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安徒生》 分卷阅读1 《我的安徒生》作者:明开夜合 文案: 「他的爱是草蛇灰线,伏延千里」 · 柳逾白骄傲又毒舌,一个不折不扣的讨厌鬼。 一回吵架,梁司月落于下风,实在吵不过,委屈控诉:“你凶我。” 柳逾白一愣,“我凶你了吗?” “凶了。” “你模仿一下,我是怎么凶你的?” “……” “我不凶你,”柳逾白笑了,仿效纨绔子弟的孟浪语气,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我疼你。” · 柳逾白的落款有时缀一个英文名“Andersen”, 后来梁司月偷偷叫他“安徒生”——她的童话,她的造梦人。 · *平淡/慢热/日常/甜/没营养 *不典型的娱乐圈 *不典型的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 *年龄差12岁 *洁党慎 · 【本文出现的任何角色均没有原型,请勿在评论区提及任何真人明星】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梁司月,柳逾白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不典型的霸总和他的小娇妻 ================== 第1章 1.1 我的安徒生 文/明开夜合 2020.5.25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 “我好想飞去那些高贵的鸟儿身边,可是他们会把我啄成碎片。我是如此丑陋,怎么敢接近他们。可是我已不在乎死亡,与其被那些鸭子咬、被母鸡啄、被饲养他们的姑娘踢,与其在严冬中遭受痛苦的折磨,我宁愿选择高贵地死亡。” ——安徒生《丑小鸭》 · 1.1 柳逾白回老宅的时候,家里多了个陌生的小姑娘。 白上衣,洗旧的蓝色牛仔裤,一身再普通不过的打扮,年龄看着也不大,不过十五六岁的光景。 她几分无适从地坐在沙发上,腿边立着一只黑色的行李箱,手指正无意识地拨弄着行李箱的密码盘,人是低着头的,但在听见脚步声时倏然抬起头来。 柳逾白脚下没停,目光从她脸上快速略过,依稀觉得一双眼睛还算有神。 厨房里,郑妈在备菜,双手提刀,“笃笃笃”剁肉馅。 郑妈说,小姑娘是司机老梁的女儿,“你爸前前后后换过多少司机,就老梁称心,一用上十年。听说小姑娘刚出生就死了妈,是外婆带大的。前阵子小姑娘外婆生重病,两个舅舅把人接去云南养老去了。小姑娘没着落,老梁准备辞职回老家照顾女儿。” 说到这里,郑妈“嗤”了一声,“还是潘女士会做人哦,知道你爸离不得老梁,直接让老梁把小姑娘接到身边来。外地转来上学难,也是她亲自出面解决的。” 柳逾白两三周往老宅来一次,每回不用他问,郑妈自会主动汇报又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潘兰兰又在其中做了什么梗。 柳逾白没作评价,听完笑了笑,挽了衣袖去洗手,只淡淡地说了句:“什么闲杂人等都往家里带。” 他比郑妈看得透彻,潘兰兰不放老梁走,表面看是为讨他父亲柳文藻的欢心,实则因为老梁早被收买成了她的眼线,这回这一出,既免了柳文藻一桩麻烦事,又卖了老梁一个人情。 郑妈赞同点头,正预备顺他的话再多说两句,门口人影一晃。 原坐在客厅里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向着郑妈微微点了点头,“潘阿姨说她二十分钟就到,麻烦郑妈可以开始炒菜了。” 她声音清脆清甜,意外的不带一点小地方的口音,显得很是落落大方。只是手指却出卖了她——扣紧了门框,明显紧张之下的下意识反应。 柳逾白目光往门框处望了望,小姑娘似是觉察到了,立即收回了手,背到了身后去。 微微笑,等郑妈回复的模样。 郑妈笑说:“知道了。小梁姑娘客厅坐着休息去吧,想喝什么自己冰箱里拿,我这忙着备菜,招待不周了。” 小姑娘笑了笑,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郑妈望着人影瞧不见了,才又说:“板凳还没坐热呢,就开始拉拢。可惜了,多伶俐一个小姑娘,这下彻头彻尾是潘那头的人了。” 柳逾白不予置评,漫聊两句就去了客厅。 这一趟回来原是打算跟父亲柳文藻谈点公事,来之前跟柳文藻的助理确认过行程,柳文藻去北城见制片人去了,预定了下午返程,并回家吃晚饭。 柳逾白在宽敞的沙发上坐下,第一步拿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他不喜欢这装潢得富丽堂皇的客厅里没有一点人声。 丢了遥控器,再摸烟和打火机,燃着了刚吸一口,来了个工作电话。 助理打来的,要往他周一的行程里再加一个20分钟的碰头会, 分卷阅读2 “行程都满了,所以给您排到午餐时间了。” 柳逾白笑说:“一顿饭都不让我好好吃,是你们替我打工还是我替你们打工?” “那自然是全公司的人都要靠您吃饭呢。”助理适时卖乖,“不打扰了,祝您周末愉快。” 柳逾白放了手机,也一并掷下尚捏在手里的银质打火机。 茶几是大理石台面的,碰出清脆声响。 坐在对面的小姑娘,吓了一跳。 方才,他打电话的时候,小姑娘在竖耳旁听,动作并不明显,只是微微侧了侧身体,但脸色严肃,生怕漏了哪一句似的。 柳逾白往她脸上瞥了一眼,笑着,并无半点和煦的意思:“准备听了告诉潘兰兰?” 小姑娘一下抬起头来,目光将看他时又立即移开,小声,却又清楚地反驳道:“我并不知道您是谁。” 柳逾白不置可否,问她:“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明显紧张了,“……梁司月。” 柳逾白问过便懒再出声了,一时间,客厅里只有播报新闻的声音。 梁司月余光瞧见,对面沙发上,男人斜倚着靠背,坐得懒散,一手夹着烟,低头,思绪放空的模样。 她不知道对面是何方神圣,为什么问了她的名字又没下文。 她快受不了这沉寂诡异的气氛,低头频频看时间。 手机屏幕上数字跳到7:32的时候,终于响起开门的声音。 梁司月下意识想站起来,对面分明闭目养神的男人忽地睁开了眼,望她一眼。 说不上有什么意味,却生生逼停了她的动作。 直到门打开,率先走进来一位气度雍容的女士,紧随其后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 最后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朴实的中年男人。 梁司月这时候才站起身,先跟最后一人打招呼:“爸。” 再看向最先进来的女士:“潘阿姨。” 潘兰兰将手提包搁在步入厅的柜面,换拖鞋,一面应承梁司月的招呼,淡笑问:“什么时候到的?” “下午五点多。” 梁国志忙指点女儿赶紧向潘兰兰道谢,能从老家县城调来这儿读书、父女团聚,全仰仗潘兰兰从中斡旋。 梁司月微笑,乖巧说道:“谢谢潘阿姨。” 梁国志向梁司月招招手,示意她提着行李箱过来,跟他回家去。 潘兰兰靸着拖鞋往里走,一面打量着梁司月,“在这儿吃了饭再走吧。” 梁国志忙说:“不打扰太太吃饭了,小月刚到,我还得带她买洗漱用品去。” 潘兰兰无可无不可的,等梁司月推着行李箱走到门口了,才又出声:“梁师傅还是租房子住的?” 梁国志笑说:“哎。” 他用钱俭省,大城市房租高,物价水平也高,这回因为女儿要来,才下决心将原来的单间换成了一个小一室,准备把卧室给女儿住,自己在客厅搭张行军床凑合。 “那让梁小姐在我这儿住下吧。” 梁国志顿了一下,觉得潘兰兰的语气不似玩笑,惶恐婉拒:“小月小地方来的,不懂规矩。” “女孩子再不懂规矩能荒唐到哪去。” “小月一个外人,到底是打扰,而且吃穿用度……” “柳家还不缺这么几个钱。况且,这不是也替梁师傅你省了一笔开支,一举两得的事。就这么决定吧,吃了饭梁师傅你自己回去。”潘兰兰明显不容许他人置喙。 梁国志不敢不识抬举。 当然,他心里清楚,这抬举是给梁司月的,是他闺女自己的本事,他一个司机是不能随意造次的,便笑说:“那就让小月留在这儿吃饭,我还得把先生的车送去洗车。” 潘兰兰“唔”了一声。 梁国志抬手摸了摸梁司月脑袋,“你先留这儿吧,有空我接你出去吃饭。”他欲言又止,凑近了又低声嘱咐一句,“讲规矩,少说多做。” 梁司月点头。 将父亲送到门厅以后,梁司月拎着行李箱,又回到了屋内,然而眼下的形势,却叫她不敢吭气—— 潘兰兰一边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一边说道:“逾白今天回来,为私事还是公事?” 对面沙发上的男人笑问:“潘姨觉得我为私事就不该回来?” 潘兰兰也笑:“刚回来路上接了老柳电话,说飞机晚点了,改签了明天早上。逾白要是不嫌老柳不在,这饭吃得没趣,我们当然求之不得的。” 她向着方才跟她一起回来,这时候瘫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那个十五六岁的男生招了招手,“柳泽,去厨房叫郑妈准备上菜。”说罢,自己转身进了洗手间。 这时,男人揿灭了烟,站起身。 柳泽眼神就没离开过手机屏幕,“大哥不留下吃饭啊?” 男人微微抬了一下手,当做招呼了。 梁司月挡在他往外走的必经之路上 分卷阅读3 ,自觉地推着行李箱,往旁边让了让。 男人经过她,如经过一阵空气,目光都未曾往下方落一落。 潘兰兰洗过手回到客厅,“人呢?” 柳泽:“走了。” 潘兰兰冷下脸色,嗤了一声,“什么东西,当这酒店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柳泽:“不想跟妈你一起吃饭呗。” 潘兰兰气得夺了他手机,往茶几上一扔,“成天只知道玩!中考考那个鬼样子,你爸本来就很不高兴,要不是我劝,他早给你扔国外去了。” 柳泽嘟囔:“……我巴不得呢。” 潘兰兰:“叫郑妈上菜,吃饭!再叫我抓到你偷偷点垃圾食品,生活费也别想要了。等你二哥回来,我一定叫他好好管教管教你。” 柳泽一脸无奈,也不反驳,“嗯嗯”连声敷衍,等潘兰兰把这一阵火气撒出去。 没一会儿,郑妈从后厨出来,开始布菜。 潘兰兰和柳泽依次上了桌。 梁司月这时候希望自己真就是空气,化一阵风就飘出去了,脚快说不定还能追上梁国栋,也不至于现在傻愣愣地杵在门口,出声不是,不出声也不是。 好在,潘兰兰好似终于想起来屋里还有这么一个摆件,向着梁司月招了招手,“过来吃饭吧。” 梁司月暗自舒了口气。 饭桌上没人说话,应当是柳家家规如此。 梁司月坐在餐桌的最边缘,动作放轻,不发出一点声音。 潘兰兰胃口不好,喝了半碗汤就下桌了,回步入厅拿上自己的包,上楼去了。 人一走,柳泽就不老实了。 溜去客厅拿上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一个短视频app,一边刷一边吃饭。 抽空,还对梁司月查户口:“我妈给你安排的什么学校?” 梁司月牢牢地记着录取通知书上的信息,“七中。” “我去……”柳泽惊讶,“我妈故意的吧,派你监视我?” “没有。” “警告你,以后在学校,你别跟人说认识我,我做了什么事儿,你也一句都不准跟我妈提。” 梁司月不作声。 “听到了吗?” “……嗯。” 吃完饭,柳泽推了碗上楼去。 梁司月又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了。 她在饭桌上呆坐一会儿,主动地收拾了碗筷,端上两盘剩菜去后厨。 郑妈赶紧来接她手里的盘子,“小梁姑娘去休息吧,这是我的工作。” “您以后叫我小月就行。” “哎。”郑妈笑了笑。 郑妈往餐厅去收拾餐桌,梁司月也跟过去帮忙,郑妈推拒了两下,看她手脚利索,也就默许了。 剩菜都堆在了流理台上,梁司月正准备将其放进冰箱,郑妈拦住她,“柳家不吃剩菜剩饭的。” “……那都要倒了么?” 郑妈耸耸肩。 梁司月痛心其铺张浪费,但什么也没说。 郑妈准备洗碗了,发现梁司月还杵着没动,“怎么啦,有事?“ 梁司月说:“潘阿姨叫我在这里住下,但我不知道住哪一间。” “这个归这儿的另一个阿姨管,不过她今天有事请假了。你去楼上问一问太太吧,或者要不给她发条消息,你不是有她联系方式么?” 梁司月只得再回到客厅里。 她犹豫片刻,给潘兰兰发了条消息,二十分钟过去了也没见回复。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楼梯口去,准备探查一下,潘兰兰有没有下楼的迹象——真莽撞上去打扰,她是不敢的。 结果,柳泽突然出现,自楼上探下头,大惊失色:“你上来干什么!” “我找潘阿姨。” “什么事?” 梁司月解释了自己冒昧过来的原因。 柳泽明显刚洗过澡的,穿一身T恤短裤,肩膀上还搭着块毛巾,他手臂撑着栏杆,居高临下望着她,仿佛在笑她,这么点儿小事,也敢去打扰女主人。 “跟我来吧。”柳泽说。 柳泽带梁司月去的房间,在二楼的最东端。 是个套间,带独立卫浴的。 梁司月隐约觉得自己不应当被安排在这么大的房间,“我住这里,好像不太合适。” 柳泽笑说:“就这间离我妈的房间最远,我妈睡眠差,一丁点儿响动就会吵到她。” 梁司月挺庆幸这房间有独立卫浴,让她不必要再度走出房间。 她洗了个澡,行李箱里翻出睡衣换上,躺在床上,累得长叹一口气。 歇一会儿,摸过手机来,给梁国志打了个电话。 梁国志:“吃过饭了?” “吃过了?” “太太没为难你吧?“ 梁司月没告诉梁国志,她觉得潘兰兰的殷勤只在人前,人后 分卷阅读4 完全是另外一副姿态。非要叫她在柳宅住下,可能另有目的。 她年纪不大,从小生活的环境也不复杂,但不代表她不通人情世故。 相反,外婆时常感叹,我们家小月啊,就是太聪明太懂事了。 因此,她自己也能想明白,恐怕,潘兰兰叫她住在这儿,一方面施恩于他们父女,另一方面,也是提醒她,尤其提醒她父亲,时刻记得,他们父女能团聚,她能来大城市念高中,究竟是谁的功劳。 “没有,潘阿姨挺好的……” “以后当面要叫她太太。” 梁司月顿一下,“……嗯。” “你暂时就在柳家住几天,过一阵子,我再提让你搬出去的事。“ “好。” 父女闲话几句,快挂电话时,梁司月喊住他,“爸,潘阿姨称呼为‘逾白’的人,和她是什么关系……” 梁国志担心女儿在柳家暂住,触到主人家的什么霉头,便把柳家曲折复杂的关系简单陈述一遍: 潘兰兰年轻时候是个演员,演戏之机与著名导演柳文藻结识。当时柳文藻已有家室,潘兰兰明知这一点,还是与柳文藻产生感情。纠缠了几年,柳文藻与发妻离婚,娶了当时已有身孕的潘兰兰。 潘兰兰为柳文藻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叫柳洵,小的叫柳泽。柳洵目前没在柳家露过面,梁司月还不认识。 除此之外,这两人上头还有柳文藻的发妻生的长子,即柳逾白。 梁司月判断,先前那个男人,便是发妻所出的柳逾白。 也难怪他对潘兰兰毫不尊敬。 因此,柳家的“势力”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柳逾白和郑妈;另一派是潘兰兰母子。 梁司月问:“那您是潘阿姨这一派的?” 梁国志叹声气:“我一个司机,谁都开罪不起。小月,你这段时间也夹紧尾巴,谁都别得罪,尤其大公子柳逾白。柳文藻本人有时候都要向这位大儿子低头。” “我知道了。” 梁司月对柳逾白并无好印象,也很畏惧他。 无论是他同郑妈说的那句“什么闲杂人等都往家里带”,或是后面质问她是否打算窃听情报向潘兰兰告状,说话时,神色寒凉或是戏谑,都叫她觉得不适——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看她比看一粒尘埃还要漫不经心。 第二天,梁司月起个大早。 到陌生地方,又是寄人篱下,她不敢跟还在外婆跟前一样随意。 洗漱以后,梁司月到后厨去,看看郑妈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郑妈果真已在忙碌了,但听了她的话,神色有些古怪,看她一眼,继续低头擀面,淡淡笑问:“是太太安排你到后厨帮忙的?” “不是。太太没给我安排什么。”梁司月挽起衣袖,扭开水龙头洗手,“总要找点事做,我又不是大小姐,我爸只是个司机。” 郑妈神色缓和些,看了看梁司月。 小姑娘个头高挑,穿简简单单的T恤和牛仔裤,梳一把马尾,皮肤白白净净的,长相也乖,很有些讨喜。 “会擀面吗?” “会。”梁司月笑说,“在家常跟外婆做包子馒头的。” “那你试试,我来熬高汤。”郑妈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她一边准备汤头,一边考察,小姑娘果真是做惯的,动作利索,一点不拖泥带水。 郑妈便放心把擀面的工作交给她了。 郑妈在厨房里做了快三十年,儿女和孙辈都不在身边,实话说挺寂寞的。现如今能来个可以说话的人,哪怕是潘那头的人,她也不大排斥。 毕竟她觉得,小姑娘年纪还小,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 郑妈同梁司月闲聊起来:“你外婆身体现在可好些了?” “好多了,前几天跟她打过视频电话。” “那就好。太太喜欢你,你就放心在这儿住下吧,太太和柳先生虽然不算随和的人,但也从来没苛待过我们这些老员工。” “嗯,我知道了。以后我有什么欠妥的地方,请您一定要提醒我。” 郑妈笑说“好”。 片刻,又问:“小月你住的哪间房?” “二楼,最东边那间。” 郑妈动作一顿,脸色也僵了,“……谁安排的?” “柳泽。” 郑妈不说话了。 梁司月忙问:“……怎么了?那房间住不得吗?” 郑妈勉强笑了笑,却是不答她的话,“面擀得差不多了,你自己出去忙去吧。” 梁司月明白自己是被郑妈赶出了厨房。 她不敢在这屋子里乱晃,怕撞到了潘兰兰和柳泽,一上午就在自己房间里看书。 中午,被郑妈喊去吃了顿员工餐,才知道潘兰兰和柳泽早就出门了。 下午,她仍在躲在自己房间里,看书,或是听歌。 傍晚的时候,忽然听见窗外传 分卷阅读5 来汽车的声音。 她放了书本,推开窗,想看看是谁回来了。 八月末的黄昏,那热度仍然足叫人一浴在空气里,就热出一身汗。 梁司月眯着眼,见泊车位上停了一辆车。 她把身体往外探,想看清楚些驾驶座上的情况。 车熄了火,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人。 他一手掌着车门,忽地抬头,径直地朝着二楼最东面的这一间房看过来。 梁司月压根没反应过来,要躲避已来不及,与人视线直直地撞上。 她认出来那人是柳逾白。 柳逾白神色沉凝,初见时总是漫不经心的脸上,浮着极为明显的怒色。 梁司月愣了一下。 完了。 她心口乱跳,慌得不行,立即离开了窗边。 