:“那是千毒兽的子子孙孙们,只有这瓷瓶里的云氲丹才能引出千毒兽以及它的子孙,这千毒兽虽然名字唬人,其实最是解毒灵兽”。 “千毒兽?难道是条鱼?看它的子孙长得也挺奇怪的,也许它是个长着七八个头的怪物呢”,明珠看向手里的瓷瓶,将它杵到眼皮底下,样子可爱而滑稽。 萧燃眼中已满是温柔宠溺之色,见明珠看向自己,忙垂下眼帘,把一肚子的心潮澎湃强压下去。 明珠手腕上系着枚金色铃铛,睨了一眼那金铃,萧燃的话里竟带上了些许醋意:“这是什么?鬼王的金铃?”。 明珠抬起手来,晃动手腕,令那金铃叮铃铃响个不停,笑道:“是啊,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我送给他一片龙鳞,他把这作为还礼呢”。 “为什么要送他龙鳞?”,萧燃语气里已夹杂着丝丝怒意。 明珠怔住,这萧燃不是有病吧?我送人东西难道还用你管? 可作为堂堂东海三公主,还是要时刻保持涵养的,思及此明珠忙咳了声,正色道:“他帮了我的忙,要不是他,我也不能顺利找到要找的人,朋友间离别送点礼物留念也没什么错吧”。 她不知为何竟有些担心,似乎很怕萧燃会生气一样。 该死,要担心要生气的应该是那被栽在潭水中的若隐啊。 若隐,想到若隐,明珠心头不由暖意袭来,可眼下被困在这里,什么时候才能重见若隐? 万一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那什么千毒万毒兽的没了云氲丹的吸引,还会不会为他疗伤? 该死的镇妖塔! 忽瞥见腕上那令萧燃无端端气愤的金铃,明珠脑海中猛然闪现鬼王当初说得话:“要 分卷阅读23 是有事找我,就摇动金铃三下,只要我活着,一定会来见你”。 好吧,如今用人的时候到了。 明珠忙晃动手腕,控制着金铃,令它发出三声脆响来,然后就坐下来,放心的等着鬼王炽的到来。 她哪里知道,这金铃一响,率先听到的竟是灵虚真人。 无极阁中。 灵虚真人正闭目打坐,身旁立着佑尘。 金铃一响,佑尘忙轻声道:“师傅,果然如您所料,她在唤鬼王炽呢”。 灵虚真人摆手,一双眼依然紧闭,佑尘忙住了口,继续用幻镜看镇妖塔底发生的一切。 此刻塔底明珠正双手托腮,一脸期待的等着救兵来到呢。 千里之外。 幽冥之境。 如混沌一般的幽冥之境有一处火光闪动。 那是个火堆,火堆上正烤着什么东西,散发出阵阵香气。 一个紫衫少年坐在火堆旁,尽量伸直一双漂亮的长腿,微眯着眼睛,似乎很享受这温暖的火堆。 一阵若有若无的金铃响悠悠荡荡传过来,本是眯着眼的少年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子般,猛地从地上跳起来。 他一双美丽的凤目张开,嘴角勾起笑。 明珠,我已经等这铃铛响好久了,你怎么才记起来? 忙从怀里掏出龙鳞来,对着龙鳞悠然开口道:“我以为你已经快活得忘了我呢”。 明珠苦笑,听鬼王的声音传回来,心中也就豁然开朗,可这家伙开口就没好话,如今这话怎么听,怎么醋劲十足。 “炽,我遇到麻烦了”。 “遇到什么麻烦了?”,少年心中一惊,本想再揶揄她几句,此刻也没了心思。 “我被灵虚老头抓错,扔镇妖塔底了”,明珠苦着脸,说道。 “你等我,我这就过去”,少年忙安慰她,脑海中已浮现一幅画来。 画面中明珠可怜兮兮的正被一群妖魔鬼怪欺负,少年忙攥了拳头,恨恨地咬牙。 灵虚真人,九虚山。 他一个字一个字缓慢说着,眼底一闪而过,一丝暴虐之气。 挥手间那堆火就已熄灭,火堆上烤着的东西到了他的掌心里。 冒着热气的食物和他掌心甫一接触,就发出刺刺啦啦的响声来,少年手中一用力,那食物就已化成了一堆飞灰。 张开手,令那堆飞灰消失无踪,少年冷声道:“明珠,谁也不能欺负你”。 第十三章 弥天大祸 一路疾行,已是午后。 一轮艳阳高照。 眼见着灵气充沛的仙山就在眼前,少年留了个心眼:恐怕这仙山与自己八字不合相克得厉害,前番上山法力竟被禁锢了大半,只能眼睁睁的任人鱼肉,如今上山是为救人,如果人未救成,再搭上自己岂不得不偿失? 此番上山只能智取,不可鲁莽行事。 思及此少年忙幻化成一只飞蛾,抖抖翅膀,再小心地隐了身上气息,这才放心地向山顶飞去。 一路上的好景致自是无心欣赏,眼见着沿途关卡轻松而过,少年不由长呼口气。 看来九虚山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守卫森严。 眼前已是三十三层镇妖塔,有风吹过,塔上的风铃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小飞蛾努力地飞向塔尖,想着也许可以找个缝隙钻进去,未料身子还没等接近塔顶,已经有一道金色光华向它急射而来。 少年心底一沉,暗恨自己居然忽略了塔顶的金符,忙振动翅膀想要躲开金光,这要唤作平时,就凭这区区一道金符,少年虽不敢说能破了符咒,却也不会轻易被符光伤到。 只是如今少年聪明反被聪明误,这飞蛾就算飞得再快,又怎么会快过符光?, 少年化成的飞蛾大半个身子已躲过了那该死的符光,偏有半截翅膀被光华击中,只闻一股子焦糊味道飘起,少年心知是幻化出的翅膀被烧糊了,猛地失了半个翅膀,那飞蛾也就失去平衡,像是被人射中的鸟雀般带着腾腾火光从半空中直直坠下来,眼见着就要摔个实成,少年忙显出真身,也就是这时,他的身子已与地面接触,身形一显,先是就地打滚,扑灭了身上燃起的火,再看自己,一头一脸的灰尘石屑,狼狈至极。 少年恨恨骂一声,真真是出师不利,幸好此刻镇妖塔周并无一人看守,也不知那些小道者都去了哪里。 这倒更好,省得动起手来,麻烦得紧,眼下只消研究出如何才能进塔就成。 少年可没心思想为什么如此重地会无人把守,眼下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塔底十九重的明珠身上。 忽闻身上带着的龙鳞传来明珠的声音:“炽,你来了么?”。 少年忍着身上的痛,方才那符光虽只是点燃了幻化出的翅膀,只是这一惊之下,从半空中跌落摔得实在不轻。 “来了”,少年呲牙,这种糗事可不能让她知道。 “哦……你的声音怎么好像不太 分卷阅读24 对劲?你怎么了?受伤了?难道已和什么佑尘佑风的交过手了?”明珠不无担心地问道。 “才没,你以为凭那几个小道士能打得过我?我的实力你又不是不知道”,少年心道幸好这龙鳞只能传音,否则自己这谎言岂不很容易被揭穿。 “那你快想想办法,把我们弄出去”,明珠的声音再次传出来。 “好”,少年爽快的应了声,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忙问道:“你们?”。 “是啊,不止是我,还有我的朋友”,明珠道。 “你朋友?你才到九虚山几日?怎么会有朋友?难道是那个什么转世爱人?”,少年撇嘴,救你还成,我可没义务把你的一家老小都救着。 “才不是!哎呀,现在说不清楚,你先想办法吧,出去了我再详细告诉你”,明珠回头看一眼一言不发的萧燃,他正闭目养神,似乎并不关心到底能不能出去。 少年答应得倒是痛快,可这塔顶金符对他来说倒是个大难题,究竟怎么才能不伤毫发的弄走金符呢? 刚才他已领教了这金符的威力,想必之所以法力尚可的明珠出不来,皆是因这金符作怪。 少年仰起头来,望向那塔顶金符,有阳光照在上面,金符闪闪发光。 听说这种金符威力巨大,昨夜恰是九星连珠,今夜应该是阴气最盛的时候,如果在今夜子时为这金符洗个三毒五阴澡,也许可行。所谓三毒五阴,不过是将三界六道最歹毒的三种昆虫血,再加上五种阴气最盛之物,用法力混合成一碗,就成了专门对付灵符百试百灵之物。 只是听说这种三毒五阴术是邪术,一旦用了会损耗施法者修行,可眼下鬼王炽却管不了那么多。 要说起来这鬼王炽到底是少年心性,今日因这金符吃了大亏,怎会不气恼?更何况刚才已和明珠夸下海口,眼下救人之心甚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毁了这碍眼的东西再说。 只是这三毒五阴术说起来轻松,要找齐所需的东西倒不容易。 少年又看了那塔顶金符片刻,嘴角已勾起笑。 也许,我需要下趟山才成。 “明珠,你等着我,今夜我保证你会看到一场好戏。”,鬼王炽对着龙鳞说道。 “好,你别急,只要能出去也就不在乎多等一时片刻”,明珠觉得少年的话头里隐隐有些破釜沉舟之意,忙安慰他道。 却闻那边厢传来一声轻叹,半响少年方幽幽道:“我只想尽快救你出去”。 明珠一时觉得感动莫名,没想到这家伙倒是挺仗义的,忙道:“谢谢你啊,炽”。 又是一声轻叹传来,还没等明珠再多说点感动的话,少年已一盆冷水浇过来:“大姐,千万别感动啊!我可是不喜欢你这种年纪的女人,而且这次你是要给我付银子的”。 “……”。 塔底十九重此刻气氛有点奇异。 一心救人出去的明珠正围着一脸置身事外的魔尊萧燃转圈。 她需要先弄开他身上的铁链子才成。 可那铁链也不知是什么做成,明珠已经试了不少办法,那铁链依然坚固如初,就连当年明珠初幻化人形,龙君奖给她的那把小匕首,也只是把这铁链子割得铁屑四溅而已。 “不要再浪费力气了”,萧燃看着眼前已经忙活了半天的明珠,她一张俏脸上满是汗珠,正蹲在他面前仔细研究缠绕在他手臂上那两条铁链。 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抚上她的脸,那么熟悉的一张脸,多少次在午夜梦回时想起? 萧燃忽然恨自己此刻不能动…… 手触一下他身上的铁链,明珠忙皱眉,道:“很凉啊!这铁链子材质应该很特殊,看它这么坚硬,难不成是玄铁铸成?喂,你别一脸的置身事外啊!一起想想办法,等一会鬼王弄开了大门,我们就出去,难道你真愿意一辈子待在这镇妖塔里不见天日?”。 “出去又能怎么样?不出去又能怎么样?”。 “外面天高地阔,多好啊。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事,居然如此放弃自己,可我想告诉你,所有的事都没有想象中那么糟。也许当时看起来是个天大的坎,真翻过去了,不过是个小土包”。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认同我的观点了。呵呵,其实我觉得你有点自卑啊”。 “自卑?”。 “是啊,虽然你是魔尊,可我想你一定不快乐。”。 “你怎么知道我不快乐?”。 “不是说高处不胜寒么。我觉得你一定是努力的想要天下,想要名声地位,然后每天很累很累,就忘了究竟为什么而活,忘了得到天下也未必能得到快乐”。 “是么……”,萧燃苦笑。明珠,真的不是这样,你猜错了。 其实,他倒希望可以一直和她待在这里,至少那样就不用说离别。 深深地看一眼对面那魂牵梦萦的人,萧燃转移话题,问她:“你相信鬼王一定能把我们弄出去?”。 “嗯” 分卷阅读25 ,明珠重重点头。 “可你想过没有,这镇妖塔岂是那么容易出去的地方?”。 “我想过啊!可我相信,只有试了才知道结果,没有努力就放弃,很让人鄙视”,明珠冲着萧燃笑,露出嘴角的小梨涡。她相信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她坐下来,双手环膝,仰起头看这仿佛望不到边的塔,虽然这里是塔底十九重,不过依然会有些微弱的光线透进来。 阳光,一直都在。 萧燃痴痴地看她,忽然问道:“你真的想带我出去?”。 “当然”。 “你不后悔?”,他的声音里已有了些奇异的情绪。 “为什么后悔?”明珠眨眼,她还没见过逃离黑暗重获自由会后悔的人呢。 萧燃闭上眼,把心底的苦涩都压下去,他不想冲口而出说些无法收场的话,只要她说想带他出去,他就出去。 双臂猛地发力,只听一阵刺耳的响声中,那两条儿臂粗细玄铁做成的铁链子竟生生被他震断,明珠不由咋舌,惊呼道:“原来你能弄开这铁链子啊?”。 萧燃不语。 “好吧好吧,我就当你刚才一直没想起该怎么用法力”,明珠调皮的一吐舌头。这魔尊果然很厉害,自己折腾了半天也折腾不断的铁链子没想到人家只是一用力,就断成七八截。 只是他眼下看自己的眼神真的很奇怪。 明珠干咳几声,却见萧燃忽然抓住她肩,问道:“我知道你是来找你的转世爱人”。 “你怎么知道?”,明珠大惊。 他放开她的肩,后退几步,半响方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因为我是你转世爱人若隐的哥哥”。 第十四章 毁塔 他伸出手来,掌心展开,一枚玉坠子光华流转,令明珠的心一瞬间停跳。 这玉坠子是自己送给莫染的定情物,她敢说找遍三界六道再也没有第二块。没想到如今突然见到它,又怎会不令明珠一时百感交集呢? 她颤抖着手去接玉坠子,萧燃的手也在抖。 “你怎么会有玉坠子?你是若隐的哥哥?亲哥哥?”。 “是!我是若隐的哥哥,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直到几天前方知原来他被灵虚真人收养,并做了入室大弟子”,萧燃努力令自己说的话更可信。 “因为我们是孪生兄弟,所以可能我的身上也带了点你所说的气息,我知道你用灵识查过我,可我只是个怪物,你不要白费力气。若隐才是你要找的人”,萧燃只觉得嗓子眼里干涩异常,他苦笑了一下,方再次说道:“若隐,是你今生该爱的人”。 明珠蹙起眉头,她对他的话将信将疑,这么重要的玉坠子,怎么会轻易给了他?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脸?”,她犹豫着,问道。 萧燃不说话,他早知道她会这样问,只是,自己这张脸,恐怕会吓到她。 “我的脸很吓人”。 “我不怕”。 “真的要看?”。 “真的要看!”。 萧燃深吸口气,缓缓移开脸上那仿佛就要与肌肤融为一体的面具…… 他看着她的脸,她脸上的表情从初始的惊讶转为怜悯,她一定在笑话他这张脸! 这么想的时候,他的心就会一剜一剜的痛。 “你看到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鄙视之意。那是在鄙视自己。 “看到了”,明珠直视着他的眼睛,语调平缓。 “怕了?”,萧燃冷声问道。 “没有。为什么要怕?我看人绝不会只看脸”,明珠微笑,复又说道:“我觉得看人要用心看。而且你的脸并无不妥,只有你对自己有信心,才会得到别人的尊重。”。 她伸出手来想要抚上那张脸,萧燃忙后退几步躲开。他很怕会贪恋那些熟悉的温度,再面对她多一刻,想必自己都会疯! 他再次重申,语气无比的肯定:“无论你相信与否,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若隐就是你今生要找的人。想必你知道九虚山是什么地方,若隐从小在这里长大,恐怕对□□一无所知,我希望你可以带他走。无论去哪里都好,远远地离开北疆,过你们想要的生活”。 “真的么?你说得都是真的?你是若隐的哥哥?而若隐真的就是我的转世爱人?”,魔尊萧燃出现之前,明珠一直都相信若隐就是转世莫染,可自从这魔尊出现,不知为何,明珠竟开始怀疑起来。 “你不该怀疑。就算你怀疑我,怀疑灵虚真人,也不该怀疑你自己。怀疑你深爱的人,脸上有痣是因为爱人对你痴心不改,于是那执着就化成痴,凝一缕魂在眉间”。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你怎么会知道这誓言?”明珠面色大变,她想不通这个魔尊怎么会知道她和莫染的誓言。 萧燃怔住,半响方道:“誓言?这只是个传说而已。我只是见你和若隐眉间皆有痣,才想起这句古老相传的话来。我推 分卷阅读26 断你们一定相爱极深”。 “是么?”,明珠手不由轻抚上眉间红痣。是啊,若隐的眉梢有痣,自己的眉间也有痣,而且若隐的相貌身形和当年的莫染一般无二。是自己多心了。 她展开笑颜,说道:“是我多心了。既然你是若隐的哥哥,那我也就叫你一声萧大哥”。 萧燃的身子轻颤了颤,这一声萧大哥好疏远,好陌生。 好令人心痛…… “你放心,我一定会和若隐离开九虚山,去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我不怕若隐忘了我,我有信心让他想起我们的过往,甚至重新爱上我”。明珠握拳,只要若隐是真的转世爱人,就不怕他想不起属于我们的过往。 此时本就昏暗的洞底越发黑起来。 忽闻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来,竟是离开了半响的鬼王炽。 “明珠,我回来了,你等着看好戏吧”,少年手里端着个碗,里面满是暗红色的浓汁,他勾起笑,仰头去看镇妖塔。 一轮圆月正悠悠然爬上树梢。 今夜十六。 无极阁中灵虚真人盘膝端坐,面前那枚幻镜显出镇妖塔处端着碗的鬼王炽来。 佑尘早已沉不住气,急急问灵虚真人,道:“师父,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灵虚真人长叹一声,道:“一切冥冥中早有安排,如今不过是在经历一场红尘劫而已。你以为我会害你师兄么?贫道一向对他视如己出,只希望这些孩子都能顺利度过各自的劫难,各归各位,该入仙班的入仙班,该归神位的归神位”。 “师父,徒儿还是不太明白,你说大师兄要度的是情劫,魔尊要度的是痴劫,鬼王要度的是妄劫,那龙女呢?这些人既然都是为她而来,她的劫又是什么?”。 灵虚真人挥拂尘收了幻镜,沉声说道:“她要度的劫恐怕才是最难”。 “可是,师父不是说过情劫才是最大的劫么?这三界六道还有比情劫更难的劫?”,佑尘不明白,什么才是最难的劫。 “孩子,你说人活在世,什么最难?”,灵虚真人反问佑尘。 佑尘想了想,摇头道:“徒儿愚昧,不像大师兄一点就透,徒儿记得师父说万丈红尘皆幻象,徒儿猜可能是生死离别?”。 灵虚真人摇头,缓缓说道:“是不得不做的选择”…… 当圆月爬上中天的时候,鬼王炽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只要能救出明珠,他不在乎毁了镇妖塔。 少年在掌心里燃起九幽鬼火来,再咧着嘴从怀里掏出最后一件极阴之物。 那是一小块帕子,帕子上点点斑斑皆是干涸了的血迹。 少年用两根手指捏着帕子,不由觉得彻骨的寒气袭来。 弄来这帕子可是费了不少功夫,要知道这三毒五阴术最后一味怨气,一定要找难产的妇人临死前吐出的最后一口血。 少年为了明珠,今日可是拼了老命。 将帕子放入碗中,用掌心的九幽鬼火融化血帕,眼见着手里的碗冒出森森寒气来,飘荡在半空中,如雾似纱,扯开迷迷蒙蒙一片,挡住了白月光,一时间风起云涌,本是静谧的夜色中竟隐隐传来无数鬼哭。 冲着龙鳞说一声:“明珠你闪开些,等着我救你出来”,少年修长的身子凌空腾起,将碗里的浓汁泼向镇妖塔顶金符。 半空中咔嚓一声劈下一道闪电,随之雷声隆隆,只见乌云翻滚,四野一片凄厉之声,那三十三层镇妖塔竟摇了三摇,从中间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来,接着无数小缝隙一一开裂。 数不清的黑光绿光从裂缝中急急逃出,眨眼间就已消失无踪,狂风似乎能把人吹上天,少年忙着找明珠,顺手抓住一团模糊的淡绿光华,问道:“看到一个很美的姑娘没有,手腕上系着金铃?”。 那淡绿光华忙道:“大人放手,小妖并未见大人所说的姑娘,想是还在后面,听说塔底镇着魔尊,难不成和魔尊关在一起?”。 少年心中一惊,不由放开了手。 萧燃! 少年的心中,有一处极柔软的地方,忽然很痛。 剧烈的晃动中,明珠忙着稳住身形,眼见四周围本是潮湿的洞壁皆裂开,天摇地动中明珠一把抓住萧燃的左手,急急说道:“快走,我看这塔要毁!”。 萧燃却蹙眉,冷声道:“难道你不觉得奇怪?镇妖塔一向是九虚山重地,如今怎会如此容易就被鬼王毁了塔?”。 明珠搔搔头,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没想到这镇妖塔如此不堪一击,惨了惨了,今日我们闯祸了”。 见她一脸紧张,萧燃不由心软下来,忙柔声安慰道:“今日就算闯祸,也和你无关,如若鬼王不敢承担,本尊愿意扛下来”。 明珠嘟起嘴,幽幽叹道:“我不是怕被怪罪,只是觉得这次因为我恐怕要搅乱三界六道秩序,如果逃出的妖物在人界作乱,我心会不安。而且这时也不是划分责任的时候,事情既然因我而起,我自然不用别人帮忙。”。 她冲着 分卷阅读27 萧燃展颜一笑,拍胸脯道:“别忘了我是堂堂东海三公主,向来敢作敢当”。 萧燃的目光中已满是宠溺之意,他抬起右手,想要去抚她的脸,却见她笑道:“萧大哥,你怎么了?难道被我的话感动?别被我骗了啊,你还是担心你弟弟吧,我的脾气其实很坏的”。 萧燃忙收回手,这一声萧大哥根本就是在用刀子剜他的心。他右手握拳,指甲深深的刺入肉中。 孟若隐,你快醒过来!只有你醒了,这折磨才会到尽头…… 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明珠拉着他忙向裂缝处狂奔而去。 迎面吹来的风,告诉萧燃,他和明珠到了离别的时候。 他狠下心来,将手指一根根从她指缝间抽走,见她怔住,萧燃只觉得心痛难当,看一眼不远处正疯狂找寻他们的鬼王炽,萧燃苦笑一声,道:“炽在等你。你的爱人……也在等你。别了,明珠”。 趁着她还在一头雾水的功夫,萧燃已腾起云来,那黑色的身影,似乎已与夜色、与寂寞融为一体。 开辟洪荒,谁为情种? 第十五章 苏醒的大师兄 无极阁中本是端坐的灵虚真人长叹一声,道:“佑尘,火速通知佑青、佑明、佑风、佑雨、全力守住四方,你率领其余弟子带上为师的宝葫芦,定要全数收回妖物”。 佑尘急忙领命,正欲退出房去,忽闻灵虚真人唤他,他忙立住身形,恭恭敬敬问一声:“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灵虚真人却已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半响方道:“小心行事,不要惊了鬼王与龙女”。 “是”,佑尘长揖,一路退出门去。 当夜住在九虚山不远处的村民皆闻惊天动地一声响,眼见着九虚山方向雷声隆隆,一道霹雳紧接着一道霹雳,有些上了岁数的老人不由担心起来,忙着唤醒子孙,收拾包裹,要连夜逃命去。 睡意正浓的晚辈们自然不知这其中缘由,逼问得紧了,老人们不由哭道:“想必是山上那镇妖塔被破了封印,恐怕人界将有一场大难来临,此时不逃怕是要被吃得连骨头渣也不剩”。 小辈们这才知道原来当夜种种异象皆因镇妖塔失守,一时间不由哭爹喊娘,正欲偕老带小连夜出逃,就见本是漆黑的夜空中急速飞过一道道雪白身影。 仔细看竟都是驾驭着仙剑的九虚山道者,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有了九虚山弟子,必可保一方安宁。 至于这灵虚真人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镇妖塔外的鬼王炽眼见着一道道各色光华急匆匆从塔里逃出来,在风中消失无形,却不见那个该死的明珠。 少年觉得心底开始腾起异样的恐惧来,正欲冲进塔去,猛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叮铃铃的金铃响。 霍然回身,却正是那遍寻不着的明珠向自己奔来,少年不由喜上眉梢。 那人到了眼前,他偏冷了脸,看看她身后,问道:“他呢?”。 “谁啊?”,明珠一头雾水,猛地想起萧燃,不由摊手道:“走了,我留都留不住”。 “哦”,少年拉长了声,应一句。 一道惊雷在此时于二人头上响起,镇妖塔上所有风铃皆发出刺耳的响声,二人还没回过神来,就见镇妖塔上风铃哗啦啦纷纷坠落,那仿佛入了云的塔发出声难听的□□,向正东方向一歪,眼见着就要坍塌。 忽见一道刺目光华在夜空中一闪而过,如流星一般,快得明珠根本就来不及看清到底是什么物什,那东西急速扩大,罩住就要塌掉的镇妖塔。 随后一句无量天尊,灵虚真人落下云端,明珠忙冲鬼王一吐舌头,心道债主找来了,此次这番祸事可是惹得不小。 她忙上前一步,挺起胸膛,道:“真人,今夜的事不怪鬼王,是明珠出得主意。要杀要剐就冲明珠来,明珠绝不皱一下眉头”。 灵虚真人面色一沉,冷声道:“今夜的事岂是谁能担得了?我不问别的,只问到底是谁毁了镇妖塔?”。 “是我”,明珠道。 “是我”,鬼王道。 灵虚真人皱眉,再次问道:“贫道再问最后一次,到底是谁?”。 少年勾起笑,双臂环在胸前,不紧不慢地说道:“真人难道老糊涂了?明珠被您关在塔底,怎么毁得了镇妖塔?是炽看你这塔上金符不顺眼,它伤我在先,三界六道我还没受过这种窝囊气呢!毁就毁了,现在赔也赔不得,大不了你带我上九重天问罪。反正我得罪的神仙不少,也不差你这一个”。 “你!”,灵虚真人一时气结。 他看向明珠与少年,沉声道:“贫道不会带你去告御状,只要今夜你们能接得下贫道三击,贫道就既往不咎”。 “好,我愿意接你三击”,明珠忙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少年也大步上前,将明珠挡在身后,道:“我不是个出了事要女人替我解决的人,所以这三击,鬼王炽接了”。 分卷阅读28 言毕他凌空跃起,直到离明珠已有丈余远方落下来,向灵虚真人拱手道:“三界六道一向说我是个冷血无情沉迷修行的家伙,甚至说我残暴,可我也有三不杀——老人不杀,孩子不杀,女人不杀。真人修得是仙道,恐怕见识修养比我这小小鬼王高深得多,希望真人今夜说话算话,只要我接了三击,无论咽没咽气,都请您不要追究明珠”。 “无量天尊,贫道说话算话,只要鬼王您接了三击,贫道绝不追究”。 “那请真人动手”。 “鬼王看招”。 就见灵虚真人手中拂尘凌空一抛,那拂尘竟化作一条蛟龙,怒吼着直奔少年而去。 少年不躲不闪,就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眼见着蛟龙已到跟前,锋利的爪子带着凌厉的风声就要把少年撕碎,明珠惊得大呼一声:“快躲开”。 少年似乎并没有听着她的话,那蛟龙利爪刺啦一声抓下他一块血肉,少年痛得咧嘴,明珠疾奔向他,他却冷声道:“站住别动”。 “炽!”,明珠不愿少年独自承担。 少年抹一把嘴角渗出的鲜血,勾起笑,道:“听话”。 明珠立在原地,冲灵虚真人大声道:“真人,这第二击明珠愿意承受”。 灵虚真人不语,双手掐诀,那蛟龙一扭身子,长尾摆向少年。 那长尾上皆是根根直立的锋利龙鳞,如若被扫上,恐怕少年会骨断筋裂,可少年依然嘴角带笑,冲明珠温声道:“明珠,你一直说我是个孩子,今夜就让我像个男人那样死去”。 “炽”,明珠撕心裂肺喊一声,这种时候这傻瓜为什么不躲? 夜色正浓,遥远的天边不知何人在吟唱着一首歌谣:“倒是情深缘却浅,莫离别,莫离别,恐泪儿湿了眼……”。 歌声凄婉动人,也不知是谁家女子,于这午夜梦回时分,诉一阕离别。 月华如水,本是聚拢的乌云皆已散去,显出漫天星光来。 龙尾闪着光,带着风声直奔如青松般站得笔直的少年。 明珠不由闭上眼。 时间已于这一刻静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珠才敢睁开眼,却见那蛟龙尾就停在离少年脸颊还差几寸的地方,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明珠欢呼一声,忙奔向少年。 灵虚真人摇头长叹道:“无量天尊,贫道不再追究今夜的事”。 “真的?”,明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问道。 灵虚真人点头,半响方再次说道:“可眼下这镇妖塔岌岌可危,随时都会坍塌,那些逃出的妖物虽然佑尘已经率领众弟子捉到不少,毕竟还有漏网之鱼”。 “那该怎么办?”,明珠见灵虚真人不再说下去,不由担心起来,忙问道。 “只有找到千年玄冰,方可修补镇妖塔。东海三公主,恐怕这件任务要由你来完成”。 “那逃掉的妖物呢?”,明珠咧嘴,心道转世莫染还在潭水里泡着,自己怎么就平白惹上这麻烦。 灵虚真人闭上眼,长叹一声道:“逃掉的妖物贫道会派若隐将其捉回”。 明珠眨眼,道:“也就是说,我们会同行?”。 “当然”。 明珠一时不知是福是祸,没想到今夜这一番闹腾竟换来了和若隐相处的机会。 下了山可就不是你这灵虚老头说了算,别被我拐走了徒弟,回头哭鼻子就成。 “好,何时动身?”。 “现在”。 “现在?”。 “对,你马上去灵潭找若隐,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把他带来见我”。 “成了!”。 明珠不再迟疑,忙着去拉鬼王,却见那家伙脸色苍白如纸,摇了几摇竟呼嗵一声向后仰倒。 灵虚真人忙双手掐诀,本是定住身形的蛟龙身子一矮,接住仰倒的鬼王,灵虚真人道:“事不宜迟,孩子,炽贫道带回救治,你马上去找若隐”。 明珠再看一眼炽,那家伙眼下虚弱地倒在蛟龙背上,居然还不忘扯嘴角露出一丝笑:“明珠,你说我今夜像不像个男人?”。 “你不像男人”。 “什么?”。 “你根本就是男人!而且是我见过骨头最硬的男人”。 少年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头一歪晕倒在蛟龙背上,灵虚真人袍袖一挥,蛟龙腾起身子,驮着少年直奔无极阁而去。 明珠这才放心下来,抹一把脸上的泪,跺跺脚驾云直奔灵潭。 大约盏茶功夫,明珠到了灵潭,按着上次的方法,双手掐子午阴阳绝,解开雾气重重,急匆匆入得潭来,一路思索着该怎么才能把一个昏迷状态的男子带回无极阁。 一轮圆盘般的明月照着潭水,洒下点点斑斑的白月光。 只见一个男子正缓缓从潭水中/央向岸上走来。 他的身形修长而完美,落在肌肤上的月华星光令他看起来不似凡人。 他眸光如水,仿佛把漫天的 分卷阅读29 星光尽收眼底,嘴角微微上翘,一举手一投足,一回眸一浅笑,轻而易举就把你的魂勾走。 这男子,真真会令三界六道的女子为之疯狂。 明珠长这么大,还没看过如此谪仙般男子,眼下这没有思想准备的猛一见,只觉得手也没处放,脚也没处搁,就连惊呼闭眼都早已忘到爪哇国去了。 他的声音温柔动人,困惑地瞪大眼睛,停住脚步站在原地,双眉微蹙,一本正经地问闯进来的明珠:“你流鼻血了?” 第十六章 阴差阳错 明珠有过不少糗事,也听别人讲过很多丢脸的事,可直到今夜方知,原来以前的种种都只是豪华大餐前的开胃菜,不值得一提。 想我堂堂东海三公主,白活了这许多岁月,今夜居然看裸/体看到流鼻血,而且最要命的是恰巧被当事人发现。 你说,龙生咋这么悲哀?最惨的不是看裸/体看到流鼻血,也不是被当事人发现,而是本该浪漫无比的千年转世重逢,心心念念的转世爱人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你流鼻血了”。 啊啊啊啊啊…… “那个……这个……你……我……”,明珠忽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眨着一双困惑的、简直要人命的漂亮眼睛,长睫如蒲扇般似乎要把上面的星光甩进潭里,明珠也想跳进潭水里,最好再念个咒——天灵灵地灵灵,今夜什么也没发生;一切都回到盏茶之前;老天爷啊,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好不好?人家还要给他留下好印象呢! “你怎么了?为什么捶胸顿足?”。 “嗬嗬,今晚月亮真圆啊”。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嗬嗬,今晚月亮像蛋黄哈”。 “你可是师父新收的徒弟?”。 “今晚月亮一定是咸蛋黄……”。 “我可以上岸去么?”。 “可以可以。等等,我、我找东西啊”。明珠忙摘下片荷叶,想想不妥,扔了。干脆变化出一件长衫,递过去:“给你,穿上点”。 “嗯?”,他怔住,看一眼自己赤/裸的身子,再指指明珠:“你为什么脸这么红?我不记得师父新收了徒弟!你到底是谁?”。 明珠忙去摸脸,猛地发现为什么这若隐一直大大方方的站在自己面前了。 明珠是个喜欢干净的人。 而且有些洁癖。 所以最受不了的事就是身上穿的衣服三天不换。 九虚山没有女装,明珠自然也就将就着穿个瘦点的道袍,不过不得不赞灵虚老头对徒弟的衣着还是很讲究。 这一身雪白,斜抿着襟的修长改良版道袍还真是不错。 可误会,就此产生了…… 明珠指着自己的鼻子:“这位道长,我是女的!”。 就听忽嗵一声,本是大大方方站着的若隐双腿一软,人已经跌坐到水中。 他双颊绯红,忙着双手掐诀,身上已多了一件月华色长衫,再把长发挽成髻,他眼帘低垂,硬着头皮上了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紧张地垂首道:“姑娘,今夜是若隐的错,若隐愿意为姑娘负责”。 “负责?你要负什么责?”,明珠眨眼睛,样子很像诱拐老母鸡的小狐狸。 “若隐不该污了姑娘的眼,若隐没想到九虚山会有女子。姑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可想好了,对我负责?”。 “想好了”。 “怎么个负责法?”。 “姑娘可以剜去若隐双目”。 “可好像是我在看你啊”。 “这……那就废了若隐法力,砍断若隐手脚,把若隐囚禁在此处,永生不得出潭”。 明珠咧嘴,这么残忍我才舍不得呢。她眼珠转了又转,笑道:“不如这样,你欠我两个愿望,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你都不得拒绝”。 “好”。 “你发誓!”。 “我发誓。我孟若隐今夜指天发誓,愿意完成姑娘的两个愿望,无论上天入地,只要姑娘提,若隐必当粉身碎骨,全力完成”。 月华如水,皎洁的月光下,明珠笑得像只刚成功诱拐了老母鸡的小狐狸。 离无极阁不远,有一处苍天大树。 灵虚真人正背负着双手立在树下,仰望着头顶那漆黑的星空,他只觉得胸中郁郁。 也不知如今这样做是对是错。可若隐的确是难得一见的有仙根,如果他能顺利渡劫,必会飞升成仙。 三界六道之所以能一直和平相处,皆因有秩序,如果有一天没了秩序,恐怕会大乱。该归仙班的就要归仙班,该回神位的就得回神位,自古情字最是害人,切不可让自己辛苦培育的徒儿毁了修行。情劫难度却不得不度,自己如今这样做也不过是帮他早日渡劫。而且这些天夜观天象,只见隐隐有瘴气流动,恐已平静了几千年的三界六道将有大事发生。 昨夜出现的九星连珠威力比往年更强大 分卷阅读30 ,妖魔尽数破塔而出,虽然这中间有鬼王炽的三毒五阴术助了妖物们一臂之力,可如若不是三界六道将有个法力无边的魔头现世,绝不会让鬼王如此容易破了塔上金符。 希望这些孩子都能顺利度过各自劫难,为九重天添一些新生力量,也好合力对付就要现世的魔头。 只是即使如他这般法力无边,也掐算不出就要现世的魔头到底将以何种形式出现。 未知的一切才是恐惧的根源。 灵虚真人长叹一声,听闻身后脚步响,那轻盈的脚步声应该属于龙女,而沉稳却有些犹豫的脚步声不用猜也知道,那是爱徒若隐来了。 “师父,徒儿拜见师父”,他的声音有点紧张,灵虚真人并未回头,只是抬起手来,摆了摆,示意他起身。 若隐站起身来,想到方才在灵潭发生的一切,不由低垂了头,他不敢看身旁的明珠,更不敢和师父说。 “三公主,鬼王炽此刻应该醒来,你可以进去看看他”,灵虚真人说道。 “醒了?太好了!我这就去看他”,明珠喜形于色,九虚山果然名不虚传,不但伤人的功夫一流,救人的功夫也一流。 她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向无极阁走去,到了门前有些犹豫,深吸口气推开门,再回头看一眼若隐,进了无极阁,随手将门带上。 就要分别,恐怕人家师徒有不少话要说。 灵虚真人见明珠进了屋子,这才转回身来,看向爱徒。 “若隐,你伤可好了?”。 “多谢师父救治,若隐已无大碍”,若隐垂首道。 “若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九虚山,可还记得?”,灵虚真人声音里已满是慈爱之意。 “若隐尚在襁褓之中,就已被放到九虚山脚下,若隐是师父一手带大,如今已过二十载光阴”,若隐依然低垂着头,声音里却带上了无限感激。 “你可知道修行之路漫漫无期,道阻且险?”。 “若隐明白,若隐愿意此生全心为道,弘扬道法,为天下苍生着想”。 灵虚真人满意地点头,目光眺望远方,正色道:“为师当年在山脚下捡到你,发现你极有仙根,为师希望你可以早日成仙,如今三界六道将有现世魔王出现,为师希望你能早日顺利渡劫,协助为师扫除危害人间的妖孽”。 “若隐定当全力而为”。若隐抬起头来,目光也在眺望远方。 山外有山,青山叠翠连绵,他此生本就为道,只要能帮到天下苍生,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灵虚真人轻轻拍他的肩,将他散落在耳边的一缕碎发掖到耳后:“若隐啊,你如今方二十,就要面临如此的大劫,为师不能帮你多少忙,一切都在你自己了”。 “师父请放心,若隐这些年跟随师父,虽然愚笨,却已学了不少道理,若隐向道之心甚坚,请师父放心”,他抬起脸,一双眼中满是坚定的情绪。 “好好好”,灵虚真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心中怅然,想起爱徒未知的艰难,不由长叹一声,道:“还有件事,为师希望你能答应”。 “师父有什么事尽管讲,若隐早已把师父当成爹娘,只要师父开口,若隐定当全力完成”。 “若隐,想必龙女已经告诉你,此次师父派你下山捉妖”,灵虚真人问道。 “嗯”,一提起龙女,若隐不由觉得面上火热,忙垂了头,从嗓子眼里嗯一声。 “若隐,其实你师弟们已经把妖物全数捉回”,灵虚真人压低声音,说道。 “全数捉回?”,若隐瞪大了眼睛,不知师父为什么要派自己下山。 “为师此次派你下山只为了让你尽快历劫,而且为师还希望不光是你顺利渡劫,就连龙女都可以早归神位”。 “师父是说龙女是神?难道徒儿此次的劫与她有关?难道师父希望徒儿帮她渡劫?”,若隐不由心中疑惑。 灵虚真人满意地点头,他这个入室大弟子一向聪慧,心思敏捷,只是性格中却有种要命的倔强,是典型的外柔内刚。 这种人,恐怕要细心栽培才成。 “为师希望你早日将龙女拉回正途。孩子,你还小,情字是苦海,切莫沾了它啊!”,灵虚真人苦口婆心,就差提溜着耳朵告诉爱徒,女人是老虎了。 若隐重重点头,虽然还不知师父到底为何如此担心,可从小在九虚山修行的他还是多少听到一点。 女人有时候比任何的妖魔鬼怪都要可怕。 因为后者吃得是你的人,前者却是偷你的心。 “原来真的有好多话说”,明珠一脸开心的从无极阁出来。 鬼王炽那家伙骨头真硬,眼下虽然还躺在床上,已经有了力气气她,恐怕不出几日就可大好。这也多少让明珠放心一些。 出得门来就见师徒二人聊得正欢,那灵虚老头见着她,又端起架子,正色道:“今夜已太晚,你们各自休息,明日就下山”。 “明日也好,可是恐怕炽他的身子吃不消”,虽然不用立 分卷阅读31 刻下山了,可明日鬼王的身子断然好不了,怎么能禁得起折腾? 灵虚真人拂尘一挥,道:“明日拂晓时分你与若隐先行,鬼王伤好了自会跟去”。 “可我们不知道千年玄冰到底在哪啊!”,明珠忙问道。 “和九虚山遥遥相望的是十丈崖,你们下山后先到十丈崖,一切冥冥中自有指引”。 第十七章 与你同行 与九虚山遥遥相望的是座崖,崖高十丈,故此得名十丈崖。 十丈崖上虽没有九虚山天然灵气充足,却也景色秀美,鸟语花香。 此时方破晓,花城躺在十丈崖尖尖上的凉棚里,尽量伸直腿,头枕着双手,眯着眼看天边露出的那丝鱼肚白。 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作为一个资深花妖,而且是长得不赖、独身雄性花妖,他对自己的一切都非常满意。极其满意。 他把脚上的硝皮靴子一一甩掉,让脚趾头露出来接受清晨的阳光洗礼,看着自己修成的人形,右脚居然多了个脚趾头。 这是失误,不过也充分证明,他是个很特别的男子。 他眯着眼睛,欣赏了一会自己的脚趾头,似乎分外满意眼前的一切。输了就是输了,既然输了就要遵守承诺,看守千年/玄冰。而且十丈崖也离不开千年/玄冰。 更何况,他当年的确输得心服口服。 也许他想要看守的,不过是段不愿想起,却又不堪回首的往事而已。 他的衣衫很破旧,极其破旧,简直就应该立刻扔到垃圾堆里,可那身破旧的衣衫上却插着一朵珠花。 上等的珍珠穿成的珠花,插在他衣衫胸前的破洞里,他喜欢摘少女头上的珠花。 美丽的少女。 可他已经忘了昨夜还在怀中软语温存的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子,甚至忘了最后那碗酒到底倒进了他嘴里,还是别人嘴里。 从他这个位置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山下一切。 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连接着十丈崖与九虚山,小路旁桃花已开得妖妖娆娆,绚烂了十里。桃林中更是一片美景,眼下正有一对璧人顺着那条开满桃花的小路,一前一后向十丈崖方向行来。 花城嘴角露出一弯笑,今天注定是个热闹的好日子。 风送花香,一阵阵悦耳的铃铛响,明珠边走边仰起头,看漫天飘落的桃花瓣。 她心情好极了。身后就是心心念念的转世爱人,虽然莫名其妙接了个寻找千年玄冰的任务,不过能与他同行,倒也值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明珠闻着那桃花香,赏着那桃花雨,似乎已醉了,顺口吟出当年初见莫染他吟诵的诗来。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谁知身后忽然传来温柔动人的声音来。她心底一惊,霍然回身,差点撞上正低着头赶路的若隐。 “刚才那句是你说的?!”,明珠觉得心就要跳出喉咙。 他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用哪种要命的困惑眼神看向她:“是。有什么不妥么?”。 “你怎么知道?你记得?!”,明珠差点没紧张得咬断自己舌头。也许他记得。也许他记得! 他蹙起眉头,道:“这是《诗经》里的一句,若隐不才,从小只是修行道法,不过也多少涉猎了一点”。 明珠长叹口气,是自己太紧张了。 “姑娘还有什么问题么?”,他问。 “没了,没了”,明珠苦笑。他果然忘了她,忘了过去的一切。 暖风轻吹,吹响了腕上系着的金铃,惊起了林中栖息的鸟儿,那对鸟扑棱棱直飞向已露出鱼肚白的苍穹。 鸟儿一前一后,就像眼下自己和他。 明珠歪着头看他,他似乎在她的目光下有了无所遁形之感,忙着垂下眼帘,脚尖不停地摩挲着地面,呆呆的样子令明珠忍俊不止。 “你很紧张?”,她故意逗他,她承认自己现在的样子很讨厌。 “我……没有”,他头更加低垂,双手紧张地握在一处。 “你,喜欢我?”,明珠靠近他,他忙紧张地后退几步,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在下是道士,修得是道,绝不会动情”。 “那你为什么跟我下山?”,明珠逼问道。 “是,是师父吩咐我下山”,他紧张得额头上已现汗珠。 “你是不是很少和姑娘说话?”,明珠觉得灵虚真人真的对得起自己啊!居然把当年那么痴情深情的一个人教成如今这般白纸一张。 “不如我们停下来吃些东西吧,早上忙着下山,我都没吃饱。而且你有点瘦哦”,明珠决定放过他,大咧咧的席地而坐,谁知这句话居然令他更加无地自容起来。 他拼命吞咽口水,头低得令他看起来像个龙虾。 明珠这才想起灵潭中的一切,想必是他想歪了,干脆逗他,道:“你修行可不要修歪了啊”。 谁知他马上脸一红,急急辩解道:“我没有”。 分卷阅读32 “那就好,不过你说得话可要算数,别忘了你答应我两个愿望”,明珠伸手,他愣住,她叹气指指他身后背着的包袱,说道:“干粮啊!我虽然是龙女,不过一日未归神位,一日就要食人间烟火的”。 他这才松口气,把包裹解下来,掏出块干粮递给她,看她大口大口地吃着,又拿出水来递过去:“明,明珠?天色尚早,我们不急”。 接过水明珠冲他展颜一笑,他忙低垂下头,原来师父说得不错,女人是最厉害的妖魔鬼怪,要不然为什么一看到她,就觉得心跳加快?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他嘟嘟囔囔,坐下来紧闭双眼,双手掐诀,念诵不停。 明珠觉得好笑,挪了挪身子靠近他,在他耳边大吼一声:“喂,你在干什么?”。 他一惊,却依然紧闭着眼睛,明珠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问他:“我现在就说第一个愿望好不好?”。 他这才睁开眼睛,问她:“什么愿望?”。 明珠站起身子来,背负着双手,学灵虚老头的样子摇头晃脑:“你愿不愿意和我说话?”。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象”,他蹙眉,说道:“你该早归神位,行云布雨,为苍生谋福”。 “你喜欢过姑娘没有?”,明珠转过身来,凝视他的眼睛。 他在她的目光下垂下头去,嗫嚅道:“若隐自小在九虚山修行,除了下山会看到人界女子外,就只捉过两次女妖”。 “那就是没喜欢过喽”,明珠逼近他,一双灵动多情的眼睛仿佛要看进他灵魂中去。 她忽然粲然一笑,一点点靠近他,直到把他逼得后背顶着一株桃树,方停下来,蓦地跳开了身子,双手环在嘴边,冲着那轮初升的太阳大喊:“我的第一个愿望是——孟若隐爱上明珠。很爱很爱,非常爱!”。 那如银铃般的声音直冲上云霄,仿佛把明珠这一千多年来所有对莫染的思念与深情都化作这一声长唤。 仰起头,明珠闭上眼睛。 此时桃花雨纷纷。 这一声唤也惊得十丈崖上正躺着看山下一切的花城大惊。 小女子,愿望可是不好随便许的哦! 看这对小儿女似乎是冲十丈崖而来,眼尖如花城,老道如花城,当然一眼就看出那一直在前面行走的女子不是人界中。 她的周身环绕七彩祥云,虽然那些祥云不可见,不过修行到他花城这个程度,也就没有什么可见不可见了。 她身后紧随的男子看打扮是对面九虚山道者,想必又是个要被诱拐的可怜虫。 灵虚老头,看来你的教学方针真的应该变通一下,都说人会被神秘未知的一切吸引,你越阻隔,越遮遮掩掩,他就越觉得被吸引。就像吃了云果一般,想戒戒不掉,不戒又要死要活。 你就应该早早让手下弟子去接触女子,去爱去恨、去体验、就不信还这么容易被拐骗。 过尽千帆,才会宠辱不惊。 花城摸着光洁的下巴,他虽然老成,不过绝不是个垂垂老矣的长胡子老头哦。 花城可是妖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呢。 他掐指一算,原来这对小儿女真的是冲着千年玄冰而来,看一眼对面九虚山,不知这灵虚老头搞什么鬼,干脆挥手隐了凉棚,再挥手将山上遍布冰雪,这才满意的回洞府,睡觉去了。 他料到那对小儿女法力不高,又因为自己施了法,他们断然不能腾云驾雾,也就只剩一条路可行。 滑不留足的山体上悬挂着通天梯,如今在风中摇摇曳曳,至于这条通天梯究竟能通到何处,恐怕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如果他能料到后来的事,就算被打破了头,也不会弄这么个通天梯阻断若隐与明珠的上山之路。 可世事就是如此。 北风呼啸,这相隔不过十里之外的十丈崖居然早已是另一番天地。 九虚山下桃花开得正艳,可这里早已冰雪满山。 滑不留足的山体上并无上山之路,只有一条通天梯在风中摇晃着,发出吱吱呀呀、令人牙疼的声音来。 这梯子恐怕早已有百年历史,仿佛迟暮老人,随时都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明珠试了试召唤祥云,发现此处不知为何,居然用不得半点法力。 自己虽然法力低微,可有法力总比没有要好得多。再看若隐,也是一般迷惑,也就只能叹口气,指着那通天梯,说道:“看来我们要上山,只剩这一条路可行”。 此时魔界。 萧燃正斜倚着宽大的虎皮椅子,手里拎着一坛子酒,双目中满是酒意。 随手将酒坛子掼到地上,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感觉到,明珠将有危险来临。 第十八章 情字难解 伸出手隔空一抓,一掌拍开泥封,萧燃单手提着酒坛子咕咚咚往嘴里灌酒。 他要醉。 如果能 分卷阅读33 一醉不醒,该有多好! 转眼间那满满一坛子酒就已见了底,萧燃晃晃酒坛子,不满的将它掼到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可他却希望,摔碎的是自己。 这破败的身子,谁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这种要命的折磨,谁知道还要承受多久! 万水仙进来的时候,萧燃已经大醉,正歪在宽大的虎皮椅子上,紧闭着双眼。她心疼地看他,只有她知道他到底有多苦。 这些年她一直心甘情愿的陪伴在他左右,也许只有她才有资格关心他。 可她却不说话,只是蹲下/身子,仔细地收拾一地的碎片。她怕惊醒了他,最近他已经很少能完整的睡一个时辰了。 “滚”,萧燃闭着眼睛,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 万水仙怔了怔,依然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我在和你说话!让你滚啊!你是聋了?还是傻了?”,萧燃一脚踹到她小腹上,将她踹倒在地。 她捂着小腹爬起来,接着收拾一地的狼藉。 “你滚啊!可不可以别像个冤魂一样缠着我!”,萧燃呼的一声站起来,指着她鼻子咆哮道。 又是重重的一脚踢在她身上,令她痛苦的蜷缩起身子,躺在冰冷的地上。 耳边听到他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远去。她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萧燃,你是个胆小鬼!你怕你会爱上我!”,她冲着他的背影放声大笑,笑着笑着,眼角就有了晶莹的液体。 魔界没有日夜。 这里只有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萧燃早已习惯了这种黑暗,他喜欢在黑暗中独自坐着,想一些甜蜜或者痛苦的往事。 记忆里那银铃般的笑声,那些甜蜜温馨的小情话,如今都仿佛只是别人的故事。可他却上了瘾,只有在黑暗中想一回,才能令他觉得自己此刻还是个人,不是怪物。 选择,总是艰难的。 既然自己不能再给她幸福,为什么还要她面临选择? 萧燃凝视着无边无际的黑暗,目光似乎在眺望远方。恍惚间只见面前有个娇小的身影,冲着他巧笑嫣然:“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他向那人儿伸出手来,就要触到她温暖的身子时,她忽然不见了,化作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啊啊啊……”,萧燃紧闭双眼,痛苦地仰起头来,咆哮。 背后以疾风之势,长出一对五彩斑斓的翅膀来,随着那对羽毛翅膀的疯长,萧燃的双目已赤红,目光也变得迷离起来。 他痛苦地蜷缩着,像个可怜虫一样,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一双穿着锦缎面绣花鞋的脚,犹疑着停在离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绣花鞋上,是一节绣着淡蓝水纹的洁白裙角。萧燃晃头,眼前都是些模糊的影子,他努力地爬到那双脚前,颤抖着伸出手,一把抓住裙角:“给我……”。 “给你什么?血?还是我?”,那裙子的主人优雅地蹲下/身子,她有一张与明珠一样美丽的脸,可此刻那张漂亮的脸上却满是魔鬼般的笑意。 她似乎要把人引到地狱,万劫不复。 她的手里端着个透明小瓶子。里面那些鲜红的液体此刻在萧燃看来,竟比世上任何东西都要美。 他努力地吞咽口水:“给我,求你”。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她歪着头,把手放到耳边,故意大声问他。 “我说求你!求你!给我”。萧燃浑身开始颤抖不停,背后那对羽毛翅膀令他仿佛入了一回地狱。 他再也无法压制饮血的念头,可现在的他虚弱得连大呼一声都不能。 万水仙打开瓶塞,把那透明小瓶子拿到他鼻子前,转一圈,然后高高举起来,一滴滴往下倒。 他忙仰起头,努力去接那些救命的血水,他不怕死,却受不了这种折磨。 本是漆黑的魔域只剩下奇异的吞咽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燃背后的羽毛翅膀消失无踪,他仿佛被倒空的麻袋一般,静静伏在地上,脸上那些没有面具遮挡的皮肤,皆挂着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依旧蹲在他面前,伸出一只白皙细嫩的手来,轻抚他的脸。 那张曾经俊美的脸上如今却被冰冷的面具掩住,可她早已把他的样貌记在了心底,她的手指抚过他柔软的唇,听到他一声压抑的呻/吟从嗓子眼里溜出来。 她满意地露出笑意。 灵巧的手熟练地摸索,从他胸膛滑下。 他忽然之间抖得就如风中落叶…… 他恨他自己。 万里之外的十丈崖底。 明珠已经仰头看了那通天梯很久很久,久到若隐以为她已经被这十丈崖的风雪冻住。 他轻咳一声,见她依然不动,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干什么?”,明珠忽然就活了过来,动动手 分卷阅读34 脚,晃晃头,一脸无奈地看向若隐:“我觉得,我们上不去”。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若隐也在看风中摆动的通天梯。 “算了算了,还是回去吧。等问清楚你师父在说”,明珠转头就走,若隐忙追上去,一把拉住她胳膊:“师父说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我们先上去再说”。 “就是么,你师父都说了,自有定数,所以我觉得老天爷不想让我们上山,要不然怎么相隔仅十里,就两番天地”。明珠一本正经地说道。 若隐蹙眉,再看一眼遍布冰雪的十丈崖,犹犹豫豫说道:“若隐难道是修行之心不成?怎么没有感知到呢?”。 “就是就是,我就说你修道修歪了么!走吧走吧,咱们回去再说”,明珠忍着笑,看来这转世爱人还是蛮可爱的。 “不行,师父交代的任务无论如何,若隐都要完成。这样吧,明珠姑娘你先回去,若隐试着爬这通天梯,如果上去了最好,万一摔下来就请姑娘替若隐收尸”。若隐仰起头,一张绝美的脸上满是坚定的情绪。 明珠咧嘴,长叹一声,道:“算了吧,瞧你说得这么壮哉烈哉,我又怎么能让你独自冒险,干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好了”。 她把长发随意绾个髻,再低下头找了一圈,捡了个地上的木棍别住发髻,冲着若隐笑道:“怎么样,像不像个女侠客?”。 若隐不说话,眼帘却已低垂。 明珠凑近他,歪着头看他的脸,顽皮地笑道:“你在笑,你在笑啊!”。 却见他嘴角向上,正勾起一弯笑。 一只脚迈上通天梯,明珠立刻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哪是通天梯啊,分明就是通往黄泉路的。 那梯子上皆是一层薄溜溜的冰碴,脚踩在上面,别说往上爬,就连站住都是个问题。 可若隐已经登上了两三节,就在她前面,转回身,一手握住通天梯旁边的铁链,一手向她伸过来。 他的脸上满是温柔之色,一双眼看得明珠恍惚以为置身仙境。咽了口口水,明珠暗暗为自己鼓劲。 想我堂堂东海三公主,一向敢作敢当,既然镇妖塔是因我而搞成如今这副惨样,我就应该完成找到修补镇妖塔的千年玄冰的任务。 何况这是多好的一次与他相处的机会。 “你专心走,不用管我,别分心”,明珠冲他大喊。 不知何时起了风,狂风吹得明珠的话成了一声呜咽,消失在风中。 若隐转回头去,双手握住铁链子,一节一节的慢慢向上攀登。 明珠紧随其后,只觉得冰凉的铁链似乎能沾掉皮肉,滑不留足的梯子随时都会把自己摔下去。 远远望去,巨大的山体上,两个人就像两只可怜的蚂蚁般,缓慢向上。 风越来越大,雪花也随之飘落,漫天的雪花中,明珠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 他们已经爬了很久,不知还要爬多久。 通天梯时不时的左摇右摆一下,令明珠一颗本就悬着的心七上八下,总以为下一刻这梯子就会咔嚓一声断了。 眼看着就要接近山顶,明珠长吁口气,前面若隐的衣袂随风翻飞,令他看起来仿佛离自己很远很远。 明珠抬起右脚,觉得全身都要被这冷风吹得僵硬,努力地登上又一节梯子,却忽闻一声奇异的响。 那似乎是什么东西承受不住而发出的难听呻/吟。 就见通天梯旁本是结实的两条铁链,其中一条猛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还没等明珠反应过来,就已砰地一声断了。 通天梯立刻失了平衡,在半空中摇来摆去。 明珠被那铁链子一晃,一个身形不稳,脚下一滑,就要跌落下去。 她闭上眼,一声惊叫还没来得及出口,就有一只干燥有力的手猛地抓住她胳膊,令她悬在半空。 “放开我”,明珠大喊,这种情况下,保住一个就成。 通天梯似乎禁不起两人的折腾,仅剩的一条铁链也在发出难听的呻/.吟。 “不,我不能放手”,若隐努力维持通天梯的平衡,一手紧抓着明珠的胳膊。 他不可以放开手。绝不! “咔嚓”,通天梯再也禁不起两个人的重量,剩下的一条铁链也断成几节,若隐与明珠随着断了的梯子,在狂风中滚下山崖。 第十九章 玄冰洞 滴答滴答…… 滴滴答答的流水声不知从何而来。 明珠睁开眼睛,晃晃头,再动动身子,一扭头就已看到身旁躺着的孟若隐。 他似乎已晕过去了,紧闭着眼睛,可手依然紧握着明珠的手。 他说过绝不放开她。 明珠心底有些细微的小感动,她总是这样,会被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感动。那通天梯上他执着的小眼神,坚定的话,无疑令明珠觉得,这一千年的苦等是值得的。 就算他已忘了她又怎么样?明珠相 分卷阅读35 信,总有一天他会再次爱上她。 想起桃花雨中自己许下的第一个愿望,想起他初听后惊得像只小鹿一般,明珠忍不住心底上升的甜蜜。 爱,总是会令人忘了痛苦。 可有时爱却是所有痛苦的根源。 小心翼翼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明珠站起身来环视目前身处的地方。 事情有点糟糕,而且简直是糟糕透了。 这里是处天然洞穴,非常宽大的洞穴中有流水,有花海,虽然这里看起来十分像是世外桃源,可明珠觉得眼下的美景也许只是五花蛇的毒,炫目斑斓,令你轻易中招。 没办法,最近明珠经常掉到各种洞穴中,也就有了些微的洞穴恐惧症。 见那一直晕着的人儿轻声哼了下,身子也动了动,明珠忽然就起了调皮的心。 她忙重新倒下去,就倒在他身旁,闭上眼睛装晕。 滴滴答答的流水声中若隐轻哼了声,缓缓睁开眼睛,这里应该是处洞穴,小桥流水,花海如画,没想到和外面风雪交加的十丈崖是两番天地。 她呢? 若隐心一沉,猛地想起通天梯上一切,心中腾起无比的恐惧来。 他从没有过这种恐惧,那恐惧如跗骨之蛆,令他觉得浑身冰冷,耳边忽然传来轻微均匀的呼吸声,他忙四处找去。 那个人儿就躺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不知为何,若隐见到她竟有了丝丝的欢喜。 他蹙眉,他不记得上次有这种欢喜是什么时候的事,修行本就要心如止水,可眼下,这潭止水好像开始起了小微波呢。 他站起身来,舒展下筋骨,发现自己除了摔得全身酸痛外并无大碍,本想就地调息打坐,却怎么也忍不住再看一眼她。 这一眼看过去,目光也就无法抽离。 她紧闭着双眼,长睫似乎在微微颤动,原来她不说话时样子很乖巧,而且还有些清秀。 她的眉间有痣,红色的小痣为她平添了几许娇憨,头上有角,身后有尾。若隐展颜,原来龙是这个样子的。 好像……很有趣。 想是方才那一摔摔出了她的本相,那对小软角看得久了,若隐竟控制不住的想要去触一触。 他犹豫着,迟疑着,终究撩不过自己心底那些忽然出现的小蚂蚁,也就平生第一次随着性子伸出手来,缓慢靠近她头上软角。 手指甫一与她软角接触,他竟像触了雷电般急急收回,只觉得心跳加快,面上也火烧火燎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他方几岁的时候,偷偷去摘仙果吃的心情一样,既紧张又兴奋,而且要命的上瘾。 可真的好喜欢那种触感,在心中默念了十几遍《道德经》,发现依然压制不下想要再触一下那软角的念头。 若隐犹豫着再次伸出手…… “还说没修歪?这次被我抓到了吧!”,明珠蓦地睁开眼,一扯他袖口,趁着他不备,将他拉得倒了下来,直直冲进她怀里。 一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明珠双手撑地,令自己不至于和他太近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喜欢看他很窘很窘的样子。 他果然忙歪头扭脸,紧闭上眼睛,额头上瞬间布满汗珠。 “你说你刚才在干什么?你承不承认你修行修歪了?”,明珠揶揄道。 “我没有”,他用力皱着小眉头,努力否认着。 “真的没有?刚才难道你就没动过一点点小念头?”,明珠再靠近他一点,这么近的距离下,她甚至可以听到他夸张的急促心跳声。 “你很怕?很紧张?还是被我说中了?”,明珠决定不放过他。 “我……”,他赧了脸,双眼依旧紧闭。 明珠再靠近他一点,见他尽量收腹,恨不得把自己弄到地面下,干脆再过分一点,唇贴着他脸颊划过,感到他呼吸猛地一顿,明珠忍着笑,在他耳边轻语:“记住,你说过会实现我的愿望”。 趁着他还没回过神来,明珠站起身来,眺望着不远处那片花海:“孟若隐会很爱很爱明珠的!一定会!”。 可眼前,怎么忽然闪现一双眼?一双同时升腾着冰与火的眼! 魔域依然很黑。 漆黑的魔域却有一点微光亮起。 那点微光来源于一颗珠子,鸽子蛋大小的珠子,在萧燃掌心中光彩夺目。 珠光印着他的脸,脸上的面具使他看起来很神秘。 他的眼中分明有痛。彻骨的痛。 衣衫还散落在地上,空气中依然残留着旖旎气息,方才的缠绵对他来说,只是场无休无止的噩梦。 他恨自己,更没脸见她。 明珠,这纯净的女子。 他情愿就这样在心底为她留一方位置,郑重的、小心翼翼、痛苦却又甜蜜的思念着。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也可以令他心满意足吧? 隐隐的传来怒喝声,以及拳头击打在血肉上发出的奇异响声,想是魔域 分卷阅读36 有人闯入。可萧燃依旧一动不动,仿佛已于这黑暗融为一体。 果然,少年一脸愤怒的闯进来,萧燃一伸手,将散落的衣物抓起,等站起身的时候,已经穿得整齐。 “炽,你来了?”,萧燃迎向少年。 少年面色很差,一双漂亮的凤目里似乎在腾着烈焰,迎上萧燃,他猛地挥拳,重重的一拳击打在他面上,将那面具啪的一声击碎,碎了的似乎还有鼻骨,鲜血顺着萧燃口鼻流出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萧燃忽然冷笑,奇异的笑声在此刻听起来仿佛满是讽刺之意,他伸出手来将嘴角丝丝血擦掉,沉声道:“你疯了?”。 “我没疯!是你疯了!”,少年怒气冲冲,一张绝艳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两团酡红。 “你究竟要说什么?”,萧燃很镇静。 “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去东海?怎么会认识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为什么不说她就是……”,少年一连串说着,话却忽然被打断。 “住口!”,萧燃眼中已腾起火来。 “你不让我说,你想忘了一切,为什么还要去看她?既然放不下就去找她,说出一切,不要像现在这样,这对她不公平!”,少年愤愤道。 萧燃冷笑几声,一双眼猛地看向少年:“你别告诉我,你喜欢上她了!”。 “我没有!”,少年心猛地一跳,却嘴硬的否认。 “那就好!我只希望她能幸福!我们都给不了她幸福”,萧燃的话里有了浓浓的哀伤。 “什么是她的幸福?”,少年梗着脖子,不服气地问道。 “她可以成为正神”。萧燃道。 “难道瞒着她,她就可以成为正神?”,少年问道。 “是的”。萧燃道。 “可她现在有危险!”,少年担心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萧燃怔住。 “灵虚真人告诉我一切自有天意,他说让我放下妄念。我不信什么劫难不劫难,我只相信自己,我希望你可以和我联手,就算改变不了什么,至少也帮她一把,也算帮了你”,少年想起自己在九虚山养伤时,灵虚老头和他说的话来。 萧燃摇头:“灵虚真人说得对,眼下的一切都是顺应天意。你从没爱过什么人,也许还不能明白很多事,我就是最好的例子,我不可以那么自私”。 他顿住,一双眼中腾起浓浓的痛苦之色,少年一拳砸在墙上,那可怜的墙壁轰然倒塌。 “我是不懂,也不清楚你怎么会搞成这样,甚至不清楚孟若隐……可我不认同你的做法。你觉得这是为她好,其实我说你现在这样才是自私!你不敢告诉她一切,剥夺了她选择的权利!”,少年恨声道。 萧燃仰起头来,喉结滚动,半响方道:“你觉得,以我现在这副样子,还有资格说什么?”…… 流水潺潺,花香阵阵,可再美的景色也不能当饭吃。 所以现在明珠很饿。 非常饿。 他们不知道在这山洞中待了几天,只记得不知从何而来的光源,打在洞内的钟乳石上,亮了又暗,暗了又明,已是三个轮回。 “你还好吧?”,明珠虚弱地爬向靠着石壁闭着眼睛的孟若隐,她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两个人的距离并不远,可即使是这么近的距离,明珠却费力爬了很久,好不容易到了他身边,伸出手放在他鼻子底下试探。 谢天谢地,他还有呼吸,还没死。可下一刻呢?谁又能知道! 自从到了十丈崖,明珠和若隐的法力就都消失无踪,眼下两个人和常人无异,就算有法力的明珠都要吃喝,更何况没了法力的明珠。 她的嘴唇已干裂,浑身虚弱无力,他们不是没找过,也不是没努力过,可这里似乎只进不出,根本就没有通向外界的路。 若隐勉强扯嘴角,虚弱地看向明珠,道:“对不起,没想到我们会死在这里”。 明珠把手伸过去,握住他手,他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抽出。 “其实这样也不错,我一直都希望和我的爱人同生共死。可我想问你最后一件事”,明珠艰难开口道。 “什么事?”。他问。 “你会不会帮我实现愿望?会不会爱上我?”。 他怔住,闭上眼睛蹙起眉头,半响方轻叹道:“若隐此生为道,如果有来生……”。 却听洞内忽然响起一阵奇异的声音来。 “吱呀吱呀”,那似乎是机关碰撞声…… 第二十章 玄冰洞(2) 随着那阵令人牙酸的机/关碰/撞声,只见若隐与明珠对面的洞壁竟缓缓开/裂,现出一间屋子来。 两个人对望一眼,忽然就有了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 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两个人同/心协/力向那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的屋子走去。 进得室内,却是另一番天地。 分卷阅读37 这里寒气逼人,一张巨大的冰床占据了大半间屋子,冰床上盘膝端坐着位老者,正闭着眼睛,似乎已入定,他的身旁放着一溜各色美食。 明珠眼珠子都快掉到盘子里了。 努力吞咽口水,明珠恨不得立刻飞到那些美食前,大快朵颐,不过作为堂堂东海三公主,尤其是转世爱人就在身边,仪态还是多少要保持些的。 那老者听闻有人进来,睁开眼睛看了二人一会,伸手指了指冰床上的食物,简短说道:“请用”。 明珠看一眼若隐,他微微摇头,于是也就只能轻叹一声,向美食挥手再见。 那老者见两人不动,冷笑道:“你们怕食物有毒?”。 他从其中一个盘子里拿出块桂花糕,放入口中大嚼起来,明珠忙吞/咽口水,摸摸/瘪瘪的肚子,一脸委屈地看向若隐。 却见他正蹙眉,也不知想些什么,再看那老者,又拿起一块糕,眼见着就要放入口中,明珠忙大呼道:“等等”。 “等什么?”,老者停下来,看向明珠。 “咳咳,那个,您是?这里是您的洞/府?”,明珠觉得眼下再向人家讨要食物实在有点丢脸,不过又耐不住腹中唱得正响的空城/计,也就顾左右而言他。 那老者笑道:“这里是玄冰洞,我是玄冰老人。孩子们,你们一定很饿了,这些食物可以放心吃,玄冰老人绝不会做出下毒那种下/三/滥的事来”。 “玄冰洞?玄冰老人!”,明珠大喜,没想到事情有了转机。 欢呼一声她就要奔向美食,她觉得那些美食正冲自己招手呢,若隐却轻扯她衣袖。按下骂人的冲动,明珠冲若隐挤一丝笑,咬牙切齿道:“又怎么了?”。 没办法,这东海三公主没别的毛病,只一条嘴馋,如今饿了几日猛一见好吃好喝的摆在眼前,却一再被阻隔,任是多好的脾气也要恼了。 若隐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你不觉得奇怪么?”。 明珠一双眼紧盯着放着烤/鸡那盘子,道:“是挺奇怪的,这只鸡好像就一条腿,难道被偷吃了?”。 若隐叹气,道:“我是说,你不觉得这屋子很奇怪么?还有这玄冰老人,也很奇怪”。 明珠心中念叨着——桂花糕,烤鸡,小牛腰肉,豆腐,炒笋尖……随口应道:“奇怪,是奇怪,怎么没有酒?也没有水?”。 若隐忽然发现,在美食面前,明珠已变成了聋子。 他上前一步,恭恭敬敬施礼道:“前辈,晚辈九虚山孟若隐,此次是奉师命前来寻找千年玄冰。没想到若隐与明珠姑娘误闯前辈洞府,得知前辈身份,恕若隐冒昧问一句,这玄冰洞可是因为千年玄冰而得名?”。 那老者闻听此言,笑道:“孩子们,你们还真是来巧了,实话告诉你们,我在此看守千年玄冰就是为了等有缘人前来,这一千多年没有人能进得了我的玄冰洞,如今你们居然误打误撞到了这里,而且居然活着等到机/关大开的时刻,看来你们就是我要等的人。”。 他从袖子里掏出个碗大的紫玉匣子,郑重地看向明珠与若隐:“今日我就把千年玄冰交到你们手中,还望你们善用此物,让它发挥该有的作用”。 明珠与若隐对望一眼,若隐上前接过匣子,再看老者,正一脸慈祥的笑,看向自己,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打开匣子。 匣子一开,屋子里立刻涌上森森寒气,那些涌动的寒气皆来自匣子里一颗牛眼大小的似冰非冰之物。 “前辈,这就是千年玄冰?”,若隐问道。 “正是”。 “此物寒气逼/人,想必要接受日月光华?”,若隐问道。 “不用不用,这玄冰洞里的灵气就足够它吸收了”,老者道。 “听说紫玉可以最大程度保护宝物的灵气不流失,这千年玄冰想必日日夜夜都要在匣中不能见光,如今我们这样打开,它不会消失无踪吧?”,若隐似乎有些担心。 明珠终于把眼珠子从食物中□□,他们的对话引起了她的兴趣,她还第一次听说紫玉有此作用呢。见空气就会消失的宝物?听起来倒是蛮有趣的。 “不会不会,你们不用担心,快拿着玄冰回去吧”,老者有些不耐烦。 若隐又要开口,那老者忙道:“你这小道士怎么这么多问题?看来你们已经不饿了,也用不着吃我的东西了”。 “怎么会?我还是很饿啊!”,明珠忙喊道,可喊完了又觉得自己似乎早已没了饿的感觉,而且在洞外就要虚/脱,如今进洞方盏茶功夫,就已恢复了体/力。 看来这洞还真的不错。 若隐轻咳了声,长揖道:“若隐多谢前辈慷慨赠出此物,只是若隐第一次见到此宝,心中不免有些好奇,若隐不似前辈这般,能常见此宝,想是前辈今日并不是初见此宝吧?”。 “瞧你这孩子,你以为这是寻常东西,可以常看,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我当初见到此物时它就是装在紫玉匣子里的”,老者道。 分卷阅读38 “既然前辈没看过,又怎会如此肯定的说此物就是千年玄冰?”,若隐问道。 “你信就信,不信就算了”,老者似乎恼了。 若隐捧着匣子深深一揖,道:“若隐多有得罪,若隐当然相信前辈,只是前辈既然守护此物千年,足可见此物弥足珍贵,为什么它上面会有缺口?”。 明珠也被他问得愣住,忙看向匣子。 匣子里满是氤氲的雾气,可那块似冰非冰的东西上哪来的缺口? 正欲开口,却见那冰床上坐着的老者已先一步开口道:“不可能,我把它放进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缺口!”。 他言毕立刻发现不妥,再看若隐,已面色一沉,手一抛,将那紫玉匣子连同匣子里装着的东西抛向自己,忙隐/了身,心道这小道士还真是蛮滑头。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妖界第一美男,花城是也。 想当日他在崖顶见到这一对璧/人向十丈崖而来,掐指一算却是为了千年玄冰,作为十丈崖的镇崖之宝,他当然不能拱手相让,索性挥手布置了冰天雪地,想要阻隔明珠与若隐上山的路,心道小孩子家家见了困难一定会退缩,没想到他们居然迎难而上。 他们跌下崖不是花城愿意看到的结果,想他花城虽然吃喝/嫖/赌/俱沾,却最是心软,看不得生死,眼见着这对小/人儿就要死在自己的玄冰洞里,实在沉不住气,干脆就打开机/关,让他们进来。 心道随意弄个假的千年玄冰糊弄糊弄他们,打发了就成,反正他们也没见过真的到底是什么样子,却不想居然被这小道士诈出来。真是大风大浪都过了,如今在小河沟里翻了船。 越想越郁郁,干脆手掐一诀,想要吓吓他们。 只见屋子里忽然腾起浓烈的烟雾来,明珠与若隐被那浓烟呛得剧烈咳嗽,再找那老者,哪还有踪影? 眼见着屋子里的浓烟越来越多,若隐忙撕/下衣角,扯成两块,示意明珠绑在脸上,遮住口鼻,待看到明珠依然而行,他才放心的也绑了布条在脸上。 只是如今这样不是办法,二人急忙寻找出口,想要离开这要命的鬼地方。 奔到记忆中进来的洞门处,二人猛地浑身冰凉,发现早已没了进来的路。 那扇机/关门就像从没出现过一般,这洞壁严丝合缝,哪有缝隙?! 这一惊实在不小,难不成今日没饿死却要呛死?明珠暗道自己命/运多舛。幸而那浓烟只是片刻之间,就已开始消失,直到无影无踪。明珠正欲长出口气,猛地见到那冰床之上,出现一具干瘪的尸体来。 看样子这是具干尸,干瘪的皮肤贴在骨头上,毛发俱全,盘膝端坐在冰床上刚才老者出现的位置。 明珠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不会吧?刚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 见那干尸一动不动,明珠决定先下手为强,这样狭窄的空间里,谁先动手谁的胜算就会大得多,与其处处/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思及此明珠抽出腰间挂着的匕首,暗喜摔下山崖还没遗落了龙君赐给自己的这把利刃。 她手持匕首,屏住呼吸就要上前,若隐忙冲她摇头,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个罗盘。 他悄声道:“不要伤害它”。 “嗯?”,明珠怔住,心道谁伤害谁还是未知呢。 若隐手持罗盘走到那干尸面前,蹙眉似乎陷入了沉思,明珠等了半响见他不动也不说话,也就沉不住气,问道:“你在干嘛?”。 他闭上眼睛,似乎陷入冥/想,半响方睁开眼睛,道:“我感到充沛的灵气,就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那应该是宝物才能散发的气息”。 第二十一章 玄冰现世 孟若隐此言一出,本隐了身形躲在暗处的花城不由心中一惊。 不是吧?!这小道士居然能感觉到千年/玄冰的灵气?花城差点没哭出来。 想当年十丈崖还只是一片荒芜,放眼望去,只有花城这一株孤零零的花,修行之路虽然艰难,但这里是他的家,感情自然很深,所以当他初成人形时就立下宏远,将来必然振兴此崖。 忘了究竟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花城只记得那夜他百无聊赖的在十丈崖上闲逛,猛见漆黑的苍穹之上隐隐有光芒闪过。 他并未放在心上,以为不过是颗流星,未料想那光芒直奔他而来,拖着长长的尾巴,看样子势头惊人。 这种情况下当然要逃,花城掂量着自己初修成的这点法力根本就没法和这长尾巴怪物斗,于是撒丫子狂奔。 他一路惨呼乱叫,一路急行,天黑路滑,再加上当时的十丈崖上到处都是乱石,花城脚底一滑居然直直向崖下滑去。 他心道自己此次怕要摔成烂泥,没想到那长尾巴怪物竟拖住花城,带着他飞上云端,在空中转了一圈,重回崖顶。 “嘿,这倒真是个宝贝!”,花城看着那长尾巴怪物,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那东西似冰非冰,身上笼罩着一层氤氲之气, 分卷阅读39 花城所见那长尾巴不过是它身上带着的寒气,因为疾飞而拖成一条白色长线,夜色中远远看去,倒有十分像动物的尾巴。 那东西咕噜噜在地上滚了一圈,随之地上就多了个紫玉匣子。 “原来你还会变东西?不错不错,不知会不会变美人呢?我这里实在太寂寞了”,花城捡起紫玉匣子,边说边打开它。 匣子里什么都没有,花城翻来覆去仔细看这匣子,匣子做工精美,看来不似人界之物,看了很久,他终于在匣子底找到一行小字——云霞之宝千年玄/冰。 他不知云霞是地名还是人名,不过这千年玄/冰几个字倒是真真令他心底一喜。 传闻当年元始天尊有一宝名曰玄冰,可改天换地,令贫/瘠的土地变成沃土,也可令无法修复的东西得以重生。 听说那玄冰灵气充足,却有个怪癖,隔个几千几百年它就要现世一回,寻找自己的有缘人。 也许我花城就是它现在的有缘人呢! 越想越压不住心头的欢喜,天可怜见,想是花城修行之心甚成,于是天降至宝,要帮着他完成振兴十丈崖的心愿。 那还等什么?思及此花城马上将玄冰连同这紫玉匣子收入怀中。 从此后他用这玄冰将十丈崖变成如今这般繁荣景象,花城虽不愿承认自己是十丈崖的妖王,可十丈崖上一众修行之妖早在心底将他认作了大王。 可今日这小道士居然感受到千年/玄冰的灵气?算算从当初捡到玄冰到如今也过了千年,难不成这玄冰要离开十丈崖? 如果真的猜对了,那这崖上一众靠着玄冰灵气修行的小妖该怎么办? 花城这里担心得要命,可孟若隐与明珠却是毫不知情。 二人正小心翼翼地走向冰床上坐着的干/尸,孟若隐手中罗盘上的指针转动不停,他看一眼明珠,沉声道:“应该就在这里”。 他一手指向干/尸,从罗/盘上的指针指向这里看来,甚至从自己猛地出现那种强烈直觉看来,那强大的灵气就在这干尸身上。 “它是具干/尸,除了能有鬼气外怎么会有天然灵气?难道……”,明珠看那干尸,它呲牙咧嘴的样子倒蛮吓人。 “对,就是千年/玄冰!若隐如果没猜错,这忽然出现的强大灵气,应该属于我们要找的千年/玄冰”,若隐紧皱眉头,刚才虽然出现个假玄冰,但他相信,真的一定就在不远处。 这就像毒蛇出没的地方一定会有解毒之草一样,假玄冰一定因真玄冰而出现。 他的想法如果被花城知道,恐怕要一口鲜血喷出来,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反倒更坚定了若隐相信玄冰就在这洞里的心。 将罗盘放在地上,若隐先向那干尸深施一礼,然后方道:“前辈,若隐不知前辈为何葬身此处,可若隐今日与明珠姑娘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来,眼下九虚山镇妖塔岌岌可危,如若没了镇妖塔,恐怕三界六道将有大乱,前辈如果身怀之宝,还请明示晚辈。待若隐找到玄冰,重修镇妖塔,一定会为前辈超/度,令前辈早入轮回”。 隐着身的花城有些紧张,他方才为了吓唬小道士和那姑娘,只是放出浓烟,这干/尸究竟从何而来,就连他都不清楚。 只见那小道士与那姑娘又等了片刻,居然开始捋胳膊挽袖子,要挪动干/尸。 “等等”,花城再也藏不下去,他怕他们真的找到玄冰,索性现身出来,忙着喊一声他们,令他们住手。 果然,二人停下来看向他。 他搓搓手,干笑道:“先认识一下哈,你们也不是普通人,想必能感觉出我不是人。”,这话出口怎么都觉得别扭。 花城干咳声,接着道:“我是花妖,不知你们看到一个老者没有,自称玄冰老人”。 “看到了,就在刚才,不过现在不知哪去了”,明珠看向那突然出现的男子。 他长得不错。 很不错。 不过看样子就油嘴滑舌,应该不是善类。而且这里是十丈崖底,好端端出现这么个男子来,想是又和刚才那老者一样,是个骗子。 花城顿足道:“惨了,他拐走了我的东西”。言毕他一双眼看向明珠与若隐,似乎在等着二人问他。 明珠与若隐对视一眼,又来了!走了一个又来一个,这里怎么这么多骗子!两个人决定静观其变,干脆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接着研究那干尸。 花城等了半响,发现二人似乎对他没了兴趣,正兴致勃勃的研究干尸呢。 他差点没把鼻子气歪,想我这妖界第一美/男居然被人无视,这话传出去真的会被人笑死。 大声的咳嗽一下,花城终于成功令那两个忙做一团的人想起他的存在来,见他们重又看向自己,于是清清嗓子,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是块冰”。 “冰?”,二人异口同声问道。 “嗯,是冰。年头又不是太久,不过几千年而已,不过也许快一万年了”。花城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b 分卷阅读40 r   “你是说千年玄冰?”,若隐问道。 “就是那个什么千年什么玄的”,花城忍着笑,心道还不中计?! “你是说那玄冰老人骗走了你的千年/玄冰?”,若隐蹙眉,问道。 “是啊,谁让我馋嘴啊,贪杯果然误事”,花城一双眼滴溜溜乱转,他随口胡诌,脑海中却在想着对/策。 究竟该怎么才能让这对小儿女离开? 动手? 当然不成,想我花城可是个文明/妖呢。 吓唬也不成,骗也不成,看来今日这两个人还真是棘手。 若隐和明珠也在想着对/策。 眼下我们二人都没了法力,而这出现的男子恐怕不是什么善类,如若交手断然没有胜算,看来他只是为了行骗,干脆我们将计就计,不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就好。 这边厢花城与若隐明珠各有心思,那边厢魔域中鬼王炽与魔尊萧燃也终于达成了一致。 明珠有危险,无论如何都要助她脱险才成。 不为别的,只为她是明珠。 炽与萧燃忙各展所能,腾云的腾云,土遁的土遁,凭着金铃留下的气息一路寻去。 “原来你的东西被骗走了!真是可怜,我要是你一定早追去了,若是晚了,恐怕很难再追得回来”,明珠半真半假地打着哈哈。 “是啊是啊,不过我见你们像是对这尸/体有兴趣,说起来我也比你们大点,不是倚老卖老哦,我们同为三界六道之灵,应该学着尊重别人,如今这尸体干/瘪成这样,想是生前也受了不少苦,死都死了,我们作为活着的后来人,就不要打扰人家安息了”。 花城边说边靠近那干/尸,他在心底盘算着也许可以将这干/尸施法带走,一了百了省得担心。 眼见着已经靠近那干/尸,他暗中忙运转真气,想要用个隐身术,连着干/尸一并隐了身形,没想到法力只是运行一半,就见对面一对小儿女皆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你们被我说得感动了?还是觉得我说得不对?”,花城接着运转法力,那小姑娘猛地喊道:“你的身后有……”。 “我身后有什么?”,花城暗道要论骗/术你们还嫩点,我身后,我身后不就是有个干/尸么。 干/尸?! 他只觉得身后猛地充满森森寒气,耳边传来空气撕裂声,待要回头已经晚了。 空气中满是腥臭的味道,风声从花城耳后而来,这一击若是中了,恐怕要耗损多年修行。 花城只来得及一缩脖子,就听接连砰砰砰三声,先是结实的洞壁被撞出两个大洞来,随之就是一股子冰凉腥臭的血水喷到自己后脖颈子上。 屋子里已经多了两个人。 鬼王炽与魔尊萧燃。 第二十二章 出乎意料 却原来鬼王炽与萧燃一路寻来,方行至十丈崖外,就听到龙鳞中传来明珠一声惊呼,二人一急之下干脆撞破了洞壁,想要救人。 于是也就赶上方才的尸变,虽然不知那与明珠面对面站着的男子是谁,可既然明珠惊呼,这人就值得救。 鬼王炽并未多想,干脆先挥手解决了尸变的干尸再说。 明珠一张小脸已吓得惨白,一见少年与萧燃,不由大喜过望,欢呼着奔向少年,拉起他的手,问道:“你怎么来了?伤都好了?你真是我的救星”。 猛瞥见一旁立着的黑衣魔尊萧燃,她心中不由一抖,见他样子落寞,想是猛地见到失散多年的弟弟,心潮起伏? 明珠忙拉过若隐,笑道:“若隐,你还不认识他吧?”。 若隐摇头。 “他是……”,明珠正欲把萧燃是若隐哥哥的事说出来,话出口只两个字,忽然就失了音,任凭如何努力,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忽闻耳边传来心音:“明珠,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有合适的机会,我自会告诉他一切”。 却是萧燃的声音。 明珠忙心领神会地点头,她想这魔尊一定还没准备好和亲人重逢呢。 她哪里知道萧燃此刻心中早已苦不堪言。 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来圆。 若隐也在看萧燃,看他黑衣黑袍,戴着面具,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魔尊,不过这魔尊好生眼熟,好像在何处见过。 若隐蹙眉细想,猛的想起自己前些日子下山完成师父交给的任务,当时师父只说那是个蜈蚣精,吩咐他说这蜈蚣精狡猾多端,要小心应付。 任务有些棘手,若隐也因此耽误了归期,在和师弟佑尘千里传音后他就被蜈蚣精算计,中了剧毒,当时朦胧中眼看着蜈蚣精就要对自己下手,依稀看到个黑衣男子,戴着面具出现。 在脑海中那片要命的空白袭来之前,若隐只记得那男子一双眼很奇怪,里面好像同时升腾着冰与火。 