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的崩坏日常》 第一章 我是异常 最早发现异常的时候,是11月29日的那天凌晨。 我走在家XN县的唯一一条主干道上,冬风凛冽,废纸片打着旋儿往人脸上糊,即使穿着七八斤厚的棉衣棉裤,我也照样冻的鼻梁生疼。 当时我还在二中上学,初二,胸部横平竖直,别说点墨,铅笔芯都藏不了几根儿,所以也只能想到“北国风光”、“cool”、“冻死爸爸了”之类的词汇。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我的肩膀被猛地拍了一下,冬雪未消,路面上结满了半透明的冰,这一下差点没把小爷推倒。 又说,N县是整个省里排前五的贫困县,稍有本事的人都出去闯了,留下来的都是些老弱妇孺,以及我这种表面纯良、内里狂骄的中二少年。 小学毕业时,班主任的儿子说漏了嘴。 “妈,你知道吗?咱们学校五个公害学生上面还藏着一个更狠的。” 班主任当时追问:“还有谁?” “你指定想不到,”班主任儿子买了个关子,接着说:“就是您老人家最看好的李默,他打起架来,一拳下去就能砸烂课桌。” 班主任很诧异,她确实没想到,一个平日沉默寡言、考试稳定前十的好学生怎么能隐藏的这么深。 后来。这段对话,是班主任的爱人,现在二中的教导主任当面告诉我的。 主任姓房,转告说,他爱人希望我上了初中就收敛收敛,别闹事,好好学习。 那个时候的老师,尤其是我们这种贫困县的老师,还都是让人敬重的烛火柴薪,我知道小学班主任是真的关心学生,所以就再也没有暗地里打架。 可惜,俗话说的好,哥不在江湖,江湖却到处都是哥的传说,我同班主任一样,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不打架这件事反而促使我成了二中圈子里的公认扛把子…… 因为所谓扛把子的宝座,很少有人敢如此“大不敬”的从背后拍我的肩膀。 “竟然偷袭?” 怒火蹭地窜上了脑门,此刻,我想起曹操那句“吾梦中好杀人;凡我睡着,汝等切勿进前”。 “想……”我撤步拧身,拳头握在裤兜里,可“死”字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便半张着嘴,愣拄在了原地。 “这么早啊,李默同学。” 张老师收回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吸了吸通红的鼻子,身上套着一件深蓝偏黑面料的羽绒衣,另一只手里提着包子,闻味道绝对是韭菜馅的。 “老……老师,早!”我感觉窘迫极了,同时庆幸自己的反应比平时慢了几分。 “吃了吗?” “吃了,老师” 张老师硬塞给我俩包子,快步向前,一边还说着:“那再吃点。” “老师,你慢点,小心……”我赶紧追上去 “啥?”老师回头,紧接着便脚下打滑,扑通一声,这位一米八高的北方汉子就像根木头一样,从校门口的斜坡一路滑到了门卫室门口。 末了,几个包子也跟着滚了下去,然后咚咚咚地砸在了张老师的头上。 “小心路滑。”我强憋着笑,肚子生疼。 张老师全名张休伦,教初中英语,能参与省里编撰中考试卷的神人。从小嚼着钢丝面长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教英语的缘故,面相就和某国国鸟一样,鹰气逼人。 平日主张和学生们同甘共苦,我们学生凌晨六点上早自习,晚上十点放学,张老师同样如此。喜欢讲故事,经常在课余时间说他以前受到祖国感召,一晚上背下来一本英语词典的事迹。 全校上下都认为这是个老帅哥,既有梦想,又有信仰。 可就是如此为人楷模的张老师,今天竟然摔倒了,还是在自己学生面前…… 我滑铲着蹭到张老师身边,焦急道:“张老师,不要紧吧?” “不,不要紧。”张老师面朝地面,声音听上去有些漏风,说不定把牙齿磕掉了。 我帮忙捡起掉在周围的包子,扭身看去,张老师还是纹丝不动地躺在原地。 “张老师?” “李默啊!”说话时,张老师嘴里的热气喷在身下的雪地上,从我这个角度看,就像一节脱轨了的火车头。 “老师你说。”我应道。 “李默啊,要不你先去教室?别管老师,老师在这里静静。” 我分明看到张老师的后脑勺上晃悠悠地升起了四个破碎的大字——为人师表。 为了照顾到这让人残念的四个字。 我把撕去表皮的干净包子装到袋子里,放到张老师身边,说了一声。 “那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 我起身走起,刚迈出第一步。 扑通,咚!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良久。 “李默同学?”张老师说。 我应道:“老师你说。” “你也,也摔了?”张老师的声音听上去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错觉? 我其实不止摔了,“扑通”声是我双膝跪地的声音,“咚”声是我重心失衡,一脸砸在门卫室铁皮门上的声音。 所以,严格来讲,我不是摔,用摔来形容我的现状太片面。 “张老师。”我说 “李默你说” “我也想静静。” “哦……” 我和张老师在雪地里大被同眠了好半天,万幸的是,这期间没有一个人路过,就连门卫室的张大爷也没有惊醒。 最后,张老师实在皮薄精瘦,他牙根发颤的提议一起站起来。 “好的。” 我蹭地就站直了身体,顺便噼里啪啦地拍打身上的污泥。 张老师也站了起来,腰一挺就要离开。 “老师你的东西。”我提醒道。 张老师尴尬地冲我笑了笑,脸上的褶子跟合起来的折扇一样,他捡起凉透的包子,再次转身离开。 “老师,你掉东西了!”我再次叫住张老师,指着他刚才趴窝的地方。 张老师狐疑地向我指的地方看了看,又摸了摸口袋,说:“没有啊!” 我额头上一片青,巨疼,眯眼睛仔细看了一下,视野里确实有一块十分模糊的、绿色发光的石头,但既然老师说没掉东西,那就没掉吧! “摔出幻视了?”我心想。 望着张老师坚定不移走远的背影,本来打算跟上去的我停下脚步,几步回到摔倒的地方。 伸手抽奖似的一捞。 “实物?”我又惊又怕。 揉了揉眼睛,我摊开手掌,一块佳洁士肥皂形状的半透明发光体静静躺在掌心,发光体里面飘荡着各种各样字母,最中心一行有序且大写的英文字母默默悬浮着。 “SPECIALITY”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头雾水。 无论这块儿“肥皂”是不是老师的,但光它的造型就足够惊艳了,可为什么张老师就像看不到肥皂一样呢? 我收紧五指,再次确认自己没有摔傻或者摔出幻觉。 这时,有同学陆陆续续走进了校门,我随手拦下一个男生,发现是隔壁班的纪律委员,他爸据说是开网吧的。 手掌摊开,肥皂石散发的绿光瞬间让我和这位纪律委员绿意盎然起来。 我握着肥皂石的手很冷,不由自主地颤着,随后试探性地问道:“同学,看的到吗?” 