很快,她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没一会儿,走廊外的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径直朝着房门口来了。 梁司月知道避不过了,心一横,干脆主动走到了门口,等着柳逾白过来。 横竖是一死。 不长的一段走廊,柳逾白几步就走到。 他衣服上在驾驶室里蓄积的空调冷气,尚未消散,随着动作,尽数扑到了梁司月脸上。 他指向房内,冷声道:“收拾东西滚出来,马上。” 第2章 1.2 梁司月的东西不多,来之前梁国志特意叮嘱过,老家穿的有些衣服,该扔就扔,来了给她买新的。 昨晚上梁司月才刚住下,箱子里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拿出来。 这时候把浴室里的洗漱用品、叠放在床脚凳上的衣服、摊在梳妆台上的书本……胡乱往行李箱里一塞,没到五分钟就收拾好了。 梁司月脸涨得通红,克制情绪不让眼泪掉下来,抓着行李箱拉杆,看向柳逾白,等候他下一步指示。 柳逾白什么也没说,也不再看她,只反手将房间门掩上了。边往外走,边喊屋里的另一个保姆过来,把这屋打扫消毒,恢复原样。 柳家两个住家的老保姆,一个郑妈,一个王妈,郑妈主要负责后厨伙食这块,王妈则负责洒扫清洁。 王妈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柳逾白站在楼梯上往下望着她,脸色冷得惊人,“整理好了,房间上锁。钥匙你保管着,往后除你日常打扫之外,谁都不许进去。” 王妈连连应声。 柳逾白往客厅走去,叫王妈现在就打扫,他就在这儿等着,等她做完了过来汇报。 梁司月还站在二楼走廊里,难堪极了。 犹豫片刻,她拎上行李箱,下了楼。 柳逾白当真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冷淡地瞥她一眼,收回了目光,没有找她兴师问罪的意思。 梁司月打算离开柳宅,去找梁国志。 哪怕不告而别会得罪潘兰兰。 她不傻,她知道自己被当枪使了——那房间,多半曾经是柳逾白的母亲住过的。 人走到门口,想起自己还有两件衣服,晾在厨房后面的院子里,便放下行李箱,往后厨去。 郑妈在洗菜,明显的心神不宁。 见她进来,也不敢看她。 梁司月打开厨房后门,去后院里取下晒衣绳上的衣服,叠一叠抱在怀里。 她掩上了后门,看向郑妈。 郑妈笑容勉强,很是心虚:“怎……怎么了?” 梁司月笑了笑,摇头,“还是谢谢您。我本来也不想住在柳家。” 郑妈神色一滞。 梁司月当然知道,是郑妈告诉了柳逾白,她占了原女主人房间这件事。 也怪不得郑妈,她有自己的立场。 梁司月回到门口,把收回来的衣服塞进行李箱里。 打开大门,却与回家的潘兰兰和柳泽迎面撞上。 潘兰兰看她一副要走的架势,惊讶道:“这是怎么了?” 梁司月开不了口说柳逾白来了,这实话就跟挑拨离间似的。 潘兰兰搭着她手臂,将她往屋里带,拐过门厅,往客厅里看一眼,作恍然大悟状,转头低声问梁司月:“是不是大公子为难你了?” 虽是低声,可也足以叫屋里所有人都能听见。 梁司月尴尬极了,不知如何开口,可是不开口,就好像坐实受了委屈。 她确实觉得委屈,但也清楚罪魁祸首不是柳逾白。 “不是,”梁司月说,“……是我住得不习惯,想去我爸那里。” 对面柳逾白冷笑一声,着实受不了潘兰兰的惺惺作态。 直接挑白了,摆在明面上质问:“我记得嘱咐过潘姨,二楼东头的房间,除了我,谁也不准住。” 潘兰兰一愣,随即高声喊道:“王妈!” 没一会儿,王妈来到二楼楼梯口,“太太什么吩咐?” 分卷阅读6 “梁小姐住的房间,你安排的?” “太太忘了?我昨天请假了。” “那谁安排的?” 一时间无人出声。 潘兰兰目光转向梁司月,“梁小姐?” 梁司月不由地看向柳泽,后者回看她,目光意味深长。 吃定她不敢告状一样。 梁司月咬紧牙关。 她想到梁国志,想到来之前,他视频电话里,兴高采烈地给她看租的那个一居室,还有专门给她买的,小雏菊印花的新床单。 梁国志没读过什么书,年轻时候做卡车司机,后来开出租,经人介绍,才得了现在这个工作机会,一干上十年。算不得多体面,可用不着日晒雨淋,出去办事,别人看在柳文藻大导演的面上,还会敬他一声“梁师傅”,递的烟也是上好的。 梁司月说:“昨天晚上不敢打扰太太,上楼看二楼的那个房间还是空的,就自作主张住进去了。” 潘兰兰说:“那也是我的疏忽,忘了给你安排。” 她看向柳逾白,做个中间人劝和的嘴脸:“梁小姐刚来,不懂规矩,倒也不是有意冒犯的。逾白你消消气。” 随即,推一推梁司月,“跟大公子道个歉。” 梁司月往前一步,看向柳逾白,“对不起柳先生,是我不懂事冒犯了。” 她声音有种清清冽冽的冷意,目光也是。 意外的,眼里一点泪光也没有。 一时沉默。 柳逾白不怒反笑。 潘兰兰演这么拙劣的把戏给他看,不过吃定他不是个会迁怒无辜的人罢了。 他甚少正面跟潘兰兰起冲突,放不下身段做这等没格调的事。 因此,到这儿,面上也就揭过去了。 他起身,不欲再待下去。 这些事,有一笔是一笔,他都记着。 总有一天,谁欠着的,谁还,连本带利。 潘兰兰望一眼柳逾白,笑说:“既来了,不如吃了饭再走。”转头叫王妈给梁小姐安排个新房间,再赶紧把东头的房间打扫出来。 再转向柳逾白,“王妈收拾完了,你检查过了再走,也好放心不是。” “有潘姨看着,哪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就留下吃饭,”潘兰兰笑说,转头看梁司月还傻愣愣站着,催她赶紧去找王妈。 梁司月却说:“请您让我搬出去跟我爸一起住吧。” 潘兰兰说:“气话就别说了。一桩小事,这不已经解决了么。梁师傅跟了柳家这么久,我行点儿方便也是应该的。” 梁司月摇头,还是固执恳求。 潘兰兰面上有点挂不住,脸色便冷了两分。 场面有点僵住了。 梁司月知道,这僵局要解,不过她低一低头的事。但被人算计、替人顶锅,她都能咬牙忍下,但要叫她长期生活在潘兰兰跟前,她忍不了。 正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道清越带笑的声音:“怎么都站在门口?” 梁司月转头望去,一下愣住。 来人她是见过的。 确切说,在电视里见过。 现在当红的年轻演员周洵,实力和人气兼备,现在正有一部连续剧热播。 周洵穿一件黑色宽松的T恤,领口挂着墨镜,手里拎一个拉杆箱。个头又高又挺拔,比电视里还要瘦三分。 一直静音玩手机的柳泽,这时候锁了直接便往周洵身上一扑,高兴喊道:“哥!” 周洵搂他的肩膀,摸大狗似的摸了摸脑袋,推着他往里走。看见了柳逾白,笑着打招呼:“大哥。” 柳逾白淡淡地点了点头。 这下,周洵也觉察到气氛不对了。 低头看柳泽,低声问:“怎么了?” 柳泽摇了摇头,一言难尽的表情。 潘兰兰愠怒的心情,被见到儿子的喜悦冲淡,对梁司月说:“搬出去的事,等我有空了,喊梁师傅来再好好商量。他今天陪先生到外地去了,我现在放你走,你也回去不了。” 梁司月不作声了。 潘兰兰高兴地叫儿子进屋,又向梁司月使一记警告的眼神,让她别再不识抬举了。 周洵见柳逾白要走,笑说:“大哥不吃了饭再走?” “有事,下次吧。” “我这回休一周,有空我去找你。” 柳逾白点点头,拍了拍周洵肩膀。 周洵、柳泽和潘兰兰三人进了屋,梁司月也不好继续杵着。王妈还站在楼梯那儿等着她,她推了行李箱过去。 王妈跟她说,空房间一楼和二楼都各有一间,问她想住哪儿。 梁司月毫不犹豫地选了一楼。 一楼的空房间也在东边,之前住的那一间的斜下方。 梁司月打开灯,眼前的房间比及楼上小了近一半,这才是正正经经,她配住的地方吧。 行李箱推到 分卷阅读7 一边,掩上门。 她在床沿上坐下,垂下头。 说是不能哭的,还是没忍住。 窗外忽然灯光一闪。 她往外看,认出来应当是柳逾白车灯的灯光。 顿了一下,她忽然起身跑去窗边,打开窗外,向外喊道:“柳先生!” 这方向离客厅和餐厅都远,这么喊那边是听不见的。 车子车轮已经启动了,片刻,又缓慢停下。 左转向灯还亮着,车窗降了下来,柳逾白望过来。 梁司月眼泪还挂在脸上,声音却无比清楚:“能不能帮帮我,我想搬出去。”她知道在这个宅子里,柳逾白有话语权,如果他开口,潘兰兰应当不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外人跟他作对。 隔一段距离,柳逾白不大能看清楚梁司月的脸。 今天这件事,算是正正好地戳到了他的逆鳞,他对这小姑娘没什么好感,但客观来说,尚算欣赏她的能屈能伸。 明眼人都知道,她一个人外人怎么敢擅自行动。 但谁叫梁国志要看雇主的脸色吃饭,她也只能审时度势。 这么个会审时度势的人,这时候向“敌方阵营”求救? 挺有意思。 柳逾白说:“我听不见。你出来,到我跟前来说。” 量她不敢穿过餐厅和客厅出门,明目张胆与敌军“勾结”,那母子三人还坐在客厅里呢。 果真,梁司月一下被他难住了。 柳逾白等了数秒,便升上了车窗。 刚准备走,忽听窗里她又喊道:“等一下!” 却见她把窗户推到最大,身手矫捷地爬上了窗台,直接翻出来。 外头是灌木丛,她自缝隙里穿出来,胡乱拍了拍衣服上沾上的叶片,向着他的车跑来。 柳逾白:“……” 有点野啊。 他打开车窗,手臂撑着往外看。 小姑娘脸上还有些泪痕。 “帮你也不是不行,你先告诉我,谁安排的?” 梁司月一下顿住,“……没有谁安排,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说谎。”柳逾白神情冷淡,“你这么维护潘,我为什么要帮你?” 梁司月被问住了,半天才想出一个毫无说服力的理由:“……因为我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膈应柳先生的事情发生。” 柳逾白笑了,“今天你是不知情,我才不跟你计较。这种事,有一没有二。” 梁司月咬紧了嘴唇。 末了,他嘲道:“你这么喜欢被人当枪使,那就在这儿好好住着,好好享受。” 第3章 1.3 梁司月在自己房间里,一直待到外面人声渐息。 不到万不得已,她是想躲到天荒地老也不出去。 但没办法,实在是……饿。 确认过客厅里没人了,才放心大胆地往后厨去。 没想到郑妈还在,正在擦洗灶台。 郑妈吓一跳,“……小月?” 梁司月这下反而无法开口了,笑了笑准备回去,郑妈叫住她。 “你没吃晚饭吧?我给你煮个面条?” 梁司月不逞强,道了声谢。 柳家的厨房非常大,西式、中式的炊具一应俱全,甚至西面单独留出了三四个平方,砌了一个农村才有的土灶台。 郑妈说,有一年柳文藻在山里拍戏,在当地吃了土灶焖出来的饭,回来以后念念不忘。就请人来做改造,砌了这么一口灶。之前铺的陶瓷地砖砸了,换成水泥自流平的地面,装修风格大改,橱柜、锅具整体更换,就为了配合那灶台,使其不至于显得突兀。 但改造好了以后,这灶一年上头也用不了几回,只在柳文藻一时兴起想吃农家口味的时候,才会启封。 梁司月昨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偷偷问过郑妈,想吃的时候,就去周边找个农家乐好了,何必这么麻烦。 郑妈说这就是有钱人的怪癖,但凡好的、喜欢的,一定要弄到家里来,哪怕不用,供着都行。 为了方便家里的保姆、司机吃饭,厨房里还支了一张方桌。 梁司月坐在桌边椅子上,等着郑妈给她煮面。 灶上锅里水渐渐沸腾,汩汩响起来。 等待的时候,梁司月注意到旁边椅子上放着一只环保购物袋。 探头看一眼,发现里面叠放着几只塑料保鲜盒,保鲜盒里装着的好像是……剩饭剩菜? “小月,面里面要不要加点儿什么菜?”郑妈说着话转过头来,见梁司月发现了,一下愣住,支吾道,“这是,这是……” 梁司月笑说:“原来没真的全部倒掉啊,那太好了。” “小月,你别告诉太太……”郑妈恳求。 柳家规矩多,潘兰兰最不喜下人搞些手脚不干净的小动作。这要让潘兰兰知道,辞退她倒不至于,但一 分卷阅读8 定会让柳逾白面子上不好看。 梁司月认真地说:“我不会说的。” 郑妈望着她,似乎不大确信这句话的保证效力。 她补一句:“我爸平时还要受您照顾呢。” 郑妈静静地注视她片刻,最终还是笑了笑,转过身去,“给你下一把青菜,好吧?” 她渐渐发现,小姑娘远比她以为的聪慧,不能拿对待小孩子的态度来对待她。 面很快端上来,盖着蒜蓉肉沫浇头,香味浓郁。 梁司月饿得肚里直叫,吃起东西来完全忘了形象。 郑妈看她狼吞虎咽的,心想,刚觉得她不是小孩呢,现在这吃相,跟小孩有什么分别。 她看着,莫名的很有成就感,对一个厨子最大的褒奖,可不就是吃东西像饿死鬼投胎么? 现如今柳家的这几号人,食量一个不如一个。 她上一回儿这么喜滋滋看人吃东西,还是在柳逾白小时候。 梁司月被郑妈盯得有点不自在,“您先休息去吧,我吃完了自己收拾。” “没事儿,我睡得晚。厨房我负责的地方,我自己收拾过了,检查过了才能放心。”郑妈说着,干脆坐下来等。 一碗面很快去了大半,梁司月端起碗来喝汤。 这时候,厨房门口响起脚步声。 梁司月捧着的碗,遮住了半边脸,目光自碗沿上方瞥见来人,登时一口呛住。 过来的是周洵。 应该是已经洗过澡了,换了身衣服,整个人清清爽爽的,比在电视里所见还要英俊。 郑妈站起身:“阿洵你还没睡啊?” 周洵笑说:“我明天早上要早起,麻烦您比平时提前一个小时准备早饭。” “还是吃煎饺和百合粥?” 周洵点头。 郑妈表示记下了,让他赶紧休息去。 一旁的梁司月呛得不断咳嗽,也引起了周洵的注意。 周洵看向她,笑说:“你是梁师傅的女儿?” 梁司月脸都涨红了,嗓子卡着,一个字说不出,只是点头。 周洵没多说什么,跟郑妈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 梁司月半天没缓过来。 无论是电视里见过的人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还是周洵和煦的态度,悦耳的声音,都让她有点似梦非梦的恍惚。 梁司月给自己倒了杯水,顺过呼吸,一边小口喝着一边问郑妈:“二公子不是叫柳洵吗?” “出道的时候改的艺名,周是他奶奶的姓。” “怕大家知道他是柳导的儿子?” “是啊。” “可是……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吧。” “你不就不知道吗?” 梁司月笑了,“也是。” 睡觉前,梁司月接到梁国志的电话,告诉她他跟柳文藻去外地了,可能要两三天才回来,问她在柳家住得习不习惯。 梁司月没有说实话。 实话没有用,还会白白增加梁国志的心理负担。 夏天天亮得早,梁司月起得也早。 梁司月要赶在王妈使用洗衣房之前,率先把自己的衣服洗净晾晒。 洗衣房临着后面的院子,院子里放了几把户外椅。 梁司月拿了本书,坐在椅上边看边等着洗衣机运转结束。 院子里种了两棵树,她叫不出名,枝叶舒展,草皮上一股露水的味道。 梁司月看书看得入神,有人出来了也没发现,直到—— “阿洵,起这么早啊!” 厨房里传来郑妈的声音。 梁司月赶紧回头,才发现周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就坐在后厨通往院子的台阶上吹风。 梁司月有点磕巴地开口:“……周先生早上好。” 周洵先应了厨房里郑妈的招呼,然后对她笑说:“是不是打扰你看书了?” “没有,不打扰,我也只是……随便看看。”说着赶紧站起身,把斜支的椅子复原。 周洵笑了,“你别跑啊,是你先来的。或者要不我走吧,你继续看书。” 梁司月愣一下,也跟着笑了,小声地实话实说:“您坐台阶,我坐椅子,我觉得不好意思……” “那你过来,跟我一起坐吧。”周洵拍了拍身旁。 梁司月犹豫了一瞬才走过去,没敢与周洵挨得太近,坐下之后两人之间,还隔了一人宽的距离。 她把书摊在膝盖上,但实际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柳宅的前面还有个正正经经的庭院,黑铁栅栏,蔷薇攀援生长,一方池塘里伏着睡莲……花木扶疏,错落有致,是园丁精心打理的结果。 但这后院就不一样,因是个生活庭院,除了晾晒衣服,还有郑妈沿墙根用簸箕晾晒的菜蔬,和只有她自己才能动的瓶瓶罐罐。 梁司月好奇,周洵为什么不去前面 分卷阅读9 的庭院。 “不知道……”周洵笑着,指了指前方,“我可能喜欢那两棵树。” “周先生知道是什么树吗?” “可能是枫杨树?我也不大清楚。”周洵带一点歉意地笑了笑,好像很是过意不去没能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日头升得高了些,阳光也开始有了热度。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还有用来捆束辫尾的一段白色缎带,上衣宽松的袖摆里,同样鼓满了风。 风也把周洵的声音吹送过来,“柳泽跟我说了昨天发生的事。他因为是老幺,家里管得比较松,父亲也溺爱,导致他性格骄纵,做事不知晓轻重,让梁小姐昨天受了一些委屈。我妈和大哥两人之间有些矛盾,他们又都是骄傲不肯低头的人。如果可以的话,让我代他们跟你道个歉吧。” 梁司月简直愕然。 她没有想过,会从一个柳家人的口中听到一句道歉。 虽然周洵完全是无辜的场外人,可这句道歉,依然让她觉得…… 她身体向着膝盖伏近一些,感觉胃里有什么腾起似的奇怪,拿书本紧紧抵住了。 “……我爸一直受到你们的照顾,我这点小事不算什么。”梁司月轻声说。 周洵微笑看着她。 这温柔的目光鼓励到了梁司月,她说:“……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拜托周先生帮我一个忙。” “你说。” “我住在这儿很是打搅,还是希望,能够搬去跟我爸住。他一直在这边工作,我们好多年没有好好地团聚过。” “我会去跟我妈商量的——还有什么要求,一并告诉我吧?” “还有……” 周洵耐心等着她。 梁司月不好意思地抽出手臂下的书,同时庆幸自己看书有拿笔随时涂划的习惯,“……请您帮我签个名。” 周洵愣一下,笑了。 欣然接过来,问:“给你写个‘TO签’吧,你是叫……” “梁司月。” 周洵提笔,刷刷刷签完,递还给她。 他的每一个字都很好看,不单单是签过千百遍的名字。 祝福虽然朴素,却很真诚:每天都有好心情。 然而,然而,他写的不是“司月”而是“四月”。 可能怪她,刚才情绪有点激动,没有说得清楚。 梁司月还是没纠正这个错误,把书本一合,笑说:“谢谢您,我会好好珍藏的。” 周洵笑说:“珍藏就大可不必了,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他手机此时响了。 “抱歉,我接个电话。”他摸出手机站起身,看一眼屏幕,接通,往旁边走了两步,对电话那端笑说:“大哥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显然,电话对面是柳逾白。 