待到醒来已是身在九虚山灵潭,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叫明珠的女子。 想起初见,若隐不 分卷阅读41 由觉得面上滚烫,忙垂下眼帘,压下起伏的心潮,不敢看身旁那个人儿。 鬼王炽心中却是酸涩异常,今日再见这孟若隐,就算他明知一切,依然压不下心中浓烈的醋意。 这个孟若隐,是她今生要爱的人! 嘴角扯一丝苦涩的笑,少年首先打破僵局:“这里像是被人施了法,想必明珠你那可怜的灵力被禁锢了?”。 “对啊对啊,自从来到十丈崖,我们的法力就不见了”,明珠忙道。 “你们?”,少年看一眼孟若隐,她居然说我们!她是把他当成自己人了吧! 转头看向萧燃,那家伙正垂着头,因脸上的面具,根本就看不到他的表情,恐怕心中也不好受。少年不由长叹一声,最难过的不该是我鬼王炽,而该是他吧! 没想到这小道士只生了个好样貌,法力差的可以,就这样子怎么保护明珠?有什么资格照顾她? 少年这里醋海翻波,花城那边刚才被一惊一吓,此刻已缓过神来。 凭着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经验,一眼就看出这几个人,有猫腻! 看来情字最是害人啊! 也好,就让他们大眼瞪小眼一会,想是也没心思再找玄冰,这里也没我花城什么事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才好。 花城法力不错,不过他可不想亲身验证下所谓的好虎不敌群狼。更何况一旦动起手来,恐怕自己还未必是那后闯入两个人的对手呢。 思及此他高抬脚轻迈步,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站住别动,你要到哪里去?”,鬼王炽眼尖,瞥见刚刚救下的人要脚底抹油,正好此时自己心情很差,干脆找个人打一架出出气。 花城立刻站住。 “靠靠边,这么杵着像根木头一样,知不知道自己很碍眼!一点性格都没有,人家让站就站,让走就走啊!”,少年存心找茬。 花城耸肩。得,今日这一战还真是在所难免。 “小子,你是想动手吧?花城不是个唧唧歪歪的人,要动手我就陪你练练”,花城一撩长衫角,将其掖到衣带里,一副动手就动手的架势。 “好,我也很久没痛快打一架了,今日看你小子不错,咱们不如不用法力,就凭拳头。可好?”,少年都不知自己为什么和花城杠上了。 也许有些人,天生就不顺眼吧。 两个人忙着捋胳膊挽袖子,眼见着就要打一场莫名其妙的架,忽闻孟若隐急声道:“都别说话,听,好像有动静!”。 众人忙静下来仔细听。 只闻洞中响起一阵极轻微的声音来,再看,就见那巨大的冰床上正裂开一道缝隙,从里面缓缓升起一物。 此物一出,花城心直接沉到了海底。 千年/玄冰! 这东西怎么自己跑上来了?! 屋子里迅速笼罩了彻骨寒意,那缝隙里升起的玄冰散发着奇异光芒,直升起丈许,停在半空中,不再动。 决不能让他们带走玄/冰! 花城可不想让十丈崖的繁华、自己的努力、都成一场空。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身子凌空跃起,直奔那玄/冰而去。 他快,萧燃更快。 只见萧燃黑色的袍子一抖,如一片乌云般奔向半空中的玄/冰。 黑袍就要罩住玄冰,花城不由大惊,一咬牙手中弹出段彩线来,人还未到,那彩线已到珠子前,强大的法力作用下,彩线竟伸的笔直,猛一击玄冰,愣是将就要落入黑袍里的玄/冰击得远远飞出去。 那玄/冰在半空中如陀螺一般转动不停,萧燃已于花城啪啪啪过了十几招。 二人一时间势均力敌,谁也没占到便宜。 鬼王双手环抱在胸前,倒是镇定地看起热闹来。 明珠早已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切弄得晕了,难道这突然出现的东西就是千年/玄冰?她看向若隐,见若隐冲她重重点头。于是也就担心起萧燃来。 恐怕能看守至宝的人物法力都差不了,不知道这魔尊到底有多大能耐? 明珠不知为何竟会无比担心起萧燃的安危来。再看一眼身旁的若隐,不由觉得有些对不起人家。 也就干脆为自己找个理由——那是若隐的哥哥,作为若隐即将深爱的姑娘,她担心若隐家人安危也是情理之中。 “喂,你怎么不帮忙?”,明珠见鬼王倒是一脸的置身事外,自己和若隐没了法力不能帮忙也是情理之中。可这家伙为什么看热闹? 少年嘴角勾起笑:“别小看了他”。 “你是说萧燃?”,明珠眨眼,她初次见到他,就是被人家打下云端。实力么,有待考证。 “我是说魔尊”,少年将魔尊两个字的语调放重,他想提醒明珠一件事。 萧燃是魔。 或许他只是想提醒自己? 鬼王炽又算个什么东西!和堂堂东海三公主,将来必会成为正神的明珠来比,他也许只是卑微的。他和 分卷阅读42 她之间,将是天与地的距离。 明珠不明白少年为何今日如此喜怒无常,又分外暴躁,方才好端端的要和花城动手,如今萧燃与之动起手来,他又不去帮忙。 男人啊,真是麻烦。 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看来男人心才是最猜不透的呢! 少年冷笑着看向半空中斗得正酣的二人,那两个人似乎都不愿杀伤对方,自然也就处处留了半分力,这种斗法恐怕斗到明天也没个分晓。 猛瞥见半空中的玄/冰,少年灵机一动,心道你们接着打,我先拿了玄/冰在说。 他腾起身来直奔玄/冰而去,正此时萧燃闪开花城迎面击来的一掌,手中法力一送,喊一声:“接着”。 那法力将玄/冰推得急速向少年方向而去。 少年的身子也在此时到了玄/冰前,他只觉得忽然而来一股子神秘力量,眼见着那迎面而来的玄/冰直直撞向自己。 少年心中一惊,忙伸出手去想要抓住玄/冰。 那玄/冰竟穿过少年掌心,直奔少年口鼻而去。少年只觉得彻骨的寒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进了口。 他忙张开口干呕,却什么也呕不出来,那玄冰入口即溶,早已没了踪影。 “还我玄/冰!臭小子,快把玄/冰吐出来!”,花城在半空中痛呼一声,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他,他,居然吃了至宝千年/玄冰?! 花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场梦吧? 还打什么啊!现在玄/冰都被人家吃到肚子里了!花城住了手,撇开萧燃,身子忙落地,还没等站稳,已经腿一软坐到地上,他颤抖着手指向鬼王,你你你了半响方说出完整的话来:“十丈崖毁了!”。 如果他动硬的,无论是鬼王还是萧燃都不会有丁点愧疚之心,可眼下忽见刚才还打得欢实的花城如怨妇一般,鼻涕眼泪的大哭,他们倒没了办法。 求助般看向明珠,明珠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她万万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灵虚老头要找的玄/冰倒是真的找到了,可却装进了鬼王肚子里。这该怎么办? 就算不还给花城,可总要对灵虚老头有个交代吧?难不成要剖/腹拿出来? 恐怕也没了囫囵个的。 众人皆手足无措起来,一时间整个十丈崖只回荡着花城那夸张的哭声。 此时如若有人站在十丈崖外,一定会看到整座崖正轻微晃动,崖上的冰雪扑簌簌落下来。 哭得正欢的花城也感觉到了异样,竖起耳朵细听,面色一变,忙从地上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沾着的灰尘,正色道:“不好,十丈崖恐怕要地裂”。 话未说完,只见他们脚下站立的地方,同时有无数裂缝出现。 第二十三章 精灵道 就像墨滴滴入水中,缝隙已一种不可想象的速度扩大,无数的裂缝如蜘蛛爪子般,把本是平整的地面分割成数不清的小块。 天摇地动随之而来,萧燃忙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明珠。却见明珠正努力去抓若隐的手,萧燃身子一颤,急匆匆收回手来,目光也暗淡下去。 若隐的脚下忽然出现一道巨大缝隙,如猛然睁开的眼睛,又似乎正等着择人而噬的巨口,若隐只觉得脚底一滑,人已经身不由己向那巨大裂缝底滑下。 在他身子就要被巨口吞噬之前,明珠终于抓住了他的手。惯力下明珠也被若隐拉得跌倒,直直向裂缝而去。 萧燃忙一把抓住了明珠右脚,手臂发力想要拽上来二人,却猛地发现那裂缝中似乎有着强大的吸力,即使如他这般法力尚可,也无法与那吸力抗衡。 可明珠,他是绝不会再放手的。 他咬紧牙关,身子一矮也伏在地上,这样至少可以更大程度用力,像是在和未知的力量抢夺一般,他只觉得越来越力不从心。 鬼王见形势不妙,也加入进来,先是俯下身子,接着抓住萧燃一只脚,还不忘冲着一脸复杂情绪的花城大喊:“别愣着,快帮忙”。 “好”。花城忙趴在地上,抓住鬼王。 众人如猴子捞月一般连成一串,个个咬牙发力,誓要与那神秘力量抗/争。 “若隐,抓紧我的手”,明珠小脸已涨得通红,她的手与若隐手紧紧握在一起,裂缝很黑,看不清下/面到底是什么地方,可明珠知道,只要一放开,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上一世她就因没抓住莫染的手,眼睁睁看着莫染跳下崖去,失了他也就失了全部。今生她绝不能重蹈覆辙。 当年为了盗定海珠的事惹得九天神帝大怒,天兵天将对他们一路紧追不舍,明珠与莫染被逼到了悬崖边。 风中带着红花特有的香气,可明珠与莫染都知道,他们已到了绝境。 身后就是万丈悬崖。前有追兵,后却无路,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誓要生死相随。 龙君一脸愤怒,龙母满眼泪花,天兵天将将整个红花崖围了个 分卷阅读43 水泄不通,可即使如此,明珠依然无悔。 莫染的目光温柔,他手轻抚着她的面颊,温柔得动作就像生怕碰碎了一件绝世青瓷。 俯下头他的唇轻/吻上她,那一/吻/缠/绵得她忘了呼吸,她以为那是同生共死的誓言,却未料只是他一个骗局。 定海珠被他送入了她口中。然后他就纵身跳下崖去。 他说:“明珠,记得来世脸上有痣的人就是我。那是我对你的爱,生生世世不改”。 徒留下她伸出的手,却连他一片衣角都抓不住…… 当年的记忆涌上心头,如今同样的情况下,明珠怎能放开他的手? 所有痛苦或甜蜜的回忆中,明珠只记得那誓言。正因为那誓言,在那一千多年的漫漫无期中,她才对未来多了点信心。 “我再也不会放手”。恍惚中,明珠似乎又回到了一千多年前。 漆黑的裂缝吞噬了若隐,只留下她抓住的那只手,可她却仿佛已看到当年属于他们的誓言。若隐眉梢那颗浅痣早已成了她心头割不下的执着。 “明珠,放弃吧。我觉得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拉我下去”若隐的声音隐隐传来,听得出他是诚心要他们放手。 “大家都不要再费力了,快放开手,若隐不希望大家因我而死”,若隐强压下心中起伏的情绪。死虽然可怕,可他决不能牵连别人。 “不!我绝不放手!”,明珠斩钉截铁,今日无论如何,就算摔下去也要和转世莫染死在一起。 她的脸上没有泪,只有坚毅的表情,道:“前生我放开你的手,这一千年来我日日悔不当初,今生我绝不会再放开。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这些话她早就想要说了,从当年莫染跳下悬崖开始。 她苦笑了一下,复又说道:“萧大哥,请放开明珠。既然今日要死,就成全明珠和转世莫染死在一处”。 萧燃觉得浑身如被雷击,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冰冷的面具挡住了他的表情,想必那面具后每一寸皮肤都在抖。 他又怎能放开她的手?! 不知为何,明珠竟在萧燃那痛苦的目光中,恍惚觉得,莫染就在眼前。 吸力再次传来,众人被那神秘力量一路拖着,直向裂缝而去。 落在最后的花城脚上硝皮靴子一抖,已从脚尖处踢出段彩线,那彩线坚硬似刚,却又如软如丝,奔着他们身后的一块巨石而去,穿透巨石在上面绕了三圈,这才勉强止住众人下落的身形。 “明珠,若隐从小在九虚山修行,不知情为何物,今日方知原来人间有情。若隐死后请明珠转告师父,若隐终于明白,有情才是修行的最高境界。若隐希望明珠可以早成正神,帮助天下苍生”。 “行了行了,别说没用的,要死了还这么多废话,快想办法上来吧”,鬼王用力拉着前面的萧燃,觉得这小道士废话好多。 “是啊,可有句话若隐一定要在死之前说出来。明珠姑娘,若隐不能完成你第一个愿望了,如果有来生……”,悬空的若隐只觉得一阵哽噎,他无法再说下去。 “我不讲来生,只求今世!你要好好的活着完成我第一个愿望!”,明珠大喊,似乎要把千百年来对莫染的爱,都在此刻已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宣泄出来。 莫染,不要和我讲前世今生,我只是不想再放开你的手。 明珠的脸上早已满是泪水,她不能让往事重演,她早已分不清此刻手里紧握着的,那不愿放手的人到底是孟若隐?还是自己的爱人莫染。 “萧大哥,我求你放开我们!你就成全我们吧”,明珠大喊。 她的话如刺似针,根根扎在萧燃心头,扎得流了血,却忘了到底有多痛。 萧燃紧咬着唇,此刻他无法开口。听着那些誓言,他只怕下一刻自己就会发狂。 痛苦的、压抑的闷哼从他紧闭着的口中传出,他的嘴角已渗出丝丝血来,那些血,想必是从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房流出。 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传来,该死的衣衫/撕/裂声后是那对如阴魂般的翅膀。 这种要命的时候,它们已一种可笑的方式,来了。 那对炫目的翅膀开开阖阖,卷起狂风来,只听咔嚓一声,被彩线缠绕的巨石在超负荷的重量下,在这突如其来的狂风中,断成两截。 “啊……”,没了彩线的固定,众人一连串掉入裂缝之中…… 风温柔得就像莫染的手。 明珠睁开眼的时候,以为自己在梦中。 这是什么地方呢? 她以为自己疯了,仰头看天。那还是天么? 碧草青青,花儿绚烂,却长在头顶。明珠迟疑着伸出手去,碰一下长得垂下来,那株嫩叶。 它的根长在本应该是天的位置,叶子垂啊垂,到了明珠眼前,被明珠的手指一碰,立刻战栗了下,躲开。 身下不是坚硬的土地,明珠只觉得如在云端。仔细看,却是不假。 此刻的她,身子 分卷阅读44 底下是白云,很多很多的白云组成了地面,踩在上面如踩着棉絮,柔软舒服的感觉令明珠发狂。 我一定是疯了! 要不然就是摔傻了! 摔?!他呢?明珠猛想起片刻前的事来。他们都被那裂缝吞了进去。如今他们呢? 站起身来四下看去,很快就见若隐躺在一片白云上,紧闭着双眼,一张脸白得像纸。 明珠觉得莫名的恐惧袭来,忙奔到他跟前,俯下/身子。 他似乎没了呼吸! 颤抖着伸出手,明珠在他的鼻下试探。谢天谢地,他还活着! 可那苍白的脸色,紧闭的眼,令明珠心痛。她想起了莫染,可莫染跳崖后,连尸身都找不到。 明珠相信莫染的血肉已与崖底的土地融在一起。二姐后来去过那座悬崖,下去后却什么也找不到。 只有大片大片的血迹触目惊心。可明珠那轰轰烈烈爱了一场的人,早已尸骨无存。 今生还好。相似的情形下,不但转世莫染,这个名叫若隐的家伙没死。而且看起来他们的情路还大有希望。 “莫染?”,明珠长久凝视着那张熟悉的脸,除了眉梢那枚浅痣外,他和当年一般无二。她贪心的、小心翼翼的、想要重拾一点前世记忆。 她忘不了莫染。 趁着他还在昏迷的功夫,她轻唤着莫染莫染。那名字多少次午夜梦回想起。可转世了,她要尊重今生的他。 莫染,成了翻过去的一页书。今生,他是孟若隐。 可明珠总会隐隐觉得,莫染并没有死,莫染还好好活着,离她很近很近。 这里的地面除了白云还是白云,摔下来的众人零零散散落在几朵云上。 唯一的一棵树直通长着青草百花的天。树下虚弱地靠坐着一人。 那人黑衣黑袍,脸上戴着面具。 萧燃。 萧燃背后的翅膀已经不见了,可他眼中的痛苦之色却浓得入了骨。 也许是因为树挡住了我。所以明珠才会忘了我的存在。 萧燃情愿这样想。痛苦与绝望才会少一点。 他是如此卑微不起眼的躲在树后,偷眼看着已经属于别人的爱情。明珠轻唤着莫染,句句都听到了他的耳里,击打着他的心。 她到底爱得是转世莫染?还是这个叫孟若隐的男子? 她忘不了的是属于自己未完成的千年之爱?所以才执着的追寻了一世又一世?孟若隐,也许对你真的不公。 也许我们不该把你拉进来,就让你做全新的孟若隐,一个和往事,和前世今生毫无关系的孟若隐,可你,又怎么脱得了干系? 你,或者我,本就不完整。 感觉到眼角有一滴冰凉的液体滑落,落到地上摔碎了身子,成了几瓣,竟都活了,扭动着腰肢,仰起头看向制造出它们的主人。 “喂,男人流血不流泪”,那些活了的泪说。 萧燃怔住,伸出手让它们蹦到自己掌心,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你的泪啊!这里是精灵道,所有东西到了这里都有生命。所以请你不愿随意制造新的生命,添加这里的负担”。 精灵道? 白云悠悠荡在脚下,绿草青青长在头顶,几个人或坐或躺,分布在这万里白云之上。青青草坪之下。 成群结队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笑着经过他们身边,停下来看一眼他们,然后捂着嘴窃窃私语着离开。 这里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其余几界的生灵了呢。 第二十四章 公主有请 一声轻叹中若隐终于悠悠醒转,明珠大喜过望,见他睁开眼,一脸复杂情绪地看着自己,明珠居然没忘了笑:“不要太感谢我哦。我是有私心的”。 “嗯?”,他怔住。 “我要你活着完成我第一个愿望,当然不止第一愿望。别忘了你曾经答应我,可以向你许两个愿望呢”,明珠站起身来,在阳光下舒展腰肢。 无论何时,只要能活着,就有希望。 看一眼散落在各处的人们,还好,大家都活着。 鬼王忙着盘膝运功,一张绝艳的脸上眉头轻蹙,似乎有一肚子的不快无处宣泄。 花城伸长了腿舒服的躺在云上,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油嘴滑舌的老江湖和明珠多少有点像。 一样的谎话连篇却重情重义,一样的随遇而安,有着要命的,猜不透的乐观。 能躺着的时候,花城绝不会只坐着,能快乐的时候,花城绝不会让自己太忧伤。 生活本已太寂寞,生命本就像个漫长的笑话,为什么还要自寻烦恼,令自己不快乐呢? 千年/玄冰虽然被那该死的、长得不错的小子吞进肚子里,不过幸好还有下落。眼下怎么也要盯住那小子,就当他是千年/玄冰好了。 这里虽然天地颠倒,不过幸好我们还活着,没有缺胳膊少腿,没有摔得一口气上不 分卷阅读45 来,到阎王那里报到。而且云很软,花很香。两个太阳总有一个可以替补,罢工一个还有一个。温暖也会多一点。 可十丈崖……花城多少有点担心。 而且这里,似乎是那不愿触及的地方。 “喂,你是什么东西?”,花城身下的云问他。 花城咧嘴,叹气道:“我不是东西。我叫花城,是妖”。 “妖?你是妖道的?”,云问。 “当然”,花城觉得自己现在和一片云说话,多少有点神经。 “那你们都是妖?”,云再问。 “不止妖。如果我没感觉错。我们这个队伍是大杂烩,里面有魔,有鬼,有未来的神,还有人”,花城耸肩,顺手拍一下和他说话的云。 那云抖了抖,立刻抗议道:“小子,请你注意点行为。不要对一个雌/性物体动手动脚。惹恼了我,你会死得很惨”。 “我相信,而且是万分相信”,花城忙收回手,雌/性云?!谁来告诉我,我现在没发疯! “你们干什么来了?”,云问。 “我怎么知道”,花城说。 “会常住?”。云问。 “不知道”。花城道。 “快去告诉公主,我们这里出现了叫人的东西”。那云转头告诉旁边另一朵云,另一朵云再告诉天上的青草,青草告诉桌椅,桌椅告诉树木,一时间整个精灵道都在回荡着一种声音。 “人来了……”。 在一片如狼来了的惊呼声中,若隐坐起来,看一眼明珠,忙垂下头。他不知他们眼下看到的一切是真是幻,也许这是师父所说的考验或者历劫? 想起掉落这里之前在十丈崖玄/冰洞经历的一切,想起那句句令人心滚烫的话语,如果说若隐没有丁点感觉的话,一定不是真的。 若隐虽然从小在九虚山修行,却毕竟是有血有肉,即使心湖平静无波,如今被这妮子一番搅和,恐怕如投入湖中的石子,再平静也有涟漪激起了呢。 第一个愿望——孟若隐爱上明珠,很爱很爱,非常爱…… 若隐只觉得心中莫名涌起欢喜来,那种奇异的快乐是修/行无法给他的感觉。 “你在笑?”,明珠歪头看他。 “没有”,若隐眼神闪躲。 “你在想我!”明珠断定。 “没有”,若隐慌张地站起来,双手紧握,掌心里已满是汗珠。 “师父说,希望你早成正神,希望我们都可以度过各自劫难,为九重天增加新生力量”,他如踩着火炉边缘行走,似乎随时都会掉进那熊熊烈火中,烧得粉身碎骨。 “师父说?你怎么说?”,明珠也站起身来,靠近他,一双眼执着地望进他眼里去。 他的目光有些挣扎,涨红了脸嗫嚅半响:“我说……我说……”。 明珠伸出手来,食指轻点他唇,将他后半句话挡回去,见他怔住,僵硬着身子想要躲开却偏立在原地,于是笑道:“你什么也不要说,我都懂”。 她转身离开,只留下呆呆站在原地的若隐,手指轻触刚才她触过的唇,心一阵摇荡,忙弹开手,紧张地背在身后。 他想,这样就可以忘了刚才那一刻的心悸。 可他没看到,转了身的明珠,脸上那开朗的笑容立刻消失无踪,眼中已满是浓郁的痛苦之色。 明珠正承受要命的煎熬。这种煎熬皆来自内心那奇异的背叛感,每次和若隐接触得近了,紧密了,或者说了什么温馨的话,明珠心底就会腾起莫名的痛苦来。 “公主有请”,远远地传来一阵娇滴滴的声音,随后只见一个身着淡粉罗裙的女子,笑意盈盈出现在众人面前。 “公主”,鬼王已打坐完毕,刚才看了一会那两人的你侬我侬,十分气结,眼下他的情形真的很尴尬,甚至恨不得自己没有趟这趟浑水。 该生气、该嫉妒、该恨的人此刻只能像个孬/种一样躲在树后,只敢远远地望着人家,他一个外人又凭什么生气? 那粉裙女子见鬼王问她,也就笑道:“公主就是公主,我们这里是精灵道。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其余几界的生灵了。如今你们来,我们自然是要尽一些地主之谊的。所以请各位随我来”。 她柔荑轻挥,只见凭空出现辆八匹马拉着的大车来,那车漆金镶银,流光溢彩,当头的马儿仰天长嘶一声,那女子已伸出手,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们要是不上车呢?”,鬼王最近情绪不佳,像个孩子般闹别扭。 花城伸长了腿,依旧慵懒的躺在原地,他不介意走一趟,也不介意只在这里躺着喝西北风。 可他很介意,会再次见到她。 一直躲在树后的萧燃站起身来,当先走到那八匹马拉着的大车前,经过明珠与若隐身边时满含深意地看一眼二人,嘴角扯一丝笑,上了马车。 如今就算这马车是通往地/狱,他也不在乎。 宽大的马车里很舒服。 分卷阅读46 车子一路颠簸,马儿撒开四蹄,在天上奔行。 这种豪华的马车上一定会有酒。 酒在椅子下的一处暗格里,粉裙女子善解人意地拿出一小坛子酒来,拍开瓶塞,立刻香气四溢。 “公主说了,这坛酒是给魔尊大人的,想必魔尊大人此刻愿意大醉一场”。 萧燃接过酒,没有犹豫,仰起头来咕咚咚灌下去。 辛辣的酒从咽喉一路滑下,像是一条火绳般腾地一声在他五脏六腑燃烧起来,这种感觉正和他意。 醉了,也许真的可以解千愁。 粉裙女子再从暗格中掏出一小壶茶来,挥手马车里已经多了一张小桌,将茶杯茶壶放到桌上,她一手撩袖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来,为明珠与若隐斟茶。 “公主说了,明珠姑娘与若隐道长此刻应该饮茶,茶虽不如酒一般越沉越浓,可却最适合平心静气的品一回长短,论几许离殇,而且明珠姑娘现在真的应该冷静想一想,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了”。 明珠接过茶杯,深吸口气闻那茶香,忽然觉得自己眼下和若隐就像这茶,即使自己很努力,却始终温吞。 可这种温吞却不是因为若隐。 粉裙女子巧笑嫣然,从暗格里第三次拿出样东西来,竟是一小碟蜜饯。 “公主说了,鬼王炽大人此刻应该吃点蜜饯。不该烦忧的事不要烦忧,妄念不要妄动。酸得久了要吃点甜的才能平衡”。 鬼王怔住,伸手犹疑着去接蜜饯,明珠已经笑道:“你在吃谁的醋啊?好啊!你这小子居然趁大姐不在,喜欢上了哪个女子。那女子是谁?怎么如此不知好歹,辜负咱们的鬼王炽大人”。她的声音有点夸张,她只希望自己可以尽快忘了那种恼人的感觉。她应该爱若隐的。 少年白了脸,赌气扭过头去,不接那碟子蜜饯。 本占据了一张宽大椅子的花城居然冷笑了声,句句带刺地问道:“为什么我被冷在这里?”。 那粉裙女子一双眼亮晶晶,目光溜溜在花城身上转了一圈,扑哧一声笑得掩了口:“你急什么?好饭不怕晚。早晚有你的”。 “真的?”,花城瞪大了眼,嘴角的讥讽笑意更浓,他要看看,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真的”,粉裙女子笑道。 正此时只听健马再次长嘶,随着就听一阵脚步响,有人已在帘子外恭敬地说道:“微露姑娘,公主已经等候多时了。不知姑娘请来少侠们没有?”。 那粉裙女子掩口笑道:“精灵道还有我微露办不成的事儿么?快架了梯子,我们下去”。 明珠忙伸手撩起身后挡着车窗的帘子,向外看去。 只见这马车正在半空中,八匹健马蹄子皆踏着苍穹上的青草地,巨大的鼻孔里喷着热气。 马车外一位老者,正吃力地搬长梯过来,立到车前。 长梯从半空中架下去,连接到满是白云的地面,白云尽头有座宏伟的宫殿,门前立着两排穿着宫装的少女。 一位身披七彩羽毛霓裳的女子,头戴牡丹花冠,立在宫门前,由于距离远明珠看不清她的样貌,只依稀感觉她风华绝代。 却见花城面色早已惨白如纸,一双眼直勾勾地看了那宫殿前站着的女子半响,猛地神色激动地站起身来,想要跳窗而出。 第二十五章 条件 花城忙着掀帘子,爬窗户,想要逃离这里,他这一惊一乍令明珠与若隐萧燃等人皆愣住。 这小子抽哪门子风? 粉裙女子面色一沉,一把拉住花城,见他还要挣脱,冷笑了声,道:“公主早知如此。花少侠,你还记得这个么?”。 她手心展开,竟只是片枯萎了的花叶。 花城一见,立刻像被人施了定身术,面色苍白,腿一软跌坐回去,双手一个劲的在腿上来回摩挲。 这东西,是他的软肋。 明珠伸出手在他面前晃:“喂,花少侠花大骗子,你怎么了?难道你认识她?”。 云梯下宫殿前站着的女子如画一般,虽未全然看清相貌,不过料想也不会太差,这花城怎么就像见了鬼一般? “不认识不认识”,花城连声说道,末了再小声加上一句:“不认识该多好”。 若隐也在看那雄伟的宫殿,心思却早已飘到了遥远的九虚山,如今不知镇妖塔情况如何。自己此番下山不但没有顺利带回千年/玄冰,如今还深陷此地,不知何时才能回去。 可回了九虚山,就不能再见她了吧? 心思方一动,若隐早已满脸愧色。想我孟若隐修行多年,如今竟压不下心中邪念,倒是愧对师父多年的栽培了。 “走吧,少侠们,还在等什么呢?”,粉裙女子掀开帘子,当先一步出了马车,顺着那云梯下到满是白云悠悠的地上,静等着车里的众人。 大家互相看了看,如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何况这公主不像有恶意。 花城落在最后,慢吞吞的等 分卷阅读47 众人皆下了马车方下来,一下车忙低垂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宫殿前立着的女子已经快步来到众人面前,先是打量了一会明珠,然后目光在明珠身旁的若隐萧燃鬼王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站在最后面的花城身上,却只是极快的扫了一眼,目光重又回到明珠身上。 她笑道:“东海三公主,今日方得有缘相见,云霞早已盼着这一天了”。 她亲热地拉起明珠的手,笑容温柔。 她无疑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子,而且身上有着说不出的贵气,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彰显着她的身份地位,处处透露出,她是这地方的王者。 “你知道我?”,明珠歪头看她。她不记得曾经认识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 一千多年的困龙台岁月令明珠早已和当年许多友人断了联系。出了事情明珠方知,从来都是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 当年围在她身边的一众姐妹,嘴甜得要命,还不是为了她这能呼风唤雨的东海三公主地位卓越,一旦没了那身至荣,也就没了许多所谓的姐妹。 如今这女子是谁? 看她样子熟络似乎对自己知道得不少,明珠也就大方笑道:“只怕你认识了我后就知道,当初的殷殷期盼是件很值得后悔的事情”。 “是么?可我觉得,我们是一种人呢”。那自称云霞的女子大笑,目光却有意无意瞥向花城。 “是哪种人?”,明珠问道,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两道深情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不离不弃,执着得要命。 可待她要去找时却没了踪影。 “是痴情的傻瓜”,云霞一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漂亮的月牙。 “外面风大,不如我们进去再说”,云霞拉着明珠的手,一路领着明珠向大殿走去。 若隐警惕地看一眼周遭环境,犹豫了片刻也随之进殿,萧燃立在原地愣愣的出神,鬼王已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你若后悔,现在就离开吧”。 萧燃身子一颤,闭上眼睛长叹一声,仿佛下了什么要命的决心般,郑重迈步,也随着众人走向大殿。 进得殿来,自是一番奢华雄伟,满眼耀目的金光珠翠中,云霞已走上了那座由无数珠宝玉石镶嵌而成的宝座。 她高高在上望一眼众人,柔声道:“这里是精灵道。我是这里的王。你们只消唤我云霞就好,或者叫一声公主。既来之则安之,云霞知道各位少侠有极重要的任务在身,可精灵道大门每月只开两次,皆在月圆之夜,而每次只开盏茶时间,所以现在,只能等”。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要回人界,需要等到月圆之夜?”,明珠忙问道。 忽觉两道熟悉的深情目光再次出现,这次似乎落到了自己背上,明珠看一眼身旁的鬼王与若隐、花城,心中咯噔一声。 她忙转头去看。 身后那黑衣黑袍,戴着面具的魔尊萧燃正背负着手,看殿里的摆设。 想是自己多心了呢。 明珠不由有些落寞。她竟隐隐觉得,刚才落在背后的目光,是那么像曾经的莫染。 可莫染,已经转世了啊! “没关系,只要能出去就成”,明珠尽量让自己自然,她不希望别人看出她此刻的怅然。 她不明白,为什么转世莫染,这个叫孟若隐的道长就在身边,可自己却从别人身上感到那曾经令她刻骨铭心的熟悉。 这是种背叛吧? 对莫染的背叛!对当年誓言的背叛! 云霞公主用双手拇指按压着额角,觉得有些疲累,看一眼立在若隐身旁那仿佛就要钻进地缝的人,他早已没了往日的吊儿郎当,如今一个劲地紧张搓手,贼眉鼠眼地小心打量四周。 他是在找尽快逃离她身边的路吧? 轻咳声,云霞开口道:“出去自然能出去。不过却取决于我”。 她满意地环视众人,似乎很欣赏大家吃惊的表情,接着说道:“虽然每月都会有两次月圆,精灵道与外界相连的大门就会敞开,可如若没有我的令牌,就算你们找到了精灵门,也无法重回人间”。 “这么说公主是不打算把令牌给我们了?”,明珠奇怪这公主为什么要留下他们。 “很难说,也许我会把令牌给你们,也许不会”。 “公主不要再绕圈子了,不如直说”。明珠看向云霞。 就见云霞的一双眼中满是奇异的情绪,落到花城身上,半响方幽幽道:“我说过我是个痴情的傻瓜,这种傻瓜当然什么事都做得出”。 她笑,笑容中竟有了苦涩的味道:“只要在月圆前,你们能令我感动,我就把令牌给你们,并助你们回人界”。 “感动?”,众人异口同声问道。每个人的心中,瞬间都有了无数的念头飘过。 “是的,感动。无论你们用什么办法,是讲是演,是真是假,只要能让我感动,我就把令牌给你们”。云霞似乎不愿多说,她站起身来,一旁立着的微露立刻上前搀扶住她 分卷阅读48 ,看一眼还在呆愣的众人,微露调皮地眨眼,道:“忘了告诉你们,自从公主被一个该死的负心人伤害了以后,就心如死灰,早已忘了什么叫感动了”。 感动? 究竟如何才能令一个早已忘了如何感动的人感动? 同为女子,明珠却没了主意,她想她小小龙女自然猜不透这掌管着整个精灵道的女王,会要什么样的感动。 可她知道,什么才是属于自己的感动。 能重牵爱人的手,就是她最大的感动。 先前那架上云梯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座宏伟的大殿里,弓着腰,用最郑重的礼仪向众人施礼道:“公主说了,眼下离下次月圆还有不到半月,你们来时因机缘巧合,居然没等到月圆就掉进精灵道,不过好运气不是常有,所以你们走的时候,要凭实力。各位不必无谓担心,公主绝不会出尔反尔,只要各位能想出令公主感动的办法来,公主自然会助各位一臂之力,现在请各位随老夫去各自的住处歇息吧”。 半月的时间不长,却也不短,明珠相信,这么多人一定会想出一个令云霞公主感动的点子来。 宫殿很大,就连东海的水晶宫都无法比拟,明珠一路随着老者穿过了大半个宫殿,终于停在一处分外幽静的地方。 这里小桥流水,一间木板房上悬挂着风铃,微风轻送,那风铃叮铃铃发出阵阵悦耳的响声来。 “这是姑娘的房间”,老者恭恭敬敬施礼道。 “为什么把我单独安排在这里?这里好像离若隐他们的房间很远啊!”,要不是有高大的宫墙立在这座木板房后,明珠差点以为自己被安排在了宫殿外呢。 她不明白云霞为何如此安排,若隐与萧燃一间房,鬼王与花城各住一间,而自己却被这老者一路领着穿回廊过曲桥,来到这里。 明珠不在乎住的地方奢华与否,可初到这陌生的地方,她觉得还是大家离得近些互相照应才好。 “公主的安排自然有道理,姑娘日后就会知道”,老者神秘一笑,未等明珠多问,人已经如一阵风般没了踪影。 只剩下明珠孤零零的立在木板房前,看一会那门上悬挂的风铃,明珠咬咬牙,推开那扇紧闭的木门。 “吱呀”一声,门缓缓地开了。 第二十六章 琴瑟和鸣 仿佛推开了尘封的往事一般,随着那木门的一声叹息,明珠早已征住,只觉得心底有某一处不愿提及的地方,忽然以一种急急的速度,被翻开。 木门后是碧蓝的水。 满满的,缓缓流动的水,荡漾在明珠面前,水面上撒着金光,可以清晰看到,水里有鱼。 各种美丽的鱼在水中自由的穿梭,熟悉的海岸线,明珠曾从那里逃出来,明珠强忍着眼中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小心翼翼地踏进屋子。 怕惊走了如水的时光,怕忘了流逝的记忆,明珠每走一步,都觉得有小小的、钝钝的刀子,在自己心上割。 可以清晰听到浪花拍岸的声音,可以看到泛着白的海水,到了她的脚边,再退回去,拖曳着绵长的尾音,在半空中飘荡。甚至可以听到龙母隐隐的、幽幽的哭声。 这里,是东海吧? 阿娘! 明珠已跪在了地上,湿了的沙滩上有残留的贝壳,还有一节将断未断的绳子。 岸上还有篝火,火堆上烤着什么东西,正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明珠记得自己在那个月朗星稀的晚上,曾经逃到岸边,遇到了鬼王炽,后来的斗法日子里,明珠从没有一刻不想着逃离东海,逃离这个囚禁了自己梦的地方。 可如今终于逃出来了,真的离开了东海,明珠却忽然感到了彻骨的痛。 从踏出东海开始,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伸出手来,看阳光穿过手指,在沙滩上投下影子来,脱下鞋子,她让脚掌再感受一次熟悉的,故土的味道。 海水腥腥咸咸,明珠从出生开始,就想要到外面的世界,过一种天高任我游的日子。 终于走了的时候,才知道,有些记忆真的是一生的财富。 那曾经让她厌恶的东海,此刻亲切的令往事,一一浮现。 龙君对她的慈爱与失望,龙母对她的爱与宠溺,哥哥姐姐对她的处处谦让,盗定海珠,淹死沿岸百姓无数,锁困龙台,依稀在睡梦中见到龙母哭肿的眼。 明珠让自己五体投地的紧紧贴合着岸上的泥沙,她想要再闻一闻曾经想要逃离的味道。 她想要再回到东海,可她知道,这不过是精灵道,不过是云霞给她的一场梦而已。 不知从何而来的笛声悠悠,飘荡在精灵道,在空气中萦绕缠绵。 明珠赤着脚走出去,循着那笛声,穿过小桥流水,绕过九曲回廊。只觉得那笛声似远似近,若有若无,像是久别重逢的情人低声细语,又似乎只是伤了心的痴情人在轻诉着一曲离殇。 天上已有月。 月如钩 分卷阅读49 。 一个身着月华色衣衫的男子立在桃树下,月华如水,他却如梦似幻。 他的手里有笛,翠色的碧玉笛。 他的长睫在月光下看起来像是两把蒲扇,忽闪忽闪的要把谁的魂儿勾去。 飞舞的十指,在碧玉笛上弹跳,这一曲悠悠荡荡的笛音,吹落了满树桃花瓣。一朵刚刚脱离了枝头的桃花,努力在风中、笛声中打着滚,浮沉。 明珠伸出手,那桃花就已抄在手中。 桃花依然艳丽,却过早的离了枝头。可它毕竟极致的绚烂过,桃花若有知,也会觉得不枉此生。 我们又何必为它感叹! 将桃花瓣放开,令它可以继续未知的旅途,明珠伸手一拂,空旷的地,白云之上已多了一把古琴。 琴在云上。人在琴前。 席地而坐,明珠深吸口气,用心的弹奏一曲。 她曾为了莫染,那个自己还是龙蛋时就许下心愿,长大了做他娘子的人,去努力学琴。她曾在雨中一首接一首的弹奏,只为了等一个不知能不能等到的人。 他曾为她遮风挡雨,他曾放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跳下崖去。 如今这银月如钩,如今这白云悠悠,想是终于可以和他了了前世的愿,今生得以琴瑟和鸣…… 若隐本是觉得心中郁郁,最近事情一波接着一波,令他平静的心湖起伏不定。 师父没教过他,如何拒绝一个女子的示爱。 师父更没有教过他,如何才能令心重新平静。《道德经》已经念得滚瓜烂熟,可心底那些迅速泛滥的小虫,却令他辗转难眠。 隐隐的,似乎已睡了,可却忽然惊醒。依稀看到一双灵动的眼。 就算闭着眼,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也在面前,待伸出手去,却又没了踪影。为自己斟一杯茶,却猛地觉得有人在耳边轻声细语,于是撒了茶,烫了手。站起身来却又一脚踢翻了凳子。 他从没这样不知所措过。 这是什么? 他怎知,如何才能不动情! 夜色总是会令人无端端思绪纷杂,他只想走出那间到处都晃动着那个人儿的屋子,可抬起头来,那月也变成了她笑弯的眼。 我的第一个愿望是——孟若隐爱上明珠,很爱很爱,非常爱! 捂住耳朵,紧闭双眼,用力再用力的晃头,他希望把那如此霸道、以不可控制的速度攻城夺地的家伙赶出脑海,赶出心房。 “我不会放开你的手!绝不会!”耳边又响起那人的声音来,脆脆甜甜,温柔中偏带着一丝坚定。 烦乱的在院子里踱步,却踩碎了许许多多娇小的影子,回眸间,眼中有着要命的执着。 这间房子,这个小院是云霞为他和萧燃安排。可他不知道萧燃去了哪里。他只知道,自己得了种要命的病。 这种病不会死,却比死还要难受。这种病不是云霞为他制造的幻境,而是因为他的心底。长满了密密的虫。 听说,那种撩人的,抓心挠肝的虫,叫爱。 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碧玉笛,将它放在唇边,却忽然想起了白日里她将手指放在他唇上,温热却又微凉,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是温热?还是微凉? 心一悸,若隐忙手指跳动,想吹奏一曲《静心忘忧咒》,可吹着吹着,居然平缓的音调里多了说不出道不明的情。 眼角的余光却偏瞥见,那个魂牵梦萦,不停出现的影子。不!不是影子!是真真实实一个人,赤着脚,被月光送到面前。 一双忽闪的灵动眼睛,看了一会他,终于令他这弄笛高手也走了音。然后她就坐下来,面前已多了把琴。 叮咚一声,如流水潺潺,这琴音一合,若隐只觉得再也握不住手里的笛。 他垂下眼,不敢四处看,绵长的气息也突然断成两截,一节飘得入了云,一节沉得落了地。 假装镇定地收了笛音,将碧玉笛放入袖中:“你还没睡?”,他第一次主动开口问她。 明显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之色。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收了音?是不是因为走了调?还是因为今夜这白月光? “睡不着”,她站起身来,嘟起嘴耸耸肩。 “是不习惯?”,若隐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 他只是想要打破这要命的感觉,和她面对面久了,就会有一种奇异的冲动。想要告诉她,第一个愿望,真的要实现了。 “还好。我只是担心月圆之前,我们能不能想到办法”,明珠看一眼面前那人。 他有一张莫染的脸,可为什么没有莫染给我的熟悉感? 为什么和他合奏一曲,却没了想要的期待与幸福? “我也在担心,所以睡不着”若隐不敢抬头,就连呼吸都觉得断断续续起来,天知道他担心的到底是什么。 他想,他说了谎。 “你说究竟什么事才会令云霞感动?”,明珠托着腮,她很认真的想这个问题。 分卷阅读50 “我也不知道,也许同为女子,你更了解她的心思”。若隐思绪飘忽,他一向思维敏捷,可如今却似乎忘了该如何去分析一个棘手的问题。 明珠忽然靠近他一点,令他呼吸一顿,紧张的汗水瞬间湿透了重衫。 “凭着我的直觉,我觉得她与花城之间,一定有段秘密。也许当年那个负心人就是花城?对!一定是这样的!为什么我们不去问一下花城呢?”,明珠像是忽然发现了惊天秘密一样,喜得一把抓了若隐的手。 若隐身子一僵,即使如今这样的月光下,也能清晰看出,他脸上腾起的两团酡红。 猛见不远处的黑暗中,缓步走出黑袍的萧燃来。他依然戴着面具,可一双本是冰与火同时升腾的眼中,此刻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明珠竟在那样的目光下不由自主的放开手,她似乎很怕他的眼睛。 那样的一双眼,愤怒、嫉妒时,真的好像莫染。 “我们在说,想要找花城问一下,也许他和云霞公主是认识的。我们可以多了解一点云霞的过去。”,明珠诺诺的,不知为何自己名正言顺的和转世莫染在一起,却在每次面对萧燃时,心底就会涌上浓郁的愧疚与背叛感来。 萧燃的黑袍在风中起伏,他一双眼似乎在明珠身上流连,可当明珠看向他时,立刻收了目光,冷冷道:“也许花城就是那个伤了云霞心的人”。 “你怎么知道?”,明珠瞪大了眼睛。这种默契,真是要命。 “这很容易看出来,何况我们本不用瞎猜”,萧燃声音依旧冰冷。见明珠垂下眼帘,他的目光中立刻又涌上了柔情。 他强迫自己目光重又冰冷,轻击掌,只见他的身后已迟疑着脚步,走出一个人来。 这男子,正是十丈崖里,那谎话连篇的花城。 今夜,注定会很热闹。 第二十七章 往事如风 屋子里没有别的颜色,只是一种奇异的白。 一灯如豆,打在白墙上,泛出白得发了青的光来。天棚上却是星空,在这天地颠倒的地方,能在应该看到星空的地方看到星空,确实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花城的房子里有星空。只要躺在那张宽大舒服的床上,向上看去,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看到星空的缩影。 这是个比真正星空小得多的缩影,可无论是那轮明月,还是围绕在明月周围的星,都真实得令明珠等人以为,回到了人界。 能这样正常的令视线不再混乱,倒真的很不错。 明珠舒服的躺在那张宽大的床上,这张床宽大得简直有点夸张,怎么形容呢?就算此刻明珠、若隐、萧燃、同时躺在这张大床上,每个人之间还隔着必要的距离,也只是占据了这张床的一角而已。 花城没有躺在床上。他叹着气,站在地中间,如果有人注意过,这已经是他们进了屋子后,他第十八次叹气。 他的脸上第一次没了玩世不恭,一脸正色的样子令明珠觉得有点好笑。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明珠不介意他卖关子。能卖关子的时候当然要卖关子,这种事若是换做自己,恐怕比他还沉得住气。 离了那银月如钩,离了那株桃树,他们就随着花城到了这里,这里是云霞为花城安排的屋子。从目前来看,如果说两人之间没什么,明珠一定不相信。 打死也不信。 瞧瞧这能跑马的大床,锦缎丝被,躺在上面像是猛地掉进了云里,瞧瞧这用心做成的星空,仔细看那轮月竟是硕大的夜明珠,就连围绕在周围的星都是由大小均匀的蓝宝石做成。 花城在拼命的揪头发,好像与那浓密的黑发有仇,在他就要把头发连根揪下来的时候,明珠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和头发有仇?”。 花城和头发当然没有仇。可和云霞,却有仇呢。 那是多久的事了呢?具体到哪一年哪一月花城已经不记得,他只记得当初自己修成人形,那夜百无聊赖在十丈崖溜达,于是就狗屎运的捡到了从天而降的千年/玄冰。接着他当然是本着路定拾遗的精神,将那块拖着白色长尾巴的玄冰带回了洞府,好好利用,誓要榨干它身上每一滴油水。 十丈崖在千年/玄冰的帮助下一片繁荣,各种花、各路妖精都云集到这里来,一时间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可花城却越发寂寞起来。 那寂寞很快就入了骨,令他依稀觉得有了高处不胜寒之感。 那日再翻看当初随玄冰而来的紫玉匣子,上面有雕工讲究,栩栩如生的花纹,翻过匣子,看一遍匣子底刻的云霞之宝玄冰几个字,花城第五千六百次揣摩起这云霞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处地方? 看得久了,忽然发现那几个字起了变化,缓缓的凸出匣子底儿,像个极小而又脆弱的芽儿般,在花城眼前晃。 花城惊得长大了嘴,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那真真切切是颗芽儿,方发出嫩叶来,可却似乎就要枯萎。 伸出手碰触下它的嫩叶,就见它战栗了一下,瑟缩 分卷阅读51 着,躲开他的指尖。 “你是什么?”,花城见识不少,立刻想到这应该是颗吸收了天地灵气的种子,发了芽,长了叶,却不知为何眼下就要死了。 它无力地晃动下嫩叶,垂着头,细细的声音里有点恐惧:“水……”。 水很快就来了。 清凉的水,是十丈崖上最棒的泉水,花城在那泉水中泡过千年/玄冰,如今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浇在这可怜的嫩芽上,花城很怕会浇得多了,淹死了它。 小嫩芽被他种在了花盆里,极大的花盆,放到了地上。花城还饶有兴致的在嫩芽旁放了一座极小的假山。 每日里认真给它浇水施肥,晚上看一回它逐渐强壮的叶子,那些浓入骨的寂寞,似乎早已远离了花城。 都是生命,我救它只是动动手,能看着它活下来、长大,倒是件很有意义的事。 就这样一动手就动了七七四十九日。那一夜睡梦中的花城只觉得阵阵花香袭人,屋子里,那雪白的墙壁似乎被什么光线弄得绚烂得紧。 睁开眼他这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只见屋子正中那花盆里,小嫩芽不知何时已悄然长大,在这午夜时分开出花来。 重重叠叠的花瓣,开得辉煌盛大,这分明是株牡丹,颜色正红,美得令人窒息。 花城来了兴致,索性穿衣下床,蹲在那花盆前仔细去看一朵花的绚烂过程。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那开得隆重的花竟逐渐成了人形。 蜷缩着,双臂环膝,头埋在双臂中的人。 女人。 她向上伸长了手臂,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妖娆地站起身来,动了动胳膊,扭了扭腰肢,瞪大眼睛看向巨人般的花城:“我认识你”。 花城下巴压着花盆沿儿,好笑地看那极小的姑娘,伸出手来令她跳上掌心:“你是花妖吧?”。 他喜欢花妖,因为他也是花妖。 “当然”,小人花妖自豪地挺起胸,扬起小脸勇敢地迎上花城目光。 “我要谢你”,她说。 “怎么谢?”,花城不相信这修行失败的小小花妖能如何谢他这种巨大的人。 “嫁给你”,小花妖天真地眨眼,花城差点没笑喷了:“嫁给我?就凭你?你知不知道,我一根手指都可以压死你?打个喷嚏就能把你吹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 “我当然知道,可那又怎么样?爱情里不分年龄,不分高低,而且也许你知道我是谁以后,会改变心意呢”,小花妖说。 “得了吧。你的辉煌史我可没心情听,我更不想知道你是谁。现在我只关心你怎么嫁给我?或者只是要嫁给我一根手指头?”。 “如果我能和你一样呢?不再是这样一个小人儿,你会娶我么?”,花妖说。 “你先成功在说”,花城忍住笑,说道。 “好,你别后悔”,花妖眨眨眼睛,其实刚才她很想说出自己的身份来,可猛地想起义父说过的话,她不由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要证明,没了那显耀的身份,她一样可以嫁给这个男人。 更何况他并没兴趣知道她的身份。 盘古开天地后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后又分为三界六道。而这小花妖来头可大得很呢。 她叫云霞,是精灵国的公主,如今来到十丈崖是因为有不得不做的事。 她要把自己尽快嫁出去。 在精灵国的某一日,月老前来拜访精灵王,也就是她的义父大人,这月老贪杯是几界都知道的,所以当月老酩酊大醉后她一点也不稀奇。可她却对月老掌管的姻缘薄起了兴趣,趁着酒醉的月老打着呼噜,她偷拿出姻缘薄,急匆匆瞄一眼自己,发现那个在十丈崖的花城竟是自己命定之人,合了薄她也犯了难,这十丈崖与精灵国相隔万水千山,要何年何月才能相识相爱? 作为精灵国最美的云霞公主,她真的有点着急了呢。 亲眼看着身旁的姐妹一个个都找到了命定之人,幸福的离开精灵国,她更是心急如焚。 精灵王,也就是义父大人有个不成文规矩,将选一个不能成功嫁出自己的精灵公主作为王位继承人,接替精灵王的位置。 也许这位置有无数人想要得到,可云霞只想快点离开。那镶嵌着珠宝玉石的宝座,早已成了烫手山芋,在义父收养的几个姐妹之间扔来扔去。 眼下只剩了自己,如果没成功把自己嫁出去,恐怕只能永生待在精灵国那寂寞的王位上了。 于是她耍了个小心机,将当年义父赠给自己的至宝千年/玄冰用法力送到十丈崖,花城的身边。 然后自己藏身在紫玉匣子底的一溜小字中,随着玄冰来到他身边。 浇水施肥,小嫩芽,不过是她的爱情小游戏而已。她希望有足够的理由和他相处,然后理所当然的嫁给他。 云霞这如玉算盘打得是劈啪作响,却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她忘了问问他,到底喜不喜欢这种被计算了的 分卷阅读52 爱情。 如今站在他面前,一切都在按着既定的计划前行,云霞得意极了,也许对爱就要聪明一点,否则怎么能抓得住男人的心。 当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小花妖变成大花妖的时候,云霞知道,他们之间的爱情恋曲,要轰轰烈烈展开了。 “我叫牡丹,从此后就是你的娘子”,云霞隐了自己的真名,他既然不想知道她的过去,也就没必要说得太多。 不可以在男人面前成了一眼就能看透的白纸,那样会失去吸引力。 云霞以为自己对男人研究得不少,至少对眼前这个叫花城的男人准备充分。 当然他们之间还要有一定的时间来培养感情,云霞对这点很放心。事实也证明,花城很快醉在她的温柔中。 谁知道第一个孩子来临的时候,也意味着他们的缘分走到了尽头。 第二十八章 分骨肉 花城的声音悠远得仿佛只是在梦呓一般,就连神色都变得痛苦而郑重。 他早已沉浸在往事当中,明珠忽然觉得,花城给人的乐观,给人的游戏红尘,都是为了掩饰那曾经入骨的痛苦经历,只是一种假象而已。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明珠知道,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后来?后来就分开了”,花城耸肩,笑容有些苦涩。 “分开了?总该有个原因吧?”,明珠怔住,坐起来双手环膝,却发现若隐正偷眼看自己。 萧燃早已立在窗前,开着的窗外吹来微凉的风,如今已是深夜,他那黑色的背影,有着浓郁的寂寞与萧索。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不见了,带着我们的孩子,在某一天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些年音讯皆无,要不是千年/玄冰一直都在十丈崖,我还以为她只是一场可笑的梦呢”,花城甩掉硝皮靴子,坐在床上,双脚晃动着,看自己的脚趾头。 他的右脚有六根脚趾,曾经她会为这多出来的一根脚趾笑半天,末了加一句:“也就只有我不嫌弃你”。 可自从她在那个月夜说想告诉他一个秘密后,一切就都变了。她含糊其辞,说自己骗了他,在爱情里耍了点小手段,还说这些日子因为他的爱,她越发愧疚,想要说出一切却又怕毁了眼前的平静。 于是与自己打了个赌,赌注就是一辈子的幸福。 那夜的月也像今夜这么亮,花城叼着根草棍,样子吊儿郎当。 她一把夺了他嘴里叼着的草棍,却不像往日那般嗔怪,只是幽幽地叹气,道:“本来还想多瞒一阵子,可眼下却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 “牡丹,到底是什么事?我们如今连孩子都有了,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呢?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你是知道的,我平生最恨别人骗我”。 “花城,你愿不愿意和我打个赌,赌注是千年/玄冰?”,她问道。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猛地响起,她忙着轻哄睡梦中醒来的孩子,背过脸似乎在偷偷擦拭眼角的泪。 “何必赌呢,和你每次打赌都是我输。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好了。我认输,你知道的,我对你一向都是输。”。 “你答应我,就算你不能原谅我,也要守住千年/玄冰”。她正色道。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一定好好看着咱们的大媒——千年/玄冰”。 “花城,天阴了,恐怕要下雨,外面还有我为元初洗的衣服,你收回来好么?”。 花城看一眼天色,外面的确起了风,恐怕今夜会有一场大雨要下。 “等我回来你在说,如果被我发现你骗我,你就惨了”,花城故意沉下脸,夸张地做个鬼脸。他们平时也会开些小玩笑,每次她都会装作很怕的样子配合他。可今夜她却一反常态,显得很忧伤。 走到了门口,花城回头看一眼床上的母子二人。 元初已沉沉睡去,他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将来他还会有一长串的弟弟妹妹。此刻他的娘亲正轻拍着他小小的身子,嘴里哼着一曲童谣。 外面一溜晾着很多小衣服,都是牡丹一针一线缝制,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尽职尽责的母亲,是个很棒的娘子。 可当花城怀抱着一堆衣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屋子空了。 空了的屋子里只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卷起床上铺着的锦缎丝被一角,透明的天棚上,星光透进来。像是突然消失的一场梦境般,那母子二人没了踪影。 花城晃动的双脚不再动,目光遥远得到了天边。明珠看一眼他此刻的样子,忽然就读懂了很多事。 她不但自己离开,还带走了他们的孩子。 这个云霞公主,难道真的那么狠心?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她怎么能这么伤害一个深爱自己的人。 “如果若隐没猜错,这个牡丹,也就是云霞公主,会有一些交代的。对么?”,若隐轻蹙着眉头,这些男男女女,爱爱恨恨,他曾经最是不能理解,可如今…… 分卷阅读53 花城苦笑:“她还不算太狠心,至少留了封信给我,那信上说明了她的身份,以及当初对我的那个骗局,末了她写:我和自己打了赌,用一辈子的幸福来赌,你可以原谅我的欺骗。我也想和你打个赌……”。 “赌什么?”,明珠正听得入神,忽见花城停下来不再讲下去,忙问道。 “我怎么知道赌什么?”,花城扯嘴角勾一弯笑:“后面的字被泪水打湿了,我看不清,只剩下模模糊糊一团。可我觉得,无论如何,她都该问问我的态度,就算她骗了我,怎么就断定了我不会原谅她?怎么就能一声不响的带着元初离开十丈崖?”。 “真的可惜,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赌什么!”,明珠深吸口气,隐隐觉得这被泪水模糊了的字很重要。 她皱起眉头,双手用力按压着额角,眼角的余光瞥见萧燃目光中闪过一丝关切之意,也就觉得越发头痛。 他是若隐的哥哥,而若隐是自己的前世恋人,这一生为了那誓言,她是该一心一意爱上若隐的。可不知为何,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却觉得她对若隐,感情更像姐弟,不得不承认若隐是个不错的男子,也一定会是个痴情的爱人,可和若隐走得越近,明珠越觉得有了犯/罪的感觉,她似乎正在背叛着什么。 明珠最不能原谅的就是自己居然对转世莫染,没了爱意。 怎么可能呢?难道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难道自己已经忘了怎么去爱? 那一场期待的琴瑟和鸣,令她更真切的感觉到,自己对孟若隐,也许只是种可怕的执着,应该有的爱,应该再燃起的爱火,在他身上都点不起分毫。 反而是那个黑袍的神秘魔尊,每次见到他,都会有种奇异的熟悉之感,闭上眼就会觉得,他就是莫染。那个深爱的男子并没有死。 明珠忽然就没了方向。 是不是因为孟若隐是转世莫染,自己才对他这样紧追不舍呢?可如果他不是转世莫染,自己又该怎么办? 都说爱人之间会有种奇异的直觉,会有种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分辨出对方的熟悉感,这种要命的感觉,和若隐与萧燃相处的时间越久,明珠就越迷茫。 为什么应该有的人身上却没有?不该有的人身上却处处流露令她心悸的熟悉? 她心乱如麻,恨自己对那么刻骨的一段爱居然也会动摇。 见明珠拼命地按压额角,若隐犹豫了一下,从袖子里掏出块帕子,脚步迟疑着走到她面前,递过去,见她接了帕子,他竟有了一丝雀跃。 帕子很凉,方才若隐偷偷为帕子施了一点法力,听说头痛的时候,冰凉的东西会缓解痛苦。 离开玄冰洞若隐的法力已经恢复,没想到很快就用到了。 这是他第一次,不为收妖,却动用法力。 偷眼看她,她正紧蹙着眉头,看起来像是有很多难题解不开,可一个像她这样乐观开朗又可爱的女子,还会有烦恼么? 在心底掂量了半响,若隐紧张地开口:“如果你很累,就早点回去歇息吧”。 话出口突然觉得很不妥,这样她会不会以为自己讨厌她,赶她离开?于是又恨起自己的笨嘴拙舌来。见她并没有气恼的意思,不由笑话自己,如此不淡定。 所谓修行,一定要修心,至少也该保持必要的冷静。可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越久,经历的事情越多,若隐越不能冷静的来看问题。 患得患失中,若隐只想知道,该怎么修行才能对着她,不紧张? “我不累,很快就会到下次月圆,恐怕我们一日弄不清当年云霞公主为什么走,一日就无法想出令她感动的方法”,明珠叹气。忽觉眼前一亮,像是发现了天大的好事一般,跳下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起花城来。 花城被她看的有点打怵,用力搓搓胳膊上哗啦啦竖起的汗毛,问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怎么觉得,要被你卖了呢?”。 明珠双手环在胸前,像是在看一头待宰的羔羊,明显的诱骗道:“我当然不会卖了你。不过,也许你就是大家的救星。既然你和那云霞有点不得不说的故事,干脆就做个好人,也不用你悬壶济世,只要能医了云霞女王的心病就成。”。 “打住打住。我可不同意啊!我不觉得自己可以医了她的心病。而且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和她是怨偶,也许没有我出面你们还有半数以上的机会出去。多了我,你们就做好老死在此的准备吧”。 花城像是被一百头饿狼追着一般,话未说完就急急跳窗逃走,风送来他远去的声音;“何况,我不能原谅她当年的不告而别”。 地上只剩下他的一双硝皮靴子,似乎被主人遗忘了。 第二十九章 谁欺骗了谁 这间屋子如果不仔细看,你会以为还是花城那间。 屋子里依然是白,可却没了油灯。 漂亮奢华的宫灯照着云霞的脸,她的样貌和当年一样美丽,丝毫未变。可也只剩面貌不变了,这些年变得东西太多。就连心,都似 分卷阅读54 乎老了。 “公主,为什么不直接问他怎么没去找你?”,微露拿着象牙梳子,为正痴痴出神的云霞公主梳头。 公主每夜都会这样不停梳头,公主每夜都只能坐在这盏宫灯下,挨到天明。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当年是我输了。而且输得彻底。他没有去,即使我在信中说得很明白。却终归忘了,他最讨厌被人骗”。云霞看着菱花镜里的自己,那镜里的人越发消瘦了。 “当年那信里你到底说了什么啊?”,微露好奇地问道。她已经问过很多遍,可每次云霞公主都会忘了回答。 可这次云霞公主却抬眼看她,幽幽道:“当年我在信中说明了一切,包括我为爱使的小手段,末了在信的最后说——我和自己打了赌,就用一辈子的幸福来赌。也想和你打个赌。今夜你会到玄冰洞。和我走”。 那一夜果真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云霞抱着孩子躲在玄冰洞,一双眼里却是期待又恐惧。 她不知道这次自己会赢会输,她只知道,她必须回去。 雨越下越大,她的心也越来越沉。原来她真的不够了解他。这场赌局她输得很明显。 他终归没有来。 回到精灵道后,她就成了新一任的精灵王。义父病重,精灵国此时内忧外患,这种时候如果她不力挽狂澜,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忙着稳定人心,忙着对抗外敌,忙着处理老精灵王的身后事。虽然精灵的生命很长,却并不能长生不死。 这一忙也就忘了去找花城。扪心自问,不去找他也是因为自己心中最后的那点尊严。 有些误会只是因为年代太久了,就如扎在心头的一根刺,起初只是隐隐的痛,然后就会烂,会长在身体里,不敢去碰触。 也就以为,那是不可原谅的事。 天已微明。 大红的宫灯,里面有光透出来,照在云霞的脸上。微露不了解公主对花城,如今到底是爱多还是恨多。 他们的孩子元初被公主封印在须弥幻境,公主执拗的不愿让小王子长大,可公主曾说过,能看着孩子成长是件非常快乐的事。 为什么要有情呢? 是不是没了感情泪就会流得少一点? “微露想不通公主既然那么讨厌他,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留下他”,微露麻利的为公主绾个流星撵月髻,拿起一支金步摇,却被云霞微笑着阻止:“还是插一朵牡丹吧”。 微露撅起嘴,公主就是这样,即使有数不尽的珠宝首饰,偏偏喜欢插一朵牡丹在云鬓。 却听“笃笃笃”的门响,也不知谁在这天已微明的时候敲这扇寂寞的门。 “来了来了”,微露一边应着,脚步麻利的去开门,半响也没有动静,云霞不由问道:“是谁来了?为什么不请进来?”。 这种时候,想必是朝中哪位女官,恐怕是有大事要商议吧? “是我”,隔了许久,才有人应声。 云霞手一抖,忙站起身子来,却不小心碰落了装满了首饰的匣子,蹲下/身子去捡,却见一双脚已立在自己跟前,随之那双脚的主人蹲下/身子,捡起一支金钗,递过来。 她忙着去接,却扎了手,看手指上那滴血流下来,她强迫自己绽开笑,尽量优雅地站起身来,说道:“这位大侠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花城叹口气,幽幽道:“天已经亮了”。 “是啊。无论苦或甜,开心或者不开心,日子还不是照常过,每天都会有太阳升起”,云霞看向窗外,果然已有朝阳升起。 他长叹一声,半响方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好,好的很。吃得好,睡得好,又嫁了人,他对元初也很好”,云霞看一眼门口晕倒的微露,他果然还和以前一样,不为别人着想。 “是么”花城有点落寞,原来这些年的游戏红尘,自己依然忘不了当年的伤。可人家活得好着呢。 他故作轻松地耸肩,重又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道:“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明珠那小丫头以为你不给我们令牌,是因为我们之间有什么……”。 “我们之间有什么?我怎么不记得?!”,云霞打断他的话。 花城立刻笑道:“怎么可能有什么。我早已不记得了。甚至连前些天送我珠花那姑娘叫什么名字都忘了。你应该明白,像我这种长得很不赖的、很有味道的男人,一定会有很多小姑娘喜欢的。所以我很忙。人要忙起来就会忘了很多毫无意义的事”。 “是么?原来我们都很忙”,云霞礼貌地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很累,需要休息。至于要我感动的事,甚至昨日我说的有关痴情的话,你可以不用太往心里去。其实我和明珠那小丫头很投缘,也许她随便讲点什么,我就会把令牌给她呢。而且你也知道,每界每道都会有规矩,我这不算出难题吧”。 “不算难。想必女王陛下不会为难小孩子们。我想我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那就后会无期吧。令牌的事交给 分卷阅读55 明珠他们这群孩子好了”,花城急急转身,僵直的背,似乎在泄露着,他没有表面这么无所谓。 云霞痴痴地看着花城远去的背影,半响方跌坐到椅子上,脸上已有泪。 天明的时候明珠还在睡梦中。 昨夜她睡得太晚,听说睡得晚会对皮肤很不好,在龙族明珠并不老,可和方二十的若隐比,明珠简直能做人家的祖宗了。 身后就是虚幻的东海水,明珠很喜欢云霞为自己安排的这间屋子。她躺在沙滩上,如此逼真的幻境,令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恍惚中往事纷杂而现。一千多年前的桃林,桃树下的爱人莫染。一千多年后的灵潭,没了前世爱人身上气息的孟若隐。甚至镇妖塔底那戴着面具的魔尊萧燃。一张张面孔在明珠面前不停晃来晃去。 “我是莫染”,孟若隐说。 “我才是真的莫染”,萧燃说。 他们都向明珠伸出手来,一人抓住明珠一条胳膊,两个人拼命把明珠往自己那里拉扯,“今生你应该爱我”。 “不!今生你爱的人应该是我!”。 “你不选我,我会死”。 “你不选我,我也会死”。 “你说,你究竟选谁?”。 “你说啊!”。 两个人一样的深情眼神,一样的期待,他们加大了力度来拉扯明珠,明珠只觉得自己就要被他们分成两半,不由痛苦地大喊: “都放开我!放开!我不要选!我不要选”。 惊呼一声,明珠腾地一下坐起来,揉揉眼见窗外一轮明日高悬,不由想起方才的梦境来。那么真实的感觉,在梦中她似乎纠结极了,仿佛自己的选择直接关系着他们的生死。 冷汗已经湿透衣衫,明珠赤着脚走出门去,在清新的空气中舒展下腰肢。 心底还残存着刚才那场噩梦带来的恐惧,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令她不由笑话自己。 这么瑟缩,这么胆小,如此优柔寡断哪能是我明珠的性格。明珠一向很勇往直前的。不该想太多。 忽觉身上有两道热辣辣的目光,那似乎是谁的眼睛,正痴痴地凝视着自己。空气中隐隐有了熟悉的味道。莫名的感觉令明珠再次肯定,那种熟悉感来源于莫染。 或者只是来源于萧燃?若隐的‘哥哥’? “莫染?你是莫染么?萧大哥?你是萧大哥?”,明珠发疯般的寻找,这里空旷得紧,哪里有人影?! 她越来越不相信,萧燃是孟若隐的大哥,他看孟若隐的眼神里,没有亲情。可如果不是,他又是谁? 蓦地见不远处假山后有一道影子闪过,明珠忙向假山飞奔过去。 她要弄清楚,这两道如此执着却又令她恍惚的目光,到底属于谁! 见她急匆匆向假山后追去,萧燃这才显出身来。长出口气,要不是他急中生智,幻化出一道虚影,恐怕今日就会败露行踪。 没想到她如此执着而又敏感。萧燃痛苦地闭上眼睛,只觉得心似乎正被一双手大力/揉/捏。 她方才梦到了什么?居然那样恐惧而又痛苦的大喊?有一瞬间他很想冲进屋子去,而不是这样像只老鼠般,躲在暗处,偷偷看她。 听她一直不停地说着什么选择,她说她不要选。是的,她本就不该选。 这本就是一场笑话,天大的笑话。 萧燃挥手在地上幻化出一汪水来,缓缓地摘下自己脸上,那仿佛已成了生命一部分的面具。 水很清澈,清澈的水中正显出一张脸。 颤抖着手抚上这张脸,萧燃忽然就有了一种要命的冲动。他想杀了自己。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如此折磨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已站着个人。 那人一身紫衫,及腰的长发正随着微风曼舞。 鬼王炽。 “你以为她忘不掉的只是一张脸?你太小看她了”,少年冷笑。他讨厌萧燃此刻的样子。 “我没有小看过她,正因为我了解她,才不能和她说出实情,我不能把她置身两难之境,她不快乐,我会更痛苦。你知道的,我只希望她可以幸福。而孟若隐才能给她幸福。而且目前这样我并不算欺骗她。至少我并没完全说谎”。 萧燃把面具重新戴上,一双眼中满是奇异的哀伤。 他苦笑,道:“我们本都是真的。所以,根本就不存在欺骗”。 第三十章 千古艰难唯一死 暖风轻吹,吹皱了萧燃脚下那汪水,也吹开了他尘封的痛苦回忆。 往事如风。 那一天的风也和今日这般,柔和温煦,可他们脚下的那块巨石却摇摇欲坠,身后就是万丈悬崖。 他不怕死。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算死又如何?与其痛苦的千年万载活着,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在这里。 可他却是在乎明珠的,他看不得她流泪。何况,他早已答应了龙君。 九重天上那家伙恐怕正在冷笑,这次 分卷阅读56 ,是你赢了! 九天神帝,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和你争,那个你视为至高无上的位置,在我看来,什么都不是。 如今你终于如愿以偿了,从今天开始,没有人知道,你曾经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体内带着魔性。 洪荒上神?你以为我稀罕?!就连你的宝座,我都不稀罕。我只在乎明珠。只有她,才能令我心甘情愿的做任何事,哪怕死。 楚莫染明白,如今当初那两个选择早已没有悬念,他楚莫染什么都不怕,可明珠不该成为他们兄弟相残的牺牲品。 望一眼明珠,她的眼是那么纯净,她涉世未深,怎么明白,兄弟相残是历来不变的戏码。 轻抚上她的脸,莫染的目光如水,幽幽道:“明珠,此生遇到你,能和你爱一场,我无悔”,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他要把她的样子刻在心底,即使千年万年,即使转世轮回,也不忘。 “莫染”,明珠哽咽着,抓住他那只沿着她脸颊一寸寸抚着的手。“就算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处”,明珠坚信,生死与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这样的。 他们不能偕老,却能共赴黄泉,奈何桥上,莫染你千万不要饮那碗孟婆汤。要记得,那个为你肯抛弃一切的傻女子。 “明珠,要记得来生眉梢有痣的人就是我,一定要记住。我们凭着情痣寻找彼此”莫染顿了顿,强迫自己勾一弯笑,复又说道:“传说脸上有痣是因为爱人对你痴心不改,于是那执着就化成痴,凝一缕魂在眉间”。 明珠扬起小脸,郑重地应道:“我记得,我一定记得。来生眉梢有痣的那个人就是你。你也要记得。如果我也转世,你也这么找我。奈何桥上,轮回道上,谁若先行,就在人间多等几年”。 “好”。 两个人的手紧握在一处。莫染长久地凝视着明珠的眼睛。那样纯净的一双眼里,满是他的身影。 想必彼此的心中,也只剩对方了吧。 低下头,莫染虔诚而郑重的向那两片温软甜蜜的唇/吻下,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初遇的时候。 那株桃树下,立着个被浇得像只落汤鸡般狼狈的姑娘,她怀里抱着琴,一双眼里满是春风都吹不开的失落,令他心惊。 他喜欢在下着雨的时候,听琴弄音,十丈崖与九虚山相连的那条小路有片桃林,桃花盛开的时候,与雨中,兴许能听到花瓣的轻叹声。 轰轰烈烈盛放的花,也在等着有心人。 那日他因事耽误了来这片桃林,办妥了事情后,觉得似乎还忘了什么,反反复复想了很久,终是不记得。一路想着,居然不知不觉走到了桃林,雨中的桃花瓣娇艳欲滴,被水冲刷得越发惊艳。 而桃树下那个姑娘,却实在狼狈得紧,撑一把油纸伞与她头顶,没想到竟掀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爱恋的序幕。 只是他怎知,这唤作明珠的女子,早已在三生镜中惊鸿一瞥,许下心愿,此生做他的娘子。 只羡鸳鸯不羡仙。与莫染在一起,明珠快乐得早已忘了自己是条龙,必将历劫成神。 可莫染的笑容却越来越落寞,他似乎有很多难言之隐,问得紧了,只是紧蹙着眉头,一言不发。 从二姐的口中明珠终于知晓,原来龙族都会历劫成神,可莫染只是凡人,会生老病死,就算莫染看起来似乎也在修行,可修行之路漫漫,何时才能出头? 恐怕只有成仙了,他们才能永不分离。 那时的明珠不但相信缘分,也相信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机遇虽然不是说来就来,可如果有了至宝呢? 定海珠的威力明珠还不能完全弄清楚,可当年她出生时这定海珠力挽狂澜,二姐早已和她说过无数遍。也许可以借定海珠的强大力量助莫染成仙。 只要他成了仙,我们就可以千年万载的在一起。 那日盗珠,明珠事先揣好了西王母的金簪,以前就听好姐妹芙蓉仙子提起过,西王母的金簪威力无比,从明珠打算盗定海珠开始,就忙着联系芙蓉仙子,求她拿出金簪,助自己一臂之力。芙蓉仙子专司为西王母梳头绾髻,顺走一支金簪还不算难事。只是将金簪交给明珠时她千叮咛万嘱咐,万万要早借早还。 明珠如意算盘早已打好,自己先用金簪稳住东海眼,然后借用定海珠几日,待助莫染成了仙,再送回定海珠,还了金簪,到时芙蓉仙子拿着金簪交差,而自己和莫染,也可以双宿双栖,千年万载。 顺利的来到东海眼,明珠压一压心头的兴奋,冲着那定海珠双手作揖,道:“定海珠啊定海珠,当初你是和明珠一起来这东海的,我可是一直把你当亲人,如今你的亲人我,需要你帮个不大不小的忙,只是暂借你几日,只要你助莫染成了仙,我就亲自将你送回来。”言罢再冲那光华流转的定海珠鞠个躬,搓搓掌心,小心翼翼从东海眼拿起定海珠。 明珠忙瞧东海眼,平静如初,再从怀里掏出金簪,轻手轻脚的放进东海眼中,紧张的等了片刻,见东海水缓缓流动,明珠正欲长舒口气,忽 分卷阅读57 闻极轻的一声:“咔嚓”,就见那金簪竟断成两截,随之本是平缓流动的东海水瞬间翻起惊天巨浪来。蜂拥着像岸边而去…… 明珠忙施法想要镇住东海水,却见迎头而来的一个巨浪,将她卷起,直送上岸。 身后的东海水发了狂,怒吼着咆哮着,腾起来再啪的一声拍下去。沿岸百姓哪见过这阵势,一时间惊呼惨叫声不绝于耳。 巨浪一个接着一个,泛着白的浪花,扬起十几丈高,拥挤的人群,慌乱的脚步,孩子尖锐的哭声夹杂在人们的惊叫声中,分外刺耳。 “不要乱不要乱,我是东海三公主。请相信我,一定可以平定东海水”,明珠顾不得一身狼狈,在人群中疾奔着,大喊着,她未见过这阵仗。早已忘了此时应该先通知龙君。 可她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人们恐惧的尖叫声、哭喊声中,沿岸百姓拼命的奔逃,想要尽快离开这发狂的东海。 有跑得慢的百姓,就会让浪花卷了腿,扯进巨浪里,被推上浪尖,再打入水底。 “你这孽障!”,东海龙君不知何时已立在浪尖上,一张总是挂着慈爱笑容的脸上,如今早已气得铁青。 袍袖急挥间,龙君豁出去耗损五百年修为,这才驯服如野马般奔涌的东海水,再看那孽女,恨得牙根痒痒。 都怪自己这些年对她过度宠溺,这才惯得她凡事都由着性子,不多考虑,可眼下这般必然上动天听,他怎么能亲眼看着爱女受刑罚? 眼见着本是晴朗朗的天忽然雷鸣电闪,狂风大作,龙君心道声:“不好!难道来得这么快?”。看一眼爱女,龙君隐隐觉得事情不妙,此时明珠若是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忙厉声道:“你这孽障,还在我眼前做什么?难道想气死我?还不快滚!”。 明珠跌坐在地上,看着退去的东海水,水面上漂浮着无数尸体,浪花翻卷中,那些尸体也就浮啊沉啊的,触目惊心。 耳边似乎是谁在说着什么,抬眼去看,居然是慈祥的父王,他一向对她都两眼笑眯眯,喜欢得紧,如今怎么如此暴怒? 忽闻雷声阵阵,苍穹上已现金戈铁马之声,龙君大急之下再度怒吼一声:“滚”,掌心里发出翻水印,击在明珠的身旁。 地上被那强大的掌风击出极深的一道大沟,可明珠依然愣愣的坐在原地,手里紧攥着定海珠。 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龙君心中有数,今日这番事一定会很快传到九天神帝那里,恐怕此时前来捉捕明珠的神仙已在路上。心里一急,龙君干脆一狠心,接着发第二道翻水印,那翻水印直奔明珠而去,却听远远的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大呼道:“龙君手下留情”。 那个引发此番事端的罪魁祸首楚莫染急急奔过来,挡在爱女身前,生生替她接下这明实却虚的一招,顺手扯起明珠。 龙君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你这小子,我那爱女怎么会惹下如此大祸!为人父母的自然会护着自己的孩子,如今看着这乱摊子,龙君不怪爱女,只恨拐了爱女的臭小子。 惊闻半空中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九天神帝有旨,东海大乱,祸及无辜,今雷神奉命前来捉拿罪魁祸首,带上九重天问罪行刑”。那声音虽清晰可闻,却不见人影。 龙君仰起头来,长叹一声。看来这九天神帝消息果然灵通。 睁开眼再看那对小儿女,居然傻乎乎的杵在原地,难道就等着被带上九重天,推上断头台? 趁着如今雷神声先至人未到,还不快走?此时龙君早已顾不得再怪罪他们,眼下还是保住他们的小命要紧,思及此龙君假意大怒,道:“你们这对孽障,还不快滚。莫要让本龙君再见到你们,否则杀无赦”。手里第三次发出翻水印直奔明珠。 到了她跟前,本是七八分的力道也就减得只剩一二分,见爱女被翻水印击得跌倒在地,龙君一时心痛难当。伸出手来,哆嗦着嘴唇想要问一声伤到了没有,手却僵在半空中。 嘴里的话也变成了:“还不快/滚?等着找/死呢!”。 明珠被翻水印击倒,却一翻身起来,郑重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道:“父王,明珠不走”。 “那小子,你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带走,就当我没生过这个女儿。她在这里多待一刻,恐怕都会把我气死”,龙君心道声不妙,怎么就忘了明珠执拗得紧!干脆转向那该死的臭小子。 “龙君!”,莫染看一眼明珠,再看龙君,半空中的金戈铁马已隐隐可见,再不走恐怕就走不成了。 他能理解龙君为人父的心思。让女儿活下去就有希望。 “明珠,听龙君的,不为别的,就当为你爹娘着想。我们走”,楚莫染道。 明珠通红着眼眶,抬眼看他,见莫染冲自己重重点头,再看龙君,一脸的复杂情绪,抹一眼眼泪,明珠点了点头。 明珠与莫染二人双双向东海龙君深深失礼,不敢看堂堂龙君此刻眼中那涌动的泪花,二人一路退着,退出十几步,隐了身形,土遁离去。 只剩下海面漂浮的尸 分卷阅读58 体,以及一脸悲怆的东海龙君。 第三十一章 插翅难逃 九重天。 东海龙君跪在垂着的珠帘前,心情忐忑的等着珠帘后那久久未开腔的九天神帝发落。 他亲手放走了爱女,今日就算立刻被推上断头台,也是无悔。 可如今自己已跪在地上多时,那珠帘后的九天神帝却一言不发,他自然不知这威严的神帝在想什么。 “东海龙君敖广管教不严,令孽女闯下大祸,如今负荆请罪,敖广愿意替孽女受刑”,东海龙君匍匐在地,高声道。 就闻那珠帘后轻咳了声,良久方有人应道:“爱卿平身”。却正是九天神帝。 东海龙君忙起身,垂着头立在原地,也不知这九天神帝到底会如何发落自己。 一阵珠落玉盘声中,珠帘掀开一角,就见露出只手来,那手白皙细腻,朝东海龙君招了招,龙君怔住,一旁的小官儿早已戳戳他胳膊,压低声音道:“天帝唤你呢”。 敖广这才反应过来,疾步上前,到了珠帘旁犹豫着,顺着那只手看过去,心中不由一惊。 要说这敖广久居东海,平时很少上天庭,就算偶尔来一趟,也见不到这九天神帝样貌。据传九天神帝从未出过那珠帘,不知有何不敢见人之处。 今日一见之下,敖广只觉得呼吸就要停顿。一双眼圆睁,差点没惊呼出口。 这九天神帝,不就是拐走了爱女的臭小子么?! 他一张脸早已变成猪肝一般颜色,你你你一叠声说了三个你字,却终是不成句。 九天神帝却已微笑开口:“爱卿近得前来”。他似乎知道敖广的心思。 敖广忙进了珠帘,垂着眼,偷瞄端坐在龙椅上的九天神帝。 他微笑着说道:“爱卿不用妄加揣测,今日本天帝就告诉你个秘密。你附耳过来”,他再次冲着敖广招手,敖广怔了怔,忙上前附耳。 就听那神帝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猜得不对,却也不全错。楚莫染是本神帝的异母兄弟,之所以未上九重天,皆因为本神帝答应给他选择的权利。只是如今看来,他已不用选。那两个选择,如今只剩一条路可行,你可以转告他,就按着我说的,一字不差说给他听,他定会明白,他如今只剩什么选择”。 “这……天帝,敖广年老体衰,恐不能胜任,还请天帝另派他人,敖广只是想求天帝留敖广那不孝女一条贱/命”。 东海龙君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就见那九天神帝摆手道:“爱卿不必多言,今日这事实在是搅得大了,本天帝就算想睁只眼闭只眼也是不成。你也不必推脱,就亲自率兵去追他们,本天帝向你保证,只要你如实向楚莫染转告了本天帝的话,本天帝绝不会杀了你爱女。”。 “这……”,龙君踌躇着,不知该不该接下这棘手的任务。 “你该明白,九重天上神仙无数,如若本天帝派其他人去,恐怕一旦交手,刀剑无眼,到时很难保证明珠会毫发无损”。九天神帝道。 “这……”,龙君身子一抖,是啊,这正是他所担心的。 九重天上法力高强之辈无数,而自己那娇生惯养的明珠法力低微,一旦交手哪还有活路! “于其假手他人,不如你去,这样在众仙面前,本天帝也好说话。一来保得你女儿的周全,二来也可算作是将功补过。龙君何乐而不为呢,本天帝的要求不高,你不过是和楚莫染转告几句话而已,你女儿犯下的大错,本天帝自会既往不咎”,九天神帝再次展开心理攻势。 “龙君不要再考虑了,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九天神帝再次道。 “敖广领命”,东海龙君不再犹豫,口中高呼道。 领命出了南天门,东海龙君婉拒了众仙的好意,又和太白金星敷衍几句,长叹一声率领天兵天将腾云直奔东海。 远远的只见爱妻和几个子女一溜跪在东海岸,龙君紧蹙眉头降下云来,冲着爱妻半真半假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龙母忙膝行几步,一把抓了龙君的袍子下摆,哭道:“龙君,明珠还小,求龙君在九天神帝面前美言几句,放了明珠吧。如若九天神帝降罪下来,我愿替明珠受刑”。 眼见着爱妻珠泪成行,龙君好不心痛,忙扶了她起身,道:“九天神帝下旨,命本君亲自率天兵天将捉拿那对孽/障。你快带着孩子们回去吧。今日这番大祸若是没个交待,恐怕很难平息”。 “龙君!”,龙母紧攥着龙君的手,眼泪汪汪看向他,心道他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这三公主明珠,如今居然要亲手抓她回来,那孩子惹下这般大祸,哪还有活路! 龙君拍拍她手,摇头叹气道:“你这妇道人家,哪知其中缘由。也罢也罢,你就随着本君去寻那孽障吧”。 龙母忙抹了眼泪,看一眼夫君,却见他眉头紧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恐怕这其中还有隐情。于是挥手示意孩子们退下,也未收拾行装,急急的和龙君驾上云,寻找明珠。 却 分卷阅读59 说明珠这里和楚莫染挥泪告别东海,一路急行,也不知走了多久,眼见着已离东海越来越远,二人这才松懈下来,跌坐在地上。 明珠一双眼痴痴地凝望着家的方向,也许从此后,东海只能在梦中回去了。 莫染将她轻拥入怀,见怀里的人儿疲累地靠在他胸膛上,只觉得心如刀绞。要不是为了自己,她怎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他抬头看天,那三十三层云上是九重天,那个人高坐龙椅,恐怕正胜券在握的耻笑他呢。 这场斗争,终于要以他的完败而落幕。 两个选择,你根本就是在逼我。 嘴角扯一丝冷笑,楚莫染看着那碧蓝苍穹,眼中已满是讥讽之色。 可怜怀里的傻女子并不知其中根由,只是想着和他千年万载的相爱下去,结果闯下如此大祸。可楚莫染绝不会在危急关头抛下一个对自己用情至深的女子。 “明珠,你还好吧?是不是很累”,他关切地看着她,她的面色十分不好。 明珠仰起小脸看他,半响方幽幽道:“莫染,我没有家了”。言毕就靠在他怀里。只是觉得疲累,眼中也就噼里啪啦落下泪来。 听着怀里的人轻声啜泣,莫染心痛极了,用手拍着她瘦弱的背,将她拥得更紧些,心早已如刀绞一般。 板着她的肩,令她抬眼看自己,楚莫染郑重说道:“明珠,如果可能,我很想给你一个家”,勉强微笑了下,接着说道:“明珠,你知道三界六道有个极好的去处么?”。 明珠摇头。 他目光眺望着远方,悠悠道:“是碧波岛”。 “碧波岛?”,明珠从未听说过三界六道有这样一座岛。 莫染的目光在眺望远方,可远方除了山就是山,群山起伏连绵,哪里有岛? 却听莫染接着说道:“不过,你一定猜不到碧波岛最美的地方是哪里”。 “哪里?”,明珠好奇地眨眼,她已被莫染的话完全吸引,暂时忘却了离家的痛苦。 “那里天连着黄沙,黄沙连着天,阳光照在上面,沙就泛着光,金色的光。你可以躺在沙滩上,细软的沙舒服得如坠云端。”莫染的声音悠悠的,恍惚中,明珠似乎已看到了那漫天黄沙飞舞的奇景。 “可这些都不是最吸引我的地方。当然也不是碧波岛最美的地方”。莫染停下来看向明珠。果然她问道:“碧波岛最美的地方?那是哪里?听你说的,我也想去看看了呢”。 莫染闭上眼睛,眼前已现出一幅画面来。 漫天的黄沙中,一个妇人赤着脚,牵着个同样赤着脚的小男孩的手,那男孩子仰起头来问妇人:“娘,我们要到哪里去?”。 “去十里红沙”。 “为什么去那里?”。 “因为你爹说了,会在十里红沙那里等着我们,然后把我们接上九重天,一起过日子”。 “可我们每年都去十里红沙,我都已经九岁了,根本就没见过我爹。娘,你说他是不是个骗子啊!”。 “胡说!你爹怎么会是骗子?!你爹是三界六道最好的男子。是最有权力的男人。也是最守承诺的大丈夫,你爹既然说来,就一定会来”。 “那我们是不是要一直等下去?”。 “是的,一直等。等到我死了,你就替我等,总有一天,他会来接咱们母子俩的”,妇人坚定的眼神,眺望着碧蓝的苍穹,苍穹之上有三十三层云,三十三层云后是九重天。 孩子的身影和妇人的身影在黄沙中,在夕阳下,被拖成了两道长长的影子,刻在楚莫染的记忆深处,令他每回忆一次,对那个自己至始至终也没见过的爹,对那后来去十里红沙见他的,那个一脸鄙夷、高高在上、同父异母的哥哥,那个唤作九天神帝的男人,也就多一丝恨。 那时阿娘早已死在十里红沙中,临死也没闭上眼睛,可她的嘴角却有着一丝神秘的笑意,也许她临死的时候,朦胧看到,那个等了一生的男人踏云而来。 可惜,最终来的也不是那背信弃义的男人,来得只是新的九天神帝,那男人的儿子,和别的女人生的儿子。 第三十二章 天涯 天涯在哪里? 天涯有多远? 夕阳下,两道身影依偎着,令风卷起他们的衣袂,衣袂翻飞,人已在天涯。 “莫染,这里离碧波岛还有多远?”。 “很远”。 “为什么我们不先去碧波岛?”。 “因为我答应过你,陪你看这里的红花,每年这个时候,这里就会开满红花,找遍三界六道,只有这里的红花颜色最纯正”。 他们的身后就是大片大片的红花,漫山遍野,就连脚下,也被那些奇异的花占据。 莫染只手抵住她下颌,看她眸底那些比红花还要令他心悸的情绪。 她垂下眼帘,将下颌移开他指尖,头靠在他肩上,声音已变得幽幽的:“莫染,我们是不是逃不了了?”。 分卷阅读60 这一路躲避追兵,隐姓埋名,明珠与莫染已逃了三十三日,不但没甩掉追兵,双方之间的差距反而更小了。 如果再不走,恐怕明日就会被追兵赶上。风闻这次率领重兵的是东海龙君,明珠与莫染不愿与其动手。 世上最痛苦的事,恐怕就是父女间兵刃相见吧! 脚下的花海在微风中,起伏得成了红色的浪,莫染长久地凝视着明珠,向她伸出手来:“把手给我”。 “嗯?”,明珠怔住。 他微笑着牵起她的手,轻柔道:“闭上眼睛”。 明珠依言而行,牵着莫染的手,她闭上眼睛,完全用心来感应。 感觉到他带着自己后仰,风从耳边拂过,花香四面八方而来,他们展开手臂,令自己跌落进这红色的浪中。 深吸口气,嗅扑面的花香,明珠睁开眼睛,看身旁躺着的莫染,他也在看她,眉梢眼角的温柔,浓得连春风都化不开。 “只要你说,我就去做!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他说。 “你说过想和我一起赏夕阳,听潮声,看红花,前两件事我完成了,如今这是最后一件事。明珠,我只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刻,眉头都是舒展的”,他又说。 明珠伸出手来,触碰他的指尖,他霸道的将明珠那些春葱般的手指圈入掌心,握紧。他的声音里有某种坚定的情绪,道:“明日午后追兵就应该到了,我只怕再不和你来这里,会遗憾一辈子”。 “莫染,其实你不用和我一起逃”,明珠坐起身来,双手环抱着膝盖,眺望远方,半响方幽幽道:“盗定海珠的是我,和你没有半分关系,明日追兵一到,我就和父王走,你去碧波岛吧。”,她微笑着转头看他,他依旧躺在花海里,平静得令她恐惧。 “你放心,我是龙族,龙族很厉害的,和一般的小神小仙不同,就算我上九重天,也不过是一顿板子,随便敷衍下,做给其他几界人看的。你先去碧波岛等我,等事情了了,我一定会去找你”,明珠站起身来,拍拍胸膛,顽皮的冲他一吐舌头,笑道:“别忘了我是堂堂东海三公主。天帝一定会给东海面子的”。 “现在还分什么你我?不是因为盗定海珠。我走,是因为明珠在何处,楚莫染一定在何处”。 莫染也站起身来,将她轻揽入怀,宠溺地揉乱她的发,柔声道:“碧波岛一定要去。可却不是楚莫染去”。 双手扳过她肩,令她迎上自己的眼睛,楚莫染郑重道:“碧波岛是楚莫染和明珠的家,将来我们要带着我们的孩子去,要在那里生活。千千万万年”。 风吹过的时候,就会有一片两片的花瓣飘落,落在他们的肩头,落在他们的发上。此时远山苍翠,碧蓝的苍穹上一只雄鹰在展翅翱翔。 追兵的事,见鬼去吧。 当夜。 夜色已浓。 群星还未起。 “笃笃笃”,明珠稳稳心神,轻叩门环。 这间小屋不知是何人所盖,只是孤独的矗立在山间,羊肠小路弯弯曲曲,林间的鸟,恐怕早已入眠。 找到这间小屋无疑是令明珠与莫染惊喜的,虽然这屋子里早已落满灰尘,可至少不用露宿山间。而且那些白日里看着绝美的红花,如今在夜色中,早已变成一种奇异的暗红色,像是干涸了的血,令明珠心惊。 明珠与莫染用了一个时辰来打扫这间小屋。 他们很有默契的一同忘了用法力解决。也许只有这样,才能令记忆更丰/满。他们似乎都为这一点一滴流逝的时间发着狂,拼着命的想要把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变得有意义。 明珠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她还记得打扫房间的时候,他脸上被灰尘弄得黑黑白白,可笑得紧,待一切收拾妥当,明珠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她要准备一下,至少不至于太紧张。 她想弄晕他。或许,还想将最重要的东西给他。 花海里,那红色的浪中,明珠扯了谎,她明白这次罪孽深重,一旦被抓回去,恐怕根本就不是一顿板子能解决的问题。 她不怕死,也不怕魂飞魄散,却怕与莫染分离。 哪怕一刻,也不行! 可她一定要让莫染活下去,只要他活着,她死又何妨。爱得深了,就会忘了自己,爱人的生命早已高于一切。 屋子里没有燃灯。 莫染站在门旁,月色从开着的门泄露,铺撒了他一身,他柔声道:“你回来了” 就像一对老夫妻,他的话熟稔得令明珠恍惚以为,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太久太久。 “嗯”,明珠垂下头,抬步进屋,顺手关了门。 “我找过了,屋子里没有油灯。不过这样也不错。方才我还在想,我们是不是把这房子上的瓦片卸下来几块,这样月光就可以照进来。比任何油灯都要亮堂”,他说。 “是么”,明珠手攥紧裙角,看一眼屋子里的床。 唯一的一张床。 他似乎感觉到了明珠的不一样 分卷阅读61 ,话头一转,道:“你放心,今夜你就睡在这张床上。月色不错,我想到外边走走。”。 他从怀里掏出那枚定海珠,道:“也许我可以借着今夜的月色,渡化定海珠。” 明珠苦笑,她知道他根本就不会渡化定海珠,他一定会把定海珠交还回去,或许还会用定海珠来换她的活路。 可她只希望不要连累他。待到明日午后,我就去见龙君,随龙君上九重天领罪。当初盗定海珠的人是我,如今我又怎么能把事先毫不知情的莫染牵连进来。 就算他没有陪自己逃这许多日子,明珠都已心满意足,只为了莫染说的:“我走,不是因为盗定海珠,而是因为明珠在何处,楚莫染一定在何处”。 方才二姐千里传音,说是九天神帝让父王带句话给楚莫染,于是明珠才知,原来当初自己那么傻,莫染不是不能成仙,只是他不愿接替上神之位。 二姐说,听三界六道最八卦的柳树婆婆挖来的内幕消息,当初天帝给了莫染两条路选,一:楚莫染接下洪荒上神这天界至高无上却又孤独寂寞的位置。二:楚莫染死,天帝可以令他入轮回道,转世轮回。 那看似威风的上神之位,只能令明珠与莫染,永世分离。 洪荒上神,掌管人间三千三百灵山洞府,居于三界六道外的大荒岛,注定一生与爱绝缘,孤独千年万载。 明珠知道,如今到了选择的时候,是一起死?还是令他活下去。 他见明珠不语,也就收了定海珠,抬手去开门,明珠不由有些心急,索性托住他手,只是垂下头去,一言不发。 “明珠,你放心,我不会走远,只要你叫我,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他安/慰明珠。 “莫染”,明珠从嗓子眼里喊一声,小脸上似乎落了两朵红花。 她不懂,他只是想让她好好的、快乐的、无忧无虑的活下去,就算这三界六道没有了楚莫染,也一定要有明珠。 从小就没有父亲的他,本以为不会爱上任何人。却未料这个唤作明珠的,傻乎乎的姑娘,居然轻易的在他身上拿走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还给他一样奇异而美丽的感情。 听说那东西叫心。听说那感情叫爱。 感觉到她小手在自己的衣带处忙活,莫染在心底长叹一声。他忽然就明白了她的动/机。 抓住她的手,将她离自己远一点:“你在做什么?”。 “我,我”,她语塞,垂下头有点气馁,一本正经道:“我解不开系着你衣衫的带子”。 “你是说这个?”,莫染嘴角向上,扯开个要命的迷人弧度,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随意一拽,就拽开了系着长衫的衣带。 见她轻咬下唇,努力的向自己靠近,小手抖得像是风中落叶,想要抚上他胸膛。 “莫染,我要做你的妻”,她说。 第三十三章 交换 一对红烛高燃。 红的烛泪沿着烛身一路向下,蜿蜿蜒蜒的如蚯蚓一般,流到了烛台里,银色的烛台里已满是这奇异的红泪。 明珠的脸却比这对烛还要红。 轻咬着下唇,她有些紧张。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拜天地,当然,也是最后一次拜天地。 此生能与楚莫染结为伉俪,是她最快乐的事。 原来所有的梦想都可以实现。这是真的么?我和莫染真的要成亲了?从此后我就是他的妻,他就是我的夫,从此后烛下对弈,踏浪听涛。可惜,这只是一场天明就会醒来的梦而已。 就算明天就死,也值了。 偷偷掐一把自己,明珠痛得咧嘴,见身旁那大红袍子的莫染正温柔地看向自己,她忙悻悻地笑,遮掩道:“没想到你法力不错,这红烛,喜堂,还真的有模有样”。 “傻瓜,掐自己一定很痛吧”,莫染宠溺地揉乱她的发。 在他的宠溺下垂下头,明珠撅嘴,嘟囔道:“你就是这样,一点不留情面的揭穿我。你知不知道人家是姑娘家,这样会很没面子”。 “你是姑娘么?我怎么看不出来,我觉得你很主/动,而且……”,莫染止了音,退后几步,蹙起眉头打量她,不停地摇头道:“真的不像,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傻小子呢”。 “那你岂不成了断袖”,明珠双手叉腰,坏笑着看他:“原来堂堂楚莫染是个断袖啊。明日我要把这件事告诉柳树婆婆,她可是三界六道最最八卦的人呢。这下你可……”。 后两个字被他堵在嘴里,明珠瞪大眼睛,看着忽然放大了的莫染的脸。这小子一定是上了瘾,居然如此占本公主便宜。 “呜呜……”,明珠还要把剩下的话说出来呢。 良久他的唇方离开,再次去揉她的发,道:“明珠,你真是个傻姑娘”。 “又说我,再这样被你说,我早晚变成真的傻瓜”,明珠嘟嘴,这小子占了便宜不说,还嘲笑她。可是莫染,我真的很傻呢。为了你,再傻的事情我都做得出来。 “ 分卷阅读62 我从没见过被/吻的时候,大睁着眼睛的姑娘呢”,莫染笑。 “哦,我明白了,你不如老实交代好了,除了我以外,你到底还和多少姑娘”明珠羞红了脸,轻咬着下唇,垂下头去。 他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那含羞带怯的姑娘,可惜这样的日子,只剩今晚而已。 “喂,你真的和许多姑娘……”,明珠仰起小脸抗议,语气有点酸。 “你到底要说什么?”,莫染忍着笑,明知故问。 “我之所以不说话,只是想数数到底有多少而已”,他笑得十足十是只老狐狸。 温柔的将她揽入怀中,声音柔得就像在梦呓:“明珠,除了你,我不会再喜欢任何女子,在你之前不会,在你之后也不会”。 “这是你的誓言么?”,明珠在他怀里眨眼睛,他在发誓吧? 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明珠指了指那对红烛,笑道:“瞧瞧我们只顾着说话,它们都要燃尽了呢”。 “明珠,你真的不后悔么?”,想起就要来到的追兵,莫染目光已黯淡。 “不后悔”,明珠挺起胸膛,大声道:“能做楚莫染的娘子,明珠绝不后悔。明珠不但要做楚莫染的娘子,还要和楚莫染千千万万年的相爱下去”。 “可你想过没有,你是龙,而我只是个神魔相爱而生的怪物,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呢?”,他问。 明珠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在说下去,她斩钉截铁地说道:“不会,你不会死。绝不会。我们不是有定海珠么”。 “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呢?就连定海珠都帮不了我”,莫染苦笑,追问道。 “那我就等你,无论几千几万年,我都等你,只要你转世了我就去找你。陪你直到老了死了那一天,然后我再等,楚莫染的生生世世都被明珠包了”,明珠小手在莫染身上乱指一气,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明珠的。都刻着明珠的名字,无论你今后遇到多好的女子,都不可以动情。你只能爱明珠”。 小手最后落在他心口的位置,明珠疲累地靠在他肩上,声声重复着:“楚莫染只属于明珠一个人,你一定一定不能忘了我……”。 那笃定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低不可闻。见怀里那个人通红着小脸,沉睡过去,楚莫染长叹一声,不由觉得怅然。 明珠,对不起。我不能给你未来。自然不会耽误你的终身。 你不可以做我的妻,至少现在不能。 楚莫染将她/放/在床/上,替她盖上被子,被角掖到她身/下,夜里会很凉,如果病了,他会心痛。 他回头看一眼那对红烛,想起方才就要控制不住的,仿佛能燃尽自己生命的火焰,楚莫染只觉得这温柔的春风已彻骨。 要不是他突然想到用拜堂阻止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恐怕自己真的会在明珠那句“我要做你的妻”的话里,沉沦。 可是,爱她决不能伤害她,他们之间注定没有未来。 定海珠的事,只是令迟早都会发生的事情提前了些而已。楚莫染知道,自己只有一条路走…… 他推开门,门外月华如水,皎洁的月光下立着位老者。 东海龙君! 看一眼屋子里陷入昏睡的爱女,龙君不由担心地问道:“明珠,还好吧?”。 “当然,龙君,不光是您爱她,我也爱她,而且绝不比您的爱少”。莫染不卑不亢。 “可你的爱只能害了她,她为了你落得如今这般田地,回不了东海,见不到爹娘,你觉得这种感情是爱么?在我看来,那只是在伤害她”。龙君道。 “龙君,楚莫染知道,一切的事情皆是因我而起,我本是个不该有爱的人,如今有幸得明珠爱慕,早已心满意足。定海珠的事莫染明白,他一定会大做文章,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莫染绝不会眨一下眼睛”。 他脸上已有讥讽的笑意。恐怕那九重天上的家伙,早已恨不得有这么个机会呢。 “其实”,龙君见莫染脸色不好,犹豫了下复又说道:“其实九天神帝很顾念兄弟之情,这次的事要不是他,早已闹得更大,毕竟东海水泛滥,淹死的是人命,明珠不懂事,可你怎么也不懂事呢”。 “原来你知道。怎么,他不怕被人发现我们是兄弟了?”,莫染冷笑。 “我也是刚刚知道,九天神帝已经答应了我,绝不会斩了明珠”,龙君道。 “哦?是么!他要什么做交换条件?”,莫染问道。 “他只是说,你明白如今剩下什么选择”,龙君道。 “我就知道!好,好兄弟!果然处处为我着想!”。莫染拂袖,他明白,九重天上那家伙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他转过身去,不看龙君的脸,莫染此刻只觉得心中早已百种滋味。 龙君一撩袍子下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声道:“上神,无论您和九天神帝之间有什么过节、什么恩怨,敖广都管不得也管不了,可敖广求您放过明珠,明珠只是个小 分卷阅读63 小龙女,就算将来归了神位,也不过是个施云/布雨的小神,您就放过她吧”。 言毕东海龙君一连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以叩拜上神大礼,匍匐在地,道:“上神,求您答应天帝,求您放过明珠”。 莫染仰头向天,痛苦地长叹一声,道:“也罢,明日午后,你带兵来红花崖,到时我自有交代”。 “那,明珠呢?上神会放过明珠么?”,龙君问。 “我一定还你个完整的明珠”莫染道。 他霍然回身,眼中已有奇异之色,接着说道:“你自可转告天帝,我选好了,我死,明珠活”。 不知何时起了风,一片乌云挡住了本是皎洁的白月光。明日,一切真的会不一样。 翌日。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窗棂,明珠悠悠醒转。 那对红烛早已熄灭了,明珠单手支着额头,只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如被塞进了浆糊一般。 我怎么睡着了? 我居然在这么重要的时刻,睡着了?! 明珠恨不得打自己一顿,恐怕找遍三界六道绝不会再找出一个像自己这样的女子,她居然在就要拜天地的时候睡着了,而且还睡得这么沉。她没弄晕莫染,该怎么才能去见龙君呢? 赖在床上不起来,明珠一双眼在室内梭巡,却听吱呀一声门响,楚莫染举步进屋,冲她微笑道:“早啊,明珠”。 她搔搔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嗫嚅道:“早”。想了想又问他:“我昨晚,睡着了?”。 “是啊,你最近奔波劳累,恐怕是太乏了,睡得很沉呢”,莫染嘴角向上,勉强自己扯一丝笑。 “哦,那我们还没有拜堂?我还不是你的妻?”,明珠郁郁道。 “放心,你早晚会是我的妻,至于拜堂。我不想这么草/草的和你成亲,等到了碧波岛,我们再拜堂好了”,莫染道。 “也好。既然那里是你的家,我们在那里拜堂再好不过了”,明珠立刻笑道,她好像随时都能快乐起来。 她压下眼底的痛苦之色,心想,错过了昨夜,也就永远错过了。碧波岛,拜堂,只是一场美丽的梦而已。也不知九重天上的斩龙台,那刀子锋利不锋利?行刑的小仙手法纯熟不纯熟。 莫染,我宁可自己死,宁可你在大荒岛做个寂寞的上神,也不想你无辜枉死。 从床上下来,明珠看一眼那屋子里极小的厨房,道:“你一定很饿吧?不如我今日大显身手,为你洗手调羹汤”。 “好是好,可在吃你那碗羹汤之前,我还要做件很重要的事”。莫染也在看那间极小的厨房,他真的很想再吃一次明珠煮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碗糊了的稀粥。 “什么事?”,明珠眨眼,问道。 “我只是想和自己打个赌,赌在追兵来之前,我可以成功炼化定海珠”,莫染道。 第三十四章 谁是谁的魂 红花崖上红花依旧,只是眼下这正午的阳光一照,那红也就变得奇异得像是谁的血。 莫染盘膝端坐在崖顶,对面就是明珠。 一轮红日高挂在碧蓝的苍穹之上,千条万条的光芒照在悬浮在莫染头顶一臂处的定海珠上。 定海珠发出耀目之光,缓慢旋转着,令这红花崖被团团仙气笼罩。 拖着腮,明珠看一会儿莫染的炼化定海珠,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神奇的功法呢。 的确,她生来注定就会成神,无论努力不努力,或者修行得如何,总有一天,她会在九重天上有一席之地。 可其他几界的修行却要艰难得多,不但要有天时地利人和,还要付出比龙族多百倍千倍的努力,才能飞升。 明珠一度以为,莫染会将定海珠交还回去,所以当知道莫染愿意炼化定海珠,接替洪荒上神之位时,她的喜悦,就像东海水一般,奔腾起来了。 洪荒上神,莫染,我只是想成就你,无论是洪荒上神也好,还是什么都成,只要你能活下去,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死。 我不知道定海珠到底对你而言,是福是祸,可以帮你多少,可既然你选择了接替洪荒上神之位,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在这场荒唐的盗定海珠事件里,从头至尾,莫染都不知情。就算九天神帝想怪罪,也是无从说起。 可隐隐的,明珠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莫染,真的需要定海珠么? 莫染的心此刻早已掀起巨浪,他根本就用不着定海珠。无论是第一个选择还是第二个选择。都与定海珠无关。 可眼下,他不得不把这场戏演到底。他不得不拖延时间,等着东海龙君。 “孽障,你们果然在这里”,远远的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明珠大惊失色。不会吧,怎么爹爹早不来晚不来,偏赶这节骨眼来? 只要再等一小会,莫染就成功了。 莫染紧蹙眉头,龙君不愧是龙君,时辰掐算得刚刚好。只是明珠,我们真的不想骗你,却不 分卷阅读64 得不骗你。 将定海珠吞入口中,莫染站起身来,看一眼呼啦啦把红花崖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天兵天将,抱拳道:“原来是东海龙君”。 明珠也已站起身来,目光复杂地看向龙君,眼下到了不得不面对的境地,只求爹爹念在父女一场,能听我明珠一言,放了莫染。 “爹爹”,明珠不唤龙君,只道爹爹,扑通一声跪下来,声声道:“爹爹,明珠不孝,闯下弥天大祸,可明珠求爹爹能念在父女一场,网开一面,明珠不为自己,只求爹爹放了莫染”。 “你这孽女,事到如今还不思悔改!你看看谁来了”,龙君颤抖着手指向明珠,身后已走出一个人来。 明珠一见此人,早已泪如雨下,哭道:“阿娘”。 龙母看向爱女,哆嗦着嘴唇,半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明珠啊,我的心肝,你瘦了”,龙母一个劲地拭泪,瞧一眼爱女那瘦了一圈的小身子骨,只觉得心如刀绞。 “阿娘,你也瘦了”,明珠依旧跪在地上,龙母忙道:“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跪久了膝盖会痛”。 莫染忙扶起明珠,冲着龙君使个眼色,龙君重重咳了声,道:“明珠啊,为父也不愿意逼你们,盗定海珠的事的确祸及无辜,既然九天神帝追究,你们就和为父回去,一切到了九重天上,自有定论”。 “爹爹,盗定海珠的是明珠,与莫染无关,九重天明珠一定会和您上去,明珠只想求爹爹,放过莫染,只要再有一个时辰,他就可以炼化定海珠”。 “一个时辰?别说一个时辰,就是半个时辰都不成。九天神帝逼得紧,如若为父再耽搁,恐怕会祸及东海”。 东海龙君看向莫染,莫染却在看明珠,他嘴角向上勾个弧度,道:“明珠,能和你相遇,爱一场,我无悔”。 那样深情缠绵的一吻,是他要留下的唯一记忆,他自私的想让明珠记得自己,千年万载,永生永世。 转世轮回了以后,明珠,我会等着你。 身后就是万丈悬崖,将定海珠送入她口中,楚莫染抛下那个誓言,转身跳下了红花崖。 “明珠,记得来生眉梢有痣的人就是我,传说那是爱人对你痴心不改,于是那执着就化成痴,凝一缕魂在眉间”。 面前的一汪清水就像萧燃此刻的心,颤动着,起了波澜。 挥手拂了那水,萧燃只觉得如鲠在喉。 少年许久没有说话,他没想到,萧燃会突然和他讲这个故事。 那故事里的楚莫染呢?后来怎么样了?为什么萧燃与孟若隐都不是完整的,却又都是楚莫染? 少年蹙起眉头,却不说话,他知道,萧燃一定会接着讲下去。 “相信你已明白,楚莫染炼化定海珠只是为明珠做的一场戏,楚莫染根本就无路可走”。萧燃眺望着远山,缓缓道。 “兄弟相残,能登上至高无上位置的,一定是最狠的人”。少年双手环在胸前,说道。 “你说得对,可惜九天神帝错了,楚莫染从来都没想过和他争,楚莫染只是想要像寻常百姓那样,和心爱的人,平淡过一生”。萧燃道。 “更何况,楚莫染恨那个男人,给了他阿娘一个虚无承诺的男人,耽误了一个女人一生”,萧燃恨声道。 “那个男人是谁?”,少年已猜到了,却还是问道。 “是九天神帝的爹,也是楚莫染的……爹,曾经的九天神帝”,萧燃道。 “看起来还真是复杂”,少年叹气,他已经被这复杂的关系与争夺搞得头晕了。 “不复杂,不过是个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从远古开始,直到今日,也不知发生了多少,而且还在一直发生下去”。 “唉,自古痴情唯女子,其实,楚莫染是不愿卷入这场莫名其妙的争斗中的,对么?”少年道。 “是的,楚莫染体质特殊,身体里有魔性,有神性,正因如此,新的九天神帝才把他视为最大威胁,似乎给了他两条路走,其实却是,绝情断爱,孤独的待在大荒岛,或者死。”。 “你看起来很混乱。你既有楚莫染的记忆,又有属于萧燃的一切。或许,你根本就是楚莫染”,少年打断萧燃的话,不知此刻面前这男人到底是谁。 “可惜,我只留了楚莫染的记忆而已,当然,还有魔性,要命的魔性”,萧燃苦笑。 “那孟若隐呢?难道他留下了楚莫染的样貌?怎么一个人会分成两个人?”,少年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有些不懂了。 “你知道人都有三魂七魄的,对吧?”,萧燃话头一转,问少年。 少年点头,萧燃复又说道:“楚莫染身体里有两种本该互相抵制的神魔之/性,但他在跳崖之前,却既不是神,也不是魔,所以才会落得个一分为二的下场”。 “为什么不和明珠说实话?这样骗她,我不敢苟/同”,少年道。 “说实话的后果就是明珠会陪着一起死,炽,你没真的和谁相爱过,你不明白,有时爱得深了,宁 分卷阅读65 哭自己受苦,也不希望爱人伤到分毫”,萧燃道。 “既然都说得这么伟大了,就不应该许下那誓言。明珠是个傻姑娘,这点相信无论是如今的你,还是从前的楚莫染,都比我清楚。许了誓言,她一定会等下去,那就是个无形的枷锁,锁住了明珠的自由,令她千年万载,都只能蜗在记忆里,蜗在楚莫染给他的誓言里,永远也走不出来”。少年恨声道。他突然觉得,明珠很可怜。 “是么?也许当初真的没想到这么多。也许当初在这件事上,楚莫染自私了一把”,萧燃闭上眼,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可这道理连未经/□□的炽都明白,为什么当初的楚莫染不明白? “那我现在应该叫你楚莫染?还是萧燃?”,少年问。 “我是萧燃。无论我有多少楚莫染的记忆,毕竟不完整。我只是半个楚莫染,当初跳下崖去,借尸还魂时楚莫染的三魂/七魄丢了一魂一魄,那一魂一魄后来入了轮回道,转世轮回,成了如今的孟若隐。而剩下的两魂六魄,带着前世的记忆,和一具别人的身子,被万水仙救下,这些年隐姓埋名,化作魔尊萧燃”。萧燃苦笑,如今他都不知道,自己这样子到底是楚莫染?还是萧燃? “这世上不该有两个楚莫染,所以无论是我,还是孟若隐,我们都将面临生死的选择与考验”,萧燃就像在闲话家常,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却唯有放不下明珠。 “怎么选择?什么是生与死的考验?”,少年隐隐觉得,事情有点不妙。他似乎已猜出,为什么萧燃不肯和明珠相认了。 “我们两个只能活下来一个。三魂七魄归位。而这一切,都取决于明珠的选择”,萧燃道。 他忽然看向少年,沉声问道:“如果是你,是选有记忆那个?还是有外貌那个?”。 第三十五章 选择 少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然是选择有记忆那个”。 “那如果有记忆那个如今生不如死,不但身子破败,就连魔性也越来越不能控制呢?”,萧燃再问。 少年犹豫了一下,道:“那就一直陪着他,帮他控制魔性,照顾他”。 “难道你不觉得,这样明珠会很累。魔性根本就无法控制,恐怕有一天发了狂,就连正邪都分不出,就连谁是明珠都分不出”,萧燃冷笑,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而且,他早已不是当年的楚莫染,他如今很肮脏,居然不得不和万水仙……因为只有万水仙奇异的体质,才能控制越来越厉害的魔性”,萧燃目光悠远,里面却有着奇异的恨意。 “魔性发作的间隔已越来越短,而且必须要新鲜的血,你说有一天明珠成了正神,会不会面临着需要捉捕这为祸人间的魔尊?到时她该怎么办?会不会痛不欲生?”,萧燃像是在问少年,可自己紧握的拳,已经泄露出,他早已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明珠痛苦。 少年摩挲着下巴,皱起眉头来,问道:“可我还是没弄清楚,楚莫染怎么会搞成这样?或者我该说,你怎么落得如今这般田地”,少年停下来,一双眼紧盯着萧燃脸上戴着的面具,似乎在询问。 萧燃仰天长叹,目光遥远得又回到了当年。 崖下是松软的土地,楚莫染觉得自己似乎正飘荡在半空中。 他悠悠荡荡的身子,早已不受控制,像被春风送上了云端的纸鸢,往下看,只见崖底正躺着个破败的尸体。 那是楚莫染的肉身。 离那肉身不远处,还有一具新尸,看样子死了没多久,也不知是怎么死的,但尸身完好,脸朝着地面,凌乱的头发散落下来,不远处还有一株只剩一节的草药。 想是中了毒?楚莫染其实很想苦笑的,可作为一具没有肉身的魂魄来说,他笑不出来。 看一眼上面的天,如今已是傍晚,听不到人声,想必明珠此刻已被龙君带走。 天边已有一颗最亮的星升起。 星光照在那具新尸上,楚莫染忽然有了种奇异的冲动。 那具破败的楚莫染肉身,带着魔性,带着与生俱来的,与那男人和他儿子相同的容貌,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令他不能忘记碧波岛十里红沙中,临死嘴角还挂着笑意的阿娘。 可如今,这具新尸,死了应该不超过十二个时辰,如果我借用他的身体,会不会两全其美? 甩掉了以前那具令自己憎恨的旧皮囊,用一个全新的身子,全新的身份,去找明珠。 千千万万年太长,转世轮回太久。楚莫染忽然发现了,比转世更快的办法。 然后我可以和明珠隐姓埋名,去碧波岛。在那里度过余生。 没有人认识我,也就可以和那个阴魂不散的九天神帝断了联系。没了奇异的神魔之性,也就没了对他的威胁,他自会懒得理我们。 抬头看一眼那一轮银月如钩,楚莫染突然发现,这是个好得不得了的办法。 努力将自己那虚无的魂魄靠近明月,没了肉身的束缚,一切看起来都轻松得多。b 分卷阅读66 r   感觉风穿过虚无的身体,借着月华,楚莫染将自己的三魂七魄分成十颗晶亮的银色小珠子,借着风力,用强大的意念,将它们缓缓的逐一向那具新尸肉身送去。从今后这就是崭新的楚莫染,楚莫染甚至已看到了属于自己与明珠的未来。 一片乌云悠悠荡荡飘过,竟遮住了那轮明月,隐隐的风中带着呜咽之声,似乎有无数冤魂在呼号,只见本是漆黑的夜空中现出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却正是黑白无常。 那俩人生得倒没有传闻中那般恐怖,只是周身带着说不清的阴森之气,见正逐一进入新尸体内的楚莫染三魂七魄,白无常不由看向黑无常,道:“我们似乎来晚了”。 那黑无常忙接口道:“也不算太晚,如今他三魂七魄不过入了一魂一魄,不如我们联手将其逼出体外,可好?”。 “这倒不失个补救办法。上神,多有得罪了。小的们也是拿人俸禄,得罪不起顶头那位”,白无常与黑无常俩人对望一眼,不再言语,只是双双挥出手中的勾魂锁,招魂幡,直奔那具新尸而去。 而此时楚莫染那未入新尸体内的两魂六魄竟被固定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楚莫染倒是忘了,人死后黑白无常必会来勾人魂魄,带入地府。只是如今这般骑虎难下,就算他剩下的两魂六魄见到黑白无常向那具新尸上祭出的法器,也是无能为力。勾魂锁在新尸上绕了几圈,猛的一嘞,随之招魂幡在半空中一抖,那楚莫染先进入新尸体内的一魂一魄已从尸体内重又出来,似乎有强大的吸力一般,那一魂一魄直奔招魂幡而去。 进了招魂幡,恐怕事情也就成了定局。 正此时只见漆黑的夜幕中嗖的一声飞出一滴极艳的血来,直奔那就要被招魂幡收去的一魂一魄,那血似乎凝成球状,砰地一声将它们撞得转了方向,直直向崖顶而去。 乌云散去,露出皎洁的白月光,这山崖满是及腰高的衰草,倒与遍布崖顶的红花成了鲜明对比,更衬得那红花艳得似血,这衰草枯黄得就像迟迟老矣的美人儿。透着一份莫名的凄凉。 那一魂一魄急急向崖顶飞去,中途却被一株横生出来的衰草截住,偏此时第二滴血珠飞出,在那一魂一魄上一撞,愣是生生将他们撞入了那株枯草之中。 黑白无常大骇,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所为何事?早知道今日领命来带回楚莫染魂魄是件苦差,却未料竟有人法力强大如此。二人大喝一声,却只是无谓的冲着那漆黑的夜色乱吼。 这连发两滴血珠之人,至今他们都未见现身。 瞄一眼楚莫染的其余两魂六魄,它们正被固定在半空中,罢罢罢,就先带走了这两魂六魄,至少不至于空手而归。 将招魂幡指向那两魂六魄,却忽然惊异的发现,就在片刻前还固定在半空中的魂魄,没了踪影。 黑白无常的心同时沉入冰河之中。今夜算是遇到了厉害角色。却见第三滴血珠凭空出现,到了二人跟前一分为二,直直击向各人额间天眼处。 二人忙同时后仰,心道这家伙出手真是毒辣,这天眼处本是二人命门,这是要将我们弄个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啊! 黑白无常惊魂未定,待到重新直起身子,却已发现,那地上的新尸不见了。 耳边有空气撕裂声响起,再看漆黑的夜幕中有无数血珠疾飞过来,二人一路被血珠追着,向地府逃去…… 这里只有红。 血红的颜色充斥了满眼,这里似乎只是个偌大的,空旷洞穴。 夕阳照不到这里来,可这里却非常热,简直就像个正熊熊燃烧的火炉。 热气蒸腾着从满是血红颜色液体的池子里飘出来,扭动着腰肢爬到半空,却在半空中乏了累了,折了腰,化作一缕飘忽的白,倏忽间没了踪影。 感觉身子里的血液都似乎被火点着,楚莫染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妖媚的脸,如蛇一般的身子以一种不可想象的姿势弯曲,那脸上挂着奇异的笑,一双同样奇异的眼正看向他。 “你再不醒,我就真的要把你扔出去了”,那张脸的主人说。 楚莫染环视这血红色的地方,却没有问出:“我在哪”,这样的话来。他明白,该告诉你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你,不想告诉你的时候,就算问,人家也不会说。 何况,这东西给他的感觉很不好,简直是糟糕透了。 她应该是个女人,只是那张脸和那个奇异弯曲的身子,令他觉得,喉咙里似乎被塞进了一团苍蝇,就卡在那,不上不下。 “怎么样?这地方还不错吧?你还喜欢你的新宿体么?”,那女人说。 新宿体?楚莫染茫然地看着她,见她笑道:“我倒忘了,这个给你,”,她言毕,地上已多了一面青铜古镜,见楚莫染依然紧锁着眉头,笑道:“看来你并不喜欢我?或者我的样子令你觉得不舒服?”。 一团红色烟雾猛然腾起,烟雾散尽,只见方才那怪物已没了踪影,池子旁立着的是位绝色女子,她似乎对自己的样子很满意,俯下身子,如蛇一般靠近池 分卷阅读67 子里的楚莫染,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这样你感觉就会好一点?”。 楚莫染不语,猛觉得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到自己额上,忙抬起手来去擦,再一看不由一惊,那竟是鲜红的血水。 女子眼波流转,娇笑道:“不用怕,这不过是些新鲜的血液而已,也许你现在会觉得厌恶甚至恶心,可我相信,很快你就会爱上它们,爱得发了狂”。 “我叫万水仙,你可以叫我仙儿”,她身子一折,在楚莫染以为她就要将自己折断了的时候,她已立起身子来,婀娜多姿的向外走去。只抛出这样一句话来,以及一连串奇异的笑声。 楚莫染蹙眉,犹豫着伸出手去,方想到那池子旁离自己很远的青铜古镜,就见那镜子竟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托着,飞到自己手中。 隔空取物? 楚莫染忙向镜中看去…… 第三十六章 往事已了 镜面就像水波,微微晃动着,恍惚只见镜子中有一张陌生的脸。 这就是我的新宿体?楚莫染将手贴在自己脸上,果然,镜中那人的手也已贴在脸上。一寸寸抚着陌生的皮肤,楚莫染苦笑......想到今后可以用这具新宿体和明珠隐姓埋名,在碧波岛隐居,他心中又有了些微的欢喜。 有得必然有失,有失才会有得。看起来这次赢得不止九天神帝。 楚莫染冷笑,那三十三层云上的九重天,他本就不稀罕。如今既成全了天帝,也成全了自己与明珠,早知如此,我就该早早解决了自己。也可以早点摆脱过去那令他憎恨的身份。 只是不知,明珠会不会在意自己这全新的样子? 楚莫染手一点点在自己脸颊上划过,不由暗笑自己,不该这样小瞧明珠,明珠岂是一般女子,哪会只在乎样貌? 他望向方才那女子离去的方向,万水仙?难道是她救了我? 记忆只停留在将自己三魂七魄凝成十颗小珠,借着月华分别进入那新尸体内。还有黑白无常......再想,就觉得头痛欲裂,记忆中似乎有一段被硬生生斩断。楚莫染缓缓从池子里走出,带着那些鲜红的液体,上了岸,留下一地触目惊心的血红脚印,他看向自己。如今自己倒如出生婴孩一般,未着/片缕,心念方一动,就见身上已多了一件黑袍。 这黑袍质量上乘,袖口吞金滚银,楚莫染蹙眉,他一向对衣物的要求不高。常常是一件样式普通,质量也普通的青灰色袍子,如今穿上这华贵的黑袍,倒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应该是个山谷?或者只是法力虚幻出来的产物?楚莫染环视四周,边走边看,那到处都充斥的红,看得久了就会觉得压抑,心口也似乎被摞上了巨石,空气中有奇异的血腥气。如果这是山谷,却不见日月星辰,如果这是洞穴,却又满是奇花异石,无论这里是什么地方,仿佛永远只有一种颜色。 血的颜色。 大概十几步远的地方有一张石桌,当然也是红。桌子上放着各色美食,楚莫染想,自己应该饿了。他随手拿起一块糕儿,那糕儿看起来香甜诱人,楚莫染不由觉得食欲大振。将糕儿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他立刻蹲下/身子,干呕起来。 糕儿很香甜,可入了口他却只想干呕。 他拼命的干呕,直呕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却什么东西也吐不出。忽觉得身体里的经脉气血无不逆行。天旋地转中他已跌倒在地。 像是少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般,楚莫染只觉得身体里的魂魄都发狂般的要挤出这具新宿体,弃他而去。 大惊之下他忙运功,却发现所有的力气都似乎被掏空,他就像突然被倒空了的麻袋,浑身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 “原来发作得这么快!我还以为至少要等到子时呢”,朦朦胧胧的只听到方才那女子的声音又响起,楚莫染勉强抬眼,就见一截血红的裙角上是一张模糊的,仿佛高高在上不可触及的脸。 她俯下/身子来,细细看他,他的眼中已有嗜血的欲/望,将手里的小瓶子打开塞子,令新鲜血液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她说:“喝了它,你就不会如此痛苦”。 楚莫染咬紧牙关。闭上眼睛,他明白,有些东西一旦有了第一次,就再也无法摆脱。 那是血,新鲜的血,自己不是嗜血魔,如果开了头,以后恐怕再难控制。 “你何必固执?你如今少了一魂一魄,要不是遇到我,你恐怕早已灰飞烟灭。我不但救了你,替你打发了黑白无常,还助你将剩下的两魂六魄居与新宿体。你说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楚莫染不语,只是咬紧牙关。这女子是在诱人心智,我万万不能着了她的道。 “你何必挣扎!虽然你眼下有了新肉/身,可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事实,那就是你找的这具宿体实在很妙,而且简直是相当的妙。它可以将你的魔性发挥得淋漓尽致。记得它旁边那株剩了一半的草药么?那是地狱草,可以将你引下地/狱,当然,你应该明白我所说的这个地/狱是什么意思”。 她托起他 分卷阅读68 的脸来,口中啧啧道:“可惜了可惜了,你放着洪荒上神不做,偏要做魔,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楚莫染,你还记得我么?”。 楚莫染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就连眼前的人影似乎都已很遥远,强压下心中那躁/动的,就要不可控制的情绪,从嗓子眼里蹦出话来:“不记得”。 “是啊,你怎么会记得我?”,她捏着他的脸颊,强迫他睁开眼看向自己,恨声道:“当年你在三界六道快活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小妖,甚至未修成人形。可你既然救了我,为什么不遵守誓言、你说过会去帮我说情,没想到我满怀希望的时候你却早没了踪影。你够洒脱,可以不成仙不做神,凭着体内与生俱来的神/魔之性逍遥千载万年,可我却日日在蛇谷受苦受难。我每受一次酷/刑也就恨你多一分”。 “蛇谷?小妖……”楚莫染恍惚觉得,好熟悉。 “楚莫染,我定要你万劫/不复!”,她恨得咬牙,楚莫染甚至依稀听到,那奇异的牙关紧咬声。 在昏迷之前,他只记得,自己似乎努力的伸出手去,喃喃重复着:“血……”。 红花崖上红花依旧。 崖底只剩下一具尸体,楚莫染的尸体。 破败的尸体在阳光下看起来,有点诡异,正午的艳阳下,那同样残破的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见当初那暂时寄居了楚莫染一魂一魄的崖腰枯草在风中摇摇摆摆,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得折断了根,落下崖来。 风卷起了尘沙,漫天尘沙飞舞,在红花崖,很少会有如此强烈的风,以及如此骇人的尘沙。 那株枯草已摇摇欲坠,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终于,在又一次的狂风起时,那枯草啪的一声折断了身子,在风中翻滚浮沉着,落到崖底。 还未与崖底的土地结/合,枯草中已有两颗晶莹浑圆的小珠子飞出,在半空中滴溜溜转了几圈,直直奔向楚莫染的肉身而去。 方入得体内,就听一阵锁链响,接着本是大晴的天,竟无端端飘来无数黑云,黑云翻滚,遮住了太阳,四野一片凄声。昨夜被血珠追得落荒而逃的黑白无常竟去而复返。 互相对视一眼,黑白无常心中有数,这次的任务是办砸了,不过好在还有一魂一魄,而且尸身还算完整。 祭出勾魂锁、招魂幡,黑白无常合力将只剩一魂一魄的楚莫染凝成团极其模糊的影子,向那团模糊的影子套上锁链,二人只求能瞒多久算多久,一路牵着这少了两魂六魄的楚莫染向地府而去。 幸好又快到了三千年一度的蟠桃宴,十殿阎罗此次也收到了请柬,干脆趁着那时,将少了魂魄的楚莫染投入轮回道,转世投胎,也算是给亲自插手楚莫染生死的九天神帝一个交代。 黑白无常细细打算了一番,将楚莫染残魂带回地府,就藏在二人府邸,胆战心惊的熬日子,却不见十殿阎罗问起,也就多少放了点心,待到千年后的蟠桃宴,二人趁着十殿阎罗赴宴,瞒过了地府众鬼仙,偷偷将楚莫染残魂带出来,就连那一碗孟婆汤都是亲自监督着他喝下去,然后忙不迭的将其投入轮回道,转世轮回。 黑白无常的心也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只是二人未料想,楚莫染这一魂一魄带着神性,又因为当初二位仙君为了瞒天过海,掩饰自己的失误,等待蟠桃宴到来的一千年中,时时用仙力维系楚莫染残魂不散,这残魂一转世就已带了一身仙骨,未有爹娘,竟从轮回道直接化作婴孩模样,落到九虚山下,被仙游归来的灵虚真人捡个正着。 这只剩残魂的婴孩,被灵虚真人带回九虚山,取名孟若隐,修习道法自然,交给他一身法力,只为能凭着一身的仙骨早日飞升成仙…… 阳光有点刺眼,少年抬起手来遮住阳光,幽幽长叹一声:“倒是够曲折”。 “有时候我静下来想一想,都会觉得这一切也许只是一场梦,可笑的梦”,萧燃梦呓般说道。 “所以被万水仙救下的你,只有楚莫染两魂六魄新宿/体的你,因为少了魂魄,因为体内与生俱来的神魔/之性,只剩下魔性,于是不得不饮血?而那重回楚莫染肉/身的一魂一魄被黑白无常带回地府交差,于是转世轮回成了如今的孟若隐。可惜只剩一具空壳,却早已没了大半灵魂,以及所有记忆?”,少年再度摩挲光洁的下巴,只觉得绕得很,想得久了,想得深了,就会把自己绕进去。 “是。而且被黑白无常带回地府的一魂一魄,留下了楚莫染的神性,可惜因为太为残缺不全,所以今生不能成神,只带仙/根”,萧燃目光悠远。他想,无论从何种角度考虑,孟若隐都是最适合明珠的人。 只是这么想的时候,心里就会隐隐的痛,似乎正有一双手大力地揉/捏着自己的心,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然后将那心碾成碎片,扎进身体里每一处角落。 “好吧,我觉得我懂了。可是,你真的想一直这样瞒下去?”,少年问。 “不然又能怎样?我和明珠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我虽然深爱她,可却不想令她陷入两难之地。我和孟若隐 分卷阅读69 本就是一人,偏分成两个,这是在三界六道无论如何都不该发生的,所以我们注定只能活下来一个。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给明珠一个更稳妥的未来呢?为什么,不还给明珠一个无暇的莫染?”,萧燃声音极其镇定,只是当风卷起他衣袂的时候,隐隐觉得,他的人在微微颤抖。 “不过,这些都不是目前我们该考虑的事情,我们眼下最大的困难是怎么得到令牌。我今日都不知为何平白和你说这些”。他苦笑,复又说道。 “也许你只是压抑隐瞒得太久了,就要承受不住。也许你只是在说给自己听。想要坚定你正在动摇的决心”。少年道。 萧燃霍然回身,冲少年露出一丝笑意:“你似乎不一样。如今我倒有点认不出这样的鬼王炽了”。 “有什么不一样?”,少年心中一惊,手已不自觉地握住明珠送的那片龙鳞。 “以前的鬼王,是无情的。可如今,我看到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鬼王”,萧燃缓缓道。 第三十七章 毒发 风很柔,少年已垂下头去。 手里的龙鳞像是块烧红的碳,令少年的心中也腾起了火,那火烧得他生疼。 “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们,原来你们在这里”,身后猛的传来那熟悉的声音,少年与萧燃忙回头,只见明珠与若隐并肩立在离他们不远的一株树下,看起来般配极了。 少年嘴角勾起笑,问道:“明珠,看起来一切都很顺利,至少很不错,对吧?”,他的目光迅速从若隐身上扫过,意思很明显。 明珠耸肩,不置可否:“我方才追到九曲桥头,就看到了他,于是一起来了”。 “追到九曲桥头?”,少年蹙眉。 明珠忙道:“其实没什么,只是我太紧张了”,她的目光有些闪躲,恐怕只有她最清楚,方才那是真是幻的感觉,到底对她的情绪有多大影响。 她越来越怀疑,这个神秘的魔尊萧燃,他到底是谁? 萧燃背负着手,腰杆挺得笔直,如一杆标枪一般,也许现在他唯一剩下的,就是那残存的最后一丝尊严了。 他不想也不能,让明珠看到如今自己这般龌/龊狼狈的样子。 气氛有点诡异,几个人各有各的心思,谁也不再说话,场面也就越发尴尬起来。少年攥紧手里的龙鳞,想要先打破这该死的尴尬局面,谁知还未说话,忽然觉得五脏六腑中有一股子神秘的寒气奔流,彻骨的寒意令他痛不欲生,压抑的闷哼也从嗓子眼溜出来。 “炽?你怎么了?”,明珠大惊,少年此刻的样子,实在很不妙。 就见少年像是正被一条无形的鞭子抽打般,痛得跌倒在地,翻滚起来,浑身泛着奇异的淡蓝光华,随之寒气涌动,迅速充斥了方圆十里之内。草木尽凋,本是开得一树繁华的桃花纷纷飘落,花瓣泛着黑,一落地就已化成灰,消失无踪。 少年似乎在控制自己,努力不让那痛苦的样子吓到大家,可每个人都已惊住,少年的法力大家心中很清楚。这样一个法力不错的家伙,忽然这么奇异的倒地,而且似乎正受着无尽的痛苦折磨,到底是怎么回事? “炽!炽……”,少年只觉得有无数的惊呼声,离自己或远或近的响着,听起来很模糊,他的视线也已模糊,就连神智,都开始不清。 他的周身都在散发着淡蓝色的光华,伴随着那淡蓝光华的是氤氲的寒气,见那寒气,本是紧蹙眉头的孟若隐不由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道:“千年/玄冰?!” 此刻少年周身散发的寒气非常像是千年/玄冰特有的寒气,那日在玄/冰洞中若隐看得清楚,猛地想起被少年吞到肚子里的玄/冰,他心中不由咯噔一声,这才脱口而出。 如今少年正受着无尽痛苦折磨,虽然若隐和少年并未深交,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理,师父曾教过若隐,万物有情,三界六道本是一家……若隐眉头蹙得更紧,心中已有万千念头闪过——明珠体质特殊,魔尊魔性太重,而玄冰应该性/寒属阴,恐怕他们施法会适得其反,加剧少年的痛苦,思及此若隐不再犹豫,忙盘膝端坐,双手掐诀,将体内真气凝成一缕,隔空灌向倒地的少年。 那真气甫一与少年身体接触,若隐心中不免一惊,只觉得真气如石牛入海,了无音讯,再想抽出却是不能。 立在一旁的萧燃与明珠见若隐的一张小脸阵青阵白,眉头也越蹙越紧,想要去帮,却也知道那道理,正进退维谷之际,只见云霞公主凭空出现,人未动,水袖先舞,那水袖直抵若隐背部,在强大法力的作用下伸得笔直,她的加入无疑如雪中送炭,若隐的脸色逐渐好转起来,不似方才那般吃力,本承受无尽痛苦的少年也逐渐安静下来,紧闭双眼,额头上满是汗珠。 大约盏茶功夫,少年周身的寒气蓝光均已不见,云霞公主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半响方问道:“千年/玄冰怎么会在他体内?”。 “十丈崖,一定是十丈崖的玄/冰洞中。那千年/玄冰钻进了炽口中,当时我们也未多想……接着就是一阵地动山摇 分卷阅读70 ,我们就落到此处。如今看来,事情麻烦了”,明珠恍然大悟,猛想起当初钻进少年口中消失无形的玄/冰,不由从头到脚沁出汗来,倒是大家疏忽了,怎么会忘了这茬?埋下如此隐患? 明珠蹲/下身子仔细看少年的脸,见他满头满脸的细密汗珠,不由长叹一声,抬起头来看向云霞,问道:“他还好吧?”。 “目前还好”,云霞道。 “那就是说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明珠有些担心。 “是的”云霞点头。 “难道没有救他的办法么?”,明珠不由觉得自己拖累了少年,要不是因为她,少年怎么会平白无故吞下这祸/根。 “也不是全无办法”,云霞顿住,似乎在盘算该不该说。若隐已收功调息完毕,忙先施礼,后又道:“若隐多谢公主相助。若隐也想知道,是不是全无办法”。 云霞看一眼立在一旁,仿佛置身事外的萧燃,思量一番,道:“这千年/玄冰是极寒之物,自然应该用至热之物压制,离这里三十里外有一处青莲洞,你们若是想救他,就去吧”。 她忽然觉得彻骨的疲累,也不知该不该和他们说出须弥幻境来。如今一切只能看天意了。 唉!须弥幻境……花元初…… “青莲洞?好,我们这就去青莲洞!”,明珠忙说道。言罢一双眼看向若隐与萧燃,见二人并无拒绝之意,事不宜迟,几个人忙将晕倒的少年抬回房间,一进门正瞧见翘着脚吊儿郎当的花城,不由又气又急,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这次来精灵道他也是无辜受累的一个。他自然也看到了昏迷中的少年,皱起眉头问道:“晕了?”。 “是啊,晕过去还好点,醒来时恐怕又要忍受痛苦”,明珠叹气。 “为什么?”,花城仔细端详晕倒的少年。 “还不是因为千年/玄冰”,明珠道。 “瞧瞧,瞧瞧吧,我就说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拿,何况是吃了。唉,现在我也没办法了。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好办法没有?”,他眨眼,故意打趣道:“干脆我们就把他当玄/冰好了,栽种在水里,要不就冰窖里?岂不一举两得”。言毕他干笑几声,见众人一脸愁苦之色,不由摊手,道:“其实不用这么愁云惨淡的,寒就要用热攻,而三界六道最热之物,唯有人参精。这次我们掉到这精灵道也算是因祸得福。否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寒气攻心而死了”。 “花前辈是想说,离此处三十里外的青莲洞里那株人参?”,若隐蹙眉,问道。 花城苦笑,道:“我也是多嘴了,倒是忘了这里是她的地盘,既然她都说了,不如这样,我在此处守着炽,你们去找人参精”。 “花前辈,不如由若隐来守护炽,花前辈与明珠、萧兄一同去青莲洞,如若若隐猜得不错,前辈应该对这里比较熟悉,这样也能少走许多冤枉路,自然能速去速回”。若隐道,他眼角的余光瞥向明珠,只觉得心襟摇曳,忙垂下眼帘。 “算了吧,我就不掺和你们小儿女的事了,你们速去速回,我在此处守着,何况他一旦寒毒发作,恐怕就凭你们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是不管用。我好歹也能暂时压制住寒毒。你们不如立刻动身。成不?”,花城可不想掺和那些爱啊恨啊的呢!何况自己的事本来就够烦心的了。 几个人不再推脱,本也没有行装,自然两手空空,出了门,若隐祭出飞剑,萧燃也已腾空而起。明珠却只是立在原地,拼命地眨眼睛。 “糟了,这里天地颠倒,我怎么腾云?我可不想踩着青草飞啊,我又不是羊”她故意垂下头去,样子看起来有点沮丧,可嘴角已向上勾起。 萧燃心中一动,强迫自己把目光转向别处,这丫头恐怕又有了什么鬼点子,她是龙族,就算不能腾云,也可化作真身,天地任遨游。难不成她是想借着这机会和孟若隐相处?他不由闭上眼睛,只觉得心中五味陈杂。 “我不习惯飞行的时候身边有闲杂人等”,萧燃冷冷的当先拒绝道。 明珠不语,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一痛,本想借着这机会和若隐相处,并没有打算让萧燃带着自己,可不知为何,听了他的话,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飞剑上的若隐心早已跳出喉咙,猛听明珠说自己不能腾云,不免有些窃喜,那窃喜方一涌起,他的脸已有愧色,我不该如此不淡定,不该如此有邪念。可手却不听使唤的微微颤抖,只觉得心中忽然就有了许多小虫,抓心挠肝的难受,思来想去,终是迟疑着向她伸出手去,见那人儿跳上了飞剑,他只觉得心中泛起了无数涟漪,忙默念心法,强迫自己镇定。 三十里路并不远,只要一直默念心法,就会压下心底那些泛滥的小虫。若隐不敢回头,只觉得后背上湿淋淋的,汗已透了重衫,就连脖子都已不能转动:“明珠,路不远,你站稳了,我们这就和萧兄去青莲洞。萧兄,此行祸福难料,如果若隐不能保护明珠姑娘,还请萧兄对她多加照顾”。 他话未说完,已见萧燃面色一沉,似不愿再听他啰嗦,黑袍呼啦啦铺张,人如一片黑云般,先行一步,直 分卷阅读71 奔青莲洞方向而去。 第三十八章 鸟笼里的人 一路疾飞,虽然一直在心中默念心法,若隐却只觉得思绪纷杂。和明珠同乘一把飞剑,他只觉得浑身每一处肌肉都已僵硬,就连脖子也已发酸,他双手掐诀控制着飞剑的速度,即使那御剑飞行早已驾轻就熟,青鸾剑今日却像和他闹别扭般不稳。 额上已经密布汗珠,这种感觉令他恐惧,三十里路不远,只要坚持一下就到青莲洞了,可他却又怕青莲洞就在眼前。 前面就是萧燃,一直离他们不远不近的飞行,风扬起他的衣袂,令他像块黑色的云,若隐只觉得这背影似乎满是落寞与莫名的萧索。 “萧兄好像有心事”,若隐道,他只是想说些话,无论什么都好,至少不用在胡思乱想。 “嗯”,身后的明珠应了声,眼帘垂下去,这萧燃,似乎有好多心事。 “萧兄法力很高,若隐却是学艺不精,如果到了青莲洞有什么危险,明珠姑娘不用顾着若隐”,若隐忽然很担心明珠,在十丈崖要不是因为他,众人又怎么会被困在这里。 “你知道我不可以抛下你的”,明珠道。 若隐垂下头,脚下的飞剑竟偏离了方向,明珠忙道:“喂,道长,您好像走错路了”。 “哦”,若隐从嗓子眼里应一声,忙调整飞剑的方向,不由面上腾起两朵红云来。却听身后的明珠欢呼一声:“到了”,抬眼去看,果然面前已是一处山洞,洞外提着青莲洞三个大字,他忙降下飞剑,长呼口气,心想总算是到了地方,也可以不用在这样心乱如麻。 若隐当先迈下飞剑,见明珠也已跳下飞剑,而萧燃正立在洞口处凝视着那三个大字,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有些失落。 收了飞剑,若隐道:“萧兄,这里应该就是青莲洞了,不如若隐先行,如若有危险……”,明珠已接口道:“若隐,还是我先走吧,怎么说我也是龙族,而你如今只是肉身凡胎”。 “不行,若隐决不能让明珠姑娘涉险”,若隐还是第一次这样打断别人的话呢。 两个人这边厢正争着都要先入洞,萧燃却已举步先行,也不管身后的二人。二人忙住了口,对视一眼,紧随着萧燃的脚步,向洞内走去。 这青莲洞里满是莲花,洞内幽香阵阵,三个人边走边打量四周环境,寻找那颗云霞公主所说的人参精。 洞内莲花倒是不少,却偏偏不见人参,无论是大人参还是小人参,这里本来就不该有人参,哪里来得人参精? 眼前一条大路却已分了叉,呈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三条小路,他们不由停下脚步,若隐先开口道:“我们这样找恐怕费时费力,不如分开,眼前既然有三条路,我们就各走一条,随时用千里传音联系。一个时辰后再回此处,可好?” “当然,我没意见”,明珠看一眼面前的三条路,指指直对着自己的那条,道:“那我就走这条好了”。 若隐与萧燃各选一条路,三个人分开,各自向自己选择的路走去…… 眼前这条路冰雪肆虐,明珠不由将衣襟拉紧些,试着运行法力,还好,法力还在。只是这法力似乎对冰雪不起多大作用,明珠不由缩缩脖子,踩着满是积雪的路面前行。 方走了不远,面前豁然开朗,小路已经消失不见,展现在眼前的是空旷的雪野,这地方很像人界,有小屋两三间,零零散散的分布在冰天雪地之中。 天色却已黑了下来,北风呼啸着从脸庞划过,如锋利的刀子一般,明珠艰难的顶着风雪继续前行,只觉得手脚似乎都冻僵了,这种恶劣的地方,恐怕就算有人参,也早已冻成了冰。 人参是个稀罕物,恐怕很难在这种环境下生长,明珠叹口气,抬头看一眼那漫天飞舞的雪花,这里景色不错,而且我们还有两条路呢,至少还不至于完全失望。 远远的,似乎有一盏灯亮起,微弱的灯光在这雪夜中看来,格外温暖,明珠不由雀跃起来,低低欢呼一声,她加快脚步向那微弱光源而去。 明珠心道:有灯光的地方一定有人家,不过这里是青莲洞,眼下我看到的一切不知是真是幻,也许那是人参精幻化出来的呢。她越想越觉得兴奋,于是偷偷凝几分法力在指尖,脚下生风,顺着那一点光源,快步走向风雪深处。 果然,那灯光是从一间小屋中透出,犹豫了一下,明珠轻叩门环,等了半响依然无人应门,于是问道:“有人么?”。 又等半响,依然是无人回答,她这才推开门,立刻愣住。 屋子里温暖如春,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位老者,须发皆白,正在对弈,想必是入了神,竟没有听到叩门声。 那一点灯光正是从玄色袍子老者的手中发出,他一手持黑子,一手握着烛台,烛台上是红色的蜡烛,蜡油滴滴答答从上面落下来,滴在老者手上,他却全无感觉。 见屋子里有人,自己又是这般不请自入,明珠多少有点尴尬,忙咳了声,轻声道:“前辈好”。 他们眼帘未抬,依然紧 分卷阅读72 盯着棋盘,那位玄色袍子老者抬起一只手来,适意明珠噤声。 明珠忙住了口,乖乖地立在一旁,俗话说观棋不语真君子,虽然明珠是一介女流,却也知这道理。 那玄色袍子老者似乎很满意,依然未抬眼帘,又道:“等等”。 “好”,明珠干脆回答。 这一等也不知等了多久,直等到明珠觉得双腿酸痛,那玄色袍子老者这才高声叫道:“哈哈,我赢了!”。 和他对弈的白袍老者忙伸手拂乱了棋盘,耍赖道:“谁说的谁说的,方才我落错子了,来来来,再下一盘”。 “不下。和你下了几千年的棋,这也不过第二次赢你,难道你就不能大方一点,让我高兴一会?如果再下,万一我输了怎么办?”,玄色袍子老者已站起身来,笑道:“你这小姑娘不错,是我玄云子的福星。我和白玉子下了几千年的棋,至今只赢了两次,上一次赢他,我都记不清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 白玉子闻言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来,打量明珠一番,道:“嗯,你这小姑娘我看着还算顺眼,而且你也是第二个肯等我们下完棋的人”。 明珠眨眼,怎么都是第二个,心里来了兴致,于是问道:“老人家,这么说有不等你们下完棋的人喽?难道这里还有不少人来?”。 玄云子道:“其实也不多,这几千年来不过来了十几二十个,人也有,精灵也有,什么妖魔鬼怪的都有,可惜肯等我们下完棋的,算上你不过两个,他们要不是进来就杀杀打打,要不就是进来就逃,唉,都是些心浮气躁的家伙”。 “是么”,明珠微笑,她可是教养良好的姑娘呢,而且她也不急。 “小姑娘,算你走运,本来我们还缺一个人,鸟笼子才满的,可现在看来,你没机会了”,玄云子叹气,样子认真极了,似乎没有机会是很严重,很值得惋惜的事。 “我不明白”,明珠搔头,困惑地看向玄云子。 玄云子指了指屋子东北角放着的鸟笼,说道:“就是它,要再放一个才能满”。 明珠这才注意到那鸟笼,方才一直观棋,也就没注意屋子里的陈设,如今被玄云子一指,方看到原来角落里还有个鸟笼。 走到近前一看,明珠不由倒抽口凉气。只见那鸟笼中密密匝匝的摆着许多拇指粗细大小的人。 活人。 这鸟笼里没有鸟,一只都没有。鸟笼里只有人,四肢健全,有鼻子有眼睛,会喘气的大活人。 他们挤在狭窄的鸟笼里,正眼巴巴看向明珠。 他们冲着明珠急切的不停说着:“啾啾,啾啾”。 明珠只觉得头皮发炸,她拼命吞咽口水,扭动忽然就变得僵硬的脖子,她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就要来临。 那两位老者正冲着她笑,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阴森恐怖…… 孟若隐边走边谨慎的注意着四周,手里紧握着青鸾剑,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有些紧张,这条路看起来很正常,而且简直是正常得不得了,小路很安静,可这种要命的平静似乎是黎明前的黑暗,让孟若隐觉得,危险随时都会来临。 两旁都是洞壁,前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小路,弯弯曲曲,挡住了若隐大半视线。 “踏踏踏”,极其安静的小路尽头,若隐视线不及的地方,忽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起初只是隐隐约约,而后就逐渐清晰起来,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似乎就响在耳边。 看不到小路尽头,可那清晰的脚步声,正是朝着若隐方向而来。 一手掐剑诀,若隐握紧青鸾剑,这青鸾剑他还不能很好控制,甚至十次召唤居然就会有三五次召唤不出,幸好方才来青莲洞时他成功的召唤出青鸾剑,这才能与明珠同乘一把飞剑,只是如今这脚步声奇异得很,希望一会万一遇到强敌,这青鸾剑不要耍小性子,突然消失。 若隐屏住呼吸,将身体紧贴着洞壁,恍惚可见一个人影,印在洞壁上,那人影不停移动着,正向若隐这边过来,忽然一跃,直扑若隐。 若隐忙持剑迎上,手中青鸾剑一抖,抖出一片耀目剑花,直击向那猛扑过来的黑影。 第三十九章 须弥幻境 剑尖甫一与那黑影触上,本是急扑过来的黑影立刻消失不见,若隐忙持剑寻找,小路依然是那条小路,并无黑影,就连脚步声也已听不到。 待继续向小路深处走去,方一迈步,那脚步声立刻又响起,随之黑影猛扑过来,青鸾剑再度迎上,却依然是刺了个空。 就这样反复几个来回,若隐不由蹙起眉头,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心魔?他曾听师父讲过,修行者都会经过心魔这一关,莫不是如今自己的心魔,在这地方出现了? 若隐忙将青鸾剑放在地上,盘膝端坐,双手掐诀,默念心法,忽觉迎面而来极轻微的风声,与此同时,一道庞大的黑影直奔若隐面门而来,若隐腰一折,身子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向后仰下,手掐剑诀一指,地上的青鸾剑已经清啸一声,直奔那 分卷阅读73 迎面而来的黑影而去。 青鸾剑击出,扑向若隐的黑影忽然化作黑袍的萧燃,冷声道:“是我”,手上一拂,青鸾剑竟被拂得掉转了方向,直奔一旁的洞壁而去,生生插入洞壁中,只余下一小截剑柄,还在颤动不停。 若隐忙站起身来,拧眉道:“萧兄,怎么是你?”。 萧燃冷眼看他,道:“恐怕你是修行不够,被心魔控制”。 若隐忙垂下头去,满脸愧色,道:“正是,若隐最近也觉得有些不妥”,他将后半句话吞回去,心中不由一紧,难道自己是动了凡心,这才被心魔乘虚而入? “和那无关”,萧燃忽然冷声道。 “嗯?”,若隐忙抬眼看他,萧燃却已背过身去,缓缓道:“我说心魔和你爱上明珠无关”。 “我……”,若隐一时语塞,忙垂下头,双手纠结的握在一起,眼神飘到了颤动不停的青鸾剑上,嗫嚅道:“爱上明珠?”。 方一说到明珠,他只觉得心一悸,忙用力握紧双手,努力令自己镇定,可那一直颤动的青鸾剑,似乎已变成了她。 “她是个值得爱的姑娘”,萧燃不愿回头去看若隐的表情,此刻他只觉得满口苦涩。稳了稳心神,接着说道:“我若是你,一定为了她放弃一切,和她寄情山水,游遍人间,逍遥更胜神仙”。 “寄情山水,游遍人间?逍遥胜仙?”,若隐喃喃重复着萧燃的话,只觉得心底那些小虫,又多了一层。 萧燃霍然回身,看向正低着头沉思的若隐,他知道,若隐心已动摇。 可这样拱手将爱人让给他,萧燃忽然觉得心底涩涩的,难受得紧。 “走吧,道长。想必明珠已经回去了”,萧燃故作洒脱的说道。 “可是这条路我还没有走完”,若隐道。 “不用走了,这条路和我走的那条相通,我们好像总是挤在同一条路上”,萧燃苦笑,看来他们还真是默契,难道因为他们本属于一个人的灵魂? “一条路上?如果能为苍生谋福,又何必在乎一条路还是两条路”,若隐想,这魔尊其实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至少方才他明明可以令若隐被法力反噬,可却只是拂开青鸾剑,可见他并不是个众人口中的睚眦必报,阴险毒辣之人。 “不要和我说什么天下苍生,自己都没顾好,何谈其他”,萧燃气结,这孟若隐一根筋得厉害,希望他不要伤害明珠就好。 “萧兄说得有道理。不如我们现在就原路返回吧”,若隐蹙眉,唤回插在洞壁上的青鸾剑,只觉得有些郁郁。 二人不再多言,顺着若隐来时的那条小路,向约定的地点走回去…… 两个人是一路疾行,可明珠那里,却只觉得腰酸背痛,就连脖子都已僵硬。 明珠已经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太久,可她不敢动,只是这鸟笼中的人看得久了,她只想干呕。玄云子与白玉子似乎很欣赏明珠眼里的恐惧之色,见明珠紧张,他们竟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玄云子问道:“嘿,小姑娘,我们看你挺顺眼的,这里太寂寞,不如你留下来,每天给我们唱唱歌,陪我们说说话,可好?”。 “不好”,明珠站起身来,扭扭腰动动手脚,咧嘴拒绝道。 “为什么?这里可是个好地方哦。你这条小龙,别以为我们看不出你的真身,你要是愿意留下来,我们就把毕生所学倾囊授于你,到时成神渡劫轻松得很。你可别小瞧我们这两个糟老头子,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爹,灵山双子可是白给的角色?能做我们徒弟,恐怕你爹会笑破肚皮”,玄云子认真的说道。 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能做他们徒弟,明珠一家子都要感恩戴德一样。可明珠不学无术得很,只为情存,才不想成神学艺呢。 “我很笨的,唱歌难听,说话又唠叨,只怕你们会后悔,而且最重要的是,明珠还有朋友等着回去呢,如果他们找不到明珠,会着急”,明珠忽闪着一双大眼,顺口胡诌。 “你不做我们徒弟为什么来这屋子?难道你是为了人参精?”,玄云子问道。 “喂,你怎么说出来了?”,白玉子忙去捂他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玄云子耸肩,二人目光闪烁,鬼头鬼脑的不由同时望向鸟笼后的一扇门。 明珠眼前一亮,难道人参精在门后? “我做你们徒弟也行,可师徒之间是不是不该有秘密?”,明珠狡黠的笑,一双眼滴溜溜乱转,玄云子立刻说道:“果然如三界六道所传,是个鬼灵精”。 “你不就是想诓出人参精的下落么?别说下落,只要你肯做我们徒弟,就是把它送给你也未尝不可。”,白玉子接口道。 “真的?”,明珠大喜,看来这两位老者倒挺敞快。 “当然”,二人异口同声。 “那就说出你们的条件吧”,明珠道。 “痛快,和你说话就是痛快。条件很简单,回答出我们一个问题就成”,二人像是在唱双簧。 “只是一个问题?”,明珠问。 “就一个” 分卷阅读74 ,二人答。 “请讲”,明珠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人对视一眼,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半响玄云子方问道:“这问题已经困扰了我们很多年,你说人是为何而生?”。 明珠托腮,想了片刻,正要开口,却闻白玉子正色道:“小姑娘,你可要想好了再说,答对了有奖励,答错了也是有惩罚的”。 “嗯,这倒也算公平”,明珠早就知道,事情不会太简单。 “其实惩罚也不算很严重,只是把你的灵魂卖给我们五千六百年,不多不少,只要五千六百年就好”。 “哦?五千六百年?嗯……我同意”,明珠吞咽口水,心道五千六百年个大头鬼啊,把灵魂卖给你们,我不就剩个空壳?行尸走肉的五千六百年居然还说惩罚不严重!不过没到最后一刻,谁知道谁赢谁输。 清了清嗓子,明珠背负着手,像模像样的在屋子里踱步,悠然开口道:“是为死而生”。言毕只见白玉子与玄云子同时大笑,一副你输了的架势,明珠也不惊慌,只是等他们笑声止了方再次开口,说道:“前辈们不用笑,明珠没有说错”。 “还没有说错?哪有人生下来是为了死的”,玄云子与白玉子互相瞅了瞅对方,指着对方的鼻子,问道:“你是为了死才生的?”。 “人这一生从呱呱落地开始,无论你是哭也好笑也好,甜也好酸也罢,无论你是机关算尽,还是心怀仁慈,无论你是高官显位,还是平头百姓。无论你是贪恋还是不舍,绝望还是放弃。从生下来那一天,就注定着只能有一条路可行。就是死。也许有人说人生下来是为了情,为了爱,这话不假,可到头来,轰轰烈烈一场,不过两眼一闭,喝一碗孟婆汤,再生,再死,就像一条长路,无论你走得快慢,无论沿途风景是美景还是凄凉,总会走到尽头,然后又是新的开始”。明珠目光悠远,她又想起了当年莫染转身跳崖的一瞬间。 她微笑,道:“既然这样人为什么还要活着?其实三界六道众生皆是一个道理,就算我们能成仙成神,也和人一样,都是活在这三界六道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只不过是大浪淘沙,成千上万水珠中最微小的一颗。可没了你,没了我,没了这成千上万的水珠,就没有浩瀚的大海,没有如今繁荣的三界六道。所以我不会鄙视自己,也不会高看自己,而且能欣赏沿途的好风景已经很棒了。前辈,明珠觉得,只要有希望,所有的苦痛都是暂时的,就算生死又如何!何必执着与为何而生?为何而死呢!”。 本嬉笑的白玉子与玄云子皆止了笑,正色看向明珠。半响,只见白玉子轻击掌,鸟笼后的那扇门竟缓缓开了。 他道:“去吧小姑娘,你小小年纪能想到这些,这扇门值得为你而开了”。 明珠望一眼那扇正缓慢打开的大门,门后漆黑一团,似乎满是艰险,可那又如何?她抬步向那扇门后未知的一切,走去…… 第四十章 须弥幻境(2) 看着明珠娇小的背影消失在漆黑的门后,玄云子与白玉子对视一眼,皆长叹一声,半响玄云子方开口道:“我们这么做到底对不对?算不算违背承诺?”。 白玉子目光已转向那挤满了小人儿的鸟笼,道:“不算吧?难道你希望云霞那丫头一辈子都哭哭啼啼的过日子?永远都瞒着花城那臭小子?”。 “当然不希望!虽然花城那臭小子我十分不喜欢,可云霞小丫头却是可爱得很,唉,当年咱们受老精灵王临危托孤,如今已过去这么多年,我也看明白了,那精灵王的宝座云霞小丫头讨厌得很。果然女大不中留啊。希望这次能借着小母龙的契机,令云霞与臭小子重归于好”。玄云子道。 “可是,到时候小丫头就会抱着孩子走了,我好舍不得”,玄云子忽然又苦了脸,说道。 “我也舍不得”,白玉子也垮下脸来,这两个也不知几千几百岁的老者竟孩子般抱头痛哭,互相安慰道:“走吧走吧,女大不中留不中留啊”。 “砰”的一声,那扇门重重合上,将哭声皆留在门这边,而门那边的明珠也在那巨大的关门声中回头看去。 只见身后一团漆黑,来时的路早已堙没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方才她似乎隐隐听到哭声,又竖耳听了片刻,除了要命的静以外,哪来的哭声?不由释然的笑笑,看起来最近自己越来越不妥了,居然出现幻听。 也不知萧燃与若隐的情况如何,恐怕早已按着约定好的回到原路等着她了。不过想想马上就能找到人参精,明珠还是很欢喜的。 ——哈哈,鬼王炽你这臭小子,还不欠我个人情?仗着比我晚生几年,一张利嘴永远都不会让着我点,这次一定要趁着救你的机会,逼你叫我一声姐姐。 哎呀,我这样算不算趁火打劫啊?一想到鬼王炽到时一脸的不情愿,明珠心情忽然好得不得了。生死的事早已注定,既然无论哭也好笑也罢,日子都要过,何不开心一点呢。明珠从不怕在逆境中生存,多苦多难的困境也吓不倒她,这就像黎明前的黑暗,那么浓郁的黑,只为了太阳划破天际,那 分卷阅读75 一瞬间的炫目辉煌。 嘴里东一句西一句的哼着歌,方才明珠倒真的没有说谎,这歌喉恐怕狼听了也会哭,从怀里摸索了一阵子,掏出火折子,再幻化出一截木棍,权做火把,举着火把,明珠仔细打量四周。 看不到自己的脚,贴着地面一层氤氲的雾气直没到明珠双腿,这样子走路有点诡异,明珠咧嘴,尽量令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这里看不到尽头,前面是无边无尽的黑,身后也是无边无尽的黑,左面右面,都隐在黑暗中。这里除了黑,就剩下静,要命的静,静得可以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继续往前走,隐隐的,似乎有极轻微的婴儿啼哭声传来,明珠忙停下脚步,竖起耳朵细听,果然那婴儿啼哭声来自不远的前方。 忙高举火把,明珠急着向那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这里有哭声,难道是人参精作祟? 明珠全神贯注的循声找去,脚步不停,却听“咚”的一声,结结实实撞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痛得咧嘴,她忙着揉额头,举起火把仔细看,前面依然是黑,伸出手去摸,竟触到坚硬的石头。 这本是空无一物的漆黑前方,不知何时居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石头墙,挡住前进的路。冲着那挡路的家伙一挥拳头,明珠皱起眉头,心道这莫不是人参精的障眼法?要不就是老人常说的鬼打墙? 思及此她只觉得背后的汗毛激灵灵全数竖起,忙搓搓胳膊,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用上七八成法力,伸手去推那面忽然出现的石头墙。 这一推之下,那看起来应该十分难以打开的石头墙竟猛的大开,明珠万万想不到会如此容易打开石头墙,身子也被那十分耍人的墙壁一闪,堂堂东海三公主以一种十分丢脸的姿势趴在地上,来了个狗/呛/屎。手里的火把也落到地上,“噗”的一声熄灭了。 抱怨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明珠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面前是个水潭,水中荷花盛开得正妖娆,整个水潭皆被氤氲的雾气笼罩,朦朦胧胧可见,潭中水面上,飘着一块透明的琥珀,琥珀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明珠忙从地上爬起来,近前细看,只见那潭水中/央的琥珀里,居然有个婴孩。 那婴孩正吸吮着手指,他似乎也看到了明珠,不再吸吮小手,而是冲着明珠“依依呀呀”的说着什么。 ——我的亲娘啊?这孩子,是活的! “你娘呢?”,明珠冲那孩子柔声细语,问完了不由笑自己犯傻,看起来那孩子还是个小婴孩,怎么能懂她的话。 却见那孩子冲着她扎撒着小手,依依呀呀的似乎想要她抱一抱。 “你是要我带你走么?”,明珠只手托腮,她还没研究过一个不会说话的婴孩,所作的动作都代表什么呢。 那婴孩小手挥舞得更加欢快,一双眼亮晶晶的望着明珠。可明珠却犯了难,这孩子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而且居然在琥珀之中,恐怕是被哪家高人封印了。她哪敢随便带走。 可转念一想,谁家做娘的会那么狠心,将自己的孩子封印?而且方才那两位高人已经说了,门后有人参精,难道这孩子就是那人参精?于是她柔声道:“不如姐姐带你出去玩,可好?”。 那孩子继续挥舞着小手,说道:“依依呀呀”。 明珠站起身来环视四周,见和这婴孩交流实在成问题,干脆双手扩在嘴边大声喊道:“这里有没有人啊?这是谁家的孩子?”。 空旷的四周只有明珠的回声传来,等了半响,明珠干脆甩了鞋子,赤着脚下水。涉水到了琥珀跟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将整块琥珀抱在怀里。 “孩子,姐姐可不是坏人哦。姐姐猜你就是人参精?姐姐只是借你用一用,等救了人就把你送回来。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必你修行也为了能有所成,如今就有绝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你这就随姐姐去救人吧”。 明珠边说边走,见怀里那琥珀中的孩子重又安静地吸吮着小手,明珠这才放下心来,上了岸,想要穿鞋子时却犯了难。 这琥珀太重,如今明珠双手抱着也是勉强,实在弯不下腰去穿鞋。干脆放弃穿上鞋子,就这样赤着脚,向来路走回去。 依然是要命的黑,可怀里抱着那琥珀孩子,明珠只觉得希望就在眼前。只是这琥珀孩子实在太重,抱着走得越远,明珠只觉得双臂越沉,她脸上早已有汗,不过为了救人,累一点又算什么。 忽听前方又有脚步声响,听起来似乎不止一人,明珠心跳加快,努力向前方看去,却只有漆黑一团。 如今这地方,自己又抱着孩子,如果遇到什么强敌,恐怕真的吃不了兜着走。可外面有那两个奇怪的老头看守,怎么会有人进来呢? ——难道是那两个老头忽然反悔了,想要我留下这琥珀孩子? 明珠干脆停下脚步,抱紧了孩子,只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却忽然觉得极熟悉的感觉涌遍全身。 那么熟悉的感觉,似乎来自他。 只听那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 分卷阅读76 随之就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当先传来:“萧兄,你确定她就在这里么?”。 没有人回答,只有脚步声,已越来越清晰。 那温柔的声音又道:“没想到这里每条路都是相通,可这条路如此漆黑寂静,不知她……”,声音顿了顿,似乎沉吟了一下,方再次开口道:“不知她会不会找到人参精”。 话音方落,一道冷冷的声音已随之响起,那声音听了似乎能让人一直冷到骨头里:“你若关心她,就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若怕,大可以现在就走,不要在我耳边一直不停地说你那些道法自然”。 萧燃,孟若隐! 明珠大喜,忙抱紧了孩子,大声道:“萧大哥,若隐,我在这里”。 面前忽然亮了起来,在刺目的强光下明珠忍不住眯起眼睛,看向对面。果然不远处正立着两个人,正是萧燃与孟若隐,萧燃的掌心里托着颗夜明珠,那珠子光华流转,令这里仿若白昼。 他甫一见明珠,本是清冷的眼中忽然腾起极亮的光来,眉头舒展,似有喜色。却在听到明珠欢呼一声:“若隐,你看这是什么!”时,眼中那极亮的光立刻黯淡下去,目光忙转向明珠怀里的琥珀孩子,蹙起眉头。一言不发。 明珠说的话孟若隐一句都没听进去,他只觉得心跳得厉害,方才自己明明一直在担心她,可此刻见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偏偏那人赤着脚,入目两抹要命的白……于是眼神也就开始闪躲,若隐忙着压下心头泛滥的小虫,指指她怀里的东西,问道:“这是琥珀?”。 明珠爽朗的笑,道:“不全对。道长,这是孩子。而且是琥珀孩子。最可能的是,他就是人参精”。 