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祖母心头白月光》 分卷阅读1 ?嫁给祖母心头白月光 作者:玖笙 文案 挂个预收,接档现言《以退为安》,文案在下面,也可以戳我专栏康康哦~ ~~~~~~ 拥有一个姜国许多女子恨不能拜师学习的传奇祖母,姜姝言却好似没得楚瑾真传。 被赐婚给第一次照面就让她落得一身狼狈的杀神,别提驯服,她吓得差点原地去世。 京中贵妇圈皆是对这小姑娘咬牙切齿,白瞎了这么好的资源! 颇为无奈的楚瑾正打算让言传身教来得更猛烈些,却发现这杀神似乎是上一世的老乡...... 她瞬间心安,笑得让姜姝言绝望, “阿言,且安心去吧。” 起初,姜姝言甚至不敢正视君昱那俊美无俦,在她眼里却远胜阎罗的脸。 而后,她试探着伸出小爪子偶尔挠那杀神几下,他不仅没生气,反是笑得颠倒众生,浑身杀意尽退。 最后,她大胆揭下君昱那层欺世盗名的皮,一爪子糊上狗男人的真面孔。 京中贵妇圈之后的许多年都在扒当初造谣的混蛋。 小郡主没得亲王妃真传?! 那只看她红了眼就将郡王妃一箭钉死在城墙上的是谁?! 后来姜姝言也成了传奇,只因这男人一路浴血,迎她坐上那最尊贵的位置,彻底成就她驯夫有方的威名。 食用指南 1.绵里藏针矜娇小奶猫VS黑天黑地撸猫好手真杀神 2.文文双c,1v1,He 3.祖母与男主为穿越,落在不同时空点,但两人之间清的透底,没有jq!!! 4.纯架空,勿考究。 另:若有不喜退出即可,勿喷感谢。 ~~~~~~ 预收文《以退为安》 安栩看着机场大屏幕上携手走红毯的俊男美女,轻轻一笑, “我大概病得不轻,不过还好,没入膏肓。” 五年后,她学成回国。 适逢新晋影帝的新戏在他们诊所取景, 利用职务之便,趁着早间无人,萧珵将安栩堵在了女厕洗手台前, “萧先生,拍戏可以,变态请出门右拐,不送。” 漫不经心地除去墨镜,他那双眸子一如往昔,漆深蛊惑, “心理变态,急需救治。” “我相信安小姐的专业能力。” 没过多久,萧珵“出轨”某神秘美女的高清劈腿图火遍全网, 在安栩的“威逼利诱”下,他拿出手机,不紧不慢地编辑了一条微博, 轻松擒住她挥舞的爪子,按下发送。 “单身萧望轨兴叹,不知安小姐何时才能允我入你的轨?@栩栩如安” 安栩的微博瞬间沦陷,成功掉马。 众人哀嚎:“哥,你实力坑粉!” 萧珵:“星光尽在你手,我自以退为安。” 暗恋成真不自知时刻发光少女×千金难买后悔药日常打脸男神 食用指南: 1.酸甜酸甜的暗恋故事,有追妻火葬场,非完美人设,不喜勿入。 2.作者非专业,不会过多涉及心理学领域,一切皆为剧情服务,勿考究。 3.另,男女主身心皆纯,存在狗血误会,若有不适尽快绕道,别喷,别杠感谢。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姝言,君昱 ┃ 配角:下本开现言,《以退为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家有娇妻,行止由她 立意:与君共勉 第1章 北上 熙和九年,恭亲王府燃尽最后的辉煌,成了姜国百姓心中一段不灭的神话。 当今圣上在民心沸腾之时,一封诏书将亲王府仅剩的皇室宗亲,亲王妃姜楚氏,以及县主姜姝言召回京城亲自照拂,一时间又成就一桩帝王美名。 但这些于年仅七岁的女孩而言有些遥远,彼时她正在祖母怀中哭得几近昏厥。 祖父死讯刚传回不久,紧随而来的便是母亲被俘自刎于城墙,父亲孤身破城死于万箭穿心的噩耗。这场战争的胜利是她的至亲用满腔鲜血和孤勇换回来的。 她和祖母往后余生的平安,亦是如此。 而祖父姜彦之南方战神的赫赫威名,也终将被时间蹉跎。 深秋,距离安县不足三十里,去往京城的官道上行着一列浩荡车队,由龙卫军统领穆元熹亲自护送。 为首的御赐车舆内,坐着的正是姜姝言和她的祖母楚瑾。 因着不适应越向北越渐寒冷萧瑟的天气,再加之悲伤过度,身体虚弱,小女孩又一次病倒。 幸而她们是得圣上眷顾的皇室宗亲,所以穆元熹听从随行御医的建议,预备在安县停下整顿,让县主休养。 “祖母,我又梦到祖父,还有爹娘了。” “他们死的时候,应该很痛吧。” “咳咳......” 病得昏昏沉沉的姜姝言依偎在祖母温暖柔软的怀中,声音微哑,带着难抑的哽咽,一双大眼睛虽有些恍惚黯然,但其间蒙着的一层莹润泪光,为她平添几分娇弱可人。 “阿言,只是一瞬间。现在他们大抵正在没有病痛的地方看着我们。” 楚瑾已过不惑,但因保养得宜,性子通透乐观,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风韵依旧,美丽秀雅。只眸中闪过些复杂神色。 姜彦之原是先帝的同胞兄弟,亦是姜国战功显赫,深得民心的亲王。如今他虽故去,但只要她这亲王妃 分卷阅读2 尚在一日,便能在京中护着阿言一二。 可,她终究也是要走的。 纤细的手持着一方湿润的凉帕,楚瑾撩开孩子头上细碎的刘海,动作轻柔细致地为她擦拭着额头上绵密的汗珠,眉目间尽是温柔慈爱,隐有丝不舍。 “没有病痛的地方......” “是祖母曾与阿言说的,天堂吗?” 姜姝言喉间隐隐作痛,亦有些干痒,因而她每说一句都要克制着强烈的咳嗽欲望。那双柔亮纯澈的黑眸中却多了几分坚定。 如她的至亲那般纯良忠勇之人,死后定会永享和乐安宁。 “是的阿言,莫要再说话了,睡一会吧。” “祖母会一直陪着你。” 楚瑾唇角微扬,笑得宠溺慈和,还不待靠在她怀中的姜姝言开口作答,马车却是一阵剧烈摇晃,而后急急地停了下来。 因着有祖母紧紧护着,女孩只除了更为晕眩,有些反胃,并没有磕碰受伤,而楚瑾虽胳膊撞到了车壁,却因身上穿的厚了些,也无过多的疼痛感。 很快外面便是一阵训斥呵责声,穆元熹清厉周正的声音亦在车门外响起。 “恭亲王妃,县主,你们可有受伤?” “微臣看护不力,万请恕罪。” 姜姝言又急促剧烈地咳嗽几声,楚瑾喂了她些水后方才缓过来。 将孩子轻轻扶靠在车内的小软榻上,楚瑾看了婢女秋辞一眼,她会意,倾身上前打开车门。入目的便是单膝跪在地上,低眉敛目,向她们见礼,等候回复的青年。 心底低叹口气,楚瑾余光轻轻扫过孙女那肖似儿媳苏沁的眉眼。 穆元熹心中的恨如今全没了发泄口,唯阿言身上还有些许她的影子。 “穆统领请起,你言重了,我们并无大碍。” “前面发生何事?” 她淡淡开口,声音虽轻却亦有着久居高位的威严,以及一丝探究询问之意。 穆元熹闻言起身,动作利落沉雅,单手扶在腰间挎着的刀柄上,颀长挺拔的身子笔挺有力。黑沉清厉的眸微微敛着,目视车辙,未曾有半点僭越。 “回禀王妃,是些平民冲撞了队伍,整肃后便可继续前行。” 依旧是原先那般谦敬刻板的语调,只是车厢内又一次响起女孩虚弱艰涩的咳嗽声时,他的眸光隐有些波动。 姜姝言的母亲,世子妃苏沁曾是名动京城的绝色,与穆元熹一同长大,穆家正准备提亲时,却被已同她两情相悦的姜慎抢先一步。 那时的恭亲王府地位显赫,威望极高,世子不宜再娶重臣之女为妻,而皇商苏祈远之女苏沁亦正合适。 “百姓不易,况阿言病情不宜耽搁,穆统领点到即可。” “是,王妃。” 楚瑾的声音将他微微飘散的思绪唤回,穆元熹眼帘微垂,眸中又是如常的沉寂,清俊冷然的脸上始终不曾有任何神情。 车厢门重新关起后不久,马车便又动了起来。 姜姝言头晕的厉害,胃里翻涌着难受,只得让秋辞将窗户打开些许,透透风,却也因此看到了引起这小小插曲的少年。 他赶车不慎误闯车队,被龙卫军踢伤,此刻又被奴役他的中年男子用粗粝的鞭子狠狠抽打着。 一直在姜姝言耳畔轰隆作响的车辙声不知为何便淡了下去,渐渐清晰的,是那频繁无情的鞭笞,仿似还伴着少年皮开肉绽的凄烈声响。 “停车!” 脱口而出的话语已然快过她因发热有些迟钝的脑子,稚嫩的声音虽嘶哑难辨,但十分响亮,带着焦急。 “祖母,我想帮他。” 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透过微敞的窗户,少年满是泥泞,发丝凌乱遍布,已看不清原本容貌的削瘦脸庞正对着姜姝言。 而他隐在发间的眸却可以让人忽视他一身的狼狈不堪。 虽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可眼角已有了锋芒难敛的锐利弧度,瞳孔中是矜傲不屈的坚毅,没有半分怨憎亦或是哀求,甚至深处还藏着一抹不灭的光芒。 “祖母?” 半晌未曾等到楚瑾答复的女孩侧过脸看向她,却见她看着窗外的少年竟是罕见的失态。秀雅的脸上难掩错愕,眸光有几分恍惚,但很快又因着孙女的呼唤回过神。 “去吧。” 楚瑾眉目微动,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平静地收回视线,而后眸中便是姜姝言熟悉的温柔平和。 她得到应允,立时在秋辞的搀扶下出了马车。 彼时穆元熹亦策马赶了过来,便见梳着丱发,小脸泛着病态潮红的女孩步伐虚软,却急促地向路边的少年走去。大眼睛里一片清透纯澈,情绪分明。 那一瞬他好似又看到长他两岁,匆匆赶来帮扶他的幼时苏沁。 “县主有何吩咐交给微臣去办即可。” 穆元熹自马上下来,三两步之间便行到姜姝言面前,轻撩衣摆,从容地蹲了下来,与小小的人儿平视。眉目间竟是一抹似有若无的温柔。 姜姝言还小看不懂,一心帮那孤弱无助的少年,而坐在马车内正对着穆元熹的楚瑾却看的一清二楚,心间不免又多了些担忧和无奈。 阿言和她的母亲到底是不同的,且穆元熹是皇帝亲信,他们还是莫要深交为好。 “不敢劳烦穆统领。” “县主只是想帮帮这位少年。” 秋辞见吹了风的姜姝言咳得更厉害,几乎说不出一句周正的话,便先替她作答,又为她理了理肩上的披风,将她半护在怀中,遮挡冷风。 小女孩径自绕过拦着她的男人,终是走到那站立在牛车边,衣衫褴褛,背部血肉模糊,却一直静静看着他们的少年面前。 原先面目狰狞,凶狠抽打他的中年男人早停了下来 分卷阅读3 ,瞳孔中贪婪奸邪的光直让秋辞都忍不住蹙了蹙眉,面色不愉。 “你放了他吧。” 自出了恭亲王府守护的澜州,姜姝言便开始看到一些类似的事,可却从未有一次像今天这般,如此强烈地想要帮助这个少年。 兴许是他双眼里流露出的神采和那些可怜人全然不同。 “县主好眼光,别看他瘦,力气却不小,干些粗重活完全使得。” “虽然有些不听话,但——” “不必废话,人你放是不放!” 穆元熹见姜姝言细瘦的身子因咳嗽颤得厉害,而这中年男人却啰嗦个没完,眸中多了些冷厉杀意,声音也沉了几分。手已然放上刀柄,似乎只要他再多说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刀就会架上他的脖子。 “放,放......” “只是他也是小人花五十两银子买来的,官爷体谅体谅。” “县主你看着就个善心的,莫要为难小人了。” 中年男子立时蔫了下来,只是望着姜姝言的眸中还带着几分贪婪不甘,在场的,唯一能买他账的大抵也只有这位小县主。 “秋辞,取钱给他。再拿些伤药和御寒的衣物。” 姜姝言病得难受,也极不喜这男人的嘴脸,更不愿为五十两银子与他掰扯许多。 女孩在婢女回马车取东西的间隙,又自上前轻轻握住少年布满茧子和血口,却骨节分明,隐见往昔美好的手。丝丝闷咳声自她喉间溢出,被她努力压了下去。 第2章 阿昱 “小哥哥,是不是很疼?” 她有些吃力地仰起头看着高她许多的清瘦少年,瓷娃娃般玉雪可爱的脸上是真切的关心和担忧。 “想买我?” 少年却用正处在变声期,略有些怪异难听的沙哑嗓音漫不经心地反问一句,没有一丝感激。带着审视意味的锐利目光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态度不卑不亢,从容淡然。 与他此刻的处境装束截然相反的气度,以及受了重伤却依旧身形笔直地屹立在寒风中,不动不晃的强健体魄,不免让穆元熹的眸中多了些深意。 他兴许看走了眼,这少年应是身怀武艺。此番深陷囫囵怕是另有隐情。 “不是!咳咳......” 姜姝言忧心他曲解她的意思,小脸上神情显得有些焦急无措,握着他的娇软细嫩小手亦紧了几分,迫切地想解释,却是呛了冷风又一阵咳嗽。 “我只是想帮你!” “而且小哥哥你不是货物,岂能买卖!” 情急之下,姜姝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震惊的又何止是周遭听到的人,更包括一直无甚表情,清冷寡淡的少年,只见他一直波澜不惊的黑眸终是有了些许波动,迸出让人心悸的光。 “阿言,你还病着,快些回来吧。” 就在少年欲开口时,楚瑾多了丝敦促的声音自马车内传来,秋辞亦迅速将手中银钱递给中年男子,三言两语便将他打发走。 “伤药和衣物你拿着吧。” “我叫阿言,你叫什么名字?” 姜姝言自不会违逆祖母,她小心地放下少年温热的手掌,分外吃力地自秋辞手中接过不算小的包袱,亲手递到少年面前,纯澈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希翼和渴盼,似乎真的极想知道。 少年只是神情莫辨地望着她,沉默地自她手中接过东西。 虽心有不甘,可姜姝言做不来强迫威逼之事,只得在秋辞的搀扶,穆元熹的陪护下,缓缓转过身,迈开步子向不远处的马车走。 “阿昱。” 就在她即将登上马车时,耳畔传来少年沙哑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又一次惊到马车内的楚瑾,而站在马车外的姜姝言侧过脸朝他露出了分外动人的纯真笑容。 直到这一列浩荡车队彻底消失在阿昱的视线,甚至扬起的尘土都在渐渐落定,他方才懒懒地动了动唇角。 盯着手中包袱的视线依旧深沉莫测,全不似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该有的眼神。 “穆元熹这些年倒是长进不少。” 他单手拎着包袱,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不远处的深林后,一道低哑沉厚的声音便自林中幽幽传来,寻常人根本辨不出来处,而阿昱甚至连眉梢都未动,便就这么清清淡淡地走到那人所在的树下,席地而坐。 单手扯下上半身已有些与受伤的血肉粘合在一起的单薄外衫,他随意地挑开包袱,拨了拨放在叠得齐整的衣物上的几个精致瓷瓶,寻了一个顺眼的便拿起来,打开盖子,洒在后背血肉模糊,皮开肉绽的伤处。 看着便觉得疼痛不已,简单直接的处理方式,少年却未曾有半点表情,好似感觉不到痛楚。 “不怕有毒?” 那人单腿支在树干上,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短刀,话音里带着丝无聊的戏谑。 “以毒攻毒,正好。” 少年倒完一瓶药,又拿起细布开始缠绕伤口。 白来的伤药和衣物,亦正好。 算起来,上一世加上这世他也不比树上那位年轻多少,为些无意义的面子折腾自己是十七岁的他才会干的蠢事。 “待你身体适应了这最后一味毒,便是真正的百毒不侵。” “最近还是安分点,别发些不该有的善心。我不会出手帮你。” 将精致锋利的短刀收进刀鞘,插在腰间,男子身子后靠,单手背在脑后,头枕着手背,看上去分外闲适。自始至终都未将视线落在树下的少年身上。 亲自教导了近十年的孩子,若还没有些了解,也枉称师傅。 “若指望你......” 阿昱 分卷阅读4 娴熟利落地缠绕细布的动作顿了片刻,喉间溢出些嗤笑声,可神情却端的沉静,仿似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拇指轻轻摩挲了两下削瘦有型的下巴,黑眸中波澜渐起,丝丝笑意晕散开来,却让那本脏污凌乱的脸一瞬间光彩夺目,神秘蛊惑。 “此时坟头的草大抵都比那矮个县主高上不少。” 话音落下一阵,他的笑意方才淡去,也不知是在笑树上男人,还是其他。 “知道她的身份?” 那人唇角微不可见地动了动,而后挑了挑眉,声音里多了丝探究。 “不该知道吗?” 少年又是一声略带鄙夷的嗤笑,只眸中深藏着一抹异样的光。 “南恭亲,西晋安。也到你回去的时候了。” 那人微微抬首,似藏着汹涌暗潮的眸光透过面上半块沉奢的黑金面具,直直地看向前方,却有目视千里,天下尽收眼底的从容锐利。 “再说。” 阿昱却是不甚在意的模样,包扎的细步打了个结后,他挑了一身藏蓝的锦袍,慢条斯理地穿了起来。因着身量在同龄人中也算出类拔萃,这衣服穿在他身上并不显得累赘拖沓,未完全长开的身形虽有些清瘦,但骨架硬朗,足可预见日后的挺括伟岸。 “臭小子。” 那人刚刚的气度瞬时消失殆尽,语调微扬,眉目间难掩几分无奈。 而那发了横财,预备将又自穷苦百姓家骗来的一个清秀少年送往青楼当男倌的中年男子,几天后命丧客栈。 那一夜无声无息,甚至连树梢都未曾有过异样的晃动。 被石子砸醒的少年死死地捂着嘴未曾发出半点叫声,克制着恐惧,取了地上被一刀毙命的男人身上的十两碎银紧紧攥着,连夜逃回了家。 “这钱收得容易。” “可惜命不够,没资格用。” 阿昱高高地立于路边的一棵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原封未动,装着五十两银子,由金丝绣线缝制的锦袋。 夜风吹起他一身玄色锦衣,月光为他镀上一层朦胧清冷的光圈,更衬少年的神秘。 有些东西,这一世的他早便懂得取舍。 只是...... 此刻,阿昱的脑中又浮现出姜姝言那双清透纯澈的眸子,还有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观念。 不是她,却必然与她有关系。 抛袋子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直到耳畔再次响起师傅沉厚低哑的声音。 “事也解决了,走吧。” 少年敛去眸中情绪,将鼓鼓的钱袋子别在腰间,足尖轻点,自树上跃下,锦衣在月色下划过幽冷清厉的弧度。稳稳落于马背,他扯过缰绳,只见骏马前蹄高扬,而后在他一声轻喝下如紧绷于弦的利箭,猛地飞射而出。 两人两骑向着西方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彼时病情已然好转的姜姝言正靠在楚瑾的怀中听她讲述一段深藏于心的往事。 “祖母,那你至今都没有见到与他相似的人吗?” 小女孩自她怀中缓缓爬了起来,大眼睛里闪烁着仍未淡去的惊奇,稚嫩的小脸上却有些安慰的神情。 这是祖母与她之间的秘密,还是孩子的她兴许不能完全体会楚瑾心中的感受,但却能感觉到她有些低落的情绪。 “阿言,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但不能与任何人说。” “不早了,睡吧,明天我们便要重新启程。” 楚瑾脑中不知为何浮过前几日那唤做阿昱的少年的眸子,与那人确然极为相似。但很快她又敛了思绪,唇角微微扬起,白皙的手温柔地抚摸着身边孩子的发,美眸中一片平和宁静。 “放心吧祖母,这是我们的秘密,晚安。” 楚瑾揽着她瘦软的小身子,为她理了理自王府带出来的软枕,继而扶着她躺下,对上孩子坚定有神的大眼睛,她便忍不住又露出宠溺慈爱的笑。 嫁给姜彦之后她一直想要个女儿,奈何十六岁生子委实早了些,这里的条件又十分有限,最后难产血崩,身子有损,再怀不上孩子。 纵使如此姜彦之依旧守着娶她时许下的承诺,一生只她一人,予她无尽宠爱。 年少时的懵懂思慕终究与爱不同。至少她从未幻想与那人在一起,却憧憬过嫁给姜彦之后的点点滴滴。 龙卫军护送祖孙二人又行了半月有余,终是到了京城。 楚瑾携着孙女先行进宫谢恩,为表对为国捐躯的皇叔及堂弟的哀思,庆康帝加封乐安县主姜姝言为昭和郡主,特赐郡主府,恩赏无数,给了她不亚于公主的尊荣。 但京中众人皆知,恭亲王府自姜彦之,姜慎故去,兵权被尽数收回的那一刻便没落了,她们已成徒有虚名的皇室宗亲,权势尽散,再无昔日荣光。 楚瑾倒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姜姝言则更加不会忧愁。 外公是富可敌国的皇商苏祈远,庆康帝又时不时地赏赐以示宠爱,她在京中生活的十分富裕自在。 第3章 倚杖 秋去春来,时间一晃便是六年。 随着南方恭亲王的沉寂,西方晋安王的声望却蒸蒸日上,其义子君昱杀/神/的/名号也成了吓唬顽皮孩童的专用词。 可也正是在晋安王府的庇佑下,西地百姓再未受过流寇侵扰,更不用忧心有一日西戎人会破城而入,血流成河。 作为姜国自开国伊始便有世袭尊荣,唯一的一位异姓王,君锦承打破先祖遗训,让晋安王府又一次成为姜国许多百姓心中的信仰。 而杀神君昱却像是一块投入表面风平浪静的京都皇城的巨石,激起千层浪,翻涌 分卷阅读5 出无数不为人知的阴私诡谲。 “阿言,听说了吗,圣上赐封那西地杀神为荣兴侯,并予锦衣卫同知之职,让他留任京城了。” 恭亲王府后花园的凉亭内正坐着两个年岁相仿的少女。说话的正是其中一个稍长些,身形更为纤长婀娜的女孩,姜姝言的表姐苏梓柔。 “还不曾呢。” “同为沙场英雄,可他却落着一个杀神的称号,想来此人必然凶残。” “如今还在锦衣卫任职,以后京中的‘绕道走’怕是又要多一个了。” 姜姝言微微摇了摇头,渐渐长开的秀美眉眼间更多几分柔柔的笑意,声音也分外温软动人,许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她唇角又自上扬些许,小脸上神情更为明媚,仿似熠熠闪光。 却让同为女子的苏梓柔都有些怔愣。 “是了,这晋安王府,倒是盛产‘绕道走’呢。” 回过神的少女亦是以袖掩面,轻声笑了起来。 “不过上回那君焕真真是过分,若不是穆叔叔在他便要得逞了。” “晋安王唯一的儿子,正经嫡子,委实,差了些。” 苏梓柔其实打心里觉得草包,废物之类的词更贴切,但她自小接受传统大家闺秀的教育,委实说不出口。黛眉微蹙,少女秀雅的脸上多了些恼意。 “他最后不也没得逞吗,反是带伤跪了三天宗祠,在床上养了月余方才大好。” 姜姝言轻轻握了握表姐纤细的手,与母亲越发相似的桃花眼中似蒙着清透水雾,楚楚含情,一颦一笑皆夺目。 也不怪君焕会一时色胆包天做出当街拦她车架,预备闯进去再窥其颜的荒唐之举。苏梓柔又自感叹起来,还不忘捏捏表妹白嫩绵软的小脸蛋,觉得手感甚佳,一时也没收手,看着姜姝言的眸中多了些怜惜。 这般的可人儿,将来该是如她祖母,母亲一般,嫁一个能将她捧在掌心疼着,护着的男子才好。 奈何她的两个哥哥虽与她感情甚笃,但皆无男女之意,不然亲上加亲自是妙极。尤其是二哥哥苏怀慎,用表妹的话说,便是自她出现,她这亲妹瞬间就不香了。 二人又聊了一阵,吃了些茶点,申时过后,苏梓柔去往后殿正厅与楚瑾行礼道别,在姜姝言的陪同下向正门走。 “对了,再过几日便是怀清郡主的及笄礼,人多眼杂,你且在长兴路等等我,我与你一道也好有个照应。” 苏梓柔临到门口又想起这桩事,便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身柔声叮嘱身量娇小,还未及到她耳朵的表妹。 怀清郡主是当今圣上的皇兄,肃王姜远霖的嫡女,向来不喜姜姝言,虽然及笄礼这样的重要场合她该不会为难,但还是仔细点为好。 “我知道了。” 乖乖点了点头,她欣然接受苏梓柔的好意。纵然并未将怀清郡主放心上,更不觉得三言两语间她又能如何欺了她去。 毕竟姜姝言的身后站着庆康帝,上回君焕欲行不轨被穆元熹当街惩治,最后在圣上面前依旧没讨到半点好。 买晋安王面子的人很多,却绝不会包括皇帝。同样的,暗地里看不上姜姝言的人也不少,但没有任何人敢表现出来。 “别送了,回去吧。” 姐妹两人又行了一阵,穿过前厅离正门还有一段时,苏梓柔轻声开口不让姜姝言再往前送。 她是郡主,虽私下与她相处并无身份之隔,可在外边终究要注意。 “表姐路上慢些,代我向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还有表哥们问好。” “改日阿言再登门问安。” 姜姝言便停在原处,朝她轻轻挥了挥手,声音柔软温糯,乖巧非常。 “放心吧,都会带到。” 苏梓柔亦是摆了摆手,眼神先是落在婢女紫苏手中提着的糕点盒上,而后又对上表妹那双清透可人的眸子。 最后在她的目送下,纤长婀娜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月牙门处。 相较于她们这边的温馨和谐,此时的御书房可谓阴云密布。 庆康帝坐在龙案前,看着桌上晋安王君锦承遣随从自西地快马递来的奏折,眉眼间的愠意久久未散,且有越演愈浓的趋势。 下方受诏而来的首辅贺兰虽不明所以,心中诸多猜测,但面上神情始终板正,头微微低垂着,谦恭敬畏。 他已是辅佐过先帝的老臣,能深得帝王信任,自有过人之处,皇帝的怒火倒也见得多了。 “朕的晋安王一把小算盘拨得倒是带劲,竟想用精心培养的义子来换他的亲子回去。” “说得也是冠冕堂皇,处处为朕,为社稷着想。” 末了,庆康帝的怒火竟是在接近顶峰时无声消迩,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将桌上的折子丢给下方站着的贺兰,他忙伸手稳稳地接过,打开看了起来。 越看眉便拧得越紧,直到最后整张老脸都是难得一见的凝滞。 眼前的确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若答得不好,方法不对,恐要生祸。 “陛下,晋安王世子绝不能离开京城。” “但其义子君昱却是难出其右的将才,若把控得当,日后堪当重用。” 贺兰将折子重新合了起来,双手捧着,低着头恭敬地递还到皇帝面前,苍老的声音却分外沉静有力。 当年晋安王为防民之口,以示忠心,将不满周岁的幼子送来京城为质,绝不会料到日后再无子嗣,君焕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君昱的来历可调查清楚了?” 纵然君焕已被养成性情恶劣的纨绔,难成大器,但身上流着君氏的血,是庆康帝挟制君锦承最为重要的筹码,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离开京城。 况且送来义子也是颗棋子,最 分卷阅读6 后落在谁手,发挥用途破这僵局,尚不明确。 帝王的视线又落在不远处挂着的,姜国及其周边国家的简略地形图上,而后锁定在一处。 如今沧州近十城的百姓已唯晋安王马首是瞻,拥兵十余万的君锦承早成了帝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回禀陛下,锦衣卫齐指挥使亲赴地方查验,荣兴侯确出身平民,与一猎户习得榜身武艺,后父母去世,沦落市井。” “十五岁那年曾为昭和郡主所救,也是在那之后去往西地投效晋安王,被他着重培养以期日后有所用。” 贺兰闻言,自是一五一十地道明君昱来历,微掀眼帘,便看到庆康帝若有所思的神情,继而垂首默默退后几步,等候帝王回答。 “再过些年昭和也该出落得倾国倾城,胜过其母。朕这个做伯伯的当为她择一好夫婿。” 末了,庆康帝无声笑了起来,深沉犀利的凤眸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他是那孤苦伶仃的孩子在京中的唯一倚杖,疼惜爱护了她这许多年,也到她报答的时候了。 “陛下,微臣有一不情之请。” 贺兰见庆康帝眉目间的神情稍有缓和,心中微微舒了口气,声音却不复刚刚那般沉稳有力,带着些忐忑和哀求。 “既是不情就莫要再说。” “爱卿,未赐她一死,已是朕给你贺家最后的仁慈体面。” 而高高在上的帝王依旧没有给他陈情的机会,执笔预备批复晋安王奏折的手轻轻摆了摆,逐他离去。 “微臣告退。” 贺兰如鲠在喉,纵心有不甘,却只能无奈转身,脸上的褶皱似又深了几分,微佝偻的身躯多了些颓然无力。 他中年得女,自幼娇宠,经由先帝指婚,爱女十五岁时嫁给还是太子的庆康帝为正妃。荣登后位不足五年,却深陷后宫斗争,因谋害皇嗣之罪被判终生幽禁常宁宫。 一晃,便是近十载。 沿着御书房的台阶缓步而下,贺兰已有些浑浊的眸却是望向了这巍峨皇宫的西南方。 层层宫阙叠挡,隔去的又岂是一颗正垂垂老矣,却始终不改的慈父之心。 任它铁证如山,言官讥讽,世人唾骂,贺兰永远坚信,自己的女儿不会做任何害人之事,也从未放弃过带她回家的心愿。 “爷,王爷的折子已呈到皇上手中,首辅贺兰随后入宫。” 荣兴侯府书房内,京中炙手可热的年轻侯爷君昱正坐在书案前,翻看着锦衣卫北镇抚司近期的卷宗。 贴身护卫秦祁却是暗暗撇了撇嘴,就自家主子在战场上一刀一个,跟切白菜似的简单利落的杀人方式,又怎可能喜欢锦衣卫诸多麻烦的逼供刑讯,从来都是坐收结果。 “嗯,他别的不行,气人的本事向来无出其右。” 君昱淡淡地应了一声,醇雅磁性的声音听着更像一位浊世佳公子,而非久历沙场,浴血而来的杀神。 “不见得。” 秦祁却是小声嘀咕了一句,而后便觉周身一寒,僵着身子微微抬头,便对上君昱那双黑沉幽深的眸子。 “属下想起还有事没办,先告退。” 他忙不迭地摇头,紧接着脚底抹油飞快离开书房,近乎小跑着在侯府前院行了好一阵方才慢下步子。 秦祁真心觉得,自家这位侯爷比正主王爷难伺候。那心肝绝对是黑透了,说能拧出墨来也毫不夸张。 “真闲,赐个宅子还时刻想着遣人来管。” 良久,君昱合上手中的卷宗,唇角微扬,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跃然脸上。 只不知,她有没有庆康帝期望的能耐。 怀清郡主及笄礼当日,京中却发生一件大事,户部侍郎贪墨国库,账上作假,被圣上下旨抄家问斩,由锦衣卫督办,带队策马前往侍郎府抄家缉犯的正是荣兴侯君昱。 彼时姜姝言正与表姐苏梓柔静立在肃王府正厅内观礼。 怀清郡主一个月前已由圣上亲自指婚,成亲对象她们并不陌生,甚至很熟悉。却是至今未娶妻纳妾,甚至连通房都不曾有的龙卫军统领,穆元熹。 因着今日京中不宁,及笄礼结束后肃王府并未留客。 姜姝言也落得清闲,正巧苏氏众多产业之一的珍秀阁新进好些样式新颖的首饰,她便应了表姐的邀请与她一道去看看。 二人选了几套头面,姜姝言又为祖母细细挑选了两支由已退隐的宫廷巧匠宫瑜亲手打造的翡翠玉簪,皆是轻奢雅致,正衬楚瑾温婉祥和的气质。 两个女孩有说有笑地在店铺掌柜,小厮的迎送下走出珍秀阁。 姜姝言对这两支玉簪可谓爱不释手,满心欢喜地想着将它送给祖母,引她开怀。 可她小脸上莹莹动人的笑意,很快便因着耳畔越渐清晰疾厉的马蹄声凝固,还不待她侧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便被大片温热浓腥的液体溅了满脸...... 一人一骑因着惯性,就这么突兀地栽倒在姜姝言前方不远处,鲜血向四面八方疯狂蔓延。 那趴在地上,面上摔得血肉模糊,被一柄长刀贯穿脖颈的人,匍匐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街上瞬时乱作一团,百姓的惊呼,逃窜声不绝于耳。 女孩手中的两支玉簪猝然坠落,四分五裂的轻响淹没在表姐崩溃凄烈的尖叫声中。 一滴血珠顺着姜姝言额前细碎的刘海滑落,又自她白皙的面颊蜿蜒向下,留下一道红痕。 被血溅当场,最为悲惨的她却仿若原地石化,半晌都未曾动弹,甚至连眼睫都未颤动些许。喉间如被鲠住,竟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直到耳畔又传来一阵骏马嘶啼,继而数张银票自空中纷纷扬扬,接二连三地糊上少女粘着 分卷阅读7 血的脸。 挡住了她全部视线。 第4章 结仇 “锦衣卫捉拿朝廷钦犯,闲杂人等速速退下!” 秦祁略显同情地看了一眼险些被潜逃的户部侍郎捉去当人质,最后还是落得如此狼狈的倒霉女孩,终是不忍地移开视线,高声呼喝。 姜姝言抖着手拨开脸上的银票,任由它飘散,被趁乱敛财的街上百姓捡了去。 纵然周围乱哄哄一片,但瞬间映入被血朦胧的暗红眼帘的便是那高坐马背,被锦衣卫簇拥,身着同知官袍,挺拔强健的背影。 “阿,阿言......” 苏梓柔立在姜姝言身侧,颤抖着握住她的手,声音虚软无力,尽是惊恐无助,她亦被血溅到些许,但因着位置原因,大部分还是被表妹挡了去。 满脸鲜血的女孩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一双美眸却是死死地盯着那背对着她,淡然地自尸首上拔出刀,丢给属下擦拭的男子。 泪自她眸中滑落,清透的水迹冲淡了面上些许鲜红。 太过分了。 直到被送回家中,仔细地清洗沐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依偎在祖母怀中,姜姝言方才渐渐缓过劲。 “祖母,那荣兴侯当真恶劣至极!” “当街杀人,还用银票糊了阿言满脸!” 女孩想到上午的事,仍是又惊又惧,此时嗅着楚瑾身上的柔香,心神虽安定,但还是有些委屈。 她打小矜娇玉养,何曾见过今日这般血腥恐怖的场面,最后竟还被那人用银钱随意羞辱! “他是晋安王义子,如今又深蒙皇恩,行事难免随性了些。” “阿言既不喜,日后便远着些吧。” “心意祖母收到了,也莫要为那两支簪子耿耿于怀。” 楚瑾温柔爱怜地抚摸着孩子头顶柔软细腻的发,不知何时便多了些细纹的眸微微凝着,其间的情绪却有些复杂。 她的阿言只是个无辜的孩子,有些事原该与她无关。虽不舍得让她早早嫁人,可如今看来似乎等不得了。 “祖母最好了。” 姜姝言亲昵地在她怀中蹭了蹭,心下却是暗暗嘀咕,何止是远着些,最好永远都不要再遇到! 因而日后好一段时间,君昱都是她心中无法撼动的“绕道走”。 而此时的皇宫,姜姝言惊畏的男人正立在御书房内,向上首的庆康帝复命,纵然他们都清楚对方要说什么。 “陛下,侍郎府上下八十六号人已全部下狱。” “户部侍郎畏罪潜逃,罪加一等,被微臣就地正法,望陛下恕臣擅作主张之罪。” 君昱面上一片沉静淡然,嘴上虽说着有罪,声音却没有半分惶恐和忐忑,依旧是如常的醇雅磁性。 “当机立断,及时止损,爱卿何罪之有?” “昭和那小丫头虽受了惊吓,但当感激你才是。” 庆康帝确没有半分责难,甚至眸中还有些了然的笑意,尤其在“昭和”二字落下后,看到君昱微微闪烁的眸光,便更为欣然。 虽微不可察,可他的荣兴侯到底年轻气盛,哪能完全藏住心中感情。 “臣愧不敢当。” 君昱拱手低头,掩去眸中闪过的一抹讥诮。 如此帝王,一叶障目。 户部侍郎都已将主意打到他的国库上,此刻竟还想着更为遥远的事情。姜国若长此以往,就算不亡于外患,也迟早毁于内忧。 君臣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而后太监总管德全前来传达后宫盛宠十余年不衰的婉贵妃的口信,庆康帝当即大手一挥,便让君昱退了下去。 行出御书房,自小太监手中接过他的佩刀挂在腰间,男子步履平缓稳健地向宫外走。 一路策马过街,路经上午办了户部侍郎的地方,他的眸光微动,却是落在更远些的珍秀阁门口。 脑中不由得浮现依旧矮小的女孩笑望着手中玉簪的模样,那双楚楚的桃花眼在阳光映照下,闪动着蛊惑人心的柔润色泽。 倒也长大了些。 君昱的唇角在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时候,微微动了动,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转瞬即逝。 回到侯府后,他却在书案上看到丢给姜姝言,装着银票的紫檀木盒,里面倒是空空如也。清冷的视线便自盒子,移到静立在一边的秦祁脸上。 他又是一寒,险些瑟缩。 “爷,这盒子您上午把玩过后大抵没关紧,扔给郡主的时候银钱全洒了,糊了她,满脸。”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以为潇洒的君昱此刻内心:??? 第5章 教训 君昱的眉拧了拧,继而眸中多了丝清冽笑意,怪不得走的时候隐约听到身后有小女孩细弱的抽泣声。 当时只道她心喜那两根簪子,见碎了便留些银钱给她重买几支,又恐用的力气大了会砸伤白白软软的小丫头,因而这盒子就落得远了些,倒不成想,难得的好心却也没办出个好事,此时姜姝言怕是要误会了。 罢了,随她去吧。 很快,君昱便将这事抛之脑后,继续处理堆积在手上的锦衣卫案子。 秦祁见自家主子这冷心冷面的模样,忽然有些同情未来将与他携手一生的女子。 那得需要多强大的心态,才能与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 后来的后来,秦祁想到今日的慨叹,总忍不住发笑。 完全多虑,且忧心错了人。 自这天后,姜姝言在府里安安稳稳待了近半月,直到表哥苏怀慎在外行 分卷阅读8 商归来,听闻此事邀她出去吃饭散心。 马车在京城最为红火的二楼之一的揽月楼前停了下来。 婢女青栀先行下车,继而伸出手仔细地搀扶姜姝言,还不忘为她遮挡些许周围灼灼的视线。 小姑娘生的美,又出了君焕那档子事,楚瑾便更为谨慎,叮嘱侍女们随郡主外出定要加倍留心看护。 姜姝言见比她长不了几岁的青栀清秀小脸上的丝丝严肃戒备,还有那双时不时地留意周遭活络灵动的大眼睛,唇角微微扬起,美目中流转着莹莹的笑意和温柔,知道她是一心为自己的安危,奈何这小模样委实生动有趣的紧。 一时间她们又吸引了更多的视线。 察觉不对的青栀侧过脸,便见自家郡主略有些歉意地看着她,美目中却还是未曾消迩的熠熠光彩。 暗自嘟了嘟嘴,小丫头有些急恼,又发做不得,只能默默跟在她身后,随她上楼。 其实青栀完全不必如此警惕,如今姜姝言的身边,明里暗里有不少人正保护着。 亲王府暗卫,穆元熹亲信,以及庆康帝的影卫。 主仆二人行到三楼雅间门口,候在外面的苏怀慎的贴身护卫陌然先是低头向姜姝言行礼,而后侧过身推开包厢门,请她进去。 青栀小脸上的神情终是放松下来,与他一左一右守在门的两侧。 表公子乃是万中难寻其一的谦谦君子,她自是不忧心。 更何况她其实挺希望郡主能与他结一桩良缘,日后生活定美满幸福。 “表哥。” 姜姝言轻移莲步,行到窗畔回首看向她的少年座前不远处,骤见他总让她心生恍惚的眉眼,便习惯性地微微向他福了福,却听得他轻笑一声,清雅的声音徐徐响起。 “这话表哥自你来了京城便时常挂在嘴边。” “你完全不必向我见礼。” “下回若再这般,那表哥便当你是郡主,亦与你行礼。” 苏怀慎清俊温雅的脸上有着让姜姝言心揪的柔和宠溺,纵然与自己说过无数遍,他只是表哥,奈何他与已过世的父亲实在太过神似。 每每见到,总生丝许伤怀悲戚。 “抱歉表哥,阿言只是有段日子未见你,有些恍神。” “我亦当不得你的礼的。” 她轻轻摇了摇头,迫自己回过神,而后行到苏怀慎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姜姝言亦算是姜国有史以来最没有郡主架子的皇室贵胄,但她自幼失去至亲,外祖他们是为数不多的,与她关系深厚的亲人,自当珍惜。况她这郡主不过空有其名,全没必要将自己捧得太高,毕竟祖母有言,这世间最是难消帝王恩。 “不说这个了,听闻前些日子你在街上受了惊,如今可还好?” “我之前忙于南方的生意,离得久了些,以后却不会了。” 苏怀慎似是想到什么,清润的眸中一抹复杂的神色转瞬即逝,面上倒是让人温暖的关切和心疼。 姜姝言收回看着窗外粼粼江水的轻柔视线,笑着接过表哥递来的茶杯,软声答道:“不过事发突然因而吓人了些,我并未受伤,表哥勿须忧心。” “舅母那天便带着补品来看我,还想着为我请承恩寺的大师来府里做场法事驱灾辟邪,阿言差点没能劝住。” 她对面的清俊少年似是联想到娘亲拉着表妹的手,叨唠个不停的场景,唇角禁不住扬起了然无奈的弧度。 她是将姜姝言当亲女儿疼,梓柔有的都会给她备着,甚至女儿没有的,若姜姝言喜欢苏氏也会先紧着她。 “我娘她是关心则乱,冷静下来就好。” “我也大致了解了事情始末,荣兴侯虽狠了些,但若不是他及时出手,你恐要被那逃犯抓了去,届时必会受更多罪。” “他也算于你有些恩情。” 苏怀慎话音未落,便见一向温温柔柔的表妹那张清绝姣好的小脸上神情变得生动明艳起来,美眸中似有簇小火苗在隐隐燃烧,可爱非常。 “表哥,那就是个只会提刀杀人,还目中无人的莽夫。” “阿言才不敢承他的恩,会夭寿的。” 姜姝言说完,捧起杯子抿了口上好的龙井茶,纵然清香沁心,却没有完全淡去她心头的憋闷和愠恼。 想到当日被血溅满脸,最后还被银票糊上的狼狈,她仍有些鼻头发酸。 从小到大何时见过那样残忍血腥的场景,又何曾受过那般的羞辱。 “好了好了,乖,这一页翻过,我们再不提了。” “揽月楼最近出了些新的菜式,今儿表哥请客,你可得敞开了吃,不用为我省着。” 苏怀慎见她随后又有些委屈,自是心疼难忍,忙不迭地岔开话题,又唤了外面的陌然一声,示意他去叫小二上菜。 看着表妹那巴掌大的小脸,还有娇小纤瘦的身子,他眸中多了些怜惜。 苏沁怀上姜姝言时正是恭亲王举家南迁之际,舟车劳顿,她的身体情况便不大好,因而姜姝言不足月就出生了,体质总较寻常人差些,此时又是长身体的时候,自然要更好地养着。 “阿言可不会抢未来嫂子的差事。” 女孩半掩着唇瓣,美眸中闪动着灵动狡黠的光彩,俏皮的小模样直让人忍俊不禁。 放眼姜国,除了坐拥国库的庆康帝,还有比苏家更富庶的家族存在吗? 后来她才知道,当真有。 苏怀慎满眼宠溺地摇了摇头,兄妹二人又自言笑了一阵,气氛愉悦美好。 门外的青栀听着自家郡主时不时发出的柔软动人的娇笑声,以及越渐开朗的说话声,面上亦是不由自主地扬起喜悦的笑。 陌然轻轻睨了她一眼,唇角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小 分卷阅读9 丫头,也是单纯的紧。 因着这里是三楼雅间,向来只接待京城身份贵重的客人,所以小二走菜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有五个人先行端着蜜饯干果和凉菜上楼。 包厢门打开后,姜姝言芙蓉面上的盈盈笑意还未完全淡去,寻常人该是被她夺去视线,可那五个店小二却始终微垂着头,目视菜盘,不曾有半分逾矩。 完全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这也是揽月楼如此红火的原因之一。 第一批的五个人退出去后,苏怀慎拿起面前的空碟子,开始为姜姝言剥干果。 她则轻轻执起玉筷,夹了些蜜饯来吃。 第二批小二将热菜端进去,返回的时候,却遇上了君焕和他的狐朋狗友,他们正在楼梯口堵着准备上楼的君昱和秦祁。 今天是休沐日,年轻侯爷玉冠束发,身着玄色锦袍,领口,袖口,衣摆上复古沉奢的暗金色绣线勾勒的精致纹案让这身衣服少了些单调,更衬他矜贵,亦多了些沉冷。 男子虽是被几个少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气势却没有矮上半分,甚至周身锐利的肃杀幽冷之意,让他们禁不住瑟缩。 君昱沉沉的黑眸中闪过一抹讥诮。 “呦,这不是咱们威风凛凛的荣兴侯,我的义兄嘛。” “义弟这厢有礼了。” 君焕咽了咽喉咙,纵然心中有些胆战,但他是晋安王嫡子,怎能在这不知打哪来的野小子面前弱了势。 因而他故作潇洒地斜倚着楼梯扶手,阴阳怪调地来了两句,而后随意抱了抱拳,向君昱致意。 君焕其实与君昱同岁,可被养混了,所以看着便是个长不大,不着调的少年郎,没有半分男子的英武伟岸,两相对比,差距让旁观者都有些不忍直视,心里一阵唏嘘。 “嗯。” “本侯今日与人有约,让吧。” “挡道之事,不是你一世子该为。” 君昱的神情淡淡,话音落下,便见君焕的脸色瞬时变了,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招呼上来。 可也就在刹那间,本还立在台阶上的男子颀长挺拔的身影一晃,下一秒拦在楼梯口的君焕便被掀翻出去,而君昱却已淡然地立在倒地□□的人身侧,眉目清冷,隐带厉色。 “世子,我乃圣上亲封的荣兴侯。” “你也不小了,三思而后行,该不需要我教你。” 留下这两句话,男子轻轻拂袖,迈步离去。 秦祁有些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正狼狈地被朋友搀扶起来的君焕,而后跟在君昱身后向前面的包厢走去。 第6章 管教 “混蛋!你给我站住!侯爷又如何!我乃晋安王嫡子,你不过就是个来历不明的低/贱野种!” 君焕却是不怕死地扯着嗓子大吼起来,一边揉着被踹疼的肚子,一边踉跄着追前面的男子。 就在他即将触上君昱挺括的肩时,整个身子又一次重重飞出,眼看着便要砸上守在门口,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闹剧的青栀! 陌然眼疾手快,从容地带着她闪到一边,所以君焕就这么直直地砸开门,落在了姜姝言和苏怀慎桌前不远处。 周遭一片死寂。 女孩握着筷子愣在座位上,美眸怔愣地望着两个多月前当街对她无礼的男子,而后对上他一瞬间亮起,满是恶心的贪婪欲念的眸子。 君焕此刻哪还顾得上君昱,眼中只剩下娇美可人,距他不过十步之遥的姜姝言。 “昭和郡主,你我当真有缘。” 忍着身上的疼痛,他麻溜地自地上爬起,快步向女孩行来。 若非君昱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此刻的君焕早该被小厮哭着抬回去,卧床静养数月。 而步履匆匆的他自是不可能得逞,被苏怀慎拦的严严实实。 仍有些惊魂未定的青栀飞快跑进来,护在姜姝言身边,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戒备和厌恶。 郡主半个多月来第一次外出散心,就碰上她最不喜的两个人,真真是流年不利,回头该去承恩寺拜拜才是正经。 已然站起,面有不愉女孩黛眉微蹙,不期然地轻抬臻首,却对上一双深邃无尽的黑眸。 心,竟是在那一刹颤了起来,莫名的似曾相识之感浮上心头。 君昱有一双让人无法忘却的眸,以及一张能让京中无数待嫁少女无视他杀神名号,俊美无俦的脸,再加之周身矜贵卓绝,独一无二的气度,俨然当得一声“公子世无双”的称赞。 “世子,请自重。” “我妹妹当不得你一声‘有缘’。” 苏怀慎向来温雅的脸上是少见的肃然凌厉,声音也有些沉,不复往昔清润。 “你一个铜臭商人,本世子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滚开!” 君焕却是几步上前,眼看便要将小他几岁的苏怀慎推到一边,还不待亦有武艺的少年出手,他便被走进来的君昱单手扯着后领,如拎庞大了些的小鸡仔一般,提溜着,踉跄后退。 直到二人退到君焕初初摔进来的地方,男子方才停下。 “世子,长兄如父。” “既然你这般顽劣,本侯也只得代父亲训诫一二。” 君昱话音落下,在场最为惊愕的便是姜姝言。 她一直记得那日在马上,笔挺强健的背影,未曾想过有一日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他正面接触。 看着君昱俊美的脸,她脑中浮现的却是那天横尸街头,血染青砖的户部侍郎,还有纷纷扬扬,糊她满脸的银票。 纤细的身子竟是有些轻颤。 这莽夫对自己义弟,晋安王嫡子都能这般狠厉无情,委实可怕,亦可见当今圣上 分卷阅读10 对晋安王忌惮到了何种地步。 她还是离他远些,再远些为好。 “家弟欠缺管教,让郡主,苏公子受惊了。” “本侯代他赔个不是。” 君昱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放在他手中挣扎闹腾不停的君焕头顶,却见他的头竟是如被固住,而后一点点向下垂,朝着他们的方向定了下去。 在他即将又一次脱口大骂之时,被男子丢出了包厢,候在门外的秦祁颇为头疼地接住君焕,接替看管他的麻烦差事。 “荣兴侯客气了。” “该是我们兄妹感谢你两次出手相助。” 苏怀慎微微一笑,却未及眼底,温雅的脸上原本的厉色并未全然淡去,此时看来便有几分疏离。 他抱了抱拳,余光轻轻落在半藏在他身后的姜姝言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纵然心中万分抗拒君昱,但她还是没有违逆表哥的意思,默默地挪动几步,站到他身侧,柔雅地朝着君昱的方向福了福,虽面上神情稍有勉强,但她到底自小接受宗室贵女的教育,礼数周全,挑不出一丝错处。 “多谢荣兴侯。” 说这句话时,姜姝言半掩在袖中的手有些微颤,她能感受到那莽夫可怕凌厉的视线正落在她身上。 就算他杀了自己,此时的庆康帝大抵都不会动他。 他迫切需要与晋安王并无血缘,颇具将才的君昱效忠。 这利害关系,京中稍有些脑子的人都清楚,而姜姝言就算不关心朝堂之事,心中也该明了通透了。 “郡主,苏公子不必多礼。” “本侯有事在身,便不打扰。” 君昱将小女孩不加遮掩的神情尽收眼底,眸中却漾起些许波澜,隐有丝笑意。 如此怕他,日后可是要吃苦的。 话音落下,他也不留,淡然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包厢门口,睨了一眼被秦祁捂住嘴,牢牢控制,目露阴沉凶光的君焕,君昱继续向前走。 徒留属生无望,生无可恋的贴身护卫与抱臂重新守在门口的陌然面面相觑。 同为护卫,为何他却悲惨至斯! 秦祁万分悲伤地在心中哀嚎着,复又心一横,面一冷,学了学他家侯爷,将君焕推给站在不远处看戏的他的狐朋狗友们。 君昱不惧世子,说扔就扔,可他一小小护卫,还是稍稍给世子殿下留些面子吧。 陌然看着秦祁如有恶狗在追,一溜烟小跑没了的背影,冷峻的脸上多了丝戏谑笑意。 摊上这么个主子,委实不易。 至于已在姜姝言及外面这么多人面前丢了丑的君焕,自是不可能再厚着脸皮闹下去,他吆喝着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狐朋狗友,在小厮的搀扶下骂骂咧咧地走了。 而包厢内的姜姝言和苏怀慎也已重新坐下,却俱是没了初时的好心情,好胃口。 “这君焕,当真混蛋!” “阿言,日后出门定要仔细着些,我回头再遣些护卫去王府保护你。” “女儿家名节重要,万不可被他得逞!” 苏怀慎猛地将杯中的凉茶一饮而尽,却始终压不下心头那股邪火,面上的神情比刚刚还要冷厉恼怒,再不复往常的温雅谦和。 他们捧在手心疼的人儿,那种货色也配肖想! 大难临头都不自知,愚不可及! “表哥莫恼,为他坏了心情不值当的。阿言会保护好自己,亦不可能让他毁我一生。” “反倒是荣兴侯,此番却让我心生不安。” 姜姝言先是柔声宽慰为她愤怒的表哥,而后又说出自己今日与君昱正面相逢后的感受,美眸中却有几分真切的不宁和忐忑。 他看她的眼神里似乎藏着些让人窥不透的深沉情愫,姜姝言肯定,这绝非好事。 “荣兴侯确实颇具城府,且身份特殊,处境复杂,你不喜,远着他无可厚非。” “但若见面,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尽量不要表现出来,恐会引他注意。” 苏怀慎收敛心中怒意,冷静下来后自然温声开解已将君昱视为头一号“绕道走“对象的姜姝言,看着她虽仍有稚气,但已然分外清绝姣好面庞,眸有复杂。 表妹不了解男人,而他却懂得一些。 可男人的战场,原不该将无辜女子卷进来,若他有心护她还好,若没有,那表妹...... 想到这,苏怀慎心口便是一阵刺痛,一腔冲动让他恨不得立刻带着妹妹远走高飞。 “表哥放心,阿言是小女子,能屈能伸着呢。” 姜姝言见他神情突然变得悲伤凝重,只道他是心疼担忧自己,忙不迭地压下心中那点抗拒,略有些顽皮娇俏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纯真,没有半分忧愁。 “乖,还有我们在你身边。” 苏怀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收敛神情,继而宠溺地笑了起来。 恭亲王妃将她教养的很好,既有小女孩的纯真矜娇,亦有一颗豁达玲珑的心,绝非完全不谙世事的郡主。 “嗯!” 姜姝言甜甜地应了一声,拿起筷子继续与他一道享用午餐。 而前面的包厢内,说着与人有约的君昱却是独自坐在桌案前,边品茶,边翻看手边摞得老高的账册。 六月,艳阳高照的正午,据他不过一臂之遥的地方却燃着一盏精致的烛灯。 时不时地便会有一张纸条被放上去,祭了橙红灼热的烛火。 秦祁静静地立在他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憋闷模样。 “说吧,憋死了我还得让秦峥回来给你收尸。” 君昱好似背后也长了一双眼睛,醇雅清淡的声音便就这么突兀地响起,倒是有些惊到了正在脑中做着天人交战的秦祁。 “爷,您不是喜欢麻烦的人吧......”尤其还是与 分卷阅读11 女人有关的麻烦。 他咽了咽喉咙,努力平复微微颤抖的小心脏,维持那么些可怜的镇定,轻声开口。 君昱刚刚本可以摆脱君焕,却又进去给自己拉了一波无意义的仇恨,这与秦祁认知里的主子,委实有些出入。 “人是我扔进去的。” 君昱翻了一页手中的账册,可谓一目十行,手边放着的算盘全然是摆设,他未曾碰过。 第7章 赐婚 上一世他是生活在金字塔尖的人,家族暗中垄断着国家诸多产业,而他作为唯一接班人,自幼接受精英教育,又天资聪颖,算术自不在话下。 “爷,您之前可不是这么有原则的人。” 秦祁又没管住自己的嘴,脱口而出这么一句后,见前面的主子翻页的动作定格,立时本能地后退两步,俊朗的脸上多了些懊恼和忐忑。 “秦祁,若你哪天蠢死在外边,莫要说我是你主子。” “不然我大抵会多个虐尸的癖好。” 君昱微冷的声音在瑟瑟发抖的小护卫耳中远比阎王低语还要恐怖,他险些腿一软跪下,求他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给他留个全尸。 “爷,虽然您英明神武,深明大义,但为了属下多这么个癖好,还是不值当的。” 良久,秦祁找回自己的声音,颤颤巍巍地说了这么一句。 “嗯,有道理。” 男子眸中划过一抹笑意,继而不再言语,翻过那一页账册,拿起中间夹着的纸条扫了一眼便将它放进烛火,纸片顷刻化为灰烬。 看着跳动的火光,君昱脑中不知为何又浮现出姜姝言与他对视时那双怯生生,湿漉漉,又带着些不安惊惧的美眸。 小丫头年纪不大,倒是招人惦记,身后跟了不少尾巴,其中还有一波皇帝的人。 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锐利的凤眸中似多了些冷意。 主仆二人在包厢内待了近一个时辰,君昱合上最后一本账册,右手五指轻叩桌面,便闻东侧的墙壁传来门打开的轻响,一个身型矮胖,面容端和普通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先是恭敬地向君昱行礼,继而捧起桌上的一摞账册退回了暗室。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中年男子又回到房间,此番却是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而君昱慢悠悠地品了一杯茶后,方才带着秦祁离开。 身后有尾巴的,可不止姜姝言。 不过前者是毫无所觉,后者......似乎挺喜欢陪着演戏。 这厢君昱没事给自己找乐子,那厢姜姝言却觉得自己悠闲安适的生活到了头。 祖母不知为何,突然开始为她张罗婚事,这些天恭亲王府陆陆续续进出许多京中有头有脸的官家夫人。 无论女孩如何撒娇哀求,楚瑾一反常态,十分坚决,似乎定要将她快些嫁出去。 “表姐,无论是祖母还是母亲,都是婚前与祖父,父亲两情相悦,方才成亲,可为何到了我却要如此仓促突然?” “阿言还未到及笄之龄,不想早早嫁人,更不舍得离开祖母。” 姜姝言皱着一张芙蓉软面,美眸中似闪烁着点点泪光,委屈无助的模样直让苏梓柔心揪了起来,忙将她揽进怀里柔声哄着。 “阿言,王妃向来宠溺着你,此番着急为你张罗亲事,也是想为你寻个依靠。” “女子这一生,若不能嫁个好儿郎,也算毁了泰半。” 苏梓柔轻轻抚着女孩肩头柔软的发,顺了顺她白玉头面上垂下的珠串,秀雅的脸上神情温和疼惜。 “若所嫁非人,和离便是,又怎能因此葬送一生。” 姜姝言却是难得的反驳表姐的话,美眸中反倒少了些委屈伤感,更多些坚定。 苏梓柔与她不同,自幼接受传统观念的洗礼,跳不出这思想禁锢,也只当怀中的表妹是孩子戏言,未曾放在心上。 直到未来的某一天,她在她的鼓励下,勇敢地迈出那一步,重新拥抱属于她的海阔晴空。 安慰了表妹一阵,她便回了苏府。 而当天夜里,陷入成亲困境的姜姝言做了噩梦,梦中君昱提着一把正在滴血的大刀一步一步向她行来,而后俊脸上露出一抹残忍恐怖的笑容。 “我的妻,我最相信的,是死人。” 还不待姜姝言动弹,抖着唇瓣开口说话,那柄长刀已是无情地向她脖子挥来! “啊——!” 睡在床上的人儿猛地惊坐起来,小脸上一片惨白,额头上遍布一层细密的汗珠,六月已有些燥热的夜,她却是阵阵发寒,娇软的身子颤个不停。 君昱冷血残暴的脸似是钉在了她眼前,还有那柄带着血珠向她砍来的恐怖长刀。 青栀和画颜点了灯进入内室时,看到的便是瑟缩在被子里,大眼睛失去聚焦,遍布恐惧的姜姝言。 这一夜,纵有两个侍女陪伴,她也再未睡着过。 只要一合眼,脑中便会不受控制地回放那恐怖的一幕。 我的妻,若她当真嫁给君昱,不如死了算了。 第二天惊吓过度,体质偏弱的姜姝言还是病倒了,高热不退,噩梦连连。 楚瑾自然也顾不上为她物色京中儿郎,忙遣秋辞拿着她的牌子去宫中请御医,她则守在孙女身边照看着。 说来也巧,秋辞匆匆忙忙地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去往太医院时,碰上了刚刚下朝的穆元熹。 他听闻姜姝言生病,无甚表情的脸上多了些担忧,也不再与同僚同行,而是先秋辞一步向太医院走去。 已然乘御撵到了御书房的庆康帝也正巧听完影卫的汇报,当即便让德全去将君昱喊回来。 他的皇婶 分卷阅读12 不愧为昔年的奇女子,皇叔姜彦之一生挚爱,心思确是活络通透的紧,而姜姝言这病生的也正是时候。 便就今日将亲事订下,也省的夜长梦多。 “陛下。” 身着官袍的君昱不久后便出现在皇帝面前,先是行礼,在得到他的应允后方才直起身,微垂眼帘,俊脸上一片沉静淡然。 “爱卿,若朕没记错,你今年已二十有一,又生的如此俊美,也该考虑娶妻生子之事了。” “在京城这月余,可有心仪的女子?说与朕,朕为你指婚,便是公主,朕也可许配于你。” 庆康帝高坐龙位,难得细细端详下首君昱的眉眼,不知为何越看却越觉得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浓眉微蹙,他很快又打消这莫名其妙的念头。 不过平民出生,有些才华造化的乡野小子,哪能有机会入过他的眼。 “臣谢陛下厚爱。” “但臣出身卑微,恐委屈了京中闺秀。” 君昱又自低了低头,自庆康帝的角度,完全看不到他的眸子,只当他是心有忐忑,不敢贸然求娶身份尊贵,蒙他厚爱的昭和郡主。 况以君昱如今的身份,官家女儿完全娶得,能让他感到惶恐的,也只有宗室贵女。 庆康帝唇角升起了然的笑意,继而又朗笑出声,竟是离开龙案缓步走了下来,轻轻拍了拍比他要高上半个多头的俊美青年的肩。 “爱卿不必自谦,你乃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优秀儿郎。” “既如此,朕便为你做回主,将朕宠爱的昭和许配给你,爱卿意下如何?” 果不其然,这句话落,庆康帝便看到青年眸中闪过一抹灼灼的喜悦,让他整张俊脸都好似亮了一瞬。 虽快,但不难捕捉。 “但凭陛下做主。” 君昱很快便又冷静下来,继续拱着手低眉敛目,完全是一副甚为忠君感念的模样。 “好!朕即刻拟旨,爱卿且先退下吧。” 庆康帝大手一挥,广袖微拂,震了震手臂便自回到龙案前,当真开始写起了圣旨。 “谢陛下。” 君昱留下一句,状似不经意地扫过龙案前的中年男人,转过身的一刹,眸中多了丝暗讽。 也不知是皇帝昏聩,还是他看着像是个和他一样会耽于美色的混人。 而病得昏昏沉沉的姜姝言却不知,自己的噩梦竟会在几个时辰后就成了真。 待她渐渐好转时,已过了三天。 期间穆元熹隔着屏风探望过她,舅母带着表姐以及两个表哥更是日日过来,看着她虚弱憔悴的可怜模样,苏氏流了不少泪,恨不能将她的病转到自己身上。 也正是姜姝言有力气下地行走的时候,庆康帝的赐婚圣旨到了恭亲王府。 楚瑾虽心头震颤不安,但终不敢耽搁,让两个婢女简单为孙女梳洗打扮一番,便带着她匆匆去往前厅接旨。 她们二人赶到时,阖府上下所有人都已跪在地上,大太监德全正拿着圣旨坐在一边,品着茶水。一见正主来了,自是笑眯眯地放下茶盏站了起来,同她们行礼问好,态度谦敬有礼。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恭亲王府再怎么样也是皇亲贵胄,尚有楚瑾震着,昭和郡主如今又颇得帝王心意,自不可怠慢。 招呼打过,礼数做全,便是正事。 德全先是清了清嗓子,而后轻轻打开手中的圣旨,扯着略尖细的声音,喊道:“恭亲王府听旨。” 姜姝言和楚瑾当即跪在最前,等候他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恭亲王府戍边近十载,恭亲王,恭亲王世子实乃我朝之英烈,今王府遗孤昭和郡主,家承钟鼎,心标婉淑,淑慎有仪,性秉惠和,知书达理......兹特以指婚荣兴侯君昱为妻,一切典仪,交由......” 后面的姜姝言听不到了,她此刻已然有可怕的天旋地转之感,脑中只那句“兹特以指婚荣兴侯君昱为妻”在不要停地回响,耳畔轰鸣震震,让她几欲作呕。 意识渐渐朦胧的时候,她隐约听到德全唤她起来接旨,恭贺她喜得良缘的声音。 一阵郁火上涌,姜姝言喉头一片甜腥,而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意识消失前,她脑中最后的念头是:若良缘为这般,她宁可出家当尼姑。 作者有话要说: 不久后,君昱:“嗯,我就是个混人。” 圣旨部分参考借鉴了网上的一些模板,若有雷同纯属巧合,莫要细究哈。。。 第8章 遇险 “郡主!” 青栀和画颜骤闻她被指婚给君昱的噩耗也是白了小脸,但见她惊怒攻心晕了过去,赶忙上前将她扶抱起来。 幸而德全也是个人精,当即将圣旨交给楚瑾,又帮着秋辞将她扶了起来,继而笑着道:“陛下盛赞荣兴侯乃万中挑一的好儿郎,郡主想来也是一时心中惊喜,再加之身体虚弱方才晕了过去,亲王妃好生照顾着,杂家也就不多叨扰了。” 楚瑾自是笑着应了声,而后眼神示意秋辞将德全送出去,再给些赏钱。 很快,昭和郡主被指婚给荣兴侯君昱的事便在京中传开,一时间成为热议的话题。 而两个当事人却是截然不同的状态。 姜姝言再次清醒过来时已是当天傍晚,孱弱无力的她第一反应却是拉过侍候在床边,眼眶通红的青栀,微哑着声音略显急促惊惶地开口。 “我是做噩梦了对不对?” “皇伯伯怎会将我指婚给君昱......” 在看到又一次自侍女眼中落下的 分卷阅读13 泪时,她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直到最后飘渺的近乎呢喃,连自欺欺人的力气都没了。 “郡主,青栀会一直陪着你的,拼了命都不会让那蛮子欺了你去!” 青栀见自家小主子似一瞬间失了魂,眼神骤然空洞,身子也软软地倚倒在冰冷的床栏上,眼泪流得更凶,手忙脚乱地站起来为她理软枕,拉薄被,让她靠着舒服些。 她们郡主这般年幼娇弱,嫁给那空有一副好皮囊,实质残忍恐怖至极的男人后哪有好日子过。 姜姝言此刻内心亦是一片绝望,乐观的心墙近乎崩塌,只觉得前路已是一片黑暗,再挤不出一丝微末的希望。 卷入眼下最激烈的权力纷争,焉有舒坦日子过。 她也明白了前几日祖母为何会突然急着为她议亲,她确是京中为数不多的,适合嫁给君昱的贵女之一。 可那冷漠无情的莽夫又如何会看顾于她,不寻机要了她这孤苦无依,已沦为帝王棋子的郡主的命都该去烧香拜佛。 若是寻常官家,丈夫不善,过得不好,她尚有抽身的可能,可除非大局终定,否则她只能在君昱的淫/威下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过活。 心思玲珑通透的姜姝言用尚能思考,还没被绝望彻底糊住的脑袋,清晰地理清了来龙去脉,预想到了自己未来的悲惨处境。 泪水便就这么不由自主,突兀地自她眼眶中落了下来。 而后她与青栀相拥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楚瑾今天一天则忙于应付闻讯过来道贺的京中夫人,恭亲王府虽今时不同往日,但客气的,暗讽的,幸灾乐祸的诸多嘴脸她也从容不迫地对付过去了。 活了两辈子若连这么点嘴皮子功夫都没有,也算枉过。 况她始终是亲王妃,在这个时代尊卑等级能压死一批人,年轻时为此所累,而今却为她省了不少力气。 夜幕骤至,宾客渐稀时,早不复年轻的楚瑾深感疲惫,在正厅又自静坐休息了一会,方才去往后殿看姜姝言。 女孩刚大哭了一场,此刻正红着一双大眼睛,无力地靠在床边,美眸中一片茫然恍惚,倒是少了些凄绝无助。 “祖母。” 见楚瑾过来,姜姝言又是一阵哽咽,在她刚坐定在床畔时,女孩便扑进她温暖柔软的怀中,美眸中又盈上一层朦胧的泪光。 不管心中多绝望悲戚,她都不可能任性地寻死觅活,更不可以出家当尼姑来拒绝这桩婚事。 恭亲王府早就没有了强势的资本。 “阿言,身子可好些了?乖,莫要再哭了。” 楚瑾秀婉的脸上已是藏不住的倦怠,只眸光还是慈和的,温柔地凝着怀中暗自抹泪的孩子。 心底却是默默地叹了口气,只道还是自己没能及时雨绸缪,也是命运弄人。 虽不确定,此君昱是否为她前世认识的那个少年,但事已至此,她们也只能乐观些向前看,灵活应变。 “祖母,我没有大碍,只是心中一时郁结方才病得厉害了些。” “你莫要忧心,阿言真的很快就好。” 姜姝言擦干了泪,睁着一双兔子般通红无辜的大眼睛哑着嗓子安慰楚瑾,还不忘露出坚强镇定的小表情。 倒是让楚瑾有些忍俊不禁,心中的忧虑散了不少。 她的阿言生的这般美,一颦一笑皆楚楚有致,性子还如此温软乖巧,该是讨人喜欢,能抓住男人心的。 倒不是想让她完全依附他人而活,只是目前的情况,没有更好的选择。 “好孩子,会好起来的。” 楚瑾拥着她的臂膀微微用了用力,眸中却多了些怜惜和愧疚。她曾暗自发誓定要护孙女在这京中平安无虞,若能遇到她心仪的好儿郎,便早些为她定下亲事,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如今虽事与愿违,但她仍会竭尽全力为她谋个光明未来。 这厢恭亲王府愁云密布,而荣兴侯府上下皆是喜乐融融。 毕竟自家看着似乎一辈子都不会娶妻的冷面侯爷能得圣上亲自指婚,迎娶京中最富盛名的美人昭和郡主,对他们来说确是大喜事。 “爷,听传信的德全公公说,郡主听完旨后,晕过去了。” 秦祁接过君昱脱下后扔来的官袍,挂在不远处的架子上,而后想了想,还是将今儿听到的事与他说了。 清澈的眸中却划过一抹同情和怜悯,就那娇娇软软的小郡主,哪受得了他们侯爷这张毒嘴,还有某些简单直接的,“处事”方式。 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流着姜氏血。 “开心?” 君昱披上一件简单的黑色居家外袍,坐在桌前翻阅着锦衣卫今儿秘密捉捕刑讯的几个犯人留下的口供。 闻言后神情依旧清冷,微启性感的薄唇,吐出两字,语调有着丝似有若无的上扬,因而不愿将自家主子想的太过不要脸的秦祁坚定地将它当作一个问句。 “不见得......您开心就好。” 刚说三字,对上君昱递来的幽冷视线,秦祁下意识地将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对不起,未来的侯夫人,属下真的尽力了,奈何正主委实有些刀枪不入。 就这样,想让君昱稍微反思反思的秦祁又一次以失败告终,并且还多了打扫半个月马厩的差事。 受罚原因,蠢,拉低主子水准。 mmp。 之后的几天,用巾帕捂着口鼻/操/着一把大铲子清理马粪,并被在外办差回来,高坐枝头的秦峥当猴子旁观的秦祁的心情,只能用主子偶然提过的这三个字来形容。 而姜姝言却是悲伤着,浑浑噩噩地病了数日,痊愈后小脸都瘦了一圈,更加惹人心怜。苏氏带着苏梓柔登门探望,便邀她去 分卷阅读14 京中香火最旺的承恩寺拜拜,一为散心,二为祈福。 今儿姜姝言穿了身杏色夏裙,纤腰在坠着点点流苏的腰封轻束下更显不盈一握,柔软有致,飘逸灵动的裙摆在微风中划过轻柔美好的弧度,更衬得女孩娇美稚嫩。 比她高挑些的苏梓柔却是一身水蓝色百褶裙,行走间裙摆层层叠放,如盛放水莲,分外清美雅致。 她们皆为美人,行在承恩寺内,自是吸引无数前来上香的香客的视线。 “表姐,阿言想再进去拜拜,舅母若回来了,帮我与她说一声,我很快便回。” 苏氏领着她们在大雄宝殿跪拜过后,便去后面的方丈室拜谒承恩寺有名的圣严大师,姜姝言她们在几个丫鬟的陪伴下静坐在休憩的凉亭内,桌上摆放着些精致的素点还有芬香的茶水。 “好,你自己注意些。” 苏梓柔微微点头,注视着表妹纤细娉婷的背影渐渐远去。 而就在姜姝言离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凉亭后的树林内一阵异响,栖在枝头的鸟儿尽数惊起,翅膀扑腾,树枝剧烈摇晃,树叶纷纷飘落的杂乱声音在静谧的后山内显得分外突兀诡异。 苏梓柔的身子微微紧绷,不由得放下手中茶盏,莫名的不安席卷而来,她下意识地站起欲带着两个婢女离开此处。 可终还是晚了一步。 近十个蒙面的黑衣人自树林中纷纷掠出,手中皆持着滴血的利刃,浓烈的血腥之气随着他们的出现在此地迅速弥漫,扑面而来。 少女瞬间白了一张脸,猝不及防地对上领头黑衣人阴冷可怖的眸,如被吐信毒蛇缠绕的毛骨悚然之感自周身蔓延开来,让她一时动弹不得。 就在她眼看着黑衣人朝她袭来之际,一柄长剑横在她面前,为她挡去了那人伸来的手。 继而只见那身着锦衣卫官袍的男子以一敌多,剑法凌厉强势,应对起来游刃有余从容不迫。 来人却是被罚刷马厩的秦祁,纵然他始终觉得身上有股难闻的马粪味,奈何主子外出办案时间紧迫,他没有冲澡的机会。 也不知有没有熏着身后的美人儿。正被围攻的秦祁脑中却浮过这么个念头。 他好似在戏耍眼前几个黑衣人一般,明明有许多机会可以直接结果他们,可秦祁却是不痛不痒地划个皮肉,又叫人看不出半分破绽。 谁让主子有言,要活的,若死了一个,他就得再刷半个月马厩。 苏梓柔惊魂未定地在两个侍女的保护下退到了远处,素手冰凉,轻颤不止,慌乱无措地看着这激烈的打斗。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喜欢的话就动动小手点个收藏呗~ 第9章 旧案 静静地跪在大雄宝殿,弥罗佛金像前的姜姝言并不知外面发生的一切。 女孩眼帘轻合,纤长眼睫末梢微翘,时不时地颤动些许,静美温柔,双掌则是贴合着放于胸前,神情虔诚。 她只求祖母身体康健,有生之年她们能离开京城回到南方,祖父,父亲与母亲安息之处,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求佛祖庇佑。” 姜姝言许完愿后轻声呢喃一句,而后双手交叠放于额前,弯腰叩首。 拜着拜着,她忽然感到越发强烈,却又有些熟悉的压迫感,伴着似是有所收敛的肃杀冷意。 女孩纤细的身子微微僵了僵,动作却是未停,三个头磕完后,她方才直起身努力克制着心底的畏惧和忐忑,侧首看向刚刚站定在她身边的男子。 又对上了那一双深不见底,锐利莫测的凤眸。 姜姝言的小脸猝然白了白,跪在蒲团上的身子下意识地向旁边挪了挪,尽可能离他远些。 纵然是在神圣庄严的佛像前,这个男子带给她的危险和恐怖的感觉都未能减少半分。 君昱并非心怀慈悲,甚至将信仰寄托在神佛上的人,毕竟他要走的,是一条全然与之相悖的路。 他淡淡地收回落在女孩脸上的视线,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幸好对这小姑娘没什么心思,不然次次被未婚妻子用这么惊恐畏惧的眼神看着,早该内伤了。 “郡,郡主,我们该回了,不然表小姐恐等得急了。” 最后还是青栀大着胆子轻声说了一句,打破了他们之间僵滞凝固的气氛,姜姝言的身子微不可见地软了软,而后深吸口气,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自蒲团上站了起来。 虽然对自己的未婚夫君视而不见有些不礼貌,奈何她现在委实做不到镇定地与他问好客套。 主仆三人还未行到大殿门口,便被外面围着的十几个锦衣卫以及龙卫军给怔住了,上香的夫人小姐们此刻多数正在他们形成的保护圈内,面上皆是惊慌和无措。 “郡主。” 姜姝言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正与下属交代命令的穆元熹,他面上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肃,只在看到她时眸中划过一抹柔意。 “穆叔叔,发生了何事?” 女孩扫了一圈聚在大雄宝殿前的女眷,却并未看到舅母还有表姐,心中不免焦急担忧,因而她快步行到穆元熹身前,软糯的声音也稍稍急促了些。 “寺中闯入几个江湖逃犯,与两年前的‘乾元丹’一案有所关联。” 男人已近而立,清俊的脸上更多了属于成熟男子的魅力,一时间吸引了周遭不少女子的目光,奈何他的眼中只看到面前小小的女孩,再无其他。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过是在姜姝言身上寻找已过世的苏沁的影子,可自 分卷阅读15 她十岁那年第一次郑重地开口同他说,“穆叔叔,母亲已经走了,阿言只是阿言。”的时候,某些感情就变了。 但他只能将错就错,说不得,更不能逾越。 “案子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姜姝言温软,带着些疑惑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唤回,穆元熹敛去了眸中不该有的情愫,面上神情却有些凝重复杂。 “乾元丹虽已被销毁,严令禁止,但幕后真凶最近半月才露出马脚,锦衣卫,大理寺协同刑部正全力缉凶。” “因着圣上也曾听信江湖术士谗言服用过此丹,所以此案务必要水落石出,也牵连甚广。” 女孩黛眉轻蹙,美眸不复刚刚那般有神,陷入了有些久远的回忆。 那的确是一件险些颠覆京都,乃至整个姜国的重案,用祖母的话说,乾元丹便类似她那个时代的一种禁品,若是服用过度,上了瘾头,一辈子兴许便毁了。 但两年前百姓却将它奉为圣物,一颗可解病痛,振精神,时常服用便是身在仙境,无痛无累,昼夜不息的飘然感。 ‘乾元丹’一时间可谓重金难求,平民百姓不惜倾家荡产为寻一颗,达官显贵更是将它当作炫耀的资本。 从一开始的京中盛行,到后来向全国肆虐,最后止于西地。 也正是因此,晋安王的声望在西地,甚至在姜国达到顶峰,与之一同扬名天下的,便是鉴别出‘乾元丹’乃是毒药的杀神君昱。 而京中至今犹存的“戒/毒/院”亦是借鉴了西地的处理方式。 “穆叔叔,舅母还有苏表姐还在后山!” “你带去我去寻寻她们好不好?” 姜姝言醒过神后却是一阵惊颤,若是舅母她们碰上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后果不堪设想! “后山凶险,你不可以身犯险。” 穆元熹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她的请求,那些人已然走投无路,极易鱼死网破,他不会让姜姝言受到半点可能的伤害。 “穆统领,后山可以收网了。” “郡主既忧心亲人,让她随我们一同去也并无不可。” 正当姜姝言准备再开口恳求时,他们身后传来君昱醇雅磁性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女孩纤背微微僵了僵,小脸上的神情凝了片刻,她没想到君昱会主动开口,纵容她有些任性的请求,也不知是因着局势尽在掌控,还是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亦或是想借机除了她...... 但不管是哪种可能,姜姝言都不想再细究,她若出事,圣上还会赐别的女子给他,君昱若不嫌麻烦,不怕引得怀疑,便一个一个铲除好了。 “多谢荣兴侯。” 女孩在穆元熹准备出言反对时先一步开口,应承了君昱的话,继而将视线落在画颜身上。 “画颜,你留在这,若是舅母和表姐过来便与她们说一声,莫让她们忧心。” “是,奴婢会仔细留意,郡主千万小心。” 画颜朝着姜姝言福了福,眸中尽是担忧和焦虑,纵然很想陪着一起,但她只能看着女孩娇小的身影在青栀的陪同下越行越远。 自打一月前被荣兴侯君昱用银票糊了满脸,郡主回回出门都能碰上他,且还会发生些不好的事。 莫非二人当真八字犯冲? 画颜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家小主子忧心了一阵,而后便专注地留意起在侍卫保护下陆续过来的夫人小姐,寻找苏氏和表姑娘的身影。 而姜姝言与青栀步履匆匆地跟在两个高她许多,腿长步子大的男子身后委实有些吃力,但现在不是她娇气拖沓的时候,周围又没有其他人在,女孩索性双手微提裙摆,小跑起来。 君昱微微侧目,余光中那小小的身影费力追赶他们的样子莫名戳他笑点,倒是可爱的紧。 姜姝言终究体力有限,跟着他们疾行了近一盏茶的时间,难免有些力竭,穆元熹几次想慢下来等等她,奈何她的未婚夫君昱好似看不到一般,一直维持着原先的速度,而他自没有干涉的立场。 索性不久后他们便到了后山,秦祁已放倒五个,顺便用布塞住了他们的嘴,免得服毒自尽。 毕竟这几个人不同于刚刚护着他们逃跑被杀的喽啰,口中定藏着更多秘密。 最重要的是,他对扫马厩有深深的心理阴影。 “表姐!” 姜姝言一眼便看到了远远地躲在假山边的苏梓柔,来不及停下休息,便又提着裙摆匆匆向她跑去。 “阿言......” 少女颤着嗓子无助地唤了一声,双目含泪,微微怔忪着看着已来到她面前,呼吸急促,额头沁着汗珠的表妹,竟是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饶是有秦祁在,她几乎没有危险,可眼前的刀光剑影,以及不绝于耳的刀剑相碰的激烈声响,足以让苏梓柔一颗心跳得厉害。 “没事了,表姐。” 姜姝言伸出手轻轻地抱住了她,因着跑动有些急促不稳的声音不甚连贯,但那熟悉的温柔和关切却让苏梓柔瞬间放松下来,久久隐忍在眸中的泪终是滑落。 她回抱比她还矮上几分姜姝言,惊慌无措的心随着眼泪的流淌,渐渐平静下来。 因着君昱和穆元熹的到来,这场秦祁有意拖延,迫使他们放松警惕的打斗很快便结束了。 “爷,一共九个,皆是与两年前‘乾元丹’一案有关的江湖人士,他们肩胛骨处有相同的纹身,形状有些奇特,该是某个门派或组织的徽记。” 秦祁将长剑收回,用一根长麻绳将地上的人挨个串起来,最后打了个死结,将绳尾丢给一早埋伏在暗处,为防万一的锦衣卫同僚。 君昱今日未穿官服,依旧 分卷阅读16 是一袭玄色锦袍,样式更简单了些,唯腰带上绣着精致古朴的纹案,腰间坠着一块不菲的羊脂白玉,倒是淡了些他满身的肃杀冷意。 “押回北镇抚司,即刻刑审。” 男子状似随意地走到其中一个犯人面前,漫不经心地伸出遒劲有力,修长微白,布着茧子的手扯落了他的面巾。 却是一张过目即忘的脸,眸中倒还闪动着困兽般挣扎不甘的光芒。 君昱微微一笑,俊美无俦的脸瞬时变得耀眼夺目,黑眸中亦染上几分唇角蛊惑人心的笑意。 在场除了秦祁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哆嗦,其他人皆是被男子这突然的笑晃了眼。 “秦祁,这张嘴翘之前先洗干净,免得错过重要秘密。” 第10章 道谢 君昱的话音落,那男人眸中的凶狠光芒瞬间破碎,最真实的恐惧和绝望自眼底迅速蔓延,整个人顷刻间失了生机。 荣兴侯君昱,西地杀神却有让人闻之丧胆的本事,他甚至都不知自己是何时暴露了与其他人的不同之处。 可此刻也无暇去想这些,只因等待他们的会是生不如死的人间地狱。入了锦衣卫北镇抚司,从没有人能完好无损地出来,更何谈是与举国痛恨的大案有所关联的他们。 “走!” 秦祁一脚踢在了万念俱灰的犯人背上,声音微厉,带着几分嘲讽和不屑。这就崩溃了,那接下来可有他受的。也幸亏他们主子官位高,刑讯逼供这等麻烦事可以由下属代办,而他只要一针见血指出关键,自会有人给他送上结果。 几个犯人在锦衣卫的押解下行到姜姝言和苏梓柔旁边时,二人相携着退后几步,眸中皆是忐忑以及憎恶。 两年前他们祸害了整个姜国,多少人被关在戒/毒/院中不堪身心折磨自尽,那时的京城是开国至今近两百年未曾有过的萧条死寂,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死亡腐烂的气息。 姜姝言她们因着年幼,又有楚瑾的提醒和保护,几乎一直呆在家中,侥幸逃过一劫。 “阿言,你来时可曾看到我娘?” 苏梓柔缓过来后忽然想起母亲苏氏去了方丈室,至今没有消息,不免又担忧着急起来,下意识地握住表妹的手,却见她也是一脸茫然和忧虑。 心瞬时“咯噔”一声,少女双腿好似又失了力气,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着,摇摇欲坠。 “表姐,你别急。” “紫苏,你陪着表姐先去大雄宝殿看看,舅母很可能已经在那了,若见着画颜便告诉她我无碍,不必忧心。” 姜姝言和紫苏一同扶住苏梓柔,唇瓣微抿,她说完后,却是轻轻侧过头看向远处正听秦祁汇报具体情况的君昱,美眸中多了些不安和抗拒。 此刻该只有他们对那群蒙面人的行踪了若指掌,舅母有没有遇到危险,一问便知,可她委实不想与那莽夫有所接触,光是与他对视就能耗去她泰安的力气。 “是,郡主。” “小姐,夫人吉人天相,定没事的。” 紫苏自是应声,而后小心地搀扶着有些六神无主的苏梓柔向前走,二人没走两步,她却是突然回过头来,噙着泪的眸凝着姜姝言,里面盈着让人心疼的感激和无助。 “阿言,谢谢你,我在前面等你。” 她又何曾不知,表妹看着柔弱矜娇,可遇事却远比她坚强镇静,与恭亲王妃一样,骨子里有着一份担当。 “好。” 女孩柔柔地应着,美眸中是一片清澈,倒映着这世间最美的光彩。苏梓柔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后,她唇角的弧度便渐渐淡了下去,神情变得有些忐忑纠结。 “穆叔叔,此番抓捕逃犯,可有伤及无辜?” 姜姝言内心已经过一场激烈天人交战,最后发现还是做不到去问负手而立,好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君昱,便将探究恳求的视线转向领着龙卫军在树林里查探归来的穆元熹。 若照外人看来,年近三十,且习惯冷肃着一张脸的穆元熹更难接近些,奈何姜姝言对君昱的印象太差,再加之熟悉自幼伴着,如长辈般宠溺她的穆叔叔,因而心中早有了高下。 “放心吧,此番皆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并未有伤亡。” “苏氏想来已在大雄宝殿前,你可去寻她。” “最近京中不太平,若无必要,莫要随意出门。” 男子面对她时也已习惯柔和眉目,眸中带着几分能让下属惊掉下巴的宠溺以及关切,叮嘱她的声音更是低缓亲和,没有半分冷意。 “谢谢穆叔叔。” “你也要保重自己。” 姜姝言顿时松了口气,小脸上的神情恢复了往昔的灵动美好,大眼睛里闪烁着让人心悸的柔润光泽。 “青栀,我们走吧。” 道完谢她便不做多留,带着婢女原路返回,毕竟此地不安全,而他们皆是有要务在身,更不宜多打扰耽搁。 “你去趟大理寺,让他们重新翻阅两年前与此案相关的所有卷宗,整理出来送到北镇抚司。” 君昱余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正远去的小姑娘,微启薄唇,道了命令,继而迈开步子朝着她离去的方向走。 秦祁看着自家爷闲庭漫步似的,远远地跟在未婚妻身后,眸中闪过一抹迷惑和不解。 主子何时转的性,会追姑娘了?他怎么不知道? 姜姝言与青栀行在空无一人的小径上,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刚刚是忧心表姐她们,又跟着两个武艺高强的人方才没有这般警惕。 此刻不知为何她却觉得身后似乎有人正跟着自己,那气息虽淡,但总有种莫名的熟悉.. 分卷阅读17 .... 女孩不由得加快了些步调,恨不得立刻就到大雄宝殿。 “咔嚓......” 就在她与青栀疾步而行的时候,斜后方的树林却是传来细碎的,似是树枝断裂的脆响,在这一片寂静中,显得尤为清晰突兀。 姜姝言的步子不由得顿了顿,目光略有些凝滞,微微侧过头看向那片深林,呼吸也下意识地压抑几分,纤细的身子紧绷起来。 青栀虽也害怕,但还是伸出手臂护在自家郡主身前,圆瞪着一双可爱的杏眸,死死地盯着林子深处。 君昱看着周遭数个被他几刀放倒,披着僧袍的伪和尚,黑沉冰冷的目光终是移到跌坐在地上,满目惊恐,颤着唇瓣说不出话的君焕脸上,唇角扬起一抹让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世子,本侯倒没想到你对北镇抚司如此感兴趣,若不满足你,岂不显得本侯小气?” 男子用一方黑色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随身匕首上的血迹,声音却是分外低沉平缓,好似在说着再寻常不过的事,而非威胁眼前这个胸无沟壑的浑小子。 只眸中凌厉刺骨的杀意久久未散,以致让他周身气息都多了几分恐怖的戾气。 “义,义兄,你误会了,我不是同谋,只是碰巧,来这寺中游玩,这些僧人,我也不认识。” 君焕虽混,但脑子还没坏的彻底,刚刚寺中发生了什么自是清楚,更明白自己此刻被君昱逮到送到北镇抚司,意味着什么。 他完全有理由定他个合谋之罪! 到时便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姜姝言没趁乱得到手,还无端多了牢狱之灾! “昭和郡主已是本侯未婚妻,你若再敢肖想,本侯便‘请’你去北镇抚司,‘好好’坐坐。” “不必拿义父威胁我,他若知道你做的混事,恐要气得少活好些年。” 君昱将匕首收进刀鞘,插进腰间,微微倾身,将那张明明俊美无边,但于君焕而言却比阎罗还要可怖的脸凑到他面前,那双黑沉无底的瞳孔中,深深倒映出他此刻的狼狈不堪。 直到君昱颀长挺拔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甚至周遭他残存的恐怖气息也已彻底被浓郁的血腥覆盖,君焕方才扶着身边的树干踉跄着站起。 高瘦的身子却仍有些战栗。 他要写信给父亲,立刻就写! 君昱这个混账,不仅没有照拂辅佐他,甚至很可能已经倒戈相向! 他要让父亲立刻想办法将他救回西地,然后举兵起事!到那时他定要将今日之辱千百倍讨回!姜姝言,也迟早是他的! 很快,君焕心头的恐惧便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恨意和愤怒,脑中也开始幻想那不可一世的男人跪地求饶的模样。 而君昱自是没兴趣猜这个义弟又会动什么愚蠢的念头,他自林子深处走出,便看到小未婚妻正半藏在她的丫鬟身后,眸中仍带着一丝惧怯,却更多些纯澈的感激。 多半是听到了他的话,不过倒也难得,她面对他能露出除了害怕,惊慌之外的神情。 还以为不管他做什么,这小丫头都会是一副没心没肺畏惧他的模样。 君昱的眸中兀自闪过一抹笑意和戏谑。 “谢谢。” 不同于上次被表哥逼着道谢,这次她却是真心实意,不管君昱此举是否有其它目的,今天他到底帮了她两次,且刚刚若没有他,她很可能已被君焕掳了去,后果她不愿想,也不敢想。 “回吧。” 男子唇角微不可见地扬了扬,而后淡然地转过身,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 刚刚来的路上,穆元熹一心留意追赶他们甚为吃力疲惫的姜姝言,并没有察觉林中的些许异动,而不久前君昱在后山观察周遭地形时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君焕,便大抵知道他要做什么。 姜姝言既已被他卷进这场纷争,他自当护她周全,日后安定下来,若她想重回自由,他势必成全。 毕竟她也在那个女子的影响下,拥有了与这个时代有些格格不入的思想。 不过小姑娘认真道谢的声音真好听,而且还挺甜。 将这么一个乖巧好看的女孩养在身边,似乎也不错。 君昱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两下削瘦有型的下颚,眸中竟是晕开丝丝带着柔意的波澜。 第11章 下聘 姜姝言和青栀回到大雄宝殿时,果见安然无恙的苏氏,她正与苏梓柔四处张望着,分外焦急地寻找她的身影,见她过来二人立时上前问长问短,仔细查看,确认她当真无事后苏氏方才双手合十,对着大殿里的佛像‘阿弥陀佛’出声。 之后她们也不再耽搁,立刻下山乘马车回去。 自这天后,直到礼部和钦天监定下成亲吉日,姜姝言她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恐再遇事端。 “十月?如今已是六月末,竟如此仓促?” 姜姝言骤闻进宫回来的祖母道出成亲日子,亦是忍不住瞪大双眸,声音难掩些震惊和无措,她如今不过十三,及笄礼尚未行,虽于皇室子女而言这般的年纪出嫁也属正常,可她这些年来从未将自己当做正儿八经的郡主。 其实饶是楚瑾也没料到会是这般的急,她原以为依照孙女的年纪至少要等到明年,可到底低估了当今圣上恐生变故的焦躁心情。 毕竟还有个对姜姝言虎视眈眈,却又一时杀不得的晋安王嫡子时不时地给庆康帝整些幺蛾子。 他的影卫到底也没闲到成天围着一个小姑娘绕圈子的地步。 “阿言,成婚前的这段日子你尽量减少外出,侯府虽非皇宫,但 分卷阅读18 主母的规矩也不算少,你且好好学着些,莫要出差错。” “荣兴侯并无长辈在侧,身边亦无妻妾,通房,不过待你嫁过去,圣上恐要再赐他些美人,届时你要斟酌处理,若应付不过来,便寻祖母,我会帮你。” 楚瑾心疼地摸了摸孙女柔软的发,刚知婚期心中就已开始焦急不宁,恐自小没受过委屈的娇娇儿被人欺负了去,更担心荣兴侯深陷的斗争会波及伤害到她。 “祖母,我会照顾好自己。” “你莫要为我忧心,保重身体要紧。阿言只剩你一个至亲了。” 你在,阿言无论如何都会好好活下去,我们总有一天能摆脱京中束缚,回到南方。 姜姝言轻轻地依偎在楚瑾的肩头,眸中闪动着些许晶莹,却有着让人心悸的凄楚美感。 她始终想去一去如今已划在姜国版图,被新草覆盖,生机重现的南疆战场,那里方是祖父他们真正的埋骨之处。 送回恭亲王府的,只两方破旧染血的战甲,母亲随着城楼一同归于大火,更无踪迹可寻。 “傻孩子,祖母怎舍得丢下你一人。” 楚瑾眸中亦是沁出些许晶莹,她何尝不知孙女心中所愿,可她们如今已踏出这一步,便再无回头路,唯有看清利弊,择出通向宽广未来的那唯一大道。 她已近半百,前半生得姜彦之宠爱,如今儿孙绕膝,已然足矣,姜姝言还年轻,要走的路还很长。 后来楚瑾时常在想,其实根本无需她烦扰,冥冥之中,他们的前路似乎早已被安排好。看透这一切的她毅然弃了心中执念,去寻自由。 五天后的上午,君昱携着侯府下人前来送聘礼。 之前一直忙于京中案子的他未曾想到这事,如今婚期突然定下,且就在三月后,府中管家旁敲侧击的提醒,他方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 君昱自是第一时间遣人去王府问过楚瑾,两方协商方定下就近的日子,而后他便命秦峥,秦祁在三天内搬空侯府明面上的库房,缺的物件取现银买,愣是整出了比王爷纳聘还要盛大的规格。 此事确是他大意了,此番自当不能再让姜姝言受半点委屈。 他们下聘的队伍行到恭亲王府正门时,荣兴侯豪掷重礼聘美人的消息早已在街头巷尾传遍。 一时间王府外聚了不少围观的百姓,守门的小厮和护卫点了炮仗,又给他们发了不少赏钱和糖果,直到聘礼被尽数抬进府堆了整整一院子,外面的人方才三三两两散去。 姜姝言今儿早早便被唤了起来,细细地梳妆打扮,换上了只有去往皇宫赴宴才会穿的从一品郡主宫装,整个人好似褪去了稚气,多了几分少女的端庄雅致,以及身为郡主的高贵矜傲。 繁冗的珠钗头饰,却让许久未做此隆重打扮的她有些吃力,但又不得不端出从容优雅的架子,在青栀和画颜的陪伴下向会客正厅行去。 穿过屏风,她进入众人视线时,周遭有一瞬的静谧,当女孩微有些疑惑地侧过头看向下首坐着的君昱以及庆康帝特为他请来的媒人,首辅贺兰的夫人贺于氏,肃王妃姜安氏时,他们皆是回过神。 “昭和当真是我见犹怜的美人胚子,再过些年该是出落得比你娘更出色。” 肃王妃眸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晦暗光芒,状似欣喜慈爱地夸赞了一句。 她每每看到姜姝言与苏沁肖似的眉眼,心中便是挥之不去的郁气。 那女子可谓是无双的清美绝色,又知书达理,端庄优雅,当年不知迷倒多少京中子弟。 已娶了正妻的肃王也是其中之一,甚至至今府中还留着几个与苏沁有些许相似的妾室。 姜姝言的眸暗淡瞬息,难掩的悲伤和愠意却涌了上来。她一直知道肃王妃不待见自己,但如今她在这样的日子提及已过世六年有余的娘亲,她又如何忍得。 “王妃过誉了,娘亲是得先帝爷爷赞誉,又由皇伯伯追封的英烈,阿言又如何能与娘亲相提并论。” 女孩此刻隐忍着情绪,用微微急冷了些的声音说话的模样像极了炸毛的小奶猫。 君昱不知为何,好似在姜姝言那双楚楚的桃花眼中看到了似在燃烧的小火苗,灼亮的厉害。 男人的黑眸中划过似流星般璀璨却又短暂的笑意。 原来她也不是全没脾气,偶尔还是会亮一亮小爪子的,就是不知,这爪子挠在自己身上会是何等滋味? 可惜照着姜姝言如今一见他恨不能掘地三尺藏起来的态度,想要让她对他举举爪,怕是前路漫漫。 君昱在心中暗暗“啧”了一声,而后端起茶盏,状似漫不经心地抿了几口。 无事逗逗小姑娘,也该是很有意思的,之前怎么没发现呢? “阿言,过来祖母身边。” 楚瑾暗自笑了笑,唤她的声音还是如常的温柔宠溺,微微抬起手,向她伸了过去。 所有待她好,与她亲昵的亲人都算得上姜姝言心中的逆鳞,碰到了,伤到了,她势必会不顾一切还回去。 女孩抿了抿唇,饶是心中愠意未曾完全淡去,但终是顺着楚瑾给的台阶下,乖乖地将小手放进她的掌心,坐到了她身边。 虽然坐在下面的莽夫一直静静地品着茶,好似不在意的模样,但心里必是不耐烦的。 姜姝言又偷偷瞄了一眼君昱棱角分明,俊的不像话的侧脸,兀自想着。 “亲王妃,郡主性子纯真率直,侯爷亦是坦荡英武的好男儿,却可谓天作之合,如今聘礼已下,臣妇便先道声喜,大婚当日必与我家老爷前来讨杯喜酒。” 首辅贺兰的夫人眼见肃王妃面有不愉,自是笑着接过话茬,说些祝贺 分卷阅读19 讨喜的话。在场的人都清楚,他们的结合背后是怎样的波澜诡谲,但只要帝王看好,金口玉言,他们都得说成天赐良缘。 “贺夫人有礼,阿言年纪尚轻,又是亲王府嫡孙,王爷生前便捧在手心宠着,本宫自也心疼的紧,本宫的皇侄亦将她视为亲女疼爱,所以这孩子向来随心,也没受过委屈。” “荣兴侯,日后若她有过,大可交与本宫,你自不必费心。” 楚瑾甚少端着亲王妃的身份压人,可如今再不是过去那般无所顾虑的日子,她也该重新振振精神,好好看顾着些,肃王妃这等人她瞧不上眼,敲打敲打即可,重要的是即将与她拴在一起的君昱。 纵使今日一面他们彼此都已能断定,对方便是心中所猜的那人,只是这不代表楚瑾便能安心将孙女交给他照顾。 世事皆会变迁,人更是如此,肯定与信任总不能照着原先的标准,说与便与。 “亲王妃安心,本侯必会尽心爱护郡主。” 君昱轻轻搁下手中茶盏,竟是站起身朝着楚瑾的方向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能当得他这般礼数的,寥寥无几。 如此做,却是想让故人心安些。 一场意外,再见面时,她青丝已微见白,面容虽能看出往昔秀美绝伦,但岁月总是不会饶过任何一个人,些许沧桑已然浮上她的眼角。 而他,却还是刚过弱冠的青年模样,存着一份不算磊落的心思,将她宠爱的孙女卷进天下纷争。 总是,对她们不住。 “侯爷要永远记得今日之言。” 一丝惊愕在楚瑾眸中转瞬即逝,继而她的唇角噙起淡而温和的笑,复又轻轻拍了拍身子微僵的姜姝言的手,无声安抚她心中的不安和惊忧。 “得娶郡主这般的可人儿实乃侯爷之幸,岂有不爱之理,王妃权且安心。” 纵然贺氏隐约觉得他们对话中藏着些许深意,但却也知道这些不该她过分探究,于是又笑着说了一句。 贺兰叮嘱过她,无论如何都要尽力帮着侯爷说话,调和中间气氛,让今日之事完美落幕。 第12章 灭古 因着君昱公务繁忙,几人闲聊客套一阵后便请辞离去,并未留在亲王府用午膳。 姜姝言落得轻松,随楚瑾送别他们后便回闺房换下宫装,取下头上沉奢繁冗的珠钗,着一身轻便素雅的月白色单裙回到堆着聘礼的前院。 “祖母,那莽夫是将府中库房都搬了来吗?” 饶是有一个富可敌国的外祖家的她看到这一担担的箱子都有些惊愕,厚厚的礼单握在手上,竟是一时不知该从何对起。 楚瑾甚为无奈地戳了戳孙女白嫩嫩的额头,慈目中难掩笑意和宠溺,说话的声音倒勉强带了丝许训诫意味。 “还有不到百日你们便是夫妻,作何‘莽夫莽夫’的唤他,仔细挨骂。” 姜姝言嘟了嘟樱红娇艳的唇瓣,小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委屈。 “我便是乖乖巧巧,他说不准还会欺负我,况且他若搬空了家底,阿言嫁过去还得用这些补贴家用。” “真坏。” 女孩自幼最不缺的便是这些财物,只是看着君昱送来的厚礼,便不由得联想到他那张脸,还有那双怪吓人的眸子,委实不能将他的行为往好处想。 毕竟一个新获封的侯爷,若真有丰厚殷实的家底,说出去也不太在理。 “你呀你,他好歹是侯爷,且有晋安王这个义父,怎会是算计钱财的人。” “这些聘礼既送了来,便都是你的。荣兴侯终究是对你上心的。” 对君昱还算有些了解的楚瑾甚为好笑地摇了摇头,若他知道自己未婚的妻子将他想做精于小利的人,会是何想法? 不过这也怪不得阿言,毕竟君昱设计娶她也是动机不纯,对他防范着些,多想些,也是他该...... 万分溺爱宝贝孙女的楚瑾很快又将错自然地全部甩到君昱头上。 “阿言可不敢上他的心,夭寿啊......” 恕她想象力匮乏得很,委实想不到那男人将她放在心上的模样,且若真有那天,恐姜姝言还是受惊多些。 女孩兀自摇了摇头,而后便让楚瑾回去歇着,她领着两个贴身侍女及一些小厮照着礼单核对收整聘礼。 忙了近一天,傍晚时分,姜姝言方才将东西全部清点收拾妥当,令小厮搬回她住的院落的库房。 累得眼帘几乎都撑不起来的她连晚饭也没顾得上吃,梳洗完毕后便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时间便就在亲王府匆匆为郡主备嫁时悄然流逝,枝头的聒噪蝉鸣,还有头顶烈日的强烈金辉不知何时便皆淡了下去,当夜风中多了丝属于北方的沁凉时,距离二人的婚期已不足一月。 甚少出门的姜姝言纵然已有两个多月未曾见到君昱,可心头的忐忑和不舍,却是随着嫁妆的齐全,婚服的到来,日子的迫近越发浓烈。 九月中旬,姜姝言的外祖父苏祁远携着一大家子上门为姜姝言添妆。 本已胜过十里红妆的嫁妆因着他们的到来,又生生多了近三十万两的物件及现银,苏祁远却还觉得少,要再备些稀罕瓷器摆件给嫡亲外孙女平日摔着玩,唬唬人。 他们苏家嫁女,不求多大的排场,但必须要对得起姜国首富的名号,绝不能让孩子被夫家看低,欺去半分! “外公,阿言本就有母亲几乎原封未动的嫁妆,祖母亦为我添了许多,你如今又送来这些,真的无需再多了。” “到时荣兴侯府怕是要挪出一整个院子给阿言放 分卷阅读20 嫁妆。” 姜姝言一见苏祁远顺了顺胡须,大手一挥便招呼身后的管家上前,让他去京城苏氏名下的古玩铺子里调集玉器瓷器,赶忙开口制止,只是心口的热意却灼痛了她的眸,让她险些落下泪来。 上天带走了她的三个至亲,却还给她留下了这些真心疼她,爱她的亲人。 “侯府旁边的宅子不还空着吗?外公给你买下来,专门用来放嫁妆,不必搁浅他那点地方。” “你,现在就去,顺便把附近空着的,风水还可以的宅子一并买了修葺一番,地契直接送来王府,不必过我手。” 她不说还好,一说苏祁远便想起宝贝外孙女除了那混账皇帝赐的一座他看都不屑看的郡主府,便再无宅邸,又招呼管家再给她置办几处像样的宅子。 这回姜姝言却是不敢再说了,她生怕苏祁远再一拍手,又送几间铺子给她。 说起来,京城生意最红火的揽月楼和摘星楼的地契也都在外公手上。 “亲家,你莫要再劝,我们两家向来不分彼此,阿言我一直当亲孙女疼,你可别驳我一片心意,不然日后,我也敬称你一声‘亲王妃’。” 苏祁远见上首的楚瑾略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他的发妻,显然是要说什么,便立刻出声制止,还不忘暗自轻拍妻子的手,示意她莫要搭楚瑾的腔。 不过钱财之事,牵来牵去甚没意思。 “岂能,你与彦之是结拜的兄弟,若你称我一声王妃,他怕当真不能安宁。” 到了这份上,楚瑾又能再说什么,总归钱多傍身也不算坏事,孙女日后至少不必为些俗物烦忧。 “乖阿言,日后若那君昱给你委屈受,莫要忍着,就算彦之他们不在了,也有我们给你撑腰!” 苏祁远也算是姜国百年来所有商人中的一股清流,可谓商不畏官的典型。 就算外人再看不起他,骂他满身铜臭,苏祁远都能笑着回过去:“无碍,我享受得很,毕竟你们这辈子都‘臭’不到这种境界。” 奈何他确然垄断了姜国不少的生意项目,又不屑结党营私,攀附权贵之事,对朝堂构不成什么威胁,还年年准时上缴丰厚的岁贡,皇帝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百官又能奈他何? “谢谢外公。” 姜姝言眼眶酸热的难受,鼻头一哽,泪便这么落了下来,朦胧了眼前的视线。 心中一时百感交集,最多的却是幸福和感激。 有这样的亲人在背后默默支持爱护着她,她还需惧些什么? “傻孩子。” 舅母苏氏见她落泪,心里一阵揪疼,忙走到她身边将她半拥进怀里,执着帕子轻柔地为她擦拭,眸中亦是一片湿润,声音微微哽咽。 寻常宗室贵女哪个能如她一般,多一些宠爱和关切便能满足,全心全意地信任爱重着他们,丝毫不介意苏家商贾的身份。 “阿言莫哭,祖父说的对,我们都会常伴你身边,护你无忧。” 苏怀慎已很少见姜姝言落泪,此番看她眼睛红的像兔子般惹人心怜,无辜莹润,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毕竟自打她来到京城,他便恨不能将她捧在手心疼,比亲哥哥还要好上几分,甚至有时苏梓柔看着都有些吃味。 可她终究也疼惜着表妹,哪舍得与她计较这些? 楚瑾坐在主位上,看着孙女被苏家人围着左一句右一句地哄着安慰着,心间亦是一片温暖柔软。 彦之,阿慎,沁儿他们若看到这一幕,也该是欣慰的。 女子的脑中轻轻地划过这一个念头,继而眸中浮现一抹柔柔的笑意,未见几丝伤感。 苏祁远他们送完礼后,京中其她命妇,贵女也开始陆陆续续前往恭亲王府,给姜姝言送添妆。 她们都清楚她的嫁妆多到这辈子都用不完,兴许也瞧不上她们的东西,众人心里酸的紧,却又端着架子不表现出来。 昔年这些贵妇们敬佩亲王妃,恨不能时时上门拜谒巴结,如今墙倒众人推,虽本事依旧,但终是没了倚仗,一门孤弱,又能翻出多大浪? 姜姝言虽是亲王妃的嫡孙女,但这娇娇软软的性子哪能与她相提并论?钱再多又有何用?不过浪费,指不定怎么死在那阴晴不定的杀神手上。 相比姜姝言每日的忙碌,君昱虽没闲着,但也比她轻松些。 “乾元丹”一案已有眉目,上回翘开的那些嘴里吐出不少秘密。 锦衣卫与大理寺顺藤摸瓜,端了那名为“灭古”的江湖组织的几处巢穴,又搜到不少罪证。 拼凑起来却指向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北方京城,以及自恭亲王,亲王世子相继过世后,近七年无声无息,再无战争硝烟,好似销声匿迹的南方边陲。 “乾元丹”成分里最重要的一味致幻毒正来自南方,更确切地说是由南疆盛产的一种花提炼而成。 那里的人称它为“圣骨”。 君昱虽未亲眼见到,但他觉得它若搁在现代,大抵就是那个让人闻之色变的名字。 五指轻叩桌面,男子凝眸看着桌上一张偌大画纸上由他绘制的,条理清晰,酷似现代警方分析案件用的脉络图,眸中是罕见的肃然和厉色。 如此盘根错杂的组织,以及跨越幅员最为辽阔的姜国南北的庞大涉案结构,在这个时代,能做到如斯精密布局,又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不露半分破绽的人,委实有些可怕。 这也是他自西地前来京城,让自己平白搅进一潭浑水的最重要原因。 除了他和楚瑾,姜国很可能还有其他来自异世的人,或藏匿幕后为人布局,或本身就是颇具身份地位的权贵。 不管是哪种可能,他的存 分卷阅读21 在已成祸患,若不尽快揪出铲除还会有更多人因此遭难。 “‘灭古’,倒是狂悖。” 君昱喉间发出一声哂笑,带着丝冷意,黑眸深处却闪动着危险又兴奋的光。 来这里十多年,倒是头一次碰上一件能让他甚感兴趣,舒展手脚的事。 第13章 新婚 他们成亲时,京城已入了秋,清晨的空气中多了让人瑟缩的寒意。 姜姝言大眼睛里仍有挥之不去的恍惚和迷蒙,她几乎彻夜未眠,迷迷糊糊睡着不久便又被青栀她们唤醒,洗漱完,换上典雅奢华的正红婚服后就一直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宫中来的嬷嬷与喜娘为她描摹妆容。 当第一抹阳光顺着敞开的窗沿,由镜台折射,照进女孩纯澈的明眸中时,她眼底的迷雾也在渐渐散去。 一瞬间犹如拨云见月,在即将大成的精致妆容点缀下,顾盼生辉,夺人心魄。 曾以为对圣上构不成威胁的她可以与祖母在京中平平安安地过下去,执手一位若祖父和父亲般深情专一,温和谦雅的男子,但君昱的出现,碎了她心中美好的憧憬。 如今也唯有换个目标,依祖母所言抱好那莽夫的大腿,保命要紧。 收了心中思绪,姜姝言复又看着镜中美得陌生,又有些不真实的自己,嬷嬷和喜娘们的赞美声不绝于耳,女孩轻轻动了动唇角,温柔地笑了起来。 眸光落在亦有些怔忪的青栀和画颜脸上,二人立时回过神,自袖中取出鼓鼓的红色锦袋打赏卖力说着吉祥话的她们。 大红盖头落下后,女孩终是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走出闺房,莲步轻移,凤冠垂下的珠串相碰,声音分外清脆有致,却也压得她纤细柔白的脖颈酸痛不已。 在正厅拜别祖母后,因着没有嫡亲哥哥,姜姝言便由二表哥苏怀慎背出王府。 兄妹二人在一堆人的迎送陪伴下到正门口时,温雅的少年脚步停了下来,他看着站定在他们面前,一袭红色婚服,身姿颀长劲瘦,眉目间多了丝许蛊惑魅色的俊美男人,清润的眸中划过一抹欣赏和赞叹。 撇开其他,君昱确是世间难觅的美男子,若不是有杀神名号,以及复杂处境震着,恐京中贵女都要争着嫁他。 “荣兴侯,我妹妹便交予你了,望你珍重爱护。” 少年亦不过十五,身形尚有几分清瘦,但托着姜姝言的臂弯却强劲有力,让人心安,说出的话语更是沉静坚毅,眸认真严肃地凝着他,丝毫不畏眼前男子强大的气场。 “舅兄,本侯定当护她。” 君昱神情较之往常有所缓和,眼角扬起的锐利弧度淡了些许,唇角亦是能够辨别出的真实笑意,心中却对眼前的少年又高看几分。 苏怀慎纵尚年轻,却亦不该局限在商贾苏家,唯天下大局,方配得他手中之棋,胸中沟壑。 男人眸中划过一抹深意,脚步微动行到苏怀慎身边,在周围一片鼓掌唏嘘声中,自他背上接过盛装的姜姝言横抱进怀,比少年还要结实硬朗的臂膀,以及更炙热些的身体温度隔着衣料传到女孩身上。 她纤软娇小的身子不由得紧绷,双手亦有些僵硬地扶着他的肩,却是想隔开些二人之间的距离。 这是姜姝言第一次被男子如此亲密地搂抱着,还是她打心里畏惧的杀神,纵然隔着盖头,她仍是忐忑不宁,不知所措,莹白如玉的面颊在周围百姓的起哄声中却是红了起来,连着白嫩的耳垂都像是要滴出血来。 “别怕。” 感受到怀中小女孩的僵硬和不安,君昱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耳朵,只有彼此能听到的低沉醇雅声音轻轻响起,竟是奇迹般地安抚了姜姝言的情绪。 她颤得厉害的心脏渐渐平息下来,也不再压抑着呼吸,身子亦放松了几分。 被君昱算得上温柔地放到软轿前,姜姝言探身进了去,平稳坐下,帘子垂下的那一刻,她方才彻底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太过随意地靠着车壁休息,只微微倚着,让自己稍稍舒坦些。 轻轻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姜姝言隔着红盖头,却只看到拖曳华丽的裙摆,手边倒是放着一袋酥糖,应是特意备着给她解饿的。 侯府管家倒是想的挺周到。 女孩轻轻笑了起来,眸中闪动着莹莹喜悦的光芒,而后她便打开食袋,拿出一块果糖小心地送入口中,却不敢过分地咀嚼,毕竟嘴上涂着口脂,虽有盖头遮掩,但微风拂过还是能看到一些,若是花了势必要给亲王府还有侯府丢丑。 一路敲敲打打,锣鼓声天,摇摇晃晃地行了约半个时辰软娇方才停下。 姜姝言被颠的有些晕,也幸好吃了点糖垫着,不然此刻恐会浑身虚软无力,无甚精神应付后面的拜堂。 车帘拉开后,君昱修长,肌理匀称的大手映入女孩眼帘,她微抿樱唇,口中残存的丝丝甜意淡了些许胃中的泛泛不适,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后,姜姝言起身将柔软滑腻的小手搭在男子布着厚茧,温热亦有些粗糙咯人的掌心,在他的搀扶下离开了轿子,向侯府正堂行去。 因着晋安王以及王妃在西地,他们的第二拜便是面向空空如也的高堂,虽有些让人唏嘘,但却在预料之中。 君锦承尚能忍痛将亲子暂留京城,又怎可能因为一个义子前来送死。 除非脑子跟君焕一样被惯坏了。 “夫妻对拜!” 礼官的声音响起后,姜姝言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视线所及便是对面男子脚下的暗红色长靴,鞋头淡然地转了方向,正对着她。 分卷阅读22 慢慢向下弯腰的时候,女孩心中却没有已嫁为人妇的喜悦和羞涩,更多的是淡淡的忧伤和无奈。 自此后,她便要在这偌大侯府,以及对面男人的淫/威下努力过活了。 加油吧,姜姝言。 头上的凤冠微微碰到君昱头顶的同时,她亦是无声说了这么一句,默默为自己打气。 “礼成,送入洞房!” ...... 那之后,厅堂的喧嚣便离她远去,姜姝言静静地端坐在铺着花生,桂圆,枣子,莲子这些东西,十分咯人的床边,等着夜幕降临。 青栀和画颜随她折腾了一天难免饿了,女孩便让她们轮流去厨房吃些东西,而她却必须守着规矩,等前面的喜宴落幕,君昱过来为她揭盖头,喝合卺酒。 既然要抱莽夫的大腿,那自然事事都要顺他心意,不能再随性而为。 索性姜姝言也不是什么宁折不弯的铮铮英雄,性子多数时候是柔软乖顺的,此番克制着心里的委屈和畏惧主动亲近讨好他,没什么大不了的。 夜幕完全降临,屋内烛火通明后不久,门口便传来君昱沉稳平缓的脚步声。 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女孩立时醒转过来,交叠放在膝头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身子也下意识地坐直,唇瓣抿着,牙齿轻轻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 门开合的声音陆续响起后,屋内又归于一片静谧,因而君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便显得尤为清晰,好似踩在姜姝言心上,越渐压抑沉重,让她的呼吸也有些滞涩。 盖头被掀开的一瞬,她的眼前多了一只修长好看的手,为她挡住突如其来的刺目光芒。 待她纤长的眼睫渐渐停止颤动后,君昱移开手,自不远处的桌上拿起精致的银制酒壶,倒了两杯酒后回到女孩身边坐下,将手中的一只酒杯递到她面前。 灯光映照下,姜姝言盛妆的小脸美得几乎不沾任何尘世烟火,朦胧清绝,那双楚楚可人的桃花眼中好似漾着世间最清澈的柔波,清晰地倒映着他俊美的容颜。 女孩却没有注意到君昱一瞬的恍神,她专注于小心接过他手中的酒杯,与他行交杯之礼。 从没有喝过酒的姜姝言虽有所准备,但还是有些呛到,将酒杯交还给君昱,在他起身将它们放回桌上的时候,她终是没忍住以袖掩面轻咳了几下,面颊隐隐泛起些潮红。 就在君昱再次向她走来,姜姝言似受惊的兔子般惊慌无措的时候,只见他唇角微微扬起,留在女孩脑中最后的画面便是,男子背对灯火笑得蛊惑,眼角飞扬的弧度竟多了丝让人心悸的魅色,周身肃冷气息尽退。 而后,她的世界便陷入一片漆黑,周遭的烛火被他灭了干净。 还不待姜姝言开始适应这片黑暗,头上便是一轻,柔软细滑的青丝如缎般垂落腰间,继而身子便被君昱轻而易举地捞进怀里,与他一同倒进凹凸不平,咯的她纤背生疼的床榻。 他不带任何感情,平淡温热的吻落下时,女孩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纤细的手下意识地推拒着君昱,却被他单手制住,加之姜姝言大半天未曾进食,便再无力挣扎。 祖母完全猜错了,这莽夫不仅碰她,还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当他有些重地咬上怀中娇软的人儿纤细玲珑的锁骨时,姜姝言终是哽咽出声。 “疼......”她的喉间溢出破碎的呢喃,伴着奶猫般细弱无力的抽泣声。 君昱做这些虽禽兽恶劣,但新婚之夜也算合理,除了默默忍着,别无他法。 指尖拂过被他完全覆住的人儿的面颊,触手的微凉水迹却让他有些无奈,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亦是第一次与女子如此亲密,还是个只有十三岁的孩子。 确是,有点禽兽。 作者有话要说: 姜姝言:原来你知道啊,禽兽! 咳咳,车车是没有滴,但收藏还是要求滴~ 第14章 用膳 静静地坐在院内一棵大树上的秦祁和秦峥面面相觑,皆是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丝许尴尬窘迫。若是在西地,主子何须受这些拘束,甚至要将人家小姑娘欺负哭...... 索性隐在暗处的几双眼睛在听到房内细碎的声音后便散了去,毕竟这种墙角要全部听下去于血气方刚的他们来说委实是种折磨,尤其荣兴侯还是久历战场,身强力壮的英武青年。 外面的秦祁他们松了口气的同时,屋内的君昱也停下动作,扯开薄被将怀中哭个不停的女孩裹得严实,只衣服有些凌乱的男子复又单臂托起她的身子,走下床利落地扯落了遍布着圆滚滚果子的床单,而后方才将她重新抱回去。 姜姝言后背早已被咯的生疼,此刻大抵都出了不少红印,又被君昱啃了半天,娇嫩白皙的肌肤青红遍布,委实有些凄惨。 她蜷缩在沁凉的被子里,颤着手整理身上半开的肚兜以及凌乱的单薄里衣,隐约能看到锁骨处渗着淡淡血丝的牙印,想到身后男子刚刚要将她吞了似的啃咬,眼中的泪落得越发汹涌厉害。 可偏偏他并没有做小册子上画的那些更过分的事,姜姝言也可以说逃过一劫,奈何她心里并没有多少喜悦,反是无尽的恐惧和不安。 纵然君昱已有意收敛身上肃冷强烈的气息,她还是战战兢兢,若这男人再像狗一般啃她,那她无论如何都要反抗! 太过分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如此折磨! 女孩勉强整理好衣服后,又向旁边缩了缩, 分卷阅读23 双手捂着侥幸逃过一劫的唇瓣,压抑着喉间的哽咽还有抽泣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和衣而眠单手枕着头,睡在外侧的君昱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眸中多了丝无奈和戏谑笑意,他在小姑娘心中本就不佳的形象应是要跌到谷底了,但若不做些什么,皇帝那边也不好交差。 不过至多一月,这样的日子就会告一段落。 低叹口气,君昱终是心有不忍,便翻过身将姜姝言重新拥进怀里,耳畔响起她急促的惊呼,还不待小姑娘用尽力气拼死抵抗,就被男子喉间溢出的轻笑声打断。 “我若真有心做什么,你怎样都是徒劳。” “别哭了。” 黑暗中,怀中女孩那双遍布泪水的大眼睛分外莹润动人,却又平的让人心生怜惜和不舍,因而君昱的声音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时候多了些许柔意。 “乖一些,我既允诺照顾你,便不会食言。” 被子都给了姜姝言,他虽不觉得冷,但不知为何想到刚刚女孩滑腻柔软的肌肤,还有不盈一握的纤腰却让君昱有些莫名的热意和躁动,总觉得隔着这么一层抱着她心里不甚舒坦。 可他终是克制住了与她共盖一床被的冲动,已经做了禽兽的事,还是莫要再添罪孽了...... 不然怀中小小一只怕是真要给他表演现场版的孟姜女哭长城。 也不知楚瑾怎的就养出了这么个娇娇软软,水似的小姑娘。 “我,我乖。” 姜姝言隔着被子都能感觉到男人坚硬的胸膛传来的热度,还有沉稳有力的心跳,慌乱不定的情绪因着他带着些安抚哄劝的话竟奇迹般地平复下来,和早上他对她说“别怕”时的感受极为相似。 虽然这男人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称号,还有杀人不眨眼的狠厉手段,却似亦有着让人心安的违和能力。 至少君昱迄今为止除了糊过她一脸银票,确然没有做过真正伤害她的事,甚至还不止一次保护过她。 而男子的眸却因着姜姝言带着哭腔和鼻音,绵软不已的声音暗了一暗,划过一抹暧昧不明的情愫。 太乖好像也不大行,会让他忍不住欺负。 未怎么接触女人时,君昱曾以为自己并没有男人的某些劣根性,如今看来也不能太高估,毕竟他亦非圣人。 对怀中的小姑娘似乎生了些异样心思,可惜她还小,有些事需得过几年,待他将她养大些再做考虑。 “睡吧。” 君昱敛了心中的思绪,手轻轻覆上她头顶柔软的发,略有些生硬别扭地缓缓摩挲了两下,勉强能让人感觉到他少有的柔意和安抚。 姜姝言小小地应了一声,见他也没有将她放到一边单独睡的意思,只得微僵着身子靠在他胸前,可她到底累了一天刚刚又受了些惊,一朝放松下来,精神难免支撑不住,眼帘轻合上不久便当真在他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庆康帝允了君昱五日婚假,因而他第二天难得睡到自然醒,在看到怀中人儿娇美动人的恬静睡颜时还有一瞬的恍惚,继而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差点忘了,他历经两世方才娶到一个娇妻,算是摆脱光棍的身份了。 轻轻动了动手指,君昱为姜姝言拂去小脸上的些许发丝,继而将她抱放到旁边,动作是从未有过的轻柔,甚至带着丝小心,却是不想惊醒小姑娘,到时她怕是又要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黑眸中划过一抹柔和笑意,而后男人舒展了一下几乎一夜未曾动弹的四肢,套上床下的长靴,越过一地凌乱的果子,绕过屏风走出内室。 脱下身上褶皱的婚服,只着一身月白色中衣的君昱打开房门,骤见门口的青栀和画颜微微顿住脚步,而后黑沉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秦祁脸上,对方立刻会意,抬手招呼两个丫头过去。 “你们备些水送进去,侯爷要沐浴。” “动作轻些。” 交代完君昱那眼神代表的意思后,秦祁复又重新立在院门口,背对着房门,表情却是有些耐人寻味。 啧啧,想不到他们主子也是好这一口的人啊...... 他与人家姑娘第一次碰面,主动赔钱就不大对,后来还帮小郡主解围,反正他跟了君昱这么多年,可从没见他对谁这么照顾,就连自家王爷都没那个福气被他体贴两句。 亦可见,口是心非不只是女子的专属...... 也幸好君昱不会读心术,否则势必要将秦祁好好收拾一番。 在浴房简单沐浴完后,男子依旧是一身样式简单的黑色锦袍,墨发倒是未曾用玉冠完全束起,而是披散在肩,整个人便多了些随性和潇洒,隐有几分如玉君子之感,若是换上颜色浅些的衣服,必是另一番气度。 姜姝言醒来时已过辰时,阳光顺着窗户落满内室,空气中多了些暖意和生机。 她迷蒙着双眼环顾周遭陌生的布置,脑子渐渐清晰起来,意识到今天是新婚头一日,而她却睡过了头,难免有些懊恼和着急。 “青栀,画颜。” 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果子,还有凌乱铺展的床单以及屁股下的床榻,姜姝言脑中便不由得浮现昨晚君昱做的浑事,说的不知真假的话,小脸隐隐有些红润,忙唤了两个丫鬟进来收拾。 待她沐浴过,梳妆打扮好,便又过了近一个时辰,俨然到了午膳的时间,也幸好侯府没有长辈,君昱亦没派人来催促,姜姝言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放弃了去书房的念头,只派了伺候在她院里的侯府小丫鬟去问君昱是否过来用膳。 得到的回答自然是肯定的,他并非铺张浪费的人,而且既已娶了她,也不打 分卷阅读24 算冷落,何须分两桌? 下人将饭菜摆上桌不久,君昱便自书房过来,摆了摆手将侍候在侧的青栀和画颜屏退,屋内很快就只剩他们两个相对而坐。 姜姝言已绾起一头青丝,梳着不算繁复的妇人鬓,头上步摇垂下的玉珠微微晃动着别致又生动,更衬的小女孩灵动柔雅。君昱状似不经意地打量过后便先执起碗上的玉筷,为她挑了一块清蒸鱼肉。 她年纪尚轻,又是长身体的时候,他遣细心些的秦峥打探过她的饮食喜好,便自揽月楼索了两个厨子到府里专门为她制作膳食。 既要养着悉心爱护,自当周到。 “谢谢。” 姜姝言看着碗里鲜嫩的鱼肉难免有些受宠若惊,纤长的眼睫微微颤了颤,她轻轻举起筷子的同时,又柔声同他道谢。 “吃吧。” 君昱微微颚首,低沉醇雅的声音不过轻了些,却让女孩心间一松动起筷子,安心地吃了起来。 就在她以为这杀神不过意思意思为她夹菜的时候,他又将仔细挑了刺的鱼肉尽数放进她碗里,他手边的精致玉盘中只剩下一节没多少嫩肉的鱼架子。 姜姝言看着碗中堆得挺高的肉,缓缓眨了眨眼睛,倒不是她想自作多情,但君昱是如何知道她喜欢吃清蒸鲈鱼?而且这口味好像与揽月楼厨子做出的一模一样...... 难不成,真的了解过她的喜好? 默默地挑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女孩心底那些疑惑很快便被口中的美味消迩,美眸中闪动着耀眼动人的光,嫁人的第一天就能吃到全部合她胃口的菜,如何能不喜? 吃饱喝足后,姜姝言乖巧地送别君昱,看着男子玄色锦袍在阳光映照下似多了层朦胧金光,威仪尊贵,挺拔颀长的背影渐渐淡出她的视线,对他的疏远和畏惧又淡了些。 毕竟他似乎,也不像是言而无信的人...... 第15章 流血 傍晚君昱回思奕院时,姜姝言正在刚收拾出来布置成书房的小耳房内整理自王府带来的书籍还有记录她嫁妆的礼单,以及李管家送来的侯府账册。 因着君昱是新封不过半年的侯爷,府中并无多少丫鬟和小厮,更无妾室,各项账目并不复杂,且管家整理的井井有条,姜姝言不到半日便核对完了。 “还真的是搬空了库房,我要不要重新填回去?” 女孩静坐在桌案前,单手支着纤美柔滑的下颚,眼帘微垂,视线虽是落在摊开的账本上,眸却有几分若有所思,并未聚焦在上面的数字。 虽然她觉得那杀神是要面子的,但府中余下的这点可怜的中馈,委实撑不了多久。 “不必,你的开销无需走公账,我自会供着。” 君昱的声音却骤然在静谧的耳房内响起,姜姝言有些慌乱地抬起头,便见他逆着残红的夕阳立在房门口,俊美如神的面容因着背光不甚清晰,可周身的气息并不强烈,甚至有些随和。 “是府中缺银子,若再无进项,怕是难以维系。”况且我不差钱,你还是供好自己吧...... 女孩放在书页上的小手不由得紧了紧,有一瞬的紧张,但脑中浮过他的话,便忘了忐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话,可她到底是有理智的,没有将后面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嗯,那便缩减些用度,钱自会来。” “好了,回房吃饭吧。” 君昱唇角微微扬了扬,觉得小姑娘甚有意思,刚嫁过来就准备补贴家用,到底是钱多傍身无所忧。 不过想他活了两世,也是第一次被人当做囊中羞涩,需得吃软饭的男人,还是新婚的妻子给下的定义,委实,新鲜。 “好,好的。” 姜姝言此刻真的有种门口的男人打仗打坏了脑子的强烈感觉,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说出这种天方夜谭似的话?从哪来?天上掉?还是他有祖母那个时代的印钞机,想造就造? 侯府有多少家底,他心里没点数?是缩减用度能解决的事吗? 但很快女孩便知道,钱它有时候真的可以主动送上门。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房中时,夕阳已完全落下,天空却还余些许残红,壮阔美丽。 青栀和画颜已为他们掌了灯,再加之秦祁与她们交代过君昱私下并不喜有人伺候在侧,两个小丫鬟布好桌子后便安静地退了下去。 姜姝言适应能力还算好,有了昨晚的经历,她觉得自己与君昱之间不会发生比那更可怕的事情,再加上中午也一起用过膳,便少了许多拘谨。 静谧的房内只余下偶尔发出的碗筷碰撞的响动,伴着他们轻微的咀嚼声,二人之间的气氛比过去缓和许多,至少不再萦绕着尴尬与僵滞。 吃完饭后,姜姝言先行沐浴更衣,君昱则是亲自动手,自柜中搬了一床新被褥铺到床的外侧,虽然他常年行军,身体结实硬朗,冷不到哪去,但是总和衣而眠也不大好,与小姑娘挤一个被窝...... 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拯救一下,当个,衣冠禽兽。 况且他委实没什么哄小女孩的经验。 姜姝言拢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自浴房出来时,君昱已经布置好了床铺,正背对她坐在桌案前翻看着一本书册,听到身后轻微的响动也不曾有所动作,似乎并不打算早早净身休息。 女孩余光偷偷瞄了他好几眼,最后终是放弃了心中那不切实际的微末希翼。 看来他是不打算与她分房了,晚上该不会像昨天那样啃她了…… 想到洗澡时看到上半身,尤其是锁骨那处仍未淡去的红痕,在白皙的 分卷阅读25 肌肤衬托下分外刺目惊心,大眼睛里便不由得多了些委屈和憋闷。 慢吞吞地擦拭着头发,她只希望时间可以过得再慢些,最好定格在此,就寝时刻永远不要到来。 “累了?” 就在姜姝言磨磨蹭蹭,偶尔动一动手腕就着干毛巾搓头发时,君昱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还不待女孩反应过来,手中宽大毛巾便被他轻轻抽走,继而男子将垂在她肩头,发尾仍湿漉漉的发丝顺到背后,修长的手穿梭在她柔软顺滑的青丝间,动作甚为轻柔地擦拭着。 算不上多熟稔,却格外细致。 姜姝言放在膝头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上柔软的衣裙,大眼睛里多了些紧张和无措,纤长的眼睫颤动着,眼帘轻抬,便自梳妆镜中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男子。 那张俊美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淡,但在烛火的映照下又少了些冷意,凤眸中隐隐绰绰地透出些灼灼的柔意。 是她之前对君昱存在什么误解,还是这杀神真的已将她当做结发妻子? “早些睡吧,仔细长不高。” 指尖轻轻挑起一缕沁着小姑娘独有的淡淡幽香的发丝,缓缓摩挲了两下,丝丝若有若无的湿漉好似透过指尖直达心底,有些异样的柔软悸动。 君昱呼吸微滞,而后却是扬起唇角露出一抹调侃戏谑的笑意,整个人瞬时变得明朗许多,也分外的让人着恼。 “我,我才十三岁,还有很多长的!” 姜姝言抿了抿唇,美眸中多了些羞恼,觉得这委实有点人身攻击,虽然她现在还不到他肩膀,但定会长的,才不能让他这般乌鸦嘴。 “乖,睡觉。” 君昱第一次见她大着胆子顶撞他,眸中多了丝兴味,这怒而不发微微隐忍的小模样真的有些可爱,男人便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而后半弯下腰将凳子上的她托在臂弯间,像在抱小孩。 毕竟君昱觉得他是可以拯救的禽兽,所以现在时刻都在提醒自己摆正思想,将她当小女孩照顾。 温柔地将姜姝言放在床上,他又半蹲下来为她脱鞋子,委实让女孩受宠若惊,不知为何脑中竟蹦出了祖母的话。 “荣兴侯终究是对你上心的。” 所以,他,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 直到睡在里侧的被窝里,面朝着床栏,姜姝言都有些未缓过神,脑中时不时地浮现刚刚男人温柔地为她脱鞋,为她盖被子的一幕。 其实不仅不可怕,还俊得让人心跳加速。 迷迷糊糊睡着前,姜姝言的脑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自这天后,她唯一的顾虑也没了,二人晚上睡不同的被窝,再加之君昱都是在她睡着后方才过来休息,且睡觉很安分,更不会发出什么不好的声音,因而就好似身边并没有多出一个人一般。 三日回门的早晨,姜姝言第一次醒的比君昱早。 她先是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在外侧闭目安睡的男人,见他似乎没有醒来的迹象,奈何心中又盼得紧,委实睡不下去,便一点一点掀开身上的被子,慢慢地自床上坐了起来。 微微呼出口气,女孩又手脚并用地爬起来,颤巍巍地抬起一条纤细的腿,想要跨过那将外侧堵得严严实实的人。 “不睡懒觉了?” 就在女孩即将单腿跨过他,踩到床沿时,耳畔骤然响起君昱带着晨间低哑,慵懒性感的声音。 她的动作猛地一顿,如受了惊的小猫一般瞪着圆润润的大眼睛看着他,偏又重心不稳左脚一歪碰到了他的腿,整个人便踉跄着向下载去。 似乎早有所料,君昱微掀眼帘眸中划过一抹懒懒的笑意和无奈,淡然地伸出手在女孩惊呼的同时捞过她纤软的腰,将她带倒在自己身上。 “呜......” 很快却又听得怀中的姜姝言带着哽咽,委屈万分的声音,男人眸中的笑意敛去,看着近在咫尺的黑沉沉的小脑袋,他复又轻轻抬起手扶住她娇嫩白皙的小脸,便见女孩秀气挺俏的小鼻子红了一片,似是磕得不轻。 晨间最后的倦怠散漫消失殆尽,君昱半拥着她坐了起来,看着姜姝言努力瞪着眼睛不让眼泪掉出来的可怜又倔强的模样,心猝地紧了紧。 “流鼻血了......” 小姑娘忍了半天的痛,不让自己哭出来,却在放下手看到指尖的嫣红时彻底破功,泪珠噼里啪啦地往下砸,像是要砸进将她抱坐在腿上的男人的心,顺便将它融出个洞,渗进去。 “别哭,很快就没事了。” 若搁着其她女人君昱最多丢块帕子,可怀中这个…… 因着姜姝言找回的那么点良心不允许他甩手走人。 男人抱着她走出内室,拿了块干净的帕子去浴房浸了冷水拧干,索性便坐在里面的凳子上帮她敷鼻子。 君昱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不时地帮女孩抹去脸上的泪,又为她顺一抽一抽的背。 “今天,还,还要回门呢。” 姜姝言自嫁过来的第一天便心心念念着这件事,绝不能因着不争气的鼻子就耽搁了,哪怕是顶着一块帕子她都要回去看祖母。 想到这女孩又委屈地掉了几滴泪,落在君昱为她捂鼻子的手上,留下一道水迹。 “待你好了,吃完早饭我们便去王府。” 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他此刻却是又心疼又好笑,他自然知道她盼着回家看楚瑾,也从未说过不陪她回去,小姑娘小脑袋里成天都在担心些什么? 是他对她不够温柔?亦或是态度表现的还不够明确? 第16章 大笑 这个年纪,不该多想想如何 分卷阅读26 吃,如何玩,怎么开心怎么来吗?左右不过换了个地方生活,却还有他护着。 娶她是因着她与故人有所瓜葛,无论是思想还是性子都与这个时代大多女子有些不同,且身份简单,足够混淆多疑的庆康帝,至于其他的君昱从未指望过。 “我没事了......” 小姑娘坐在君昱温热结实的大腿上,微微动了动垂着小腿,压抑着时不时的哽咽声,轻轻扯了扯他胸口的月白色中衣,示意他不必捂着了。 虽还有些酸痛,但鼻血似乎已经不流了。 “嗯,确实好了。” 君昱拿下手中的帕子,她莹白的鼻尖虽还有些红,但并没有再出血,大抵是刚刚砸的重了些伤到了鼻腔,应是没有大问题。 “今天注意些,不要有大幅度的动作,也别碰着鼻子,若再流血便请御医。” 轻轻伸出手刮了刮姜姝言上半段秀挺的鼻梁,他宛若叮嘱小孩子一般,声音是罕见的低柔,多了些许关切。 “不用御医,我会注意的。” “可是,为什么这么硬......” 姜姝言最怕的便是宫中御医,她体质弱没少喝过药,京中的药材不仅稀缺,还苦,偏又不能加糖调和,委实难以下咽,自然是能躲就躲着。 余光又状似无意地瞄了一眼君昱结实的胸膛,她最后一句声音小到自己都有些听不大清,偏生君昱自幼习武,耳力极佳,只见他性感的喉结微微滚动,喉间溢出些轻笑声。 “有多硬?” 事实证明不管怎样的男人都有不大正经的一面,尤其是在这么可爱的小女孩面前,就更控制不住想要逗逗她的心思。 “嗯......” “应该就是,比墙要稍微有弹性,又热一些。” 姜姝言咬了咬樱红的唇瓣,知道他并没有生气,大抵只是玩笑地一问,大眼睛里闪过些狡黠笑意,目光灵动地在屋内转了一圈,而后定格在墙上,语气里带着些认真和坚定。 君昱再没忍住,万分罕见的朗声大笑起来,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房,飘到了守在院内的秦峥和秦祁耳中。 二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来自灵魂的质疑和震惊。 “是我疯了?竟然站着也能睡着?还做了主子大笑这种噩梦?” 良久,声音淡下去后,秦祁无意识地喃喃自语一句,缓缓眨动了两下眼睛,继续目视前方,只是眼神依旧有些呆滞。 “小东西,胆子养肥了?” 君昱虽是止住了笑声,可眸中笑意未散,凤眸飞扬的弧度万分恣意,撩人心扉,魅色无边,与平日里肃冷锐利的杀神模样截然相反。 只是语调不明,似带着些威慑,又好似单纯的戏弄。 “你让我回答的......” 姜姝言捉摸不透他此刻的真实想法,难免有些忐忑,那双亮澄澄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好似在说“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不能凶我,不然你就是坏人。” “嗯,没怪你。” “乖了,去梳理,不是想回去吗?” 君昱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继而将她抱下来放到地上,自己则是站起身撩开帘子大步走出了浴房。 很快青栀和画颜便进来服侍姜姝言洗漱更衣,梳妆打扮。 二人在房中用完早餐不久,马车便已在侯府门口停着,此番君昱有意放慢了步调,女孩行在他身边并不吃力,甚至还能时不时地打量侯府的景致。 他们出了正门,行到马车前,男人很绅士地站在木蹋旁边,伸手搀扶着姜姝言上去,而后也没有骑马,随她一同坐车。 负责赶马车的秦峥眸中多了一抹沉思,爷上一次乘马车是什么时候? 余光中随郡主回王府的画颜已在他旁边坐稳,秦峥敛了些神思,与最前面骑马领路的秦祁对视一眼,对方会意,扬起马鞭轻抽马背,一马当先。 这一路,秦峥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甚至晚些时候拉着秦祁一起回忆,最终二人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君昱在今天以前,从没坐过这玩意。 马车上两人自不知护卫脑中的想法,只是静静地坐着,姜姝言时不时地拽一拽手中的帕子,虽路上有些无聊,但心中却满是喜悦和期盼,自能忍受,而君昱则是翻看着矮几上的卷宗,敛着周身气息,也不说话。 “想回家吗?” 就在姜姝言被速度不算快,又有些晃晃悠悠的马车颠的昏昏欲睡的时候,耳畔响起君昱低沉醇雅的声音,带着些漫不经心。 “嗯?” 她有些迷糊地抬起头看向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微微迷蒙的大眼睛,只是里面的困惑和茫然却没有被揉去一丝一毫。 “不是在回吗?” 姜姝言直了直身子,有些莫名地继续发问,末了又担心君昱早晨是在哄骗她,其实是带着她去别的地方,赶忙拉开帘子向外看,却发现的确正走在回王府的道上。 “本侯像骗子?” 君昱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单手执着卷宗,另一只手斜撑着窗沿,挑了挑英挺的眉,深邃的黑眸中多了丝疏懒的笑意和戏谑。 “不是,我只是随便看看......” 小姑娘抿了抿娇艳的唇瓣,自知理亏可又在说着蹩脚的谎言,垂死挣扎。 就算还不够信任他也不能承认,否则惹他生气,骂她,或是一个手抖杀了她怎么办...... 默默地瞅了一眼不及他手腕粗的细胳膊,姜姝言委屈地垂下眼帘,想到昨天在府中库房里看到的那些她拿都拿不起来的兵器,联想到婚前那个噩梦,便又是一阵胆颤。 不能因为今天杀神对她笑了就完全放松警惕。 祖母说,抱大腿就要敬业些,首先不能违 分卷阅读27 逆大腿,在确认大腿绝对不会踢开她后,才能一点点顺着爬上去...... 虽然她不指望能达到祖母说东,祖父不敢往西的境界,但也是有确保小命无虞这个小小的追求的。 “怎的又是一副要哭的样子?该伤心的是本侯吧?”小白眼狼。 君昱见小姑娘垂着小脑袋委屈巴巴的无辜模样,真有些哭笑不得,亏他还为了好好养她特地找回一点良心,耐心,甚至学着哄孩子,结果便是他在她心中的印象根深蒂固了,做什么都是徒劳? “没有要哭。” 姜姝言赶忙摇了摇头,又像是为了证明似的抬起眼睛,让他看清她那双楚楚可人的桃花眼,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君昱的俊脸,确然没有什么水光。 “傻。” “我口中的‘家’,是指南方。” 君昱看她这萌哒哒,自证清白的样子,眸光不知不觉便柔和下来,称呼也由刻意疏离的“本侯”变成了“我”。 “你要去南方?” 果不其然,姜姝言的大眼睛里一瞬间蹦出惊喜又激动的灼灼光芒,委实有些闪到君昱的心上,这还是小姑娘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么单纯的不加掩饰的喜悦神情。 “嗯,不出意外月底便走,东西可以提前准备着,少则一年,多则未定。” “莫要声张。” 君昱应了一声,想到姜姝言占了两个院子的嫁妆,便又交代了具体时间,让她可以斟酌着收拾。 “嗯!” 女孩自是开心地答应,小脸上始终挂着莹莹动人的笑意,漂亮得让人心悸。 而君昱此刻的心情却不似她这般轻松愉悦,南方边陲不同于西方,澜州那边的情况只有些粗浅的了解,实际如何尚需亲自查探,是否会有变故亦不在他的掌控。 他无法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若真有什么意外,小姑娘多些银钱傍身也好应变。 想到此,君昱的眸深了深,闪过一抹凌厉幽冷的杀意。 庆康帝昏庸多疑,只想铲除功高震主的两大王侯,姜彦之他们故去后他迅速收了南方兵权,随便派了个鱼肉百姓的知府过去,如今在那当起了土皇帝,澜州及其周边早已民不聊生,乱象四起。 圣骨花也是因此自南疆流到云城,再被制成丹药,霍乱姜国,戕害百姓。 二人到达王府正门后,被门口的管家开心地迎了进去,他也是伺候在王府的老人了,是看着姜姝言长大的,见她平平安安,满面笑容地回来自是欣慰。 “郡主,王妃早早便命人做了你喜欢吃的点心,正在前厅等你呢。” 管家也受了楚瑾他们的影响,是个不畏强势的人,纵然有君昱这么尊杀神在旁边,他也只是恭敬地与他问了声好,眼里却只有小主子,笑眯眯地与她说着话。 “好的钟伯,琴姐姐近来如何?听说她又生了小宝宝呢,这次是男孩还是女孩?” 姜姝言听到楚瑾在等她脚步不由得快了些,又见年事已高的钟伯跟着她似乎有些吃力,便压下心底的雀跃和迫不及待,放慢了步调,像往常一样与他闲谈起来。 “他们在那都挺好的。已经是第二胎了,一个男娃一个女娃,可辛苦那丫头了。” 钟伯提及自己新添的两个外孙面上也是不自禁的慈爱宠溺笑容,眸中却隐隐多了些泪意,一儿一女在云城成了家,没随他们过来京城,说是王爷他们埋骨在那,王府的根便一直在那,他们要代王妃守着。 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不过既然都新添了娃,日子应该还是不错的。 第17章 交底 “琴姐姐生的美,两个宝宝定也可爱,真有些想看呢。” 姜姝言记得君昱说过莫要声张,因而她也没有提自己即将随他回南方的事,只笑容里多了些期盼和欣然。 钟琴只比她大不到十岁,画颜和青栀是她过来京城后才在身边伺候,钟琴却是自姜姝言一出生便伴在她身边,女孩对她除了喜爱更有一份依赖和亲情在。 “能被郡主记挂这丫头就已经很开心了。” “再过些年,郡主也会出落得倾国倾城,与侯爷的孩子定玉雪聪明,福泽绵延。” 远离京城喧嚣的儿女始终平安幸福,钟伯已无所挂碍,如今全副心思都系在王妃还有小郡主身上,只盼有生之年能看到她们挣脱束缚,安乐顺遂。 话音落,老人的余光中行在姜姝言身边的君昱似乎没什么反应,恍若未闻,而脸皮薄的小姑娘倒是微微红了耳。 “钟伯,想太远了......”我只想好好活着。 索性后来老人许是看出了姜姝言的尴尬,也没再说什么,只苍老的脸上多了些难掩的担忧和无奈。 郡主打小乖巧懂事,嫁给这样一个人不管过得好不好,都是不会说出来让亲王妃忧心的。 而君昱虽清楚老人这话是冲着他去的,用意不过让他善待姜姝言,日后与她子嗣傍身,但却不想有所表示。 小姑娘才十三岁,考虑这些还有些远,得慢慢养着。 一路无言,直到他们到了王府前厅看到坐在上首主位上的楚瑾,明明只是三日,姜姝言却觉得好似隔了很久很久,强忍着冲上前扑进祖母怀中的冲动,她恭敬地立在下首与君昱一同向楚瑾行礼。 “如今已是一家人,何须多礼?荣兴侯请坐,阿言,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她虽得了君昱的承诺心安了大半,但到底是自小养在身边的孩子,岂能全然无所牵挂,见她脸色尚好,不像是受了委屈,自是欣喜,忙不迭地将孙女唤到面前坐着。 “祖母 分卷阅读28 ,阿言挺好的,你呢?最近睡得可还好?吃饭香不香?昨日下雨,膝盖可有痛?” 姜姝言自是立刻直起身快步走到楚瑾身边,甚为熟稔地为她捏起了腿,又按按肩膀,小嘴却是一刻不停地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美眸中尽是关切和担忧,虽有秋辞他们陪着,但她还是放心不下。 “你呀,才几天就变成小唠叨了?你将自己照顾好,少哭些鼻子,祖母便什么都好。” “在侯府可有哭过?” 楚瑾满目慈爱宠溺地轻点了一下孙女白皙的额头,虽是询问,但语气还是肯定居多。 “没有......” 姜姝言微垂眼帘,说了一句连她自己都觉得别扭的谎话,果不其然,耳畔立时响起君昱的轻笑声,她不由抬首看向他,便猝然对上男人深邃带笑的眸,立时心虚地移开视线。 他还坐在这呢,小姑娘就开始扯谎了? 君昱似笑非笑地动了动唇角,索性放下手中的茶盏,单手支着下颚,饶有兴致地看她微微涨红的小脸,等她接下来的回答。 “有,也不经常......” 姜姝言觉得这个人就是有意为难她,反正他又不说话,继续干坐着,憋住笑会死吗?非得拆台。 楚瑾淡淡地睨了一眼君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连你都骗不过,我这当事人如何昧良心”的意思,甚为无奈地捏了捏孙女的小脸,却并无责备。 哭又如何?若他照顾得当,她的宝贝阿言又怎会委屈? “乖,房间里备了些你爱吃的点心,梓柔又为你绣了两身衣服,去试试。” 楚瑾轻轻拍了拍姜姝言的手,又将视线落在侍候在身后的秋辞脸上,她会意上前领着姜姝言和画颜往后院她出嫁前住的院子走。 一直目送着孙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女子方才敛起眸光,又将厅内侍奉的下人都遣了下去,偌大的正厅很快便只剩君昱与她。 上一世,楚瑾的视线总是习惯追随着家世显赫,矜傲卓绝的少年,如今岁月流转,阴差阳错下,他却成了坐在下首仰望她的人。 可不管是少年时的他,还是又历一世的他,都不会屈居人下。 “隔墙可有耳?” 楚瑾敛了眉眼,秀雅的脸上淡去了面对孙女时的柔和慈爱,显得有几分疏离。 端起手边的茶盏微微抿了一口,举手投足间皆是久居高位浸/淫出的凤仪气度。恭亲王府昔年权势滔天,她贵为王妃,纵是想法上与这的人有所出入,但又怎可能真的做出不符合身份的言行举止。 他们穿越而来,改得了自己的命,却动不得这个时代的根基。 这个道理,即使她觉得君昱比她更清楚,却还是要问。 “刚刚有。” 男人的身子微微后仰,略显慵懒地半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交握着随意地放在膝头,俊美的脸上神情淡淡,黑眸中划过一抹冷嘲。 可惜,以后都听不见了。 “‘乾元丹’可与你有关?” 楚瑾移开了唇边的茶盏,状似平淡的一问,可握着杯子手不经意地紧了一瞬。 知道这种东西用途的只有与她有相似经历的人,再加之曾见过他一面,因而两年前京城遭难时她便怀疑是否是他所为,兴许不为颠覆这里,却也可当做谋取信任,夺得人心的手段。 “楚瑾,虽然上一世我们也没什么交情,于你而言亦有数十年未曾见我,但为人最基本的信任也能说弃就弃?” “我的确是杀神,可自诩也不像丧心病狂,毫无原则底线的人。” 君昱淡淡地抬起眼,静静地与她对视,一双黑沉好似能穿透人心的眸子里波澜不惊。 上一世的高中同学,在这个时代有着共同秘密乃至原则的两个人,如今却在彼此试探,也委实好笑。 “兴许是年纪大了,不及昔年洒脱。” “我曾在南方见过一种名为圣骨的花,后王爷听我所言命人全部销毁,并禁止入境。” “但南疆战乱来的突然,将这种花带到云城的人我们并未来得及追查。” “澜州几城,此时多半已经乱了。” 楚瑾将茶盏轻轻放回桌上,而后素手拂过上面的几个卷轴,看着它们目中隐有些忧虑,又沁着一丝淡淡的柔意。 “这些是澜州数城的布防图,以及云城恭亲王府的构造图,皆由彦之亲手绘制。” “你此番上京主要便是为这桩旧案,可对?” 她眸中的通透和了然却让君昱也微微扬起唇角,有种知己相逢的爽悦之感。 不愧为昔年故人,确认他的身份后便能立刻将前因后果都想清楚,也难怪三十多年前能从罪臣之女摇身一变成为恭亲王唯一的女人。 “嗯。” “自恭亲王战死,姜国内忧日益严峻,远甚外患。” “若非乱势渐起,我又何须自降身份来京城搅一潭浑水。” 君昱倒是不加隐瞒,这一句话足以让楚瑾由此猜到更多事情,也可让她彻底放下心。 她今天与他交谈,甚至给出这些布防图,构造图图的不过还是他的交底,确保孙女在他身边万无一失。 “君昱,阿言是个好孩子,若你只为此刻利用,大局终定之时请将她完璧归赵,自有我们照看。” “但你若想更进一步,便不要让她知道太多,除非她也有了相同的心思。” 楚瑾的神情是少见的肃然严厉,周身隐隐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气势,下首的男子看着她如此护犊子的模样,眸中闪过些了然的笑意。 难怪小姑娘性子那般软绵矜娇,大抵都是被她宠护出来的。 不过既然娶了回来,那他自会继续护着,不然他这故人年纪一大把 分卷阅读29 了还得操心儿孙,委实不易。 “楚瑾,她学了你的思想,除了我还有谁更适合伴她一生?” “如今你该考虑的,是如何自这囚牢中脱身。” “姜姝言已无需你烦忧。” 君昱的声音里多了些许深意,那双沉沉的黑眸中藏着的锐利锋芒却让楚瑾淡淡地笑了笑,不甚在意地移开视线,看向阳光洒进的窗户。 “我已过半百,除了阿言一无所有,她若自由,我囚不囚又有多大分别?” “便留在京中陪陪我那喜欢想东想西的皇侄。” 男人看着她恍若看淡一切,无所留恋的通透眼神,英挺的眉微不可见地蹙了蹙,黑眸中多了丝无奈。 京城,他是非来不可。 这里还有南方都不能再一潭死水地沉寂下去,藏在下面的暗涌越来越多,早晚呼啸而起颠覆姜国,到那时不止是她们,连西地都不能幸免于难。 他们交谈便到此结束,君昱由管家领着去后院厢房寻姜姝言时,小姑娘刚好换上表姐为她绣的烟粉色流沙裙,裙尾层叠有致绣着栩栩如生的桃花瓣,旋转间便好似要从裙上飘出,灵动绝美。 她正开心地在院内转着圈圈,全然不舍得脱下,发上的步摇垂下的流苏清脆作响,更衬她清绝美丽。 君昱静静地立在门口看着,忽然觉得钟伯说的一点都没错,再过些年小女孩该是出落得倾国倾城。他的黑眸中清晰地倒映着姜姝言翩跹美好的身影,沁出难以隐藏的柔意和欣然,唇角亦不自主地扬起。 她的成长,往后都会由他鉴证。 第18章 维护 “表姐的绣工越发精进了,再过些年定也是万金难求的绝技。” 姜姝言停下来的时候正巧背对着门,与画颜说话的声音是在侯府从未有过的清朗喜悦,行走间也多了小女孩的活泼。 “郡主,您是与表小姐一同学的。” 画颜年长青栀两岁,与她直率的性子不同,更多些委婉,说话声音温和,偏生总喜欢一针见血的直击姜姝言伤处,瞬间将小姑娘打回原形。 “唔,祖母说‘术业有专攻’,我不攻这个。” 女孩回身坐到小秋千上,双手攥着花藤缠绕的链子,脚尖微微动了动,小脸上倒是一本正经的,却让画颜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正欲走到姜姝言身后为她推秋千,侧目间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男子,整个人好似瞬时定格,笑意也有所凝固,而后尽数收敛。 “侯爷。” 几步上前,画颜半蹲到地上与被发现,便缓步而入的君昱见礼,姜姝言也是一个激灵,忙不迭地自秋千上下来,有些怔忪地望着他。 小姑娘知道刚刚楚瑾是有意支开她,但她始终是为她好,因而她便乖乖地应了,可不过换了身衣服的功夫,他们的交谈就结束了? “用完午膳我们便回去,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 画颜随钟伯一同侯在院外,君昱自顾自坐在秋千旁的圆桌上,也没让姜姝言伺候,自己动手倒了茶水,视线却是淡淡地打量着周遭的布局,王府院落自是较寻常宅邸大了许多,光是一个前院便是亭台水榭,花团锦簇,精美雅致。 暗暗记下这里的布置,君昱的视线重新落回对面安静坐着,却是在认真思考的小姑娘脸上。 “我想去摘星楼给外公他们挑些礼物。” “再过不久我们便要离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了。” 姜姝言大眼睛里闪过些忧伤和不舍,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又轻轻抬头看向他,声音软糯动人,带着些小心和忐忑。 她虽欢喜能回南方,可也意味着要与亲人久别,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伤感。 “好。” 君昱看着她柔润清澈的桃花眼中倒映着自己,楚楚可人的模样,黑眸中便划过些怜惜和无奈,不过是买东西,他又没有公务在身,怎可能拒绝? “祖母她能随我们一同回去吗?” 虽知可能性不大,但姜姝言委实不想让楚瑾独自留在京城,心中不仅是不舍,还有些许难言的不安和忧虑。 她便是庆康帝自诩稳攥掌心,放在君昱身边的棋,虽不知他要如何做到让多疑的皇帝放他们离京,但在这之前她势必要被召入宫,提点敲打。 若她脱离掌控,庆康帝势必会将目光转到祖母身上。 “她不宜舟车劳顿。” “不用想太多,还会回来的。” 君昱伸出手覆上姜姝言还不及他巴掌大的小脸,布着茧子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安抚,眸中却有欣然的笑意。 小姑娘倒挺通透,虽蒙受皇恩这么多年,可也没想过去报恩。 偶尔没心没肺的样子,也挺好。 “嗯......” 姜姝言有些不适应君昱突然的亲昵,但却不讨厌,他掌心传来的温热似是透过面颊流进心里,渐渐抚平了她的不宁。 两人便在院内静静地坐了一会,直到钟伯进来请他们去正厅用膳。 原先都是姜姝言与楚瑾,如今多了君昱倒也没有多少违和,本都是礼仪俱佳的人,吃饭也鲜少讲话,气氛便是静谧又宁和。 唯一的不同便是姜姝言不用再自己挑鱼刺,碗里的菜越摞越高。 楚瑾看在眼里,却未曾言语,只眸中多了些欣然笑意,难怪孙女在侯府没有清减,想来在饮食上君昱将她照顾的很好,兴许,离无微不至也不远了。 吃完午饭后,饶是姜姝言再不舍,也只得与楚瑾道别,跟在君昱身边离开了王府。 马车停在门庭若市的摘星楼门口时,姜姝言依旧在啃她不 分卷阅读30 过半路多看了一眼,对面杀神便让停车去买的糖葫芦。 酸酸甜甜的味道遍布口腔,又好似溜进了心里。 比过去吃过的所有糖葫芦都要美味。 君昱也没催她,只是单手支着下颚,静静地看着对面小口小口咬着糖葫芦的女孩,那小巧的樱红唇瓣透着莹润光泽,在红山楂映衬下更为灼目诱人,难免让人有些蠢蠢欲动。 黑眸微微暗了暗,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转瞬即逝。 似是察觉到些许异样,专注于吃东西的姜姝言轻轻抬起头,睁着一双湿漉漉的无辜大眼睛看着他,小脸上神情有些莫名和忐忑。 “我不吃了......” 她默默地移开了唇边的糖葫芦,只以为是君昱等她等的不耐烦了,才会一直注视着。 就算他有意收敛周身气场,可姜姝言也不习惯被人盯着吃东西,还是存在感如此强的人。 男人喉间溢出淡淡的轻笑声,带着丝宠溺和无奈,伸出手轻轻拭去女孩唇角的糖渣,他低声开口:“没催你,吃饱了便罢,若还想再吃,便继续。” 果见姜姝言小脸上神情一松,继续低头啃了起来,模样十分可爱。 唇角的弧度久久未散,君昱也不打算收,自打将小姑娘娶回家,他觉得自己脾气是越发的好,对着她笑好像也习以为常了。 只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将小白眼狼养熟一点? 姜姝言因着是在长身体,胃口比过去更好些,秀气地将整整一串都吃完,也没有多少撑的感觉。 君昱将她半抱着下马车后,二人瞬时吸引了来往许多人的视线,皆是龙凤之姿,冠绝京城,乃至放眼姜国都是难出其右。 “那不是昭和郡主吗?她身边的莫不是荣兴侯?!” 他们并肩走进摘星楼一层大厅后,站在门口不远处柜台边研究古董瓷器的两个公子哥忍不住低声交谈起来,余光却是始终追随着二人。 “不然现在还有哪个男子能与她这么亲密地走在一起?” “啧啧,当真是我见犹怜的美人,白白便宜了那杀神,红颜薄命啊。” 其中一个执扇的公子甚为潇洒地展开折扇,半掩着口鼻,小声说道,算得上清俊的脸上却是扼腕叹息的神情。 “是啊,这荣兴侯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连义弟都能说扔就扔,丝毫不放眼里,现在看着倒像个正常人,但说不定哪天腻烦了,手起刀落,美人儿啊......” 另一个玉带束发的年轻公子视线始终不离姜姝言,眸中难掩猥琐。 那不盈一握的软腰攥在手上定是一番销/魂滋味,若能碰上一碰也算不枉此生。 就在他看着姜姝言,脑中思想越发龌龊时,头皮猝然发紧,身体不知不觉便僵了,抬起头对上君昱幽冷锐利的黑眸的一瞬,如坠无尽冰谷,竟开始浑身发颤,腿也不自觉地软了下去。 幸而身边的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不然便要瘫倒在地,形象尽失。 直到君昱携着姜姝言上楼,男子都未从那恐怖的一眼中缓过来,他岂止是人间杀神,简直胜过地狱阎罗。 “秦祁。” 女孩耳力哪及君昱,自没听到那两个人的对话,在她专注于浏览字画时,身形颀长挺拔的男子站在不远处的另一幅画前,视线虽落在上面,但瞳孔却是一望无尽的黑沉,隐匿着肃冷的杀意。 “爷,我懂。” 可怜的秦祁突然很后悔刚刚没有与秦峥一起留在后巷看马车,此刻只得颤巍巍地站在这承受主子的低气压,完了还要平白多个差事。 “不必见血,眼睛和嘴,重点整治。” 不过两个不知所谓的少年郎,还不值得他脏了手,再加上正是离京的关键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有些“道理”还是要教的。他的小姑娘,岂容其他男子意/淫。 姜姝言挑好礼物,跟着君昱去楼下结账时方才发现秦祁不见了,却也没有多想,毕竟是他的贴身侍卫,行踪自不在她的过问范围。 最后自然是由君昱付账,虽不清楚他哪来的钱,但出门在外不能拆夫君的台这简单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叮嘱掌柜的务必早些将东西送到荣兴侯府后,姜姝言跟着他出了摘星楼,乘马车回府。 第二天君昱的婚假结束,如常上早朝,因着已是十月,他起来时天还未亮,依旧是动静极小,没有吵到里侧睡的香甜的小姑娘。 这般爱睡懒觉,毫无当内宅妇人的觉悟,也幸好嫁的是他,无需晨昏请安,也不用她伺候着洗漱更衣,否则怕是要整天愁眉苦脸,无精打采。 轻轻摸了摸姜姝言半露在被子外的乌黑小脑袋,看着她毫无防备,恬静安然的睡颜,君昱的唇角不由得多了一丝柔和笑意。 不过若她当真如这个时代大多女子一般,他约莫也不会禁不住生出某些禽兽的念头。 用完早餐后,君昱自府门口策马向皇宫疾驰,却在即将拐过长兴路时与首辅贺兰的马车迎面相遇。 “荣兴侯。” 老人掀开车帘,苍老的声音在清晨寂静的路上显得尤为清晰,隐隐拖着些回音。 第19章 定亲 君昱勒住马缰,亦是停了下来,与他相对。 俊美面容在微冷的晨雾间显得有几分朦胧,只那双黑眸依旧是锋芒锐利,直透人心。 “首辅大人。” 男人微启薄唇,低沉的声音如常的平淡,不掺多少情绪起伏。 “老夫先恭贺侯爷娶得如花美眷,前几日我儿突发重病,便没赶上去你府上喝杯喜酒。” 贺兰苍老的脸上带着些许疲倦的笑意, 分卷阅读31 略浊的目中却难掩一丝凄伤,撩着车帘的手紧了起来,根根青筋在如树皮般干燥枯瘦的手背上凸起。 若非珠儿的陪嫁丫鬟自宫中回来报信,此刻他能接回的,大抵便是一具冷尸。 “该是本侯谢过大人保媒之恩,令爱如今可好?” 君昱朝贺兰拱了拱手,眸中依旧是一片深邃,未见波澜,声音倒是依稀能辨出些关切之意。 虽然当今圣上未降旨废后,但也无人敢再称贺含珠一声“皇后”。 甚至就连贺兰都已不再将女儿看作一国之母,自她被幽禁在常宁宫自生自灭后,贺含珠便只是贺家的掌上明珠,与国无关。 近十载光阴,若非皇帝尚有用到贺家之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如何能熬过。 “暂无性命之虞,只是身子骨更弱了些,咳咳......” 说完,贺兰似是被晨间冷风所呛,掩唇干咳了几声,身子显得越发佝偻无力,似是垂垂老矣,不堪重负。 君昱的眸深了深,一抹凌厉自其间一闪而过,继而男子微扬唇角,笑得疏淡有礼。 “贺大人亦要保重身体,莫要忧思过重,劳心动脉。” 贺兰咳嗽声渐歇,轻轻抚了抚下巴上的白须,低叹口气,亦是笑了起来,只是多了几分无奈和慨叹。 “多谢侯爷关心。” 话音落,便见马上男子微微颚首,扬起马鞭策马离去,距离早朝的时间也已近了,他们自无甚可聊。 “走吧。” 贺兰放下车帘,苍老的声音幽幽响起,裹挟着晨间的低寒,让人有些心颤。 老人坐直身子的一瞬,刚刚的颓然无力似乎顷刻间消散,取而代之是一抹深幽和精锐。 荣兴侯,你自西地而来,欲救姜国于水火,我自当不愿与你,及黎民百姓为敌。 虽知不讨人喜,奈何我已迟暮,不知还有多少时日可等,只得偶尔提醒两句。 今日的朝堂倒是比往常精彩些,某位言官冒死弹劾盛宠不衰,独霸后宫的婉贵妃,只因庆康帝欲加封她为皇贵妃,接管后宫。 那言官却是言之凿凿,有理有据,自贵妃娘家,一直弹劾到贵妃本人,一句话总结下来便是:嚣张跋扈,罔顾律法,国之蠹虫,不堪皇贵妃之尊位,不配高爵位之重任,应罚非赏。 若加个横批,便是帝王昏聩。 索性,那言官被拖出去斩首的时候说出了心声,也算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皇上,你疑心多病,滥杀无辜,宠幸奸佞,沉迷美色,实愧对先祖呕心沥血打下的江山!愧对黎民百姓!亡我姜国啊——!” 这句话在大殿内悠悠回响,似是挥之不去的诅咒,缠绕进许多人的心底,尤其是上首面色铁青的庆康帝。 本欲将那言官抄家灭族,却发现他是孤身,并无亲眷,因而才有今日的大义直言。 早朝自然便因此告一段落。 首辅贺兰随庆康帝移步御书房,垂首静立观他发了一场雷霆大怒后,方才走到正中央,低声进言。 “陛下,他本就一心求死,言辞之间自是无所顾忌,无需太过介怀。” “只是多数大臣此刻皆是心有所悸,册封皇贵妃之事恐需暂缓些时日。” 贺庆康帝单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紧攥着手中的笔,却是怎么也动不了手写那册封诏书,末了,他猛地将笔丢到一边,笔尖在华贵的锦帛上留下一道浓墨。 “哼!贺兰,若非先帝赐婚,你贺家忠心不二,此刻后位上坐着的便是婉贵妃!” 话音落,下首的贺兰立时跪了下来,俯首叩地,面上神情端的是感激涕零。 “小女德行有失,愧为一国之母,原当重罚,微臣感念陛下仁慈厚爱,自当鞠躬尽瘁,为陛下分忧解难,万望陛下保重龙体!” 老人言辞恳切,声音里甚至带着些激动的颤抖和哽咽,浑浊的目中泛着湿润,却又似闪过一抹厉芒。 “你明白就好。册封之事便依你所言,暂时搁置。” “至于晋安王,如今朝局不稳,民心动摇,亦不是铲除的最佳时机。” “依爱卿之见,朕下一步棋该走何处?” 庆康帝接过德全递来的茶盏,抿了几口,心中的火气似乎也随着沁香温热的茶水渐渐淡了下去。 “回禀陛下,微臣以为,乾元丹一案可破眼下僵局。” “澜州几城自恭亲王故去便似散沙,民无所依,可以调查巡视之由遣一京官前往,代表陛下收复南方民心,与晋安王成对立平衡之势。” 贺兰依旧跪在地上,只微微思索片刻,便抬起头抱手进言,眸光诚挚专注,耿直不二。 庆康帝喝茶的动作顿了顿,眸中多了一抹思虑,继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中亦觉得此法甚好,索性便放下杯盏,看向下首的老臣。 “那爱卿觉得,京中谁最合适?” 纵然心中已有了考量和人选,但帝王还是免不了疑心,故特意探一探他的态度。 “陛下心中所想之人,亦是臣之所荐。” “重用荣兴侯,既可彰显陛下之宽宏,亦可借此拉拢。” “南方边陲情况复杂,整治安定不同于行军打仗,颇需才干,如若治理不好,罪责到不了陛下身上,反之,便是收获颇丰。” 贺兰也不避着,直截了当地说出心中想法,神情坦荡,声音虽苍老低哑,却也有着难以忽视的坚定。 “是啊。” “一个无论办得好不好,都对朕百利无一害的人,却是稀罕。” “说不定经此打磨,他会变成一枚更有用的棋子,定这一盘输赢。” 德全为庆康帝撤去了脏污的诏书,擦净了桌子,便见他摆了摆手,示意下方的贺兰告退。 分卷阅读32 而他虽是拿起手边的一本奏折打开来看,眸中的某些情绪却没有消散,脑中仍在思索着这件事情。 末了,庆康帝唇角微扬,一抹淡淡的笑意跃然脸上,神情彻底放松下来。 是时候让昭和进宫走走了。 而彼时的姜姝言正在苏府后院与表姐苏梓柔美滋滋地边吃桂花糕,边聊着天,尚不知她已被皇伯伯预订了皇宫半日行。 “表姐,你要定亲了?” 说着说着,苏梓柔却突然告诉了对面女孩一个有些猝不及防的消息,姜姝言美眸微微瞪大,其间情绪分明,先是惊讶,而后便是了然与欢欣。 她不过十三就已嫁人,表姐过了年便十五了,也到了议亲的时候。 “嗯,是安阳王世子,昨日两家已交换了信物。” 说到此,苏梓柔秀美的脸上便晕开淡淡的绯色,美眸中盈着难掩的羞意,俨然是芳心已动的模样。 而她对面的姜姝言听到安阳王世子这五个字却有一瞬的怔忪,脑中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个交集不多的堂哥,似乎是个清隽文雅的人。 只是去年的除夕宴,她好像见到他与婉贵妃的侄女有过交谈...... “阿言,怎么了?可是有何问题?” 苏梓柔虽昨日一见,心中对他也算有意,可到底不是轻易就被一面之缘冲昏头脑的,见表妹神情微滞,心下亦有些忐忑。 毕竟姜姝言是郡主,平日里与宗室子弟的走动自然是比她要多些。 “表姐莫要忧心,阿言只是在回忆他长的什么模样。” “那他先前可有姬妾?” 