纪律委员先看了我一眼,又弱弱地向周围路过的同学投去求助的眼神,可大家都避瘟神一样只顾自己低头猛走。 我有点急了,声音大了点,“你看到了吗?我手上放着什么?” 纪律委员双腿一软,哭丧地掏出一张50元大钞,既而毕恭毕敬地供在我的手上。 这孩子都快哭了,他说:“默哥,您手上放着自己的50块钱。” 真真的纸币在我的注视下穿过“肥皂石”,真真的落在我的手掌上,我瞪大眼睛,手抖得更厉害了。 纪律委员见我不说话,手又抖得都快戳到自己脸上了,以为上缴的不够,咬咬牙,从书包里翻出一张黑卡,压在了50块钱上面。 “默哥,这是我自己用的上网卡,没时限的,您拿着。” “……” 我缓过神,用另一只手拿起肥皂石,眼睛往石头底部看去。 完好无损! 即使这块儿石头先后被真钞和塑料卡片穿过,它依旧完好,仿佛和整个世界都不在同一个维度。 可这触觉……我握紧拳头,让皮肤完全贴合上去。 “默哥,别!” 纪律委员以为我要调教他,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自始至终,我们都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就像这块儿漂亮的石头。 宇宙人。 宝石。 召唤神龙? 精神分裂症? 我喜欢看课外书,不知在什么地方偶尔涉猎过的知识,精神分裂症最开始是会出现幻觉和幻视的,中后期才会建立新的人格。 周围开始有学生对我指指点点,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把肥皂石亮出,朝向众人。 “那个就是咱们二中的大佬?” “快走,快走,听说他打人没轻重的。” “天哪,他在看我。” “真的,你完了,等着被收拾吧!” “我没得罪人家啊,为什么?”那人带着哭腔,和纪律委员的表情如出一辙。 我站在人群中间,身体和心灵皆是一片冰凉。 为什么我已经不打架了,大家还是这么厌恶我? 为什么所有老师都喜欢我,你们却在远离我?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突然出现幻觉? 为什么? 为什么…… 不得不承认,再经过短暂地死寂之后,我的内心变得躁动了起来。 不!躁动这个词太没有力度了。 这颗别人看不见的石头仿佛一笔浓墨。 滴入了这个无聊单调的小城。 滴入了我内心深处的死灰画布。 对! 灼烧。 我的内心变得灼烧了起来。 就像小学时候,第一次打破同学的眼角,眼白混着血,灼烧着我那颤抖的心脏。 这种对暴力毫无畏惧的激烈反馈,我知道。 太异常了! 第二章 天赋 直到门卫张大爷拿着铁锹出来铲冰,我才艰难地平复了心情,这时,教室方向已经人影绰绰,风声雨声读书声了。 隐约还能看到张老师靠在门框上抽查单词的漆黑剪影。 我把内部飘着字母或者英文的肥皂石收到书包里,匆匆上了楼。 班级在五层的108班。 重点一班,俗称精英班,说出去能让生活在县里的人们发出一声由衷地赞叹。 楼道里依旧伸手不见五指。 一方面是因为现在是冬天,昼长夜短。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上课的这栋教学楼是新盖的,照明设施还没跟上。 说来奇怪,我的上学经历总是能撞上所谓的富商捐款或者校长换届。 小学的时候,那个说话末尾总是带着“嗯”、“喝”的旧校长,某天莫名换成了一位梳着七八十年代大波浪发型的新校长,原因竟然只是一场席卷全国的大流感。 简直不可思议。 等到了初中,还没开学,我就收到了学校的通知,全校休学半年。 这次是因为有富商回报家乡,给破破烂烂的二中投资了1129万,用来建新校区。 校,区,啊! 同期的朋友们笑着跟我说,以后二中说不定要改名叫一中了! 可等到初一要开学了,校区竟然变成了一栋半商业半教学性质的四层大楼,以及一座推平了幼儿园才碾出来的土路操场,操场旁还有一半没盖起来的公共厕所。 家长在气象站工作的一个妹子告诉我,明年这个时候,东山就会被改造成一座山林公园。 东山?那座祖坟遍地的荒山? 简直不可思议。 我不知道那位富商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是什么心情,穷山恶水出刁民,贫困真的能把天空装到井里,然后把所有人变成呱呱叫的青蛙。 或者, 其实富商已经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呢?所以才捐那么多钱? 我记得小学的时候有个叫太平洋的基金会也捐过款,整整100万的硬纸板支票。 我们还列队举着纸黄花欢迎过。 可这笔钱直到旧校长离职,新校长上任,才终于变成了我们小学20多间大平房的新屋顶,以及校长办公室里的一整套多媒体设备。 我当时五年级,懵懂着明白了一些道理。 慈善本身是好的,富商也不都是剥削人的,太平洋原来也不光是海。 因为这些都是美好的,而美好的总是被人向往的,所以有些大人总希望把这些美好留在身边,然后1129和100就变成了破操场和瓦片屋顶。 简直不可思议。 我们要是哪天也变成富商,变成太平洋了,却害怕家乡了怎么办? …… “李默?” “李默。” 我怔了怔,回神发现张老师的手在我脸上晃过来晃过去,当然不是在扇我的耳光,而是类似招魂那样的晃。 四下环顾一周。 不知何时,我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而且背上的书包也不见了,身后站着班里的几个三好学生,他们惊讶和羡慕的视线戳得我后颈发凉,鸡皮疙瘩此起彼伏。 “不错,不错,怪不得今天来这么早。” “很好,老师果然没看错你” 张老师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他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还让其它同学向我学习。 我低头一看,手上竟然握着那块儿肥皂石,而且肥皂石里的那些字母竟然都不见了。 一股凉气从我的裤腿钻入,一路蜿蜒,顺着脊椎骨钻入了我的咽喉。 就像很多小说描写的那样,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既然李默你是第一个找老师我背完全文的。” 张老师说着话,抓着我的肩头把我面向了身后的几位同学。 “那今天李默就是你们的抽查组长了!”张老师说。 抽查组长,代替老师检查学生们有没有背会课文的存在,我小学和初一年级的时候经常当选。 尤其小学的时候,自然老师前脚在黑板上写完背诵点,我后脚就能登台勇夺第一。 论快速记忆,我还真没怵过谁。 数学,物理。 语文,政治。 等等等等…… 可我就是没当过英语课的抽查组长。 文言文都比那些个蝌蚪一样的符号背起来顺口好嘛? 况且,我都不知道给张老师背了什么课文。 低头一看。 