梁司月别过脸去,轻哼一声。 一想到昨晚上柳逾白对她说的话,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人,性格太恶劣了。 有了周洵的映衬,更显得加倍的恶劣。 周洵讲完电话,厨房里郑妈喊他,可以吃早餐了。 他看向梁司月,笑问:“你要跟着吃一点么?” 梁司月指一指洗衣房,笑说:“周先生自己吃吧。衣服洗完了,我要去晾衣服了。” 衣服不多,昨天换洗下来的。 梁司月很喜欢这里用的洗衣液,有一股草木的清香。 她拿撑衣杆把衣服架到晾衣绳上,看着衣摆被风吹起来,心情也跟晒了太阳一样变得轻盈。 第4章 1.4 自搬出柳宅以后,梁司月忙于适应新生活,与柳家再无接触,如果不是偶尔会在学校撞见柳泽,她会以为与柳家人短短几天的接触只是做了一个梦。 新学校新气象,又能和父亲时时见面,梁司月很满足于现在平静的新生活。 她一向适应力强。 但学校生活,有些不那么如人意。 首先七中尖子生云集,梁司月原本成绩只是中等偏上,现在更有些跟不上教学强度。 其次,她与班里的同学始终只能算是泛泛之交,可能因为成长环境不同,她在努力融入的时候,始终觉得与他们有隔膜。比较起来,她还是更喜欢独处,专心做自己的事。 因为长相出众,她获得了一些男生的青睐,但看似平易实则并不好接近的性格,渐渐劝退了大部分的人。 刚刚期中考试结束,名次张贴在了教室外的走廊。 趁着午间休息,人少的时候,梁司月去看自己的排名。 这时候挤过来一个女生。 梁司月往旁边让了一点,余光看见女生正顺着最后一名往前找。 找到倒数第五个的时候,她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梁司月收回视线,从头开始找自己的,挨个挨个数,在22名的位置看见自己的名字。 分卷阅读10 身旁女生笑说:“你考得还不差嘛。” 梁司月顿了一下,转过头去,“你在跟我说话么?” “对呀。”女生笑的时候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我猜你不认识我,班上大部分人都不认识我。” 她这样说,梁司月就知道她是谁了。 班里有个女生,据说是服装和杂志模特,拍摄工作多,经常缺课。梁司月偶尔听人聊八卦,女生是七中初中部升上来的,那时候就很有名气了,不过是不好的名气,因为她很傲慢,从来不跟班上的同学玩,也不太瞧得起大家。大家总用嘲讽语气笑说:人家以后是要当大明星的。 梁司月想了想,“你是池乔?” “你知道我呀?” “听过。” 池乔笑了笑,好像知道她听到的必然不是什么好话,但她毫不在意,“我也知道你。” “为什么?” “因为你漂亮呀,也很努力。”池乔笑说,“你是不是没注意过?前两周换位子,我就坐在你斜后面。任何时候抬头看你,你都在认真做笔记。” 梁司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来新学校两个多月了,梁司月交心好朋友的名额一直空缺。 因为这一次主动搭讪,池乔与她渐渐熟稔,并最终占了这个名额。 认识以后才发现,池乔和传言中的大相径庭,本人一点不高冷傲慢,不如说,甚至有些话痨黏人。 凡是来学校上课的课间,池乔就会黏过来,叽叽喳喳分享自己拍摄工作中听到的八卦。 她虽然只是个大多数情况下,只有机会给某宝服装店新品拍摄卖家秀的小野模,但干得时间久了,总有机会接触到演艺圈的业内人士,譬如化妆师。 池乔说,现在班上女生追的那几个流量小生,不是有金主,就是私下谈恋爱,或者拍一部戏换一个炮友,“没有切实黑料的屈指可数,可能周洵算一个吧……” 周洵。 骤然听见这个名字,梁司月顿了一下,笑说:“周洵呀,我认识他。” “你认识周洵,那我就认识周千越。”周千越是另一个热度丝毫不逊于周洵的男演员,因为都姓周,两人走的路线也相同,两家粉丝将对方视为不共戴天的“对家”。 班上一些追星的女生,常常把一些诸如“拉踩”、“越级碰瓷”、“撕资源”、“画饼”之类的话挂在嘴边。梁司月是不追星的,但听得多了,竟然也能对这些费解的术语了如指掌。 梁司月笑说:“我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 这一学期快到尾声。 临近期末,天气渐渐变凉。 缺课了两天的池乔,这一天来学校上课了。 课间,池乔过来找梁司月,问她有没有兴趣做一个兼职。一个年底举行的游戏嘉年华,很多展商大量急缺外形条件好的showgirl。 梁司月对这个没什么概念,“要穿得很暴露?” 池乔笑她:“你这是哪一年的刻板印象呀,虽然不排除有个别展商走这种三俗路线,但是大部分都是很正规的。你知道cosplay吧?” “嗯。” “这一次大部分的showgirl都是cos游戏里面的角色。现在的游戏角色都不怎么暴露,不然会过不了审的……” 梁司月坦诚自己在流行文化方面,确实是个跟不上的土包子。 池乔将中介发过来的游戏展商的招募启事给她看,那是个三国题材的卡牌游戏,大乔、小乔、貂蝉、孙尚香这些女性角色,人物设计都很精美,也与三俗毫不沾边。 但是,“……我再考虑下。” “你犹豫的点是?” “怕冷。”角色都是裙装。 池乔噗嗤笑了,“到时候参展人数以十万计的,在室内不觉得热就不错了。” 看梁司月依然不为所动,池乔不得已抛出最后一招,“演出两天,一天两千哦。” “那我接了。” 池乔都愣了,“……早说你缺钱呀,我也不用废话一堆。” 梁司月摇头,很认真地说,“虽然缺钱,也不代表什么都可以接的。” 她前两天跟外婆通电话,外婆言辞间提到最近总觉得肩颈酸疼得很,每次睡觉前,都得捏一捏揉一揉才睡得着。 外婆生日要到了,梁司月想送她一台按摩椅,但了解了一下价格,超出预算太多了。 梁司月不想问梁国志要钱,原本只能退而求其次买个按摩仪的。 池乔提供的工作机会,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柳逾白下班前接到一则报喜的电话。 好友李垚运营的游戏战队,刚刚在国际大赛上拿了冠军。 柳逾白拿过pad,点开微博,下拉一刷新,果真被夺冠的消息给刷屏了。 柳逾白与这则好消息很有些渊源。 分卷阅读11 他跟李垚是高中同学,不过后者书没读完就跑去打电竞了。那时候电竞行业刚起步,李垚这水准稀烂的,也能因为出道早,混了个圈内元老的身份。 后来年纪上来了,打不动了,就退役了。 退役以后自己搞起了战队,起名叫“ELA”。运营了一年多,因为战绩不佳,融不到资,拖欠员工工资,又捞不到好的转会选手,恶性循环,以至于到了解散边缘。 李垚得知柳逾白已经混成了“资本巨鳄”、“传媒大佬”,厚脸皮上门找老同学拉投资。 柳逾白一看这破俱乐部财务报表千疮百孔的,哪有什么投资的价值,但当年与李垚关系也称得上是两肋插刀,就说投就不投了,要不直接收购吧。 转头就让手底下专营投资业务的子公司促成了这一笔买卖。 那时俱乐部估价低,柳逾白没花几个钱。收购以后自己也从没插手过,让李垚自己经营,全权决断。财务预算这块,只要是合理支出,一贯是爽快签字。 但他给了老同学一个底限,现在随便造可以,五年以后,要是连个前三的名次都捞不着,那还是原地解散吧。 俱乐部找了个有钱爹,再不似原来抠抠搜搜,一举买下了两个人气选手,又从青训营里挑了几个好苗子,经过几年的磨合加栽培,六强里打转好几个赛季以后,终于今年爆冷夺冠。 李垚当年的冠军梦,也算间接实现了,现场气氛热烈得很,他嗓子都喊哑了,直呼:“柳总,年末的游戏嘉年华你赏脸露个面,给咱们的冠军首发颁个奖啊!” “不去。”柳逾白冷酷拒绝,“元旦假期,陪你们一帮三天没洗头的游戏宅男,我疯了?” 挂完电话,柳逾白叫来助理莫莉,取消了原定于元旦的应酬。 平安夜,周洵今年的最后一部戏杀青,回来过节。 赶在回南城之前,柳逾白回老宅一趟。 柳宅换上了圣诞装饰,客厅里放着一棵挂满了礼物的圣诞树。周洵正坐在沙发上,跟弟弟柳泽联机打游戏。 柳逾白一现身,周洵就锁了手机上前打招呼。 柳泽哀嚎:“哥你打完再说!打完啊!啊啊啊我要死了!” 柳逾白带了一瓶红酒过来,放在酒柜上,跟周洵去沙发上坐下。 周洵主动汇报近况,又关心柳逾白最近过得如何。 不好不坏。 不过柳逾白想到李垚的事。 前两天刚跟带队回国的李垚吃了顿饭,都是二十七八的人了,李垚喝了几瓶酒,哭得像个智障儿童一样。柳逾白嘴上嘲讽,砸了这么多钱进俱乐部,总算听到个响儿了,实则心里还是替他高兴。 提了一句元旦要去游戏嘉年华给战队颁奖的事,周洵笑说:“巧了,我有个工作也要去。到时候我能蹭蹭柳总的车吗?” 柳逾白其实对这个弟弟的态度,一直有些别扭。 但架不住周洵热情殷勤,赤诚一片。 终归伸手不打笑脸人。 因为是节日,大家都挺收敛,平安夜的这一顿饭,气氛还算过得去。 柳逾白凌晨的飞机,吃过饭就走了。 周洵送到门口,递来一只包装精美的礼盒,“给阿姨准备的礼物,你帮忙转交。” 柳逾白看一眼,没说什么,接了过去。 梁司月第一次穿所谓的cos服,很是不适应。 而且池乔骗她!会场里哪里不冷了,简直冷得她双腿都冻成了木棍儿。更要命的是,这两天变天她感冒了,鼻子整个堵成了实心。 日薪虽然高,可是辛苦,衣服一穿一整天,人还不能休息,要一直站在展台上,表演完节目,就得跟人合影。 一上午下来,整个人笑到脸僵掉。 唯一支撑她的信念是,听人说周洵也要来,他给一款大型网络游戏代言,下午一点召开发布会。 池乔约她,趁着中午短得可怜的休息时间,两人一起过去看一看。 中午展台暂停排队,梁司月和池乔匆匆扒了几口饭,就赶着去网游的展台。 在路上,梁司月被一队男的拦住,要求合影。他们穿统一的黑红配色的文化衫,袖子上印着“ELA”的logo。 会场里人挤人的,池乔也没注意她落下了,她高喊池乔的名字,后者没听见,被人群推挤着越来越远了。 梁司月没办法,只能应付完了这几个男的再说。 她惯性地摆上统一标准的微笑,看向镜头。 “羽绒服脱了吧!”拍照的人忽说。 梁司月愣了下,“现在是休息时间,所以……” “你是XX游戏的?这么不敬业,我去你们展台投诉哦……” 便有人起哄,“脱了!脱了!” 要好好的跟她说,梁司月也不是不能答应,毕竟这是她的工作。 但这种赶鸭子上架,且带一点哄笑性质的氛围,她是万万不可能顺从了。 分卷阅读12 有人见她呆着不动,直接去拽羽绒服的领子。 梁司月立马回拽,惊惧地退后一步。 他们人多,人一多就有种有恃无恐的从众心理,一下把梁司月团团围住了。 恶劣的是,端着相机的那人从头拍到尾,威胁说不配合,就拿着这视频去展商那儿举报她。 梁司月惯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冷下脸,不想再跟他们废话,攥紧了羽绒服的拉链,闷头就往外冲。 一人抓住她的衣袖,一把又把人扯了回来。 周围小规模地拥堵起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难堪又慌惧到极点的时候,一队保安过来了。 几个保安疏散人群维持秩序,另有一个保安过来,带梁司月离开现场,到安全的地方去。 穿过展区,到了展商停车的西门,保安要回去继续巡逻,走之前,指了指门口一辆商务车说:“你朋友在车上。” “朋友?”梁司月第一反应是池乔。 保安说:“是你朋友打电话报告情况的。下次遇到这种事儿,记得呼救啊,我们现场有人巡逻的。” 说罢,保安就走了。 这时候,那七座商务车车窗降了下来。 梁司月转头看去,那上面坐着一个熟悉的人。 “周……”她惊喜不已。 “嘘!”周洵笑着,向她招了招手。 梁司月小跑过去,周洵叫她上车坐一下,她犹豫。 “快点,不然我粉丝就要围过来了。”周洵吓唬她。 梁司月赶紧上车。 坐下以后,周洵看着她,微笑问道:“没事吧?” 梁司月摇头,郑重地道了声谢。 周洵正要说话,经纪人过来敲窗催促,该过去了。 “抱歉,我得去工作了。”他匆匆嘱咐一句以后注意安全,便下了车,让她自行在车上休息一会儿,车上有盒甜点,他没开封的,她可以尝一尝。 很快,在保安和经纪人的簇拥之下,进了会场。 梁司月抱着甜点盒子,有一点恍惚。 直到前座副驾驶门突然打开,柳逾白上了车。 他一身挺括正装,手里拿着手机,刚刚打过电话的样子。 目光转过来瞥了她一眼,清峻的脸上只有冷漠。 梁司月愣了一下,本能想去拉车门。 现在车里就她跟柳逾白两个人,司机都没在。 第5章 1.5 梁司月一瞬间排斥回避的神情,都被柳逾白看在眼里。 他原本没什么与其交流的欲望,但她这态度微微惹恼了他,叫他还非得说点什么不可了。 小姑娘今天古装风格的妆发,妆很浓,化妆技术也一般,反倒让她挺有辨识度的五官泯然众人。 这下,柳逾白看她哪哪儿都不顺眼了,尤其狭小车厢里飘散一股浓郁的花香调香水味,甜美得过了头。 柳逾白也不回头,只问:“知道这是谁的车?”在他的车上,还敢这样给他甩脸子。 既然这么问,答案当然不作二想。梁司月说一句“打扰了”,紧跟便准备下车。 “到哪去?” 梁司月顿下动作,瞥他一眼,很是为难的眼神,仿佛在问,那你究竟想让我怎样? 当然她只说:“我跟朋友约了在周先生的展台会面。” 柳逾白说:“现在现场人多,你别去添乱了。” “……”梁司月自认为算是脾气好的,一年也生不了几回气,今年的配额,恐怕都将用在柳逾白身上。 他俩那点恩怨不是已经翻篇了吗,怎么还咬着不放,这人都没一点肚量的吗? “……柳先生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她作恭谨状,眼神却说了真话:干嘛针对我?是不是有毛病? 柳逾白一时笑了。 这笑梁司月看不懂,感觉像在嘲讽她“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让我提意见”,又好像单纯认为她是不是脑子缺根筋。 反正总归不是善意的。 梁司月皱紧眉,气鼓鼓地别过头去,再也不想跟他有任何交流。 没一会儿,门里走出来一个男人,穿了件黑色的防风夹克,一头乱毛,个头高瘦,两颊削瘦,皮肤呈现极不健康的苍白,有点像是久未晒过太阳的。 他手里提着两盒盒饭,径直地走过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梁司月忙往里面让了让。 男人看向梁司月:“这是……” 柳逾白:“一个熟人。” “熟人”礼貌打了声招呼,“你好……” 男人笑说:“你好你好,我柳总朋友,我叫李垚,三个土那个垚。” “我叫梁司月。” “梁小姐你好。”李垚看着手里的两盒饭,有点为难,“梁小姐吃过饭没?” 前面柳逾白淡淡地插了句 分卷阅读13 :“吃不惯你们这集体盒饭。”递个眼神,叫李垚给梁司月。 梁司月说:“谢谢李先生,我已经吃过了。” 李垚昨晚上几乎整宿没睡,早起早饭也没吃,饿得不行,也不跟两人谦让了,剩余一盒往旁边一放,他们谁想吃谁自己拿吧。 俱乐部的工作人员统一订的盒饭,主菜是红烧土豆牛腩,味道不错,就是味儿大。 柳逾白对气味很敏感,平常是个车载香薰都不用的人,现下两股气味交融,宛如生化武器,熏得他头昏脑涨。 但外头风大天冷,不适宜开窗。 他皱眉,打开了空气外循环。 李垚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刚才那个几个ELA的粉丝……” “回头再说。”柳逾白打断他。 李垚愣了下,看了看柳逾白,又看了看一旁的梁司月,完全误会了柳逾白不叫他继续往下说的原因。 “那啥……”他小心翼翼地说,“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不是。”两人异口同声。 李垚饭扒得飞快,差一点噎住,没到五分钟就吃完了这顿战斗饭,打算给两人让位。 梁司月此时接到池乔的电话,问她人在哪儿。 她便趁势下车,走之前,拜托柳逾白跟周洵道声谢。 “道什么谢?” “刚在会场里遇到一点麻烦,周先生叫人帮我解了围……” 柳逾白:“……” 他完全一副浸了霜的表情。 梁司月心道,是哦,请这个人做事,那都是要讲条件的,“……那算了吧,不麻烦柳先生。下次如果还有机会见到周先生,我亲自跟他说。” 说完,阖上车门转身就走了。 李垚好奇:“二公子帮啥忙了?” “谁知道。” 李垚知道这位爷脾气古怪又没耐心,也就不追问了,继续方才的话题,“那几个闹事的粉丝,我叫人都记录下来了,以后办粉丝内部活动,肯定能卡就卡。” 柳逾白“嗯”了一声, 李垚收拾好饭盒,拧开水瓶喝水时,还在琢磨,方才这“熟人”是何方神圣,能上柳逾白的车?据他所知,柳总一堆怪癖,头一号就是洁癖,没进入他那朋友圈子里的人,别说蹭他车了,近他身都不大可能。 “四月……小姑娘名字还挺好记的。” “司。”柳逾白语气平淡地纠正,“公司的司。” “你签的新艺人?”李垚又有新思路。 “她够格吗?” “怎么不够?一双眼睛多漂亮,会说话一样。” 柳逾白不置可否。 李垚吃完饭,有些犯困,问能不能在车上休息一下。 “垃圾先提出去扔了。”柳逾白嫌弃得很。 李垚拎上脚边的袋子,正要下车,前方拿起手机发消息的柳逾白又说了句:“后座那盒点心。” 李垚拿起来,“我吃不下了啊……” “……”柳逾白无语,“递给我。” 一会儿,助理莫莉过来汇报情况。 “周先生发布会已经开始了,您是在车上等他,还是找个休息室?” “就这等吧。”柳逾白往后看一眼,示意她,后座上李垚还在午休呢。 柳逾白说:“还有一盒盒饭,你给司机拿去。” 莫莉拉开门拿出盒饭,正要走,柳逾白又叫住,“会场上看见梁司月了吗?” “她跟她朋友回展台工作去了。” 柳逾白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和周洵碰过面的事,梁司月没有告诉池乔。一则池乔不一定信,二则,她觉得周洵应当不会喜欢这种仿佛炫耀的行为,三则……她私心的不想与人分享。 池乔告诉她,周洵的展台根本挤不进去,他的战斗粉围成了铜墙铁壁,没那个一起冲锋的鸡血劲,是不可能干得过她们的。 池乔给她出示隔老远拍的几张照片,变焦以后模糊得不能看了,“还是删了吧……” “发给我吧。”梁司月忙说。 “你又不喜欢他。” “……还是有点喜欢的。” 池乔微信上把照片传过去,删了自己手机里的,“你喜欢他可以关注他的粉丝后援会,他们经常会发精修过的美图,比这个强。” 梁司月笑着摇摇头,“感觉那不是真的他。” 池乔啧一声,“魔怔了。” 两天兼职总算结束,梁司月也毫无悬念感冒加重。 本来只要能足额地拿到钱,这辛苦也算没白费。 但没想到,等了两天,等来一个令人气愤的消息,那缺德中介说要抽成。 “……抽多少?” “一半。”池乔气得要命,埋头飞快打字,跟人交涉。 她以前接触过一些小中介,虽然介绍的工作一般,但钱都是给足的,即便要 分卷阅读14 抽成,也会提前沟通好,不会像这样结款的时候突然狠宰一刀。 “就是欺负我们没后台。” 梁司月问:“能找展商交涉吗?” “展商只跟中介公司签了合同,中介再跟模特单独订立合同。展商把钱结算给了中介公司,后面中介怎么跟模特分配,就不关他们的事了。