女孩回过神,轻轻握住表姐的手,倒也没有将刚刚想到的事告诉她,毕竟她与安阳王世子也没什么接触,还是先了解了解再说。 “倒是有过一个通房,只是后来病故了,他身边便再无女子侍候。” 苏氏他们也是因着这点方才觉得满意,毕竟苏家男子历来都是专情不二,一生只一个妻子,后宅安宁,家庭和乐,事业上方能没有后顾之忧。 而放眼京城,除了平民,能做到这点的男子少之又少,又因着苏家虽是商贾,但却是姜国首富,不涉政事,可挑的范围便又小了许多。 索性安阳王是个闲散王爷,甚少过问朝堂之事,不会将苏家搅进如今的混乱局面。 “那挺好。” 姜姝言闻言也松了口气,而后才将自己刚刚想到事如实告诉表姐,建议她寻着时机再与安阳王世子接触接触,增进彼此的了解。 苏梓柔是柔婉拘礼的性子,嫁人于她而言便是一辈子的事,姜姝言还是盼着她能慎重些,往后夫妻和睦,举案齐眉。 姐妹二人聊完她的婚事,便又谈了谈姜姝言在侯府的生活,得知君昱待她好,苏梓柔亦是安了心,还戏言要快马加鞭传信给前两日又离开京城去谈生意的苏怀慎,让他能安心睡个觉。 苏家谁人不知,姜姝言嫁人的那晚,他这个表哥在院里喝了一夜的闷酒,醉的不省人事。 嘴里却还念叨着“若阿言受了半点委屈,我便杀了那混蛋”之类的狠话,却让一家子人又心疼又好笑。 宿醉醒了后十五岁的少年又马不停蹄地赶赴南方,估计也是夜不能寐的多。 第20章 夫君 苏梓柔常常想,既然表哥这般疼惜爱护表妹,何不自己娶了,也好照顾?如今二人却是真的错过,再无可能。 后来的后来她才知道,苏怀慎对姜姝言的感情确非她所想的那样。 因着君昱遣管家交代过,他今天在北镇抚司办公,大抵傍晚才会回府,姜姝言便留在苏府用了午膳。 “穆叔叔下月中旬成亲,我怕是去不了了。” 静静地坐在桌案前,姜姝言看着手中穆府送来的请帖,神情隐有些遗憾和无奈,虽然怀清郡主与她不对付,但穆元熹这些年待她极好。 他如今已近三十,虽是因庆康帝的施压方才接受这门亲事,但姜姝言却真的希望他日后能与怀清相伴,幸福安康。 “郡主,可先备着贺礼,到时让李管家以你和侯爷的名义送过去,想来穆统领也能领会你们的心意。” 画颜见她单手斜支着下颚,略有些苦恼的模样,眸中多了些笑意,声音却是带着几分宽慰,而后又帮姜姝言将桌案上的书仔细地整理好,放上架子。 “嗯,回头帮我去库房挑几件合适的礼物吧。” “堂姐也曾给我送过添妆,欠着谁,都是不能欠她的。” 女孩几乎可以想象到若是真缺了这礼,日后二人相见,怀清将此事挂在嘴边,狠狠埋汰她的场景。 唇角不由得扬起有几分顽皮娇俏的笑意,姜姝言放下手中的笔,合上面前的账册,自椅子上站起,拿了一本书便缓步离开耳房,回到正屋的软榻上斜靠着,慢悠悠地翻看起来。 对这个打小就以挑她刺为乐的堂姐,她其实谈不上讨厌,怀清本性并不坏,也不过逞逞口舌之快,未曾做过真正伤害她的事。 归根究底还是因着怀清一直爱慕穆元熹,如今她能得偿所愿,而穆叔叔又非薄情寡性的男子,姜姝言自然打心里祝福。 君昱回来时她正在榻上打着瞌睡,小脑袋一点点的,仿似小鸡啄米,大眼睛时开时合,纤长的眼睫不停地颤动着,投下淡淡清影,有趣的紧。 男子不由得轻了脚步,斜睨了一眼放下手中绣活站起来欲向他行礼的画颜和青栀,二人立时噤声,默默地退了出去。 自从发现君昱不是她们想象中的那般可怕,且待郡主颇好后,二人也渐渐安心。 “啪。” 分卷阅读33 可惜,还不待男子走到她身边,姜姝言半握在手中的书便滑落下去,砸在地上发出的不小声响将她彻底惊醒,坐直了身子,透过有些许迷蒙的视线,弯腰欲捡地上的书,却与一只修长微白的手碰到了一起。 君昱手背的暖意瞬间传了过来,在女孩那片微凉的肌肤上留下久久未散的温热。 看着小姑娘如惊弓之鸟般猝地收回了手,一抹戏谑笑意在男子眸中转瞬即逝,将书捡起递给她后,君昱轻撩衣摆坐在软榻的另一边,静静地看着忙不迭坐得规规矩矩的姜姝言,单手支着下颚,他凤眸微淡,少了许多锐利。 “可曾用过晚饭?” 此刻小姑娘坐得板板正正,还略显紧张不安的样子,倒让他想起上一世的小学生,毕恭毕敬的。所以这是形成条件反射了?看到他就习惯性地乖巧,等着被撸? “没有,青栀她们应该已经通知厨房传膳了。” “你......侯爷可曾用过?” 姜姝言微微摇了摇头,复又抬头看他,声音沁甜软糯,一双大眼睛在灯光的映照下格外清澈有神,闪着盈盈柔光。 君昱的心轻轻动了动,唇角缓缓扬起,眉眼间多了一抹慵懒和魅惑。 “不曾,回来陪夫人。” “以后若是饿了不必等我。” 小姑娘怔忪地看着他,显然是被他突然的狠/撸整的有些懵,大眼睛里的光好似隐隐定格,多了些呆滞。 姜姝言此刻的内心确然是翻涌不息,难以平静。 这杀神,竟会说出如此模范夫君似的话语?先前虽也待她不差,可都是寻常的交流,何时有过这般,略显暧昧的语句? “好......” 意识到自己呆的有些久,姜姝言努力敛起思绪,柔声回答。 “还有,确定要继续叫我侯爷?” 打破二人之间略有些尴尬诡异气氛的,是进来布膳的画颜和青栀,就在小姑娘弯下腰准备穿鞋去吃饭的时候,男子低沉带着些深意的声音又自耳畔响起。 姜姝言的动作又自然地顿住,而后小脸上泛起娇艳红晕,甚至微微染红了她白皙的小耳朵。 这人今天这般不正常,还第一次称她为“夫人”,莫不是就为了让她唤他一声, “夫君。” 心中的想法,化为这两个简单的字眼,轻柔甜软地自女孩喉间飘出的一瞬,怔住的又何止是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布碗筷的画颜和青栀,甚至连君昱自己,都因着心里难言的酥软悸动,微微发愣。 本是有意打趣,岂料她答得这般蛊惑人心,那一瞬好似被抽去灵魂的沉迷,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姜姝言匆匆穿上鞋子,微垂着绯红的小脸,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虽然有那么些别扭,也不好意思,可他想要这一声,她又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并无什么不可。 这不,明显感觉杀神的心情又好了不少呢。 默默吃着他为她剥好的虾子的姜姝言唇角也微微地扬起,露出一抹狡黠明媚的笑容。 祖母说的对,男人有时候好像也挺好哄的。 如此看来,她应是离自己的小目标越来越近了,是不是可以将高度定的更高些?尝试着往上爬...... “最近圣上可能会召你进宫,到时也不必慌张,都应下便是。” 姜姝言沐浴完,坐在软凳上打理头发时,君昱又一次缓步走到她身后接下毛巾,动手为她擦拭,已然比过去要熟练些,只是说的话并不是那么让人轻松。 女孩眸中多了些错愕和担忧,心中难免忧愁,祖母他们都说她的眼睛藏不住事,一眼望到底的人间真实。 至于演技,就更是没有的,总不能一直低着头,后脑勺对人吧...... 虽然已认准身后这个大腿,但这也是一不小心被发现,就要掉脑袋的大事...... “我知道了......去澜州的事,是定下了吗?” 末了姜姝言只能默默吸口气,将满腹不安自己消化了,往好处想,真实一点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演的不好,弄巧成拙才是真的大事不妙。 不过君昱既然提到了这事,那意思便是南方之行八九不离十了,想来今日朝堂上的一出戏码,应该与他脱不了干系。 “嗯,大抵你去过皇宫后,旨意便会下来,府中事务记得与管家打点好。” 男人五指轻轻穿过她仅有些微湿润的发尾,入手的柔滑让他略有几分流连,而后又轻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透过梳妆镜便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用想都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君昱依旧没有答复。 也不知说她机灵还是傻,偏生没有转过一个简单的弯,既然庆康帝都要派他们去南方了,必然是会给他升官,到时赏赐又岂会少?何愁他赐的侯府中没有银钱支撑日常开销。 不出君昱所料,几日后太后便遣身边的近侍太监来侯府传话,让姜姝言进宫陪她解闷。 在京城的这近七年,她虽长居宫外,但庆康帝时常邀她和楚瑾参加宫宴,因而去皇宫的次数并不少,此番情况确有点特殊,倒也不至于过分忐忑。 姜姝言在寿安宫与太后闲聊了近半个时辰后,耳畔便传来“参见陛下,参见婉贵妃娘娘”的声音,她握着锦帕的手难免紧了一紧,当奢华的白玉地砖上倒映出帝妃二人的影子时,女孩自是立刻起身,向他们盈盈下拜。 “昭和拜见皇伯伯,婉贵妃娘娘。” 微垂的眼帘掩去了女孩眸中的一丝闪烁和不宁,声音还是如常的乖巧甜美,很快她的面前便出现一双保养得宜,白皙莹润的手,将她虚扶了起来。 “不过月余未见,昭和 分卷阅读34 出落得越发动人了,想来与荣兴侯新婚燕尔,该是十分甜蜜,本宫也算看着你长大的,心中甚是欣慰。” 婉贵妃生的一张芙蓉软面,一双柳叶眼虽少了贵气,但更多江南女子的婉约缠绵,隐带几分媚色,身段婀娜纤细,尤胜双十女子,也难怪庆康帝这许多年一直痴心不改。 相较于她,幽禁在常宁宫中,与姜姝言只一面之缘的皇后便少了这份入骨的柔媚,纵使深陷囫囵,依旧大气端重,优雅自持,却有一国之母的气度。 最重要的是,贺含珠虽性子不及姚婉温顺,却无端能让人感到温暖。 而婉贵妃,虽然这些年待她确然不错,可给姜姝言的感觉便是有些像镜花水月,难窥其真心。 “谢谢贵妃娘娘厚爱,夫君待我甚好。” 纵然心里感触纷纷,小姑娘面上还是如常的乖巧柔顺,隐隐泛起娇丽的红晕,这倒不是伪装,而是君昱这些天的确待她越来越好,甚至有些过分亲和...... 如今这么顺畅地唤他“夫君”也是因着他时不时地暧昧调侃。 第21章 死心 “我们昭和生的如此美,性子又这般柔软乖顺,荣兴侯岂有不喜之礼。陛下,你说是也不是。” 婉贵妃轻轻执起姜姝言的手,携着她回到位置上坐着,而后又向上首的太后见礼,方才娇笑着将视线转向余光始终不离她,满目温柔宠溺的庆康帝。 “自然,昭和,若君昱待你不好,便到皇伯伯这来,朕为你做主!” 年逾四十的中年男人完全遗传到了姜氏皇族一贯优秀的基因,依旧英俊卓然,举手投足间帝王的霸气与威仪彰显的淋漓尽致,若非楚瑾一直以来的提点,姜姝言怕是真要信了这番言辞。 “有皇伯伯在,他不敢的。” 小姑娘告诉自己,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和过去一样欣然接受他的好意和宠爱,却不要上心就好。 因而她尚有些稚嫩的小脸上都是纯真的笑意,大眼睛也是盈盈动人,清透无瑕。 “好了皇儿,婉贵妃,丫头面皮薄,莫要再打趣了,哀家已命人备了午膳,你们可是好些日子不曾来陪哀家了,今儿哀家可是沾了昭和的光?” 太后看着下首的儿子与贵妃伉俪情深,眉眼间却似有一抹无奈与疲惫,但又转瞬即逝,待他们被她的话吸去注意,老人家依旧是慈蔼宽和的模样。 “母后,是儿臣近来忙于政务,疏忽了,以后定会时常过来。” “太后娘娘,妾身该罚,以后定多多来陪您,到时您可不要嫌妾身烦呢。” 庆康帝和婉贵妃相继开口作答,而后一左一右搀扶着太后往膳厅走,姜姝言由宫女引着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三人相谈甚欢的声音萦绕在女孩耳畔,她却没有被忽视的落寞和尴尬,反是微微舒了口气,伴着宫中最厉害的三个人物,可不轻松。 午膳过后,太后便言自己有些疲乏,在嬷嬷和宫女的陪伴下回寝殿午歇,婉贵妃又拉着姜姝言的手柔声闲语了一阵,方才离去,而后她便被庆康帝带去了御书房。 初到京城时,因着长的十分精致可爱,庆康帝倒是时常抱她过来玩,还给过她许多周边小国进贡过来的稀罕玩意,那时大抵是真的对她有几分喜爱。 可自乾元丹一案后,帝王的疑心病似乎又重了许多,赏赐虽不断,却也透着些许疏离。 御书房,也很久没有来过了。 姜姝言静静地坐在龙案下首的椅子上,时不时地抿一口茶水,大眼睛微有些暗淡,显得有几分落寞和单薄。 庆康帝批完最近的几本奏折后,看到的便是坐在宽大的椅子里,身形娇小,隐有些伤感的小女孩。眉眼微动,帝王的眸中划过些许疑虑,刚刚一直挺好的,怎的坐了会,就难过起来了? “昭和,何故这般委屈?” 放下手中笔,庆康帝淡淡地睨了一眼身边的德全,他立刻会意出去命小太监前去内务府取些新奇珍贵,适合小姑娘的宝物来。 “昭和只是觉得,已经许久没有来过皇伯伯的御书房了。” 姜姝言也没有隐瞒,将刚刚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稚嫩甜软的声音听着有些许低沉,倒让庆康帝微微怔愣,眸光也变得有些闪烁,遥远,似是在回忆过去的一些事情。 末了,他轻轻笑了起来,声音不由得亲和几分。 “当年初到京城,躲在角落里偷偷哭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皇伯伯也开始老了,该由另一个男子来哄了。” “但昭和,只要朕尚在一日,便会一直护着你不被任何人欺负。” “小丫头,现下心里可舒坦些?” 庆康帝离开龙案,缓步走到小姑娘身边,伸出宽大的手想要覆上她的头,却因着那妇人鬓顿住,继而改做轻抚她瘦小的肩。 记忆深处,这样亲昵的动作原该是熟稔的,可当它穿过略有几分悠久的时光而来,做起来便有几分疏离,甚至,险些忘了昭和如今已不能再披发。 曾几何时,他也是真心疼过眼前孤苦无依的小女孩,只是这感情是何时淡了,甚至变了,他竟也一时想不起来。 “皇伯伯正值盛年,怎可言老,而且荣兴侯他待昭和甚好,不会让人欺了我去。” “刚刚昭和只是有感而发,皇伯伯莫要再为我忧心。” 感到疏离和别扭的又何止庆康帝,姜姝言控制住了差点绷住的身子,微垂着眼帘,掩去了眸中的些许情愫。 若他没有将她赐婚给君昱,没有将她搅进这一场本与她无关的纷争,她此刻或 分卷阅读35 许便是满腔感动,信他是疼爱她的,信了这所谓的帝王真心。 可,是庆康帝亲手断了她心中本存着的些许不该有的念想。 ”昭和向来比朕的公主们懂事许多,荣兴侯也是朕分外看好的男儿,配得上你。” 庆康帝微微拂袖,负手回到龙案前坐下,与姜姝言又自闲聊一阵,而后便直言不讳地说了要派君昱去南方的决定。这虽在她的预料中,可她也自然地表现出了些许惊愕,毕竟这消息,她和君昱也没道理提前知晓。 当内务府的总管亲自将几匣子珍奇礼物送来后,今天这一趟的皇宫之行的重点,便也到了。 “昭和,你自幼体弱,随荣兴侯去南方身边也需要多些丫头伺候,朕不日会让婉贵妃自宫中选两个机灵的宫女,遣去侯府伴你左右。” “你意下如何?” 姜姝言倒是想过不少种可能,甚至猜测会让她暗中用毒控制君昱,却真没往这方面想。 这次她的眸中有些许真实的恍惚与错愕,但很快又回过神,柔声应了。 “此去澜州路途遥远,也需停留些年月,多两个体贴的侍女服侍我和夫君,昭和自是高兴的。” “谢谢皇伯伯。” 纵然小姑娘心里隐隐有些说不上来的异样感觉,但她还是努力压了下去,小脸上神情始终纯粹美好,桃花眼中也不掺什么杂质,好似真的没有多想,对庆康帝的“关照”万分欣然的模样。 直到出了宫,坐上回府的马车,姜姝言眸中光彩方才渐渐黯淡下去,好似瞬间被抽去大半的力量,显出了许多倦怠和无力。 放在脚边矮几上,由黄花梨木匣子装的珍奇首饰和摆件,她甚至连余光都没有施舍过一丝。 人的潜力的确不可低估,曾以为做不到的,也不过是还未出现逼她不得不瞬息之间掌握的境况罢了。 如果说今天之前姜姝言还有那么一丝不死心的话,今日之后,也彻底没了。 祖母说的对,帝王的情,从来都是收放自如。 那曾像父亲一般疼爱她,会将她抱在怀中哄的男人,兴许真的只是她年幼渴望亲情时的错觉,以至于可能错过了某个时刻,他眸中闪过的微不可见的漠然。 缓缓合上渐渐酸涩的眼帘,女孩静静地靠在车壁上,小脸上的神情是极罕见的清冷寡淡。 青栀虽心中担忧,但也没有问,自家郡主真正不开心的时候,向来是不会说的,而她一个小婢女自没有王妃那般心思玲珑,委实猜不出来。能做的不过是安静些,给郡主平复的时间。 回到侯府后,姜姝言先是遣人烧水伺候她沐浴,换下一身繁复奢重的衣裙,而后便抱了被子靠在软榻上休息。 这一觉直睡到夜幕降临,君昱回府。 见小丫头散着一头青丝在榻上睡得恬静,他不免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唇角,原先还会顾忌着些侯夫人的形象,如今是与他混熟,彻底放下包袱了? 今日京城较往常又冷了些,君昱没有立刻去姜姝言身边,而是去内室换下了带着晚间寒意的官袍,套上一身居家常服方才过去。 待到细看,却发现小姑娘脸上的神情不及往昔安然柔软,好似有些淡淡倦怠和不宁。 唇角的笑意敛了起来,男子眸中晕开些深沉厉芒,英挺的眉微不可见地蹙了蹙,心下有几分思虑。 莫不是今日在皇宫受了委屈? 修长的手伸出,轻柔地覆上姜姝言白皙如瓷的小脸,指腹的粗粝微微刺痛女孩娇嫩的肌肤,亦将睡得并不沉的她惊醒,君昱便将手移到她眼前,为她遮挡室内的光。 纤长的眼帘微微颤动几下,待到她适应,美眸中水雾褪去,恢复往昔的清澈柔亮,男子才收了手。 “吃饭了。” 君昱见她醒来后神情如常,未曾表现出什么异样,便也没急着询问,万一小姑娘说着说着没胃口吃饭,或是哭了,未免得不偿失。 “嗯。” 姜姝言乖乖地应了一声,跟着他坐到餐桌前,执起筷子安静地用晚膳。 可不知为何,脑中就蹦出了庆康帝对她说的话,想到日后这桌上可能再添两个人,左一声“侯爷”,右一声“侯爷”如婉贵妃那样千娇百媚地唤着他,便觉得眼前精致美味的菜肴瞬时不香了。 连带着对这杀神好不容易转变的印象都急转直下,又莫名的疏离起来。 他若是纳了那两个宫女,她必然离他远远的,待日后安定了便送上一封和离书。 “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姜姝言心中的美好憧憬,她断不会委屈自己深受后宅之苦,变成终日忙着争宠夺爱的怨妇。 第22章 惹哭 “菜不合胃口?” 君昱见坐在对面的小姑娘有些心神不宁地动着筷子,挑着碗中的米饭无意识地往嘴里送,半晌未夹菜,凤眸中多了丝深意,俊脸上神情却隐有几分无奈。 这般魂不守舍的,庆康帝有那么大的能耐,将她说懵了? “没有。” 姜姝言回过神,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些,多了往昔没有的疏淡,眼帘微垂掩去了美眸中的些许别扭情愫,周身隐隐环绕着君昱不曾感受过的冷淡。 小丫头会给他甩脸色了,倒也算桩稀罕事。 饶有兴致地放下筷子,君昱索性也不吃了,单手支着下颚,他凝眸深深望着对面的姜姝言,瞳孔中却有一抹笑意。 “夫人作何这般冷着脸,说来与我听听。” “迁怒无辜属实不好。” 低沉醇雅的声音里有几分装模作样的关怀和劝慰,只是眸中越来越盛的笑意出卖了他。都说这个 分卷阅读36 年纪的小女孩易叛逆,脾气大,难带,如此看来也有些道理。 “侯爷一点都不无辜。” 姜姝言要么不动怒,要么便是直上心头,无所顾忌,若是搁着平日里,她又岂敢这般与君昱顶嘴。 可是想到今日自己这趟糟心之行都是拜他所赐,完了还要佯装白痴,笑着答应圣上往侯府后院添人,美其名曰帮扶,实则以便监视,埋汰自己的恶心要求,便是难忍的郁气。 也没人比她还惨了吧,新婚不到半月,丈夫的后院就开始劳动皇帝来惦记。 “此话怎讲?” 君昱这回可真有点莫名,忽然有些后悔没在庆康帝身边安些耳目,如今倒真是灯下黑,完全不懂自家的小姑娘在气些什么。 毕竟他成天都在忙着大事,还真没闲到去仔细思考一个昏君的脑回路。 “不怎讲,过两天侯爷便知道了。” 姜姝言这回连看都不想再看他,声音还有神情都彻底淡了下来,总归也没胃口,索性便也放下筷子,站起身唤了画颜和青栀进来浴房服侍她梳洗就寝。 完全将君昱扔在了一边,连余光都没施舍。 三妻四妾对他这侯爷来说挺正常,可她为什要受这拒都拒不了的腌臜气。 于是自这天后,君昱感觉自己像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前几日做的努力尽数泡汤,且还起了反效果。 小姑娘胆子是壮了不少,可最后竟都用来对付他了,前一刻坐在秋千上与丫鬟言笑着,后一刻看到他便能淡了眉目,视而不见。 傍晚又吃了一顿闷饭后,君昱回书房处理锦衣卫滞留的公务,奈何写着写着,脑子里便不受控制地蹦出姜姝言那张娇美可人的小脸蛋,由原本的笑靥如花,变成淡而如水的情形。 搁下手中的笔,男子颇为无奈地单手撑着额头,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他现在将心脏那块洗白了,只装着姜姝言的地方重新涂黑,还来得及吗? “秦祁,女孩会因何故生气?” 末了,君昱放下手,沉声开口询问侯在不远处的贴身护卫,声音里似带着几分疲惫和妥协。 被突然点名的秦祁本就吓了一跳,又乍听主子用这样的语气问这种问题,一时只顾着惊,竟是忘了反应。 坐在桌案前的男子微掀眼帘,便看到他微张着嘴,眸光呆滞,神情蠢到让他险些控制不住将手边书砸到他那张有碍观瞻的脸上的冲动。 微吸口气,君昱觉得自己大概也是闲的,竟会想到去问秦祁。 “滚。” 低喝一声,将兀自怔愣的侍卫唤回神,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可怜的秦祁感觉鼻尖仿似已经开始缠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马粪味,又岂敢耽搁,立时应了一声,而后麻溜地滚了出去。 其实扫马粪还算好的,最可怕的便是陪君昱练武,那可真的是,伤筋动骨一百天。 一辈子的阴影。 默默地蹲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秦祁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还健在的四肢,想到在西地时因偷懒被抓到,给主子当陪练的地狱日子,便是一阵心惊胆战,止不住瑟瑟发抖。 他这一身比秦峥还高强,仅次于主子的武艺也是那时候磨练出来的。 若秦峥在便要“呵呵”了,爷那是给他傻人傻福,免得他哪天真蠢死在外边。 只是,主子怎的会问那样一个问题?莫不是他惹侯夫人生气了? 可那小姑娘软软的一只,该是很好揉捏才对,又岂会反过来为难? 秦祁百思不得其解。 索性,他们的疑惑在第二天傍晚,接了任命荣兴侯为澜州总督的圣旨,带着大堆赏赐回府后,便得到了解答。 看着厢房门口一见到他就摆出含羞带怯,欲拒还迎姿态的两个打扮的明显比婢女要精致艳丽些的女人,君昱的眼皮跳了跳。 难怪小姑娘要冷脸,不过他的品味,什么时候变得和庆康帝一样了?他怎么不知道? 锐利的凤眸斜睨了那两个要凑上前的女人一眼,其间肃冷可怖的杀意直让她们瞬间定在了原处,反应过来时君昱早已进了屋,门也在她们面前重重合上。 二人面面相觑,皆是一阵腿软哆嗦,本在贵妃娘娘□□下信心满满地要征服这杀神,而今仿似兜头一盆冰水,透心凉。 秦祁抱臂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清俊的脸上难掩一丝嫌弃,心中“啧啧”感叹,他都瞧不上的女人,主子要能多看一眼,他立马圆润地滚去主动刷马厩。 今儿被恶心了一天的姜姝言自己先用了晚膳,沐浴更衣后早早回内室的床上躺着,桌上倒是让人重新摆了饭,却也都冷得差不多了。 虽然看到那两个女人的一瞬她反倒松了口气,但是整整一天耳朵里都缠绕着那甜得发腻的声音,以及侯爷长侯爷短的变相询问打探,真真是有些烦郁。 君昱最好快些想办法将这两个女人送走,不然,不然...... 姜姝言很悲惨地发现,自己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甚至还有些没出息地后悔这些天对他的冷淡,万一惹毛了这杀神,功亏一篑了怎么办? 小姑娘捧着书,却是半晌没看进去一个字,黛眉时而轻蹙,时而舒缓,樱红的唇偶尔嘟起,略显纠结的表情看着分外生动有趣。 君昱斜倚在内室屏风边,只隐隐露出半个身子,再加之有意收敛周身的气息,小脑袋里思绪纷杂的姜姝言也未曾发觉他的存在。 “他烦死了!又穷事又多。” 末了,小姑娘猛地将书合上扔到一边,抬起小脸对着空气奶凶奶凶地吼了一句,大眼睛在烛火的映照下越显璀璨,灼灼有神,好似又在君昱心上灼出了一片属于她的印记。 分卷阅读37 喉间溢出些意味不明的轻笑声,他微掀眼帘,凤眸深深地望着骤见他一脸惊恐慌乱的姜姝言,此刻她哪还有刚刚的半点气势,完全是一副准备迎接狂风骤雨的可怜无助模样。 “夫人近日倒是对为夫颇有微词。” 君昱直起身子,缓步向床榻的方向走,便见小姑娘手脚并用,颤着小身子向里缩,直到背抵上床栏,再无路可退,彼时他也正巧走到床边。 “躲什么?为夫虽‘又穷事又多’,但自诩也不是蛮不讲理,滥杀无辜之人。” “乖,说说,我哪里烦着你了?以后也好改改。” 君昱轻撩衣摆,便就这么气定神闲地坐到床边,半侧着身子,那俊得全无死角无瑕疵的侧颜对着里面的小姑娘,可此番她却没了半点欣赏的心思。 大眼睛里闪动着不安的光,双手紧紧攥着身上的被子,身子下意识地蜷成一团,似受了惊的小奶猫,死命维系着最后一丝一触即碎的倔强和防备。 “你,你就是烦着我了......” “应该自己反思......” 姜姝言觉得她好歹是郡主,虽不指望蒙姜氏皇族的尊荣,但祖父是昔日南方战神姜彦之,祖母又是曾名动京城的楚瑾,父亲,母亲也都是颇有风骨的人,怎么说也不能这么没用。 因而她顶着莫大的压力和畏惧,硬着嗓子回了两句,小脸上的倔强却是岌岌可危,似乎下一秒就要崩垮。 “可我不知该如何反思自己,不若夫人教教我?” 君昱微有些雅痞地叠起修长笔直的双腿,手肘支着,单手斜撑着削痩有型,棱角分明的下颚,似笑非笑地看着姜姝言,声音里多了一丝刻意的茫然和无辜,显得分外的欠。 姜姝言见他这般纠缠不休,无聊逗弄自己的样子,鼻头一酸,喉间微微哽咽,视线也渐渐朦胧了。 对不起祖母,是阿言太没用了,斗不过他,只能向黑/恶/势力屈服。 大抵永远都不能如你一般,料事如神,聪慧强大了。 君昱一见小姑娘好似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心猝地一紧,下意识地收起脸上的戏谑神情,想要开口说什么来挽救一下,可终还是晚了一步。 姜姝言的泪珠子不停地自眼眶滚落,她却紧紧地咬着唇瓣,低着头哭的无声无息,只纤瘦的肩膀微微抖动着,万分惹人心疼。 君昱生平第一次有些后悔,他知道自己刚刚的确过了,现在秒懂反思,低头认错,还来得及吗?她能把眼泪收回去吗? 属于姜姝言的良心真的有点痛啊...... 作者有话要说: 姜姝言:来不及,痛死算。 第23章 轻吻 “好了,我烦,我反思,别哭了。” 君昱伸出手,微微向前倾身,想要为小姑娘擦拭眼泪,却见她偏过头躲了过去,甚至身子又往旁边挪了挪,闷声落泪不搭理他的模样直让他又心疼又无奈。 低叹口气,男子直接拿开她身上的被子,单手将姜姝言捞到腿上坐着,搂着她纤腰的手臂结实有力,热意源源不断地隔着单薄的寝衣传到女孩身上,倒是比坐在被子里还要暖和些。 “她们欺负你了?” 君昱见她还要躲着他的手,索性微微用力固住她的小脸,而后指腹温柔地摩挲,为她拭去泪水,看着那双泪莹莹,委屈无助的桃花眼,心里又是一阵强烈的负罪感。 他以后一定收敛些,小姑娘又不是秦祁,百毒不侵。 默默站在外面的秦祁鼻头一痒,猛地打了个喷嚏,末了暗自在心里嘀咕一句:一定是秦峥那混蛋又躲在哪个旮旯里骂我。 “不过两个宫女,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看不惯撵出去便是。” 君昱见她不说话,只得轻轻拍了拍她抽抽噎噎的背,继续放柔了声音哄,而后便见小姑娘抬起头,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狠狠地瞪着他,莹润的泪光都挡不住其间灼灼的怒意。 “你为什么不去撵?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为什么要我去做?” “你是不是利用我上/瘾了?想让我再被召进皇宫?还是想让圣上一杯毒酒替你赐死我,一劳永逸?然后给你换个新的,更听话的夫人?” 姜姝言也是第一次如此咄咄逼人,声音虽带着哭腔,拖着些鼻音,但字句清晰,掷地有声,听得君昱微有些怔愣,也不知是被她突然一连串的质问给惊了,还是被这些问题给问倒了。 她并非傻子,见识到君昱的一些手段后便隐约猜到自己不可能无缘无故被赐婚给他,背后定有他的推波助澜。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且他待她还算好,姜姝言便也认了。 但是这件事凭什么又将她推出去,甚至让她撵走那两个女人?这就是他新婚之夜承诺的照顾她? “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一个小白眼狼?” “在你眼里我就是遇事只会将妻子推出去当挡箭牌的人?” “我的意思是,你若不喜她们,大可直接告诉我,不必忍着,我虽‘又穷事又多’,但好歹是个杀神,弄走两个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君昱觉得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讲过这么一长串的话,甚为无奈地捏了捏怀中小姑娘遍布泪痕,隐有些狼狈的小脸蛋,深觉她便是生来与他作对的,动辄就将他往坏了想,说的惨点,却也是事实,便是一点信任都不肯施舍。 凤眸中的深邃和锐利不知何时淡了下去,取而代之是未加掩饰的柔和,深深地倒映着姜姝言尚显 分卷阅读38 稚嫩,纯真无辜的小脸。 真不知该说她是聪明还是儍,多大点事,哭成这样。 “你那么凶,我说了你先把我‘弄’走怎么办......” 姜姝言虽抽泣哽咽着,但却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也很快理顺了意思,可心中的委屈和怨气还是没完全消散,便又下意识地呛了他一句。 君昱微微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一抹戏谑笑意,小姑娘的胆子好像又大了不少,都敢当面说他凶了,可喜可贺。 “夫人,若不吓人些,你此刻大抵便要用眼泪将我冲走了。” “况且为夫这么穷,自己的事也多,养你一个已经颇费精力,岂能再多?” “别哭了,眼睛都成小核桃了。” 男子故作无力地低叹口气,只是唇角却噙起淡淡的弧度,俊脸上神情颇多无奈,却也比过去要温柔亲和许多。 她该庆幸他有个杀□□号,平日里端着生人勿进,肃杀冷漠的模样,不然不是他自恋,姜姝言该日日头疼着应付打破头都想挤进侯府给他做小的京中闺秀。 “你怎么总是将‘又穷事又多’挂在嘴边......” 小姑娘哭的惨,但脑子清醒得很,如果她没记错,这已经从他嘴里蹦出三次了,不就是骂了他一句吗,至于这么耿耿于怀吗? 他还将她气哭了呢。 “好,我不说。” “不过公平起见,为夫也送夫人一个贴切的形容。” 说这话时,君昱轻轻地将她放回床上,扯过被子仔细地帮她盖好,抬起头,对上姜姝言闪动着还未完全淡去的泪光的大眼睛,黑眸中深深倒映着被真切的宠溺和温柔包围着的她娇美可人的小脸。 唇角微扬,男子却没有开口,而是倾身上前,薄唇在她白皙的额头留下一片柔软炙热,转瞬即逝的吻,却深深烙进女孩心底,成了她铭记一生的瞬间。 “又美泪又多。” 低柔醇雅的声音,好似多了丝暗哑,携着让人面红心跳的蛊惑。 姜姝言的小脸渐渐晕开诱人的粉,抬首之时,便只看到男子迈步离去的颀长笔挺背影,在铺满烛火柔光的内室留下一片清影。 虽然不想承认,但,好像,是挺贴切的...... 君昱并没有离开很久,回来时手上端着一盆温水,边缘搭着姜姝言晨间洗脸的小毛巾。 将毛巾用温水浸湿,轻轻拧干仔细地叠成方块,男子便迎上女孩微有些讶然的呆萌神情,淡笑着为她擦拭遍布泪痕的小脸。 动作很轻柔,也很细致,全不似一个在战场上手握重兵,杀人如麻的杀神,却有不亚于祖父,父亲对祖母,母亲的温柔体贴。 “眼睛酸不酸?” 背过身清洗毛巾的君昱倒没有注意到女孩有些恍然无措的神情,回过身时,她微红略肿的大眼睛依旧纯澈有神,而后便见她轻轻点了点头,微低下小脑袋。 “以后有什么事便与我说,别顾着生闷气。” “我娶你的确带着目的,却并非想让你为我遮风挡雨。” “还有,我虽是杀神,但也不会杀自己的夫人。”相反地,我会为你浴血,护你周全,不被任何人所欺。 君昱将沾的湿了些的毛巾敷在女孩的眼睛上,伸出手扶住她的小脑袋,让她微微后仰靠在自己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柔软的发。 鼻尖萦绕着姜姝言身上淡淡的幽香,眸光便不由得暗了暗,一时也不太舍得松手。 抱着她的感觉是越发的好了。 “我知道了。” 小姑娘乖乖地应了一声,而后便安静地靠在他虽硬邦邦,却让她莫名有了安全和舒适感的胸膛。 自这天后,姜姝言虽还做不到完全放开自己,但也不至于动不动就战战兢兢的。 荣兴侯君昱被调任南方的事也传遍了京城,又顺着某些不为人知的暗流开始传往澜州。 侯府上下都没闲着,皆在忙着南迁之事,姜姝言还要抽空应付前来道贺的京官,毕竟君昱虽是外调,但却升了官,暂离朝堂喧嚣,于他们而言是桩喜事。 忙忙碌碌了近半月,出发的日子便到了眼前。 姜姝言终是得空回王府探望楚瑾,这次后,再见兴许便是数年。 她并没有带那两个美其名曰是来伺候她的宫女,相信她们也不是很愿意跟她去王府面见楚瑾。 恭亲王府虽失了势,但王妃身份仍在,是圣上的皇婶,便是婉贵妃都需礼让三分,若是有意惩戒她们,只能生受。 “祖母,你在京中定要保重身体,阿言会时常写信给你,若有什么不要瞒着,我们一起想办法。” 姜姝言静静地坐在楚瑾身边,小脸上神情乖巧柔顺,美眸中却有些担忧。 君昱不会投诚任何一方,更不可能让自己成为他人的手中棋,这一点就算楚瑾不提醒,女孩如今也看明白了。 她是他的妻子,自当与他站在同一立场,到时只怕看出端倪的庆康帝会为难祖母。 他已经不是姜姝言曾敬爱的皇伯伯了。 “傻丫头,你照顾好自己祖母便什么都好。” “况且能让祖母无计可施的,也只有你祖父。” 楚瑾自桌上的盘子里拿了块梨花酥递到姜姝言手边,她抿了抿唇,接过去慢悠悠地啃起来,屋内一时静谧温馨,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些许在女孩瓷白的小脸上,衬得她肌肤格外细腻光滑,隐隐透着层柔嫩的粉。 女子伸出手为孙女撩起一缕耳发,又帮她抹去了唇角的些许糕点屑。 慈爱祥和的眉眼间尽是温柔和疼惜,只是心中却百感交集,既欣慰孩子的聪慧敏锐,又无奈自己一大把岁数了,却反过来要她日后时刻担 分卷阅读39 忧记挂着。 “如果有祖母说的手机就好了,阿言可以跨越千山万水,每天和你通话。” 姜姝言吃完了一块糕,又喝了两口茶水润喉,便继续依偎着楚瑾碎碎念叨着,大眼睛里藏着满满的不舍,继而又变成坚定。 她的心愿只能算实现一半,终有一日她会回京,将祖母也接回去。 “阿言,亲人只是你当下的全部,你该试着去接纳更多的人和事。” “祖母相信,离开我后,你会成长的更好。” 虽心里也很不舍,但楚瑾知道自己不可能护着她一辈子,放手的时机来的确有些突然,可也容不得她选择。 阿言既嫁了君昱,那眼光便不能局限在小小的一方安逸天地。 作者有话要说: 阿楚说,我们的阿言要学会自己飞了~ 第24章 借刀 “祖母,阿言不会辜负你的教导和期盼。” 姜姝言是楚瑾一手带大,虽然自幼娇宠,可性子到底也遗传到了一些,又怎会不懂祖母话中的意思。 只是道理都明白,可感情总不是理智就能轻易框住的。 离开的这天早晨,京城的天气并不好,清晨天未明便飘起了雨,空气里又重了些萧瑟和寒意,马车再过一个转角便要行到南城门前的大路。 姜姝言终是没有忍住,轻轻拉开了窗,透过朦胧的雨雾,看这不算明朗的街道。 路上并无多少小贩,周边的铺子倒开了不少,城南她甚少来,不大熟悉,因而心头也没有多少感触,路过一间茶楼时,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女孩下意识地抬头向上望去。 便见楚瑾静静地坐在二楼窗边,透过半开的窗户向她挥手。 雨珠时不时地溅在窗沿,打湿了她广袖的一角,不过一夜未见,女子的鬓边便已多了斑白,在她脸上定格了十多年的时光,好似瞬间流动起来,骤生许多痕迹。 姜姝言微张开口想要唤她,可喉间酸哽的难受,竟是发不出半个音节,纵然努力瞪大了双眼,可泪还是不听话地滑落下来。 直到马车驶过拐角,她再看不到楚瑾的影子,窗户也被君昱轻轻合上,女孩方才收回视线。 她静静地靠在男子温暖的怀里,泪水无声打湿了他胸前一片衣衫。 祖母,阿言会乖乖听话,努力长大,你要等我回来。 而楚瑾的手,直到侯府车队彻底消失在视线方才缓缓放下,周遭已然遍布细纹的眸中是罕见的泪光,可唇角却噙起了真切欣慰的弧度。 彦之,阿慎,沁儿,阿言回家了。 “王妃,回府吧,天凉,您当保重身体。” 秋辞静静地立在楚瑾身边,视线也随着她落定在窗外的虚空,只是更多些聚焦,眸中无甚情绪。 “嗯。” 淡淡地应了一声,楚瑾饮尽了杯中的茶,在秋辞的搀扶下站起身,向楼下走。 兴许是孩子离开了,还有些不适应,她心里总是空空的,忽然有些理解上一世人们说的孤寡老人,不正是她此刻的写照吗? 眸中闪过一抹无奈的笑意,女子打消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这个时代条件这般落后,她的年纪又大了,若是成天想东想西,不乐观通透些,兴许就等不到看阿言长大后的样子了。 姜姝言一行在路上平稳地行了六七天,却在出了祈安县五十余里的官道上遭遇了伏击。 这倒是在君昱的预料之中,毕竟不管是京中还是南方,都有一些人极不希望他活着到任。男子并没有出去对敌,随行的护卫多是皇帝的眼线,还有让姜姝言心情烦郁的两个女人,趁此机会除了也好。 况且若是又叫怀中一小只看见他杀人的模样,怕会留下阴影。 守在马车外的秦祁不仅专注于挡箭,还要装模作样地砍几个突破护卫圈攻进来的刺客,虽然演起来有点心累,但也不算吃力。 看着周围皇帝派来的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中,他澄澈的眸中难免多了些不屑和嘲讽。 就这素质,上了凶残恐怖的西地战场分分钟身首异处,西戎可不像姜国那般讲究风雅气度,亦不似南疆善于用蛊毒耍/阴,就是单纯的暴虐蛮横,真刀真枪。 打仗原则只有四个字,干/就完了。 所以碰上爷这样,不仅心黑,杀人还比他们更简单利索的人,那就是两眼一黑,直接变成退就完了。 “画颜和青栀还在后面的马车上!” 姜姝言被君昱紧紧地护在怀里倒不怎么害怕,她还不至于忘了他杀神的尊号,只是她的丫鬟还同那两个宫女坐在一辆车上! 女孩有些焦急地想要自他怀中抬起小脸,却又被君昱给按了回去。 “无事,秦峥在外面。” “至于那两个宫女,以后不会再烦你了。” 男子虽坐在车内按兵不动,却也不曾放松警惕,俊脸上的神情清淡平静,但黑眸分外幽深专注,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判断大致情况。 毕竟此时守在马车旁的是秦祁,那不大灵光的脑子反应不过来,放两支箭进来,也是有可能的。 “若是她们也乖乖地没出来呢?” 姜姝言小脸埋在他硬邦邦的温热胸膛,秀挺的鼻梁被压的有些隐痛,可知晓他是为了保护她,便也没动,软糯的声音听着有些闷,分外无辜可人。 “那我们便自己动刀。” 君昱唇角扬起一抹带着些柔意的弧度,而后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白白软软的小脸,眸中晕开深深的宠溺。 就冲她们惹得他的小姑娘狠狠哭了一场, 分卷阅读40 眼睛肿了许久,留到今日也已是极限。 不管刺客的刀动的合不合他心意,这送来的第一阵“东风”,他势必物尽其用。 “嗯......” 姜姝言轻轻地应了一声,倒没有多少同情不忍,毕竟她也想不到,还有什么更适合这两个人的结局。 外面动静渐歇后,君昱方才放开护在怀中的小姑娘,没有急着出去,而是伸出手为她顺了顺有些凌乱的鬓发。 “闭上眼睛,莫要看。” 低柔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厢内响起,姜姝言仅是愣了一瞬,便缓缓合上眼帘,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柔美灵动,小脸上神情恬静平和。 君昱的眸中多了淡淡笑意,心中倒有些感慨,也不知是信任他,还是胆子没有他想的那么小,亦或是二者兼有,总之确然有些刷新他对她的认识。 也没有再深想,他站起身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外面庆康帝派来的护卫大多阵亡,寥寥无几的幸存者几乎都是重伤,可见这帮刺客亦不算泛泛之辈,幕后之人下了点本钱,可惜想取他的命,就算他们倾巢而出,也不够资格。 君昱眸中划过一抹冷意,而后视线微动,落在站在四个丫鬟身边的秦峥脸上,他立时会意,手起刀落,在大多数人都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让那两个宫女血溅当场,顷刻毙命。 “荣兴侯,这是何意?!” 护卫头领意识到不对,捂着血流不止甚至还未来得及涂药的伤口,颤抖着再度举剑,指向君昱等人的方向。 男子的唇角多了一抹冷然莫测的笑意,锐利的凤目中眸色深深,一望无尽,微启薄唇,说了这侍卫有生之年能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字面上的意思。” 他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秦祁的剑便已贯穿那人的身体,剩下的几个护卫也被他以最快的速度解决。 “仔细检查,不留活口。到下一个县前让我们的人适时顶上。” “秦峥,继续按时给京城传信。” 君昱状似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腕上的黑金护腕,只眸中的厉色并未散去,神情是姜姝言曾熟悉的肃杀幽冷。 “是!” 两个贴身护卫异口同声地应道,而后便自两个方向,一个一个翻过地上的尸体,确认他们是否全部死亡,若遇上还有一口气的,便将其彻底掐断。 男子一直站在马车旁,手负在背后,深邃的目光落在遥遥的远方,瞳孔深处藏着一抹洞穿世事的凌厉光芒,无意中侧头看到他的秦峥却是微微怔愣。 这般姿态,像极了远在西地的王爷。 他们二人彻底检查完后,在旁边的林子深处挖了个坑,将几个护卫还有那两个宫女的尸体扔进去,一把火烧了干净,而后重新填平。 毕竟多疑的庆康帝极有可能派人来查探现场,若发现人都死了,那麻烦就大了。 一切都布置好后,一行人方才重新启程。 画颜和青栀不似姜姝言有君昱护着,又亲眼目睹了宫女死在她们面前,受了不小惊吓,没过多久便病倒了。 索性君昱顺着姜姝言的意思,以遭遇伏击,伤亡惨重为由,在县城多留了几日。又派了女护卫顶替死去的一个宫女。 至于另一个宫女,秦峥模仿护卫头领笔迹及语气,传回京城的信函中写道:伤重又染恶疾病故,为防瘟疫,荣兴侯下令火葬。 画颜和青栀痊愈后他们重新启程,到了安县时姜姝言遇上了自南方锦城回京的苏怀慎,近一月未见,少年的身量好似又拔高了些,原本白皙俊雅的脸多了风霜的痕迹,清减了,也有些暗沉,显得有几分倦怠。 但骤见表妹,他面上神情立时变得明朗不少,丝毫不惧君昱,像过去一样伸出手摸摸已然绾起妇人鬓的姜姝言的发,眸中尽是宠溺和疼惜。 虽然爹娘给他传了信,说她一切都好,可终究是见了方才安心,表妹看着的确和过去一样娇美动人,甚至双颊还圆润了些,多了健康的嫩粉色。 君昱将她养得挺好。 “阿言,表哥的玉佩你先收着,凭着它可以调动澜州所有的苏氏商铺。” “不必推辞,我过些日子还会南下,到时再还与我也不迟。” 苏怀慎将腰间坠着的代表他少东家身份,独一无二的羊脂白玉放到姜姝言手心,眉眼间虽是温柔,却又似藏着一丝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 宫女:我们不配拥有姓名吗? 姜姝言:君昱说,不可以呦。 君昱:??? 第25章 怀抱 澜州的情况比他们想的复杂,非短时间内能解决,而苏家在南方的生意经过他的经营,也算大有起色,不管局势如何,总能支撑姜姝言他们一二。 苏怀慎在京中尚有两件未尽之事,一是妹妹的婚事,二是要再见一人。 这之后方能长久留于南方,为他们提供助力,一同平定乱势。 “那阿言便收下了。” “表哥,你回京后可否时常代我去看看祖母?阿言总是放心不下她。” 姜姝言没有再推辞,她将玉佩收于袖中的暗袋,而后便抬起头专注地望着苏怀慎,大眼睛里带着些恳求。 少年温柔地笑了起来,清润却坚定的声音无形中抚平了女孩的忧虑。 “放心吧,京城尚有我们在,你在南边保重好自己,如此王妃也能安心些。” 君昱静静地坐在不远处,甚为闲适优雅地品着茶水,倒没有被忽视的尴尬。 余光时不时地看看两个小孩相互关心,相 分卷阅读41 谈甚欢的场景,也不曾吃味,毕竟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又有楚瑾的教导,是不可能生出那些心思的。 况且小姑娘最重亲情,始终将苏怀慎当哥哥,想不到这些风花雪月之事。 急于赶路的少年没有停留太久,该说的都说完后,他在姜姝言的送别下与陌然一同跃上马背,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只有快些回京,办完那两件事,他才能尽早回来陪在阿言身边。 身披斗篷,头戴帷帽的少年眸中又多了些坚毅和果决,猛地扬起马鞭,加快了速度。 风扬起他鬓边垂下的发丝,那张尚有几分青涩的俊脸似骤然成熟几分,眉眼间已有了更为分明深刻的棱角弧度,若是姜姝言看到,大抵便要更加震撼恍惚。 实在太像了。 他们一行出了安县后,驶在六年前姜姝言帮过那名为“阿昱”的少年的官道,捧着茶水的女孩像是想到了什么,视线不由得落在君昱身后半开的窗户外。 纵然记忆已有些模糊,少年的脸也脏污的厉害,看不清原本的样貌,可那双眸子却在她脑海中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 似乎,也是一双尊贵,又锋芒难敛的锐利凤眸。 姜姝言抿着水的动作顿了下来,视线缓缓落在君昱俊美的脸上,而后定在了那双锐利凤眸中。 轻轻眨动了两下眼睛,她没想到自己仅是看了一眼,就被抓到现行。 对面男人的唇角扬起略带调侃戏谑的弧度,单手支着下颚,稍显慵懒地望着她,眸中多了些似笑非笑的意味。 显然是在等她给个解释。 “就,就是无意中看到了,你不能让人看吗?” 小姑娘被他那双深沉莫测的眸子看着,心便不受控制地慌了,和过去不一样的是,这次却跳得急促起来,连带着面颊都感到了丝丝热意。 她下意识地垂下眼帘,避开了君昱的视线,捧着茶杯的小手微微紧了紧,声音却带着些底气不足的争辩意味。 看着姜姝言这此地无银三百两,慌里慌张的模样,男子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疯狂上扬的唇角。 了不得,他家小姑娘难不成芳心暗动了?他是不是该稍稍感谢那两个宫女,也算助攻了吧? 养熟一个小白眼狼看来也不是很难...... “若是夫人,为夫自然愿意。” “怎样?我这相貌,夫人满意否?” 君昱索性放下手,微微坐直了身子,离姜姝言更近些,方便她再细细看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眸中灼灼的光彩让他多了惑人的魅色,顷刻间夺去小姑娘的呼吸。 “你,你正经些,杀神怎可说出这般轻浮的话。” 姜姝言觉得她的脸好像热的更厉害了,虽然不明白为何带着目的地多看了他一眼,就落得如此慌张,不知所措的境地,但这男人说出的话,真的是越来越,一言难尽了...... 他不是杀神吗?不该凶狠残暴,动辄冷脸吗?怎的最近像是变了个人? 眼看着小姑娘白嫩嫩的小耳朵都红了起来,君昱也知道该适可而止了。他这种行为,搁在现代绝对是诱/拐未成年少女,分分钟要去吃免费饭的...... 奈何小姑娘实在太软软可口,总想多逗一逗,也不知何时才能真切地啃上一口。毕竟过了年也才十四,前路漫漫啊。 心底甚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君昱敛了唇边略有些恣意的笑,俊脸上神情正了正,没那么蛊惑了。 姜姝言见他终是不再说话,拿起本兵书看了起来,跳得急促凌乱的心脏方才开始平复,而后她使劲喝了几口已有些凉的水,试图快些淡去面上的热意。 因着君昱的打岔,刚刚想的事也被她抛之脑后。 兴许是这些天舟车劳顿,天气又在转凉,再加上喝了凉水,姜姝言自下午开始小腹便隐隐作痛,傍晚洗澡的时候便发现她来了月事。 幸而楚瑾曾给她普及过这些基本的生理知识,女孩也没有太过慌张,唤了画颜和青栀进来,示意她们去拿月事带,将沾了些痕迹的里裙叠起来连同换下的衣物一起拿出去洗。 一切都打理好,自屏风后出来时,君昱已回到房内,正坐在桌边写着东西。 路途条件简陋,他向来是掐着时间,待姜姝言沐浴完方才回房。今儿虽不清楚她为何会慢了些,但因着有信函需要回复,所以他也没再出去。 小姑娘脸色略有些苍白,但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如常地回到画颜她们提前铺好的床上躺了下去,尚未被焐热,有些寒意的床榻让她的小腹又疼了些。 身子蜷缩着,姜姝言双臂紧紧环着腰腹,忽然有些后悔刚刚没让青栀帮她准备汤婆子,如今真有些难熬。 深吸口气,女孩努力告诉自己,睡着就好了,兴许是这种强大的暗示真的起了作用,她渐渐有了困意,不知何时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君昱将信送出去后便在屏风后简单地冲了澡,边用毛巾随意地擦拭墨发,边向床铺的方向走。 注意到姜姝言在被子下几乎蜷成一小团的异样姿势,男人的眸中划过一抹疑虑和担忧,他放下手中的毛巾,缓缓坐到床边,修长的大手分外轻柔地覆上小姑娘白皙光滑的前额。 确认温度正常后,他微微舒了口气,可在看到她略显苍白虚弱的小脸时,英挺的眉又拧了起来,想到姜姝言今天长了些的沐浴时间,他站起身抖开叠得齐整的外袍披上,几近无声地向门口走,而后轻轻打开房门出了去。 今天负责守在外面的青栀见他突然出来,有些惊愕,还不待她下意识地开口向他行礼,便被君昱噤声的手势打断,继而 分卷阅读42 跟着他向前走了一段。 “夫人今天可有不适?” 男子站定在楼梯口,沉声询问颇有些战战兢兢的青栀,此刻的她像极了初时面对君昱的姜姝言,其实也不能怪她,毕竟这男人对除姜姝言以外的人,几乎都是这副肃冷沉厉的面孔,周身强烈的气场也没有半分收敛的意思。 “回侯爷,夫人她,可能有些腹痛。” 青栀微抖着嗓子回了一句,毕竟除了这个她也想不出姜姝言会有何不适,只是男子对这件事向来多有忌讳,她自是不敢明说。 “说实话。” 君昱自然不会接受她似是而非的回答,因而声音不由得又冷了几分,直让青栀瞬间抵达承受的极限,摇摇欲坠。 对不起郡主,奴婢没用,顶不住了。 “侯爷,夫人她来了月事。” 说完这句后,她明显感觉周身可怕的压迫感淡了许多,抬起头时,君昱已经向房间的方向走,青栀身子骤然一软,靠在旁边的扶手上,调整了好一会方才缓过劲。 太吓人了,根本就不用刀,光是这眼神就够她去阎王那走几遭。 只是,这杀神不会因此避着郡主吧?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自不清楚男子对此的避讳,青栀她们年长些,却是懂的。 有些内疚不安地回到房门口,小丫头站得离门近了些,分外专注地听着里面的动静,但并没有传来什么异响,青栀便也渐渐放下了心。 回到屋内的君昱将头发完全擦干后,方才回到床上躺着,看着姜姝言无甚血色,虚弱无助的小脸,眸中不免多了些心疼。 轻轻掀开她被子的一角,男子摸索到她冰凉的小手,仅是犹豫了一瞬,他便果断掀开身上的被子,朝里靠了靠,进了女孩仍没有多少热意的被窝,而后将她轻轻抱进怀里,一双大手始终包裹着她冰凉的小手。 虽然动作很轻,但还是惊醒了姜姝言,她努力掀开沉重酸涩的眼帘,昏暗的房间,朦朦胧胧中也只能看到近在咫尺轮廓。 “夫君......” 小姑娘对他的怀抱并不陌生,近乎呢喃地唤了他一声,声音绵软,拖着些尾音,格外挠人心肺。 君昱低叹口气,轻轻摩挲了两下她微凉的面颊,安抚她有些不安的情绪,柔声哄道:“乖,睡吧。” 姜姝言无力地应了一声,幸而倦意正浓,隐隐盖过了腹痛,她很快便又沉沉睡去。 怀抱她的男子突然有些庆幸,虽已在这时代生活了十余年,但还没有完全被这里的思想同化,至少虽对小女孩有了非分之想,却不至于彻底沦为禽兽。 作者有话要说: 君昱:我何时才能吃口肉? 可爱们端午节快乐鸭~ 今明两天加更哦,虽是渣手速,但依旧可以化身没有感情的码字机器,努力开始存稿ing 加更时间都是在18:0021:00~ 然后日常是上午更新哒~ 如果有事断更会提前说的(小声),但我尽量存稿,不断更~ 第26章 救美 因着姜姝言身体不适,君昱第二天便打算让队伍在镇上修整几天,被她劝住了。 睡了一觉又喝了些姜茶,女孩已经好了许多,虽然小腹仍有些隐隐坠痛,但还不到耽搁行程的地步。 君昱这一路为了照顾她一直走得很慢,且每晚都会寻客栈或农舍休息,从不露宿野外。姜姝言恐再慢下去会影响他到任,留下把柄给言官弹劾,引得庆康帝不满。 越往南方,空气便更显潮湿,天气也不甚好,他们一队人行到下午就下起了雨,且雨势不算小,因而路上并不好走,也没能赶在天黑前到下一个镇子,只得在路边生火过夜。 “醒了?吃些东西吧。” 君昱看着被绒毯包裹,靠在他身上迷迷糊糊睡了近两个时辰的小姑娘缓缓直起身,揉着不甚明朗的眼睛,眸中划过一抹笑意和宠溺。 倒是乖得很,维持着一个姿势几乎未曾动过,还是他担心她醒来后会麻了手脚,时不时地帮她动动身子。 “我们今天露宿在外吗?” 姜姝言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一轮已半圆的月亮高挂着,星辰零星,空气里透着雨水洗礼后的清新湿气,隐隐伴着丝土腥。 她伸出手接过君昱递来的干粮,小口小口地啃着,大眼睛在只燃着一盏烛灯微有些昏暗的马车内依旧清澈明亮,如同也被雨水清洗过一般,干净透底。 “嗯,若暂时睡不着,可去外面转转,不要走远。” 男子又给她倒了杯茶,知道她晚上多半会失眠,便低声叮嘱了一句,而后不再言语,同她一起吃起了干粮。 虽是有些乏味生硬的食物,但于自小流浪在外的君昱而言早已习以为常。姜姝言虽不是很喜欢,但尚不至于难以下咽,娇气至斯。 二人吃的模样细细看来甚至还有几分相似,慢条斯理,矜雅淡然。 吃完晚饭后,君昱看着小姑娘理好身上的月白色披风,方才打开车门,将她半抱下去。 姜姝言便在青栀和画颜的陪伴下在路边漫步消食,遇上和手下围坐在火堆边饮酒言笑的秦祁和秦峥,女孩也笑着与他们打了招呼,瞬间晃到了一群人的眼。 他们皆是暗暗赞叹,主子的艳福当真不浅,在环境恶劣的西地真刀真枪地磨砺了五年,蹉跎了最好的少年时光,一朝上京,却还能娶到这么一个娇妻。 也难怪路上都仔细地照顾着,每每面对她神情都柔的让他们一度以为在做 分卷阅读43 梦。 姜姝言走了两圈便有些想解手,但是看着夜幕笼罩下充满着森冷与未知的树林,她便又有些害怕,犹豫了一会,终还是生理冲动战胜了心理压力。 快些出来便好,在青栀的陪同下走到林子边缘的女孩默默地安慰着自己,而后独自向里面走,在依稀还能窥见树林外火光的位置停了下来。 生理问题解决后,姜姝言心底便没有初时那般畏惧,她将身上衣裙理好,便迈步向林子外走。 可她还没走多远,耳畔隐约传来草木被摩挲的异样的“沙沙”响动,还伴着细细碎碎的“嘶嘶”声,仿似正有什么沿着漆黑一片,看不清的地面自四面八方涌来...... 强烈的恐惧和不安瞬间席卷姜姝言周身,她竟是一时颤抖虚软,再动不了步子,僵硬着脖子缓缓低头,便看到了她此生都不想回忆的恐怖场景。 许许多多在朦胧月光下,辨不清颜色,不及她三个手指粗,时不时吐信的蛇正自林子深处,向外疯狂游动! 甚至有几条蛇几乎是擦着她的鞋边爬过去,那似有若无,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摩擦感,直让姜姝言瞬间崩溃,叫出了声。 “啊——!” 正站在路边负手望天的君昱眸猝然凝了起来,下一刻人便以极快的速度掠进了树林,顺着声音找到了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的姜姝言。 祖父姜彦之曾与她说过,遇到蛇切忌大动,察觉不到危险它们自会离去。 男子骤见这场景亦是瞳孔微缩,俊脸上神情立时肃冷凝重起来,足尖轻点树枝自蛇少的树上飞掠而下,单臂将姜姝言迅速圈进怀里,拔出腰间的短刀斩了几条被他惊动自树上掉下的蛇。 而后紧抱着女孩疾退出了树林,遇上了迎面而来的一众护卫。 “走!” 君昱的声音较之往常厉了些,脚步始终未停,出了林子后直接带着姜姝言进了马车,秦祁随后到位,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整装,飞奔上路。 虽只是一眼,但完全能估出个大概。 那密密麻麻的至少也有上百条蛇,且颜色鲜艳各异,皆是有剧毒。 该庆幸的是姜姝言刚刚没有惊动它们,她没有百毒不侵的体质,若被咬上一口,后果不堪设想。 君昱紧紧地抱着趴在他肩头,纤细的身子虚软不已,一直在轻轻颤抖的小姑娘,眸中情绪纷杂,有庆幸,有愤怒杀意,最后都归与愧疚和怜惜。 此番姜姝言险些丧命蛇口,终究还是他保护不周。 那幕后之人本事倒也不小,不仅研究毒药,且与南疆王室有所合作,毕竟平民百姓没有资格驯养这么多稀罕的毒蛇。 “乖,没事了。” 君昱轻轻拍着姜姝言仍旧僵硬的纤背,能感受到肩头的湿意越发明显,不由将她抱得更紧,复又取下她的发簪,女孩一头青丝瞬间垂落,散至腰下。 “君昱......” “君昱......” 她喉间不停地发出细碎可怜的呜咽声,已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地只会唤着他的名字,搂着男子脖颈的双臂箍得很紧,好似正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现下唯一能给予她温暖和安全感的人。 君昱没有说话,小姑娘吓得不轻,约莫也听不进什么安慰,还是他的怀抱更有用些。 “是,是不是越接近南方,危险,就越多......” 姜姝言好不容易冷静了一些,却仍旧不肯放下抱着他脖子的手,说话一抽一抽的,断断续续,无助委屈,听得人揪心。 男子鼻尖萦绕着女孩身上的幽香,眸不复往昔深邃黑沉,难得的,只有清澈透底的柔和,环着她为她顺着背的手也一直未停,另一只手则是拿起桌上的水囊打开,轻轻将女孩自肩上抱了下来,一点点喂她喝着水。 “别怕,有我在。” 君昱看着她遍布泪痕的狼狈小脸,眉眼间多了些心疼,而后见她不再喝水便拿出自己的帕子,倒了些水沾湿,叠好给她擦脸。 “我好像听到了祖父的声音......” 感觉到蛇爬过来时,姜姝言脑中其实一片空白,本能的想跑,也正是那一声辨不出方向,甚至不知是真是假的“不要动!”将她定在了原处。 也不知是她的幻觉,还是冥冥之中真的是祖父显灵,在庇佑她。 “林中没有其他人在,兴许是身体的本能。” 君昱闻言眸微微深了深,他骤闻姜姝言的尖叫乱了心神,再加上那场景确然凶险,因而也没仔细留意周围是否藏着人。 但小姑娘站在那么多蛇中间,就算分毫未动,像这般毫发不伤,也算十分幸运。至于其中有几分人为,现在也不必深究,总归无论哪种可能,最后都是保她平安无事。 还是先不要让她再东想西想。 “我以后都跟着你好不好?” 姜姝言扯了扯君昱的衣袖,红肿的大眼睛专注地望着他,其间尽是哀求,小嘴也微微嘟了嘟,竟似是在撒娇...... 男子微愣,倒没想到经历了这么一遭小姑娘更依赖他了,一时不知该欣慰还是自责。 末了,他扬起唇角,轻轻捏了捏姜姝言白嫩嫩的小脸蛋,声音低沉醇雅,隐带戏谑。 “自然好。” “想不到夫人经此一事,竟懂得了夫唱妇随。” “为夫日后定为你大杀四方,予你一生安然,可喜欢?” 怀抱着小姑娘的君昱笑得明朗蛊惑,一时也看不出他深邃黑眸中情愫有几分真假,姜姝言也不打算辨别,更不至于当真。 一生太长,她只求在这乱势中,他能护她平安,至于以后,从不曾深想。 可她确信,就算 分卷阅读44 日后当真会分离,自己也不会后悔,曾与这男人携手走过一段动荡不宁的岁月,得他独一无二的温柔和怜惜。 “不正经。” 姜姝言没有回答,只是将小脸埋在他胸前,掩去了面上微有些伤感的神情。 她才不想承认,刚刚他利落矫健的身影自空中朝她飞掠而来,伸出手将她圈进怀中的一瞬,那加速的心跳,有一部分是因他。 原来话本子上写的英雄救美的故事,是真的有些道理的。 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往往极容易敞开心扉,后来的后来,当姜姝言同君昱讲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总是会笑得格外欠抽。 嘴里还会振振有词。 “原来自始至终都不是我一人在患得患失。” “小姑娘,你藏得够深啊。” 第27章 醉酒 当他们的车队进入澜州时,已是十一月末。遇蛇后还有三波刺杀,但因君昱部署得当,并无人员伤亡。 行到锦城城门口,便遇上了带头出城迎接的知府黄知卓,后头还跟了下属的知州,知县,以及护卫,一眼望去,不下五十人,阵势倒是摆的颇隆重。 秦祁停下马车,跳了下去,单手拉开车厢门,一身紫色官袍的君昱出现在众人眼前,惊讶于他年轻俊美的同时,难免又不受控制地被端坐在他身边,同样身着正装的姜姝言给夺去了视线。 因着年纪尚轻,她的打扮并不过于隆重奢华,在妆容的点缀下又淡了些稚气,多了少女的明丽清媚,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盈着柔润美好的色泽。 神情虽不似君昱那般沉冷,却也不至于柔和近人,毕竟这里原是恭亲王府所辖之地,可如今却是这些人在作威作福,鱼肉百姓,将祖父和父亲数年的努力,尽数付之东流。 “下官拜见侯爷,夫人,你们一路辛苦,下官因府衙事务,未能及时远迎,万望恕罪。” 黄知卓见他们二人皆没有下来的意思,眸中闪过一抹隐晦不明的光,继而双手交叠,跪地拜谒,后面立着的人也跟着他一道跪下行礼。 君昱不仅有爵位在身,还是掌有实权,代表圣上整顿澜州的总督,而姜姝言也是皇亲贵胄,不管是谁,用什么身份,都能压他一大截,当得他的跪拜大礼。 “黄大人不必多礼,无需你远迎,这一路已有不少人迫不及待地来给本侯解闷。” “你这澜州,也莫要让本侯失望。” 坐在车内的男子斜靠在车壁上,单手支着下颚,颇有些漫不经心的语气,黑眸中亦带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可深处却藏着洞穿人心的锐利冷然。 想来,忙是真的忙,却不仅是在府衙,而是在整个澜州,给他营造一幅“盛景”。 也不知刺客拿命换来的时间,够不够这些人将尾巴藏藏好? “侯爷放心,下官定不辱命。” 黄知卓又岂会不懂君昱话中的深意,布着些褶皱的老脸上依旧一派诚恳谦恭。 他若没些演技,没点笼络人心的本事,也不会在这近七年间一次次糊弄过前来视察的巡抚。 只是,此番来的人确有些棘手,姜国赫赫有名的杀神,晋安王的义子,帝王欲拉拢控制在手的棋子,若是真查出什么,君昱完全可以先斩后奏。 不过,入了他的地盘,也得看他有没有命,握住那把刀。 一众人没有在城门口耽搁太久,黄知卓亲自带头领着队伍前往专门为荣兴侯准备的宅邸,又在揽月楼位于澜州的分店包下了整个三楼,为他们接风洗尘。 姜姝言想到黄知卓偶尔看她时的眼神便分外不适,也不喜逢迎客套,就以舟车劳顿,身子疲乏为由婉拒了那些官夫人的盛情相邀。 况且吃饭的时候她是与女眷一起,会和君昱分开,虽在他们来的第一天就动手不大可能,但还是小心为上。 这一路行来,姜姝言自知没什么保命本事,还是安安稳稳待在府里,让秦祁保护着为好。 澜州是她的故乡,她也希望君昱可以快些让这里回归过去的祥和安乐。 傍晚他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有些浓郁的酒气,已然盖过原本淡雅的沉香味,俊脸上神情倒是如常的淡然自若,只是未曾言语。 姜姝言也看不出他醉没醉,便让侍女准备了热水,给他先沐浴更衣。 但是君昱进去后没多久,就隐约传来干呕的声音,女孩先是微愣,继而放下手中的书,快步走进浴房,便看到半蹲在地上单手扶着架子,对着痰盂不停呕吐的男子。 见惯了他从容淡然,强大无畏的模样,却险些忘了君昱并非神仙,也会有虚弱难受的时候。 小姑娘走到他身后,半弯下腰轻轻拍着他的背,又为他顺顺气。 清透的大眼睛里晕开些担忧和心疼,可以想象他从中午到现在被那些人灌了多少酒,若没有点酒量,怕要被人抬回来了。 几乎搜肠刮肚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完后,君昱方才压下仍有些翻腾的恶心感,接过姜姝言递来的温水漱了漱口,又用湿帕子将唇角的污渍擦拭干净。 而后缓缓自地上站了起来,此刻女孩才发现他白色的里衣是半敞着的,肌理匀称结实的胸膛微微露出,锁骨若隐若现,骨骼分明,性感硬朗,些许汗珠自上面滑落,印湿了衣衫。 姜姝言的面颊有些热,略慌乱地移开视线,刚欲松开扶着他的小手,却被趴下来的男人整个熊抱住圈进怀里,但并没有难以承受的沉重感,显然君昱不是真醉,还有着分寸。 “夫人,为夫甚难受。” 异常灼热的呼吸喷在小姑娘光滑 分卷阅读45 细腻的脖颈上,让她一阵战栗,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君昱虽时常抱她,亲昵也不在少,只是像今天这般衣着不整,故作虚弱的无赖模样,让姜姝言有些措手不及。 “那你早些洗洗休息吧,我让画颜煮些醒酒汤。” 她轻咬了咬唇瓣,而后红着耳朵颇为镇定地推了推他结实的胳膊,结果自然是无法撼动半分。 “夫人可愿帮为夫洗洗?” 君昱缓缓直了直身子,余光落在不远处依旧冒着热气的浴桶上,深邃的黑眸中划过一抹期盼和戏谑。 虽然隐约能猜到怀中小姑娘的回答,但还是有些不死心。他平日里没少疼这小白眼狼,偶尔索要点利息应是不过分,吧...... “不愿。你莫要不正经了,吐的那么厉害,胃不难受吗?” “快些洗,喝点粥再休息,秦祁说你们明日还要视察。” 姜姝言难得的板正了小脸,绯色倒是淡了下去,没有搭理他半真半假的话。就算没有醉,但刚刚那么厉害的呕吐却不是装的,此刻胃里若舒坦才叫奇怪。 更何况还有力气抱她,说话声音也不缺中气,像是连澡都不能洗的人? 君昱颇为失望地低叹口气,也不舍得过分逗弄她,因而依言松开了钳制她的臂膀,看着女孩纤细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眸中却被淡淡的欣然笑意取代,心道也不能算白疼她。 虽然不知这是借口,还是单纯地为他身体着想。 姜姝言离开后,出门唤了画颜和青栀,让她们去小厨房准备粥和醒酒汤,而后方才回屋内软榻上靠着,拿起书却是半晌也没看进一个字。 脑中总时不时地蹦出君昱刚刚格外性感魅惑,衣衫半敞的模样...... 她其实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若真的依了,日后怕都拒绝不得了,她还没做好,与他这般亲密坦诚的准备...... 君昱出来后,先喝了些温水缓一缓胃中的灼痛,随手将擦头发的毛巾放下,便又开始喝起桌上的粥。 他并非喜好饮酒的人,两世加起来喝过的酒兴许都没有今日多,且若用现代的估算方式,那些酒的浓度恐怕也接近五十度,里面还掺了点有意思的东西。 若不催吐,灼着胃只会更难受。 “你好些了吗?” 姜姝言放下手中的书,自榻上下来,拿起桌上的毛巾走到君昱身后,为他擦拭着随意披散在肩头,尚滴着水珠的墨发。 天气冷了,他今天又不舒服,头发若不擦干,明日怕会头疼。 拿着勺子的手微微顿了顿,小姑娘的关心和体贴让他的心不由得颤了颤,软的厉害。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般心疼过他。 上一次也是七岁的她,在他身中剧毒无力反抗的时候出手相帮,满目关切。 若有一天小姑娘知道当年初见亦是他看穿他们的身份,有意接近,怕是会恼吧。 “我无事,不必忧心。” “最迟十二月中旬,我们便启程去云城。” 君昱声音低沉,带着些不适的哑意,但却听得出其中的温柔,总归要在澜州择一城定居,云城既是她熟悉的,也临近边疆,自然极好。 “好。” 姜姝言唇角忍不住扬起喜悦的笑容,大眼睛里闪动着莹润美好的光芒,她已经盼了近七年,这短短的十几日自是等得,想到马上就能回家,见到琴姐姐他们,心中还是分外激动和雀跃。 “来。” 君昱一碗粥喝完后,用帕子擦拭有些泛白的唇瓣,而后朝站在他斜后方,依旧慢吞吞地为他搓头发的小姑娘伸出了手,她愣了愣,最后还是乖乖地将手放在他掌心,任由他将自己带到腿上坐着。 这男人很喜欢这么抱着她,却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姜姝言差不多习惯了。 “我现在说的话,你要一直记得。” 君昱深深地凝着怀中的小姑娘,伸出手为她将鬓边的碎发撩到耳后,神情是面对她时少有的凝肃,高贵的凤眸中锐利锋芒时隐时现。 姜姝言唇角微抿,神情不由得亦认真起来,知道他要说的定然十分重要。 “这里已不是你曾熟知的澜州。” “自你和亲王妃离开,恭亲王府彻底放弃守护南方百姓,他们的处境便一日不如一日。” “不会有人在意理解你们的苦衷,现在的他们只想活下去。” “所以阿言,若有一日我不在你身边,莫要轻信任何一个人。” 第28章 短陌 “澜州的形势,当真已经如此严重?” 姜姝言闻言,心脏便是一阵难抑的揪痛,曾经亲王府与百姓和乐融融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可一朝归来,似乎只有她还深深惦念,保留昔日美好的回忆。 却也怨不得他们,当人的追求变成只是为活下去的时候,那份深藏于骨子里的卑微和绝望,除非处境相同,否则很难感同身受。 “是,而且错综复杂,不止一股势力盘踞于此。” 君昱也不瞒她,声音稍显深沉凝冽,也只有如此才能让她心中有所警惕,日后若他当真被绊住,无法及时赶到她身边,小姑娘亦能设法保重自己。 姜姝言并不笨,相反的她很敏锐通透,不过一直被保护着,尚缺少些历练,兴许在澜州的这几年,她能成长的更为耀眼夺目。 “我知道了......” 微微垂下眼帘,女孩眸中晕开浓浓的悲伤,小脸上的神情多了些苦涩,声音也低沉了几分,祖父,父亲,母亲一腔鲜血尽洒边疆,用命守护的土地,爱惜的百姓,如今都付之东流。 归根究底 分卷阅读46 ,还是姜国朝廷腐朽,层层盘剥,全没有将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 “也不用想太多,万事都有我在。” 君昱看着她低落委屈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不忍,可不说的重些也不行,末了,他柔声哄了起来,抬起手自桌上的盘子里拿了块新做的点心递到小姑娘嘴边。 相较于初时的僵硬和别扭,君昱现在对哄她之事已驾轻就熟,还颇为享受。 看着姜姝言接过点心一点点啃的乖顺可爱模样,他差点没忍住将她搂紧在怀,狠狠地亲一亲。 其实也不是他哄人的本事进步了,而是姜姝言本就不是无理取闹,难哄的姑娘...... 第二天早上,女孩醒来的时候身侧已然空空如也,君昱已带着秦峥前往锦城的知县府衙,查阅这几年的卷宗和账项。 梳洗打扮完后,姜姝言在青栀和画颜的陪伴下坐在屋内用着早餐,时不时地与她们闲聊一阵,气氛十分融洽愉悦。 “郡主,再过不到两月就是新年了,您要不要给侯爷做身衣裳?” 吃完早餐后,画颜见姜姝言又要去小书房内看书,便和青栀对视一眼,上前一步将二人商量一晚的事说了。 通过这几个月的观察,她们一致肯定荣兴侯对郡主的确是上心的,既如此就更应该趁机攥牢,以后夫妻二人齐心,扶持前进。 “衣裳......” “可是我的针线活,你们也知道的......” 姜姝言顿住了脚步,娇美清绝的小脸上多了些纠结,但大眼睛里却闪动着心动的光芒,画颜和青栀相视一笑,皆是心道:有戏。 “郡主,贵在心意,况且你做的,侯爷定然会欢喜。” 青栀也上前一步,和画颜一左一右开始劝说,因着屋里没有其他人在,她们便无所顾忌地挽住小姑娘的胳膊,将她带到软榻上坐着,如姐妹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给她灌输多体贴夫君,时不时地给他些甜头的思想。 姜姝言被二人振振有词的声音整得有些懵,半晌,她满目迷茫地抬起头,左看看,右看看,这次眼中的茫然简直快溢出来了,神情却还多了些郁闷。 “你们两个,也没成亲吧?怎的有这么些‘经验之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君昱派来游说我的呢。” 两个小丫头微微怔愣,停止了滔滔不绝,心中又是同时“咯噔”一声。 完了,还真被猜中了...... 只不过“派”她们的有两人,一是甚有先见之明的亲王妃,二,便是站着不动,眼神就能吓得她们乖乖答应的君昱。 不过若是他待郡主当真不好,便是杀了她们,也不会帮忙撮合的。 “郡主,荣兴侯待你如何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们已是夫妻,何不再试着往前走一走?” 画颜终究是比青栀冷静沉着些,她轻轻握住了郡主的小手,柔声劝导着她,她看得出来,姜姝言对君昱并非毫无情意,担心的不过是他以后能否从一而终。 虽然这样的想法有违女德女戒,可不管是王妃,还是世子妃骨子里皆是不屑这些迂腐陈规的女子,郡主又怎会例外。 其实这亦是每个女子心中都渴求的事,只是少有男子能做到,而完全顺遂心意,不顾世俗约束的女子更是罕见。 “走吧,我们去库房挑些布料。” 姜姝言微微垂下眼帘,脸上柔和明媚的神情却已给了两个婢女最好的答复,她们应了一声,皆是笑着与她一同出了房间,去往收着她丰厚嫁妆的库房。 此番南下姜姝言带了几匹稀罕的布料,本是想给琴姐姐的孩子做几身衣裳,倒是便宜君昱了。 双手托着下颚,小姑娘看着桌上月白色的云锦,澄澈柔亮的眸中划过些笑意和期盼,说起来,还从未见过他穿淡色的衣裳呢。 傍晚君昱遣府衙的人抬了满满两大箱锦城这些年大大小小各项案件,账目,资料记录回来时,姜姝言正坐在桌前看着手中的书发呆,旁边放着一卷软皮尺。 既决定了做衣服,尺寸自然是要量的。 “夫君。” 一见他进来,女孩立时放下手中的书,乖巧地唤了一声,而后打量了他片刻,见他面色如常,便知今日他并没有宿醉后的难受不适,心中微微舒了口气。 “嗯。” 君昱低低地应了一声,刚欲上前坐下,便又被姜姝言略急的出口拦住了。 “等等!” 小姑娘双手轻轻攥住他的胳膊,示意他莫要动,继续这般站着,趁着厨房准备晚饭的间隙,她早些将他的尺寸量好。 男子依言未动,目光却是自然地落在桌上的皮尺上,深邃黑沉的眸中多了丝了然和笑意。不容易,她终是想起来为他这夫君做个一衫半裳。 姜姝言与楚瑾一样,不善针线,顶多只能锈一块勉强拿得出手的帕子,因而也从未给人做过衣裳,这的的确确是第一次,不过君昱不会介意,反是开心居多。 “夫人准备给为夫做身什么衣裳?” 男子自然地舒展开手臂,任由小姑娘拿着尺子转前转后,甚有那么回事地给他仔细量着,在她转到他面前,微垫着脚尖给他量肩膀的时候,看着她乌黑的头顶,颇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嗯......” “里衣吧,我的针线活不好的,夫君不要介意。” 姜姝言抿了抿唇,抬起小脑袋看了一眼,记下了尺寸,而后那双无辜澄澈地大眼睛便对上了君昱带着些柔和宠溺的眸,只见他唇角微扬,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白嫩的小脸。 “不会,做成什么样,为夫都欢喜。” 低柔磁性的声音好似渗进了姜姝言心底,让她有些 分卷阅读47 难抑的悸动,而男子手下的柔滑肌肤也变得热了起来。 “对了夫人,算账可精通?” 君昱曾听管家提过,她在账目上倒是颇有一套,临行前将侯府未来几年的开销都计算安排地妥妥帖帖,兴许此番也能帮他不少忙。 不然只靠他和秦峥两个,那两大箱的东西怕是要看上很久。 “嗯,祖母曾教过我,应还算不错。” 姜姝言轻轻点了点头,在这点上她还是有信心的,毕竟也是楚瑾手把手教出来的,掌握着这个时代还不曾普及的算法,自然要比寻常人快速利落的多。 再加上这两年亲王府的账其实都是她在管,经验也聚了不少,虽然一城的账更为细碎复杂,但多看看便能大概有数,算不上难。 “乖,那明日便去书房帮我一起对对账。” 君昱甚是欣然地又捏了捏她的小脸,心中暗暗自豪,我家小姑娘年纪轻轻就会管账了,真好,以后不愁赚的钱没人数,没人败了。 于是今晚吃饭的时候,姜姝言又美美地吃了许多他亲手为她剥的油焖大虾,还有挑好刺的鲜美鱼肉。 可是当她一觉醒来,随君昱去书房看到那成堆的账本的时候,便开始后悔昨日答应了他。 对上君昱带着些戏谑笑意的视线,又看了一眼旁边满目期盼恳切的秦峥,最后瞄了一眼站在门口抱着剑,脑子不大好,爱莫能助样子的秦祁,姜姝言只得在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坐到君昱对面的凳子上。 因着账目较为细碎,且数额庞大,她一时也记不清,便在旁边一摞空白纸上写写画画。 如此这般对了三天,姜姝言和君昱同时发现了问题。 “这便是市面上流通的铜钱?” 男子微微后靠,修长的手上挂着一贯秦祁自外面换来的铜板,眉目轻挑,黑眸中却是一片凌厉幽冷。 虽几乎未曾接触过这般小额的银钱,但还不至于看不出里面的猫腻。 不满一千个便罢了,毕竟短陌在姜国也算被默认的一种行为,可这一串,短了差不多一半,且这铜质也假的很。 里面的油水被谁捞了去,可想而知。 姜国幅员辽阔,富庶发达,但京城附近的铜矿并不算多,制钱再通向各地未免不便,数十年前便开始放权给地方官府监制,而今倒成了他们牟取暴利,剥削百姓的手段。 第29章 查办 “夫君,你要彻查吗?还是暂时按兵不动?” 姜姝言接过君昱递来的铜钱打量了一会,小脸上多了几分愠意,眸光却有些遥远,她记得祖父尚在世时,曾抱着她在街上闲逛,视察民情,而后又顺道去了一趟府衙的制钱署,突击检查。 因着她闻不得里面的味道,姜彦之也没再带她去过,不过那次后祖父雷霆震怒,从上到下与此案相关的十数个官员,皆是先斩后奏。 “夫人以为,我当如何?” 君昱没有直接给出答复,反是又将问题抛回给对面似是在回忆事情的女孩,声音不大,带着些低柔笑意,显然也不想突兀地惊到她。 “彻查。” 姜姝言回过神,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对上君昱带着了然笑意的眸子,便知自己与他想到一块去了。 他们南下就是为还澜州安定,上头又有庆康帝的支持,全然不必畏首畏尾。 况且若是此番按兵不动,这些人很可能趁此机会将马脚完全藏起,到时想再揪出来便难如登天,毕竟能在三日内揪出做的几乎万无一失的伪账上漏洞,也非常人能及。 “夫人便这般相信为夫?强龙不压地头蛇,蛇窝可不好捅呢。” 君昱单手支着下颚,将手中的账册随意地丢到不远处已被查对过的那一摞上,眸中划过一抹带着魅色的笑意,似是挺期待姜姝言回答的样子。 “夫君,我自然相信你了。” “毕竟这蛇窝不止一处,而且皆是九曲十八弯,不会让你一次捅到底的。” “况且捅着捅着,你这‘强龙’说不定也能入乡随俗,化成‘地头蛇’了。” 坐在他对面的小姑娘也学着他的样子,单手支着下颚,歪了歪头,一双大眼睛笑眯了起来,依稀闪动着若新月一般清美朦胧的光,倒真有些晃到了君昱的眼,还有心。 “那为夫可得好好努力,定不辜负夫人的厚望。” 男子伸出手微微倾身隔着桌子捏了捏她的小脸,神情温柔的让不远处的秦峥罕见地露出了同秦祁一般的表情,而门口站着秦祁透过窗户看了他一眼,心里不屑地冷嗤一声:少见多怪。 他敢肯定,若能捧着,侯爷绝不会用抱的。 只不过君昱自己大抵都还没意识到,他对姜姝言已经宠溺到了如此地步。 于是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的时候,努力朝着“地头蛇”目标努力的君昱便带着秦峥还有几个护卫去捅“蛇窝”了。 一袭紫色总督官袍的他迎着破晓的晨光站在门口,若神般俊美的容颜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更显尊贵威仪,颀长挺拔的身影在制钱署的人面前投下让人胆战的阴影,他们皆是惊骇不止。 君昱来的毫无征兆,也太过迅速,甚至没有半点风声走出,安插在他府里的眼线似乎一夜之间没了声息。 “各位大人好生勤勉,圣上得臣如尔等,实乃‘大幸’。” 男子负手在后,缓步走进府衙,走到跪在地上的这些人面前,唇角虽是噙着淡淡的弧度,可眸中深邃幽冷,其间锐利杀意却好似直直地穿透他们,几人险些软倒在地。 想到后面因着 分卷阅读48 君昱来到澜州,改为夜间赶制,还未收工的银钱,冷汗便顺着他们的额头不停地滑落,纵然已派人快马加鞭去找知州大人,但怕也来不及了。 “侯爷谬赞,您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话音未落,余光中便见男子脚步已动,开始向后面走,也没有唤他们起来。 心如坠深渊,几人刚欲站起,脖子上就多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刀,所有动作成功地收了回去,只得认命地继续跪着。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于他们却像是历尽了最为绝望寒战的一生,当身后再度传来君昱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时,几人的心皆是猛地沉了下去,脸上一片苍白。 “你们这钱做的当真不错。” “秦峥,去将知州,还有知府大人都请过来,与本侯一同品鉴品鉴。” 