果然, 除了看上去已经平平无奇的肥皂石,我连书都没有拿。 正想着,真正背了些什么的同学们围了上来,张老师笑着对我点点头,转身走进教室。 “李默,你真厉害!” “是啊,是啊!” “英伦腔是什么?为什么你背课文的时候和我们的读法有点不同?” “对哦,张老师夸你英伦腔正宗,教教我们呗?” “李默。”“李默。”…… 我竖起右手,手里握着转眼间连光都发不出来的肥皂石,余光一瞥,大家同样对石头视而不见。 “停!” “停停停!”我打住大家继续追问的话茬。 “你们先背,英伦腔什么的好说。”上苍见证,英伦我熟悉,大本钟、伦敦塔、地牢、西敏寺、还有那个臭不要脸的博物馆。 可英伦腔?我连本地方言都说不顺溜! “你”我指了指人群里最高的一个女同学,“要不你先来,王彤?” 王彤长的比我们所有人都高,小脸瓷白,从幼儿园开始我们就是同班同学,不是因为缘分,而是因为县城就这么大,学校统共也就一中和二中。 不是一就是二,没得选。 从人群里随手一翻就翻到了王彤的牌儿,纯粹是因为她鹤立鸡群,绝对不是其它原因,说真的,小时候真是见了鬼,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会对高过自己的女同学有那么大的成见。 王彤跃众而出,小手一撇,把她的书塞到了我的手里,肥皂石天经地义地穿过书本,而无论是书还是石头,两者都无任何破损。 我面上抽抽,一边结合王彤磕磕绊绊的背诵,一边找到了那篇它认识我、我不记得它的课文。 大长篇,A4纸大小的一页上,四分之三都是这篇课文。 内容无聊的很,我叫王小明,我有个朋友叫小樱,我喜欢她,她却喜欢隔壁上高中的雪兔哥哥,雪兔哥哥却喜欢同班的桃矢同学,小樱和桃矢是兄妹关系…… 除了狗血还是狗血,生词一大堆,但故事性比小学的流水账课文强了至少一百倍。 诡异的是,我只是看了一两眼,再闭上眼睛的时候,这篇课文就像被复制了一样,原原本本地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还加上了许多十分独到的见解和注释。 “L……” “Le……”王彤卡壳了。 “Lexbian。”我不假思索地提醒了她一个单词。 王彤叹了一口气,说:“我还是下去再熟悉熟悉吧,没你背的好。” 说完,这姑娘拿过她的英语课本进了教室。 “你们有王彤背的顺吗?”我问留下来的几位。 他们相互看了看,摇摇头。 “那你们再背背吧,背会了相互抽查,过了找我说一声就行。” 我实在没心情抽查课文,交代完也进了教室。 书包没有消失,它好端端地被塞在书格里,同桌拉着班主任的女儿王嘉敏坐在我的座位上。 “咳咳!”我咳了两声,希望这位鸠占鹊巢的王嘉敏能识趣的离开。 王嘉敏正和我的同桌像小型啮齿动物一样低头窃窃私语,听到声音,抬头看到我。 她眼白一翻,兰花指向第三排指了指,“李默你去我座位上吧。” 说实话,王嘉敏算是整个二中最会打扮的女孩子,底子也不差,气质更好,但这位班主任家的千金说话时,总是带着一股子轻佻的语气,让人浑身不自在。 平常下课活动的时候,男同学们经常偷瞄王嘉敏,我却觉的无趣,我是真的不喜欢王嘉敏那种居高临下的说话方式。 另外一说,王嘉敏的眼睛好大,大到她只是半眯着眼睛,我就立刻联想到外星人,当时就是一哆嗦。 “让一让嘛,我上课就回自己座位。” 王嘉敏见我不动,以为我不愿意分享自己的同桌,顿时嗲声嗲气起来。 “书。”我指了指她压在胸下的、我的英语课本。 话说,这书是她找出来的,还是我自己拿出来的? 王嘉敏红着脸把书递给我,我扭头就走。 真是莫名其妙,递个书还脸红,这书又不是你的! …… 我来到王嘉敏的座位坐下,一股杏仁和牛奶混杂的气味儿顿时攻陷了我的嗅觉。 “早,薛班长”我侧身对王嘉敏的同桌,同时也是这个味儿的主人打了个招呼。 薛班长手里撑着一本厚厚的工具书,名字是英文的,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温和但又疏远地回了一声。 “早。” 如果把现在坐在座位上的我换成其它同学,大家或许会因为薛班长冷淡的语气避而远之,但我并不如此。 我十分享受这种相互之间仅仅维持最低限度的社交关系,不熟识但也不敌视,平淡如水。 而且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薛班长不是故意这样的。 薛班长全名薛仁峰,县里的教育局局长也姓薛,父子关系,妥妥地官二代。 可薛班长并不是那种坑爹的官二代,他一门心思都在学习上,每次考试的成绩都拉开全校第二名一大截,能看到他的时候,手里绝对有一本大部头。 其它班的学生包括个别老师,私下里总怪里怪气的说薛班长靠着局长父亲的地位才次次第一。 我对此嗤之以鼻,他们只看到了薛班长的爸爸,却看不到薛班长为了追上他爸爸而付出的努力。 也正是因为太努力,薛班长没时间也没经验,来学习和同学们打成一片。 我把英语书架起来,挡住脸,然后低头研究手里的肥皂石,这时候薛班长要是转头看到我盯着自己的手掌翻来覆去,估计会以为我是个神经病吧? 肥皂石,额…… 现在已经不能叫它肥皂石了。 我观察着手里这团软趴趴的透明凝胶,联想到夏天里灌满凉水的橡胶气球。 思前想后,我大概猜出一个结论。 肥皂石里的字母其实是被我吸收了,而吸收之后的效果就是我在毫无知觉地情况下背会了一整篇英语课文。 “或者是背会了英语这门语言呢?” 我眼睛亮起,怀着捡到宝的心情正儿八经地翻看英语课往后的内容。 结果…… 十分钟后,我痛苦的合上书,叹了一口气,“真是想多了呀!” 这块突然出现的神奇石头并没有赐予我无师自通的英语天赋,它只是让我莫名其妙的背会了一篇课文而已。 我挺失落的,感觉就像买彩票中了五百万,去领奖的时候,才被通知,买了这期中奖号码的人一共就有五百万名彩友,一人一块,还赔了一块的彩票钱。 第三章 班长大人 肥皂石变成了肥皂泥。 而且绿光没了,内部飘来飘去的英文也不见了。 我在王嘉敏的座位上撕扯了很久,却根本不能扯下来那怕一丝的分量,反而不小心把指甲劈开了。 疼地扎心挠肝的。 张老师在讲台点名夸奖了我,然后早读结束。 紧接着就是两节语文课和一节地理课。 上课的时候,我把肥皂泥握在手里,期望着能再经历一次自动背课文的事件。 可惜一直到第四节课的课间休息,肥皂泥也没有任何异变,我寻思着是不是要像背英语课文的时候一样,放空自我,想想其它事情才行。 这样想着,王嘉敏又来找我的同桌磨牙,两个女孩聊天就聊天吧,非要紧挨着彼此,肩顶着肩,脸贴着脸。 我道听途说地对米国一学者的说法有些认同,与异性恋爱是男性独有的状态,女性只有双兴恋和百合恋。别人怎么看我不知道,就问你如果把王嘉敏和我同桌现在这腻歪的姿势换两个男的来,你膈应不? 大部分男的估计会心里毛毛的,可你看人家女孩子,上厕所都要牵着手,照样笑逐颜开的。 教室太吵了,别说放空自我,放空膀胱还差不多。 我一起身,薛仁峰班长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走到他旁边,“班长,请你上厕所呀?” 