而且如果去找展商闹,还可能会上黑名单,他们业内消息一同步,以后我们可能都接不到类似的工作了。” 梁司月没问既然签了合同,能不能打官司。 没有人会为了这样一点小钱去打费时费力的官司的,人家有专业的法务,她们两个单枪匹马的,根本耗不起。也正是吃准了这一点,中介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最终,梁司月和池乔轮番交涉,未果,只能接受到手缩水一半的工资。 周六早上,梁司月又看了一遍手机钱包里的余额。 兼职挣两千,加上平时节省下来的零花钱,再预支一点下一周的生活费,基本是够的,后面一周节省点用就好了。 她跟外婆确认了一遍邮寄地址,下单了按摩椅。 梁国志出门前,嘱托梁司月一件事。 “今天郑妈过生,你抽时间,买个果篮给她送过去吧。”梁国志掏出用旧的钱夹,拿出两张纸币递给她,“别省,挑好的。我陪柳导去开会,今晚上估计回来得晚,你回家以后门锁好,自己早点休息。” 若非万不得已,梁司月实在不想再去柳家。 但这种人情往来免不了,她也想尽力为父亲分忧。 梁司月磨蹭到下午才出门。 来应门的是王妈,很有些惊讶,梁司月说明来意,王妈找出双干净拖鞋给她。 客厅里很安静,梁司月小声问:“太太他们不在吗?” “太太和三公子去外地了。”王妈叫她自己去后院找郑妈。 梁司月提着果篮,穿过后厨,在通往后院的门,与一人迎面撞上。 她急忙停下脚步,抬头一看,竟然是柳逾白。 柳逾白同样惊讶,“你来做什么?” “给郑妈送东西。”她扬了扬手里的果篮。 柳逾白没说什么,错身回屋去了。 后院里晒太阳的郑妈听见动静过来了,很是高兴,“难为你还记得我的生日。” 接了果篮,拉她去餐桌那儿坐下。 两人好几个月没见了,不管那时候是敌是友,总归今天梁司月是为贺寿来的。 郑妈问梁司月学习、生活怎么样,学校里习惯不习惯,后者一一都回答了。 因是周六,梁司月学校里不上课,而潘兰兰和柳泽又出去玩去了,郑妈就留梁司月吃晚饭。 “我是外人,这样不太好。” 郑妈摇头笑说:“不在家里吃。逾白……大公子请客。” 说着,郑妈向着客厅里唤了一声,“逾白,晚上吃饭带小梁姑娘一个行吗?” 片刻,传来柳逾白清淡的声音:“随便。” 第6章 1.6 梁司月不大想去。 她是真的不愿意跟柳逾白相处。 但郑妈恳求说,多个人热闹点,她一心软就还是答应了。 郑妈为生日换了一身新行头,毛衣外面套一件熨烫过的呢子衣,头发仔仔细细梳得没有一根乱毛,再戴上深蓝色盆形帽,整个人精神焕发。 她们坐柳逾白的车去。 私人场合,柳逾白常会自己开车。 和享受驾驶乐趣或是注重隐私这些原因无关,不过是因为,如果他不愿意与同行的人深度交流,便可借要专注开车的理由推搪过去。 郑妈算是从小照顾他到大的,柳逾白尊重她的付出,感激她的忠诚,但某些时候,也不喜她的关心过了界,对自己生活过度刺探。 但人有恻隐之心,尤其对这样一个长辈,这话他只放在心里,也从来不会表现在脸上。 答应让梁司月跟来,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郑妈和梁司月似乎很有话聊,一起带出来,能免去他很多的麻烦。 果真,两人一上车就没住过声,电台里的音乐成了她们聊天的BGM。 郑妈给梁司月看自己手机里儿媳妇生的二胎的照片。 梁司月凑近屏幕,“您孙子……” “孙女。” “您孙女,这一看就是很有福气的长相呢。” ……其实那照片柳逾白也是看过的,“有福气”都算是很委婉的评价,但叫梁司月说出来,语气真诚得连他都差点信了。 他肯定是做不到的,因为当时他看到照片,只憋出来了“不错”两个字。 搞得郑妈十分伤心,知道“不错”在他这里,不过是个安慰人的说法,从此以后,自觉的再也不在他面前提孙女的事。 梁司月会这样说,很符合柳逾白对她的第一印象:小孩儿年纪不大,但为人处世挺官方的。 分卷阅读15 要是公司里的艺人都像她这么官方这么会说话,公关团队的工作能少一半。 郑妈这头的事情聊完,又问及梁司月的近况。 梁司月日常学习生活很平淡,最近特别值得一说的,可能也就兼职被中介拦腰宰了一半工资这件事。 郑妈听完直骂中介心黑透了,“小姑娘的钱都好意思克扣,可真是不要脸。” 梁司月笑了笑,“吃一堑长一智吧。” “被人坑了还笑得出来哦,傻乎乎的。” 梁司月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郑妈又说:“你才十六岁,缺钱就找你爸要,别自己出去兼职,不安全不说,还是应该一学习为重。” “我知道,下次应该不会了。这次主要是想给外婆买一件贵一点的生日礼物。” “你外婆也要过生日了?” “下周。” “那也是巧哦……” 聊着天,就到地方了。 柳逾白定的,一家预约制的西餐厅。 梁司月做好了心理准备才跟进去,但是里面的氛围还是让她紧张起来。 出门的时候,只当给郑妈送个果篮就能回家的,就没有用心收拾。而且,即便提前知道,她现在的衣柜里也找不出来一件衣服,能和当下这个场合相称。 现在身上这件象牙白的,某衣库买的,学生风格的牛角扣大衣,实在是太露怯了。 她好怕像某些偶像剧里的那样被服务员拦下:小姐对不起,我们店是有着装要求的。 然而并没有。 服务员挂着标准的笑容,迎接三人到位上去,绅士地替她拉开座椅,微笑问道:“女士需不需要我帮您把大衣挂起来?” “不用。”梁司月立即按住了领口的扣子,故作镇定地说。 她里面穿的那件毛衣,肩膀上有个地方勾线了,但因为是外婆亲手织的,没舍得扔。自己拿毛线绞了绞,在家里穿挺合适。也是图方便,出门没换。 服务生离开她身边,去为郑妈服务。 梁司月松一口气,不自觉脸都红了。抬手去端玻璃水杯,抬眼时正好与柳逾白视线对上,她立即移开眼,窘迫更甚。 梁司月正餐点的意面,担心万一自己仅有必胜客经验的切牛排手法不专业,又闹出笑话来。 吃饭的时候,梁司月和郑妈延续了车上的话题。 聊到开心处,郑妈哈哈大笑。 梁司月实则有意克制自己的音量,但郑妈好像挺无所谓的,柳逾白更无所谓,服务生不远不近地站着,也完全没有一点反应。 她餐叉卷着意面,送入口中。 四下看了看,好像来店里的人,都不像她这样正襟危坐。 对面的柳逾白似乎胃口乏乏,牛排只切了三分之一不到。这时候放下刀叉,忽然问郑妈:“吃得饱吗?再点一点?” 郑妈有些犹豫,“点了怕吃不完。” “吃不完就剩着。” “剩了多浪费……这地方不能打包吧?” “当然能。花了钱的,没人敢怠慢你。” 梁司月顿了一下,总觉得柳逾白和郑妈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其实是在看她的。 然而等她抬头去看,他分明是在注视着餐桌上火苗缓缓摇曳的蜡烛。 但不管这句话是不是对她说的,都让她放松不少。 服务员拿来菜单,郑妈又点了一些小食。 柳逾白好像已经提前结束了这一顿饭,剩下的牛排一点也未再动,他几乎没怎么参与她们两人的谈话,但也没有分毫的不耐烦。相反,他似乎舍了全部的清高架势,只为陪长辈吃一顿生日饭,讨长辈开心。 梁司月心想,自己是不是沾了郑妈的光,才有幸见到这么和颜悦色的柳逾白。 跟她私底下认识的那个,简直判若两人。 服务生将小食端上来,又将三人杯中的饮料续满,紧接凑近柳逾白身旁问了句什么,柳逾白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服务员推着一辆餐车过来,餐车上是燃着蜡烛的生日蛋糕。 郑妈激动坏了,“早知道还有蛋糕,我刚才就不该再点小吃的……” 柳逾白笑笑,“生日尽兴就好。” 郑妈许了愿,吹了蜡烛,服务生帮忙分切蛋糕。 梁司月分明地看见,柳逾白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不知道是不是不爱吃这么甜腻的东西。但他还是拿起勺子,沿着边沿挖下极小的一勺,送进嘴里,随即便丢下再也不碰了。好像精准计算过的,再多一点就到了他的忍耐极限一样。 郑妈正高高兴兴吃蛋糕的时候,有个女人往他们这桌走了过来。 梁司月一眼认出来,这是某个女明星,以长相美艳著称,但混迹娱乐圈好多年,始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代表作。 女明星完全没有镜头前的高冷范儿,对着柳逾白态度可谓是殷勤到了极点:“没想到柳总也在这儿吃饭……” 分卷阅读16 柳逾白径直打断她,笑容欠奉:“今天是私人场合,恕我不招待赵小姐。有事请联系我的助理。” 女明星讪讪,“那就不打扰柳总了。” 郑妈清楚自己与柳逾白身份有别,从不因为跟他关系匪浅就自恃甚高,因此很有些不安,望着女明星走远的身影,说道:“要不听听她要讲什么?万一有什么正事,这样不是得罪人……” 柳逾白笑了笑,“你生日重要,不值得为外人浪费这个时间。” 语气几分傲慢。 梁司月不得不承认,这语气,配合他几分厌世感的英俊皮囊,其实很有说服力。 当然,也可能家世和财富优越如斯,天生就会比人多几分底气。 晚饭结束,郑妈真叫服务员来将剩下的打了包。 梁司月之前便有疑惑,柳家吃食都要是新鲜的,郑妈每顿也都跟着柳家一起吃。她把这些东西,还有之前剩下的打包了给谁吃?她明明住在柳家,家人也都不在同一个城市。 疑惑归疑惑,没问。 回去路上,郑妈敞开了窗户,说想透透气,今天太高兴了,吃得也开心,脸都是烫的。 郑妈感谢梁司月今天愿意陪她过来,叫她以后没事可以去柳家找她玩。 梁司月笑一笑,说下次再说。 车离柳宅还有一段距离,郑妈叫柳逾白就在这儿停,剩下的路自己步行回去,就当消消食。 梁司月第一反应是跟着下车。 郑妈却拦住她,转而笑问柳逾白:“能送送小梁姑娘吧?” 梁司月赶紧说:“我自己坐车回去吧,也不远。” “大公子有车,方便的。” 郑妈提上东西下车了,叫柳逾白开车注意安全。 车厢里一下就安静下来。 柳逾白手搭在方向盘上,问她:“住哪儿?” 她纠结片刻还是报了地址。 一路都是沉默。 车载广播音量调得很低,似有若无的。 梁司月家离柳宅不算很远,梁国志为方便工作特意租的。 沉默中,这一段路很快就到。 柳逾白将车泊停在小区门口的路边。 梁司月拉开车门,“……谢谢柳先生。” 柳逾白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真这么不情愿,干脆就别道歉了,不缺你这一句。” “我没有不情愿。” “对我就不用那副官方腔调了?” “……什么官方?”梁司月没听懂。 柳逾白懒得再理她,伸手去摸烟盒,拿出一支往点烟器里凑了凑。 梁司月自觉也不再说话,下了车,阖上门。 她没意识到这种豪车不用猛掼,只给一点力,门就能稳稳关上。因此,送出去的力道重了些,“嗙”的一声,声响巨大,听着跟她发脾气摔门一样。 她自己都吓傻了。 果真,副驾驶窗户落下,柳逾白手臂搭在上面,“过来。” 梁司月磨蹭着走过去。 柳逾白抬眼看她,“我倒要问问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不是故意的。”她小声解释。但料想柳逾白不会信。 柳逾白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忘了,你爸还吃着柳家这一碗饭?” 梁司月神情一僵。 梁国志简直是她的命门。 “……我跟您道歉。” 说话间,她缓缓地低下头去。 眼神由明亮而黯淡,跟一颗星星熄灭似的,这一过程简直传神。 柳逾白一顿,咬着烟,若有所思地瞧着她。 梁司月始终没抬头。 她心里委屈又不得不低头的时候一贯是这样。 好一会儿,柳逾白说:“让让。” 梁司月往后退。 车窗阖上,紧跟是引擎轰鸣的声音,车子一瞬间就驶出去了。 梁司月:“……” 倒是劳驾留句准话再走? 周一回去上课。 中午课间,梁司月手机上收到了一条好友验证消息。 对方是之前那个缺德中介的直属领导,告诉梁司月说,他们公司年末进行内部考核和监察,开除或者降职了一批因为私自抽成、不规范签订合同、职权骚扰等,严重违反公司规定的员工。 对方说:“之前负责你的那个员工已经被开除了。克扣大家的工资正在统计和追讨,核准以后财务会一一补发,梁小姐留意一下自己的账户余额,七个工作日内没收到的话,请再和我联系。” 梁司月有点蒙,现世报来得这样快吗? 还在发愣的时候,池乔愉快地跑过来,“小月小月,你收到消息了吗?” “嗯。” 池乔拽着手臂把她从座位上拉起来,“走走走,我请你吃东西,庆祝一下。” 分卷阅读17 第7章 1.7 柳逾白最为人知的身份是制片人。 他控股的影视传媒公司,其业务涵盖运作艺人、影视剧制作、影视剧宣传与发行等领域,当之无愧的庞然大物。 各部门都有自己的负责人,平日维持公司的正常运营,大部分工作自行决断,少部分汇报给柳逾白最后拍板。 基本上,需要柳逾白亲自过问的事情很少,每一年的新人面试算是其中一件。 艺人经纪部的负责人袁蓓,当年做过选角导演,看人是一等一的准,有她在,柳逾白压根不需要操心,亲临现场纯粹是因为兴趣。 当然,助理莫莉偷偷吐槽,“恶趣味还差不多”。 今年的新人面试,柳逾白照例专门为此空出行程。 袁蓓已经在会议室里坐着了,手边一摞资料卡。 她翻得挺无兴味,说单看照片没什么特别值得期待的,到时候看现场展示吧。 艺人经纪部,其业务也进行了细分,分为明星经纪部和演艺事业部,两个部门的工作人员和运营理念全都不一样。 简单粗暴地说,明星经纪部负责培养明星和偶像,有一整套严苛的KPI考核标准;演艺事业部,运作正儿八经的演员和歌手,这里面除了一些神格稳定,现如今似乎都已处于养老状态的大神级人物,还有一些被称之为“赔钱货”的新人演员。演艺事业部签的人不多,也不似明星经纪部日进斗金,但确是公司声誉口碑之所在,也是不可估量的隐形资产。 柳逾白要盯的,其实就是每一年的“赔钱货”。 可惜的是,哪怕是“赔钱货”,也可遇不可求。 今年来面试的这一批,长相、身材和气质都是在线的,里面几个,签进明星经纪部,海量资源砸下去,两三年过后,又是一棵摇钱树。 但让袁蓓和柳逾白都能一致认同的会讲故事的面孔,今年依然没能碰上。 袁蓓叫今天过来面试的六七个小孩先回去等通知。 关上门来,袁蓓笑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今学艺术的小孩儿家境优越,都长了一张没吃过苦的脸,好看是好看,无聊也是真的无聊。” 袁蓓当年在茫茫多来海选的女孩里,为著名导演牧永年物色了新片的女主角,并大力推荐。牧永年当时其实另有人选,但最终相信了她的判断。最后那部片子影史留名,女主角更是以非科班的素人身份,直接拿下了那一年金胶卷奖的最佳女主角。 有这样的丰功伟绩在前,袁蓓有资格下这样的判断。 袁蓓没听见应声,转头一看,老板正手臂斜撑着座椅扶手,发呆呢。 柳逾白:“倒是碰见过一个不无聊的人。” 袁蓓来了兴趣,“谁?演过戏吗,找来我看看?” “圈外的。”柳逾白懒散靠着椅背,回忆那晚所见,仿佛星星熄灭的过程,“不过也就一双眼睛还有点意思,演技我估计,悬。” “那也约出来看看。” 柳逾白沉思片刻,“算了。我们干的又不是什么好行当,犯不着把人都往圈里搂。” 平平安安的当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 梁司月后来又跟着池乔去做过几次类似的兼职,不是为了钱,后面纯是因为兴趣。 她小县城里长大的,周围的环境一成不变。 现在才知道,在保证自己生活在安全轨道上运行的同时,又能有机会观察和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十分有意思。 参加的多了,工作邀约也雪花片一样地飞来。 她很谨慎地筛选,不让兴趣和生活相对隔离的状态被打破。 为此,虽然池乔强烈建议,她还是决定不要开微博。社交平台上积累喜爱的同时,也意味着要做好迎接负面反馈的准备。 她又不是吃这碗饭的,为什么要在乎陌生人的好恶呢。 这种平衡她小心翼翼地维持了长达半年之久,某个休息日,收到了一通电话。 某文化公司负责人的电话,说有意向签下她,和公司现有的几名艺人组成一个少女偶像团体,集体出道进行演艺活动。当然,公司不算资质深厚,也不意与工业化的标准偶像团队竞争,他们打算走细分市场…… 梁司月没让他把话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不好意思,我没有要出道的打算……” “梁小姐可以来我们公司看看,当面谈一谈。” 梁司月再度回绝:“我想我应该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就不再耽误您的时间了。” “好吧……”负责人不无遗憾,“那梁小姐加我个微信吧。” 这通邀约电话,池乔当然也收到了。 与她的回复不同,池乔很积极提出想去公司考察并面谈。 梁司月不意外池乔的反应,但还是有些怅然若失,因为突然间很清楚地意识到,如果池乔选择出道,那么她们的人生轨迹,一定,终将不可避免地转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分卷阅读18 在池乔和那家文化公司进行到商谈合同条款这一步的时候,两人又接了一单兼职。 合作过好几次的中介介绍的,给某网游广告做群演。据说到时候某大咖会到场,拍摄细节涉密,就只告诉给了她们地点和时间。 两人依照约定时间到达,才知道那网游即是周洵代言的那一款。 梁司月难掩期待情绪。 和池乔去化妆间上妆,半途中忽的听见外面喧哗声动。 没一会儿,化妆间的门打开了。梁司月在镜子里看见周洵走了进来,立即转过头去。 周洵也看见她了,稍稍地愣了下,紧跟着微微一笑,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拍摄任务没什么难度,她们群演没有台词,只用面无表情地站在周洵身后,演好“仙君的侍女”这一角色即可。 和周洵一起代言的,是一位上升期的年轻女演员,台词功底差,又不怎么敬业,总是频频笑场。 周洵一个好脾气的人,也快失去耐心,最后不得已叫停拍摄,问那个女演员,如果迟迟不能进入状态,要不要给她一点时间酝酿,准备好了再叫他来。 这个话已经有当众点名批评的意思了,但周洵声音温和,且有些玩笑语气,气氛一点也不尴尬。 导演便趁势叫大家休息十五分钟再开始。 周洵没有回化妆间,穿着行动不便的古装,搬了个板凳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着有点儿自闭。 池乔小声地说:“周洵脾气真好,换成我就要发火了。” “以后可能还要合作的,当众闹翻了不好吧。” 池乔点点头,下巴顶在她肩膀上,“你说,我现在去找他要签名,是不是不太好?” 两人对此很有自觉,但没想到有跟她俩一起来做群演的其他女生,趁这个空当机会直接就围上去了。 周洵脸上已经没了表情,却还是接了笔给她们签名。 签完以后淡淡一笑,站起身说了句“抱歉”,离开了片场。 