男子轻撩衣摆,优雅淡然地坐在了手下为他搬来的椅子上,双腿自然交叠,单手斜支着下颚,微掀眼帘,状似漫不经心地扫过地上跪着的几个官员,却让他们各个如芒在背,动弹不得。 低沉磁性的声音不带几分严肃和怒意,甚至有些慵懒。 “是。” 秦峥持剑低头,向君昱行了一礼,而后快步走出了制钱署。 接过手下递来的茶,君昱慢条斯理地品着,也不甚在意周围跪着的一片人,反倒是想起了约莫还在睡懒觉的小姑娘。 澜州不及京城冷,又是她自小生长的地方,倒不担心她会水土不服,身体不适,只是这里算不得安全,又邻近南疆,秦祁武功虽高,但惯是个脑子不大灵光的,也不知能不能在他不在的时候保护好她。 还有,真有些想穿她为他做的衣裳,也不知何时才能做好? 纵然男子此刻神思飘散,但周身气场却没有淡上半分,且那双锐利的凤眸依旧深邃莫测,叫人窥不出半点异样。 黄知卓带着锦城知州赶来的时候,已过了近一柱香的时间,面上神情皆是忐忑不安,诚惶诚恐的,演的倒挺像那么回事。 敛了思绪,君昱将手中的茶递给身后站着的手下,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就这么淡淡地睨着那两个人“扑通”一声跪在他脚边,高呼“下官来迟”之类的请罪之词。 “两位大人起吧,先去后面看看,好好筹措语言,给本侯一个满意的答复。” 男子食指轻扣椅子扶手,颇有节奏的轻响一下一下,好似敲在在场所有被查到的官员的心上,皆是一阵惴惴不安。 黄知卓面上的神情虽是与众人一致的惶恐不安,但在他与知州越过君昱,向后走的时候,略显浑浊阴晦的眸中极快地划过一抹狠厉和怨毒。 皇帝不管不问南疆,昏聩了这许多年,此番倒是派了个难缠的角色过来。 那天不仅酒白灌了,且里面的催/情/药也没有起半点效果,这年轻又不畏深浅的侯爷多半是要与他对着干到底,没有拉拢的可能了。 “黄大人,我们该如何是好?这荣兴侯来者不善啊。” 知州看着地上那些掺在铜里冶炼,以假乱真的铅,铁等金属,不由得转过头看向静静地立在前方,不动不言,年过半百的半老男人,眸中多了些惊惧。 不知为何,他甚至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隐隐觉得,此番要大难临头的,会是自己。 黄知卓身后还有着未知的势力,而且这些动辄要掉脑袋的事他都是假手于人,君昱就算有意查他,也很难找到罪证。 “自是好好调查,给荣兴侯答复。” 沧桑低哑的声音在知州的耳畔悠悠响起,还不待他再问,这让他细思极恐的话背后藏着的深意,黄知卓便已轻拂衣裳,甩袖而出。 “侯爷,请随下官移步府衙,下官定严加拷问他们,查出真相,给您和圣上一个交代。” 他再一次走到君昱面前,撩起衣摆从容地跪了下来,拱手向他行礼致意,掷地有声,从容不迫,显然是心中坦荡,无所畏惧的模样。 “黄大人,圣上向来爱民如子。这答复,我想他更希望你给澜州的百姓。” “本侯也不过在此传达圣意,更当不得你这‘交代’。” 年轻侯爷理了理衣摆,自椅子上站起,三两步之间行到黄知卓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眸中深藏一抹刺骨的冷意,唇角的弧度似是淡淡,又好似匿着丝许嘲讽。 “走吧。” 低沉磁性的声音再度响起,而后君昱一步当先走了出去,利落潇洒地翻身上马,攥紧马缰,一骑绝尘。 土皇帝做久了的黄知卓暗自咬紧牙关,掩在衣袖中的手紧了又紧,也仅是顿了片刻,复又与知州一同快步行了出去,登上马车向府衙去,带来的官兵则是押着制钱署的人疾行过街,浩浩荡荡的一众人打破了晨间的静谧。 附近恰巧目睹的锦城百姓皆是将消息传了出去,虽有些难以置信,但心中未免又生出了些微末的希翼。 荣兴侯的到来,兴许真的能拨开笼罩在澜州上空数年的阴云。 而此刻的总督府却是一片祥和安然,姜姝言刚自睡梦中醒来,正唤了青栀和画颜来服侍她洗漱梳妆。 吃完早饭后,女孩取来布匹,依照之前给君昱量定的尺寸,开始给他制作新衣。 她原就打算给他从里到外缝制一身,只说里衣却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也是有些担心自己做出来的成品委实不佳,拿不出手。 不过看君昱的样子,似乎不管她做什么,都会乐的往身上穿。 姜姝言唇角不由得扬起一抹甜甜的笑,恍神间却不小心滑了针刺到了手,喉间溢出小小的轻呼声,而后她迅速将手指放到嘴边,颇有些吃痛地给自己吹了吹。 自库房里取了 分卷阅读49 新布料回来给钟琴的两个宝宝做衣服的画颜一进门,便看到这般场景,忙不迭地放下手中布匹,取了温水来给姜姝言擦拭手上的点点血迹。 秀气的眉眼间都是心疼和无奈,只道自家郡主和王妃真是极像,动一次针线就要伤回皮肉。 第30章 暂歇 “唔,每到这时候就很佩服表姐,别提花案,我能先缝出个大概便要感动一会。” 姜姝言颇有些郁闷地嘟了嘟小嘴,看着自己指尖那红红的针点,又瞅了一眼怀中还没缝出个样子的布,便有些挫败。 “郡主不是常言‘术业有专攻’吗,怎的此番就难受起来了呢。” “可是担心侯爷会失望?” 画颜将盆中的温水倒了出去,而后回到女孩对面坐着,笑着打趣难得露出此番泄气表情的主子,手上也没闲着,展开布匹,开始依照信上写来的孩子的尺寸比划起来。 “怎会担心他,只是忧心手而已......” 姜姝言抿了抿唇,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看向自己莹白如玉,纤细秀美的小手,想到那红点的由来,小脸上却是隐隐多了些热意,纤长的眼睫也微微颤了颤。 就她这蹩脚的水平,日后可不能随意分心,不然这十根手指恐要轮流扎个遍...... “嗯,郡主确该注意些,侯爷若是看到,定会心疼。” 画颜状似认真地点了点头,只是眸中的笑意越渐明显,收下自家郡主一记似嗔似娇的眼刀后,半掩着唇低下头,不再打趣,继续手中的活计。 临近午膳的时候,君昱遣人回来传了话,他今日恐要在衙门留两顿饭,让姜姝言不必等他,顺道再将重新整理好的两箱子东西原封不动地搬回去。 看着一桌精致的菜肴,虽仍是揽月楼大厨做出来的,小姑娘却觉得好似没有之前那么香了,他两顿饭都不回来,就没人给她挑刺了。 不过那案子必然棘手,否则依照君昱不喜麻烦,干脆利落的处事方式,决计不会拖上这许久。 慢悠悠地挑着碗中的米饭,姜姝言思绪不由得又飘远了。 前不久苏梓柔给她来了信,说是婚期已经定下,就在明年的六月,她行完及笄礼之后。 至于她们曾忧心的事也有了结果,安阳王世子姜清逸与婉贵妃侄女姚珍之间并无私情,不过是宴上碰到几回,闲聊几句的泛泛之交。 唯一让人无奈的是,自南方归来的苏怀慎似乎对这桩亲事有些微词,曾私下与祖父谈过,但因着聘礼已下,且苏梓柔也颇为喜欢,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信上提到知晓这件事后,她去问过苏怀慎原由,但少年只是摇了摇头,淡笑着说了一句:“你既欢喜,为兄自不会阻拦,只愿你日后幸福。” 其实那时候苏梓柔心中并无喜悦和释然,更多的却是闷堵和茫然,她在想,若此刻站在他面前求一个原由的是表妹,那苏怀慎,会否还是会这般一笑而过,再不细说。 她终是没有问出来,只因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 明明是亲哥哥,可苏怀慎待她,甚至待他们苏家的所有人,都给她一种温柔和善到反而不似血浓于水的亲情的感觉,唯独在姜姝言面前,他才会流露出真切的,发自心底的情绪。 是因为喜欢吗?似是,又不是。 只是这些,苏梓柔并没有在信中提到,她不想让姜姝言多此烦忧。毕竟在表妹的心中,苏怀慎始终是她的哥哥,从不会想到超出此外的感情。 “表哥为何会反对这桩亲事......” 坐在桌前的女孩回过神后,不自主地喃喃出声,握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饭,却引得身边的青栀和画颜面面相觑,皆是一脸“侯爷不在,郡主就已经茶饭不思”的无奈和好笑表情。 “郡主,再不快些吃饭菜便要凉了。” “当初你成亲的时候,表少爷心里不也反对吗?” “这种时候啊,哥哥的心情和父亲都有些相似的,舍不得家中女儿。” 青栀上前一步,清脆的声音在姜姝言耳畔响起,带着些调侃和了然,面上也端的一副颇有见解,成竹于胸的模样。 小姑娘微微侧首,看着婢女这般的神情,眸中不由得晕开些盈盈笑意,心情一时间倒是豁朗不少。 “没想到,我家青栀讲起道理来也颇有一套。” 姜姝言娇美的小脸上一副甚为感慨赞叹的神情,软糯清甜的声音却难掩些笑意和戏谑,在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时候,这逗弄人的模样便与君昱有了几分相似。 青栀嘟了嘟嘴,颇为无奈地嗔了一句:“郡主,你还是快些用膳吧,莫要再想东想西了。” “侯爷是想不回来的。” 就在小姑娘低下头拿起筷子准备专心用膳的时候,耳畔又响起小丫鬟虽轻,但分外清晰的嘀咕声,抬起头奶凶奶兄地横了青栀一眼,而后她便微红着小脸继续吃饭。 只是在想他为她挑鱼而已,归根到底还不是你们这两个小丫鬟被宠坏了,还不如他懂得体贴...... 正在府衙里翘着腿坐着,百无聊赖地听着前面正堂被刑讯逼供的人的刺耳尖叫声的君昱,莫名觉得鼻头一阵发痒,用帕子轻掩住口鼻,他迅速打了两个喷嚏。 做戏做全套,他虽没有看戏的兴致,却也没有拆台的癖好,因而便暂时移步后堂,歇歇眼睛。 也不知是不是府里的小姑娘念叨了他。 君昱的唇角扬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在尖叫声环绕包围下,这般的神情,委实有些太过,刀枪不入... 分卷阅读50 ... 时时刻刻忍受着想要捂耳朵冲动的秦峥万分敬佩地看了一眼自家爷,不仅气定神闲,且眉目间似乎还舒缓了些,果真是干大事的人。 到了晚上,这出屈打成招的戏码便落下了帷幕,锦城知州以及知县等人皆被打入大牢,待京中的庆康帝做出决断,君昱毕竟不是昔年的姜彦之,可以无所顾忌地先斩后奏。 虽然一来一回等旨意降下颇费时间,但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些人也暂时不敢翻出多大浪。 这之后,便是要将市面上流通的伪劣,严重短陌的银钱收回,为百姓更换新币,这并不是一项小工程,首先需得皇帝和户部商议定夺,而后需姜国上下配合。 待到完全落实,大抵要到年后。 君昱策马回府后,简单地给坐在床边,颇有精神地等他说明今天一天查案结果的小姑娘讲了个睡前故事。 “夫人,如此可满意?” 男人轻轻摸了摸小姑娘柔软的发,黑眸中笑意深深,俊美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多了些暖意,让人心安。 “嗯,夫君辛苦了。” 姜姝言乖乖地点了点头,而后温柔地笑了起来,美眸中闪动着莹润纯澈的光,晃得人心悸。 他们都知道这兴许只是给蛇窝松了松土,但第一步迈的成功,已然断了那些人极大一笔脏钱来路,也给了他们顺藤摸瓜,再往下查的时间。 盘根错杂的势力,庞大的组织,非一朝一夕便能连根拔起。 这天后,君昱也没闲着,每天都会过问锦城大大小小的案子,且时不时地带着衙役还有护卫在城中各处巡查。 半个多月的时间,便以各种罪状将数个与黄知卓还有知州等人沾亲带故,欺压百姓,坏事做尽的恶霸,纨绔尽数送进了大牢。 因着边境的兵权被庆康帝强行收回,曾由恭亲王及亲王世子一手建立,精心训练,直属亲王府的征远军拒不受王命,四分五裂,无迹可循。 如今澜州只剩下零散的,由留守云城的镇南将军曾林代为管理的三万兵将。 明日便要带着姜姝言动身去云城定居的君昱看着手中的信件,眸中划过一抹厉芒,五指轻叩桌面,他将信放在烛火上,让其燃为灰烬。 俊脸上神情却有些耐人寻味。 他是不信那么一支训练有素,战无不胜的强大军队会就此解散,再无聚日,因而一直派人暗中调查。结合路上姜姝言遇蛇的经历,若是做一个大胆,又狂悖的推测,这一切似乎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男子深邃的视线透过窗户,落在了漆黑的天空,明月的清辉洒进屋内,竟无端多了些诡异的幽冷。 君昱的唇角亦是扬起一抹情绪难辨的弧度,锐利高贵的凤眸深处闪动着危险又兴奋的光。 澜州的局,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纵横复杂些。 第二日清晨,他们一行人在官兵的护送下,与黄知卓一同动身前往那既是位于姜国最南方,亦是与南疆交集最深的地方,云城。 姜姝言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近乡情怯的感受,一路上时不时地掀开车帘向外看,大眼睛里时有喜悦,时有伤感,总是难归平静。 虽有钟宇,钟琴两兄妹代他们打理着王府,但常年无人居住的宅邸,免不了冷寂和萧条。 君昱看着小姑娘微垂着眼帘,略显忧伤的神情,眉眼间多了些无奈和怜惜,轻轻放下手中的书,他自袖子里掏出一袋揽月楼限量供应的新品糖果,取了一颗递到她唇畔,便见姜姝言眼睫轻颤,而后乖乖张开口就着他的手含进嘴里。 酥酥甜甜的味道瞬时充斥味蕾,化去了女孩美眸中的纷杂情绪,还了一片明澈柔和。 “夫人这般忧思多虑,仔细长不高。” 君昱见姜姝言又眼巴巴地盯着他的糖袋子,唇畔不由露出宠溺的笑,也没急着递给她,说出的话还分外惹人着恼,低沉磁性的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戏谑调侃。 “我怎会长不高!又不是你,过了年都二十二岁的大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君昱:?我家夫人当真慧眼如炬,透过表象看本质。 第31章 路人 姜姝言气的鼓起了腮帮,圆睁着一双美眸恶狠狠地瞪着他,里面燃烧的灼灼光芒真让君昱有了吻上去的冲动,若不是“大叔”两字刺到了他,恐真要将她按进怀里。 眸光微不可见地深了深,而后男子慢条斯理地将糖果重新收回袖袋,背靠车壁,状似漫不经心地看着对面的小姑娘,慵懒魅惑。 虽确然大了她八岁,但叫大叔,真有些过分了......他长的这般年轻俊美,哥哥还差不多。所以这个错误的认知,必须要好好地给她扳正过来。 “夫人,为夫正值青年,虽比你虚长些年岁,却也当不得你一声‘大叔’的‘称赞’。” “来,叫哥哥,有糖吃。” 君昱撑着窗沿,单手支着下颚,英挺的眉微微挑了挑,神情带着些让人面红心跳的蛊惑雅痞,声音并不轻佻,却多了淡淡的性感哑意。 姜姝言紧了紧唇瓣,视线努力地自他俊得不行的脸上移开,扫过放着糖的袖子,而后倔强地定在车门上,俨然是不屈服,不要喊的模样。 “啧,本打算将这盒芙蓉酥也给你,如此,还是我自己吃吧。” 男子变戏法似的又从旁边的盒子里取出了精致的糕点盒,打开盖子,酥点的甜香立时在车厢内弥漫开来,姜姝言微微动了动鼻子,放在袖中的手搅了搅帕子,努 分卷阅读51 力克制住去看的冲动。 可是耳畔又传来君昱细碎的咀嚼声,鼻尖的香味似乎更浓了几分...... 女孩微微侧过头,余光中这男人果真翘着一双大长腿,指尖捏着一块芙蓉酥,万分闲适优雅地吃着,倒是未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样子。 “幼稚。” 姜姝言咽了咽喉咙,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虽然心里对他万分怨怼,可胃却在叫嚣着,馋虫都被他勾了起来。 “哥哥......” 气势硬不过三秒,小姑娘便乖乖地妥协了,细弱蚊蝇,略显不甘不愿的声音,只让君昱眉尖轻挑,眸中掠过丝笑意。 “乖。” 本也没打算为难她,能喊自是最好,不能他便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就着她。毕竟太欺负小姑娘的事,他还做不出来...... 姜姝言心满意足地接过他递来的糕点还有糖果,美滋滋地吃了起来,口渴的时候还不忘朝君昱伸手,示意他倒水。 五天后的傍晚,他们到了云城。 因着姜姝言是恭亲王府唯一的嫡系孙辈,庆康帝允了她回王府居住的心愿,所以此番他们无需在云城另寻宅邸。 马车停在恭亲王府正门后,小姑娘在君昱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入目的,由祖父亲笔所提的匾额虽有些陈旧的痕迹,却仍旧透着姜彦之傲然于世,清透高华的风骨。 泪不知不觉便盈满她的眼眶,在看到站在门口的钟宇和钟琴两兄妹后,犹如决堤。 七年了,他们都不复昔年的年轻盎然,刚过而立的钟宇甚至已多了沧桑,隐有老态。 “郡主,你长大了。” 钟琴看着姜姝言一步步拾阶而上,行到他们面前,忙不迭地弯腰行礼,却亦是哽咽的失了声音,在她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 这双眸子与世子妃何其相似,含着似水的柔,明澈专注,用最美的善意包容着世间的所有。 “琴姐姐何须多礼,该是我谢谢你们,帮我和祖母守着这偌大王府。” 姜姝言透过朦胧的视线,看向敞开的王府大门,里面已经亮起了灯光,一景一物还是离去时的模样,没有多少改变。 “郡主,侯爷,晚间风凉,莫在门口站着了,府中已备好晚宴,你们舟车劳顿,先进去吧。” 钟宇到底比钟琴冷静些,先向站在一边的君昱行了礼,而后便柔声劝着一个劲嘘长问短,皆是泪流满面的两人,硬朗的浓眉微微舒展,眸中透着些无奈。 “嗯。” 姜姝言轻应了一声,在钟琴的陪伴下向里面走,又一次将圆了她回家梦的最大功臣君昱完全忘在脑后。 男子行在她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黑沉的凤眸中一片深邃静谧,视线虽时不时地落在小姑娘身上,但余光却始终留意着王府的地形和布局。 若依照楚瑾给他的构造图,这恢弘奢华的背后,也藏有一番洞天,布置这一切的恭亲王姜彦之确是奇才,若当年继承皇位的是他,姜国现如今定会是另一种盛世。 可他为娶楚瑾为妻,毅然违抗皇命,弃了这唾手可得的江山。 因着钟琴有宝宝要照顾,钟宇也不方便久留,陪着姜姝言和君昱在正厅交谈了一阵,简单说了云城这几年的大致情况,便各自离开,回了家。 小姑娘送别他们后与君昱先去了祠堂,给姜彦之他们磕头上香,方才回她的未宁殿用晚膳。 亲王府很大,共有七座正殿,他们虽住了进来,但并无多少人,不过用了前面专供护卫住的一殿,以及姜姝言自己的寝殿。 这之后君昱便忙着接管云城的事务,她则是每日带着青栀和画颜在王府各处走动,检查是否有异样之处,毕竟已经空置了近七年,澜州又非往昔,大意不得。 待到距离新年不到一月,家家户户开始置办年货时,姜姝言也将王府前前后后走了个遍,修缮整理之事在她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日,因着给君昱绣外衫纹案的金线用完了,女孩便带着青栀和画颜出了王府,去苏家分管的绣阁买些针线,顺便置办些年货。 路过小时候父亲常抱着她排队买桂花糕的那家点心铺时,眸中盈上丝许湿漉的姜姝言让外面的秦祁停下马车,在青栀的搀扶下出了去,行到已经排了不少人的铺子门口,安静地站在队尾等候。 兴许是时候不早了,到她前面几个人时糕点便销售一空,周围的人在一片唏嘘遗憾声中三三两两散去,只有小姑娘仍有些恍惚地站在原处,静静地抬首看着由父亲提字的招牌匾额。 虽已经年,但想来老夫妻两个时常擦拭,上面还泛着淡淡的光泽,字迹如新。 “父亲......” 一滴泪顺着姜姝言的面颊滑落进领口绒绒的白狐毛内,她微启樱唇,喃喃细语,缓缓伸出抄在汤婆子里的手,隔着一片虚无,努力够向那块匾,眼前浮现的却是姜慎轻撩袖摆,在此提笔写字的场景。 “小丫头,可是想要桂花糕?” 一个依稀泛着银光的面具轮廓,透过她的指缝,映入姜姝言眸中时,她下意识地放下了手,继续仰着头看出现在她身前不到三步之遥的男子。 他的声音有些粗,带着几分沙哑,听着是个已过三十的中年男子,语调却有着让女孩微微愣神的调侃。 “我正巧买到,便送给你吧,下次想吃记得早些来,不然哭鼻子也没用。” 大半块银色面具遮去了男子的脸,只露出一双透着几分柔和笑意的眸子,还有瘦削分明的下颚轮廓,骨节分明的大手递来了一个油纸袋,丝丝桂花沁香自里面溢出,充斥着女孩的鼻腔,带着让她心颤的熟 分卷阅读52 悉。 “夫人当心。” “你是何人!” 就在姜姝言想要伸手接过的时候,秦祁的剑横在了他们二人之间,有些冷厉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夕阳之下的柔和静谧。 “路人而已。” “抱歉这位夫人,未见你梳妇人鬓,唐突了。” 中年男子敛去了眸中的情愫,归于一片沉寂,但攥着袋子的手依旧没有收回,亦没有在意秦祁略显无礼冷硬的态度,视线扫过姜姝言披散在肩头的发,而后沉声解释。 “秦祁,退下吧。” “你无需致歉,是我之由。但你我非亲非故,我不能白受你的礼,这颗珠子你收着吧。” 女孩自腰间的香囊里取出一颗东珠,递到男子面前,小脸上神情虽柔,但眸光澄澈坚定,俨然是他不收下,她便也不要这一袋桂花糕的意思。 “却之不恭。” 唇角噙起一抹了然的弧度,男子也没再推脱,虽知这一颗东珠价值不菲,但她不是在意钱财的人,而他,更不缺。 摊开掌心,他看着小姑娘将珠子放了上去,方才自他的另一只手中接过这袋尚热着的糕点。 “夫人,告辞。” 收紧了手,感受着那颗微微咯人,渐渐染上他掌心温热的珠子,男子轻轻颚首,而后转过身沿着街道渐行渐远。 颀长又有些瘦削的身影在夕阳下拉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却并不显萧条孤寂,更多了几分神秘清贵,以及让姜姝言又一次恍惚的熟悉。 “秦祁,不必调查他。” 良久,直到这个中年男子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女孩方才转过身,在全程懵然的青栀的搀扶下回到了马车上,而后柔声开口,同已经与暗卫交换过眼神,让他跟踪的秦祁说了一句。 “夫人,还是谨慎为上。” 保护姜姝言是他现在唯一的差事,为了让主子没有后顾之忧,以及证实自己并不蠢这件事,秦祁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和细心。 “他没有恶意。” 车内的小姑娘在马车动起来后又轻声解释了一句,小脸上多了些无奈和笑意,谨慎是好事,可也没有必要过分紧张。他们初来云城,再加之君昱在澜州已经有了一定的名望,那些人不会用这么简单直接的方式动手。 “夫人如何断定?” 秦祁清俊的脸上多了丝疑惑和茫然,半路上杀出个戴面具的人免费送糕点,怎么看怎么诡异啊...... “直觉。” 第32章 除夕 姜姝言有些失笑,虽偶尔听君昱说过秦祁脑子不大灵光,犯傻时让她多担待担待,可委实没想到,这般没救啊..... 可她也没打算解释太多,直觉的确是一部分。 “啊......” “属下明白了......” 秦祁下意识地惊愕出声,又立刻收了回去,这回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搞笑了。 末了,他在心底低叹口气,夫人终究还是小孩子心性,随便送个糕点就觉得对方是好人,还好他让暗卫跟上去,不然便要将这头一号可疑人物放跑了。 与君昱一同用完晚膳后,姜姝言塞了一盘桂花糕给他当宵夜,因着初到云城,又临近年关,公务繁忙,怕夜间回来吵到小姑娘,他偶尔会宿在书房。 满目温柔笑意的俊美男人在她的目送下离开了厢房,怀中揣着香香软软,与他甚为不搭的糕点。 “爷,夫人吃了这桂花糕?!” 秦祁看到那点心的一瞬,下意识地瞪大双眼,提高了几分,微有些刺耳的嗓音在君昱耳畔响起,直让他蹙了蹙眉,深邃凌厉的眸中多了些不满。 “秦祁,是最近太闲?” 将盘子轻轻放到书桌上,男子微撩衣摆坐了下来,声音透着让秦祁打了个寒战的冷意,也没有看瞬时一脸菜色的护卫,他拿起手边的一份卷宗看了起来。 这些都是与乾元丹有关的案卷记录,虽大多都已被他们篡改,但澜州是圣骨花的引入和种植地,若有心,还是有迹可循。 “爷,不是,是今天傍晚回府的时候,碰上了一个戴面具的中年男人,他送了夫人一袋桂花糕。” 求生欲爆棚的秦祁立时上前将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便见君昱伸向盘中的手微微顿住,幽冷隐带锐利的眸光落在了对面护卫的脸上。 显然是让他解释清楚。 “但是夫人没白拿,给了他一颗东珠。后来那男子便走了,属下派了暗卫跟......” 后面的秦祁没说,相信君昱也明白结果如何了。 “夫人可有说什么?” 指尖捏起一块桂花糕,男子打量片刻,便将它送进嘴里,若无其事地咀嚼,而后咽了下去,眉眼间反是没了刚刚的厉色,一片清淡。 目瞪口呆的秦祁及时地回过神,略有郁闷地将自己与姜姝言的那番对话讲了。 “夫人让属下不必跟,那人没有恶意。” “属下问了原由,她说,直觉。” 本以为君昱会与他是一样的看法,却不想自家主子竟是若无其事地淡笑起来,且又拿了一块桂花糕送到嘴边,视线也重新落回桌上的卷宗上。 “嗯,日后遵照夫人的命令行事。” “莫要自作主张,给我丢脸。” 还不待秦祁再争辩两句,便见书案前的男子摆了摆手,赶他出去,眉眼间还是让他熟悉到窒息的嫌弃。 万分憋闷的护卫只得深吸口气,默默地退出了书房。 没走两步便在不远处的树上看到了今天跟踪面具男失败的暗卫,对上他无辜的视线,秦祁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翻个不雅的白眼。 早知该他自 分卷阅读53 己跟去,这样便能揭穿那人真面目,也不至于又被主子们嫌弃。 说起来,夫人年幼懵懂,爷可是历经沙场,心肝比墨还浓黑的人,怎的也是这般放任,毫不在意的模样? 就算那人当真没有恶意,可无端戴着面具,给夫人送糕点,还心安理得地收下能买下几间糕点铺子的东珠,且连精心训练的暗卫都跟不住,动机,难道也不值得深究吗? “小姑娘难得出门,他们便耐不住了。” “倒是急着印证我的猜测。” 君昱看着手中沁香美味的桂花糕,黑眸中晕开淡淡波澜,翻涌起些许了然笑意。 姜姝言的直觉很对,之所以不让秦祁跟踪,想来也是知道,能在众目睽睽下做出这般奇怪行径的人,他们是追不到的。 而他们口中的面具男子,此刻正斜倚在窗畔,透过清冷的月光,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闪动着莹润光泽的珠子,唇角始终扬着略显痴喜的弧度。 真是,百看不厌呢。 “这般宝贝?” 屋子的门被人推开,辨声音已过不惑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打断了他独自一人的傻乐。 “可不,您羡慕不来。” 见他要伸出手拿过他手中的珠子,面具男人立时收紧五指,将手藏于袖中,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快的好似一刹。 状似不屑地轻嗤一声,夺珠失败的男子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瞧你的出息。过些天要去趟南疆,别弄丢了。” “怎会,丢人不丢珠。” “那快丢吧。” “......”是亲爹吗? 离年关不到五天的时候,姜姝言派了府中的小厮给钟宇和钟琴两兄妹送了不少年礼。 她这些天也没有多少闲暇,不仅要忙着筹办府中的除夕宴,还要应付前来拜访送礼的云城官员的亲眷。 各家夫人几乎都携着打扮得精致美艳的待嫁闺秀,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让她这侯夫人考虑给侯爷纳小之事。 耳根终是得以清净时,已是除夕的前一天,姜姝言给君昱做的一身新衣也大功告成,看着上面虽简单但一针一线都精密细致,倾注了她心意的纹案,女孩却有些不愉地嘟了嘟嘴。 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女孩子抢着给他做小,而她不仅要找借口搪塞,还要忍着心头不快为他做新衣,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傍晚君昱回来的时候,等他的只有一桌冷掉了的饭菜...... 颇有些无奈地低叹口气,男子也没急着吃,而是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摩挲着沾着姜姝言发间幽香的木梳,等沐浴的小姑娘出来。 因着南方王府比京城还要大些,建的也更为奢华,她的房间后直连一方浴池,引入的是后山的温泉水,冬日泡在里面极是舒坦,难免有些昏昏欲睡。 被画颜和青栀唤回神后,姜姝言擦净身子,穿上寝衣,万分困倦地搅着被毛巾半包着的湿漉漉的长发,走出了浴房。 骤见第一次坐在她梳妆台前等她的君昱,女孩又清醒了些许,而后便见男子挥了挥手,将两个丫鬟屏退下去,很快偌大的房间就只剩下他们。 微垂眼帘,姜姝言自是清楚他为何会坐在这等她,只是话到了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 似乎因着同样的事次次同他闹别扭委实不太在理,而且她这样的思想,其实很不容于世,君昱也已经足够包容...... 可是她真的不喜欢每天都被类似的话题包围。 “站着做什么呢?” “最近是不是累着了?” 还是君昱的声音将小姑娘唤回神,他将她轻轻托在臂弯之间,放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坐着,接过她手中的毛巾开始为她擦拭头发。 能让她不开心的,多半就是往他后院添人这事,想来这几天没少被那些官家夫人磋磨。有点情绪发泄发泄倒也正常。 不过,他的确得尽快帮她摆平麻烦,也省的影响她的心情和胃口,小姑娘抱在手里好像又轻了些。 “嗯......” 姜姝言闷闷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她是挺心累的,相信君昱多半也猜到原由了。 “小醋缸。” 男子空出一只手温柔地捏了捏她白白软软的小脸蛋,在镜中便见小姑娘微微圆瞪美眸,其间遍布灼灼的怒意,让他有些忍俊不禁。 是实话,却还说不得,不过,他倒是很欢喜能吃了这缸醋。 “那你去纳妾好了,但都不得踏入我恭亲王府半步。” 姜姝言冷哼一声,微微嘟了嘟嘴,难得的软软的声音变得硬气了几分,作为郡主的尊贵和霸气倒是显露不少。 她是这亲王府如今的主人,君昱都算是借住在这,若是敢纳妾,就统统给她滚出去,不许脏了她的地。 “夫人这是在拿身份压我?” 男子也不恼,继续轻柔细致地帮她擦着过腰的,几乎覆盖了她纤背的青丝,深邃的黑眸中晕开些波澜,唇角笑意蛊惑。 “不能吗?” 姜姝言此刻腰杆子完全硬气起来,俨然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姿态,真论身份她可不需要怕他。 那嚣张矜傲的可爱神情直让君昱喉间险些溢出轻笑声,压抑了许久方才平息,而后他敛着嗓子,低沉恭敬地答道:“自然能,臣岂敢在亲王府放肆。” 而后便被姜姝言的小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 小姑娘面颊透着些许绯色,大眼睛在灯下闪动着莹润晶亮的光,她颇有些咬牙切齿地低骂一句:“油嘴滑舌。” 但心里的郁气倒是尽数散了,君昱应该很快就会帮她彻底解决此事。 毕竟不光是为她,而是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如今都不是他 分卷阅读54 纳妾的时候,这些女子身份都不简单,他正忙于揪出乾元丹一案的背后主谋,又岂会给自己平添麻烦。 第二天正是除夕,姜姝言早早地起来遣下人布置王府,而君昱则是先去了一趟府衙,却也在午饭前赶了回来,下午便陪着小姑娘一起布置未宁殿。 因着身边并无亲人,除夕宴虽比往常丰富了些,却还是君昱和姜姝言两个相对着,在房中用膳,甚至还不及前殿的秦祁和画颜她们热闹。 可小姑娘到底还有君昱陪着,想到远在京城,孑然一身的祖母,她的心便闷疼得难受,这是第一个没有与祖母一起过的年。 她在南,楚瑾在北。 她享受着自由,楚瑾却被皇宫束缚。 第33章 礼物 “乾元丹一案彻底告破前,京中都不会有事。” “开心点,多吃些才能长高。” 君昱隔着桌子轻轻抚了抚她的小脸,凤眸中带着淡淡的宠溺和笑意,收回手,他又为姜姝言夹了些菜。 只有两个人相对而坐的新年确实孤单了些,但再过几年,等她长大了,便会越来越热闹,到时只怕小姑娘会嫌吵。 “嗯。” 她乖乖地应了一声,敛起有些忧伤的情绪,今天是除夕,辞旧迎新的日子,她不该这般低落,平白坏了喜庆和乐的气氛。 总归想也是没用的,唯有尽力帮君昱破了案子,还澜州安宁,方能早日回京。 不过,说起长高,她一直在喝的牛乳,成效似乎凸显在了别的地方,个子虽也长了些,奈何离君昱的肩膀还有一点距离...... “可能守岁?” 吃完晚饭,下人将桌子都收拾干净后,男子看着趴伏在软榻上的小几上看书的小姑娘,余光瞄了一眼书架上的棋盘,眸中划过一抹笑意,柔声询问。 “能吧......” 姜姝言抿了抿唇,美眸闪烁,略显底气不足,过去她几乎都是睡了过去,临到子时方才被鞭炮声惊醒,和祖母一同许下新年愿望。 今年,大抵也会如此吧。 “那夫人陪为夫下会棋,可好?” 君昱显然是对她的回答早有所料,将架子上的棋盘取了下来放到几案上,又拿了两罐棋子,姜姝言直了直身子,将手中的书反扣在身侧的榻上,也不同他客气,直接执了一颗黑子径自落下。 虽然不精通刺绣,但她作为京中贵女,琴棋书画自然都有所涉猎,倒不至于如怀清和姚珍那般争夺才女的名头,可也自诩不差。 但是没过一个时辰,姜姝言的自信便被君昱彻底击碎,偶尔能险胜苏怀慎一子的她,每一盘都输得落花流水,这男人布下的局可谓天罗地网,杀机尽藏,一点点诱她进入,最后将她困在方寸之地,再无退路。 嘟了嘟嘴,小姑娘将手里已经无处可落的黑子扔回罐子,小脸上的神情颇有些憋闷,却又发作不得。 有一说一,他的棋技只怕也只有昔年的祖父能相较一二,她虽每一局都很认真,但实力的差距就是如此明显又残酷。 也不怪君昱能离开西地,孤身入京,以天下为棋,步步击破。 能操控他的人,这世上怕是不会有了吧。 “不下了?” 男人一颗一颗收着盘上的玉棋子,将它们放回棋罐,余光却始终落在对面有些气鼓鼓的小姑娘脸上,唇角扬起宠溺又无奈的笑。 她的棋艺可以称得上优秀,但经验尚有些不足,输得快也属正常。 况且对弈之事上他向来认真,不管对手是谁,实力如何,都不会放水,这是基本的原则和尊重。 “我教你一种新的下法吧。” 就这般输了姜姝言委实有些不甘心,于是她灵机一动,想到祖母曾教她的五子棋,大眼睛里又燃起斗志,灼亮的惊人。 楚瑾说过,她昔年就是用这方法出其不意,胜过祖父的,如今她也用一用,总要赢上一回才行。 “夫人且说。” 君昱其实已经猜到她要教的是什么,眸中划过一抹了然戏谑的笑意,而后又归于一片幽深静谧,一副洗耳恭听,认真好学的模样。 “这种呢,叫五子棋......” 虽想用特殊方法讨个巧,但姜姝言还是颇有耐心地执着棋子在棋盘上给君昱仔细地讲解了一番,见他懂了后,便颇为大度地让他先行。 兴许是太久没下五子棋,男子第一局确是输了,本以为小姑娘会乘胜追击,却见她很干脆地撒开手,不玩了。 重新将扣着的书拿起来,姜姝言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若再继续她铁定会一路输到底,还不得见好就收。 这男人实在太可怕了。 亥时过后,小姑娘便开始靠着软榻打起瞌睡,书摊在腿上,却是再看不进半个字,视线朦胧,意识模糊间,依稀感觉到自己似乎被纳进了熟悉的怀中,她复又动了动身子,在他胸前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闭目小憩。 君昱轻轻抚了抚姜姝言披散在肩头的发,鼻尖萦绕着属于她的馨香,心间是从未有过的安然和满足。 耳畔炮竹声越渐频繁响亮,也预示着新年越来越近。 而她,又会长大一岁。 子时三刻,他轻轻捏了捏怀中小姑娘的脸,将她半哄着唤了起来,见她仍是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模样,君昱便拿起衣架上的雪白狐裘,仔细地给她披上,而后半拥着她走出屋子。 二人出了承兴门后,便看到已聚在庭院前的秦祁等人,他们早先便布置好了烟花炮竹,正等着两个主子出来,到了子夜便尽数点燃。 姜姝言半靠在君昱温热 分卷阅读55 的怀中,轻轻仰起头,透过似蒙着一层迷雾的视线,看向头顶开始被烟火照亮的夜空,大眼睛里依稀倒映着璀璨的光彩,唇角也不由得扬起甜美的弧度。 真好,还能回到这里,站在承兴门前,看云城的万家烟火,听爆竹辞旧的喜烈声响。 当第一束烟花自台阶下的空地上冲天而起,照亮王府的一片天空时,不绝于耳的便是下人们的欢呼祝福声,还有画颜和青栀给他们发红包的嬉闹声。 大胆的秦祁和秦峥在给下属发完红包后,与画颜她们一道踏上台阶,对着君昱和姜姝言一个劲地说吉祥话,讨要红包。 小姑娘早有准备,打开腰间的香囊,自里面取出八颗东珠,一人两颗分了。 寓意也很简单,希望他们来年都能遇到心仪的人,成双成对。 君昱则是给了二十四片金叶子,俊脸上神情难得缓和些许,却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来年也要尽忠职守,好好伺候。 这也算是他们收红包收得最多的一年,四人立刻乐呵乐呵地将东西都收了起来,继续玩烟花,闹去了。 “夫人,我可有礼物?” 君昱趁着无人注意他们,将小姑娘圈进怀里,看着她倒映着绚丽烟火的楚楚桃花眼,沉沉凤眸中的深邃尽数淡去,只余下一片温柔。 “有啊。” 姜姝言仍有些困意,但还不至于站着就睡着,在一片喧嚣中,她扬起唇角笑得清美绝伦,答得声音也万分清晰响亮。 “那夫人的新年愿望,许了吗?” 男子修长的手指微动,为她顺起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在耳后,声音亦是低柔宠溺。 “嗯,烟花升起的那一刻,便许下了。” “你呢?” 小姑娘年年守岁,挣扎醒来,便是为了在子夜时分,许下新年的第一个愿望,此番自然也不会忘记。 “未曾。” “有你便足够了。” 君昱扬起唇角,终是露出明朗又略带魅惑的笑容,声音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和柔情。 在姜姝言微微错愕地注视下,他缓缓俯下身,温热的薄唇印在她白皙的额头,却不同于第一次,带着更为炙热深刻的情意,久久未离。 天边的烟火在他们的脸上投下斑斓的光彩,亦像是在鉴证,这一刻的情定。 正在玩着烟火棍的秦祁无意中回头,看到这一幕,惊得险些让火花烧着他的衣服,回过神后,他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并勾上准备侧首的秦峥的肩,带他往前走了几步。 这样惊奇的发现,还是他一人掌握比较合适。 君昱将姜姝言抱回房时,她揉着眼睛指了指内室的衣柜,打开后,果见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衣匣子,将小姑娘先放到床上坐着,又为她脱下鞋子以及身上的狐裘,男子方才回去将那匣子拿出来。 轻轻启开,便看见了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的衣裳。 从里到外,甚至还有一块坠在腰间的精美玉佩,以及姜姝言亲手缝的,勉强能辨出兰花模样的香囊。 小姑娘用了近两个月,显然是费了许多心思。 修长的手万分轻柔地拂过月白色的衣衫,感受着云锦的细密舒适,心好似被独属于姜姝言的温柔浸泡着,很甜,也很软。 再这样下去,怕是整颗心都要被她占了去。 虽于现在的他而言动情有些危险,但君昱不在乎。若喜欢一个人还要畏首畏尾,隐而不发,属实窝囊。 回首时,姜姝言已倒在被子上,好似快要睡过去,男子合上匣子,缓步走到床边,将她抱回腿上坐着。 自袖中取出小巧的紫檀木首饰盒打开,君昱取出其中的一条坠着月亮,镶嵌剔透宝石的手链戴在小姑娘细瘦的左手手腕上,见她似是感到凉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微启薄唇,柔声哄道:“无事,困就睡吧。” 而后便见她万分心安乖巧地重新合上眼帘,沉沉睡了过去。 脱去姜姝言右脚的袜子,君昱又拿起首饰盒中的足链,圈住了她在灯光下蒙着一层柔白光晕的纤细脚踝,银制镂空,镶着粉宝石的星星碰撞,发出细碎的轻响,清脆动人。 不过这微小的声音在喧嚣中,也唯有像他这般耳力极佳的练武之人才能发现。 第34章 赈灾 第二天一早,君昱便换上了姜姝言为他做的衣裳,一袭月白色,长发披肩的他好似全然变了一个人,翩翩如玉,公子无双。再不见了往昔的肃冷杀意,俊美的脸上神情虽淡,可眉眼间却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直吓得秦祁大年初一就摔了盘子,嘴里一个劲地念叨“岁岁平安,岁岁平安。” 秦峥虽比他淡定些,但捧着碗的手也微微紧了紧,另一只手暗暗掐了掐自己腿,疼痛感万分清晰地提醒着他,不是在做梦。 爷真的穿了一身浅色,变成了像是画中走出来的谪仙一般的俊美公子。 看来,夫人给他带来的改变真的非常大,且是从里到外的那种。 至于姜姝言,则是在他出去练剑后,坐在床畔晃动了好一会戴着足链的右脚,听着星星里宝石碰撞的轻响,大眼睛里笑意渐盛,一时也不想套上袜子。 银链衬得她裸露在外的肌肤白得让人心悸,画颜和青栀进来时看到这一幕,对视一眼,皆是讶然,莫不是郡主与侯爷已经圆房了? 可观姜姝言晃着脚丫子,笑靥如花,灵动自如的模样,以及整洁如初的床榻,也不像...... 直到耳畔传来小姑娘的声音,她们上前服侍她沐浴更衣,看见并无落红的床单,方才无 分卷阅读56 奈地摇了摇头,不过是收了侯爷送的礼物,便欢喜成这样,还说对他没有心思。 年初六时君昱在府中宴请了云城的大小官员,直截了当地说明,他与夫人感情甚笃,并无纳妾之意,彻底绝了这些人不安分的念头。 这之后,在君昱的整治施压下,黄知卓明面上的爪牙一个一个被拔去,换上了他亲自申请提拔的新地方官,百姓逐渐过上没有欺压盘剥的安乐日子。 当蝉鸣已有呱噪之势,南方的盛夏到来时,送了妹妹出嫁的苏怀慎也自京城过来,顺道带来了苏梓柔及楚瑾的信件。 暂时安宁的日子在七月中旬被一场天灾打破,连日的狂风暴雨给澜州境内许多郊外村庄带来了一场浩劫,各处堤口因着提前加固倒是无碍,只是城外的百姓还是免不了流离失所。 云城尚有姜彦之在时建立的慈安堂,可以供附近屋舍被毁的百姓暂住,且迫于亲王府的施压,黄知卓不敢过分藏私,一直在开仓放粮,但其他几城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姜姝言和苏怀慎留在云城,而君昱则是奔波于数城之间,视察情况,虽遣人快马加鞭递了折子给庆康帝,但拨下的十五万两银子以及数万担粮食被各地官府层层盘剥,到云城时竟只剩不到三分之一。 若换做别人,此刻早已焦头烂额,奈何是撞在君昱手上。 黄知卓串通其他地方官员想给他个下马威,最后只能自食其果,自断其翼。 君昱扣了前来送赈灾物资的人,全部严刑拷问,逼供画押。 而后根据每城的情况安排好相应的应灾措施,监督施行后,他便带着秦峥以及手下十个护卫冒雨前行,几乎昼夜不息,一路北上,亲自讨债。 最后将被私吞的赈灾物资尽数收回,所有涉及的官员的罪状通通罗列,厚厚一摞奏折八百里加急呈上京城。 庆康帝雷霆震怒,下旨让君昱将这些人就地处斩,不必押解回京。 如此这般一来一回,当他再度回到澜州境内,逐一检查赈灾情况,最后回到云城时,已过了一个多月。 雨已然少了许多,灾后重建事宜也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君昱便就在城外二十里处,因灾尽毁的村庄看到了正蹲在田地里,给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喂粥的姜姝言。 她瘦了些,小脸上隐隐透着疲惫和憔悴,但神情十分温柔,边喂还边给孩子哼着歌谣,声音软糯,却也有几分低哑。 画颜和青栀正在不远处给被断裂的屋梁砸伤的几个男子包扎伤口。 苏怀慎和秦祁则是与云城衙役一起检查着一些将倒未倒的房屋,避免再有参与重建的男子被突然压倒,受伤。 君昱临行前叮嘱过,因着云城毗邻南疆,极可能有人借天灾趁虚而入。 姜姝言这段日子自不敢大意,白天都会亲自去慈安堂帮着放粥,夜间则是让武功高强的秦祁监督,若有异动便跟上查探,但不可贸然出手打草惊蛇。 不过倒也不负有心人,当真发现了几个有意思的人,一部分是去往黄知卓的宅邸,另一部分却是做梁上君子,夜探王府。 回想自己被刺客如蛇的阴冷目光盯着,还要装作无所觉地“睡”着,姜姝言便是一阵毛骨悚然。 今儿出城也是他们混迹在村民里,预备在城外安营扎寨。 窜动可以,但窝却不能放任他们建,因而她准备让秦祁在晚上收网。 君昱出现在小姑娘身边时,她还有些恍然,回过神后兀自笑了起来。 “你回来啦。” 有些苍白的小脸并未变得明艳,反是多了几分柔弱,可声音依旧温软动人。 远处的苏怀慎和秦祁亦是向这边行来,看上去或多或少都有些清减,但到底是身体强健的男子,精神要好上许多。 “嗯,我来吧,坐下歇会。” 君昱有些心疼地伸出手抚了抚姜姝言白嫩的小脸,接过她手中的碗,另一只手却是将她轻轻带了起来,扶到一边断下来的树桩上坐着。 “夫君,要温柔点,不然孩子又要被你吓哭了。” 小姑娘在他即将转身时扯了扯男子的袖摆,话虽柔,但美眸却分外专注,闪动着略显深邃的光,她相信君昱能懂她的意思。 是现在动手,还是留待晚上,既然他已回来,自当由他定夺。 “放心吧,为夫自有分寸。” 南方的九月原是有些闷热的,可姜姝言的手却一片沁凉,君昱握住时不免蹙了蹙眉,看着她的眸中划过些担忧,却见女孩轻轻将手抽了出来,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自他离开便没有放松过心神,身体自然有些吃不消,休息几日便无碍。 君昱周身气息本就有些吓人,无需刻意放缓神情,孩子也不敢吱声,紧绷着瘦弱的小身板乖乖巧巧地张开嘴将剩下的半碗粥喝了。 而后他便让秦祁先护送姜姝言回王府歇息,他和苏怀慎留在此处。 傍晚时分,君昱回到王府时,小姑娘仍在熟睡,他静静地在床畔坐了一会,却不曾伸出手去触碰,怕惊扰她难得的好眠。 这一个多月辛苦她了,不仅要应付黄知卓那老狐狸,还要指挥秦祁这榆木脑袋。 待他今晚抓了那伙人,给她出气。 亥时过后,一身黑衣的君昱却携了一身血腥回来,彼时姜姝言正披着外衫,坐在外室的软榻上对着府中的账项。 灾情期间,除亲王府外,还有许多官员和富商捐赠了钱财和物资,数目自当有所统计和公示。 “夫君,你受伤了?” 看着男子脸上的血迹,鼻尖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女孩焦急地放下手中笔,下了榻便朝他快步行来。 “别担心,不是 分卷阅读57 我的血,审讯时出了点意外。” 君昱接过她递来的帕子,也没让她踮起脚尖帮他擦拭,而是轻轻握着她的手,将她带回软榻上坐着。 神情虽有些凝肃,但声音温和,安抚着她的情绪。 “我先去沐浴更衣,晚些再与你细说。” 满身的血腥和脏污,他不想熏着干干净净的小姑娘。 她点了点头,转身去衣柜里为他取了一身干净的里衣,送到后面的温泉池,回到榻上却是怎样也无法集中精神,什么意外,能让他也不得已沾了一身腥? 君昱带着浴后的清冽淡香出来时,吹灭了外间的灯,将姜姝言抱回内室的床上,与她讲起了今晚的事情。 他们的确将那些人一网打尽,逼供过程也很顺利,却在喂了毒后变故突生,这些人的身体开始异样的扭曲抽搐,接下来的一幕更让向来从容不惊的君昱都有些头皮发麻。 他们的内脏被无数蛊虫从里到外啃食,而后密密麻麻地钻出身体,幸而他提前了解过一些南疆蛊虫,当即便用火将牢房烧了干净。 纵是如此,还有不少爬了出来,咬上看守的牢役,最后君昱与秦峥也只得挥剑将这些人杀了。除了给他们一个痛快,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应对之法。 不过,具体的他没描述,这么恶心的场景,她还是不要想象了。 “那些牢役的亲人,夫君要遣人好好安抚。” 小姑娘听完后,却是轻蹙黛眉,眸中多了些怜悯,不管他们是不是黄知卓的人,此番都是无辜丧命,需得料理好后事。 “我已命人统计安排,无需忧心。” “夫人,我不在云城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君昱伸出手抚平了她眉间的起伏,声音低柔,带着些关切和宠溺。 此番能打探到这么多有用的消息,也是亏了姜姝言的谨慎仔细,不然他还真有些分/身乏术。 “还好,有表哥和秦祁帮忙,还有画颜和青栀陪着,我没什么的。” 姜姝言摇了摇头,除了晚上有些心累,其他的倒真没什么,秦祁虽不能充当智囊,但胜在武艺高强,时刻听从安排,也不像君昱嫌弃的那般没用。 “休息吧,接下来都有我在。” 男子将她扶到床里侧躺好,又为她理了理被子,俯下身在小姑娘额头印下一吻,见她微红了小脸,有些慌乱地闭上眼睛,眸中多了些笑意。 熄了灯后,静谧的室内很快只余下他们平缓的呼吸声...... 第35章 现身 君昱第二天带着人去搜查那伙人供出的几个联络点时,几乎都已人去楼空,却在他的预料之中。 废他们几个窝点,倒也不算全无收获。 且可以确定的是,澜州遍布着三股势力,他们之间皆有所联系。但,兴许也有着能让他们分崩离析的“伙伴”,在其间流动。 第一股,当以黄知卓为首,第二股,便是隐在暗处,企图颠覆这个朝代的穿越者,第三股,却来自南疆皇室。 某些相同的利益,让他们构成合作,甚至将手伸向京城,欲颠覆姜国。 十月末,君昱带着秦峥深夜“拜访”预备第一个铲除的势力,知府黄知卓的府邸。 他是唯一一个站在明处的人,虽狐狸尾巴藏的好,可手下的爪牙都被拔的差不多,这几个月怕都是自己动手,留下的证据想来也足够君昱扳倒他了。 一袭黑色夜行装的主仆二人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在黄府内院,来到书房所在的院落后,君昱与秦峥交换了眼神,而后他脚尖轻点旁边的树,几步之间跃上屋顶,矫健利落的身形,悄无声息的步子,守在周围的护卫全无所觉。 掀开屋顶青砖,他敛了周身气息,蹲伏着看向屋内。 黄知卓正与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交谈,声音虽不算响,君昱却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二皇子此时不宜前往澜州,君昱不好对付。况且阿江自他来到澜州后便掩了声息,似乎颇有顾忌。” “黄大人,你们曾允诺三年内姜国必乱,届时南疆便可挥师北上,可如今呢?区区一个荣兴侯,便将你们吓得动弹不得,任其宰割?” “君昱仗着庆康帝的势,现在又掌有澜州兵权,我们的确无法与他正面对抗,须得从长计议。” 黄知卓声音颇有几分压抑,藏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自君昱的视角看去,他的脸色万分阴郁,垂在袖中的手攥得非常紧,显然心中憋着不小的气。 相较藏在暗处的那两个人,他现下的处境的确很难。 “黄大人,你不仅让自己陷入被动,还毁了数个二皇子布下的暗桩。” “今后,好自为之。” 中年男子虽身着姜国服饰,冷淡下来的语调却多少带了些异腔,而后站起身与黄知卓擦肩而过,转了转书架上某个不甚起眼的摆件,靠墙的架子向旁移动,露出一条暗道。 他离去后不久,黄知卓便将书桌上的东西尽数扫落,乒乒乓乓的声响惊得守在外面的小厮和护卫皆是僵了身子,半晌方才战战兢兢地进去。 君昱唇角轻勾,一抹淡淡笑意划过,运气不错,听到了颇有价值的墙角。那南疆二皇子倒也有点脑子,清楚黄知卓大势已去,可以丢弃了。 直起身子坐上屋脊,单腿支起,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却是朝树上的秦峥比了个手势。 待黄知卓走了,他便进去搜查,那个地道自然也要一探究竟。 约莫一柱香后,书房的灯灭了,君昱淡淡地睨着在小厮掌灯迎送下的黄知卓消失在视线。 在 分卷阅读58 走廊护卫巡视过去的间隙,男子飞身而下,足尖轻点地面,仿若与黑夜融为一体,只鬓边的碎发有些许浮动,而后他迅速推开门,进了去。 就着窗外洒进的清冷月光,君昱始终凝神谨慎,留意着周遭可能的机关。 微抬脚,从容地迈过地上拉起的,纵横遍布的数根银线,他终是走到摆着各种卷轴的书架边。自腰间取出一颗夜明珠,君昱快速浏览着上面的内容,却并未发现什么有意义的东西。 老狐狸。 冷笑一声,他行到刚刚看到的机关处,转了转,飞身闪进漆黑一片的狭窄通道。 至于留守外面的秦峥则是在半个时辰后自行离去,倒不是不关心主子,而是他相信,这世上就没什么是君昱应付不了的,他跟上去约莫还会扯后腿。 不过此番,他的主子的确遇到了些棘手的情况。 那地道里果真别有洞天,不仅有堆得像山一样的金条,以及无数奇珍异宝,甚至还有足够黄知卓被株连九族的龙袍高挂在衣架上。 做工看上去倒是比庆康帝身上穿的还要精密细致些,用的材料也属上乘,绣着十二条金龙,远多于姜国正统皇室历来规定的九条。 若是庆康帝看到,怕真会气到吐血。 轻笑一声,男子锐利的凤眸中多了些讥诮,八字还没一撇的事,黄知卓倒是急不可耐地先将板上钉钉的铁证留好了,明知如今情势不妙,竟还不舍得销毁。 不作死就不会死这话,送给这老头最合适不过。 将放在书架上的几本内容最“丰富”的账册以及信件用布包裹起来绑在身上,他又自腰间抽出匕首,割了那龙袍上绣着五爪金龙的一块收进袖中,而后便沿着地道向外走。 一路倒也算顺畅,各处的机关君昱都避了过去,未曾触动。 走到尽头的台阶时,用了近一炷香的时间。 他并没有急着推开眼前的石门,而是轻轻贴于冰凉的石壁,听着墙后的动静,可以确定的是,此处连着的屋子并无人,但更远的地方,似乎有些嘈杂。 眉目微不可见地凝了凝,俊脸上神情较之刚刚更为肃冷沉厉些,君昱却没有再犹豫,直起身子,伸出手推开了门。 入目的是个略显简陋的房间,观布置像是寻常的下人房,耳畔的喧嚣更为清晰,男女混杂,这个时间还能如此欢歌笑语的地方,在这时代,多半也只有青楼。 即将行到门口的一瞬,君昱眸中猝然蹦出可怖的杀意,飞速抽出腰间匕首向着自房梁上朝他扑来的硕大蛊虫刺去,诡异的绿色粘稠血液迸溅,却被他灵敏地躲过,没有沾上半分。 但君昱心中反是升起极为不祥的预感,像是为了印证似的,那蛊虫尸体里开始密密麻麻地爬出许多蚂蚁一般大小的不明生物,周遭也传来更多爬虫的细密声响,皆是朝着他而来! 饶是强大如君昱,眼前这般万虫肆虐的场景还是引起了生理性不适,男子不做他想,火速推开门,三两步之间跃了出去。 更诡异的一幕却在月光透过敞开的大门洒进的一瞬发生了,那些爬虫自四面八方聚成数股,朝着君昱的方向飞了过去,紧追不舍! 此时别提去打探前方青楼,如何脱身便已让他有些焦头烂额。 暗恨自己大意,未曾仔细了解南疆蛊虫就贸然出手的同时,君昱脚步不停,用尽最快速度向城外跑。 这些东西大抵是循着他的气味穷追不舍,自不可能将它们引到王府去。 虽一时未想到脱身之法,但他也绝不会被一堆虫子逼到走投无路。 就在君昱飞过城墙,闯入城北密林,预备用前方溪水隐去身上味道时,悠然的笛声自树林深处响起,无形中淡了空气中流转的夺命杀机。 紧随而来的,却是一股奇异的香味,不同于姜国追求雅致的熏香,这味道浓烈的让人隐隐有目眩神迷之感。 而追了君昱一路的虫子,亦开始大片大片地掉落,很快便死了干净。 抬首间,只看到那银色面具在依稀透过树枝的月光映照下,流转着清冷的银辉,一袭绛紫色锦衣在夜风中微微浮动,高高立于枝头的男子就这般静静地与树下的青年对视。 面具后的眸中更多些审视,隐带几分深意。 “多谢。” 君昱倒也干脆,朝着那人的方向拱手致意,低沉醇雅的声音平静淡然,辨不出多少情绪。 “年轻人,切忌自负。” “一国之传承,绝非一己之能便可颠覆。” 男子的声音不同于他清贵卓绝的气质,略有几分粗哑厚重,但可听出其间的训诫之意。 自袖中取出一本书直直地朝君昱丢去,树影微动间,却早没了他的身影。 “幸逢老‘姜’。” 他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南蛊记》,声音里颇有几分感慨,凤眸中划过一抹深沉笑意,而后便将它紧攥在手沿着来时路回到城内。 自沧州而来的君昱对南疆的了解还不够深刻,此番的确是吃了一知半解的苦。 不过,收获颇丰。 南恭亲果真名不虚传,也从未真正逝去,只是换了种方式继续守护姜国。就如这书扉页上所写。 君不仁,百姓何辜。 作者有话要说: 君昱:姜还是老的辣。 (嫩)“姜”姝言:??? 第36章 热闹 黄知卓的罪名君昱回去后连夜写在折子上,连着罪证一起装在盒子里,命秦峥执着他的令牌乔装打扮,即刻出发,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若不尽快,待黄知卓发现再想送出去,便是难如登天。 分卷阅读59 也就在秦峥出城后不到两个时辰,恭亲王府迎来了访客,彼时姜姝言正在未宁殿后花园内浇着花,骤听管家前来通报,素手微顿,美眸中多了几分凝然。 “你速去房中将侯爷叫起来。” 小姑娘将手中的花洒递给身边侍奉的青栀,而后接过画颜递来的帕子净了净手,与自树上跳下来的秦祁对视一眼,便携着两个婢女先行去花厅会客。 君昱几乎彻夜未眠,卯时三刻方才睡下,黄知卓的到访虽在二人预料中,但也没想到他会这般坐不住。 “下官拜见夫人。” 骤见进来的是昭和郡主,中年男人的眸中尚有几分难掩的惊艳之色,相较于一年前,如今的姜姝言五官又长开了些,身量也有所拔高,如初绽娇花,美得惊心。 “黄大人不必多礼,今日来我王府,所为何事?” 女孩秀眉微微凝了凝,越渐明媚的桃花眼中划过一抹厌恶,娇软的声音较之往常带了些疏离,周身俨然多了宗室贵女的矜傲贵气。 提及王府便是想让他清醒清醒,这天下如今还是姜姓为王,任他有滔天财势,都得在宗室面前卑躬屈膝,更何况,他已是强虏之末。 “不瞒夫人,下官前来是与侯爷有事相商,不知他是否在府上?” 黄知卓见女孩拂袖坐在了主位上,也没有请他入座的意思,略阴浊的眸中多了几分厉色,不过一个挂名的郡主,住着王府,便真开始摆起了架子。 若非她是罕见的绝色,有让男人臣服裙下的资本,他岂会容忍。 想来君昱这混账也是夜夜被勾去了魂,才会抗拒纳妾,这般宝贝纵容着此女。 “侯爷确在,黄大人需稍等一会。” “不过,本郡主近来也未曾听侯爷提及,与大人有事可谈。” 姜姝言接过画颜递来的热茶,微微抿了两口,连余光都懒得施舍给下首的猥/琐老男人,平的倒胃口。 脑子里不知道装着些什么恶心东西。 “郡主说笑了,官场之事,侯爷又怎会说与内宅,混为一谈。” 黄知卓面色微僵,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水,却是摆在一边,并没有喝。 “黄大人,本郡主是这恭亲王府现今的主人,若有来客,侯爷岂有不知会之理?” 小姑娘淡淡地睨了一眼被他搁在一边的茶盏,喝茶的同时,垂下的眼帘掩去了眸中的嫌弃,她可不会让他死在王府,平白脏了地。 况且竟敢讽她是无知内宅妇人,那她不回敬回敬,真对不起他特意凑过来的这张老脸。 “夫人莫恼,黄大人虽来得突然,但兴许是有要紧之事。” 还不待黄知卓回话,君昱磁性醇雅的声音便自门口响起,颀长挺拔的身影在厅内投下一片压迫逼人的阴影,直让刚刚还气势勃勃的老男人不自觉地收敛起来。 姜姝言虽端的起郡主的架子,但到底没有君昱那份震慑人心的魄力。 “夫君。” 小姑娘看着向她身边位置走来的俊美男子,小嘴轻轻嘟了嘟,声音里多少带了些依恋和委屈,小女儿娇态尽显。 这杀神都不敢这么跟她说话,也不知黄知卓是被谁赋予了这般怼天怼地,谁都不放眼里的勇气。 “夫人,吃些糖,为夫特意去揽月楼排队买来的。” 君昱也没急着落座,而是走到姜姝言身前,自袖中取出一袋糖果,拿了一颗送进她嘴里,末了又温柔地握了握她柔白滑腻的小手,将糖袋子放到她手心。 二人之间的互动交谈甜蜜温馨,全然将下首的黄知卓当成了空气。 “黄大人,内子性子娇,让你见笑了。” “不知你此番前来是为何事?” 轻撩衣摆,君昱终是坐到了姜姝言旁边的位置,接过画颜呈上来的茶,优雅地喝了两口,虽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但他看上去依旧精神抖擞,并无半点倦态。 好似并未夜探黄府。 在西地时他曾带着秦祁在山谷埋伏了三天三夜,最后将西戎大将的首级斩于剑下,以震军心,区区一夜,又算得什么? “侯爷与夫人感情甚笃,羡煞旁人,谈何见笑。” “下官此番前来是为府上之事,昨夜内宅进了贼人,下官丢了不少重要之物,只不知侯爷能否帮着调查一二,为下官做主?” 黄知卓一双阴郁的眸子如蛇般紧紧地盯着上首的君昱,却见他俊脸上神情未变,依旧是如常的肃冷,隐透着几分漠然。 “黄大人,你遭遇贼人心有不愉,本侯自当理解。” “只是本侯乃澜州总督,日理万机,区区失窃之事实不在我过问范围。” 男子轻轻放下手中茶盏,不轻不重的声响,却好似扣在下首的黄知卓心上,让他猝地一颤,瞳孔微缩,惊悚不止。 他当真是急糊涂了!若君昱能被他说服,这一年内就不会接二连三地拔除他在官场的势力,此番抓到他的实证,自是快马加鞭送回京城! 又怎可能给他片刻喘息回旋之机! “下官唐突,就此告辞。” “侯爷,且珍重。” 黄知卓当即站起身,向着君昱拱手示意后,头也不回地甩袖而去,算是彻底与他们撕破了脸。 “黄大人,且行且珍惜。” 男子斜撑着桌案,单手支着下颚,唇角轻勾一抹疏懒弧度,俊美的眉目间多了丝清冷讥诮。 死到临头了,倒劝他珍重,想得挺美。 行到门口的老男人脚步微顿,继而加快了步子,很快便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线。 姜姝言又自送了一颗草莓味的糖果进嘴里,大眼睛里多了丝感慨,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威胁君昱,委实胆大。 这天下,还没姓黄呢,以后也不 分卷阅读60 会。 “夫人,府上怕是要热闹一段时间了。可要留下来与为夫一同看戏?” 君昱复又侧过脸看向腮帮子鼓鼓的小姑娘,对上她闪动着纯澈光芒,温柔美好的大眼睛,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小脸,神情柔和宠溺。 这双眸子,当真会说话。 依照秦峥的谨慎机敏,就算黄知卓此刻派人阻挠,也抓不到他,况且沿途与他有所勾结的地方官员已经因着私吞赈灾物资一事被斩首,这样一来,阻力又少了不少。 秦峥到京城大抵需要二十日,庆康帝看到那些东西,定会派兵前来押送黄知卓九族之人上京问斩,以振君威,一来一回,至少也要四十天。 留守澜州的他们,这段日子势必也会“精彩纷呈”。 不出君昱所料,当天晚上王府便来了第一波死士,外面刀剑碰撞的声音万分激烈,屋内的姜姝言虽相信他能应对,但心到底也没大到若无其事地躺在床上睡觉的地步。 小姑娘披着披风,静静地盘坐在软榻上,就着桌案上的烛火为君昱缝制里衣。 万事都是一回生二回熟,如今她绣的衣服虽比不上表姐的精美好看,但手法也娴熟不少,做些贴身衣物完全使得。 “郡,郡主,以后每晚府里都会这么‘热闹’吗?” 青栀终是没忍住,颤巍巍地问了一句,她和画颜静静地立于小姑娘身侧,相较于她的柔美安然,她们两个多少有些心惊胆战,倒不是不相信侯爷,只是这样的日子,也委实太考验心脏承受能力。 “嗯,别担心,会过去的。” 姜姝言抬起头,小脸上扬起让人心安的温暖笑容,声音亦是绵软柔和不已,渐渐抚平了两个婢女心头的担忧和惊恐。 有君昱在,再危险的情况也能化险为夷,况澜州一时的困境,又如何囚得住他? 嫁给他一年有余,小姑娘一点点走进君昱的心,越知悉越震撼,却又为之欣然。 雄韬伟略,襟怀天下的他,定会改变现在姜国,开辟出新的盛世。 而她,也该自他身后走出,努力与他齐肩,这样兴许就不必再烦忧有一日他会遇上更好的女子。 外面的打斗声渐渐止息后,君昱携着一身浓郁的血腥味进了屋,画颜和青栀弯腰向他见礼,而后便退出了房间,始终目不斜视,没有看院子里正被下人及护卫清理的血腥可怖的打斗现场。 姜姝言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给君昱倒了杯水后便迎了上去,男子接过她递来的杯子,却阻止了小姑娘要为他脱外裳的动作。 “脏,别沾到。” “乖,先回去躺着,我过会便来。” 似是担心她误会,他放下杯子柔声解释了一句,复又俯下身在姜姝言眉心落下怜惜安抚的一吻,见她乖乖地点了点头,方才转身向后面的浴池走。 回到内室,还未行到床畔,女孩却是想起还没给他准备新的里衣,于是脚步微顿,换了个方向,行到衣柜前抱出一套换洗衣物,便朝浴池走去。 骤见衣衫褪了一半,露出结实硬朗,旧伤疤遍布的上半身的君昱,她白皙的小脸瞬时一片通红,可还未垂下脑袋,便看见了侧过身的他右胳膊上的一道刺目惊心的伤口。 足有手指长,虽不是深可见骨,但也算得上皮开肉绽,且血的颜色发黑,显然是被下了毒。 这回姜姝言也顾不上害羞,抱着衣服,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他面前,一时又有些手足无措。 君昱低叹口气,本是不想让她看到,可看着小姑娘焦急心疼的模样,心里又软的厉害,颇觉幸福温暖。 “夫人,心疼心疼就好,千万别落金豆子。” “不然为夫就不止伤口痛了。” 第37章 奇怪 “我去拿伤药。” 姜姝言哽了哽嗓子,瞪大眼睛努力将泪水逼退,而后将手中的衣服放到一边的架子上,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半路上掉了两滴泪,被她迅速抹了干净,将庆康帝赐的外伤药一股脑地找出来,自酒架上取了一壶烈酒,又从柜中拿了两卷包扎用的细布,女孩快步走了回去。 彼时君昱正坐在池子边上,倒也没继续露着上半身,而是把衣服半拉起来,只留一条受伤的胳膊在外面。 见小姑娘抱着一堆瓶瓶罐罐步履匆匆地走过来,大眼睛隐隐泛红,又湿漉漉的可怜模样,心里酸软的厉害,又有些揪痛,只想将她抱进怀里。 “你是不是中毒了?” “还是让秦祁去请个大夫吧......” 姜姝言记得楚瑾教过她,清理伤口要先用酒精消毒,不然会感染,于是她先倒了些酒在帕子上,可却一时不知该不该按上那流着黑血的伤口。 软糯的声音里多了些哽咽和无措,抬起头,蒙着一层水雾的大眼睛看不真切君昱的神情,却只觉得那双凤眸灼热得她有些心悸,险些无法对视。 “无事,我不畏毒,待颜色恢复鲜红,便可清理包扎。” “别沾到地上的血。” 男子声音是性感的低哑,压抑着某些炽烈情愫,俊脸上的神情却是极力克制下的柔和,伸出尚完好的左臂,他轻轻揉了揉姜姝言的小脑袋。 这一刀还是他帮秦祁挡下的,不然马厩里就要少一个“勤勤恳恳”的洒扫小厮。 她乖乖点了点头,眸中的惊忧淡去了一些,咬了咬唇瓣,女孩静静地蹲在君昱身边,虽心有难受不忍,但还是时不时地看一眼那流着血的伤口,直到颜色恢复如初。 姜姝言松了口气,忙不迭地拿起旁边的帕子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 分卷阅读61 “疼吗?” 小姑娘的动作很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声音柔软,好似不是在照顾一个曾在战场刀尖舔血,皮糙肉厚的大男人,而是在关心比她还要细皮嫩肉的小孩。 “儍。” 君昱终是没忍住,伸出手使劲揉了揉姜姝言软绵绵的小脸,俊美的眉眼间尽是宠溺,又藏着些许悠远和,清寂。 穿越至今已有近十八年,其中一大半时间都是在外流浪,被毒长年累月淬炼,武艺未大成时,受伤挨打更是家常便饭。 那人虽找到了他,也不过两手一揣,旁边看戏,看他明白这时代与几百甚至几千年后的世界的差异,努力融入这里。 至于深藏于心的回家梦,自她第一次执起他的手,问他疼不疼的时候,似乎便开始淡了。 视线重新专注于已开始为他缠绕细布的姜姝言,君昱唇角扬起一抹不掺任何杂质的笑意,她给了他,一种很久违的感觉。 “夫君,是不是毒伤着脑子了?你怎么看着我傻笑......” 小姑娘给细布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后,抬起头,便见男子俊美的脸上单纯到近乎有些痴的笑容,心瞬时悬了起来,声音带了些轻颤和哭腔。 不仅不会疼,还这般傻笑,好可怕,哪还有平日里半分肃冷凌厉的样子。 没事逞什么强。 “小混蛋,没事诅咒你夫君作甚?快把眼泪收回去,不然我真要儍了。” 刚刚美好温暖的氛围瞬时被打破,君昱颇有些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姜姝言的鼻子,复又用完好的手帮她将眼角的泪珠抹了干净。 “该拿镜子照给你看的,笑得好恐怖,幸好没被其他人看到。” 小爪子轻轻拍了拍男子放在她鼻子上的手,而后女孩自顾自地站了起来,找了块毛巾开始擦地上的血,看得君昱直皱眉,差点劈手将它夺过去。 “我先擦干净,明日画颜和青栀进来收拾,万一碰到就糟糕了。” 这发黑的血过一夜多半就凝住了,估计也难辨出,不若先清理了,然后将这毛巾烧掉。 姜姝言背过身隔开他伸来的手,低声解释了一句,而后便继续擦拭。 还有一点,若是她明日告诉她们这是毒血,二人势必会知道君昱百毒不侵的事,倒不是疑心什么,只是这样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君昱凝着她小小的背影,凤眸深邃,视线微灼。 小姑娘比他想的还要聪明谨慎,且出发点是为他。 直到姜姝言整理完,出去端了个火盆子进来,君昱方才脱下身上衣物,将它们尽数扔了进去,而后开始沐浴。 而她则是背对着他坐在圆凳上,双手托着下颚,小脸烫的厉害,也不知是被里面的热气蒸的,还是羞的。 自家夫君的身材比出嫁前看到的那小册子上画的男子还要好看许多,没有一丝赘肉,肌理匀称结实,劲瘦有力,宽肩窄腰,粗粗一瞥,好像还有八块腹肌呢...... 只是,旧伤纵横,在有些微白的身上分外清晰突兀。 征战沙场,从来都是以命作搏,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 微垂眼帘,淡淡的心疼和悲伤在小姑娘眸中划过。 兴许是因姜姝言在后面坐着,君昱并没有洗很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的身后便传来水声,男子淡淡地扫过她微紧绷的纤背,眸中多了丝戏谑笑意。 说是不放心受伤的他,可是怎的也不回过头来帮他穿个一衫半裳的。 似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君昱刚套上裤子,正穿里衣的时候,小姑娘缓缓侧过身子,捂着眼睛的手微微开了点缝,见他没全露着,方才松了口气,站起身上前帮他整理衣服。 虽然这一年长高了些,可姜姝言离他的肩还有三四公分的距离,依照现代的计算方式,君昱身高近一米九,而她至多一米六,因而还需费力地仰头看他。 看着女孩认真帮他扣扣子的乖巧体贴模样,男子喉间却是忍不住溢出些轻笑声,他这哪里是在养老婆,简直像在宠女儿,两世加起来,他也算是能当她爹的年纪。 “你又笑什么?” 姜姝言帮他扣上最后一粒扣子,略有些困惑地看着凤眸幽深,眼角带魅的男人,大眼睛里尽是郁闷和不解,他今天真的好不正常,笑点莫名其妙的。 左臂圈起她纤软的小腰,君昱颇为轻巧地将她抱了起来,迈开步子向外走。 小姑娘很自然地攀上他挺括有型的肩,环着他的脖颈,下巴轻轻搁在上面,神情却还是有些难以释怀。她这么关心他,就换来一通诡异的笑? “没什么。” “阿言,快些长大吧。”我有些等不及了。 君昱鼻尖萦绕着属于她的淡淡幽香,感受着不可言说的,越渐丰/满的柔软,眸光渐渐变得漆深,匿着某些灼热情愫。 “又不是我想,就能......” 姜姝言这回更迷茫了,总觉得抱着她的男人今儿奇奇怪怪的,而且与其让她长大,不若祈祷时间过得快些。 不过若是这样,他岂不是会越来越老。 想到这,女孩微不可见地嘟了嘟嘴,还是别了吧,不然偶尔被他哄着叫哥哥的时候,心里多别扭。 因着君昱受伤,之后几天的一日三餐都是姜姝言服侍他用的。 偶尔瞥见这一幕的秦祁总忍不住背过身,颇为可耻地翻了翻白眼。 主子您不是找回了点良心吗?真的不会痛吗?哄骗人家小姑娘有意思不?明明左手也能和右手一样运用自如的。 一路北上,派了几波暗卫分散追兵,躲避袭击的秦峥顺利到达京城时,已过了近二十天。 他执着君昱的令牌,捧着一盒罪证,直接进宫面 分卷阅读62 圣。 庆康帝确是雷霆暴怒,竟是当着下首立着的几个大臣的面踹翻了龙案,险些拔出宝剑再砍几下发泄,幸而被一边的德全死命抱着,拦住了。 “传朕旨意,让穆元熹即刻领三千龙卫军去澜州,彻查黄府!黄知卓及其九族之人通通押解上京!并传君昱一同归京,协同审理此案!” “混账东西!朕倒要看看谁给他的狗胆!” “陛下息怒......” “奴才这就去传穆统领。” 德全松开了庆康帝,抖着嗓子忙不迭地领旨,而后擦着额头吓出的冷汗,撑着虚软的腿向外跑。 帝王的怒火的确可怖,御书房的人尽是跪在地上,恨不能将头埋进地里,有些胆小的甚至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秦峥虽不惧,但为了不显得那么不合众,他还是将头埋得很低,随周围的人一同应着声,说着“陛下息怒。” 于是,当天下午他便又马不停蹄地随龙卫军一同向澜州疾奔。 君昱收到秦峥的飞鸽传书后,多少有些凝肃地蹙了蹙眉,虽曾想过庆康帝兴许会让他一同回京,但这不大的可能性还真被他料中了。 乾元丹一案主谋尚未查清,皇帝不可能让他久留,只是多半会借机再给他整些幺蛾子,毕竟那两个宫女,他一个都没纳。 此去路途仓促,自不能带着姜姝言,但留她独自在澜州,君昱又不甚安心。 末了,男子敛了眉目,将手中的纸条放进烛火里。 黄知卓已被铲除,澜州短时间内不会生变,且这里还有隐在暗处,时刻关注保护着她的人。 他定会赶在新年前回来,小姑娘生日在正月里,又到了及笄之龄,该好好庆祝一番。 直到龙卫军的三千铁蹄到了云城,在君昱的指挥下成功截住即将逃到南疆地界的黄知卓及其亲眷,他方才将这件事告诉姜姝言。 第38章 纳妾 彼时她正在给君昱做今年的新衣裳,骤闻此事指尖的针便扎到了手,久违的刺痛倒是没给她多少错愕恍神的时间。 小手被男子包进掌心,他自袖中取出帕子,轻轻帮她按住了冒出一点血珠的伤口,俊美的脸上带着些疼惜和无奈。 “最迟年底,我便回来,府中各处皆有暗卫把守,出门带上秦祁,切莫轻信他人。” 君昱将她抱到腿上坐着,视线扫过边上绣了一半的绛紫色外衫,眸中多了些笑意和调侃,覆在她白嫩的小耳朵边,温热的呼吸吹拂,带起了一片绯色。 “这么喜欢我穿亮色?” 姜姝言索性抱住他的脖子,将小脸埋在他肩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红的厉害的脸蛋,心里却有些百感交集。 君昱不是官袍,便是单调的黑色锦袍,明明正年轻,却穿的这般沉肃,一年到头自当换身艳些的颜色,改变改变。 而且就算他这么分散她的注意力,心里还是放不下,不舍有,却更多些空落和不安,以及不甘。若是可以她也想回京城,看望祖母。但他此去是为办案述职,带着家眷难免不妥。 “那你不要穿,我送给表哥。” 话到了嘴边,却终是无法将这般的小女儿心思说出口,便索性顺着他的意思接了下去,声音甜软,透过他的肩头传来,却也有些闷。 “不好,夫人只能给我一个男子做衣裳。” 君昱双臂轻轻搂着她,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微微侧了侧头,碰了碰她柔软的小脸,声音低沉,带着些许幼稚的霸道。 “以后有了儿子,也不行?” 姜姝言觉得有些好笑,唇角禁不住扬起,二人还未圆房,说这个虽有点早,但今儿兴许是他们离别前最后的私人时间,总忍不住想多说些,希望时间可以过的慢一点。 “自然,臭小子只会糟蹋你的针线,哪会像为夫这般爱惜。” 君昱放在她纤腰上的手不由得紧了紧,眸中多了丝炙热深意,却又被他兀自压了下去。要儿子做什么,多半是电灯泡,捣蛋鬼,还是女儿好,像她一般漂亮乖巧。 “哪有你这样的爹。” 姜姝言甚是郁闷地锤了锤他结实的背,若是日后让他来教儿子,不会给孩子留下童年阴影吧? “自是有,为夫就遇到过。” 君昱唇角微动,凤眸中多了丝悠远和笑意,岂止遇到,还有幸经历过。 “你敢这么对未来的儿子,我就不生了。” 小姑娘嘟了嘟嘴,觉得孩子的教育问题现在两个人颇需好好交流,达成一致,这可关乎下一代的发展大计。 “噗嗤......” 不想君昱却是再没回答,反倒忍不住笑出了声,硬朗的胸膛一震一震的,直让姜姝言困惑地将小脸自他肩头移开,看向男人笑得魅色尽生,俊美无边的脸。 “阿言,大白天说这些,羞不羞?嗯?” 好不容易收住了笑,君昱对上她柔润纯澈的桃花眼,语调微扬,故作深沉自持。其实却是那最迫不及待的人。 “还,还不是你先说的!我,我就是接了个话!” 姜姝言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有些超出范围,但还不是这人先引起话题,现在还故作矜持的,臭不要脸! 女孩涨红了一张芙蓉软面,有些慌乱地自他腿上下来,仓促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咽不下心头的闷气,便回去用脚尖狠狠踢了他的腿两下,而后便提着裙摆如做坏事被发现的小奶猫一般飞快地窜了出去。 君昱专注地凝着她仓皇而出的小身影,不仅没生气,反是满目的宠溺和关切,怕她跑得快了会摔着。 姜姝言早没了一年多前刚嫁给他的 分卷阅读63 胆怯,甚至比在楚瑾保护下时还要娇纵,男子却颇觉满足和自豪,两辈子唯一的老婆,可不得使劲宠。 第二天早上女孩早早地便起来,帮君昱收拾行装,吃完早餐又将他送到王府正门,几乎是一路无言,直到看到外面押送黄知卓及其九族的龙卫军,以及领头的穆元熹。 虽有一年多未见,但他还是与过去一般清俊沉雅,见到姜姝言后,便自马上下来,行到他们面前行礼问安。 “穆叔叔何须多礼,此番路途遥远,你们辛苦了。” 小姑娘甜甜地笑了起来,显然见到故人也是万分欣然。君昱在一边却是有些沉脸,她或许看不明白穆元熹对她的感情,但同为男人,他一清二楚。 此番看着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嘘长问短,心里一阵泛酸。 “穆统领,时候不早了,出发吧。” 末了,他沉声开口,俊脸上一片清冷,凤眸漆深,透着丝锐利。虽舍不下她,但也唯有早去早回,毕竟皇命,他现在还没有违逆的能力。 “是。” “郡主,保重。” 今日虽只是匆匆一见,却圆了他一年来的思念,见她过得好,已然满足,毕竟他们都各自为家,他也不能给如今幸福的她带来困扰。 朝着姜姝言行了一礼,穆元熹便转过身,走到骏马旁,重新翻身而上。 就在君昱亦准备迈开步子离去时,袖摆被小姑娘轻轻地扯住了,他自是停下脚步,侧首看向她,眉目瞬间柔和下来。 “夫君,路上小心,当以安全为重。” “到了京城,若有空便代我去看看祖母,还有外祖父他们。” “不用担心我,若是无法在年前赶回,也不必勉强。” 姜姝言很乖,说话的声音亦是如常的柔软温顺,只是眸中渐渐盈上的泪光却是显露了她最真实的情绪。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一别,他们好似会很难再见。可终是无法将这莫名其妙的想法说出来,让他忧心牵挂。 “乖,都答应你。” “在家好好的,记得写信给我。” 君昱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自二人成亲,这也算是最久的一次分别,虽恨不能将她时刻带着,但现下终是不可。 “嗯......” 姜姝言缓缓放下了攥着他袖子的手,透过朦胧的视线,只见男子利落地翻身上马,颀长挺拔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彻底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 ...... 君昱与穆元熹的回京之路并不算顺畅,遇上了好几波埋伏,毕竟黄知卓是澜州三大势力的头目之一,掌握着许多重要信息,若是活着到了京城,便等于暴露许多秘密在皇帝面前。可惜最后那些杀手都以失败告终。 龙卫军到底是由穆元熹一手训练出来,帝王的御用军队,战力堪比留在西地,专属君昱的神御军。 他们押着被乔装易容,活的黄知卓抵达京城时,已是十二月末,离新年不到两月。 黄知卓一案给姜国带来的轰动,不亚于四年前的乾元丹,毕竟那件龙袍触到了王室的最大禁忌,谋朝篡位,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三司会审后,黄知卓及其亲眷受刑前乘囚车绕了京城一圈,而后才被押往刑场,黄知卓凌迟处死,九族众人斩首示众。 至于他供出的讯息与君昱所查探到的也无甚差别,那个叫阿江的人,虽根据他的描述勉强画出了小像,但古时的技术终究不及现代,凭着这画,估计一辈子也找不到那人...... 静静地坐在侯府的书房内,君昱看着面前抽象派的画作,唇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两下。 末了,他放下撑着额头的手,站起身召了秦峥带上礼品,预备去王府拜访楚瑾。 走到半路,却被前来传话的公公带去了御书房。 “爱卿,你当真不负朕之厚望,此案你居功甚伟,朕必当重赏!” 庆康帝一见君昱进来,便亲自走下龙案,阻止了他下跪行礼的动作,示意他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而他则是重新走回去坐着。 德全端了两盏茶上来后,便又低着头,安静地退了下去,徒留君臣二人在此。 “陛下谬赞,铲除乱臣贼子实乃为臣之本分,不敢过分居功。” 君昱也没喝那茶,微垂眉眼,未曾正视君颜,神情淡然平静地回了一句。 “爱卿不必自谦,你却乃我朝之栋梁。” “此番朕不仅要予你封赏,还要再赐你一如花美眷。