四节课下来,班长手里的书又换了一本,书封面上画着一扇石头门,门扉合拢着,左右门扇上各画着一半分叉超多的巨树。 见我过来,班长合上书,眼神落在我早自习劈断的指甲上,他想了想。 “走。” 又是一个字,言简意赅。 当然! 我们没有效仿女孩子来个牵手上厕所……你们在想什么? 出了教学楼,我和薛仁峰向东而行,那里是盖了一年才盖好的公共厕所。 路上,一直有其它班级的同学被教务处赶出来扫雪,每个班级都会被划分固定的清扫路线,我们班也有,只不过那条路在教务处门前,老师们自发的就扫完了,还要我们做什么? 是的,重点班的确可以为所欲为,我一边鄙视学校的这种偏袒行为,一边享受着老师们的小心思。 走着走着,我忽然想起自己一个发小也姓薛,名字叫薛仁锐,他爸在菇县当政委还是什么的,反正地位很高。 “班长,薛仁锐你认识吗?” 薛班长愣了一下,扭头看着我:“我表弟呀,你认识?” 我没想到只是随口一问,就问出一个家族来,惊讶道:“我们发小啊!怎么没听他提过你?” “我们不怎么往来的。”薛班长淡淡地笑着说。 做朋友一年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班长笑,我对这个不怎么往来的说法只信了一半。 “你们这一代不会都是仁字辈吧?”我说。 薛班长点点头,“是的,仁,义,礼,和老祖宗刚好轮到同一个字。” 老祖宗,姓薛,仁字辈,我想起某个三箭定安山的唐朝大将。 “不是薛仁贵。” 还没继续问,薛班长就打断了我的浮想联翩。 “只是恰好同姓而已。” “哦!”我敷衍着,同样也只信了一半。 “你不信?”班长笑着问。 我觉的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什么信不信的,薛仁贵再神勇也庇护不了后人直到现在,而且和我关系也不大。 我转移话题道:“班长,我问你个单词呗?” “问吧,”班长眼角飞挑,指着自己胸口说:“另外叫我强子吧,和锐子一样,我们平常都这样叫。” 为什么明明叫薛仁峰却自称强子?我发现越深入接触这位勤奋的官二代就越觉的槽点满满。 我从袖口里抽出一本边框包铁的便签,又从另一只袖子里甩出圆珠笔,如流地把肥皂石上的单词复写了出来。 薛班长拿过便签看了看,脱口而出:“SPECIALITY,专精。” “你玩游戏?”他接着问。 “不玩呀,我哪来钱玩游戏?”我反问了回去。 “专精,是精通某方面的意思吧?” 薛仁峰点点头,但没说话,我就当他肯定了我的理解。 到了厕所,我们一人占了一个坑位,很多学生见我们进来,就像看到比屎还要晦气的东西一样,掩着鼻子纷纷离开了厕所。 薛仁峰好像在这短短的一段路里忽然接纳了我这个表面朋友,他抖了抖,玩笑道:“李默,你猜这些人他们在躲谁?” 我探头看了看周围,二十几米长的厕所里就剩下我们俩了。 “肯定是你啊,我就一穷学生。”我笑了。 我以为薛班长是因为意识到自己的出身就注定着被普通人疏远才这么努力学习的,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不自觉的一面。 薛仁峰在门口洗着手,背对我,从梳妆镜里看着慢慢走出的我,他也笑了。 “李默,怪不得锐子能和你当发小。” “什么话?锐子我从幼儿园就认识,当然是发小呀!” “不是,你没懂我意思。” 薛班长用纸巾擦干净手,也没收回,耸着肩膀就出了厕所。 说句没出息的话,我真想拿走这包纸巾,可从小的教育让我觉地再穷也不能穷志气。 我装作看不到那包纸巾,湿着手走出厕所。 薛仁峰站在雪地里,看着迎面走来的我,又望了望我身后的厕所。 “额,你没看到我给你留的擦手纸巾吗?” “……”我。 一路无话。 薛仁峰本身就话不多,我却是羞愧到无话可说。 在尴尬的氛围中,我们回到教学楼下,我回头望向正对面的校门口,发现是107班在扫雪,门卫张大爷拉了把椅子,铁锹平放在脚上,活像个旧社会的扒皮监工。 我说:“班长,你看校门口,告诉我你能看到什么?” 薛仁峰的金丝眼镜看厚度至少五百度,他眯着眼睛,“107班的同学们在不停地摔跤,而作为门卫的张大爷竟然视而不见?” 我摇摇头,指着校门口那截每年冬天都要摔不少人的大斜坡,“你再仔细看看?” 薛仁峰还真就跟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说:“我看到了……” 我的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了? “我看到了同学们互帮互助,门卫张大爷作为长辈从旁热心传授铲雪经验,虽然还有人不断摔倒,但大家依旧在持续而稳定地进步着,这是什么?这是学校教书育人的最终目的,这是大和谐,是人性的光辉!” “……”我觉的心口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啪唧一声碎掉了。 得,我可能对牛弹琴了。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薛仁峰招呼着我上楼,我应了一声,转身踏上楼梯时,眉头紧锁着回头又望了望校门口的大斜坡。 正常人的视角里,大概就和班长一样,看到得就只是107班铲雪的那几个人以及门卫张大爷。 可在我的眼里,什么107班,什么门卫张大爷,他们的身影已经被极光般的帷幕包裹了起来。 赤橙红绿蓝靛紫,各种薄雾般的光线相互交融在一起,彼此纠缠着,扭曲着,扫雪的众人就像被关在一层层双面透明的哈哈镜里一样,他们的倒影或放大、或缩小、或扭转、或拉伸。 而这些光线的源头,就是那些一眼望去,已经快要堆出学校大门的肥皂石,它们不再局限于绿光,形状也或圆或方,大小更是天差地别。 就在张大爷的旁边,一块半人高的赤红石头以镰刀状的模样树立着。 我咽了咽口水,快步追着班长回了教室。 第五节课是张休伦张老师的课,王嘉敏变本加厉,直接把我赶到了她的座位上,上课了也不打算换回来。 张老师看我忽然坐到了第三排,只是和蔼地笑了笑,没说其它。 薛仁峰面前堆着高高的一摞书山长城,他侧身让开,露出下课时那本封面上画着树的书。 “看不看?”他低声说。 我不说话,默默用王嘉敏的书学着也垒起了一段长城。 薛仁峰把书推到课桌的中间,压在了三八线上。 我这个人有时候很跳脱,人家好意让我看书,我却把注意力放在了书下面的三八线上。 三八线这东西,很能反应出一对儿同桌日子过的和谐与否,从这条几乎快要切断课桌的三八线推断,我有很大的自信认为,王嘉敏和薛仁峰过的并不和谐。 不像我和我同桌,从一开始就没有三八线,别说用刀刻,粉笔线都没有。 还记得精灵般的同桌苦着脸被分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大手一挥,当场就许下承诺,整张桌子随便她玩,躺在上面都行,我绝对不争地盘。 我同桌这才收起了书包里寒光凛凛地分线钢刀。 