她似乎想起来什么,又问道;“对了,你们怎么不在约定的地方等我?反而找到这里来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可是回答了那两位前辈的问题?”。 孟若隐与萧燃皆愣住,半响孟若隐方到:“此事说来话长”。 第四十一章 人参精 原来孟若隐与萧燃一路疾行直奔约定的地点而去,大约走了盏茶功夫,只见前方忽然腾起浓雾来,雾气笼罩中两个人辨不清方向,只能凭着感觉继续前行。 又走了一盏茶左右的功夫,浓雾散尽,二人发现早已偏离了方向,前方只剩漆黑,那黑一眼望不到头,孟若隐握紧手里的青鸾剑,停下脚步问道:“萧兄,方才出现的雾气十分奇怪,而眼前这般漆黑,恐怕我们走错路了”。 萧燃背负着手,一双眼冷冷的环视四周,果然这里只有黑暗,那无边无尽的黑暗中也不知隐藏了多少未知的危险。 见萧然不语,孟若隐不由蹙眉,如今也不知过了多久,想必明珠早已回到约定地点,不要等急了才好。心念方一动不由满脸愧色,最近想起她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难道真的是情劫难度? 于是也就赧了脸,垂下头看自己手里的青鸾剑剑尖,道:“如今这样越走越远,不如我们试着再回去?也许可以找到原来的路”。 萧燃不语,一双眼中却忽然涌上奇异之色,他抬起手来,示意孟若隐噤声。良久方道:“不行”。 “嗯?”,孟若隐怔住,不知萧燃所言何意。 “我们一定要走这条路,而且必须马上走,一直走下去”,萧燃斩钉截铁的说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 孟若隐点头,他不是没有疑惑,可良好的修养令他绝不会问太多。既然萧燃如此笃定,一定会有足够的理由。 于是两个人走进那无边无尽的黑暗中,这一路也不知走了多久,萧燃首先开口打破沉寂:“我感觉到,她的气息”。 “她?”,孟若隐蹙眉,忽然心中一动,难道是明珠? “我觉得她就在这条路上”,萧燃再次说道,语气里似乎带着点莫名的、极其不易察觉的温柔。 “哦”,孟若隐应一声,只觉得心潮起伏,似乎有点酸涩,有点……嫉妒?方想到嫉妒,只觉得心中咯噔一声,于是也就恨起自己的患得患失来。怎么会如此这般如凡尘男女,动了贪嗔痴妄之心?难道这一切只是因为师父所说的情劫么?还是因为,自己凡心已动,修行之心已不坚? 这些年修行,早已为自己筑了一座极结实的大堤,可如今那堤防,似乎就要毁于一旦了。恐怕到时汹涌的洪水就会如期而至。将自己湮没在万千的红尘男女中,受尽爱恨离别之苦。 不要!不可以!孟若隐忙闭上眼睛,默念心法,他要令心里那泛滥得就要将自己整个吞噬的小虫,都赶出心海。 两个人都不在言语,只是摸着黑,继续前行。又走了很久,孟若隐终于禁不住内心煎熬,于是再次开口问道:“萧兄,你确定她就在这条路上?”。 他只想说点什么,随便什么都好。只要不再这么静的,令他不时想起那个不该想的人就好。 于是他们的谈话也就被明珠听到。这次的短暂离别,重逢后孟若隐的欢喜,令他自己都吃惊。他发现,有一种感情,比修行带给他的快乐,更多,更强烈。 分卷阅读77 见萧燃与孟若隐脸上都是瞬间有千百种表情闪过,明珠不由长叹一声,她早已抱不住孩子,于是说道:“我知道这样有点为难你们,可我实在抱不动了。不如你们帮帮忙,可好?”。 言罢一双眼巴巴的望着萧燃与孟若隐,二人皆愣住。扎撒着手立在原地。 抱孩子?孟若隐忙看向萧燃,萧燃背负着手转过脸去,冷冷道:“我是魔,抱也可以,不过我今日一直未曾进食,而且看起来他有点小”。 话未说完,孟若隐已经大惊,一本正经的打断他话,道;“萧兄,这婴孩何其无辜,如果你要吸血吃肉,还是对若隐下手吧”。 他一脸正色,令明珠忍俊不止,干脆逗他,道:“喂,道长,你可听说过三界六道有个大传闻?”。 “传闻?若隐一直在九虚山修行,未听到什么传闻”,若隐蹙眉,不知明珠究竟要说什么。 明珠叹气,悠然道:“你可不如你师弟们消息灵通,他们都知道呢,新魔尊,也就是你眼前的这个萧燃萧兄,是个……断袖”。言罢她一双眼溜溜看向萧燃,心道你不想抱孩子不抱就好了,何必拿吃人喝血当借口。 “断袖?”,孟若隐似乎在认真琢磨什么叫断袖,见他那眉头紧蹙的样子,就连萧燃都忍不住笑意。 可笑了以后却又觉得心中酸楚,这么无暇的孟若隐,和鬼灵精的明珠正相配。那么,自己又算什么东西?! 干脆伸出手来,先是将手里的夜明珠塞到孟若隐手中,接着一把抢过了明珠怀里的孩子,横抱着抬步就走。也不顾被抛在身后的孟若隐一路口中小声的嘀咕着什么叫断袖,以及明珠那强忍着的,就快憋成内伤的笑声。 萧燃的黑袍似乎很快与黑暗融为一体,长发无风自舞,清冷的他此刻怀里抱着个依依呀呀的琥珀孩子。当先向未知的黑暗走去。 “明珠姑娘,若隐知道不该问,可实在不知什么是断袖?难道这和若隐有什么关系么?”,身后传来若隐压低的声音。 “扑哧,没关系没关系。喂,道长,其实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世?”,明珠忍着笑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格外清晰。 “若隐只知道尚在襁褓中就被放到九虚山下了”,孟若隐道。 “哦,那就是不知道了。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还有亲人,会怎么样?”,明珠忽然想起那镇妖塔底,在萧燃手中光华流转的玉坠子。既然是孪生兄弟,既然孟若隐从小就被放在九虚山下,那么萧燃是如何活下来的?他们的父母为什么只留下萧燃,却放弃了若隐? 那玉坠子是自己与前世莫染的定情信物,没想到转世投胎居然随之而来,可为什么会在萧燃手中?而萧燃,怎么会成了新的魔尊呢? 他们之间似乎有太多的秘密,当年莫染转身跳下悬崖,留下太多谜团给她,如今转世后,为什么依然令她觉得,如在云雾之中,越发的迷茫? 怎么会有两个人,一个带着莫染的气息,一个带着莫染的相貌,令她分不清,到底谁真谁假? “若隐,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还有个哥哥,你会怎么样?”,明珠故意大声问道。见前面走着的萧燃果然脚步一滞,后背有些僵直,她干脆继续说道:“如果你那失散的哥哥就在你身边呢?你会不会很开心?”。 “当然!若隐从小在九虚山修行,虽然早已把师父当成爹娘,师弟们当成亲人,可如果知道了有个哥哥,还是会很欢喜的。想是若隐修为尚浅,还未悟得万丈红尘皆幻象,天下苍生皆手足的道理”。 “那你想不想知道,你那哥哥是谁?”,明珠再次提高了音量,她想要确定一件事:萧燃和孟若隐全无关系。 与其猜来猜去,雾里观花,不如挑开了窗户纸,话说在明里。明珠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为什么自己越来越怀疑,萧燃并不是孟若隐的哥哥。 “当然,若隐十分想知道谁是若隐的亲人。可是,明珠姑娘又是如何得知若隐还有个哥哥?”,若隐停下脚步来,蹙眉问道。 今日明珠的话令他感到意外,从小他就把九虚山当成了自己的家。师父从未提过自己的身世秘密。而这龙女所言的转世莫染也许都是真的,看她对自己如此执着,又一个劲的提到前世今生,难道真的如她所言,自己不但是她的转世爱人,而且还有亲人健在?! “你不用问我为什么晓得那么多,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应该知道的一切”,明珠一双眼紧盯着前方那个僵直的背影。萧燃,不是我明珠不遵守誓言,只是明珠不想做个糊涂虫。 萧燃,你到底是谁? 她轻咳声,缓缓道:“你的哥哥就是……”,忽闻一阵剧烈的响声从四面八方而来。紧接着只见本是漆黑一团的四周忽然涌起无数浓雾来。雾蔼沉沉中,眼前景象迅速变换,转眼间已是另一番天地。 明珠与萧燃、孟若隐不由怔住,他们仿佛正置身与一片开阔的春之原野,耳边可听到冰开雪融之声,明珠甚至看到一颗小草,钻出了松软的土地,在她面前舒展着腰肢,沿岸有株垂柳 分卷阅读78 ,柳条方发出嫩芽来,随着温软的春风轻摆手臂。 柳树下有个穿着一身红的,年纪大约六七岁的小姑娘,扎着个冲天辫,一双大眼睛叽里咕噜乱转,指着抱着琥珀孩子的萧燃,笑得弯了腰:“哎呦喂,男人抱孩子?还是个琥珀孩子?太好笑了太好笑了”。 她头上的冲天辫也就随着笑晃动个不停,系着她头上冲天辫的头绳,上面有三颗红彤彤大约指甲盖大小的果子做点缀。 她笑了半响,忽然道:“喂,那个穿道袍的家伙,我看到你的心里,长满了一种小虫,要命的小虫”。 孟若隐身子立刻变得僵直,见萧燃与明珠齐刷刷望向自己,忙垂了头,额上已满是汗珠。他诺诺道:“怎么会,人心里长了虫,哪还能活?”。 第四十二章 要命的默契 “能活!谁说不能活?”,那小姑娘一双眼滴溜溜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故作神秘地说道:“心里长了东西,这件事情真的很难办。你说好端端的心,又不是自家花园,怎么能随便长东西呢?而且这种小虫发作起来很难过的……哎呀,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抓心挠肝,欲罢不能。喂,那位道长,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若隐垂下头看自己的脚尖,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就会看自己的脚尖。 “咳咳,不过心里长了这种小虫是无药可医的。而且患了病的人也不愿医治不想医治,你说对不?道长”。小姑娘一副万事通的架势,背负着双手摇头晃脑,样子滑稽得很。 若隐依然在看自己的脚尖,就像脚尖上忽然长出了一朵花。 “其实长了这种小虫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对吧。哎呀,卖关子这么久,说得老人家我口干舌燥,居然碰到你这么个三杠子也压不出个屁的家伙。无聊无聊”,那小姑娘眼珠转了转,目光转向若隐身旁站着的明珠与萧燃,“咯咯”笑了一阵子,故意大声问道:“喂,那俩人,你们想不想知道,你们这位朋友心里长了什么虫啊?”。 “长了虫?”,明珠好奇地看向若隐,他此刻只是面色微红,头低垂,她怎么不知道人的心里会长虫?难道是…… 萧燃目光中却已满是复杂的情绪,他知道小姑娘指的是什么。那种小虫他心里也有,而且恐怕更多更甚。眼角的余光却已瞥到明珠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正歪头看着若隐。 一瞬间,萧燃的心中巨浪滔天,忙握紧双拳,指甲深深的刺入肉中,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控制自己,可瞬间绷紧的衣衫,早已将他的心思泄漏无疑。 那小姑娘很满意眼下的结果,于是清清嗓子,接着说道;“这种虫叫……”。 “住口!”,若隐厉声打断她的话,他似乎被自己的态度吓到,紧蹙眉头,复又说道:“若隐心里什么虫也没有”。 那小姑娘怔了怔,忽然一屁股坐地上,双脚乱蹬着大哭起来:“骗人骗人,我明明看到你心里长了一种叫/爱的小虫,你不但不承认还吼我。你是道士,却动了凡心,动了凡心还不认账,你修行得是什么?孬/种!你是孬/种!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你简直把普天下道士的脸都丢尽了,你到底知不知道,道士不能婚配?不能动情?”。 她一边装模作样的抹眼泪,一边偷眼瞄若隐,见若隐浑身战栗,索性说得更尖锐:“你是九虚山的,对吧?灵虚真人教出来的好徒弟,一定会被三界六道众生笑死,你师父以后也没脸上天界。因为他徒弟修行之心不诚,我要是你,反正也动了情,不如就还俗算了,管他什么天下苍生,管他灵虚老头会不会被气死呢……”。 “没有,没有!我没有!”,若隐双拳紧握,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情绪,他一叠声重复着,双眼已通红。他目光极快的在明珠身上扫过,见明珠正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却听那小姑娘已经尖声笑道:“阿弥陀佛,我若是你师父,早已气死了”……他的耳边突然满是那种奇异的、充满讽刺意味的笑声,那些尖锐的笑声令他发狂。他的心事竟如此令人措手不及的被摆上台面,就像在众目睽睽下被扒/光了衣服,他只觉得如芒在背,浑身都已火辣辣的疼。 他没动过情。那些已刻到骨子里的修行,令他只敢在心中小心翼翼的爱,却不能如此明晃晃的说出来。好像那心事一旦被说出来,就会成了阳春的雪,在日头下化得无形。 “我没有对不起是师门!没有!”,他似乎已濒临崩溃的边缘,双目赤红的在众人身上梭巡一圈,转身拔腿就跑。 用尽了浑身力气的飞奔中,他双手用力地捂住耳朵,固定着发髻的衡笄也不知何时掉落,一头青丝扑散下来,被风扬起,几近疯狂的奔跑中,他只听到,耳边一直有夸张的笑声响起:“你修行得是什么?你是道士,却动了凡心,动了凡心……我若是你师父,早气死了”。 “我没有!”,他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心底那些密密麻麻泛滥的小虫似乎已经多得占满了全身,正在他五脏六腑,甚至血液里游走。 倒在冰冷的地上,他蜷缩着身子,看一颗小草从柔软的土地下钻出来,缓缓舒展着 分卷阅读79 腰肢,嫩叶在风中摇曳,冷汗从他额头上,四肢上,甚至全身每个角落冒出来,就像这春草,迅速攻占了他全身。 他觉得自己已与这土地融为一体,甚至他就是块长满了春草的土地。保持着这种蜷缩的姿势,他一动也不想动。让阳光照在自己身上,就让心底那些泛滥的小虫爬出来,在阳光下晒化了吧! “师父,你救我!”,他喃喃重复着。他知道,那小姑娘说得没错,每一个字都没有错。他喜欢那种小虫,他已经上了瘾,不愿不想也不能戒掉。 “可我为什么不敢承认?为什么不让那小姑娘说出来?”他问自己。 “不能,绝不能说出来!我是道士!此生注定卫道,我不该动情!不能动情!我如今这样贪恋心底那甜蜜的感觉,只是因为我答应她两个愿望。只是因为她说‘孟若隐一定会爱上明珠,很爱很爱,非常爱!’”。他回答自己。 “不是,不是因为愿望!是因为……”,他双臂环紧自己正发抖的身子,他早已说不下去。他回答不了自己的问题。 这世上的男女,又有多少人能回答出究竟为何而爱呢? 爱本就是亘古不变的主题。也是千百年来最难料的结局。 恍惚可见,一道熟悉的,令他心悸的身影远远走过来,她的脚步有些犹疑,到了他身边站定,幽幽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温柔地看他。 半响,那人儿又幽幽地叹了一声,向他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说。 孟若隐在那一刻,心底所有的堡垒全数轰塌,他像个无助的孩子般,蜷缩着,哭出声来。 那手又向自己眼前伸了几分,那个人儿的目光也是温柔而坚定,她说:“为什么要逃?”。 孟若隐清晰听到自己的心弃械投降的声音,为什么要逃?为什么要逃?他翻身起来,执拗的推开她手,倔强的、赌气般说道:“三公主,九虚山灵虚真人入门大弟子——孟若隐,恳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明珠长叹一声,一双眼长久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半响方幽幽道;“现在,不是我不放过你”。 她不再说话,只是站起身来,像那株老柳树走去,树下还立着萧燃,兴许那小姑娘也没有走。她只是担心方才那小姑娘说的话,正触到了孟若隐的软肋,那一瞬间,她在若隐眼中,看到了一丝疯狂。 难道,爱上我,真的令你如此痛苦? 路不远,这里就像迷宫,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方才若隐明明狂奔着逃离,可如今看来,他似乎永远也逃不出去。 小姑娘已经不见了,可那株老柳树下依然立着个黑色身影,那孤独的背影,远远的看起来令人无端端心痛。 他似乎已于寂寞融为一体。 可他没有走,他仿佛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烂在这里,然后生了根发了芽,也不会走。因为,明珠不走,他就不会走。 “她呢?”,明珠问。 “不见了”,萧燃回答,一双眼却似有意似无意的看一眼那株老柳树后,树后隐隐可见一小截辫子。 冲天辫。 “他呢?”,萧燃问。 “唉”,明珠将到了嘴边的话化作一声长叹,她完全理解孟若隐的纠结,她当初居然没想到动情,对于一个一生只能卫道,只能为了天下苍生而付出的人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事。 “你放心,他已经爱上你了”,萧燃觉得自己的舌头打了结,他很想镇定,可语气中依然有掩饰不住的痛苦之意。 就算孟若隐和他萧燃本是一个人的灵魂,就算他很希望明珠幸福,可这些都不能代表,他不嫉妒。 那简直是疯狂的嫉妒,嫉妒到他都吃惊,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知道”,明珠笑,可以看出,她的笑有点勉强,有点夸张。这不像明珠的性格,明珠一向很乐观,一向都充满希望的。 她在那夸张的笑声中,极快的瞥一眼树后。 树后一道红色的小身影一闪即逝,可明珠知道,那小姑娘并没有离开。 “你好像不开心?”,萧燃强迫自己目光里关切之意少一点。 “怎么会?我的转世爱人已经爱上我了,我怎么会不开心?!恐怕我应该大笑才对,是吧?”,明珠竟说笑就笑,她很快就笑弯了腰,只是那笑,为什么看起来不快乐? “对,这简直是件天大的好事!三界六道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对吧”,萧燃也在大笑, 他居然笑出了眼泪,看一眼被自己放在地上的琥珀孩子,问明珠:“你最近运气真的很不错,而且简直是好极了,你看,你希望自己的转世爱人爱上自己,于是他就真的爱上了你,我们三个一起去找人参精,而独独是你,捡到了这么个妙极了的琥珀孩子。这么多的好事加在一起,我简直要惊叹和嫉妒你的好运气了”。 “是么?我真的很值得嫉妒?”,明珠也在看地上的琥珀孩子,忽然正色道:“可是,我觉得我捡到的这个孩子,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参精呢”。 “哦?怎 分卷阅读80 么可能?听说这人参精是至宝,不过,我觉得至宝之所以能抵御红尘中种种诱惑,一定是个脾气古怪的家伙,而且说不定丑的很,也许是要命的丑,正因为又丑脾气又古怪,所以才会不懂情爱,说话又伤人”,萧燃道。 “你们在说什么?”,忽闻一道声音在树后响起,随之跳出来个一身红的小姑娘,她双手叉腰,似乎很不满。 第四十三章 捉捕人参精 “我们?我们只是在说一株人参, 三界六道最古怪的人参,古怪得早已成了精, 而且又老又丑又讨厌”, 明珠故意长叹一声, 看样子十分替那株人参精惋惜。 “哦?你们见过它?”,那小姑娘眨眼睛, 问明珠。 明珠不语, 一双眼看向一旁的萧燃,萧燃却已背负着手,目光去眺望远方, 他似乎早已忘了地上的琥珀孩子, 只是缓缓道:“没见过”。 “没见过?那你们怎么能断定它一定又老又丑又讨厌呢?”,小姑娘撅起嘴, 明显的不满意。 “他告诉我们的”,不等萧燃说话,明珠已指向地上的琥珀孩子,萧燃立刻打断明珠的话,道:“住口”。 “哦”, 明珠点头,不再言语。目光却已飘向地上的琥珀孩子。 小姑娘一双眼滴溜溜转了一圈, 露出个极可爱的笑容来,道:“你们的孩子放在地上,会不会着凉……”,她这句话并未说完。 第一个字出口, 她的人已经凌空跃起,娇小的身子灵活极了,如一团红色的火焰般,直奔地上的琥珀孩子而去。最后一个字完了,她的人已到方才放着那琥珀孩子的地方,一个老鹰扑食,头上脚下,从半空中直冲而下,势如闪电的身形却猛地一滞,她突然发现,地上的琥珀孩子,不见了。 这一惊实在不小,她忙扭腰肢转身子,想要溜走,却见斜刺里猛地伸出一双手来,那手芊芊柔柔,十指尖尖似乎不沾阳春水,可力气却大得惊人。 那双手甫一搭上她手腕,竟像铁钳一般,令她动不得分毫,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清脆的金铃响,叮铃铃的响声直冲云霄,却差点没把她气死。 小姑娘嘴里大声嚷嚷着:“放开!放开!你们这群骗子,果然是坏蛋”,她身子已经不听使唤的被那双铁钳般的手一扯一拽,愣是从半空中拽下来。 明珠已笑道:“好一张利嘴,难道你不说话真的会憋死?”。 她双手握紧小姑娘,生怕这利嘴的丫头跑了,却见一旁的萧燃已经抱着琥珀孩子立在风中,眼里满是奇异的情绪。 “好啊,你们一唱一和的骗姑奶奶呢!”,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一双眼滴溜溜转个不停,忽然浑身发力,向外挣去。 她这一挣明珠忙加大了力气向下拽,谁知这小姑娘却是虚张声势,明珠这大力一拽,自然把她拽得直奔松软的土地而去。 “不好,别让她逃了”,萧燃见异变突起,有心帮忙却为时已晚,只见那小姑娘身子甫一与松软的土地接触,竟像是金溶于火,雪溶于阳一般,消失不见。徒留下明珠一双手依然做握紧状,张大了嘴,一副惊呆了的样子。 “没了?她不见了?”,明珠惊声叫道。 “是啊,没了”,萧燃淡淡回道。 “怎么会没了?我明明抓紧了她的?”,明珠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不信自己居然连个小姑娘都抓不住。 “她就是人参精,见了土地,自然会遁去。傻姑娘”,萧燃脱口而出,话出口立刻后悔起来,果然,明珠已瞪大了眼睛,样子居然比刚才人参精从她手中溜走还要惊讶,就连声音,都已微微颤抖,她一叠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 萧燃心中咯噔一声,忙背过身去,努力令自己的声音变得冰冷,沉声道:“你放走了人参精,恐怕她不会善罢甘休”。 “不!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会知道莫染喜欢叫我傻姑娘?”,明珠执拗地追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萧燃肩已后缩,苦笑道:“三界六道的女子在我眼里,都是傻姑娘,有什么奇怪?”,他豁然回身,笑容中已满是萧索之意,缓缓道:“若是不傻,又怎会执着?若是不傻,又怎会苦等千年”。 他垂下眼帘,看着怀里抱着的琥珀孩子,道:“三界六道的女子皆是如此,这琥珀孩子,恐怕也牵连着一段伤心事。就连你,堂堂东海三公主明珠,不也为了若隐,等了千年”。 “不,不是若隐!我等得是莫染。生生世世”,明珠打断他的话,忽然觉得莫名心痛。他此刻的目光中,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凄苦清冷之色。 “莫染……”,萧燃抱紧怀里的琥珀孩子,抬步向那株老柳树走去,只留下明珠怔怔的立在原地。 风送来他痛苦的声音,幽幽道:“莫染……可若隐就是莫染……”。 此时狂风突起。 风沙在狂风中漫卷,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悉悉索索的响个不停,这里本是温暖如春的一片勃/勃生 分卷阅读81 机,如今忽然如孩子的脸,变了颜色。 眨眼间春草枯萎,花儿离了枝头,放眼望去,四野一片凄凉,夜色忽然而至,浓如墨的夜空中,无星无月。 “果然”,萧燃冷眼看着转眼间的风云突变,冷声道。目光却不由自主看向不远处立着的明珠,明珠也在看她,四目相对,目光交接,萧燃只觉得心一颤,忙收回目光,冷声道:“报复来了”。 “是啊,报复来得真快。我想我应该去看看若隐……”明珠顿了顿,加重语气,大声道:“他是转世莫染,我一定要看紧了,别回头让爱人跑了”。 她甚至笑了下,缓缓道:“炽那小子曾问过我,是不是见到转世爱人就一棒子打晕,拖回东海。可现在回东海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或许我真的应该考虑一下,将这个转世莫染,一直和自己挣扎的若隐打晕了,带走呢”。 果然,他在她的话里,身子明显的颤抖了一下,明珠固执的去看他的眼睛,他却躲开她探寻的目光,快步走到她身边,将怀里的琥珀孩子交到她手里,冷声道:“他是个可怜人,还是我去比较好”。 明珠一手抱着孩子,腾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了他衣袖,萧燃身子一僵,明珠已开口,郑重问道:“我只问最后一次,你到底是不是莫染?”。 “难道你不觉得若隐很可怜么?”,萧燃痛苦的闭上眼睛,眼前已浮现方才若隐那双赤红的眼。 她不说话,只是固执的抓紧他衣袖,手因为过度用力,本是白皙的手背上已暴起青筋。 “他本应无忧无虑的在九虚山修行,然后借着一身仙骨成仙,可你却让他懂得了情爱。世事本就如此,有些事早已注定”,萧燃声音出奇的平静,平静得连他都觉得奇怪。 她依然不说话,可本是紧攥着他衣袖的手,力气忽然被抽空。 “我也是最后一次告诉你,孟若隐就是莫染转世!千真万确!”,萧燃道。他抬步,大步向前走,试着她的手无力的从他衣袖处落下去,就像深秋的落叶,无奈而纠结。 此时,何止心痛。 风还在呼啸,不知何时,已飘下雪来,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枝头,落在凋零了的花瓣上,奇异而美丽。 萧燃大步向夜色深处走去,似乎再也不会停下来。 他的脚步虽沉重,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夜色已浓。 无星无月。 明珠那娇小的身影,很快被夜色吞噬,模模糊糊,朦朦胧胧,似乎只是萧燃生命中,一抹只能遥望的白月光。 他没有回头,只要决定了,他绝不回头。哪怕早已遍体鳞伤。 远远的,只见这浓夜中,冰冷的土地上蜷缩着一个人。 男人。 他一动不动,似乎已睡去,可你只要走近,就会发现,他大睁的眼中,正流露出说不清的恐惧与挣扎。 即使狂风呼啸,即使雪花漫舞,可他却似乎已成了一尊雕像,仿佛从亘古已开始,又仿佛直到天地毁灭,万物凋零为止。 他已成了一块土地,浑身长满了芽,开出了花,却不知能不能结出果来。 见一双脚停在自己面前,孟若隐依然一动不动。那双脚却并未在他面前过多停留,只是缓缓的走到他身旁,停下来,那个人也坐下去,席地而坐。 “这不丢人”,那个人说。 孟若隐不语,他抿紧了唇,突然不想也不知该和这个魔界至尊萧燃说些什么。 “谁都会动情。人活在世怎能无情?你修行修得不是无情无义,不是绝情断爱,有一天你会明白,无情远比有情难”。萧燃眺望着远方,可眼下四野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他苦笑了下,复又说道:“在十丈崖你说过 ‘直到今日方知人间有情’,那时你敢说出来,如今为什么又以此为耻呢?” 孟若隐蜷缩的像只刺猬,漂亮的唇早已抿成了一条线,他不知道为何今日会如此发狂。 “因为那时你还没有爱的这么深,那时你只是微微动了情,可如今,你恐怕爱火早已炙热,可你又觉得对不起师父,但爱并没有错。所以你也没有错”。 “可我是道士!”,孟若隐呼的一声坐起,大声道。 “那又如何?人世间的事,本无两全其美。鱼与熊掌兼得,又怎么可能!你扪心自问,你到底想要哪个?到底什么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萧燃已站起身来,他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孟若隐一眼。 他已不用看孟若隐。 一个动了情的人,早已成了皑皑白雪中的一点红梅,明显得想要视而不见都不成。 “你若想好了,就回老柳树下,我们都在那里等着你”,萧燃抛下句话,头也不回的重又走进夜色中去。 第四十四章 定情 夜色已浓。 一颗极亮的星缓缓从正北方向升起, 乌云尽散,雪已停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歌声, 缠绵悱恻, 如雾似纱, 在这夜色中扯开。 分卷阅读82 脚步声很轻,很轻的脚步声犹豫着, 停在明珠身后。 “你放心, 他一定会来”,萧燃声音冰冷,就像北疆最硬的风, 令你从骨子里透出寒意来, 明珠转过头来,他的脸被冰冷的面具遮住, 可即使如此,明珠依然能感觉出,他整个人已经成了冰。 “我相信”,明珠微笑,恢复了自信满满的样子, 她大声说道:“我一向相信自己,相信莫染, 哦,不!应该是转世莫染——孟若隐才对。我知道,他一定会再爱上我。无论他逃出了多久多远,早晚都会回来的。你说对么?萧大哥?”。 她加重了语气, 果然,萧燃在那一声萧大哥中身子一僵。他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从明珠手中接过琥珀孩子,缓缓走进夜色深处中去。 脚步声又起,这次来的,却是孟若隐。 他本是散乱的发已重新绾起,衣衫整洁,似乎方才就要崩溃的不是他…… 他有些纠结,有些胆怯,更多的却是挣扎。他的脚步迟疑着,步伐很小,很慢,却没有停。路不远,可这样很近的一段路,却走得令他这个九虚山大弟子汗珠顺着背脊滑落,他的额上有汗,手心也有汗,他整个人仿佛刚翻过了九十九座大山,趟过了三千三百条大河。眼下立在明珠面前,只觉得浑身虚脱无力。那脖子,似乎已撑不起沉重的头颅。 他的头低垂。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方鼓起勇气,可那声音到了嘴边,也就成了蚊子的嗡嗡声,小的可怜,他道:“明珠,你的第一个愿望,实现了”。 明珠不说话,只是痴痴地凝视着眼前这个人。有一瞬间,她有些恍惚。只觉得莫染就站在眼前,和自己轻言细语。 时光,可会流转? 向他伸出手去,明珠将心中所有的怀疑,暂时抛开,他说,她的第一个愿望实现了?那是什么意思? 她不知此刻心中是快乐多一点?还是痛苦多一点?她甚至不知道,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到底是孟若隐?还是莫染? 眼角的余光偏瞥见一道寂寞的黑色背影,萧燃就像她生命中挥之不去的一抹魂,时时出现,令她不得不痛恨自己,居然会对转世莫染之外的人有了感觉。令她心底的怀疑,一层多过一层。 若隐终于在仿佛过了几千几百年后,向她伸出手去。指尖甫一与她指尖碰触,他仿佛受了雷击,手轻颤了一下,似乎想要收回去,却犹豫着,终是没有动。 明珠主动将他的手指包在掌心,他的指尖微凉。 她不知道,眼下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他猛地抬起头来,样子虔诚而郑重,说道:“若隐对□□一无所知,可若隐知道不该躲也躲不开。若隐只是有个问题想要问姑娘”。 “是明珠”,明珠微笑,她腕上的金铃一直随风轻响,她的眼睛,也在看那金铃。 看得久了,那金铃似乎成了一道模糊的黑色背影,孤独而萧索。 “明珠……”,若隐顿了顿,声音里有着说不清的执着:“明珠,若隐只想知道,你到底喜欢的是今生的若隐?还是前世的莫染?”。 “你都记得了?”,明珠忙抬起眼帘看他。 他摇头,道:“若隐正因为不记得,才必须要弄明白”。 “有关系么?”,明珠叹气,这个问题就连她都搞不清。 “有”,若隐笃定的回答。 “可你本是莫染,所以无论明珠爱得是前世的你,还是今生的你,都是一个人,何必要分清”,萧燃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怀里依然抱着那个琥珀孩子,可语气冰冷,透着彻骨的寒气。又似乎隐隐有些无奈? 孟若隐蹙眉,良久方苦笑道:“我不记得从前的事,今生我只是孟若隐。可是,没了那些记忆,我依然动了情。所以,我是不该要分清的,是么?”。 “感情的事,谁又能分得清”,萧燃似乎在苦笑,可夜色太浓,面具太冷,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表情。他说:“明珠,你似乎忘了什么”,声音抑扬顿挫,似乎有喜悦?或者痛苦? “嗯?”,明珠看向萧燃,他好像很开心,就连一向清冷的声音,语调都已上扬:“定情物。我是说你们之间应该有定情物。不要在纠结与前世今生。忘了从前的一切,你们从今夜开始,一切从头来过。重新爱,或者恨”。 明珠这才想起在九虚山镇妖塔底萧燃还给自己的玉坠子,那是当年她和莫染的定情物。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那枚玉坠子,明珠微笑,道:“若隐,我知道我一直执着于前世的你,莫染早已成了我心底抹不去的朱砂痣。今夜既然你问了,我自然也不想骗你,若隐,我的确没有再次爱上你。我想有必要让你清楚。若隐,虽然你就是转世莫染,虽然我执着的等了你千年,虽然我对你许下第一个愿望,可你有拒绝的权利。你可以选择爱我或者不爱我。你放心,无论你做出何种选择我都不会怪你。只要你说让我放手,我一定放手,成全你成仙。只要你说和我走,我一定会努力,令自己习惯今生的你,重新爱上今生的你”。 她将手高高举 分卷阅读83 起来,手里紧攥着那枚玉坠子,风吹过的时候,她手腕上的金铃叮铃铃响个不停,她微笑,道:“若隐,请相信我绝不是个悲春伤秋、无病□□的弱女子。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尊重你的选择。这不是因为我现在还不够爱你,而是因为,我希望成就你,前世如此,今生亦如此”。她顿了顿,复又说道:“而是因为你,有知情的权利”。 长呼口气,明珠觉得自己终于把最近郁结于胸的话都吐出,她虽然执着于那誓言,执着于生生世世与莫染在一起,可她绝不会欺骗任何人,包括自己。 她真的,不够爱孟若隐。而孟若隐,应该知道这一切。 很静。风中只有金铃响,明珠的手高举着,手里的玉坠子在月光下光华流转,不知何时有了月光,那轮一直藏在乌云后的月悠悠的荡在如墨的苍穹之上。 萧燃的目光也在随着玉坠子转儿,他只恨今夜的月太明亮,亮得似乎就要掩不住他的痛苦与哀伤。 此刻,他只想苦笑 。或者,喝酒。 玉坠子在微风中摆动,牵动了三个人的目光,也不知过了多久,孟若隐终于伸出手去,接下那枚玉坠子。 他的手稳定极了,没有犹豫,他将玉坠子紧紧的攥在掌心里,仿佛只要这样,就能抓住了那个人儿的心,令她早日爱上自己。 “若隐,我知道眼下说这些实在晚了些,我只是不想凭着自己的执念,令你万劫不复”,明珠叹气,她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不忍心将这位懵懂的道长拉下凡尘了。 “何谈耽误?”,若隐的声音里满是坚定的成分,他抬起头来,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凝视明珠,他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说道:“为你,我愿意万劫不复”。 他背后背着的青鸾剑立刻清啸一声,若隐回手轻拍下它的脊背,安抚道:“放心,若隐无论何时都不会忘了师门,更不会做出对不起师门的事来。此番如若能重回人界,若隐一定向师父和盘托出,任凭师父发落。若隐愿意抽了仙筋,断了仙骨,将这一身法力还给师父”。 他的目光已转向明珠,坚定的说道:“若隐一旦决定的事,绝不后悔,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若隐从青鸾剑上扯下一根剑穗,穿过玉坠子的孔洞,系在自己的脖子上,将它贴合着心,放好。方说道:“明珠,若隐本对生死已看淡,可今夜却希望活着走出这地方”。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有些话,早已不用说出来。 明珠重重点头,笑道:“好,那么我们就约定,今夜都要活着出去,不但活着出去,还要带着人参精出去,而且要救炽。我们三个人既然一起来的,就一起回去”。 “是四个人”。忽闻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接着就见一个人吊儿郎当的走出来,他走路的样子,似乎全身每一个关节都脱了节,松散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哗啦啦七零八落。 他长得不错。 很不错。 花城。 明珠与若隐、萧燃皆愣住,异口同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花城目光极快地扫一眼萧燃怀里抱着的琥珀孩子,那孩子右脚有六根脚趾……他一反常态的没有打趣,只是轻笑道:“没有我,你们一辈子也走不出须弥幻境,一辈子也抓不到人参精。不过我来得实在不算早也不算晚,至少不该错过的都没有错过”。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立着的萧燃,别有深意地问道:“你还好?”。 “当然,我好,非常好!只是现在非常想一件事而已”,萧燃冷声道,他的目光冰冷,眼里本是冰与火交替升腾,此刻那火似乎早已燃成了灰,只剩下彻骨的寒冷。 “是酒?对吧!”,花城大笑。 萧燃也在笑,大笑。那笑声似乎能传染,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隐隐夹杂着无数悲喜。 这里四季迅速交替,看来今夜想要走出人参精的地盘,还真是不容易。 第四十五章 诱骗人参精 酒。 美酒, 也是烈酒。 酒香四溢,每个人都似乎醉了。大醉。 明珠大着舌头, 问花城:“你好像总是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有什么, 而且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你好像很了解别人的心思, 你似乎很快乐很无所谓,可又不像”。 “你醉了。东海三公主”, 花城冷下脸来, 明珠悻悻的笑,道:“我觉得云霞很好,你们就算有天大的误会,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就连孩子都有了,为什么不能翻过去那一页呢?难道真的要互相伤害?”。 “孩子……”, 花城正在看地上的琥珀孩子,他没了平日的无所谓,严肃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吓人,他的目光却是温柔,袖子一拂, 已有张宽大舒服的床凭空出现,花城极小心的抱起那琥珀孩子来, 目光中,似乎有什么在溢出。 明珠揉揉眼睛,道:“你是不是又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当过爹的人, 总会不自觉柔化了性格。 花城轻咳声,放那琥珀 分卷阅读84 孩子在床上,道:“你的若隐第一次喝酒就大醉,地上寒凉,还是把他扶上床吧”。 “嗯”,明珠答应一声,眼里全无酒意,起身去看若隐,他的脸因醉酒而泛起奇异的红。样子痴痴憨憨的,明珠想,他应该是个一旦动情就全心投入的男子。就像,前世的莫染。 想起片刻前他还皱起眉头,本能的推开花城递过去的酒坛子,明珠知道,孟若隐在九虚山生活的时间实在太长,可那不是他的错。没有人能选择自己在什么环境中成长,何况九虚山真的是个不错的地方。 相当不错。 可前提却是,没有重遇明珠。 如果没有重遇明珠,也许这个带着一身仙骨的孟若隐可以顺利的成仙,然后在九重天上做个逍遥的上仙,他可以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天下苍生付出一切,他可以淡然的离了这滚滚红尘,三千烦恼。可惜,那只是如果而已。 就像没有人能选择在什么环境中成长一样,也没有人能控制命运的走向。 “若隐,你喝醉了。不如小憩一下,会舒服一点”,明珠晃晃头,不让自己想太多,她俯下/身子,去扶正歪在老柳树下的孟若隐。 “我没醉,真的,真的没醉”,孟若隐舌头打结,醉眼朦胧的看一会明珠,双颊上腾起的两团酡红,似乎把傍晚天边的彩霞摘了下来,他忽然神秘的冲她招手,痴痴的笑,压低声音道:“告诉你个秘密,有个叫,孟若隐的小子,爱上了个姑娘。真的真的,他真的爱上了个姑娘”。他的样子有点神秘,就像忽然发现了惊天大秘密一样,一双漂亮的眼里,早已波光潋滟。 “我知道我知道”,明珠叹气,他倒真是个实心眼的人,难道就看不出,别人都偷偷用法力将酒水化掉了么。 “嘘,别说话”,他将食指置于唇上,神秘兮兮地环视四周,轻声道:“别让人听见。你听我说”。 “好,我听你说”,明珠无奈地看一眼花城与萧燃,前者似乎正忍着笑,后者却背过脸去,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你不知道,那小子到底有多喜欢她,那种欢喜愉悦是修行不能带来的,他从没试过,可以这么在乎一个人的想法,会怕她生气,会怕她难过,会随着她的喜悦而喜悦,悲伤而悲伤。你说,为什么人要有情有爱?你说,为什么明明这种感觉很快乐,还有那么多的人想成仙?”,孟若隐将头靠在明珠肩上,一叠声问道。说到后来,语音已经低不可闻。 “……”,明珠忽然发现,自己现在再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了。 他已经沉沉睡去。 明珠求助的看一眼萧燃,他似乎已成了一尊石像,动也不动。于是只能哀叹着,想起了那个同样嘴硬心软的鬼王炽,可惜那小子如今正受寒毒之苦。看来只有尽快捉到人参精,才能救炽,可眼下这个醉酒的道长,该怎么办? “还是我来帮忙吧”,花城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情爱最是害人啊害人。如果灵虚老头听到自己高徒的一番言论,恐怕鼻子会被气歪。 他帮着明珠将孟若隐扶到床上,再看一眼床上的琥珀孩子。花城的眼中,一瞬间涌上无数温柔。他的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仔细听,却又低不可闻。 只是那双唇开合间,隐隐觉得,似乎说的是元初……然后,他就倒在那张宽大的床上,忽然间,已大醉。 坛子里还有酒,地上七七八八的,横倒竖歪着几个酒坛子,剩了的酒水从坛子里流出来,淌成了一条弯曲的,酒河。 本是不停变化的四季仿佛放慢了更替的速度,明珠与一旁坐着的萧燃对视一眼,隐隐觉得一股子仙气飘荡在半空中,方才孟若隐歪着的老柳树后似乎有个小小的红色身影。 “为什么我们不满饮了杯中酒?”明珠的手里忽然多了个水晶杯,顺手提起地上的一只酒坛子,坛子里还有酒,满满的为自己倒一杯酒,酒在水晶杯中晃动,风将酒香散播开来,明珠深吸口气,笑道:“你们可知道九重天上的忘忧草?”。 花城的鼾声已响起,夸张的鼾声在静夜中听起来,奇异极了。而孟若隐动也不动的蜷缩在床上,他的眉头紧蹙,似乎在梦中正做着痛苦的抉择。他身旁的琥珀孩子在琥珀中张着小手,依依呀呀的配合着花城的鼾声。 他们自然不能回答明珠的问题。 “当然”,萧燃也提起了一只酒坛子,眼中有着神秘的笑意,他缓缓道:“听说那忘忧草可以令人忘了所有忧愁,难道这就是忘忧草?”。 “不是”,明珠故作神秘地摇头,萧燃蹙起眉头来,拖长了尾音“哦?如果这不是忘忧草,又是什么?怎么会如此令人快乐?”。 明珠再次把那水晶杯置于鼻子底下,深吸气,样子十分享受,半响方悠悠道:“这是酒,却又不是普通的酒”。 “不是普通的酒?”,萧燃只手提起酒坛子,咕咚咚灌了口酒,用手一抹嘴角,大声道:“果然是好酒,可它又有何不同?”。 “它虽然不是忘忧草,却比忘忧草更珍贵。你知道花城是花妖,可你一定不知道, 分卷阅读85 花城最喜欢收集三界六道的各种奇草异花酿酒,而这些酒都是花城带来的,自然是绝妙的佳品”,明珠眨眼睛,一双灵动的眼在月色下看起来,令她多了几分狡黠,她的样子,简直就是只准备诱拐老母鸡的小狐狸。 萧燃不语,一双眼却在凝视着明珠,那样长久的凝视,一瞬间让明珠晃神。 她仿佛又见莫染。 “咳咳”,明珠轻咳声,长叹道:“我虽然不胜酒力,却喜欢品酒,如果我没猜错,这些酒里有妖界的情花,九重天的忘忧草,东海的龙诞香,大荒山的莫相忘,当然,还有数十种我说不上名字的奇珍异宝,这哪是饮酒,分明就是在增加法力”。 “大荒山……”,萧燃身子一僵,目光有些闪躲。他将手里的酒坛子高高举起,大笑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还没有大醉?”。 于是,他们立刻大醉。 啪的一声,萧燃手里的酒坛子落到地上,摔成了无数瓣,明珠也歪在老柳树下,似乎已沉沉睡去,只是手里依然紧握着那水晶杯,杯里的酒水在月色下泛着光,诱人极了。 不多久,只听到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明珠闭着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嘴角向上,隐隐有些笑意。 有个小小的红色身影在明珠面前停了下来,明珠忙屏住呼吸,那小身影忽然靠近她,近的鼻子尖对着鼻子尖。一个听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声音在明珠耳旁响起,那声音里隐隐有些恨意,道:“哼,你这凶婆娘,方才捉得姑奶奶手好痛。这下喝得如此烂醉,看姑奶奶怎么收拾你”。 ——惨了惨了,这小妮子不是要刮花我的脸吧?!明珠在心底哀叹一声,感觉到那小姑娘使劲捏了捏她的脸,停了会,小心翼翼的掰开她手指,拿出那杯酒来。 酒很香。当然,也很醉人。 小姑娘将杯中酒凑近鼻子,闻了又闻,酒香四溢,倒是十分诱人。她警惕的看一眼七倒八歪的众人,先是小心的伸出舌头来,舔一舔那酒,皱起眉头细品了品,只觉得入口绵柔,很好喝。干脆将整杯酒都倒进嘴里,立刻辣得丢了杯子。只觉得天旋地转,四周的景物已模糊。 她的脚步开始凌乱,心道声上当了,想要土遁离开,却发现手软脚软,运转不了半分法力…… 此时,一直屏息静气的明珠正在心底念叨着:“一,二,三。成了!”,数过三声,她忙睁开眼睛,一翻身起来。 果然,地上倒着个一身红、扎着冲天辫的小姑娘。 人参精! 明珠揉揉自己的脸,俯下/身子去看那小姑娘,她此刻鼾声大起,醉得实在厉害。明珠笑道:“小人参精,这才叫一山更比一山高,骗中更有骗中手 ”。 “嗯,果然有默契”,花城一翻身从那张宽大的床上起来,一双眼亮的就像天边的星,哪里有丝毫酒意?! 他欣赏的看一眼明珠与萧燃,却又长叹一声,道:“唉,天意啊天意”。从袖中弹出根红丝线,扯断递给明珠:“不是前辈不教你,捉棒槌是要系红绳的”。 明珠冲他调皮的一吐舌头,接过了红绳,仔细地系在那小姑娘的冲天辫上,再看一眼花城,问道:“前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等你那实心眼的转世爱人酒醒了再说”花城笑道。 忽闻奇异的响声传来,众人忙循声望去,只见那株老柳树无数柳条正奇异的伸长,如蛇一般,卷起了床上的孟若隐与琥珀孩子。 花城叹口气,道:“看来等不了了”。身子凌空跃起,直奔那株偷袭的老柳树而去。 第四十六章 偷袭 “若隐!”, 明珠大惊,只见那无数柳条如蛇一般, 将大醉的孟若隐捆得结结实实, 吊到半空中, 被捆的还有琥珀孩子,花城身子凌空跃起, 直追那捆着二人, 正急速往回缩的柳条而去。 “放开元初”,花城大怒道。 明珠忙看向一旁站着的萧燃,元初?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只是此刻来不及细想, 忽闻一声清啸龙吟从孟若隐背后传来, 他一直背着的青鸾剑竟争鸣一声,离了剑鞘, 在半空中转个圈,直奔明珠而来。 明珠手一抄,青鸾剑已在手中,将法力凝与指尖,左手掐剑诀, 右手持剑,明珠腾起身子来, 剑尖一抖,抖起数朵剑花,那剑花朵朵中,明珠一人一剑合二为一, 如疾风闪电般直奔捆住孟若隐的柳条而去,她先是斩断吊起孟若隐的几根极粗的柳条,接着将手里的剑向花城方向抛去,口中大呼道:“花前辈,接剑”。 这种时候,还是剑更加适手。 花城也不推脱,一回身接了青鸾剑,挥手间利落地斩断捆住琥珀孩子的柳条,展开双臂接住落下的琥珀孩子,抱在怀中,稳稳当当落地。 那边厢的孟若隐被柳条捆着,这一番折腾若再不醒,倒白修行了一场。只见被柳条捆了个结实的孟若隐缓缓睁开眼,眉头轻蹙,感觉到自己正飞速下落,立刻明白过来,全身发力,挣开将自己捆成了茧的柳条, 分卷阅读86 月华色的身影在半空中旋转着下落,衣袂翻飞,倒不似常人,恍惚中竟像落入凡尘的谪仙。 花城已抱着孩子站在明珠与萧燃身旁,撇嘴道:“用得着么?不过是落个地,还这么拽的摆个造型”。 孟若隐紧走几步到了花城面前,深施一礼道:“多谢前辈相救”。 花城忙腾出一只手来,摆手道:“别谢我别谢我。要谢就谢你的明珠姑娘吧。我可没帮上什么忙”。 孟若隐垂下头来,就连眼帘都已低垂,他移动脚步走向明珠,到了明珠跟前,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旁的花城早已急得跺脚,道:“看来他是酒醒了。还不如醉着呢,反而更真性情一点”。 明珠也垂下头,对这个动了情的道长,她真不知该怎样才好。生怕自己言语过火了,吓得他落荒而逃。 她正杂七杂八的想着,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本一直袖手旁观的萧燃身子猛地移动,伸出手来在孟若隐头上一抄,接着手指一弹,一物泛着微光,急速向她射来。 明珠僵住了身子,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挪动身形,却终是立在原地,选择相信萧燃。 那泛着微光的物件到了她面前,堪堪贴着她脸颊而过,只听一声惨叫从她身后传来,明珠霍然回身,进入眼帘的是一幅惨景。 只见身后本是松软的土地上正躺着一位老婆婆,她年纪实在已太老,花白的头发披散着,一张脸如橘皮一般,脸上纵横的褶皱,仿佛在诉说着她所经历的沧桑岁月。 这一招实在算得精准,也对明珠有着要命的信任,如果方才明珠身子移动,哪怕分毫,恐怕那物件也会划花了她的脸。 那老妇人似乎受了很重的伤,痛苦的呻/吟着,一只手捂着胸前,明珠正欲上前,萧燃已冷声道:“方才就是她要伤你”。 明珠怔住,再仔细看,那老妇人只手捂着的胸前,一物泛着微光,只剩下一小截露在外面,其余都已刺入肉中。 有风吹过,和明珠对面而立的孟若隐,本是绾着的髻披散开来,一头青丝随风曼舞,这插入老妇人胸前的物件却是孟若隐绾住发髻的一枚衡笄。 原来,方才片刻之间,萧燃先是摘了孟若隐绾住发髻的衡笄,接着将那衡笄做了暗器,及时阻止了老妇人对明珠的偷袭,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看起来这魔界至尊的确不白给。 那老妇人低低地咳了几声,血迹顺着嘴角流下来,落到了地上,她挣扎着翻身起来,跪倒,急促地喘息了一会,道:“求各位大侠放过小小”。 “小小?”,众人皆愣住,猛想起那一身红的小人参精,恐怕她们是一伙的。花城怀里依然紧抱着琥珀孩子,向前走了几步,问那老妇人,道:“你说的可是人参精?”。 “正是”,那老妇人又是一阵咳嗽,她喘息了一会,接着说道:“我和小小在须弥幻境相依为命多年,我们一没有作恶,二没有伤人,小小也就是喜欢恶作剧,你们既然来了,无论是定情也好,怎么都成,为什么一定要带走小小?搅乱这里的平静?”。 言罢她似乎再也支撑不住,本是跪着的身子一歪,眼见着就要倒地,孟若隐忙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了老妇人,温声道:“老婆婆,我们无意搅了这里的平静,可我们的朋友中了寒毒,云霞公主指点说青莲洞中有人参精可以解毒,却不想那洞与此处相通,我们这才来到此处。请婆婆允许我们带走小小,救了人若隐一定亲自来须弥幻境送还小小”。 “我不相信!带走了小小,又怎会送回?人人都知道吃了人参精修行可以事半功倍,小子,你有仙骨,难道是要用小小帮你成仙?何必满口的仁义道德?”,老妇人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不得不止了话头,喘着粗气,眼见着就要一口气提不上来,去阎罗殿报道。 孟若隐忙回头,明珠立刻了然的上前帮着扶住老妇人,他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来,打开瓶塞,空气中充斥了一种奇异的香气,花城在那奇异的香气中皱眉,道:“小道士,这可是九虚山的续命丹?”。 “正是”,孟若隐道。 “听说灵虚老头抠门得很,只选了几个心爱的徒弟,每人给了一颗,留着紧要关头救命用,你别告诉我,你要把这续命丹给不认不识的老妇人”。 “就是给这位婆婆”,若隐肯定的回答道。 “不会吧?你修行修傻了?今日给了她,以后万一你有个半死不活的时候,该咋办?这东西吃了可就没有了,又不是随手一抓一大把不值得稀罕的寻常丹药,你可要想好了,到时被她吃了,再后悔就晚了”。花城一个劲地摇头,那样子似乎看到了三界六道最白痴的家伙一样。 “续命丹本是为了续命,如今老婆婆正需要续命”,孟若隐不再说话,只是将瓷瓶里的唯一一粒丹丸倒在掌心,托到老妇人面前。 老妇人看了眼他,再环视众人,终于犹豫着接过丹丸放入口中。 孟若隐忙盘膝双掌扣与老妇人背上,帮着她调息。过了盏茶功夫,见那老妇人面色已有好转,孟若隐方收了功法,再次开口道 分卷阅读87 :“婆婆,若隐愿意以这条命担保,绝不会伤害人参精”。 “好,我就相信你一次”,老妇人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长叹一声,闭上眼冲着众人摆手道:“走吧走吧,我身后那株老柳树,就是老身的本形,也是出须弥幻境的路,你们在今夜子时,沿着那株老柳树,左走七步,再右走三步,接着向前行一十三步,自然可以全身而退”…… 子时。 已是子时。 被红绳系着的小小已现出原形,却是一株难得一见的上品人参,老婆婆自是不忍见小小被众人带走,也不知躲到了何处。 离别总是痛苦的,可随时随地,都会有离别上演。 将小小仔细的收好,孟若隐重新绾上了发髻,只是不愿再插那只衡笄,扯下了一片衣角,权作束头的发带,见花城一脸的莫名其妙,孟若隐蹙眉,道:“前辈不必奇怪,若隐只是觉得方才那衡笄差点害了一条无辜的性命,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难道你平时不收妖?”,花城托腮,问道。 “若隐身为九虚山弟子,自然要收妖,只是那妖物皆是无恶不作,若隐收了也是带回镇妖塔,如今这婆婆动手,皆因爱女心切,小小虽然不是她子女,却和她相依为命,我们要带走小小,她自然会全力保护。我们本错在先,又差点害了她无辜性命,若隐只是觉得”。 “我只知道,她要伤害明珠,无论有多少理由,都该死”,萧燃突然冷声打断孟若隐的话,话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也就补充道:“我看不惯背后发冷箭的卑鄙行为,不止明珠,今日若是换做别人,眼见着被偷袭,我也一样会出手”。 萧燃似乎在自嘲,冷笑道:“我不像你,有个体面的出身,我只是魔界中人,三界六道尽传我是个冷血无情之魔,你们还是离我远些好”。 气氛忽然就尴尬起来,明珠看一眼若隐,再看背负着手的萧燃,忽然觉得这两个人简直就是冰与火,相克得很。 花城抱着孩子,也在叹气,可惜这些小儿女的事他实在是有心无力,管不得。于是也就看一眼如墨的苍穹,道:“好了,时辰到了,我们也不必在磨磨唧唧,还是快点出去再说”。 几个人忙按着老妇人指点的方法,依言而行。花城先行,孟若隐紧随其后,萧燃却落在后面,和明珠同行。 明珠看一眼当先走着的花城,忽然想起了个要命的问题,这花前辈当初说好了留在精灵道守护鬼王炽,如今他来了,炽那小子该怎么办。 心念方动,已听到萧燃低声道:“我已经问过了,我们离开精灵道似乎有希望”。 “哦?”,明珠忙好奇地看向萧燃,后者目光却已眺望远方,缓缓道:“此刻守护炽的是云霞”。 明珠忙点头,道:“嗯嗯,看起来事情有转机。这花城花前辈难道真的决定,为了我们重回人界而献/身了?”。 却见一直走在前面的花城已经回头,故意沉下脸来,道:“你这小丫头,嚼什么耳根子呢?花前辈可不是那么随便的男人”。 他的话立刻引来一片笑声,几个人的笑声回荡在须弥幻境,随着那笑声,只见他们的面前,凭空出现一道门来。 第四十七章 脱身 众人忙停住脚步, 明珠抬眼看那扇凭空出现的大门,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这大门, 简直能通天。 那门高得一眼望不到头, 宽得简直能同时跑八匹马, 难道这是幻象?明珠探寻着伸出手去,轻触了一下门, 立刻咧嘴。 这门冰冷刺骨, 有异样的寒气升腾,转回头看一眼萧燃与孟若隐、花城,几个人皆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看起来那老妇人关于怎么出这须弥幻境还有所保留, 并未全盘托出。 门上有两道血槽, 至上而下,血槽内有暗红色的干涸血迹, 两道血槽中间有一只门环,只有一只,那门环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一物,似龙非龙,似蛇非蛇, 身绕七彩祥云,口吐夜明珠。 孟若隐紧蹙着眉头, 仔细观察那血槽,半响方说道:“这血槽,如若若隐看的不错,应该是开启这扇门的唯一途径”。 “难道要用血祭?这是哪门子邪术?”, 明珠再看一眼那血槽,心道如此宽大的两道血槽也不知得用多少血来祭? 萧燃却已走到门前,双掌法力,向那扇门猛推过去,要说这魔界至尊法力也不是白给,可即使萧燃已用尽全力,施出的法力却如石牛入海,那扇门未动分毫。 孟若隐紧蹙眉头,右手双指做刀状,割破掌心,鲜血立刻从伤口处流出,他将手掌贴到那血槽上,血从掌心流出,却滴落到地上,那门上血槽似乎十分排斥这血,他眉头蹙得更紧,众人忙一一划破掌心,贴上那两道血槽。 血滴滴答答皆流到地面之上,看起来若隐的推测失误,难道这血槽不喜血?那么该如何才能开启这扇大门? 众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事情仿佛陷入僵局,眼见着已得了人参精,就要回去救人,偏被这扇门阻在此处 分卷阅读88 ,进退维谷。 “没关系,我想一定会有办法”,明珠可是从不放弃的龙呢,见众人皆有些泄气,于是笑道: “我说过世上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只看你用心没有,不如你们都休息一下,由我来找”。 她自信满满的挺起胸膛,眉间的朱砂痣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好看得紧,孟若隐痴痴地凝视着明珠,似乎已忘了身在何处。 花城伸手去推若隐,笑道:“喂,傻小子,以后看得日子还多着呢。不要这样丢人好不好”。 推了一下见那痴人动也不动,花城忙再推,孟若隐竟长叹一声,指向明珠眉间的朱砂痣,道:“前辈你瞧”。 “瞧什么瞧”,花城嘟嘟囔囔,目光也转向明珠,立刻惊得张大了嘴巴,磕巴道:“是啊是啊,这是怎么回事?”。 本坐在一旁的萧燃忙偷眼去看明珠,只见她眉间的朱砂痣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时深时浅,竟发出一道隐隐的光华,那光华和血槽中那条似龙非龙之物嘴里含着的夜明珠交相辉映,缓缓的连成一线。 门上的血槽内那些暗红色的干涸血迹仿佛都已有了生命,活了过来,在血槽中流动着,孟若隐再次双指做刀状,萧燃已急急吩咐道:“你割开右手拇指与小指,将血滴入血槽”。 孟若隐忙依言而行,那边厢萧燃已经麻利的割开自己除右手拇指与小指外的其余八指,将血迅速的滴入血槽,只见他的八滴血与若隐的两滴血很快的溶于一处,就见本和明珠眉间朱砂痣交相辉映的夜明珠忽然离了那似龙非龙之物的口,在那扇仿佛能通天的门前旋转着,萧燃与孟若隐滴出的十滴血竟直奔那夜明珠而去,到了珠子跟前仿佛飞蛾扑火般一头撞进去,没了踪影。 夜明珠已微微泛起红色光华,似乎通/灵般在半空中滑动,仔细看划过的轨迹正书出一个大大的开字。 随之,那扇高可通天的大门吱呀一声,仿佛一个等了千年的老人,长叹着,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 一阵极强的光线猛地扑进众人眼帘,众人忙运法力,稳心神,再看,皆已惊住。 门后,竟是先前花城住的那间屋子。 仔细看却又不同,一盏大红的宫灯正映着个美人的脸。 云霞。 她冲着众人微笑招手,道:“你们回来了。我已经等了很长时间”。 她身后的床上,面朝里躺着个紫衫少年,却正是鬼王炽,明珠见少年动也不动,忙问道:“公主,他不会死了吧?”。 “你希望他死?”,云霞温柔问道。 明珠忙摇手,道:“当然不希望,他那么难缠,若是魂飞魄散还好,要不然岂不会冤魂不散的缠着我。我可不想后半辈子走到哪里身后都有个小跟班”。 “切,我才不会跟着一条又老又丑的臭母龙呢”,本是面朝里躺着的少年呼的一声坐起身来,一脸的忿忿不平。 明珠扑哧一声笑,见他暂时无恙,倒也安心许多。 她早已把少年当成了亲人,他的年纪与四弟相仿,只是四弟的脾气可比少年要好得多。 云霞却已笑道:“难道你们要这样门里门外的说话?”。 明珠忙垂下头一吐舌头,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色身影当先一步迈进门内。 这萧燃,似乎有些不快? 明珠揉眼睛,只道自己是看错了,他既然都说了不是转世莫染,而我明珠也不记得和他有过什么交集,想来是因为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而多心了。 从此后,我明珠应该一心一意的爱上孟若隐。 思及此明珠忙向若隐伸出手去,微笑道:“走吧,道长”。 若隐怔住,迟疑着将手递给明珠,二人十指紧扣着携手进了屋子,花城方犹犹豫豫抱着琥珀孩子迈进门内。 云霞一见那琥珀孩子,面色一变,嘴唇微微颤抖,半响方长叹一声,道:“天意……你认出来了”。 花城苦笑,道:“自己的孩子怎么会不认识,可我却有点不认识你了”。 “……”,云霞垂下头去,不说话。 花城再次开口,声音却已冰冷,道:“我没想到你会做出如此狠心的事来,为什么要封印元初?难道你觉得,他被封印在这琥珀中不长大,我就会原谅你?”。 他叹气,慢悠悠说道:“即使元初依然还是当年的样子,可逝去的时光都不会重来,我本想着事情已过去这么多年,无论当年我们谁赢谁输,是误会也好,是错爱一场也罢,都该翻过去,可在须弥幻境中见到元初我才发现,原来你不止对我狠,对自己的亲骨肉也狠”。 “花城,你听我解释”,云霞眼中已有泪,天知道,她这个做母亲的对花元初算是仁至义尽,封印他的确有想要等着与花城重见一日的打算在,可更重要的原因却是花元初得了种要命的怪病。 身为花妖与精灵国公主的结晶,他偏不能长大,长大也就意味着死。难道这是上苍给她云霞的报应? “算了,我什么都不想听,你已经和我说了太多谎话,我都分 分卷阅读89 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花城苦笑,幽幽道:“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比我厉害得多,我根本就不算三界六道最大的骗子,三界六道最厉害的骗子是你。” “是么?也许是吧!我本就没对你动过情,没说过真话”,云霞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吞回去,优雅地站起身来,道:“你们的事我本不愿多管,你拜托我照顾炽,你追去须弥幻境,我已经做到了,如今也累了,朝上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我处理,告辞了各位”。言罢再也不看众人,施施然推门出去,只留下众人呆愣在原地。 方才通向须弥幻境的那扇门已在众人进了屋子后重新合上,仿佛从来没有过那样一扇门般,再也找不到踪迹。 花城抱紧了琥珀孩子,试着眼中已有晶莹的东西,他忙仰起头来,不让那东西流出来,仿佛只要那东西一流出来,他所有的坚硬都会瞬间垮掉。 他本不想那么说的。天知道他只是想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变成这样? 这世上的男女啊,为什么要互相伤害?难道这样真的很痛快? 少年耸肩,双臂环抱在胸前,冲明珠说道:“喂”。 “嗯?”,明珠答应了一声,等着少年接着说下去,少年却突然不知说什么才好,叹了口气,终于放弃,看一眼明珠与若隐紧扣的十指,颓然地坐到床上,不再言语。 屋子里有窗,开着的窗送来清晨的微风。 此时已是清晨。 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太阳就要升起,长着青草的碧蓝苍穹上,有成群结队的精灵飞过,挥舞着晶莹透亮的翅膀,飞向远方。 萧燃孤独的立在窗前,寂寞也就一丝丝蔓延。 即使眼下身边有人,可他却只是寂寞。那种寂寞很快就入了骨。 没了明珠,这三界六道,只剩寂寞。 可明珠,却是他亲手送出去…… 若隐环视众人,松开紧握着明珠的手,只觉得指尖猛地离了那温度,心也就一滞,忙定定心神,从怀里掏出现了原形的人参精,说道:“炽,人参精我们已经带来了,既然云霞公主说她可以解毒,想是不假,此次回来见你不再昏迷,若隐也多少放心一些,不如我们趁着你寒毒还未再次发作,尽早帮你解毒,可好?”。 众人这才想起正事来,可是,要解毒,必然要用这人参精做药引,那么,还何谈不伤害人参精小小? 只怕是要煮了化了,才成。 第四十八章 炼化 屋子里没有燃灯。 那盏大红的宫灯已熄灭。 正午的阳光穿过窗棂, 照在屋子里,此时虽不是流火的七月天, 却早已浓春。 可这样温暖的阳光下, 每个人却都在拼命流汗, 冷汗。 冷汗顺着花城的脸颊滑落,他手里的青鸾剑似乎也在不满的抗议, 提起剑来, 花城深呼吸,看一眼不远处床上放着的琥珀孩子——花元初,只希望儿子能给自己点勇气。 吸气, 呼气, 再吸气呼气,花城从没这么紧张过。提着剑磨磨蹭蹭走到那被五花大绑的人参精小小面前, 只见那小丫头早已不如当初那般牙尖嘴利,如今只是紧闭着眼睛,一张小脸上满是泪水。 他花城是骗子,而且可以算作三界六道最油嘴滑舌的骗子,人长得不错, 好酒好赌,喜欢美人, 可唯独不喜欢杀人。 何况眼前要杀的人,还是个这样看起来很小的小孩子。 虽然,这人参精的年纪真的已不小。 可要命的是,她看起来只有六七岁大小, 而且样子也蛮可爱。当然,那是指不说话的时候。 “啊啊啊……我下不去手”当啷一声丢了剑,花城抱着头,夸张地蹲在地上,一连串说道:“你们怎么能让我下手?你们怎么能如此欺负前辈?她虽然是人参精,能解毒,可那不是她的错,我可下不去手宰了她,更何况你们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那个叫鬼王炽的臭小子死不死,受不受寒毒之苦,和我有一文银子的关系没有?你们想要坐享其成,却把这杀/生的残忍事情推给前辈我,我决不能同意”。 明珠忍着笑,直等花城说完了方道:“前辈,不是我们要把这棘手的任务推给你,是你自告奋勇说我们没用,你可以办妥的”。 “是么?我有说过么?我怎么不记得?你别忘了,我可是三界六道最大的骗子”,花城忽然间失了忆,打死他他也不会承认片刻前是自己说他们几个没用,连个小人参精都不敢杀,不如收拾收拾统统找根面条吊死的。 明珠手摊开,白皙的掌心里已经有了一根面条。 只是一根。 她忍着笑提起面条来,故意叹气道:“前辈,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既然连杀个小人参精都下不去手,不如准备一下拿根面条吊死,可晚辈们实在没用过这种威力巨/大的利器,不如前辈示范一下,先行一步,晚辈们随后就来,可好?”。 “你你你,小毛孩子,花前辈就不和你们计较”,花城这 分卷阅读90 才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忙逃到床边,夸张地抱起琥珀孩子,道:“元初啊,他们欺负爹爹,要爹爹拿面条吊死呢”,一双眼溜溜的在众人身上扫过。 萧燃依然立在窗前,仿佛无论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关。 鬼王炽双手环抱在胸前,忍着笑的样子很欠扁。 孟若隐摇头,走上前去捡起地上的青鸾剑,道:“前辈不必为难,还是让若隐来吧”。 “乖,还是若隐好,只是,你居然下得去手?”,花城忙问道,若隐只是微笑摇头,手持青鸾,稳步上前。 只见他眉头微蹙,手起剑落,风声呼啸而至,那青鸾剑疾如闪电,直奔浑身捆满了红绳,被五花大绑的人参精小小。 “啊!”惊呼脱口而出,明珠忙双手遮住眼睛,不忍看血溅当场的惨况。 等了半响,除了方才随着剑气而起的小小与自己的惊呼声,这屋子里静的可以,难道是杀了小小,众人也觉得有些不忍? 明珠迟疑着拿开手,将眼睛睁一条小缝,向小小的方向看去。 只见小小头上的冲天辫已经不见,剩下的头发披散开来,小姑娘似乎已经吓傻了,半响方动动头,扭扭脖子,睁开眼欢呼道:“我没死?我的头还在”。 小小的头还安然的待在她的脖子上,冲天辫却已经在孟若隐的手中。 孟若隐温柔地看一眼明珠,见后者也在看自己,忙垂了眼帘,道:“若隐想,发辫乃是小小全身精华所在,所以,我们应该不用杀了她”。 “好小子,你居然也学得滑头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说?害的前辈我担惊受怕,心里这个不好受”,花城忙放下怀里抱着的元初,奔到若隐跟前,看若隐手中的冲天辫。 果然那冲天辫上隐隐有光华闪动,笼罩着一层莫名的氤氲之气。 若隐不好意思地笑道:“若隐也是刚刚想到”。 他将冲天辫交到花城手中,再次提剑,这次剑尖却只是划开了小小身上的红绳,他温声道:“若隐答应婆婆一定不伤害你,如今割了你的发辫,也是万不得已,还望小小回了须弥幻境,替若隐说声抱歉,或者你等若隐帮助友人解了毒,亲自送回?”。 小小却已叉起腰来,嘟嘴道:“喂,小道士,你知不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如今割了我的发辫,还说万不得已?我不管不管,这次你一定要给我个说法?要不然就用你九虚山的宝贝来换”。 “九虚山并无宝贝。若隐不知该用什么偿还小小”,若隐倒当了真,正色说道。 小小心道这小道士果然好骗,正欲继续撒泼,赖一件半件的宝贝来,却闻一道冰冷的声音悠悠传来。 那声音听起来似乎远在天边,却又仿佛近在眼前,冷得刺骨,沉声道:“你若再不走,小心我拿你当药引”。 小小心中一惊,可环顾四周,众人似乎都没有听到那道冰冷的声音,只有一直立在窗前,眺望着远方的那个黑袍男子,黑袍无风自动,浑身似乎隐隐有杀气流动。 小小忙一缩脖子,心道罢罢罢,今日这里有狠角色在,还是不要纠缠得好,也就忙改口道:“算了算了,念在你是为了救人,我也不追究,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多积些功德不是?兴许什么时候九天神帝论功行赏,就想起了须弥幻境的小人参精曾经做过这样一件好事,到时我飞升也是可能。小道士,你也不用和我一起回去,我十分想念婆婆,早已等不及,还是先走一步好了”。 话方说完,她立刻像被一百头豹子撵着一般,逃也似的一头撞进地面,没了踪影。 只留下一脸错愕的孟若隐呆立在原地,不明状况。 花城拿着人参精小小的发辫,等了半响,见若隐似乎有什么事情琢磨不透,急脾气一上来,也管不得许多,干脆推推若隐,问道:“你也不用看了,那小人参精跑得快着呢,恐怕现在已经回了须弥幻境,只是这发辫应该用三味真火炼化,不过你也知道,我是妖,而萧燃是魔,所以这仙家法术你自然指不上我们,不知你和东海三公主,哪个会用那厉害的法术?”。 言罢目光在若隐与明珠身上转了一圈,明珠忙摊手,道:“花前辈不用看我,我虽然顶着个东海三公主的名号,可法力却低微得很,也就只能对付个柳树精之类的还成,那些高等法术离我简直就是天与地的距离”。 她的样子万分无奈,却又分外可爱,若隐不由嘴角向上翘起,强压下心头泛滥的小虫,若隐道:“前辈,三味真火的确是高等法术,除了九重天上的神仙以外,只有麒麟神兽会用此法,若隐即不是仙,也不是神,又怎能领悟如此高等法术”。 “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啰里啰嗦的说了一大堆,干脆就说你也不会得了”,花城叹气,灵虚老头想必也是个话痨,否则怎么徒弟一个个说起话来都如此啰嗦。 若隐摇头,倒也不恼,只是微笑道:“若隐虽然不会三味真火,可九虚山有种法术叫掌心火,或许可行”…… 少年已与若隐对面而坐,两个人皆盘膝,若隐 分卷阅读91 将小小的发辫放在掌心,默念心法,只见那掌心中猛地腾起一团火来,火光熊熊,小小的发辫在火光中逐渐融化。 融化了的发辫缓缓在若隐掌心流动,竟凝成一粒指甲盖大小的红色丹丸,若隐用法力将丹丸升起,那丹丸在半空中旋转着,对面而坐的少年忙微微张口,气从丹田而出,想要吸入那粒丹丸。 偏此时,若隐额上忽然密布了层层汗珠,嘴角也渗出一点血来。 一旁立着的明珠早已大惊,忙脱口而出:“若隐,你怎么了?”。 她这一声惊呼,唤回了窗前正眺望远山的萧燃奔腾的思绪,转回头一看之下,不由心中一惊。 ——自己倒是忘了孟若隐只有一魂一魄,如此耗费元神的功法恐怕他力有不逮,若是被反噬恐怕会很不妙。 于是忙将法力凝成一缕,隔空发向若隐。 若隐本觉得气力不接,眼见着就要功亏一篑,忽觉得一股子神秘的力量猛地进入体内,那力量似乎本就属于他,进入他体内很快与他四肢百骸的真气融合,若隐忙借着这股子契机,加大法力,再次送半空中的丹丸向少年炽面门而去。 那丹丸不再挣扎,而是乖乖入了炽口中,若隐忙收了功法,见少年忙着调息,也就起身,恭恭敬敬向萧燃施礼,道:“多谢萧兄”。 明珠也在看萧燃,紧蹙着小眉头,忽然问道:“你既然是魔,为什么真气能和若隐的真气融合?”。 第四十九章 宫变 萧燃身子一僵, 目光已开始闪躲,明珠一双眼紧盯着他的脸, 他每一个表情明珠都不愿错过。 她不愿像如今这般, 呆子一样任人摆布。 兄弟, 他们绝不是兄弟。明珠深信自己的猜测不会错,她愿意拿自己的性命来赌, 萧燃和孟若隐不是兄弟。 可为什么他们的血能融合?为什么他们的真气能融合?明珠只觉得头痛欲裂, 这问题一直困扰着她,令她心时时不安,仔细想来, 却又不知到底为何不安。 正此时忽闻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 接着就见云霞公主的贴身丫鬟微露跌跌撞撞进了屋子,一见众人扑通一声倒地, 众人无不大惊,忙上前围住她,却见她浑身是血,气息奄奄地说道:“快,救公主”。 言罢已脖子一歪, 昏死过去,若隐忙搭脉, 蹙起眉头来。 萧燃却似乎陷入了沉思,站起身向窗外看去,只见远远的有无数穿戴着盔甲的兵将直奔这里而来,隐隐可闻嘈杂的人声传来:“包围王寝, 别让微露逃了,就不信她身负重伤能逃得了”。 “是”。 脚步声越来越近,若隐却依然紧蹙着眉头,花城已在方才微露冲进房来的一霎间丢了魂,此刻终于忍不住,问道:“小道士,她到底死了没有?”。 若隐摇头,花城却站起身来,在屋子里烦乱的踱步,嘴里碎碎念着:“微露伤成这样,她到底怎么样了?”。 明珠也站起身来,叹口气,轻拍花城胳膊,道:“花前辈请放心,既然微露说了让我们去救人,可见云霞公主暂时是安全的”。 “暂时是安全的?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去晚了,就不知道会怎么样?那我们还等什么?为什么不立刻出发?”,花城早已没了平日的吊儿郎当,急急的就要推门出去,却见一道黑影一闪到了他身前,伸出手来拉住他衣袖。 萧燃就像一块冰,镇定的坚冰。 “去哪?”,萧燃的声音也同样冰冷,那冰冷的两个字简洁而有力,花城立刻僵住,是啊,他要去哪里救云霞? “兴许她在朝堂之上,就是我们来时那大殿,我想女王是要上朝的,不是么?”,花城身子颓然的顺着墙角滑落,嘴里碎碎念叨着。 此时本是遥远的脚步声已近的仿佛下一刻就到眼前,萧燃皱起眉头来,挥手间先是将床上放着的琥珀孩子花元初隔空抓来,投进花城怀里,接着结一道透明结界,将众人隐在其中,示意大家都不要出声,每个人都屏息静气。不多时只见门外已有无数穿戴着盔甲的兵将闯入。 为首的正是那日众人初来时为他们搭建云梯的老者,此刻他早已不再卑躬屈膝,傲气十足的环视四周,明珠暗道果然这种平日最无害的老实人不可深信,如今也不知云霞公主怎么样了,落没落到他手中。 见他手一挥,身后的兵将呼啦啦进来,开始彻底搜查房间,明珠倒不担心会被这些精灵兵将找出结界来。 魔界至尊的法力,如果连三流都排不上的精灵兵将也能轻易破解,干脆就收拾包袱走人算了,以后哪还有颜面在三界六道混? 思及此她忙忍了笑,偷眼去看萧燃,却见他也在看自己,明珠忙收回目光,忍不住在心底长叹一声,猜不透他为何如此关心自己。 他的一双眼,似乎一直追随着她,不离不弃。可他不是莫染。不是! 明珠压下心底一瞬间涌上的纷乱情绪,见若隐正紧蹙着眉头,只手抵住微露背部,暗暗输入真气。而微露面色早已苍白如纸,似乎那 分卷阅读92 撑着生命的最后一口真气,随时都会断了线。 明珠忙攥紧了若隐的手,将自己的真气也凝成缕,随着若隐的真气一同进入微露体内。 若隐不敢分心,稳住心神和明珠同心协力,将两股真气在微露四肢百骸凝结,灌向微露体内各处,不多时只见微露的面色已有好转,悠悠睁开眼睛,正欲说话,若隐忙示意她不要出声,微露这才向结界外看去。明珠的目光也紧随着微露,向结界外看去。 结界外的老者威风凛凛的立在门旁,众兵将搜查了一圈,一无所获,也就都到了老者面前,道:“风长老,我们已经仔细搜过了,这里并无重犯微露,也不见长老说的那几个人”。 被称为风长老的老者并不开口,只是沉着脸在屋子里踱步,明珠目光随着他的脚步移动。忽见他停住脚步,立在屋子正中的一块地面上。 明珠一看之下,差点没倒抽一口冷气,那老者此刻立着的地面上正有一小串血迹,那分明是方才微露跌倒的地方,沾染了她的血。 结界内的众人也已发现了这一小块要命的血迹,忙屏住呼吸,见那老者蹲下身子,手指蘸一点地上的血,血迹还未干,他放在眼前凝视了半响,结界内的鬼王炽早已沉不住气。 这炽毕竟少年心性,眼见着行踪就要败露,心道不如趁着此刻先出去打他个措手不及。见少年就要起身冲出去,明珠忙一把拉住少年,冲他微微摇头。炽强忍着没有发作,眼下若是换做别人,休想拉住他鬼王炽。 可拉住他的人偏偏是明珠。 他可以不相信任何人,却不能不相信明珠。 那老者已站起身来,说道:“血迹未干,恐怕她受了重伤跑不出多远,我们到云花阁去,今日就算把精灵道掘地三尺,也要翻出她来”。 “是”,众兵将再次称了声是,随着老者出了门,直奔正南方向而去。 等着那脚步声远得听不到了,萧燃方再次挥手,解了那道透明结界,手一拂,门窗自行关上,他方皱眉,道:“奇怪”。 微露却已在此刻喘息着说道:“大侠们,云霞公主有难,请大侠们施以援手”。 “云霞她怎么了?受伤没有?被捉了?还是……死了?!”,花城急急问道,抱紧了怀里的琥珀孩子,眼中满是浓得化不开的关切之意。 “她没有死,却被风长老困在石心阁,只怕你们去晚了就再也见不到公主”,微露眼角已流下泪来,接着说道:“没想到公主平日如此信任风长老,他却狼子野心,发动了这次宫变。幸好他还念及昔日的主仆之情,这才没有马上对公主下毒手,可他早晚会除了公主这枚眼中钉,自己登上王位。请大侠们无论是对公主有旧情也好,或者只是出于道义,哪怕就当路见不平也成。微露在此求大侠们快去石心阁”。 话到后来已经微弱极了,她强撑着说出这一大段话来,眼一翻,再次昏死过去。 “石心阁!”,花城将琥珀孩子一把塞到一旁立着的明珠怀里,一叠声道:“元初拜托给你,我这就去石心阁”。他忙着向门外奔去,到了门前正欲开门,却闻身后传来明珠的声音。 明珠大声道:“等等”。 花城怔住,半响方转过身来,迟疑着问道:“难道,你不愿意帮我照顾元初?”。 “当然不能帮你照顾,你的孩子要你自己照顾才好。对了,你是爹,孩子有爹自然应该有娘,这花元初还小,需要爹娘一起来照顾”。 明珠微笑,她已挺起胸膛来,水蓝色的罗裙裙裾飞扬,她的微笑却是充满自信,她看一眼怀里的琥珀孩子,大声道:“我堂堂东海三公主明珠,法力很差,喜欢骗人,又懒又胸无大志,简直一无是处,可我今日想要闯一闯龙潭虎穴!别说石心阁,就是老虎阁我也要去”。 “好好好”,花城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眼角已有泪。 他大步走过去,接过花元初,也挺起胸来,大声道:“我花城,花妖一个,好酒好赌,好美人,也是烂人一枚,可今日为了元初的娘,我花城对天发誓,就算落得个魂飞魄散,和整个精灵道为敌,我花城也绝不放弃,不救出娘子,不救出元初的娘,花城与元初绝不独活!”。 “好!我鬼王炽,不知自己是什么东西,喜欢杀人,喜欢银子,喜欢享受珍珠玛瑙碰撞发出的响声,有点洁癖,不喜欢吃,却喜欢烤东西时的感觉,今日只要明珠说了去石心阁,我鬼王炽也就同行”。少年也已挺起胸来,精灵道算什么?只要明珠说一声,就算和整个三界六道为敌也无所谓。 萧燃却已沉下脸来,冷哼一声,当先向门外走去。 “喂,你去哪?”,身后传来众人的问话声。 萧燃脚步一滞,霍然回首,冷冰冰的抛出三个字来:“石心阁”。 众人皆是会心一笑,大步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明珠方想起似乎少了个人,忙回头看去,只见若隐依然待在原地,眉头微蹙。 明珠叹气,她绝不会强人所难,也就说道:“若隐,你若不愿大开杀/戒,就留在此处等我们回来”。 分卷阅读93 若隐等她说完了话,方无奈的正色道:“若隐不会说豪言壮语,可若隐知道,明珠去哪里,若隐就该去哪里”。 “那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明珠眨眼,果然是孺子可教也。 若隐小眉头已经凝成了结,正色道:“她怎么办?”。 他指的,当然是昏死过去的微露。 第五十章 引君入瓮 微露受了重伤, 如今气息奄奄,当然不能抛下她, 否则万一被追兵发现, 还不等于间接害死了她。 ——可是, 如今我们不是去逛花园,赏风景, 怎么带一个身受重伤之人? 众人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已见微露再次醒转,急促地喘息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为了救公主, 微露愿意豁出去这条贱/命, 你们等微露片刻,待微露调息调息, 就带着你们去石心阁”。 众人这才放心下来,微露忙着盘膝调整气息,不多时已收了功法,强撑着站起身来,扯嘴角露一丝笑, 道:“你们看,我就说我是贱/命, 死不了的”。 可她面色依旧苍白,那张苍白的脸看得久了,竟像挂着一张□□一般。 萧燃重又皱起眉头,当先出了屋门, 花城抱着孩子紧随其后,鬼王炽更是不愿落后,明珠扶着微露,若隐也从背后抽出青鸾剑,心底有些小紧张,他还没有真正杀过人,这青鸾剑并未见过鲜血,今日这一战,恐怕一旦开了杀戒,再也回不了头了。 思及此若隐不由觉得怅然,九虚山毕竟是养育了他二十年的地方,慈祥的师父,亲如手足的师弟们,恐怕今后整个九虚山都会以孟若隐为耻。 可救人,难道有错么?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孟若隐接触的除了师父就是师弟们,他从没想过,有一天,救人会和开杀戒有所抵触,从前领了任务下山,也只是收妖带回九虚山,镇在镇妖塔里,可今日,是不是要救云霞公主,就要和精灵叛兵们交手?就要血流成河? 为什么会有战争?为什么会有叛乱? “你在想什么?”,孟若隐猛听到耳边响起脆生生的话来,随之一阵金铃响,忙抬起头来,却见明珠正歪着头看他,他不由觉得耳根发热,忙垂下眸光,嗫嚅道:“没,没什么”。 嘴里说着,已握紧青鸾剑急急向门外走去,砰地一声,头撞在一物上,忙不明状况的抬起头来。 眼前正是门框,那扇可怜的门被他撞得吱吱呀呀响个不停,晃动着,似乎也在笑着他的不淡定,若隐更不知如何是好,生怕明珠会笑话自己,忙同手同脚的提着剑,奔到门外去。 风中有百花清香,隐隐的还夹杂着丝丝血腥之气,想必不久之前曾经有过一场恶战,也不知又死了多少无辜生灵。 若隐稳住心神,长叹一声,见萧燃以及鬼王炽、花城早已走出很远,正想着是不是该等等明珠,却见那人已经站在面前,微笑道:“为什么紧张?”。 “我……”,若隐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却已经伸出食指,轻放在若隐唇上,不让若隐再说下去,柔声道:“以后你要慢慢习惯,对着我不紧张”。 言罢她已一溜小跑着去追鬼王炽等人,只留下若隐僵在原地,手指一根根抚过明珠放过食指的唇,只觉得心跳得越发快,心底那种小虫又多了几层。 “你很喜欢她?”,隐隐的似乎有人在问自己,若隐痴痴地点头,却又摇头,想了想再次肯定地点头,郑重说道:“是”。 “她喜欢你么?”,那道声音又起。 “现在还不喜欢”,若隐如实回答,这才想起看看到底是谁在和自己说话,忙转过头去,只见微露正依着门,面色依旧苍白,她见若隐看向自己,也就笑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不如我们快点追上他们吧”。 看样子她似乎想迈步,却“哎呦”低低唤一声,若隐忙蹙眉,问道:“你可是伤得厉害了,走不得?”