无需推辞,朕知你与昭和感情甚笃,但你这般的优秀男儿,三妻四妾亦是寻常。” “首辅贺兰的嫡孙女贺听雪,才貌双全,虽比之昭和逊色了些,但纳为贵妾,也足矣。” 庆康帝其实从未指望姜姝言发挥多大价值,让她嫁去做正妻,不过是小姑娘深得君昱的心,能牵制住他,性子又乖巧,逆来顺受,往后院塞人也不会闹腾。 只是,那两个宫女的确是他考虑不周,若君昱这般的才俊,就算是纳妾,身份及才学上也要配得上他,如此他才没有理由推拒。 “臣谢陛下隆恩。” 君昱站起身,朝着上首的庆康帝行了大礼,垂下的眼帘,掩去了他眸中一丝森冷可怖的杀意。这昏君就不能想点高级的,新鲜的法子? 当真以为男人都如他一般博爱?三妻四妾各个留情? 君昱虽不屑为难女人,可也不是很懂怜香惜玉,心里已有了人,那么其她女人,若安分日后便遣散了,若不安分,他自不会手下留情。 第二天荣兴侯君昱加封安南郡公,并于三日后纳贺家三房嫡二小姐贺听雪为贵妾的消息便在京中传开,众人皆是一阵感慨唏嘘。 铲除澜州的土皇 分卷阅读64 帝黄知卓,加官进爵,再纳美妾,这君昱当真风头劲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可爱们一直支持我到这里,后面的剧情会迎来转折,在此给大家再排个雷,若有不喜退出不迟。 首先男主没有金手指,没有重生的外挂,只有老母亲我偶尔给的主角光环,牛到无敌,不存在的...... 十七岁的时候穿过来,所学知识停留在高中层面,因为家族从商,所以在这方面算比较有天赋,至于更高级的科学技术,为难他(也为难我了)...... 前期在最底层摸爬滚打,见到这个时代最残酷真实的一面,才有现在的格局和谋略,难免会摒弃现代的一些观念。 并且男主还没走到最高点,想要唯我独尊不受压迫,是不可能的。 综上,这个妾,他必须纳,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随便找个方法弄死,毕竟妾的身份在那。 但他不可能和妾有什么,虚情假意也不存在的,说过不会让女主受委屈,就绝对不会(我偏爱女鹅,就酱紫~)。 至于女主,温柔OK,傻白甜不大行。不会任人欺负,且在祖母的教育下有着一些现代女子的特质,以后还会成长,当然不可能像男主那样强悍,但也不存在弱到一无是处。 总之想看真娇软,茧丝花的,咱们可以友好地再见。 不能接受离合憋屈的,也可以温柔地拜拜。 最后男女主之间以撒糖为主,后续剧情上可能有狗血,可能会引起不适。 甚至我自己也不知道逻辑链会不会出问题,毕竟功力不深,复杂的权谋暂时构思不出来(原谅我,真的只是个门都没摸着的废柴)...... 实在怕被喷,所以先顶锅盖深度排雷。 最最最后作者新人一枚,自知很多不足,和女主一样会努力进步,也不指望写文发家致富。 所以日常佛系,为爱发电(看数据就知道)...... 也灰常感谢有小可爱一直陪我到这里,真的,我甚至做好单机到底的准备(卑微) 总之怼人不会,就想安安静静扑我的街,可爱们都美,要是后面不能接受,咱好聚好散,别杠我行不(乖巧脸) 当然啦,如果我以后有进步了,写了戳你们萌点的文,欢迎回来啦! 第39章 细作 君昱去拜访楚瑾的时候,她的身体不大好,时不时地咳嗽,鬓边的苍白越渐明显,只是眉眼间的凌厉和冷意并没有因着病态淡去半分。 “我知你推拒不得,但恭亲王府不留外人!纵是首辅贺兰,未得应允也没资格入我王府!” “所以君昱,这妾室,你另寻宅邸安置,至于阿言,若她不愿随你一同搬出去,也不可勉强。” 兴许是有些激动,楚瑾咳得又厉害了些,帕子轻掩下,她的面容是说不出的苍白虚弱,与一年多前判若两人,再找不到半点保养得仪的秀婉。 君昱凝了凝眉,倒不是因着故人犀利,毫不客气的话语,而是她此刻的状态让人担忧,莫不是庆康帝已对她下了暗手? “你放心,我自不会让她受委屈。只是楚瑾,你在此当真没问题?” “我可助你——” “不必。过半残躯,无需挂齿,莫要将我的情况告诉阿言。” 楚瑾轻轻放下手中帕子,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两口,润了润干哑疼痛的嗓子,声音却万分沉厉果决,显然是不容动摇。 人年纪大了,有些事难免就看开许多,病中之时,脾气也不及之前柔和,但她断不会因一己之故,乱了大势。 “南方之事我会尽快解决,你在京中,善自珍重。” 君昱微垂眼帘,漆深的凤眸中是罕见的丝许苦涩,声音也多了些沉重,若日后姜姝言得知一切,怕会怨他,可确是自己还不够强大,将她们无端拉入局,却无法保证周全。 身不由己的,本不该是楚瑾。 他们的对话便至此结束,君昱明日纳妾,后日即启程返回澜州,自没有多少闲暇可以长谈,况有些事无需说出,彼此心中也已明了。 楚瑾看着被她藏匿在袖中的帕子上的丝丝血迹,眸光却有些渺远,记忆似是穿过多年时光,回到了他们还在澜州生活的时候,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清淡的弧度。 做这样的选择,不只是为阿言。 当年姜彦之违抗皇命,力排众议,娶她为正妻,与皇位失之交臂,姜国逐渐衰败,是他始终放不下的心结,而君昱,可以做到他已然无法去做的事情。 她又如何不成全。 况,她欠下的债,也该还了。 虽是纳妾,但侯府中的热闹程度不亚于君昱娶正妻那日,贺听雪是当朝重臣首辅贺兰的嫡孙女,皇室宗亲都嫁得,贺家却甘愿让她为妾,足可见贺兰,亦是庆康帝对他的重视。 当晚,宾客三三两两散尽之时,似是醉酒的君昱与首辅贺兰却是坐在厅内未曾动弹。 “贺大人,嫡孙女予我为妾,倒是委屈了。” 凤眸微敛,男子单手把玩着空酒杯,另一只手斜支着下颚,声音里透着丝疏懒低哑,情绪莫辨,隐有醉态,却又不甚真切。 “郡公何出此言,实乃听雪之幸,她定会尽心服侍主母,体贴郡公爷。” 贺兰朝身后的小厮摆了摆手,他立时上前将有些歪倒的老人搀扶着,站了起来。 “嗯,若她安分守己,我自当宽容照拂。” 君昱的手状似不小心一松,酒杯便落了下去,砸在光可照人的地砖上, 分卷阅读65 在静谧的厅内发出不小的声响,拖着空旷回音,又好似砸在贺兰心上。 老人半醉的眸微微放大,其间闪过一抹精深厉芒,而后又归于平静,他知道,此番纳妾的确逼得过紧,依照君昱对姜姝言的宠爱,多半触上了他的底线。 但他已叮嘱过听雪,若无异样,平日里都需恭敬温顺,不得造次,她该是心中有数。 归根到底是皇帝要再行指婚,他不过借着东风,顺水推舟,其实也为君昱减了点不必要的麻烦,况且澜州终究太远,超出掌控的人和事,贺兰实难放心。 “老夫代孙女先谢过郡公。还望您早日平定南方。” “告辞。” 贺兰留下这几句话后,便被小厮搀扶着,佝偻着苍老的身躯,渐渐消失在君昱的视线。 男子眉眼间的慵懒和魅色亦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凌厉和杀意,若非京中还需这老头帮衬周旋,他怕是真会忍不住一刀结果了他。 爱女之心,他理解,可为一己之私,置姜国百姓于不顾,辅佐出一个昏君,乱这天下,要亡这国,却是其心当诛。 怕是权臣当久了,竟还妄想所有人和事尽在他的掌控,可笑。 当晚君昱以醉酒之由宿在了书房,夜里吐得一塌糊涂,白日里喝了些醒酒汤方才缓过来,而后便带着新纳的妾室,启程回澜州。 庆康帝收到影卫的报告倒是无甚诧异,君昱不善饮酒,这他一早便知。 和姜姝言成亲那日,他的两个贴身护卫帮他将酒换成了水,方才能清醒着与娇妻洞房。 至于他与贺兰的对话,也没什么值得探究的,毕竟君昱似乎是个痴情种,这妾是他们逼着他纳的,自然心有不愉。 远在澜州的姜姝言却不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夫君身边便多了一个贵妾。 离新年还有十天的时候,她收到了他的回信,说是能赶在年前回来,小姑娘自是开心,正巧苏怀慎邀她出去置办年货,散散心,姜姝言便欣然应了。 表兄妹两个在揽月楼用了午膳后,便不再乘马车,而是并肩在街上漫步,偶尔碰上有新鲜玩意的店铺就进去看上一看,买些东西。 经过苏氏的一家瓷器铺时,里面的掌柜将苏怀慎唤了进去,与他有事相商,姜姝言便带着画颜和青栀先去对面的珍宝阁看看首饰。 行到门口,与一头戴斗笠的青衣男子擦肩而过,一方帕子却自他袖中飘落,正巧到了姜姝言脚边,上面绣着她在姜国未曾见过的,颜色各异,鲜艳明丽的花。 倒不大像男子会用之物。 “这位公子,你落了东西。” 敛了心中思虑,女孩弯腰将帕子捡起,回身唤住了他。 那男子已走出五步开外,闻言顿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袖子,而后便转过身走了回来,斗笠上轻纱飘动,隐隐绰绰间露出些许白皙分明的轮廓,大抵可以预见,是个俊朗的公子。 “多谢夫人。” 他自姜姝言手中接过帕子,叠起来后重新放进袖中,复又低首,向她致谢,声音听着像是二十出头的青年,颇具磁性。 “不必客气。” 女孩轻轻笑了笑,桃花眼中闪动着莹润夺目的光,更衬得她姿容清绝,柔美无边。 男子隐在斗笠中的眸不由得深邃几分,继而扬起唇角,一抹透着些许诡异的笑跃然脸上,目送着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方才转身离去。 “秦祁。” 进了珍宝阁的姜姝言却是转身就唤了跟在不远处的护卫,还不待他走到近前,便开口道出命令。 “跟紧他,但以安全为重。” “是。” 秦祁已经许久未见小姑娘露出这般有些凝冽的表情,自是没有再问,即刻出门去跟。 而她则是领着画颜和青栀回了苏氏的古董铺,去后院用热水还有皂角仔细净手。如此反复洗了快十遍,两只手都有些泛红发皱,女孩才停了下来,直看的两个丫头一脸心疼和莫名。 听了画颜讲述事情始末的苏怀慎也没阻止,只是在一边凝眉看着,俊雅温润的脸上神情亦算不得轻松。 “表哥,他不是姜国的人。我曾在祖父带回来的南疆战俘身上看过那种花的纹身。” 姜姝言用帕子将手擦净后,方才与苏怀慎一同坐下,声音里多少有些惊忧和不安。 “黄知卓垮了,他们折损巨大,荣兴侯回京,年关将近,此刻确是趁虚而入的最佳时机。”少年为她倒了热茶压惊,清贵的眸中亦有几分凝重和复杂。 如今看来,他们是盯上了阿言。毕竟云城,甚至整个澜州几乎都知道君昱颇为宠爱正室夫人,那些人又怎可能打探不到。 “夫君回来之前,我怕是不能再出府了。” 苏怀慎能想到,姜姝言心中自也有数,只是少年眸中的复杂,却不在她现在能理解的范畴。不过小姑娘此刻满心的担忧和不安,也没顾得上细看他的神情。 “不必太过惊慌,我再从府里抽调些人手去王府守着。” 柔声安抚了一会表妹的情绪,还不待他将小姑娘送回府,灰头土脸的秦祁便自房顶上跳进了内院,浑身湿淋淋的,脸上还沾着些泥泞,狼狈到了极点。 画颜和青栀险些惊呼,这护卫平日里虽呆萌,也经常去光顾马厩,但从没有过此刻这般的狼狈。 “夫人,是属下无能,没追上,还差点被虫子啃得一干二净。” 秦祁颇为挫败地抹了一把脸,却是擦了一手的黑泥,青栀预备给他递块帕子,被一直抱着剑站在一边的陌然抢先一步,青年冷峻的脸上难掩些笑意和戏谑。 平日里他没少吹嘘自己的武功,还有在西地战 分卷阅读66 场杀敌的英勇,像今天这样斗败公鸡似的委顿,真真是头一遭。 “平安回来就好,可有被咬到?” 姜姝言不是君昱,不会劈头盖脸给他一个“蠢”字,她小脸上只有真切的,让人温暖的关心和安慰。 第40章 大雪 “不曾,属下跳进水里躲过了一劫。” 秦祁记得君昱临行前的提醒,蛊虫怕火,也畏水,若遇危急情况可用这两种方法。至于相应的解药和克制之物,擅医的秦林最快也要年后才能抵达,短时间内研制不出。 “你先去沐浴,换身衣物,然后我们便回府。” 姜姝言轻轻点了点头,软声说了一句,苏怀慎看了一眼身后的陌然,对方立刻会意,领着秦祁去后面的房间。 就算他是身强力壮的男子,冬日里这一身湿漉漉的,也可能生病。 “郡主,难得看到秦祁这么没精神。” 二人走了后,青栀想到他刚刚的模样,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杏眸弯弯,分外灵动可爱。就连更稳重些的画颜也是微扬唇角,笑意明显。 “被虫子追得跳湖,当时情况必然危机,以后也莫要拿此事取笑他。” 话虽如此,但小姑娘清美的眉眼间亦是一片明媚,相较于刚刚的忧虑,俨然是开朗不少。秦祁平日里没少被君昱嫌弃和打击,若她这夫人再不给他一点活路,只怕小护卫心态真要崩了。 苏怀慎淡笑着摇了摇头,只道君昱对妹妹的确关心,特意留了个活宝伴着她。 但看阿言的样子,多半还不知纳妾之事。他不知君昱有何打算,可他们夫妻间的事,他也不该参与,能做的便是始终站在阿言身后,护着她。 秦祁洗去一身狼狈,整整齐齐地出来后,姜姝言便与苏怀慎道别,乘马车回了王府。 当天夜里颇受刺激的他增加了王府各处守备的暗卫数量,并且亲自蹲在姜姝言厢房的屋顶,连夜守着,那模样是恨不能加装一双千里眼,一对顺风耳。 但是自这天后,府中并无异样,好似姜姝言与那男子当真只是无意中的偶遇,他并不识她的身份。 纵是如此,在君昱回来前,还是不能有所松懈。 距离新年不到三天的夜里,澜州却飘起了数十年未曾有过的大雪,温度骤降,从不结冰的湖面一夜之间便冻了起来。 一路疾奔,匆匆归来的队伍,不得不停在距离锦城不到五十里的村落。 前面的一段山路被雪覆盖,结了冰,车马不易行,极易出事,不管如何归心似箭,君昱也不能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开玩笑。 深夜时分,他披上外衣,走出了临时借宿的农舍,寒风裹挟着冰冷的雪花吹拂在他俊美的脸上,更衬得男子周身气息肃冷沉厉,不容接近。 这一路,君昱都在想,若见到小姑娘该怎样与她解释,才能让她少气一些,能早一点原谅他,也没管受不了舟车劳顿,身体不适的贺听雪。 但明明近在眼前,最后竟因一场几十年难见的大雪前功尽弃。 想到此,他半掩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凤眸中划过一抹不甘,继而又是灼灼的思念,待雪停,路面的冰化开,他便立刻回去,为她过生日。 自胸前的衣襟里取出精致的黄花梨木盒,男子并未打开,只是用指腹温柔地摩挲着上面雕刻得精致不已,栩栩如生的花案,最后停留在右下角“爱妻姜姝言”这五个字上。 十五及笄,自是要给她送一支独一无二的簪子。 “郡公爷,妾身便是在这般的雪夜里出生,故而起名听雪,想来妾身与这澜州也是有缘的。” 贺听雪披着一身洁白的狐裘,抱着手炉,在婢女翠枝的搀扶下行到君昱身边,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他手上的盒子,而后便落在男子在雪夜里更显立体,俊美如神的脸上,圆润的杏眸中难掩一丝沉迷和恋慕。 祖父说过,他的前途不可限量,若能得他些许垂怜,日后贺家定能荣光依旧。至于那昭和郡主,现在自然得恭敬着,至于日后,尤未可说。 毕竟她的母族已然凋零,而她贺家却是蒸蒸日盛。 “郡公爷,雪越来越大了,您还是进去暖暖吧,莫——。” 半晌未得到男子的答复,甚至连一丝余光都未曾施舍给她,贺听雪便有些挂不住,却不想她话还没说完,君昱就转身走了进去。 自始至终,似乎都没有在意她的存在。 抱着暖炉的手扣进了其间的缝隙里,女子明丽的小脸上难掩几分羞恼,毕竟纳妾至今已有二十多天,君昱却不曾与她说过一句话! 但这般寒冷的天,心头的火气很快就被冷风吹淡下去,她亦是转过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虽然猜到因这一场雪,君昱大抵是不能在新年前赶回来了,但除夕这天姜姝言依旧起了个大早,带着王府众人热热闹闹地布置起来。 府中被点缀上一片白色,倒让她恍若一夕之间回到了京城王府,这般的雪,在北方很常见,初到京城的那两年,每每下雪,她总是会兴奋地带着两个小丫鬟堆雪人,后来年岁渐长,这兴致也开始淡了,但心头还是会有丝许兴奋和悸动。 于是吃完午饭后,趁着雪还没化,姜姝言便又唤了画颜和青栀陪她一起堆个雪人。 两个丫鬟虽然嘴上念叨“仔细冻着”,“郡主您过了年都十五了”之类的,但身体还是比较诚实,皆是蹲下来陪她一起滚起了雪球。 秦祁坐在被厚厚一层雪覆盖的屋顶,看着主仆三人略显幼稚的举动,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唇角,眸光却是 分卷阅读67 变得有些悠远。 爷曾也是嘴上说着不屑这等幼稚举动,但每每被他们用雪球故意砸了一下后,还是会脱下大氅加入他们,最后自然是大获全胜。 只是离开西地后,身上的担子就重了,无法再像过去那样轻易甩下包袱,及时行乐。 雪人堆出个雏形后,青栀还兴冲冲地跑进小厨房找了胡萝卜,红枣,桂圆这些的点缀物,给它按上五官和浑圆身上的纽扣。 姜姝言搓了搓因着抓雪冻得有些青紫的小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雪人宝宝,末了自地上寻了个枯树枝,在它肚子上认认真真地写下“君昱”这两个字。 “噗嗤......” 青栀没忍住,喉间溢出了些许轻笑声,脑中联想到侯爷那张俊美无双,立体有型的脸,再看看这好像被打肿脸的胖子,又险些笑弯了腰。 “别笑,再去取些海带来,顺便将我那红色披肩拿来。” 小姑娘广袖轻掩樱唇,漂亮的眉眼在这一片雪地里分外的莹润灼目,生动明媚,藏着小狐狸般的狡黠。 “哈?是,奴婢这就去。” 青栀还没缓过神,闻言下意识地疑惑一声,而后也没耽搁转身就回去取东西,总归这雪人已经矮矬到了这种境界,还能更惊为天人吗? 后来当看到经过自家郡主最后的装饰,大功告成的雪人,笑得胃都隐隐有些抽搐的青栀和画颜方才确定,当真能更上一层楼。 几根海带洋洋洒洒地贴在雪人本圆润润光溜溜的头顶,露出丝丝缕缕的空隙,再配上那拖地的红披肩,怎一个“妖娆”了得。 坐在屋顶上的秦祁看着那绝对能惊艳四方的雪人,余光扫过笑得直不起腰的主仆三个,竟是有些笑不出来,唇角微微抽搐,甚至有些心疼自家主子,那么光辉英武的形象,却被最宠爱的妻子用个雪人毁的渣都不剩,成了个秃顶的矮墩...... 回来看到,真要气得内伤吧。 在屋子里暖了会身子的姜姝言还是没让自己闲着,又去小厨房包起了饺子,说来这是她第一次动手做这些,感觉也十分新鲜有趣。 画颜看着小姑娘和青栀有说有笑,时不时地往对方脸上抹面粉的场景,唇角虽是扬着淡淡的弧度,但眸中却有几分心疼和无奈。 想来郡主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这样心里必会空的难受。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场雪,却真真是落在了他们两个心上,几乎灭了满腔的热情和期待。 傍晚的时候,青栀和画颜没有去前院用除夕宴,而是陪在姜姝言身边,秦祁也被她从房顶上唤了下来,与她们同桌用膳。 主仆之别在接受楚瑾思想洗礼的小姑娘心中并不强烈,同样,君昱也不是过分强调这些的人,不然秦祁也不会幸运地活到今天。 子夜时分,不曾有半点倦意的姜姝言披着嫣红的狐裘,抱着手炉,独自站在承兴门前,看着头顶绚烂的烟火,穿了许多却依旧显得纤弱娇小的身影在这灯火璀璨,热热闹闹的氛围下却有几分清寂和单薄。 当第一片细碎的雪花落在女孩纤长的眼睫,化成一滴冰凉的水珠落下时,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在烟火映照下,被染上缤纷色彩的天空,一直被压抑的孤单和无助终是挣脱开来,自心脏疯狂蔓延,席卷了身体的每一丝每一寸。 最后漫上眼睛,朦胧了眼前的视线。 君昱,这一年,我们会何去何从?我竟是,一点都不敢再往下想。 姜姝言心中的不安,无人能懂,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可它偏就是挥之不去,甚至随着君昱归来的脚步越来越近,却越渐浓烈。 第41章 被抓 安南郡公君昱如今在澜州颇具声望,因而他的队伍一踏入境内,消息便传了开去。 他们即将抵达云城的那日上午,姜姝言特意换了她最喜欢的烟粉色罗纱裙,细细地梳妆打扮,披着洁白的狐裘坐在回王府必经之路边的一家茶楼内,隔窗而望。 她是想给君昱一个惊喜,因而无论秦祁怎么劝,小姑娘都还是坚定不移地出了府。 抱着剑站在她身后的护卫清俊的脸上神情却是万分纠结和复杂,他前两天收到了秦峥的信,他们爷此番,还带了个美妾回来。 这,万一在大街上,两方遇见,什么都不知道的郡主该如何自处...... 画颜注意到秦祁这异样的表情,秀眉微凝,眸中多了些疑虑和担忧,自家主子快要回来了,就算秦祁再怎么被君昱嫌弃,也不该是这副欲言又止,有口难言的神情。 莫不是,他们有什么事瞒着郡主? 想到今天早上这护卫一反常态,绞尽脑汁劝郡主不要出门的模样,画颜的心又悬了一些。 姜姝言是喜上心头,没有想太多,而她作为旁观者,自然能察觉出些许异样,就在她准备找个理由将秦祁唤出去探个究竟的时候,街上突然热闹起来,君昱的车队已经行到了这条路上。 坐在窗边的小姑娘忍不住向外探了探身子,远远地便看到那骑在马背上,挺拔颀长的熟悉身影,纯澈的大眼睛里瞬间涌上莹莹笑意,放下手中杯盏,她轻轻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坐直了身子。 就在君昱的车队距离这间茶楼不到百米的时候,两边街道围聚的百姓之中突然凌空跃出数十个蒙面刺客,皆是朝着被围在正中的君昱而去。 本热闹欢腾的街道瞬时充斥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百姓四处逃窜,乱作一团,坐在二楼的姜姝言看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脑中也是一 分卷阅读68 片茫然空白,倒是秦祁先回过神,自窗户跃了出去,只留下一句“夫人在此莫要动!” 君昱虽被围攻,但面容不变,沉着从容,游刃有余地应对着招招阴狠,杀意强烈的刺客,只一双锐利幽冷的凤眸中划过些许异样的光。 距离王府不过三里路,大街正中,援兵很快就能赶到的显眼地方,对他行刺,除非幕后主谋脑子坏了,不然这背后必藏着别的意图。 “夫君救命!” 身后贺听雪惊恐尖利的声音断了君昱的思绪,他飞身而起,单手攥起女子的衣领将她提到一边,同时一脚狠狠蹬上刺客的胸口,只见那人吐了口血重重地砸在身后的同伙身上,还不待二人爬起来,便被男子一剑抹了脖子。 “夫君......” 贺听雪却死死地揪着君昱的衣袖不肯放手,声音哆嗦的厉害,就在男子厌恶不耐地蹙起眉想将作死出来的她丢回马车的时候,秦祁出现在他的视线。 电光火石间,君昱瞬间明白了这起刺杀的真正目的,俊脸上的神情猝然变得肃冷可怖,甚至有几分狰狞,周身杀意猛地暴起,直吓得贺听雪跌坐到地上,再不敢靠近。 “夫人呢!” 他几步来到秦祁面前,猛地攥住了他的衣领,从未有过的恐怖气息将护卫彻底吓懵,“说话!” 最后还是君昱几近破音的暴喝将秦祁唤回了神,他下意识地回头,指了指前面的茶楼。 男子猝然松开他,提着鲜血浸染的剑,用尽最快的速度向那里去。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片刻之间,但于姜姝言而言,却好像是历了很久很久的时光,她看着秦祁出去,而后不顾阻拦扑在窗边满目焦急担忧地追随着君昱的身影,却听到有女子扯破嗓子唤他“夫君”,而他,也确然是向她奔了过去...... 这一幕给她的惊愕和恍惚,让她全然没有察觉,身后两个婢女倒地的声音,直到口鼻被人从后面捂住,直到意识一点点消失,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到那人的手背,彻底陷入黑暗前,她努力地动了动唇瓣,用尽最后微末的力气,说出了两个字。 “君昱......” 君昱不顾一切杀出重围,飞身进来时,房内只有倒在地上的青栀和画颜,还有小姑娘披在身上的雪白狐裘,守在门口的暗卫,甚至整个茶楼的人,都已被奇异的香味迷晕了过去。 弯下腰捡起带着姜姝言幽香的柔软狐裘,男子呼吸凌乱而沉重,握着剑的手隐隐发颤,青筋凸起,显然是在极力压制着临近爆发的情绪。 这个时代,没有定位,没有雷达,没有监控,甚至短时间内找不来一只像样的,经过训练能循着味道追踪的狗。 姜姝言,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人,带走了。 南疆二皇子白辞远在这里蛰伏了十多天,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以数十人的牺牲,换到一个足以牵制君昱,让他乖乖就范的绝对筹码,稳赚不赔。 “主子,是属下没有保护好夫人,请求以死谢罪。” 秦祁跪在冰冷的地上,头重重地埋在寒彻骨的积雪中,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却是死一般的绝望,他第一次觉得,主子过去甚至骂的轻了,他真的蠢,无药可救的那种。 明明爷之前说过了,他从今往后只有一件事,寸步不离地保护着夫人,其他的都不需要管。 可那么好的夫人,在君昱骂他时,会在一边数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优点的夫人,今天却因为他的蠢,陷入了绝境。 君昱静静地站在姜姝言除夕那夜堆得,还未化去的雪人前,周身是从未有过的冷意和未曾淡去的暴戾杀意,隐在袖中的手攥得很紧,甚至破了皮,出了血,以此克制着奔涌不息的,想要一剑结果了身后秦祁的冲动。 他没有搜查茶楼,以及周围的店铺,平息动乱后,只是遣人将惊魂未定,一定要跟着他的贺听雪敲晕了送去城西的郡公府,而他,则是回到了王府。 “秦祁,她心疼你,这条命留着,以后为她出生入死。” 良久,君昱终是松开了紧攥着的手,声音低沉,压抑着极大的痛苦,凤眸中一片死寂,波澜难兴。 他知道姜姝言不会有生命危险,那些人还需要用她来做筹码,只是,他当命宠着的小姑娘很可能会受苦,想到这种可能,便痛的连腰都难以直起,呼进来的空气,都裹挟要将他割裂的刺骨寒意。 “属下遵命。” 豆大的眼泪自秦祁的眼眶砸落,融进被他额头热意焐化了的点点白雪里,再难寻踪迹。 今生,他永不再犯今日之蠢,待夫人回来,为她死。 “秦峥。” 微启薄唇,君昱再度开口,却是唤了静立在一边,眉目沉肃的秦峥,他自是立刻上前,低头领命。 “封锁夫人失踪的消息,对外宣称夫人身体不适,日后长居王府养病,不再见客。” “若有造谣,抓起来严审,而后灭口,杀到他们不敢再开口为止。” “是。” 秦峥迅速应下,转身便向外走,去办这件事。 女儿家名节重要,若是姜姝言被抓的消息传出去,日后就算她完好无损地回来,也免不了非议。且被扔在郡公府自生自灭的那个妾不是省油的灯,必会因此作妖。 所以君昱才没有大肆搜查茶楼和周边的店铺,更没有封城,而是无声无息地回来。相比一个多半不存在的可能,他更不愿姜姝言日后因此被戳脊梁骨。 这个时代对女子的严苛,甚至残忍,君昱自幼便看到过许多,就算清者自清,可众口,也不是他们这一两张嘴能掰清过来的。 至于趁乱抓走她 分卷阅读69 的南疆二皇子,更不可能如此迫不及待地出来蹦跶。 如今也唯有希望,藏匿在暗处守护着姜姝言的他们,能帮衬一二。 君昱看着下人将那丑出天际的雪人搬到地下冰窖,凤眸中的焦躁痛苦神色却是淡了一些,逐渐恢复往昔的幽深静谧。 不管会发生什么,姜姝言都是他唯一的妻子。至于劫走她的人,早晚一个死。 而被带走的女孩此刻亦渐渐有了点意识,纵使目眩神迷,她依旧努力地扇动眼睫,挣扎着微微睁开了眼睛,耳畔隐隐绰绰的对话声让她晕眩不已的脑袋轰隆作响,几予作呕。 一男一女,应是都不大的年纪,说了什么,她听不清,只模模糊糊辨别出些字眼。 “留在......” “由你调/教......” “失望......” 留在哪里,□□什么,又失望什么? 女孩再次被晕眩和无力折磨的失去意识前,脑中只飘过这个念头。 “你这是故意让他得逞?” 不久后,姜姝言的隔壁房间,便翻进了曾与她有一面之缘的银面具男子,而他的对面,却是轻纱覆面,只露一双与女孩几乎一般无二的楚楚桃花眼的女子,因着怒意,隐隐带媚。 她却是刚刚在姜姝言房内说话的二人之一。 “嗯,君昱纳妾,自不能让她受委屈,顺道看看那小子有几分真心。” “况且在这有我们护着,没人动得了她。” 面具男子自顾自地倒了杯茶,还不待他将杯子送到嘴边,便是一阵吃痛的低呼,原是女子上前揪住了他的耳朵,且还用了不小的劲,很快就红了起来。 “这是什么好地方吗?!我看你就是为自己的私心,想时常过来看她!” “被父亲知道,仔细他扒了你的皮!” 作者有话要说: 银面男子:夫纲不振啊,不振。 第42章 陷落 “夫人,放手,放手,痛,痛......” “我承认我有私心,我有私心。” “但前些日子在街上看到女儿,哭成泪人的是不是你,为夫这也是在圆你的思念。” 面具男子好不容易解救出自己的耳朵,也顾不上揉一揉,忙不迭地将女子扶回椅子上坐着,殷勤备至地给她端茶倒水,声音里满是讨好和劝慰。 “阿言身上虽被种了蛊,但也不算难解,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况且‘灭古’组织首领的真实身份就连你们都还不曾查到,蛰伏之深,心机之可怕,也值得谨慎防范。” 女子轻轻褪下面纱,露出一张精美绝艳,难辨年纪的倾城面庞,就算此刻神情微有些凝重,也淡不去她眉眼间的楚楚韵味。 “这些都交给为夫,你与阿言稳住南疆那傻皇子便好。” “君昱终究给我们这么多年的蛰伏带来了转机,相信过不了多久,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男子轻轻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美好如昔的脸,眸光不自觉的柔和下来,难掩缱绻深情。 “母亲的眼光不会错。” “父亲的心愿到底能圆满了。” 她亦是回握住夫君的手,臻首轻抬,看向窗外一望无尽的天空,绝美的脸上笑意动人。 八年了,恭亲王为避祸,亦为这国,主动退出纷争,而晋安王也没让他们失望。 并非他们想背弃正统皇室,而是国无明君,自身难保,百姓也过的水深火热,长此以往,天下必乱。 姜姝言彻底清醒过来时,已是三天之后,伺候在她身边的是一个看着与她年岁相仿,长得十分乖巧讨喜的圆脸小丫头。 “这是哪?” 女孩缓缓自床上坐了起来,单手扶着仍有些晕眩难受的头,声音带着丝哑意和虚弱,却依旧软糯动人。 “姑娘,此处是醉芳楼,奴婢唤做小莹,今后便是您的贴身丫鬟。” “您已被主子赐名倾绝,若不想受苦,前尘往事还需暂时忘记,接受楼里姐姐的调/教,精修歌舞,琴技。” 似是明白她想说什么,小莹又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露出的小虎牙明明看着十分可爱,说出的话却不那么讨喜...... 她已然介绍到这份上,姜姝言怎可能还不清楚身在何处,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放在被子上的手微微轻颤,想到自己的身体里兴许被种下了恶心又可怕的蛊虫,还有青楼的环境,她就是一阵反胃,最后竟是捂着嘴干呕起来。 幸而小莹反应快,捧了个痰盂过来,但因着她几日未曾进食,腹中空空,也只吐出了些酸水。 漱了几遍口后,姜姝言擦净唇瓣,在小莹的搀扶下下了床,走到桌边开始用膳。 命来之不易,她要好好珍惜,也唯有活下去,才有脱困的可能,死是最最无能的下策。 吃饱喝足,养了些精神后,姜姝言的授课老师们便一一上门。 看到小姑娘的一刹,浓妆艳抹,妖娆无比的女子们皆是有一瞬的怔愣,这双眼睛和他们开在澜州境内大大小小的青楼的背后主事清绾,也太像了。 这张小脸也是,再过一两年,必然比她还要倾国倾城,绝色无边。 要不是清绾是二皇子殿下的人,八年前才潜伏进姜国,她们真会以为这是她遗落姜国的私生女。 姜姝言将她们的神情尽收眼底,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乖巧温顺地接受着调/教。 虽然都是些风月场上,略显媚俗的歌舞曲子,但她到底有基础,学起来并不难,只是想要达到她们那样入骨的妖 分卷阅读70 娆妩媚的境界,却非一朝一夕,甚至这辈子也难。 安安分分地学了两个月后,姜姝言迎来了登台前的考核。 考官却是那日在她房内说话的一男一女,虽然意识模糊,但因着他们的声音都很好听,也颇具特点,她一直记得。 一个是南疆二皇子白辞远,还有一个则是醉芳楼的主事,清绾。 小姑娘也明白了,为何教她的姐姐们初初看到她都会露出错愕惊讶的神情,清绾露在外面的那双眸子,与她有九成像。 姜姝言原以为,这世上能与她如此相像的,该只有娘亲。 回过神后,她依照要求,开始弹唱,而后进行歌舞表演,虽然曲调,歌词都很标准,舞蹈动作也未曾出错,但却并无灵魂,从中感受不到半分艳和媚。 白辞远展开手中折扇,兀自摇了摇头,邪美的眉眼间多了些阴沉笑意,余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身边悠然静坐的女子,声音依旧磁性惑人。 “倒是本王疏忽了,倾绝出生皇室,乃天之骄女,此等艳俗歌舞不适合。” “清绾,还是你亲自来教吧,为她排些适合的节目,三个月后本王再来验收成果,可莫要让我失望。” 轻纱覆面的女子微垂眼帘,淡淡地应了一声,而后与她们一道将白辞远送出去。 经过姜姝言身边时,男子脚步微顿,看着小姑娘与周遭格格不入,干净清美的侧颜,眸中划过一抹带着毁灭欲/望的诡异光芒。 “郡主,要认真学哦,不然身体里的小可爱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听话了。” 见她的身体僵住,小脸上血色渐褪,神情变得难看起来,白辞远却是勾唇轻笑,分外愉悦满意。 用这样的方式无声反抗,拖延时间,看来是还没尝过蛊虫的厉害。毕竟沦落在他股掌之间,身上的刺不主动收回,他也不介意帮她尽数拔了。 姜姝言知道,这三个月是她最后的喘/息之机,彻底沦落风月场的结局,躲不开了。到那时,若被世人认出她便是昭和郡主,亲王府数十年的清名定会被她丢的一干二净,而君昱,还会想办法救她吗...... 空无一人的房内,女孩踉跄着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美眸中光芒一瞬间暗淡,上涌的酸涩泪意却被她尽数逼退。 不能哭,姜姝言,祖母还在京城等你回去,就算身落泥泞,背负唾骂,也不能放弃,不要全指望他人,想想如何自救。 白辞远不会杀她,让她沦落青楼想必也是为试探她在君昱心中究竟价值几何,以此谋得最大化的利益。 她能否活着,取决于君昱,但想要脱困,却不能尽在他的掌控,不然他这一年多的努力很可能付之东流。 还有,他纳的那个妾会不会成为变数,也未可知。 良久,姜姝言深吸口气,神情恢复如常的柔软清淡,执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清绾进来时,看到这般镇静从容的小姑娘,眸中极快地划过一抹讶然和欣慰。 她的阿言长大了,不再是过去那个遇事就会轻易哭鼻子寻他们抱抱的小丫头了。 “清绾姐姐。” 姜姝言放下手中的杯子,朝她甜甜地笑了笑,这位的身份不同于之前的女子,态度自当要更好一些,但要她放下身份去讨好敌国奸细,却是不可能的。 纵然她有一双与娘亲极像的眸子。 可苏沁八年前便已过世,就算活着,以她的风雅傲骨,又怎会沦落至此。 “郡主无需与我客气,清绾出身风尘,自不能与你姐妹相称,唤我绾主事便好。” 女子掩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又是心中将夫君骂了个底朝天,孩子就在眼前却不能与她相认,还要被她唤做姐姐,故作疏离,哪里是慰藉思念,简直是另一种折磨。 心理活动虽丰富,但她混迹此处数年,面上功夫滴水不漏,瞧不出半点异样。 “好。” 姜姝言柔声应了,而后便命小莹去后面将她的琴抱来,一副乖巧勤学的模样。毕竟她和清绾还未混熟,暂时无甚可聊。 不到十天,女孩便知道为何白辞远会让清绾教她,而这女子又是为何能在这么多南疆女奸细里脱颖而出,得他重用。 在清绾的身上,虽有成熟女子的风韵,但却不是自风月场上浸染出来,而是由内而生的清媚,纵然只露一双眼,但眸光流转之间,无需刻意,也足以将人的魂魄勾了去。 举手投足间,却有着久居深闺的大家闺秀都未必能做到的仪态气度,寻不到半点风尘痕迹,美得脱俗,可又没有故作清高之感,好似她,本该是如此。 同为女子,姜姝言有时都会忍不住看愣了去。 若说之前还坚定不移地觉得她不可能是娘亲,现在的女孩却真有些恍惚动摇,虽然七岁前的记忆有很多已不甚清晰,但苏沁的模样,还有气质,她永远都不会忘。 眼睛可以相似,但由内而生的这些特质,也可以如出一辙吗? 姜姝言深陷泥沼,每日都在思索脱困之法,以及压抑想要打探清绾面纱下真容的强烈欲.望,而被扔在郡公府,至今不曾再见过君昱的贺听雪心里也万分煎熬烦躁。 前些日子她以探病之名去了一趟王府,别提正门,角门看守的两个护卫都是一脸冷漠,不曾放行,丝毫不将她放在眼中。 出来的管家也是一脸凝肃,只说了一句:“此乃恭亲王府,没有昭和郡主应允,纵是郡公也不得擅入,况郡主病情难愈,实无法受你的安,贺姨娘请回。” 已被人拒绝到这份上,贺听雪又岂能再继续纠缠,只得乘马车回去。 可心中至今仍是愤 分卷阅读71 恨不平,无法受她的安,不过是那妒妇寻的卑劣理由! 君昱日日留守王府,伴她左右,怎也不见她无力应对?! 澜州百姓如今盛赞郡公爷不仅为官清正廉明,更赞他是世间难寻的深情男子,有圣上赐的娇妾在侧,却始终对病妻不离不弃。 第43章 登台 “帮我将这封信送去王府,递给侯爷,他看完后自会过来。” 忍了近三个月的贺听雪,终是彻底爆发,今日一早起来便坐在房内写了一封信,还不待吃早饭,便命贴身婢女翠枝送去府衙。 不出她所料,午膳时分,将她留在这自生自灭的君昱便现身了。 男子依旧是初见时那般俊美无俦,身姿挺拔卓绝,只伫立着,那让人心悸的尊贵威仪气度便扑面而来。虽然周身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可还是阻不了已成为他内宅妇人之一的贺听雪的靠近。 也只有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她。 女子杏眸中的迷恋和倾慕久久未散,可她终究还有着大家闺秀的矜持和仪态,行到君昱身前三步之遥,便停了下来,弯下腰恭敬地向他见礼。 “夫君。” 故作柔软娇媚的声音,虽听着分外不适,但君昱却连眉梢都不曾动一丝,俨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首辅大人的嫡孙女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确切的说,他们这一家都非善茬,此番贺听雪用威胁的手段将他叫来,在意料之中,倒也可以让她认清自己,别再做些不切实际的梦。 当真以为,他与贺家的这场合作,是处于被动地位?贺兰攥着他的把柄,而他又岂会没有牵制他的方法? “看来贺小姐没有领会贺大人话中的真意。” “既入了澜州,就不要将目光放得太远,毕竟这里并非京城。比你更乖巧的笼中雀数不胜数。” “贺小姐,珍惜来之不易的命。不然,我也只能向贺大人和圣上说声抱歉。” 君昱取出腰间的短刀,状似漫不经心地□□转了转,刀身闪过的锋利寒芒直直地刺进贺听雪眼底,让她猝然白了一张小脸,哆嗦着唇瓣,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被翠枝堪堪扶住。 怎能忘了,这副完美的皮囊下,装着杀神的灵魂,在他的领地,一举一动岂非皆在他的掌控,又怎可能会被她三言两语威胁到! 现在留她一命,却是不想添不必要的麻烦,但若她没有自知之明,君昱自然不介意动动刀子。 犹如醍醐灌顶,瞬间清醒的贺听雪再也不敢言语,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小脸上尽是恐惧和慌乱,眸中的那点旖旎情愫再不见了踪影。 这样一个薄情寡性的男人,又怎会有深情的一面?他对那昭和郡主一往情深,定也是营造出来的,只为在澜州百姓心中留下一个美名。又或者,那郡主会缠绵病榻,背后也是他...... 直到君昱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贺听雪才渐渐有了力气,被搀扶着向屋内走。 她忽然一点都不嫉妒昭和了,相较于无依无靠,可能命不久矣的姜姝言,还能让君昱放到一边自生自灭的她,委实算是幸运。 “主子,这当真是贺大人教出来的嫡孙女?” 随着君昱一同前来的秦峥终是没忍住,在他们走出院子后不久,发出了来自灵魂的质问,莫不是贺家所有的智慧,都集中在了那城府极深的老头身上? “自作聪明。” “我让你调查的事,结果如何?” 男子唇角勾起一抹冷嘲,继而眸中便多了丝深沉波澜,涌动着极尽压抑的暗沉情绪。 “爷,秦祁这几个月蹲遍了澜州大小青楼,并未寻到。” “他......” 想到如今的秦祁,秦峥眉目间多了丝同情和复杂,怕是夫人不回来,他会一直这样下去,曾今那个踩在马粪上也能笑得爽朗,回怼他的护卫,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 “不必管,一直蹲着也好。” 君昱敛去了眸中的思绪,淡淡开口,声音如常的低沉清冷,辨不出几分真意,秦峥垂下眼帘,并未再说,只是恭敬地应了声:“是。” 主子,比谁都煎熬。秦祁或许还能执着地循着那点希望不眠不休,而他,却没有一点宣泄口。 澜州,乃至这整个姜国,都需要一个时刻冷静,不会轻易为感情所控的守护者。 他离开西地时,曾立誓要还这天下一个安宁,也是因此,王爷才会将一切都交与他,彻底放手。 君昱背负的,实在太多。 当天晚上,男子静静地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修长的手轻轻抚摸着姜姝言那日披在身上的雪白狐裘,带着凉意的柔软深深地刺进心底,却让他的眼睛猩红一片。 阿言,你所受之辱,所忍之苦,来日我必将白辞远寸寸活剐,为你讨回。 你,再坚持一会。 君昱知道她此刻多半流落在风月场里,黄知卓的宅邸连通着一家青楼的后院,只是当他隔日再去查探的时候,那里已人去楼空。 可,澜州所有的青楼他都派人盯过了,却未能发现半点异样,如今似乎只能被动地等待。 三个月的时间对姜姝言来说却是极快的,当白辞远再一次出现在女孩面前时,她的身段已然有了改变,比过去更为婀娜有致,楚腰纤纤,柔若无骨,似乎能被攥在手掌之中,任人采撷。 无论是弹,是唱,还是跳,都青出于蓝,比他曾见过的,数年前的清绾还要惊艳夺目。 没有半分风尘之味,也并非模仿师傅,已然精修出了只属于她的风格。 看来,还是想和身体里的小 分卷阅读72 可爱和平共处呢。 男子慵懒地斜靠着椅子,左拥右抱,享受着各具特色的美人的伺候,看着姜姝言的眼神却让她分外不适,但也只能强忍着恶心,不动不言地任他打量。 “若是郡公爷看到这般出色的妻子,定会很乐意与本皇子共饮一杯,感激你们这几个月来的栽培。” 白辞远微微启唇,就着身边美人的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殿下说的哪里话,还不都是绾姐姐的功劳,奴家也是第一次看见美得这般清美绝伦的姑娘呢,这舞姿,还有这身段,日后定会勾去许多臭男人的魂。” “是啊,是啊,我们醉芳楼,很快就要迎来第二个名动澜州的头牌了。” 他们的对话让一边静静立着,有些精疲力尽的姜姝言险些怒上心头,出言顶撞,但她终是攥紧了手,垂下眼帘,压下了这股冲动。 清绾曾告诉过她,体内的蛊虫发作起来会是何种恐怖的感受,为几句话,受那地狱之苦,狼狈的姿态供这些人欣赏取笑,于她而言更为耻辱。 “就后日吧,送我们的来日头牌倾绝姑娘登场。” 白辞远摆了摆手,站在姜姝言身后的小莹便抱起女孩的琴,将她带了出去。 回到屋内后,女孩屏退了婢女,独自坐在窗畔,用帕子狠狠地擦拭着唇瓣上嫣红的口脂,却终是没有勇气看镜中美的陌生的自己。 贝齿紧咬着晕染了点点红色的唇瓣,她努力压抑着几近崩溃的情绪,一点点收敛着心中咆哮的委屈和无助,素手轻掩秀挺的鼻子,姜姝言又将那阵让她几欲落泪的酸涩逼退。 她一直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也用了三个月去迈过心中那道坎,如今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当了头牌,君昱会慕名而来也说不定。 深吸口气,小姑娘走到盛着清水的盆边,洗去了脸上的妆容,露出一张出水芙蓉般清透无暇的绝美脸庞,比刚刚有妆容点缀更为明媚灵动,眸中的悲伤却依旧未曾淡去。 被困在这五月有余,她没有外界任何消息,甚至不知自己此刻是不是在云城。 也唯有后日登台,才能知晓一二。 白辞远为初次登场的倾绝造足了势,当日醉芳楼座无虚席,甚至还有人在外叫嚣着进入,气氛达到前所未有的热烈高涨。 这种盛况,只有已退出舞台的清绾创造过,姜姝言算是第二人。 因着已是六月下旬,她身上的衣裙更为单薄飘逸,青丝垂落腰间,淡色朱钗点缀下,美得空灵出尘。 烟蓝色奢华面纱掩去了女孩大半容颜,如清绾一般,只露一双楚楚夺目,无需刻意便能勾人心魂的眸子。 开场一舞,却是艳惊四座,静了周围所有喧嚣,甚至歌舞已停,女子转身退场,翩跹的裙摆在空中划过如浪的波澜,在场所有的男子都是未曾回神。 甚至有人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攥住那转瞬即逝的残影。 又不知是谁,在一片静谧中喃喃一句:“‘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原来当世,真的有比昔年清绾还要绝美灵动的女子,还能再度掀起风月场上千金难掷美人一回眸的热潮。 醉芳楼倾绝自那晚后一舞成名,顺利成为头牌,名号迅速传遍锦城,又被有心之人向外传播,最后入了云城。 第一个出现在姜姝言面前的却不是君昱,而是苏怀慎。 少年几乎是一眼便认出了她,坐在距离表妹最近的舞台下方看着她偶尔与自己交错,似是盈上淡淡泪意的眸光,握着酒杯的手却是越攥越紧,最后生生将一只玉杯捏碎,割破了白皙的手掌,鲜血点点,染红了月白色的袖摆。 站立在一边的陌然暗暗蹙眉,递了一块帕子给好似感受不到痛楚的少年。 姜姝言三日一曲,五日一舞,也正是因此,醉芳楼的座价才会被抬高数十,乃至上百倍,皆是为她而来。 但她也只是表演,结束便离去,无需言语。 只要维持神秘清贵的形象,让他们得不到,心痒难耐,日日焦灼便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 旁白苏怀慎:白辞远死亡倒计时正式开始,杀神or死神君昱正磨刀霍霍向你来。 瑟瑟发抖白辞远:作者,我要求立刻退出本次表演,本反派不干了。 被儿子长刀架在脖子上的老母亲,嗯?刚刚有人说话吗? 另:“轻云蔽月,流风回雪”引自《洛神赋》哦~ 第44章 相望 自那天后,每逢姜姝言登台,苏怀慎都会静坐在距离她最近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偶尔遇到想要冲上台对她无礼的,无需醉芳楼的打手,少年一脚就将人蹬了下去。 有不服,直接让陌然拖出去再打一顿完事。 苏家是姜国首富,而澜州如今又是君昱为大,不管被揍的那些人身份如何,最后他们都讨不着半点好。 姜姝言,甚至白辞远都知道,苏怀慎的到来,便代表君昱已知晓她在此处。 只是他迟迟不出现,却让人捉摸不透。 终究还是原该最稳坐如山的白辞远先耐不住,以乞巧即将到来之名,命清绾带着姜姝言去往澜州最繁华的云城,在那里的醉芳楼登台表演。 既然君昱不为所动,那他就将姜姝言送到距离他最近的地方,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端得住,若是仍旧不现身,她的价值便要重新估量了。 他们的马车驶到云城最繁华的街道上的一瞬,屋顶上静坐的男子的目光便紧紧地追随着,单臂轻轻搁在支起的修长腿 分卷阅读73 上,君昱压抑着心头奔涌不息,险些夺去他理智的冲动,始终这般状似随意地坐着,不曾动弹。 凤眸中焦灼浓烈的情愫,却一直呼啸着,马车消失在他的视线许久,方才平息,恢复往昔的深邃幽冷。 白辞远,你也配。 自己洗净脖子伸到我面前,我若不动刀子,也委实对不起你费尽心机才勉强玩出来的这出愚蠢把戏。 “秦林,有几成把握。” 末了,君昱淡淡开口,询问身边顶替秦祁职位,俊秀儒雅,书生一般的男子。 颇为无奈地与秦峥对视一眼,而后秦林尽量委婉地低声开口,说了句发自肺腑的大实话。 “爷,您虽给了我那本《南蛊记》,但属下还不曾为夫人诊断,无法确认她被种下了哪种蛊,需要哪些药材,委实,没法给您一个肯定的答复......” 接触到君昱睨来的冷厉可怖的眸光,秦林下意识地咽了咽嗓子,扯起唇角努力干笑起来,又补充了一句。 “呃,也不是完全没把握,若是前面记载的那些,百分之百可解,若是后面的几种皇室养育的稀罕蛊虫,便只有不到六成......” “现在就开始配后面记载的那些。” 轻易便能解的蛊,白辞远不会用,待他将姜姝言救回来再寻办法自是晚了,必须提前配好。 “是......属下这就去。” 秦林甚是郁闷地摸了摸鼻子,好不容易配制出能让一直处于活死人状态的王妃苏醒过来的药,还不待他好好休息一段时日,便又被君昱召来了澜州。 马不停蹄的,人都瘦了两圈,最要命的是他一个大夫,不仅要忙着研究这些让人头秃的解蛊之法,竟还要顶替秦祁那二傻子,给主子当贴身护卫。 不是,月银可能再高些?他真的太难了,主子不能这么剥削啊。 倾绝的名字早已在澜州如雷贯耳,女子恨,男子痴,因而纵是初到云城,蜂拥而至的人也只多不少,甚至还有许多是自锦城追来的。 乞巧节那天,结束表演的姜姝言却没能如过去一般在房内休息,白辞远将刚刚换下舞裙的她带了出去。 在君昱的治理下,澜州生机渐显,开始恢复昔年姜彦之在时的繁荣昌盛。 因而今日街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多是打扮精致美丽的年轻女子,以及英俊潇洒的儿郎,也不乏戴着面纱以及面具的女子,姜姝言行在其间并不显突兀。 只是那双眼睛,以及出众的身姿,依旧不知不觉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又因着她身边的白辞远有所收敛。 纵然与他走在一起,心中万分厌恶抗拒,但女孩还是敛着眉目,尽量维系平静和淡然。 用祖母曾说的,白辞远这样阴晴不定,晦暗敏感的人,多半是因着有过特殊的经历,心理有些问题。 平日里自是少招惹为妙,因为压根不知会是哪个点触犯到他,以致爆发。 二人经过一家糖果铺子,姜姝言身边的男子停下脚步,买了一根糖葫芦,递给她的时候,脸上笑意温柔诡异到让女孩抑制不住的毛骨悚然,甚至头皮隐隐发麻。 好似白辞远正透过她,看另一个女子,而她定然与他有过很深的纠葛。 似是姜姝言愣得太久,男子柔得发凉的声音在她耳畔幽幽响起,“怎么不接?不喜欢?” 女孩回过神,控制着有些许僵硬,暖意尽退的手,缓缓抬起,预备接过那根比毒药还恐怖几分的糖葫芦,就在她触上尾端的时候,被注视的熟悉感觉却席卷而来,瞬间淡去了她周身的僵硬和不安。 侧首间,姜姝言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不足十步之遥处,对上了君昱那双让她顷刻间湿了眼眶的凤眸,他的面庞倒映着周遭的璀璨灯火,是她熟悉到心悸的灼灼柔意,温暖入骨。 而后女孩的手失了力气,糖葫芦落在了地上。 那一声轻响彻底碎了姜姝言美眸中的缱绻沉溺,真实的阴寒恐怖之感瞬时将她吞没。 白辞远的目光先是定格在地上的糖葫芦,而后又转向与她对视的君昱,最后落在了女孩晃动着惊惧波澜的眼里,唇角的弧度越渐张扬,可那邪肆的眸中是如蛇一般的森冷阴腻。 “倾绝,为什么要看他呢?” 话音还未落下,姜姝言便被他拽进了最近的小巷,扔进了里面停着的马车。 君昱凤眸猝冷,飞身上前追了过去,可却被巷道中窜出来的十几个黑衣杀手阻了脚步,心神不定之间,被几只毒蛊虫趁虚而入,幸而秦峥及时赶到,快速结果了这批刺客。 忍受着虫子在体内噬咬作乱的痛楚,男子提着滴血的剑就要去追已然快消失在视线的马车,却被拿着药杵还来不及放,拼死拼活赶来的秦林死命拦了下来。 “主子,不可!” “你体内的蛊虫不能久留!若啃食脏腑后果不堪设想!” “况夫人中的蛊属下还没有配齐药引,就算被救回,也必会承受更大的痛苦!” “有秦祁在醉芳楼守着,夫人不会再丢的!” 儒雅书生一般的秦林到底是个医者,遇上主子这样茫茫人海看了失踪半年有余的夫人一眼,就理智尽散,不顾自己死活,要去追的疯子,也只能同样不惧死地大吼起来,完了和秦峥对视一眼,手起杵落,毫不留情地将君昱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敲晕了过去。 主子,对不住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便是真的前功尽弃,我也是迫不得已。 秦林和秦峥一起将他扛回去的时候,默默地在心里抱歉,却也有些恍惚,他竟是真的将杀神给一杵子敲晕了......这事他能记一辈子。 相 分卷阅读74 较于君昱,被带走的姜姝言却是在地狱走了一遭。 疯狂疾奔,颠簸不已的马车内,白辞远扯落了女孩脸上的面纱,掐着她白嫩柔滑的下颚,迫使她仰起头来看他那张变得邪佞可怖的脸,眸中阴鹜的光芒让姜姝言的心恍若坠尽了无底洞,一直往下沉。 已然忘记了恐惧和忐忑,也不需要了,她和君昱刺激到了这个疯子,越战栗,或许他会越变本加厉。 “你们女人,明明身边已经有一个了,却总是不知足。” “郡主,知道我为何不常来看你吗?这张脸,美得让我需要花太多的力气,去控制这双想将它一点点撕碎的手,这样你们就不敢朝三暮四。” 白辞远的声音仿若来自地狱的低语,骤然将手中的女孩拽入其中。 狠狠地松开手,将姜姝言甩到一边的地上,还不待她脑中开始恢复思考,努力挽回濒临崩毁的局面,便被腹中仿佛要让她肠穿肚烂,千疮百孔的痛楚给夺去了全部感官。 双手死命地攥着身下的地毯,女孩却是死死地咬着唇瓣,咬得血肉模糊也不曾松开。 没有白辞远预料中的翻滚,求饶,甚至连惨叫痛呼都没有发出一丝,脚边这个他一只手就能轻易掐死的柔弱女人,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地上,用尽所有的意志和傲骨,去承受这连强壮男子都抗不过的,生不如死的剧痛。 祖父与父亲征战南疆数年,屹立不败,逼得他们一退再退,她是恭亲王府嫡系子孙,宁死也不会将尊严送到敌国皇子脚下,任他践踏! 姜姝言的冷汗完全打湿了惨白的面颊,以及身上单薄的衣裙,可她依旧在颠簸不停,加剧疼痛的车内,死命抵抗,脑中只剩这一个念头久久盘亘。 白辞远就这么高高在上地看着她因疼痛几乎变形,再无美感的小脸,明明是俯视蝼蚁的视角,可他心中竟寻不到一丝快感,甚至那团挥之不去的暴戾郁气越渐强盛。 想将她的傲骨一根根敲断,厉刺一个个拔光的疯狂念头,终是因着外面属下的汇报被他拼命压了下去。 姜姝言还有用,若是真弄死了,君昱那边定会失控。 而那个女人也会...... 良久,他平复了起伏不定的心绪,停下了姜姝言体内的蛊虫,女孩眼前一黑,终是得以解脱,晕了过去。 约莫一盏茶后,马车停在醉芳楼后院偏门,白辞远也没管里面的姜姝言,直接下去。 不久后,清绾带着小莹步履匆匆地走到门口,车门拉开,看到里面躺在地上,好似从水里捞出来,几乎湿透,又像是生机尽断的女孩的一瞬,女子瞳孔微缩,脚步竟是微微踉跄,险些失态。 第45章 颓败 兴许是出了一身汗,又被扔在外面吹了一阵风,姜姝言夜里发起了高烧。 她不知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是现实还是梦境,只是耳畔除了清绾动人的嗓音,竟好似还响起了,父亲的声音。 他们两个确然都站在她的床边,满目心疼关切地望着她,心焦如焚。 “混账东西!他找死!” 男子无数次想伸手去摸孩子被烧得通红一片,虚弱不已的小脸,看着她凌乱无力地呼吸,向来温雅清润的眸中迸出了暴/虐可怖的杀意,话音落,他便拿起桌上的面具,还有长剑,准备破窗而出。 要不是那制造乾元丹的人还没揪出,白辞远以为他凭什么在姜国地盘上蹦跶这么久? 不知死活! “不可以!他若死在姜国,必引得边境动乱!澜州现在还不能兴战事!” 清绾猛地攥住了他的手,绝美的脸上神情还是未淡去的焦急和心疼,但眸光坚定,却当真将暴怒边缘的男子拉了回来,他努力地调整呼吸,末了,将剑狠狠地扔了回去,戴上面具,重新坐回到床边。 是他的错,不该为了能多看看孩子,将她放在白辞远这个疯子手下。 他今晚会带着姜姝言出去,甚至发病,全不在他们预料中。 “我今晚便带她走,不会再让她受一点伤害。” 男子取下女孩头上的冷毛巾,放在水里重新浸了浸,拧干后叠起,继续放上她的额头,声音恢复了往昔的平静,但其间不容置疑的沉厉坚决,却让清绾低低地叹了口气。 家里就阿言一个女孩,所有人都放骨子里疼,尤其是他这做父亲的,哪能忍受她被人羞辱欺负,若是再有今天这样的情况,只怕他当真就劝不住了,真要将白辞远千刀万剐。 “我已帮阿言解了蛊,今晚唤你过来,也是想让你将她接走。” “倾绝的名气越来越响,不能再继续下去。丢了她白辞远定不会声张,毕竟他如今是凭着阿言才敢在澜州肆无忌惮。” “若叫君昱知道,结果可想而知。” 自架子上拿了一件披风,丈夫回避的同时,清绾轻轻掀开孩子身上的被子,仔细地为她盖上披风,正在她准备为她蒙上面纱的时候,姜姝言竟是微微睁开了眼睛。 对上她迷蒙又略显涣散的目光,女子的手顿在了距离她面颊不到寸余的地方,意识到自己此刻并未戴面纱,眸中划过些罕见的慌乱,耳畔响起了孩子近乎呢喃的低语。 “娘亲......” 而后,还不待清绾回过神,姜姝言又一次合上眼帘,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兴许是梦吧,才能看见已故去八年有余的娘亲好好地站在她面前。 回过神的女子不知该松口气,还是心有遗憾,眸光却因着她那一声软糯依恋的呼唤彻底柔和下来,满是慈爱宠溺。 分卷阅读75 为她戴上面纱之前,忍不住伸出手温柔地抚了抚女儿滚烫的面颊。 阿言乖,娘亲再不会让你受苦,更不会再离开你。 “小心些。” 男子将女儿横抱起来的同时,清绾握住了姜姝言垂落的小手,将它轻轻地放进披风里,柔声叮嘱着即将夺窗而去的夫君。 “夫人,我很快便来接你,白辞远已是强弩之末,此处不必再留。” “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他未经伪装,低柔清雅的声音在女子耳畔悠然响起,她扬起唇角,笑得绝美动人,看着父女两个的身影在夜色中消失,继而轻声低语。 “苦尽甘来,何需言屈。” 第二日最先发现姜姝言不见的是小莹,白辞远赶来后砸了满室的东西,最后将所有人都骂了出去,只留清绾在屋内。 半晌,他竟开始放声大笑,大步上前扯落了女子脸上的面纱,看着她那张美得惊心动魄,与姜姝言近五成相似的脸,抬起手想要掐上她优美白皙的脖颈,却终是败在了女子淡淡的,如同看一个坏脾气的孩子的目光之下。 “苏沁,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十年前那个拽着你裙子,狼狈乞食的孩子,对吗?!” “可笑我竟以为将你救下城墙后,自己在你心里会有所不同!” “我给你自由,放你回姜国,可你为什么还要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如今呢?!你明知姜姝言是我的筹码,却还是将她放了!我成全你想要的所有,可你呢?你可曾顾念过我半分?!” 白辞远声嘶力竭地在她面前大吼着,双目充血,好似困兽死命撕咬着囚牢,却终是挣脱不了心中那道将他彻底缚住的锁链,一拳落下,砸在了女子脸颊边的墙上,留下一片腥红。 “我予你饭食,挽你一命,却不是叫你有力气回去发动战乱,将我绑上城墙看我夫婿万箭穿心而亡。” “更不是让你数年后,又一次绑了我的女儿,欺辱折磨她。” 苏沁的眸依旧如十年前一般干净透底,可里面盛着的柔和善意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意和陌然。 “你后悔了?所以宁可跟一个来醉芳楼消遣,却从不提为你赎身的野男人?” 白辞远从没有在与她的对视中胜过一星半点,他再一次颓然地放下手,无力地退坐到椅子上,邪美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痛苦,却无法去宣泄。 她见证过他最卑微狼狈的时刻,在她的面前,他注定永远都抬不起头,哪怕是将她留在青楼,也没能抹脏半分,反而是让他越发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即已施与,便不会后悔,只是我曾犯下的错误,却不该让孩子承担苦果。” “至于那男子,知我懂我已足矣,又怎可让他与我一同染上污点?” 苏沁自柜中取了新面纱戴在脸上,而后缓步走到窗畔,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眸中多了丝复杂和不安,白辞远如今已然被逼到绝处,若她此时不想法子摆脱,那后面想脱身,只怕难上加难。 毕竟人心永远是世上最难把控的东西,她能稳住他这么些年,却未必能稳住这最后的时刻。 “苏沁,归根到底我也不过带回了个人,可笑还一直妄图走进你的心。” “既然你不愿女儿受苦,那我也成全,只是君昱好不容易在澜州博得美名,怕也不能不管你这岳母。” 苏沁的唇角扬起一抹略显讽刺的弧度,当年她到底是救了怎样一个白眼狼,害得她险些家破人亡,走投无路之时,便开始压榨她最后的价值。 倒也能说的冠冕堂皇。 “白辞远,我若是你,现下该立刻逃离姜国。” “偌大澜州皆在君昱掌控,你以为阿言已不在醉芳楼的消息瞒得住他多久?到时你觉得,他会放你离开?” “至于我,一个本该死的世子妃,有多少人会相信?况且若你带着敌国世子妃回去,已对你有所不满的南疆王会作何反应?” “万千上策你不选,却非要用这下下之策,又如何与君昱相争?” 苏沁转过身,那双桃花眼中有着洞悉世事,看淡一切的通透从容。 她所说却是事实,在世人心中何谈苏沁,就连战功赫赫的恭亲王及世子都已开始被淡忘,能始终记得她的也只有寥寥无几的至亲。 到时君昱一箭结果了她,至多对不起家,却绝不负国之大义。 且南疆皇室的内斗也异常激烈,他这样一个不受宠的庶出皇子,带回八年前就应该被烧死的苏沁,南疆王将她杀了以振士气,都比用她这过气世子妃要挟敌国要来的强。 最后也只会对这儿子彻底失望。 白辞远第一次死死地盯着她,想要从她眼中看到几分其他情绪,可到最后习惯性地败退,也没有打破那一片平静。 被苏沁救,注定了他这一辈子,也挣不开她的束缚。 就连自欺欺人的威胁,对她都没有起到半点效果,又如何会有效果,她大抵在八年前就死了心,一副残躯,生死枉谈。 “苏沁,你不后悔,我却后悔了。” “当年一死,也总好过苟活至今,在你眼里一文不值。” 他缓缓站了起来,与女子擦肩而过时,无力地开口,在她不曾看到的地方,通红的眼眶中落下一滴隐忍已久的泪,说出了此生他能与她说的最后两句话。 聪慧如她,这么多年又怎会不明白他的感情,可她始终这般波澜不兴。 而他,也不配去说一个“爱”字。 这么些年,近在咫尺却什么也不敢做,压抑着,舍不得彻底毁了她,好不容易抓了与她肖似的女儿,却也不该动,不然便落得如此作茧自缚的结局。 分卷阅读76 白辞远其实已经努力地收敛心中的阴暗偏执,可那日看着与她有着相似眸子的姜姝言与君昱隔着茫茫人海对望,便又想起曾看到的,苏沁与那男子的旖旎。 又如何不疯。 作者有话要说: emmm,小白是个有点偏执的反派,不像君昱以一颗十七岁的少年心去被现实摩擦,更好地成长,而是单纯的幼年不幸导致一点点扭曲。 我也是第一次写这种性格,不知道有没有把控好...... 不过我们的大美人苏沁一如既往的老少通吃,魅力不减当年。 第46章 重逢 君昱清醒后,便收到了秦祁的消息,姜姝言已被那戴着银面具的男子接走。 而他也确实冤枉了之前追踪的暗卫,毕竟此番就是他亲自跟,也没能追上。 男子眸中瞬间漫上的肃冷杀意,以及唇角扬起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弧度,直让刚端着药进来的秦林打了个哆嗦,以为是主子要追究昨天他将他敲晕的事,还不待他说什么,便见君昱自床上下来,披上外衣,夺过他手中的碗将药一饮而尽后,大步走了出去。 “秦峥,去府衙调兵,即刻围了醉芳楼!捉拿敌国奸细!” 白辞远,在我眼皮下蹦跶这么久,该‘歇歇’了。 君昱一马当先,带着大波衙役直奔醉芳楼,街上的百姓皆是聚在一起议论开来,只道郡公爷又要惩恶扬善,为民除害了。 几乎是白辞远前脚刚走,后脚他便到了,醉芳楼的其她细作一个都没能撤走,多年布置近乎毁于一旦。 就在君昱预备下令让人即刻封城,守株待兔的时候,一直站在房门口听着外面动静的苏沁低叹口气,眸中划过一抹无奈。 一片嘈杂的尖叫吵闹声中,一袭素衣的她轻轻推开房门,自二楼缓步而下,顷刻间夺去所有人的视线,渐渐静了周遭空气。 “将她们先押去府衙,即日起澜州境内所有醉芳楼全部查封。” 对上那双与姜姝言肖似的眸子,君昱便已了然她的身份,微微侧首命身边的秦峥清场。 当偌大的大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苏沁缓缓取下了面纱,露出那比姜姝言更为成熟清媚的容颜,周身气韵让他几乎瞬间断定,她便是本该过世八年有余的,世子妃苏沁。 君昱的眸光变得有些复杂,她现身白辞远所在的青楼,其中怕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曲折,此番应是有求于他。 “虽是不情之请,但还请郡公爷放他一次。” “苏沁感激不尽。” 女子微敛眉目,朝着君昱的方向低了低头,声音柔婉动人,亦带着些无奈和恳求。 白辞远纵可恨,但也是个可怜人,变成如今这样,她脱不了关系,况他们这些年一步步渗透南疆,有所布置,也是利用了他。 如今帮他这一次,便算与他两清。 “既是您所言,我自不会拒绝,无需相求,更不必道谢。” 君昱没有追问苏沁原由,她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忍辱负重多年,一朝解脱所求却是放过仇人,想必背后也有诸多无奈。 更何况,她还是姜姝言的母亲。 “阿言身上的蛊毒已解,如今有她的父亲照看,你也无需忧心。” “但是否回你身边,我们尊重她的选择。” 苏沁勾唇轻笑,心中对君昱这女婿又满意了几分。不光长得俊美,为人也十分沉静有礼,颇具城府,最主要的是看神情,对阿言想来也真的一往情深。 贺家那个妾,她没必要当回事了。 “小婿明白,我遣人送您离开。” 君昱敛去了晦暗莫测的情愫,就在他准备用眼神示意脑子突然灵光不少的秦祁将苏沁送回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清润淡雅的男声。 “不必。郡公爷还是去忙正事吧。” 自门口进入的男子走到苏沁身边,单手摘下脸上的银面具,露出的那张脸却让君昱眸中难掩一抹讶然和惊愕。 难怪姜姝言那般亲近苏怀慎,确切的说,他忽然明白那少年为何会待她比亲哥哥还要好上许多。 或许,他们本就是亲兄妹。 恭亲王,也是好算计。 怪不得苏怀慎这么多年时常来南方行商,惊才绝绝,却没有读书入仕的意图。他那张脸若叫庆康帝看到,必要生疑,毕竟他还没昏庸糊涂到记不清自己的堂兄长的什么模样。 相较于君昱的心思百转,姜慎却是在心里冷哼一声,别以为他不知道这臭小子什么企图,想趁机摸清阿言所在何处,好凭那一身精湛的武艺做梁上君子。 这一招他年轻的时候用多了,岂会让他得逞。 于是,夫妻两个就这么在君昱恭敬地目送下,渐行渐远。 姜慎都已把话搁到那份上,若再追上去岂不是找打?他和姜彦之两个加在一起,君昱,可能还真不是对手...... 最重要的是,若姜姝言当真不愿见他,他也无法将她强行带回来。 还是先想想,搓衣板和榴莲,哪个会更让她满意?亦或是两个都用上? 姜姝言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苏怀慎,他正托着下颚坐在不远处的桌边打盹,清俊的脸上难掩疲倦,下巴上也冒出了胡渣,显然是一直不曾打理过。 女孩微微张开口,想要说什么,却因着喉间的干痒和疼痛,咳嗽不止,亦惊醒了睡得并不沉的少年。 他对上姜姝言因剧烈咳嗽溢出泪光的大眼睛,忙不迭地倒了杯水,快步走到床畔,将她半扶起来,小心地喂她。 “表 分卷阅读77 哥......” “我不是在做梦吗?你怎会在这里?” 姜姝言刚退了烧,头仍旧隐隐作痛,身上也没什么力气,说话的声音难辨出往昔的软糯动人,嘶哑虚弱,有如破锣。 “阿言,不是在做梦,醉芳楼已被查封,你身体里的蛊虫也没了,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苏怀慎轻轻摸了摸妹妹柔软的发,看着她苍白憔悴的小脸,眼眶便酸涩起来,蒙上了淡淡的泪光。 都是父亲出的馊主意,阿言就算留在后宅与那妾斗,亦还有君昱护着,总好过在醉芳楼受这些罪。 如今白辞远是狼狈地逃出了姜国,但阿言受的伤害却抹不去了。 “为何,一夕之间就变了模样?君昱他......” 姜姝言只是看了君昱一眼,受了番生不如死的折磨,病了一场,醒来后一切好似都已尘埃落定,她过去半年多的压抑和屈辱,瞬间变成了一场不真切的梦。 而能做到这些的人,却不曾出现。 “醉芳楼是他前日早上带人查封,而你却并非他所救。” 苏怀慎见她喝完了一杯温水,便又去桌前为她倒了一杯,递给她后又出去吩咐婢女准备素淡些的早膳,给她润润肠胃。 “那,是谁救了阿言?” 姜姝言捧着杯子半晌都不曾喝一口,大眼睛专注地看着苏怀慎,其间藏着的探究,以及不安让少年无奈地低叹口气,而后温柔地笑了起来。 “你先吃些东西,过会我再与你细说。” 她现在身子虚,若将真相都和盘托出,只怕会承受不住,还是先垫垫饥,再谈这些,总归以后大家再不会分开,有的是时间。 “好。” 床上的女孩乖乖地应了一声,不知为何,清绾那双眸子浮上她的脑海,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让她放在被子上的手隐隐颤抖,却又失了再去细想,确认的勇气。 食物被送上来之后,苏怀慎外出回避,姜姝言在婢女的服侍下洗漱更衣,用膳。 当她身子渐渐恢复些力气后,少年便将她领到了这间宅子的前厅,里面正坐着三个人。 当女孩看到主座上的男子的一瞬,整个人如遭惊雷覆顶,彻底僵在了门口,连呼吸都忘了。 “阿言,站着作甚?不认得祖父了?” 姜彦之看着宝贝孙女惊懵在了原处,虽已有几分沧桑,但依旧可辨往昔英俊潇洒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女孩午夜梦回,时常回忆起的宠溺笑容。 “祖,祖父.....” 姜姝言颤抖着唇瓣,无意识地呢喃着,脚步微动,却是虚软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幸而苏怀慎眼疾手快,及时上前扶住了她。 女孩的脑中此刻确然一片空白,她至今犹记得亲人死讯陆续传来时的那份绝望,可数年之后,当它被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至亲粉碎的一瞬,这种失而复得,一时不知该喜,还是悲的感觉,让她久久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一切前因后果,就在这一瞬间被贯穿,联系。 难怪祖母始终不曾有过分的悲伤,难怪她初到澜州,会有人给她送最爱吃的糕点,难怪她流落青楼半年有余,一直没有遭受到什么虐待。 原来是至亲,他们一直都在。 她并非孤苦无依,而是这世上最幸运的郡主。 “父亲,娘亲,阿言,阿言不是......” 眼泪不知何时早已遍布女孩的面颊,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好似并不曾意识到,甚至还在努力地笑着,直到被苏沁紧紧地抱进怀中。 “都过去了阿言,以后有娘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女子亦是泪流满面,恨不能将这近九年来缺失的母爱加倍弥补给怀中的孩子,她离开时阿言才七岁,虽有母亲陪着,疼着,可终究是会孤单,会深夜独自想念他们,想到偷偷哭泣,又不能叫任何人知道,让他们跟着难受,担心。 “娘亲,娘亲......” 姜姝言已忘记要说什么,此刻只是紧紧地回抱着苏沁,感受着她真实的温暖和熟悉的香味,断断续续地唤着这多年未曾出口,却始终铭记心头,不曾生疏的字眼。 “父亲。” 良久,渐渐缓过来的母女两个方才不舍地松开彼此,而后女孩便看到站在苏沁身后,已经摘下面具,满脸宠溺疼惜,无数次伸出手想要靠近拥抱却又隐忍着的姜慎。 她立时上前,猛地扑进他怀中,在这时代女子七岁后却已是男女有别,就连父亲都需适当回避,可他们的思想,并不全然受之禁锢。 况且这样的时刻,谁还会想到顾忌这些。 第47章 开店 几人彻底冷静下来后,方才坐下说正事。 这一天姜姝言注定会永生难忘,不仅重新找回了三个至亲,还多了一个亲哥哥。 苏沁嫁给姜慎后不久就怀了一胎,那时恰逢苏祁远在外行商遇匪,姜慎带兵剿匪营救,不知有孕的她不顾阻拦,悄悄跟了过去,路上却不慎落了红。 但孩子命大,保了下来,后来她便被姜慎秘密送去附近的农舍养身子,将苏怀慎生下后不久,匪患也彻底清了。 知晓依照帝王疑心,早晚会将他遣去封地的姜彦之与苏祁远商议,趁着在外无人知晓的有利时机,将王府嫡长孙送去苏府,顶替刚夭折不久的他的嫡孙。 不然日后待姜彦之去往封地,苏怀慎必会被留在京城,彻底养废,前途尽毁,沦为帝王棋子。 但是在那之后回到京城的苏沁一直没再怀上,帝王没有牵制的筹码,又多留了姜彦之两年,眼见他在京中威望越盛,便彻底 分卷阅读78 没了耐心,下旨让他去了封地。 总归苏沁日后诞下嫡长孙,他一道圣旨,他们焉有拒绝之理? 也幸好,后来生下的是女孩,庆康帝自不会将姜姝言要去京城。那之后姜慎和苏沁就一直小心,未曾再有孩子。 几年后南疆战乱,姜彦之向京城请求援兵和粮草,庆康帝却以各种理由拖延,甚至放任沿途官员贪污运往澜州的物资。 最后竟还派来了一个只会花天酒地,欺男霸女的废物将军,带着让恭亲王移交兵权的荒唐圣旨。 姜彦之终是对庆康帝彻底失望,开始筹谋后路,又逢儿媳被南疆皇子趁乱掳走,他便将计就计,与儿子诈死脱身。 他是庆康帝的皇叔,对皇位早没了争夺之心,就算侄子再不仁,再昏庸,取而代之也轮不到他。索性也在受着压迫的晋安王没有让他失望,培养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姜姝言听完这些,久久都未曾回过神,甚至晚上休息时还在思考消化这一系列事情。 最后她看着头顶的床幔,重重地呼了口气。 上天始终是眷顾他们恭亲王府的,一切都发生在尚有回旋之机的时候,无论是苏怀慎成功地躲过厄运,还是八年多前他们做出的选择,最后都有了好的结果。 至于她这些年的悲伤和孤单,和亲人的命相比,俨然算不得什么,没什么比他们好好地活在人世,回到她身边还要来得开心。 唇角禁不住扬起欣然满足笑意的女孩因着亲人已将君昱丢在脑后,抱着被子很快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久后,养好身体的姜姝言更加肆无忌惮地向亲哥撒娇,央求着他带她出去玩。 被锁在醉芳楼半年多,一直没有多少机会自由地呼吸外面的空气,此番自然要好好出去逛一逛。 至于君昱,虽然纳小妾被逼无奈,但她还不想早早回去内宅看贺听雪在眼皮子底下蹦,且那一日眼睁睁看到君昱因着那声“夫君”去救妾,而她却被掳走,小姑娘心里还有些郁结。 他一天不找来,她就一天不回去。 心下有了决定的姜姝言分外心狠地将夫君丢在了九霄云外。 兄妹两个在城内逛了半天,后便去揽月楼用午膳,还未在包厢内闲聊多久,便被在窗户外探出个头的秦祁吓得半天没说出话。 却还是女孩先反应过来,她看着护卫渐渐红了的眼眶,还有瘦了一圈的清俊脸庞,以及微微低着头隐忍不发的模样,大眼睛里多了些了然,继而柔了眸光。 秦祁这半年,也不好受。 “饿了吧,进来一起用午膳。” 姜姝言站起身,让出了窗口的位置,只见他快速抹了眼睛,而后自窗外跳了进来,苏怀慎也唤了人再添一副碗筷。 “秦祁,都已经过去了,以后还愿意继续保护夫人吗?” 女孩单手支着下颚,美眸中满是温暖纯澈的笑意,声音里带着些许调侃,显然是不想让气氛太过压抑,更不想让他再背着沉重的心理负担。 “愿意。” “夫人放心,我不会再蠢了。” 吸了吸鼻子,秦祁抬起头,干净的眼睛里是从未有过坚毅和沉静,仿若下定了某些决心,脱胎重生一般。 而这样的他,却并没有让姜姝言欣慰,心头反是多了些担忧和无奈。 这世上又有谁能时刻清醒,没有犯蠢的时候?而那一日的她,不也是关心则乱,才会让自己落入敌人之手? 纯粹地活着,没有什么不好,因为总有人是需要,也是想守护他这一份清透。 “秦祁,我没有怪过你。” “自今日起,只听我一人命令,可好?” 末了,姜姝言敛起心中思绪,没有再追着这个话题继续,他的心结非三言两语可解。 她继续笑眯眯地望着他,眸中多了丝狡黠,语气勉强能辨出些商量的意味。毕竟他能在这蹲点,多半是听了君昱的命令。 那人知道她喜欢揽月楼的美食,只要出来逛,必会来这解解馋。 “是。” 秦祁低下头,恭敬地应了,他本就准备日后只认姜姝言这一个主子,誓死保护她。 “待我吃完了,再将此事汇报给君昱。无需多说,让他白跑一趟就好。” 接收到哥哥隐含责备,但更多宠溺无奈的视线,小姑娘调皮地嘟了嘟嘴,继而将目光重新落在秦祁脸上,便见他点了点头,没有如过去一般露出为难,郁闷等等的丰富表情,只有平静。 似乎哪怕姜姝言让他拿刀结果了自己,他都会二话不说地照做。 心底低低地叹口气,女孩知道这个结,必须要为秦祁解,大抵也只有她能解。否则君昱也不会放任他一直这样在外面蹲守着自己。 那人也就嘴上毒了些,但心里同样很看重秦祁,兴许也不是只将他看作手下。 三人差不多快吃完时,姜姝言突然眸光一亮,小手一拍兴奋地看着苏怀慎道:“哥哥,我也开家像揽月楼这样遍布姜国的店吧。” 少年眉眼微动,继而点了点头,妹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只要她开心就好,总归他也会帮忙打点。 “就开祖母曾提过的自助火锅店,经营好的话,一定能比揽月楼更红火!” “哥哥我们回家再细说,秦祁,你去过君昱那里,再顺道去一趟王府,让画颜和青栀帮我自库房里拿些银票出来,然后立刻过来。” 姜姝言主意上来就有些收不回,恨不能现在就飞回去和苏怀慎商定好计划,然后着手进行。 在年前开业的话,人气定不差。 “是。” 秦祁拿起一边的剑,没有耽搁,从哪进来的又直接从哪出去,然后一路飞檐走壁,去了君昱办公的府 分卷阅读79 衙。 “爷,夫人和苏公子正在揽月楼用膳。” 一见到交叠着修长的双腿,斜撑着额头在椅子上假寐的郡公爷,他眼都不带眨一下地直截了当地说了这一句话,而后果见男子猛地睁开眼睛,一阵风似的从他旁边刮过...... “只是现在已经走了。” 半晌,护卫转过身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悠悠地又补充了一句,唇角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倒是少见爷这般心急如焚的样子,夫人果真是他的克星,且还有的是办法治他。 秦祁想到自己在他们未成亲前对姜姝言的同情,便有些好笑,现下看来,该同情君昱才对。 名师出高徒这话,果然还是有道理的,恭亲王妃那么厉害,郡主又怎可能逊色。 且很快还要开一家店和爷抢生意...... 白跑一趟的君昱强忍着想将秦祁捉回来按在地上摩擦的冲动,回到王府后将扑在药房几日不出来的秦林拖到院子里,以强身健体为由,狠狠地将他全身筋骨‘锤炼’了几遍。 站在不远处的秦峥默默地背过身,听着耳畔此起彼伏的哀嚎,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只道南方好像比去年更冷了,以后还是多穿点,既保暖,又抗揍...... 以前王爷勉强还能给主子当陪练,再不济秦祁也能扔过去凑个人头,现在真的是,没人能顶得住。 夫人啊,您人美心又善,快点回来救救我们吧...... 出了一身汗的君昱自屋内取了换洗衣服,便去后面的浴池泡着,单手支着光滑的玉砖,男子凤眸中一片深邃静谧,又渐渐变得有些悠远。 似陷入了某些愉悦的回忆。 末了,他唇角微扬,淡淡地说了一句:“还知道拐了秦祁来耍我,看来也并非动了真怒。” 自浴池里走出后,君昱擦净身子,慢条斯理地套上姜姝言年前为他做的衣裳,而后缓步走了出去。 从今日起,他便要将重心放到找老婆上了。 姜姝言回去后将自己要开店的事说给了姜彦之他们听,得到了一致的肯定和支持,虽说现在商人的地位依旧不高,但也比建国之初要好上许多。 由苏家在京城的待遇便可看出。 这一点上庆康帝还是值得褒奖的,若想要国内繁荣和富庶,民间商人在其中能够发挥的作用亦不可忽视。 第48章 相见 苏怀慎帮她盘下的店面与揽月楼只有一街之隔,都在云城较为繁华的路段。 兄妹两个其实都有和它一较高下的欲/望。 因着是自助,所以在收费和用餐要求上姜姝言都做了细致的规范,避免可能会出现的一些争议矛盾,杜绝浪费。 至于名字,她和苏怀慎讨论了大半天,列了几个给姜彦之他们参考,最后确定为大家都比较认可的“慕香居”。 两个多月后,十月二十八那天,火锅店正式开业。 虽然外面鞭炮震天,店内热闹非凡,但坐在二楼包厢的姜姝言却是又忍不住隔着面纱,以手掩面,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最近这一个多月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夜里房间周围总有些许动静,似是有人在拳脚相加,可每当她起身询问侍候在外面的婢女,她都是笑着说她听错了。 