薛仁峰重点了几下课桌,我回过神。 “想什么呢?”他说。 “没,干啥?”我讪讪地说。 “你看可行吗?” 薛仁峰按着书上的一页问我。 什么行不行的?我低头看去。 乳白的草砂纸上,依次写着如下内容: 水,30公升。碳,20千克。氨,4公升。石灰,1.5千克。鳞,800克。盐,250克。硝石,100克。硫磺,80克。氟,7.5克。铁,5克。硅,3克。以及微量15种剩余元素。 这是左面一页的内容,右面那一页还煞有其事地画着一座结合十二生肖以及八卦、以及二十四节气的法阵。 法阵下面用艺术字标注着“人体炼成阵”的五个大字。 你别说,把这玩意要是能送到真正地深山老林,说不定还能成立个什么教派。 前面有说,我所看甚杂,什么东西都喜欢嚼一嚼,品出个所以然来。 因此,我很哲学地看着班长说:“很遗憾,这里面还少了21克的灵魂。” 没想到。 薛仁峰班长阴恻恻地一笑…… “我旁边不就坐着一个上好的21克灵魂吗?” 第四章 为所欲为 我压低声音说:“班长你冷静冷静,我已经是成品了,不光21克,而且拆坏了不保修。” “确实。”薛班长凝眸思索了几秒钟,接着说:“不是说了叫我强子吗?” “好的,班长。” “没问题,班长!” 薛仁峰无奈地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我又点点写满各种材料的那一页:“而且班长你还要贴钱买材料,听过安利吗?”。 “安……多莉吧?” “哦,对,多莉……” 我话没说完。 咳! 咳咳! 一声轻咳,两下重咳。 我抬头。 张老师正背对着我们写板书,北方的冬天,整个世界都塞满了干燥剂。 学校又不给买无尘粉笔。 张老师抄写的是早读时我们背诵的那篇课文,写一个单词就像雕刻师铲一刀石屑,外面下的是鹅毛大雪,讲台黑板上飘着石膏飞尘。 才写了一半的板书,张老师的深色羽绒服上就已经繁星点点,银河长挂了。 按照惯例。 我举起手。 “老师。” 张老师保持着抄书的姿势,回头看着举手的我。 “我能抄一会儿吗?” 我一边说话,一边走出座位,根本不给老师拒绝的机会。 从王嘉敏的座位到高出地面150mm的讲台,一共距离3米。 我的步距不急不缓地情况下刚好一米。 一共三步。 每走一步,我的背后就多一个人的注视。 鄙夷的注视! 那么问题来了,当我走上讲台时,会有多少人一起对我行注目礼呢? “马屁精!”有人暗骂了一句,声调极低,低到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 我微微侧脸,余光瞥向第一排。 他叫徐海波,今年从省会城市转学过来的。 从省会转学到贫困县? 嗯。 有意思…… 我默默把这位交往不多的徐同学记在了我的小本本上,打算放学后好好交流交流。 “11页29行。”张老师把他的书递给我,还说了一下他抄到了哪里。 我打开教科书,微微吃惊。 往日认真谨慎的张老师这次竟然没有为这节课做笔记,我想起脑海里那篇注解详尽的课文,有了新的猜测。 我又低头看向书面,上面除了机器打印上去的铅字以外,干净程度堪比我同桌那张吹弹可破的小脸。 说起我的同桌啊! 那古灵精怪的样子, 那额头两侧特地续长的飘发…… 夏天的时候,热风一扫,她的头发就一股脑地往我脸上飞。 要多烦有多烦,可我还就是喜欢这个调调儿。 啧啧啧!小小年纪不学好啊! 我在内心批判着自己。 “李默,有什么问题吗?”张老师问我。 “啊?” 我赶紧将同桌的秀发甩出脑海,专心于板书。 后来,张老师讲课的时候经常磕磕绊绊,读课文也跟嘴里含着萝卜一样,口齿不清。 其它的还行,但就讲到那篇小樱一家的英语课文时,我甚至觉的我上我也行。 薛班长凑过来,“你上你也行……” “别乱说话!”我生气地打断班长。 不知为何,我感觉自己像个小偷,只不过偷的不是实物,而是张老师费心费力为大家准备了一夜的这堂课。 “我没乱说话!”班长让我看看周围。 整个班级38人,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皱着眉头。 讲台上,张老师也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我仿佛听到他的心声。 “怎么会呢?我的笔记呢?这些单词我为什么读不出来?我可是高级教师。” “是谁?” “偷走了我的成果?” 我更加坐立不安了。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了。 漫长的40分钟,我和张老师都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第五节课是体育课,也是最后一节课。如果换成不下雪或者稍微暖和的日子,我们就能直接穿过操场然后从后门偷偷溜回家。 可惜今天下大雪。 体育老师穿着单薄的运动服,他一进门就看到了王嘉敏。 “你,给我坐回自己的位置!”老师大喝一声。 王嘉敏委屈巴巴的把座位还给了我。 从小学到初中,乃至后来的高中,我印象中的体育老师几乎都是一副血气方刚,怼天怼地的样子。 另外,他们的数学和语文教的是真好。 咄! 咄咄咄! 体育老师拿粉笔的姿势就像刷大枪。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第十三届国际象棋挑战赛!” 体育老师从怀里抽出一个表皮上画着黑白格的橡木盒,扬起晃了晃。 他豪言道:“谁还敢与吾决战三百回合?” 我不忍直视。 薛仁峰班长走上台,鞠躬:“还是在下,老师。” “请。” “请。” 两人瞬间不知道被那位战将附了身,开始了菜到抠脚的对弈。 我不是在同时贬低师长和朋友,这是事实。 初一刚入学的那会儿,我第一次分别和体育老师以及班长下旗,一开始,我轻轻松松就连赢了他们二十多次。 我以为这是让着我,毕竟一个都当老师了,一个整天都在埋头苦学,再差劲也该比我这个初哥强吧? 后来,我偶然看到其它班的人和体育老师下棋。 才知道,体育老师是真的菜,能和体育老师杀的天昏地暗地薛班长,就更菜的没边了。 我伸进书包里摸索了半天。 肥皂泥不见了! 溶化了? 心里一着急,我把整个书包里的书都倒在了课桌上,依旧没有看到肥皂泥。 伸手在空空的书包里抓了几把,只抓到一个月前吃剩下的半截口香糖。 同桌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小仙女一样的额前飘发荡来荡去。 我恍然大悟,冲着王嘉敏的背影就扔过去一团写了字的条子。 {你神经病啊?翻我书包干什么?东西丢了你赔?} 过了一会儿,王嘉敏趁着体育老师低头拿棋的瞬间把纸团冲着我的脑门扔了回来。 所以说,女孩子报复心真重,我不就问个问题吗?至于砸人? 我展开纸条,女朋…呸,同桌也凑了过来。 {你才神经病,王文卿也翻你包儿了,你有本事骂你同桌呀!} 我看完纸条,一抬头。 王嘉敏正背过身,对我竖起一根涂着粉红指甲油的指头,热切问候之情不言自明。 