。 她这才痛苦地点头,道:“本来已好了许多,这才让明珠不必扶我,先行就好,没想到此刻突然觉得真气翻涌,想是走不了了”。 “这……不如若隐为姑娘输入些法力?”,若隐道。 微露忙摇手,迟疑着,小声问道:“不如你帮我个忙,可好?”。 “姑娘尽可以说,若隐若是能做到,一定会尽全力完成”,若隐正色道。 微露忽然绽开一丝笑,缓缓道:“不如你背我”。 …… 明珠小跑着追上鬼王炽,见少年脚步不停,也就笑道:“没想到你还挺有义气”。 少年放慢脚步看向她,勾起一弯笑,道:“我本来就讲义气,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哦?是么!我以为你只喜欢银子,喜欢生火荼毒仙山呢”,明珠打趣道,她实在需要分分心,这才不会一直想起方才若隐紧张的样子。 毫无疑问,孟若隐已经爱上了明珠,很爱很爱,非常爱。 可属于他们的路,想必并不好走,明珠猛 分卷阅读94 地想起那夜在须弥幻境,若隐曾说为了明珠,愿意抽了仙筋断了仙骨,还一身法力给师父。 是不是他们之间,注定要在一起就必须经历万千险阻?前世莫染已经为了她跳崖,今生难道还要为了她抽筋断骨? 明珠竟觉得有了丝丝的负罪感。 她希望,自己可以尽快爱上孟若隐,忘了前世的一切,她该尊重今生没了记忆的若隐,不是么?! 少年已经停下脚步,歪着头看她,明珠忙扯嘴角,笑道:“你干什么这么看我?难道不认识我?”。 少年摩挲起光洁的下巴来,勾起笑,道:“你好像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快乐”。 “怎么会?”,明珠不等少年,继续向前走去,少年却追上她,似乎不愿放过她,追问道:“为什么?你既然已经找到了转世爱人,看样子他也已爱上了你,可你为什么不开心?难道爱应该是这样的么?”。 明珠脚步一滞,叹气道:“炽,你还太小,实在不懂,爱本就是这样无奈,而且爱不止有甜,爱是百种滋味在心头的”。 她不愿再与少年纠缠这个问题,大步追上前方的花城,风送来阵阵金铃响,以及她略显夸张的笑声。 可她,似乎真的不快乐。 少年在她身后大声喊道:“你会爱上孟若隐么?”。 明珠当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也许就连她,都不知道答案,少年早知道明珠不会回答,偏偏要问出来,也许他是在替萧燃问,也许,他只是想替自己问。 可这场爱情里,已经太拥挤,哪还有少年的一席之地。 来得晚了,恐怕就输了全场。 春风很柔,少年的心却平白的惆怅起来。 前方已是石心阁。 众人停在门前,却发现少了两个人。 孟若隐与微露。 萧燃一双眼冰冷极了,他沉声道:“他们为什么还没到?”,他似乎在问自己,又似乎在问明珠,一双眼却不看明珠,明珠忙接口道:“我本来扶着微露的,可微露忽然说自己忘了拿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需要我回避,我就没有等她,先行一步了”。 “那,孟若隐呢?”,萧燃再次开口,目光依然眺望着远方,他很怕自己的目光一旦落到明珠身上,就会充满了柔情,再也不能冰冷。 “他应该随后就到的”,明珠低垂了头,她竟然没有注意到,若隐并没有跟上队伍。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再等等他们?”,明珠怯怯地问道。花城早已急得跺脚,道:“算了,你们在这门外等,我先进去再说”。 “不行,我们谁都不能单独行动”,萧燃冷声阻止道,一双眼打量四周,忽然皱起眉来,问道:“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众人也忙打量四周,这里很静。 没有厮杀,没有兵将守护,就连血迹都没有。 脚下的白云悠悠荡荡,面前的门上提着石心阁三个大字,墨迹淋漓,龙飞凤舞。门紧闭,听不到门内有任何声音。 这里,根本就不像战场。 片刻前,难道这里真的有过一场厮杀? 萧燃的声音已冷得像冰,冷冰冰的声音里没有喜悦或者悲伤,也没有愤怒,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恐怕,我们被骗了”。 明珠面色也已苍白,忙道:“是啊,我说怎么觉得微露的话破绽百出呢!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居然能杂七杂八的讲那么多方进入重点,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居然只需要简单调息一下就恢复了不少,还有她支开我…….”。 明珠忽然垮下脸来,紧张地说道:“难不成若隐中了计,被她捉了”。 她不等众人回答,已勉强笑道:“不会不会,若隐怎么说也是九虚山大弟子,得过灵虚老头的真传,绝不会轻易中计,而且若隐不喜女色,根本就没有令微露得手的机会”。 “可他却最是单纯,而且心软得要命!恐怕真的会要了他的命!”,萧燃冷冷的打断明珠的话,见她在自己的话里眼神一黯,想是一语中的,忙缓和了语气,道:“你不必担心,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这倒也是”,明珠展颜,望向石心阁紧闭的大门,复又说道:“我们说来说去都凭猜,如今既然来都来了,干脆进去一探究竟,也许若隐已经先到了石心阁,等我们一推门,就见到他和云霞公主坐着饮茶呢”。 她话音刚落,就听隐隐的,石心阁那扇紧闭的门内传来一声轻微的女子呻/吟。 “云霞?!”花城再也等不得,在那呻/吟响起时,手上一用力,竟轻松推开了那扇门。 门内有人…… 第五十一章 最好的时机 门内有人, 女人。 方才还不见踪影的微露正端坐在门内一张八仙桌旁,翘着脚喝茶。 她的面色已不再苍白, 一张脸上满是春风得意, 哪还有半点身负重伤的样子?! 门内不但有人, 而且不止微露一人。 分卷阅读95 微露的身后垂手站立着片刻前还与微露水火不容,一路追杀的风长老, 他此刻低垂着眼帘, 看起来倒是十分安心做个奴才。 她见到众人,先是放下手里的茶杯,然后施施然站起身来, 冲着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悠然道:“请各位大侠进门小叙”。 少年早已暴躁起来,双手环在胸前, 问道:“如果我们不进去呢?”。 微露微笑道:“腿长在个人身上,你们当然有权利选择进来或者不进来,可是……”,她不再说下去,只是长叹一声, 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方道:“恐怕你们会后悔”。 她轻击掌, 只见她身后本是空无一物的墙壁忽然现出一道暗门来,暗门大开,门后是手指粗细的玄铁浇筑而成的笼子,笼子里当然也有人。 一个男人, 一个女人。 那男子一身月华色的长衫,一双漂亮的眼紧闭,他似乎已经昏死过去,或者只是中了什么奇异的法术? 他的身旁倒着一位女子,头上的牡丹花已残败,身上七彩羽衣也满是血迹,她动也不动的躺在笼子里,也不知是生是死。 孟若隐与云霞?! “若隐!”,明珠已惊呼一声,正欲上前却被萧燃一把抓了袖口,回头见他双眉紧蹙,微微摇头,明珠竟觉得脚步再也挪不得半寸。 花城面色也是十分激动,可他眼见着玄铁笼子里的云霞,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轻举妄动。 萧燃当先开口,道:“好一招苦肉计!难道你是想要当这精灵道的王?”。 “当然”,微露笑意盈盈。 “你既然如此煞费苦心,引我们来石心阁,不会只是请我们来喝茶的,对么?”,萧燃道。 “当然”,微露悠然地踱步到玄铁笼子旁,隔着那铁柱看内里的若隐与云霞,声音里带着掩不住地恨意:“我并不比她差,凭什么千百年来我只能做她的婢女?既然她无心做王,不如就让给我,我必然会把精灵道强大,从古至今都是有能力者得天下,其实我真的一直把她当成姐妹,如今看着她这副样子,我还是多少有点痛心的”。 言罢她竟真的落下两滴泪来,声音里却突然有了莫名的欢喜,复又说道:“可得了精灵道,登上王位,如果没有人分享喜悦,倒也是件很痛苦的事,幸亏你们这次的突然闯入,不但将我发动宫变的时间提前,而且还送来了个非常妙的人儿,所以此次我请你们来,是为了感谢你们,而且还要你们见证我与这小道长的大喜”。 “卑鄙!你不要对若隐痴心妄想!”,明珠一张小脸早已气得通红,此刻再也忍不住,不由打断她话,厉声呵斥道。 微露冷笑,道:“此事可由不得你!实话说了吧,这小道长的痴心懵懂你不稀罕,我确是十分喜欢,而且他有仙骨,如果我能与其成了好事,定可借着他体内的先天纯正之气将法力再提一层,恐怕到时不但是精灵道,就连整个三界六道都是我囊中之物”。 她像是有些遗憾,先前的张狂之色忽然不见了,幽幽道:“只是怕你的小道长会只剩一副空皮囊。反正你也不稀罕,就送了给我。而且这次的交易你们并不亏,我可以放了云霞,送你们出精灵道”。 “放了云霞?!你不杀她?”,花城惊呼着问道,他只恨自己空有一身法力,却救不了玄铁笼中的云霞。 微露笑道:“我当然不会杀了她,我已经得了精灵道,对我来说,多杀一个少杀一个也没有多大区别,只是有件事我不得不提”,她顿住,一双眼环视众人,接着悠然道:“听说九虚山的镇妖塔自从九星连珠被破了封印以后,一直被灵虚老头用六道炉罩着,这才不至于毁于一旦,东海三公主,你是不是已忘了当初为何下山?如今镇妖塔急需千年/玄冰,你们此次来精灵道倒是逍遥快活,似乎并不知道今夕是何夕?那就由我来提个醒,今夜恰好是精灵大门月圆开放之机”。 “骗人!我们明明来此处方几日,怎么就到了月圆?”,明珠才不相信她的鬼话呢。 微露笑道:“你是逍遥得忘了东西南北吧!告诉你们,须弥幻境中一时等于一日,加上你们回来后炼化人参精,眼下已是月圆之际,我正是因为今夜月圆,才会发动这场宫变。”,她忽然暧昧地笑,道:“今夜月圆不但是精灵大门开放之时,也是五百年来最好的阴/阳/交/合之机。如今上等的人选已找到,王位我都坐了,本王心情好得不得了。令牌可以给你们,只要他留下,毕竟精灵道还要和其余几界几道交集不是。还有还有,忘了件最重要的事,就是本王还需要一味药——东海三公主的龙角一对”。 “你说什么?!”,她话音方落已有怒喝声响起,少年与花城皆大怒,眼见着她如跳梁小丑般说个不停,少年的脾气早已被激起,正欲上前拼个你死我活,却见那玄铁笼子中,四面八方突然出现几堵石壁,那石壁也不知被什么机/关起动,缓慢却不停地收缩,如果那石壁合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偏此刻笼内的若隐与云霞一动不动,陷入昏迷当中。 微露悠然道:“你们若是好言好语 分卷阅读96 ,本王就以礼相待,你们若是想要鱼死网破,本王也不在乎重新去找上等的人选,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到底是选哪条路走,你们可要快点想,按石壁的速度,一炷香时间是极限,不要眼睁睁看着亲人朋友变成肉饼哦”。 言罢她竟坐回椅子上,慢悠悠地喝起茶来。 明珠看一眼那不停收缩的石壁,下定了主意,大声说道:“不用一炷香的时间想,我现在就可以决定,我把龙角给你!可你不要伤害若隐与云霞公主”。 微露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眼中已有极亮的光,她一叠声道:“好好好,云霞我不伤害,可是小道士是难得的上等人选,不如这样,你只是今夜借我一用,过了今夜,无论生死,我都将他还给你,可好?”。 “不好!”,明珠斩钉截铁的拒绝道,她只觉得恶心,这个好色的臭精灵!人家也提升法力,你也提升法力,偏偏你的提升法居然如此的龌龊! 见微露的目光贪婪,明珠不由气结,却听一道冰冷的笑声响起,明珠忙循声去看,只见萧燃正冷笑连连,微露在那冰冷的笑声中也皱起眉头,等到萧燃止了笑,方问道:“你笑什么?”。 萧燃悠然道:“笑天下可笑之人”。 “哦?谁是可笑之人?”。 “你!”。 “我?”。 “正是!”。 “为何?”。 “因为你放着近路不走偏要走远路”。 “有近路?”。 “当然”。 “近路在何处?”。 萧燃不语,却忽然做出件令所有人都大惊的事来。 他竟伸手摘了面具,面具下有张脸。当然会有张脸,可这张脸却不是明珠在镇妖塔底所见的那张脸!这张脸十分陌生,却分外好看,如果说若隐的脸见了会令三界六道的女子为之疯狂,那么这张脸恐怕若是见了,就连三界六道的男子,都会为之疯狂。 他清冷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眼下的这张脸上有着要命的成熟与诱惑,他知道现在他有足够的资本和微露做交易,可这次拼着耗费大半功力虚幻出的这张脸,是不是真的可以救孟若隐逃出生天? 他决不能让任何人破坏明珠的幸福!决不能让任何人以任何事威胁到明珠。 微露见了那张脸,立刻满意的笑,半响方止了笑,人已经到了萧燃面前,她伸手勾了萧燃的脖子,整个人如八爪鱼般挂在萧燃身上,一双眼已微微眯起,似乎十分欣赏眼前这张看起来实在很不错的脸。 下一刻她却忽然一巴掌甩在那张看起来很不错的脸上,沉声道:“你以为我只是喜欢好看的男人?”,见萧燃的嘴角有血迹沁出,她又变了脸,心疼地伸出手来替他擦干了血迹,柔声道:“你的样子的确很不错,可你觉得这样就能换回小道士?他有仙骨,你有什么?”。 萧燃的脸上已绽开一抹笑,那笑意令明珠觉得分外陌生,他缓缓道:“我有内丹,我保证这内丹比他的仙骨更快助你得到天下。而且……|”,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咬着微露耳垂,用一种极其暧/昧的态度,小声地说着什么。微露立刻狂笑,一双眸子里已经有了浓郁的春/色。 明珠觉得,自己不认识萧燃了,也许她从来没有真的认识过他。 第五十二章 离别 萧燃环住微露腰肢, 将她勾进怀中,柔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我们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呢?”。 “那倒是, 可是这么多人看着, 我会不习惯”。 “你可以先放了他们”。 “你当我傻瓜?我放了他们,你立刻就会翻脸, 到时我岂是你们的对手”。 “我可以将内丹先给你”。 “你就不怕我得了内丹反悔?”。 “不会”。 “为什么?”。 “因为那内丹需要借月满之时, 合你我之力……方能为你所用。而且,你怎么舍得放弃今夜这机会……”,萧燃笑得暧/昧, 声音忽然低下去, 却又偏偏每个人都听得到:“男人如酒,越陈越香。未经人/事的男子只能称为孩子, 而我,恰恰经历一些,恰恰可以令你快乐”。 “好,就依你”,微露吃吃地笑, 温柔地勾了萧燃脖子,咬着他耳朵。 她冲立在一旁的风长老使了个眼色, 萧燃微微张口,只见一股子墨色的光华从他口中缓缓升起,随之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墨色珠子从他口里蹦出。 与此同时,风长老双手掐诀, 那玄铁笼子里缓慢收缩的石壁皆停止不动,笼门打开,明珠与少年以及花城忙上前扶起若隐与云霞。 那笼门却在此时突然急速下合,眼见着就要把众人关在笼内,萧燃一把将微露推开,猛地冲那就要关合的笼门发出两道墨色光华,一时间狂风四起,正下合的笼门竟放缓了速度,众人忙趁着这契机,扶若隐与云霞出了笼门。微露不管众人,身子腾起却是直奔萧燃的内丹而去,人未到双掌已发力,可那内丹 分卷阅读97 竟在微露的掌风下逃离,滴溜溜钻进明珠怀里。 微露眼见内丹没了,也不穷追,只是折身回来,一把抓了萧燃的手,道:“谁都可以走,你却不能走”。 “萧大哥!”,明珠忙停住脚步,却见萧燃一脸的平静,道:“不要管我,你们快走”。 他绽开一丝笑,手缓缓抬起,凌空一抛,一物已经泛着光,飞起,少年忙用法力将那物吸过去,揣进怀里。萧燃微笑,柔声道:“明珠,留着命,等我告诉你个天大的秘密”。 一轮圆月,已悠然升起…… 月如银盘。 今夜月圆。 “萧大哥,我不走!”,明珠顾不得少年拼命拽着自己衣袖,她只觉得,今日一别,必将失去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见明珠执拗的目光,少年的心不由一痛,道:“明珠,就听萧大哥的话,你放心,他一定走得了!我们在只能拖累他,而且孟若隐看起来情况不妙!难道你真的希望萧大哥的努力白费?!”,如今若隐昏迷不醒,耳边已听得从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少年急地跺脚,又见风长老已与花城交起手来,花城边打嘴里边叽里咕噜说个不停:“哎呦,别打脸,我还要指着这张脸混呢。注意了,我要攻你下盘”。 “你使诈!”,就听风长老一声闷哼,怒道。 花城已经趁着这间隙,一把将孩子抛给少年,道:“花前辈我打不过了,你们快走”。 少年接了孩子,有心加入战局却又不能。精灵兵将们在此时蜂拥而入,一时间敌众我寡,眼见着凭花城一己之力已是力有不逮,少年狠下心来,一把拉起明珠胳膊,就要用土遁术,明珠却挣开他手,坚定地说道:“不!我不能走!我要救萧大哥”,她低低喝一声,就见周身忽然泛起耀目光华,一声龙吟中,已化成一条威风凛凛的小白龙,龙尾一摆,横扫了十几个精灵兵将,接着龙身腾起,龙角上闪着寒光,直奔微露与萧燃而去。 眼见着那白龙已到了二人跟前,却见萧燃眸光一冷,没被微露抓着的手卷起一股子狂风来,那狂风将白龙打落在地,想必这一掌不轻,白龙落地连连翻滚,逐渐化成人形,化回人形的明珠以手撑地,又要再次现身,少年忙抓了她胳膊,见她依然挣扎,少年一巴掌甩她脸上,怒道:“你能不能理智一点?”,这一巴掌打得明珠征在原地,少年忙使出十成十的法力,将若隐、云霞、琥珀孩子一并带走,明珠却是怔怔的,任由他扯着,如无头苍蝇般,一路疾奔。 四野一片漆黑,本应皎洁的月光似乎被蒙上了一层纱,到处都朦朦胧胧,也不知急行了多久,远远近近山影重重,少年心咯噔一声,难不成迷路了? 正急切间却闻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豁然回身只见花城已追了上来,见了面只是一指正南,说道:“快,精灵门应该在正南”。 少年忙去扯明珠胳膊,她却一把甩了他手,怒道:“为什么临阵脱逃?我们说过一起来的要一起回去,如今把萧大哥一个人扔在石心阁,你怎么忍心?!”。 “我怎么忍心?难道这么多人的性命不重要?还是你根本就喜欢上了萧燃?”,少年已大怒,可一眼瞥见她面上红红的指印,心中又隐隐觉得疼。 明珠怔住,一张小脸已变得煞白,少年不由叹气,道:“萧燃是魔尊,你以为他会被微露控制?你此刻更应该担心孟若隐,你难道不觉得他气息微弱?”。 明珠心一紧,忙看向若隐,果然见若隐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于是抹把脸,再看一眼逃出来的方向,问少年:“他真的可以走掉?”。 少年点头,勉强笑道:“魔尊的命岂是那么容易丢的,俗话不是说了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他正欲再说,却见花城突然俯下身子,耳朵紧贴着地面细听,急声道:“不好,追兵来了”。 明珠与少年忙住了口,花城站起身来,从袖中弹出一段丝线,将琥珀孩子系在背后,以便明珠与少年腾出手来,分别扶住云霞与若隐。几个人急急忙忙向正南方向而行,只希望尽快出了精灵道…… 一路疾奔,精灵大门已在眼前。 门并无奇异之处,少年忙从怀里摸出萧燃扔给他的物件,见果然是枚令牌,不由想起石心阁中萧燃勾住微露腰肢,原来他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救人。 抬头看一眼漆黑苍穹上那轮圆月,少年忙高举令牌,令月华与令牌的光芒连成一线,只见那光华投射到精灵大门上,那扇紧闭的大门已缓缓打开。 少年忙当先扶着若隐迈进精灵大门内,已可见远远地有人影憧憧,脚步声声,少年急道:“明珠,快扶着公主进来”。 偏此时一直昏睡不醒的云霞悠悠醒转过来,看一眼大开的精灵门,强撑着推开明珠,断断续续说道:“这里是我的国,虽然我不愿当这个精灵王,却决不能令精灵道落在奸人手中。我不走!你们快走吧”。 她甚至冲花城露一丝笑,缓缓道:“花城,你和元初走吧,我知道你一直恨我,不过我封印元初,真的有 分卷阅读98 苦衷”。 “云霞,我早已不怪你!你什么也别说,一切等我们到了人界在详谈”,花城正色道。 云霞苦笑,道:“当初我说过你们要凭着令我最感动的事打开精灵门,如今不用了,我觉得感动的事对每个人来说,各不相同。我只希望天下间的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不要像我这般”。 她忽然止了音,张开口吐出块极小极小的令牌来,那令牌和打开精灵门的令牌一般无二,只是小了许多,她急促地喘口气,方道:“光是有那令牌不成,你们还要用我这枚,方能重回人界”。 她冲明珠微笑,拉过明珠的手,将小令牌放入明珠手中,幽幽道:“我好羡慕你,可以有人为了你连性命都不要”。 言罢她猛的一推明珠,已将明珠推进了开着的精灵门内,云霞目光又转向花城,却发现后者也在看她,眼里满是坚毅的情绪。他道:“娘子不走,我就不走。我们一家三口今日死也要死在精灵道”。 “你不后悔?”,云霞问道。 “不悔”花城重重点头,挥手一拂,竟幻化出一片黑色浓雾,那浓雾腾起,在夜色中蔓延开来,挡住了月光,断了令牌与圆月的联系,就听精灵门“吱呀”一声,开始缓慢关合。 云霞微笑,大声冲着门内的明珠喊道:“明珠,我终于知道了最令我感动的事,那就是能与爱人生死与共”…… 追兵已至,在精灵大门关上之前,明珠清晰地看到萧燃。 他的眼中没有清冷,只有火一般的热情,他的身旁还立着微露以及风长老,精灵门缓慢闭合之际,有一瞬间明珠想要冲回去,她忽然觉得莫名心痛,眼见着他口一开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可哪有声音?这四野只有风声。 咣当一声,精灵门已重重合上,萧燃这才长舒口气,缓缓地闭上眼睛。 这道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门这边的萧燃,面上满是解脱之色,门那边的明珠,却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她腿一软瘫倒在地,眼前一直晃动着一个黑色的寂寞身影,那人双唇开合间,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是,那到底是什么? 第五十三章 重回九虚山 九虚山与十丈崖遥遥相对。 连着九虚山与十丈崖的是条满是桃林的小路, 小路弯弯曲曲,此刻正是初夏, 却见那满林桃树不但无花无果, 而且早已干枯漆黑。 一团团的瘴气笼罩着小路, 远远地明珠与少年已见那大团的瘴气涌动。 难道镇妖塔已经毁了?明珠只觉得沧海桑田,白云苍狗, 只是一瞬间。 当初离开九虚山的时候, 明珠壮志满满,能和转世爱人同行,明珠只觉得希望就在眼前。还记得那株桃树, 在树下明珠曾许下第一个愿望, 可如今若隐命悬一线,萧燃生死难料, 就连少年,都已经历了玄/冰入腹,炼化人参精等一系列的事情。 没想到,事事总是难料。 那个下山时满口道法自然的孟若隐早已爱上了明珠,那个下山时希望和转世爱人风雨同舟的明珠, 却偏偏发现,自己的心居然不止为了前世莫染而痛。 见怀里的若隐气息奄奄, 明珠忙收了纷杂的思绪,加快脚下的云,此时不是悲秋伤春的时候,眼见着九虚山已在眼前, 明珠忙与少年降下云头,正守山的佑尘佑风已急急奔了过来,一见若隐皆大惊失色,口口声声唤着大师兄,少年不耐烦的打断他们,说道:“不要啰嗦,快通报一声,就说我们回来了”。 佑尘与佑风忙御剑上山,不多时已可见满山的白,九虚山恐怕出动了全部弟子,放眼可见无数飞剑从山上下来,众人急匆匆抬了若隐,御剑飞上山顶,明珠与少年对视一眼,忙紧随众人上山。 上得山来,进了无极阁,却见灵虚老头一脸的从容镇定,明珠与少年不由气结。这修行之人果然看得淡,否则自己的爱徒当初立着出去,如今却这般躺着回来,他居然能无动于衷? 灵虚老头已经一挥浮尘,开口道:“有劳公主了”。 明珠目光却追随着被众弟子抬走的若隐,直到那身影远得看不见,方不无担心地问道:“我知道这事本不该操心,可若隐真的气息奄奄了,难道真人不担心?”。 灵虚真人笑道:“公主多虑了,还记得贫道当初所言的若隐大劫么?”。 “难道这就是若隐的大劫?”。 “不,若隐的大劫怎会如此简单,可你放心,大劫到来之前,若隐绝不会死。这是天命如此”,灵虚老头目光中似有难以言表的情绪闪过,他复又说道:“公主与鬼王一路劳顿,不如先休息,可好?”。 见那灵虚老头笑得慈祥,明珠不由想起被鬼王炽吞进肚里的玄冰,忙垂下头去,正欲开口,却见灵虚真人摆手,道:“放心,镇妖塔的事不急在这一时三刻,凡事等若隐醒了,再说”。 事已至此,明珠也不便多言,长叹一声,随着鬼王炽出了无极阁。 抬头望天,碧空万里,明珠不由想起 分卷阅读99 了天地颠倒的精灵道,以及云霞与花城。 或者,还有萧燃。 那黑色的身影,似乎代表着无边的寂寞,那精灵大门关合之前,两片开开合合说着什么的唇,他到底再说什么?他到底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 明珠只觉得心中郁郁得很,仰起头来闭上眼睛,深吸口气,脑海中又闪现一双清冷的眼,他到底能不能活着回来? “你在想什么?”,耳边已有少年的声音忽然响起,明珠忙睁开眼,勉强笑道:“我想的事情太多,多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少年歪头看她,问道:“你在想孟若隐?”。 “是的,难道你不觉得我应该想他?”,明珠叹气。 少年摇头,复又问道:“你在想萧燃?”。 明珠点头,道:“我总觉得他是与我密切相关的人,他给我的感觉太熟悉,可偏偏他谁也不是。而且此次精灵道之行,我很担心他会被滞留在那里,无法出来”。 “不会的,你放心,他不会死,就算是为了……”,少年忽然顿住话头,他差点说出来。这秘密,保守起来好辛苦。 蓝天上有一只白鹤起舞,少年目光随着那白鹤,心底郁郁的说不出话来,明珠已微笑道:“是的,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若隐会很快苏醒,萧大哥会很快回到人界,精灵道的叛乱会很快平息”。 “你会很快嫁人”,少年接了她话头,勉强勾嘴角露一丝笑,见明珠面色一红,少年竟觉得心音波荡,一把拽了她的胳膊,明珠立刻沉下脸去,呵斥道:“小子,男女授受不亲”。 少年悻悻的笑,却赖皮的不松手,只是改拿那人皓腕上的金铃,眼中似有得意之色,仿佛那金铃能贴着她的腕,是天下间最值得骄傲的事。 少年道:“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叫你一声姐姐?”。 “是啊!”,明珠眼中一亮,少年却话头一转,道:“可是你又老又丑,我鬼王炽的姐姐又怎么能生得这般吓人?!不如这样,你陪我再烤一次火”。 明珠皱起眉头来,不知少年打得什么如意算盘,于是问道:“可是,这里是九虚山”。 “九虚山又如何!”,少年叹气,幽幽道:“明珠”。 “叫我姐姐”。 “明珠,此次镇妖塔的事恐怕不会太简单,我总觉得肚子里的玄冰并没有离开,而且自从吃了人参精发辫做成的药引,我似乎有些不妥”。 少年苦笑,挥手一拂,却见地上并无火光腾起,那一直跟随着少年,仿佛随时都可以施展的火,突然间消失无形,反而本该升腾着火光的地方,此刻满是寒冰。 明珠的心也成了寒冰,甚至比这地上的寒冰还要冷。 少年的火术呢?为什么挥手间不见火光却见寒冰? 明珠一双眼忙探寻地看向少年,少年已苦笑着继续说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是一头雾水呢!如果日后灵虚老头用我堵镇妖塔,你一定不要阻止”。 “不会吧?!”,明珠大惊,她没想到少年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拿他堵镇妖塔?这种事灵虚老头不会真做出来吧?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方知道?还是早就发现了?”,明珠一叠声问道,她猛然发现个要命的问题——千年/玄冰如今进了他腹中,也许拿少年堵塔,真的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少年耸肩,道:“我也是刚知道,明珠,我从未这样冷过!不,不是冷!那种感觉我也说不清。可我的火术却是真真切切的没了,恐怕从此后想要生火荼毒仙山,也是不能”。 他面色凄苦,见少年这般模样,明珠忙安慰道:“没关系,有得必然有失,虽然以后你都不能生火,可是你可以解暑。你瞧,这岂不很妙”。 “是很妙,若是被灵虚老头堵了镇妖塔就更妙了”,少年勾起一弯笑,忽然觉得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真的很值得捧腹大笑。 明珠却已笑不出,一想到也许灵虚老头真的会将少年镇塔,尤其是塔底那一重重的黑,明珠就觉得浑身恶寒,忙一把拉了少年的手,急急道:“走”。 “走?走去哪?”少年心底暖意上扬,无论明珠此刻是真的关心他还是假意,也已足够。 “我带你离开九虚山”,明珠不明白少年嘴角的那弯笑到底是什么意思,少年已经甩开她手,道:“你的转世爱人怎么办?”。 “这……”,经少年提醒,明珠立刻为难起来,这一走恐怕就会和若隐失了联系,她曾经答应他,只要他肯跟她走,就一定会对他负责,一定会尽量适应着重新爱上今世的若隐。 见明珠犹豫,少年叹口气,故意挑眉道:“果然吧果然吧,我就猜到你会重色轻友。算了,方才的一切只是我无聊,耍你玩的,你就不想想,鬼王炽可是会轻易被人左右”。 明珠这才释然一笑,只是隐隐觉得,少年似乎并不只是为了说笑。 于是也就觉得无趣,二人不再闲聊,远远地只见佑尘急匆匆经过,明珠正欲唤他,却见他已直直朝这边过来 分卷阅读100 ,一见明珠忙打了个揖,道:“三公主,你快去看看大师兄”。 明珠心一沉,忙问:“若隐他怎么了?”。 佑尘急急道:“佑尘也说不清,只是请三公主速速去了就好”。 见佑尘面色有异,明珠忙看向少年,少年已当先说道:“我累了,此刻要回房休息,你的转世爱人还是你去看比较好”。 明珠叹气,也就不再说什么,忙随着佑尘离开无极阁外,边走边问:“若隐此刻在何处?”。 “在大师兄房里”。 “你们师父可看过了?”。 “看过了,师父说没事,是中了仙人醉,只消睡上几个时辰就成,可佑尘见大师兄似有不妥”。 “到底有何不妥?”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若隐房门外,佑尘顿住脚步,似乎思量一番,方道:“三公主,你快进去看看大师兄吧”。 言罢长叹口气,转身离开,明珠皱起眉头来,深吸口气,缓缓推开房门…… 第五十四章 情到深处无怨尤 门已大开。 屋子里很静, 可仔细听,又似乎隐隐有声。 “明珠……”, 那声音里满是执着之意, 说不清是痛苦多一点, 还是快乐多一点。那是一种苦乐交织的感觉。听了,竟无端端让人心痛。 床上有人, 那个人也无端端让人心痛。 孟若隐。 他眉头微蹙, 即使如今这般正在半梦半醒之中,两道眉依然紧锁,他似乎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浑身颤抖不停, 漂亮的唇也在微微颤抖,从嗓子眼里迸出来一声声极轻的, 仿佛梦呓般的话来:“明珠……”。 明珠忙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他的手,如安慰婴孩般不停说道:“我在!我就在这。若隐你放心,我不会走”。 “明珠……”,他依然在唤着她的名字, 虔诚而郑重,可眉已经越皱越紧, 忽然“腾”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慌乱的找着什么。 “若隐,你找什么?”,明珠眼见他空大睁着一双眼, 偏偏看不到近在咫尺的自己,不由心惊起来,灵虚老头不是说他只是中了仙人醉,小睡几个时辰就没事了么?可如今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隐,你醒醒醒醒,这里是九虚山啊!我们都在九虚山。我不会离开的”,明珠扳了他肩,令他那双惊慌失措的眼望向自己。 他怔怔地看了半响,试探着问道:“明珠?”。 “我自然是明珠”,明珠叹气。 他这才放心的笑了,长呼口气,道:“若隐以为,再也不能见到你了”。 “怎么会?我们这不都好好的”,明珠很想苦笑,我们,可当初四个人同去,如今却只剩下她和若隐、炽回来。那个人儿也不知是死是活。 那扇在明珠面前缓慢关上的精灵门,恐怕才是明珠永生的梦魇。 “明珠,萧兄呢?他可是回了魔域?”,若隐见明珠一脸的萧索之意,忙问道。 明珠苦笑,半响方道:“我不知道,就连他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你是说,萧兄没有和我们回来?”,若隐一惊。 “不止萧燃,花城和云霞如今也是生死难卜。世事难料,当初我们一同落入精灵道,本想着能促成花城与云霞的好事,却未料如今只剩下我们两个与鬼王炽全身而退”,明珠道。 若隐不语,他眉头微蹙,忽然觉得如鲠在喉,她笑容落寞,目光萧索,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这些么? 想起那黑袍的魔尊萧燃,冷得像冰,偏偏无比关心明珠的一切,他撮合他们定情,他的那双眼,还有明珠每次对着萧燃时,复杂的表情。 若隐竟有些不安,萧燃,似乎是横兀在他和明珠之间的一座山,又似乎只是个挥之不去的影子,时不时出现。 如今,萧燃是被困在精灵道了?若隐的心情竟无比复杂起来。 若隐还未开口,明珠已道:“若隐,你身体刚好点,还是不要想太多了,早点休息吧,石心阁的事情我会慢慢告诉你”。 想了想,明珠再次说道:“等你好些了以后,我会回一次精灵道”。 “你是要去救萧兄?”,若隐拧眉。 “是。他为了救我们而被困在精灵道,明珠希望可以再回去,哪怕不见人,只见尸体也好,明珠想把他带回来,无论是人是魂”。 “恐怕什么都不会有”,若隐淡淡道。 “为什么?”。 “萧兄是魔,除非不死,一旦死,就是灰飞烟灭”,若隐道。见明珠目光一黯,他忙垂了头,低低道:“不过,萧兄既然是魔尊,实力必不可小觑,也许他早已脱困”。 “希望如此吧”,明珠道。 若隐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着,吞吞吐吐半响,问道:“明珠,精灵道的话还作数么?”。 “嗯?”,明珠愣住,猛想起在须弥幻境的一切来,不由莞尔,道:“当然作数, 分卷阅读101 我堂堂东海三公主说过的话,一定作数”。 “那就好,那就好”,若隐一叠声说道。 “嗯?”。 “哦,没什么,若隐只是想……”,他把后半句话吞回去,似乎放了心,露出丝浅笑,痴痴地凝视着明珠,正欲再说什么,却面色一变,明珠忙回头,只见门外正立着灵虚真人。 他手持浮尘,面色和蔼,看向房间里的那对小儿女,不由觉得情劫难度。见若隐挣扎着要起身跪倒,忙道:“你方好些,还是躺着吧”。 若隐忙恭恭敬敬道:“多谢师父”。 灵虚真人目光却已转向明珠,半响方道:“东海三公主,贫道有话要和公主谈,不知公主可否移步无极阁?”。 “既然真人有话要讲,明珠定然洗耳恭听”,明珠站起身来,她不知灵虚真人要讲什么,可无论他将要谈的事情是什么,她都决定不逃避。 却见若隐一把扯了她衣袖,冲她微微摇头。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翻身下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郑郑重重地冲灵虚真人磕了三个响头,道:“师父,若隐自襁褓中就被师父拾回,带上九虚山抚养,算算如今已是整整二十载光阴。这二十年来师父对若隐即是慈母也是严父,师父教会若隐做人的道理,教若隐一身法术,教若隐万物有情,教若隐以天下苍生为重”。 言到此处若隐声音早已哽噎,他顿住。明珠忙去扶他,心底竟隐隐觉得,若隐今日的话,恐怕后果很严重。 可若隐却倔强的不肯起来,他抬起头来冲明珠露出个复杂的笑容,轻声道:“明珠,若隐有些话必须说,如今也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若隐已经下定了决心,请你不要阻止我说下去”。 明珠无奈的放了手,目光转向灵虚真人,灵虚真人仰天长叹一声,温声道:“若隐啊,为师知道你是一众弟子中最有仙根的一个,为师对你的期望一直很高,有些话你还是要多加思量才好”。 若隐摇头,道:“师父,若隐有辱使命,不但没有找回玄冰,而且还误入精灵道,记得当初下山师父曾交代徒儿,要帮着龙女度劫,可徒儿不但没有帮到明珠,而且,徒儿还动了情”。 “若隐,你中毒太深,今日天色已晚,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师父,徒儿的毒已经解了,徒儿现在很清醒。请师父原谅徒儿不孝,徒儿在须弥幻境与明珠姑娘定情时曾说过,如若能活着回人界,一定将一切和盘托出”。 “孟若隐,为师以九虚山第三十八代掌门身份命令你,马上休息!”。 “师父,徒儿要还俗!”。 明珠只觉得腿一软,差点没跌坐到地上,眼见着师徒二人一个固执的要说,一个拼命地不让讲,可有些事终归是会发生的,虽然如今这样,实在太突然。 灵虚真人不由长叹一声,没想到这执拗的若隐居然真的深坠情网,思及此他再次叹气,一双眼看向爱徒,问道:“若隐啊,为师来找东海三公主本是为此,既然你执意要还俗,可知九虚山的规矩?”。 若隐点头,郑重说道;“若隐知道,九虚山门规第七十三条——门下弟子一旦还俗,需将一身修行归还山门,如有仙骨,则需断仙骨,抽仙筋”。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执意如此呢?”,灵虚真人只觉得心痛,若隐可是他的入室大弟子,一身的仙骨不说,眼见着若能度过此劫,就可立刻飞升,如今却止步于此,真真令他恨铁不成钢。 “若隐不怕断仙骨,抽仙筋,若隐只怕不能和明珠姑娘执手一生”,若隐仰起脸来,一张脸上满是坚定的情绪。 灵虚真人不忍见弟子这般模样,转过身去,闷声问道:“你们可是深爱彼此?”。 “不,若隐只是深爱明珠姑娘,可姑娘却没有爱上若隐”。 “没有爱上你?你也愿意为了她断仙骨抽仙筋?若隐啊,这万丈红尘皆幻象,有一日你会明白,红颜终会老去,你可不要沉迷于眼前啊”。灵虚真人豁然回身,语重心长地说道。 “若隐明白,可若隐爱的不是明珠姑娘的容貌。若隐也不知爱的是什么,只是觉得和明珠姑娘在一起就会很快乐,那是修行无法带来的感受。若隐会为她担心,会因她的悲伤而悲伤,快乐而快乐。若隐不愿做仙,只想与她执手相看,踏浪观花”。 “孩子,有一日你就会知道,今日做出的决定是多么荒唐。也罢也罢,你既然下定了决心,恐怕为师再说什么你也是听不进去。明日午时,你来无极阁,为师为你断骨抽筋”。灵虚真人再不愿多言,浮尘一挥,人已不见。 若隐却依然跪在原地,动也不动,半响,方极缓慢的,五体投地朝着师父离开的方向施了个大礼,口中声声道:“多谢师父成全”。 明珠怔了半响,方回过神来,只觉得心中有了一丝感动,缓缓蔓延,遍及全身。 断骨抽筋?只是一思及此,那蔓延全身的感动也就变成了恐惧,这将是怎样残忍的刑罚?断骨抽筋?!明珠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若隐承受此种痛苦。b 分卷阅读102 r 第五十五章 走为上策 暮色四合。 一道娇小的水蓝色身影停在九虚山第十八间客房门前。 “笃笃笃”, 她似乎犹豫了片刻,抬起手来轻击门环, 等了半响见无人应门, 恨得跺脚。于是转身绕道房后, 房后有窗,天窗。 此刻那扇天窗大开, 暮色从大开的窗子投进屋子里去, 屋子里却静悄悄的没有人声。 那水蓝色身影灵巧地跃起,顺着那扇大开的天窗溜进屋去,方站稳了, 就听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就知道你会来”。 屋子里没有燃灯。 只有暮色洒进来, 铺在地上,隐隐约约可见床上斜卧着个人, 他双目微闭,即使屋子里忽然来了不速之客,却也不急不恼,依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动也不动。 见他这般模样, 那水蓝色身影只有叹气。 鬼王炽这小子,永远都一个德行。 她大大咧咧找了张椅子, 坐下来。先为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咚”一口气灌进嘴去,炽不由皱眉,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道:“你这副样子,我就奇怪怎么能拐得了九虚山大弟子?嗯?明珠姑娘”。 “我也奇怪呢!可现在却不是奇怪的时候”,明珠只能再次叹气。 少年微眯着眼睛,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逃走的时候”,明珠道。 “你可以直走出门去了,别忘了帮我关上门”,少年翻了个身,背对着明珠,似乎就要睡了。 “为什么?”,明珠惊叫。 少年依然背对着她,懒洋洋道:“你这么叫就不怕叫来了九虚山弟子?我说如果逃走,你是不是找错人了?你应该带着孟若隐走,而不是来找我”。 “我知道!我当然会带着若隐走。可是,我也要带走你”,明珠道。 少年背有些僵直,半响方幽幽开口,道:“你和若隐走吧,我带着玄冰走到哪里去?”他坐起身子来,苦笑道:“谢谢你,逃走的时候还没有忘了我”。 “你是我朋友,我和若隐要走,当然会带着你。炽,眼下时间紧迫,我们边走边说吧”,明珠望一眼天色,窗纸已经被染成了暗灰色。 少年也在看那暗灰色的窗纸,道:“可我没有朋友”。 “炽!”。 少年目光转向明珠,复又说道:“你和孟若隐离开吧,去碧波岛,恐怕三界六道只有碧波岛才是那个世外桃源”。 “碧波岛?”,明珠只觉得心咯噔一声,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碧波岛?”。 少年把到了嘴边的话吞回去,转移了话题:“其实我挺奇怪的,你怎么说服了你那倔强的道长,愿意和你偷偷逃出九虚山?”。 明珠苦笑,摇头道:“我说服不了他”。 “我就知道!”少年也在叹气,他忽然就想起了萧燃,只可惜如今萧燃是生是死谁也不知道。如果萧燃在,见明珠这样子,恐怕会一棒子打晕了孟若隐,强行将他带下山吧! 少年摩挲着光洁的下巴,道:“我早已想到就凭孟若隐那倔脾气绝不会偷偷下山,只是,恐怕明日午后的断骨抽筋后,他凡胎肉身,会一口气提不上来,去阎罗殿报到”。 “炽!你别吓唬我,我正是怕这点呢!”,明珠垮了脸,幽幽道:“你也知道,上一世莫染为我而死,今生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若隐为我受如此残忍的刑罚!炽,你说是不是我和莫染一定要经历千难万险?我只想和心爱的人平平淡淡过一生啊”。 “哦?这么说你是爱上他了?”,少年语调挑高,问道。 明珠却蹙起眉头来,幽幽道:“你们每个人都在问我,我起初本以为找到转世莫染,就可以和他在一起,可如今经历了这么多,我却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那么执着了。炽,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很自私?若隐好端端的在九虚山修行,我偏偏要来打扰他平静的生活。而且我居然对今生的他,没了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意。我想放手,又放不开,想握紧他的手,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是哪个地方出了错,为什么我会觉得,萧大哥更像莫染?” “怎么会?!你只是太紧张了”,少年支吾道。 明珠眸光已黯淡下去,她似乎下了决心,笃定地说道:“算了,所有的事都已过去,如今我只希望带若隐下山。夜还很长,也许我可以再去劝劝若隐,要不然就像你当初说的一样,一棒子打晕他。总之,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为了我受伤。对!就这么办!我先回去,等夜深了再来找你,一同下山,到时候你可不要和我别扭哦!实话说了吧,本公主凶得很,反正打晕一个也是打,打晕两个也是打,本公主不嫌麻烦”。 她作势撸胳膊挽袖子,又道:“三界六道没有能难得倒我东海三公主的事。爱上若隐只是迟早,逃走么,确是刻不容缓”。 少年微眯着眼看她,嘴角已向上翘起。 “好了,就这样约定了,我现在就走”, 分卷阅读103 她提起裙裾,就要再从天窗口出去,少年却已微笑制止,道:“你还是从门出去吧,我觉得打晕他这个主意不错,不过你们一定要在子时之前下山才好”。 “那你呢?”明珠问道。 少年微笑,道:“你和若隐在九虚山下十里等我,我还有点事必须办。放心,我一定会走”,他顿了顿,复又说道:“我不走,难道真的留在这里堵镇妖塔?”。 明珠这才放心下来,开了门不忘再回头叮嘱一句:“炽,你一定要快点来”。 “好”,少年点头,眼见着那水蓝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那张绝色的脸上,没了笑意。 夜色已浓。 一弯上弦月挂在树梢,屋子里已经燃起了灯。 灯下对坐着两个人。 明珠与若隐。 明珠举起杯来,道:“若隐,明日午时你就要断骨抽筋,明珠知道劝不来你,也罢。今夜明珠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只希望明日你能活着回来”。 若隐端起杯,微蹙眉头,他不知道为何明珠突然改变了主意,可他早已下定了决心,断骨抽筋虽然会很痛,但没了明珠,恐怕他会更痛。 轻抿了口茶,若隐垂下头去,嗫嚅道:“明珠,若隐会记得今夜这杯茶”。 他幽幽道:“若隐不怕断骨抽筋,只是想到明日午后就会和九虚山和恩师一刀两断,若隐不免心痛”。 他抬起眼帘来,痴痴地凝视着明珠,接着说道:“若隐心很痛,可如果今生错过明珠,若隐心会更痛”。 明珠忽然觉得满口苦涩,看着眼前这动了情的小道长,她竟不由想起了当年。 当年桃花正好,当年红花崖上红花如血。当年,如何才能回到当年?! 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明珠眼见着对面而坐的若隐双目越来越迷离,他眉头拧紧,声音已经很低:“明珠,若隐只是饮茶,怎么也会醉?”。 话未说完,他已身子一歪,倒在明珠怀里,看一眼怀里的人,明珠不由叹气,低声道:“若隐,明珠这也是不得已,明珠不愿你断骨抽筋,也不愿放手”。 抬头看天,夜色凄迷,此时方响起一更一鼓。 明珠手脚麻利的为自己换一身紧身夜行衣,回头看若隐,他醉意深深,想动手解了他衣带,帮他也换一身夜行衣,手却有些不听使唤,深吸口气干脆放弃,思绪不由飘到了和他初遇之时。 这一路走来,若隐真的是个很单纯很值得爱的男子。 也许爱上他,只是早晚的事。也许只是因为自己这一千多年来执着于他的前世,竟会抗拒起他的今生来。 明珠晃头,收了纷杂的思绪。碧波岛,炽说过碧波岛,也许那真的是个好去处,不过眼下要先去九虚山十里才行,明珠背起若隐,小心地使了个土遁术,直奔和少年约好的九虚山十里而去。 夜浓如墨,万籁俱静。 “咣咣,铛铛”,已是二更二鼓。 镇妖塔底立着个紫衫少年,有风吹过他衣袂翻飞,他扬起头来看笼罩着镇妖塔的物件。 听说那叫六道炉,记得当初毁塔时眼见着镇妖塔就要倒塌,灵虚真人愣是用这物件将镇妖塔固定起来,如今在夜色中一看也不过如此。 这六道炉乍一看和普通香炉无异,只是要大得多,这三十三层镇妖塔如今整个被它笼在内里,少年勾嘴角露一丝笑:“得,就它了”。 他双手掐诀,紫色的袍袖连连挥舞,只见团团紫色光华直奔那笼罩着镇妖塔的六道炉而去。 虽无少年意料中的石破天惊,可六道炉在少年强大的法力作用下,发出了阵阵轰鸣,那声音在静夜中一传千里。 不多时,已见九虚山上由远及近而来一道道雪白身影,紧接着一句“无量天尊”,一道慈祥的声音突然而至。 闻得此声,少年一张绝艳的脸上竟泛起了光。 这次,她总能脱困了吧?! 眼下,离子时还有多远? 第五十六章 折回 灵虚真人手持浮尘, 不知少年为何如此开怀,却见少年已经大大咧咧坐下来, 就坐在冰冷的地上, 道:“老头, 本王今夜无聊得很,不知你愿不愿意陪本王玩玩?”。 “住口!你这狂妄小子, 怎能对师父如此说话!”, 灵虚真人还未开口,他身后的一个小道者已经怒斥道。 少年冷笑,一双凤眼乜斜着那抢先开口的小道者, 道:“你闭嘴吧, 本王在三界六道逍遥的时候,恐怕你还不知在谁肚子里攥筋呢”。 那小道者被噎得语塞, 支吾了半响恨恨道:“不许你侮辱我娘”。 “你娘?恐怕你连自己的娘是哪个都不知道”,少年不再看那小道者,只是转向灵虚真人,问道:“喂,老头, 你到底肯不肯陪我打一场啊?如果你不陪,我可要自己找乐子了”。 “孩子, 你可否将你要找的乐子告诉贫道?”,灵虚真人见少年一再挑衅却也不恼,依旧一脸 分卷阅读104 的和颜悦色。 “这……”,少年站起身来, 看一眼九虚山,如今夜色正浓,山上的仙花仙草已躲进了夜色深处,见不到踪影,他干脆一指六道炉,道:“听说这六道炉是九虚山的宝物,不如就它好了,本王今夜要试试到底是它硬还是本王的拳头硬”。 灵虚真人微笑,道:“是鬼王炽的拳头硬”。 “这么说,你肯和我打一场了?”,少年问道。 灵虚真人摇头,道:“不打”。 “为何不打?”,少年皱起眉头来。 “因为我在等”。灵虚真人道。 “等什么?”,少年被这老头的态度完全弄糊涂了。 灵虚真人抬头看天,沉声道:“我在等子时”…… 就快到子时。 明珠抹一把脸上的汗水,没想到这若隐看起来瘦瘦的却如此重,她看一眼夜色笼罩中的路,只觉得那路似乎永无尽头。 九虚山十里到底还有多远? 将背着的若隐小心放下来,明珠直直腰,感觉腰似乎就要断了,见那人依旧睡得沉,明珠又有些后怕,心道下次下/药时一定要小点量,自己总会忘了他如今是肉身凡胎。 “若隐,我们终于逃下山了。你看,外面天高地阔,等炽赶来了我们就去碧波岛,那里天连着黄沙,黄沙连着天,阳光一照,沙就泛着光,躺上去就像躺在云里”,明珠眺望着远山,眼下虽然看不到碧波岛,可她相信,再远的路只要肯走,迟早都会到达。 “你说的似乎很美”,却闻身后忽然传来道温柔的声音。 明珠活得并不短的几千年里,听到过各种各样的声音,温柔的或者冷漠的,欢喜的或者悲伤的,可没有一种声音会让她像此刻这般震惊。 这声音甫一响起,她只觉得自己猛的掉进了一个又深又黑的大洞中。 那是若隐的声音。 方才还在沉睡的,被明珠下了足够量的药,应该一直昏睡到明日的孟若隐。 明珠就连脖子都已僵直,勉强在脸上摆个难看的笑容,她豁然回身。 他就静静地立在夜色中,面容平静,无悲无喜,淡淡道:“你说得若隐都向往了”。 “你没中毒?你没醉?还是已经醒了?”,明珠惊声问道。 “九虚山有一门法术,专门破解各种毒药迷/药,若隐恰巧会一点点”,若隐声音出奇的平静,似乎在说一件别人的事一般。 “你骗我?”,明珠叹气。 “明珠,若隐只想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若隐道。 “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明日午时的断骨抽筋后,你死了呢?你说过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如果你死了,难道就是对你说过的话负责?就是对我负责?”。 “若隐断骨抽筋是为了对九虚山负责,如果若隐死了,还能有幸转世,会去找你”,若隐垂下眼帘,声音已经低不可闻,可那低不可闻的声音里偏带着说不清的坚决之意。 有风吹过,带来了远山的木叶清香,他忽然抬起眼帘,正色看向明珠,幽幽开口道:“你愿意,明日陪着我断骨抽筋么?”。 明珠重重点头,觉得心底有某一处坚硬的地方,在缓缓的,变柔软。 他释然的笑,又问:“那你,可以陪我回去么”。 明珠再次点头,闭上眼不让泪流出来。此时还未到子时,月色正好。 他走近她,向她伸出手来,明珠睁开眼,握住了他的手,两个人相视而笑,抬步向九虚山上走去。 子时已到。 当三更鼓敲起时,少年浑身都被汗水湿透。 冷汗。 他已看到,远远的有两道身影,影影绰绰,很不真切,可他就是知道,那两道身影一定是明珠与孟若隐。 灵虚真人当然也看到了那两道身影,他的目光中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他长叹一声,冲少年微笑道:“如今已是三更了吧?”。 “是”,少年也在叹气,他忽然很想一拳打在孟若隐那张漂亮的脸上,最好能打歪了他的鼻子,可孟若隐执着呆傻,怎么明珠也变得头脑不灵光起来。 难道呆病也会传染? 呆病当然不会传染,不过少年不知道,人还有一种情绪,叫感动。 那两道身影已经越来越近,灵虚真人突然道:“佑尘,为师累了,你们如果有什么话要和若隐说,就趁现在吧。明日午后,他将不再是你们的大师兄,九虚山也从来没有收过孟若隐为徒”。 言罢这老者似乎很累,再度挥浮尘,看也不看一眼那已经走到近前的孟若隐,他转身缓缓走进夜色中去,徒留下孟若隐一脸复杂情绪,呆呆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孟若隐急忙跪倒,郑重地朝着灵虚真人远去的背影磕了三个响头,声声道:“九虚山大弟子孟若隐恭送师父”。 他额头紧紧贴合着九虚山的土地,忽然发现,自己二十年来都没注意过,九虚山的土如此松软。 泪蜿蜒在他脸上, 分卷阅读105 佑尘已经率领着一众弟子呼啦啦涌上来,围住了若隐,七嘴八舌道:“大师兄不要走”。 “大师兄,你说过要教我五行术,如今我还没学会,你却要走了,佑风舍不得啊”。 “大师兄,千万不要为了妖女断骨抽筋,你会死的!听说九虚山第十一代掌门就是为了个妖女断骨抽筋,最后落得个凄惨下场,大师兄千万不要被妖女蒙蔽,她是贪恋大师兄的样貌,早晚有一天会离你而去的”。 “大师兄……”。 明珠被隔在那团团雪白的身影之外,耳听着灵虚老头一干弟子七嘴八舌的劝着若隐,也就只剩无奈了。 少年看一眼垮着一张脸的明珠,她冲他耸肩摊手,小声道:“得,我堂堂东海三公主成妖女了”。 少年忍了笑意,也压低声音,道:“是啊,你拐走了那么单纯可爱的大师兄,若是我也会找你算账呢”。 明珠只有苦笑。 却听包围/圈里隐隐有若隐的声音传出,那声音温柔却又坚定,淡淡道:“师弟们请放心,若隐既然选择走这条路,自然不会后悔。若隐愧对师父愧对九虚山历代掌门,只希望若隐经过明日一劫后无论生死,师弟们都不要找明珠姑娘的麻烦”。 “大师兄!”。 “若隐走到如今不怪明珠,是若隐自愿陷进来,她没有逼若隐喜欢她,也没有逼若隐离开九虚山,一切都与她无关”。 “大师兄!”。 “你们若是还念旧情,若是还肯认孟若隐这不成器的大师兄,就一定要记得若隐的话。师弟们,如果有来生,若隐还愿意和你们做兄弟”。 明珠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只闻得哭声一片,不由长叹一声,诺诺地问少年道:“炽,你说我是不是个万恶/不赦的人?我怎么觉得,好像做什么事都是错呢?”。 少年摇头,道:“这和你无关”,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也许这一切与任何人都无关!”。 他仰头看天,如今已是子时,正是一天中新旧交替的时辰,也是最黑暗的时候。 苍穹如墨,这种时候当然看不到九重天,少年猛想起了那个寂寞的黑色身影。萧燃,你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他正色看向明珠,问道:“明珠,如果明天孟若隐侥幸活下来了,你会带他走么?”。 “会,我会带他去碧波岛,去看十里红沙。不过在去碧波岛之前,我还有件事一定要做”。 “什么事?”。 “我要再去一次精灵道,这几日我时时都在后悔,当初我们就不该扔下萧大哥独自回来,也不知如今他是死是活,明珠若不再去一次,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明珠轻叹一声,幽幽道:“我做不到将救命恩人独自扔在地/狱受苦,自己却在情爱里快乐”。 “救命恩人?只是救命恩人?如果他是莫染呢?”,少年蓦地有了一丝冲动。 明珠怔住,痴痴地想了良久,苦笑道:“炽,你何必开我的玩笑,萧大哥已经亲口否认了,而且如今若隐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怎么可能扔下他?我已认定了,若隐就是转世莫染”。 她只觉得如鲠在喉,如今早已不是谁是转世莫染的问题。 “天就快亮了,我也有些累。炽,明日午后,再见吧”,明珠满口苦涩,却在脸上摆一个灿烂的笑容,双手扩在嘴边,冲着还在和佑尘佑风一干师弟们依依惜别的若隐大声喊道:“孟若隐,明珠发誓,无论明日你是生是死,哪怕就是残了,明珠也愿陪着你,不离不弃”。 第五十七章 断骨抽筋 已是明日。 明日复明日, 人活着,总会有明日。 午时。 一轮艳阳高照。 九虚山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大的太阳了, 偏偏如此的好天气, 山上却是一片紧张气氛, 无极阁外,上百级石阶两旁整整齐齐的立着白衣道者, 人人皆斜背长剑, 板着脸,神情严肃的盯着石阶尽头。 孟若隐只着亵衣亵裤,双手将青鸾剑高举过头, 一路三拜九叩, 跪行到此。 他身后紧随着个穿着白色素服的姑娘,那姑娘双眉间一点朱砂痣, 此刻一张俏脸上满是坚定的情绪。 她已准备好了,今日他活,就带他走。死,就为他披麻戴孝。 石阶两旁的白衣小道者,有的已红了眼眶, 更有些泪窝子浅的,早已偷偷抹泪。 若隐双眉紧蹙, 膝行一步,停住,将青鸾剑高举过头,口中声声道:“九虚山叛/徒孟若隐前来领/刑”, 他手心朝上平展,额头重重磕在那石阶上,留下一处殷红的血来。 再膝行着上一节,他口中依然声声道:“九虚山叛/徒孟若隐前来领/刑”,依旧是手心平展向上,额头重重磕在石阶之上,就这样一节节的膝行上去,沿途留下触目惊心的一路血迹。 “九虚山叛/徒孟若隐,前来领/刑”。 若隐终于行到了无极阁门外,再次叩拜后高呼一句 分卷阅读106 领/刑,孟若隐伏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垂着头,就闻那紧闭的门内传来人声,“进来”,紧接着本是闭合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孟若隐抬起头来,依然跪在地上,望一眼大开的房门,深吸口气,道:“孟若隐谨尊师命”。 他一路膝行进了无极阁,那扇门立刻咣当一声关上,随着那一声门响,人群中早已传出无数长吁短叹声。 每个人的目光中都带着恨意,那一双双眼睛恨不得将明珠生/吞活/剥,可明珠却毅然迎上那一道道如刀似剑的目光,她已下定了决心,无论是过去的千百年,还是将来的日子,她都已打定了主意。 她一直相信,没有绝境,只有向命运低头的人。 明珠心中决然,无极阁内的若隐却已有了些微的紧张,他跪在三清像前,灵虚真人正盘膝端坐在蒲团之上,身旁是持着剑的佑尘。 见授业恩师就在眼前,若隐只觉得喉头哽塞,恭恭敬敬将青鸾剑放在地上,道:“九虚山叛/徒孟若隐,前来领/刑”。 灵虚真人双目紧闭,似乎再也不愿多看他一眼,若隐等了半响,再次到:“九虚山叛/徒孟若隐前来领/刑”。 灵虚真人长叹一声,双目不睁,冲佑尘挥手,缓缓道:“你去行刑吧”。 “是”,佑尘打个揖,脚步迟疑着走到若隐面前,持剑抱拳道:“大师兄,得罪了”。 若隐微笑点头,淡淡道:“佑尘,若隐走了后就不能在师父面前尽孝,师父当年收情魔时被它的毒烟熏坏了肺腑,每到开春入秋,夜里师父就会重咳,山后小路上有一片芜荽园,你趁着晨起取上面的露水,为师父泡茶,师父饮了后,夜里咳得会轻一些”。 佑尘闻言不由偷偷抹泪,灵虚真人却依然紧闭着眼睛,只是手里的浮尘无风自动,若隐接着道:“山下有两户若隐接济的人家,若隐此次若能活着自是会继续接济,若是死了,请师弟将若隐房里的字画卖了,虽不值钱,倒也多少能换些,替若隐交给那两户人家,就说若隐在此说一声抱歉,如此做事有始无终”。 “大师兄!”,佑尘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转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咚”磕起头来,悲声道:“师父,求您放过大师兄”。 他这边厢哀求之音一响,就见石阶两旁立着的一干道者齐刷刷跪下去,人人皆俯首叩拜,哀求道:“求师父饶了大师兄”。 明珠只觉得百种滋味在心头,她抹一把眼角,道:“我知道这里没有我说话的资格,可明珠有些话今日一定要讲!明珠此次来找若隐,当初的确是抱了自私的想法,也未想到既然人已经转了世没了前生记忆,就是个全新的人。明珠更想不到的是九虚山会有如此残忍的门规,这和江湖门派有什么区别?但明珠不怪、也没资格怪谁,在须弥幻境有人曾经说过‘忘了前世今生,从这一刻开始,重新爱或者恨’,既然若隐选择了明珠,那么明珠今日一定会陪着若隐渡过此劫”。 她顿住,一双眼环视众人,复又说道:“今日若隐如果挺不过死了,明珠就为他披麻戴孝,做个未亡人。今日如果若隐渡过此关,却残了,明珠愿意为他端屎接尿,伺候他一辈子”。 她迎风挺起胸膛,道:“明珠不愿有遗憾,若隐亦然。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为明珠做的太多,虽然在须弥幻境明珠对若隐说过‘如今还未喜欢上他’,可有些人一旦遇上了,注定是生生世世。现在明珠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猜,只是陪着他,做他一定要做的事!也请道长们体谅若隐的心思,他今日若是不领刑,必然会纠结一生,请道长们不要再求,就让我们没有遗憾的离开!”。 她冲着紧闭的无极阁大门喊道:“孟若隐,还记得桃林里我许下的第一个愿望么?如今第一个愿望实现了,可我还有第二个愿望,你一定要活着听我许下的第二个愿望。其实,我有时会觉得自己很可笑,你瞧,我居然一直在拿今生的你与前世比较,可前世已了,今生未尽。孟若隐,今天我终于想明白了,前世今生都不重要,珍惜眼前人才最重要”。 明珠那一声声掏心挖肝的话从门外传来,孟若隐只觉得眼中已满是蒸腾的雾气,谁说情苦?谁说万丈红尘皆幻象?如今他就真实的感觉到,快乐。 “佑尘,动手吧”,他催促道。 灵虚真人似乎已成了一尊石像,佑尘见苦苦哀求无效,又闻师兄催促,干脆抹了泪起身,再次持剑,一咬下唇,左手掐剑诀,说了声:“师兄,得罪了”,一抖剑花,只见剑光点点,迅速在若隐双手腕,双足踝处划过,先是挑开了若隐的手筋脚筋,接着手脚麻利的顺着若隐的灵台穴扯出根似筋非筋之物,却是若隐修行了二十载所成的仙筋。 佑尘手上剑入鞘,以剑鞘重击若隐双膝双肘,见师兄闷哼一声倒地,佑尘手上一抖,额上汗“扑簌簌”落下来,带着哭腔道:“师兄,你这是何苦!”。 若隐紧咬牙关,从齿缝间挤出话来:“若隐无悔,师弟接着行/刑吧”。 “师兄!”,佑尘手已抖个不停,若隐不由苦笑,断断续续道:“你迟一刻动手,师兄 分卷阅读107 就多痛一刻,佑尘,让师兄早早解脱吧”。 佑尘差点没哭出声来,强忍着泪,一把抛了剑,双手成剑指,加持法力,在若隐全身各大穴道处依次点过,眼泪也就噼里啪啦的落下来,摔碎在地上。 这种折磨也不知多久,佑尘的手每经过若隐身上一处穴道,若隐就会低低唤一声,那似乎是野/兽临死前的挣扎呻/吟,偏偏又带着说不清的解脱之意。 佑尘想,师兄一定是着了魔。 终于行刑完毕,佑尘早已虚脱的跌坐到地上,大放悲声,道:“师兄,你真是个傻瓜!三界六道最大的傻瓜!”。 若隐大口喘着粗气,只觉得浑身忽然被抽空了力气,这二十年来的修为都已化作云烟消失无踪,如今五脏六腑内气息紊乱,双手双脚再不听使唤,他挣扎着说道:“师父,若隐终于还了您的恩情,若隐只求师父,千万不要为难明珠”。 言罢他再也支撑不住,软软歪倒,灵虚真人浮尘一挥,紧闭的门大开,等在外面的一干弟子急匆匆入得内来,见满地的血触目惊心,大师兄面色惨白的倒在地上,不由大哭起来。 那哭声一传千里,一时间仙山上鹤鸣鸟悲啼,花草枯萎,风起雷动。 明珠怔怔的立着,不敢迈步,即使眼前那扇门大开,可她却突然觉得,仿佛门内的一切与自己隔了千重山。 她的双腿沉重极了,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可她却没有哭,早已有些气不过的小道者围住她,推搡着,指责着,待他们停了口,明珠方微笑道:“我不会哭,因为未来的路还很长”。 她再不看那些小道者们,缓步走进无极阁,将浑身是血的若隐搂在怀里,见他双目紧闭,眉头微蹙,可嘴角却似乎挂着一丝笑意。 挥手间唤来一朵祥云,明珠将若隐小心的挪到云上,她向灵虚真人深施一礼,道:“真人,明珠多谢二十年来您对若隐无微不至的照顾,您教他法术,教他做人的道理,又岂是一个谢字能说得清!今日……明珠不怪您,也不怪九虚山,只希望真人念在旧情,今后若是见了若隐,不要形同陌路就好”。 她顿了顿,苦笑道:“您就当他只是个路人,明珠求您不要怪罪若隐。爱,毕竟没有错”。 明珠不等灵虚真人言语,已跳上祥云,将若隐揽在怀里,令他的头枕着她的膝,头也不回的带着孟若隐离开九虚山,向山下而去。 祥云从碧蓝的苍穹上划过,此时少年正蜷缩在九虚山第十八间客房的床上,裹着厚厚的被子。 即使如今已是初夏,少年却只觉得冷,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少年的周身都在隐隐散发着氤氲的寒气。 少年知道,明珠一定是去了九虚山下十里,他们说好在那里会合,可少年想,她根本就等不到自己。 因为,少年不会走! 忽见紧闭的房门被一道黑色的身影撞开,那身影跌跌撞撞,嗵的一声撞开了门,直接倒在地上。 他黑色的袍子上满是血迹…… 第五十八章 为卿狂 少年大惊, 忙跳下床去,弯下腰查看他的伤情, 只见那地上的人儿一身质量上乘的黑袍上满是点点斑斑的血迹, 他的脸上也有血, 一直将悲喜掩盖的面具却不见了。 只是如今这张脸…… “萧燃?!”,少年惊声道, 却见他神智已经不清, 双眉紧锁着,口中一直喃喃的说着什么...... 少年凑近他,立刻皱起眉头来, 萧燃居然在如此境地, 依然含糊不清的唤着明珠! “我真是不懂了!”,少年双臂环肩, 忍不住长叹一声。 只是,他不懂的实在太多。 将萧燃弄上床,少年忙解开他的衣襟查看伤口,那衣衫方一解开,少年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萧燃, 到底受了怎样的折磨? 外伤倒还好些,可如今萧燃这副架势分明是有内伤, 而且是很重的内伤。少年手指在他身上翻卷的皮肉处轻轻滑过,不由为难起来,这萧燃重伤,如果能得到灵虚真人施以援手自是再好不过, 可那老头对徒弟都能下得去狠手,何况老对头魔尊? 罢罢罢,还是莫要让那些迂腐的道长知道才好。 思及此少年忙双手掐诀,心想着为萧燃运功疗伤,忽见萧燃一阵急喘,睁开眼来,他似乎很想笑一下,却终是失败,断断续续道:“不要浪费功力,我骨头硬,死不了”。 “萧燃!”,少年有时候真恨这家伙,不但骨头硬,就连嘴,都硬得很。 萧燃皱起眉头来,又是一阵急喘,半响方接着说道:“多可笑,想死的偏偏死不了。不愿死的哭着喊着还是躲不过”。 他的目光变得迷离而散乱,轻声道:“不过我也不亏,当年我用一具肉身,换了一千零二十年的岁月,虽不能常常相见,却可在午夜梦回时想起。而如今我这身伤,又能换她幸福几十年,值了”。 少年语塞,他只觉得心中苦苦涩涩的,难受得紧,萧燃却又笑道:“我只想拼尽全力 分卷阅读108 ,换她的不知情”。 “为什么要不知情?”,少年涩涩问道。 “知道得多了,痛得也会深”。 “可这样对你不公平!我看不得你将她拱手让人!她不是货物,为什么你不问问她,到底想走怎样的路?!”,少年愤愤然。 “路有千条万条,终不是我这条”,萧燃苦笑,他的面色惨白如纸,一双本是清冷的眼,如今更仿佛是深冬的北疆,冷得令人莫名心痛。 “我去找她!”,少年看不得那样一双眼,更气不过到了如今,明珠还被蒙在鼓里。 方起身却被萧燃抓住,他的手此刻很无力,可眼中却有了不容置疑的情绪,他的声音也是一样的不容置疑:“不能去”。 “我只是想告诉她,莫染不止是若隐,你也是莫染!我只是想让她来看看你。至少要公平一点,就算她不选你,也该让她知道,这世上,有两个楚莫染”,少年甩开萧燃的手,抬步就走,萧燃挣扎着滚下床来,声音低哑暗沉:“你若去,我们就断/交”。 “你!”,少年顿住脚步,双拳紧握。良久,冷冷道:“断/交就断/交”。 他不再犹豫,推开门大步走出去,身后的萧燃却急急挣扎着起身,忽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晕厥过去…… 离九虚山十里是一片村庄,如今方是黄昏后,炊烟渺渺从那一排排低矮的木板房烟筒里升起,将苍穹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独立的金红。 晚霞满天。 明珠在那一排木板房的最后一间停下来,挥手降下祥云,耳听着家家户户锅铲声起,空气中已有各种食物的香气,再看一眼怀里的人儿,他双目紧闭,眉头蹙成了结,可嘴角却似乎挂着隐隐的笑意。 远远的有小孩子三五成群的跑过,一条长街将这小村庄与九虚山穿在一起,长街的一头是名扬天下的仙山道场,长街的另一头却是一望无际的荒原。 衰草长摇,如浪一般。也不知谁家的门上挂着风铃,随风叮铃铃响起,明珠想,也许眼下这贫穷的村庄,幸福才最真实。 见四下无人,明珠忙挥手幻化出一间草房来,离那最后一间木板房有段不近不远的距离。这草房虽小,可幸好能住人。 费力的将孟若隐弄进房子里,再挥手为小巢添了些必用的家什,房间里当然要有床,明珠将还在昏迷中的若隐小心的弄到床上去,替他盖好了被子,这才松了口气。 环视小巢,明珠忽然觉得,如梦一般。是不是从今天开始,就要和他在一起生活?眼下若隐伤势太重,不适合长途奔波劳苦,也许他们还需要在这里休养一阵子,而且等炽那小子也需要时间。 从今后若隐就与九虚山全无关系,从今后他肉身凡胎,毫无法力,自然再不能餐风食露,所以,凡人总是有些事一定要做。 比如,吃饭…… 若隐醒来时已是深夜。 他轻蹙眉头,只觉得浑身无一处不痛,睁开眼只见陌生的环境,屋子里已经燃起了灯,一灯如豆,隐隐约约可见厨房里正忙着的人,房间里已有了食物的香气。 “明珠”,低低的唤一声明珠,她却依然忙个不停,若隐不由想要起身,方一用力,立刻痛得“哎呀”一声。 别说走,现在的他,根本连动都不能,就连抬手,都成了一种奢侈。 ——难道从今后,我就是个活死人? 孟若隐只觉得心中百种滋味,果然是人生如梦亦如戏,堂堂九虚山大弟子,那曾经风采斐然的孟若隐,原来也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见那人已经端着个碗走过来,若隐忙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在脸上摆一个笑容,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明珠忙摇头,方才明明见他眼中满是痛苦之意,如今却又看不到了,难道是自己眼花? 想是他猛然离了九虚山,自会有许多难舍,于是也就说道:“小呆,你这次可有口福了。瞧瞧,这可是本公主最拿手的红豆莲子羹,还记得你第一次喝么?当时那两条眉毛啊,都拧成结了”。 若隐却垂了眼帘,明珠暗恨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是我的错,都说了不提前世,只讲今生,我怎么又提起来了!”。 “不是你的错”,若隐抬起眼帘来,迎上明珠的目光,她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可惜,为她擦拭,恐怕是他这一生都无法完成的梦了吧?! “那就好,我怕你会介意”,明珠暗暗松了口气,和若隐在一起,他付出的越多,她就越觉得紧张越觉得累。 她欠孟若隐的,实在太多了。 若隐痴痴地凝视了她半响,方后知后觉的问道:“你方才,叫若隐什么?”。 “小呆啊!”,明珠眨眼,复又说道:“你是真的呆,都伤成那样了,还不忘求灵虚老头别为难我”。 若隐垂下头去,不说话。 明珠又道:“所以,从今后你就叫孟小呆好了。哈哈,孟小呆,小呆。你就是明珠的小呆”,她笑得有点夸张,有点勉强,可若隐却羞红了脸,眸光 分卷阅读109 潋滟,痴痴道:“叫什么都好,只要你喜欢”。 话说到后来已经低不可闻,明珠叹气,将手里的粥碗杵到他面前,道:“害羞是解决不了肚子饿的问题的”。 “你怎么知道?”,他声音已经小得如蚊子一般。 “你肚子告诉我的”,明珠微笑,道:“快尝尝我的厨艺吧!好得不得了呢”。 他却忽然面色一黯,幽幽道:“可是我现在,连手都动不了,只是个活死人!”。 “没关系,你不能动手,我动手,从今后我就是你的手,你的脚,你的眼睛”,明珠勺一勺子粥,举到他嘴边,哄孩子般道:“啊,张口……”。 他头更加低垂,嘴角已向上翘起,忽然抬起头来,一双眼定定地看着明珠。那双眼里如今升腾的仿佛是两团火,他的人也已成了一团燃烧的火,他痴痴开口,道:“明珠,若隐不后悔”。 此时,一灯如豆。 此时,风送花香。 当夜,明珠和衣在屋子里的另一张小床上睡了一夜,若隐这一夜却是辗转反侧,恍恍惚惚间似乎已睡了,却见不远处立着个女子,那女子痛苦的拧着眉头,幽幽道:“我体内真气翻涌,恐怕走不了了,不如你背我”…… 他猛地惊出了一身冷汗,睁开眼,只见窗纸已被曙色晕染,屋子里却空无一人,轻声地唤:“明珠,明珠”,等了半响无人应答,心道她恐怕出去了,想必不会走远。 只是昨夜那半梦半醒之间,又回到精灵道,令若隐心中无端端烦乱起来,也就觉得口渴,眼见着水杯就在不远的茶几上,想要抬手去拿,那手偏不听指/挥,抬不起分毫。 若隐很想苦笑,挣扎着挪动仿佛变成了千斤重的身子,若隐只觉得浑身无力得像个被掏空的麻袋,咬紧牙关拼命向那水杯抬手,一阵刺骨的痛传遍全身。 再一用力,竟 “扑通”一声滚下床去,那水杯也被碰到地上,摔得粉碎,看着那碎了的杯子,每一片上都似乎有张扭曲的脸,在疯狂的嘲笑自己,孟若隐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抛在那满地碎片上,令锋利的棱角扎进肉里去。 那种肉/体上的痛,会令心里的苦少一点,他垂下眸子,忽听到 “吱呀”一声门响,接着就见一双脚立在开着的门旁。 男人的脚。 第五十九章 接骨 少年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人, 若隐眼下的样子,真的很狼狈。 从少年第一眼见到孟若隐开始, 这个九虚山大弟子的发就一直梳得一丝不苟, 可如今却发丝散乱, 他只是穿着亵衣亵裤,那身衣裤上满是点点斑斑的血迹, 曾经潇洒如仙的孟若隐, 如今却软的像个面团,恐怕就连个三岁的孩子,都可以轻易将其杀死。 他的眼中有满满的痛苦之色, 嘴唇干裂, 少年见地上的水杯碎片,立刻明白过来, 拿起桌子上另一只水杯,为他倒了杯茶,递过去。 若隐面上的痛苦之色却更浓,他低低道:“我如今只是个活死人”。 “你的手脚都不能动了?”,少年皱眉, 果然见他手软脚软的躺在地上,少年不由长叹一声, 道:“灵虚老头倒真能下得去手”。 “不许你侮辱我师父”,若隐道。 少年勾嘴角,冷声道:“你倒真是愚忠得厉害,你如今落得如此地步, 还不让人说你师父半句?”。 若隐仰起脸来,一双眼迎上少年不解的目光,一字一字说道:“若隐不怪任何人,更何况养育之恩大过天,若是没有师父,哪有今日的若隐?”。 “不怪任何人?”,少年语音挑高,问道。 “是!这一切都是若隐自愿的选择,所以即使如今若隐手不能动,脚不能行,也不怪师父。若隐只是惭愧辜负了师父的期望,不能卫道。可若隐却也是欢喜的,毕竟能和她在一起,比什么都来得快乐” 少年紧盯着他的眼睛,这孟若隐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那双眼里常常是羞涩的情绪,可此刻那双眼里,却满是坚定之意。 “你不后悔?”,少年问。 “不后悔!能和明珠姑娘在一起,就算若隐一辈子都是这样的活死人,也不悔”,孟若隐眼神坚定,少年不由叹气——怎么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 只是如今若隐这副样子,真的要把一切都说出来么? 少年忽然就有了些犹豫,昨夜他一个人坐在九虚山下、当初与明珠捉狐妖的那处山洞,思前想后,本已下定了决心,要将一切都告诉明珠与若隐,可今日见孟若隐,他又不忍开口了。 孟若隐已经是个残废,他没了九虚山,没了法力,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眼下他剩下的也就只有明珠了,如果连明珠都没有了,他该怎么办? 少年长叹一声,觉得头很痛。 “你是来找明珠的么?她应该是出去了,你不如等等她”,若隐忽然说道,他面色一柔,复又低低开口:“她很细心,很体贴,昨夜一勺勺喂我吃粥,而且……”他顿住,一双眼眼帘低垂,面上却 分卷阅读110 泛起了光,他嘴角微微向上,神情痴痴傻傻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昨夜?”,少年身子一僵,狐疑地盯着孟若隐,孟若隐却什么也不说,闭紧了嘴巴,似乎突然就失了声。 “我明白了,是我多事!既然这样,我就不多打扰了”。少年长吁口气,他已没必要等明珠回来。眼下,结局已定。 “你不留下来吃早饭么?明珠煮的粥味道很好”,身后传来孟若隐的声音,少年脚步一滞,叹口气道:“不了”。 郁郁的出了门去,少年仰头望天,只觉得世事难料,这三界六道,一个情字最是难解。在门外小站了会儿,也就觉得无趣,干脆土遁了离开,心中记挂着重伤的萧燃,直奔九虚山而去。 少年方走远,就见佑尘风风火火的直奔草房而来,也不扣门环,一把推开了门,见到地上软软倒着的大师兄,不由大放悲声:“大师兄,你好惨”。 若隐甫一见佑尘,心中早已如打翻了五味瓶,却强迫自己微笑,道:“佑尘,别哭”。 他目光温柔,缓缓道:“师兄不苦,也不惨,师兄如今很快乐,反而是你,偷偷下山来,师父知道了会怪罪吧?”。 佑尘目光闪躲,急急道:“师兄,时间不多,佑尘这就帮你接骨”。 “不成”,若隐断然拒绝道。 佑尘万万想不到师兄会这样毫无回旋余地的一口拒绝,怔了怔,道:“你难道愿意这样一辈子做个瘫子?就连简单的吃饭喝水都不能?”。 若隐眸光一黯,想了想摇头,却又点头,幽幽道:“师兄虽然不愿,可更不想连累你”。 “师兄放心,为你接骨绝不会连累佑尘”,佑尘心知这大师兄为人最是执着,索性不等他同意,直接从怀里掏出个青瓷瓶子,打开瓶塞倒出粒丹丸来,若隐一见那丹丸不由面色一沉,厉声问道:“佑尘,你可是盗了师父的仙丹?”。 “这你就别管了”,佑尘也不管若隐拒绝,干脆捏了他下颚,一把将那仙丹送入他口中,见他喉结滚动,不由自主的吞下了丹丸,这才放心下来,匆匆道:“师兄,佑尘不能多呆,这丹丸虽然不能还你一身法力,至少能令你像常人一般,行动自如。师兄,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若隐丹丸入口,眼中已有热泪,正欲说什么,忽听远远地传来明珠的声音:“若隐,瞧瞧我给你拿什么来了”。 佑尘忙冲若隐一使眼色,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自行使了个土遁术离开,只留下若隐一头雾水的看着他离开的地方,佑尘今日来去匆匆,冒着被牵连的风险为他接骨,这兄弟情义,恐一生也不能还了。 他心中怅然,这些好兄弟,从今后只能形同陌路,他要生生忘了九虚山那难忘的二十载光阴,又谈何容易?! 忽觉身体里那消失的力量在一点点回来,若隐不由喜上眉梢,试着动了动手脚,竟惊喜的发现不再无力。 正此时就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阳光从门外洒进来,明珠一身水蓝色罗裙,立在阳光里,若隐微微眯眼,这种角度他看不清她的脸,只是隐隐见她手里似乎拿着什么。 “瞧,我给你带了两样好东西”,明珠一脸的兴奋,一句话只说了一半,就已说不下去。见若隐正瘫倒在地上,明珠立刻垮了脸,急切道:“你没事吧?你摔倒了?痛不痛?”。 她边说边忙着去扶若隐,见地上的水杯,又问:“有人来过了么?都是我不好,忘了你不能离人,你是口渴了?要喝水?”。 “没……没什么,你一口气问了这么多,若隐该先回答哪一个才好?”若隐微笑,又道:“只是鬼王炽来过,他也没说什么,稍作停留就离开了”。 “炽来了?他是来和我们会和的?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为什么?”,明珠一叠声问,若隐只是摇头,垂下眸子,幽幽道:“都怪若隐没问清”。 见他的样子,明珠已不忍责怪,于是摇手道:“没什么的,这不怪你。我早就知道以他的脾气,不解决了玄冰的事,是不会和我们走的。反正现在你身体也不适合长途奔波劳苦,不如我们就在山下小住一阵子,等他解决了玄冰的事,我们一起去碧波岛”。 “碧波岛?”,若隐不由想起了那传说中十里红沙的地方,听明珠说过,那里天连着黄沙,黄沙连着天,想象着夕阳下两道被拖长的身影,若隐的目光中已满是期待之色,忽瞥见明珠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忙问道:“你方才说给我带了什么?”。 明珠展开笑颜,将手里的瓷瓶举到若隐面前,道:“是晨露啊,这晨露泡茶好喝极了,我这就给你泡,你一定欢喜得不得了”。 “还有一样呢?”,见她一脸兴奋的像个孩子,若隐不由觉得心中暖意上扬,想起她进门就说带了两样东西,忙又问道。 见他问,明珠竟有些紧张,方才还一脸的笑,此刻却已经换成了一副可怜兮兮小儿女样子,一双眼溜溜地望着他,小心翼翼道:“你答应我,见了这东西一定别怪我”。 “好,若隐一定不怪明珠”,若隐蹙眉。 分卷阅读111 “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明珠这才放心下来,轻击掌,就见凭空一阵轻啸龙吟,接着就见一只宝剑,威风凛凛的现身出来。 青鸾剑! 若隐一见这跟随了自己许久的宝剑,不由又惊又喜,忙去看明珠,见她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偷瞄他,目光与他的目光一接触,忙垂下眼帘,小声道:“我昨夜趁你睡熟了,上了趟九虚山,潜入无极阁中偷了这青鸾剑”。 “明珠!”,若隐一想到她昨夜可能面临的危险,不由沉了脸,那人儿立刻一副做错事被逮到的样子,怯怯道:“你说了不怪我……而且我现在不是好好回来了么”。 她小声嘀咕道:“何况青鸾剑和我好着呢,在精灵道它都听我的话,怎么会不跟我乖乖回来见它主人?”。 “明珠……”,若隐只觉得哽噎,他压下心中的感动,淡淡道:“可惜如今我只是个活死人,连吃饭都不能,更何况拿剑?”。 “没关系,我相信你只是暂时这样,等你伤好了一定就可以走啊,跑啊跳啊,到时就可以拿剑了。就算不能拿,留个念想也好”,明珠道。若隐不由心一惊,忙垂下头去,嗫嚅道:“也许,也许吧……”。 “那我现在扶你上床好不好?”,明珠微笑着问道。 感觉到身体已经充满了力量,本是软软的手脚也有了力气,若隐忽觉得嗓子干涩,幽幽开口道:“明珠,若隐有事想告诉你……” 第六十章 洪荒上神 “什么事?”, 明珠边说边去扶若隐,“明珠……”, 若隐却低垂了头, 眉头紧蹙, 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支吾了半响, 终于叹口气, 道:“若隐口寡淡得很,忽然很想吃桂子糕”。 “原来是想吃桂子糕!呵呵,这有什么为难的, 我立刻去买”, 明珠展开笑颜,幸好他只是想吃桂子糕, 如果他要去五谷轮回之所,才是真的为难呢。 思及此不由就噗嗤一声笑,若隐抬起眼帘来,讶异地看向她,她忙一吐舌头, 耸肩道:“你在家好好的等着,难得你开口提什么要求”。 将若隐扶上床, 再把枕头塞到他身后,令他半躺半卧,明珠这才满意地拍拍手,道:“我知道北疆有一处卖桂子糕极好的地方, 只是有点远,恐怕回来得会晚一些,你需不需要去五谷轮回之所?”。 “不,不需要了”,若隐早已红了脸,恨自己不能像明珠那样大大方方的,只是一个劲地摇头,道:“若隐不需要,不需要”。 见他的窘样子,明珠忍不住笑,又生怕自己会吓到他,干脆施了个土遁术急急离开,她恍惚记得,北疆城有处张麻子桂子糕铺子,卖的桂子糕远近闻名,只是眼下尚早,也不知铺子开张了没有。 见明珠离开,若隐方长吁口气,试着动了动手脚,竟惊喜的发现,活动自如!猛瞥见被明珠放到桌子上的青鸾剑,手一抄,剑已在手。九虚山的仙丹,来去匆匆的佑尘,师父断了他筋骨,佑尘却又拿着绝不可能轻易得到的仙丹过来接骨,这一切的一切,都令若隐心中疑团重重。立在地上,手抚着青鸾剑身,若隐紧蹙眉头,竟痴痴地入了神。 忽然想起片刻前明珠说的那一句“在家等着”,若隐只觉得心中荡起暖意来,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简直比听到九天神帝钦点他成仙还要令人欢喜。 家?真的可以有一个属于他孟若隐与明珠姑娘的家么? 恍恍惚惚的,似乎那人儿正站在面前巧笑嫣然,下一刻却又变了脸,怒斥道:“你骗我?!