尤其是昨天,丑时才开始闹腾,还格外的响,害得她之后几乎就没睡着过。 今儿早上问秦祁,这小护卫竟然抱着剑面部红心不跳地开始给她扯瞎话。 “亲王爷,世子爷,苏公子说最近府上闹老鼠,属下也去看了看,的确是可怕的大老鼠,还很狡猾,但夫人无需忧心,有我们在,不会让他咬着您。” 强忍着不雅的翻白眼的动作,姜姝言淡淡地应了一声,继续用早膳,话到这份上,她要是再不知道那“老鼠”是什么,也可以不用开店了。 不过君昱也真的是有勇气,敢接连一个多月夜探他们的府邸,和姜彦之以及姜慎轮番过招,有时候还会再来个看得跃跃欲试的苏怀慎。 至于秦祁,默默地抱着剑蹲在姜姝言房顶上,远远地看着旧主子被围攻,波澜不惊。 就算他现在不是誓死保护姜姝言,也不会过去凑热闹。 这种用不上兵刃,单纯动动拳脚的较量,还是和夫人的祖父,父亲,哥哥,君昱怎可能需要援手? 况且论单打独斗他难逢对手,群殴也需武艺上乘的才能入他的眼,能碰上强者,就算挂点彩心里还是兴奋热血居多。 “今晚要是再来闹腾,就告诉君昱永远别想接我回去。” 撂下一句狠话,姜姝言拿起一块苏沁做的芙蓉软糕,优雅地啃了起来,困意也因着咀嚼的动作稍稍淡了些。 “是。” 秦祁忍了唇角险些扬起的弧度,恭敬地应了一声。 其实君昱昨天已经能够突破重围,从院外打到夫人房门口,若不是听到她在屋内的抱怨,只怕真要闯进去,一解相思苦。 “东家。” 就在姜姝言又支着额头在软榻上昏昏欲睡的时候,敲门声徐徐响起,还伴着掌柜小声的呼唤,掀开迷蒙的眼帘,女孩和秦祁对视一眼,他微微额首,上前打开了房门。 “何事?” 坐直身子,她轻轻理了理裙摆,声音犹带一丝倦意,却异常娇软动听,不会让人有懈怠疏离之感。 “安南郡公亲自送来了十盆金橘树,恭贺慕香居开业。” “此时正在楼下正堂里坐着,请东家下来与他一叙......” 掌柜想到因着楼下端坐的那尊大佛,越发拥挤热闹,座无虚席的大堂,还有二楼,三楼的雅间,以及 分卷阅读80 外面排队等着进来用餐的客人,便忍不住咽了咽喉咙,擦了擦汗。 再这么下去,这郡公一番‘好意’,怕也要大打折扣了...... “说我不在,将他请走。” 姜姝言秀眉微不可见地动了动,美眸中划过一抹笑意,但很快又被郁闷和羞恼取代,他昨儿夜里还差点当了梁上君子,今儿怎就还能精神抖擞地直接找上门? 还让她下去,凭什么,就算要见,也是他上来。 “东家,怕是不妥,我们只是普通商家,若是得罪了郡公爷,以后在这云城,乃至澜州怕是都很难经营.....” 掌柜是苏怀慎招募来的,大抵能猜到她应与首富苏家有关系,此番安南郡公亲自上门,便说明她的真实身份更不简单。 但,无论怎样,澜州百姓心中的英雄,还是不要当众得罪比较好…… “他敢。” “算了,秦祁你随掌柜一同去,让他上来。” 末了,姜姝言觉得若是一拒到底的确不大好,再看掌柜那战战兢兢的样子,怕也是被君昱这杀神吓得,便抿了抿唇,也不再为难他跑腿。 所以说,不是她想见她,更不是她想给他机会,只是不想让他继续耽误他们做生意。 小姑娘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听着耳畔门合上的声音,面纱轻掩下神情却有几分紧张,楚楚可人的眸中晕开层层波澜,茶杯放在唇边,半晌没喝进去一口。 直到门口再度传来更为响亮有力的敲门声,而后传来秦祁的声音。 “夫人,爷给您带上来了,要见吗?” 秦祁没忘,刚刚自家夫人只说了让他上来,却没说进来见我之类的话...... 君昱冷冷地睨了仿佛和门合为一体,曾经的忠实护卫一眼,锐利高贵的凤眸多了丝幽冷凌厉的光,秦祁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没有动,坚定不移地拦在他面前,堵在门口。 “嗯。” 姜姝言坐在软榻上,放下手上的杯子,又拿了一块盘中甜甜的糕吃了起来,她怕看到他就控制不住一脚蹬上去的暴力冲动。 那天她有多伤心,现在就会有多生气。 门开合的声音快的好似是在一瞬间,还不待女孩眨动眼睛,向门口投去视线,面前便刮过一阵风,耳边的鬓发尚未落下之际,君昱放大的俊脸就出现在她眼前。 继而唇上便是一片温热。 姜姝言手上啃了一半的糕点猝然掉落,美眸微瞪,其中仍是未曾回转过来,凝滞的光芒,直到后脑勺被他单手扣住,二人之间唯一的阻隔,那薄薄的一层面纱被他扯落。 唇齿再无间隙,紧密相接。 带着浓浓情意和思念,炙热缠绵的吻席卷了她所有感官,任由他疯狂地亲吻着她,直到在那双黑眸中看到此刻一脸懵然,险些动情的自己,姜姝言方才回过神,因着练舞异常柔软的身子向后缩着,而后抬起腿狠狠地踢向了他结实的小腹。 早就察觉到她意图的君昱也没阻止,任由她踢了上去,总归也没什么感觉。 见他仍是继续着,甚至还闭上眼睛,沿着自己白皙的下颚一路向下,最后流连在她光滑纤美的脖颈上,姜姝言气得一拳砸在了君昱结实的后背。 “你给我起开!” “我允许你吻我了吗!” 自打回到父母身边,被亲人狠狠地宠着,女孩就比过去还要大胆娇纵许多,再加之心中本就对君昱有气,此刻哪还有往日半点乖巧温柔。 俨然是炸开了毛,竖起尖利的小爪子时刻准备攻击的姿态。 见姜姝言脖子上已经留下了一块属于他的印记,君昱自然见好就收,乖乖地放开了她,视线却一直胶着在她脸上不舍得移开,刚准备紧挨着她坐下,好将她抱进怀里,却见小姑娘纤手一指前面空地,被他吻得愈加红艳诱人的唇瓣微启,声音颇厉。 “谁让你坐了!站在那,和我保持距离!” 好不容易见到了她,又狠狠地满足了一番,君昱此刻心里早乐开了花,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他依言站到了女孩面前,却见她又挥了挥手,示意他再往后退。 顿了片刻,见姜姝言大眼睛里多了几分凶意和愠恼,君昱立时又后退两步。 “你今天是来给我砸场子的?” 拿起被他扔在一边的面纱重新戴起来,她斜支着桌案,单手托着下颚,一双惊艳夺目的眸子冷冷地看着他,就算是有意淡了语气,奈何声音太过温软,听上去委实缺了些威慑力。 “夫人,为夫岂敢砸你的场,自是来捧场的。” 君昱双手交叠负在身后,凤眸中一片深深的温柔宠溺,眼角带魅,使他整个看起来颇为蛊惑迷人,像只道行颇深的男狐狸精。 “别唤我夫人,本郡主受不起。” “不过我观郡公府里那妾,倒是很乐意唤你‘夫君’。” 姜姝言冷哼一声,耳畔好似又回响起那小妾喊他救命的声音,还有靠着他不离开,小鸟依人的姿态,委实膈应得慌。 “夫人这是吃醋了?” 君昱下意识地淡笑着调侃了一句,后又立刻意识到现在情况不对,便想再说什么来挽救一下,却被姜姝言扔来的软枕砸了满脸。 “吃醋?君昱,我一个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需要将妾放在眼里?” “纳妾之事,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提前告知,我不明白你为何要一直瞒着。” “说来我也不知是该谢你,还是该恨你,那日刺客出现,免了我会面临的窘境,甚至还让我重新与亲人团聚。” “可也让我沦落到醉芳楼,当了一次名动澜州的头牌,最后又因在街上与你对视了一眼,受了一番生不 分卷阅读81 如死的折磨。” 那日的痛,姜姝言现在回想依旧会禁不住战栗,她实不知自己是如何熬了过去。 这一切,不该全部怨他,可也不代表她心里会毫无芥蒂。 第49章 和好 “阿言,对不起,之前都是我思虑不周,让你受了半年多委屈。” “郡公府我只去过一次,是为让贺听雪安分些,莫动不该有的心思。” “贺家日后我定会对付,她也会被遣散。” “既允诺过此生只你一人,便绝不会食言。两年多了,我的心意你该明白。” 君昱想要上前去抱眼眶泛红的女孩,却见她美眸微瞪,素手轻轻竖起,示意他不要动,就站在那,小小地抽泣了一声,姜姝言微垂眼帘,掩去了眸中的动摇。 “不明白。” 不算大的声音,带着些装傻意味,还有一丝任性执拗。 凭什么要她意会?他就不能将她当做什么都不懂,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吗? 若连承认真心的勇气都没有,又如何让她相信。 “那现在明白了吗?” 在女孩错愕的目光中,他隔着面纱深深地吻住了她。没有深入,只是温柔缱绻地流连在她柔软的唇瓣,不似刚刚那般灼热,长久,充满着疯狂压抑的情念。 浅尝辄止,情,却已然自他的眸中织出一片天罗地网,将她牢牢地锁住。 “阿言,若对你无意,我最初就不会接近。” “喜欢你这件事,甚至开始于我自己都还未曾意识到的时候。” “可你还小,我只能时刻告诫自己,不能因一时的冲动让你受苦。” “阿言,我一直在盼你长大。” 君昱与她额头相抵,单手覆着她白皙柔软的小脸,指腹温柔地抹去她纤长眼睫上沾着的些许泪迹,心中到底还是有一抹罪恶感。 她过了年也才十六岁,而他终是没忍住,吻了她,又将一颗心摊开在她面前。 “我已经长大了。” 姜姝言看着他凤眸中的自己,红着小脸低低地说了一句,却不想君昱喉间溢出难抑的低笑声,有些哑,但格外性感蛊惑。 “小姑娘,二九之时,你才能算长大。”而在我们那,二十以后才可以登记结婚,适合怀孕生子。 他等不到二十,却应该可以忍到她成年。 抿了抿唇,姜姝言的大眼睛里多了些疑惑,她听祖母说过她们那十八岁后才算成年,可不想君昱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是单纯的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十五及笄,已是许嫁之龄,不大,但也不是小孩子了吧。” 末了,女孩微垂眼帘,感觉脸又热了些,所以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诱着君昱和她圆房...... 被自己这想法惊到了的姜姝言忙不迭地推开靠着她的男人,别过头掩去眸中的慌乱和羞窘,不行,就算接受了祖母的某些思想洗礼,可她也不能这么开放,至少君昱还为了等她长大,在这苦苦忍着呢,她一个小姑娘,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 “唉,夫人你这般主动,实叫为夫有些为难。” 纵然女孩有意回避,但读懂了她言外之意的君昱忍不住露出故作无奈纠结的表情,凤眸中闪动的笑意却出卖了他。 要是他意志不坚些,恐怕真要顺了她的意。 虽在这个时代此时正是时候,但过早地受孕对身体尚未发育完全的她而言终究不好,况这里条件落后,生产是一道鬼门关。 就算日后二人到了那一步,他也不想让姜姝言早早有孕。 “你,你别胡乱揣测我的话,谁主动了。” “年前我都会住在苏府,陪祖父,爹娘,还有哥哥。” “你晚上别再过来了,我都一个多月没睡好觉了。” 小姑娘好不容易平复了点脸上的燥热和羞意,却因着他的话又险些破功,半晌她才转过脸看着他,声音有些委屈和嗔怪。 “好,我不闹腾,夫人受累了。” 君昱凤眸中闪过一丝精锐深幽的光,继而恢复一片柔和,他又忍不住上前吻了吻她柔软娇艳的唇瓣,像是上了瘾。 果然事情有一就有二,一旦破了例,就一发不可收拾,想时时霸着。 只是,不闹腾,却不代表他不会来...... 毕竟二人细数下来竟也已有十个多月没在一起,心里想得紧,灼得难受。也就这心狠残忍的小丫头,宁可忙生意都不稍稍念一念夫君。 “唔,这是娘亲做的糕点,你带回府衙垫垫饥。” 姜姝言自旁边拿过糕点盒,将桌上没动过几块的一盘芙蓉软糕装了进去,盖起来递给他。 “夫人何时亲手为我做些点心?” 君昱自是欣然地接过,又笑着问还有些面红的小姑娘,只见她抿了抿唇,而后极快地与他对视一眼,垂下了眼帘。 “若不嫌难吃,可以每日过来尝尝。” 姜姝言其实也跟着苏沁学了一些,只是味道不佳,也只有宠溺她的亲人们会像是失了味觉一般,乐呵呵地捧场。 她自己都有些愧疚,这两天也不太好意思再进厨房,荼毒他们的味蕾。 现下看来,又来了一个试吃的人…… “自是不会,那为夫每日晌午都过来用膳。”每天都能见到她,还能尝到她的手艺,君昱开心还来不及,怎可能拒绝。 “嗯,你来的时候低调一些,不然我当真要将揽月楼的生意都抢光了。” 姜姝言点了点头,又想起今日因着他到来而引起的盛况,委实有些无奈,生意红火是好事,但过于红火,未免会招人眼红,到时很可能事就来了。 他们和揽 分卷阅读82 月楼距离这么近,若不是沾了君昱这安南郡公的光,也不会一下子如此火爆,胜过这已积累了数年客源的老店。 “好。” 男子却是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继而摸了摸她披散在肩头的发,声音温柔。 抢光又何妨,总归都是一家人。 君昱唇角隐隐带笑,春风满面地出来后,侯在门口的秦峥和秦祁对视一眼,眸中不约而同地划过一抹笑意和释然,想必夫人和爷已经和好了。 他们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姜姝言一直在店里待到傍晚,客人渐渐少了,正等在后门的君昱却被她身边的姜彦之淡淡的一眼给彻底洞穿了那点心思,可男子依旧状似不知地笑了起来,朝他们走去。 “晚辈给祖父问安,日后我来接阿言便好,您不必辛苦。” 自打上午得到小姑娘原谅,脸皮好似突然厚到刀枪不入的君昱颇为自来熟地开始对号入座,与妻子用起了相同的称呼。 虽已过半百,但风骨依旧,气场强大的姜彦之低笑一声,只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孙女婿的不要脸程度,和年轻时的他们也有的一比。 “郡公爷客气了,我如今平民之身,受不得你的大礼,不过这声祖父倒是可以收下。” “既然来了,便一起去家里坐坐。” 男人间的情谊和默契有时候是打出来的,这话不假,至少他们切磋了这一个多月,他对君昱这小子已颇为欣赏,在他身上能看到他所期盼的东西,也是这个国家如今最需要的。 阿瑾的眼光很好,孙女,乃至更重要的责任都交给他,他也放心。 “谢祖父,您先请。” 朝马车的方向比了“请”的手势,君昱侧过身,目送着姜彦之先行进入,而后便看向站在一边静静看他装模作样的姜姝言。 对上女孩似嗔似娇的目光,男子忍不住上前将她抱进怀里,鼻尖瞬间充斥着她身上熟悉的幽香,直到被推了好几下,方才松开。 将小姑娘扶上马车后,君昱翻身上马,率先向苏府的方向策马而去,当了这许久的不速之客,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从正门进去了。 想着,青年唇角扬起更为喜悦纯粹的笑容,风扬起他鬓边的碎发,更衬得马上的他俊美非凡,英姿勃发。 “一转眼,我们的阿言也找到了如意郎君,我和你祖母也老了。” 姜彦之看着对面越发生动美丽的孙女,已然可以预见她日后不亚于沁儿的倾城之姿,脸上不由得多了几分笑意和欣然,只深沉的眸中有几分悠远和感慨。 想到尚在京城,已有近九年未见的妻子,他心下也有几分思念和无奈,已故之身,去京城实为不易,也很冒险。 不过依照楚瑾的聪慧敏锐,在那里定也能保重好自己,况且她手上还有已过世的无双神医耗尽毕生心血研究出的解毒丹,一颗可解世间所有毒。 也仅此一颗。 “祖父,阿言心里你们始终都还年轻,等澜州彻底安定,我便回京城看祖母,将她带回南方。” 姜姝言知道姜彦之他们不能去京城,能代他们看望照顾楚瑾的只有她和苏怀慎。 “阿言,祖父能否早日与你祖母相见,便看你了。” 看着孙女脸上坚定的神情,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角及额头的细纹却也已经分外明显,但并不曾有多少老态,更多些慈祥宽和。 犹记得许多年前爱哭鼻子的小丫头,眨眼间便这么大了,还如此懂事聪慧,想来也是阿瑾悉心教导的成果。 接她回来,并不是非阿言不可,但她却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50章 病愈 来到苏府的君昱很快便得到了除姜慎之外所有人的认可,美滋滋地吃了一顿丈夫娘亲手做的晚饭,并且差点就成功留宿在此。 至于为何是差一点,却是坐在他旁边的姜慎看到他动不动就握一握宝贝女儿的小手,当他这岳父眼瞎一般,实在是心里气得慌,怎可能让他留下来光明正大地占女儿便宜。 目睹白菜被猪拱是什么感受,问现在的姜慎就对了。 就算二人已成亲两年有余,但在他眼里,女儿始终还是孩子,也就君昱这禽兽下得去手。 姜姝言将被岳父赶走的夫君送到正门前的路上,就没有再往前走,脚步停住的同时,身边牵着她手的男人也停了下来,而后俯下身在她的唇上轻吻了一下。 “若是晚上来接我,便乘马车吧,你这样策马过街,前来苏府,容易引人非议。” 幸而有夜色遮掩,女孩微红的小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也不甚清晰,只是又软了几分的声音显露了她此刻真实的情绪。 自打上午初吻被他夺去,他向她坦白心意,他们好像又亲密了许多。 “好。” “你先回去吧。” 纵然很想将她直接带回家,但万事总要循序渐进,不然处于暴躁边缘的岳父只怕要拆了他。 想到刚刚姜慎冷冷地睨着他与姜姝言交握的手的模样,男子不由得露出些许无奈又好笑的神情,他这岳父若搁在现代,便是妥妥的女儿奴。 小姑娘乖乖点了点头,而后接过他手里的提灯,沿着来时路缓步走远。 直到她纤细窈窕的背影消失在君昱的视线,他方才敛了眸光,转身走向正门口。 勾唇轻笑,男子沉沉的黑眸中多了一抹若有所思,半年多未见妻子又长高了些,身段变得十分玲珑有致,抱着的感觉,也更好了。 因着与祖父,爹娘重逢,以及和亲哥哥相认,姜姝言今年任务重了许多,要给他们每人做一身衣 分卷阅读83 裳。 君昱每天中午去慕香居用午饭时,女孩要么是在对账,要么便是在绣衣裳,至于钟琴和钟宇两家的孩子,她只得让画颜和青栀帮着做几身新衣。 郡公夫人依旧是抱病休养状态,所以纵是她们两个小丫鬟再想伴着姜姝言,也只得等她“痊愈”归来。 距离新年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钟琴提前递了拜帖,带着三个孩子去王府与姜姝言辞行。 收到消息的她由秦祁护送,自偏门悄悄回去,接待他们。 “你们要去渊城定居?” 女孩抱着两岁多的小安逗弄时,冷不丁的就听到对面的钟琴说要离开云城的事,美眸中多了些惊愕,但很快又归于柔和平静。 他们兄妹虽是钟叔的儿女,但并没有卖身给王府,留在云城这么些年,全是因着心中情分,如今她已回来,澜州也趋于和乐繁荣,的确没有一直生活在这的必要。 “夫君在渊城的生意已有起色,在那买了宅子,我过去帮衬着,也为他减些负担。” 钟琴递了一块糕给一边坐着玩弹弓的大儿子,又拿出帕子帮怀中的幼子擦了擦沾了些糕点屑的小手,声音柔和,眉眼间是为人母方有的慈爱。 “那挺好,琴姐姐你们过得自在舒坦,在京城的钟伯也高兴。” “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姐姐无需与我客气,你们守着王府这么多年,这份恩情阿言永远铭记。” 姜姝言拿起一边的拨浪鼓在小安眼前轻轻晃了晃,小女孩立时扑腾着小手小脚,努力抓了起来,可她难得生起了些玩心,左摇右晃,偏就不让她碰到。 小丫头肉肉的包子脸没一会就瘪了下来,嘟了小嘴,奶声奶气地道:“姨姨坏。” 直逗得抱着她的姜姝言忍不住笑了起来,绝美的小脸上神情明媚生动,同为女子的钟琴也有些看呆了去。 半晌,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只道郡主虽快十六了,但还不曾当娘,有时看着也像孩子一般,纯真稚气。 “郡主不必如此,我和哥哥也是自小生长在王府,蒙王爷和王妃的照顾,有所回报自是应当。” “只盼你在此平安幸福,回到京中能代我们看看我爹。” 钟琴又续了杯茶水,喂着怀中嚷着口渴的小儿子,说这话时声音多了些伤感,微垂的眼帘敛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姐姐放心,钟伯向来疼我,阿言岂有不看顾之理。” 姜姝言笑了笑,伸出手握住了钟琴放在桌上,微有些薄茧的纤手,声音柔软,却也坚定。 二人又聊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钟琴便抱着孩子站起身告辞,奈何女孩抱着小安不肯松,执意送他们到门口。 “姨姨好吗?” 即将行到正门时,姜姝言又举了举小安肉肉软软的小手,柔声打趣着她。 “姨姨坏。” 小丫头显然是对刚刚的事耿耿于怀,继续嘟嘟小嘴,声音却小了几分,水汪汪的大眼睛倒映着她美丽的小脸,没有半点杂质,显然口是心非。 “那会不会想坏坏的姨姨?” 姜姝言也不拆穿,更不在意身边青栀和画颜,以及钟琴递来的纷杂视线,继续逗着孩子。 “嗯......” “会,姨姨漂亮,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小安大眼睛动了动,很实诚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却叫周围听到的他们乐开了花。 “没白疼你,亲一个。” 抱着她的小姑娘也是喜笑颜开,满脸宠溺地凑了上去,狠狠地亲了奶香奶香的小家伙一口。心下却有几分期盼和向往,真想有个和小安一样可爱的女儿。 “郡主。” 一行人到门口时,侯在马车边的钟宇及钟琴的丈夫楼郴上前,向姜姝言见礼。 女孩微微颚首,示意他们不必多礼,而后依依不舍地将小安放到钟琴怀里,方才看清了面前几步之遥的两个男人。 说来这是她第一次见钟琴的丈夫,楼郴比君昱长不了几岁,样貌俊朗,周身充满了文雅书卷气,看着十分谦敬有礼。 至于一边的钟宇,却让姜姝言有些错愕和担忧,不过三十出头的人,面容却比祖父还沧桑些,眉宇间透着些疲惫萎靡,相较于去年,又瘦了不少,颧骨突出,看着有些揪心。 “钟宇,可是身体有何不适?” 半晌女孩尽量敛了心中的思虑,柔声询问牵着大外甥的男子,面上颇多关切,并无其他情绪。 “谢郡主关心,只是近来有些劳累,无甚大碍。” 钟宇正低着头帮孩子将弹弓别在腰间,声音听上去倒也正常,至于面上神情,姜姝言终究也无法看清。 压下心头的一丝怪异感觉,她复又淡淡地笑了起来。 “那就好,去了渊城也要多保重身体。” “好,郡主,我们便先告辞了。” 适逢钟宇抬起头,面上神情真诚,并无什么异样,眉眼间也是淡淡的笑意,而后便与妹妹他们一同向马车走。 轻轻挥了挥手,看着一行人登上马车,启程离去,姜姝言方才转身回府。 是她太久没见钟宇,还是他当真发生了什么变故,才变成这般模样?脑中思虑纷纷,且心中颇有担忧不安的女孩直到回了未宁殿,也没完全回过神…… 既已回来,她便住了下来,离新年还有不到一月,她这当家主母也该“好起来”了。 当天下午君昱早早地就自府衙归来,一见姜姝言坐在屋内,立时上前将她抱了起来,俊脸凑到她面前狠狠索吻。 晚上更是不要脸地挤进她的被窝,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以致身体起了某些变化…… 最后被女孩红着脸一脚蹬了下去,默默地去浴房拿罗帕回来给她擦手. 分卷阅读84 ..... 自那之后,君昱也不敢再兴冲冲地抱着她睡,如今的姜姝言于他而言太诱人,有些情念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克制住。 因着后院多了贺听雪这个姨娘,他们今年便不能在王府过年,主母已经“病愈”,自当要喝妾室这晚了一年的茶,否则姜姝言善妒的名头就要落实了,于君昱的名声也有损。 距离新年不到半个月时,她正式登临郡公府。 府中一直以来只有贺听雪这算不得主子的主子,虽然遍布了君昱的眼线,但只要她不造作,日子还是舒坦自在的。 本以为会等来主母故去的消息,这样她这贵妾就能顺理成章地被扶正,就算不得君昱宠爱,地位却无法撼动。但不想最后迎来的竟是艳惊四座,没有半点病容的昭和郡主。 站在一众下人前的贺听雪看着唇角挂着淡淡笑意,眉眼如画的女子,半晌都未能完全静下心绪。 “起吧,贺姨娘。” 最后,还是姜姝言轻柔动听的声音将她唤回了神。 “是,夫人。” 女子在翠枝搀扶下直起了身子,微垂眼帘,明丽的脸上一片恭顺,看着倒不像是个不安分的主。 想到君昱昨天与她提的关于贺听雪的事,走在最前面的女孩脸上有几分若有所思,最后也只是戏谑一笑。 那便看看,是怎么个不安分法吧。 至于跟在她身后的贺听雪此刻心中更为复杂,最后她紧了紧袖中的手,压下了心底的愠恼,君昱那日是故意的,只为让她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里自生自灭。 姜姝言的病,说不定根本就是假的,而外界他盛宠她的传闻,却定是真的。 第51章 姨娘 “夫人,您身体痊愈,听雪喜不自禁,这茶虽晚了一年,但还请您莫怪,全了妾身一片心意。” 轻轻端起茶盏,贺听雪弯下腰,恭敬地将它递到姜姝言面前。 女孩素手微抬,接过那杯茶,优雅地抿了一口,而后便放了下来。倒是不担心她会在此处耍什么手段,这种低级的宅斗,想必首辅贺兰的嫡孙女也不屑为。 “画颜,赏。” “贺姨娘,坐吧。” 姜姝言看了画颜一眼,她会意,打开手中捧着的紫檀木首饰匣,里面一整套红宝石头面,还有各种簪子,耳坠,手镯便映入贺听雪眼帘。 满满一匣子首饰,不下千金,做工精细独特,皆非有银子就能买到,而上首的女子眼都不眨地就送了出去。 饶是见多了世面的贺听雪,也被这些稀罕的首饰惊到了,昭和郡主嫁妆丰厚,也唯有窥到其冰山一角,才能联想到数目究竟有多庞大。 但失态终究也只是片刻,女子回过神后上前接过匣子,谢了恩,方才将它盖上递给翠枝,而后落座。 看着上首女孩的视线却变得有些复杂,她此举是在向她示威,还是单纯地弥补赏赐? “贺姨娘不必拘谨,既受了你的茶,自当关照。” “本夫人病了这许久,郡公府大小事务也多亏有你帮衬。” 姜姝言单手支着下颚,眼角微扬,略显慵懒,整个人多了丝随性的清媚。 现在方深刻认识到外公说的话简直对极,用钱砸人的感觉真挺好。 明明她也没刻意端着什么架子,贺听雪却感到了无言的压力和威慑,她动了动唇角,笑得温婉有礼。 “这是妾身该做的,夫人折煞了。” “只是侯爷好像对妾身有些误会,这一年多几乎都未曾与妾身有所言语。” 女子说这话时颇为委屈,竟是拿起帕子轻轻擦拭起微红的眼角,再抬首时,眸中晶莹真有些惊到了姜姝言。 暗暗佩服她的眼泪手到擒来的同时,她也终于肯定,这的确不是个省油的灯。 “贺姨娘无需委屈,想来是那段日子本夫人病得重了,夫君关心则乱,言语之间难免过了些。” “况你我既同为郡公之妇人,自当心宽些,以他为重,体贴理解。” “贺姨娘莫要将此事长久记挂于心。” 姜姝言觉得有些无聊,便朝青栀伸出了手,碍于此时有他人在场,小丫鬟颇为不情愿地拿出袖中的糖袋子,打开,看着她拿出一颗送进嘴里。 前些日子还念叨着牙疼,不能再吃甜食,转头又忘了。 也是这姨娘,没事哪来那么多话,说白了不就是君昱那杀神没将你放眼里吗?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看到郡主,心里还没点数吗? 除非杀神眼瞎心盲了,否则他能多看贺听雪一眼青栀就去接替秦祁的副业。 “夫人教训的是,是妾身有失身份。” 贺听雪低下头,又自抹了两滴泪,却答得十分乖巧恭顺,好似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好了,本夫人也无意说教,年关将近,郡公府还需要你帮我打点一二。” “且先退下吧。” 姜姝言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委实有些受不了她这说来便来的眼泪,还有故作委屈无辜的姿态。 贺听雪俨然和宫里的婉贵妃一般,皆擅做这类柔弱之姿,而正室,却是不能,亦不屑为之。 “是。妾身告退。” 与姜姝言的第一次交锋并不激烈,但她绝对没有占优势,甚至以后也很难胜。这女子到底是恭亲王妃的嫡孙女,绝非京中女眷传的那般娇弱无用。 且撇开身份地位,最关键的一点,她也无法攥住。 君昱的心如今皆在姜姝言身上,她越是翻腾,这男人最后只会越厌恶。 所以,如祖父所言,还需从长计议,只要熬到君昱成就大事,到时又何愁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分卷阅读85 回到自己院内的贺听雪思虑再三,纵再心有不甘,最后也只得选择默默忍着。不然在杀神的地盘,依照他的个性,真有可能给她一个痛快。 “夫人,这贺姨娘还算有些心机。” 默不作声地收起桌上的糖袋子,让姜姝言摸了个空的画颜轻声开口,好似看不到小姑娘脸上委屈憋闷的神情。 “作为贺家的嫡系孙辈,贺听雪自不可能毫无城府。” “只是,也算不上很聪明。” 她接过青栀重新帮她泡的一杯茶,慢悠悠地抿了几口,相较于贺听雪的焦躁和难耐,她自然要悠闲的多,毕竟也不是什么人都值得她放在心上。 “夫人,这半年多,你变了些。” 对于姜姝言气质和言谈举止上一些潜移默化的改变,画颜和青栀是乐见其成,这样的她更为耀眼夺目,俨然有了恭亲王妃的影子。 以前的她兴许会为此事闷闷不乐,使小性子,但此时的她目光却再不会局限在小小一方后院。 “怎的?如今的我不好?” 姜姝言眉目微动,轻轻搁下茶盏,带着戏谑笑意的眸光落在两个小丫鬟脸上,却让她们同时一怔,继而笑了起来,异口同声地答道:“自然极好。” 女孩复又垂下眼帘,绝美的小脸上一片柔和沉静。 因为现在的她愿意相信君昱,相信他的心只向她。 况原配正室面前,纵然她是首辅贺兰的嫡孙女,终究也只是个妾。就算撇开这一层,见了昭和郡主,贺听雪依旧得卑躬屈膝。 除夕当晚,贺听雪与他们一同在正厅用了晚膳。 看着君昱若无其事地给姜姝言夹菜,以及偶尔流露出的抑制不住的温柔和宠溺,默默坐在一边的她只得紧紧地掐着放在衣袖中的手,忍受着心中疯狂滋生的嫉妒和愤恨。 原来杀神,也有杀意尽敛,细致体贴的时候。 只是,她只能当一个旁观者,见证者。 以身体疲乏为由,没有与他们一同在正厅守岁的贺听雪在翠枝的搀扶下静静地往自己的院落走,刚一到屋内,她便拿起姜姝言送的首饰匣,狠狠地将它摔到地上,想要将洒落的首饰踩烂。 最后还是翠枝抱住她的脚,死命将她拦住了。 主母送的东西,焉有破坏之理,若有一日姜姝言问起,贺听雪讨不到半点好,甚至会因此受罚。 “主子,您想想首辅大人的嘱托,忍一时之痛,来日方能有所得。” “那昭和郡主如今的确风光,但若无我们贺家相助,郡公爷难成大事,以后又岂敢不予您呵护宠爱?” “三思啊,主子。” 翠枝跪在地上,使劲抱着贺听雪的腿,涨红着一张小脸劝说着,却终是不敢太过大声,怕引得院内某些“眼睛”的注意。 努力地深呼吸,站着的女子目光略有几分狰狞地看着地上已有些被摔坏的首饰,良久,她面上的怒意淡去,收回了脚。 继而缓步走到软榻上坐着,静静地看着翠枝将它们尽数收回,匣子重新盖上放好。 是啊,她不能冲动,不能让他们拿捏住把柄。 既然你们伉俪情深,那我也不需要耍什么没意义的手段,就每日去你们面前晃一晃,恭恭顺顺,让你们无计可施。 看谁埋汰的过谁! 最后,贺听雪唇角扬起一抹阴沉讽刺的弧度,彻底平静下来。 而回到房内的姜姝言却是有些无奈地踢了踢君昱的小腿,又被他顺势捞起,放到怀中坐着。 “你又何必与我那般亲密,故意气她?” 女孩扯了扯他鬓边的碎发,小脸上神情有几分无奈,声音软软,没什么责备的意思,分外好听。 “抓点把柄,早些将她休了。” 君昱也不瞒着,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眉目间的冷淡和凉薄却让姜姝言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倒不是圣母地同情贺听雪,而是她终究还没作恶,若是故意逼她,最后将她休弃,日后贺家垮了,她的下半辈子也彻底毁了。 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罪不至此。 “兴许,她未必那么容易被激怒,毕竟也是首辅贺兰的孙女。” 末了,姜姝言圈住他的脖颈,笑着说了一句,大眼睛闪动着分外灵动柔美的光泽。 “那我也只好日后麻烦些,将她吓跑了。” 君昱其实并不喜欢威胁女人,但他不可能将贺听雪一直留在身边,贺家的野心昭然若揭,此等毒瘤势必要铲除。 “唔,反正她不犯我,我自不会动她,总归有夫君你这杀神在,阿言是不用当坏人的。” 姜姝言动了动小腿,足链碰撞的清脆声响在静谧的室内尤为清晰灵动,男子眸光不由得暗了暗,倾身上前吻住了她近在咫尺的樱红唇瓣。 ...... 室内的暧昧气氛濒临界点时,君昱又一次牵起姜姝言的小手,带着她向下...... 女孩想到那次看到的和画册上画得似乎不大一样,手握不住的炙热,还有最后羞耻难言的感觉,立时抬起脚蹬向他,见君昱没有半分收敛,反是勾唇笑得更加妖孽魅惑,她便气得脖子都有些泛红。 “我不要,你起开!” 怒吼了一声,但因着也动了情,声音却是她自己都有些陌生的绵软无力,比撒娇还要娇媚几分。 心里“咯噔”一声的同时,果见君昱又一次狠狠地吻了上来,而后,她的手终究没能幸免于难...... 第52章 异样 姜姝言的十六岁生日是在苏府过的,不仅收到了京中祖母,外祖父和表姐他们的礼物和祝福,最重要的 分卷阅读86 是还有更多的亲人相伴在侧。 因着白辞远狼狈逃离澜州,断了和那唤做“阿江”的人的联系,乾元丹一案一时无甚进展,境内的“灭古”组织倒是清剿的差不多,只是背后之人藏得颇深,好似销声匿迹。 六月中旬,姜彦之和姜慎再度潜入南疆打探消息,而苏怀慎收到京城传来的信后,也未曾细说原由,便匆匆地告别,返回。 至于姜姝言,则是奔波在郡公府和慕香居之间,这半年来,火锅店的生意越发红火,甚至许多人是慕名而来,她便准备在澜州境内扩展分店。 软磨硬泡了几天,君昱终是同意她先去最近的渊城发展生意,因着近来雨开始变多,为提前防范洪灾,他需巡视各处堤口,以及郊外村庄,部署应对措施,不能陪她一起去。 最后,七月初,姜姝言带着两个小丫鬟,秦祁还有十几个武艺高强的暗卫,低调地出发了。 抵达渊城后,他们先去姜彦之曾置办的宅子落脚,而后姜姝言便开始在城内走动,物色合适的店铺。 后来还是有些人脉的楼郴帮忙,为他们提供了几间不错的待卖酒楼。 到渊城的第五日,姜姝言便盘下了店铺,依照云城慕香居的装修风格,雇人修缮,但因着近几日天气不好,大雨连绵,进度也不得不慢了下来。 这日,雨势暂歇,炙热的太阳高挂于天空时,姜姝言带着青栀和画颜出门雇了些长工去慕香居帮忙,在店里巡视了一圈,临近傍晚,她便带着两个婢女在街头漫步,参观渊城这几日难得热闹的夜市。 “咳,咳,帮,帮帮我......” “帮什么帮!东西在哪里!识相的立刻给爷交出来!” 路过一小巷时,里面传来的略有几分耳熟的虚弱无力声音夺去了姜姝言的注意,她停下脚步,侧首向里望去,便见数个男子围着一个跌坐在墙角边,无力匍匐的人,时不时地拳脚相加。 因着昏暗,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心里却有种莫名怪异的感觉,更不可能视而不见。 “秦祁。” 轻声开口唤了执着剑走到她身侧的护卫一声,他立刻会意,飞身上前,三两下便打退了殴打那男子的人,见他们自地上爬起来后还不肯死心,他索性利落地拔/出手中的剑,寒光在幽暗的巷内闪过,顷刻间吓退了那些混混。 “钟宇?!” 待到姜姝言走近,就着画颜亮起的火折子看清那人的脸,她惊愕出声,一时竟忘了反应。 直到裙摆被他遍布泥泞,还有血污的手攥住,耳畔响起男子无力痛苦的哀求。 “帮,帮我,药......” 秦祁见他如此,清俊的脸上多少也有几分诧异,眉头轻皱,他收回剑,上前拨开了钟宇的手,半蹲下身,沉声问道:“在哪里?” “这,这,快......” 钟宇指着胸前的衣襟,姜姝言和两个婢女同时转过身回避,秦祁则是立刻扒开他的衣衫,最后在贴身的里衣内发现了几包药粉。 眸中多了些困惑和疑虑,但倒在地上的男子此刻的模样实在痛苦凄惨,他也不曾多想,打开药包倒了些在他迫不及待张开的口中。 但最让他震惊的是,钟宇几乎是立刻将它咽了下去,很快本奄奄一息的他眸中便迸出贪婪疯狂的光,无力的身子好似瞬间有了些力量,迅速坐了起来,劈手夺过他手中的药包,狼吞虎咽。 最后甚至开始舔起上面残存的粉渣。 “谢谢。” 自一脸错愕,未曾从他这一系列动作中反应过来的秦祁手中拿回那几包剩下的药粉,重新收好,他扶着墙踉跄着站起身,声音却仍有几分飘忽和虚弱。 “钟宇,你是何处不适?钟琴他们可知道此事?” 姜姝言回过身,看着他瘦的近乎只剩骨头,狼狈不堪的脸,还有身上空荡荡,已然撑不起来的衣服,神情难掩有些担忧和焦急。 不过半年未见,他怎会瘦成这样? 今日若不是她碰巧遇见,无力反抗的他很可能就要被那些人打死了。还有他们口中的“东西”是什么?值得他如此拼命保护? “郡主,我有些咳疾,这病难愈,只能靠药续着。” 话落,钟宇又虚掩着唇瓣咳嗽了几声,似乎还有些虚弱,只是刚刚近距离看到他那副疯狂恐怖模样的秦祁微微蹙了蹙眉,眸中划过些许异样的光。 “我府上有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我这便传信给他,让他过来给你看看。” 姜姝言似乎也没有质疑的意思,温柔关切的声音在巷道内尤为清晰,让人颇为安心,可钟宇的眸光却有几分飘忽不定。 “郡主,钟宇只是寻常百姓,不值得您如此费心,时候不早了,您早些回府吧。” 男子捂着嘴又虚咳了几声,放下扶着墙壁的手,朝着小巷深处行去,身子已有些佝偻,在昏暗的光下拖着长长的黑影,看上去分外凄凉,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怪异。 “秦祁,派人跟上去,切不可暴/露。” 出了小巷,回到热闹大路上的姜姝言迅速叮嘱身边抱着剑的护卫,却见他了然一笑,沉声答道:“已派了暗卫跟踪。” “很好啊,有进步。” 面纱轻掩下,女孩的美眸在璀璨的灯火下闪动着温暖纯净的光,笑意明媚。 秦祁也不由自主地被她感染,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夫人既有女儿家的柔软和温暖,亦有不输男子的敏锐聪慧。得妻如此,却是爷之大幸,也难怪宠她入骨。 因着钟宇,姜姝言没了逛街的兴致,早早地回了府。 跟踪的暗卫回来时,她已经快熄灯就寝,听到秦祁略有几分凝 分卷阅读87 重的声音,立时在画颜的服侍下起身,重新穿上外衣,披上披风出去,听暗卫的报告。 “你是说钟宇的家中只有他一人?” 骤闻这消息,姜姝言的声音因着惊诧,稍稍大了一些,放下手中的杯盏,她看向暗卫,示意他继续说。 “他回去后未曾用膳,只吞了一包药粉,又将多余的藏在院内的枯井中,属下不敢多拿,只取了其中的一点。” 暗卫自袖中拿出包得严严实实的帕子,递给一边的秦祁,他将帕子打开,凑近闻了一闻,复又将它呈到姜姝言面前的桌上。 “辛苦你了,去休息吧。记得仔细净手。” 女孩朝那暗卫点了点头,他立时恭敬地向她见礼,而后退出了正厅。 “钟宇的妻子还有孩子去了何处?这药粉,若当真如他所言是治咳疾的,那他为何又要将它藏匿在枯井中?” 姜姝言没有妄动那白色的粉末,不知为何,看着它,心中就有莫名的不安,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东西不能碰,且越远越好。 “夫人,这药粉的味道总有些似曾相识,只是属下一时也想不起来。” “不若我派人连夜送去云城,让秦林辨认。” 其实不止她,秦祁看着那零星的白色心中也不甚安定,便开口提了个建议。 “好。” 姜姝言应了一声,看着秦祁将它重新包好,出去传另一个暗卫前来,低声道出命令。 而她的思绪却是不由得飘远了,秀美的眉目始终轻蹙着,眸中难掩波动和忧虑。 钟宇成亲已十年有余,虽记不清具体细节,但年岁还小的她亦随父亲去凑过热闹,而她和祖母去京城前夕,他的儿子也正巧出生。 可据暗卫所言,他如今的家中,只有一进屋子和一个院子,很小,并无其他人居住的痕迹。 说来也是她的疏忽,两年多前回到云城,至今的确未曾见过钟宇的家人,甚至连钟宇本人,她都很少见,只是逢年过节派人给他们送些东西。 但钟琴与她见面的次数并不少,也定然会知道哥哥身体有异,可她却从未向姜姝言提及,不曾请她遣秦林这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为钟宇看看。 这,与她印象中的钟琴,亦有着出入。 难道,是她这两年多和君昱一直忙于黄知卓,白辞远,还有那阿江的事,从而忽略了身边的人? 即使再不愿意,但姜姝言还是得直面这个事实,他们两兄妹,有些异样。 初到澜州时,君昱的叮嘱她始终都记得。 “郡主,等秦林传来消息,最快也要五日,这些天您尽量减少外出,若有不对我们立刻撤出渊城。” 见姜姝言渐渐回过神,秦祁方才低声开口,清俊的脸上神情是罕见的严肃压抑。 “我过两日去一趟钟琴家。” 女孩摇了摇头,小脸上神情淡然平静,隐隐透着股执拗,周身却环绕着淡淡的悲伤。 幼时曾如亲姐一般疼她的人,她一定要,找到让自己彻底死心的证据,不然绝不会甘心。 第二日澜州又被倾盆大雨覆盖,下午的时候传来一个让姜姝言眼皮直跳的坏消息,通往云城官道旁的山,因暴雨多处塌方,情况十分严重,不仅堵了路,还造成了伤亡。 若送药的暗卫晚出发一步,极可能便被拦截在此。 女孩站在窗边看着瓢泼不息的雨幕,心中的不宁,让她掩在袖中的手一片冰凉。 她大抵很难再回云城了。 第53章 阿郴 “若这塌方并非天灾,那幕后之人的目的......” 姜姝言回到桌前坐着,却没有接青栀递来的茶,而是抬起头看向两个丫鬟,眸光的颤动,以及其中的不安,让她们的心也不知不觉悬了起来。 可想到她刚刚说的话,又觉得过于不切实际,那么厉害的坍塌,人怎可能办到? “夫人,若无法向云城撤退,我们便往北走。” 相较于两个小丫鬟的惊诧和难以置信,秦祁却未曾对她的假设提出质疑,只因乾元丹肆虐时,他曾听主子提及过,这样的东西确然存在,若被用于战场,后果不堪设想。 “秦祁,若真是如此,那他们做这一切,绝不止是为了困住我和君昱。” “白辞远虽退回南疆,却不代表会彻底断了与那阿江的联系,云城的确是边城,但我若没记错,渊城附近的那片密林也连通着南疆,只是林中危机四伏,寻常人不敢走。” “如今连绵大雨,澜州极易发生洪灾,此时发动战乱是绝佳的......” 姜姝言越往后猜测,便越失了声音,放在桌上的手隐隐轻颤,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大惊失色。 “夫人,你先不要多想,如今传递消息不便,不若我们先行北撤?” 秦祁惊讶于她心思通透敏锐的同时,握着剑的手也紧了起来,夫人说的没错,这段时间爷忙着赈灾,分/身乏术,若是他们趁机秘密占了渊城,前后夹击,拦截援兵,乃至物资,两城,甚至整个澜州都皆危。 “我要先去确认一件事,秦祁,帮我备车。” 姜姝言知道,一切皆是因她昨天救了钟宇,提前了这场可能蓄谋已久的战争。 毕竟祖母曾说过,这世上的巧合,但凡过于“巧”,便是反常。 其实也不必等调查结果了,那粉,多半是与乾元丹类似的药物,而那个藏匿在渊城的阿江,与他们三人脱不了干系,也可能,就是他们之一。 攥紧了手,压下心底的纷杂情绪,她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婢女,温柔地笑了起来,尽量安抚她们的恐惧和慌 分卷阅读88 乱。 “画颜,青栀,你们不必跟,我让暗卫现在就送你们离开。” “这是郡公夫人的命令。” 姜姝言知道她们要说什么,却摆了个“打住”的手势,如今提前布置,自好过最后走投无路。 而她们两个跟着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会扩大目标。 “郡主!你又何必去多此一问,主动送上门去!钟琴定会抓了你的!” 青栀猛地冲上前攥住了姜姝言的衣袖,明澈的杏眸中满是泪水和焦急,她真的不明白,明明都已经预想到可能发生的一切,这般聪慧的郡主为何还要做这种自投罗网的傻事! “青栀,画颜,她不会的。” “若真有万一,还有秦祁。” “好了,定是我平时太纵着你们,如今都敢质疑我了。快些走吧。” 女孩无奈地伸出手捏了捏青栀圆圆的小脸,而后转过身,行到秦祁的伞下,由他护送着走进瓢泼的雨幕。 纵是头顶的大伞已尽数向她倾斜,雨水依旧打湿了她下半截飘逸的裙摆,还有些许飘在了脸上。 姜姝言的马车自门口驶离的同时,青栀和画颜也进了马车,由两名暗卫护送着向北城门去。 他们此刻还没有大规模进入渊城,彻底占领,约莫也不会想到她一个女子的反应会如此迅速,只凭几乎任谁都不会往人为方面想的塌方,便料到数日后会发生的事。 马车驶进钟琴家所在的曲折小巷,停在漆黑色的矮门前。 秦祁打着伞先行下车,上前扣了扣门,不一会,一个中年妇人便打开了门,见是一个人高马大,年轻俊朗的男子,微微怔愣。 “我是昭和郡主的护卫,郡主特来拜访钟琴,她此时是否在家?” 依照姜姝言路上的叮嘱,秦祁并没有报安南郡公夫人的名号,而是用了她的郡主封号。 夫人代表的是公,而郡主,却是私。 “在的,快请郡主进来。” 老妇人面上神情立时多了几分殷勤,忙不迭地打开大门,让出了路,自家夫人叮嘱过,近几日若郡主前来,只要老爷不在家,定要立刻请她进来。 回过神时,那护卫已打开车门,迎下了一位绝美的女子,即使裙摆沾了泥泞,发丝微微湿漉,贴于脸上,却也有着夺人心魂的楚楚美感。 “草民给郡主请安。”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那妇人立时弯下腰准备下跪,却被姜姝言及时地开口阻止。 “不必多礼。” 钟琴的家要比钟宇的大许多,他们进了正厅后,便看到正在给孩子缝衣服的女子,二十多岁的她正是好年纪,眉目间依旧温婉美丽,看到姜姝言,自是立刻放下手中活计,站了起来。 “巧姐,快给郡主上些姜茶,再拿条干净的斤帕来。” “这般大的雨,郡主怎的急着过来,你自小身子就弱,仔细受寒生病。” 轻轻皱了皱眉,钟琴赶忙将姜姝言迎进来坐着,见她正滴水的湿润裙摆,竟是弯小腰就要帮她拧干,擦拭。 “琴姐姐,我如今身体已比过去好了许多,无事的,你也快坐。” 虽清楚钟琴怕是知道她冒雨前来所为何意,但看到她如小时候一般,真切地关心自己,眼眶便又不由得酸涩,泪意难忍。 琴姐姐待她的一片心是真的,所以她才敢前来,求一个究竟。 她若说,她感激,她若执意隐瞒,她也不强求,总归此行前来,她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巧姐将姜茶和斤帕拿来后,钟琴便让她带着几乎周身全湿的秦祁去换身衣裳。 不大的屋内,很快便只剩下她们二人。 “琴姐姐,钟宇的事,你一直知道的,对吗?” 姜姝言也不拐弯,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毕竟只有钟琴,她还能脱身,若是楼郴回来,怕就没有机会了。 “是,郡主。乾元丹刚研制出,还没肆虐姜国的时候,哥哥偷偷尝了,自那后就上了瘾。” “这么多年,一直未曾戒掉,后来阿郴便不再管了。” “其实整个澜州,依旧有些同哥哥一样,戒/毒失败的人,在偷偷服食类似的药粉。” “但因着这药粉要自南疆运来,又没有官员参与其中,所以交易十分隐秘,安南郡公没查出来也是正常的。” 钟琴轻轻摩挲着手中柔软的衣料,脸上神情平和,只眸中似泛着淡淡的泪光,声音却还是如常的温柔舒缓。 “所以,琴姐姐,你的夫君楼郴,是制作乾元丹的人,对吗?” “因而你们看着钟宇误入歧途,却无法直言相告,一直利用与南疆的往来,为他及其他人提供续命的毒/药。” “那,钟宇的家人呢。” 姜姝言纵使手中捧着温热的姜茶,身子却是止不住的寒颤,凝着钟琴的眸子,含着她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失落和空茫。 当自欺欺人的骗局被残忍地打碎,真相显露于眼前,彼此心中的痛苦和悲伤,只她们自己可以明白。 “哥哥之所以失败,最重要的一点也是,过程中,他不堪痛苦,失手杀了嫂嫂,还有不到三岁的孩子。” 钟琴终是无法抑制地抽泣出声,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滑落,湿了腿上的衣衫。 泪流满面的,还有坐在她对面,满脸惊骇和悲伤的姜姝言。 “那之后,哥哥就一蹶不振,彻底放弃了。” “而知道阿郴所做一切后,选择隐忍不发的我,第一次与他争吵,让他收手,甚至想带着孩子离开他。” “最后,失败了。我知道我不可能将他从这条路上拉回来,他亦回不了头。” 女子拿出帕子,拭去了脸上的泪,努力压下喉间的哽咽,深吸口气,扬起唇角继续温柔地讲述 分卷阅读89 着这些年的一切,好似只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十多年前,阿郴一心考取功名,想让我风风光光地嫁他,家中也倾尽所有供他读书,先中秀才,又中举人。” “但他进京参加会试时,被人设计,抢了名额。甚至没有去讨公道的机会,便遭了黑手,幸逢一对老夫妻搭救,保下一命。” “不愿连累他们,阿郴一路乞讨为生,狼狈地逃回云城家中,却发现爹娘,姐姐,还有一个不到十岁的弟弟,他们被零零散散地装在袋子里,匿在家中的角落。” “他找了一天一夜,七十四块,尽数拼齐,火化入葬。” “那之后,阿郴就变了。” “他与南疆皇子白辞远合作,欲覆灭姜国,但因恭亲王识破圣骨花,加以阻挠,他们只得先发动战乱。” “边境很快便堆尸如山,铺天盖地的血腥和尸臭,依旧不能让他释怀。” “战乱止歇,你和亲王妃回京后不久,我嫁给了他。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他其实有过改变,甚至动了收手的念头。” “但促使他走到如今这一步的,是我。” “那晚,我从哥哥家回来的路上,被掳走,没了清白,正要自尽时,他找到了我,说没事,睡一觉,不会有人知道。” “第二天,侮辱我的那几个人都死了,死状极惨。” “他坐在床边,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衣裳,声音很温柔。他说,‘阿琴,你永远是我的妻子。’” “那时辰儿还小,也坐在他怀里看着我,哭得很厉害,所以我努力地忘记那晚的一切,活下去。” “不久后,阿郴研制出乾元丹,扩大了‘灭古’组织,残害百姓。” 钟琴神情很平静,这些事其实已憋在她心里许多年,姜姝言的出现,给了她倾诉的机会。 见女孩低着头,紧咬着唇瓣,无声落泪,手中那杯茶的热气眼看着就要散了,便柔声开口提醒。 “郡主,姜茶趁热喝。” 第54章 危急 朦胧的视线中,姜姝言看不清钟琴的神情,可手中的茶的确还残存着一丝温热,若不喝,便无法再暖起她冰凉的身子。 女孩将杯子送到唇边,很快,就将它一饮而尽。 “若非哥哥出事,我想带着孩子离开,醉酒的他也不会抱着我说出这所有事情。” “那天晚上他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似乎将压抑在心里许多年的悲伤和绝望,尽数哭了出来。” “他说,自己并非这个时代的人,也不懂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让他来这里经历这样的一切。” “他一无所有,只剩下我和孩子。” 钟琴觉得姜姝言兴许不能理解“并非这个时代”是何意,毕竟连她,至今都是茫然,甚至难以置信,可这也不重要了。 “琴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们离开后你受了这么多苦。” “但是,楼郴他也不该......” 姜姝言抹去了脸上的泪水,那双大眼睛里并无同情和怜悯,只有真切的心疼和愧疚。 恭亲王府为自保,曾以为退出京城,保一方安定便足矣,可终究是错了。当京城开始腐朽,他们又如何幸免于难。 祖母提过的蝴蝶效应,大抵就是如此。 “郡主,不必说,我都明白,他始终是错了,也请原谅我无法阻止。” “但你和安南郡公不会束手无策,不然,今日也不可能执着地前来,问一个究竟。” “雨小了,郡主,回去吧。” “钟琴会永远铭记,亲王府对我们一家的恩情,还有你对我的信任和情意。” 女子起身,走到姜姝言面前,不顾她的阻拦,执意跪了下去,向女孩磕了三个头,纵使曾在王府伺候时,她都未行过如此大礼。 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们不会成为仇人,却也许会就此诀别,但这亦是郡主给予她的最大恩惠,结束她和阿郴,这许多年的痛苦和不幸。 后来,姜姝言甚至忘了是如何走出那道门,登上马车,在雨中飞快地远离那小小的窄巷。 以后,大抵也不会有人知道,意图颠覆这个时代的人,一直这最不起眼的地方,过着寻常百姓的生活,经历着无人能想象的,悲惨和绝望。 回到府中后,秦祁当即便收拾行装,召集所有暗卫,欲带着姜姝言逃离。 来到房门口时,却见她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阴云渐渐淡去的天空,脸上神情如常的平静,未曾动,也看不出半点离开的意思。 秦祁的心不知为何猛地悬了起来,难言的不安和担忧,让他一时说不出话。 “秦祁,拿着这块兵符,即刻北上,去锦城聚远村找百里副将,重聚征远军,破此困境。” 姜姝言摊开手掌,一块完整的白玉虎符便出现在他面前,瞳孔猝然放大的同时,秦祁下意识地厉声拒绝。 “夫人,我誓死护你周全!” 话音落,却见女孩眸中多了丝许无奈和了然,她缓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秦祁,你一人如何能抵挡成千上万之众?” “况且,外面那些曾与你和君昱在战场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是否也愿意走上这样一条毫无意义的不归路?” 姜姝言将放着兵符的手伸到他面前,见他神情只是有些微的波动,继而又跪了下去。 “夫人,我让他们带着兵符离开,我留在这与你共进退。” “为你死,秦祁无悔。” 姜姝言知道,这便是他的心结所在,而她,也不会让他再将自己囚禁在此,止步不前。 “秦祁,征远军重聚,没有主将又有何用?” “我不需要一个转瞬即死的承诺 分卷阅读90 ,若真要将命交与我,那就为我活,用一生守护澜州边疆。” “莫要辜负夫人的信任,也给我一些信任,夫人没你想的那般柔弱无用。” “站起来,接符。” 女孩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她的手就在秦祁的面前,那里面攥着的,不仅是一块兵符,也包括她的命,还有整个澜州的存亡。 姜彦之和姜慎离开时交给她,防的就是有一日突发的变故。 而征远军一旦重出,澜州危机彻底摆平,便意味着京城要有所动作,最后的时刻兴许也快来临,没有时间再给他们犹豫。 “属下,定不负所望。” “但请夫人,定要保重自己,等我破城。” 秦祁依旧跪着,头一直低垂,声音低哑,压抑着诸多情绪,却终是抬起几分僵硬和轻颤的手,自她的掌心接过已有温热的兵符,紧紧攥于手中。 站起身的一刹,泪水自他的眼眶中滴落,而后秦祁未曾回头,大步流星地走进雨中。 姜姝言站在窗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唇角却扬起释然的弧度。 偌大的宅邸,顷刻间只剩下她一人。 女孩的心中确有几分空落和惧意,但她还是平静地整理好换洗衣物,抱在怀中,走出了屋子。 轻轻合上门,她向厨房后的杂物间走去,挪开几块木板,她踢了踢一块与周围并无二致的墙面,一时倒也没有变化,只传来隐约的轻响,她将木板移回原位,随后又走到角落的废旧桌子边,推开侧边的壁门,便看到地上打开的仅供一人进入的通道。 绝美的小脸上神情渐渐放松下来,她先将东西扔进去,方才卷起裙摆小心翼翼地弯腰进入,将侧壁门关上后,方才下去。 按了按墙上的开关,那道打开的地门也重新合上。 姜姝言沿着地道向前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是一片豁然开朗,简单的床榻,桌子,柜子,炊具,以及最重要的维系生存的食物和水皆有,足够她在此支撑一段时间。 打开靠墙的柜子,按了按侧边一块似裂缝的纹路,便见贴于墙的那面从中间自两边打开,略有几分潮湿的凉意扑面而来。 女孩不由得又佩服起祖父的睿智,在澜州每一城都安排了类似的退路。 她自入了渊城,便不可能再轻易出去,而没有她,秦祁他们却很容易脱身。 “唉,有好些日子不能沐浴了......” 合上柜门,姜姝言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双手托着下颚,状似忧愁地说了一句。 清美绝伦的小脸上的笑意,有几分没心没肺的淡然和无畏。 她并不后悔来了渊城,甚至很庆幸,那天碰到了钟宇,提前这必然会到来的一切,为他们抢了一定的先机。毕竟除了亲王府,无人知道,征远军并未真正解散,就连君昱兴许都未必能料到...... 不过她此番,也算帮了他吧。 “阿琴,你不仅将一切都告诉了姜姝言,还放走了她?” 而此时的钟琴却在用毛巾为楼郴擦拭着被雨水打湿的发,可手很快便被他不轻不重地攥住,对上男子不复柔和的眸子,她依旧温婉。 “阿郴,已到了这一步,说与不说又有多大区别?” “郡主再聪慧,也只是一个弱女子,战争面前改变不了什么,答应我,若真的擒获,莫要为难。” “没有恭亲王府,就没有今日的钟琴。” 女子丝毫不惧他突然阴郁,甚至有几分疯狂恐怖的气场,只是回握住男子温热的手,声音多了些真切的恳求。 “阿琴,你该最清楚,姜姝言很聪明,不会束手就擒,且她深得君昱宠爱,他定会为她不顾一切。” “必要时我不会手软。” 楼郴却是轻轻拨开钟琴的手站了起来,留下这几句话后,也没抱朝他伸出手的小女儿,套上蓑衣,便大步走进雨中,离开了家。 如今这样的关键时刻,渊城城门附近二十里地刚刚也都已派了他们的人把守,他敢肯定姜姝言不会,也不能逃跑。 此刻的她,必然藏匿在城中某个角落,且是独自一人。 姜姝言不会让无辜之人因她丧命,更何况,人越多,目标越大。 封城后,整个渊城便陷入一片空旷死寂,地方官员惨遭屠戮,百姓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再度潜入姜国的白辞远占了府衙,命士兵重点把守北城门,拦截飞往云城的信鸽,以及自北边过来的所有人。 另一件重要的事,便是全城搜捕姜姝言,她住过的宅子已不止一次被盘查,虽发现一些暗道,但顺着找下去,却未曾有任何蛛丝马迹。 而南疆,当天夜里便迫不及待地大军压境。 大雨未歇,云城的空气好似凝了起来,弥漫着浓烈的肃杀冷冽气息,战争似乎一触即发。 以少胜多虽于君昱,姜彦之,姜慎而言并非难以办到,但若能不兴干戈,或以最少的伤亡结束这一场结局已注定的战争,自是最好。 因而不管南疆如何挑衅,他们都没有出城应阵。 君昱依照姜彦之绘制的地形图,正带着人潜伏在渊城城外,与那宅子地道连通的地方附近守着。 姜姝言是他的致命软肋,绝不给任何人触碰,乃至伤害的机会! 而乔装出城的秦祁等人抄近道而行,在邻镇买了马后,连夜疾奔,三日内赶到了聚远村。以最快的速度召集在此的一万将士,秦祁便与百里城一同杀回渊城。 那里的情况其它几城早已知悉,虽惊诧突然自锦城聚齐,并一路扩张规模的军队,但他们都是君昱的人,自大开城门,让大军过去。 不到十日,征远军的大旗便在渊城北城门外迎风 分卷阅读91 飘扬,秦祁高坐于马背,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坚毅冷厉。 第55章 发现 云城边境已有过两次正面交锋,皆是由执着君昱帅印的姜慎领导,姜彦之从旁出谋划策。 若一开始还有人不服,但在见识过二人的手段后,也噤了声。 征远军兵临城下的消息传来后,南疆大军瞬时偃旗息鼓,虽没有退离边境,但也不曾主动挑起战端。 而此刻渊城北城门情势一触即发,城内却更加疯狂地搜捕着最后的转机,安南郡公夫人。 劝说无果,被楼郴强制送出城,神情恍惚无措的钟琴猛然一惊,在马车内环顾翻找了好几遍,却不曾看到小女儿! “娘,妹妹跟着爹走了。” 楼祈辰无奈地撇了撇嘴,他还以为娘听到了小妹说的要去跟着爹,看来是全顾着哭了,又不是不能相见,他委实不明白娘怎得如此悲伤。 “你怎么不说!” 钟琴猝然瞪大了双眼,第一次尖利了声音,眉目间的温婉柔和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担忧和惊恐。渊城即将被攻破,跟着阿郴岂能周全! “停车!立刻回去!” 女子放下怀中的小平,猛地拉开车门冲着车夫大吼一声,却见他不为所动,反是又扬起马鞭加快了速度。 “我让你停车听不到吗!” 钟琴眼看着便要扒着门框去拽车夫,却被一脸担忧焦急的楼祈辰死命地拉住了。 “娘,危险!” 爹说了他不在,他就是家里的男子汉,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娘和弟弟妹妹,虽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激动,但再这样下去他们都会有危险。 “你妹妹还在城内!” 钟琴在儿子的拉扯下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但心中的绝望却越渐强烈,险些让她失态崩溃。 “娘,妹妹有爹保护,不会有事的。” 男孩不懂为何娘会如此激动,但还是努力地劝说安慰着,纯澈晶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和委屈,这还是娘第一次这般凶他,哪还有平日里半点温柔的样子。 “你不懂,辰儿,你不懂......” 女子却是将他抱进了怀中,泣不成声,泪水打湿了孩子肩头的一大片单薄衣衫。 还不到七岁的楼祈辰的确不懂向来柔和端重的母亲为何会变成这样,他只是无措地伸出手,轻轻拍着钟琴的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不久后车厢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哼,继而车速竟开始慢了下来,最后停在路上。 缓过神的钟琴立时放开儿子,看向车外,瞬间夺去她视线的并非勒住马缰的护卫,而是正前方的路上站着的一袭黑色锦袍,强势尊贵的男子,呼吸微滞,她的手攥紧了门框,继而又在秦峥的帮扶下,走了下去。 “安南郡公。” 对上侧过身的男子递来的,仿若能瞬间洞穿人心的肃冷锐利视线,钟琴僵了身子,下意识地颤着声音,唤了君昱一声。 南疆大军压境,而他作为主帅竟还能出现在此,阿言之于他,或许远非他们所想的那样。 “钟琴,你们的确令我刮目相看。” “既阿言视你如亲姐,你便在此与我一同,等她出来。” 男子的锦袍在偶尔刮过的凉风中飒飒作响,平添几分冷厉无情,杀神的戾气尽显。 暗卫送来的那包药的确是由圣骨花提炼,再加之塌方阻断两地的官道,信件不通,他便知变故将至。 像为了验证,姜慎和姜彦之自南疆带回即将开战的消息。三人当即定下计划,云城由他们父子镇守,君昱则带人清通道路,而后埋伏在此,解救阿言。 不过,倒没想到除了死士和刺客外,还能等来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钟琴和钟宇两兄妹,辜负了姜姝言的信任。 君昱也从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既然渊城那些人欲以阿言为要挟,那他亦可以如法炮制。 “你为何要拦我们!” 车上的楼祈辰远远地看见娘似是被人欺负,也不要秦峥抱,身形利落地自车上跳了下来,冲到钟琴身前,张开双臂护着她。 虽然这叔叔好像是郡主姨姨的夫君,此刻模样也有点吓人,但他不惧! 君昱淡淡地睨了一眼张牙舞爪,一无所知的小男孩,稍稍敛了目光,重新转过身向远处走。 “问你娘。” 留下这么一句,男子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他们视线。 而秦峥则是又将母子三个请回了马车,将它赶到距离南城门不到五里的地方,附近就是夫人可能逃出来的地道,若真有追兵,也好应对。 钟琴简单地编了个谎安抚马车内追问不舍的大儿子,又哄了一会受了惊哭个不停的小儿子,方才疲惫地靠在车壁上。 安南郡公这么做无可厚非,毕竟阿郴他们也企图这般威胁他。 而且郡主若真被抓到,绝对不会像她一般,被这么礼貌地对待,所以,钟琴只盼姜姝言能躲到最后,或是快些逃出来。 至于女儿,她不敢想,到了如今这一步,急也没用了。 送走妻儿的楼郴亲自前往姜姝言曾居住的宅邸,之前因着顾虑到钟琴,也着实没想到澜州竟还有征远军这样一支被拆散的庞大军队潜藏分布,所以才没有全力搜捕。 他敢肯定,征远军的出现与姜姝言脱不了干系,到底还是低估了她,还有那个男人。 曾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在他们面前终究棋差一招。 楼郴大步流星地走进前院的厅堂,自这里搜起,凌厉阴鸷的目光扫过周围的每一寸,用剑柄时不时地敲一敲地面和墙壁,观察着可能遗漏的细微角落。 而 分卷阅读92 藏在马车座位下的小安不久后也爬了下来,她曾随娘来过一次,模模糊糊的记得姨姨这里有一个能做出许多糕点和糖果的厨房...... 果然爹爹是将他们骗走,自己来找好吃的了,不然怎会她和娘都哭了也不理睬,只催她们走。 过分。 小女孩拿着糖果,嘟了嘟小嘴,玉雪可爱的小脸上神情无辜委屈,她迈着小步子直接去了空无人烟的后院里摸索。 兴许是天意如此,小安误打误撞地到了厨房,但因个子太矮,看不见灶台,也没有闻到糕点的香味,她便又走进了后面的杂物间。 看到木板上爬的一只正在吐丝结网,乌黑毛茸茸的大蜘蛛,小安好奇地走了过去,刚欲伸手碰,便见那蜘蛛似受了惊吓,一下子爬了上去,小女孩歪了歪头,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却绊倒了面前的木板,整个人向地上栽去,抓着糖的小手按到了冰冷的有些许凹陷的墙上...... 孩子听觉比大人更敏锐些,再加之周围寂静,那地门打开的声响在小安耳畔显得尤为清晰突兀。 她想到爹爹书房里那道暗门打开也有相似的声音,大眼睛里便放出兴奋喜悦的光。 姨姨一定是和爹爹一样,将好吃的藏起来了。 她要先一步找到!谁让爹爹不带上她! 小安立时不心疼摔脏的糖果了,手脚并用地自地上爬起,随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循着声音走到那废旧桌子边,学着爹爹的样子,在周围推推碰碰,很快侧壁门就被她推了开来,地道口瞬时出现在小女孩的视线。 她脸上单纯喜悦的笑意更甚,既兴奋食物,又有和哥哥们一起摸索进爹爹暗道探宝一样的好奇期待。 低头弯腰,小安轻而易举地就进了那地道,也没有关门...... 在里面度过了近十日,刚用水简单清洗擦拭过长发,思绪有些放空的姜姝言骤见小安的一刹,手中的梳子应声而落。 心好似瞬间漏跳一拍,但在看到小女孩向她扑来时,又稍稍回了魂。 “姨姨,爹爹背着小安来你这找好吃的,但是小安先发现了这里哦!” 稚嫩无辜的童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微微松了口气,急促慌乱的心跳开始平复的同时,姜姝言知道此地不能久留,立时拿起桌上的防身匕首收进袖中,弯腰将小安抱进怀,跑到地道口将门都关上。 而后便回去打开柜子,走进通往城外的暗道。 “姨姨,你是躲着爹爹,带小安去找好吃的吗?” 小女孩依偎在姜姝言柔软温暖的怀中,虽然她疾步匆匆颠得她有些难受,但想到可能独占美食,小安还是很开心。 “嗯,所以小安要乖,听姨姨的话,别出声哦。” 虽然心中惊惧不安,但姜姝言依旧努力维持平和,声音因跑动有些不稳,可亦是与往昔无多少差别的软糯动人。 小安什么都不明白,自不能让她卷进这些恩恩怨怨。所以哪怕再恐惧无措,她都不会传递给孩子。 “好。” 怀中的小女孩甜甜脆脆地应了一声,而后扒拉着姜姝言的脖子,乖乖地也不再说话。 这一条路很长,毕竟是连通着城外,走了约半个时辰,抱着孩子的她便已是筋疲力竭,手臂酸痛,可想到楼郴兴许已经发现,并追了过来,女孩也不敢停下,只能用意志支撑着,继续走。 虽知他不会伤害自己的女儿,但让她将孩子独自留在空无一人,阴暗幽寂的地道,也不可能。 况,若真到了那一步,小安兴许会为她争取些时间和机会。 动这样的念头,利用孩子不对,但她别无选择。 第56章 等你 而这半个时辰,渊城却已天翻地覆。 秦祁给了他们一盏茶的时间,却并未有人将姜姝言押送来与他们对峙,那么很大可能是她还未被捉到,身为主将的他当即下令攻城。 白辞远在渊城的人手不过五千,也委实没想到征远军会自他们后方聚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被前后夹击的竟成了他们。 到底是由姜彦之和姜慎一手建立训练的军队,在秦祁和百里城的指挥下,不到半个时辰,便破城而入,将渊城彻底收回。 “安南郡公夫人在哪里!” 一身玄色铠甲的秦祁大步上前,猛地提起白辞远的衣领,将他拎到面前,清俊的脸上神情焦急暴怒,不管他知不知道,也总要自这人嘴里撬出点线索。 “不知道。” 白辞远唇角勾起一抹阴冷漠然的弧度,若他知道,那女人此刻也已踏上了黄泉路。 他落到如今这种境地,总要拉个人陪葬,让苏沁,这辈子都忘不了他。 “白辞远,世事无常,如今我倒也想看看,你这二皇子在南疆皇帝眼中,值什么。” 秦祁冷哼一声,眸中的轻蔑和嘲讽的确刺痛了他某根脆弱的神经,那双邪美的眸中一瞬间的狰狞和戾气却让秦祁微微怔愣,再看时里面还是一片如常的阴沉。 “那你们要失望了。” 白辞远理了理被秦祁抓乱的衣襟,声音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好似也不在意要被拿去做人质这事,毕竟结果显而易见。 经此一事,他这儿子在那个男人眼里还有什么用吗? “别急着失望,我们郡公爷大度,不介意施舍你一点价值,在那之前,给我安分点!” 秦祁留下这句话后,塞了团布在他嘴里,便将他丢给两个士兵押着,飞身上马,朝南城门而去。 闹出这么大动静夫人都未曾现身,极有可能是她还在被追捕,他来的方向 分卷阅读93 没有,便只剩南边。 而楼郴能发现暗道,也得益于小安掉在地上的那颗糖果。 他在体/力上自然远胜姜姝言,因而出口到了眼前时,女孩的身后也传来越来越响亮清晰的脚步声。 纵然已经筋疲力尽,但她还是凭着一股莫名的信念支撑着,跑到了隐隐透着丝许光亮的石壁门前,按下开关,在它打开到刚好够她逃出的缝隙时,便迅速侧身闪了出去。 但还不待她抱着小安再往前,脖颈上便传来一阵冰凉和刺痛,让她如芒在背,如坠深渊的恐怖感受,将姜姝言笼罩。 明明已出了去,可迎接的她的除了天空,还有似乎近在眼前的地狱。 “爹爹,姨姨流血了!你快放下!” 小安趴在姜姝言怀里,自然一眼就看到父亲让她有些陌生的神情,还有那柄横在另一边,寒光刺眼的锋利长剑。 鲜血自抱着她的女子白皙的脖颈上蜿蜒向下,更衬得她一张绝色的脸惨白如纸。 似乎下一秒便会香消玉殒,而事实却也如此。 “小安,到爹这来。” 楼郴的声音算不上冰冷,却也没什么柔意,他朝女儿伸出了手,却见孩子一个劲地摇头,大眼睛里噙着泪水,小脸上满是害怕和无助。 “姨姨只是带小安找好吃的,小安以后不乱跑了,爹爹你不要伤害姨姨!” 她记得娘亲说过,血流得多会死的,姨姨现在一定很疼,她只是平时爱捉弄人,但其实对她很好的。 所以小安没有理会楼郴伸来的手,反而是试图用小手护住姜姝言的脖子,楼郴立时下意识地将剑移开,不忍伤到女儿半分。 “楼郴,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如此。” 良久,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尽量保持冷静的姜姝言轻声说了一句,却听身后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 “原以为你们会与我有所不同,看来也高尚不到哪去,抱着孩子便以为高枕无忧?” 可还不待他再说什么,当看到前方出现的人时,脸色瞬时难看到了极点。 而姜姝言的神情也有些复杂,却反应及时地将小安往下抱了抱,手扶着她的小脑袋,让她埋在她柔软的胸前,不让她回头去看。 “小安,姨姨不用你帮忙哦,所以别看,等姨姨从你爹那抢到好吃的,叫你的时候再抬头,乖。” 姜姝言柔声哄着怀中的小女孩,她虽有些疑惑,但没有再说什么,乖乖地不再动弹。 “君昱,你敢!” 楼郴眼见那一身玄色,杀意凌厉的男子同样将剑架在钟琴脖子旁,并向他们的方向缓步而来,压抑在喉间的声音疯狂凶狠。 那张文雅俊秀的脸也早已因此变了形,显得狰狞可怖,甚至让钟琴都有几分陌生。 原来,她也并非了解他的全部,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阿郴又露出过多少次类似的神情。他对这世界,到底怨恨失望到了何种地步? 她竟一时,不愿深想。 同样是被刀架脖子,相比姜姝言的凄惨,钟琴似乎更幸运些。 “楼郴,杀神不谈高尚,对等,是我的极限。” 君昱目光紧锁妻子正流着血的纤美脖颈,继而剑身毫不犹豫地贴上钟琴的,划下了同样的鲜红。 他可以为姜姝言留给钟琴足够的宽容,但同样的,也会因她,足够冷血。 “阿郴,让我过去吧,我还有话想对你说。” 就在气氛凝滞僵持的时候,朝抱着小安的姜姝言露出歉疚笑意的女子柔声开口,看向对面夫君的视线平静温和。 君昱伤她也属正常,毕竟她并非无辜。 但楼郴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不能再错,她只求还能有一些与他说话的时间。 “一起放!” 不知何时暗下去的天空被刺目的雷电划破,惊雷声开始在他们耳畔轰隆作响,看着妻子通红悲伤的眼,楼郴终是垂下眼帘,颓然地将剑稍稍移开姜姝言的脖子。 他可以对任何人疯,对任何人残忍,唯独阿琴,不能。 甚至不能接受,让她看到这般狼狈狰狞的自己。他已是穷途末路,可她不该与他一同承担这一切。 毕竟会变的,不只是他,对面那个男人也不是他曾熟悉的,兄弟。 但终究是他变得更多,以至君昱都已认不出来。 君昱也缓缓移开了架在钟琴脖子上的剑,保持与他同步的动作,毕竟一个疯子的话,若百分百全信,他也离疯不远了。 “走!” 当剑完全移开两人的脖子后,楼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那一个字,他怕他控制不住心底的恨意和疯狂,拉上她当垫背,让对面那依旧高高在上,矜傲尊贵的男人永失挚爱。 同为穿越,只有他,一败涂地。 姜姝言知道楼郴情绪不稳,也不敢耽搁,快步向前走。 也就在她和钟琴相距不到十步之遥,清楚地看到彼此脸上神情时,秦祁带着人赶到了这里,虽然这一幕有些诡异,但他还是朝身后竖了竖手,示意他们停止,不要行动。 当姜姝言与钟琴擦肩时,她们同时开口。 “琴姐姐,对不起。” “郡主,对不起。” 末了,二人又相视一笑,透过朦胧的视线看了彼此最后一眼,而后继续迈开步子,向前走。 可姜姝言还未走出第三步,耳畔骤然响起几道近乎嘶哑破音的吼声。 “阿言!!!” “夫人小心!!!” “白辞远——!你找死!!!” ...... 她看到君昱疯狂奔来的黑影,却又在半路生生停了下来。 那张俊美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震惊,担忧,悲伤,这些纷杂的情绪。 姜姝言下意识地回过头,在一片闪电映照下,本该走在另 分卷阅读94 一边的钟琴直直地挡在她身后,中箭倒下的动作,在她眼里好似很慢很慢,直到巨雷声炸响,将她惊醒。 将小安颤抖着放到赶来的君昱怀中,女孩踉跄着上前,跪坐在地上,将钟琴扶进怀里。 “郡,郡主,孩子......求你,保,保住......” “琴姐姐,我知道,我知道......” 女孩满脸的泪还有钟琴身上的鲜血,很快便被天空骤降的瓢泼大雨冲刷开去,她颤抖无助的声音在大雨中飘散,不甚清晰,可被箭穿胸而过的女子却是释然地动了动唇角。 “不,不必难过,我原就,没想,活......” 似是感受到了什么,钟琴努力偏过头,看向彻底失了生机,瞳孔空洞茫然,好似迷路孩童的楼郴,此刻的他,像极了她要带着孩子离开的那天。 只不过,已哭不出来。 “阿郴,我说过,不会,留你一个人......别,怕。” “我,等你。” 钟琴唇角不断溢出的血混合着雨水,染红了姜姝言身上素净的衣衫,而她努力伸出,无力的手,终是在半途,坠了下去。 楼郴握了空。 看着妻子脸上温柔释然的神情,还有唇角柔美的弧度,男子空洞的眼里一点点倒映出她的模样,直到最后被疯狂咆哮的绝望和悲伤吞没。 “啊——!!!” 撕心裂肺的吼声,穿破了不停炸响的惊雷,刺进所有人心底,裹挟着让他们压抑窒息的痛苦和恨。 第57章 兄弟 南疆退兵了。 南疆王很自然地顺着君昱给的台阶下,压榨了白辞远身为被俘皇子的最后一丝价值,将手筋脚筋被挑,变成废人的他连同大军一起搬回国。 很快二皇子被终身幽禁皇子府的消息便传了开去,到云城的他们耳中,也不过一桩意料之中的结果。 占着暂时的先机都无法攻破云城,又岂能在领着征远军的杀神面前讨到半点胜果? 南疆王自当保留最后一丝颜面,为不战而退找个勉强说通的理由。 “喝点吧。” 数日后,阴森又空名无一人的地牢内,君昱将一坛酒放到被铁链圈住手脚的男子面前,而他则是席地而坐,自顾自打开了酒坛,先灌了一大口。 俊美无俦的脸在这阴暗脏污的牢房内显得格格不入,可他周身的气息反倒是从容随和。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找人喝酒,和阔别多年的兄弟。 这几天楼郴,确切的说是曾经的楼江早已将这些年经历的,做过的一切都说了,包括京城中与他合谋的那些人。 此刻,也不过等一个死,等昔日的兄弟,给他一个解脱。 毕竟他从不舍得让阿琴等太久。 “我记得你酒量一般,喝多了不怕老婆骂?” 楼江记得在现代,朋友们一起出去浪都要喝两口,唯独他鲜少碰,端得像朵高岭之花,难得一次他们合伙密谋,却不想他几杯就倒,开始也没什么狼狈的姿态,要不是最后吐了,没人会觉得他醉了。 动手搬起酒坛,铁链在寂静的牢房内叮啷作响,君昱眉目微动,状似随意地拔出扔在一边的剑,砍了下去。 “我说东她不敢往西,眼一瞪就乖了,怕得要死。” “这东西吵得慌。” 将剑扔在一边,君昱又捧起坛子猛地灌了一大口,好似变了一个人,不见了往昔的沉厉肃冷,而是一个轻狂自傲的少年。 是楼江熟悉的他。 “那挺好,不像我,怕老婆。” 他淡笑着说了一句,也捧起坛子豪爽地喝了起来,这酒不烈,味道香醇清冽,回味无穷。 “好酒!” 楼江忍不住赞叹一声,对上君昱清贵傲然的凤眸,看着里面单纯的了然笑意,似乎已能猜到他下一句要说什么。 “我的东西,会差?” 果不其然,二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而后一同大笑起来。 “还以为你当真变了。” 将坛子搁在地上,楼江斜靠着冰冷的墙壁,声音多了些释然和笑意,昔日的少年兴许只是被习惯性地埋藏起来,毕竟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大抵还没有真正能懂他的人。 “兴许吧,我有时候也分不清。” 君昱低笑一声,变化有时也由不得他,但有些东西,终究没舍得彻底遗弃,就如同,他始终相信这世上会有与他一样的人。 却不想,还都是自己曾认识,甚至熟悉的。更没想到,相认后会是这样的局面。 “我是跟着你们来的。楚瑾落水,你去救,结果半天都没能上来,班上的同学在边上一个劲地吵吵,也没人敢下去,然后我就跳了。” “毕竟刚进高中那会,我爸总跟我说,你要巴结君家公子,我想着,救命之恩不算轻吧,结果,唉。” 楼江没往下说,耸了耸肩,又捧起酒坛喝了一口,脸上的神情有几分一言难尽。 “我要不想交你这兄弟,巴结有用?” “想救我直说,拐弯抹角的,矫情?” 君昱锤了一下他瘦削的肩头,凤眸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而后抱着坛子与他碰了碰,仰头就是灌。 楼江看他这牛饮的模样,好笑不已,只怕一大坛这么喝下去,以他的酒量,真要醉死。 “说真的君昱,我的确挺嫉妒你,不管到哪里,都是焦点。” “老天待你好啊。” 脏污的袖子随意地擦了擦唇角的酒渍,声音里多少带了些自嘲和感叹。 “待我好?你啊,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刚来那十年,我真不知道怎么挺过来的,最后变成了现在这样。” 分卷阅读95 “所以你瞎嫉妒什么?” “我至今都记得我爸的一句话,强者无问对错,只择立场。所以,你只是做了不同的选择。” 君昱亦是露出了些许自嘲的笑,他又不是钢筋铁骨,当真不会痛,怎么可能每次跌倒就立刻爬起来,像小强一样。 不过是比他更会站一些,没多厉害,也真谈不上高尚。 “归根到底,还是我当初择错了路,结果后来怎么走都是错。” “也不能想着回头,不然更窝囊。” 楼江拍了拍他的肩,郁结在心中多年的结顷刻间消迩。老天的确没有特别优待谁,命运始终攥在他们自己手上,楚瑾走出了罪臣之女的禁锢,君昱也苦尽甘来,即将开辟属于他的天下,而他,却是最愚钝的那一个。 最后还要他们,为他收拾烂摊。 “错就错了吧,就当兄弟还你的救命之恩,帮你结束了。” “继续喝。” 君昱无甚在意地笑了笑,已有些醉意的声音听上去略显不稳,但却愈加爽朗。诚心求醉,怎可能还清醒。 “谢了,兄弟,虽然我也没能救成,占了你个大便宜。” 两个人又自顾自地聊了一阵,一大坛子酒,不知不觉就见了底。 向来矜贵优雅的君昱很没形象地摊在脏兮兮,冷冰冰的地上,就好似曾经喝多了躺在酒吧的沙发上,动也不动。 “君昱,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我家三个小崽子,以后还拜托你和你老婆了。” 相较于他,楼江只是脸有些泛红,舌头微微打结,但说的话还算得上清楚明白。 “放心,给你养大,然后牢役他们,还你这不负责的老子欠我的债。” 地上的男人脸倒是没红,只声音低哑得厉害,摆了摆手,君昱挣扎着坐起来,很没形象地打了个酒嗝。 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却是半天也没成功。 