梁司月望着他跟助理一块离开的背影,忽问:“小乔,你是不是带了巧克力的。” “包里,你要吗?” “给我吧。” 池乔回到化妆间,从包里找出来巧克力,递给梁司月。 梁司月接了就往外跑,喊都喊不回。 周洵的保姆车停在后方的停车场里,旁边有安保守着。 梁司月徘徊一阵,找不到办法靠近,又不好直接喊车里周洵的名字,想了想,最后还是原路返回了。 她看过一些有关于周洵的资料,才知道他很喜欢甜食,外出工作总会随身带一些。 刚刚一冲动,就想如果他现在吃点甜食心情会不会好一些,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可能自己带了。 更有可能,她的靠近,也会被视作无法拒绝,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的打搅吧? 梁司月揣着巧克力回到化妆间。 池乔:“你是不是追周洵去了?” 梁司月低下头,“嗯。”其实不沮丧,只是懊恼自己有点考虑不周。 池乔严肃神色,“这是私生饭行为,下次不要再做了,要是被他粉丝团知道了,会在微博上挂你的。 “……嗯。” 池乔盯她片刻,“真这么喜欢他,就跟我一起签约出道啦。这样再怎么咖小,也是同行,再接近他,顶多只会被骂蹭热度。” “少来。”梁司月笑了。 第8章 1.8 这天的拍摄工作结束,返程的路上,梁司月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远在云南的二舅发来的,告诉她外婆旧疾复发,住院了。 梁司月跟梁国志商量以后,没有一点耽误地前去探望。 所幸情况比她想象得乐观许多,她在那边陪护了两三天,外婆出院。 外婆现在住在大舅家。 久未团聚,梁司月多留了两天,观察到外婆在大舅家里住得并不大舒心: 大舅和大舅妈两人很忙,到外地去进货,一去好几天不会回家。 大表哥和表嫂特爱玩,晚上出去唱歌混酒吧,常常凌晨才回来。外婆睡眠浅,常会被外头的声响吵醒。 大表哥和表嫂的小孩儿刚满两岁,破坏力惊人,他俩自己不带,一甩手交给了外婆。 可怜外婆这一生,带儿子,带儿子的儿子,再带儿子的儿子的儿子。 最近,外婆住院,他们才临时请了个保姆。 保姆也不尽职,小孩儿在地上爬,乱捡东西吃,她看到了从来不阻止。 外婆看不过眼,叫保姆多看着点儿。 保姆翻个白眼,把小孩儿从地上捞起来,粗暴抠出来嘴里东西。小孩儿哇哇大叫,不要她抱,要找曾祖母。 外婆也不顾自己刚出院,抱起小孩连声哄。孩子敦实的一身肉,健壮成年人抱久了都嫌累。梁司月看不过去了,把小孩接过来自己 分卷阅读19 抱。结果小表侄认生,不要她抱,一碰就哭,谁哄都没用,只除了外婆。外婆没办法,只能继续抱着,边摇边哄。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让梁司月很不舒服—— 她送的那台按摩椅,表嫂嫌占地方,没多久就给扔了,自己买了台跑步机放在家里,也没用过几回,现在上面都挂满了衣服。 这事儿,电话里外婆从来没提起过,一贯只夸家里人对她多好多好,她多么的享清福。 探望结束回去以后,梁司月越想越不放心。 梁司月出生没多久,妈妈就去世了,她基本算是被外婆带大的。 那时家里欠了债,老家又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梁国志不得已将女儿托付给岳母,自己去外地寻找机会。 梁司月被送到外婆家时才五岁,和二舅一家住在一起。 二舅一直是个没什么出息的人,三十好几了还没在县里凑出一套房,只能带着老婆啃老,婆媳住在一个屋檐下,关系自是无比紧张。 二舅妈几乎天天跟二舅吵架,言辞间总要拐弯抹角地捎带上梁司月的妈妈,说就因为梁妈妈生了那么多年的病,跟个无底洞一样,掏空婆家掏娘家,才害得她一个无辜的人,现在嫁过来受这等窝囊气。 二舅妈生了两个孩子,三代五口人,再加一个梁司月,家里挤得简直不能住人。 想当然,梁司月这个拖油瓶,在外婆家里日子不可能过得多舒坦,表哥表姐时时捉弄她,二舅妈不但不制止还会暗自怂恿。 外婆知道以后总会回护几句,二舅妈便开始抹眼泪,说孙子和外孙女,既然带一个“外”字,合该亲疏有别,怎么到了外婆这儿,就只知道护短?到底是活人争不过死人哦…… 外婆气得一句话说不出,偏偏不能拿二舅妈怎么样。二舅当时娶这个媳妇儿有多难,她不能为争一口气,就把人气走了,把这个家给拆散了。 梁司月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察言观色,不想让外婆夹在中间难做。 后来梁国志在外面挣到了钱,一部分还债,一部分寄到外婆家里,梁司月的日子才好过一些。 读初一的时候,梁国志资助了二舅一笔钱,二舅前去投奔大舅,合作做生意,并在外地定了居。 梁司月这才完完整整的,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 但没和外婆单独生活几年,外婆就生了一场重病。 住院期间,两个儿子从头到尾没请一天假回去看看。街坊邻居议论纷纷,说外婆这两个儿子简直不孝极了。两人受不了舆论压力,这才将外婆接去身边养老。 梁司月一直很不舍与外婆分开,但也知道自己如果执意留在老家,只会绊得外婆享不了清福。 ——是的,她原本以为,外婆真如电话里所说,是去享清福的。 如果不是这一次前去探望,她可能永远也发现不了真相。 她现在自己和父亲住在一起,生活算不上宽裕,但绝对称得上舒心。 两边对比,让她很难安。 梁国志下班回家,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梁司月跟他讲了外婆的事,并委婉地问:“……能不能把外婆接过来住几天?” 梁国志知道这不是住几天的事,是女儿想替外婆养老。 他没说话。 梁司月也就不追问了。 吃完饭,梁司月收拾过外卖盒,拿去楼下扔掉。 回来的时候,梁国志把账本找了出来,趴在餐桌上一页一页地翻。 梁司月眼里的父亲,其实长相很是周正,只是眉头拧得紧了,拧得久了,日积月累下来,总有些苦相。 梁国志朝她招了招手,“小月你过来。” 等她在对面坐下以后,梁国志捏着圆珠笔,一笔一笔给她算账:外婆如果要来,肯定得换一个大一点的房子,少说得两室,还得带厨房,总不能让外婆也跟着顿顿吃外卖。这样的房子,还不能离学校太远,不然她上学也不方便,算下来,单房租一项,一个月少说就要四五千了。再加上水电费,燃气费,生活费……杂七杂八一堆开支,万一外婆病又复发,花钱更是没个上限。 梁国志说:“小月,我懂你的孝心。外婆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也想出一份力,但接过来住,我就有心无力了……你也知道,这些年挣的钱全拿去还债了,一分也没存下。而且,现在这个工作,我也不能保证能一直干下去,你见识过潘兰兰是什么样的人……” 梁司月沉默片刻:“我多接一些兼职呢?” “你还在上学,影响成绩得不偿失。我想,外婆肯定也更希望你好好学习。” 梁司月其实没有为钱发愁过。 不是说不缺钱,而是因为她物欲淡,也从来不追求超出消费能力的东西。从前寄住在外婆家,都是有什么吃什么的,有肉固然好,吃糠咽菜也不是不能将就。 现在搬来和梁国志一起住,通过兼职挣了一些零花,一部分寄给外婆,一部分存在卡里,需要什么就自己买。 从来 分卷阅读20 不知道,现实无所谓温情,只是一笔一笔冰冷的数字。 梁司月苦恼了好多天。 池乔发现了她有心事,连番追问。 梁司月两眼无神地望着池乔:“小乔,你知道有什么来钱快的工作吗?” “现在兼职挣的钱不够你花吗?” “不太够。” “那就跟我一起签约出道啊。” 让池乔意外的是,这一回,梁司月没再矢口反驳她这个提议,而是若有所思。 池乔笑了笑,“对了,你是不是还没去过我家?” 梁司月第一次去拜访池乔的家。 池乔黏她黏到近乎形影不离,但意外的,从来不邀请她去家里玩。 今天,她才知道原因。 和传言中,池乔是被骄纵的白富美,家境优越的说法完全不同。 池乔的家,只在老城区一条普普通通的巷子里,家里经营一爿小水果摊。妈妈日常就看顾着小店,挣来的钱,抵一天的生活开支。爸爸是家政工,空调除尘、疏通地漏、清理油烟机……什么都做。 水果店的二楼,就是她的家,两室一厅的小格局,被前后建筑夹击得采光极差,大晴天里,屋里都是潮湿昏暗的。 池乔的房间里贴满了明星的海报,衣柜爆满,一扇门已经关不上了。她拿个板凳抵住,抱开了床上层层叠叠的衣服,叫梁司月就坐在床上。 没一会儿,池妈妈送来一盘新鲜的芒果,放下没多久,又拿来饮料……进进出出的好多趟。 池乔提出抗议:“我要跟小月说话,你不要再进来了!” 池妈妈翻她一眼,“再跟我这样说话试试!”转而看向梁司月,笑说,“小月你想吃什么,就朝楼下喊一声,我给你送上来。我先看摊子去了。” 梁司月笑着,“阿姨您先忙,不用管我们的。” 池妈妈走之后,池乔从盘子里抓起一片芒果送进嘴里,“从初中开始,我已经存下有一小笔钱了……但你知道现在房价多少吗?我接这样一单一单的工作,永远不要想给我爸妈买一套房。” 梁司月静静听着。 “所以,如果这次机会合适,我一定会签约的。”池乔坐在床沿上,看着窗户。这东向的窗户望出去,是对面楼近在咫尺的防盗网,一半拿瓦楞纸糊住阻挡视线,一半晾晒着小孩儿的衣服。 这让梁司月想到自己小时候住在外婆家的那间卧室。 大的、采光好的房间都给二舅夫妻和表哥表姐了,她跟外婆住最小的那间。 不朝阳,只有非常小的一扇气窗,锁死了推不开。 她曾经在墙壁上贴了张蓝天白云的海报,当做窗外的风景。 池乔惊讶,“我一直以为你虽然不是什么白富美,但家境终归会比我好一点。” 梁司月摇摇头,笑了,“我们两个,是不是互相在对方面前打肿脸充胖子?” “你早说你也是贫民窟少女啊,你不知道我今天带你来,路上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 “那我下回请你去我家,就扯平了。” 两个人一时笑作一团。 梁司月望向窗户,缓慢地说:“小时候一下雨,我就感觉自己像是住在水底。” 四面倾覆的潮湿,久了有一种溺水的感觉。 池乔点头,她太懂这种感觉了,“所以,如果有一根稻草递过来,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抓住。” 梁司月知道这个抉择可能会影响她一生的走向,来龙去脉都捋顺了,才最终下决定。 去拜访了此前邀约过她的那家公司,合同条款一条一条抠着字眼弄清楚,再花时间给自己拟定了一个短中长期的职业规划。 准备得差不多了,去找梁国志聊。 她还没成年,签订合同需要监护人代理。 梁国志一开始并不同意女儿的决定。 他给柳文藻当司机,听过多少娱乐圈的八卦。且不说进圈了能不能红,即便红了,也意味着是以牺牲一生的平静为代价。 他不希望女儿做出这样的牺牲,最好,她念完书,读完大学,找个工作,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 梁司月却很坚定,一点一点分析给父亲听。 她的学习成绩从来只在中游徘徊,不是没努力,相反她很努力地追赶过了,但怎么也追不上班里的那些同学,他们轻轻松松就能考一个叫她望尘莫及的分数。 或许,读书也是有天赋这回事的,她的天赋注定不在于此。所以很遗憾,她可能圆不了父亲的名校梦。 再者……她实在不想做“等我大学毕业以后”、“等我工作以后”这样的许诺,她现在所耽误的每一天,都是外婆正在煎熬的每一天。 和外婆这一生所吃过的苦比起来,她这个决定算得上是什么牺牲呢? 最后,跟着池乔长了这么久的见识,她不怯于承认,她实则不排斥那个五光十色的世界。 分卷阅读21 或者,称之为虚荣也罢。 如果外表是她的资本,运用这项资本,为家人换取更好的生活,在她看来是合情合理的选择。 多次相谈之后,梁国志最终被女儿说服了。 但他只有一个要求:你要守住底线。 你明白我说的底线是什么意思。 柳逾白这天经过了柳家,过来看郑妈,给她带一盒西饼。 很是巧,进院子碰见久未见的梁司月,来给候命的梁国志送落在家里的钥匙。 柳逾白开车与梁司月错身,后者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看见是他,愣了一下,嘴唇微动,似乎是要打招呼,但没喊出声。 柳逾白去了厨房,没等他开口,郑妈似已按捺不住地爆出来一个大新闻:“小月签了个公司,准备出道了。潘算是圈内前辈,你爸又是大导,老梁前两天把小月带过来打了声招呼。” “过来求人提携?” “真要潘提携,那这对父女这辈子不就得被人死死攥手里了?再说了,小月这个家庭背景,能有什么提携的价值?就单纯打个招呼而已。”郑妈觉得好笑,“这不是舍近求远么?要进圈,找逾白你不最合适?你手指缝里漏点儿,都够她吃饱了。” 柳逾白笑了,“您当我这是废品站?” 晚上还有个应酬,柳逾白不在柳家吃饭。 取了车,开出大门,没行驶几步,看见了正沿着路边边往前走的梁司月。 她穿一件白色的薄毛衣,水洗蓝色的九分牛仔裤,脚上是过踝的短靴。 她好像在放空,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故意去踩住地上的落叶,跟个小孩一样。 柳逾白手臂搭着方向盘,原想转弯的,不知道为什么鸣了喇叭。 梁司月一惊,转过头来。 柳逾白索性落下车窗,探出头,“过来,问你两句话。” 第9章 1.9 正因为不想和柳逾白撞上,梁司月才给了钥匙就走,招呼都没跟郑妈打一声。 哪知道柳逾白不好好留在家里吃饭,还是把她逮着了。 她在柳逾白面前已经无所谓表情管理,顶多只端个礼貌的的架子,“柳先生什么事?” “我赶时间,路上说。”柳逾白将车门解锁,“上车。” 梁司月内心挣扎了好久,才去拉后座门。 当他是司机呢?柳逾白又出声,“坐前面来。” 梁司月好不情愿地上了车,系上安全带。 她平常听做司机的父亲科普,豪车也分等级的,尤其在一线大城市,有钱人家里谁没个几辆顶级超跑。 相比较,柳逾白这辆百多万的奔驰,简直称得上是低调。 车厢里开着空调,后座上放着他的风衣,他身上只着一件白色衬衫,领口和袖口的扣子都是开的,衣袖挽上一截,舒适为主的穿法。 肉眼即能看出衬衫的剪裁有多好,可精良材质的衣衫并没有夺走视线的重点,反而尽职地做个陪衬,把他衬出一种绝版一样昂贵而难以企及的英俊。 客观来说,柳逾白是要比周洵更好看的,皮肤也白了近一个度。却并非没有血色,而是呈现冷玉一样的质地。 ……如果他不开口就好了。 梁司月默默地想,那他就是完美的。 柳逾白立刻就开口了,开门见山:“签的哪家公司?” 梁司月难掩惊讶。她签合约也不过是前天的事,柳逾白的消息未免太灵通。 “青木娱乐。” 柳逾白蹙眉,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他压根没听过,“贵司出过什么影视作品?” “……我们公司,是做偶像团体的。” 柳逾白一顿,转过头来看她,只差把“什么玩意”直接写在脸上了,“现在这个环境做女团?不如直接参加选秀,还有一点希望。” 梁司月签约之前,跟青木娱乐的负责人详细聊过。 对方告诉她,他们要做的是一个“二次元”和“古风”相结合的女团,这领域内有成功的例子,不用正面参与娱乐圈残酷的竞争,是有很大概率能出头的,即便不能出头,在细分市场上混个温饱也没问题。 她原本觉得这是剑走偏锋的一招妙计,被柳逾白一说,忽然有点怀疑这团的靠谱性了。 自尊心作祟,使她想扳回一局,“我没想要大红大紫。” “那图什么?钱?” “为钱不行吗?” 赚钱是梁司月的出发点不错,但她跟公司订立的合约,其中有一项便是由公司提供每周至少两节的表演课。她打算之后艺考,走科班路线。等合约到期,也能多一条路。 但这些,没什么必要告诉柳逾白。 “为钱何必进娱乐圈?” 现如今条条大路通罗马,美貌是最容易获得成功的资本。当网红,做美妆博主,签个MCN,直播带货,时机成熟,自己开个网 分卷阅读22 店,或是成立品牌自己当老板,哪一条路不能赚钱? 梁司月真被问住了。 为什么? 沉默许久,梁司月才说:“柳先生是圈内人士,有高屋建瓴的视野。我不一样。青木首先向我伸出了橄榄枝,是我看到的第一个改变命运的契机……” “就因为它是第一个邀请你的?” “可以这么理解……” 柳逾白又转头看她一眼,说不出有什么意味,“签了几年?” “五年。” 木已成舟,柳逾白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偶像这条路,你出不了头。不过还是祝你发展顺利。” 梁司月垂着目光,没有应声。 柳逾白当这番交谈已经结束,没想到沉默了好一会儿,梁司月突然开口,“柳先生又是凭什么判定我出不了头呢?”不太服气的语气。 “经验。”他从业这么多年,没有一次看走眼。 梁司月目光和声音一样的清冽,“我知道,柳先生是经验丰富的业内人士,也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但你的经验,就从来没有出错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 “我不过是想忠告你两句,最好对自己要走的路有清醒认识。” “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走什么路和柳先生有什么关系?我挡到柳先生的道了吗?” “你先冷静一点。”他几分倨傲,似乎压根不愿意跟她平等交流,从调性上直接否定。 这语气彻底惹恼梁司月,“如果我知道柳先生所谓的问两句话,就是从头到尾羞辱我的话,那我一定不会上车……”她伸手要去拉车门,语气前所未有的强硬,“请柳先生靠边停车。” 柳逾白听出她声音几分颤抖,有些惊讶。 依其所言停了车,但锁上了副驾驶的门。 梁司月拉了两次都没拉开,更加懊恼,“开门!” 她撇下了所有的敬语,情绪也终于顶到极点了。 柳逾白尴尬极了。 不是没有女演员在他面前哭过,可年纪这么小的,算是头一回遇到。 可能她的稳重常常让他忽视她的年龄,她现在也不过是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而已。 回想,自己今天说的话是否重了些。 可他真没什么恶意。 柳逾白扯了一张面巾纸,递给梁司月,“如果你觉得这是羞辱,我道歉。但我坚持自己的判断……” 梁司月哭得更大声了。 也不接他的面巾纸。 “……” 她背对着他,朝向车门,手指还维持着要去开门的动作。 头发垂落,完全遮住了脸,只能看见肩膀在微微颤动。 如果纯粹因为生气,梁司月不至于哭的,又不是没见识过柳逾白这人讲话有多讨厌。 但如果说话的身份,是娱乐帝国的掌舵人,他下的判断,就足够具有参考价值。 她以孤注一掷的心态签约准备出道,换得他一句“出不了头”的评价,羞辱感、挫败感以及茫然,多重压力之下,碰上这么个无处可退的境地,才让她控制不了情绪。 在讨厌的人面前哭,真是丢人。 但同时又有一种破罐破摔的心情,都已经这样了,管什么丢人不丢人。 