亏我还如此信任你,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若隐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忙着用手拭汗,却见眼前突然出现另一只手。 那手白皙细嫩,手里抓着块金丝帕子,帕子上绣着团龙,若隐僵住,这人居然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可见实力非凡。 又听得一道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那声音听了,令人觉得如沐春风一般: “洪荒上神,一千多年不见,你过得可好?”。 “谁?”,若隐手握剑柄,豁然回身,立刻愣在原地,只觉得从头顶升起寒意来。 这身后立着的人,居然是另一个自己! 那眉眼身形,除了眉梢的浅痣以外,无一不同,看着他就像在照镜子,只不过眼下这人身上那威严的气势,却是若隐所没有的。 “你是谁?”,若隐蹙眉,很快镇定下来,沉声问道。 “你不记得了”,那人试探着问。 “若隐未曾识荆”,若隐客气地拱手,眉头蹙得更紧。 “唉……”,那人长叹一声,不再说话,背负着手环视四周,良久方道:“忘了就忘了吧,有时候能忘了比记得要开心得多”。 “笃笃笃”。不知是谁在叩门,还未等若隐应声,那人已抢先一步,沉声道:“进来”。 紧闭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人着官服进来,依稀可见门外还立着几个人,这当先进来的男子大约二十七八年纪,一直低垂着头,也看不 分卷阅读112 清面容,他小心翼翼的走到先前那人身旁站定,毕恭毕敬说道:“天帝,太白金星已到”。 那人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宣太白金星”,那二十七八的男子高声道。 若隐早已被弄糊涂了,见那与自己面貌一般无二的男子一副主人架势,又不好多言,只是杵在原地,静观其变。 随着那一声宣,就见门外进来一人,手持浮尘,嘴角不笑也翘,一双眼精光内敛,他一见若隐,立刻抚掌道:“上神,一千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上神?您可是识得若隐?”,若隐只觉得心中疑惑又多了一分,见众人皆是一副旧识模样,偏偏他记不得,难不成这些人都是自己前世的相熟之人?! 忽觉心中一惊,再仔细想来,太白金星?!天帝?!若隐猛然间大悟,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声声道:“九虚山弃徒孟若隐参见九天神帝,见过太白金星”。 那人满意地点头,目光却转向太白金星,太白金星了然地走到若隐面前,双手扶住若隐胳膊,道:“上神快起来,您拜我可就折杀我了。在九重天您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然眼下您转世了,可这不眼门前儿的就要重回大荒,今后太白还要您多加照顾呢”。 “星君说的话若隐不明白”,若隐早已一头雾水,那太白金星见若隐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噗嗤一声笑,道:“您不需要明白,您只需要知道,好事来了就成”。 “若隐还是不懂”,若隐眉头拧成了结,道。 “唉!长话短说,您当年本来好好的就要到大荒做上神,后来被龙女牵连转了世投了胎,天帝那是一个难过啊。可三界六道自有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是!于是天帝就一直找一直找,直到今日他老人家方知道了您转世在北疆,又偏偏再次受了龙女蛊惑,被抽仙筋断仙骨,可这事儿您也别怪灵虚那老家伙狠,他可是为您好呢。如果没这次的抽筋断骨,您充其量今生做个小仙,那可比洪荒上神差远了去了,而您抽了筋断了骨呢,恰如一张白纸,只要您点头,天帝他老人家立刻御笔一挥,钦点您归位”。 太白金星说得是口沫横飞,若隐却愈发疑惑起来,听他口口声声说龙女,难道是明珠?可自己知道的,好像不是这样。 他深施一礼,道:“星君,若隐早已忘了前尘往事,只是如今若隐已爱上明珠姑娘,若隐想与她携手一生”。 “上神可要三思啊!话出口就难收回了”,太白金星闻言一脸的悲天悯人,语重心长道:“上神可要知道,这好事是多少修行者别说一生,就是几生几世也求不来的,要不是您和天帝……咳咳,要不是天帝心慈,怎会再来寻你!上神快跪下接旨吧”。 言罢他不由分说,一把将若隐按在地上,门外已进来三四个人,七手八脚的就要给若隐换衣衫。 “各位神仙前辈,请听若隐一言”,若隐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急急挣着,怎奈如今自己法力全无,根本就不是众人的对手。 “若隐,原来风行术要比土遁快得多!”,正此时忽见屋子里凭空出现个水蓝身影,那身影起初只是浅淡,话音了了也就明晰起来,竟是明珠手里提着一盒桂子糕满脸的喜色,她一见屋子里平白多了许多人,又见那些人正和若隐撕扯,不由惊道:“你们是谁?咦?若隐你能动了?!”。 “明珠”,若隐心中一寒,额上立刻涌上汗来,只觉得语塞,明珠手里提着的糕“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她已看清那些人中的太白金星,当年她还是龙蛋时曾与太白金星有一面之缘,要不是因为他的三世镜,自己也不会见到千里之外的莫染。可如今这般架势,又是做甚? “星君,你这是做什么?”,明珠面色一沉,问道。 太白金星干咳了声,哂笑道:“原来是东海三公主回来了,您忘了我们还有一面之缘么?”。 “我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当年太白哥哥是来东海看父王热闹,还想着要顺走嘴甜的明珠来着,不过后来没热闹可看,哥哥就匆匆告辞了。而且我和莫染有这几世牵绊,还不是因为哥哥的三世镜开启?”,明珠语气不善,说得太白金星一张脸阵青阵白,半响方讪讪道:“公主好俐的嘴,不过您晚了一步,上神已经答应归位了”。 “可我看到的却是若隐在挣扎,难道上神归位是要这样的?这仪式好奇怪!而且若隐说了要和我相伴一生”,明珠冷笑,若隐忙着点头,太白金星已抢先道:“我要是公主一定会很悲哀,您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能动偏要骗你,连这种事都不诚实,公主难道还寄希望于他和你过一生?而且他就算今日不归位,如今没了修行,没了仙筋仙骨,充其量只能活个几十年,难道公主自私到愿意他永受轮回之苦?”。 “这么说今日我无论如何都该答应?或者你们要以多欺少?哼,难道九重天上神仙紧缺,已落到来人界绑人的地步了?”,明珠冷哼一声,心中却起伏不定,她不知该不该让若隐走。 这选择的权利,本该归若隐。 忽又想起太白说的话:“他连这种事都 分卷阅读113 骗你,难道你还希望他能和你过一生?”,明珠再看若隐,他垂着头一言不发,也不知此刻在想什么。 “若隐,你决定”,明珠道。 “是啊,上神您决定”,太白金星也不甘落后。 “若隐,你是不是真的在骗我?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已经能动了?你还有多少事骗我?”。明珠问。 “上神,眼下天地将有大劫,这是您大显作为的好时机,您在九虚山修行了二十载,难道只为了抽筋断骨?天下苍生都等着您呢!您别再犹豫,快去大荒,镇守人间命脉吧!”,太白金星苦口婆心。 “若隐,我当初说了你选,如今还是那句话,今日你到底是要做上神?还是凡人?你到底想要天下苍生?还是我明珠?”。 “是啊,上神可要认真选,选错了别往远了说,就说近的,上神的恩师、师弟们,那可是性命堪忧啊!就连整个九虚山,怕都会被夷为平地”。 “若隐!”。 “上神!”。 “够了!都别再说了!若隐已经选好!”,孟若隐打断明珠与太白金星的话,他站起身来,目光在明珠身上流连,正色道:“若隐已经选好了……”。 第六十一章 山水几重 盘古开天地后, 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 天地初开分为天、地、人三界, 三界中又有六道, 六道轮回,恪守其位, 恪尽其职, 生生不息,运转不停。 神、仙、妖、魔、人、鬼各归一道,人死后化鬼, 鬼投胎成人, 人修行成仙,花草鸟兽修行为妖, 只有神、魔、与生俱来,而精灵道一直藏匿于六道之内,自成一格。 犯了错的仙会被投入轮回道,恐怕开天辟地以来,身兼神魔之性的莫染被投入轮回还真是头一遭。 大荒离三界三十三万万里, 统管人界三千三百灵山洞府,大荒有莫相忘, 有人间命脉,镇守此处的神为洪荒上神,注定一生孤独,与情爱绝缘...... 大荒没有神。 自远古开始, 直到今日,洪荒上神之位一直空缺。传闻大荒曾经有一位洪荒上神,是九天神帝钦点,却一直未见其人,未闻其声。 传说那洪荒上神为了个女子甘愿跳崖转世轮回……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仙乐渺渺,彩带飘飘,三十三条各色彩带系与仙舟之上,此刻随风漫舞甚是妖娆。 若隐立在船头,极目眺望,远处山山水水几万重,这一别恐怕从此后自是人间天上永不相逢!大荒,还有多远? 九虚山早已被远远抛在仙舟后,就连那山下十里的小屋也淡的只剩指甲盖大小,若隐不敢回头,只觉得脖子僵硬,满口的苦涩滋味。 这二十载修行,一朝弃,为了明珠,他放弃一切,如今却离了明珠,去大荒。洪荒上神,镇守命脉,现世魔王,若隐只觉得头痛欲裂,纷纷杂杂的思绪在脑海中游走,而那个巧笑嫣然的影子,从今后只能在午夜梦回时想起。 “上神,您在想什么?”,太白金星出了船舱,也立在船头,却微微后错半步,客气地问道。 “星君何必拘礼?!若隐什么都不懂,日后还望星君指点”,若隐道。 “上神客气了,上神能弃小情顾大局,实在令太白佩服啊”,太白金星一拱手,诚心实意地说道。 “星君过奖了,若隐惭愧,若隐此次去洪荒不是为了什么天下苍生,而且若隐这上神之位也不会做很久”。 “哦?上神这是什么意思?”,太白金星晒然一笑,问道。 “若隐只是为了恩师与九虚山一众师弟们,若隐胸无大志只想着应过了这次的天地大劫,然后就去找明珠姑娘”,若隐垂下头来,眸光收敛,窘了脸。 “难道洪荒上神不好么?掌管人界仙山洞府,就连在九重天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您可以对天帝听调不听宣,上神啊,总有一日您会明白,人世间的情爱不过昙花一现,无论多绚烂辉煌,必有衰败的一天。那明珠姑娘此刻倒是人间逍遥,可她迟早也会归神位,想必上神还不太清楚三界六道的规矩——身为上神的您是不可谈情的,男女/交/合后神力会衰败,会死。这死可不是如人那般转世轮回哦,那可是真真的灰飞烟灭,永不超生。您还是老老实实做您的洪荒上神吧”。 太白金星顿住,长叹道:“就连仙都是寿命长而有尽,肉身有而无涯,何况上神,只要您乖乖做这洪荒上神,定可生命无尽啊”。 “可若隐本是人,就算如今也不过是暂时接了这位置,若隐早已对明珠姑娘情根深种,只希望与她朝朝暮暮不分离”,若隐低声道。 “啧啧,上神,您可要注意身份!别说您如今是上神,就算从前,您也是九虚山的道长,怎么可以如此说男女□□?”。 “若隐早已离了九虚,如今只是一介凡人”。 “是一介上神才对”。 “若隐只知道自己无论是神是人,无论是灰飞烟灭,还是永堕轮回,都只想 分卷阅读114 与明珠姑娘执手一生”。 “唉,你这剃头挑子一头热,怎么就这么死脑瓜骨?你如今对龙女执着只因灵魂内刻上了龙女的印记,虽然转世那碗孟婆汤,却也断不了那执念,不如这样,上神如果信任太白,太白就帮上神抹了那记忆吧”。 “不可”。 “为何?”。 “没了那记忆,若隐此生只剩行尸走肉,就算生命无涯又有什么意思?!”,若隐一双眸子紧盯着太白金星,语气却是坚决。 “执念总是令人疯狂,爱得疯狂了就难免做错事,上神,您的事太白知道一二……”太白金星忽然话头一转,悠然道。 果然,若隐面色一变,急急道:“星君!”。 “算了!上神又何必紧张?!上神快看,前方不远就是大荒了”,太白金星神秘一笑,将话头止住,手一指前方不远处,道。 若隐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远远只见一处境界,也不知是岛是山,雾气笼罩,烟雾迷蒙,依稀可见满山的白,若隐蹙眉,问道:“星君,那满山遍野的白是何物?”。 “那是莫相忘,找遍三界六道,只是大荒才有。当年那未来得及上任的洪荒上神,也就是上神你的前世,就是吃了这莫相忘,傻乎乎的非要把龙女刻在灵魂深处,留下印记来,永不相忘。咳咳,瞧我又多嘴了,这张欠嘴,这张欠嘴!”,太白金星眯起眼,看向那漫山遍野的白,莫相忘,传闻这东西神奇得很,能令人永世不忘情深之人,可以将深爱之人的那段记忆刻在灵魂深处,生生世世,莫相忘。 “莫相忘……莫相忘……”,若隐痴痴地念着,竟似乎入了神…… 九虚山第十八间客房。 少年炽急急在屋子里踱步,萧燃紧咬着牙关,将痛苦压抑都憋在嗓子眼里,面前就有血,新鲜的血,流在地上,成了一道诱人的血河,可他却要戒了饮血! 血在片刻之前,由万水仙送来。这女子神通广大极了,居然轻松地避开九虚山道道关卡,带着新鲜血液潜入,她一见萧燃,面上自是悲喜交集,偏偏又要折磨他,见他不可抑制的背后双翅疯长,万水仙满意地放下坛子,心疼地说道:“萧燃,你何苦为了个不能相守的人如此折磨自己,精灵道的事我已全知道了,你不该耗费了那么多修为,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修为耗费得越厉害,魔毒发作的时候也就越痛苦?”。 她的手依旧灵活而熟练,顺着他锁骨一路向下,这次萧燃却推开了她。 万水仙惊住,不解地问道:“怎么?你难道不需要我了?”。 “滚!”,萧燃双拳紧握,从齿缝挤出话来。 她不气馁,一把将萧燃推倒,唇带着灼热的气息靠近他,在他耳边呼气,幽幽道:“只有我,可以解除你的痛苦”。 “滚!”,萧燃用尽浑身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推开,恨声道:“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蛇谷的事是我错!可你为何偷换西王母的金簪?嗯?让明珠平白背上这许多人命!让她每年都要经历一次扒皮拨鳞的痛苦!事情本不该变成如今这样!” “哈哈哈哈,你到底查出来了!不错,当年偷换芙蓉仙子盗来的金簪,是我做的。凭什么明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凭什么每个人都喜欢她,愿意和她做朋友?她脑子有问题,弄不清定海珠的来龙去脉就敢去盗?!她连你是谁都不知道!用定海珠成仙?狗屁!就凭你,想要飞升根本就不需要定海珠。三界六道最了解你的人是我,是我啊!我受尽屈辱却还是救了你,为的是什么?萧燃,我要报复!我要报复!我日日在蛇谷受苦,那时我就发誓,如果我能活着出了蛇谷,一定要你万劫不复!偷换金簪又怎么样?我不止偷换金簪,我还推波助澜,那些被扯入海底的百姓,那些被淹死的人,都拜我所赐。东海水发狂,如果没有我,怎么能有那么严重的后果。可人死了就是死了!这笔帐都要算在明珠头上!她永生永世都要背着血债,永远也洗不清”。 万水仙几近疯狂,厉声道:“你为了她做得够多了!你以为你是替她赎罪?哈哈,其实,你是在为我赎罪!”。 萧燃痛苦地闭上眼睛,声音已变得嘶哑:“可你为什么如此恨她?就算错,也是我的错。我忘了替你求情,令你到底躲不过,你可以找我。为什么找她?难道就因为我爱她?是不是这样你才开心?你知不知道,当我见到她扒皮拨鳞时,心有多痛?可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就连现身都不能”。 “是!看着你痛苦,我才开心!你不但不遵守约定,而且再见面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压根就没记住我”。 “我当年见你,你只是蛇……”,萧燃只觉得眼前发花,他怎么会想到那条小花蛇就是后来的万水仙! 万水仙笑意残忍,站起身来,在萧燃身上恨恨地踹一脚,道:“这都是拜你所赐!” “万水仙,我不想与你讨论当年的对错了,事情已过去一千多年,就让一切都淡了吧”,萧燃只觉得力气被抽空,他挣扎着说道。 “如今已由不得你!事情到了这地步,谁都别想 分卷阅读115 抽身而退!”,万水仙俯下/身来,靠近萧燃,认认真真说道:“我要让你痛苦,要所有的人都痛苦”,她疯狂的大笑,可那笑到了后来竟变成啜泣声:“可是,现在我比任何人都痛苦。因为,我已爱上了你!”。 她手里已多了一把刀。 小刀。 刀长三寸七分,锋利极了。 她眼角还挂着泪,笑容却温柔甜美,痴痴道:“萧燃,我痛一分,你就要比我多痛一分”。 她手里的刀在那甜美的笑容中划出。 她就像在精心雕刻一件艺术品,神态专注而痴迷,那把锋利的刀子在萧燃脸上,割开一条长长的口子,刀锋沿着他锁骨向下,在肩头缠绕,血流出来落在地上,“滴答”有声。 第六十二章 莫相忘 “住手!”, 从孟若隐处赶回来的少年,打开门看到的第一眼, 就是这残忍的一幕。 少年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涌, 他愤怒的握紧双拳, 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迎面就是一拳痛击在万水仙面上。 血立刻迸出, 少年甚至已听到了万水仙鼻骨的碎裂声。 “哈哈哈哈, 打得好!”,万水仙疯狂的大笑,一双眼空洞无神, 她急促地喘着气, 一把抓住了少年的手,哀求道:“再打一次!再打一次!用力些!你难道没有吃饭?这么小的力气, 连只蚂蚁都捏不死!”。 “你疯了”,少年轮圆了胳膊,企图甩开她那双令他反胃的爪子,可那双爪子似乎已长在了少年臂上,万水仙的人也已经长在了少年身上。 她整个人紧贴着少年, 藤缠树一般,气息急促, 面色微红,道:“我只知道鬼王炽有三不杀,没想到你发怒的样子,很动人”。 “你真令人恶心!我的确有三不杀, 就连女人,这都是第一次打。不过你在我看来,根本就不是人!”,少年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忍住干呕的冲动,浑身猛地发力,震开万水仙,一眼瞥见背后正疯长翅膀的萧燃,疾步去看,却被万水仙一把抱住了腿。 少年差点没被她拖倒在地,却听她神经兮兮的不停碎碎念着:“打我!为什么不杀了我!我爱得太痛苦了!我再也不想做别人的影子,再也不想没有自己!”。 她任由少年一路拖着,到了萧燃跟前,只是不停的念叨着,双目空洞而迷惘,“是不是爱一个人会很痛苦?为什么我明明想要报复他,最后报复的却是我自己?!”。 “……”,没有人回答她,她接着说道:“你试没试过,当你最爱的人在你身/上喘着粗气的时候,嘴里念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你试没试过,明明有一张好看的脸,偏要将自己扮成另一个女人的模样,学她的一举一动,拼命的学,学到想吐! 她几近疯狂,双目赤红,恨得咬破了唇,道:“可我偏偏离不开他!我恨他,报复他,却越来越爱他!你说我是不是很下/贱?!”。 “血……”,萧燃痛苦的声音传来,万水仙立刻狂笑起来,她笑得眼角滑出了泪,道:“可我就要赢了!萧燃,你最终还是斗不过我!你是向我屈服了么?!”。 她松开少年,如蛇一般在地上爬行,到了那坛子跟前,一双本空洞的眼忽然就满是晶亮的光,她一把抱住了那坛子,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急道:“萧燃,血在这里,血在这里”。 萧燃晃头,他的目光已没有焦点,本能的向着那血腥的气息方向而去,挣扎着伸出手,眼看着就要触到坛子,少年已先一步抢了坛子,一把将坛子掼在地上,恨声道:“萧燃,你醒醒!”。 “给我血”,萧燃喉结滚动,道。 “这是个死循环,你越喝血魔性发作的就会越快,魔毒就会越重”,少年一把揪了萧燃的衣服领子,萧燃的头却无力的低垂,少年狠狠地捏着他下颚,怒道:“你看看我,你睁开眼睛!挺一挺就过去了,我为你输入法力”。 “给我血”,萧燃背后的翅膀长势越发凶猛,他的声音却低不可闻。 “不给!”。 “我说你给我血!”。 “今日我就不信了,你没有血难道就挺不过魔毒!”。 “给我!”。萧燃浑身都开始颤抖,被万水仙刀锋划过的地方,每一处都在往外渗着血,他的脸甚至有些扭曲,万水仙的脸上却满是兴奋的情绪,她一双眼亮得吓人,声音里满是蛊惑之意:“萧燃,我说过三界六道只有我,才能令你解除痛苦。没有人能帮你,只有我!只有我!”。 “你闭嘴!”,少年恨不得一掌擂死她,可看她疯狂的样子,少年就只觉得她可怜又可笑了。 “萧燃,记不记得十丈崖?那次你魔性发作,并没有饮血。萧燃,你记得明珠么?嗯?记不记得?”,少年问道。 萧燃已爬到了碎了的坛子旁,血从坛子里流出来,如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可以将人引入地/狱的小河。 他犬一般伸出舌头来,去舔地上的血,却在少年一连串的问话中动作顿住,他抬起头 分卷阅读116 来,一双眼茫然地望向远方,神智已不清,痴痴道:“明珠?”。 “对,就是明珠!”,少年觉得有门,忙俯身,道:“她是你的爱人,你爱了她一千多年”。 “一千零二十三年又一十八日”,萧燃依旧痴痴的,背后疯长的翅膀速度却慢了下来。 “是。一千零二十三年又一十八日。你爱她爱得发狂,你似乎只为爱她而生。你为她跳崖,为她宁愿带着这冰冷的面具。为她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屈辱”。 “东海水……我愿化作东海水,日夜环绕在你身边…..”,萧燃幽幽道,目光痴迷而散乱。 “还有那可恶的九天神帝楚昊天,难道你就这样认输了?让他在九重天上笑?”,少年激他。 萧燃目光开始有了聚焦,梦呓般说道:“绝不!楚昊天他们一家都欠我娘/的!”。他早已忘了自己也是楚家一份子,声音里是满满的恨意。 万水仙伏在地上,脸上那些纵横的泪早已干了,可她的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笑意。 下一刻,她的人就不见了。 突然的,消失在少年与萧燃面前。 少年本就顾不得她,甚至希望她早早离开,也好眼不见为净,于是接着道:“所以你要戒了饮血,戒了女/色”。 他叹气,又道:“我也知道你不喜女/色,只不过因为万水仙体质特殊,可你必须这样做!戒了她!”。 大荒。 人已在大荒。 仙船停泊在碧空白云间,三十三条各色彩带随风曼舞,极尽妖娆。七色彩虹桥上立着个月华色衣衫男子,此刻衣袂翻飞。 风烈烈,狂风中漫山遍野的莫相忘起伏成了白色的海,若隐双眉轻蹙,踏着七色虹桥缓缓步入大荒。 目光所及,那白色的浪晃得刺目,若隐停在一株莫相忘前,凝睇。 太白金星心里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这下事已成定局,自己也好和天帝交待。人轻松了以后,就连话都多了许多,太白道:“上神,这就是莫相忘了,虽传得稀奇,实则却是普通得很,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可以永不相忘”。 “是么”,若隐淡淡道,手抚上一株莫相忘,见那花在自己的指尖下颤抖,不由蹙眉。 “这次我们来得匆忙,很多地方都准备得不充分。上神恐怕要委屈一阵子,等到上神的神观建好了,天帝会派些小童来侍奉上神”。 “不必那么麻烦”。 “这可不是麻烦,就连小神小仙都有洞府神观,洪荒上神怎么能没有落脚地儿呢!不过小童么,恐怕要等几日,最近西王母大寿,九重天上人员紧缺”。 太白金星望一眼天色,复又说道:“时辰不早了,太白也该回去复命了。上神,有缘再见”。 “星君”,若隐叫住他,似乎有些迟疑。 “上神有什么事尽管讲,太白能做到的定当全力而为”,太白金星竟多少觉得有点愧疚。 “若隐还有一事,想要弄清楚”。 “上神请讲”。 “若隐只想知道,是不是若隐如果不做这洪荒上神,恩师与师弟们就会死?”。 “这……咳咳,这么说吧,天地有大劫是真的,不过到底那大劫如何应验,应验在谁身上……那个,咳咳”太白金星面有难色,不知为何,来到这大荒,他就觉得心里忐忑得紧。 “若隐明白了”,若隐若有所思地点头。 太白金星干咳了几声,皱成了苦瓜脸,道:“唉,其实论起来,太白和灵虚那老头关系不错,我是想拉你一把,不要陷入红尘,可你瞧你,一副被强/迫的样子。上神啊,凡事都要自愿,日后见着灵虚老头,你可别说是我逼你的啊!”。 “怎么会”,若隐微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太白金星抬步要走,心道俗话说:说多错多。还是早早离开了为好。 却听身后再次传来孟若隐的声音:“星君”。 太白金星无奈地转回身,问道:“又有什么事啊?!上神”。 若隐垂下头去,看身旁一株莫相忘,看了许久,忽然抬起头来,大声道:“若隐要回去”。 “回哪里去?”,太白金星只觉得心一颤,果然若隐笃定地说道:“明珠在何处,若隐就回何处去”。 夕阳已从开着的窗洒进来,铺了一地。 明珠无力的坐在床沿,夕阳还没有洒进来的时候,她就已坐在这里。 离别,无论人或者神,无论相爱或者不爱。离别总是会随时随地,突然而至。 恍惚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只是再可怕的梦都有醒来的时候。可如今呢? 空了的房间里似乎还晃动着人影,那人影憧憧,令明珠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心底有些莫名的情绪,似乎是难过?或者解脱?起先眼前是双清冷的眼,忽而那眼变得羞涩而痴情,一丝情愫从心底蔓延开来,悄无声息。 洪荒上神,没想到贯穿始终的,最后终于应了的,是这洪荒上神。 分卷阅读117 一切似乎早已命中注定,一千多年以前,他为了这神位跳下悬崖,一千多年以后,他为了这神位离开她。 多可笑。 明珠试着眼角有些湿润,胡乱地抹了把泪,“咚”的一声跳下床,挺起胸大声告诉自己:“我堂堂东海三公主明珠,才不要做个期期艾艾,无病□□的女子。算了,男人算什么,没有也死不了!”。 “可是,若隐如若没有明珠姑娘,却真的会死”,就闻一道温柔的声音,忽然响起。那声音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那个人就立在夕阳下,笑容羞涩而坚决。 第六十三章 咫尺天涯 夜色将至。 夕阳拉长的影子, 逐渐抽离回去,门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就连窗纸都发出“瑟瑟”的响声, 他就立在这日光将尽未尽的时候, 笑容依旧羞涩。 只是那双眸子好亮,也许是天上的星不小心落入了他的眼。 他不动。 明珠也不动。 他不说话。 明珠也闭紧了嘴。 任夜色笼罩下来, 将他们包围在浓郁的黑暗中, 两个人似乎都被定在了原地。苍穹如墨,一颗颗升起的星,就像点缀在黑色幕布上的宝石, 顽皮地冲他们眨着眼睛。 “喂”, 明珠板着脸,喊他。 “嗯?”, 若隐微笑,答。 “你不走了?”。 “不走了”。 “你是傻瓜么?”。 “也许是吧”。 “不是也许,是确定,一定,肯定是。没有人会放着上神之位不做, 偏偏跑回来做个没有法力的凡人”。 “姑娘说得对。若隐也认识这么个傻瓜。不过听他说,做个没有法力, 会老会死的凡人,他很快乐”。 “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啊!”,明珠叹气。 “是奇怪”,若隐也在叹气。 明珠眨眼睛, 嫣然道:“最近你越来越像个人了”。 若隐垂下眸子,低低道:“难道以前不是?”。 明珠故意“唉”了声,道:“以前不像人,九虚山教出来的弟子,都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完美的不像有血有肉的人。可一旦有了情,那空壳就被填满了,就变得丰/满起来”。 “丰/满?”,若隐忽然红了脸,明珠坏笑道:“哦!原来你这个小道士心思坏得很。你说,你想到哪里去了?”。 “没,若隐没想什么”,他头更加低垂。 “孟小呆,你是不是决定就这样站在门外了?一直站下去?”,明珠一双眼滴溜溜在若隐身上转,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道:“天色已晚,本公主要休息了,闲杂人等该上哪上哪去吧”。 “哦”,若隐转身要走。 明珠跺脚,唤住他,恨恨道:“我说闲杂人等,而你”,那话音到了后来,早已低不可闻,可若隐依旧呆呆地立在原地。 明珠作势关门,他却快步上前,手抵着门,道:“我,我”。 “我什么?”,明珠问他。 “我”他突然变得结巴起来。 “不说我可关门了,孟小呆”,明珠道。 “我说”。 “说什么?”。 “若隐不是闲杂人等”。 “那你是谁?是我的什么人?”。 “若隐是,若隐是”,他呼吸急促,一张脸涨的通红,憋了半响,眼见着额上已有了汗,偏偏说不出来。 “说不出就算了”,明珠转身,他一把拉住了她手,明珠再问:“你是我的谁?我是你的谁?”,他攥着她的手更用力些,嘴唇蠕动,就是吐不出一言半句来。明珠只有叹气,美目流转,柔声道:“你这个呆子”。甩开了他的手,却顺势大开了房门。 他怔怔的立在原地,明珠笑道:“孟小呆,是不是今夜的月亮特别圆?”。 “嗯?”,他愣住。 “要不然你怎么那么喜欢站在外面看月亮?!”。 “……”。 烛映小轩窗,隐隐可听到屋子里人声。 “明珠,难道你不想知道若隐为什么能动了么?”。 “不想”。 “为什么?”。 “因为你若要告诉我,早就该说了,如今不说,一定是有苦衷,我又何必逼你”。 “明珠!”。 “不要太感动哦!喂喂,千万别流眼泪,千万别用这种崇拜的眼神看我,本公主一向如此明事理的”。 “明珠……”。 “咦,你脸好红啊!你在想什么?”。 “……”。 “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早点休息吧”。 “这,明珠姑娘,我,若隐,我……”。 “你结巴什么?想到哪去了!我是说你休息你的,我休息我的。本公主虽然一项不拘小节,可这是原则问题 分卷阅读118 。一日未成亲,一日就不能同/床”。 “哦”,若隐这才长吁了口气,却又觉得心底隐隐的,有些失落。 他这是怎么了?! 只觉得离她越近,呼吸就越困难,身体里有躁动的情绪,哪怕她只是无意的碰触了他一下,他全身的血液也会上涌,拼命冲到头顶来。 一弯上弦月高挂在夜空中,悠悠荡荡的,洒下清辉来。 月华如水,窗子大开,大开的窗后立着个黑色的身影。 要不是偶尔吹过的风,带起了他的衣袂,根本就分不清哪里是夜色,哪个是他。他似乎早已与黑夜融为一体。他如今正虚弱的靠着窗,脸上没有面具。 一道新伤添在那张脸上,伤口已结了痂,在月光下看来很是触目惊心,可他的目光却是痴迷,定定地望着某处,似乎灵魂早已飘离了这具空壳般的身体。 他背后的翅膀已经不见,那对翅膀本就像个幽灵般,随时出现,却又在他一次次的死去活来中,以为自己可以永远解脱的时候,离开。 “你在想什么?”,身后传来的声音很年轻,充满了活力。不用回头萧燃也知道,这一定是那个少年鬼王炽。 他懒得回头,也懒得说话。 “我就说你没有血,也能挺过去,果然是这样”,少年又道。 “那又如何?我挺不挺过去,或者死不死,都毫无意义”,萧燃终于开口,道。 “那不一样啊!你活着才有希望。我若是你,一定冲到明珠面前,然后对她说出自己也是莫染”,少年道。 “你还是没弄明白”,萧燃叹气,手摸进怀里,掏出枚珠子,无意识的把玩着,幽幽道:“听说孟若隐抽筋断骨了?”。 “你知道了?”,少年问。 “我倒情愿不知道”,萧燃苦笑。 “所以你不敢去找明珠?在精灵道你明明说要明珠留着命等你说个秘密的,那秘密一定就是你的身份,可如今你却犹豫了,难道是为了孟若隐?”,少年手环在胸前,问道。 “是!孟若隐如今什么都没有了。炽,你不会明白,一个从小修行的人,突然没了修行会多痛苦。他如今脱离了九虚山,他和明珠是我一手撮合的,眼下走到了这一步,我怎么能再去破坏他们?!”。 “可在精灵道……”。少年歪头,不解的再次提起,萧燃却摇头道:“精灵道的事只是权宜之计,以明珠的个性,如果我不那么说,她一定不会走”。 “真的只是权益之计?”,少年尾音扬起。 “真的”,萧燃斩钉截铁般说道。 “那就算我瞎掺和好了”,少年闷闷的,不再理萧燃,一个人径自离开。 萧燃目光重又眺望远方,手里的珠子在他的掌心中,似乎也有了生命。他垂下眸光看那枚珠子,忽然一展身形,掠到窗外。 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皆是如水般的白月光,踏着月色,萧燃小心的,不愿踩碎那一地皎洁。寻着一块没铺石板的地面,萧燃蹲下/身子来,痴痴地看了半响那珠子,然后轻手轻脚的,挖地上的土。 不多时那土地已被他挖出了个一尺多深的小洞来,他虔诚的将那枚珠子放进洞中,再将新土覆盖回去。他的动作很慢,仿佛每一次拨土,都在做一件天下间最伟大的事一般。 平整了土,他却不做任何标记,又呆呆地看了良久,方站起身来。 轻轻地咳了几声,此处是九虚山,凡事都要小心。萧燃觉得很奇妙,没想到一向势不两立的仙魔之间,居然能这样和平相处。 他不相信以灵虚真人的功力,会感应不到他的魔气,可灵虚真人为何不揭穿?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再看一眼埋了珠子的地方,雨却在此刻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任雨水顺着脸颊滑落,萧燃仰起头来,闭上眼睛。这也许是一夜的雨,也许明日天放晴的时候,山上的仙花仙草会多上许多,青石板的路上那积下的雨水,将很快被阳光晒干,这新土也会如旧土一般,看不出痕迹。 山上在下雨,山下呢?十里,不过隔了十里,却是隔了千重山,万重水。 却是,咫尺天涯。 萧燃的浑身都开始颤抖,他的手抖得就像秋风中的落叶,从怀里再掏出枚珠子,将那珠子贴在脸颊上,不舍离开。 他全身本已抖个不停,偏偏那珠子一拿出来,颤抖就停了,贪婪的感受了一会珠子的温度,那是种冰凉,却又真实的温度,萧燃一双清冷的眼,目光变得迷惘而散乱,他将方填平了的坑挖开,再将这枚珠子也放进去,让它们肩并肩挨在一块,再次平整了土,萧燃似乎种了一粒种子般,痴痴地盯着那新坑半响,方起身离开。 直到他离去,走得远了,躲在暗处的少年方出来,几步到了那埋着珠子的地方,拨开土,愣住,这土坑里只是两枚普通的珍珠,看样子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为什么萧燃的态度,那么郑重? “呜呜,白玉子,我受不了了”,更暗的角落,躲着两位老者,一人穿玄 分卷阅读119 色袍子,一人着白袍。 “玄云子,我比你还难受呢!你说他为什么埋珠子?”。 “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呜呜”。玄云子道。 “听人说过种花种草,可我白玉子还是第一次见人种珠子呢”。 “是啊是啊,我也没见过,白玉子,你说这珠子会不会也发芽开花?”。 “这你得问那痴情的傻小子萧燃,我怎么会知道。一个云霞小丫头和那臭小子花城已经快要我老命了,我哪还有心思管别人”。 “不是吧,在精灵道,你可是比谁都义愤填膺啊”。玄云子道。 “那你的意思是?帮?”白玉子问道。 “对,帮!而且这忙必须帮!”。玄云子重重点头。 第六十四章 兔爷 “孟小呆……”, 河东狮般的吼声惊碎了晨雾,吓得鸟儿“啾啾”离了巢, 扑棱棱飞上云霄。 一只小兔子竖起了耳朵, 通红的圆眼睛, 好奇地盯着九虚山十里一处茅草屋。 一团乌漆嘛黑的东西从屋子里冲出来,站在齐腰深的杂草丛中, 双手掐腰, 尖声道:“我要宰了你,孟小呆!不不!光宰了还不够,最好能把你的肉剁剁剁, 剁碎了, 熬汤做菜吃”。 孟若隐慢吞吞从屋子里出来,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双手纠结的搅在一处,一张小脸也是和明珠一般的黑。 “明珠,是若隐错,若隐只是听说珍珠粉养颜,若隐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珍珠粉养颜?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而且就算珍珠粉的确养颜, 可你也不能将它放在锅里炒啊!”,明珠用手抹一把脸, 顺便将几近直立的发梢按下去。 “若隐想珍珠粉是该磨成细末,和水吞服的,可是这样恐会伤了肠胃。所以,若隐才会先将其焙了……”, 若隐依旧绞着手指,声音低低的。 “对,你想的做的都对,可却忘了一样”,明珠突然笑意盈盈,一步步逼近若隐,一双眼火辣辣地盯着他,他忙后退了几步。 明珠又向前几步。 他再退,明珠再向前,直到他退得无路可退,背抵着房前那株新柳,二人方停下来,孟若隐头低垂,嗫嚅道:“若隐不知忘了什么事”。 “你真的不知道?”,明珠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若隐不知”,若隐只觉得心跳如擂鼓,没想到女子发怒,比师父沉下脸要严重得多。 “给你三次机会,仔细想”,明珠将身子靠近他,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若隐不该差点点燃了屋子”,若隐小心翼翼说道。 “不对,不是这个”。 “若隐不该,不该看你的睡颜”,孟若隐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低低道。 “哦?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明珠来了兴趣,好奇地看他,他却更是低垂了头,双眉微蹙,一张小脸皱起。 “道长,我被偷/窥,是不是有权利知道啊”,明珠威胁他,他忙点头,道:“是”。 “那你说啊!”,明珠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他道:“是黎明之前,若隐有些渴,喝水的时候偶然看到姑娘踢了被子,于是,于是”,他脸涨红,吞吞吐吐说道。 “于是什么?”,明珠问。早上的时候她并未睡熟,他为她盖好被子,她知道。却又怕他害羞,这才装作不知。可此刻看他那副样子,实在忍不住想要逗逗他,于是故意沉了脸,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守规矩的事?”。 “没有,没有”,若隐急的连连摆手,道:“若隐只是帮你盖好了被子”。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真的没有别的?”。 “没有!若隐发誓……”。 “别发誓”,明珠忙去捂他的唇,却被他就势一把带进怀里,明珠忙嗔怪道:“啊,你好不老实!居然如此不知羞,呜呜……”。 后半句话都变成了“呜呜”声,被他堵在口中。 他柔软温暖的唇突然就覆在了她唇上,在她唇瓣细细描绘,他长睫低垂,手轻抚着她鬓角的发丝,温柔而认真…… 那草丛中的小兔子也被这旖旎的一幕惊到,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捂住眼睛,却又忍不住透过指缝偷看。 红日在此时跃上云天,光芒万丈。 直到腿软骨/酥,他方放过了她,明珠忙着喘匀气息,靠在他怀中,愤愤道:“我错了!我不该以为你是个不懂□□的小道长,你,你,你,怎么突然袭击?”。 若隐只是温柔地看着她,眼里的情绪,如春风般醉人...... “难道九虚山就教弟子这些?我今日可是长见识了”。明珠嗔道。 若隐手指不由自主地触自己的唇,若有所悟地说道:“原来真的是这样”。 “怎样?”,明珠一头雾水,心依然狂跳,脑海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浆糊,见他痴痴傻傻的 分卷阅读120 样子,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 “书上说的不假”,若隐轻蹙着眉头,正色道。 “什么书?”,明珠很想知道这是什么书,以前只听说九虚山上的丹房堪比碧波岛那庞大的丹药房,怎么就不知道九虚山还有教人学坏的书。 只听那家伙一本正经地说道:“是密/宗/欢/喜/佛,以及道家双修法”。 “我的娘”,明珠呻/吟一声,孟若隐却又严肃的开口,道:“若隐愚钝,过去的二十载只学了一些捉妖法术,从未涉猎这些奇书……”。 “等等,谁告诉你这些的?又是谁给你的书?”,明珠恨不得将那好事的家伙揪出来,剁个稀巴烂。 若隐微笑,目光已移向草丛中那只兔子。 兔子一见心道声不妙,忙前腿弓,后腿蹬,作势要逃,却被人揪了耳朵,高高拎起来。 “就是你这家伙?什么不好教,教他这些”,明珠拎着兔子耳朵,恨恨道。 “喂喂,不要揪着我高贵而伟大的耳朵好不好?!难道你看不出我不是只普通的兔子?”,那兔子尖声叫道。 “我知道,你是只不要脸皮的臭兔子、死兔子、迟早会被人清蒸红烧的烂兔子”,明珠恨得咬牙。 “喂喂,你怎么能如此伤害我幼小的心灵?我可是在九虚山下修行的兔子仙啊。听清了,是兔子仙,不是什么兔子妖、兔子精。你居然在侮辱一个未来的仙,飘飘的、逍遥的上仙?”,那兔子腿乱蹬着,努力在半空中找平衡。 “噗嗤,好好好,就当你是兔子仙。可你怎么能将那些书给若隐看?说,你做何居心?”,明珠问道。 “冤枉啊!我只是看着若隐从一丁点大长成如今这般风采斐然、仙姿仙态、飘然若仙……”,那兔子还要说下去,已被明珠打断,“我明白了,高贵的兔子仙,您能说得简短点儿么?”。 “好吧”,兔子勉为其难的接着说道:“简而言之,言而简之,就是本兔仙急着抱小若隐了。可他太笨,脑袋里该装点必要的东西了,于是兔仙我就恰到好处的、恰是时机的送来了书”。 明珠忍住将这趾高气昂,废话连篇的兔爷一拳打扁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啊,若隐当然是了解我滴,知道本兔仙是不会害他滴,于是就仔细研究了一下书籍。事实上,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兔爷语重心长地说道。 明珠差点没一口气提不上不来,于是道:“这么说我们是该谢谢你喽?”。 “不用太感谢哦。兔仙我心软脸皮薄,被夸奖得多了,会不好意思的”,兔爷道。 “啊……”,下一刻已听到它的惨叫声,飘荡在九虚山十里,那兔爷被划出了好看的弧线,在半空中华丽转身,“咚”的一声落到小溪里,成了落水兔爷。 “好没礼貌的小姑娘!怎么忍心对一只如此可爱的、高贵的兔仙下手”,充满委屈的声音也在九虚山十里回荡,紧跟着那委屈兔子音的,是两道开朗的笑声。 “喂,孟小呆,不会用我头上珠钗炒了做珍珠粉,这馊主意也是兔爷出的吧?”。 “明珠,这你都知道!”。 “真的是它?”。 “明珠,你要到哪里去?晨起雾重路滑,小心摔了”。 “我要去找到那只兔子,将它的皮扒了,做袄穿……”。 远远的,可见那小溪里爬上来只浑身上下水嗒嗒的兔爷,它闪动着一双狡黠的红眼睛,蹑手蹑脚的溜着草丛,逃向远方。 天高云阔,明珠惬意的躺在白云下,枕着双手,道:“若隐,能这样躺着真不错”。 “是啊”,孟若隐闭着眼睛,深吸口气,道:“若隐好久没有如此安静的躺一会了”。 “是我打扰了你平静的生活么?”,明珠翻身,一手撑头,眨着眼睛,问道。 若隐依然闭着眼,半响方悠悠道:“是”。 “喂,你能不能说实话啊?”。 “好,若隐说实话”。 “那是不是我打扰了你的清修?”。 “是的”。 “好啊,孟小呆,本公主很生气,后果会非常严重哦!”。 “……”。 “问你最后一遍——我是不是打破了你平静的生活?”。 “是。不过……”,若隐睁开眼,羞涩地笑道:“若隐很喜欢这种打扰”。 明珠忽然就消了气,眯起眼睛去看天,天空湛蓝,怎么今天的天气特别好?有风吹过,手腕上系着的金铃“叮铃铃”作响,若隐也在看那金铃,犹豫了一下,怯怯的问道:“我可以看一下么?”。 “当然可以”,明珠微笑,大大方方的解下金铃来,递到若隐手中。 若隐仔仔细细看那金铃,突然皱起眉头来,一脸紧张地望向明珠身后,在他那样的目光注视下,明珠心突突的,忙回头去看。 身后只有风声,以及如浪般的衰草长摇,这九虚山十里的村庄,一边是繁华的街 分卷阅读121 道,一边却是如此凄凉的荒原。 明珠转回头来,正欲嗔怪他,却见他猛的欺身上前,柔软的唇已覆在她唇上,“叮铃铃”,他手中的金铃发出脆生生的响,落到草地上。 太阳躲到了云后,将云染出了一层金边边,那只逃了的兔爷并未走远,此刻躲在草丛里,短短的尾巴得意地摇着,抬起一只毛爪子来,梳理下自己那高贵的兔头上,一嘬炫耀般的杂色毛,一副老前辈架势:“嗯嗯,果然孺子可教也,照这样发展下去,嘿嘿,兔爷我很快就可以抱小若隐了。只是我们的若隐如此飘逸,如此仙姿,如此出尘,如此……”。 风儿轻吹,隐隐可听到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声:“你这个不老实的家伙,怎么上瘾了?”。 “若隐没有,若隐只是很喜欢,很喜欢你的香气”。 “这次偷/袭就算了,可我郑重警告你,以后不许没经过我允许,再这样哦,否则我可真的生气了”。 “嗯,若隐知道了”。 “瞧你,把我的金铃都跌地上了,不会摔坏了吧?”,明珠捡起金铃来,摇了摇,又放在眼前,看了看,若隐问道:“你是不是很紧张这金铃?”。 “是啊,我正想着,炽若再不来,我就拼命摇这金铃,他一定会气得跳脚,然后就赶来了”。 “是若隐不好,炽那日来若隐并未问清他为何暂时不走”,若隐垂下眼帘。 明珠忙安慰道:“不怪你。他一定是因为玄冰的事。也不知处理的怎么样了。若隐,我想今夜上山去看看他,走不走的,何时才走,总得有个准信,我才能放心”。 若隐一双眼长久地凝视着明珠,良久方幽幽道:“不如这样,今夜若隐去九虚山”。 第六十五章 另一条路 “你去九虚山?若隐, 你如今连法力都没有了,怎么御剑上山?”, 明珠瞪大眼睛, 奇怪的问道。 他眸光一黯, 幽幽叹道:“是啊,如今若隐是废物一个, 明珠必是嫌弃若隐了”。 “没有没有, 明珠没有嫌弃你”,明珠忙着摇手,恨自己口不择言, 触到了他的痛处。若隐却已展颜道:“明珠说的是实话, 若隐不会怪你。若隐也想到了如今法力全无,不能御剑上山。可想必明珠不知, 九虚山并不是只有御剑这一条路可行”。 “这我就不知道了,九虚山还有路?”,明珠歪头等着若隐接着说下去,若隐又道:“三界六道只以为九虚自古华山一条路,实则不然, 九虚山还有一条路,常年被结界隐住, 只有历代掌门方知”。 “哦?快说说,那条路在哪里?既然是历代掌门方知,你怎么会知道?”,明珠以手托腮, 问道。 “这……明珠,实不相瞒,师父本对若隐希望颇深,想着若隐如果能顺利度劫成仙,就接替他,做九虚山第三十九代掌门”。 “等等,我有些糊涂了。既然你都飞升了,怎么在人间做掌门?”,明珠只觉得越听越乱。 “师父会安排佑尘做若隐的帮手,协助若隐管理九虚山日常修行,维持人界秩序等。师父曾对若隐提过,此次将有现世魔王出现,师父唯恐那现世魔王会掀起三界六道的血雨腥风,已打定了主意,要力克魔王。想必师父作此打算,是以防万一,不想九虚山无人坐镇,虽然若隐实在没有担此重任的能力”。 他垂下头,幽幽道:“可惜若隐终不成大器,动了情,不过,若隐想通了,所谓道法自然,就该凭着心,去走一程”。 “你果然开窍了”,明珠吃吃的笑,若隐已接着说道:“若隐虽辜负了师父,却没忘了那条隐秘的上山路,若隐不愿你涉险,我今夜上山,去找鬼王”。 “不好不好!你虽然知道上山的路,却没有法力,又和你师父搞成那样,恐怕你师父如今还在生气,万一不小心遇见了,怎么办?”。明珠急急道,一想起可能出现的情况,她不由浑身一寒。 “放心,若隐与师父生活了二十年,师父的脾气秉性若隐最清楚不过,若隐既然说了上山,就一定没事。何况还有佑尘,师弟们都和若隐感情很深,绝不会动起手来的”,若隐安慰道。 明珠依旧觉得不安,方欲再说什么,若隐已起身,立在阳光下,冲着她微笑,道:“若隐如今有了牵挂,这条命不再不重要,若隐一定会回来的”。 他笑容羞涩,目光却是坚定,明珠只有点头,叮嘱道:“那就依你,但你要是看着苗头不对,一定别逞强,速速回来”。 “嗯”,若隐点头。 “还有……”,明珠羞红了脸,柔声道:“我煮好了粥,在家里等你”…… 入夜。 九虚山寂静无声,第十八间客房的窗大开,窗前有道黑色的寂寞身影,长久的立着,仿佛站成了一种永恒的姿势。 月如钩。 手里的珠子在月色下散发出淡淡的光华,萧燃轻抚着珠子,手指温柔而灵活。 不远处那块没有铺青石板的土地里,已有了大大小小十七八颗珠子 分卷阅读122 ,思念多一重,珠子也就多一颗。少年自从那夜后,总是不远不近的跟着萧燃,好奇的看他种下一枚枚珠子,就像种下一颗颗希望。 爱一个人,原来真的会很苦。 少年手心里依然紧攥着那枚龙鳞,感觉不到那个人的信息与行踪,这龙鳞失去了与她的联系,她就像一朝飞上了天的纸鸢,逍遥的割断了牵挂,隐入云里雾中,不见踪影。 “出来吧”,一直痴痴的、仿佛陷入自己情绪中的萧燃,忽然冷声道。 窗外的黑暗中,紫衫少年悻悻然出现,身子如云般飘进来,还未落地已叹道:“我以为你太专注,一直没有发现我呢”。 萧燃回首,他的脸上没有面具,那道新伤在月夜下泛着光,令少年不由想起了不久前那个疯狂的女人。 “萧燃,其实万水仙也挺可怜的”,少年道。 萧燃不语,双拳却已紧握,少年又道:“可是她太疯狂,我没想到爱会令一个女人如此疯狂”。 “爱本就会令人疯狂!”,萧燃冷声道,他紧握着手里的珠子,声音暗沉而低哑:“这三界六道在我看来,没有几个人不是疯子。有为爱疯狂的,有为恨疯狂的,五花八门,你永远不知道,这一刻对你笑的人,何时会捅你一刀”。 “我想你以前在碧波岛,一定受过不少苦。你娘呢?为什么会沦落到那么凄惨的地步?”,少年好像永远有问不完的问题,好奇心多得不得了。 “你是在问楚莫染?”,月色如水,却看不出萧燃的情绪。 少年叹道:“你何必要分清?”。 “有些事还是分清楚点比较好”,萧燃冷眼看少年,接着说道:“比如,别人的爱人”。 “你是说明珠?”,少年郁郁,握着龙鳞的手不由自主的背到身后,嘴硬的又道:“在我看来,一日未成亲,就不是定局”。 他一张年轻的脸上,满是激/昂之色,朗声道:“若是我爱上的人被别人抢去了,我就抢回来。就算她成亲了,我也要把她从洞房扛走”。 少年自嘲般的笑,又道:“不过,三界六道皆知鬼王炽是个醉心修行情窦未开的家伙,而且替人办事一定要收银子,可惜了,抢新娘子这种棘手活计,却是没有人会付银子的,不但不会付,恐怕还会有一痛好打”。 “谢谢你”,萧燃突然道。 “好端端的谢我做什么?”,少年愣住。萧燃已背负着手去眺望远山,接着说道:“谢谢你见我这几日情绪不佳,故意讲这种笑话给我听”。 “笑话?”,少年挑眉,问道。 “当然,是笑话,而且是我目前为止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萧燃道。 “那既然是最好笑的笑话,你为什么不笑”,少年道。 两个人立刻大笑起来,那笑声有些夸张,在这道教仙山,一个鬼王,一个魔尊,居然有恃无恐的大笑,居然没有惊动九虚山道者,这本身恐怕也是个天大的笑话吧?! 两个人笑弯了腰,笑岔了气,笑得流出了眼泪,方止了笑,少年用手指蘸眼角那滴冰凉的东西,好奇的拿到眼前来看,歪着头看了许久,又放在唇边小心地舔了下,惊喜道:“萧燃,我的修为恐怕又进了一层”。 他忙着把那滴泪举到萧燃眼前,却见那本是水盈盈的泪,居然瞬间成了冰,少年只有苦笑,耸肩道:“不对,准确点说应该是我的寒毒又重了一层”。 萧燃依旧冷着脸,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少年指尖上那粒冰珠,道:“看起来你并不比我好多少”,他睨了少年一眼,又道:“为什么你会流泪?”。 他的声音突然就冷得像冰:“你爱明珠?”。 “你说要抢人,不是为我,是为自己么?”,他咄咄逼人,少年却扬起头来,一连串说道:“是,我就是喜欢和她说话,愿意气她,她生气我就会很舒畅,可我不知这是不是爱。我只知道你没有权利管别人的事,你也没有权利决定谁该爱谁,谁该离开。你把心爱的女人拱手让人,这点我绝对做不到!我最讨厌懦弱的家伙,偏偏对你没办法”。 少年幽幽叹了口气,道:“你这个最无私也最自私的家伙,我不忍再捅你一刀”。 萧燃一张脸上,线条已柔和,半响他方道:“你还是个孩子,有些事不能理解,我不会怪你。可我还是那句话,奉劝你,不要心存妄念,你和明珠不是一路人,我也不是”。 “难道只有孟若隐才是?那个如今法力全无的废人?”,少年不服气的梗着脖子,道。 萧燃看一眼少年,幽幽道:“年少轻狂,真好”。 “你也不见得比我老多少!时时把年少轻狂挂在嘴边,好像自己已经多沧桑了似的”。少年哼了声,不由有些忿忿然。 “我的心早已老了,死了,我已在浪里涛中累了,倦了。等到亲眼看着她幸福,我就该去做些事了”。 “什么事?”,少年问。 “一些必须做的事。三界六道不止有情,我说过疯狂会因为多种原因,而我,是恨”。 分卷阅读123 “你是要去找他?”,少年小心地看一眼四周,指指漆黑的苍穹,问道。 萧燃却已离开了窗,和衣躺在屋子里仅有的一张床上,冷冷道:“我倦了,要休息”。 “那我怎么办?睡在哪?”,少年双手环抱胸前,果然那个冷脸的家伙用同样冷冰冰的口气,说道:“老规矩,门外”。 “本王今夜偏不去”,少年梗脖子,道。 “炽,你听过一个传闻么?”,萧燃淡淡道。 少年摸不出这家伙的路数,干脆老老实实答道:“哪个传闻?三界六道的传闻太多了”。 “新魔尊是个断袖”。 “那你到底是不是断袖?”。 “你猜呢?” 少年咧嘴,一缩脖子,道:“我一向很挑食,对女子如此,男子么,更是没有性/趣”。 月移影动,窗外的那株新柳,柳条在夜色中漫舞。如水的月光从大开的窗撒进来,照在和衣躺着的萧燃脸上,他的眼中,竟一闪而过一丝血色光华…… 第六十六章 九虚山十里,有血 夜已深。 萧燃和衣躺在床上, 一双眼茫然地盯着天棚,少年的鼾声已响起, 从大开的门外传来, 萧燃侧头看他, 见少年睡得正沉。 门外并排放着两张椅子,少年就躺在那椅子上, 头枕着手, 隐隐可见周身散发出的寒气。 少年似乎早已被遗忘,自从明珠带着若隐离开,九虚山上下无一人进过这第十八间客房, 有时候可以看到背着剑的小道者急匆匆经过门前, 却偏偏像是没看见少年一般,直接将这明晃晃的大活人忽略。 少年不喜欢这样被拖着, 可萧燃的突然回来,打乱了少年的计划。 夜凉如水,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同时而来的,还有一声低低的衣衫破裂声, 那声音极低,可在静夜中听起来, 却是如此惊心。 萧燃背后多出了一对翅膀,起先只是极小,然后疯长,萧燃在那翅膀的急长中, 一张脸上已满是压抑的痛苦之色。 他双拳紧握,牙关紧咬,似乎正与心里那疯狂的念头对抗。 他的喉咙里迸出低低的呻/吟,却又不敢惊动少年,任背后的翅膀疯长着,萧燃痛苦的蜷缩成一团,浑身被冷汗湿透,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就这样也不知多久,那挣扎呻/吟声渐渐轻了,淡了,萧燃安静下来,借着月华可见,他的眼中已满是血色光华。 少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鼾声依旧,即使方才萧燃那般折腾,少年却是动也不动,静下来的萧燃等了片刻,轻声唤他:“炽”。 少年鼾声如雷。 “炽?”,又等了半响,萧燃再次唤他,见他翻了个身,鼾声又起,萧燃这才从床上起来,他足尖轻点地面,背后一对翅膀展开,停在半空中片刻,再不犹豫,他只觉得空气中满是诱人的血腥气,月光下,隐隐有蛙鸣虫唤,如果没记错,九虚山十里应该是片村庄,此刻夜深人静,睡熟的人们,充足的新鲜血液,思及此萧燃再也控制不住饮血的冲动,翅膀一拍,已从开着的窗飞了出去。 夜色静谧,他已经太久没有喝到新鲜的血。 他的脑海中越来越混沌,只剩下唯一的念头——九虚山十里,有血!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本是沉睡的少年忽然翻身起来,他的一双眼晶亮,哪有丝毫睡意? 少年身子轻巧的跃起,紫色的衣袂翻飞,直向着萧燃离开的方向而去…… 张二有喜事。 大喜。 俗话说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明日是个好日子,青梅竹马的芳华明日就要一台花轿过门来,如果说这还不算喜事,那还有什么才算喜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爽了,难免会多喝几杯。 张二嘴里哼着小调,总觉得孙武家的房子在晃,他歪歪斜斜的从长街头的孙武家出门来,立在门外,又晃悠了半响,方打了个响嗝,拍拍肚子,冲同样醉醺醺的孙武说:“不用你送我,你瞧你都醉成啥样了?我没醉,这么丁点路我还能走回去。快回屋快回屋,你在门口杵着,我咋走。还有,要谢谢你的炒笋尖,实在不错”。 “你真没醉?”,孙武也是大着舌头,见张二冲自己连连摆手,又想着这里离他家不过隔了十几间房子而已,也就说道:“成,你能走就成。我咋腿软呢?不行不行,我得回去躺一会”。 “瞧你那熊样”,张二笑道,他抬头看一眼夜幕上挂着那弯月,又道:“孙武,你瞧今晚的月亮多亮”。 没有人回答他,再看身后的房门已经关上,想必那不争气的孙武急着睡觉去了。张二眯着眼,借着月光向家的方向看。 并不远的路,相信很快就会到达,只是今夜似乎特别冷…… 空旷的街道上突然响起了奇异的风声,夜风一吹,张二的酒立刻醒了大半,他紧张的东张西望,可 分卷阅读124 四野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他不由松了口气,转回头来,肩却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谁?”,彻骨的寒意中张二缓缓回头,眼前一花人已失去了知觉…… 长街尽头有一间茅草屋。 这茅草屋在长街上一排排整齐的木板房映衬下,显得极其与众不同,此刻窗纸上印着屋子里那苗条女子的身影。 明珠临窗而坐,隐隐觉得心中不安,夜越深,那不安的感觉也就越强烈。 天方黑若隐就已离开,如今已是这个时辰,怎么还不见回来?难道是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或者,遇到了灵虚老头? 她越是紧张也就越胡思乱想,有心上山却又怕若隐回来找不到自己,忽然想起腕上的金铃,当初她不愿用这金铃联系炽,只是想要亲自去见一次炽,无论他作何决定这金铃里却是很难说清,可如今她心中记挂着若隐安危,也就只能再用这金铃联系炽,问问若隐到了没有,思及此明珠忙对着金铃喊道:“炽,炽……”。 金铃静悄悄的没有丁点动静。 明珠不由皱起眉头来,又试了一次,依旧如此,这金铃忽然就变成了聋子哑巴,明珠泄气的使劲晃动手腕,金铃倒是依旧“叮铃铃”响的清脆,可这劳什子的家伙偏偏该起作用的时候不起作用,真真是恨得她牙根痒痒。 将金铃解下来,明珠不死心的继续晃动它,只是任由她如何晃动,金铃只是金铃。 听一会它的响声,还不见若隐回来,明珠越发紧张起来,心道再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不如自己亲自去一趟九虚山,她单手笨拙的去系金铃,忙着站起身来,未料想金铃系的松了,这猛的一站,金铃竟“叮铃铃”的落到地上。 明珠忙弯腰去捡,拿起来,心想着如果少年看到自己如此虐待他送出去的东西,恐怕又要恼了,到时候一定会嚷嚷着要收银子。 可别摔坏了铃铛,明珠边想边将金铃置于灯下,仔细的检查起来。 幸好这铃铛和它的原主人一样,结实得很,明珠正欲再去系那金铃,面色却忽然一变。 借着微弱的灯光,可见金铃内壁上有块朱砂般的东西,如符咒一般,她小心的擦了那东西,再次晃动金铃,忽然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疯了!快放开他!”,那是鬼王炽的怒吼。 明珠手一抖,金铃落在地上,她忙蹲下/身子去听,那金铃里再次传来声音,依旧是少年,狂怒的声音里偏偏夹杂着一丝无可奈何:“你醒醒吧!你是不是真的要放弃自己?!”。 是少年,他怎么了? 明珠忙捡起金铃,对着那金铃急切地喊道:“炽,炽?是你么?你在哪里?”。 忽听那金铃里传来嘶嘶拉拉的刺耳响声来,夹杂着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再无动静,明珠只觉得心凉了半截,难道是少年有危险? 曙色已在此时晕染了窗纸,桌子上那盏如豆般的油灯,忽明忽灭,明珠抓紧金铃,一把推开了门,晨风扑面而来,薄薄的晨雾中,似乎飘荡着刺鼻的血腥气。 她顺着那血腥气一路寻找,心也就越来越沉。 长街上的人们还在沉睡之中,可想必很快就会起床,然后就会响起锅铲碰撞声,空气里也会充满了食物的香气。 可此时,空气里只有一种味道。 血的味道。 明珠脚步匆匆,不敢停留,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在指引着她,顺着那血腥气,从茅草屋出来,她就一路向长街上奔去。 木板房在急速的奔跑中,飞快退到她身后,离长街中心越近,明珠越确信,自己的路没有走错。 血腥气已浓得化不开,远远可见,在晨雾中一道紫色的身影。 少年正靠着墙角急喘,他的面色苍白,明珠忙奔到他跟前,惊呼道:“炽,你怎么在这里?你受伤了?”。 他看起来伤的不轻,究竟是谁能伤了他? 少年似乎无力说话,只是抬起手来,指向不远处,明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手指的地方直挺挺的躺着个人。 死人。 那尸体面色惨白,没有丁点血色,浑身凡是裸/露出的肌肤,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苍白,尸体被开膛破肚,不远的地上还余着根肠子,破了的肠子里,有未来得及消化的笋尖。 明珠立刻蹲在地上,干呕起来,也不知这样呕了多久,她方直起腰来,手抚着额头,再看倚墙而坐的少年,他的面色已多少好转了些,明珠这才问道:“炽,这是怎么回事?”。 她猛地想起了昨夜在金铃中听到的少年吼声,昨夜应该还有人,那个人是谁? “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谁能伤到你?这死了的人是谁?难道九虚山下还会有妖物横行?手段怎么会如此残忍?”。她一迭声问道,少年却急急地喘了几口气,挑眉道:“你这条臭母龙好狠的心,难道没看见我受伤了么?我说不了话了,马上就要死了”。 言罢他赌气般一歪头,直直往地上躺,明珠忙扶住他,叹气道:“如今都 分卷阅读125 是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清晨的薄雾就要散去,就算九虚山十里的百姓喜欢晚起,此刻也该起来了。 明珠担心地望一眼身后一排排的木板房,这里是长街最繁华的中段,可眼下一扇扇房门皆紧闭,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勾嘴角,抬起手来指着自己鼻子,道:“是我啊!耗费了许多功力,令长街陷入静止,可我挺不了太久的,你快想想这尸体怎么处理吧?!”。 明珠看一眼地上的尸体,毫不犹豫地说道:“上九虚山!” 第六十七章 再上九虚 晨雾散尽。 明珠唤来祥云, 将少年与那尸体并排放在一处,立刻引来少年的强烈抗/议。 “臭母龙, 你有没有心肝啊?我是活的, 他是死的!你怎么能把我们放在一起?”。 “死人也是人”, 明珠坐在那尸体旁边,看着那具新尸, 忽然就想起了一千多年以前。 那时的自己, 怎么懂得生命的意义?只是自私的想着,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可那事造成的后果, 却是不可挽回。 莫染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自己在困龙台苦熬千年,可这些都换不回那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东海水, 水面上那些浮啊沉啊的尸体,是她的梦魇。 岁月可以冲淡一切,可有些事,发生了就再也无法抹去印记。 少年眯起眼,躺在云上看明珠, 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东海”,明珠叹口气, 幽幽道。 “是想家了么?”,少年问。 “是,也不是”,明珠摇头, 想了想又道:“这具尸体,令我想起了当年的很多事。东海上漂浮的尸体,红花崖上的红花”。 少年插嘴道:“我以为你早已忘了当年的一切,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是个很开朗的姑娘,不像经历了很多的样子”。 “经历了很多要什么样子?每日里期期艾艾?一直沉浸在往事中,不放过自己?我知道我满手血腥,身上背负了太多人命,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我如何后悔都不可挽回,我能做的,只是尽我所能的,补偿”。 “补偿?能补偿?”,少年歪头看她,尾音挑高。 “不能”,明珠微微摇头,很快答道。少年正欲再问,明珠已接着说道:“我知道生命多么可贵,绝不是银子所能换来。我也知道,用我的痛,来换那些枉死之人的重生,换他们不喝那碗孟婆汤,以便再续前缘,也补偿不了多少。就算我是良心不安也好,什么都好,我只希望能将错误降到最低”。 “你的痛?”,少年狐疑地看向明珠,明珠云淡风轻地说道:“每年的八月十八,我就会经历一次扒皮拨鳞的痛苦。这是我求天帝的,只要我肯承受这痛苦,天帝就会与十殿阎罗商量,令那些枉死之人重生。只是就算如此,也至少要等十八年才能再续前缘”。 “一定很痛吧?”,少年觉得心中丝丝的疼,很不是滋味,明珠却已展颜道:“多痛都是我应该承受的,我当年太自信,太任性,断定西王母的金簪可以代替定海珠,这才造成如今这后果。人做错了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是,我听说的只是当年天帝大怒,将莫染投入轮回道,将你捆在困龙台,并没有说要经历这种极度的痛苦啊”,少年掂量着怎么说才会即弄清问题,又不至于令明珠怀疑。 “三界六道的传闻一向很多,不身在其中,又怎么能真的清楚明白”,明珠道。 “那你在东海这一千多年,就经历了一千多次痛苦?难道龙君龙母不帮你么?难道你的兄长与姐姐,就眼睁睁看着你受苦?”,少年问。 “自己做错的事,该承担的时候,没有人能帮你,我也不愿别人帮我!我只是每年承受一次痛苦,比起那些失去亲人,要等十八年的人,我这点痛算什么?就算痛毕竟还有个期限,而且真的很值得,至少十八年后,他们确确实实等到了重生的亲人”。 “你看起来,令我很不懂”,少年猜不透这姑娘。 明珠已微笑道:“既然老天偏不让我死,那么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做错了事只会后悔,就只能永远活在过去的错误里”。 她不再言语,只是眺望着远方,少年还未见过她如此沉静的样子,少年弯起眼,说道:“明珠,我猜不透你!是不是你的快乐都是伪装的?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我就是我,没有人会一直快乐,也没有人会一直痛苦”,明珠站起身来,手指向前方,说道:“你瞧,我们到九虚山了。前几日下山的时候,我还以为再不会来这里,可如今却又回来。炽,你说人生是不是一直都在兜兜转转啊!” 人生到底是不是一直在兜兜转转这事还真是不好说,可眼下有件事,却是真真令少年与明珠没了心里准备。 虽然此行是明珠提起带着尸体上九虚山,可怎么还没等通传,就已见山上飞下来许多白衣道者? 小道士们个个拽拽的 分卷阅读126 踏着飞剑,板着一张张堪比木板的臭脸,明珠不由心一惊,难不成若隐偷溜上山被发现了?糟了!炽既然不在九虚山,那么若隐上山一定扑个空,他此刻会不会不安全?还是早已回了那草房? 明珠心下慌乱起来,忙以手掩口,悄声问少年:“炽,你昨夜见到若隐没有?”。 少年摇头,道:“你的小爱人,我怎么能见到!”。 惨了惨了,果然少年没见到若隐!明珠不由更加紧张起来,她一双眼在众道者中梭巡,忽然眼前一亮——哈,有门。 就见众道者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是佑尘。明珠暗暗打起了算盘,这佑尘看样子和若隐关系甚好,不如问他。 此时一干木板脸道者已经跳下飞剑来,个个都收了剑,却不言语,佑尘先一步上前来,打揖道:“师父有请东海三公主、鬼王炽,再上九虚”。 “师父?灵虚老头?他请我们上山?”,明珠心下狐疑,却不好多问,痛快的应了声:“好”,回头看少年,少年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架势,于是明珠驾着祥云,带着炽与那具新尸,直奔九虚山顶。 到了山上,落下云来,早已有白衣小道者上来将那具新尸抬走,明珠自是放心他们带走尸体,于是也就跳下云来,立在地上,却见少年依旧赖在祥云上不下来,不由问道:“炽,别告诉我你伤的走不了了!刚才在祥云上你还有力气和我说话呢”。 “那又怎样?我能说话并不代表我能走。本王现在很不开心,就是不能走了”,少年赖皮道。 “好,我数三声,你若不下来,就算了”,明珠叹气,这臭小子根本就没长大,对付这种半大孩子,只能以/暴/制/暴。 “数三声又如何?别说三声,就是三百声我也不下去”,少年梗脖子。 “一”,明珠伸出一根手指来。 “别威胁我,本王活了这么久,天怕地怕就是不怕吓唬”。 “二”。 “本王寒毒发作了,浑身疼,不能走”。 “三”,明珠扭头就走,少年嘟嘟囔囔:“你怎么这样?喂,臭母龙,你还真的说走就走啊”。 少年一路嘟囔着跟上明珠,神色却略显紧张,他一双眼不由向自己住的客房方向瞄,却又似乎怕被发现什么,忙着收回视线,脚步不停的跟着明珠继续向无极阁走去。 佑尘自是在前面带路,明珠心中记挂若隐安危,紧走几步追上佑尘,见那些板着脸的小道者们并没有跟过来,也就搭讪道:“呵呵,道长早啊”。 “已经不早了”,佑尘不冷不热的回道。 “那个,我知道你们对我印象很不好,我也知道,你和若隐关系不错”,明珠接着说道。 佑尘脚步一滞,目光也柔和下来,道:“大师兄人很好,佑尘也是孤儿,与大师兄一起长大,感情当然很深”。 “哦,原来是这样!所以灵虚老头才会派你来协助若隐坐镇九虚山”,明珠脱口而出。 “公主说什么坐镇九虚山?”,佑尘停住脚步,一脸的茫然。 “没什么,没什么”,明珠忙掩口,心道这是人家九虚山的秘密,如今虽然若隐已还俗,可秘密还是不要点破才好。 佑尘满脸的狐疑之色,想了想,方开口道:“公主有什么事不妨直说,佑尘虽然不能理解大师兄为你受了那么多苦,为什么还会说自己很快乐,可佑尘相信大师兄!佑尘自是不会如其他师弟们那般排斥你”。 “这我就放心了!我只是想问你昨夜看到若隐没有”,明珠闻言只觉得一颗心放下来,忙问道。 “没有。怎么,大师兄昨夜上山了?可他法力全无,怎么御剑上山?”,佑尘道。 “不是还有一条路么”,明珠道。 “九虚山自开山以来,只有这御剑上山一条路。还有一条?佑尘从小在九虚山长大,怎么不知道!”,佑尘皱眉,问道。 明珠心“咯噔”一声,忙笑道:“没什么,是我记错了”。 “是么”,佑尘不再言语,只是继续带路,明珠脚步不由慢了下来,少年见她脸色不好,不由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你瞧,我们到无极阁了”,明珠笑得有些不自然,少年抬头,果然见已到无极阁。佑尘停在门外,毕恭毕敬道:“师父,东海三公主与鬼王炽已到”。 “孩子们,进来吧”,就闻灵虚真人慈祥的声音传出,与此同时无极阁紧闭的大门自行打开,明珠忙向内看去。 只见灵虚真人正仔细的查看那具新尸…… 第六十八章 真相大白 明珠犹豫了一下, 大步向门内走去,少年忙跟上她, 却并不靠近灵虚真人, 只是远远地立住, 双手环抱胸前,一张脸臭得很。 “真人, 这具尸体是在九虚山下十里发现的, 依真人看,能使出如此残忍手段的,会是什么妖物呢?”, 明珠静静的等到灵虚老头检查完那尸体, 直起腰来,方问道。 灵 分卷阅读127 虚真人笑而不语, 一双眼却有意无意望向远处立着的少年。 少年索性背过脸去,装模作样的打量起阁内的陈设来。 “真人,是不是北疆又出现了新的妖物?还是镇妖塔……”,明珠顿住,她忽然觉得惭愧, 当初镇妖塔被毁的确是因为自己,这接下寻找千年/玄冰的任务以来, 虽经历很多,可如今却是陷入僵局。灵虚老头一副火烧眉毛都不急的架势,而因为若隐的抽筋断骨,这镇妖塔的事一直都没有正面提过, 也不知灵虚老头知道了玄冰在炽肚子里以后,会有何反应,又会作何打算。 思及此明珠不由扯嘴角,干笑几声,道:“真人,虽然那日我带着若隐下山,不过这玄冰的事,今日既然咱们又见了,怎么也是避无可避,明珠想与真人谈一谈”。 “哦?谈什么?”,灵虚真人手拈胡须,微笑道。 明珠忙去拉躲得远远的鬼王炽,到了灵虚老头面前,深吸口气,鼓起勇气说道:“真人,明珠就实说了吧”。 灵虚真人却一摆手打断了明珠的话头,冲鬼王说道:“孩子,所谓三千幻象,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尸体贫道查也查过了,恐怕你还有用处?”。 “老头,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难道你在怀疑我?”,少年怒道。 灵虚真人却已转向明珠,一脸的和颜悦色,道:“公主,你是在何处发现这具尸体,现场又有何人?”。 “我是在九虚山下十里,长街的中部发现这具尸体,当时炽也在,受了伤”,明珠如实答道。 “哦?那公主为何没有怀疑炽呢?”,灵虚老头满含深意地看向少年,少年气得涨红了脸,明珠已深锁眉头,斩钉截铁地说道:“当时的情况是炽受了伤,靠在墙角,虽然明珠不能举出令炽洗脱嫌疑的证据来,可明珠凭着对炽这段时间的了解,相信他绝不是残害手无寸铁百姓之人”。 “你真的相信我?”,少年问她。 “当然!”,明珠微笑,复又说道:“我看人不是只用眼睛看,是用心来看的”。 “哦?那依公主看,魔尊是什么人呢?”,灵虚老头忽然问道,明珠犹豫了半响,不知该如何说,灵虚真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悠然道:“罢了,是贫道多言多语,这尸体就先放到九虚山第十八间客房吧”。 “九虚山第十八间客房?那不是炽的房间?”,明珠忙问道,虽然她说过死人和活人一样都是人,可炽那臭脾气,能接受么? 却见炽一脸奇怪的表情,居然点头道:“好”。 “佑尘”,灵虚真人唤道。 佑尘立刻进来,打揖道:“师父有什么吩咐?”。 “你与佑雨将这尸体送到第十八间客房吧”,灵虚真人道。 “是”,佑尘看一眼师父,再看那尸体,却不好多问,唤了佑雨,二人抬着那尸体,手脚麻利的奔着少年住的客房而去。 明珠一肚子的疑问,可人家不说,而自己提起玄冰的事,这老头又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知他是不是修行得想法与常人有异?!她心里记挂着若隐的安慰,也就说道:“明珠将这尸体送来,既然真人说已查过了,想必真人心中有数,真人说的明珠又不懂,而且明珠还有很重要的事这就要下山。真人,就此别过。明珠多谢真人再见明珠,没有将明珠轰出山门”。 她顿住,想了想又道:“希望真人有朝一日见了若隐,也能如此,明珠先谢过了!”。 灵虚真人依旧是一脸的和蔼可亲,他淡淡道:“若隐?九虚山弟子中,可有过此人?公主既然有事,贫道也不多留。佑风送客”。 他似乎很累,无力地摆手,佑风已应声进来,礼貌的请明珠与少年出去。 明珠的口里满是苦涩滋味,心中却又想到这话多亏了我听了,如果是若隐听了,还不知怎样难受!也就觉得郁郁。闷闷的随着佑风出了无极阁,她立在门外,就要挥手唤来祥云。 少年急切的一把抓了她手腕,明珠一恼,嗔怪道:“都说了男女授受不亲,这要是若隐见了,恐怕会吃味”。 少年眼神一黯,松了她腕,苦笑道:“我只是怕你走了”。 他一双眼直直地看着明珠,直到看得明珠心里发毛,他方道:“明珠,你能不能陪我回一趟我住的客房?”。 “为什么?”,明珠歪头看他,他叹了口气,幽幽道:“我有件事,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太阳躲在云后,从云的缝隙里,洒下一缕缕的金光来,那金色的光华晕染了山上的仙花仙草,此时正是初夏,到处都是一片勃/勃/生机。明珠紧随着少年的脚步,一路上无心看风景,只是记挂着若隐的下落,少年说话她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终于“咚”的一声撞在少年的背上,揉揉鼻子,她不由抗议道:“炽,你怎么说停就停,也不先知会一声?”。 少年回身,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无奈道:“这件事真的很重要,而且我一定要说,否则我早晚会被憋死。你也不用急,说完了该说的,如果你还想要立刻下山,那我绝不挡 分卷阅读128 你,只怕到时用棒子轰,都轰不走你了”。 “什么事这么重要?又有如此大的魔力?难道你是找到了鬼姐鬼妹,要让我这个干姐姐先过过目?”,明珠打趣道。 “当然不是”,少年道。 “那就是……你把若隐藏起来了?就在你的房里!”,明珠眸子里腾起极亮的光来,像是猛的发现了惊天大秘密一般,问道。 “也不是”,少年突然觉得不公平,这孟若隐什么时候在她心中,变得如此重要?她不是说过还没爱上孟若隐么?这才是多久的事,怎么就变了?果然如那两个疯疯癫癫的老头说的:“女人心海底针”么? 明珠眸光立刻暗淡下去,抬头看一眼不远处的第十八间客房,展颜道:“既然你都说了那么重要,那我们杵在这里一辈子也不会到达的。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去你屋里,听听?还是看看?那天大的重要事吧”。 无论多远的路终会走到尽头,无论绕多大的圈子,也会走到终点。 第十八间客房就在那里,那秘密,也在那里。 手放在门上,明珠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熟悉的感觉来,那感觉令她心底一惊,狐疑地看向身旁的少年,他一双眼鼓励般看向自己,明珠为自己鼓鼓劲,用力推开了门。 这间房明珠来过。 当初要逃离九虚山的时候,明珠曾经从这间房的天窗进来,就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大大咧咧的喝茶。 此刻明珠站在开着的门旁,阳光从门外一股脑涌进去,进门不远的地方,放着那具尸体,明晃晃的摆在这间屋子里,多少有点怪异。 明珠上次坐过的椅子还在,却不是空的。 椅子上坐着个男人,绝不该在这里出现的男人。 魔尊萧燃。 他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似乎陷入了沉思,他的黑袍很长,修剪得体,衣料华贵,袍子的下摆拖曳在地上,黑发如瀑般倾泻下去,直到腰际。 他的脸上没有面具,一道已结了痂的新伤添在脸上,这张脸绝不是精灵道那张幻化出来的脸。可这张脸,才令明珠更熟悉。 在镇妖塔底十九重,明珠曾见过这张脸,当时她有种冲/动,想要抚上这张脸,她还说过很多话。可如今,时间虽短,却已沧海桑田。 原来他还活着! “萧大哥”,明珠走近他,他动也不动,只是静静的坐着,仿佛已变成了一尊蜡像。 “云霞公主还好么?花城呢?那个为老不尊的前辈,却是最嘴硬心软,当时我看着精灵门闭合,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原来事情真的还有转机。我就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绝境么!萧大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是不是制/服了微露?打败了叛军?”,明珠一叠声问道。 萧燃依旧是一动不动。 “明珠,他此刻全无知觉”。许久没有言语的少年终于开口道。 “全无知觉?为什么?难道萧大哥受了伤?为什么不找灵虚真人帮忙救治呢?”,明珠再看萧燃,他神态安详,似乎只是在思量着一件不可解决的事一般,怎么会毫无知觉呢? “明珠,我今日引你上山,正是为了这件事”,少年正色道。 “引我上山?这就是你要说的,很重要的事?”,明珠苦笑,又道:“我只听该听的,如今我与若隐感情很好,不该听的我一件也不想听”。 “什么是该听的?”,少年双手环抱胸前,问道。 “比如关于云霞公主与花城的,比如关于你的”,明珠道。 “如果我要和你说,萧燃也是莫染呢?而且比起孟若隐,他才是最有资格称作莫染的那个!”,少年突然打断明珠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无比清晰的说道。 第六十九章 真相大白(2) 明珠苦笑, 道:“你何必此刻开这种玩笑,你明知道我与若隐已定了情, 也许我们很快就会成亲, 如今你又说出这样的话来, 难道觉得很有趣?”。 她面色不好,自言自语般说道:“可我觉得, 一点都不好笑!”。 少年急了, 双手扳了明珠的肩,大声道:“我不是开玩笑,我是很郑重的和你说一个事实, 一件你早该知道的事实!”。 “事实?可我不相信, 我一个字也不相信!当初你为什么不说?你早知道?还是如今在九虚山呆的无聊了,想找点乐子?”, 明珠挣开少年的手,不看坐在椅子上的萧燃,她急急往门外走,却差点被裙角绊倒,踉跄了一下, 明珠稳住身形,豁然回首, 笑道:“谢谢你的笑话!炽,我出来的时间实在太长,恐怕若隐早已回到我们家了”,她顿了顿, 加重语气,再次说道:“山下虽然只是我们暂时的家,可我和若隐很快就会启程去碧波岛。炽,你要不要跟来?”。 “明珠,你是不相信?还是不敢面对这个事实?其实你早知道了,对不对?!”,少年暴怒,一把将那个人揪回来,又道:“我知道现在说实在不应该,可不说更不应该!我鬼王炽醉心修行,情窍未开不假, 分卷阅读129 可那是从前,如今我已懂得很多。但即使我明白了那么多情爱,却看不懂你们三个人的关系!”。 他不让明珠逃,只是将她圈在自己怀里,感觉到她在他的话里身子一颤,少年不由觉得心底有了一丝丝的疼,那疼起初只是一点,忽然就一圈圈的在心湖泛开。 “我不知道你对孟若隐到底是爱还是同情,可我再也看不得萧燃像缩/头/乌/龟一样蜷缩在为自己筑造的壳子里,和痛苦为伴”,少年霸道的捏住明珠下颌,令她抬起头来迎上他的眼,恨恨地说道:“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也不是个多事的人,可明珠,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活没活那么久?”。 明珠不再逃避少年的目光,大胆的迎上他那双眼,明珠甚至笑了下,语气却是令人心惊的平静:“炽,人不可能只活在爱里,还有责任!今日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若隐对我所付出的,没有人能做到!当初他在九虚山修行,眼见着就要成仙,我却去撩拨了他的心,搅了他的生活。在须弥幻境定情时我说过的话,我不会忘。在无极阁他为我抽筋断骨,临危之际却不忘为我求情,我也不会忘!为了天地大劫,为了师父与师弟们的安危,他去做洪荒上神,却在我几近绝望的时候,回来了,我更不会忘!当他立在夕阳里,对我说‘可若隐若是离了明珠,却无法活’,你知道当时我心里的感觉么?他为我放弃了一切,我也想为他,放弃知道真相的权利”。 “你醒醒吧,明珠!难道只有他一个人为你做的多?你看看萧燃,他如今这副样子到底是为什么,你难道不想知道?难道你真的想放弃知道谁是真的莫染?不对,也许我说的还不完全”,少年冷笑,接着说道:“我忘了告诉你,他们都是真的,可却注定一个死,一个活,而这一切,取决于你的态度。也就是说,你的决定,你选择谁,关系到他们的生死”。 少年觉得自己很残忍,可他实在替萧燃不值,干脆狠狠心接着说道:“这个死相信你会明白,绝不是简单的肉/身消亡,而是魂飞湮灭,永不超生!”。 窗不知何时被风吹开,本是碧空如洗的苍穹上,突然涌上大片大片的乌云来,乌云翻滚,压低了天际,山雨似乎就要来了。 “为什么会有两个莫染?都是真的?”,明珠碎碎的念着,不等少年答话,已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喃喃道:“你让我怎么相信这比笑话还要可笑的事?”。 “你还记得当初和莫染约定凭着朱砂痣寻找彼此的承诺么?”,少年问道。 “当然”,明珠嘴唇微微的颤抖着,双手抓紧少年的衣襟,急急道:“所以我才会那么断定若隐就是莫染转世,我见过萧大哥的脸,他不是莫染,他的脸上没有那约定的浅痣”。 “思念未必刻在脸上”,少年觉得自己越说越乱,竟求助般看向那门旁放着的新尸,郁郁道:“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了,接下来的由你们说吧”。 明珠吃惊地望向少年,少年耸肩,道:“我头疼得要命,再掺和下去,我早晚会对情爱留下心理阴影。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吧”。 问死人?还是个死相如此惨烈的人?