最后还是楼江看不下去,扶了他一把,要被其他人看到他这副样子,只怕这人要死无数次。 “还债是必须的,只是你不把我押送上京,等候皇帝发落,没事吗?” 他将他扶到边上靠着,又伸出手帮他将身上沾到的杂草掸了下去,声音里多了些探究和担忧。 南疆一乱,他们虽以最少的损失获得最大胜利,但也同时将藏了多年的征远军搬了出来,那昏君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有什么事?我们的命,只能在自己手上,哪能让那么个玩意动动嘴皮子霍霍,他配么?” 君昱不屑地嗤笑一声,凤眸微眯,神情迷离,好似下一刻就要醉得睡过去,但说的话却是掷地有声,嚣张的紧。 “嗯,不配,路上慢点,我就不送了。” 楼江将他扶到门口,确认他能站着向外走后,方才轻轻放下手,朝着他挥了挥,却见君昱捂了捂嘴,示意他别晃了。 “晕,我走了。” 摆了摆手,男子扶着栏杆,歪歪倒倒地向外挪动。 “君昱,来生我要能当人,还做兄弟。” 站在门边,看着他的背影,男子渐渐湿了眼眶,喃喃自语一般的声音,带着一丝奢求。 只是他醉成这样,多半听不到了。 “好。” 殊不知,拐过弯后,那男子薄唇微动,同样轻微的声音,伴着一滴自他通红的眼眶中溢出的泪。 他遣散了这所有的牢役,留了剑,也开了门。 可楼江,终是做了一次,最正确,也最开心的选择。 弥留之际,他的眼前,好似出现了初见时的钟琴,送哥哥参加考试的她,站在考场附近,笑意明媚,对经过的他说着:“加油。” “阿琴,我,来了......” 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而他的唇角却扬起了少年时的楼江方才有的清朗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难受,原谅我这章短了点。 内容提要前半句,也就是君昱爸爸说的那句话是我看了网友对武则天的一句评论改的,非原创,抱歉。 第58章 圣旨 君昱被秦峥和秦林架回来的时候,姜姝言刚将小安和小平哄睡着。 “阿,阿言。” 他兴许是真醉了,竟是被台阶绊的一个踉跄,险些栽倒,被屋顶上下来的秦祁架住后,又赶苍蝇似的将他挥开,熊抱住了急急地迎出来的小姑娘。 姜姝言险些被他压趴下,只得将他脸上零乱的发丝撩开些,颤颤巍巍地招呼画颜和青栀帮忙,这男人虽看着颀长劲瘦,但身上都是肌肉,结实得很,全部重量压下来,真的吃不消。 “你,不许出现在我面前,就没干过好事!我怎么有你这么个笨蛋护卫......” 眼看着就要进去,却不想君昱突然回头,手指着秦祁吼了一嗓子,虽已经习惯主子说他蠢,可想到是他没看牢白辞远才让钟琴无辜丧命,不由得垂下了头。 “我竟然还拿你当兄弟,唔,不会我也变蠢了吧......” 末了,男子收回手,又喃喃自语了一句,也没看秦祁突然亮起的眸子,就这么东倒西歪地被架了进去。 不久后,画颜和青栀也退了出来,她们看了一眼门口依旧激动的成活化石的秦祁,皆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绕过他去往三个孩子的屋子。 郡公爷怕是有什么心事,不然一直冷静自持的他就算喝多,也不会露出这般的姿态。 姜姝言从浴房端了盆温水,搅着斤帕给君昱擦脸,却被他扯住手猛地带进怀里,要不是她反应及时侧过脸,只怕鼻子又要遭灾。 “阿言,楼 分卷阅读96 江走了,他下辈子怎么能不当人呢?不就犯了点错吗,我给他兜着......他必须当人!我还要继续罩着他......” “阿言,你知不知道,我救了好多人,还都不认识,但我竟然救不了自己的兄弟,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找了好久,真的找了好久,我好孤单,阿言,我孤单的,你知道吗?我找不到能听我说秘密的人。” “这年头连秘密都没人要听了,没人能听了......” 君昱死死地抱着姜姝言不撒手,女孩听着他从未有过的絮絮叨叨,还有越来越嘶哑,难掩哭腔和委屈的声音,眸渐渐湿润了。 “你有用,你是很多人的英雄,是我最爱的男人。” “有我在啊,不会让你孤单的,有秘密告诉我吧,我很想听,还会帮你保密。” 姜姝言感觉到圈着她的臂膀好像力气小了点,可她没有起身,只是轻轻动了动小脑袋,依旧依偎在他的怀里。 绝美的小脸上虽有着泪,却亦是让人温暖舒心的柔和宠溺。 她当然知道,他有秘密,却也是第一次听他将孤单说出口,但不曾诧异。不管何时,君昱似乎永远强大,无畏,战无不胜,是很多人心中的守护神,可人怎会完美无瑕,刀枪不入。 “阿言,我就知道,你明白的,你都明白......” “阿言,我好想要你,还想要个孩子,一个就好,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阿言,我找不到归属感,我回不了家,我在这里没有家......” 姜姝言纤长的眼睫微微颤了颤,而后她缓缓地自他身上直起身,因着最近情绪不稳,又淋了雨,身体有些虚弱,眼前一阵晕眩泛黑,视线渐渐清明后,她俯下身吻住了男人那双让她心疼不已的凤眸。 他脆弱的模样,只她知道,可她又不忍看到。 她希望君昱永远强大,不要受伤,不要悲伤,不需要压抑,可这些,终究也只是奢望。 他们是人,心脏还在跳动一日,就躲不开疼痛。 而她能做的,便是尽自己所能,陪着他,给他一个,可以肆意流泪的地方。 “夫君,你有家。” “阿言当你的归属,好不好?” 最后,女孩吻住了他满是酒味的薄唇,眼泪顺着面颊滑落进二人唇瓣之间,咸涩的味道却让姜姝言忍不住哽咽出声。 对不起,君昱,我如果再长大一点,你就可以将我完全当做你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偶尔还需要呵护的孩子。 第二天床上的男人清醒过来时,并无多少宿醉的头疼,一眼看到的便是趴在床畔的姜姝言。 她放在外面的小手冰凉一片,纤长的眼睫时不时地颤动,显得有些不安。 “夫君,你醒了,可有不适?” 纵然已将动作放到最轻,还是惊到了睡着的小姑娘,她缓缓坐直了身子,仍有些迷蒙的眸却是温柔地望着他,难掩关切。 “我没事,昨夜累着你了。” 君昱看了一眼身上新的干净寝衣,还有放在床头架子上的脸盆,以及床边的痰盂,便瞬间明白了。 他虽很少饮酒,但喝多了什么德行还是清楚的,再加上昨晚情绪不对,离开牢房后,是真的再没了清醒。 “早上休息会也是一样的,夫君你先沐浴更衣吧,牢房,还需要你去善后。” 姜姝言说这话时眸光微顿,声音也低了几分,楼郴和钟琴的悲剧,无法挽救的他们皆是难以释怀,只是,终究还要向前看。 于他们而言,安宁的日子大抵也不多了。 “好。阿言,昨晚我若说了什么,无需放在心上,你最近身子虚,多休息,有什么不舒服立刻找秦林,别瞒着。” 君昱直接将女孩自床边抱了起来,掀开一边的被子,将她轻轻放到床上,又扶着她躺了下去。 “你醉得厉害,能说什么,我就算想也没东西放呀。” 姜姝言略有些调皮的语气,还有那双灵动美丽的眸子,直让君昱心都软了下来,忍不住俯下身吻了吻她唇角甜甜的弧度,竟一时有些留恋不舍。 这还是二人这么些天来,少有的安静温馨。 君昱离开后,姜姝言在床上睡到了午时二刻,醒来后立刻沐浴更衣,梳妆打扮,直接用了午膳。 楼江和钟琴留下的三个孩子,虽都没有看到父母死时的场景,但这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们,多少也有些难受和不安。 小安和小平年纪还小,大抵也记不住事,好瞒着,但已经六岁多的小辰却更为敏锐懂事些,一直帮着照顾弟弟妹妹,听了姜姝言善意的谎言也没有直接提出质疑。 只是,晌午过后,两个小的被哄睡着后,他追了出去,拽住了她的衣袖。 “姨姨,爹爹和娘亲,真的只是出去云游了吗......” 他永远无法忘记最后一次见娘亲和爹爹时,他们脸上的神情,尤其是向来温柔坚强的娘,吼了他,还不止一次地失控,泪流满面。 他这几日晚上,总会从这样的梦中惊醒,心中不安。 姜姝言半弯下腰,看着眉眼与钟琴有几分相似,清俊好看的小男孩,眸中不自觉地多了些柔软和泪意,末了,她伸出手揉了揉孩子的发。 “是的,这是你娘一直以来的心愿,她怕等你们大了,她就老了,走不动了,所以想先和你爹去看看,然后回来看你们成家立业。” “她说小辰是哥哥,最懂事,平时定会帮着姨姨照顾弟弟妹妹的,对吗?” 她的声音很柔,抚摸孩子的手像极了钟琴,温暖细腻。 小辰眸中的不安和担忧不知不觉便淡了下去,在这般不掺 分卷阅读97 杂质的温柔目光注视下,露出了纯净明朗的笑容。 “嗯!姨姨放心,我会哄好弟弟妹妹,不让他们给您添麻烦。” 郡主姨姨和娘一样温柔,还帮着娘照顾他们,是好人,他定会懂事听话,不给她和那个吓人的姨夫添负担。 “小辰真乖,快回去休息吧,姨姨帮你请了夫子,明日要继续念书的,知道了吗?” “嗯!” 姜姝言直起身,看着孩子挂着大大的笑脸回到屋子,泪却自她的眸中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他们还小,自不能将父母亡故的事说与他们听,但等他们长大了,真相总要揭开,到时三个孩子,又会不会还像今日这般,喜欢她。 可不管未来会如何,她都要护好他们。 楼江的事告一段落后,钟宇还有那些依旧沉迷服食圣骨花的人也都被送进了戒/毒/院,乾元丹一案彻底结束,整个澜州历经数年后,终于重归繁荣安宁。 君昱的奏折递到京城后,传回来的是两道圣旨。 恭亲王妃病重,昭和郡主作为嫡亲孙女,理应回京侍疾,并上交征远军兵符。还有一道,则是将罪人楼江的三个孩子押送上京,听候发落。 圣旨是直接送到了郡公府,彼时君昱并不在府内,接旨的是姜姝言。 遣人将京中传旨的公公送走后,女子留下了贺听雪,一直以来都对她态度随和,实则不将她放在心上的姜姝言彻底冷下了脸。 祖母病重的消息已足够让她心慌,而三个孩子的事,君昱下令封锁消息,不得外传,能够泄密的,只有同样生活在府中的她。 “跪下!” 甚至没有坐到正厅的主座上,姜姝言直接转过身,看向被侍女搀扶着的贺听雪,美眸中一片冰寒,周身瞬间爆发的怒意与君昱竟是有些许相似,至少,她有些被怔住了。 “贺姨娘,本夫人不想说第二遍。” 深吸口气,女子控制着紧绷的身子,紧攥着想要甩上她脸的手,维系最后的冷静和理智。 看来贺听雪是好日子过够了,非要挑战她忍耐的极限,既如此,就别怪她不客气! 第59章 作死 “夫人,妾身不明白。” 纵然是君昱都没让她跪过,贺听雪又怎会从,反是红着眼眶,一脸委屈地看着盛怒之下,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女子。 说不嫉妒,是假的。明明是极难看的神情,在姜姝言的脸上,却有别样的明艳。 “秦祁!” 冷笑一声,女子在同样冷了脸的画颜和青栀的搀扶下回到主位上坐着。 而侯在门外的护卫闻言立时走了进来,饶是他也是第一次见动了真怒的姜姝言,自是走到贺听雪身后,在翠枝惊恐的视线下,一脚踢上女子笔直的后膝弯,力道不大不小,刚好够她直直地朝上首的夫人跪下去。 “贺听雪,你放肆!” “主母的命令也敢反驳?郡公爷的话你也能公然违逆?是谁给你的胆子!贺兰是这么教育子孙的?!” 接过战战兢兢的下人递来的茶,女子打开盖子,忍了许久,终是没忍住,整个一起砸在了贺听雪身上。 茶不算滚烫,却也有些热,再加上她穿的单薄,立时惊呼起来,眼泪瞬间不停地滑落,翠枝也是惊恐地唤着小姐,想要上前为她擦拭,却被秦祁一脚踢到了旁边。 想要站起来的贺听雪则被他用剑柄按着肩膀,压得死死。 “夫人这是何意?妾身虽是姨娘,可也是爹生娘养的,也会疼的,您怎能这般欺辱于我,妾身根本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贺听雪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那眸中却闪过些许怨毒,还有莫名的得意。 姜姝言,你们在澜州作威作福,一手遮天,那出了澜州,回到京城,在圣上眼皮子下,我看你还能嚣张几时! “不知?贺姨娘,你费尽心思将孩子的消息传回京城,倒是告诉本夫人,怎么个不知法?” “放着舒服的日子不过,非要给自己找存在感,那本夫人就成全你!” “青栀,掌嘴,掌到贺姨娘知为止!” 姜姝言胸口起伏不息,手攥着桌角,虽然不停地告诉自己冷静,可眼下的情形,叫她如何镇定! 祖母身体兴许真的有异,她不可能不回去,再加上表姐的夫家,安阳王就是参与乾元丹一案的京中同谋之一,她又岂能看着苏梓柔和他们一起被抄家问斩! 而且若是单纯地害她,她尚不至于如此。但,贺听雪竟将从头到尾都无辜的三个孩子牵扯进去,叫她如何不恨,如何不狠! “夫人,求求您,饶了小姐吧,她也是为您和郡公爷着想!他们毕竟是罪人的余孽啊!留着,早晚有一天会报复你们的!” 翠枝跪着挪动到姜姝言面前,想要抱住她的腿求饶,可却被画颜冷冷地拦住了。 女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无甚波澜,冷得让人心惊的眸好像在睨着一个死人。 这是翠枝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昭和郡主的可怕,从她的身上隐约能明白,昔年的恭亲王妃,到底是怎样一个手段了得的女子。 不是活在传闻里,而是真实的,狠厉,恐怖,当被触及到底线后。 巴掌的声音伴着贺听雪凄厉的哭声在姜姝言耳畔不停回响,刺的她太阳穴突突直跳,胀痛得难受,单手支着桌子,微微按了按,女子脸上的神情更为冷厉,不耐。 “依你的意思,是本夫人和郡公爷糊涂了?不及贺姨娘睿智?” “滚!” 姜姝言头越发的疼,隐隐有些反胃,冷喝一声 分卷阅读98 后,她在满目担忧的画颜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直直地走到脸已肿的像猪头的贺听雪面前。 “青栀,别打了,贺姨娘脸大,也厚得紧,累着你了。” “秦祁,将她们扔进柴房,三日不得进食!没我命令,不许放出来!” “是!” 恭敬地应了一声,秦祁自下人手上拿了一块擦桌子的帕子,塞进贺听雪还在哀嚎的嘴里,而后召了两个家丁进来,将主仆两个拖去柴房。 这些日子主子忙着料理楼江的后事,以及为乾元丹一案收尾,疏忽了府中的监视。 京中的同谋他现在只能说还需调查,尚未给出明确答复,只因苏梓柔也被牵扯其中。 京城,他们必须回,但想脱身,却需周旋些时日。 庆康帝召姜姝言先行回京,便是因征远军一事,毕竟那么庞大的军队重聚,瞒是瞒不住的。 要不是君昱尚有用,且成了南方百姓心中的守护神,西方晋安王需要他制衡,依照庆康帝的性子,定会借机发难,而非以侍疾为主要原由,上交兵符为顺带。 至于三个孩子的事,那的确是贺听雪,作死。 姜姝言回到自己的院子后,终是没忍住那剧痛,还有强烈的恶心反胃感,来不及躺到床上,便对着痰盂一阵干呕,将午饭吐了干净。 漱了口,还不待她接过青栀递来的斤帕擦拭,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 两个小丫头一阵惊呼,一起将她扶住,架到床上躺着。 秦林被秦祁抓过来的时候,还不忘抱着药罐子捯饬,嘴里念念有词,“你们这是一个比一个不拿我这大夫当人,成天拖来拖去的,像话吗?” “我很忙的......” “你这话要是让爷听到,信不信他让你再也不用忙了?” 秦祁冷哼一声,沉声说了一句,秦林果真立刻乖乖闭嘴,由着他将他扔进房间。 给姜姝言把完脉后,秦林回去开了副药,一边继续捯饬药草,一边蹲在炉子旁看着火候。 她是急怒攻心引起的昏厥,喝两副药,平平心情,很快就好了。 君昱回来后听说姜姝言被气晕了,直接将手上还来不及打开的两道圣旨扔在地上,大步往她的院子走。 看着躺在床上,面容苍白,憔悴虚弱的女孩,男子的俊脸上尽是心疼和怜惜,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微凉的小脸,许是手心的粗糙刺到了她,床上的人儿眼睫轻颤,醒了过来。 “夫君......” 看到君昱熟悉的面庞,她立时红了眼眶,声音轻弱,带着些哑意,可顾不上身体的难受,她又急急地开口,想要将上午的事与他说。 小安他们一定不能去京城,现在该如何是好...... 都怪她,不该将孩子们留在郡公府,可是除了她身边,他们还能去哪?况且她不亲自照顾着,便有负琴姐姐的嘱托。 想到这,姜姝言又落下了泪,直看的君昱蹙起了眉,将她自床上扶进怀中低声哄着。 “没事的阿言,有我在,先喝药。” 画颜将秦林刚刚煎好的药端了进来,放到君昱伸来的手中,而后自觉地退了出去。 三个孩子听说郡主姨姨病了,也吵着要看她,但见凶凶的姨夫进去,又乖乖地听了青栀的话,回到屋子,等她醒了再去探望。 “咳咳......” 秦林煎的药虽比京中御医好些,但于不喜苦的姜姝言来说还是难以下咽,君昱刚喂进一口,她便难受地反胃,险些呕出来。 “阿言,捏着鼻子,一口喝完会好许多,我给你带了糖。” 君昱用帕子为她擦了擦唇边的药渍,凝着她的黑眸深邃,却也只倒映着女子皱成一团的可怜小脸,对贺听雪的杀意又重了些。 她这条命,都是他念着姜姝言的善良仁慈留下的,如今她既不想要,他自会成全。 靠在他怀中的小姑娘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双手接过他手中的药碗,深吸一口气,而后屏息大口喝了起来。 小时候经常喝,自然知道怎样会好受些,只是长大后喝得少了,这般的苦涩,委实久违。 可更苦,更难受的,此刻是心。 “夫君,庆康帝不清楚征远军的具体情况,这件事不难解决,可小安他们要怎么办!我不能为了保他们,找其他无辜的孩子替死,该怎么办......” 喝完药,吃了些糖过嘴后,姜姝言自君昱怀中直起身,攥着他的手,盈着泪意的大眼睛无助地望着他,在青楼待了半年多的她比过去更为坚强,这还是她回来后第一次这般六神无主。 “我会在路上安排刺客假意伏击,你只需说兴许知道秘密的小安他们被京中同伙杀害,已就地掩埋即可。” “他们毕竟只是平民的孩子,庆康帝也就过个面场,不会真的深究,将重点往京中官员,以及皇亲贵胄上引,这些才是他疑心忌惮的对象。” 君昱将她重新搂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女孩柔软的发,时不时地为她顺一顺背,平复她的心情。 那三个孩子是钟琴和楼江临终所托,不仅她紧张,他也重视。 答应了兄弟的,拼上命都要做到。 “我知道了,贺听雪还不能死,很快你也要上京,贺兰和圣上那不好交代。” 姜姝言刚刚感受到了他的杀意,显然是想灭了柴房那对主仆,可他们即将回去,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嗯,她若安分,我暂时不动。” 君昱淡淡地应了一声,显然是没有将她的话完全听进去。只要贺听雪再作一次,不止是她,整个贺家都要跟着倒霉。 毕竟楼江全家被残忍屠戮的仇,他也是要为他报 分卷阅读99 的。 “也不知祖母的身体究竟如何,虽然祖父说她手中有颗解毒丹,可我总是不□□心。” 姜姝言自收到圣旨后,心就莫名的慌。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出去旅游,放空自己,找灵感惹~ 可爱们如果留评的话原谅我之后几天可能都无法回复哈~ (写完结局太累,逃避现实ing,呜呜呜,原谅我。但回来一定即时补上) 后面的章节都放在存稿箱定时发送啦,不会断更哒! 第60章 归来 “亲王妃不会有事的,若无必要,在京中尽量敛着些,等我回来。” 若君昱所料不错,他大抵要临近年关才会被庆康帝以调任为由传召回京,在那之前,姜姝言在京城都需独自周旋应对。 “好。” 她轻轻点了点头,心中仍有些复杂。苏梓柔之事她势必要尽快解决,只是尚不确定表姐是何态度。 三日后,姜姝言收拾妥当,准备启程前,她将三个孩子送去了苏府。 拜托祖父和父母代为照看,自好过让他们待在郡公府,君昱平日繁忙,也不大会带孩子,不能指望。 “阿言,到了京中时刻保持联络,照顾好你祖母,若能脱身,立刻往澜州来,我们会接应。” 姜彦之知晓楚瑾身体不好,脸上的神情难免有些焦急担忧,虽有所料,但真正听到又是另一回事。可他终是不能随孩子一道上京。已经到了这一步,再不能出任何差池,否则便是灭顶之灾。 “祖父,父亲,母亲,你们莫忧,阿言都明白,定会照顾好祖母还有外公他们,将他们平安带回来。” 姜姝言轻轻颚首,小脸上神情也算不得轻松,她此行责任重大,且步步艰险,又没有君昱在侧,一切都要靠自己筹谋。 “阿言,保重好自己,爹娘等你回家。” 姜慎和苏沁又上前各自抱了抱已然长大的女儿,眸中皆是不舍和隐忍的心疼担忧,他们错过了孩子最需要父母陪伴的时光,如今她孤身涉险,他们依旧不能陪着,心中的悲伤和愧疚,早已弥漫开去。 “好!” 姜姝言响亮地应了一声,纵然再不舍,也还是朝着他们挥了挥手,毅然转身离去。 一个多月后,安南郡公夫人的车架到了京城的南城门,女孩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那三年未见的恢弘城楼,美眸中压抑着诸多情绪,掩在袖中的手,攥得很紧。 祖母,阿言长大了,来接你回家了。 他们的车架直接被前来迎接的内侍还有龙卫军领到了皇宫,与姜姝言一同面圣的,还有执着“兵符”的百里城。 “昭和给皇伯伯请安,皇伯伯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身正装,朱钗环佩的女子踏入御书房的一瞬,整间屋子似乎都因着她的无双绝色亮了起来,夺人心魂,难敛惊艳,甚至近痴。 饶是见过昔日苏沁的德全,在见到快十七岁的姜姝言的一刹,也是恍了神,更何谈周遭侍奉的其他太监,还有护卫。 “免礼,平身。” 庆康帝一瞬的失神后,又恢复了往常的肃然威仪,心中却是有些了然,也难怪君昱对贺听雪冷淡,不愿再纳妾,有这么个倾国绝色在侧,还有哪个女子能入他的眼? “谢皇伯伯。” 姜姝言从容地站直身,臻首微垂,长睫轻掩,半敛住那双灵动明媚的桃花眼,就算过了三年,它依旧没能练到君昱的境界,不愿出错,还是莫要让人看了去。 “多年未见,昭和变化甚大,皇伯伯都快认不出了。” 庆康帝靠在龙椅上,打量着下首的侄女,眸中多了些审视和莫测笑意。 样貌变了不少,至于其他,倒一时辨不出。 “皇伯伯莫要打趣昭和了,虽说女大十八变,但也不过三年时间,您这么疼我,又怎会认不出来。” 姜姝言乖巧地笑了起来,脸上难掩被夸赞的羞赧,娇丽得紧,声音也分外柔软动人。 “是啊,皇伯伯一直看着你长大,以后还是将你留在身边照看着,才安心。” “你这一路凶险万分,那三个孩子的事也莫要自责,你无碍便好。” 庆康帝前些日子就收到了她传来的信,言辞之间都是遭遇伏击的恐惧,还有没能将罪人余孽押上京城的愧疚。 总归是三个孩子,难成大器,他也想不到保住他们对昭和来说有什么好处,因而不曾深究。 “谢皇伯伯关心,这一路昭和也问了他们些事,孩子知道的不多,只说爹爹认识京中的大官,以后会引他们进京,奔个好前程。” “夫君也一直在澜州查找线索,一有结果定会立刻呈给皇伯伯。” 姜姝言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还不忘将庆康帝的注意往京中某些人身上引,毕竟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是在她带苏梓柔脱离苦海前,那些人还有段提心吊胆的日子过。 “朕知道了,兵符可有带来?” 绕了这么一圈,当然要回到最重要的事情上。庆康帝凝着下首的女孩,却见她神情依旧乖巧,甚至还露出了等待表扬似的动人笑容。 姜姝言自袖中取出装着兵符的盒子,双手捧着呈上前,由德全代为接过,放到庆康帝手中。他状似漫不经心地打开看了一眼,看到那明显是有了年头的完整玉符,以及上面的“恭”字,眸中划过一抹笑意。 “皇伯伯放心,昭和这一路都仔细保护着,百里副将也随我一同来了,征远军的事他比昭和清楚些。” “传百里城。” 德全收到庆康帝的视线,立时站直身子,扯开尖细的嗓子喊了一声 分卷阅读100 ,很快,一身戎装的男子便大步走了进来。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猛地一撩衣摆,他直直地跪在地上,朝着上首的庆康帝叩首拜谒,声音响亮周正,谦恭敬畏。 “平身。” 眸子微眯,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自其间闪过,但很快庆康帝又开口,唤他起来,他们都是平定南疆战乱的英雄,无论心中如何想将这帮藐视皇权,宁可忠于一个死人的人斩首,他都得暂时忍着。 等这阵风头过了,民心稍稍散了,再彻底解决。 “谢陛下。” 百里城抱了抱拳,平静地自地上站了起来,与斜前方的姜姝言一样,微微低垂着头,收敛着眉目间的神情。 纵然心里对这昏君万分不屑,甚至想张狂冷笑。 上面那个恨不得立刻将他宰了,但现在又不能,这种“看不惯,又杀不掉”的感受,真想问问他,舒不舒服。 “征远军为何会解散?” 庆康帝将装着兵符的盒子放到一边,接过德全递来的茶水,抿了几口,压下心头的郁气,声音依旧是如常的低沉平静。 “回陛下,当年世子妃被俘,世子爷当枪匹马闯城,抱了必死信念,临去前将兵符交予臣,让臣带着征远军趁机突袭后方,大破南疆。” “那之后兵符便一直在臣手中,但军中多数兄弟并不服,且不愿再打仗,因而战乱停止后便各自离去。如今征远军,纵有兵符在,能调动的也只有一万将士。” “此番能让南疆不战而败,也多亏郡公爷攻心为上,智取得胜,不然只怕......” 百里城说的话几乎没有一句是真的,但听在收到了假情报的庆康帝耳中,却几乎没有掺假,唯一让他不满的,便是此人明明执着兵符,却隐瞒不报,躲在澜州这么多年。 “你此番援助及时,有功,但这么多年隐而不报,同下属一起藏匿,该罚,如今便功过相抵,日后留在京城龙卫军中,继续效力。” 庆康帝是不可能放着他回澜州,毕竟他还要找机会杀了这个人。 “谢陛下!” 百里城恭敬地抱拳,应了一声。 “退下吧。” “是。” 这厢兵符的事告一段落,庆康帝又同姜姝言聊了些,变相探了探她的口风,与他得到的情报是否有异,但女孩的回答从容不迫,乖巧单纯,并无差错。 最后,他大手一挥,赏赐了好些东西,遣她回去照看楚瑾了。 马车停在恭亲王府正门前,女孩迫不及待地自车上下来,也不需要画颜和青栀搀扶,微微提着裙摆,急匆匆地向里走去。 行到半路看到赶来迎接,已然有些白发苍苍的钟伯,脚步猛地一顿,想到钟琴和钟宇,小脸上便是难掩的悲伤和歉疚。 她终究是没能救得了他们,虽然钟宇还活着,但戒/毒的过程,生不如死。 老人行到面前时,姜姝言的神情已然如常,带着温暖和关切,她甚至亲自伸手搀扶住了要向她见礼的老人家。 “钟伯,何须与我多礼,这三年祖母多亏你照顾了。” 被她扶住的钟伯显然是有些受宠若惊,而后他看着姜姝言肖似苏沁的眸,还有绝美的小脸,浑浊的眼中泛起了泪光,哽咽出声。 “郡主,你长大了,王妃看到定会高兴,快随老奴过去。” 抹去了眼角的泪,钟伯知道现在郡主定然忧心王妃,立时迎着她向前。 进到楚瑾院子时,空气中弥漫的好似长年累月积攒,挥之不去的苦涩药味直让女孩脚步微顿,继而瞳孔颤动,多了丝担忧,甚至惧意。 她竟是一时,不敢再往前走,不敢看,祖母如今的模样。 虽在路上有过猜想,可当近在咫尺时,她竟没有亲手揭开真相的勇气。 “郡主。” 最后,还是钟伯担忧,难掩悲伤和无奈的声音将女孩唤回了神,她掩在袖中的手时紧时松,末了,还是舒展开,与之一同的,是她的脚步。 当她看到坐在床上的,老人的一瞬,压抑了许久的泪,瞬间决堤。 第61章 无援 “祖母......” 喃喃自语般的呼唤,低到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脚像被钉子狠狠地固在了地上,不仅动不了,甚至动一下这个念头,便是钻心的疼。 姜姝言透过朦胧的视线,看着床上和过去一般,向她伸出手的楚瑾,除了哭,竟是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以为自己长大了,有足够的坚强,冷静,理智去面对每一件事,可当现实残忍地摆在面前,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依旧会溃不成军,比三年前,还要不如。 “傻孩子,哭什么呢,怎的只长个子,不长胆子?” “咳咳,祖母不过是比过去瘦一些,老一些,就怕成这样?” 楚瑾知道自己的样子与三年前判若两人,甚至还不及七十岁的老人,但听见亲孙女的哭声,心里依旧疼的紧。 不是难受她不敢靠近,而是,再见面却要让她突兀地接受这样一个残忍的事实,她,不忍。 “祖母,为何,为何会这样,你是哪里不舒服,御医怎么说的......” “阿言不会让你有事的,你要回家,要长命百岁的......”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姜姝言终是踉跄着上前。近乎是跌坐在楚瑾床边,紧紧地握住了她冰凉,枯瘦如柴的手,使劲地放在怀中,企图将它焐热。 此刻的她哪还有往昔的半分从容,全然是一个无助的孩子,惊惶不安。 好似看到楚瑾的生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面前流 分卷阅读101 逝,而她完全无法挽回,也不知该如何挽回,悲伤和绝望铺天盖地,将她吞没。 脑子偏偏又很清楚地提醒着她,此刻的楚瑾,兴许不是一颗解毒丹,就能救的。 “祖母就是老了,咳咳,大夫也救不了老,不是吗?咳咳,我的阿言以前可不是这么不讲理的孩子......” 床上的老人颤抖着伸出另一只无力的手,像过去一样,轻轻摸了摸孩子柔软的小脸,想帮她将泪抹去,可终是颓然。 “老......可也不该如此!秋辞,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姝言虽悲痛,还不至于没法思考,她接过画颜递来的帕子,拭去了脸上的泪,稍显冷然锐利的眸光直直地落在伺候在一边的女子脸上。 却见她低垂着头,声音也难掩哽咽。 “回郡主,王妃自你走后忧思成疾,身体每况愈下,已有,油尽灯枯之兆......” 听了这话的女孩非但没有释然,反是微微拧起了眉,神色莫辨地看了年近四十的婢女一眼,又收回了眸光。 “你们先退下吧,我与祖母单独说会话。” “是。” 稍稍冷静下来后,姜姝言遣退了屋中侍候的人,她深吸口气,努力压下喉间的哽咽,挤出一丝柔和美丽的笑容。 楚瑾怎会油尽灯枯,就算解毒丹解得了毒,救不了老,她也不会相信,祖母是因忧思成疾,才会如此。 “祖母,阿言长大了,来接你回去,别担心,一切都有阿言在,你会没事的。” 姜姝言将楚瑾的手包在掌心,试图在她的脸上找到些许过去美丽秀婉的影子,可那好似只剩一块暗黄的,褶皱横生的皮包裹着骨架的脸,全然像是一个陌生人。 发不仅尽数白了,也有些稀疏,若非她说话的语气还有给她的感觉和祖母如出一辙,姜姝言真的不愿相信,床上的人,当真是往昔那个乐观通透,活在传闻中的风华女子。 “是啊,阿言从不会让祖母失望。咳咳,好孩子,莫要再深究了,祖母一个人太久,忧思在所难免。” “苏家,还有梓柔那里,需要你帮忙,他们这半年多,处境并不好。” “咳咳咳......” 楚瑾以帕掩唇,又咳嗽了一阵,姜姝言忙不迭地帮她顺着背,当帕子移开,看到那上面的一片血迹,她的眸猝然瞪大,放在老人干硬的背上的手,一时难动。 良久,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祖母,你,这样多久了......不要骗阿言,好不好。” 姜姝言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绪,尽量用柔和平缓的语调问出了一句话,好不容易平息的泪,又有汹涌的趋势。 “你走后半年多,好了,我都看开了,不过是生老病死,祖母是历过一次的人,无惧了。” 楚瑾将帕子放到一边,甚是无奈地拍了拍孙女的手,她其实已经看不清什么东西,视线模模糊糊,只知孩子在她身边。 心中是有遗憾,她坚持了这许久,盼了这许久,阿言到了眼前,竟已无法看清她了。 不过,长大后的她,定然极美,沁儿和阿慎的基因都不差。 “好,阿言不问了,祖母你休息会,阿言陪着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姜姝言压下了喉间的哽咽声,扶着楚瑾躺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声音温柔。 祖母看着她的眼神几乎没有聚焦,她知道她多半已看不清了,能做的就是让声音尽量大些,听上去平静些。 “好。” 楚瑾没有多说,越往后她的身子越无力疲乏,每天除了吃饭用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着。 老人的呼吸很快便趋于平缓均匀,姜姝言方才站起身,几近无声地走出房间。 “秋辞,我的院子收拾好了吗?” 走出一段距离后,女子方才转过身询问跟在她身后的婢女,美眸依旧平静温和,但其间划过的一抹锐利审视,快到让秋辞以为只是错觉。 “郡主,都已收拾妥当,您舟车劳顿,可以先去休息会,王妃这有婢子在,您无需忧心。” 她跟在楚瑾身边也有三十年了,可却一直守身未嫁,而祖母也从没提过让她嫁人之事。 过去的姜姝言只以为主仆二人感情深厚,未曾深究,如今看来,怕是另有隐情。 “嗯,我晚些时候过来,服侍祖母用膳。” 末了,女孩收回思绪,淡淡地说了一句,而后便在青栀和画颜的陪伴下向自己的院落走。 进了屋后,她写了个简单的信笺,卷好后便将秦祁唤了进来。 “用最快的速度送出去。” 绝美的脸上神情凝然,隐隐还透着些急迫,眼眶至今仍是通红,跟了她许久的秦祁明白定是王妃的情况很严重。 “是。” 应了一声后,他将信卷收进怀中,而后快步走了出去,京城有他们的暗哨,送信并不难,只是这王府里里外外都是眼睛,想要甩掉,却需费一番功夫。 姜姝言静静地坐在桌前,良久未动,好似入定,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青栀和画颜当真会以为,她,再也不会动了...... 女孩脸上的神情,空洞茫然,好似失去了所有力量和生机。 她走后半年,也就是说,君昱是看过祖母,知道她情况的,可他选择帮楚瑾一同隐瞒…… 至于忧思成疾,姜姝言绝对不会相信。她更倾向于祖母心性强大,一直在努力忍受身体一点点亏空的痛苦,等她回来。 而且,秋辞很不对劲,她跟着祖母那么久,又岂会不了解她,别人或许会相信忧思成疾,但她,也不该将这当做说辞,偏生祖母,竟还默认了。 姜姝言此 分卷阅读102 刻好似孤身陷入了一片迷雾,看不清,摸不透。 当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女孩暗淡的脸上,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姜姝言方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缓缓站了起来。 在两个婢女的服侍下清洗了脸,重新打理好妆容后,她复又回到楚瑾的院子,彼时老人依旧睡着,秋辞刚刚熬好了药,正准备将她唤起来,见姜姝言逆着光站在门口,竟是莫名有几分慌乱和不安,而后又平静地自床边站直身子,向她行礼。 “退下吧,我来服侍祖母。” 女孩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伺候在此,径直走到桌前,端起了药碗。秋辞看着她张口欲言,但终是因着她比过去要强许多的气势败退下去。 如今的昭和郡主,再也不是昔日那个单纯的,需要依赖祖母守护的孩子。 楚瑾已经老了,该换她,来护她平安。 “是。” 秋辞低低地应了一声,而后静静地退出屋子。眼睫轻掩下的眸中划过一抹嘲讽,如今回来又有何用,早已无力回天。 两年前,君昱回京,前来拜访的时候倒还有希望,只是他们两个都选择隐而不说。 那苦果,只能姜姝言独自生受。 姜姝言不知道秋辞心中的想法,也暂时不想知道,她只想好好陪着楚瑾,陪她度过未来的每一天,尽可能挽回。 所以那碗药,她尽数倒在了旁边的花盆里,端起桌上画颜在小厨房熬的清粥,搅拌着,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将楚瑾唤了起来,喂她喝粥。 如果有问题的是药,那她这么做是对的,如果是吃食,以后都会由她亲自监督,不会给他们机会。 在秦林赶来之前,她不能再让楚瑾碰任何可能有异的东西,尽量延缓她的生命,让她少受些苦。 偌大京城,于此刻的姜姝言来说比坟墓还不如,找不到任何能给祖母带来希望和生机的方法。 第62章 往事 秦林赶到京城,自暗道悄悄入王府时,姜姝言刚自苏府回来。 小脸上的神情算不得好,甚至有几分僵硬,美眸中隐忍着滔天的怒意,兀自坐着平息心情,她复又冷笑出声。 安阳王,婉贵妃,姚家,好样的,看来贺兰最后还能发挥点价值,他不是憎恶姚家,又动不得许久了吗,如今她便给他这个机会。 “秦祁,姚贵妃的侄子应该断药有些日子了,定也熬不住,将我们带来的送给他。火上浇油我不会,‘雪中送炭’倒是不介意。” 姜姝言微凉的视线落在秦祁脸上,他立时应了一声,而后自暗道走出去安排,心里却是默默感慨,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女人狠起来有时候比男人还可怕...... 姚家好不容易以阿江被杀,没药来源为由,逼嫡子戒/毒,眼看离成功不远了,却犯到这祖宗头上,那简直,自求多福。 不过他们一家也没多少好日子了,倒不如现在提前开始适应地狱。 “秦林,这是祖母的药方,还有这个,是我昨日留下的药渣,看看有无不妥之处。” 秦祁走后,姜姝言又拿出一道方子,还有残留着药汁的碗放到秦林面前,来这里快一个月了,府中大多数“眼睛”都被她以各种理由遣退,至于庆康帝的影卫,不嫌累就蹲着,总归也听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夫人,这方子,从何而来?” 秦林先将碗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眉目微蹙,又取了点放到嘴中尝了尝,而后立时将碗搁在桌上,俊脸上的神情不可谓不严肃。 “宫中御医所开,祖母已喝了两年多。” 姜姝言紧了紧掩在袖中的手,只看秦林的神情,再听他的语气,她的心便沉了下去。 “里面无毒,若按药方配药,并无碍,只是熬好的药里缺了一味,却足以使药效完全改变,有害无益,亏空了亲王妃的身体。” “且如果当真是每日三次,从无间断,王妃能坚持至今,已属难得。” 秦林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脸色瞬时苍白,身子微晃,似是摇摇欲坠的女子,眸中划过一抹不忍和同情。 太晚了,就算现在发现,也无力回天。 随着年龄增长,人的身体便开始渐渐弱化,尤其是楚瑾本就已过半百,大不如前,再加上这等药物,就算不去看,他都能知道是何情形。 油尽灯枯,是事实,也不可逆。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暂缓......” 姜姝言的手扶着冰凉的桌角,任由寒意透过掌心自四肢百骸蔓延,彻底僵了身子。 努力地瞪大双眼,女孩将眸中的泪都逼了回去,收敛着濒临崩溃的情绪,颤着声音,问出了一句。 “夫人,停药,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方法,亲王妃的身体已是虚不受补,药石罔效......” “原谅属下冒昧,但可否请夫人帮忙查探这张药方的出处。” “这该是我的师叔无双神医曾研究出来的,他一直效忠于恭亲王,没有徒弟,应是未曾将所学外传......” 秦林知道此时提这个有些不合时宜,只是此事关乎师门,而且现下看来,那人必是与皇宫有所勾结,且与王府有仇怨。 当年师傅和师叔都是医学奇才,但两人互相不对付,又不愿将毕生所学献给皇宫,被束缚在小小的太医院,因而各自投奔了声名渐起的两大王侯。 但是近二十年前却传来师叔身中奇毒,故去的消息,师傅一开始并不信,毕竟师叔研究出了解毒丹,可后来亲自上京看到他的尸首,方才死心。 自那之后师 分卷阅读103 傅就郁郁寡欢,后来收了他这徒弟,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不久,便也驾鹤西去。 他曾说过当时听闻师叔研制出解毒丹,他也开始夜以继日地钻研,成功制出一套能练出百毒不侵体质的试毒方法。 只是能熬过去,并最终成功的,至今只有一个君昱。 这些旧事发生在姜姝言还未出生的时候,她自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祖母手中有一颗解毒丹的事,王府的老人,甚至皇宫的那位几乎都知道,当然也包括秋辞。 所以,他们才会不用毒,而是用这等虎狼之药。 “这件事我会留意,你最近便待在京城杏林堂,过两天我会派人请你去安阳王府,为我表姐诊脉。” “还有,我的表姐夫,你也顺道看看。” 姜姝言此刻思绪纷纷,各种猜测和疑问几乎堆满了她的脑海,有所头绪,却又一时找不到确切的原因和动机。 这一夜女孩辗转难眠,将无双神医,秋辞,祖母,皇宫,还有那枚解毒丹串联起来,总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可又好像遗漏了什么。 若是祖父姜彦之完全知晓实情,依照他的智慧,不可能想不到他们兴许不会用毒这一点。 还是说,只是单纯地相信祖母可以应对?那也说不通,若祖母知道,为何还要一直喝下去? 归根到底,明了一切的人只有楚瑾,可她不愿说的事,姜姝言问了也是徒劳,反而会坏了她最后难得的开心和平静。 第二天几乎彻夜未眠的女孩终是选择暂时放弃深究真相,眼下最重要的是帮助表姐摆脱困境,然后助他们离京,最后再带着祖母脱身。 递到安阳王府的拜帖很快便有了回复,当天下午姜姝言便带着画颜和青栀登门。 虽说是“闲散”王爷,但安阳王和王妃的架子很大,她在正厅等了约半个时辰,并没有任何人出来领她的拜礼,与她客套一二,甚至连管家都没了踪影,偌大厅堂,空旷冷寂,只有姜姝言手中茶盏偶尔发出的轻微声响。 最后还是苏梓柔得人通报,遣婢女紫苏匆匆前来,将她迎去了她的院子。 “表姐,无需致歉,阿言此行是为见你,其他的不会放心上,你近来可好?” 相较于三年多前,苏梓柔也长开许多,更为秀美动人,只是有些清瘦,眉眼间是淡不去的忧愁和悲伤。 就算见了姜姝言,短暂的喜悦后,便落下了泪。 “阿言,姜清逸自成亲到现在与我并无肌肤之亲,我又怎可能怀上孩子!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骗局,只为了利用我要挟苏家,让祖父为他们提供钱财。” “他们,他们想……” 苏梓柔也是在姜清逸将姚珍纳为贵妾后,偶然听到两人温情后的耳鬓厮磨,若不是她当时尚能冷静,逼着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默默离开,后果不堪设想。 “表姐,不过鸡犬之辈,安能得道升天。无需忧心,只要你再无意姜清逸,阿言便能助你脱身。” 女孩轻轻握住了苏梓柔的手,小脸上神情温柔美好,有一种让人安定的神奇力量。 至少,一直泪流不止的女子,渐渐平静下来。 姜姝言已经听苏怀慎说了事情始末,他如今正忙着将苏氏在京中的产业转移,所有可能留下证据的账项尽数销毁,在君昱回来揭穿安阳王和姚家真面目前,势必撤出京城。 而姜姝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帮表姐脱身,与姜清逸和离。 “我若与他和离,名声也坏了,日后在家中,定会连累祖父,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与我一同被戳脊梁骨。” 这些日子,苏梓柔动过无数次和离的念头,可终是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也知道他们大概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她不惧死,只是想到回去后苏家可能面对的一切流言蜚语,便是惴惴不安,甚至觉得,与其苟活着,倒不如死了干脆。 “表姐,若你不和离,日后他们所做一切被揭穿,你陪着一起死,还是免不了骂名,外祖父他们更不会好受。” “况且,你该清楚,比起所谓的名声,他们更在乎的是你。” 苏梓柔有这样的想法姜姝言一点都不奇怪,当初她成亲时她便知道她们的思想有所不同,虽然看着都柔顺乖巧,但性子还是她更为坚强果决些。 “若我向他提了和离,他不愿,该如何是好?” 女子微低着头,抿着唇瓣,素手搅着帕子犹豫纠结了一阵,良久,她方才抬起头看向比过去更有主见,也更稳重的表妹,眸中尽是信任和依赖。 如今的姜姝言,是她的主心骨。 “他会愿意的。” 女孩淡淡地笑了起来,美眸中有一瞬的深邃,划过一抹微冷的笑意,继而又恢复如常的柔和纯澈。 殊不知,刚刚的她,像极了君昱。 秦林被请进来后,给苏梓柔简单地把了脉,的确没有任何问题,正巧姜清逸搂着怀孕的姚珍回了院子,姜姝言便让苏梓柔带她过去瞧瞧。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来之前她遣人调查过多年前那个病故的通房,发现了一个不小的秘密,因而她怀疑,就算姜清逸碰了表姐,她也未必会有孕。 若真是如此,那姚珍肚子里的孩子,可算是让他头顶一片青青草原,绿得发亮。 姜姝言完全可以借此做文章,让他不离也得离! 而且竟敢贪她外祖家的钱财,胃口倒是不小,看她不狠狠一拳锤下去,让他们全部吐出来! 第63章 情郎 “堂兄,你再纳美妾,阿言未来得及道贺,今儿来探望表姐,顺道补上这贺礼。 分卷阅读104 又听闻姚姨娘怀孕,便也备了些补品,不过礼不重,你们不要介意。” 姜姝言亲昵地牵着苏梓柔的手,携着几个提着礼物的婢女进来的一瞬,整个院落都好似因着她们姐妹敞亮起来,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当年苏梓柔也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只是嫁给他后一直被冷落在偏僻的院落,也不怎的打扮,倒让姜清逸险些忘了。 如今再看,她站在姜姝言身边也不曾被比下去,相较于她们,身边刚刚显怀,因着怀孕脸色不甚好的姚珍则落了下乘。 “堂妹何须客气,快请坐,梓柔你也是,昭和来了怎的不遣人通传一声,我也好早些回来待客。” 姜清逸很快回过神,俊脸上神情温和,略显殷勤,纵然知道是这堂妹的夫君毁了他在南边的布置,但如此绝色美人当前,没有哪个男子舍得冷下脸,无礼相待。 “夫君莫怪,表妹在正厅等了半个时辰后,我才得到的消息。” 既已决定与他和离,苏梓柔也不想再压抑自己,一忍再忍,因而她甚至都没有施舍一丝目光给对面的那两人,携着姜姝言上前坐了下来。 “这帮奴才,昭和莫恼,我过会定严加惩治。” 姜清逸眉目微动,眸中闪过一抹了然,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的笑容,将时令水果推到她们面前。 姚珍递来的嗔怪眼神他也恍若未见,反是多看了苏梓柔几眼,越看越心生动容,虽然母妃说了不能碰她,不能让她有孕,生下嫡子,但这容貌,还有少女的婀娜身段委实让人心痒。 “我不曾介意,堂兄不必放心上。只是今日我请了杏林堂的民间大夫来给堂姐诊脉,便想着让他也为堂兄和姚姨娘诊上一诊。” “阿言付了不少诊金,还请堂兄给我个面子。” 姜姝言单手支着下颚,神情颇为柔和纯粹,美眸中笑意如星,闪烁动人,晃得姚珍牙痒。 昔年这女人还在京城时,稳占第一美人的名头,她们望尘莫及,只得力争才女,暗中嘲讽她花瓶,如今回了来,更是美得惊心动魄,怕又要将无数男人的魂勾了去。 看她身边这说着往后只她一人的男人的德性就知道,亏的二人是堂兄妹,不然姜清逸还不知会怎样。 “昭和说笑了,民间之人又怎配为夫君与我诊脉,姐姐你也是糊涂,如何能让那等贱民相看。” 姚珍敛了眉眼间的阴狠嫉妒神色,再抬首时便是如常的温婉和善笑意,状似嗔怪的语气,却含着无法忽视的讽刺和不屑。 “姚姨娘,若本郡主没记错,依你的身份,没资格唤本郡主一声昭和,更没比平民白身贵几分。” “况且,世子妃如何,是你能编排的?堂兄待你宽和,怕也不是让你忘了尊卑。” 姜姝言轻轻握住了苏梓柔紧攥的手,阻止了她想要开口斥责的话语,姜清逸看她的眼神不对,不能再让表姐出挑。 既然他没碰她,那以后也别妄想再动,表姐值得一个真心爱她疼她的男子。 “夫人,昭和你们勿恼,她怀了身孕性子难免急了些。杏林堂在姜国也算颇有名望,又是昭和亲荐,本世子自不会介意,便让他进来吧。” 姜清逸拍了拍姚珍的手,以袖做掩,温柔地摩挲着,很快便淡了她焦躁恼怒的心情。 二人暗通曲款许多年,他自是深谙哄她之道。 “画颜。” 姜姝言轻轻颚首,唤了一声身边静立的婢女,她恭敬地低头应下,而后便出了去,很快就将一直侯在外面的秦林引了进来。 “草民给世子,世子妃,郡主请安。” 他行到几人面前不远处,搁下背着的药箱,弯腰作揖,只眸中划过些无奈和憋闷,给这种人行礼,委实糟蹋心情。 “不必多礼,既是昭和极力引荐,你便为本世子诊上一诊。” 姜清逸在外人眼中永远是那一副温和清雅的面孔,配上本就低柔的声音,倒是真不像个做尽坏事,意图谋反的恶人。 “是。” 秦林应了一声,缓步走到他身前,打开医箱,拿出搁手的软垫,而后自然娴熟地打上姜清逸的手腕。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只有姜姝言状似无意地投了一抹视线给姚珍,见她下意识地捂着小腹,脸色紧绷,眸光晃动闪烁,便知她所料应是不错。 在她察觉前,女孩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唇角却缓缓扬起一抹美得让人心颤的弧度。 “世子,您的身体无甚大碍,但近来因是心有郁结,还需早些纾解看开,否则恐要生疾。” 秦林收回了手,将东西重新整理好后,退后几步,低声说出了诊脉结果,只是并非全部。 难怪师傅说宫中御医都是些刚愎自用的庸才,这种脉象虽难辨,但绝不至于说姜清逸身体毫无异样。 他和远在西地的王爷一样,被人下了断子绝孙的药,是不可能有子嗣的。 “确是如此,秦大夫果真有些医术,来人,赏。” 姜清逸答应让他诊,也不过是给姜姝言还有苏梓柔一个面子,他当然知道自己身体没什么大毛病。 只是南边生意还有势力尽断,阿江自尽,不知君昱到底查到多少,又岂能不积郁在心? “谢世子,草民告退。” 秦林领了赏金后,又向他们行了一礼,而后背着药箱在小厮的指引下向外走。 “杏林堂的大夫倒也不差,夫人身子可还好?” 姜清逸的视线复又落在静静地剥着橘子,垂首不言也不看的苏梓柔脸上,见她素手微顿,眸中划过一抹笑意和幽深,她到底还是对他有意。 “无碍。” 淡淡一笑,女子和小时候一样将剥好 分卷阅读105 的橘子掰了一半给身边的姜姝言,她自是笑着接了过去,轻轻晃了晃表姐的手。 “那便好。” ...... 几人又自闲聊了一会后,姜姝言便站起身告辞,婉拒了姜清逸的送别客套,只让苏梓柔陪她走一段。 “表姐,他今晚若来你院中,便以身子不适为由拒了,姜清逸自诩君子,不会强求。明日有意无意地刺激姚珍,她定会想尽办法留他在自己屋中。” “再坚持几日,我会尽快助你脱困。” 二人走到一条幽静的小路上后,姜姝言靠近苏梓柔,贴到她耳畔小声道,小脸上是让人心安的关切和温柔。 “好,若有为难,你也不必着急勉强,我如今只求脱身,其他不敢奢望。” 苏梓柔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女子,今天姜清逸的目光让她也悬起了心,分外不适,但既已嫁为人妇,能否完璧,也该看开了。 “表姐,你自小便待我如亲姐,阿言想让你幸福,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为自己争取一次,好吗?” 姜姝言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目光坚定有神,带着真挚的恳求和鼓励,让苏梓柔瞬间湿了眼眶,忍不住抱住了她。 “好。” “阿言,谢谢你。以后,我一定为自己活。” 离开安阳王府后,姜姝言没有立刻回王府,而是绕道去揽月楼买了几盒点心,祖母早上说想吃,她自然不会忘记。 回去后,先陪楚瑾聊了一会,又喂她吃了些糕点,看着她重新入睡,女孩方才回自己的院子。 进入地下暗室时,秦林和秦祁已经在那里等候。 听了诊断结果后,姜姝言素手轻叩桌面,继而勾起一抹让两个护卫有些后背发凉的笑,和君昱如出一辙。 “秦祁,派个机灵点的,寸步不离地跟着姚珍,她近日定会与情郎私会,不管那男子是谁,都要将姜清逸引过去,闹得满城皆知,最合我意。” 姜姝言有预感,这出戏一定精彩纷呈,甚至会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后来事实证明,她的直觉当真十分准确。 五日后,她与苏怀慎见面回来,便被秦祁唤进了暗室。他的神情有种诡异的,像是吞了苍蝇似的菜色,倒让姜姝言一时有些莫名。 “姚珍的情郎,抓到了。” 这事闹得很大,他们两个也算百无禁忌,竟然选在承恩寺后山私会,佛门脚下,这等丑事自然一传十十传百,想来如今已传遍大街小巷。 姜清逸本是陪着姚珍来为孩子祈福,也不过在后面厢房小歇的功夫,身边的红杏就迫不及待地伸了出去。 只是,那男子,真的是,一言难尽...... “谁?” 姜姝言眉目微蹙,心中一时又是好奇,又是疑惑,能让秦祁露出这副神情,说明那人身份不简单。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可疑的人,还不待她筛选出个结果,耳畔便响起秦祁颇有些咬牙切齿,又无奈的声音。 第64章 和离 “君焕。” 姜姝言的神情有一瞬的凝滞,而后仍有些匪夷所思的视线便落在了他脸上。 “你的意思是,姚珍肚子里怀的,是晋安王的孙子?” 女子略有几分高扬的声音在秦祁耳畔轰然炸响,他忍住了想要对着空气翻白眼的冲动,以及将秘密尽数告诉姜姝言的欲/望,深吸口气,尽量平静地道:“这孙子,只怕王爷要不起......” 姜姝言虽对君昱的真实身份有所怀疑,但君焕,她还真没有多想,毕竟他一年前娶妻的时候,君锦承上交了西北五万兵权作为皇上照顾他儿子的谢礼,至今那些兵将还被养在京城郊外,由龙卫军管理。 这,如果是个假儿子,恕她一时真猜不透,晋安王到底在想什么...... “无事,我只需借这事将表姐救出,至于其他的,等君昱回来处理。” 良久,姜姝言恢复了如常的平静,她理了理袖摆,留下这么一句后,便站起身向外走。 总归君昱只是君焕的义兄,就算二人当真有血缘关系,那晋安王除非是傻了,才会一根筋地寄希望于这所谓的嫡子。 苏梓柔便是在后院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将和离书送到了姜清逸面前,结果自是被他狠狠地拒绝,而后关在了院子。 于是第二天姜姝言不请自来,带着几个护卫还有一个断了腿,面目狼藉丑陋的男子去凑了个热闹。 ...... “昭和的确不愿多问安阳王府的家丑,只是出了此等事,自不能连累我表姐一同遭难,还请你们允了她的和离书,日后嫁娶自由,互不相干。” 对于她的到来,安阳王和安阳王妃恨的咬牙切齿,甚至想不顾长辈身份,将此女直接扔出去,而她竟似毫不自知,还开始趁乱打劫! “昭和,苏梓柔既嫁进来,便一生都是我王府中人,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安阳王妃坐在主座上,看着下首有着与苏沁如出一辙的眸子的女孩,眼中不止有怒意,还多了丝怨毒。 “王妃,表姐只是嫁人,而非卖身,何来一生都是王府中人之言?昭和年少,您可莫要欺我不懂。” “堂兄宠妾灭妻,你们又对商贾存着偏见,表姐性子温顺,便也受着,但发生此等丑事,这般的委屈还让一直克己守礼,安安分分的她忍着,岂不是欺人太甚?” 姜姝言这话说得不可谓不直接,俨然是几个响亮的大耳刮子打在安阳王他们的脸上。 放着安分守己的正妻不要,非得宠着贵妾,指望她传宗接代,最后肚子里怀的还不 分卷阅读106 是自家的,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脑回路清奇。 “姜姝言,你放肆!” 果不其然,听完她的话后,安阳王妃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她便怒骂出声,直吓得周围窃窃私语的下人们立刻噤了声。 拿着和离书,正巧走到门口的苏梓柔也顿住了步子,反应过来后却是快步走了进来,将表妹半挡在身后。 “昭和不过郡主,岂敢在王妃您面前放肆,就事论事罢了。” “当然,您若是不能接受,那我们换其他方式。” 姜姝言却是从容自若地站了起来,走到表姐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唇角始终勾着淡淡的弧度,小脸上神情一如往常的柔和无辜。 君昱她都不怕,更何况区区一个王妃? “季忠,你来讲讲吧,王爷和王妃都明事理,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姜姝言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斜后方拄着拐杖站在她侍卫身边的男子,而后便带着苏梓柔坐了下来,接过画颜呈上来的茶水,兀自喝了起来。 “是,郡主。” “王爷,王妃,世子,可还记得小人?” 沦落至斯,也不过苟活着,能看到安阳王府丑事揭露,就此败落,死而无憾。 “你什么东西?配让本王记得?” 安阳王对于今天这一场闹剧本抱着看看的态度,也断不会让姜姝言将苏梓柔带走,但这男子的出现,不知为何,却让他有些莫名的不安。 只是这张脸,倒真没什么印象。 “王爷贵人多忘事,自然不记得,那你们可还记得季诚这个名字?” 那人拄着拐杖又往前走了几步,被下人拦住后,便也停了下来,阴冷,充满恨意的目光继而落在神色瞬时大变的姜清逸脸上。 禁不住大笑几声后,他方才平静下来,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将拐杖搁到旁边。 “看来是有印象了,可不是,他死的时候多惨啊,血肉模糊,浑身上下都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肠穿肚烂,还是我这弟弟将他从乱葬岗捡回来,火化下葬。” “世子爷,好歹是跟了您好几年的随从,他为人如何您也该有点了解,就因为和您的通房睡在一起,所以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将人折磨的生不如死?” “不过这事,最明白始末的该是我们高高在上的王妃,那通房怀的可是您的孙儿,虎毒不食子,没想到您比畜生都不如,竟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害了三条,哦不对,是九条无辜的人命。” “要不是我这命硬,您的罪孽又要多一桩,真要十全十美了。” 他这话一出,偌大的厅内瞬时一阵哗然,在场的还有许多小厮和丫鬟,门外也有,季忠有意放大声音,他们想不听都难,至于最后下场如何,不用想也知道。 因而很快,下人们都白了脸,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你胡说!来人,给我将他拉下去杖毙!” 安阳王妃脸色一片青紫,难看的厉害,丈夫隐忍暴怒的视线,还有儿子难以置信的目光,以及周围下人惊恐的打量,直让她恨不能杀了来找事的姜姝言还有其他人泄愤。 “慢着。王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您就想杀人灭口?” “季忠并非安阳王府奴仆,就算真要处置,也该先交给大理寺审理,这是我们姜国的律例。” 姜姝言轻轻搁下手中的茶盏,小脸上也有几分冷意,就是因着他们这些自诩高贵的皇室,以及官员,目无法度,草菅人命,才会让那么多的悲剧发生在无辜的百姓身上。 琴姐姐和楼江,也是受害者。 秦祁还有她带来的其他护卫拦住了进来的下人,气氛一时间凝固紧张起来。 “哈哈哈,王妃,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 “知道您家的这个贵妾为何要出去偷人吗?那是因为你的儿子根本没法让她怀上孩子!”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这样活着?!就是为了让你们王府断子绝孙!既然你不想要身体里流着一半低/贱通房血的孙儿,那以后都别要了!” 季忠好似疯了一般,说完这句话后,看着上面三个人瞬间白了的脸,还有难以置信的神色,更是笑得癫狂。 姚珍嫁过来快两年了,两个人又如胶似漆,一直怀不上孩子她自然着急,后来是请了已告老还乡的张院判来诊断,方才知道恐是姜清逸身体出了问题,便开始为自己筹谋后路。 姚家野心甚大,一直不满与首辅贺兰分庭抗礼的局面,这唯一的嫡女就是要出墙,也得找一个未来能为他们谋得最大利益的对象。 京城中,晋安王的嫡子君焕,自然是不二之选。 “混账!我杀了你!” 这回,连一直稳坐如山的安阳王脸色都变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大步走了下来,狠狠地掐住季忠的脖子,却被秦祁三两下隔了开去。 “王爷,一事归一事,如此你们还签这和离书吗?不愿倒也没什么,大可以现在就杀了季忠。不过昭和自小善良,当然不会让他白死,自会去大理寺为这十条人命,击鼓鸣冤。” “皇伯伯向来公正,一直强调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到时候应该会来个三司会审吧?” “毕竟十条人命里,还有一个未出生的皇室血脉呢。” 姜姝言拂了拂衣袖,自椅子上站了起来,接过苏梓柔手中她已签字画押的和离书,轻移莲步,走到了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姜清逸面前。 “堂兄,签了吧,孰轻孰重,你是聪明人,该知道。” 此刻的他神情恍惚,俨然是遭了晴天霹雳,不仅得知曾有过一段真感情的通房丫头怀的其实是他的骨肉,却被母亲以这种手段,被他亲手 分卷阅读107 杀害,一尸两命,还得知,自己,以后再没有孩子了...... 看着面前那白纸黑字,他一片空白的脑子根本无力思考,只是下意识地接过笔签上自己的名字,而后画押。 大功告成后,姜姝言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继而转过身将和离书递到了表姐手上。 对上她含着泪光,感激不已的眸子,只是温柔地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就要出去。 “昭和,你以为,我安阳王府会这样任你进出?” 就在她们姐妹准备带着人离开时,身后响起了安阳王阴冷狠厉的声音,苏梓柔的身子下意识地紧绷,而身边的表妹却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抚。 半转过身,女孩笑得绝美灵动,大眼睛里的光纯粹而无辜。 “昭和岂敢,只是太后邀了昭和进宫陪她老人家,晚了怕是不好。” “你这贱人——!”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后天正文就完结啦~ 第65章 恨他 看着姜姝言的模样,恨极了,失去理智的安阳王妃猛地上前,举起手重重地朝她挥来,女孩立时将苏梓柔推到一边,堪堪侧身躲过了脸,但另一个巴掌复又结结实实地落在她身上,将她推得一个踉跄,后背重重地磕到桌角,一瞬的剧痛让她的小脸顷刻间惨白。 “阿言!” “郡主!” 饶是秦祁赶过来,也晚了一步,只能攥住安阳王妃又要落下的手,将她甩到一边。 苏梓柔红着眼睛想要将她扶起,却见姜姝言坐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刚刚那一下磕的的确有些重,要不是她曾忍受过蛊虫噬咬的剧痛,只怕此刻真要落下泪。 “我没事。” 缓过来后,眼眶微红的女孩将眸中溢出的泪水尽数逼了回去,在表姐还有婢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裙摆。 “走吧。” 姜姝言淡淡地说了一句,而后好似身上并无异样,依旧优雅从容地向外走。 “他留下!” 身后又传来安阳王不死心的声音。 “昭和可不记得有说过,要将任何人留下。” 女孩脚步未停,甚至头也未回,留下这清冷淡漠的话语后,纤细窈窕的身影便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线。 今日于安阳王府而言,是地狱的开端。 不久后,接到调任回京圣旨,准备立刻启程的君昱,同样收到了秦祁写来的信笺,看到某一句话后,俊美的脸猝冷,周身瞬间爆发出浓重的戾气和杀意。 “秦峥,放出消息,说我已集齐安阳王的罪证,预备回京揭发。” “是。” 被主子气势吓到的秦峥立时应了一声,而后快步出去呼吸流动的新鲜空气,太可怕了。爷自夫人走后就一直念着,这安阳王本就命不久矣,此番是破罐子破摔了,敢惹姜姝言,触怒他? 于是不到十天的时间,安阳王就收到了这被有意放出去的消息,开始坐立难安。 最后,他终是下定决心,与其等消息传到庆康帝耳朵里,不如先发动宫变,拿下皇位。 总归他已蛰伏许久,屯兵养马,这也不过早晚之事。 早几天前便收到飞鸽传书的姜姝言则是通知苏怀慎,立刻将苏家迁出京城,如今这里便只剩下她和祖母。 虽然局势紧张,但只要待在府中不出来,自不会有事,而且此番安阳王,是实打实地自寻死路。 前些日子她在安阳王府“闹腾”的事,还有君昱有意放出的消息,庆康帝又岂会不知?依照他的疑心病,怎可能不加以防范? —— 历来宫变,天气似乎都不好,那天也不例外。 天空阴沉,很快便又降下了鹅毛大雪,安阳王的人甚至没有打到金銮殿前,就被龙卫军团团包围。 以失败告终的安阳王和安阳王世子被押进天牢,所犯一切罪行大白天下,年后问斩,而逃跑的安阳王妃则是在南城门被“正巧”赶回来的安南郡公遇到,一箭钉死在城墙上。 因着庆康帝默许,整整挂了三天三夜,血甚至都未流多少,便被冻成了冰雕。 至于怀着君焕孩子的姚珍,因着婉贵妃的求情,被送到了晋安王府,成为晋安王世子的贵妾。 虽是保住了一命,但姚家也开始被疯狂弹劾,再加上嫡子依旧服用乾元丹一事被查出,首辅贺兰步步紧逼,再无昔日的张扬跋扈,瞬间没了声息。 连带着一直盛宠不衰的婉贵妃,也渐渐在宫中偃旗息鼓,谨小慎微。 而被幽禁十多年的皇后贺含珠,终是在年前被放了出来,虽不能重掌后宫,却也不用在冷宫虚度岁月。 纵使君昱回来,姜姝言也没有搬回昔日的侯府,如今的郡公府,甚至都未曾见他一面,她一直在王府寸步不离地照顾着楚瑾。 心中对他毫无怨言,是假的,她甚至每每看到楚瑾憔悴虚弱的样子,心中就越发的痛苦,若是两年前,他告诉了她,兴许祖母就不会变成今日这样。 况且,秦祁前些日子将他们的秘密和盘托出,有些事,却该有所决断。 “夫人,还有几日便是新年,您当真不回去?” 这天晚上,姜姝言服侍楚瑾用完晚膳,并帮她清洗沐浴,看着她重新入睡后,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直守在外面的秦祁便也在这时迎了上来,声音多少带了些劝慰和无奈。 君昱不止一次地想要登门探望,都被她以王妃身体不适,不便见客为由拒绝了,明明是感情甚笃的夫妻,变成如今这样,他们都不愿看到。 “你想帮他?” 分卷阅读108 姜姝言停在了房间门口,转过身,清淡无波的目光静静地落在秦祁脸上。即使身后有着温暖灯火,依旧不能照亮她本该比这更耀眼的眸子。 秦祁知道,自打来了京城,看到恭亲王妃,夫人似乎就变了,手段狠厉,难觅往昔善良仁慈。 她不允许自己脆弱,也不能再像过去一样寄望他人。 “属下如今是您的护卫,还请夫人不要怪我多管闲事,属下只是不想看到,您与郡公爷自此生疏......” 自从姜姝言被掳走,秦祁便发誓此生只忠于她一人,此番自不可能再为君昱说什么,只是不忍看她一个人承受这些痛苦。 “若是你看到祖母如今的样子,大抵就不会与我说这些。” “她陪我度过了最孤单无助的六年,在我心中有多重要,我对君昱的恨,就有多深。” 那一个字自她的口中说出的一刹,饶是秦祁此刻一心为她,也忍不住惊颤不安,就连跟了女孩快十年的两个丫鬟,脸上也是难掩的担忧和心疼。 王妃如今的样子,的确不容乐观,也难怪郡主会有怨气,只是她们也从未想过,性子温柔美好的她,真的会恨,对象,还是她曾深爱的夫君。 可是,声嘶力竭说出来的,有时反倒不比这样的平静,来得让人惊惶恐惧。 “这些日子你也累了,王府今年除夕没什么热闹的,去郡公府与秦峥他们一同过年吧。” 姜姝言留下这句话后,便转过身回到了房间。 前段日子有事可做的时候还能稍稍分心,如今静下来,一直守在楚瑾身边,在她醒着时与她说自己在南方的事,看着她笑起来尽是褶皱的脸,看着她没说两句便咳出血,看着为她梳发时大把掉落的苍白干枯发丝,努力压抑的悲伤和痛苦,让她甚至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了。 楚瑾只想听她的成长,不去回忆过去,而她每说一次,脑中都会禁不住浮现她们曾相依为命时的点点滴滴。 也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她当初不曾嫁给君昱,祖母大抵就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秦祁思前想后,终是在除夕那天,将姜姝言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君昱。 他不知该如何劝说,似乎也没什么立场这么做,所以如今最适合去弥补挽回的只有被恨的那个人。 或许秦祁永远无法忘记,当君昱听到那一句话后,在他们面前向来从容冷然的俊脸上神情猝然碎裂的样子,甚至抬起头,饶是已经听了进去,依旧难以置信地再次询问。 “你说什么?” 纵然心中不忍难受,秦祁还是将话重复了一遍,然后默默地退出了书房。 或许他也能理解,为何姜姝言会责怪,甚至恨他,如果主子不曾娶她,将她卷进来,凭着恭亲王府的本事,纵使天下易主,他们也能保全自己。 楚瑾,是这一场纷争中,本可能幸免的牺牲者。 当天晚上,姜姝言陪着楚瑾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老人今天似乎也被节日的热闹喜庆感染,精神比往常好了一些,一直到戌时都不曾有多少困意,正巧外面又下起了雪,她便难得坚持让孙女推她出去看看。 女孩为她披上厚厚的大氅,戴上风帽,绕上绒绒的围脖,又盖了两层绒毯,方才将楚瑾推到屋檐下。 旧雪还未化,便又添了新,院子里刚被清扫出来的小路很快就被覆盖,祖孙二人听着万家鞭炮,看着头顶绚烂烟花,神情都是十分静谧柔和。 只是一个是单纯地喜悦欣然,还有一个则是在努力压抑心底的悲伤。 “阿言,祖母还记得初到京城,每逢下雪,咳咳......你就会和画颜,青栀她们打雪仗,堆雪人。” “我担心你冻着,总不让你玩个尽兴。” “今天,祖母让你放开了玩,好不好?” 楚瑾用帕子掩着唇瓣咳嗽了一阵,缓过来后脸上泛起些病态的红,浑浊的眸却凝着身边朦胧的人影,笑得慈和宠溺。 “好。” 姜姝言在楚瑾面前,很少有不听话的时候,幼时恋京城大雪,盼冬,算是一桩,如今淡了,但祖母想看她开心,她自会竭尽所能。 唤了身后的画颜和青栀,她压下眸中的泪意,和她们一起滚起了雪球,堆了一大一小两个雪人,虽知楚瑾看不到,但她还是用手写下了她们的名字,和小时候一样。 正巧后来钟伯送来了一盒烟花棒,姜姝言便脱下身上的狐裘,两手各拿了一根引燃,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里翩翩起舞。 她的舞里有苏沁的影子,却也有自己的灵魂,院子里一片静谧,偶尔响起的是楚瑾难抑的咳嗽声,但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都被中央的女子吸了过去。 甚至包括蛰伏在暗处的,那些眼睛,以及悄悄潜进来,却不知该如何现身的君昱。 第66章 羁绊 阿言真的,长大了。 楚瑾模糊的视线中,姜姝言的身姿多了几分缥缈和朦胧美感,而她的心中,却只有这一个念头。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个孩子,包括南方的姜彦之,姜慎,苏沁,甚至君昱。 所以对她所做,以及即将要做的一切,楚瑾都选择默默地看着,并且接受,毕竟欠下的,她还了,也该放自己自由了。 “祖母,我们进去吧。” 手中的烟火棒燃尽最后一丝光芒,女孩翩跹的舞步也缓缓停下,她走到楚瑾身边,蹲了下来,隔着厚厚的毯子,轻轻包住她干瘦的手,风雪越来越大,不能再待在外面。 楚瑾喉间有些疼痛,干痒的难受,因而她只是微微点 分卷阅读109 了点头。 回到屋中后不久,她不慎呛到了水,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染红了大片素白的锦帕,是从未有过的凄烈沉重。 姜姝言努力压下眸中的泪意,喂她喝了些清水漱了漱遍布血腥的口,又将沾着血的帕子放到清水里洗净,拧干后为她擦拭唇边残存的血迹。 这些事她已熟稔于心,只是很没用的,每做一次心都不能像动作那样娴熟习惯,还是会愈加疼痛。 “阿言,祖母明日想吃肉馅饺子。” 楚瑾几乎一直在用清淡的食物,今晚难得口味重了些,便不想再压抑着,总归时日无多,不如随着心。 想要劝阻的话,在看到老人通透了然的笑后,收了回去。 “好,阿言明日便让祖母吃上我亲手包的饺子。” 姜姝言重重地点了点头,服侍已然十分疲乏,无甚力气说话的楚瑾躺下后,看着她缓缓合上眼睛,昏沉睡着,方才离开屋子。 带着画颜和青栀回到院子,各自喝了一碗姜汤后,她方才进小厨房开始动手包饺子。 姜姝言如今不能生病,更不能倒下,与祖母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倍加珍惜。 第一锅饺子被盛起来后,女孩端着盘子,夹起冒着浓浓热气的白嫩饺子送进嘴里,也没蘸醋,就这么静静地吃着。 她站在不甚明亮的一隅,似乎是被热气熏得,女孩的眸渐渐湿漉,有一滴泪,顺着眼角,落进盘中的饺子里。 但隔着白雾,饶是画颜和青栀都没有察觉,而站在她身后侧窗外,与夜色,风雪融为一体的男子,却看得一清二楚。 那一瞬,如刀般割脸的寒风似乎扎进了心底,鲜血淋漓,痛,让他一向笔直的腰,竟似微微佝偻。 姜姝言回到温暖的厢房后,没有遣人伺候她沐浴,甚至没点烛灯,就着昏暗在室内缓缓移动,拨开珠帘,走进内室,绕过屏风的一刹,她被拉入一个尚带着外面寒意的怀抱。 君昱肩头的雪正在融化,有一些落在了她的发上,又划过女孩冰凉的脸,好似他的泪。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室内一片如常的静谧,只有彼此深深浅浅的呼吸在交织。 姜姝言没有挣扎,她知挣不开,也没有力气去做无谓的争执。君昱会来在她的意料之中,不管秦祁有没有将她的话告诉他。 除夕,他宁可匿在一边静静地看她,也不会在府里一个人熬着。 “阿言,对不起,是我的错,没有将王妃的事告诉你,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对不起。” “不要恨我,不要离开我,求你。” 君昱不敢放开她,甚至不敢低头去看她的眼,他只是紧紧地拥着怀中纤弱的女子,下颚轻轻搁在她的头顶,压抑着呼吸和情绪,怕她离开。 过去的他可以对任何人,事冷静分析应对,可如今唯独面对姜姝言,不行。 他不能将猜测用在她身上,更不能承担哪怕是万分之一的,错了的概率,如果她是真的恨他,这是他唯一可以挽回的机会。 这世上只有一个姜姝言,只有一个会懂他痛,愿意爱他,在他哭泣时拥抱他,却不去看的姜姝言。 “君昱,你不必如此。” “我累了,想休息。” 女孩的眸有一瞬的暗淡,上涌的酸涩泪意被她尽数压了回去,声音虽还是好听,但语气淡了许多,像是在和一个陌生人对话。 “阿言,原谅我。我不能......”让你走。 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君昱又深深地低下头,埋首在她柔滑的脖颈间,嗅着她身体的馨香,温热的呼吸拂过姜姝言有些敏感的耳朵,让她本能地瑟缩,还不待她出声,便被他吻了回去。 ...... 撕裂的痛楚传来时,耳畔仍旧充斥着他有些低哑,却也性感的声音。 “阿言......” 他似乎只会唤姜姝言的名字,偶尔又会在她哭泣时怜惜地流连在她眼角,吻去咸涩的泪,说着“对不起”...... 但更多时候,床帐隔开的小小空间内,只有二人交织在一起的急促炙热呼吸,还有女孩压抑的,偶尔会溢出的哽咽和轻吟。 并未有多少磨合,君昱虽狠下心,但又怕她抗拒,所以入得很急,似是不给她退路,却也是不给自己临阵脱逃的机会。 姜姝言贝齿紧咬着,素手攥着身侧柔软的床单,任由他主导,没有欢愉,没有幸福,只有痛,哪里都痛。 就算君昱只最初那一下很重,但后来的温柔依旧于事无补。 晕过去前,她很想抱一抱他,可终是没有力气,也不能。只是想着,如果这样能让他安心些,那便随他。 虽然,她还是会撇下他,但至少,不忍心再怨他。至于恨,姜姝言如何舍得。 第二天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穿戴整齐坐在她床畔,像个大男孩一般手足无措的君昱,他伸出手想抱她,想说什么,可在触及到已属于他的女孩的清冷目光后,定在了原处。 她露在被子外的白皙肌肤上都是温存的痕迹,深深地提醒着彼此,昨晚,横跨新年的事,不是梦。 以这样的方式迎接新的一年,他们心中却并无多少甜蜜欢欣。 “你走吧。” 姜姝言想背过身,可刚动,疼痛便让她猝然白了小脸,险些闷哼,而后只得这般静静地躺着。 “阿言,我——” “走。” 君昱的手又往前进了一些,想要触摸她疲惫虚弱的小脸,却败给了这个简单的字眼。 所以,他还是错了吗?可他想不到别的办法,似乎也只有这样,阿言才可能留下,哪怕是加深对他的恨,也好过两个人之间再无牵绊。 “ 分卷阅读110 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看你。” “不用,以后,都不需要。” 似乎是晨间照进来的阳光太刺眼,姜姝言缓缓合上了眼帘,连余光都不曾给身边第一次如此卑微的男人,君昱紧了紧手,俊美的脸上是罕见的颓然和无措,良久,终是转过身离开了房间。 片刻后,床上的女子自残存着他温热,仍旧带着暧昧气息的被中伸出纤细的手臂,遮住了那双眸子。 却没能阻止眼角迅速滑下的泪水,很快便湿了一片软枕。 虽然身子很乏,也很疼,但她始终记得今日祖母想吃饺子,唤了两个婢女进来服侍她沐浴更衣后,又看了一眼床单上那一块刺目的红,还有其它痕迹,留下了青栀将它悄悄处理了。 若被在这里监视的人看到,会有许多麻烦。 自新年伊始,姜姝言便不曾离开过王府,毕竟京城除了楚瑾,已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看顾的人,如今也不过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进宫。 纵使每晚休息的时候,她其实都能感觉到君昱的存在,但女孩始终装作不知,任由他守在房间的一隅,一待便是一整夜。 主动送上门的高强护卫,不要白不要。况且若能被轻易打发,他大抵就不是君昱。 楚瑾的身体越来越差,醒着的时间也逐日减少,纵然每日的饭菜都是变着花样的新鲜美味,她吃的还是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已用不下饭,只能喝些稀软的汤粥。 而京中的局势也并没有得到长久的稳定,随着姚家的落败,婉贵妃在后宫郁郁寡欢,庆康帝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偏移。 安阳王府众人皆被斩首后,帝王的矛头彻底对准贺家,企图削弱贺兰的势力。 但让他震惊愤怒的是,不知何时,朝中多数人已暗自倒戈,归顺在贺家羽翼之下,竟是一时寻不到合适的法子压制。 君昱也就在这时将楼江当年科考的冤案捅了出去,一时间在京中掀起巨浪,贺家被推上风口浪尖,引得民意沸腾,咒骂声不断。 贺兰嫡三,四子,以及其他牵涉到的人皆被处以极刑,其子孙也永不得再入仕。 于庆康帝而言,君昱此举甚得他心,自然展现了从未有过的公正,同时对他的信任和期许又多了几分。 至于首辅,自不可能在这时与君昱翻脸,这一桩案子至多削弱贺家,却不至于摧毁,但若是他们因此斗得两败俱伤,最后谁都落不着好,白白便宜了庆康帝。 况且君昱这么做约莫也是因着贺家步步紧逼,给他们个警告和提醒。 他和贺兰是合作,而非控制,也莫要做这样不切实际的梦,否则他不介意亲手毁了贺家。 作者有话要说: 瑟瑟发抖,跪求不锁...... 第67章 秘密 庆康帝和昔日的权臣斗得不可开交时,姜姝言也无法再等下去,楚瑾前两日吐了很多血,不管是御医还是秦林,都说了,她怕是熬不过一个月。 此刻再不带着祖母离开,便再没有机会了。 去往皇宫的路上,速度较快又有些颠簸的马车,直让最近本就不适的姜姝言更加反胃难受,忍不住干呕了几声,脸上一片苍白,虚弱不已。 “郡主,你已经这样好些日子了,怎的那天就是不让秦林给你瞧瞧,若是有——” “青栀,我无事,只是有些累着了。” 姜姝言打断了她未说出口的话,轻轻放下掩着唇的帕子,拿了一颗酸梅含进嘴里,努力压下胃里那阵翻涌。 她的身体,她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现在这样的时刻,绝对不能说出去。 