柳逾白才应该羞愧,欺负一个比他小了十几岁的小姑娘! 羞愧这两个字,就没在柳逾白的字典里存在过。 现在这情况,顶多叫他觉得无措。 梁司月不是他的员工,他下不了命令叫她别哭了;哄人吧,不好意思柳总从来不哄人;威胁……不至于不至于。 没办法,只好叫她自生自灭。 他将窗户打开些,新鲜空气透进来,免得她哭得缺氧。 又拿下中控台上的纸巾盒,直接丢在她腿边,让她一伸手就能够着。 几分钟过去,梁司月摸过了纸巾盒……因为她需要擤鼻涕。 声音好大。 她觉察到柳逾白的视线,动作一停,尴尬得哭不下去了。 她擤过鼻涕,擦干净眼泪,又抽出一张纸巾,把用过的纸巾团一团,拿在手里,准备下车再扔掉。 低头捏着纸团的时候,忽觉柳逾白身体探了过来。 她吓得倒吸一口气,下意识往后一缩。 柳逾白不是要碰她。 他手臂伸过去,打开了副驾的收纳格,从里面拿一只纸质清洁袋。 她的反应过度,叫他蹙了一下眉头。 对上她呆若木鸡的脸,他停了一瞬,望着她问道:“入了行,今后多的是比今天更难听的话,你打算回回都哭?” 梁司月带着鼻音的声音说:“您能别说话了吗?” 不单单因为他说话伤人,伤口撒盐。 还因为,他放大的脸,自带冷淡感的浅褐色眼瞳,以及身上浅淡的香味,让她快没办法呼吸了。 “……”柳逾白把清洁袋塞进 分卷阅读23 她手里,身体坐正了。 梁司月反应了一下,哦……是让她扔面巾纸的。 车子发动,继续行使。 梁司月整理着头发,注意到窗外的景观渐渐熟悉,车是行驶在往她家去的路上。 梁司月不得不提醒,“我好像没说我要回家。” “你也没说你不回家。你要去哪?“ “靠边把我放下就行了。” 柳逾白没听见一般,继续往前开。 梁司月多少开始了解柳逾白的个性了,傲慢又固执己见,他既然表明要载她一程,就不会给她说不的余地。 她只好报了一个商场的名字。 后半程两人都没说话。 傍晚路上有些堵,花了些时间才到。 柳逾白找能临停的地方,一边问她:“去逛街?” 梁司月略感莫名,“……和朋友吃海底捞。” 下车时,柳逾白忽然叫住她。 她手掌着车门,低头往里看。 柳逾白少见的认真神色,语气也不带一点嘲讽,“决心坚定的人不会在意别人的评价。你可以证明给我看,我的经验是错的。” “不,”梁司月摇头,“这是我的路,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 柳逾白看她片刻,似乎是淡淡地笑了笑。不过下一秒便又回到平日里那副冷淡表情,催促道:“赶紧下车,这里不能久停。” 梁司月:“……” 赶到的时候,池乔已经快要排到号了。 两个人坐在店外等位,聊着天,梁司月没忍住问:“你知道柳逾白这个人吗?” “这种大佬级别的人谁不知道?” “他是不是圈里风评不好?” 池乔想了想,“好像没听说过啊?不过他是制片人,一般人轻易也接触不到,也没什么八卦传出来。即便有,也很快就会被公关掉。哦!他有个粉丝后援会,非官方的。” “他都有后援会?”脸好看就能为所欲为么? “有啊,画风很清奇。后援会不敢明目张胆地挂他的名字,而是叫……” 池乔想不起了,拿出手机,打开微博翻找了会儿,“叫这个。” 梁司月凑近去看,“柳家海龟饲养基地?这是什么意思?” “这跟一则关于他的十分搞笑的传言有关。” 第10章 1.10 有关于柳逾白的传闻其实不少,但这一则算是有“实锤”的。 传闻柳逾白某一年去东南亚某个很不有名的海岛上度假,发现有海龟上岸产卵。但那地方穷,当地也没人重视,海滩上当地居民来来往往兜售纪念品,海龟既无地方安心产卵,产了卵,也可能没孵化出来就被人踩碎了。 柳逾白就把那片长约一公里的海滩租了下来,仅供私人使用。 然后,又雇了一个人当保育员。 说是保育员,其实每天别的事也不用做,只巡逻一下,捡捡垃圾,保护海龟安心产卵。 “柳逾白是环保主义者?” 池乔摇头,“听说他只是单纯喜欢海龟。” “海龟有什么可喜欢的?” 池乔耸耸肩,“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你知道柳逾白给保育员开多少工资吗?月薪三万。”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梁司月双目失神,“……我好想做这个工作哦。” 池乔心如死灰,“我也是。” 两人排到号,进去坐下点过菜之后,继续聊关于柳某人的奇闻异事。 池乔每天吃瓜乐此不疲,每回都是她单方面给梁司月灌输圈内动态,少见她主动表示有兴趣。既然她对柳逾白好奇,池乔少不得倾囊相授:“柳逾白以前拍过电影你知道吗?” 梁司月很惊讶。想象不出来,柳逾白还能当演员?他这个二五八万的性格,哪个导演指挥得动。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搜一下。” “搜不到了。只有词条,没有资源。因为据说柳逾白前些年收购了制作那几部电影的公司,等于片子的版权也就被他买断了。和一些平台的播放协议到期以后,直接全网下架。哪个盗版小网站敢偷偷放资源就律师函警告,网盘都没能幸免……” “他不是拍的三级片吧……” “噗……”池乔差点一口呛住。 梁司月很认真的,“不然这么害怕被人看到?” “据说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演技差,想销毁黑历史——谁说互联网是有记忆的,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声气,又心如死灰地眼红了一下那个月薪三万的保育员。 “后援会微博发过电影剧照截图,你可以翻翻相册。后援会会长看过那几部电影,她曾经小号发微博说,作为粉丝,哪怕戴上滤镜也只能说……还是静态图片舔颜吧,柳总全网下架是对的。” 分卷阅读24 梁司月接过池乔的手机,点开那个“柳家海龟饲养基地”的微博。相册里一堆沙雕图,偶尔间杂几张几乎没有修过的剧照。 剧照里,柳逾白还是少年,当得起芝兰玉树、孤松独立、玉山倾倒等一切形容。那颜值放在现在的娱乐圈里,哪怕一个表情演完全剧,演技全靠配音演员发挥,都会有人前赴后继给他送钱。 后援会发的微博全是粉丝可见的,不能转发,因为转发必定能出圈,要是被柳逾白本人看见,说不定有可能会被炸号。太卑微了。 池乔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知道他的?他是幕后的,又很低调,平时没什么绯闻爆出来。” 梁司月不好说自己才从他的车上下来,“……网上偶尔看到了。” 锅底端上来,热腾腾的番茄汤和红油汤,在初秋微寒的天气里吃刚刚合适。 不久之后,梁司月和池乔就要进公司封闭训练了,不能再像现在这样随随便便跑出来吃火锅。 池乔涮着牛肉,又说:“我们之前跟周洵一起拍的那支广告,最近这两天就要放出来了。” “在电视上放么?” “应该只是视频网站的贴片广告。” 梁司月觉察到池乔正要笑不笑地盯着她,无奈笑说:“好啦好啦,我算是周洵的路人粉。” “路人粉才不会去送巧克力……” “不要再提了……”梁司月也想运用资本的力量将池乔封口,“我那天真的只是一时冲动。” 吃完火锅,已过了晚上八点。 两人喊来服务员买单。 没一会儿,服务员手里拿着一只纸袋回来,“有人已经替两位女士买过了。” 梁司月和池乔面面相觑,“谁替我们买的?” “抱歉这我不清楚。不过买单的人在收银台留了一份给梁小姐的礼物。”服务员将手里的纸袋递过来,“哪一位是梁小姐?” 梁司月一头雾水地接过,才看清楚纸袋上印着“Burberry”的logo,“收银台还记得留礼物的人长什么样吗?” “请跟我来,我帮您问一问。” 收银台的服务员说,留礼物的人是一位穿着干练的女士,看不出来年龄,三十或是四十都有可能。也没留下别的话,买了单,拜托转交礼物就走了。 梁司月和池乔离开火锅店,看着手里的袋子,完全摸不着头脑。 池乔问:“该不是你的哪个追求者也在店里吃火锅?” “我的追求者是三四十岁的女士?”梁司月哭笑不得,“……拜托这太前卫了。” “拆开看看袋子里,说不定给你留言了?” 梁司月赶紧打开。 里面是一条围巾,除了吊牌之外,没有半片多余的纸张。 池乔安慰梁司月,“好歹围巾还是实用的,马上天一冷就能用得着了。” “你说,是在这家商场的Burberry买的吗?” “有可能。” “我过去问的话,店员会不会有可能认识……” “你敢进去吗?” “……我不敢。” “……我也不敢。” 两个经过奢侈品店只敢绕道走的穷光蛋。 往地铁站去的路上,池乔说,如果真的是有人追求她的话,这一招就是在吊胃口,不可能永远匿名躲在背后,总有一天会现身的。 梁司月似听非听的,忽然,一个想法在脑中闪现,“啊……” 池乔顿住脚步,“怎么了?” 梁司月想,该不会,是柳逾白想赔礼道歉,所以叫人来买的单?下车前他特意问过她是不是要去逛街,当时她就觉得这一问挺奇怪的。 然而…… 柳逾白?赔礼道歉? 怎么可能。 梁司月否决了自己的猜想,摇摇头,“没什么。” · 柳逾白晚上是去跟几个资方谈新片的事。 有意向合作的导演有好几个,柳逾白想启用这两年刚刚崭露头角的新导演何讷,但其余资方觉得太冒险。 柳逾白力排众议,攒了个局,把主要资方和何讷都叫出来,饭桌上合议这事。 他晚到了快半小时,被人起哄着罚酒三杯。 这半小时里,何讷已经跟几个资方聊嗨了,气氛挺热烈的。 何讷今年三十五岁,在导演这一领域,称得上是年轻。前年导了部故事片,制作成本低,又缺少宣发,票房成绩不太理想,但口碑很好。出国巡展,拿了好几个奖,包括某权威大奖的最佳新人导演提名。 这部还在筹备的新片是明年的S级项目,好几家大公司,连同整个产业链大大小小的上百家公司,都指着这片子吃饭。 何讷年轻、有激情、有些点子很让人惊艳,但票房能力毕竟还没有经过市场检验,资方还是不敢把这样一个重点项目交到他手里。 饭局结束,柳逾白着人将合作资方 分卷阅读25 一一送走,留下何讷坐自己的车。 何讷虽然对结果有心理准备,还是不免颇受打击,也觉对不起柳逾白给他这个机会。 柳逾白笑说:“手头还有个项目,但剧本只有雏形。故事我很喜欢,你愿意的话,可以拿去看看,试试能不能打磨出来。这项目我独资,给你充分的自主权。” 何讷此前就听说过,在制片人柳逾白手底下当导演,简直不要太舒心,只要剧本在他那里过关了,后面找谁拍,怎么拍,他基本不干预,给的钱也足。 何讷前年拍的那片子得奖以后,柳逾白便主动过来联系,交换了私人微信,说以后有机会想找他合作。 微信加上以后,柳就没再联系过他。这一类情况常有,他也没放在心上。 谁知道时隔一年多,柳再找上他,就是个大项目,虽然最终没谈下来,他也能领会到柳的惜才之心。 “什么题材的?” “爱情片。” “爱……”何讷讶异,转而忙说,“不是瞧不起爱情片,柳总你知道,我以前没拍过这个类型。” “你先看看原著和剧本梗概。回头我让助理发给你。” 司机先将何讷送到,再送柳逾白回家。 柳逾白喝了些酒,人有些醉意,更觉得累。 在车上眯了一会儿,睁眼时已经到公寓小区门口了。 柳逾白的公寓是一间三百平方米的超大平层,三面落地窗,窗外便是视野开阔的江景。 脱了鞋,扯开衣领,赤脚走进屋里。 智能家电系统自动打开了灯和电视,空荡荡的屋里一下便有了人声。 柳逾白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拧开喝了一口,随手放在了餐桌上。 洗了个澡,回到客厅。 刚准备关上电视去睡觉,播放到一半的视频,闪过了一个广告。 他愣了一下,以为看错。捞起遥控器,将进度条回退。 网游广告,五周年活动宣传主题,主角是周洵。 这网游他还有印象,那时候陪着周洵去参加过发布会的。 广告没什么内容,也不需要内容,周洵本人就是最大卖点。 他的角色是白衣飘飘的天上仙君,身后几个同样长相不俗的侍女给他当陪衬。 柳逾白很是佩服自己,就一秒不到的镜头,他是怎么从那几个侍女里看出来了某张熟悉的脸。 但不得不说,即便剧本只要求她做个面目模糊的背景板,她的呈现还是有别于其他人,那双眼睛里看着总似有故事。 然而,这张有故事的脸,要去当“爱豆”了。 唱跳的那种。 宅男在底下打call喊“老婆”的那种。 频频传出“枕营业”和“私联”的那种。 可能还会开握手会的那种。 …… 柳逾白按电源键把电视关上了。 第11章 2.1 他感到自己开始融化,然而依然坚定地保持着立正的姿势,火枪依然牢牢地扛在肩上。 ——安徒生《坚定的锡兵》 · 梁司月和池乔所在的这个偶像团队,一共有五个人。 除她们之外,团队中的另外三人分别是如下构成:其中两人是青木娱乐之前运营过的一支已经解散的团队的前成员,也分别是现在团队的center位和队长;最后一人,则是跳宅舞出名的“二次元”网红,青木的老板花重金从MCN公司挖过来的。 这一回,老板吸取之前做韩系偶像团体失败的教训,铆足劲,立志要做出“国内第一‘二次元’古风美少女团体”。 池乔不止一次对梁司月悄悄吐槽:不觉得定语加得越多,就越像野鸡团吗? 吐槽归吐槽,老板对团队还算上心,出道的第一次商演,将会在目标用户为“二次元”的某大型视频网站的周年庆晚会上登台。 晚会三月份举行,意味留给梁司月和池乔练习的时间不多了。 签订合同后一周,梁司月就进公司进行封闭训练,除了期末考试,基本没请过假,过年也只在家里待了三天。 池乔好歹自娱自乐地跳过宅舞,梁司月却是一丁点的舞蹈基础都没有。 实话说,从零开始真的很难,C位谢雨湉早就整支舞蹈都学会了,梁司月还在细抠分解动作。 每天待到舞蹈室关门了才回宿舍,不知道躲在厕所里偷偷哭过多少回,但哭完了还是要继续,谁叫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终究,基础再差的人,练上三四个月的时间,也足够将一支五分钟不到,且难度并不高的舞蹈跳得有模有样了。 到二月底,梁司月终于迎来了进团之后的第一个假期,有足足三天的时间。也是因为三月就要演出了,公司想在这之前让大家好好休息,调整状态。 这天的练习结束。 梁司月回宿舍洗了个澡,准备 分卷阅读26 收拾东西回家。 她们宿舍是三人间的,梁司月、池乔和宅舞网红一间,C位谢雨湉和队长应露一间。 换衣服的时候,谢雨湉和应露抱着一堆衣服过来了。她们已经画好了妆,过来借镜子试衣服——为了练动作,梁司月在宿舍里放了很大一面穿衣镜。 谢雨湉问梁司月和池乔等下什么安排。 两人异口同声:“回家。” “好不容易放假,一起出去玩吧。”谢雨湉不无神秘地说,晚上有人组局,娱乐圈的某前辈。 梁司月和池乔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 谢雨湉算是她们的前辈,心眼不坏,但性格有些强势,且目的性很强。队长应露是老好人一个,平常训练,其实都是谢雨湉一个人说了算的。 谢雨湉瞧出两人很犹豫,“怕什么?不社交怎么拓展圈里的人脉?”语气有些为两人不识抬举而不悦。 梁司月给梁国志发了条信息,说要晚点回去。 紧跟着开始化妆换衣服。 谢雨湉笑她和池乔的私服太幼稚,现在初中生都不这么穿了,借了她们两身衣服,还有整套的配饰。 去了才知道,那是圈内某位明星开的酒吧,配备只对会员开放的VIP包房,常有圈内人过来玩。 这里注定是狗仔蹲点的重灾区,但人仿佛有一种逆反心理,你蹲你的,我玩我的。也有些过气明星,故意来这演一出或咸湿或狗血的大戏,好让狗仔拍到搏一搏版面,不至于被人彻底遗忘。 谢雨湉带着她们径直往VIP包房走去。 梁司月被五颜六色的灯光晃得有些心律不齐。她感觉有些不妥,抓住了池乔的手,后者已是一手的汗。 梁司月悄声问池乔:“……真的不要紧么?” “应该……不要紧?雨湉不是说是明星开的么,会员肯定也都是明星,不会太过分的。” 谢雨湉推开了一间包房的门。 超长的皮沙发上已经坐了些男男女女,尽管灯光昏暗,梁司月还是一眼认出来好几个有名不有名的明星,其中一个甚至还是一贯以乖巧弟弟形象示人的男偶像。 事实明星混夜店喝酒的场景真的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大家完全丢下了形象管理那一套,抽烟喝酒说脏话,肆意调侃某某网红就是个上了岸的外围女,偶尔也会重操旧业,前一阵就跟某某当红明星约过…… 梁司月坐下五分钟就有些受不了了。 她不是接受不了明星混夜店,是接受不了表面光鲜亮丽与背地乌烟瘴气的巨大反差。 池乔倒是淡定许多,她虽然第一次目睹,但之前毕竟也所有耳闻,没有那么震惊。 好在,没人引荐,也就没人留意到她和池乔两个小透明。 梁司月拉住池乔的手,让她陪她出去透透气。 拐过一整条走廊,去了洗手间。 “我们走吧。” 池乔说:“再呆一会儿。刚来就走,雨湉要不高兴的。我们就待半小时,然后找个理由溜走。” 梁司月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跟池乔吐槽,池乔冲她使个眼神表示“我懂我懂”,厕所聊八卦就不必了,又不知道隔间有没有人,被有心人听见就不好了。 两个人整理妆发的时候,隔间里还真走出来一人。 一个气质干练的女人,齐耳中长发,一身浅灰色职业装。装扮不像是女明星,倒有些企业高管的意思。 女人走到旁边的洗手台盆前,弯腰洗了手,抽纸巾擦干的时候,向着镜子里看去。 梁司月从镜中发现女人好像是在看自己,立即转过头去。 女人淡淡笑了笑,微微颔首,将纸巾投入废纸篓里,转身走了。 柳逾白下午四五点接到周洵的电话,拜托他帮个忙。 这周,潘兰兰陪着柳文藻出国参加电影节去了,留下柳泽在家。柳泽嘴上答应潘会好好呆在家里,转头就跑出去鬼混。 一家子都是圈内人,柳泽接触圈内的玩咖不要太容易。有些人想借柳小公子攀扯上柳家的关系,自会争着抢着当东道主,凡是柳小公子想玩的,必得陪着玩到尽兴。 周洵在西南鸟不拉屎的山里拍外景戏,接到朋友的“线报”,说柳泽混夜店去了。青春期的男生,按是按不住的,柳泽从前也不是没偷偷去玩过。但这回接待柳泽的这人,有跟黄赌毒沾边的传闻,前两项还好,最后一项,谁沾谁是一个死。 周洵回不来,怕自己派去的“钦差”又管不动柳泽,只好给柳逾白打电话,叫他帮忙。 柳逾白一贯跟潘兰兰不对付,也瞧不惯柳泽纨绔子弟样。 周洵是知道这一点的,也就不打感情牌,对柳逾白说:“柳泽终归有柳家的血脉,跟柳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站在利益的角度,如果他误入歧途……” 这套说辞,从一贯闲云野鹤的周洵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柳逾白打断他:“周洵,我一个商人 分卷阅读27 ,分析利害关系比你清楚。” 周洵笑了,知道长兄这是答应了,“杀青了回来请你吃饭。” 柳逾白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柳逾白实则也不在家,去邻市开会去了。 原打算第二天早上回来,接过电话以后,晚饭也没吃,临时决定改变行程。 