我却放下心来,肥皂泥没丢,它正好端端地挂在对方的左耳朵上,随风摇摆着,不过,看那副萎靡破碎的样子,显然是没有任何价值了! 不要问我,是经过怎样的折腾,肥皂泥才能挂在一个女孩子的耳朵上,我还想找人问问,早上还很坚挺的肥皂石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一副橡胶套的样子呢! 话说,肥皂泥里面的那么多流体去了哪里? 我看着王嘉敏跟个傻缺一样,耳朵上挂着从张老师身上掉出来的疲软石头若有所思。 对了! 我扭头和颜悦色地看着同桌,把王嘉敏的纸条展开在课桌中间,阴险地说:“你被卖了!” 同桌用手指把长发扭了个圈,不以为意。 “卖就卖,我还能帮数钱,我数学上学期全班前三。” 这里必须交代一下,虽然我成绩比不上班长,也比不上重点二班的那个万年老二,但全校前十还是很稳的,就像小学的时候一样…… 而且我还挺悠闲,顺带写得一手好作文,正好王嘉敏他妈又是语文老师,也就是我们的班主任,其中过程也不知发生了何等的化学反应,我这个吊儿郎当的学习委员从初一当到了初二,预计初三也还是我。 初中的学习委员,听上去占个委员的名分,但其实就是老师和同学之间的传话筒,换成宫廷剧,我大概就是站在早朝皇帝旁边那个喊着“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太监头子,老师喜不喜欢我还有待商榷,但同学们肯定是会暗戳戳地用风凉话顶我两句的。 可我并不在乎同学们的态度,我甚至不在乎老师们的想法,我只是享受从皇帝手上接过圣旨,然后对台下群臣宣读的快感。 有时候“皇帝”让我代传圣旨,我还能在不改变原文意思的情况下添油加醋地自由发挥一番。 比如:{熟读并预习全文,明日提问作者生平。}改成{背诵并翻译全文,明日抽查文中通假字含义。} 再比如,成绩单出来之前,我还能帮助老师批改试卷,最后成绩由老师总汇,碰到我同桌这个被卖了还帮数钱的傻子,我能不动声色让她过个好假期。 当然,我会事后告诉她真相,然后提议要不要寒暑假一起补个课什么的? 屡试屡爽,乐此不疲。 所以,我现在笑呵呵地盯着同桌,直到她看出了我眼神里的别样含义。 “不不不…不是吧?”同桌慌了神,“数学老师前几天给我报了市里的比赛啊!” 真是太享受了,我喜欢人类,尤其喜欢我同桌这样的人类,她这样的人是我能压下心中暴戾的动力。 我还想再调戏调戏同桌,可看这姑娘一脸绝望的样子,我最后竟然心软了一下。 “傻子,现在是冬天,暑假的时候我拉你上补习班了吗?” 同桌愣了愣,又望向窗外的连天飞雪,然后转身给了我一记软绵绵的拳头。 她打的是我的胳膊,我却捂着肚子一抽一抽地趴在了课桌上。 没办法,太好笑了。 体育老师放下被逼得无路可退的皇后,指着我和同桌。 “你们俩儿,给我出去把门去。” 唉! 单身的体育老师真严格。 第五章 梦魇 踏着铃声,终于放学了。 我在教学楼下等了很久,也没看到那位不是很熟的徐姓同学。 “他?” “好像一放学就被我同桌叫走了!” 王嘉敏技艺惊人,她一边对我翻着白眼,胳膊肘里还捆着我的同桌。 “李默,别回家了,我请你吃面包。”同桌不知道是被王嘉敏勒的,还是看到我羞涩的,总之,她说话时,脸红的跟一朵牵牛花一样。 真好看! “我已经吃饱了。”我笑着对同桌说。 王嘉敏的眼睛在我和同桌之间流转了几个轮回,忽然意味深长的“哦吼~~~~”了一声,然后就像护犊的老母鸡一样夹着我同桌跑远了。 又不是你家的,你护得着吗?我暗骂。 转身却发起了愁。 小升初的暑假里,我考的不错,母亲破天荒地给了我10块钱,然后我拿着这10块钱去黑网吧开了通宵。 那一夜,我成长了许多。 在两本政治书长宽的显示屏上,我认识了星际,知道了地下城。 原来在游戏世界,人皇也可以不是伏羲,兽王更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一个激情澎湃的世界。 但, 我是个手残,而且还是普通人中的手残,这是网吧老板的儿子亲口告诉我的。 这是一个需要天赋的世界。 好吧。 在这样的前提下,我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在网上寻找有关星际这款游戏的文献,并为之深深折服。 人族,幽灵,星灵,神族,虫族,脑虫。 波澜壮阔,勾心斗角…… 尤其是虫族。 每每想到银河宇宙里到处都潜藏着这些繁殖能力极其惊人的物种,我就杞人忧天地睡不着觉。 有天夜里,我甚至梦到地球被潮水般的虫族淹没,无家可归的人类就像印鱼一样,依附在虫族的生体飞船利维坦上随波逐流。 这个梦几乎成了我的心结。 然后, 直到现在。 那个被虫族淹没的奇葩噩梦以一种另类的形式重现在了现实世界。 或者说,我的现实世界? 放眼望去。 校门口已经被足足一层楼高的石堆堵塞了通道,老师学生们不知情地走进石墙,又走出石墙,毫无滞碍。 不断有人摔倒,就不断有新石头出现。 即使没什么人走的操场,经过一上午的积累,现在也已经铺满了一层光芒夺目的瑰丽石头。 我抬脚一踢。 一块六芒星造型的粉色石头就打着漂飞向了远方,一路上,它穿过人体、树丛、飞雪,最后没入墙壁。 “只针对我个人的物理性质吗?” 我是一步一步挪着走回家的,因为这些只有我才能看到的石头,在大街上更多,它们相互挤压着,愈演愈烈,铺天盖地地蔓延向远方的地平线。 脚踩下去,我根本就碰不到真正的路面。 如果像往常一样抬腿走路,估计所有路人都会看到我凌空而立的样子,然后被拍成视频传上网站,被人调侃成斗宗强者。 捕捉、切片、福尔马林浸泡,一气呵成,想想就不寒而栗。 一路脚不离地的回家旅途中,我在十字路口见到了一颗至少三米高的石头。 这颗石头相较于其它石头,一方面是那引人注目的高度,另一方面则是它的材质。 晶莹透亮,完美无瑕。 连光芒都是纯洁柔和的乳白色。 “太可怜了,这当妈的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唉,别说了,都是造孽呀!” 小卖铺门口,几位大爷大妈围坐着,一边下象棋一边唉声叹气。 我驻足片刻,听了个大概。 原来有位年轻妈妈,上午横穿十字路口的时候,没抓牢婴儿车,车轱辘一滚,瞬间天人永隔。 我看向那颗仿佛钻石般的巨石,视线一路下移,就像我猜测的那样,钻石底部果然压着一个襁褓状的玩意。 真的。 看多了也就麻木了,并且我从来都不是喜欢把情绪贴在脸上的人。 等到红灯后,我靠近那颗钻石,装作不经意地看去,襁褓里的婴儿有些半透明的感觉,就像封存在琥珀里的蚊子和苍蝇,一动不动。 我不顾周围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绕着石头走了一圈,在另一面找到了一段大写的英文字母。 【EXP*2years】 这回, 我不需要问人也知道这段文字的含义。 EXP=经验值,2years=两年。 也就是说,我要是能吸收了这块内部镶嵌婴儿尸体的钻石,就能增加两年的经验?