明珠不解地看那新尸,却见那新尸长叹口气,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的时候,全身都像散了架,松松垮垮的立着,四周同时泛起五彩光芒来。 他的声音里永远都带着一股吊儿郎当的劲儿,就算此刻要说的这件事,实在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可他一出现,怎么看,这场面都是从一出苦情戏变成了一出滑稽剧。 那五彩光华散尽,他已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散漫极了的痞子样。 “喂,小丫头,我可先说定啊,无论你明不明白,我只剩下一盏茶的功夫。咳咳,你应该懂的,成了亲的男人,总是要多多少少受点牵制,被立点规矩的”。 花城! 这个死相惨烈的新尸居然是那个被关在精灵道的花城?! 明珠觉得今天看到的一切一定都是幻象,所有的事都来得太突然,令她已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前辈”,明珠张口,话未说完花城已一挥手,打断她,道:“你一定是要问我怎么出来的,对吧?不过关于这个问题,现在实在没功夫讲”。 “前辈……”,明珠又道。 花城立刻接道:“你一定是要问我云霞她怎么样,以及元初怎么样,对吧?不过这事也没时间说”。 “前辈”,明珠第三次张口,花城正欲打断她的话,她却已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要说这些”。 “那你要说什么?”,花城愣住,明珠已皱眉,道:“我是想提醒你,那根假肠子,还在你腰上挂着呢”。 “哦?哈哈,真的啊!”,花城搔头,忙揪下那段冒充品,郁闷地说道:“其实这事我真的不想帮,可是不帮不行啊!”。 他一双眼紧张地瞄一圈四周,确定安全了之后才压低声音说道:“那两个老家伙太厉害,云霞又那么听他们的,我如今苦命得很啊!哎呦!”,他突然叫了声痛,手捂着后脑勺,开始满屋子的转起圈来,嘟嘟 分卷阅读130 囔囔道:“谁打我?谁打我?”。 明珠只有苦笑,她那笑却只扯开了一半,就觉得自己被人猛地从身后一推,那一推之下,四周的景物开始急剧扩大。 也许,那只是她在急剧缩小而已。 缩小了的明珠身不由己的被一股大力拖着,一路向坐在椅子上的萧燃而去,眼见着就要撞在已变得山般庞大的萧燃身上,那股力量却忽然一转方向,她的人竟直直钻进了萧燃的口中。 “啊…….”,明珠惨叫一声,身子像被人扯着般,穿过了萧燃齿缝,顺着他嗓子眼一路下落。 四周都是压抑的红,明珠这次连苦笑都已笑不出——怎么?我就这么掉到他肚子里了? 这算什么?人家孙猴子当年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里,可是自愿的!如今究竟是哪个混/蛋/王/八/蛋将我推进来的?! 她的下落速度极快,这种急速的下落中,自然很快就会到达目的地,所以还没等明珠将知道的难听话骂尽骂绝,她的身形已止住。 试试脚下真实的触感,明珠忙镇定下自己的情绪,仔细打量起来。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活物,四周连着繁复交错的,根根都粗如石柱般的血红色管子,而被那些管子包围其中的东西,正“咚咚咚咚”强劲地搏/动着,明珠张大了嘴巴——难道这就是心? 突然觉得那股子大力又来,她的身子已不受控制的被扯进那庞大的心里去。 耳边隐隐约约听得一道声音响起:“喂,小母龙,我和白玉子这次可是帮了你们大忙哦!你有什么疑问,就自己去找,自己去看吧”。 “你们是谁?是须弥幻境中的老前辈么?你们让我去找什么?看什么?”,明珠觉得吸力大得她浑身都像要被撕裂一般,急忙喊道。 “去找你要知道的秘密,你最想知道什么,都在他的心里装着呢……”,那道熟悉的声音又起,这次明珠可以确定,那声音的确是须弥幻境中的玄云子前辈。他们也来了?精灵道的事件,是完全解决了么? 身体上那种就要被撕裂的痛苦已经不见了,明珠竟生生穿过了他的心,进入了内部。 眼前豁然开朗,一直压抑的红都消失雾无踪,蓝天碧海,漫长的海岸线上,一个黑袍男子缓缓地走着,脚步犹豫却并不停。 风扶起他的黑发,萧燃? “萧大哥?!”,明珠唤了声,迟疑着走向他,到了他面前,却见他目光空洞无神地盯着前方,眼见着他就要撞到自己身上,明珠忙提高了音量,再次问道:“萧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正说话间他已到了明珠面前,脚步却不停!明珠眼睁睁地看着他穿过了自己身体,继续向前走。 他看不到我?!明珠心中想着,再看四周,只觉得从头到脚,都猛的升起一股寒意来。 平静无波的水面,在午后的阳光下,泛起一层金色的鳞光来,这里,居然是东海! “前辈,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在东海?”,明珠茫然的冲着苍穹喊道,可那喊声也和她一样,没有人能听得到。 她忽然就成了一个隐形的人。 第七十章 隐形人 阳光下的东海水, 泛着温柔的暖意,令人躁动的心也平静下来。 这里没有喧嚣, 前面那缓缓走远的身影, 似乎已沉浸在这难得的平静中。 明珠追上他, 和他并肩走在一起,他的脸上没有面具, 一双眼里却充满了痛苦之色。 他要走到哪里去?他在想什么?明珠跟着他, 沿着东海漫长的海岸线,走着走着,耳边已可听到哭声。 那哭声悲恸欲绝, 一个青春正好的女子, 怀里抱着个方牙牙学语的婴孩,散乱的发上插着一朵白菊, 她跪在海边,一边哭,一边拿起身前放着的纸钱,投进火盆里。 火盆里已有许多纸灰,萧燃却已停在这妇人面前。 “阿秀?你是不是叫阿秀?”, 萧燃问。 “你是谁?”,那妇人依旧在哭, 抬起眼来看一眼萧燃,目光呆呆的,怀里的婴孩小手抓着她散乱的发丝,她却毫无感觉。 “我是来赎/罪的”, 萧燃声音低沉暗哑,那妇人一惊,一双眼再次看向他,本是呆呆地目光已变得凌厉。 “你的夫君是叫大牛,对么?今天是他的百日忌,他死于那场天灾中”,萧燃道。 “不是天灾!是人祸!”,那妇人目眦欲裂,恨得咬牙,大声道:“不是天灾!都是东海三公主!那条任性的龙惹的祸!是她亲手造的孽!是她杀了我夫君!”。 她悲泣道:“我们只是寻常百姓,我们每年都会拜海神,拜龙君,可为什么还要杀了我夫君?龙族不是应该掌管东海水的么?为什么令东海水泛滥?为什么淹死那么多人?!”,她一把抓住萧燃那质量上乘的袍子,愤怒地吼道:“我知道你也不是普通人,你们吃得好穿得好,这些我们都比不了,可你们怎么能不管我们的死活?”。 “阿秀”,萧燃 分卷阅读131 身子僵住,任由那妇人扯着他衣襟,那妇人目光却已柔和下去,她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孩子,幽幽道:“这是我和大牛的孩子,他迟早会长大,我要告诉他,东海水族是他的杀父仇人!只要他活着,就会找东海三公主报仇!如果他报不了仇,那么他的孩子,孩子的孩子,也要找她报仇!”。 她的手紧紧地抓着萧燃衣襟,仿佛那衣襟已成了东海三公主,那个欠了她一条命的龙族。 萧燃轻轻拿开她的手,他手展开,掌心里已多了满满一小捧极好的珠子,他道:“这些是东珠,足够你们母子生活下去”。 那妇人定定地看着他手里的东珠,拿起一颗,笑道:“这东西很值钱吧?”。 “是”,萧燃道。 “比金子还值钱?”,她又问。 “对”,萧燃道。 “这一颗是不是就够我们娘俩好好的活着?”,她的声音已开始颤抖。 “我知道,给你们多少银子,都补偿不了”,萧燃涩涩道。 那妇人用力将那颗价值连城的东珠摔在萧燃脸上,恨声道:“拿走你的东西,滚回东海去吧!你是东海三公主的说客?那是活生生一条人命啊!你以为就拿着这些珠子,能换回来么?嗯?它能陪着我说话?能在下雪的时候,早起为我们娘俩劈柴生火?”。 “我知道你不会接受,可孩子要活,而你们眼下却没有生存的能力。而且我还有一样东西,补偿给你”,萧燃缓缓道。 “什么都补偿不了!”,那妇人抱紧了孩子,转身就走。 “如果用我的命呢?”,萧燃平静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妇人站住,豁然回身看向萧燃,萧燃手里已多了一把刀。 锋利的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这把刀给你,你是杀是剐,都随你”,萧燃手握刀刃,鲜血顺着掌心流下来,滴落在海滩上,在阳光下触目惊心。 “多少刀都行,只要你原谅明珠”,萧燃道。 妇人定定地看着那刀,刀柄递向她,她用力握紧刀柄,猛的将那把刀从萧燃掌心抽出,带出了一路的血水。 “不要!”,一旁看着的明珠大喊,可她的喊声没有人能听得到,她急忙冲到那妇人跟前,去夺刀,可自己的身体却穿过妇人身体,明珠无力的跌坐到地上,突然就觉得欲哭无泪。 “我要报仇!”,妇人瞪大了一双眼,用力将那把刀刺向萧燃,刀刃完全没入肉中,只留下刀柄以及紧握着那刀柄的手,抖个不停。 “为了公平,我不会用法力修复,也不会护住心脉,如果这样真的可以解除你心里的恨,我愿意你多刺几刀”,萧燃看着那妇人的眼睛,那妇人疯了般从他伤口拔出刀来,血立刻喷涌而出。 可刀却落了地,妇人也瘫倒在地,喃喃道:“没有用,就算我杀了你,也不解气!我本以为这样会很解气,可根本就没有用”。她痛苦的抬起眼帘,一张脸上满是血泪,“其实,我已经知道了,东海三公主为了补偿,求那个什么天帝,让她用每一年的扒皮拨鳞来换枉死之人的重生”。她低声道:“昨夜我还见过大牛的魂魄,他告诉我他将在死后十八年重生,到时就会回来找我”。 她突然站起来,再次抓住萧燃衣襟,声声道:“这些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大牛真的能回来?十八年没关系,二十八年也行,我只想他能回来!”。 “是,十八年”,萧燃面色苍白,血不停地流下来,他即使只是说几个简单的字,都要喘息很久。 “萧燃!”跌坐在地上的明珠,无比的恨自己此刻那被隐形的身体,但她知道,这一切一定只是留在萧燃心底的记忆。任她如今做如何努力,都改变不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她突然就明白了那个当年一直不肯原谅自己的阿秀,为什么原谅了自己,虽然彼时她已被锁在困龙台里,可当她第一次经受扒皮拨鳞的时候,分明听到东海岸传来隐隐的,诵经声。 东海水忽然就卷起巨浪来,岸上的萧燃面色苍白,目光却安宁平静,明珠听到他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愿意用这条烂命,这具残破的宿体,化解百姓的怨”。 他声音低沉而痴迷,抬起头来,痴痴地望着东海,幽幽道:“我愿化作东海水,日夜围绕在你身边”…… 东海水澄清澈亮,透过水晶宫重重屋脊,隐形的明珠已到了困龙台。 困龙台里锁着当年的自己,明珠看着那地上坐着的,痴痴的人,觉得很奇妙。 “明珠,你可千万别犯傻!快趁着眼下天帝旨意没来,改变主意吧!”,隐形的明珠听到二姐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焦急,随着那匆匆的脚步,二姐急急进来,满脸心疼地看向地上坐着的妹子。 “如今莫染死都死了,就算你再怎么难受也换不回他的命。而且东海的事不全怪你,你还只是个孩子啊!金簪断裂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怎么就傻乎乎的自动送上门去?傻妹子,扒皮拨鳞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你知道咱们龙族,这身龙鳞多重要?那可是生生的死去活来的痛啊”,二姐真恨不得抽 分卷阅读132 这傻妹子几个耳刮子,可她依旧坐在地上,半响方吐出几个字来:“二姐,我已经决定了”。 “傻妹子,咱们神族的命才金贵!即使你错了,可人的命和咱比起来,值几钱银子?”。 “二姐,无论是人是神,在生命面前,都同等重要,没有贵贱之分。何况我真的错了,以前我不懂,可自从莫染跳崖,我终于明白了那种失去亲人的痛。我失去了莫染,她们也失去了丈夫,孩子,如今我只是扒皮拨鳞,就能换她们的亲人早日重生,值了”。 正说话间,已见一天神分水进了东海困龙台,手持谕旨,到了明珠面前,宣旨道:“九天神帝念在明珠悔悟之心甚成,特许明珠以扒皮拨鳞换众人重生,只是三界六道规矩不能打破,故以十八年为限,十八年后一众枉死之人,将获重生”。 那天神言罢,看怪物般看向明珠,叹气道:“东海三公主,接旨吧”。 “明珠接旨”,明珠忙跪倒在地,郑重的双手托住了谕旨,长呼口气,似乎放了心。 “东海三公主,那就行刑吧”,那天神手里拿着一把拨鳞匕首,冷声道。 “是”,明珠看一眼那明晃晃的匕首,应了声,化作原形,却是一条十分漂亮的白龙。 细密的鳞片贴合着皮肉,在贴满了困龙台的水晶下反射出炫目的光华来,头上的软角微微向内收着,明珠爪子抓紧困龙台的水晶地面,大声道:“明珠已准备好了,天神请行刑”。 当冰凉的刀子撬开鳞片一角的时候,那种痛却是无法用言语形容,隐身的明珠看着从前的自己,正经受酷刑,看着那鳞片一片片带着血,落在水晶盘子里,二姐早已哭花了脸。 她当年只是一直在忍着痛,没看到困龙台外的龙母与龙君,原来当年他们并不是对她灰了心,他们一直都陪着她渡过那漫长的扒皮拨鳞。 隐形的明珠想,自己如果现在有真实的身体,一定会流泪,可这虚无的自己,正在萧燃的记忆中游走。 这扒皮拨鳞,为什么会在萧燃的记忆中? 正疑惑的明珠忙四下寻找,终于发现在那些缓缓流动的东海水中,有一道模糊的影子,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匕首的起起落落,正承受酷刑的明珠每尖声叫一次,他那混在东海水中的身影,就会剧烈的颤一次。 当年,他真的化成了东海水,在她痛苦的时候,悄悄的陪着她。 他一直在她身边。 莫染!隐形的明珠冲着那混在东海水中的萧燃大喊。他是莫染!原来,不止若隐为自己付出了很多。 第七十一章 心头朱砂 “玄云子前辈, 白玉子前辈,我要回去!”, 明珠大喊, 她已不想再回到当年。这男人的记忆中, 实在有太多令她痛不欲生的东西。 “小丫头,你可想好了, 不再看了?”, 玄云子的声音传来,明珠忙点头道:“我想好了,我要回去!我有话说”。 “等等, 还有个东西, 你一定要看,而且必须看完了再走”, 白玉子的声音也传来,明珠皱起眉头来,已觉得身子猛的被大力扯着,离开了东海困龙台正受酷刑的当年自己。 所有的记忆都在迅速离开,从她身旁拼命倒退着, 明珠恍惚可见萧燃为她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事,都像虚无缥缈的幻影般, 消失。 她的身体已出了萧燃的心室,来到初次落下的地方。 巨大的如石柱般的血色管子缠绕着那跳动不停地心,心尖尖上一物格外显眼,令明珠想要装作看不到都不成。 那应该是一粒朱砂痣。 ——传说脸上有痣是因为爱人对你痴心不改, 于是那执着就化成痴,凝一缕魂在眉间。 不在眉间的痣呢?是不是也是思念? 如果那颗痣在心头,又叫什么? “你看到了吧?小丫头。现在你相信萧燃也是莫染了么?”,玄云子的声音再次传来,明珠点头,道:“我相信”。 话音未了那股拉扯自己的大力再度传来,明珠只觉得身不由己的一路飞出萧燃腔子,顺着他唇的缝隙出来。 迎面吹来的风中,极小的明珠逐渐恢复了本来的样子。雨已在此刻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风鼓动得开着的窗发出 “瑟瑟”的响,雨水打在窗台上放着的那盆仙人球上,那根根直立的刺,扎破了水珠,以为是毁了雨,却原来身子早已裹在雨水中,与那破了的水珠再也分不出彼此。 萧燃依旧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他的样子很像已陷入了沉思,他是在想过去那一千零二十三年所发生的事么? “你相信了?”,少年问。 “呜呜呜,老东西,我看不了了!”,玄云子已抱住白玉子,两个年岁加起来一大把的老头子互相抹着泪,哭的稀里哗啦。 “我真的要回去了,明珠小丫头,你们三个人的事,花前辈表示很头痛。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剩下的就交由你自己解决吧”,花城搔头,居然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又道 分卷阅读133 :“云霞也不知咋了,自从精灵道的叛乱解决后,管我管得太严,就连喝酒都不成。赶明个我非得反抗一把,才能显示出我的男子威严来。俗话说夫为天妻为地……哎呦,又是谁打我?”。 他回头看一眼玄云子与白玉子,一缩头,改口改的倒是挺快:“俗话说男人就是要管,不管哪成啊!那不翻了天了。我得回去了,小丫头,改日再见”。言罢他已一溜烟没了踪影。 少年可没心思看这没谱的花城,可明珠,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 “明珠,你没事吧?”,少年关心的问道。 “我没事”,明珠微笑,缓缓道。 “真的没事?”,少年盯着她的脸,她道:“你觉得我应该有事?是不是我此刻应该哭着喊着抱住萧燃?”。 “可他是莫染啊?!”,少年是真的摸不透明珠了。 “已经太晚了!他该说的时候没有告诉我真相,如今却实在来不及了”,明珠苦笑,复又说道:“男人真的很奇怪,你想知道的时候,他藏着掖着,你不能知道的时候,他却一片痴心的告诉你,他一直都在默默地爱着你。”。 “明珠,是我看错了你!我没想到你如此狠心!我以为你深爱莫染,一定会……”少年冷了脸,恨声道。 “一定会怎么样?抛开若隐,转投萧燃的怀抱?”,明珠苦笑,道:“还是和若隐在一起,任由萧燃自生自灭?”。 她抬步就走,平静得令人心惊的声音缓缓传来:“为什么要我选?为什么两个都是莫染?”。 可她却没有哭,一滴泪都没有流下来。 少年冷冷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双臂环抱胸前,玄云子与白玉子已止了哭,站在少年身旁,缓缓道:“小子,难受真的不一定哭!你还太小,实在是不懂女人……”。 雨点细密如珠帘。 九虚山下十里,有长街。 长街的一头与这仙山道场相接,另一头却是无边无际的荒原。此时正是初夏,可那荒原上只有衰草,衰草长摇,如起伏的浪。 荒原的尽头有一家酒肆。 明珠与若隐到这里的时间并不短,可她从没发现,这荒原里居然还有一间酒肆。 也许很多事都是如此,‘它’一直存在,就在那里,你偏偏感觉不到,当你感觉到的时候,早已沧海桑田。 酒旗迎风招展,独立的小屋立在这荒原尽头,显得越发孤独。 明珠浑身湿淋淋的,雨越下越大,她有些冷,可当她看到这间酒肆的时候,还是毫不犹疑的降下祥云,落在这孤独的房前。 屋门紧闭,这间小酒肆似乎没有人光顾。 也是,在长街里有各种各样的铺子,当然会有各种各样的酒肆,谁会留意这荒原里一间小屋呢? 明珠犹豫了一下,推开了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张桌子,桌子擦得很干净,甚至干净得发亮。一个男人手里握着一块抹布,正在擦桌子。 “这里有酒么?”,明珠环视四周,这里真的不像有酒的样子。 那男人动作不停,语调不急不缓:“这里是酒肆”。 明珠拔下头上的一枚簪子,轻轻放在桌子上,问道:“我这根簪子,能不能换酒喝?”。 那男人似乎与桌子有仇,手上的动作不停,语调依旧是不急不缓:“酒在桌子底下,无论你想要喝多少,都有”。 明珠弯腰,立刻看到了酒。 很多酒。 大大小小的酒坛子,挨排挤在桌子底下,这桌子真的很神奇。她方才怎么没发现,这张桌子居然可以掩盖这么多东西? 明珠从那些酒坛子中随便拎起一个,笑道:“就你了”。她对酒并没有自己在须弥幻境说的,那么有研究。 一掌拍开泥封,明珠双手捧着酒坛子,“咕咚咚”的拼命往嘴里灌酒。听说只有这样喝酒,才会很快醉。听说只要醉了,就真的可以解千愁。 酒入口就如一道燃起的火线,从喉咙里一路向下,直到胃,然后“砰”的一声,在胃里爆开,迸出无数熊熊燃烧的火苗子。 火苗子烧得明珠红了脸,滚烫滚烫的脸泛起好看的红晕,她的人已醉了。 原来这么喝酒真的可以很快醉,可为什么并没有解了千愁? “你是龙?”,那男人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不再与桌子过不去,一双眼冷冷地看着明珠,明珠立刻笑道:“原来你会占卜。那你看看,我能不能成亲?成亲后会不会很幸福?”。 “我不会占卜”,那男人垂下眼帘,道:“最近我知道的,在九虚山出现的龙,只有和孟若隐纠缠不清的东海三公主”。 “原来你不但会占卜,还会看相”,明珠醉眼朦胧,胡乱的伸手摸了摸头上因为饮了太多酒而显出的软角,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不是那么神的,对吧?你是看到了我的角,我喝醉了会显出原形。糟了,那尾巴是不是也出现了?”。 她忙着去摸尾巴,那男人已再次开口,道:“据我所 分卷阅读134 知,孟若隐已因你脱离九虚山,三界六道都在传,你们私奔了。可我为什么觉得你不快乐?” “我怎么会不快乐?我快乐得不得了呢!什么事情能难得倒我堂堂东海三公主?!当年盗定海珠那么天大的事我都挺过来了,如今还有什么能令我不快乐?”,明珠吃吃的笑,手指头软软的指着那男人鼻子,大着舌头道:“我也会占卜,我看出你是个男人,不,不对,准确说应该是个有灵力的男妖?还是男魔?说,你在这里开这家酒肆是什么目的?是为了引人上钩,然后吸食人家精元?还是为了等你心爱的女人?”。 明珠晃晃悠悠起身,只觉得晕头转向,双手撑着桌子,她半俯着身子问那男子:“你有爱人,对么?谁都有爱人。可我为什么有两个爱人?为什么要我选?”。 她忽然狂笑起来,笑罢了方喃喃道:“我不想选,如果我选会令他们其中一个死的话,我不选呢?是不是都可以活下来?”,她似乎在问那男子,偏偏不等那男子回答,又道:“不过你不用替我难过,我不会垮的!男人么,没有也不会死,对不对?我是谁啊?我是东海三公主,堂堂的东海三公主明珠!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怎么能一直纠缠着情爱?你说对不?施云布雨,那是我的天职。你想一下,那是多么拽的差事啊!”。 她的话音已越来越小,然后身子一软,直直倒下去。 那男子伸出手来,不偏不倚接住了明珠歪倒的身子,明珠抬起眼看他,一把推开他,道:“天不早了,我得走了”。 晃晃悠悠的出了酒肆的门,看一眼那衰草长摇的荒原,雨不知何时已停了,空气清新。离明珠不远的地方正蹲着只小兔子,瞪着一双红眼睛直勾勾看她。 “兔爷,早啊!”,明珠冲它嘻嘻的笑,兔爷三瓣嘴一撇,抗议道:“还早呢?天都快黑了!而且你不要对着我吹气哦,小心我这身高贵的、华丽的、无与伦比的皮毛被你酒气熏臭了”,它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捂住鼻子,道:“哎呀,真臭真臭!一股马尿味儿,兔仙我就不明白了,我那可爱的、飘逸的、仙姿仙态的若隐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邋遢的姑娘。臭酒鬼!呕……”。 明珠大声的笑,不理那只絮絮叨叨的兔子,回头冲那间小酒肆喊:“喂,那个人,有机会我还来喝酒啊”。 酒肆的门紧闭,酒老板又拿起了抹布,手上的动作不停,擦着本就十分干净的桌子,可他的嘴角,却隐隐有丝莫名的笑意…… 第七十二章 神秘的酒肆 “兔爷, 其实我很怀疑,你真的能成仙么?”, 明珠边走边笑, 此时夜幕将至, 这荒原离她和若隐暂住的地方,并不远。 “呸呸呸, 你这条臭泥鳅, 喝醉了酒怎么就这么讨厌?你等等我啊,我可怜的美丽的爪子都快累断了”,兔爷蹦蹦跳跳的跟着明珠, 早已对这女人腹诽了一百遍啊一百遍——想我那超凡脱俗的、清纯可爱的、仙姿仙态的若隐啊!咋就毁在这女人手里了…… 再看一眼那臭泥鳅摇摇晃晃的难看步态, 兔爷终于忍不住哀嚎一声,用爪子捂住了眼睛, 展开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寻思着万一碰到了什么母兔子之类的物体,自己会不会被这臭泥鳅连累得掉了档次? 前面那条臭泥鳅已经停住了脚步,兔爷忙从爪子缝隙里往外看,却见一个人正静静的立在不远处那株新柳前。 孟若隐?! 他就那样静静的立着, 身后的新柳随着夜风轻摆,柳梢上挂着一弯银月牙儿, 明珠怔怔地看了一会那月牙,吃吃地笑:“是谁把弯刀落在树梢了?”。 若隐不语。 明珠叹气,又道:“我喝了好多酒,我醉了!”。 若隐闭紧了嘴, 一双眼长久地凝视着明珠,看得她终于叹了口气,幽幽道:“原来我真的去不了戏班子!我居然连自己都骗不过”。 “明珠”,若隐垂下眼帘来,缓缓道:“明珠,因为上山的路有些……”,他的话未说完,明珠已打断了他,道:“若隐,你回来很久了?”。 “不太久”,他抬起眼看她,道:“大概是午时”。他深吸了口气,再次说道:“明珠,若隐这次上山……”。 “午时?你一直在等我么?从午时回来以后,一直等到眼下这时辰?如果我今夜不回来呢?”,明珠偏不让他把话说完,又一次插嘴道。 “如果明珠今夜不回来,若隐就等到明日,明日不回来若隐就等到后日”,若隐正色道。 “如果我永远不回来呢?”,明珠盯着他的眼睛,见他眸光一黯,却笃定地说道:“不会不回来”。 “你怎么就断定了,我一定会回来?”,明珠觉得夜风很冷,方微微颤抖了下,他已毫不犹疑的脱了外罩的长衫,递过去,羞涩地笑道:“夜风寒凉,明珠莫要病了”。 明珠推开他的衫子,再次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 他微笑,道:“因为若隐相信明珠”。 “你为什么相信我?” “若隐不知道 分卷阅读135 ,若隐只知道,只要一直等下去,就可以等到明珠回来的时候”。 群星闪烁,他的眼却比星光还要明亮,他说:“明珠,若隐此次上山见到了炽,炽说玄冰的事……”。 “若隐”,明珠正色看他,他话音顿住,明珠已幽幽叹了口气,道:“我刚从九虚山回来,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这句话说完?”。 她突然感到累,甚至比一口气跑了八百条街还要累,只觉得浑身的骨头仿佛都散了架,明珠晃晃悠悠的往屋子里走,不再看那僵在原地的人。 黑夜已轰轰烈烈的来了,可无论多长的夜,总会有尽头,那么天明的时候,曙光是不是就会冲破那压抑的黑,带来光明与希望? 已是天明时。 阳光很好,温暖的阳光穿过窗棂,照在明珠身上,明珠手里拿着一面古铜镜,正对镜梳妆。 她很少像如今这般郑重的描画。明珠很干净,甚至有点微微的洁癖,偏偏就是不喜欢那些胭脂水粉。 古铜镜里映出她的脸,那张脸上还有宿醉初醒的影子,一双灵动的眼里布满了红的血丝,她的手沿着脸的轮廓细细抚过,这镜子里的脸,一如一千多年以前。 可如今呢?除了这张脸没变,这三界六道变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快。 镜子里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影,他远远的立在门口,似乎正在犹豫着什么。明珠拿起桌子上放着的胭脂盒子,仔细为自己涂胭脂,他已经挪着小步过来,就杵在明珠身后。 他说:“明珠,是若隐的错!若隐不该骗你!”。 明珠开始画眉,样子专注而认真。古铜镜里映出他的脸,他的面容有些憔悴,他怔怔的等了半响,又道:“明珠,若隐知道你最恨别人骗你,可若隐……”,他把话头止住,双手纠结的搅在一起,明珠放下镜子,转回身看他的眼睛,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忙着垂了眼帘,嗫嚅道:“你会原谅若隐么?”。 “今天天气不错,我想出去走走”,明珠站起身来,冲着他微笑。 他一把抓了她衣袖,再次问道:“你会原谅我么?”。 “我发现个好去处,那里有个奇怪的酒老板,像是和桌子椅子有仇似的,总是不停地擦桌子,特别逗”,明珠边笑边从若隐的手里抽出衣袖,抬步就走。 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响,明珠忙回头,却见若隐竟跪在了地上,他的情绪有些激动,语音颤抖,一连串说道:“若隐不该骗你,可若隐真的很怕明珠离开”。 明珠叹气,冲着他伸出手来,幽幽道:“你何来这样的话?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离开?”。 “明珠,若隐都知道了,萧大哥也是莫染!若隐很怕,很怕你会离开!若隐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明珠,如果明珠也离开,若隐不知该怎么办!”。 “你快起来”,明珠扶住他双臂,他却固执的跪着,悲声道:“若隐知道自己和萧大哥无法比,若隐没有属于我们的记忆,可萧大哥却有!若隐和他差了一千多年的时光!可若隐对明珠的心意绝不比萧大哥少一丝半点。明珠,若隐从未动过情,如今很怕会失去一生中最重要的人!若隐不怕没有法力,也不怕会老会死,若隐只求明珠不要离开”。 他痴痴地凝视着明珠,低声的恳求道:“如果明珠一定要走,可不可以晚一点?不用很多年,明珠与萧大哥都可以不老不死,你们只需要给若隐几年的光阴就好。如果明珠觉得时间太长,那就三年好了,如果三年还是太长,两年好不好?一年呢?”,他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那么直挺挺的跪着,小心翼翼的等着明珠的回答。 “你起来!我答应你还不成么?我不离开”,明珠心底酸酸涩涩,他闻言眼中已腾起了极亮极亮的光来,急切的问道:“真的么?明珠真的不会离开?”。 “真的”,明珠叹气。 “明珠不怪若隐了?”。 “不怪”,明珠苦笑。 他这才起身,垂下头絮絮叨叨的不停重复着:“明珠不会离开,明珠真的不会离开”。 明珠猛觉得说不出的疲累,院子里已经洒满了阳光,她道:“若隐,我想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他仍在絮絮地念着:“明珠不会离开,明珠不怪若隐了”,半响方抬起眼帘来,应道:“好”,想了想又道:“明珠不是要走吧?会不会一去不返?”。 “当然不会”,明珠再次苦笑,他这才放心地点头,道:“明珠一定要快去快回”。 “好,我一定快去快回”,明珠逃也似的离开,她忽然很怕看他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爱一个人爱得深了,会不会就变成这样? 看着明珠疾奔出去的背影,直到那娇小的身影已经远的看不到,若隐方止了音,他轻蹙眉头,极目远眺,竟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荒原里,一家小酒肆孤独的立在杂草丛中,小酒肆的大门依然紧闭。 明珠站在门外,看了会如浪般的衰草长摇,终于伸出手去,推那扇紧闭的门。 “酒老板,我又来了”,明珠大声喊 分卷阅读136 着,一双眼环视四周。屋子里依然干净而整洁,酒老板手里的抹布洁白,他闻声头也不抬,只是淡淡道:“喝酒要用银子”。 喝酒当然要用银子,不过没有银子的话,别的代替也行,比如,金叶子。 明珠很快从怀里掏出片金叶子来,轻轻地放在桌子上,道:“这个可以换酒么?”。 酒老板还在和那张桌子过不去,平缓的说道:“你的左手边,有酒”。 明珠的左手边有酒,一小坛子酒。 明珠显然很不满意,问道:“可是我想喝很多酒,这么一丁点,会不会太少了?”。 “不少”,酒老板道。 “你实在很会做生意,或者说你的酒实在太贵!”,明珠叹气。 “并不是喝得越多醉得越快,你越想醉的时候就会越清醒,为什么不糊涂一点呢?”,酒老板淡淡说道。 “是啊,你说的对,无论喝得多醉都不能解决问题,可如果醒着也不能解决呢?难得糊涂,偏偏你又糊涂不得”,明珠叹气,又道:“有些选择真的很难,你说为什么要有选择?为什么明明很简单的事,一定要变得这么复杂?”。 没有人能回答她,所以她只能喝酒,虽然醉了不能解千愁,可明珠想,等这次酒醒,有些事真的该做出决定。 这样拖下去犹豫不决,只是令三个人都痛苦。 酒入喉,却很淡,没有那种辛辣的感觉,明珠抗议道:“你这酒老板好黑的心,为什么骗我酒钱?这根本就不是酒,简直比水还要淡!”。 可这么说的时候,她的眼前开始发花,只觉得一阵阵的天旋地转中那酒老板的脸越来越模糊,她的浑身都已无力,就连抬手也不能,偏偏耳朵听得到,眼睛看得到,这是什么酒?为什么如此奇怪? 那酒老板终于停了手上的动作,不再拼命地擦桌子,他拖了张椅子坐下来,似乎在等什么人。 他要等的人很快来了。 孟若隐。 第七十三章 冤有头债有主 孟若隐斜背着青鸾剑, 静静地立在开着的门旁。 他的脚边蹲着只纯白毛色的兔子,一双通红的圆眼睛滴溜溜乱转个不停, 额头上一撮杂色毛炫耀般的张扬。 “小若隐啊, 就是这里了!这家伙用下三滥的手段, 将你新娘子放倒了。其实也不怪别人,本兔仙觉得姑娘家家的出来喝酒, 多少也有点欠妥, 果然果然吧!出事了!今日要不是本兔仙藏在暗处,偷偷替你看着臭泥鳅,恐怕你就会吃亏了…….”, 兔爷聒噪着, 顺便用毛爪子捋捋额上那撮杂色毛,语重心长的接着说道:“你可别觉得本兔仙大惊小怪哦, 你看看本兔仙说得有道理没有,你说你和臭泥鳅就要成亲了,虽然本兔仙一直觉得她配不上你,可谁让你愿意来着!所以她吃亏就是你吃亏,如果这家伙是个采/花/贼, 那后果……啧啧……”。 若隐闭紧了嘴,抬步进屋。 酒老板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看也不看若隐,只是淡淡道:“你来了?”。 “是的,若隐来了”,若隐答, 他目光很快在明珠身上扫过,眉头已微蹙。 “我们有三年没见了吧?”,酒老板又道。 “是的,整整三年”,若隐答。 “喂喂喂,这是什么状况?你们认识?!”,兔爷惊叫道。 “是旧识”,若隐平静回答瞪大了一双红眼珠的兔爷,那酒老板立刻补充道:“不但是旧识,而且是结了梁子的旧识”。 明珠歪倒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无力,若隐进来的时候她心底腾起了一丝希望,很想大声喊他,奈何口不能言。虽然说不了话,她偏偏什么都能听得到,这还真是奇怪的迷/药!明珠在心底把这该死的酒老板恨恨的骂了几遍,又听了一会两人一兔子的对话,直到此刻方知,原来这酒老板是和若隐有仇。 惨了惨了,想我堂堂东海三公主竟然栽在这酒老板手里,恐怕还会连累若隐,思及此明珠口里已满是苦涩滋味。 她欠他的,实在已经太多,禁不起再添上一层! 那酒老板又开始拼命地擦桌子,若隐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他手上动作不停,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酒老板方道:“为什么不坐?”。 若隐蹙眉,道:“若隐不用坐”。 那酒老板大笑,半响方止了笑,一双眼里已满是恨意,可他的声音偏淡淡的,他淡淡的说道:“是啊,堂堂九虚山大弟子怎么会和我这九虚弃徒为伍?!你若是嫌脏,等我们比试完了,你立刻就走,我绝不多留!”。 他的声音平静,握着干净抹布的手青筋却已暴起。 若隐垂下眸子,轻叹一声,低低道:“碧玺师叔,若隐如今已和你一般,成了九虚山弃徒”,他抬起头来,一双眼紧盯着那唤作碧玺的酒老板,复又说道:“若隐不止离了九虚山,如今若隐抽筋断骨。碧玺师叔,若隐当年还不能理解您的决定,可现在若隐却是真的懂了”。 分卷阅读137 他目光转向歪倒在一旁的明珠,眼里已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痴痴道:“若隐终于明白当初为何碧玺师叔您愿意抽筋断骨,原来能为心爱的女子做一些事,真的很快乐!” 那被称作碧玺的酒老板闻得若隐的话,却也不惊,只是皱紧了眉头,说道:“你果然也离开九虚山了!”。 “哎呀我的娘啊!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碧玺!!”,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的兔爷终于老毛病复发,大叫一声,跳着脚要逃,可它只是堪堪奔到了门口,身后已有一股子大力传来,竟生生将它吸到了碧玺掌心,兔爷吓得差点没一口气提不上来,它忙着求饶道:“碧玺君啊碧玺君,你们九虚山的家世我可是一点不知道啊!我只是只可怜的小兔子,沾了点您们仙山的灵气,修行得也不好,而且您的事我真的真的一点不知道!您要是有冤有仇,就去找您师兄去吧!”。 “你真的不知道?!”,那唤作碧玺的男子手上突然发力,兔爷痛苦的尖叫一声,忙一叠声说道:“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我说实话,我只是知道一点!只有一点,可那也是道听途说啊,您瞧,我要是什么都知道,怎么会见面不认识您呢!”。 “你到底知道多少?”,碧玺眼中已满是阴寒之意,兔爷忙道:“我就是听说当年您触犯门规在先,然后就被抽筋断骨赶下山门了。可如今您也不用心里不平衡,这孟若隐不也和您一样,被抽筋断骨了!所以您要是心里还有恨,如今不该来找我们报仇,您不如直接上山好了。按备份来说您也是长辈不是,虽然三年前您上山败在了若隐手里,可那是灵虚老头为难您,他明知道您……”。 “我又如何?!难道你瞧不起我的魔功?!”,碧玺冷笑,他一把将那喋喋不休的兔爷掼到脚边,冲若隐说道:“我早已知道你被赶出山门,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等你”。 若隐迎上他的目光,叹气道:“师叔,若隐不知师叔为何在此处等若隐,而且明珠她……”,若隐顿住,目光转向明珠。 浑身软绵绵毫无力气的明珠很想点头,可惜自己眼下能做的事只是像个面团般躺在这里。 听他们的话头,似乎这唤作碧玺的男子来头不小,看来今日栽在他手里,也不算太丢人了。只是他说的什么魔功?那个魔字,竟令明珠心生生的疼了起来。 碧玺的目光中忽然满是期待之色,就连平静的声音都已略显激动起来:“我们再比试一场”。 “好”,若隐很快答应道。 兔爷又想鬼叫,可瞄一眼冷着脸的碧玺,它立刻如泄了气般,乖乖的伏在地上,不敢言语了。 若隐施施然从背后抽出青鸾剑,拱手道:“师叔请”。 一旁歪倒的明珠见若隐持剑,一时间只觉得心急如焚,这孟若隐是疯了么?他没有法力了啊!难道他要用这具血肉之躯迎战那个叫什么碧玺的男子?! ——若隐不要去!若隐不要去!明珠觉得心底隐隐有了丝丝的痛,可这痛,到底是为了孟若隐?还是那个艰难的选择?! 九虚山第十八间客房。 萧燃被捆的结结实实的扔在床上,玄云子与白玉子,以及鬼王炽皆长出口气,两个年纪加起来一大把的老头子互相替对方抹了抹汗,皆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玄云子冲少年说道:“我们再这样折腾下去,这两把老骨头可就散了架了!这萧燃怎么魔毒越来越重?而且每一次发作都没有规律?!”。 少年双手环抱胸前,叹气道:“我哪里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他就快要成功了!偏偏又发作。幸好前天夜里你们及时出现帮了我的忙,而且我们将计就计引来了明珠上山。可惜……”,少年深吸口气,郁郁的接着说道:“我千算万想,替萧燃瞒了这么久,本以为明珠只要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切都会拨开云雾见月明,没想到她居然头也不回的走了”。 越说少年越气愤,一屁股坐到床上,重重的一拳打在捆得跟肉粽子似的萧燃身上,恨声道:“都是你没用!当初为什么将明珠拱手让人?如今人家两个人有了那么多共同经历的事,你说让我怎么帮你?”。 萧燃神智已不清,目光痴痴地望着某处,他如果知道了明珠已全盘了解却依然离开,心中又会是何种滋味呢? 有些事,一旦错过了,是不是再也无法挽回?! 少年越想越气不过,偏偏拿这压抑而痛苦的萧燃没有办法,听他又喃喃的唤着明珠,少年恨得咬牙,气呼呼的说道:“明珠明珠,你有能耐,真的那么喜欢她忘不掉她,为什么不去找她?如今这样唤她名字又有什么用?”,少年气得手一挥,断了绑在萧燃身上的绳子,萧燃立刻蜷缩起来,他如刺猬般抱做一团,似乎只要这样把自己藏好了,就不会痛。 他的发凌乱的挡了半边脸,少年看着那张脸,不由再次叹气,幽幽道:“你真的比不了!至少凭脸,你就已完败!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男子虽不用像女子般有个绝美的容颜,可你的脸也太……”,少年不忍再说下去,萧燃却只是扬起头来,冲他傻傻地笑。 少年心中一惊,忙问道: 分卷阅读138 “玄云子老头,你们不是把他弄傻了吧?”。 玄云子与白玉子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竟都是奇怪的情绪,他们异口同声道:“这个么,他魔毒发作得太频繁太厉害,而且他执念太深,恐怕是得了失心疯了”。 “什么?失心疯?你们是在开玩笑吧!”,少年大惊,一把揪住离自己最近的玄云子衣服领子,玄云子已叹气道:“没办法了没办法,如今疯都疯了,你就算喊也没用。其实你不觉得与其让他一直痛苦下去,不如让他如这般痴了傻了,会快乐得多”。 少年细细咀嚼着玄云子话里的意思,再看一脸傻笑的萧燃,他目光散乱,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枚珠子,他口中依然喃喃地唤着:“明珠,明珠”。 少年松开玄云子,快步过去,一把抢了萧燃手里的珠子,掷到地上,恨声道:“如今都变成傻子了,怎么还忘不了她?”。 玄云子与白玉子再次对视一眼,白玉子说道:“执念太重,痴情太深,如今也许只有一个人,能帮他”。 “谁?”,少年忙问。 “解铃还须系铃人”,玄云子与白玉子异口同声道。 少年重复着二人的话,萧燃却已“噗通”一声落下床来,他爬到了那地上的珠子旁,捡起来小心的捧着,冲少年呲牙一笑,傻乎乎地说道:“这个不能丢”。 他脑后的发中,隐隐有银光一闪,竟似乎是根极小的银针…… 第七十四章 我要娶你为妻 午后的阳光照在这荒原上, 风展开了荒原里,那间小酒肆门外悬挂着的酒旗。 明珠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椅子在片刻前被碧玺用法力移出, 如今在这晃眼的日光下, 明珠真的很想长叹一声。 这碧玺,是要她亲眼看着若隐受伤么? 兔爷从没如此安静过, 此刻这家伙老老实实的蹲在草丛中, 一双兔子眼紧张的盯着不远处立着的两个人。 孟若隐与碧玺。 碧玺淡淡道:“你是晚辈,我让你三招”。 若隐微笑,道:“碧玺师叔, 不必了。还是如三年前一般就好”。 “好, 果然痛快!”,碧玺猛地提气纵身, 双手成爪状,直奔若隐而来。若隐手中青鸾剑一抖,抖出一片耀目剑花,那片片剑花,凛凛剑气中, 碧玺的人已瞬间而至,就听“叮”的一声, 若隐手中的青鸾剑脱手飞出,接着若隐的身子如断线的纸鸢般飞起,“砰”的一声落到地上,这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别说明珠了,就连眼睛一直眨都不敢眨一下的兔爷,也没看清怎么若隐就飞出去了。 也难怪,若隐自从被抽筋断骨后,本就法力全无,如今他迎战碧玺,就算还记得剑式,却早已没了法力,又怎么能与之匹敌? 碧玺皱起眉头来,脚尖点地,身子如大鹏鸟般掠起。直飞到还在草丛中急喘的若隐头顶,方停住,他高高的俯瞰那个急喘着,面色苍白的九虚山大弟子,淡淡说道:“你果然只剩空架子了”。 若隐嘴角已有丝丝血迹渗出,他低低的咳了声,勉强笑道:“碧玺师叔,若隐不但被抽筋断骨,而且一身法力也全还给了师父”。 碧玺目光一寒,冷声道:“灵虚真人还是如从前一般狠心,你既然如今没了法力,不如和我一同修炼魔功”。 若隐满口腥咸,急急的喘了几口气,方道:“碧玺师叔,若隐不会修习魔功”。 “为什么?难道你还希望回九虚山”,碧玺问道。 若隐摇头,目光转向明珠,幽幽道:“若隐既然为了明珠离开九虚山,就不会回去。只是若隐觉得如今做个凡人甚好,如若修习魔功,如果日后明珠归了神位,会为难”,他垂下头去,声音已低不可闻,可那低不可闻的声音,偏偏每一个字都听在明珠耳里,如若一柄重锤,在一下下敲击着明珠的心。 他道:“若隐不想令明珠为难,若隐只做个凡人,虽然不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可也是知足的,因为若隐曾深爱过一个姑娘,此生也就无憾!”。 他一双眼定定地看向明珠,微笑道:“若隐没有白白的在这万丈红尘中走一回,若隐懂得了人世间最美好的情感”。 “你这个傻瓜!你是要气死本兔仙啊!”,兔爷早已忍不住,哭得稀里哗啦。 明珠觉得心底的痛如墨汁入水般,迅速漾开,那碧玺已接口道:“若隐,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我也曾经深爱过一个女子,可她却离开了我,我一无所有这才会修炼魔功。你可想好了,这个女人真的值得你为之付出一切?” 若隐点头,笃定的说道:“如果明珠姑娘不是值得若隐付出的人,那么走遍三界六道,绝没有第二个值得若隐全心付出之人”。 “你明明没有法力,为什么还毫不犹豫的答应与我比试?”,碧玺忽然问道,兔爷也忙着责怪道:“是啊是啊,你这傻小子,你明明没了法力,还要硬撑!我看今日一定是碧玺君手下留情,否则就你如今这肉身凡胎的小身子骨,还不早就死七□□个来回了!你 分卷阅读139 说对不对啊,碧玺君”。 言罢它忙一脸谄媚的笑去看碧玺,却见碧玺面色一沉,淡淡道:“你的话太多了”,他手一拂,兔爷就觉眼前一花,“咕咚”一声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碧玺拍拍手,淡淡道:“这下耳根清净了,若隐,你还没有回答我”。 若隐面色一红,头更加低垂,他幽幽道:“若隐是怕师叔为难明珠。只要明珠安全,若隐就算明知道会死,也不怕!”。 明珠的心如被撕裂一般,昨日猛然知道的一切,萧燃的记忆,那东海水,那把匕首,她都不曾忘。如今若隐就算明知是死,依然毫不犹疑的扑上去。 为什么会这样?爱本是天下间最美好甜蜜的事,可如果这场爱情里,有三个人呢? 若隐一双眼痴痴地凝视着明珠,他急喘着,轻声道:“明珠不用担心,若隐仔细的想过了,若隐不该太执着,若隐紧抓着你不放,只会令你为难。若隐不想令你为难,让你陷入痛苦的选择,你走吧!去找萧大哥,若隐愿你们从今后夫妻恩爱,举案齐眉。若隐想是时日无多,可若隐知道明珠幸福,也就安心了”。 碧玺点头道:“的确,我方才与你交手,觉得你气脉逆行,似有不妥”。 若隐微笑,道:“若隐自小体弱,要不是有仙骨撑着,恐怕早已死了,如今仙筋仙骨被抽,若隐绝活不过三年”。 明珠心如刀绞,少年说过他们中只能活一个,而这一切取决于她的选择,她不愿选择,她想过逃避。 可有些事,真的不能逃避。 若隐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一物,那东西有着惊心的白,似草非草,似花非花,若隐轻咳了几声,幽幽道:“这是莫相忘,大荒的莫相忘”。 他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株莫相忘,脸上绽开了一丝笑,他无比虔诚的将那株莫相忘一点点放入口中,细细的咀嚼着,直到咽下整根莫相忘,他方接着说道:“若隐去做洪荒上神时,太白金星曾经说过,只要吃了莫相忘,就会把最爱的人刻在灵魂里,生生世世永不相忘。若隐在此立誓‘我孟若隐愿生生世世永爱明珠,永不相忘!’”。 明珠的眼中没有泪,因为泪在心底。 忽觉得无力的手脚乃至全身都充满了力气,明珠忙跌跌撞撞奔向若隐,到了他面前,脚步却开始迟疑,她蹲/下身子来,若隐已微笑道:“明珠,若隐当初能动了却未告诉你,是怕万一走漏风声,帮若隐接骨的佑尘会受到连累 ”。 明珠点头,若隐又道:“若隐说九虚山上那条路,并没有骗你。碧玺师叔可以作证,但若隐真的没有去见炽。因为,因为……”。 他垂下眸子,低声道:“若隐嫉妒”。 明珠苦笑,他已接着说道:“若隐很怕,若隐怕炽,怕萧大哥,若隐没用。若隐深爱明珠,怕明珠会嫌弃我,会离开”。 “我是那种人么?”,明珠叹气,若隐立刻涨红了脸,急声道:“明珠不要生气,若隐知道明珠不是那种人,可若隐就是怕。这种怕时时令若隐不安,可如今没关系了,因为你就要走了”。 他淡淡的笑,那种笑看在眼里却比哭还要令人难过,明珠强忍着眼里的泪,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傻?既然说了让我走,为什么还要吃莫相忘?”。 “明珠,若隐不想忘记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哪怕那只是短暂,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你哭或者笑,哪怕只是一个眼神,若隐都想留下,那些都是若隐最弥足珍贵的记忆,若隐如今肉身凡胎,转世后必然会忘了前尘,可若隐不想忘!不愿忘!不能忘!”。 他突然一把抓住了明珠的手,一双眼长久的凝视着明珠,痴痴问道:“如果有来生,明珠会不会给若隐一次机会,哪怕只是几年,或者几天!今生若隐来得晚了,来世若隐定早早的等着你”。 他脸颊上似乎飘落了两朵红云,大声说道:“来世,我要娶明珠姑娘为妻!”。 碧蓝的苍穹上,忽然涌起无数云来,乌云翻滚,疾风吹得那面酒旗猎猎作响。 整个九虚山十里,仿佛都飘荡着那句情深至极的话语:“来世,我要娶明珠姑娘为妻!”……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细密的雨丝从大开的窗外溜进来,打在窗台上放着的那盆仙人球上,雨水如泪水,滴滴晶莹。 “天上掉下来珍珠了!好多好多的珍珠!快去拿盆子来,快去,我要把它们都装起来,它们就不会跑了!”。萧燃疯疯癫癫的奔到窗前,忙着伸出手去抓窗外的雨。 雨水落在他手上,衣袖上,他兴奋得像个孩子,一张脸上竟是久违的笑,他冲着身后的少年大喊:“为什么还不去拿盆子?你快去快去,一会它们都跑了”。 萧燃笑得灿烂,少年却只想哭,本以为他忘了一切会快乐,可这种快乐,只会令人更心酸。 明珠,对!去找明珠!玄云子与白玉子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恐怕只有找回了明珠,才能令萧燃恢复。 哪怕他只是如从前那般冷着脸,可至少他有独立的思维,萧燃不能疯!他还有太多事没有 分卷阅读140 完成! 雨越下越大,从窗外急匆匆走过两个白衣小道者,他们竟没有板着木板脸,而是一脸兴奋的说着什么。 少年皱眉,悄悄隐了身形,用神识去听。 就闻其中一位小道者说道:“佑雨,这次咱们可有喜酒喝了”。 那被称为佑雨的小道者忙看一眼四周,悄声道:“嘘,莫要声张,回头让师父知道咱们又偷喝酒,恐怕会受到重罚”。 “你胆子怎么那么小?那大师兄大喜那日,你到底去不去?”。 “去!当然去!虽然我讨厌龙女,可咱们就这么一个大师兄,我怎么也要偷偷溜去的”。 “那就说定了!二师兄和佑风、佑云、佑明、佑青都要去呢,到时咱们一起啊!”。 “都去?师父不会怀疑么?”。 “师父?其实师父最心疼大师兄了,听说大师兄接骨的仙丹,还是师父让二师兄佑尘送去的呢”。 二人边说边走,一脸的喜色,少年却觉得从头顶冷到脚底。 成亲?谁和谁成亲? 不行,眼下必须马上去一次九虚山十里!少年不在犹豫,忙着土遁了直奔山下而去。 第七十五章 大婚之前 屋子里满是浓郁的红。 雪白的窗纸上贴着剪纸的大红双喜字, 简单的室内陈设,两张床却已合成了一张。红色的轻纱幔帐卷起, 床上铺着大红缎子面的被子, 一对鸳鸯戏水的枕头并排放在床头。 桌子上放着一对喜烛, 立在银色的烛台里,还未点燃。 烛台旁有四样小点心, 还有两盘红枣、莲子、花生。寓意着早生贵子。 门并未闩上, 少年推开门,就看到了正在窗前静静站着的人。 他依旧是一身月华色长衫,只是本一直绾着的发髻已散开, 随意的披下来, 用一根同色系的带子缠绕起一绺。 他闻得门声,忙回身, 见到少年已微笑道:“炽,好久不见”。 他已没了上次见面时的痛苦,一张脸上满是喜色,少年不由叹了口气,幽幽道:“你看起来很快乐”。 “是的, 若隐很快乐!这种愉悦,恐怕只有明珠才能给若隐”, 若隐轻声道。 少年环视屋子,问道:“她呢?”。 “你是问明珠么?”,若隐道:“明日就是我们的大喜之日,明珠出去采买些必要的东西”。 “是么?”, 少年皱眉,随手拿起粒花生放进嘴里,细细的咀嚼着,半响又道:“恐怕我来的不是时候”。 “炽若有什么事,可以和若隐说”,若隐道。 “真的可以和你说?”,少年挑高音量,若隐已点头道:“实不相瞒,若隐已知道了萧大哥也是莫染”。 “你知道了?”,少年心咯噔一声,忙望向他,却见他面色平静,继续说道:“不要问若隐是如何得知的,若隐只是想说,若隐非常同情萧大哥的遭遇,若隐也说过交由明珠选择,可明珠说她早已忘了当年,如今只想一心一意与若隐在一起”。 若隐幽幽的叹了口气,蹙眉道:“感情的事,真的不能勉强”。 少年双手握成了拳,定定的看了他半响,方道:“原来是这样!那我真的要恭喜你们了!”,他转身就走,若隐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炽,不留下吃顿便饭么?” “不了!我不想扰了你们的兴致”,少年急匆匆出门,到了门旁又立住,他思索片刻,转回头去,说道:“你既然已知道萧燃也是莫染,那么你知道他得了失心疯么?”。 若隐蹙眉,摇头道:“若隐不知!萧大哥得了失心疯?怎么会这样?”。 少年耸肩,道:“大概是他太傻了”,他顿住,想了想又道:“你能不能让明珠去见一次萧燃?我知道如今提这个要求有些不妥,可他已经是个疯子,你不会介意吧?”。 “我不会介意”,若隐微笑,复又说道:“萧大哥是我们的朋友,明珠回来了若隐一定如实相告,或者你等着她回来?”。 “不了,我不知与她见面该说什么。何况萧燃在九虚山我多少有些不放心。你就把我说的告诉她吧,她若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当我看错了人”。 少年转身就走,若隐忙问道:“萧大哥在九虚山何处?”。 “九虚山第十八间客房”,少年抛下句话来,再不愿多留,隐了身形土遁离开。 少年的身影甫一消失,若隐脸上的笑意就已僵住,他双眉微蹙,冷声道:“你还不出来”。 就见那轻纱帷幔后现出一人来,那女子面容憔悴,一双眼目光闪烁,她试探着问道:“如今麻烦来了?”。 微露!! 若隐点头,目光中满是紧张之意,他急声道:“当初你不是和我说好了?为什么会这样?他难道不应该留在精灵道?而且他怎么会得了失心疯?”。 微露垂下头来,幽幽道:“你知道的,我根本没想到那两个老家伙会插手!如今我 分卷阅读141 什么都没有了,你可不要嫌弃我!”。 言罢她忙贴身上去,若隐却皱起眉头来,厌恶的推开她,道:“我和你全无关系,你不要抓着我不放,而且我和明珠就要成亲了”。 微露冷笑,道:“你如今再说这些可是晚了。当初在精灵道你答应我时,怎么没想这么多?你这种男子很难找的,我既然发现了,又怎么会轻易放手?”。 “当初是你骗我,你说只要萧大哥留在精灵道,明珠就会和我在一起”,若隐急急道。 “我说过的话多了,难道你都相信?而且你不算赔啊,明珠不是要和你成亲了么?”,微露又靠近他一点,若隐忙后退半步,道:“如今明珠要和我成亲,皆因若隐的努力,和你无关”。 “是么?都是你自己的努力?你真当我是傻子?你说如果我把你的事全盘向明珠托出,她会怎么样?还会不会和你成亲?”。 微露冷笑连连,若隐却已僵住,微露媚笑着逼近他,这次他没有闪躲,只是愣愣的立着,她手轻抚着他那张完美的脸,轻声道:“她会恨你的,道长!而且今夜她若是去了九虚山,你猜她会回来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若隐双目赤红,他一叠声说着,连连后退,跌坐到床上,微露立刻欺身上来,柔软的身体紧紧贴/合着若隐,咬着他耳垂,低低道:“你知道的,我会有办法。可是道长,你该怎么谢我呢……”。 大开的门忽然关上,卷着的轻纱幔帐轻飘飘落下来,那大红的喜床上,微露伏在若隐身上,手从他眉抚到眼,眼抚到唇,她吃吃的笑,道:“今日我就放过你,我喜欢你心甘情愿的和我双/修,而不是如今这样”。 她翻身下床,冷笑道:“为我好好的留着这处/子之身,你懂的,就算成了亲也不许与她圆/房。我早晚会等着你心甘情愿的送上门来”。 她妩媚的笑,人却已不见。 床底下黑暗的角落里,躲着只兔子,那兔子用毛爪子紧紧地捂住了三瓣嘴,不敢发出声音来…… 为什么已是初夏,屋子里却还是彻骨的冷?若隐怔怔的坐在那大红喜床上,突然倒下去,摔到地上,蜷缩成一团,他浑身都已抖个不停,恐惧早已如影随形。 他双拳握紧,重重的捶向冰冷坚硬的地面,血从伤口处流出,他却似乎感觉不到疼,门“吱呀”一声开了,阳光一股脑的涌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熟悉的,令他每次听了都会心动的声音:“若隐,我回来了”。 明珠立在门口,一眼见若隐正蜷缩在地上,血滴滴答答从手上流下来,她忙上前,随手扯下一条裙角,仔仔细细为他包扎,问道:“你怎么了?手怎么会流血?受伤了?难道是碧玺又来了?”。 若隐缓缓摇头,道:“没有,碧玺师叔本就是有情人,又怎会不懂若隐。若隐受伤……”,他不再说下去,眼中已有难色,明珠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的没事,只是若隐不小心弄伤了自己”,他欲言又止。 “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明珠叹气,看一眼桌子上扔着的花生壳子,拿起来皱起眉头,问道:“谁来过?是炽么?”。 “是”,若隐垂下头,就连眼帘都已低垂。 “他有事找我?”,明珠犹豫了一下,问道。 炽不会无缘无故前来,难道是萧燃有事?是他魔毒复发?还是关于那选择的事?明珠心中一紧,却见若隐摇头,道:“他只是来恭喜我们”。 “他知道我们要成亲了?”,明珠忙问。 “三界六道本就没有什么秘密”,若隐头更加低垂,幽幽道。 明珠喃喃的重复着他的话,他已再次说道;“还有,炽说萧大哥已经离开了”。 “萧大哥离开了?他去了哪里?”,明珠轻颤了下,假装镇定的问道。这一切都逃不过若隐的眼睛,他狠狠心,复又说道:“师父知道了萧大哥与若隐的事,师父说这一切只是红尘一劫,他会带着萧大哥离开,到大荒。师父说只要留在大荒,萧大哥就不会死”。 若隐苦笑,幽幽道:“你不要担心,萧大哥只是留在大荒三年,三年后若隐死了,他就会回来和明珠再续前缘”。 “若隐……”,明珠心似乎正被一双手大力的揉/捏着,是不是真的?萧燃在大荒三年,然后回来?可到时若隐会死? 她突然发现,无论他们谁生谁死,都会令她痛苦。 她本不该在一千零二十三年前爱上莫染,原来爱上上神,真的要付出代价! 她苦笑,道:“若隐,天色不早了,我这就去为你煮粥。明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我会一直陪着你”。 “真的么?明珠不会离开?”,若隐痴痴地问。 “不会”,明珠勉强扯嘴角,露出一丝笑。 她起身,若隐也跟着站起身来,展颜道:“不如若隐和明珠一起煮粥?我们现在去拾柴好不好”。 明珠点头,二人并肩走出去。见二人走了,那一直躲在床底下的兔爷这才敢长出口气,它用毛 分卷阅读142 爪子捋捋额头上那撮已经被汗水浸湿的杂色毛,叹气道:“若隐啊,你可别越走越远啊!不行,作为看着小若隐从一丁点大长到如今这样潇洒飘逸、仙姿仙态、飘然出尘的兔仙,我有必要点醒他”。 啰嗦了一通,它眸光一黯,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啊!唉,本兔仙原来以为那条臭母龙讨厌,可如今看来……唉!”。 它蹦跳到门旁,扒着门向外看去,暗暗下定了决心,等找到机会,一定要苦口婆心的劝劝若隐,爱一个人不是不择手段。 第七十六章 袭 夜色正浓。 少年一路土遁着离开了山下十里那间小小的茅草屋, 只觉得心中郁郁得紧,他一直以为明珠是个不一样的姑娘, 却原来天下女子皆相同。 少年叹气, 他只听说过爱红颜的男子, 今日算是见到了狠心的女子。不远处那个山洞,少年曾与明珠在里面避雨。当时只是初识不久, 可那种浅浅的交往, 却比如今更值得怀念。 少年停了脚步,在那山洞前怔怔的立了好久,终于撩不过心底的念头, 大步向洞内走去。 他一路挥手, 走过的地方都薄薄的铺了一层冰,上次升起的那处篝火在哪里?少年闭上眼, 修长的手指在洞内乱点一气。 潮湿的洞壁上,缓缓流动的水珠结成了冰,少年却已坐到地上。他忽然很想再生一处火,忽然无比的怀念起幽冥之境里,篝火上烤着的东西, 以及那在空气中渐渐散发开来的食物香气。 夜空中有一道流星急速划过,拖着长长的尾巴, 少年歪着头看那流星经过洞前,低声叹道:“听说每落下一颗星,三界六道就会死一个很重要的人,今夜, 是谁要死了呢?”。 流星划过天际,九虚山第十八间客房里,萧燃急匆匆追出去,他边跑边大声冲着那流星喊道:“不要走!不要走!”。 他的目光痴迷,脚步踉踉跄跄十分不稳,一路疾奔中也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重重跌倒在地,玄云子与白玉子见他猛地冲了出去,忙着放下手里的棋子,追上他,却见他倒在地上,口中喃喃的说着什么,二人对视一眼,玄云子已当先开口道:“我们这么做真的能帮到他?”。 白玉子点头,却又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虽然我对小母龙有信心,可炽那小子确是很难说,你说他真的会去找小母龙,告诉她萧燃得了失心疯么?”。 玄云子一双眼快速的溜一圈四周,方压低声音道:“咱们这么做真的是破釜沉舟了,如果小母龙三日内不出现,他可就真的疯了,以后只能这样痴痴傻傻的”。他俯下/身子来,倒在地上的萧燃却抬起头来冲他呲牙一笑,傻乎乎的举起一只手来,掌心展开,兴奋的说道:“你瞧,我终于抓住她了!这次她再也走不了了!”。 他的掌心里有一粒石子,可他却视若珍宝般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捂紧了,碎碎叨叨念叨着:“为什么要逃呢?”。 玄云子眼圈一红,撇嘴道:“白玉子,我觉得我们这样用银针逼出他所有的执念与痴心,是特别残忍的一件事。他平日不说并不等于不想,如今这被我们银针一逼,好么,都爆发了!小母龙到时候来了还好,若是不来,你说这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要变成个傻子!太冒险了太冒险了”。 言罢他就要伸手去拔插进萧燃后脑勺的一枚极小极小的银针,白玉子忙阻止他,道:“你这是做什么?如今已过去了这么久,眼下拔银针会更冒险。咱们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干脆就硬着头皮挺一挺吧!能令他们重聚更好,如果不能,到时候萧燃真的傻了,我反而觉得不错,至少他糊涂着比清醒着更快乐”。 “真的么?”,玄云子狐疑的望向白玉子,白玉子长叹一声,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哪里知道这些小姑娘,臭小子的情情爱爱?再说这也不是咱们灵山双子能研究透的事儿啊”。 “那咱们能研究透什么?”,玄云子忙问。 白玉子手一挥,地上已多了一方棋盘,他手捏着白子,道:“咱们能研究透的,恐怕只有这棋了!来来来,趁着眼下萧燃还算消停,咱们先杀上几盘再说”。 玄云子甫一见那棋盘,一双眼里立刻腾起极亮的光来,可看一眼萧燃,他却犹豫了,边搓手边叹气道:“不好吧?炽那臭小子当初下山将他托付给我们,如果我们照顾不周,万一他出了事,咱们灵山双子是不是太丢面子了?”。 白玉子笑道:“你以为就凭他如今这样疯疯癫癫的,能逃出咱们灵山双子的眼皮底下?休要啰嗦,就问你一句,到底下不下?”。 “下”,玄云子回答得倒是挺快。 二人忙落座,他们在须弥幻境千年万载,本就是两个棋痴,又怎么能忍受得了一日不下棋? 萧燃安静的坐在地上,白玉子随手变换出一地的珍珠来,哄孩子般说道:“这些你可要看住了看好了,别让它们跑了哦”。 “哦”,萧燃痴痴地应了声,忙着捡散落一地的珍珠,眼神纯净如孩子,他将那些珍珠拢到一处,小心的数啊 分卷阅读143 数,白玉子已冲玄云子眨眼睛,低声笑道:“你瞧,我就说把他当孩子一样,很好哄的”。 二人不再多话,忙着各持一子,在棋盘上杀得天昏地暗。 萧燃嘴里絮絮叨叨的数着:“一,二,十一,十二”,他来来回回将这些珍珠数了无数遍,直到数的烂熟于胸,天边已露出一丝鱼肚白,这漫长的夜就要过去了。 他忽然皱起眉头来,急急的数着手里的珍珠,自言自语道:“没了?为什么少了一颗?”。他忙站起身来,抻长了脖子极目远眺,看了一会又蹲下来,在地上找来找去。 可这地上除了石子,就只剩下十一颗珍珠!第十二颗珍珠哪去了?萧燃一遍遍的数着手里的珍珠,猛的见到不远处的草丛里,一物在晨曦中闪着光。 “原来你躲起来了”,萧燃兴奋的指着那草丛中闪光的东西,三步并作两步,向那草丛里走去。 眼见着就要到了那闪光的东西跟前,那光却不见了,萧燃急急再找,却见那闪光的东西离自己又远了些,在草丛的更深处躲着呢。 “别走,等等我!”,萧燃边喊边继续向里走,不知不觉竟远离了玄云子与白玉子坐着的地方。 就这样捉迷藏般走了不知多久,那闪光的东西彻底没了踪影,萧燃愣住,却见前方不远处站着个人。 那男子背负着双手,静静的立着,萧燃冲上前,傻乎乎的问道:“是不是你拿走了我的珠子?”。 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一双眼中有着莫名的情绪,他双眉紧锁,看了会儿萧燃,语调平缓,道:“你就是魔尊萧燃?”。 “你是谁?”,萧燃歪头看他,这男子一张脸十分陌生,他不记得曾经见过这男子。他喃喃道:“我不认识你!萧燃是谁?我又是谁?”,他的脑海中皆是零星的片段,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最后都组成一个娇小的水蓝色身影,那个人巧笑嫣然,冲着他说:“楚莫染,从今后你的生生世世都被我包了!”。 “啊!”,萧燃大叫一声,那个水蓝色的身影也“砰”的一声,在他脑海中碎了,散成无数片,缓缓飘飞。那对面而立的男子眉头早已锁成了结,他说:“我叫碧玺,无论你是楚莫染还是萧燃,都不要怪我!”。 他背负着的手已从身后缓缓伸出来,那双手很干净,很稳定,手成爪状,法力凝于指尖。 被这样一双手按住天灵盖,会怎样呢? 这双手已缓慢的朝萧燃天灵盖按上去…… 窗外的鸟“啾啾”唤着,似乎受了惊,扑棱棱离巢向远方而去。屋子里,睡梦中的明珠猛然惊醒,她呆呆的坐在床上,气息急促,孟若隐从门外急匆匆进来,到了她床前停住脚步,俯下/身子,温柔的问道:“明珠,你怎么了?”。 明珠抹一把脸上的汗,她浑身都已被冷汗湿透,可看到若隐那双眼,她却只能遮掩道:“没什么,只是个噩梦”。 她怎么能说出,自己昨夜梦到的人竟是萧燃呢! 那梦真的很可怕,在梦中她见到萧燃血肉模糊的脸。他死了!死的很惨,可脸上却似乎带着一丝笑。那种奇怪的笑意,令她浑身冰冷。 若隐蹙眉,温柔的抬起手来去探她额头,明珠微微闪身躲开,微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真的?你梦到了什么?”,孟若隐眉头蹙得更紧,追根究底道。 “都说了只是个噩梦,我怎么会记得!”,明珠有些微怒,见他眸光一黯,又暗暗恨自己不该这样来了脾气,于是又道:“若隐,你不要担心,我只是梦到了东海,我是想娘了”。 “哦”,若隐这才放心,他展开眉头,道:“等我们成了亲,若隐就带你回东海,若隐一定会求龙君和龙母原谅明珠的”。 “是么”,明珠苦笑。 “我已经熬好了粥,这就给你端来”,若隐柔声道,他不等明珠回答已起身向厨房走去,走出了十几步却又回过头来,冲她温柔的笑。 明珠只有勉强扯嘴角,露一丝笑。猛的又想起那个奇怪的梦境,不由觉得心神不宁。若隐已端来了一碗粥,温柔的说道:“明珠,这些日子都是明珠为若隐煮粥了,如今也尝尝若隐的厨艺”。 “谢谢”,明珠接过碗来,随口问道:“兔爷呢?怎么听不到它聒噪,最近我听那尖嗓子已经听得习惯了,一时半会听不到还真就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呢”。 “是么!若隐也不知它溜到何处玩耍去了”,若隐微笑道。 明珠点头,勺起粥来,小口小口的喝着。若隐眸光低垂,双拳却已握紧。 有风吹过,他的长衫下摆沾着的一撮白毛,轻飘飘落到地上,被他不动声色的碾到脚底。 第七十七章 一念间 穿过荒原, 衰草尽头有一间小酒肆。 酒肆的门紧闭,孟若隐一身大红的喜服, 在这夕阳将尽未尽的时候, 急匆匆穿过那齐腰深的衰草, 到了那间小酒肆门前。 分卷阅读144 他紧张的环视四周,深吸口气, 推开了门。 门内空荡荡的, 没有酒客,这间小酒肆开在此处,本就没期望会有酒客光临。店内那一直喜欢和桌子过不去的酒老板、孟若隐的师叔碧玺却不在。 孟若隐小心的合上门, 闩了。轻蹙着眉头, 直直走到左手边第五张桌子处站定,他再次环视四周, 确定无人后方移动桌子上摆着的茶碗。 左三右四。 “吱呀”一声,那张桌子缓慢移开,现出黑洞洞一处密道来,孟若隐拾阶而下,随着他脚步声的响起, 所过之处皆亮起一盏盏人鱼油灯来。 不多时,那石阶就已走到了尽头, 远远地就可听到一声声扯着脖子的叫喊:“若隐!若隐啊,你可别一错再错啊!”。 孟若隐蹙眉,脚步不停,转一个弯儿已可见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的兔爷。 它一见若隐, 忙语重心长的说道:“若隐啊,我可是看着你一点点长大的,你可别一错再错啊!我真不是有意看到的!不不不,我什么都没有看到!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它一双兔子眼紧张的盯着若隐,若隐却一言不发的等着它说下去,兔爷干咳了几声,又道:“若隐啊,念在兔仙我一直都暗暗保护你,你饶了我行不行?我绝不说出那件事!真的真的,我保证我一个字都不会说。明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秘密!”。 若隐静静的等它说完,方道:“兔爷,若隐自小在九虚山长大,除了师父师弟们,最亲的人就是你了。若隐深爱明珠相信你也已看出,若隐谢谢兔爷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护着我,可你知道的事真的太多了!若隐有些不放心”。 “别不放心啊!若隐啊,兔仙我对你的心思难道你不知道?兔仙我是把你当孩子看的,你要和明珠成亲,我绝无异议。可那事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咱们一起想主意不好么?你只要和我说了,兔仙我一定会帮你的!”。 “若隐谢谢兔爷!现在已经不用了”,若隐道。 他的眼神很奇怪,那么定定的盯着兔爷,兔爷只觉得浑身的毛都激灵灵竖了起来,忙吞咽口水,小声道:“兔仙我昨夜去找你,正是想要帮你出主意,怕你走错了路。若隐啊,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既然错了,我一定会替你保守秘密,今夜你就要和明珠成亲了,成亲了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忘了从前的一切”。 “好,若隐成亲后一定全心爱护明珠!忘了从前的一切”,若隐点头,他轻声问兔爷:“兔爷,若隐绑着你,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不会!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兔仙我心里那个拖着两条鼻涕的小男孩,你快帮我松绑”,兔爷红眼圈更红,在它的心里,这孟若隐无论做了什么事,都是它记忆里那个丁点大的孩子。 若隐走近兔爷,缓缓道:“兔爷,若隐还记得六岁那年,失足落入了冰河中,是你将若隐救起,听说那时你正在度最后一道天雷,只要过了那道天雷你就可以飞升,可你却为了救若隐,吐出了辛苦修炼的内丹,至今你未能飞升,都是若隐的错”。 “没关系没关系,兔仙我嘴巴太啰嗦,飞升太早了,去了九重天会招人烦,还不如像如今这般在人界逍遥快活,虽然我那时没成仙,可已经过了八道天雷,所以咋也能勉强算个散仙吧!散仙多拽啊!”,兔爷哑着嗓子,道。 “兔爷,若隐记得在十一岁那年初成御剑术,人前现弄的时候惹来时端,气得师父重罚若隐。若隐在无极阁外跪了三日三夜,粒米未进,师弟们年纪小,胆子自然也是小的,三日来无人敢为若隐送些吃食,是兔爷你偷了馒头送来,却被师父的拂尘打中了后腿,你一连半月不能行走,若隐深记心间。直到今日若隐都觉得,那馒头是若隐此生吃过的最好美味”。 “嘿嘿,你这孩子心思还真细腻,兔爷还不是可怜你一个孤儿,又那么小的年纪,就算显摆了,惹了事端,也不全赖你啊!你说男孩子家家的,哪个不调皮淘气?唯有你从小一副老成模样,兔仙我见你成了御剑术,也有点兴奋过头了,就没想着阻止你。再说了,你不也就是偶尔孩子气一把么!灵虚真人是太固执了,死脑瓜骨!你说他罚你罚的那么重,回头要是饿死了,还成个见鬼的仙啊?!”,兔爷就连心,都柔了。 “兔爷,还记得若隐小时候最怕打雷的天气,可师父有意训练若隐克服恐惧的能力,那次电闪雷鸣,师父却要若隐一个人在坟地里住上一夜,当时若隐真的觉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是兔爷你溜去陪着若隐,若隐那夜一直摸着你的皮毛入睡,那么温暖的皮毛,若隐没有爹娘,可若隐想,就算是天下间最爱孩子的娘,怀抱里也就如此吧!”。 兔爷如果现在不是被绑着,早就用毛爪子擦眼泪了,它哽噎道:“乖若隐,你还是兔爷心里那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兔爷什么都不会说,兔爷发誓,就算死了,都会帮你保守秘密”。 若隐的眼中已有雾气蒸腾,他停在兔爷面前,缓缓伸出手来,幽幽道:“兔爷,能让若隐再摸一次你的皮毛么?”。 “能!怎么不能! 分卷阅读145 只要你不嫌弃兔子我这身臊气,就摸吧!今夜你成了亲就是大人了,是个真正的男人。这和你做道长不同,你要学着担当。还有啊,以后有什么事不要自己闷在心里,说出来也许很容易就解决了”。兔爷抽泣了几声,接着说道:“兔仙我不争气,恐怕再有个三五百年也成不了气候,不过没关系,这样更不错,至少我能等着你和臭泥鳅生了小若隐,如果你们信得过我,我会替你们看孩子,会把我那三脚猫的法力传给他。我还要等着小若隐生小小若隐,小小若隐生小小小若隐呢!”,说着说着它已说不下去,吸吸鼻子,兔爷闭上眼睛,感觉着若隐的手轻轻抚上它皮毛,兔爷在心底长叹一声,心道他还是个孩子,谁成长中不会犯错呢!只要改了就好。 它闭着眼睛,眼前已出现了一幅美好的画面,青山绿水,若隐和臭泥鳅领着三五个孩子,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奔跑,欢乐的笑声撒了一路。它优哉游哉的四仰八叉躺在藤椅上,晒着太阳,毛爪子捧着一根胡萝卜,脚边还有个小不丁点若隐,嘴里依依呀呀的,爬来爬去…… 被五花大绑的兔爷裂开了三瓣嘴,双耳顺垂着,感觉若隐的手从它头顶抚到爪尖。这傻孩子的手指还是那么温柔,总是会知道怎么才会令兔仙我舒服得忘了警惕。 若隐抬起手来轻抚着闭着眼睛的兔爷,它那一身柔顺的皮毛,就像从未见过的娘的怀抱一样温暖。如今细细的再一次抚上那身柔软的皮毛,若隐的手指如拂过琴弦,他闭上眼,一遍遍的抚摸着,修长稳定的手指最后停留在兔爷额头上那撮炫耀般的杂色毛上,突然指尖发力,生生扯开了兔爷额上的皮毛,顺着伤□□生生扒下兔爷的皮来。 与此同时,一滴清泪从若隐眼角缓缓滑落。 良久良久,若隐方睁开眼,他将那块完整的兔子皮认真的叠好,痴痴道:“兔爷,若隐一直把你当最亲的亲人。兔爷,你要恨若隐要找若隐报仇,若隐都不会怪你!就算你成了厉鬼,缠着若隐,若隐也必须这么做!”。 他喃喃自语般接着说道:“若隐实在不能没有明珠!若隐回不了头了!”。 他徒然的坐到地上,冰冷的地面上放着冒着热气的整块兔子皮,那血红色的,没了温暖皮毛的兔爷,再也不能啰里吧嗦说个不停,再也不会跟着他,说:“我那仙姿仙态、飘然若仙、清纯可爱的若隐啊……”。 若隐久久的凝视着兔爷的尸体,他站起身来将那尸体解开,紧紧地搂在怀里。然后他就和兔爷的尸体倒了下去,他蜷缩着,像个无助的孩子般,紧紧地搂着那具血红血红的尸体,浑身开始出汗,汗水很快湿透了大红的喜服,他抖个不停,脸贴着兔爷的脸颊,喃喃道:“兔爷,若隐真的很怕很怕,可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过了今夜,若隐和明珠成亲后,若隐就把你带到碧波岛,听说碧波岛上有三界六道最大的丹药房,若隐会重塑你的肉身。只要成了亲,若隐就会救你的,若隐不说谎!若隐再也不想说谎!这样真的好累!好累……”。 他碎碎的念叨着,随着他的话语声,就见兔爷那被扒了皮的肉身里飞起金灿灿一物来,若隐忙从怀里掏出个青瓷瓶子,打开塞子,那金灿灿的兔爷精魂钻进青瓷瓶子,若隐小心翼翼的将其揣进怀里,痴痴道:“兔爷千万不要怪若隐狠心,若隐是怕你不小心说出了秘密”。 他双目直勾勾的盯着某处,也不知过了多久,方站起身来,仔仔细细弄好了发髻,整理下大红喜服,若隐脸上又已挂上一抹羞涩的笑,他回头再看一眼兔爷那具肉身,挥手间,失而复得的灵力已燃起一团火来,火光熊熊中,他的身影已不见。 重新回来的灵力,血腥的昨夜。若隐不敢想!那些青涩的时光,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 七月二十三,冲牛。 傍晚的时候九虚山下十里,荒原里的小酒肆突然燃起了大火,那场火烧红了天际。幸而小酒肆空无一人。 喧闹的锣鼓声已响起,大火燃烧过的焦糊味儿,很快被浓浓的喜气冲淡,今夜是孟若隐与明珠大喜…… 第七十八章 大喜 喧闹的锣鼓声在九虚山十里响彻, 那间孤独的立在长街上,一排排木板房后的茅草屋, 今夜格外热闹。 长街的一头紧连着九虚山那仙山道场, 另一头却是无边无际的荒原。 荒原上衰草长摇, 毗邻的一间小草房本是孤独的立着,可今夜却不时有村民打扮的年轻小伙子, 个个脚步轻灵, 或者拎着个食盒,或者捧着个小坛子,迅速闪进那间草房。 听说这家有喜事。 大喜。 孟若隐身着大红喜服, 羞涩的笑, 看着师弟们一个个乔装打扮来贺喜,他怎能不感动?! 只是, 自从佑尘来了以后,若隐就在等一个人,眼见着吉时快到了,若隐心中的希望已越来越小。 师父终究还是不能原谅他! 若隐低低的叹口气,佑雨佑风已经笑着围过来, 佑雨问道:“大师兄,还等什么呢?听说娶亲是要讲究吉时的, 还有什么拜天地啊,好 分卷阅读146 多的啰嗦。我们是偷偷溜出来的,就等着观礼完了立刻回去呢!新娘子在哪里?你说我们以后是叫她什么好呢?龙女?还是”。 他停住话头,拼命地搔头, 似乎为了难,呵呵的笑道:“从前听说过师娘,不过你是我们大师兄,难道要叫龙女师嫂?”。 佑风直接给了他一个爆栗,笑道:“打你个师嫂!大师兄已经还俗了,咱们以后就叫龙女嫂子就成,还师嫂呢,干脆你叫大师嫂得了!”。 “嘿,你这个佑风,离了师父眼皮底下就欺负我!大师兄,你快评评理,他一天打我八遍,照这样打下去,恐怕我还没修成仙呢,就先被打傻了!”,佑雨委屈的说道。 “你本来就是个呆瓜,就算傻也和我无关”,佑风呵呵的笑,佑雨已经恼了,满屋子的追着打他,若隐只是微笑摇头,可那笑容中,却隐隐有些失落。 一旁立着的佑尘已走过来,说道:“大师兄,恭喜你”。 “谢谢”,若隐微笑道。 佑尘从怀里掏出个透亮的小瓶子来,压低声音说道:“这东西是救命的仙丹,只有一颗,留到你最需要的时候用”。 他看一眼四周,冲若隐神秘一笑,道:“大师兄,人虽未到,可是这东西到了,你总该不失望了吧?”。 若隐蹙眉,佑尘冲他眨眨眼,若隐忙了然于胸的点头,郑重的接过瓶子揣进怀里,若隐冲着九虚山的方向深施一礼,良久方直起腰来,长呼口气,道:“吉时已到”。 此时九虚山无极阁中,灵虚真人仿佛突然间苍老了许多,他拂尘一挥,面前的幻镜消失无踪,灵虚真人掐指,不由长叹口气,直到如今他都不知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 这些孩子,真的能应过各自的大劫么? 夜空中那弯月隐隐有血色围绕,看来这命中注定的一切,终会发生。现世魔王,灵虚真人久久的凝望着那血色的月亮。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指尖如蛇般虚空着游走,面前已显出金色的两个大字来——血魔。 九虚山第十八间客房。 少年越等越急躁,不停地在屋子里踱步,玄云子与白玉子却又下起棋来,少年焦躁的几步上前,伸手拂了棋盘,恨声道:“下下下,你们整天就知道下棋!能不能不下棋啊!”。 白玉子抬眼看他,不紧不慢的说道:“不下棋又能怎么样?难道像你这样在屋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小伙子,光是这么走解决不了问题的”。 “那要怎样才能解决?”,少年气呼呼的问道。 玄云子努努嘴,道:“下山啊!你都忘了自己说过什么?难道要等到人家生出了孩子,你才去?恐怕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少年挑眉,道:“我不去,我话都说得明明白白,她还是不来!就当我瞎了眼看错了人,人家如今正红烛喜床的,我去做什么?难不成要自找没趣?”。 白玉子与玄云子同时摇头,异口同声问道:“你是亲眼看到她?亲口告诉她?亲耳听到她说了不愿再见萧燃?”。 少年摇头。 二人又问道:“那你怎么就知道她不愿意见萧燃?不愿意帮忙?”。 少年再次摇头,却梗着脖子道:“孟若隐说了一定会告诉她,而且她说自己已忘了前尘”。 玄云子与白玉子对视一眼,笑道:“小子,你听没听过一句话——真相要自己去找”。 少年挑眉,二人又道:“去吧,看人的时候不要只用眼睛看。这世上的事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还有啊,没到最后一刻,就不知结局”。 少年双手环抱胸前,抬头看一眼如墨的苍穹上那弯月,道:“你们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去找结局”。 他身子凌空跃起,急速的飞行中,还不忘抬头再看一次那弯月,少年只觉得今夜的月与往昔不同,可到底有何不同,却偏偏看不出…… 大红的绸子一端握在若隐手中,一端握在盖着红盖头的明珠手里。 若隐温柔的笑着,他的目光那样深情,笑容那样羞涩,仿佛已透过红盖头,见到了新娘子的脸。 没有高堂,可若隐依然牵着红绸带领着明珠,跪下去,就冲着九虚山的方向,拜了三拜。 二人起身,再次跪倒,冲着东海的方向,依然是拜了三拜。 平时一脸严肃的小道者们今夜却兴奋的起着哄,嚷嚷着一对新人快快夫妻对拜,也好入了洞房。 只是这入了洞房后要做什么,他们却是不懂的了。 也不知是谁和谁在窃窃私语,一副不耻下问的架势,势必要挖出入了洞房以后,两个人是不是要比武?是不是要比剑? 一对高燃的红烛映着若隐的脸,他的脸却比那红烛更红,他低着头,紧抿着唇,可笑意却抑制不住的在唇角漾开。 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一场美梦?一场二十年来做过的,最美好的梦境? 如果这是梦,那就永远也不要醒! “大师兄,快拜啊!”。 “夫妻对拜 分卷阅读147 ,夫妻对拜!我们要看夫妻对拜!”。 喜气在茅草屋里荡啊荡的,莫名的幸福感涌遍若隐周身,这种愉悦,当真比任何修行都要快乐。 红盖头盖住了明珠的脸,听着耳边充满喜气的声音,她心中却不知是快乐多一点,还是纠结多一点。从一千多年前认识莫染开始,她就想着,总有一日会将自己嫁出去,嫁给那个最心爱的莫染。 可世事无常,这一千多年以后,即使她打好了主意,定好了计划,一步步走下来,却发现,原来谁也挣不过命运的巨轮。 所有的事都在偏离初始的轨道。萧燃被灵虚老头带去大荒,若隐成了凡人,而且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夫君。当年深爱的一个莫染,居然变成两个。这艰难的选择,眼下是不是最好的结局?三年,三年后萧燃回来,若隐却要死? 明珠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今愿意嫁给若隐,到底是因为若隐也是转世莫染?还是因为若隐给她的一点一滴感动? 可萧燃呢?明珠忽然糊涂了,她弄不清自己究竟还在爱莫染,或者早已背叛了莫染! 在这场执着的爱里,到底谁是赢家?谁又是输家? “夫妻对拜,夫妻对拜,夫妻对拜”,小道者们脱了那一身道袍,立刻变回了一群嬉闹的孩子,他们嚷嚷着,若隐与明珠在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喊声中,对拜下去。 “掀盖头,掀盖头,掀盖头”,喊声又起,若隐一双漂亮的眼中,波光潋滟,他挪动着脚步,手一寸寸的将红绸摺着收着,一步步靠近那大红绸带另一端的明珠。 