司机开了两小时,抵达市内,到了周洵所说的那家酒吧。 柳逾白自己没下车,叫助理莫莉去把人提溜出来。 不到十五分钟,柳泽就骂骂咧咧地跟着莫莉过来了,也不坐他的车,准备自己叫司机来接。 柳逾白缓慢放下车窗,冷声对穿一身美式潮牌蹲在路边的男生说道:“半小时后,我会给郑妈打电话,最好那时候你已经到家了。” 柳泽气冲冲地一把将帽子揪上来兜住脑袋。 柳逾白懒得理他,升上窗户,叫司机开车。 莫莉这时候说:“柳总,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这跟谁学的毛病?有什么话赶紧说。” 莫莉笑了笑,虽然柳总这时候在气头上没错,她却乐见得再给他添一点赌,“我刚才在酒吧的洗手间碰见梁小姐和她的朋友了。” 果真柳逾白眉头紧蹙,表情活像是胃里梗了一块硬石头。 莫莉不嫌事大地说:“我去把人请过来打个招呼?” 柳逾白不说话,只朝着一旁的座椅勾了勾手。 莫莉会意,立马拿下椅背上他的大衣递过去。 柳逾将大衣搭在臂弯,拉开车门下车,莫莉紧随其后为其指路——她先前被有备无患的意识驱使,特意留心等了等,看梁小姐进的是哪个包厢。 梁司月和池乔再回到包房,原打算在角落里默默熬过半小时就走的,哪知道还是被人注意到。 此时此刻,手里被塞进了一杯酒。 给她酒的是一个三四线的男演员,他一眼看出来梁司月从前没有混夜店的经验,就叫她尝尝这西瓜马提尼,没酒味儿,整一个西瓜汁,酒精含量也不高。 梁司月笑一笑,说自己酒精过敏,不能喝。 “这里面基本没酒精的,尝一尝,保证没事。雨湉是跟你们一起的吧?我们经常一起玩的,就当是交个朋友……” 梁司月端着酒杯,微微笑着,想着应当怎么转移话题,不知道夸他的演技好有没有用……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 梁司月就坐在靠门的角落,立即抬头看去。 让她吃惊的是,进来的是之前在洗手间碰见的那个女人。 女人掌着门把手,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向着她稍稍地招了一下手,笑说:“梁小姐,打扰一下,我老板想跟你说句话。” 梁司月不明所以,不认识这是谁,更不知道所谓的“老板”是谁。但这正好给了她摆脱男演员的借口,便放下酒杯,对一旁的男演员说了句抱歉,紧跟着站起身。 刚一迈出包间门,还没看清楚走廊里的情景,眼前一暗,一件大衣径直从她头顶上罩了下来。 她吓了一跳,急忙去掀衣服,手臂却被人一把捏住,猛地往前一带。 她看不见,脚底下差点一绊,换了另一只手去,将大衣掀开一角,却只看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的背影。 背影的后脑勺都写着不高兴,也不回头,冷冷地说:“衣服盖好。” 第12章 2.2 梁司月只将衣服掀开了一角看路,走出去时基本全程罩着脑袋。 商务车停在路边,柳逾白喊她上车。 她犹豫了一下没立即行动,因为池乔还在里面。 耽误的这么几秒的工夫,让柳逾白更加不高兴。手掌用力按着她的头顶,让她转过头去,往旁边看,看见了吗,灌丛后面躲着的那些娱记。 梁司月立马抓着衣服将自己脸盖得严严实实。 等上了车,柳逾白第一时间去找烟。 其实好几回梁司月在他车上,他都挺克制没有抽,这回是真生气,吸了一口,手臂搭在车窗上,转头斜睨着她,冷声问:“你是怕未来有一天红了,自己黑料不够多?” 未成年,又是偶像团体成员,跑出来逛夜店。以后事业但凡有一点起色,被知道底细的对手拿出来编点儿故事,都够公关团队喝一壶的。 梁司月真没想到这一层。 被柳逾白一点拨,冷汗涔涔。 这时候,脸上才有些这个年纪闯了祸该有的慌乱神色。 柳逾白审视的目光,一以贯之的冷嘲口吻:“确实犯不着证明给任何人看,你这条路,走了没到半年就被人带歪了。” 梁司月没有底气为自己辩驳,谢雨湉又没有绑架她,是她自己答应来的。 她迅速冷静下来,想到得把池乔也接出来。 自己不可能再回去,只能拜托柳逾白,“……柳先生,我朋友还在里面。” 分卷阅读28 柳逾白冷哼一声,不答她的话,却是转头看向窗外。 梁司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池乔跟着方才叫她出包间的那个女人出来了。不像她这样滑稽,池乔口罩加墨镜的组合,明星标配,正常多了。 池乔显然也有些不明所以,但等上了车,望见座位上坐着的某位大佬时,什么话都忘了,战战兢兢地打了声招呼。 七座的商务车,梁司月和池乔坐最后一排,柳逾白单独坐中间一排,莫莉和司机坐前排。 车门关好以后,柳逾白揿灭了烟,叫司机先送池乔回去。 莫莉转过头来笑问:“池小姐家住在哪里?” 池乔报上自家的地址,紧跟着盯着梁司月,满肚子的震惊和疑问,奈何不可能当着柳逾白的面问。 小巷子进去了不好倒车子,池乔在巷口叫司机把自己放下来,对着梁司月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向柳逾白一行人道谢过后,便下了车。 车拐个弯,重回到大路上。 没有人说话的氛围,极其难熬。 梁司月正襟危坐,等待着柳逾白发话。 显然,所有人都在等柳逾白发话,因为车子在这附近没目的地绕了一个圈,莫莉不得不出声询问:“柳总,先送梁小姐回家,还是……” 柳逾白似是这才回过神来,“先找个地方吃饭。” 柳逾白吃东西很挑剔,整座城市愿意回头光顾的就那么几家,这些司机心里都有数,也不用柳逾白再做详细的指示。 车在闹市中行驶一段路,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街,沿路的法国梧桐,一些独门独院的餐厅掩映其间。 在其中一家门前,停了车。 柳逾白推门下了车,莫莉也紧随其后。最后一排的梁司月不知道应该跟司机在车里等,还是下车自己坐地铁回家去。 还在纠结的时候,哪知道已走到门口的柳逾白,又大步折返回来,指节敲窗,不悦的语气,“还要我请?” 梁司月赶紧下车。 莫莉落后了一两步,等她。 莫莉笑说:“柳总刚从外地回来,没吃晚饭,梁小姐不赶时间的话,跟着吃一点吧。” 梁司月心里有个猜想,刚刚浮现的,她想了想,说道:“围巾很好看,谢谢你。” 莫莉有些惊讶,继而笑道:“不客气。” 猜想得证,梁司月不免惊讶。 ……那天还真是柳逾白叫莫莉去买的单? 进门以后竹影森森,餐馆是木质的二层小楼,燃着澄净的浅黄色灯光,足够清雅安静。 服务生给他们安排了二楼的卡座,临窗。 莫莉跟过来,跟柳逾白确认了明早的行程就走了。 再度独处,梁司月的心态比上回复杂多了。 因为今天的事,还有从莫莉那里确认的上回买单的事,让她发现柳逾白没她以为的那样坏,他真想看她的好戏,大可不必捞她出来,静等着未来某一天她在这件事上跌个大跟头就好了。 一旦事实和固有认知发生偏差的时候,人的情绪很难立刻就消化,因为那等于是在承认自己之前看人不准。 梁司月倒不至于死鸭子嘴硬,但她搞不明白柳逾白的行事动机。 “我能问柳先生一个问题吗?” “不能。”柳逾白翻着菜单。 “但我真的想知道。” 柳逾白闻言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她身上的这一套衣服上,神色越发的难看。 她上身一件长及大腿的宽松上衣,腿上一条膝盖破洞牛仔裤,脚上是系带的多孔马丁靴。 这风格简直照搬的某位当红女星的街拍,穿在她身上,违和得很,全靠她这张顾盼生辉的脸,才救回来一点点,不至于太难看。 “衣服谁给你挑的?造型师?” 梁司月她们全队共用一个造型师,且只在拍宣传照的时候才轮得上,平常谁管,不过有什么穿什么罢了。 “……朋友借的。” 柳逾白拧眉又瞧了一眼,干脆地别过了目光,唤来服务员点餐。 梁司月经他打岔,也还记得自己原本要说什么,“柳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柳逾白瞥她一眼,对她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想问我为什么帮你?” 梁司月愣一下,点头。 “因为郑妈关心你,叫我顾得着的地方,顺手提点你两句。” 梁司月低头,沉默着捋一下,接受了这个解释。 在她看来,这是说得通的,否则她和柳逾白相看两相厌,他何至于帮她。 柳逾白在外地奔忙一天,回来又为两个蠢蛋上了一回火,实在神思困倦,也就随着梁司月的沉默一道沉默下去。 其实帮她没别的理由,她一块璞玉浑金,找到对的路,很有发展空间。暂时,他没这个心思自己去雕琢她,但看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走上歧路,到底不忍心。 柳逾白饮一口茶,身体往 分卷阅读29 后靠,仰头枕在椅背上。 没休息片刻,就来了一个电话。他任由手机振了一会儿,才将其拿过来,接通。 郑妈打来的,告诉她柳泽已经到家了。 柳逾白接完电话,又给周洵发了一条微信消息。周洵大抵在拍夜戏,没回复他。 梁司月旁观,也能感觉到他的疲累。 她被一种守序的动因所驱使,不得不说:“谢谢柳先生的提醒,下一回我会小心的。” 果真,柳逾白这人不会有什么好话:“关我什么事。” 梁司月默默原谅了他的这一句嘴欠。 服务员端上今晚的食物。 松茸炒芦笋,翡翠饺子,菌香豆腐和虾片粥,实在清淡得可以。 柳逾白始终食欲欠缺的模样,好像不过每一样都只动了动筷子就放下了。 搞得梁司月也不敢多吃。 柳逾白望过来,“吃饱了?” 东西还剩好多,但叫柳逾白等着她,又实在难捱,于是她小声问:“……这里可以打包么?” 柳逾白似被她这跟郑妈如出一辙的行为逻辑给逗笑了,不过也只是转瞬。 一会儿,服务员拿来小票和一次性食盒,将剩余的食物打包。 梁司月无意间瞥见小票上的金额,刺激得呼吸一窒,不过几样素食,贵成这样是拦路抢劫么? “柳先生,打包好了。” 柳逾白朝着梁司月扬了扬下巴,自己站起身。 梁司月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袋子,跟上前去。 二月底的天气,是仍可归在冬天范畴里的料峭。一顿饭的工夫,外头又起了风。 梁司月身上这件衣服里衬抓绒,尤觉得不够御寒,走在前方的柳逾白却不过一件单薄的白衬衫,打卷的袖里一时鼓满了风。 柳逾白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坐拥无边财富,却不像个把自己照顾好了的样子。 像她跟池乔节省归节省,重大日子也想去吃一顿滚烫热辣的火锅犒劳自己。 她想象不出柳逾白吃火锅的情景,他吃一碗半温不凉的虾片粥,都像是要了命一样。 不过,这番心理活动不敢让柳逾白知道,否则,他一定会说:你一个月赚三千的人,操心我年赚三亿的人过得不好? 上了车,梁司月照旧要去最后一排,柳逾白一个眼神制停了她的动作。 她乖乖在他身旁坐下。 司机找她问过地址以后,车里就没人说话了,只除了音量很小的车载广播。 柳逾白几乎一上车便阖上了眼,沉稳平滑的行驶中,他抱着手臂,起初还能正坐,渐渐的脑袋便一点一点往下滑。 梁司月四下寻找,想看看这车里有没有靠枕之类,好给柳逾白垫一垫。 别的没找见,只有柳逾白的那件大衣。 她把大衣拿过来,衣袖叠一叠,正在研究怎么给塞到柳逾白脑袋和脖子之间的时候,车子一个转弯。 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撑。 于是柳逾白整个脑袋的重量,都压在她举起的手掌上了。 柳逾白坐在她左边,她是拿右手撑的。 这姿势别提多别扭,发力多艰难,然而她不敢抽手,一抽手,柳逾白脑袋就得滑下去。 梁司月痛苦地坚持了两分多钟,实在撑不住了,尝试着身体坐直,肩膀垫高以后,能不能把手掌解脱出来。 正耸着肩往柳逾白那里凑,凑到两人挨得极近的时候,柳逾白突然醒了。 蹙眉望着她,仿佛在说:你在搞什么鬼? 柳逾白正常无比地坐正了身体,而梁司月的手还撑在半空。 她尴尬地收回来,放下,结果又发现,怀里还抱着他的大衣。 “……” 柳逾白看她的目光都复杂了几分。 梁司月耳根脸颊一片红,却还无比镇定又机智地替自己救场:“……我有点冷。” 前座司机嘟哝一句,“空调开到最高了啊。”他估计以为自己声音很低,然而后面两人都听见了。 梁司月恨不得跳车。 好在,离她家不远了。 车靠边一停,她立即去拉车门。 刚踩着地,后背上什么东西携着风兜头罩了过来。 不用想就知道那是什么,她太熟悉了,今晚频频打交道,连那里衬的香味她都能记得牢,是他的大衣。 他促狭的笑声从车厢里飘出:“不是冷吗?穿上再回去。” 怎么穿?穿回去梁国志问这是谁的怎么解释? 梁司月真有些羞恼,拿下衣服,返身给他丢回去,“今天谢谢柳先生!回程注意安全。”谢意和祝福,让她说出了咬牙切齿的意思。 随即立刻关上车门,飞快地跑了。 梁国志也到家没多久,女儿回来了,他一定要下去买点儿水果。 梁司月坐在客厅里,理应给池乔打 分卷阅读30 个电话,说一说和柳逾白的渊源,然而池乔可能准备了一堆问题等着她。 她有点抗拒被人寻根究底,能推迟一会儿就一会儿吧。 等梁国志回来的时候,她点开了微博——公司给她们统一注册了实名认证的大号,此外,她自己还有个小号。 既然是圈内人,就不可能对圈内消息完全隔绝,小号就是用来关注一些业内动态的,当然,其实通俗点说,就是吃瓜。 她关注的号不多,状态刷新得也不密,刷着刷着,看到了“柳家海龟饲养基地”发的一条博。 什么时候点了这个号的关注,她自己都没印象,似乎没有刻意关注过,可能哪天手滑了。 这条微博内容是一张图片,处理过的,前面好长一截空白,拖到最后才是图片的正题:一个高糊的背影,牵着另一个头上罩着一件大衣的高糊背影。 图片的配文是:“我们是不是要有新嫂子了[闭嘴][闭嘴][闭嘴] 梁司月头一回明白,什么叫做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 第13章 2.3 被好奇心驱使,梁司月点开了评论区。 A:我觉得这回是真的了。 B:蒙头牵手(四舍五入)躲镜头,这种待遇,我也信是真的了。 C回复B:对比起来,以前的“嫂子”简直像是假嫂子,今天的柳总也像个假柳总。 B回复C:保护欲使人面目全非。 如果不是当事人,梁司月也要相信这是真的了。 她决定以后再也不信那些八卦,事实证明吃瓜路人的想象力多离谱,没一句跟真相沾边。 一会儿,梁国志买水果回来了。 他对女儿出道去混娱乐圈这件事,始终抱持谨慎乐观的态度,问的最多的也是最叫他担忧的是那些,例如有没有被前辈欺负,公司有没有强迫她做不喜欢做的事。 梁司月没有完全的报喜不报忧,抱怨了几句训练的辛苦,但真正可能会动摇父亲决定的情况一句也没说,譬如今晚发生的事。 吃过水果,聊过天,父女各自洗澡休息。 梁司月回自己房间之后,这才给池乔打去电话。 少不了要接受池乔一惊一乍的盘问,多少花费了一点时间,才把自己跟柳逾白的那点恩怨解释清楚。 池乔:“你说,柳逾白之所以帮你,是因为从小照顾他到大的保姆拜托的。保姆是因为你当时帮忙隐瞒了她偷偷打包家里剩饭剩菜的事,对你心存感激。” “嗯……” “这么间接的动机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不然他为什么要帮一个多次冒犯过他的人。” “不知道。我比较相信‘嫂子论’。” 梁司月哑然,“少看一点八卦好不好!” “你懂我在说什么,岂不是你自己也看?” “……” 池乔在那边笑说:“好啦我知道不可能的。就做梦一下不行吗,谁不想做被大佬提携一飞冲天的梦呢……” “我不想。被人提携是要付出代价的。” “以身相许的代价?放在柳逾白身上不叫代价,叫占便宜。” “池乔你再这样我挂电话了……” 池乔忙说:“好了好了不开你的玩笑了,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周洵……” 梁司月真的把电话挂了。 没一会儿,池乔在微信上给她发过来一个跪地痛哭求原谅的表情包。 两人又胡扯了几句,池乔说要去洗澡了,结束聊天。 梁司月退出聊天窗口,不自觉地又点开了那个后援会的微博。 那条微博已经删了,博主最新的内容只有一个“闭嘴”的表情。 有人在评论区问她是不是被公关了,她回复说各个论坛都在删相关的帖子,她比较怂,自己主动删了。 这人回复她:越删帖越心虚,这回可能搞到真的了。 博主又回复:新嫂文学舞起来。 梁司月看她们一来一回的聊得煞有介事,自己都觉得好笑。 不过,知道了一件事,柳逾白在找人删帖。 不管是他不愿意将自己的动向公之于众,还是不想这事儿进一步发酵,引发大家深入挖掘的可能性,客观来讲,她都是从中受益的。 梁司月开始变得比较忙,是在三月份演出正式出道之后。 学新的歌曲和舞蹈、整团出去演出、拍摄海报和vlog,以及开始直播。 最后这一项,是公司与二次元视频网站签订的合作协议,也是梁司月完成效果最差的一项。 她们直播有时长要求,每周至少两个小时,其实不算多繁重,大家一般选择在周六晚上,各开各的直播间,在宿舍里集中地播一播就完成了。 谢雨湉和应露自带粉丝基础,又有两年以上的混圈经验,小小一个直播不在话下;宅舞网红展现自己 分卷阅读31 的老本行,跳一跳舞,聊一聊出道以后的生活变化;池乔本身就是话痨,化妆技术也不错,可以一边聊天,一边出妆容教程。 唯独梁司月,没有载歌载舞的特长,也缺乏将生活琐事讲得绘声绘色的本事。她的直播间,永远是五人中人气最低的那个。 久而久之,公司的艺人管理过来找她聊,说根据后台的关键词检测,观众普遍反应她的直播频道有些无聊,是不是以后可以生动一些,或者想一个什么主题。 梁司月知道这是委婉的提醒,她瞥见过直播间的评论,那些人比这直接多了,“主播好无聊”,“感觉性格有些沉闷”,“不会直播就不要强行播吧,蛮尴尬的”,诸如此类张口即来。 梁司月尝试过调整,没有起色。 说什么都有人说“尬”、“无聊”。 这一天的直播,照旧如此。 梁司月看着评论区,干脆地摘下麦,不说话了,沉默了整整有一分多钟。 宿舍里光线明亮,书桌也很宽敞。 她一瞬间觉得这样既浪费时间又没意思,忽地转过身去,将背包拿过来,从里面掏出自己的真题集,调整了手机支架的角度,使镜头对准了卷面,然后,开始做作业。 这么心无旁骛地做了快二十分钟,房间另一边的池乔过来推她,“那个……小月。” “嗯?” “你看下评论吧,要不要跟大家打个招呼……” 梁司月满头问号地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直播间不知怎么的人数暴增,全是“慕名过来打卡”、“硬核主播”、“说着我也掏出了一套真题”…… 再仔细一看,还有人纠正她刚才这道题区间求错了,忘了考虑分母不为零的情况。 梁司月跟新进直播间的人打了个招呼,直接说:“我下下周要考试,完全没时间复习,请大家不要跟公司举报我工作时间不好好直播。考研的、考公务员的、或者要考四六级的,可以跟我一起做题。只做题不聊天,因为我说话比较无聊。