可婴儿的经验有什么用? 难道增加的是寿命? 我感到一丝冰凉,如果是后一种猜测的话,那位素未蒙面的母亲岂不是迟早都要面对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局面? “喂,那个谁?你别站在那里。” 交通警看我的眼神既无奈又关切,他把我拉到指挥台旁的棚子里安顿好,等待下一个红灯。 我注意到红白条纹的台子下散落着三块黑曜石,每块石头正中都画着一招擒拿拳法。 趁着交通警打手势的瞬间,我弯腰将这三块儿黑曜石捡起来,塞到了他放在棚子里的警用棉衣里。 很奇怪,石头没有穿过人造纤维和棉花填充物掉在地上。 我又得到了一条不知道算不算有用的信息。 可能的话,我连张老师那块英语专精的石头都不想吸收。 以上午的经历推测,这些石头里包含的东西都是从原主人那里直接截取过来的某一项技能或成果,不是一生二的复制,而是赤裸裸的剪切。 背会一篇课文,或者无师自通地学会几招拳法,对我来说,只不过是有趣好玩的现象而已。 但对失去这些东西的他们来说,张老师今晚又要重新写一次教材,这位帮助我的交通警可能在关键时刻失手,酿成大错。 我活的没心没肺,但不代表我做人也没心没肺。 痛击队友这种行为,猪都干不出来。 就是不清楚,这些石头有没有可能被原主人吸收回去。 参照系太少,我没办法做进一步推测。 红灯又亮了,交通警正好换班,他亲自把我送过马路,一双铁爪死死地扣在我的脖子上。 估计是害怕再出一场要人命的车祸。 …… 家中。 母亲翻箱倒柜,弟弟从旁协助。 我打开门口的一只行李箱,里面全是衣服。 “干什么?逃难?” “会不会说话?”母上大人横了我一眼,继续埋首床底,掏着一套又一套早就不用的衣服和床褥。 “那是做什么?” 弟弟一屁股蹲坐在纸箱上,还在上幼儿园的他随手递给我一叠用纸袋崩紧的钞票,奶声奶气地说:“拿去花,这是大哥给你的安家费?以后不要联系了。” 我接过钱看也没看,直接塞到口袋里,然后抓住弟弟,反手就打在他的屁股上。 “你们学校老师是不是又给你看什么电影了?” 我弟脖子一耿,反抗道:“窝希澄笑蠢,是胸滴咒拉卡喔娅!” 得,这半吊子幼儿园老师还是个陈小春的影迷。 “妈,你也不管管?” “还有这钱哪里来的,我爸抢银行了?” 母上大人托着又一只塞满的行李箱走到门口,正手给了我一巴掌,是打在头上的。 不疼,但我真心讨厌这种把我当宠物带的行为。 弟弟是个二五仔,扭着腰就跑到了母亲身后,还狗仗人势地冲我吐舌头。 正得意着。 母亲也给了弟弟一下。 小伙子顿时懵了。 “记得你大伯吗?” 我想了想,“那个在京都当程序猿的大伯?不记得了。” “你说话怎么这么欠呢?一点都不像我生的。” “您仔细想想,我记得我是充话费送的,所以嘴欠的不行。” 母亲头也不回,甩手扔过来一枕头,我抱起弟弟,完美防御住了这波攻击。 话题继续,弟弟则一口咬在我的胳膊上。 “大伯怎么了?” “没怎么,你大伯开了个公司。” “然后呢?” “然后?他心脏病突发,猝死。” “额……我记得大伯婚都没结吧?” “没结婚,用你爸的话说,大伯娶的是代码。” 我颠了颠口袋里的一沓钱,心情纠结,但还是兴奋地问道:“妈,你说我算是富三代还是四代?” 母上大人忽然长叹一声,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我说:“默儿,死的是你大伯……” “可大伯我从小就没见过面啊。” 我知道母亲什么意思,可这位大伯对我来说就只是“大伯”这两个字,仅此而已。让我对一个从来都没见过的亲戚掏心挖肺、痛哭流涕,可能吗? 母亲唉声叹气的,弟弟也瑟瑟地趴在我怀里异常安静,这小子最怕的就是母亲这样,每次母亲心情不好,就会拿我们兄弟俩出气,下手从来不分轻重,我还被烧火棍捅过肚子。 最无语的一次,我说了一句不想穿牛仔短裤,也不知道触动了母亲的那根弦,光着身子就被毒打了一顿,实在疼的不行,抬手挡了一两下。 母亲竟然大喊大叫,说我打家长。 然后各种亲戚朋友都来对我口诛笔伐,有趣的是,连平日对我最好的姥姥也骂我白读了圣贤书。 弟弟和我相同的遭遇。 只不过我们性格完全相反,他特别胆小还喜欢抱大腿,我特别无畏还很抗揍,但我们有个共同点,那就是不喜欢被反驳。 母亲来来回回收拾了一大堆,最后拉着弟弟和一只最大的旅行箱站在门口。 她说:“你大伯在京都留了一栋别墅,公司也要办手续交接,我们先去,你初中毕业了也来京都,咱们上贵族学校。” “我爸呢?”我忙问。 “你爸直接从工地去京都,不回来了。” “这样啊!那这里……” 我用手指指了指家里的其它东西。 “你爱住就住,不喜欢就住你大舅家去,他们家里大。”母亲说。 大舅人好,至少当时他站在人群后面没有煽风点火。 我摇头:“他家住不惯。” 母亲接着说:“随你。” “另外东西不要收拾,一会儿有搬家公司过来,茶几上我给你办了张卡,还有新手机。” “哦!”我应道。 母亲又嘱咐了一些有的没的,然后果断转身离开。 我在沙发上坐下,拿起手机看了看,后背壳上画了个被咬破的烂苹果,巨没档次。 银行卡也是黑的,跟那个纪律委员上交的网卡很相似,想来里面的钱刚够我日常开销吧。 一封文件袋吸引了我的视线。 我拆开,抽出最上面的一页。 【李则天遗嘱复印件。】 我继续往下看。 【第一继承人——李默。】 我皱了皱眉,仰面躺在沙发上,胸前盖着这张大伯的遗嘱。 “原来我是富二代啊!” 突然间,胸口闷得能炸开…… 第六章 告白 你经历过雷击吗? 就是那种哒哒哒冒着蓝光,从九天之上瞬时降临地面的雷霆。 多年以后,随着火影忍者漫画的完结,灌水灌到水影都脸红的TV版动画也走到了尾声。 对于这部陪伴了90后十几年岁月的民工漫,我印象最深的一个画面就是,背负家族血仇的宇智波佐助屹立于画着族徽的破碎高墙,手握雷霆,向自己的亲生哥哥宇智波鼬掷出麒麟闪电的那一刻。 而现在, 我那素未蒙面的大伯。 用他的死和一长串数字,化为比麒麟闪电更为猛烈的冲击, 硬生生撕破了我的红云大氅…… 什么意思? 把我当儿子吗? 过了年,我就要14岁了,每一岁都按365天来算,那就是5110天。 这5110天里,几乎每一天都有节日,传统的、舶来的、国内的、国外的…… 只要有心,就不乏找不到理由回来和我这个侄子唠唠嗑。 我迷茫了。 作为继承人,我甚至都不知道大伯长的什么样。 父亲是个木讷的煤矿工人,只知道钻到地底,沉浸在钻头的浪漫中。 母亲是个只维护娘家的神经质女人,和婆家从结婚那天就撕烂了脸皮。 这两个人都不爱拍照片,只告诉我有一个写代码的大伯,工资很高,然后所有人都讨厌他。 因为大伯发达了,就再也没回过N县。 再说,大伯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吗? 原想这个无生机的家终于只剩我一个了,是不是会轻松一些? 但没想到,我反而更加沉闷,更加钻牛角尖了。 某种程度上来讲,我真是我妈亲生的,同样的神经质。 