到了那人跟前,他停住脚步,羞涩的垂下头,众人不由再次起哄。他微笑着,缓缓地伸出手去掀那人儿的红盖头。 红盖头盖住了她的脸,可她的一颦一笑早已刻在他心底,即使闭着眼,也能感觉到。 “明珠!”,欢腾一片的喜庆气氛里忽然响起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来,随着那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一个紫衫少年已凭空出现。 闻得那声音,明珠忙一把掀了盖头,惊呼道:“炽?你怎么来了!”。 少年冷着脸,二话不说直奔明珠而去,小道者们只是微愣了片刻,迅速明白过来,纷纷双手掐诀,唤来各自的仙剑,少年却不把这些只会点皮毛的道者放在眼里,直直的掠过持着剑的道者们头顶,拉住明珠的手,说道:“随我走!”。 明珠用力甩开他的手,问道:“你来捣乱的?!”。 少年沉了脸,再次抓了她的手,强行带着她凌空,若隐却已抓住了明珠裙角,怒道:“炽,你这是做什么?你要把明珠带到何处去?”。 少年挑眉,将手上灌了法力,简单说道:“我没时间细说,我只要带她走”。 “你总要说个原因吧?”,明珠努力挣着,叹气道。 “炽,你至少要告诉若隐原因”,若隐紧抓着明珠的裙角,和少年较起劲来,却听“刺啦”一声,那可怜的裙角被生生撕裂,若隐手里抓着半截裙角,人已跌倒在地。 “我只是带她去一个地方,也许很快就会回来”,少年抛下句话来,顺手撂倒几个呼喝着冲上来的小道者,带着还在挣扎的明珠,从窗口飞出去。 “炽,炽,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今夜是我和若隐的大喜,我怎么能抛下他?”,和少年比起来,明珠那点法力实在低微得很,挣不过总该知道原因吧,可少年却似乎没有耐心解释,一掌击在明珠后脖颈子上,直接放倒了这个问不停的女人,扛起她来,继续向九虚山飞去。 大红的喜烛仍在高燃,孟若隐怔怔的坐在冰冷的地上,耳边有一些嘈杂的声音,他手里紧紧攥着那片撕碎的裙角,手背上,青筋已暴起。 第七十九章 人若负我 嘈杂的人声渐渐淡了, 远了,直到四周静悄悄的再无任何动静。 孟若隐只是痴痴地坐着, 桌子上那对红烛烛泪蜿蜒在烛身上, 如红的血, 曲曲折折的落进烛台里,积成了两汪泪。 红色的血泪。 他的手里依然紧握着半截断了的裙角, 那么用力的握住, 却也只是徒劳。 屋子里幽幽的,有奇异的香气飘荡,缠绕在若隐鼻尖…… 酒。 酒在他手中。 他的人却已醉了。大醉!孟若隐从未喝过这么多酒, 这本是他和明珠的喜酒, 可新娘子呢?他居然连和少年抗衡的实力都没有,他得到的灵力太微弱, 使出来除了会暴露出一些不能令人知道的事以外,别无它用。 师弟们一直在安慰他,可那些安慰在他看来,却更加锥心刺骨,从今往后, 恐怕他孟若隐会成为三界六道的笑谈。 一个在大婚之夜被人抢走了新娘子的窝囊废! 一个九虚山的弃徒,开了杀戒, 双手沾满了血腥,却终于在最后一刻,输得彻底!九虚山的法术算什么?那么多的师弟们,那么多的仙剑, 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明珠为什么走了!她是挣不开少年的手?还是本就要和他走!她 分卷阅读148 是去找萧燃了?难道碧玺失败了?! 不会不会!他走到今天不容易!每一个环节,都不允许失败,孟若隐往嘴里灌酒,他已不认识自己,如今的孟若隐还是孟若隐么?! 是不是真的如兔爷说的,一步错步步错?! 从精灵道开始…… “道长,我忽然觉得体内真气翻涌,恐怕走不了了!你能不能背我?”。 那道声音,那个笑是他的梦魇。精灵道,精灵道,孟若隐喃喃的念着,微露的话再次闪现在脑海中:“道长,你难道看不出明珠和萧燃的关系?你绝不是萧燃的对手,实话告诉你,你和他都是明珠一千年前的爱人莫染,可惜他带着记忆,而你,什么都没有!你以为你这具空壳,这张脸可以留住明珠?道长,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孟若隐蜷缩在墙角,双眼直直的,不由想起了自己和微露的那个交易。 “道长,不如我们合作。我要的只是萧燃的内丹,而你却可以得到明珠姑娘的心。你只要配合我演一出戏就行,萧燃一定会为了明珠与你,主动留在精灵道”。 “不行!若隐怎么能让萧大哥涉险?”。 “怎么会涉险?萧燃是魔,没了内丹大不了多修炼个百十年,而你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就会与心爱的女子擦肩”。 “若隐不能欺骗明珠”。 “这只是善意的谎言,萧燃是魔,而且魔性越来越重,他需要新鲜的血,自然造了不少杀孽,而明珠将来必归神位,到时他们兵戎相见……你难道希望明珠陷入痛苦中?你难道并没对明珠动了情?”。 “……”。 “别忘了须弥幻境中你们定情时说过的话,你贴心带着的玉坠子,本不属于你,可如今这些都是天意。道长,人这一生很短暂,能遇到喜欢的人不容易。就算你成仙成神,无欲无求,无爱无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会拖你下水,明珠也永远不会知道,你并没有中毒,我保证不伤害萧燃”。 酒顺着若隐嘴角淌下来,落在地上,像是流着的血。 眼前突然闪现一双恐惧的眼,那道尖利的声音猛然响起,惊碎了精灵道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可那道尖利的声音,明明在大婚前夜响起,如今为什么无端端响着? 孟若隐忙抬起眼帘,醉眼朦胧的四处寻找,这屋子里如今空荡荡的,除了他,只剩那对红烛。 曙色一点点吞噬了夜的黑,昨夜被少年冲破的窗纸,随着晨起的微风 “瑟瑟”的响个不停。有风吹过,带来了一些焦糊的味道。 若隐那双眼里已满是血丝,他闻到了焦糊味儿,那味道像是点着了什么动物皮毛,是不是一只雪白的,额头带着炫耀般杂色毛的兔子? 血淋淋的没有皮毛的兔子。被扼住喉咙的,一双瞪大了的惊恐女子眼睛,她临死都在诅咒着。发生的事一幕幕轮番在若隐眼前闪过,最后都化成明珠掀开红盖头的瞬间。 “啪”的一声,酒坛子被摔碎在地上,若隐惊恐的瞪大眼睛,喊道:“不!我没有杀人!你不要缠着我!”,他恐惧的退到无处可退,手在面前徒劳的挥舞着,口中不停说道:“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没有人可以阻止我爱明珠!微露,你放过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杀人!我会渡化你,真的!我真的会渡化你!我曾经是道士,你知道的,我会超度,你不要诅咒我!不要!”。 可那双眼还在!那一声声如从地狱爬出的诅咒还在!阴魂不散的缠着他,充斥了整间屋子,还有那聒噪的兔爷,他仿佛正血淋淋的立在面前,顶着额头上那道致命的口子,用毛爪子一点点扒下皮毛来,说:“小若隐啊,你可千万不要一错再错!”。 “兔爷,兔爷!”,若隐浑身抖个不停,那个血淋淋的兔爷却裂开三瓣嘴,流下血泪来,它痛苦的说道:“小若隐啊,兔仙我很疼,你活生生扒了我的皮,为什么扒了我的皮?将我的皮还给我!”。 “啊!不要”,若隐手脚并用,爬到门口,他惊恐的瞪大眼睛,耳边又响起了尖锐的女子笑声:“孟若隐,你今夜杀了我,我诅咒你永远得不到明珠!孟若隐,你好卑鄙!还我内丹!还我内丹!”。 “你们不要缠着我!微露,要不是你一再逼我,我不会失手杀了你!你知道的,我已经深深爱上明珠,我不可能与你双修!除了她,任何女子碰我都会令我恶心!兔爷,若隐真的把你当亲人,可你为什么看到了我杀死微露?你看到了就不要说,为什么还来告诉我!兔爷,若隐只是怕你说出去,虽然扒了你的皮,可你是散仙了,若隐别无他法!但若隐真心想着,只要与明珠事成定局,我们三个就去碧波岛,若隐为你重塑肉身”。 他已爬到了门口,却停住。 门外,有一双脚。 顺着那双脚看上去,若隐大喜,他惊呼道:“明珠!”。 ‘明珠’皱着眉头,蹲下/身子来,手托起他的下颚,冷冷道:“瞧瞧你这副样子?我怎么就会答应嫁给你!告诉你,我如今后悔了!我要去找萧燃,我要和他双宿双栖。我不止要和他在一起,还 分卷阅读149 要和炽在一起”。 她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忽然站起身来,一双白皙的手缓缓移向腰间束着的丝带。手轻轻一扯,那结扣就已开了,衣衫静静滑落,如片云般落到地上。 香气在清晨的微风中蔓延,阳光照在那具美好的胴/体上,她已完全赤/裸。 她的笑邪魅而诱惑,孟若隐的目光已迷茫,她俯身,手灵巧而熟练,顺着他锁骨一路向下,孟若隐面色涨红,猛吸了口气,觉得体内有了某种莫名的冲/动,她却已转身走向晨雾里,冷笑道:“我随时都可以和任何男人走,和任何男人上/床!唯独你不能!”。 她的笑带着刺骨的寒意,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因为你是个懦夫!每个人都比你强!他们有地位,有实力。而你,什么都没有!”。 “明珠,不要离开若隐!”,若隐冲着那道逐渐模糊的身影大喊,可那道身影很快就已融进了晨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直缠绕在鼻尖的香气不见了,若隐晃头,方才的一切是真是幻? 忽然又想起明珠那句句带刺的话来,若隐觉得心已一点点裂开,碎成无数瓣,被人踩在脚底,使劲的碾着。 萧燃是魔尊,炽是鬼王,可他孟若隐是什么?九虚山弃徒?没有法力的凡人?还是被逼上绝路,退无可退时杀了微露,取了她内丹的卑/鄙小人?! 薄雾散尽的时候,阳光温暖的穿过窗棂,铺撒在明珠身上,那暖洋洋的阳光,照得她浑身舒舒服服的,不想起来。 可似乎乌云来了?是什么挡住了这温暖的阳光? 明珠缓缓睁开眼,面前却是一张放大了的脸。 那张脸上有道新伤,刚刚结痂不久,此刻还泛着微红,一些旧伤在脸上纵横,这张脸太熟悉,却又令明珠不敢见。 可脸上那双清冷的眼呢?如今这眼中既没有如火般的热情,也没有如冰般的冷,这双眼里只剩下说不出的纯净,那本该是只属于初生婴孩才有的眼,为什么如今他正用那种毫无杂质的眼神看着她? 明珠动动脖子,后脖颈子还隐隐的痛,这少年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 猛想起昨夜被少年带走时,若隐那无力却又无比受伤的眼神,明珠真恨不得自己此刻没有醒。 “炽,炽,快看!她醒了!她睁开眼睛看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闭上了!”,萧燃兴奋的喊道,可那话到了后来,又有了些失落之意,他可怜兮兮的说道:“是不是因为我很丑?她怕我?不敢看到我?我的珠子呢?炽,我要我的珠子,只有珠子才不会嫌弃我”。 明珠心中咯噔一声,他疯了?! 第八十章 入魔 “炽, 萧大哥怎么了?”,明珠“腾”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惊讶的瞪大一双眼, 看向萧燃, 萧燃却吃吃的笑,道:“你的眼睛好大, 可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会怕!你会把我吓哭的”, 他竟真的说哭就哭,居然立刻咧开嘴嚎啕大哭起来,吓得躲在一旁的炽忙跳出来, 一把捂住他的嘴。 他却仍不死心的哭着:“呜呜, 呜呜”。 “你听话,不要哭啊!你如果再不乖, 我以后就不给你珠子了!我可是说真的,没有吓唬你哦”,少年威胁恐吓并用,一双眼里却透着无奈。 明珠张大了嘴巴,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萧燃, 磕巴道:“萧大哥,萧大哥……”。 “他疯了!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他如今不是什么魔尊萧燃, 那个叱咤三界六道的魔尊已经不见了,如今只有个疯子在你面前。而且,也许是永远的疯子!”,少年叹气。 “怎么会疯了?他怎么会在这里?若隐不是说萧大哥和灵虚老头离开九虚山去大荒了么”, 明珠一肚子的疑问,少年已恨恨的一拳击在墙上,咬牙道:“又是若隐说若隐说!你只相信他,就不相信我们了?明珠,是我看错了你!我以为你不是那种只看脸的人,可没想到你明知道萧大哥等你救命,你却急着和孟若隐成亲!你到底有多怕嫁不出去啊?!就算你希望萧大哥快点死,也不用这么急吧!”。 “你说什么啊,炽!我不明白”,明珠皱眉,她一双眼紧盯着萧燃,终于不得不确定,这萧燃是真的疯了。 忽然想起几天前来到九虚山,那时她在他的心头上,看到了一颗朱砂痣,那时她在他的心里,看到了那么多他曾对她的付出。 我愿化作东海水,日夜陪在你身边…… 不在心头的痣,又叫什么呢? 思念,未必在眉间。 可若隐呢?他怎么办?那双怯怯的眼,那白得刺目的莫相忘,他说:“我不愿忘掉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哪怕那只是短暂。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或哭或笑,哪怕只是一个眼神,若隐都想留住,那些都是若隐弥足珍贵的记忆”。 他说:“我孟若隐起誓‘生生世世永爱明珠,永不相忘!’”。 明珠猛的无力起来,她苦笑道:“炽,我真的累了!你说我是不是错了?!一千多年前我就不该爱上莫染,一千多年 分卷阅读150 后我就不该再来找他的转世,为什么我总是做多错多?为什么事情会被我搞成这样?萧大哥是因为我疯的?是因为你说的那个选择?”。 少年赌气的扭头,冷冰冰抛过话来:“我要不是觉得萧大哥这样疯了实在不值,绝不会扰了你的好事!而且玄云子与白玉子那两个疯老头非说只有你能救他,要不是因为这些,我才不会管你呢!你和孟若隐双宿双栖也好,什么都好,能不能先救了萧燃再走?”。 “我当然会救萧大哥,我记得东海的龙涎香可以帮助得了失心疯的人恢复理智,不如……”,明珠顿住,她猛地想起若隐来,心中也就有了一丝不安,大婚之夜被人带走了新娘子,以若隐的性格,会不会承受不了?!明珠叹气,苦笑道:“炽,我不想和你解释什么,无论眼前这个人是萧燃也好,是一半莫染也罢,我都会留下来尽我所能的救他,可我希望先回一趟九虚山下十里,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必须将我的去向告诉若隐”。 少年眉头拧成结,气呼呼的扭着头不看她。 一旁的萧燃却嘟起了嘴,摇着她胳膊,道:“你们都不管我!为什么没人陪我玩?”。 明珠连苦笑都已笑不出,可萧燃依然不依不饶的说道:“这里一点都不好玩,我好无聊!我要出去玩”。 “不出去玩好不好?”,明珠哄孩子般问道。 萧燃眨眼,似乎认真的想了想方道:“不出去玩也行,可你有珠子么?或者有别的好玩东西?”。 明珠叹气,她哪里有珠子!干脆手掌展开,掌心里现出一片龙鳞来:“这个给你,它特别好玩,可以听到我说话呢”。 “真的么?真的可以听到你说话?”,萧燃一把抢了龙鳞,杵到眼前左瞄右看的,似乎满了意,他安静的坐到一边开始摆弄起那片龙鳞来。 见他入神的摆弄着那片龙鳞,明珠轻叹一声看向少年,少年扭脖子不看她,明珠只好放弃。她悄悄地退出房门,少年却立刻跟了出来,自言自语般说道:“反正有玄云子与白玉子看着,我闲着也没事。怎么这山上如此闷热?我要下山去透透气”。 言罢他抬腿就走,似乎早已把明珠忘在脑后,偏偏那脚步不快不慢,刚好能让明珠跟上。 就这样别别扭扭的,两个人用了土遁术,直奔山下而去。 九虚山下十里。 毗邻着荒原的茅草屋,雪白的窗纸上还贴着大红的双喜字,明珠推开门,立在门口,久久不敢抬步。 少年双手环抱在胸前,冷冷的站在明珠身后,看阳光撒进屋子里,看明珠终于在犹豫了好久以后,抬步进屋。 “若隐,我回来了”,明珠尽力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至于太疲累,可屋子里空荡荡的,那对大红喜烛已经燃尽了,只剩下短短的蜡头,烛台里满是蜡油。 地上有碎了的酒坛子,屋子里满是一种奇异的酒气和香气掺和的味道。明珠皱起眉头来,再次喊道;“若隐,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答她,这屋子,已经空了。 少年等在门外,不耐烦的问道:“怎么?他不要你了?他跑了?看起来你的小道长还真是脆弱!”。 明珠叹气。 少年转身作势要走,嘴里嘟嘟囔囔:“就算我能等,萧燃也等不了。再拖下去恐怕他就真的疯了!我要立刻回去,你愿意等自己等好了”。 明珠看一眼天色,想了想走到桌子前,找到纸笔,又思量一番,方写道:若隐,萧大哥得了失心疯,需要去东海取龙涎香,明珠会速去速回,若隐如见此笺,或赶去,或等待。明珠但求若隐相信明珠,绝不会悔婚。 写罢她又仔细的看了一遍,方放在桌子上,这才走出屋子,对依然立在原地的少年说: “走吧,我们这就回九虚山,带萧大哥去东海”。 少年从嗓子眼哼一声,也不等明珠,只是一个人先行。明珠拖着沉重的脚步跟上他,只觉得浑身都已疲累得仿佛随时都会散了架。 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待那两道身影看也看不到了,一直躲在衰草丛中的若隐方站起身来,他双眉紧蹙,定定的望着少年与明珠离开的方向,双拳已握紧。 果然,她随时都能和任何人走!果然,她不止要和萧燃在一起,就连少年,她都不放过! 嫉妒,就像恶魔般,在他的心里生了根。 他恨恨的立了许久,方抬步向茅草屋走去。 有风吹过,从被少年撞破的窗吹进去,卷起了桌子上那片便笺,飘飘悠悠的,在半空中如落叶般,旋转着滑落。一头栽进了桌子底下那黑暗的角落里,静静的,仿佛在笑话这捉弄人的天意。 孟若隐脚步沉重,可无论多沉重的脚步,无论走得多慢,总会到达终点。 他立在屋子里,一双眼环视四周,屋子里没了女主人,如今只剩下一种莫名的凄凉。大红的缎子面被子,绣着鸳鸯戏水的一对枕头,卷起的轻纱幔帐,桌子上放着的已经燃尽了的红烛,还有那些触目惊心的烛泪。 他一动不动的立在门口,一身被酒水尘 分卷阅读151 土污了的大红喜服无风鼓起,想必此刻那喜服下,每一块完美的肌肉都已绷紧。 身后,却传来了仿佛指甲划着冰面的刺耳笑声,孟若隐忙回头,就见门外立着两个奇行怪状的小妖精。 这些小妖若在从前,是绝不敢如此出现在他面前的! “呦呦呦,□□精,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很厉害很厉害的道长?你不是说他又帅气,法力又高强么?我怎么看不出?”。 “红蜘蛛,你可别小瞧了眼前这个可怜的男人哦!他的确曾经,我只是说曾经哈,是九虚山的大弟子!不过好汉不提当年勇,人家现在落魄了,咱们怎么也不能落井下石哈!”。 “是不该落井下石,咱们要下也不能下石头,人家怎么说也是九虚山弃徒,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要下,就下刀子,最好能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我还没吃过道长的肉呢,会不会很特别?”。 “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 一阵阵夸张的笑声传来,孟若隐只是静静的立着,一张脸上无悲无喜,那两个小妖见他不语,越发张狂起来,竟大胆的走近一点,再走近一点,去动他绾着的发髻。 他系着发的带子很快被扯开,一头青丝扑啦啦散落下来,挡住了他的脸,以及那双眼,那双眼里此刻很平静,他的人也很平静,平静得就像暴风雨即将到来之前。 “喂,道长,听说你新娘子被人拐走了?!也难怪,你说如今你这么个没法力的废人,要你有什么用?你新娘子是龙族?怎么,你要来个人龙恋?你也不想想,万一哪天你那新娘子一尥蹶子,尾巴那么轻轻一扫,就把你直接送十殿阎罗那里报到了”。红蜘蛛扯他的发,揪下来一根,“呼”的一声吹走了,再去揪。 孟若隐忽然就成了个死人。 他动也不动,任由两个小妖推搡着,戏弄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两个小妖累了乏了,□□精一屁股坐地上,冲红蜘蛛说道:“真没意思,他就像死人似的。你说他是不是被人抛弃刺激过度哈?不如咱们等着,看他那和人私奔了的新娘子回来不,你说那么随便的女人,是不是……嗯?”,他的后半句话都变成了下/流的笑。 然后,他的眼珠子就已开始凸出,他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从嗓子眼里响起:“咯咯,咯咯”。 下一刻,他居然看到了自己的后背,可他怎么会看到自己后背呢? 蜘蛛精本附和着大笑,此刻却再也笑不出,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孟若隐,孟若隐目光平和,他整个人都冷静得像块石头。 坚硬的石头,看不出悲喜。 他的手修长而白皙,看起来似乎没做过什么重活,那本是一双握剑的手,也本是一双被废了法力,抽筋断骨的手。 无论怎么说,那都该是一双毫无威胁的手,可就是这双手居然以一种蜘蛛精绝对想不到的速度,拧断了□□精的脖子! 孟若隐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点羞涩的潮红,他垂下眸子,幽幽道:“没有人可以侮辱明珠!”。 第八十一章 我愿成魔 一路疾飞。 离东海越近, 明珠脚下的祥云也就越发慢了起来,少年抱着膀冷眼看她, 挑眉道:“原来你不止对曾经的爱人心狠, 你连家都不愿意回!”。 明珠苦笑, 她突然发现,她除了苦笑, 真不知该说什么。 少年从鼻子眼里哼一声, 萧燃却趴在云边边上,兴奋的挥舞着手臂,大声笑道:“我也能飞了!我是鸟!我是鸟!”。 少年恨恨的一小块一小块往下撕如镀了一层金的云边边, 明珠终于叹口气, 幽幽道:“炽,你无论多讨厌我, 都不要再揪这云了。要知道如今这云承载了我们三个人的重量,已经负担很重,你再撕,它会抗议的”。 果然那云剧烈的抖了几抖,吓得萧燃“娘啊”一声, 趴在云上再不敢动弹。少年只好放弃了继续虐待那朵可怜的祥云,气呼呼问道:“喂, 你还认识家么?我可是只来过一次,如今早已忘了东海在哪里”。 他这么说的时候,心底就开始一点点的痛,一双眼有意无意向云下找去。 细软的沙滩上, 曾经升起过篝火,他就坐在岸边,烤着东西,等着那个拼命要逃出去的姑娘。 她头上一对软角,身上还挂着半截将断未断的绳子,她骗他却被他毫不留情的扔回东海,他第一次违背了这一行的规矩,不但收了雇主的银子,还拐走了雇主的女儿……真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 脚下,已是一片蔚蓝的大海,海浪拖拽着绵长的尾音,击打着岸,空气中满是一种腥腥咸咸的味道。 东海,这里就是东海。 明珠深吸口气,那么熟悉的味道,多少次在午夜梦回时想起?!当初拼着命的要逃离,如今却遍体鳞伤的回来,她不知在这场所谓的勇敢追逐中,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落下祥云,当明珠的脚底与这细软的沙滩接触, 分卷阅读152 心底那种复杂的,以为忘了的情绪,都轰轰烈烈的来了。她长久的凝视着海浪拍岸,海风柔柔的抚着她的脸,一旁本疯疯癫癫的萧燃却惊呼一声,恐惧的喊道:“我来过这里!我记得,我来过这里!”。 他的脸色十分不好,猛的蹲下去抱住了头,少年闻言眼中已腾起了希望的光,一把揪了他脖领子将他拎起来,问道:“你记起来了?!”。 萧燃点头,想了想又摇头,他手指颤抖着指向那波光粼粼的海,就连嗓音都已颤抖:“我看到,水面上有好多尸体!都浮啊沉啊的!血……好多的血染红了海……”。 “你记得?你好好看看,这里的确是东海!当年那些被东海水淹死的百姓,尸体就在水面上浮浮沉沉”,明珠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叠声说道。 可萧燃却挣开少年的手,他惊慌失措的,似乎正被什么恐惧的东西追逐着,猛的撒丫子狂奔起来,沿着海岸线他踉踉跄跄,脚底却像是生了风。 “别跑!”,明珠与少年对视一眼,皆大惊,忙着去追萧燃,可萧燃虽然疯了,跑得却是飞快,任凭明珠与少年怎么追,始终与他差了一截。 前方就是块巨石,那巨石奇大无比,就见萧燃脚步不停,嘴里大声的喊着:“不要缠着我!不要缠着我!”,身子已经一拐,隐入巨石后。 明珠与少年气喘吁吁的赶到,忙去巨石后找他,可石后只有零散的几枚脚印,那个疯疯癫癫的魔尊萧燃,却不见了! 放眼望去,海天相接,哪里还有萧燃的影子!明珠心底猛的升起寒意来,她居然把萧燃弄丢了! 傍晚的时候,下起急雨来。 瓢泼般的大雨夹杂着黄豆大小的冰雹子,噼里啪啦落在地上,打得荒原上那衰草也东倒西歪起来。 孟若隐披散着头发,浑身早已被雨水淋透,那身袍子上满是酒污血渍,甚至还沾着许多的泥点子。 这身袍子早该扔到垃圾堆里,可如今孟若隐却已不在乎,他只在乎酒。 他的手里就有酒,一大坛子酒。 脚下很泥泞,他似乎喝醉了,目光迷茫,发湿淋淋的贴在脸上,混合着雨水,可他却粗着嗓子在唱歌,只是那歌声悲怆,竟听不出究竟在唱什么。 这要是在从前,孟若隐绝不会这样放开嗓子唱歌。 但现在,没了明珠,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刺溜”一声,孟若隐脚下一滑,人已跌坐在地上,他的手里却依然紧握着酒坛子,这酒坛子如今甚至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哈哈哈哈”,他放声大笑,笑声在荒原急雨中听起来,分外凄凉。 一把油纸伞挡在他头顶,他手撑着满是泥水雨水的地面,平移出去。那把伞又跟过来,他再移。 那把伞执着的跟着他,无论他移出去多远,都离不开。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孟若隐大吼,他此刻看起来,早已没了那仙山道场中修行了二十载的仙风道骨,简直就像个市井无赖一般! 碧玺撑着油纸伞,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平缓:“我说过你不要后悔”。 “我没后悔!”,孟若隐瞪着眼睛,粗/暴的打断他话,大声说道:“我没有后悔!爱上明珠我从没有后悔”。 “可你现在的样子,分明是在自暴自弃”,碧玺淡淡道。 “自暴自弃?!我没有自暴自弃,我只是累了”,孟若隐幽幽的叹气,他似乎真的累了,很累很累,就这样伏在满是泥水的地上,脸紧紧地贴合着地面,低低道:“这里的土地,很像九虚山的味道”。 他的眼帘低垂,像是正陷入一场美丽的梦境,他梦呓般说道:“可九虚山我再也不能回去。但若隐没有后悔过!若隐只是恨!恨若隐不如别人”。 “你怎么会这么想?也难怪,听说明珠是和鬼王炽走了”,碧玺皱起眉头来,语气中毫无讽刺的意味,毫无疑问,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残酷的事实。 孟若隐从泥地里爬起来,脸上那种迷惘已经不见了,他幽幽道:“无论如何若隐都该谢谢碧玺师叔”。 “你谢我什么!我们都是九虚山弃徒,无一例外的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碧玺终于叹了口气,向若隐伸出手去。 若隐却跪倒在地,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道:“若隐有三件事要谢谢碧玺师叔”。 “哪三件?”,碧玺怔住。 “第一件,若隐要谢谢碧玺师叔帮着若隐来了一出苦肉计,虽然这种做法实在令人不齿。荒原里那场比试,终于留下了明珠”。 “唉……”,碧玺叹气。 “第二件,若隐要谢谢碧玺师叔,帮着若隐除掉后患,虽然这样做实在狠毒。可有些事终是要二选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与其三个人痛苦,不如一个人退出”。 这次碧玺没有说话,他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想起那天天微明的时候,他手放在了萧燃天灵盖上,指尖上那些凝结的法力,只要他微微用力,已经疯疯癫癫的萧燃必死无疑,可他偏偏在最后关头,收了法 分卷阅读153 力。 道家也讲因果报应,也讲天道,他终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若隐,没了回头路。 “若隐,我不知你为何如此极端,爱一个人真的是件天下间最痛苦也最快乐的事情,你自小在九虚山修行,本就如一张白纸,如何描画,都在你自己。你对龙女动了情,有前世因在,自然也会有后世果。师叔虽然早早被赶下九虚山,师叔虽然修习了魔功,可师叔觉得,无论是仙是魔还是人,都不该将自己置于无路可走的境地”。 若隐蹙眉,静静的听着,碧玺又道:“师叔知道你外表淡定,实则内心却是万分好强。记得你九岁那年因为写错了一个字,居然自罚重抄一百遍,那可是五千言的《道德经》,你个九岁的小孩子,对自己实在苛刻!如今你依然如此,若隐,师叔是过来人,只是想告诉你,这世上没了谁都一样活。每□□阳照常升起,四季变换潮涨潮汐,皆求自然”。 若隐眼帘低垂,良久方道:“多谢师叔,若隐明白道法讲究自然,所以若隐凭心去走一程。若隐从前以为,只要两个人情投意合就是美满,如今若隐方知,原来只有这些远远不够。要活下去,不是修仙,需要很多。若隐想,若隐如今缺少的正是这些!等到若隐有了立足的资本,才能与人抗衡”。 他的语调平缓,他抬起头来,郑重的看向碧玺,复又说道:“没有实力,就连小妖都来欺凌。碧玺师叔,若隐还有第三件要谢你的事没有说”。 “第三件?是什么?”,碧玺怔住,他不记得自己还帮了这钻牛角尖的师侄什么。 若隐靠近碧玺,有些犹豫,他说:“师叔,可否近些说话?”。 碧玺皱眉,俯下/身子侧耳细听,就见若隐手勾住他脖子,恭恭敬敬的低声在他耳边说道:“第三件事,若隐要谢师叔,借给若隐元神,帮助若隐入魔”。 若隐的手指修长,那修长的手指猛的在碧玺百会、风府、风地三处穴道划过,那是碧玺修习魔功的死门…… 第八十二章 疯子不疯 海风带来了一阵阵腥咸的味道, 明珠徒然的坐在东海岸边。海岸线绵长,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 少年恨恨的跺脚, 咬牙道:“这萧燃怎么能跑了呢?!我们两个大活人居然看不住一个疯子, 这种事说出去, 真的要被人笑掉大牙”。 明珠不语,就连眼都已闭起, 她后仰, 将自己舒舒服服的沉到细软的沙上。阳光很好,温柔得就像阿娘的手。 “喂,你是不是铁石心肠?为什么无动于衷?”, 少年质问道。 明珠长长地吁了口气, 道:“我很累”。 “累?就算你马上就累死了,也得起来,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萧燃,他那个样子,越晚找到他越危险”,少年一屁股坐下去,就坐在明珠身边。 明珠依然闭着眼, 似乎只要一睁开眼,就不得不面对很多事。她幽幽道:“炽, 我真的累了,很累很累!这里是我的家。离你左手边三十八步的地方,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种下过一粒种子”。 “种子?”, 少年狐疑的看她,较真的起身走了三十八步,停住。回身大声问道:“是这里么?种下种子?沙滩上能种种子么?是什么树?我怎么看不到?”。 “那种子早已发了芽,结了果。在我以为就要收获的时候,却发现原来是颗毒果。果子很甜却也很苦,明明知道吃了以后会死,偏偏要拼着命的咽下去”,明珠缓缓道,那声音竟像梦呓般,在东海岸幽幽荡开。 不用睁眼她就已知道,龙君、龙母、兄长、姐姐都隐了身形,在偷偷地看着她。可她不能睁眼,她很怕自己一睁开眼,就会控制不住的奔过去。 她依然是个逃/犯……逃/犯?明珠心中猛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当初若隐抽筋断骨,九重天上那帮子闲得无聊的家伙下凡绑人,明明双方来了个面对面,怎么那帮家伙对她这个逃/犯无动于衷,直接把她逃出困龙台的事来了个没发生?还有随时都会倒的镇妖塔,当初灵虚老头逼着他们去找,如今回来这么久了,却一字不提! 越想疑惑越多,明珠隐隐觉得,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牵着他们,身不由己的前行。而那前方,恐怕是条不归路! 少年已蹲下/身子,用手去挖脚下那片松软的沙,他挖了很久很久,终于一屁股坐地上,泄气般说道:“你什么时候才不会骗人?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哪里来的种子?哪里种出了果实?”。 明珠双目依然紧闭,暂时压下心头那些疑问,叹气道:“那果子就在那里。当年我满怀希望的种下种子,许下心愿,要嫁给楚莫染为妻,我真的尽了力。可冥冥中似乎自有天意,我以为只要有梦必然会实现,我以为只要不放弃,总有抓住幸福的一天。可如今我才知道,原来那都是我的自以为,我想的太简单。若隐的执着与痴狂,萧大哥的痛苦与压抑,都令我无法取舍。”,她起身,一双眼定定地看向少年,少年赧了脸,支吾道:“你,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明珠叹气,道: 分卷阅读154 “炽,我不是白活了几千年”。 她睁开眼,眺望着远方,远方一片蔚蓝,分不清海天。她幽幽道:“所有的,我都懂,都明白。可有些事不是随着我们的意志为转移。比如眼下,我突然发现,我似乎懂了,其实却什么都不明白!”。 “你在说绕口令啊,什么懂不懂的?我是真的糊涂了”。少年皱眉。 “炽,听我的,还是无情好,有情总有一天会弄得遍体鳞伤”。明珠坐起来,她感觉到龙母在抽泣,甚至听到了龙君那声极轻的叹息。她冲少年微笑,道:“这三界六道最难的就是选择。可我是谁?我是堂堂的东海三公主明珠啊!无论什么,我都不怕!”,她“腾”的一声站起身来,双手扩在嘴边,冲着那碧蓝的大海喊道:“我绝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可怜小女子,总有一天我会将一切弄明白”。 她手指向碧蓝的苍穹,大笑道:“无论那冥冥中的天意是什么,我都不怕!请冲着我来,就算爱上上神要付出代价,我也愿意。我要和你争,和你斗!孟若隐不可以死,萧燃也不可以死”。 少年怔怔的看着这个疯子般的姑娘,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似的。也许,他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过她。 明珠已拉起他的手,少年瞪眼睛,明珠笑道:“不要冲着我瞪眼睛,忘了我们来是干什么的?是来找龙涎香!所以,现在我就带你去找”。 “可萧燃已经不见了,我们还找它有什么用?!”。 “萧燃不见了是一回事,找龙涎香又是另一回事。这话我可是和你学的,凡事要分清”。 “那萧燃会不会有危险?”。 “你觉得呢?”,明珠看向少年,少年忙垂下头,咳了几声,恼道:“我怎么知道”。 “放心,这里是东海,我敢保证萧燃绝不会出事”,明珠大着嗓门喊道。少年忙甩开她的手去捂自己耳朵,嘟囔道:“我又不是聋子,你何必这么大嗓门”。 明珠微笑,她当然知道少年不是聋子。可海浪声太大,恐怕要大着嗓门那些偷偷隐在暗处的亲人,方能听到。 海浪声绵长而悠远,龙君冲一旁抹眼泪的龙母立眼睛,粗嗓门道:“别哭哭啼啼的,你先回水晶宫,本君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你去哪里?明珠她,明珠她可是就在家门口啊,我怎么也得多看她几眼吧”,龙母抽泣道。 “去……去西海,西海大太子要娶亲”,龙君道。 “西海?大太子不是早已成了亲,娶了人界女子么?”,龙母小手帕不停的擦着眼泪,不解问道。 龙君涨红了脸,支吾道:“你怎么管这么多?!娶亲了难道就不能纳妾?总之我马上要出门,立刻就走。你妇道人家不要管太多”。 他倒是说走就走,龙母正欲再说什么,二女儿已悄悄扯她衣袖,压低声音道:“娘,父王是要去找萧燃呢”。 “萧燃?”,龙母忙看自己的二女儿,就见二姑娘也不说话,只是手指指岸边立着的明珠,龙母这才明白过来。终于止了泪,叹气道:“唉,我那苦命的孩子啊,怎么就这么不让我省心!希望你父王早点找到那小子,你妹妹能早点了了心愿,娘也就放心了”。 她目光幽幽的望着岸边立着的明珠,却见明珠忽然跪下去,郑重的朝着他们隐身的方向拜了三拜,龙母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已听得明珠说道:“明珠不孝,可明珠必须走完了这一程”。 龙母忙着擦眼泪,长叹了一声。知女莫若母,她怎会不知自己这个女儿最是执着。要不是因为执着,明珠当初怎会只是闻得转世莫染将有大劫就拼命逃出东海?可如今看来,她这个做娘的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不该给女儿逃出去的机会? 龙族成神归位之前的这次历练,到底有多少本能成神的栽了,败了?还不都是因为一个情字!眼下这个从小就被众人呵护在掌心的明珠,真的能顺利度劫么? 东海的海岸线很长。 绵长的海岸线尽头,是处无人的荒原。 萧燃静静地立在这荒原里,目光清冷而沉静。 片刻前那个疯疯癫癫的人已经不见了,如今这里只有魔尊萧燃。 他的黑袍被风拂起,黑发也在随着那风铺张。听说九虚山下十里也有一处荒原,那里衰草长摇,毗邻着荒原的,是间茅草屋。 他坐下来,随手一拂,地上已多了一把琴。 琴是古琴,手指拨动琴弦,发出“叮叮咚咚”的一串响来,他已经太久没有抚过琴,久得生疏了指法,忘了如何才能弹奏出一曲《离殇》。 人与琴已合二为一,琴就是人,人也是琴。琴音悠悠荡荡在半空中散开,萦绕着,缠绵。 “好琴艺”,一道慈祥的声音猛的自身后响起,打断了琴音,“铮”的一声,断了弦。 萧燃回首,见来人却也不惊。他冷冷道:“真人屈驾来东海见我这个魔,本尊真不知该如何客套才好”。 “魔尊大人何必客套。贫道此次来东海,九虚山那里断是不能放心,所以贫道不便多留,何况镇 分卷阅读155 妖塔……”,灵虚真人手持拂尘,一脸的和蔼可亲。 萧燃冷冷的打断他话,冷眼看他,道:“真人,何苦再提镇妖塔!那不过是你为了将我们推入各自劫难的一个幌子。眼下已到了该结束的时候,无论我萧燃将会是什么下场,都是自作孽!可我没想到孟若隐,我本以为他是明珠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如今看来却是我错了。我当初一心促成他与明珠,可如今却发现,他给不了明珠未来”。 灵虚真人长叹一声,道:“若隐这孩子终是要过自己的劫,正所谓道法自然,若隐今日所经历的一切,皆有因果。至于龙女,终会历劫归神位。而鬼王炽,如今玄冰入腹也是劫难之中。情起情消,缘来缘散,终会归于虚无。贫道如此做也是为了帮你们早日度劫。只是魔尊您与九天神帝的恩怨还请暂且放在一边,眼下天地大劫就要启动,那现世魔王贫道至今未能算出将以何种方式出现,贫道只是希望你们都能放下各自恩怨情仇,合力对付现世魔王”。 “所以,你这次是来劝我的?”,萧燃淡淡道,他的手里已多了一枚极小极小的银针:“这是玄云子与白玉子为我植入的银针,本尊明白他们是要帮我,可本尊这条命不值钱,何况本尊与明珠的事不用任何人管!所以这个东西现在还给你。至于本尊与九天神帝的事,只怕是我放过他,他却不肯放过我。还有,本尊装疯卖傻是因为......” 第八十三章 九虚山叛徒 “原来一切都是骗局!萧大哥真该去戏班子”, 身后猛的传来一道极其冷静的声音,那声音里没有悲喜, 平静得令人心惊。 萧燃豁然回首, 已见明珠静静地立在他身后。 少年也抱着膀站在明珠身旁, 明珠微笑,幽幽道:“原来这三界六道最大的傻瓜是我, 灵虚真人一句道法自然, 就将我们推进这漩涡之中,而魔尊大人您果然是成大事者,竟能如此淡然处之!只有我是个俗人, 被你们一路耍得团团转, 还一心为你去找龙涎香”。 她恨恨的将手里的小瓶子掼到地上,“啪”的一声那瓶子碎了, 瓶子里装着的液体如涓涓细流般,在沙滩上蜿蜒。一股沁人肺腑的奇香在空气中荡开,将几个人包围其中。 “这是东海的龙涎香,听说对得了失心疯的人有奇效,不过现在你应该用不着了!”, 明珠冷笑。 萧燃的面色有些苍白,良久他方长叹口气, 道:“明珠,一切都是我的错。从当初我骗你只有若隐才是转世莫染开始,直到我如今的装疯卖傻,我不想解释原因, 明珠,我只是想保护你”。 “保护我?!你们每个人都在为我好,都是为了我。可你们想没想过,我是个独立的有思想的人,不是一件物品,你们一句为了我好,就可以骗我。就可以把我亲手推出去?萧燃,你怎么可以如此自私?!”。 萧燃幽幽道:“随你怎么说”。 “是啊,我真的不想说。甚至不想听,偏偏却让我听到”,明珠缓缓展开掌心,掌心里已多了一片龙鳞,那龙鳞没有任何稀奇,就像送给少年与萧燃的一样。 萧燃面色忽然白得像纸,他手不自觉的摸向心口的位置,那里贴着心放着一片龙鳞,她曾说过这龙鳞可以听到她的声音,当然也能听到他的声音。 明珠苦笑,一双眼紧盯着萧燃,冷冷道:“我本来一直都分不清你到底是莫染还是一个全新的人,可如今我明白了,你就是你,魔尊萧燃!因为我爱的莫染绝不会欺骗我”。 她转身就走,少年看一眼萧燃,道:“我也鄙视你!骗女人的家伙不值得别人同情”,他言罢忙去追明珠,正此时就见半空中飞来一道白色身影,却是踏着仙剑的佑尘。 他脚下的仙剑晃晃悠悠的,人也像是喝醉了酒。“咚”的一声在离地还有六尺多高的半空中落下来,重重摔在沙滩上,先是一口血喷出,接着断断续续说道:“师父,若隐他发狂了!”。 明珠忙顿住身形,正欲上前,就见佑尘又是一口血喷出,灵虚真人手中拂尘一挥,已隔空为他送去法力,半响佑尘急喘的气息方平缓些,却又急急说道:“师父,快回九虚山,晚了恐怕九虚山会被夷为平地”。 “若隐发狂了?为什么?九虚山又怎么了?”,明珠大惊,见灵虚真人与萧燃等也是一脸的不明就里,佑尘已再次开口道:“大师兄在九虚山大开杀戒,说是要做新一任掌门”。 “这个孽障!待贫道去收了他”,灵虚真人怒道。他拂尘一挥就要凌空,佑尘忙再次说道:“师父千万要小心啊,女娲石在他手中呢”。 “女娲石在他手中?!”,灵虚真人僵住,明珠只觉得脑袋里一阵轰鸣,萧燃已抢先问道:“是镇住人间龙脉的女娲石?”。 灵虚真人点头,少年也恨得跺脚,道:“听说这女娲石一直在九虚山禁地,有层层机/关保护,怎么就被他拿了?灵虚老头,你教出来的好徒弟,难道他想毁了人界?!”。 “唉……”,灵虚真人仰天长叹,半响方沉声道:“贫道未料想若隐这孩子居然过不去自己 分卷阅读156 那情劫,如今看来只有毁了他,方可阻止事态严重下去”。 “毁了他?真人要做什么?”,明珠一时间心乱如麻,她已隐隐猜到,这若隐发狂恐怕与自己大婚之夜离开,甚至与那选择有关。 灵虚真人缓缓道:“这些都是贫道的错,当初贫道掐算出天地将有大劫,人间会出现个现世魔王,于是就贸然决定将你们推入各自劫难之中,也好度劫后为九重天增加新生力量,合力对付那即将现世的魔王。贫道万万未料到最令人放心的若隐居然度不过劫难。如今看来要想不令事态进一步扩大,贫道只能亲自出手,将他斩与剑下了”。 他手中已多了一柄剑,明珠一见那柄宝剑,心中“咯噔”一声,忙一把抓住灵虚真人的袍袖,道:“真人三思啊!这轩辕剑上斩九天仙,下劈十地鬼,若隐怎么能承受得了!他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的!”。 “那依公主说,又该如何?”,灵虚真人反问道。 明珠怔住,看一眼少年与萧燃,二人皆摇头,似乎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今关系到整个人界,谁也不敢拿万千生灵的性命做赌注。 佑尘已急喘着又道:“师父,大师兄说不但要九虚山掌门之位,还要统领整个三界六道!他说如若不依,就把女娲石毁了,与整个人界同归于尽”。 “若隐怎么会如此疯狂!”,明珠道,佑尘已接着说道:“他说他要地位,要实力,他说……”。 明珠忙问:“他还说什么?”。 “他要将三界六道的女人都抓到九虚山,供其享用”。 “他不是若隐!一定不是若隐!”,明珠腿一软,已无力的跌坐到地上,她不可置信的喃喃着,眼中却没有泪。少年担心的推她肩膀,问道:“明珠,明珠,你没事吧?”。 她“腾”的一声站起来,竟露出一丝微笑,道“我当然没事!我是谁?我可是堂堂的东海三公主明珠啊!怎么会有事。”,明珠目光转向灵虚真人,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之意:“真人,明珠求您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轩辕剑,明珠愿意去一趟九虚山”。 “你不可以去”,未等灵虚真人开口,萧燃已断然拒绝道。 明珠深深望一眼萧燃,道:“魔尊大人,如今别无他法!我想若隐之所以如此极端,恐怕只是逼我去见他。见一面没什么大不了,我没想到他看了便笺仍然不相信我,不过误会如果不解释,时间久了就会真的成了扎在心底的一根刺”。 “不要去好不好?!”,萧燃口气已软了下来,明珠却微微摇头,道:“明珠相信若隐本性善良,他只是未动过情,走错了路。人这一生如此漫长,每个人都有可能走错路。明珠也曾经走错过路,这一点相信魔尊大人您还记得,请您不要干涉”。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灵虚真人忍不住长叹一声,若隐曾是他最心爱的弟子,但凡还有一丝希望,他也不愿亲手将若隐送到万劫不复那一步。 海风依旧腥咸,可不变的,恐怕只有这海风了。明珠已挥手唤来祥云,踏上云,她回首望一眼众人,少年似乎很想跟上来,却被萧燃拉住。 他果然是魔尊,无论何时都能如此的冷静!冷静到冷血! 明珠苦笑,再不看他们,施展法力全速而行,直奔九虚山。 也不知行了多久,远远已可见那熟悉的仙山,山在云中,云在山脚,分不清哪里是云,何处是山。 将祥云落在山顶,明珠心中早已百种滋味。 这世上的事,是不是要经过了方知,原来当初真的可以走完全不同的路。 她缓缓步下祥云,依稀可听到阵阵笙歌燕舞,昔日那仙山道场如今早已没了当初的模样。 到处都是乌烟瘴气,不时有涂着厚厚脂粉的女子在她身旁歪歪斜斜的经过,每个人双眉间无一例外的被人点上了一枚朱砂痣,每个人却都一副痛苦的模样。 明珠随手抓住一个穿着粉色罗裙的女子,问道:“孟若隐在何处?”。 那女子像是听到了三界六道最恐怖的事一般,浑身抖作一团,半响方哆哆嗦嗦一指无极阁方向,磕巴道:“他是疯子!”。 言罢她已挣开了明珠的手,跌跌撞撞的逃走。 明珠不再迟疑,直奔着无极阁而去。 无极阁并不远。 明珠立在门外良久,方鼓起勇气推开那扇门,当初从精灵道回来,若隐为了她被施以酷刑,抽筋断骨。那时她等在门外,只觉得时间漫长得仿佛早已千年万载,当推开紧闭的大门时,她就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该好好去爱这个肯为她付出一切的男子。 可如今,早已沧海。 此刻,这道门分明隔开了两个世界,无论门外形势如何,门内却正是春/光大好。 孟若隐被一群环肥燕瘦的女子围绕其中,他手里提着酒坛子,一只脚踩着供奉三清像的台子,神像被断了头,丢弃在一边的角落。 “你们谁能背出死生契阔的下句,本神有重奖”,他放/浪的笑,身上着一件金丝银线的袍子,腰间系着玉带。 分卷阅读157 “若隐……”,明珠轻轻唤一声。 第八十四章 此生无憾 甫一闻得明珠的声音, 他本是踏着神台的脚撂下来,却又很快的重新踏上去, 豁然回首间, 他一双眼只是极快的在她身上扫过, 已转过身,一把搂住了身旁那笑得最甜的姑娘, 在她脸上嘬了一下, 大声道:“你想要什么?金子?还是珍珠宝石?本神就喜欢你笑的样子”。 “若隐……”,明珠再次轻唤他。 他依然在大声的笑,可背已僵直。 “为什么要放弃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明珠幽幽问道。他不回答,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那曾经熟悉的身影, 如今只是陌生。 “我知道你一直有事瞒着我,可我从没有问过。不是我不想知道,只是因为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主动告诉我。可如今的你,我真的不认识了”, 明珠再次说道。 “不认识我了?是啊,我如今都不认识自己了。那个不懂□□的道长孟若隐早已死了, 如今只剩下一个被人在大婚之夜抛弃的可怜虫。即使他为了情开了杀戒,就连亲人般的兔爷都不放过,也没有用。她还是走了!也许她本来就是要离开!”,咔嚓一声, 被他脚踏住的神台生生被踩断了脊梁,碎木屑末般扬起。 他冷笑道:“谁会愿意和个没有法力的凡人生活在一起?我以为只要我不停地吸收魔功,吸收别人的灵力就可以强大。事实上我真的强大了,可却还是不快乐!如今整个九虚山,甚至整个人界都在我掌控之中,可我还是不快乐!我将三界六道的女子,每一个长得和她有一点点相似的女子都找来,可我依然找不回那种愉悦!甚至连一个完整的觉都睡不了!每次恍恍惚惚的入眠,眼前就会晃动着兔爷那血淋淋的身子,它一直一直向我讨要它的皮毛,还有微露,她的诅咒居然灵验了!还有万水仙,我以为终于找到了一个和她一样的人,其实不是!谁也替代不了她!明珠……”。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像是在梦呓一般,话到后来早已低不可闻。那一声明珠唤得似乎用尽了全力,揉进了血泪。 明珠早已泪眼朦胧,她哽噎道:“若隐,你回头看看我,我是明珠啊!你是入魔了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回头,双肩后缩,轻声道:“自从动了情,我总是患得患失,每一刻都怕会失去她,于是我开始说谎,可一旦开始说谎,那谎话就越说越多。到了后来,我都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精灵道一念差,我自私的想要留下萧大哥,为了那一念,我不停地在圆谎,和碧玺师叔联手上演一出苦肉计,终于等到了她答应嫁给我。却没想到,不属于我的,永远也求不得”。 “若隐!”。 “不要打断我,我曾经对她说了好多的谎话,可有一件事,有一句话却是真的”,他豁然回身,一双眼定定的盯着明珠的眼睛,那双极美的眼里波光潋滟,他深吸口气,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孟若隐已爱上明珠,很爱很爱,非常爱!”。 “若隐,我并没有抛弃你!无论是大婚之夜,还是如今”,明珠顾不得抹眼泪,急急道。 他怔怔的看着她的眼,良久方道:“如今何苦再说这些”。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并没有后悔和你成亲,大婚之夜我离开,后来回过我们住的茅草屋,可你不在家”。 “家?我从来都没有家!”,他低低道。 “若隐,你回头吧,趁着现在,你还没有铸成大错。你回头,我和你好好过日子!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只是一时极端,只要你回头,我们求灵虚真人想办法,再不然我就上九重天,求九天神帝想办法,或许我可以再扒皮拨鳞,救那些被你害死的人。若隐,求求你,千万不要一错再错”。 “一错再错?”,他优雅的笑,一只手仍然提着那酒坛子,另一只手缓缓伸出来,在明珠面前平展,道:“你看,它如今满是鲜血,有兔爷的,有师弟们的,有碧玺师叔的,相识的或者不相识的,我控制不了自己,我越想控制,就越疯狂的杀人。因为我一旦停下来,就会想起那日清晨,你在薄雾中褪尽衣衫,残忍的告诉我,孟若隐是个窝囊废!”。 “我没有!”,明珠怔住,她自从被少年带走,一直都在九虚山,后来又急急忙忙去东海,就算是回过一次山下十里,也只是扑了个空,哪里见过若隐?! 若隐却冷冷的笑,那种笑令他看起来越发陌生,“无所谓了,那天无论是你还是别人,都已无所谓。或许我体内早就有魔性,如今只是找了个由头爆发。萧燃虽然是魔尊,偏偏还有理智,我虽然曾修仙,却控制不了自己疯狂的念头”。 “若隐,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你回头,我们立刻去碧波岛,忘了这里的一切”,明珠道。 “萧燃怎么办?我活他就会死!如果我们去了碧波岛,他就只剩死路一条”,孟若隐逼问道。 明珠僵住,他已大笑,似乎发现了一件极其可笑的事一般,半响方止了笑,道:“你在犹豫,你只是可怜我,一直都在可怜 分卷阅读158 我。我知道你是不一样的女子,绝不会只爱皮囊,所以赢的还是萧燃!是为了那三年的承诺吧?!你只是像可怜一条狗一样,施舍给我三年,然后你就可以和萧燃双宿双栖,在你们那漫长的生命里,我很快就会被你们忘记,就像一场雪,在春暖花开的时候,消失无踪”。 “若隐!”。 “一直以来,我都只是莫染的影子,连个完整的人都算不上”,他恨声道。 “若隐,我并没有把你当成谁的影子,你只是你,一个全新的人”,明珠幽幽叹气。 他定定的看着明珠,良久良久,终于重重的叹了口气,问道:“我真的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真的!”。 “我只是全新的人?孟若隐?我们相识不久,第一次见面是在九虚山的灵潭?”。 “是!”。 “那时我以为你是师父新收的小师弟,我未着片缕,你丢脸的流了鼻血,后来我知道你是女子,吓得跌落到潭水里,你说要我答应你两个愿望……”。 “是的!你曾经亲口起誓,只要我说出愿望,你就全力实现”,明珠眼中已腾起极亮的光来。 他却再次叹气,眸光低垂,良久方缓缓道:“明珠,迟了,已经太迟了”。 “不迟,只要你记得,就不迟!当时我许下的第一个愿望是孟若隐会爱上明珠,很爱很爱,非常爱。如今这个愿望实现了,现在我就许下第二个愿望”,明珠语音颤抖。 “我不想知道”,他冷冷打断。 “第二个愿望是,我要从前的孟若隐回来!”,明珠固执的接着说道。 他僵住,手里的酒坛子落到地上,摔的粉碎,他幽幽道:“明珠,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的手里已多了一柄剑,青鸾剑。他手握住锋利的剑刃,将剑柄递过去,血顺着掌心流出,可他却平静的说道:“明珠,我控制不了自己,就算我后悔了,可我造的孽还在。如今我已经入了魔,我想师父说的那个现世魔王就是我。你杀了我吧!我以为放纵自己就会忘了你,可我根本就忘不了。我以为有了实力,有了无边的法力,你就会回来。可如今我才发现,我错了。我这样做,只能与你越来越远。可我再也回不了头了!明珠,你救救我,杀了我吧!我如今好痛苦!”。 那剑柄颤巍巍的在她眼前晃动,他的笑无奈而坚定,明珠迟疑着伸出手去,握住剑柄,他已释然的笑,道:“谢谢你,如果你还不是那么讨厌我,就趁着我失去理智之前,杀了我,帮着我解脱。我也想要,从前的那个孟若隐”。 他缓缓的将手探进衣襟里,从脖颈上,扯出那一直贴心带着的玉坠子,目光温柔极了,就连声音,都柔和得如春水般:“这是在须弥幻境你送给若隐的玉坠子,我知道它本不属于那个道长孟若隐,可我还是要谢谢你,曾经给了孟若隐一段那么美好的记忆,如今我只希望,你将来如果和萧大哥有了孩子,将这玉坠子送给他(她),不要和他(她)提起我,如果他(她)问,就说是一个终于弄懂了人世间情感的呆子,送给他(她)的礼物”。 “若隐!”,明珠哑了嗓子,他微笑着,慢悠悠的伸出手去,慢悠悠的重又抓住剑刃,血顺着他干净稳定的手掌再次流出,落在地上,甚至能听到摔碎了的声音。 他的身子已直直撞上去,就撞在剑尖上,这柄青鸾剑已跟了他二十年,如今能死在剑下,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他的脸颊上涌上了两团酡红,那也许是夕阳落下去的时候,忘了带走天边的彩霞。 “明珠,若隐真的好后悔,若隐不该不择手段。可若隐也是无悔,因为爱上你,若隐很快乐”。 “若隐,你不要说话。我这就为你输入法力!我会救你的”,明珠手一抖,他立刻在她那明显的抖下痛苦的皱了皱眉。 他已将身子拔出剑柄,血喷涌而出,他却笑得羞涩而美好:“明珠,若隐想告诉你,莫相忘的味道,那是种甜中带苦,苦中有甜,令人沉迷的味道。真的会永不相忘么?”。 他身子断了线般落下去,摔到地上,明珠跌跌撞撞奔过去,他却已挣扎着又道:“真的会永不想忘么?”。 他似乎在等着明珠回答,目光是那么期待,明珠拼命点头,他这才放心的长出口气,低低道:“若隐放心了”。 “若隐!我会救你的!灵虚老头送你的救命仙丹呢?你不会死!不会死!”,明珠控制不住颤抖的手,哆哆嗦嗦去掏那大婚之夜佑尘带来的仙丹,他却急喘着推开她的手,幽幽道:“我已经毁了仙丹,我做了那么多错事,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只是想再见你”他胸口的伤,血像是开了闸的水般蜂拥而出,明珠忙着用手去堵,血却顺着她指缝溜出来,明珠急红了眼,神经质般不停说道:“没关系,你放心放心,我可是堂堂东海三公主明珠,我怎么可能让你死!若隐,都是我害了你,这场追逐中,你本是个局外人,我不该去撩拨你的心,可你为什么要死?为什么?”。 他努力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握住明珠的手,淡淡的笑:“明珠 分卷阅读159 ,若隐只是想,既然此生不能与你相守,那就死在你剑下,至少能令你一辈子记得!如今若隐得偿所愿,此生再无遗憾!只是,你能不能再叫若隐一次孟小呆??”。 “孟小呆,孟小呆,孟小呆!”,明珠不停地唤着,他气息已紊乱。 急喘了几口气,他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再次开口问道:“若隐想知道,明珠爱没爱过若隐”。 他像是很怕知道答案,又像是很想知道答案,一双似乎把漫天星光都尽收眼底的漂亮眼睛,痴痴地望着明珠。 “爱过!我真的爱过你!”,明珠一叠声说道,可他的手却已无力的垂下去。 “若隐!”,明珠慢慢的伸出手来,像是怕惊醒了他一般,极小心极小心的将他那双大睁的眼合上。 她幽幽道:“女人是这三界六道最心软的生灵,她会被一点一滴感动。你终归还是不懂女人,一个女人没有爱,怎么会愿意将终身托付给你…….”。 夜在此时轰轰烈烈的来了。 屋子里很冷,明珠紧紧地搂着若隐,他一定没有死,要不然,他的身体怎么还是微热?! 屋子里的莺莺燕燕早已散尽,这无极阁中,此刻静得只能听到心跳声。 “咚咚咚咚”,两个人的心跳声。 明珠缓缓抬头,就见门口静静地立着个黑色身影。 萧燃。 第八十五章 不是结局 一座孤坟立在九虚山下十里的荒原尽头。 荒原上衰草长摇, 一条长街将仙山道场与这荒原相连,长街尽头有草房一间, 立在一众规整的木板房后, 显得孤独而寂寞。 就像, 这座孤坟。 明珠与萧燃并肩而立,久久未动。不知哪来的杜鹃, 声声悲啼着, 平添了一份悲凉。 坟头上压着张黄裱纸,坟前没有酒,酒常常会令人不清醒, 虽然当那如燃起的火线般的酒水直入胃中时, 真的会带来片刻欢乐,可那只是虚假的美丽, 终会在酒醒后,化为泡影。 他曾经糊涂过,直到死,也不知到底弄懂了这三界六道最复杂的情感没有。 可一切都已过去,无论生前如何, 死后也是一抔黄土,在千年万载之后, 成了白骨,血肉融进泥土,化成肥料,滋养这曾经走过的土地。 云淡风轻, 这一年中总是有大半年在下雪的北疆,此刻虽然方是盛夏,却离下雪的日子,不远了。 用不了多久,雪就会纷纷扬扬飘落,如一些洁白的精灵,这里的雪通常会接连下个几天,将天地染成一片银白。 可转过年的春,小草依然会冲破风雪,钻出来,到时这座孤坟上,也会不再寂寞。 又是一年春,那时,我又在哪里?明珠默默地转身抬步,却不知要走向何处。身后已传来萧燃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情绪,他问:“你要到哪里去?”。 明珠没有回头,她只是淡淡的回答:“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这人生中的每一步,本就不能计划。或许她会去东海,或许她会留在北疆,或许,人生哪有那么多或许! 他的脚步声很快就到了她身后,手霸道的抓住她衣袖,道:“你是不是不能给我机会?”。 明珠豁然回身,一双眼长久的凝视着他,半响方道:“应该是你一直不想要机会吧!”。 “可如今,我想要了呢?”,他问。 “为什么?”,明珠叹气。 “我没想到因为我的自私,会令孟若隐卷入这样一场可笑的爱恨中,走上一条不归路!我更没有想到因为我的自私,会带给你那么多痛苦。如今我不想再逃避,明珠,相信我,我想通了,可以不要复仇,放开和九天神帝的恩怨,只是给你幸福”。 “怎么给我幸福?”,明珠盯着他的眼睛,他一双眼里似乎腾起了两团火:“去碧波岛,我们放弃一切,忘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我也不再纠结自己到底是谁。我努力控制魔性,只要你给我机会”。 “是么?你说的好像很不错”,明珠淡淡的笑,甩开了他的手,道:“可惜,已经太晚了!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去碧波岛了,因为那会令我想起太多不愉快的事”。 她作势要走,萧燃再次抓住她的衣袖,这次手上用力,令她无法轻易挣开,他道:“并不是只有孟若隐是莫染,别忘了我才是拥有记忆的那个。也许我才是最该称之为莫染的人。明珠,难道你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一次用力的爱,真的很伤身伤力,何况我伤了心。如今若隐尸骨未寒,我怎么展开一段新的恋情?萧大哥,我真的是无力了!我再也提不起精神,投入新的一轮爱恨中”,明珠痴痴地望着他,幽幽道:“我们都放过彼此吧,无论你是谁都好,我真的很累很累了”。 她转身就走,身后已传来萧燃执着的声音,他道:“我会等你”。 “等我?十年?一百年?还是一千年?”,明珠脚步不停,那无力却纠 分卷阅读160 结的话语,悠悠荡荡飘在半空中。萧燃已几步赶上来,第三次抓住她衣袖,强行将她扯过来,圈入怀中。 没有挣扎,什么都没有。明珠平静的任由他抱紧,他双臂箍得她透不过气来,那么用力的抱住,总归还是指间沙。 一滴泪缓缓地,从明珠眼角滑落,她的双目却是平静,那双本是灵动的眼,如今竟如死灰一般。 “明珠,明珠”,他喃喃的唤着,用尽全身力气,可她浑身僵直,像是一具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 他将脸埋在她肩头,她不动。他火热的唇吻上她的额头,她不动,他的唇瓣在她脸颊上一路描绘,她依然不动。 直到吻到那滴冰凉的液体,萧燃方发现,她在流泪。 只有一滴,却比任何的嚎啕大哭,都要令人绝望。 可他不愿放手,他忽然明白,就是因为自己的放手,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但如今,一切还来得及么?他一直霸道的抱着,也不知多久,方放开,仔仔细细凝视着她的脸,他的声音又已冰冷:“既然你累了,我不会为难你。只是,可不可以也给我一段记忆?”。 他不等明珠回答,手一拂,地上已多了一把古琴,他端坐琴前,道:“能不能听我弹奏一曲?”。 “叮咚……”,琴弦拨动,萧燃十指如穿花蝴蝶般在琴弦上跳动,这一曲《离殇》到底是为谁奏响? 风吹散了碧蓝苍穹上那闲散的云,扬起明珠的发,发丝飞舞,这琴音,好熟悉。 在一千零二十三年前,那个桃之夭夭的季节,一路芳香的桃林,花瓣漫舞,树树桃花开得妖娆。 他端坐树下,就是这样一曲,当时的明珠还不懂音律,只是觉得好听,那首曲子应该是她听过的,迄今为止最好听的曲子。 那是她第二次见到他,第一次是在东海,太白金星的三世镜,打开了一段尘缘。第二次,就是那片桃林,这种琴声。后来她努力学琴,后来她在桃林里等雨,等他,一等就是十八天。后来的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如今想来,都像是一场梦。 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当年她躲在树下听曲子,心中想着,那样好听的曲子,那样飞舞的十指,这弹琴的,到底是个怎样剔透的人。 重回北疆,她只在云上和少年说了一点点,只是一点,她和莫染有那么多难忘的记忆,真要说起来,恐怕要说到沧海变桑田。 眼中的泪已干了,空气中似乎又有了花香,桃花香。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明珠轻抬臂慢转身,在那叮咚的琴音中,舞一曲,叹一句,这人生,无处话凄凉。 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时间如水,流走了再也不能回头。 孤独的坟里,还葬着一具新尸,她如何,能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铮……”,琴弦突然断了,明珠舞步停住,深深地吸口气,从今后,这北疆,这座孤坟,这个弹琴的人,都该埋在记忆深处,永不提及! 萧燃轻轻地咳,他的面色苍白得如纸一般,咳着咳着,嘴角就已渗出血来,那血起初只是一点,随后就多了起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萧燃!”,甫一见他面上的血,明珠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般,只觉得浑身冰冷,她已再也受不了丁点刺激。 难道,只是孟若隐的死作为折磨,还不够么? 他轻轻地笑,脸上没有面具,那张脸上每一道伤痕都开始流血,接着,血从他七窍流出,如一条条蚯蚓般蜿蜒着,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明珠,对不起,你遇到的两个男人,都在不停的说谎骗你。可这次我真的想要和你去碧波岛,忘了恩怨,忘了我是谁,只是平淡的过日子。可惜我们都错了,本以为我和孟若隐只能活一个,原来,我们小看了九天神帝的心机。我和孟若隐,都会死,谁也逃不过!明珠,我不能等你了,没有承诺,没有一千年,没有一百年,也没有十年”。 “萧燃!”,明珠早已泣不成声,她只觉得腿软,跌跌撞撞奔过去,他却已软软的伏在琴上,断断续续道:“对不起,无论是萧燃,还是孟若隐,都不能给你幸福。我们都犯了个致命的错误,自以为是的,将你的感觉抛开。可这一切,终于了了,我和孟若隐本都是莫染,如今死了,请你将我们埋在一处,然后请你离开,无论是去东海也好,哪里都好,忘了我们”。 “萧燃”,明珠颤抖着伸手,却不敢触他的身体,孟若隐的孤坟还在不远处立着,她如何能再将另一个男人拥入怀中?! “明珠,我们都是笨蛋,三界六道最大的傻瓜,最笨的笨蛋。我一直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我想我不止是一半莫染,我还是一个全新的萧燃。孟若隐希望你永远记得,可我却希望你永远忘记。我们都在拼命的,要给你幸福。结果却是亲手毁了你的幸福”。 “萧燃,为什么你们都要在我的心上剜一刀?是不是爱上上神,真的要付出代价?!我甚至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我同情若隐,也爱上若隐,我拒绝你,却也爱你 分卷阅读161 。我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子?为什么会同时爱上两个人?!”。 她哽咽着,泪水如开了闸:“我已经失去了若隐,为什么还要失去你?我只是累了,如果在这场爱恨里,终归会有人输,那么是我好不好?如果爱上上神真的要付出代价,那么是我好不好?不要报应在你们身上”。 “明珠,爱没有错,你也没有错。我和孟若隐本是一个人,所以,从头至尾,你都是在爱一个人。可我不敢许你来世了,因为我怕,我们没有来世”。 第八十六章 大结局 九虚山下十里有荒原。 荒原尽头如今却是两座新坟, 至于坟里埋葬的是谁,无人得知。 长街上住着的百姓都说, 曾经在静夜里, 听到那两座孤坟里传出阵阵叹息, 声声的念着:“错了,错了……”。 已是深秋。 鞋底倾轧在枯枝上, 发出轻微的响, 由远及近。 万水仙穿着红缎子面,上绣猫头鹰的绣花鞋,踩着枯枝, 终于忍不住歪头去看并肩而行的明珠, 她已经很久没有说话,风扬起了她水蓝色的罗裙, 那双本是灵动的眼,如今却是满满的疲累。 “明珠,如果你真的很累,这百日忌就不要来了。不如由我代劳,你回去歇歇。毕竟明日你就要启程去精灵道了”。万水仙犹豫了一下, 还是说道。 明珠微微摇头,但:“我不累。这九十九日里我一直都在三界六道不停地游走, 可却发现,记忆还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她蹙眉,样子到有几分像从前的若隐,“有时候你越想忘记, 也就会越记得。今日是若隐与萧燃的百日忌,我必须来看看他们。最近我心中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 “人都死了,还会发生什么大事”,万水仙眼中涌上两汪泪来,她没想到萧燃与孟若隐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早知如此,当初她绝不会扮作明珠的模样,在那个晨雾微熙的时候出现,孟若隐的入魔,虽不全然因为她当时的几句话,却毕竟和她有着摆不脱的关系。 她想,自己一定是个可怜的女人,就像孟若隐是个可怜的男人一样。孟若隐明明可以走一条不一样的路,却偏偏钻进了死胡同。而她对萧燃,也是由恨生爱,由爱生恨,纠结不清。她每次折磨他的时候,其实都是在折磨自己。可如今,一切都已终了,这世上再也没有萧燃。 当初在蛇谷受尽酷刑,她以为对这三界六道,对人性早已看清,却万万料不到明珠居然会不计前嫌,和她如此走近。 明珠曾对她说过,爱没有错,错的只是方式...... 爱真的没有错么?为什么孟若隐错了,萧燃错了,就连自己都错了?万水仙觉得自己看不透明珠,也许没有人能看透这个龙族的三公主。 她们已走到了坟前。 明珠痴痴地望着那两座孤坟,也许他们本就是一人,如今死后互相陪伴着,也就不算孤独。她坐下来,就坐在坟前的土地上,昨夜刚下过雨,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北疆,很快就会下第一场雪了。 坟头上压着黄裱纸,坟周有些已枯了的草,明珠从食盒里一样样往出拿祭品,她像是在闲话家常般,絮絮叨叨:“今日就是你们的百日忌了,本来想多做些你们喜欢的吃食,却突然发现,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这世上的事真是可笑,我们三个那么纠结的爱恨,却是如此的不了解。也不知你们如今入没入轮回道?也不知你们有没有轮回?如果有,请千万记得,来世的时候,一定要远离一切有水的地方,如果遇到一个喜欢穿水蓝色罗裙的姑娘,千万要用最快的速度逃走,因为,她是你们的克星”。 她自嘲般的笑,又道:“不过我们三个再次相遇的机会应该不多,因为我就要去精灵道了,云霞公主如今身怀有孕,我想我会去陪着她直到她生下花元初的这个弟弟或者妹妹。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花元初好像是遇到了什么仙人,听说那仙人极其的超凡脱俗,骑着火凤凰,在上个月突临精灵道,手只是那么轻轻一挥,就解了花元初不能长大的魔咒,所以那小家伙如今不用待在琥珀中了。我前几天去看过一次,小家伙闹人得很,云霞公主与花城头大极了,抓着我不放一定要我做小家伙的干娘呢”。 她“噗嗤”一声笑,顽皮的眨眼睛,道:“他们啊,就是骗子,明着说是我做小家伙的干娘,还不是为了抓个丫鬟啦老妈子啦,帮着照看孩子。不过照他们这么恩爱,生十个八个还真不成问题。我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这苦差事该不该应下来了”。 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炽那小子最近也不知怎么了,一直都躲在他那老窝,听说是个叫幽冥之境的地方,我怀疑他是有了什么鬼姐鬼妹呢。玄冰的事没有好的解决办法,所以炽那小子恐怕以后都是极寒体质,我那日见他还揶揄他,说是要送他一具冰棺和他那阴寒的体质以及鬼王的名号相符呢,把他气得脸上阵青阵白,一连骂了我十几声嫁不出去的臭母龙呢。不过,我想我这辈子还真就嫁不出去了”。 分卷阅读162 她幽幽的叹气,随手将坟上的杂草清理干净,又道:“镇妖塔的事你们不用担心,当初灵虚老头只是拿镇妖塔当幌子,推我们入劫,如今劫难了了,他也修复了镇妖塔,原来镇妖塔并不需要千年/玄冰,原来,修复镇妖塔真的很简单”。 一阵秋风吹过,卷起了枝上残存的枯叶,那叶子在风中起伏翻滚,终于还是争不过,跌落到尘埃中。 明珠轻轻地叹气,目光眺望着远方,道:“有些事真的是这样,明明很简单,却偏偏弄得很复杂。到头来才发现,原来当初的用力都过了度,甚至有些可笑”。 风很冷,这阴霾的天气,令人无端端怅然。 明珠终于站起身来,掸掸裙角上沾着的土,问万水仙:“我想去精灵道,你呢?又会去哪里?”。 万水仙茫然的摇头,萧燃活着的时候,无论是折磨他还是折磨自己,她终归是有个盼头,可如今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没有了,在哪里还不是一样。 明珠微笑,道:“其实去哪里都好,只要你没有迷失了自我。我和你本不熟,在九虚山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还真以为自己在照镜子呢!不过,我不是个幸运的龙族,可我希望你有好运气……”。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见对面而立的万水仙一张脸突然变得煞白。 万水仙的眼里说不出是惊恐还是疑惑,那种眼色很吓人,她嘴唇不停地抖着,接着浑身也开始发抖。 明珠怔住,正欲开口,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甫一听到这叹息,明珠竟像是猛的跌入了北疆最冷的冰河之中。她全身都已僵硬,就连脖子,想要转动也是不能。耳后已有空气撕裂声传来,接着明珠就发现,自己的身子已凌空。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四周的景物飞速后退,她竟被人从背后拦腰抱住,凌空飞起,不知向何处而去! “你是谁?放开我!”,明珠挣着,可她的力气却越来越小,她此刻已感觉出,这个拦腰抱住她的人就是楚莫染。 不是有莫染两魂六魄的萧燃,也不是有莫染一魂一魄的若隐,此刻那霸道的抱住自己,带着自己凌空飞行的人,是楚莫染,实实在在的,楚莫染! “莫染,你是莫染?!”,明珠已不知心中此刻是何种滋味,却听身后又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声音离自己好近,近得就贴着她耳,仿佛静夜里情人间的喃喃私语:“你猜呢?”。 他们已落在一处漫山遍野都有着刺目白的地方。 有风吹过,那些白也就起伏成晃眼的浪,明珠见过这种奇异的白,那是莫相忘。她还记得,若隐临死前曾说过,莫相忘的味道。 可她却不敢转回头,这是命运和自己开的玩笑么?楚莫染楚莫染,你到底要折磨我明珠到何时? 他已扳过她肩,明珠却垂下头,凝视自己的脚尖。他霸道的捏住她下颚,迫使她不得不抬起眼帘,那是张在熟悉不过的脸,恍惚间,明珠似乎又看到了若隐,可眼前这个人,是楚莫染,真真切切,如假包换的楚莫染。 他开口道:“明珠,这里就是大荒,你不是说想要看看这掌管人间三千三百灵山洞府的地方么,还有,这里漫山遍野的,都是莫相忘”,他缓缓道:“莫相忘的味道,是种苦中带甜,甜中有苦的味道”。 明珠无力的问道:“你到底是谁?楚莫染?孟若隐?还是萧燃?”,她忘不掉若隐死时那么痴痴的形容莫相忘的味道!如今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皱眉,伸出手宠溺的去揉明珠的发,明珠却闪身躲开:“你还没有回答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了?只是分开一夜,难道你就已忘了我”,他的声音有些哀怨,像个可怜的小媳妇。 他收回手,面对那成片成片的莫相忘,目光眺望着远方,悠悠道:“还是你在生气,我没有先把你带到碧波岛?”。 明珠从头到脚都已冰冷,她忽然记起在盗定海珠之前的事来,那时她孩子气的要莫染带着她去看莫相忘,去大荒,还说要去碧波岛…… 她定定的盯着眼前这人,终于伸出手去,轻触了下他的脸。 脸有温度,他是活的!可他的记忆却停在盗定海珠之前。 明珠忽然很想苦笑,或者大声的骂天,这简直太不可思议,当年的楚莫染跳崖后分成二人,百日前那分成的二人先后离世,而如今,楚莫染却又活过来了。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可怕的梦! 他已一脸兴奋的说:“明珠,虽然这里的景色很不错,却终归比不得碧波岛,我想带你去看十里红沙,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踏着温软的沙,并肩看彩霞满天”。 明珠闭紧了嘴,她的脑袋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她不知道如今该怎么将从前发生的一切抹杀,她甚至开始猜测,眼前这个楚莫染,是不是萧燃与孟若隐的结/合体。 那日开始,明珠就在大荒住了下来,他有着莫名的神力,房子当然是幻化出来,屋子里的家什当然是幻化出来,就连床,都是他幻化出来。 两张 分卷阅读163 床。 明珠想要弄清,他到底是谁。 可他却似乎只是楚莫染,一个记忆只停留在一千零二十三年前,盗定海珠之前的楚莫染。 他会和从前一样,在晨曦的时候,为明珠采最新鲜的露水泡茶。会在日落的时候,为明珠搬一把藤椅,然后按着她的肩,令她坐在夕阳下,看那片刻的绚丽辉煌。 在雨天的时候,他依然会架起古琴,端坐琴前弹奏一曲,这曲子有时是《离殇》,有时是《彩云追月》,有时却是《凤求凰》。 他们之间,隔了一千零二十三年抹不去的时光。 日子在一天天逝去,无论都痛的伤,也有封口的一天。 明珠本是紧皱的眉头在一点点舒展,许久未露笑容的脸,偶尔也会闪过一丝笑意,虽然只是极短。 有时她会久久的凝视着他的背影,痴痴地发呆,心想着,如果那一千零二十三年都只是一场梦该有多好。 她不会再夜夜惊醒,就连梦到若隐那双怯怯的眼,以及萧燃那火热的吻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有时她会想,那也许真的只是一场梦,一场长长的梦。在梦中哭过笑过,醒来时,都会在阳光下化成灰,消失无踪。 如果没有灵虚真人的突然到访,她真的就要相信,一切都开始好转起来。 那日他不在,当看到灵虚老头一张本是慈祥的脸上,却是浓浓的忧国忧民时,明珠心已沉了下去。 灵虚老头说了一大堆客气的话,末了方转到正题:“现世魔王终于出现!只是眼下人间已无完土,谁也没想到他的实力是如此强大,九虚山是最后一处退守之地。那现世魔王何止掀起了人界的腥风血雨!他嗜血如命,杀人如麻,人界五千五百地仙有大半丧命在他手中,仙山灵府消失殆尽,龙脉受损,继续发展下去,恐怕不止是血流漂杵,从此后这三界六道也许只剩下天地二界而再无人间!”。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如今我在大荒早已不问世事。我甚至就快忘了自己是谁,真人何苦在和我提旧事”。明珠苦笑,她不想再听哪怕只是一点的,有关那现世魔王的事。 要不是现世魔王,怎会引出那样一段纠结的尘缘?! 灵虚真人满含深意的看了明珠良久良久,终于长叹一声,道:“恐怕这事公主想要脱身,却是不能”。 他忽然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就跪在明珠的脚前,银白的发丝被风吹乱,他此刻只是个需要帮助的老人。 恐怕需要帮助的不止是他,还有整个人界! 夕阳西下,彩霞满天。 明珠久久的凝望着那彩霞,任风吹起衣袂,看着那万丈霞光一点点消失,夜色缓缓爬上天际将微光吞噬,她似乎下了什么要命的决心,转身的时候背影里竟有了隐隐的萧索之意。 “笃笃笃”,她轻叩门环。 “进”,门内传来温柔的声音。 明珠推开门,她的手里端着一壶酒,只有小小的一壶,却已足够。 屋子里已经燃起了灯,莫染坐在灯下,目光随着她娇小的身影移动。他的微笑比春风还要暖,明珠怔怔的看了半响,怎么也看不出那杀人如麻的现世血魔,到底和这个活了死,死了又活的楚莫染有什么关系。 “你似乎心情不错”,他温柔的问道。 明珠目光已转向手里端着的酒壶,她坐下来,紧挨着灯下的莫染。 “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为什么你很抗拒我?明珠,你似乎有很多心事,我们来大荒时日不短,可你却一直不开心。明珠,明日我们启程去碧波岛好不好?”。 “碧波岛”,明珠闭上眼,她似乎已看到了那十里红沙,阳光下,沙在泛着光…… “对,就是碧波岛”,他微笑,目光温柔。 明珠睁开眼,点头,为自己与他各斟了杯酒,碧玉杯,淡紫色的波斯葡萄酒。他接过杯,看一眼那酒,笑道:“你从哪里弄来的酒?”。 “是个故人送的”,明珠有些慌张。 她当先举起杯,一饮而尽,莫染看着她端杯、饮尽,眉头微蹙,终于也举起杯来,咽下了杯中酒。 烛影摇曳,明珠的面色微微发红,她的叹息声很轻,随着那极轻的叹息声,她的衣衫已滑落。 突然间滑落。 就像早就该离开枝头的残叶,终于争不过秋风,在某一次秋风扫过的时候,离了枝头。 此刻的北疆兴许早已下了雪,大荒没有雪,却也是冷秋。 但屋子里,突然就已温暖如春…… 一年以后。 三界六道都在传一年前那场旷古之战。 听说那场大战最后已代表正义的灵虚真人完胜而结束,正义终将战胜邪恶。无论多凶狠、法力多恐怖的魔王,也只能落得个悲惨下场。 可那魔王的下场是什么?一百个人有一百种说法。有说那嗜血的现世魔王最后死在灵虚真人强大法力下的,临死前还在忏悔,自己有多么可恶,死才是他最好的结局。 也有说那血魔在 分卷阅读164 最后关头是来了个金蝉脱壳的,其实真身早已逍遥在六道外,说不定哪一日重又出现,再次为祸人间。 最多的也是最靠谱的说法却是,灵虚真人最后用一滴至阳血启动轩辕剑,将血魔镇住,听说那轩辕剑灵力只能维持三千年,三千年后需要用七滴泪重新聚集神剑的灵力,而这七滴泪分布在三界六道七个生灵的身上…… 碧波岛。 天连着黄沙,黄沙连着天。 十里红沙中一个黑衣女子痴痴地坐着,她已经坐了很久,恐怕还会一直坐下去。 她穿着一身极长的黑袍,如乌云般拖曳到地上。黑色的丝巾挡住了她的脸,她整个人都已被黑色笼罩。 夜色凄迷,她却似乎只是一尊石像。风吹过的时候,扬起了她的衣袂,却依然看不到她的脸。 可她的目光却是那样复杂,也不知是快乐?还是忧伤。 ——“明珠,那杯酒我知道是毒酒。其实我也有事瞒着你,最近这段日子,我的记忆在一点点恢复,我想起了过去那一千零二十三年所发生的事,我想起了我曾经是孟若隐,也曾经是萧燃,昨夜……”。 “不要说,我不想知道昨夜你到底是谁!”…… ——“真人,明珠不要成神归位,明珠可不可以将功补过?您给我的毒酒,已经暂时控制住莫染的魔力,明珠如今只求真人,留莫染活口。明珠会将他带到碧波岛,真人如若还不放心,就请您用轩辕剑将他镇在十里红沙之下,明珠愿意终生守在碧波岛”…… ——“花前辈,这孩子明珠没有能力将其养大,如今托付给你,明珠只希望您不要告诉她,她的身世”。 “明珠啊,你何苦想不开。所有的事都已过去,无论是命中注定也好,还是什么都好,你不该狠心的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吧!”。 “花前辈,不是我狠心,作为一个母亲,我只是希望我的孩子,有一双没有污点的父母,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从今天开始,那个东海三公主明珠已经死了,今后,只有碧波岛的梦萧”。 “孟萧?”。 “是的,梦萧。一个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的女人”。 “那炽呢?其实吧,前辈我觉得炽那小子也不错,愣头青倒是愣头青了一点,可男人么,总会长大的,你为何不给他一个机会?你用不着留在碧波岛,看守那柄轩辕剑,以及那个男人的”。 “……”。 夕阳将马儿的影子拉长,马儿慢悠悠的踏着碎步,人却已在天涯。 听说张家村有个万鬼窟,里面有这三界六道独一无二的冰棺。 少年慵懒的歪在马背上,额上的火焰心在夕阳下闪着异样光华,他已不记得很多事,封印了记忆后,本就会忘了太多发生过的事。 无论那是刻骨铭心,还是情窍初开。 他只记得自己曾经封印了记忆,立下誓言,双脚永不沾尘,待到沾尘之日,也就是解封记忆之时。 可为了什么封印,他却是断然想不起了。 只是,似乎那是一段特别的往事,里面有几个特别的人,其余的呢? “得得”的马蹄声渐远,风卷起的尘土在夕阳下散开,尘封了一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