丫鬟甚是焦急,又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她干瞪眼,末了便倒了些梅子茶递到刚吐完果核的女子手中,心里却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郡主肯定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可却瞒着所有人不说出来,定有原因,她还是莫要多嘴,乖乖听她的吧。 因着提前遣人去宫中递了帖子,姜姝言先去凤仪宫给皇后贺含珠请安,与她闲话一阵后,一身明黄龙袍的庆康帝便走了进来。 “昭和给皇伯伯请安。” 姜姝言立时离开了位子,眼看着就要跪下,却被庆康帝虚扶住了。 “昭和无需多礼,是不是最近照顾你祖母累着了,脸色怎的如此苍白?” 中年男人示意她坐回去,而后大步走到贺含珠让出的主位上坐了下来,声音里带着些难辨真假的关切和温和。 “皇伯伯,昭和无事,此番进宫,是想求您一件事,望您应允。” 说完,也不待上首的帝后二人反应过来,女孩便走到正中央,朝着他们直直地跪了下去,泪水自她的眸中滑落,让她看上去凄楚又无助,再加上绝美的小脸本就憔悴虚弱,委实让人动容。 “昭和莫哭,先起来,有什么事先说给皇伯伯听,能答应的朕自会答应。” 庆康帝浓眉微蹙,继而眸中多了一抹思虑,凝着下首的女孩的眸光有些复杂和探究。 “皇伯伯,祖母,御医说祖母只有不到一月的时间,昭和想带她去云城,完成她最后的心愿,求皇伯伯应允,求皇伯伯......” 姜姝言并未起身,反是弯下腰开始磕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悲伤无助的声音,只让贺含珠也忍不住落下了泪。 这孩子的眸是世上最干净美丽的,里面倒映着最真实的情绪,所以此刻的悲伤和痛苦,也是不掺任何杂质,让人心疼难忍。 她始终记得姜姝言,那个近 分卷阅读111 十年前突兀地闯进空荡死寂,恍若坟墓的冷宫的孩子,给她带来了至今难忘的温暖和光芒。 贺含珠膝下无子,也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对眼前的女孩,是发自心底的喜爱和疼惜。 “昭和,朕的皇婶若当真如你说,那一个月的时间,先不说你们能否赶到云城,她的身体怕也受不住舟车劳顿。” 庆康帝自然知道楚瑾的身体情况,确切的说两年多前就有所预料。 一直吊着她的命,是为让姜姝言还有君昱能乖乖回京,但也没想到他的皇婶在小姑娘心里这般重要,甚至让她恨上了君昱。毕竟这男人是她未来全部的倚仗,和他闹僵,百无一利。 如今她为了完成楚瑾的心愿,这般求他,倒也能理解。 “皇伯伯,祖母这些年,始终记挂着葬在云城的祖父,又因着昭和离开,才会郁郁寡欢,忧思成疾。” “若当真可以南去,兴许还能多坚持些时日,况若她还能下榻,定会亲自前来相求,求您成全!” 姜姝言透过朦胧的视线,第一次如此执着地望着上首的庆康帝,末了又将哀求的目光转向坐在一侧的贺含珠,眼泪始终在不停地滑落。 “皇上,皇婶一直是臣妾敬佩的奇女子,如今垂垂老矣,时日无多,臣妾也为她相求一二,请你允了昭和的请求,允了皇婶最后的心愿。” 紧了紧掩在袖中的手,饶是她早已对庆康帝死了心,也不屑屈求,但实在不忍看到孩子哭得这般悲恸,让她的愿望落空,于是贺含珠亦是离开座位,朝着那男人跪了下来。 中年男子的眸中罕见地划过一抹诧异,继而又变得幽深。 若他没记错,脚边的这个女子自嫁给他至今,哪怕十多年前含冤受屈,又听闻自己要被打入冷宫,都没有过这般的卑躬屈膝,委婉恳求,向来都是矜贵傲然,一身反骨。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渐渐不喜,在冷宫蹉跎了她十余年,倒真没想到今日贺含珠竟会为一个毫无关系的昭和,放下身段。 “罢了,既皇后也开口相求,朕岂有不允之理,便再遣穆元熹领一千龙卫军护送你与朕的皇婶,回去准备准备,早些出发吧。” 末了,庆康帝略一思量,便做了决定。 总归君昱已回到他眼皮子底下,至于姜姝言和楚瑾,一个弱,一个将死,在龙卫军的看守下又能翻起多大的浪? 后来,庆康帝直到临死前,都在后悔这个让他,以及整个姜氏王朝走向覆灭的决定。 回到王府后,女孩撑着虚弱疲惫的身子,将这个消息先告诉了楚瑾,饶是老人意识已不甚清晰,还是努力扬起唇角,露出了喜悦释然的笑。 阿言,你终于将这许多年的心愿实现了。十年,本以为会很难熬,如今回首,快的好似一场梦,醒来时分,一切都在朝着更为美好的方向,发展。 我们,自由了。 当天晚上她们连夜收拾行装,忙到近子时,姜姝言方才坐下来吃些东西。 奈何她近来胃口属实不好,画颜为了给她补身子,特意熬的老母鸡汤,勉强压着喝了两口,便跑到痰盂前吐了干净。 算算日子,也快两个月了,她心里其实有些复杂。 毕竟只那一夜,就有了。 画颜和青栀帮她拿了漱口水还有帕子回来,却看到了一个多月来第一次直接现身在姜姝言面前的君昱,他朝她们比了噤声的手势,想要为女孩顺背,却被她躲了过去。 接过画颜递来的水,她漱了漱口,擦净唇边的水渍后,便在青栀的搀扶下坐到了软榻上。 “你们先下去吧。” 捧着温热的茶杯,喝了两口酸梅汤润润嗓子,她淡淡开口,便见两个婢女相视一眼,而后应了一声,离开了房间,徒留君昱和姜姝言在屋内。 又是一片寂静,男子目光深深地凝着她,隐忍着炙热和焦灼,而女子却是眉眼如画,淡而静雅。 末了,他熄了屋内的灯,几步上前将她抱进怀里,带到地下暗室。 今天他是悄悄潜进来,有意避开外面藏着的庆康帝的影卫,便是为了和她好好谈一谈。 “阿言,你,是不是有了?” 将怀中的女孩小心地放到椅子上坐着,君昱半蹲下来,伸出手想要覆上她平坦的小腹,眸光颤动,难掩期盼和喜悦,俊脸上神情却分外紧张忐忑。 他努力了一晚,便是想能与她有个孩子,这样就算阿言真的恨他,要离开,多少也会有些牵绊。 他没那么伟大,至少在她面前,自私且卑微。 这世上只有一个姜姝言,若真的放她走了,兴许就再也找不到了。 “夫妻一场的情分,那一晚我还清了,至于孩子,不会有。” “我喝了避子汤。” 女子也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只是在他温热的手满怀期待地落在她的小腹上时,微启樱唇,柔软动人的嗓音在空旷的暗室隐隐回响,让姿态放到最低的男人,猝然僵住了脸。 所以,那天她没有反抗,任他占有,只是为了两清? 半晌,他依旧蹲着,保持着仰视她的姿势,只是看着她的那双凤眸中是罕见的茫然空洞,声音也变成了让彼此都陌生的僵硬无力。 “阿言,这里只有我们,你,没必要说这些。我知道你是为了蒙蔽庆康帝,让他放你和王妃走,如今都实现了,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是我不对,一开始只为利用,将你们卷进纷争,却没能护你们周全,以后我都会弥补......” 姜姝言动了动唇角,泪水就这么突兀地落了下来,声音也多了些戾气和嘲讽。 “你若能让祖母好起来,我就原谅 分卷阅读112 ,但是君昱,除非时光倒回两年前,否则你的弥补,又有什么用?” “我不需要,祖母,也用不着了。” “就算你让秦祁将秘密都告诉我,也无甚意义。谁当君主都可以,我们并不在乎。” 二十多年前,晋安王深爱的王妃,却是先帝派去的细作,怀上他的孩子不久,良心发现将秘密说了出来,也是因为她完成了最后的任务,绝了他的子嗣。 于是君锦承只能自导自演一出狸猫换太子。 这是秦祁年前与她说的,包括君昱流落在民间受的苦,在西地战场打仗受的伤,以及他们这几年的筹谋和布置,他都一字不落地讲了。 眸光微颤,君昱握住了姜姝言的手,将藏得最深的秘密也告诉了她。 第68章 离开 “阿言,我并非这个时代的人,是因为救落水的楚瑾,才跟着来到这里。” “我知道,在澜州时就猜到了,不必多说。” 姜姝言淡淡出声,打断了他,钟琴说出楼江的秘密时,她便隐隐有了猜测,再加上君昱醉酒说的话,以及幼时楚瑾与她讲过的秘密,自然能想到三人兴许是来自同一时空的旧识。 这也是她不能接受他隐瞒楚瑾病情的原因之一。 既是同乡人,为何能做到这般狠心? “所以,三年多前,你设计娶了我。因为我是楚瑾的孙女,还有着和你们相似的思想,会为你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姜姝言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曾让君昱无数次心动,不可自制的眸子里,虽清晰地倒映着他,却尽是冰冷讽刺。 “阿言,利用只是一部分。” “十年前你救过我,那天若不是你,阿昱兴许真的会被打死。” “五十两银子,我一直留着。” 君昱自袖中取出已有些陈旧的锦袋,里面装着原封未动,沉甸甸的银子,瞬间将姜姝言的记忆勾了起来。 末了,她又兀自笑了一声,视线只是在上面停留了片刻,便又转到面前的君昱脸上,似要洞穿他的清厉眸光,让他无所遁形。 “还是利用吧,你又岂会不知我们的身份?” “君昱,这三年多的照顾,我还了。” “如果你尚念着十年前的救命之恩,就放我离开。” “日后,你为君也好,为臣也罢,都与我不再相干,姜姝言,会忘得干净。恭亲王府其他人,也不会再出现。” 女孩平静地移开视线,自椅子上站起,绕过他便向外走,却被男子猛地从身后抱住。 “阿言,不要走......” “求求你......” “你说过会乖,会当我的归属,会爱我,不要两清好不好……” 君昱紧紧地抱着她,似乎要将她融进骨子里,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走,才可以留下。 通红的眸中,翻涌隐忍着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疯狂和执着。 “放手。” 姜姝言也没有挣扎,素手紧紧地攥着,刺进皮肉,钻心的疼,可她的声音依旧是极力压抑下的清冷平静,听不出半分异样。 两个人就这般僵持着,良久,似是感受到怀中女子的疲惫和无力,君昱终是一点点移开了钳制着她的手臂,看着她缓步而上,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 亲王府的队伍浩浩荡荡,与十年前来时一般。 君昱立在揽月楼的窗边,目光死死地盯着越行越远的马车,从上午,到下午,再至夜幕降临,明月高悬。 仿若一尊即将风干的雕塑。 “爷......” 末了,还是陪他站了一天的秦峥哑着嗓子轻轻地唤了他一声,眸中藏着一抹心疼和担忧。 哪怕是夫人被白辞远掳走那次,君昱身上都没有过这般的颓然和消沉。 “将这封信,火速送往西边。” 自袖中取出他昨天连夜写的信函递给身后的秦峥,男子周身的气息渐渐恢复如常,却又好似与往昔有所不同,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可怕的情绪。 “是。” 虽心有不安,但秦峥还是恭敬地应了一声,出去送信。 君昱的目光也终是从姜姝言离开的方向移开,转向了西边,最后又停在隐隐能看到些恢弘轮廓的皇宫。 唇角勾起一抹阴沉的弧度。 若非那昏君,他和阿言何至于走到这一步。比起老婆,谋朝篡位又算什么? 况,近二百年前这片江山本就是君氏和姜氏合力打下,他们甘退西方,安于一隅,是姜国王室步步紧逼,不给君氏子孙活路。 不自立,等死呢? 护送他们去南方的队伍行到一半时,楚瑾竟似恢复了些精神和力气,于是她靠在孙女怀里,同她讲起了一些深埋于心的往事。 她知道,这得天眷顾,多出来的一生,也已到了尽头。 但有些事再不说,怕这孩子还有彦之他们,会埋下一辈子的心结。 “无双神医,曾与秋辞情投意合。他在京城名声颇响,又不愿进太医院,你祖父便一直护着他,后来先帝病重,以圣旨将他强召入宫,但人之生老病死,就算在我们那个时代,也无法逆转。” “无双被喂了毒酒,送回了亲王府,你祖父想将解毒丹给他服用,但无双拒绝了,说这毒可解,只是少一味稀罕些的药材。” “他可以支撑三日,皇宫又求不得,药铺也没有,只能去京城附近的山上采,所以你祖父便带着人亲自前往,可却在回来的路上遭了暗手,中了与无双一样的毒,昏迷不醒。” “再加上路上颠簸,毒性发得快,又没有暂缓之物,他们都命在旦夕,等不了了。” “于是祖母做了一个,自私的选择。” “这件事,除了我, 分卷阅读113 就只有秋辞知道,她的恨和报复,是祖母该受的,也是亲王府,欠了他们。” “所以阿言,莫要怪君昱,是我拒绝了他的帮助,并非他有意隐瞒。” 楚瑾说完后,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开始不停地咳嗽,继而又吐出了血,染红了姜姝言的袖摆,无论她如何帮她顺气,擦拭,都止不住那不停溢出的鲜红。 一直以来的坚强和冷静终是尽数崩塌,泪水自她的眸中疯狂掉落,她感觉得到,祖母的生命在急速流逝,似乎这段日子的苦熬,只是为了坚持到离开,然后说出这个秘密。 “祖母,给无双下毒的不是你们!你和祖父都尽力去救了!而且若是无双吃了那颗解毒丹,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是他自己放弃了,你又何必用性命去偿还!” “况且你于秋辞有再造之恩,如此都不能换得她一个谅解吗!” “祖母,你坚持住,坚持住好不好,阿言求你,不要为这些不值得的事放弃,祖父,父亲,还有母亲都在等我带你回去!” “阿言好不容易实现了承诺,求你了,祖母,再等一等,等一会就好......” “秦祁!” 姜姝言打开车门,对着前面骑马的护卫大喝一声,他转过身看到她们身上大片鲜血的一瞬,瞳孔猝然紧缩,而后毫不犹豫地自腰间取出烟火筒,对着天空放了出去。 姜慎他们自打姜姝言过了安县后便一直跟着,收到信号自然立刻带着征远军的将士将队伍团团围住,杀出一条血路。 “祖母......” 姜姝言得不到楚瑾的回应,只看她依稀还睁着眼,望着门外,似乎是在盼着什么。 “祖父——!” 嘶哑破音的大吼声,贯穿了外面的一片厮杀喧嚣,姜彦之身体猛地僵住,不详的预感顷刻间将他笼罩。 当他拼尽一切杀到马车旁,看到里面的景象时,如被惊雷没顶,脑中一片空白。 “彦之......我回,来,了......” 楚瑾的意识越来越远,可她的视线始终定格在门口模糊的人身上。 他今天似乎穿了绛紫色的衣裳,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在他们,最年轻恣意的年纪。 真好,看不真切的时候,他还是记忆中,最英俊风流的模样,虽然她身上,再找不到过去半点痕迹。 姜彦之,来生,是否还愿,再遇楚瑾? 外面的厮杀声,在楚瑾的眼帘合上,呼吸尽断的一瞬,好似消失殆尽。 马车内的姜姝言,忘记了流泪,只是静静地看着祖母唇角安然的弧度,冰凉了手脚,僵住了身子。 马车外的姜彦之,忘记了动弹,只是无意识地松开了握剑的手,天地之间,他的世界,唯剩那纵使苍老枯瘦,却依旧能辨出她眉眼的女子。 天,不知何时暗了下去,瓢泼大雨,冲刷着这片被鲜血洗染的苍凉土地。 ...... 不到三个月,晋安王的军队便打到了京城,皇宫脚下。 其实自西边而来,有一些城是主动放弃抵抗,任由他们过去,比起血流成河,不若兵不血刃,总归这对父子一路行来,不曾屠城,不曾抢掠。 况且比起活着,这天下谁主,于他们并无多少不同,毕竟如今的皇上也非什么明君。 当金銮殿的大门被神御军包围,高坐龙椅的庆康帝面目狰狞地望着一身玄色铠甲,已然杀红了眼的君昱,还有他身边年过四十,依旧丰神俊朗的晋安王,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是他,在两个月前,一城接一城失守后,亲手将他放出去,领着君锦承送过来的五万兵马,还有两万龙卫军。 原以为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却不曾想,位置是颠倒的。 他和先帝成了自二十多年前就开始被他们父子玩弄于鼓掌的人! “笑够了,就上路。” 君昱没有时间看他发疯,若是穆元熹还在京城,兴许他们也没这么快打到这里,只是,他被困在了南方。 此间事了,他还要去那里找阿言。 “慢着。” 就在这时,金銮殿门口传来一道略显苍老嘶哑的声音,却极具穿透力和魄力,在大殿内悠然回响。 凤眸中隐有几分震颤,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果见门口有五个人逆着光站着,目光第一时间便锁住了那头戴几乎掩住整个身子的幕篱的女子。 她的怀里似乎捧着什么,肚子应该也挺着,大了不少。 “皇叔,堂兄,苏沁?!你们不是死了吗!” 庆康帝骤见那三人的面孔,活像是见了鬼,但在看到地上投下的明晃晃的黑影后,又兀自笑了起来。 南恭亲,西晋安,都是好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阿瑾(暴风哭泣) 第69章 合葬 “皇叔,来的好啊,和朕一起看看姜氏王朝易主的场景,黄泉路上给朕做个伴。” 庆康帝靠着龙椅,看着他们自门口缓步而来,看着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让他仍旧会心颤的疯狂杀意和恨意。 “郡主,秋辞带来了。” 就在这时,秦祁提着一个被绑住了手脚的女子自门口进来,将她直直地扔在姜姝言面前。 扬起的风掀起她幕篱的一角,露出女孩紧紧捧在手中的东西。 骨灰坛。 君昱的瞳孔微缩,难言的悲伤和不安又一次袭上心头。 楚瑾也走了,一场穿越到最后,终究只剩下他。 可在看到女孩凸起的圆润肚子时,又是一阵恍惚,它却像是最暖的光 分卷阅读114 ,渐渐融化了心中的一片黑暗。 待到反应过来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迈开步子向她走,却在不到几步之遥处被苏怀慎拦了去路。 他淡淡地睨了一眼君昱身上沾血的坚硬铠甲,还有手中仍在滴血的长剑,他瞬时明了,也不再动,就这么不远不近,紧紧地看着。 “阿言。” 楚瑾离去那天,几乎一夜白头的姜彦之唤了身旁的孙女一声,只见她伸出手,摘下了头上遮挡视线的幕篱。 一身素白,青丝披散在肩,不着任何发饰,和苏沁一样,只在发间别了一朵小白花。 恭亲王府众人此番来,只为算清前账,至于其他的,不会管,亦不想管。 女孩怀中的骨灰盒,正对着秋辞,她的眸中一片寂静,波澜不兴。 恨吗?这样忘恩负义的东西,不配。 “秋辞,你跟了祖母多少年。” 至今仍有些沙哑的嗓音,幽幽地回响在地上一脸憎恶和恨意的女子耳畔。 “跟了她三十多年又如何?!有近二十年的时间我都在忍着心里的恨,服侍这个自私虚伪的女人!什么奇女子,都是假象!” “无双给你们恭亲王府献了一生忠诚,你们又是如何回报他的!明明只有一颗,她却背着所有人给自己的丈夫!还编出那么恶心的谎言!” “姜姝言,你们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女孩忽然不想让她对着祖母的骨灰,说这样狼心狗肺的言辞,于是她轻轻地笑了一下,温柔地摸了摸怀中冰凉的骨灰坛,看着它的神情是让人揪心的柔软和安抚。 “祖母,抱歉,你不要伤心,他们欠你的,阿言会帮你讨回来的。” 如此自言自语了一阵,姜姝言复又移开视线,淡淡地俯视着秋辞。 “我无意质问你,不过你倒是可以问一问上面的那个人,毕竟当年给无双下毒的,不是恭亲王府的任何一个人。” “祖母走得痛苦,但心里舒坦,可是秋辞,我不大想让你痛快,更不想让你舒坦。” 这件困了楚瑾下半辈子,临终前才得以释怀的事,姜姝言又怎会让这些无形中将祖母逼上绝路的人痛快? “朕当是什么事,这蠢货想报仇,朕不过顺手给她个机会,二十年前的确是朕和先帝一手策划,这么看来倒是成果斐然。” “恭亲王府没了神医,赔了解毒丹,到如今竟还有个蠢的愿意为此偿命,皇叔,当年为这么个女人放弃皇位,可后悔了?” 庆康帝死到临头,倒是一点也不客气,毫无顾忌地将事情说了出来,要不是姜彦之拦住了姜慎,满目猩红的他就要冲上去将他活剐了。 “听到了吗,秋辞?祖母当年将你救回来,给你新的身份,又护了你三十多年,换你一朝滔天恨意,还有两年多的虎狼之药。” “你说,她那时候,心里是何感受呢?” 看到秋辞瞬间黯淡下去,露出空洞死寂,继而痛苦绝望的神情,姜姝言却只觉得讽刺,甚至还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溢了出来。 “黄泉路上,千万不要跪在祖母面前,给她道歉,你不配的,知道吗?” “倒是上面的那个,记得下辈子无论做什么,都别放过。” 话音落,女孩抬起右手猛地抽出秦祁腰间挂的佩剑,锋利寒芒划过所有人的眼睛,在他们都未曾反应过来时,狠狠地抹了秋辞的脖子。 喷洒的鲜血染红了素白的衣裙,甚至有些许溅到了她略有几分苍白憔悴的脸上,更衬得她凄美决绝。 祖母养出的白眼狼,由没能及时察觉,没能挽救的她来收。 将剑丢到地上,姜姝言连余光都不再施舍给地上被割了劲动脉,鲜血疯狂流淌,漫过她鞋子的尸体。 万念俱灰的人,可悲,亦可恨,折磨也没有意义了。 若不是无法在众目睽睽下宽衣解带,脱去战甲,君昱真想过去帮她将脸上的血都擦干净,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倒是不远处的晋安王险些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脖子,儿媳妇怀着孩子还这么狠,委实有些,可怕......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是恭亲王府出来的人。 “我曾应允过阿瑾,欺她辱她之人,必百倍奉还。” “而你乃至我的兄长,不仅是姜氏的耻辱,亦是无数黎民百姓的罪人。” 姜彦之拾阶而上,走到庆康帝面前时,话音也完全落下,他猛地将他自龙椅上提了起来,一脚踢了下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狼狈地自台阶上滚下,扑倒在地。 手中的剑直直地掷出,顷刻间贯穿刚自地上爬起的庆康帝的心脏。 “自今日起,世上再无恭亲王府。” “姜氏子孙,永不入朝堂,世代守护南方。” 末了,姜彦之的目光扫过大殿四周鉴证的兵将,而后落在晋安王脸上,二人默契地几乎同时颚首,最后又定格在一身铠甲,尊贵威仪的青年眸中。 这是阿瑾认可的人,阿言倾心相待的男子,也是寄托了两大王侯希望的未来储君。 只愿,他能为这片江山开辟出更为辉煌的盛世,让百姓永享和乐安宁。 “是!” 下首的姜慎,苏沁,姜怀慎,以及姜姝言皆是异口同声地答应。 “阿言,以后,要成为比你祖母更完美的传奇,不负她的教导。” 姜彦之自孙女手中接过楚瑾的骨灰坛,凝着她不知何时被泪水晕开了血迹的小脸,眸光如过去一般温柔宠溺。 这是他们最疼爱,亦是最亏欠的孙女,日后也只有她一人,会留在这座充满鲜血和悲伤的皇城。 陪着君昱俯瞰这片秀丽,却也埋葬了太多悲剧的江山。 只是他们不会孤单了。 而他,也 分卷阅读115 让阿瑾等了太久,这一次该换他,去寻她了。 “祖父,不要......” 虽然两个多月前,看到一夜白头,瞬间苍老的姜彦之就知道,这样的结果迟早会来,可看到他抱着楚瑾的骨灰坛,在她面前合上眼睛,缓缓倒下,手心攥住的一片衣袖终是完全划出去后,她依旧会像小时候迷路,找不到他们时一样,崩溃大哭。 只是这次,她真的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在王府的房间,看着头顶不知何时被换上的白色帐幔,在微风中拂起,姜姝言的眸中一片空茫。 近三个月前,祖母在她怀中离去,如今,祖父也在她面前倒下。 她没有办法自欺欺人,说这是一场会醒来的噩梦,甚至没有勇气站起来,去前面大抵已布置好的灵堂,送他们最后一程。 小时候失去至亲的痛,兴许尚且懵懂,可此刻,那么地清晰。 眼角的泪水,被温热又熟悉的粗粝指腹轻轻抹去,君昱静静地看着她,凤眸中有失而复得小心,亦有尚未淡去的悲伤和歉疚。 或许阿言说的没错,是他的到来,间接地推动了这一切的发生。 从楼江,到楚瑾,他走上最高点,也曾淌过他们的鲜血。 二人都未曾言语,后来姜姝言终是从床上起来,纵然味同爵蜡,她依旧努力地吃了一些,不为自己,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 灵堂的棺椁内,姜彦之怀中抱着楚瑾的骨灰坛,睡得安详平静。 在此停留七日后,姜慎便会依照他的遗嘱,将他火化,与楚瑾一同带回云城,合葬。 姜姝言只是静静地跪在苏怀慎身边,未曾言语。 她只祈祷上天,可以赐给他们一个不用分开,幸福顺遂的下辈子。 楚瑾,君昱,楼江的穿越,似乎是顺应了冥冥之中的天意,而姜姝言,是唯一一个知晓全部的见证者。 第八日上午,姜慎携着苏沁,姜怀慎,带着父亲和母亲的骨灰坛,踏上了归途。 而北方的皇宫,金銮殿前,君昱携着姜姝言拾阶而上,登上了帝位,改国号为启,年号延新。 姜国彻底成为历史,却亦是在后世盛赞圣元帝奠定了启国近千年辉煌繁荣时,被提到最多的前朝。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十月末,姜姝言在君昱的陪伴下平安诞下一双龙凤胎。 兄妹两个相距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哥哥君辰,妹妹君曦。 第70章 终章 时光荏苒,两个孩子眨眼间便满了周岁,皇宫盛宴结束后,姜姝言和钟琴的三个孩子在偏殿逗了他们一会,将几个孩子哄睡着后,她方才回到寝殿,取下头上繁冗的朱钗不久,还未来得及更衣,便被带着一身酒气进来的男人抱了满怀。 低叹口气,她屏退了殿内伺候的宫女,任由他不甚安稳地动手动脚,像个大狗一样亲亲蹭蹭。 贺听雪,确切的说是整个贺家在他登基之初,就已被连根拔起,如今后宫里只有皇后,也只会有她这一个女子。 “阿言,孩子都一岁了,你怎的还是对我不冷不淡。”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阿言,别再走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命也好,江山也罢,若有看得上,我都双手奉上。” “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君昱的下巴轻轻搁在女子纤瘦的肩上,嗅着她身上自然的幽香,凤眸中一片迷蒙,却也透着沉迷和留恋。 像只大型犬,可怜兮兮地望着主人,求着她不要将他丢了。 “哪里对你不冷不淡?” 姜姝言有些哭笑不得,但是看他这全无威严,无辜乞求的模样,心里又有些酸楚疼痛。 这一年,哪怕是床第间的亲密,他始终都带着似有若无的小心和不安,她感受得到。那根刺对他的影响,似乎一直挥之不去。 “全部......” 君昱闷闷地开口,给了个让姜姝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的回答,末了,她伸出手捏了捏男人的面颊,颇为无奈,终究还是决定自己动手将刺拔了,不然这傻子,怕能让它在心里扎一辈子。 他在她面前,就这么没有自信? “君昱,我不曾恨过你。” “只是知道,于并非真正嗜杀的你而言,最后的那个决定有些难。” “我既答应过不让你孤单,那不管是什么事,都会与你一同承担,报应也好,罪孽也罢。” “所以,我帮你断了退路。” “谁让你和楼江一样,怕老婆呢。” 姜姝言感受到喷在她脖颈间的灼热呼吸有所停滞,继而更为急促,似乎压抑着某些越渐浓烈的情绪。 “那你,不能好好与我说?” “这一年多为何又不解释,看我小心翼翼地伺候你,有意思?” 君昱此刻哪还有半点醉酒,扮猪吃老虎的样子,声音虽低沉,但怎么都是一股压抑着咬牙切齿的味道,但他不曾抬头,始终将脸埋在妻子的脖颈间。 没有人能看到,此刻他真正的神情。 “不恨你,不代表对你毫无怨言,我又不是你们那里的圣母。” “怎么?伺候我你不开心?那以后也可以不必来看我脸色。” “听说最近有人提议充盈后宫,你便去多选几个乖巧温顺,服侍周到的,我不介意。” 姜姝言淡笑一声,推了推他一直不肯动的大头,绝美的脸上神情却是不动如山的从容美好,眸中闪动着小狐狸般的狡黠光芒。 京中谁不知他这皇帝是有史以来最惧内的一个,那些大臣私下商量着给他找些面子, 分卷阅读116 这人不仅不领情,还罚了他们一个月俸禄。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你不用介意,我介意,我介意就好。” “伺候夫人岂会不开心,我现在就服侍你沐浴更衣。” 果然,狠不过一秒,君昱立刻软下了语气,分外殷勤,满满讨好地将姜姝言横抱起来向后面的浴池走。 但是她脸上的笑维持没过多久,在看到他竟然先开始宽衣解带的时候,就想往外走。 “夫人,别走,为夫伺候你。” “君昱,你流氓......” 很快,姜姝言的声音便渐渐弱了下去,化为娇柔动人的轻吟,丝丝缕缕缠绕进动情至深的男子心底。 池中波澜越渐频繁汹涌,二人纠缠在一起的旖旎,透过漂浮不定的纱幔,若隐若现...... 姜姝言靠在君昱的臂弯之间,青丝披散,更衬得她娇艳,倦懒柔媚,面颊上尚带着未淡去的潮红,美眸却是勉强掀开些缝隙,纤长的眼睫时不时地轻颤着。 心结解开的结果就是,在这件事上这狗男人完全解放天性,毫不收敛,和之前判若两人。 最后累的她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是意犹未尽的君昱体贴地帮她清洗,穿上衣衫,擦拭长发...... “你不许再来了......” 在他又忍不住啄吻了一阵她已有些红肿的唇瓣后,姜姝言忍无可忍,撑着微末的意识,喃喃嘀咕了一句。 “乖,睡吧。” 君昱见她累成这样,自是不舍得再折腾,柔声哄着,又在她额头印下一吻,便见妻子很快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手臂微紧,他压抑着心中的爱意和温暖,将她又往怀中带了一些。 阿言,在你面前,我就是这般患得患失。 哪怕知道你真正的目的,也不敢忽略那兴许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 因为若是真的,那我极可能失去你。 我也自私,且贪心,一步步,想得到更多,想让你的心,与我一样。 谢谢你,给了我答案。愿意与我一起,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 十八年后,启国在君昱的治理下走向鼎盛,吞并了周边十数个小国及部落,包括时不时惹事的南疆及西戎。 商人的地位得到真正的认可,国内经济繁荣,政权亦十分稳固。并且一夫一妻,伉俪情深,亦成了许多百姓,乃至达官显贵的追求。 君昱顺理成章地传位给儿子君辰,当了太上皇。 只不过,并不在宫中,而是携着姜姝言隐姓埋名,走遍了启国,乃至更远的大江南北,既是体察民情,亦是发现反思治理中的疏漏,以及可能存在的威胁,加以应对。 “阿言,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这日,夫妻二人并肩坐在山顶看着日出,便就在太阳初露锋芒,开始升起的时候,君昱突然侧过脸,看向妻子依旧美丽动人的小脸。 这么多年过去,三十多岁的姜姝言变得更为成熟清媚,却并无半分岁月的痕迹,眉眼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美好。 闻言,她微微侧首,神情带着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笑意和了然。 “那我应该算高龄产妇了吧。” 他们一直只有君辰和君曦两个孩子,生子于女子而言是道鬼门关,亲眼目睹全过程的君昱始终心有余悸。 况且子嗣众多,于皇室而言未必是好事。 “怎会,为夫都已过不惑,还对自己颇有信心。” 君昱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她柔白的小脸,神情温柔宠溺,只是凤眸中闪动着些许幽深异样的光。 “没个正经。” 姜姝言微红了小脸,移开了视线,继续看着眼前的朝阳辉煌。 “这个孩子便放养着,让他代我们好好看看这日渐兴盛的纷扰江湖。” “若是争气些,兴许还能一统武林,当个盟主。” 君昱亦是移开了视线,凤眸中倒映着如火的,冉冉升起,渐渐大盛的金光,被埋葬多年的少年轻狂,骄傲恣意,似乎都在那一瞬间重新燃起。 其实这才是他一直向往的生活,也始终不曾遗弃曾今的自己。 姜姝言没有错过丈夫的神情,唇角勾起的笑意,恬淡温柔。 三年后,夫妻二人抱着两岁的小君慕由回了一趟皇宫,面对着高他许多,在他眼中巨人一般的皇帝哥哥,小家伙也毫无惧意,小胖手举着短木剑,挥挥戳戳,颇像回事。 君辰也不恼,甚至放下笔,拖着下颚,神态与年轻时的君昱如出一辙,戏谑,又深藏温柔。 “慕由,你的愿望是什么?” 磁性惑人的声音,不乏兴致。 目光扫过站在门口,观神情似是在憋笑的母后,他看着小家伙的眼神不免又深了一些,已多了笑意。 “武林盟主,惩恶扬善,一统江湖,东方不败!” 饶是沉稳淡然如君辰,看着他剑指前方,手插着圆的看不见的腰,昂着头颇为霸气地宣誓的样子,听着这话语,也没忍住,半低下头,努力压抑着喉间溢出的阵阵低笑声。 末了,调整好自己的神情,君辰自龙椅上下来,蹲到一脸认真地仰望着他的弟弟面前,摸了摸他的头,亦甚是严肃地回答。 “记住,你是我的弟弟,不只是东方,而是整个天下,独孤求败。” 这回,连姜姝言也掩着唇笑了起来。 但看着兄弟二人的目光却是温柔慈爱,并无半点玩笑之意。 “好!” 君慕由奶声奶气地应了一声,而后便任由哥哥将他抱在怀里,走下龙案,像父亲一样原地转转,举高高。 君氏子弟,无论身处何处,都必须站上至高之巅,不为弄权,只愿看尽天下一切 分卷阅读117 ,有足够的能力,庇佑苍生,永保太平盛世。 亲自为儿子在藏书阁找了几本幼时练的武功秘籍的君昱进来,看到这一幕,依旧俊美的脸上亦是一片柔和。 轻轻握住姜姝言的手,他们沐浴着阳光,相视一笑。 不管是朝堂,还是江湖,这一生,他们夫妻二人已是再无遗憾。 惟愿子孙后代,可以将这份心愿和成果,传承下去,生生不息。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到此结束啦,谢谢可爱们一路的陪伴,希望你们可以和君昱姜姝言一样,不忘初心,执手挚爱,幸福地走下去。 明天开始就是番外,不多哒,主要也是为了弥补一些我心里的不平和遗憾。 就酱紫,爱你们。 ~~~~~~ 最后再挂个接档文的预收,《以退为安》(现言哦,有兴趣的可爱可以收藏康康) 安栩看着机场大屏幕上携手走红毯的俊男美女,轻轻一笑, “我大概病得不轻,不过还好,没入膏肓。” 五年后,她学成回国。 适逢新晋影帝的新戏在他们诊所取景, 利用职务之便,趁着早间无人,萧珵将安栩堵在了女厕洗手台前, “萧先生,拍戏可以,变态请出门右拐,不送。” 漫不经心地除去墨镜,他那双眸子一如往昔,漆深蛊惑, “心理变态,急需救治。” “我相信安小姐的专业能力。” 没过多久,萧珵“出轨”某神秘美女的高清劈腿图火遍全网, 在安栩的“威逼利诱”下,他拿出手机,不紧不慢地编辑了一条微博, 轻松擒住她挥舞的爪子,按下发送。 “单身萧望轨兴叹,不知安小姐何时才能允我入你的轨?@栩栩如安” 安栩的微博瞬间沦陷,成功掉马。 众人哀嚎:“哥,你实力坑粉!” 萧珵:“星光尽在你手,我自以退为安。” 暗恋成真不自知时刻发光少女×千金难买后悔药日常打脸男神 第71章 番外一 平南侯,辅国大将军楼祈辰连战连胜,班师回朝后,圣上特为他办了庆功宴,赏赐无数。 席间,他任由其他大臣一杯一杯地灌着自己,可脑袋却是让他压抑的冷静和清楚。 作为将领,他习惯了时刻警惕,以至于想用酒麻痹自己,都成了奢望。 十八岁与秦祁秦将军一起大败南疆后,他便听曾经的南疆二皇子白辞远讲了一段往事,他起初并不信,可当秦叔叔一剑将他斩杀,阻止他继续胡言乱语的时候,楼祈辰却害怕了。 他快马加鞭,连夜赶路,从南方到京城,拖着摇摇欲坠,随时都要倒下的身体,进了皇宫,求见皇后。 先看到他的,是在御书房向君昱讨了宝贝回来的君曦,十一岁的小姑娘看到一身狼狈的祈辰哥哥,忙将手里前一刻还万分喜欢,爱不释手的宝贝丢给了身边的婢女,匆匆上前要扶他。 少年嗡嗡作响的脑中,又浮出白辞远的话,下意识地躲了开去,还不待双目通红的他说什么,眼前一黑,便轰然倒地,耳畔隐约还有小女孩带着哭腔的疾呼声。 再次醒来时,一眼望到的便是趴在床边的君曦的红肿大眼睛,继而又对上一双与她几乎一模一样,却十分柔和慈爱的眸子。 姜姝言哄了女儿半天,终是将这小祖宗劝了出去,屋内很快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祈辰,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该交给你自己做主。” “你若愿意相信姨母,那我便将真相说与你,若你心中已有偏颇,那姨母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毕竟在你心里,当年的真相,没有亲眼看到的你们都只能听我们的一面之词,不是吗?” 女子轻轻地为他取下放在额头的斤帕,用冷水浸湿,叠好后重新放了上去,又拿出干净的手帕,为他擦拭着脸上的汗珠。 声音还是十年如一日的温柔亲和,眸中是他依恋的,母亲般的温暖和慈爱。 “姨母,若不想听你的话,我又何必,日夜兼程。” 末了,楼祈辰哑着嗓子,黯然开口,只是微红的眼中有着难抑释然的悲伤和痛苦。 纵然隐隐猜到,父母可能不在人世,但真相来的这般曲折离奇,又让他如何轻易地接受释怀。 姜姝言微微笑了笑,只是眸中划过难以隐藏的悲伤和苦涩。 她不想说,不舍得说,因为知道,纵使他们不会恨她,可以理解,也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对她无所保留,亲密依赖。 这件事,并不难讲,毕竟自从楼祈辰满了十八岁,去了南边,她就一直在心中酝酿。 听完全部后,孩子只是说,想一个人待一会。 姜姝言应了。 门合上后,屋内的楼祈辰捂着眼睛,无声大哭,屋外的她,亦是朦胧了视线,泪流满面。 钟琴和楼江,祖母和祖父,一直是她不愿回想,不愿揭开的伤疤,可有些时候,终究无可避免,再痛,都要一点点撕开,诉说。 没过多久,门竟是又被推开,楼祈辰有些仓皇地擦拭脸上的泪,收敛着崩溃的情绪,余光中君曦娇小的身影越来越近。 “祈辰哥哥,你哭了吗?是不是很难受?曦曦帮你换块帕子吧。” 小女孩又爬到床边,满目心疼地望着他,末了伸出手要为他拿下额头上的湿帕子。 “公主,草民身份低微,您不必如此。” 先她一步取下额头的帕子,楼祈辰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让君曦陌生的疏离和清冷。 女孩有些莫名地眨了眨眼睛,继而心里便多了些不安和茫 分卷阅读118 然,一双大眼睛无辜地望着楼祈辰,只让他瞬间失去了对视的力量。 “祈辰哥哥,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自称草民,又有哪里低微,曦曦听不懂。” 她的声音里有着让楼祈辰刺痛难忍的纯真和迷茫。 他们兄妹三个自君辰和君曦出生,便陪在他们身边,五个孩子一同长大,本已意识到自己与他们身份的悬殊,再加上这样的前尘往事,他似乎更不能,再妄想什么。 “公主,请回吧。” 楼祈辰又别过头,索性背对着她。 小姑娘看着少年消瘦了几分的背影,眸中多了些委屈和郁闷,她伸出手想要锤他的背,可想到楼祈辰身体不适,便终是将小脾气压了下去,默默地下了床,走了出去。 但让君曦更想不明白的是,楼祈辰痊愈以后,竟向母后请求带着祈平和祈安搬出皇宫,而母后,允了。 那天她追了他们一路,不停地问为什么,跌倒了好几次,祈平和祈安都回头看她,扶她,安慰她,唯独曾经比亲哥哥还宠溺她的楼祈辰,头也不回,脚步未停。 后来她被过来的君辰拉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 十一岁的太子,有着超乎常人的沉冷从容,与君昱像极,他紧紧地抱着妹妹,不让她再不顾尊严身份地追。 既然这是楼祈辰的选择,便让他去。 而他的妹妹,终究是尊贵的长公主,不必,也不能如此。 楼祈辰的回忆被突兀闯进耳中的熟悉声音打断,徐徐踏入大殿的女孩这些年长开了不少,比过去更为娇美动人。 “父皇,母后,大将军凯旋也不通知曦曦一声,本公主也当敬他一杯。” 已然及笄的小姑娘向上首的帝后二人见礼后,亲自拿起酒壶满了一杯酒,莲步轻移,朝他而来。 楼祈辰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 忽然觉得,他似乎有些醉了。 “楼大将军,请。” 君曦信步而来,艳惊四座的小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疏淡清贵笑意,举手投足间,公主的尊贵和骄傲尽显。 “微臣,谢公主。” 楼祈辰满了酒,低垂着头,声音压抑低沉,恭敬地与她谢恩后,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君曦璀然一笑,周围皆是静了声音,而当已有些迟钝的楼祈辰抬头去看时,女孩已淡然地转身,离去。 这一幕,似曾相识,只是目送的人,成了他。 两个月后,西戎数次扰乱西境,并为其大王子递了一封停战书上京,条件是将启国唯一的嫡长公主许配与他。 御书房内的君昱看着手中的折子,末了,竟是支着额头,笑了起来。 岁月积淀,他周身气息更为沉敛威严,明明是漫不经心的低笑,却让下首站着的楼祈辰有些压抑敬畏。 伺候在一边的公公更是软了腿脚,后背凉得厉害。 “祈辰,朕这几年,是不是太修身养性了些?” 笑声渐歇,他将桌上的停战书扔给了下面的楼祈辰,他自是稳稳地接过,攥在手心恭敬作答。 “皇上,臣愿领兵讨伐西戎,平定西地之乱。” 君昱却是放下了手中笔,身子后移,略显慵懒随性地轻靠着龙椅背,眸光寂静幽深,匿着一抹凌厉杀意。 “祈辰,你还是不了解姨父。” “西戎,该消失了。” 楼祈辰的眸中多了震撼和敬佩,继而他轻撩衣摆,跪了下来。 “请皇上放心,微臣定不负所望!” 青年的声音铿锵有力,满含着谦敬与从容,为启国征战四方,是他得知真相后做的决定,马革裹尸,也是他早已默认的结局。 这一生,不敢,也不能再妄求什么。 父亲的罪孽,帝后二人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都由他来背负和偿还。弟弟妹妹不需要知道真相,只要平安幸福,便好。 “罢了,退下吧,皇后在凤仪宫备了晚膳,你也许久没去看她了。” 君昱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只道这小子怎的就是个死脑筋,那件事都已过去这么久,就算他得知真相,也该向前看了。 相比赎罪,楼江和钟琴更盼着他们幸福,而他和姜姝言将这三个孩子养大,也不是为了让他们报恩。 “是。” 楼祈辰应了一声,退出了御书房。 这顿晚饭,幼时的五个玩伴原该到齐,却独独不见君曦,姜姝言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必管。 夜幕降临时,楼祈平和楼祈安一同回去,而楼祈辰却被闲坐在御花园中心湖畔凉亭内的君曦留了下来。 少女许是喝了不少,双颊明艳,媚眼如丝,妩媚慵懒。 “听闻楼大将军又要征战西戎了,记得一定要狠狠地宰他们一顿,为本公主出气。”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君曦掩着唇瓣打了个秀气的酒嗝,晃了晃空空的酒壶,便又要唤伺候在一边的宫女拿酒。 “公主,您喝多了,湖畔不安全,臣送您回去。” 楼祈辰英挺的眉微微蹙了蹙,俊朗的脸上多了几分担忧和无奈,眼帘微垂间,那些翻涌不定的情愫和暗涌,也被他尽数压了下去。 “嗯,过来,扶我。” “不是你,是他。” 君曦懒懒地托着柔美的下颚,摇了摇手,复又软软地指向站在一边的楼祈辰。 他领命上前,任由君曦扶着他结实硬朗的胳膊,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原本候在亭内的宫女很识时务的没有跟上来。 “公主,得罪了。” 实在见不得她这般随时要倒,柔软无骨的勾人模样,楼祈辰只得低声说了一句,而后弯下腰,将她横抱起来。 分卷阅读119 第72章 番外二 “你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本公主让父皇砍了你的手......” 虽然嘴上凶狠,但君曦却是紧紧地圈住他的脖子,轻轻地靠在他坚实挺括,让人心安的肩膀上。 似醉非醉的眸中,闪烁着动人的喜悦和依恋。 “公主恐需忍耐些时日,待到微臣收服——” 楼祈辰并未说完,只因怀中的女子用带着酒香的柔软娇嫩唇瓣堵住了他的话。 脚步便就这么停了下来,一片昏暗中,他看不清怀中人儿的神情,唇上的感受却更为清晰明显,让他险些克制不住身体里属于男人的,在心爱的女孩面前,最原始的冲动。 “楼祈辰,有没有其她女人这样亲过你。” 君曦离开他的唇瓣,抬首按住了他的头,迫使他低下来看向自己。 “没有。” 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这个吻,已足够让他铭刻一辈子,死而无憾。 “那你有没有这样亲过她们。” “没有。” “有没有逛过花楼?” “没有。” “有没有喜爱的女子?” “没——有......” 君曦微恼,美眸圆瞪,捏着他的脸。 “到底有还是没有。” “有。” 楼祈辰深吸口气,努力在脑中回忆清心咒,大悲咒,试图让已经快失去理智的脑子正常一点。 “谁。” “你给本公主想清楚了。” 君曦攀着他的肩,微眯起眼,颇为狠厉地望着他,似乎只要他说出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便真要活剐了他。 启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面对君昱都能从容不迫的战神,竟是第一次,有些怂了。 “您......” 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君曦又软下身子,趴在了他肩上。 “嗯,既如此本公主允你对我负责,待你从西地回来,就是我启国的驸马。” “这是命令,不从也得从。” “你如果敢说一句,身份低微,不配,本公主现在就废了你,让你当一辈子的光棍。” 女孩呵气如兰,霸道骄纵的话语,不会让他反感,却是抑制不住的心颤,以及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激动喜悦。 “公主,为何是微臣。” 他一直以为,四年前那么狠心地离开,让她狼狈地追了一路,君曦该是不愿再看到他,甚至厌恶。 “还能为何。” “楼祈辰,有些罪,不需要你来赎,犯下的人自会承担。” “你该向前看。” 君曦颇为无奈地低叹口气,柔软动人的声音中既有心疼,又有无奈。 该如何是好呢,明知他除了会打仗,就没有什么其他突出的优点,偏生还是个容易自卑,一根筋的傻子,可她就是喜欢上了,只能勉为其难地,拯救一下了。 “纵不为赎罪,微臣也需报恩,还想为他们积福,希望他们来生,还能再遇。” 楼祈辰的声音有些低哑,眸中不知何时便有了淡淡的泪意,这么多年了,从未曾想过,会为他解开枷锁和束缚的,是小心翼翼地放在心间,不舍得,也不敢触碰的女孩。 “傻子,那以后也有本公主陪着你。” “所以,从今往后,你的命是本公主的,必须活下来见我,知道吗?” 君曦动了动腿,示意他将她放下来,楼祈辰依了,却见女孩脚一沾地,又主动抱住了他,仰头看他时,眉眼如画,清媚动人。 “是。” 楼祈辰低低地应了一声,喉结微动,看着那诱人的唇瓣,很想再一亲芳泽。 “吻我。” “是命令。” 君曦唇角微动,话音未落,便被他带着转了几个圈,站到了竹林深处的假山后,楼祈辰没有将她按在突兀嶙峋的假山上,而是自己背靠着,将她紧紧地锁在怀里。 低下头狠狠地亲吻。 男人对这些天生精通,很快便由最初的毫无章法,到后来的娴熟热情。 一吻再吻,始终不愿松开,而君曦也由着,仰头累了就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将自己抱起来。 ...... 两年后,辅国大将军成功将西戎尽数收归启国版图,又一次扩大了启国的疆域。 班师回朝后,君昱亲自登临城门,迎接他的归来,而君曦则是女扮男装,坐在大军必经的大街上的茶楼里,靠着窗户,遥遥地望着。 当那一袭银色的战甲出现她的视线时,女孩忍不住笑了起来,在一马当先的男人即将行到楼下时,向他挥了挥手。 心口微动,似是有所感应,楼祈辰抬起头,便见他的公主半趴在窗沿上,笑眯眯地望着他,阳光洒在那张更为绝色耀眼的小脸上,不免让他乱了心神。 “你们先回,我随后便到。” 男子眸光渐深,对着身侧的副将说了一句,还不待他反应,便见他扔下马缰,飞身而起,进了茶楼的某间敞开的窗户,而后那窗又重重地合了起来。 将军这是看到了谁?让他竟会当着这么多将士和百姓的面,追了过去? 坐在前面的马车内,听到将士汇报的君昱勾起唇角,眸中一片了然,隐隐又有几分老父亲的无奈和感慨。 女大不中留啊。 君曦对上楼祈辰视线的一瞬,就主动移开身子,向后退了几步,果见他进了来。 “看来是有好好遵从本公主的命令,不过似乎又黑了些。” “说来本公主这两年时常出宫,微服私访,做了不少善事,你——” 还不待女孩说完,便被一身硬铠甲的男人抱了满怀,吻了起来。 压抑了两年的疯狂思念,顷刻间爆发,就在他的手开始变得有些不安稳的时候,被怀中的人儿拍了下来。 分卷阅读120 “祈辰哥哥,胆量见长呀,就是这铠甲太硬,咯的我疼。” 君曦红着小脸低下了头,伸出手想要揉胳膊,却被面前的男子先一步抬起,动作小心轻柔地按捏着。 “公主,我回来了。” “但恕难从命。” 就在君曦神色微变的时候,他保持着握住她手的姿势,单膝跪了下来。 “臣今日向您求亲,请您嫁与我为正妻,此生此世,必倾心相待,唯你一人。” 不是屈从于命令,而是因为,我爱你,不再压抑。 被他牵住的女孩终是忍不住落下了泪,像那一年,追他无果时一般,哽咽出声,只是此刻,虽有委屈,却是喜更多。 这个傻子,终于开窍了。 不枉她当年放下身份,一而再再而三地,追他,逼他。 临近年关,启国京城一片沸腾,只因今日,圣元帝唯一的嫡长公主出嫁。 由太子亲自背上花轿,迎亲队伍自皇宫出发,十里红妆,隆重奢华。 帝后二人亲自前往平安侯府观礼,接受夫妻二人的拜谒。 傍晚时分,回皇宫的路上,想到盛装出嫁,同样美得生动绝艳的女儿,姜姝言便忍不住回想起二十多年前的自己,亦是这般嫁给了君昱,只是无甚喜悦,更多几分战战兢兢。 一切都好似历历在目,只是眨眼间,女儿都已十八岁,嫁为人妇,她的眸中不由得多了些泪意和感慨。 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身边的男子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笑得温柔了然。 “阿言,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辰儿一向有主见,他的终身大事由他自己做主。” “我们该出去走走了,不然再过些年,怕真要走不动了。” 君昱又将她揽进怀里,摩挲着妻子保养得宜,依旧柔软光滑的小手,眸中多了些欣然和笑意。 这么多年,她在他日复一日的宠爱下,一直没有什么烦忧,自不显老。 “我不过三十有五,夫君你都四十多了,却该离开皇宫,出去走走。” 姜姝言眯起眼笑了起来,冷不丁的被君昱捏了捏纤腰间的软肉,忍不住绷了绷身子,眸中多了些埋怨和嗔怪。 “看来为夫有必要向夫人好好自证,不老这件事情。” 灼热的呼吸拂过女子敏感的小耳朵,她锤了锤他的胸口,恼了一声。 “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这么不着调。” “时刻着调,岂不单调?” ...... 而此刻千杯难醉的楼祈辰亦是脚步稳健地走进了喜房,好不容易赶走了前来闹腾的人,关上房门,他看着床上静坐的女子,喉结微动,缓步走了过去,掀开盖头。 对上君曦在烛火映照下分外明媚的大眼睛的一瞬,他的呼吸渐渐炙热急促,压下心间的悸动,还有身体的躁动,楼祈辰倒了两杯合卺酒,递了一杯给君曦。 二人几乎是同时一饮而尽。 帮女孩取下头上沉重的凤冠后,他便带着她倒进了柔软宽敞的床榻之间。 室内燃着的喜烛摇曳,帐幔轻掩下,二人的身影很快纠缠在了一起。 最初的疼痛稍稍缓过来不久,别提君曦,就连楼祈辰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快就...... “祈辰哥哥,你是不是,不行啊......”小脸上尤带潮红,君曦媚眼如丝,纵然如此反倒轻松了许多,但她还是很无辜直接地问了出来。 却见男人的眸光暗了下去,继而勾唇,第一次笑得邪气蛊惑,又似压抑着些咬牙切齿。 “曦曦,你说呢?” 还不待小姑娘眨眨眼睛反应过来,他又生猛地撞了进来,将她的痛呼声吻了回去。 ...... “呜,祈辰哥哥,我错了......” “曦曦,我行吗?” “呜,你行,你行的......” “曦曦,我行吗?” “你行,呜......” “曦曦......” “楼祈辰,你有完没完,我不要了......” 此后的半年,直到怀上孩子,君曦都不敢在楼祈辰面前提到“行”这个字。 后来无意中与母后提到这事,她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好气又好笑,语气却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我怎会教出你这么一个口无遮拦的小丫头。” 末了,君曦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大眼睛里开始闪动八卦之光。 “那母后,父皇他......” 姜姝言无语望天,简直不想看旁边的女儿,她可不记得有教过她这些虎狼之词...... “行吧。” 本以为身边的母后不会回答,正打算剥个橘子来吃的君曦被她突然蹦出的两个字给惊得险些让橘子砸着肚子。 继而,女孩嘟了嘟嘴。 “情人眼里出西施。” 结果自是被姜姝言狠狠地戳了戳小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楼祈辰和小公举的故事就到这里,也算是弥补一部分钟琴他们的遗憾。 至于下章讲谁,大家可以猜猜哦~ 第73章 番外三 窗边洒落的光,刺得病床上的女子刚睁开些许的眼又合了起来,如此反复数次,方才彻底掀开眼帘。 鼻尖充斥着熟悉,又让她恍惚的消毒水味,入目的,便是一片简单的洁白,还有几瓶正挂着的吊水,脸上,似乎还戴着氧气罩。 楚瑾轻轻动了动手,复又缓缓抬起,看着上面已有些陌生的针管,看着里面回上鲜红的血,感受着那真实的刺痛感,眸由茫然,变为清晰,最后翻涌起一片难以置信的汹涌波澜。 她猛地坐了起来,用另一只手摘掉了脸上的氧气罩 分卷阅读121 ,在一片刺耳的警报声中,又拔掉了正输液的针头,光着脚跑进洗手间,透过镜子,看到了此刻的自己。 还是十七岁的模样,秀美生动,只是眉眼间已淡去了少女的活泼明艳,多了几分岁月积淀的沉静淡然。 素手轻颤着伸出,触上了镜中的人儿,泪就这么突兀地落了下来。 她,回来了。 所以,那数十年,是否真的存在,亦或只是一场昏迷时的梦? “瑾儿!你终于醒了!你吓死妈妈了!” 就在这时,她的身子被和医护人员一起急急冲进来的女子抱了满怀,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手臂,犹豫了片刻,她终是回抱住了她。 这的确是她的妈妈,与爸爸离婚后,一直不曾改嫁,辛苦地将她抚养至今,只是于她而言,似乎真的已经分别太久,久到快要忘了,该如何与母亲相处。 “妈妈,我没事了。” 有些生硬地开口唤了她一声,相比于激动大哭的中年妇人,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少女,看上去反而有着超乎年龄的平静淡然。 戚美然的心情平复后,还是不甚安心,又带着楚瑾将全身上下都重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方才办理出院手续,带着她回家。 从妈妈的口中,她得知自己已在医院躺了快一个月,至于救她的君昱和楼江,却没有她的幸运,是真的,没了。 这便让楚瑾更为恍惚和悲伤,看来并不是梦,只是她最先过去,又幸运地保下一命,可以再次回来。 君家并非不明事理,并没有因孩子为救她而丧命迁怒。 想要让她偿命的楼家又有那虽负心,但真心疼女儿的爹,楚承尧的震慑,最后只得偃旗息鼓。 楚瑾用了近半年的时间,彻底平复自己的心情,接受原来的生活轨迹,上学,考试,毕业,读大学。 她去了另一座城市,一直努力遗忘在姜国的点点滴滴,那个架空的时代,兴许是存在于某个平行的时空,至少在他们的历史上,并没有这个朝代。 毕业后,楚瑾没去父亲的公司,而是应聘了君氏旗下的传媒集团。 公司各方面都挺好,前辈也不会欺压排斥新人。 但因着旗下签约了许多知名演员,歌手,模特,她又在比较重要的公关部门,薪资虽高,工作却着实算不上轻松。 “这姜寻是怎么回事啊!今年都第七次了!” “不指望他怜香惜玉,但人家女演员凑过来的时候好歹收敛一点,别动不动就把人推开啊!” “算了,推就推吧,控制一下力气不行吗?非得送人家进湖里,剧组又因为他停工了!” “他是演员,还是最火的一线大明星,又不是什么贞洁烈男,至于吗他!今天又要通宵,简直了!” 部门经理将紧急任务下发过来后,整个部门便开始各司其职,又一次忙得焦头烂额,而与楚瑾同时进来的同事穆秋一边忙着撰写声明,一边还得与被推下水的女演员的经纪人联系,请她们口下留情。 “他好像是最近一年,态度强硬地改了艺名之后才开始厌恶与女演员亲密接触。” “我这边基本忙好了,现在得去酒店给他做思想工作,回来给你们带夜宵。” 姜寻是姜家的二公子,后台硬实,有油盐不进的资本,不然也不会屡教不改。 此番部门经理只能派楚瑾这个看上去性子温顺,极有耐性的新人去给那祖宗疏导疏导,按照他们写好的稿子,主动道个歉,挽回点形象。 不然就算是资本雄厚的君氏,还有姜氏一起出手,也难从根本上扭转局面,堵住悠悠众口。 女子来到酒店最高层,总统套房门口,按响门铃后,半天也没得到应答。 心底低叹口气,楚瑾只得打电话给住在楼下的他的专属经纪人,没过一会,人就拿着房卡匆匆上来,给她开了门。 二人走进昏暗的客厅后,便见落地窗前站着的颀长挺拔的男子,英俊性感的侧脸上倒映着外面高楼的璀璨灯火,看上去分外清冷,隐有几分孤寂。 不知为何,看着此刻的他,楚瑾的脑中竟是不由得浮现出姜彦之的面容。 “你先回去吧,我和他单独谈谈。” 暗自摇了摇头,她摒弃了此刻不真实的念头,态度客气有礼地将身边欲言又止,一脸无奈的经纪人劝了出去。 “姜先生,我是星璀传媒集团公关部门的楚瑾,可以与你聊一些,工作,也可以说是——” “你叫什么?” 还不待楚瑾将客套话说完,窗前的男子猝然转过身,不知按了什么按钮,房间瞬时大亮起来,不适地闭了闭眼,女子透过有些刺痛的视线看向他,略有几分困惑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楚瑾。” 她如今只能算是秀雅,不及在姜国的那副身躯年轻时的美丽。 因而姜寻只有过一刹的激动震颤,在看到她的脸后,又渐渐平复下去,不过是一个相同的名字,又在抱着什么不切实际的妄想。 张扬魅惑的凤眸中划过一抹与之不同的黯然和低讽,姜寻双手斜插着裤子口袋,又转了身,留下一个让人更为莫名,还有一丝心疼的背影。 “姜先生,我能冒昧地问问,你当初为何会突然提出更改艺名?虽然现在这个也很好听,但之前的名字,会更留粉不是吗?” 楚瑾走到茶几边,倒了两杯白开水,缓步走到他身旁,将其中一杯递到他手边,眸中是让姜寻无意一瞥,便移不开的柔和沉静。 神情也不似这里的任何一个年轻女子,反而是有一种长辈看不听话的晚辈的慈和...... 努力压下心头又一次不受控制的悸动 分卷阅读122 ,他接过她手中的杯子,忽然觉得,也许可以试一试。 毕竟他始终坚信,自己不会无缘无故地重活一世,来到这样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继承这个身体之前的记忆,看到许多奇奇怪怪的事物,都与阿瑾偶尔曾提及的有些许相似。 兴许,她也过来了,或者说,是回来了? “寻一个人,深爱之人。” 姜寻用让无数女子着迷疯狂的性感磁性声音说出如此认真执着的话语,委实让楚瑾有些恍然,继而又多了些探究。 这个年轻人,是不是也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经历? “所以,也是因为心里有了所爱,才不愿意与异性过多接触,是吗?” 喝了一口杯中无味的淡水,楚瑾的目光也落在了窗外,璀璨林立的高楼大厦上,眸中亦多了一丝理解和伤感。 虽然他之前是一线明星,以英俊风流,浪荡不羁闻名,可如今看来,似乎判若两人。 果然,用情至深时,的确能潜移默化地改变一个人。 “嗯,若是日后找到她,恐她会生气。” “楚小姐可有心仪之人?” 说得越多,姜寻的语气便越给楚瑾一种怪异,又似曾相识的感觉,现代人,会像他这么说话吗? 有些讶然,继而心头震颤的女子缓缓抬起头,对上他盛着光芒,匿着探究和希翼的眸子,她下意识地攥紧手中的杯子。 良久,控制着在这场谁都未败下阵,并且愈渐激动的对视中,颤抖的心绪,努力维持声音的平静。 “有的。” 在他紧迫的目光逼视下,她缓缓扬起唇角,笑了起来。 “很巧,他与姜先生同姓,名唤彦之。” “姜彦之。” 回应她的,是男子温热的胸膛,还有一滴顺着她柔软发丝滑落的热泪。 “阿瑾,我找到你了。” 不久后,事业蒸蒸日上的当红一线明星姜寻宣布与君氏解约,并退出娱乐圈的消息爆炸性地传了开去,无论粉丝如何挽留,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并且他好似销声匿迹,在国内再无踪迹可寻。 若干年后,曾是他迷妹的女子在欧洲的某个小镇上,看到了正一手牵着儿子,另一手小心地扶着大肚便便的妻子散步的姜寻。 确切的说,是已更名为姜彦之的法籍华人。 迷妹忽然觉得,现在的姜寻,比过去风光无限,璀璨耀眼的他,更为让人心动。 似乎,也更加幸福。 于是,她只是在二人路过时,冲他们挥了挥手,甜甜地一笑。 “要一直幸福哦。” 夫妻两个微微怔愣,继而同时笑了起来,亦朝她友好地摆了摆手。 “谢谢,也祝你幸福。” 女子转过身,颇为释然地张开双臂,沿着街道,与他们背道而行。 大抵追星,真正美好的时刻,便是看着自己曾喜欢的爱豆,能如此幸福吧。 回国后,她打开小号,仅发了四个字。 “姜寻,再见。” 配图,是他们那日相遇过的街道。 作者有话要说: 阿瑾也是我的亲女鹅,要给她圆满! 嘻嘻,顺便继续挂现言预收, 也是娱乐圈有关哒,但重点还是感情流啦,随心写,可能也没什么逻辑,我好像不是很擅长剧情,卑微...... (这本大概率全文存稿发,扑街选手偶尔看数据啥的还是会被扎心到) ~~~~~~ 安栩看着机场大屏幕上携手走红毯的俊男美女,轻轻一笑, “我大概病得不轻,不过还好,没入膏肓。” 五年后,她学成回国。 适逢新晋影帝的新戏在他们诊所取景, 利用职务之便,趁着早间无人,萧珵将安栩堵在了女厕洗手台前, “萧先生,拍戏可以,变态请出门右拐,不送。” 漫不经心地除去墨镜,他那双眸子一如往昔,漆深蛊惑, “心理变态,急需救治。” “我相信安小姐的专业能力。” 没过多久,萧珵“出轨”某神秘美女的高清劈腿图火遍全网, 在安栩的“威逼利诱”下,他拿出手机,不紧不慢地编辑了一条微博, 轻松擒住她挥舞的爪子,按下发送。 “单身萧望轨兴叹,不知安小姐何时才能允我入你的轨?@栩栩如安” 安栩的微博瞬间沦陷,成功掉马。 众人哀嚎:“哥,你实力坑粉!” 萧珵:“星光尽在你手,我自以退为安。” 暗恋成真不自知时刻发光少女×千金难买后悔药日常打脸男神 第74章 番外四 “琴琴,去我家撸猫呗,你妈不让你养,也没说不准你碰是吧。” 他们学校初一还没有晚自习,放学后从小玩到大,同住一个小区的闺蜜收拾好书包,便跑过来挽住了钟琴的胳膊,盛情相邀。 女孩犹豫了一会,而后点了点头,虽然母亲大人对猫毛也很敏感,但回来前收拾干净,应该就没事。 李然然的父母工作比较忙,一般很晚才回家,怕孩子孤单害怕,便给她养了只宠物。 两个女孩刚进门,毛绒绒的短腿猫便跑了过来,扒拉着李然然宽大的校服裤子,想让她抱,小姑娘看了一眼身边的钟琴,示意她上。 钟琴也着实被萌了一脸,没客气,弯下腰就将小短抱了起来。 “它应该是曼基康吧。” 女孩因着喜欢宠物,对它们的品种也有过些了解,一边愉快地给趴在她腿上的猫顺着毛,一边摸索着小零食喂它。 “对哇,不愧是爱猫人士,理论知识丰富。” 李然然冲了两杯果汁放到茶几上,便去阳台给小 分卷阅读123 短换猫砂。 “如果我妈同意,中华田园猫我也可以。” 钟琴抄着小短的两只前爪,将它立了起来,颇为喜爱地晃着,在它叫唤时也会调皮地回两声。 “那可惜了,只要你还住在家一天,都不大可以。” 勤勤恳恳的铲屎官李然然无情地打碎沙发上闺蜜的美梦,遭到了她一记狠狠的眼神杀。 不过钟琴心里的确有些失落和无奈,她说的的确很真实。 玩了一个多小时后,眼看着天已经黑了,妈妈也打电话来催了一次,钟琴只得依依不舍地放下小短,背着包回了家。 走到自家单元楼下时,隐约听到微弱,细碎的猫咪叫声,钟琴脚步微顿,双手攥着双肩包的包带,下意识地迈开脚步,顺着声音寻到了趴在草丛里的小奶猫。 不是她喜欢的品种,只是一只瘦弱的,毛色偏杂的中华田园猫。 可不知为何,钟琴的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心疼,还有难言的欣喜,她扒开草丛,温柔地将它抱了起来。 今晚有雨,它还小,若是待在这里多半会生病。 将猫放到楼道内,小姑娘抿了抿唇,若是带回家定会被妈妈一顿骂,然后赶出去,可她又实在舍不得将它丢弃。 “你乖乖待在这里,晚点我给你带吃的来。” 很快她灵机一动,将小猫带到了家里堆放杂物的地下车库,找了个纸箱将它放进去,爸爸和妈妈都买了车,原本放小电驴的小车库他们现在也不怎么光顾。 回到家后,吃完晚饭,钟琴先回房间摊开作业本,然后用手机给李然然发了信息。 得到肯定答复后,姐妹两个便寻了个理由出门碰面。 “你打算养着它?虽然你妈他们不常来,但万一发现了,那可是灾难。” 看着这有些丑的小家伙飞快地吃着碗里的猫粮,吃完后又时不时地喝点水,舔舔爪子,蹲在钟琴旁边的李然然双手托着下巴,声音颇为担忧,为自己的闺蜜捏把汗。 “养一天是一天,猫粮这些的就拜托你了,我转账给你。” “好。” 就这样,咕噜正式成为钟琴的第一只宠物,偷养在不到十平米的小车库内。 她每天上学前会给他备好食物,放学后再过来给它喂晚饭,顺便撸一撸,周末则和李然然一起带它去附近的宠物医院打疫苗,洗澡,剪指甲。 可惜好景不长,不到一个月,它就被下楼顺东西的秦云女士发现了。 “老钟,你女儿能耐了,都会偷偷在车库养猫了,我就说最近她怎么总是找李然然玩,月考成绩还下滑了,正准备给她班主任打电话,就发现问题了。” 看着紧紧地抱着咕噜,微低着头,死活不肯将它丢掉的女儿,秦云双手抱胸前,神情微怒,又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不指望她成绩有多拔尖,但之前好歹一直稳在班上前二十,现在直接向倒数二十看齐。 人家李然然跟她从小玩到大,虽然也养宠物,但成绩好啊,平时开家长会,她都不好意思和她妈妈交流孩子的学习问题。 虽知道这也看孩子的兴趣和天赋,自家女儿大概就那水平了,可是,后退真的不能忍。 “琴琴,真的这么想养?” 到底还是老钟更好说话些,他一直知道女儿喜欢宠物,又见她这么委屈巴巴地抱着,心有不忍,便柔声开口问了一句。 “嗯!” 似是看到了希望,钟琴抬起噙着泪水的大眼睛,满是希翼恳求地望着他。 “那这样吧,接下来的期中考试,你的成绩如果回到前二十,爸爸和妈妈就同意你养在家里。” 末了,老钟和妻子对视一眼,暗自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什么,而后慈爱地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从她怀里接过乖顺安静的咕噜,摸了摸。 “接下来爸爸会帮你照顾它,你就先专心学习,好吗?” “好!” 为了咕噜,钟琴之后的一个月几乎都在埋头苦读,从未有过的专注和认真,也会下去看看小家伙,但再不用像之前那样提心吊胆。 钟博和秦云看在眼里,既有欣慰亦有无奈。 钟琴期中考试那天,去地下车库放东西的秦云冷不丁的在缝隙里看到一条黑色的长长的尾巴,还不待她反应,灰溜溜的大老鼠便从她脚边蹿了过去,惨叫一声,她几乎下意识地就往外跑。 而原本盘在纸箱里睡觉的咕噜突然睁开眼睛,猛地跳了出去,三两下就将老鼠按在爪子下,完了还半转过身,朝着站在门外,目瞪口呆,惊慌无措的秦云叫唤了两声。 似乎,是在炫耀,却更多的像是讨好和安慰。 回过神的秦云颇为郁闷地摇了摇头,只道不过是一只猫捉到老鼠在叫,她怎的还能给它脑补出这么多心理戏。 可是,对上咕噜那双圆润润,专注有神的眼睛,她反倒是没那么坚定了。 这猫果真如老钟说的,很通人性,莫不是真的成精了? 若有所思地蹲下身,克制着心头的抗拒和不喜,她朝咕噜伸出了手,而它将死老鼠推到角落里后,当真朝她走了过来,躺在地上,没有用刚咬老鼠的嘴,甚至是脸,而是用干净的脊背蹭着她的手。 “真乖。” 秦云心口暖暖的,虽然猫毛还是让她有些微不适,但却也没有原先那么难以接受。 ...... 三天后,钟琴的考试成绩下来,总分在班上排名二十二,虽比上次进步了些,却终究没有达到要求。 回家的路上,她始终低垂着头,没有怎么与李然然说话,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爸爸妈妈都给她机会了,可她还是没做到。 原来努 分卷阅读124 力,真的不一定有结果的。 钟琴不会说谎,也说不了谎,回去后将成绩单放到桌上,还不待秦云和钟博说什么,泪水便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女孩低着头,死死地咬着唇瓣,努力压抑着喉间的哽咽和抽泣声,身子绷得很紧。 她从看到结果的那一刻,就在压抑着,如今,真的忍不住了。 她不想送走咕噜,也真的为了他拼命努力了,可是她笨,做不到。 “爸爸,妈妈,对,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你们可不可以不要送走咕噜,他已经不是流浪猫了,他有家了......” 自女儿上学到现在,秦云第一次看到她哭得这么伤心,说不心疼,是假的。 而且,这种结果她其实早就有所预料,有些事,越迫切可能越会适得其反。 她也不打算送走咕噜,甚至可以接受将它养在家里。 “傻孩子,有什么好哭的,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况且我们也没说会将它丢掉啊。” “努力了就行,实在做不到,我们不怪你。” 秦云低叹口气,自家女儿几斤几两她还没点数吗,退步容易,想进步却并非一朝一夕,毕竟努力的,不止她一个。 “妈妈......” 钟琴泪眼朦胧地望着她,而后猛地扑进秦云温暖的怀里。 钟博颇觉欣慰地笑了笑,虽然妻子平日里对女儿更严厉些,可心里也疼的紧。 周六秦云去学校参加家长会,结束的时候碰到了李然然的妈妈,便捎了她一程。 路上免不了聊到孩子。 “听然然说,琴琴之前偷偷养了只猫,最近成绩退步了?初中是关键时期,要不你们还是给她报个班吧,我们小区附近有一家就不错,孩子来回也方便。” “然然也补了吗?这样两个孩子一起,有个照应,也好互相督促。” 秦云其实并不觉得补习班能有什么显著效果,花钱买心安的成分倒是多一些,况且主要还是看孩子,她若不愿,逼着去也没用。 只是既然人家提了,总得礼貌地回问一下,毕竟两个孩子从小玩到大的。 而身边李然然的妈妈闻言眉眼间难掩自豪和骄傲,语气也扬了一些。 “然然平时我们都不怎么问,成绩也一直没跌出过前五,哪需要花那个冤枉钱。” 闻言,秦云女士有些黑脸,心里一阵呵呵冷笑。 不就是孩子聪明点,学习好吗,至于头扬这么高吗? 番外五 “哦,确实。” “不过我想与其花钱补这些,不如给琴琴多发展特长,她的画连着两年拿了省一等奖,之前听她说,然然的美术作业没及格,还是她帮着改的。” “是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果然,听了这话,对这件事还有印象的李然然的妈妈立时收敛不少,知道刚刚说的确实有些不妥,笑着打起了圆场,转移话题。 秦云回到家后,便见钟琴正坐在阳台上,专注地画着趴在沙发上休息的咕噜。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末了同样欣然地笑了笑,眸中亦是对女儿的自豪和疼爱。 在她眼里,琴琴也是最优秀的孩子。 就这样,咕噜正式成为家里的一员,它很乖,从不会乱跑,也很爱干净,总是静静地窝在钟琴身边,偶尔睡着,但大多时候却是专注地望着她。 很温柔,很留恋,只有它自己懂。 时间对于幸福顺遂的人来说,总是过得飞快。 眨眼间,钟琴作为艺术生考进了全国一流的大学,报了服装设计专业,而咕噜只能看着她提着行李箱,走进机场,去往千里之外的地方。 它只是一只猫,这一生,是恩赐,也是惩罚。 而善良的钟琴,该有自己的成功和幸福。 大学毕业后,钟琴留在了那个大城市,顺利进了她最向往的服装公司,成为旗下的一名设计师,事业蒸蒸日上,并且谈了一个高富帅男友。 第一次带着他回家时,向来听话,年纪也大了的咕噜冲上去狠狠地咬住了那男人,半天也没有松口,最后还是钟琴冷下脸,呵斥了他一声,咕噜方才低下头,黯然地放开他。 “咕噜,是不是因为季辞抢了姐姐,才这么生气啊?” 第二天秦云带着咕噜去宠物医院做定期检查,毕竟它不小了,和人一样,身体也可能会出现大大小小的问题。 等结果的时候,想到昨天的事,她将咕噜温柔地抱进怀里,已有些褶皱的脸上并无多少责备,反是淡淡的笑意。 十多年前,从它被抱进家的那一刻,就已是他们家的一份子,至于季辞,现在还算是个外人。 咕噜咬了他,他们会道歉,却也不会过分责备它,虽然是只猫,但它向来乖顺,绝不会无缘无故如此。 “喵。 分卷阅读125 ” 趴在秦云腿上的咕噜叫了一声,像是在肯定,只是那双眸子里,竟似有些泪意。 “看来是了,姐姐的确很久没陪你玩了,回头我们说她两句,给你出气。” 秦云唇角笑意更胜,只是眸中却有些心疼和无奈。 他们家这只猫,真的太聪明,聪明到有时候他们两个都会怀疑,里面是不是装着一个人的灵魂。 每每他们与女儿通话,尤其是视频时,它都会凑过来,听着,看着,很专注。 “喵喵。” 咕噜却是又叫了两声,似乎在说着,不要。 “你呀你,唉。” “但以后不能再随便咬人,姐姐会生气,遇上脾气不好的,说不定会打你。” “喵。” ...... 检查结果出来,咕噜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肠胃消化功能不大好,需要吃点药调节。 陪着季辞在小区附近的防疫站打完疫苗后,钟琴便准备和他一起回去。 她在那边已经买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房,交了首付,正在还房贷,不久后就准备将父母和咕噜一起接过去住。 “咕噜,在家要听话,来跟哥哥友好地握个手。” 机场门口,钟琴将咕噜从猫箱子里放了出来,抱进怀里,温柔爱怜地摸了摸,示意他去和季辞化干戈为玉帛,友好相处。 男人很帅,风度翩翩,单手斜插在休闲裤口袋,另一只手自然地伸到它面前,丝毫没有之前被咬的畏惧和顾忌,俊脸上反是挂着淡淡的笑意。 原来成了动物,也是会心痛的,咕噜垂下了头。 就在钟琴以为它不会搭理准备将它放回去的时候,猫伸出了爪子,轻轻地搭在季辞的掌心。 青年的眸中划过一丝讶然和喜悦,他回握住咕噜的爪子,温柔地掂了掂。 “小咕噜。” 磁性惑人的嗓音,换来的是一声似乎有些嫌弃的猫叫。 “喵。” 滚。 老子为祸人间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混呢。 半年后,钟博和秦云带着咕噜移居到女儿所在的城市。 钟琴和季辞想将咕噜带到他们的小别墅养着,那里靠近市区,又有大型宠物医院,美容院,一条龙服务,年纪大的咕噜也该享受享受了。 可它只是静静地靠在秦云怀里,晃了晃尾巴,不为所动的样子。 最后钟琴只得放弃。 “是不是我太久没有回来陪它,它对我生疏了......” 回去的路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钟琴举着平板,却是怎么也没有心思改设计图,脑中都是咕噜别过脸,卷起身子,无声拒绝她的模样。 心口是难言的刺痛,颇觉压抑和悲伤。 “琴琴,这你就想多了,我反倒是觉得,它是因为很喜欢你才不想和我们在一起。” 季辞想起和这猫第一次不愉快的照面,还有后来的握手,了然地笑了笑。 “嗯?” 钟琴有些困惑地看向他,却见男子笑得风流魅惑,喉结微微滚动,性感不已。 “他吃醋。” 成功控制住了翻白眼冲动的钟琴默默地别过头,看窗外闪过的风景。 可脑中,竟然也开始神奇地觉得,似乎,可能,有点道理? 毕竟咕噜,真的极通人性。 两年后,季辞求婚成功,结束了他们近四年的爱情长跑,婚礼定在十月初,双方家长也都开始忙碌起来。 咕噜这两年老的越来越快,渐渐不喜欢动弹,时常趴在窝里睡着,吃饭也开始没胃口。 秦云和钟博抽空带他去检查,宠物医生只说猫到了年龄,有些事,可以试着慢慢接受了。 老两口思虑再三,再加上咕噜咬着他们裤腿,努力仰起脸,似是在费力摇头的样子,终是没有将实情告诉即将结婚的女儿。 只说它近来肠胃不好,没什么精神。 纵然婚前很忙,但钟琴依旧每天都抽出时间回来 分卷阅读126 陪父母还有咕噜,吃完饭了时常抱着它坐在阳台的吊椅上,看窗外的夜空,带它回忆过去许多的美好时光。 而每当她离开时,它总会一直坐在窗户边,看着钟琴的车消失在视线...... 婚礼当天,咕噜的身体已经彻底没了力气,呼吸也开始变得十分困难微弱。 它知道,这一生,也快到了尽头。 却也,刚刚好。 咕噜努力地掀开眼帘,有些狼狈地自窝中踉跄着爬了出来,几乎是在地上一点点匍匐着,朝着家门的方向。 将女儿送上婚车的秦云匆匆赶回来,便看到这样的一幕,泪水顷刻间落了下来。 她几步上前,将咕噜抱进怀里,和过去一样轻轻摸了摸它的背,牵起唇角,露出温柔慈爱的笑容。 “咕噜,我带你去参加姐姐的婚礼。” 声音有些哽咽,而眸中是藏不住的悲伤和不舍。 将眼泪擦干,秦云抱着它离开了家。 亲家虽是高门大户,但都通情达理,和他们解释了两句后,便得到了理解。宾客也不过多看了猫两眼,却都不曾议论什么。 毕竟咕噜一看就是年纪大了,与主人自然感情深厚。 婚礼开始后,咕噜盘靠在秦云腿上,努力抬起眼,透过朦胧的视线,看着身着洁白婚纱,最为美丽耀眼的新娘钟琴,挽着钟博的手,逆着门口灼目的阳光,缓缓走近。 看着她将手放进季辞的掌心,由他牵着,登上了宣誓台。 他的眼前,耳畔,画面,声音重复交叠,忽而是身着一袭正红,盖着盖头的钟琴与他对拜的场景,忽而又是此番的景象。 可那些模糊的,混乱交错的回忆和现实,终究是被耳畔接连响起的“我愿意”给打断。 所有的意识,全部被拉进此时此刻。 但是视线却越发的朦胧,隐隐泛着黑,声音也越来越远。 咕噜努力抗拒着,似乎在撕扯着它的灵魂,要将它与这具奄奄一息的身体剥离的痛苦,瞪大双眼,看到最后。 看到他们二人亲吻在一起,听到响亮细密的喝彩声以及掌声。 阿琴,祝你幸福。 “咕噜,如果累了,就睡吧。” 秦云的视线虽一直落在台上的女儿还有女婿身上,可不停落下的泪中,有喜,但更多的却是悲。 “喵,喵......” 咕噜的身子还能有所起伏的最后时刻,在一片热闹欢腾的喧嚣中,他的这两声,微乎其微,很快便被淹没。 “我们,也谢谢你。” 秦云放在他背上,一直为他顺气的手,终是停了下来。 不管咕噜是否听到,他们,都没有遗憾了。 台上的钟琴那一刹心脏蓦地刺痛难忍,小脸白了一瞬,还不待她捂上心口,那感觉又迅速消散。 可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斜前方,静静地趴在妈妈怀里,好似睡着的咕噜,翻涌的情绪最后皆被她努力压了下去。 钟琴在季辞关切担忧的目光中,睁着湿润的美眸,甜甜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秦云方才将咕噜的死讯告诉她,日子,也说的是今天。 它大抵也不希望,主人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却是它故去的时刻,让她为此伤怀一生。 而钟琴,也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谎言。 她和季辞的孩子上幼儿园后,某天晚上,男人静静地搂着她,试探着提了一句。 “要不我们再养一只猫?” 钟琴画着设计稿的手微微顿住,长发轻掩下,季辞看不清她的神情,却能感受到,那似有若无的低沉和黯然。 “不了。” “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养第二个宠物。” 因为,它们都不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到这里也结束啦,最后再次感谢始终对我不离不弃的宝贝们。 希望下一个故事,还能与你们相遇。 比个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