屋外, 那些装填着人类各种天赋技能的石头越来越多,我仿佛能听到它们之间碰撞的急促脆响。 “快来捡起我们。” “快点吸收我们。” “快来探索我们。” …… 烦人的王嘉敏, 可爱的同桌, 意外健谈的班长同学, 还有骂我马屁精的徐同学…… 这一切都在大伯的重击下变得不再重要。 我拿起新手机,触屏的。 “喂?” “李老师吗?” 李老师,李元梅, 我的班主任,王嘉敏的妈妈。 “您好,我是李老师,你是……?” 我在电话这头,“李老师,我是李默。” “哦,李默啊!”李老师的声音一点都不像她女儿,十分豪爽,“有什么事吗?” 我说:“老师我家里出了点事,可能要请几天假。” “没事吧?出什么事了?”李老师说。 出了什么事? 我低头,看到脚边的一个塑料收纳盒,盒子的卡槽盖上贴着“福满家超市”的便签,这是一家地下超市,入口是一段砖石水泥造的台阶。 “没什么事,老师,我妈逛超市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我要去医院照顾她一星期。” “你看行吗?” 李老师在电话那边的声音明显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李默你好好照顾你妈,回来再补假条。” “嗯嗯,谢谢老师。”我关掉手机。 一般来讲,李老师作为班主任,应该还要家长的亲自确认才可以批准请假,但我一向都是刷脸的好学生,没有人会怀疑我撒了个无意义的谎。 揣着兜里的巨款,我出了门。 首先, 我打车来到地下超市福满家,从一长排的冰柜中拿出一根奶油巧乐兹雪糕。 营业员阿姨跟在我身后,“我们还有最新主打的草莓味儿……” “除了这支,”我猛然转身,差点撞到亦步亦趋的阿姨。 “除了这支?” 阿姨重复了一遍我的话。 我点点头,把手里的奶油味巧乐兹雪糕放到阿姨手中,“对,除了这支,其它我全要了。” “小朋友你别开阿姨玩笑。”阿姨说话都带着颤音,她以为我是个神经病。 我拿出银行卡和弟弟给的钱晃了晃,“阿姨,我是认真的,在你这里结账还是到柜台结账?” “……”阿姨。 面对目瞪口呆的收银员和随后赶来的超市经理,我第一次知道,一万元确实挺多的,但依旧还是卖不下整个大型超市的所有雪糕库存。 只不过,我还有一张银行卡,看到银行卡上的黑底金纹,超市经理的眼睛都直了。 5万6325元,我眼睛眨了十几次,愣是感觉不到任何实感。 果然,电子支付无异于温水煮青蛙,我心想。 “请问,公子府上在哪里呀?我们最迟明天就能送货到家!”超市经理并没有像电视剧里哪样露出一副谄媚的嘴脸,人家不卑不亢的很。 就是“公子”这个词汇让我一不留神就跳戏到了三毛流浪记里的那个大SH。 我淡淡地说:“不用送了,把冰柜拉出去,免费送,送完为止。” 不等这些人做出反应,我就走出了超市,至于他们会不会听我的话,真的跟个二傻子似的把所有雪糕都送了人,我其实并不在乎。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心结而已。 那是初一的某天,外地归来的朋友邀我出去压马路,走到福满家门口时,我嘴巴一秃噜。 张嘴便来:“看,李旭东,这是我家超市。” “你家?厉害了啊,什么时候都开这么大超市了?”李旭东眼睛里全都是惊讶。 “家”和“妈”,我真想不明白当时为什么就把这两个完全不同的字搞混了。 解释一番后,我尴尬,同学也尴尬。 虽然为此买下一个超市有些虚幻,但买光超市的一个板块总没问题吧! 我挺舒畅的,但这还不够。 接着是然后,首先,之后的然后。 我又拦了一辆出租,径直吩咐师傅载我到了N县唯一一家新华书店。 进去后,我拿起一套红楼梦全集,营业员小姐姐跟在我身后,“我们店最新进货了一批新书《德川家康》。” “就这套了。”我猛地站住脚步,营业员小姐姐稳稳地停在我的身侧。 “就这套了?”她问道。 我望向书店橱窗外的大马路,环卫工人正在扫雪,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他摔倒了,再爬起来时,一颗昏黄色的石头便出现在了原地。 我接着说:“一整套《红楼梦》,送免费塑料袋吗?” 噗~哈哈哈! 小姐姐被我的话逗乐了,她笑的花枝乱颤,“小弟弟,不送塑料袋,送你两个环保布袋行不行?” 小弟弟? 你全家都是小弟弟。 这话怎么这么埋汰人呢? 刷卡付款。 我左手提着全套《红楼梦》,右手提着上车前在路边随便兜来的整袋诡异石头。 出租车上,司机师傅估计是冻的慌,老想和我聊天。 “孩儿,你没事装一大包雪干嘛?” 我坐在副驾驶,斜眼一瞥就看到了两颗掉在离合刹车下面的深红色石头。 “师傅。” “啊?”司机师傅应道。 “您是不是腿脚经常发寒?” 司机师傅听了我的话,受惊之下,忽地猛踩刹车,扭头就问:“你怎么知道?” 我笑了笑,“我爸也是开出租的。” 谎言的谎言即是八九不离十的真相,针对问题的反问大部分都是当事人心虚的表现。 我不敢再多说什么。 那两颗深红色的石头里不时飘出一缕缕长着人脸的黑烟。 指甲盖大小的人脸虽然有鼻子有眼,五官俱全,但完全看不出它们的生前相貌,它们无声哀嚎着,然后缠在司机师傅的脚踝上。 流动的监牢,红石做的配重大铁球,冤魂一样的镣铐,有些人逃得了一时,但终究逃不过自己的心。 途经撞死婴儿的十字路口时,终于沉默下来的司机师傅向右打着方向盘,我眼睁睁地看着巨大钻石吞没他的双手、 双臂、 脸、 头, 然后是整个身体以及……半辆出租车。 我往车门靠了靠,确保自己不会碰到婴儿钻石,司机师傅的脸在钻石内部显得光怪陆离,他看了我一眼,大概是奇怪这么冷的天还死贴着车门做什么。 随着出租车换道完毕,司机师傅又被钻石一点点“吐”了出来,而在我看来性质完全相同的两颗冤魂红石既没有被留在钻石内部,也没有发生相溶或者排斥的反应。 “而且这个颜色……” 我想起学校门卫张大爷身旁的那块镰刀状的赤红石头,那么大的一块儿,得杀多少人?另外,为什么张大爷被冤魂缠身? …… N县小的可怜,这是我长大之后才意识到的事实,那天夜里,我背着旅行包回到这座阔别已久的城市。 黑灯瞎火下,又没有路牌,我只顾埋头走路,却意外发现自己竟然汗都不流的从城南一路走到了城北。 全程不超过20分钟。 这大概就是我们县公交车盛行,出租车黯然退场的原因吧! 当时暴富且年幼的我估计是因为说了一句“我爸爸也开出租车”,才侥幸被这位流窜杀人的司机师傅放过了小命。 现在想来,我真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当真符合了后来张医生对我的评价。 他这样对我妈说:“李默有严重的自毁倾向。”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总之,我安全到家。 后来的一星期里,我足不出户,一边埋头于神往已久的《红楼梦》,一边开始摸索这些石头的所有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