想聊天的话可以去我朋友小乔的直播间,房间号是……” 评论区被“哈哈哈”刷屏了。 搞得梁司月很郁闷,她说真心话,而且还带了一些脾气,又不是故意作秀逗闷子。 说完,她也就不看评论了,继续写卷子。 还顺道改了上面那道被观众指出来做错了的题。 这天下播以后,梁司月已经做好了要被公司的艺人管理批评的准备,哪知艺管笑嘻嘻地对她说:“这个主题就很好嘛,以后可以固定下来。不过完全埋头写作业也不行,可以适当互动一下,比如哪道题不会,可以求助一下直播间的观众……” 梁司月:“……” 行吧,也算是解决了她的一大困扰。 渐渐的,梁司月有了一小撮粉丝。 只是别人都是“事业粉”、“颜粉”,她的是“学习粉”,真心实意地为她的学业操心。有个刚刚读大一的粉丝,通过公司向她转交了自己当时的笔记,希望能对她复习有帮助。 搞得梁司月压力很大,如果到时候考不上,是不是仅有的一点粉丝也要脱得一干二净。 十月份,团队有一个工作,算是全团下半年的重点,公司也很重视,一直盯着她们一遍一遍地排练新节目。 某视频网站自制的一档综艺节目,每一期都有主题,梁司月她们要录的这期,跟“亚文化”、“小众圈子”有关。 节目在北城,网站的总部录制。 北城的十月天高云淡,算是一年中最舒适的时候。 但是录制节目的摄影棚里则不然。 现在的明星都很有偶像包袱,上节目注重打光、注重滤镜,为了将明星都拍得美美的,棚里好多盏大灯,演出人员、工作人员……上百人挤在一起,热得人进棚没多久就出一身汗。 今天只是彩排,很多明星不会来,来的只是诸如她们这些填充节目内容的一百零八线的娱乐圈从业人员,但为了保证明天录制的效果跟今天一致,打光都得按照明天的配置来。 候场的时候,池乔消失了一会儿,回来时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把扇子,拿在手里摇。 她给梁司月扇风,凑近了低声说:“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周洵今天也来了?” “什么?”梁司月怔一下,“我不知道,他……” “他今天要唱歌,现在还在化妆室化妆。”池乔给她指了指摄影棚另一端的一队人,“那些是给他伴舞的。” 周洵的伴舞都和别人不一样,个个盘靓条顺的。 池乔又说,周洵的节目就排在她们后面。 这下,梁司月是真的紧张了,她第一次登台演出都没有这么紧张。 和她心情相呼应,今天的彩排也很不顺利,灯光和音响一个接一个的出问题。 棚里又热,节目组准备的瓶装水又不够,梁司月她们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团队,肯定是轮不上的。 不知道什 分卷阅读32 么时候能正常开始,大家也不敢随便离场。 梁司月她们五人蹲在角落,都有些生无所恋。 她们今天穿的男式的古装,很厚、很热,头发也梳得很紧,还带了假发片,头皮都在出汗、发痒,却不能伸手去挠。 这时候,身为C位的谢雨湉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助理莎莎只得去安抚她,给她扇风。 梁司月她们团只有莎莎一个助理,莎莎刚毕业没多久,比她们也大不了多少。平常,梁司月能自己做的事就自己做了,因为莎莎一个人忙五个人的事,根本忙不过来。 其实不止谢雨湉不高兴,大家都有些怨气,不过不敢表现出来,因为对于大多人而言,这可能是他们整整一年最好的资源了。 音箱里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音。 大家目光集中看过去。 一个作工作人员打扮的女人站上了舞台中央,拿着麦说周洵请大家喝水,需要的可以来舞台这边拿。 池乔立即将梁司月的手一抓,趁着另外三位队友还没反应过来:“我们去帮忙拿!” 周洵坐在好几箱纯净水后面,像是被迫营业的,场面有点滑稽。 梁司月被池乔推着往前走了一步,从他团队工作人员的手里接过水瓶的时候,不由地往他那里看了看。 周洵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愣一下,紧跟着拖着椅子过来,笑说:“也来录节目的?” 梁司月笑着点点头,“谢谢。”她摇了摇手里的水瓶,“我们可不可以多拿几瓶。” 他的工作人员立即又从纸箱里子拿出好几瓶递到梁司月手里,直到她跟池乔两人都抱不下了。 梁司月分得清楚场合,不想给周洵添麻烦,拿了水就走了,没多跟他说什么。 往回走的路上,池乔说:“周洵这个人,真的是蛮好的。” 梁司月很想说一句,他本来就是,又觉着这个语气怪脑残粉的。 然而池乔又说:“但是他好像对谁都这么好,做事太滴水不漏了,让人觉得……我说实话你不要跟我绝交哦,我觉得他有些不真实。” 梁司月没法反驳。 她也发现了,周洵好像很少表露负面的情绪。 这是性格使然,还是刻意为之,就不得而知了。 彩排结束,天已经黑了。 大家饥肠辘辘的,各自解散去吃晚饭,梁司月五人要死不活地爬上了自家公司的保姆车。 停车场里都是今天过来参加节目的,青木的车停得深,得等前面的车走了才有空间出去。 梁司月正拿着镜子拆解假发片,放在腿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拿起来一看,来了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点开好友列表的红点,让她惊讶的是,居然是周洵发过来的。 她不敢怠慢地通过了申请,还在挑合适的表情包,准备发给周洵打招呼的时候,屏幕左边已经弹出来一条消息:“你可以离队么,晚上一起去吃饭?” 梁司月有点吓到了。 她没敢贸然回复,不敢肯定这究竟是真的周洵,还是某个冒充周洵的高仿。 左边又跳出来一条消息:“我哥最近在北城出差,我跟他约了今天晚上一起吃饭。他听说你也在北城录节目,让我把你也带上。” 梁司月这下肯定这是真的周洵。 也肯定自己不会去,虽然在他第二条消息发过来之前,她真的有片刻思考,怎么跟莎莎撒谎离队。 柳逾白在,她就不愿意去了。 她是真的真的不想再被柳逾白训话,她都快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了。 梁司月想了想,回复道:“谢谢周先生。不过我们演出期间不能擅自离队,不好意思了。” 周洵没有勉强她,发过来一个“ok”的手势。 第14章 2.4 柳逾白早两天到的北城。 莫莉了解自家老板顶讨厌飞来飞去的,便协调好了时间,将北城的好几个行程集中安排,让柳逾白飞一趟即能一次性解决。 周洵行程很赶,刚在佛罗伦萨拍过广告,就得飞回北城做综艺节目的飞行嘉宾。听说柳逾白也在北城,就推掉了原定的行程,特意空出来一顿饭的时间。 彩排结束,他也没回酒店,保姆车里换了身便装,便去找柳逾白。 周洵进门以后摘下口罩,跟懒散坐在对面的兄长打了声招呼。 路上堵车耽搁了一些时间,吃完还得回去试衣服,留给吃饭的时间不足一小时。 兄弟两人聚餐时的话题都很寻常,周洵聊聊近期工作安排,或是让柳逾白帮忙参谋要接的戏合适不合适。 柳逾白听他报完行程,说道:“这回这综艺,没什么必要参加。” 周洵正值事业上升期,曝光度是足够的,参加综艺反而是对人气的一种消耗。 周洵笑一笑,“当是过来放松吧,综艺比拍戏轻松。再说了,忙总比没工 分卷阅读33 作好。” 柳逾白不置可否。 周洵机会多资源好,再努力也犯不着几乎全年无休。 但柳逾白比周洵大七岁,且早早自己立业,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些奸滑的狐狸,拿捏周洵的心理,没什么难度。 周洵从懂事起,对他这个做兄长就殷勤备至,和潘兰兰避之犹恐不及的态度截然相反。 柳逾白很快明白,这是因为周洵很为潘兰兰的事而自责,自我定位为破坏柳家家庭的元凶——当时如果潘兰兰没有怀孕,柳文藻未见得会跟柳逾白的母亲离婚。 生在这样一个错综复杂的环境里,周洵自然比普通家庭的孩子过得辛苦。 他既想做家庭关系的弥合剂,又想做不让潘兰兰失望的资本,此外,还想摘下“柳文藻儿子”的标签。 人不是不能抗下这么多责任,但势必意味着牺牲很多。 柳逾白看了周洵一眼,提着细颈的酒器给他空掉的杯子里再斟一些梅酒,“时间紧不必非得硬凑。以后有空就聚,没空就随缘,别跟打卡做任务一样。” 人人皆以为周洵是个温柔恬淡的人,柳逾白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他骨子里有种卧薪尝胆、苦大仇深的献祭精神。 周洵笑了笑,不很认同他的说法:“如果十次聚餐能有一次是大哥主动组局,我也没必要硬凑这个时间了。” 柳逾白一时哑然。 没一会儿,周洵的助理便过来催促他,马上得出发了。 刚端上来的寿喜锅吃了还不到一半,周洵放碗之前,迅速捞出两块牛肉吃掉。 助理在一旁看着,不知该不该阻止的模样。 周洵开玩笑说:“我不吃,搁柳总手里就只能浪费了。” 他明天要上节目,今天摄入太多盐分容易水肿,也就适可而止。放下筷子起身,戴上帽子和口罩,对柳逾白说:“走了。” 周洵走之后,柳逾白也没再动筷,喊来服务员买了单。 回去路上,柳逾白问助理莫莉:“我真没主动喊过周洵一起吃饭?” “是的。”莫莉毫不犹豫给出肯定回答。 “一次都没有?” “……倒也不是,但上一回已经是两年前了。” 柳逾白无言地将自己后背投入座椅靠背,反思自己是否真有这样绝情。 第二天节目录制比前一天彩排顺利。 梁司月她们其实表演完节目就能走了,但大家不约而同选择留下来蹲整场,有人冲着周洵,有人冲着其他的明星,还有人单纯是想熟悉一下综艺节目录制流程、见一见世面。 现场摄影把她们安排在观众席的前排,拍reaction时镜头扫过,都是会表情管理的漂亮小姐姐,这样拍出来的效果会很好看。通常节目组会专门雇一些长相亮眼的观众,来承担这一部分的任务。 梁司月愿意留下来,多少是因为周洵,而池乔则是为了沈黛。 沈黛是这个节目的常驻嘉宾之一,影后级别的电影明星。 沈黛十七岁那年,参加大导牧永年导演新片的女主角海选,从茫茫多的女孩子中被当时的选角导演看中,出道的第一部 影片即获得了最佳女主角。此后十年,沈黛一直是电影圈的常客,演技一直为人所认可,但与各种奖项总是完美擦肩,便有人说她出道即巅峰。 沈黛行事非常的不圆滑,敢做敢说,讨厌狗仔过度关注她的私生活,甚至有一次直接打掉了狗仔的相机,一度引起极大争议。 这样一个人来参加综艺,有人说她肯定是遭到现实毒打,也开始向流量低头了,沈黛从未对任何质疑做出过回应。 但不得不说,这个综艺节目正是有了沈黛才变得十分有意思,微博上每每出圈的都是沈黛犀利的金句。 池乔是节目的忠实观众,原本对沈黛很无感的,结果一举变成了她的脑残粉。 整个录制过程,梁司月只能听见她在耳边不停念叨“黛姐今天妆发好漂亮”、“黛姐这句话又要上热搜了”、“黛姐好敢说”…… 节目录制完毕,池乔自得履行一个脑残粉的职责,去后台问沈黛要签名。据说,沈黛特立独行归特立独行,从来不耍大牌,也不会给粉丝冷脸。 梁司月陪着池乔去的。 她俩跑得比较快,基本赶上了第一波,去的时候尚没有前去围追堵截的其他粉丝。 拦在门口的沈黛的助理,知道她俩是同来录制节目的,也就放了行。 这节目的常驻嘉宾,都有单独的休息室。 推开门,让梁司月意外的是,周洵在沈黛的休息室里。 沈黛是坐着的,周洵就站在她的身旁,一手撑在化妆台的边沿,微微弓着背,低头微笑着跟她说话。 门推开的一瞬间,周洵立即就站直了,向着门口看来,顿了一下,笑着打了一声招呼,继而转头对沈黛说:“那我走了。”后者微微地点了点头。 梁司月不知怎的,心里咯噔了 分卷阅读34 一下。直觉她跟池乔的闯入似乎有一点打扰,但周洵永远是那样一副微笑的表情,让她无法判断自己的这个直觉究竟准不准确。 至于池乔,她见到偶像极度兴奋,眼里只有沈黛一个人,早就失去正常的思维逻辑了。梁司月估计,她可能压根就没发现周洵也在吧,更遑论注意到这微妙的气氛。 梁司月她们录完节目以后并不直接回去,公司觉得来北城一趟花费不少,必须物尽其用,安排她们去几个景点拍新歌的mv,及几支吃喝玩乐的vlog。 隔天,梁司月接到梁国志的电话,提醒她别忘了过两天潘兰兰生日的事。潘兰兰要在家里办一顿派对,梁司月少不得要跟梁国志露面贺寿。 行程上看,时间是完全来得及的。 在北城耽搁了三天,团体返程。 没曾想出发这天北城天气骤变,突降暴风雨,飞机延误四小时。 落地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取行李时,又出了点问题,等了快半小时,他们那一趟航班的才迟迟地送出来。 好不容易取到了行李,赶到停车场里,群里通知的停车位,结果公司租赁的保姆车并不在那儿。 梁司月正要给助理莎莎打电话,队长应露拖了三口大箱子,气喘吁吁地过来了。 梁司月认出来其中两口箱子是谢雨湉和莎莎的,问应露她俩去哪儿了。 应露很是无措:“雨湉晚上要去赶一个通告,莎莎带着她先走了……” 梁司月问:“车也开走了?” “……嗯。” “那我们怎么办?” “莎莎让我们自己打车,车费到时候公司报销……” 大家一瞬间都沉默了。 池乔头一个忍不住:“既然她要赶通告,我们为什么要在北城耽误那么几天,提前一天回来不行?” 应露无比委屈:“你冲我喊做什么?这是莎莎安排的行程……” 眼看要吵起来,梁司月去拉池乔,“小乔……”递一个眼神给她,叫她算了,别当面起冲突。 梁司月急到极点反而冷静,先给梁国志打电话。 梁国志拒接了她的电话,过了一会儿才回拨过来,简短说了句,他现在去帮太太接人去了,不方便接电话。 梁司月只能打消让梁国志来接的念头,尝试软件打车。 外头和北城一样也在下雨,打车软件排了一百多号,不用想,机场的出租车乘车点也好不到哪去。 梁司月当机立断,坐地铁吧,赶个晚集,总比不露面的好。 应露和宅舞网红妹妹决定去排出租车,池乔跟梁司月去坐地铁。 地铁站在另一个方向,步行过去十分钟,梁司月没有时间生气,和池乔拖着行李箱一阵小跑。 快跑到停车场出口,身后有人喊:“梁小姐!请等一下!” 梁司月急得要命,差点没听见,经池乔提醒才停下脚步。 转头一看,是许久未见的莫莉急匆匆地跟了上来。 梁司月惊讶,疑惑怎么这也能碰上。 莫莉问:“你们下午一点出发的?” 梁司月点头。 莫莉笑说:“可别提了,我们原本定的早上7点那一趟,遇上天气原因取消了,只能改签。结果改签一趟取消一趟……也就一点这一趟顺利发了。” 池乔说:“怎么飞机上没碰见……” 梁司月小声提醒:“……他们肯定头等舱的。” 莫莉被她俩的小动作逗笑,打量一下,“你们是要去哪儿?” 梁司月说:“坐地铁。” “公司的车呢?” “先走了。” 莫莉见两个女孩一副似乎受了委屈的模样,先不多问了,“走吧,送你们一程。” 梁司月有点迟疑:“柳总的车么……” “你不去柳家?”莫莉笑说,“正好顺路。” 梁司月感觉自己挺没骨气,拿不了主意,只好看向池乔。 池乔将她手一挽,“走吧走吧。” 两人提着行李,又回到停车场。 莫莉拉开了车门,梁司月抬眼即看见柳逾白,他身上穿着烟灰色的T恤,黑色薄毛衣外套,少见的休闲装扮。车顶阅读灯打开了,人浴在不太明亮的浅黄色灯光里,显得有些疲惫。 梁司月垂下目光,低声打一句招呼:“柳先生。” 柳逾白“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司机下车来,帮忙将两只行李箱搬进后备厢。 梁司月和池乔先后上了车,去最后一排坐下。 等莫莉也上了车,柳逾白吩咐司机先送池乔。 出了停车场,天已经快要完全黑了。 没有人说话,车厢里气氛十分沉默,像是被闷在了无止境的雨幕里。 忽然,柳逾白听见后排,两个女孩子那里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分卷阅读35 第15章 2.5 柳逾白一时没有分清是谁在哭, 直到听见梁司月细声温柔地哄道“好啦没事啦”,才知道哭的人不是她,是池乔。 坐在前排的莫莉也听见了, 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来,便与柳逾白的视线对上。 莫莉给柳逾白当了四五年的助理了, 有时候仅一个眼神就能判断出老板想做什么。 她主动地出了声, 提问当然有技巧, 不可能直接问“怎么哭啦”,这让人尴尬,怎么回答都不合适。 她问的是:“你们公司的车为什么提前走了, 没沟通好么?” 梁司月说:“今天飞机延误, 我们有一个队员晚上还有工作,助理带着她先走了。”她尽量客观地陈述,但免不了语气里带了一些情绪。 其实, 她跟池乔不止一次体会到跟谢雨湉的待遇差距,但社会就是这样, 时常要论资排辈, 谢雨湉出道早,粉丝多, 投资回报率更高,公司不是做慈善, 自然会将资源向她身上倾斜。 她们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平常也不觉得这样的区别对待有什么问题, 谁不是一步一步混上来的呢, 谢雨湉刚出道肯定也有受过委屈的时候吧。 但今天所有不顺心的破事儿都赶在一起了,人在这种状态下很难做到理性思考。 池乔性格比较急躁,方才差一点跟应露起冲突, 被梁司月拦住才硬生生忍下来,现在一到可以放松的环境,此前的愤怒就转化为了委屈。 莫莉是替老板问的,老板听完没发表什么评论,她一个外人,自然也不好去评判别人公司的内部事务。 但好歹是打破了这僵滞的气氛,池乔很快就没再哭了。 池乔小声地说:“……好丢脸。” 而梁司月同样小声地回答她:“没事,我有比你更丢脸的。” 池乔又说:“如果我说我是饿的你信吗?” “其实我也饿了,你马上到家就可以吃饭了,我比你惨,我等下还要去一个很不喜欢的地方……” 她俩课堂上讲小话一样,全用的低低的气声。 坐在前面的柳逾白全听见了,莫名想笑。 雨天赶上晚高峰,车开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到市内。 外头还下着雨,司机下车去帮池乔卸行李箱,莫莉也下了车,去后备箱里给池乔找一把备用的雨伞。 车门半开,飘进来外头雨水的气息。 梁司月扒着车窗关注外面情况,忽听坐在前面的柳逾白轻轻地拍了拍身侧的座椅,“到前面来坐。” 暗风吹雨的夜,叫整个的氛围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因为奇怪的是,梁司月依稀地从柳逾白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温和。 这让她犹豫了一下才动。 外头,池乔已经拿上了自己的行李,撑着伞准备走了。 梁司月打开窗户跟她告别,叫她巷子里的这一条路注意安全,雨天路滑的别绊倒了。 莫莉上了车,掸一掸身上的雨水,不待蹙眉的柳逾白开口,她抢先笑说:“今晚车用完了就送去洗。”保管明早老板用车,里面干干净净没一点水渍。 梁司月等司机启动车子,开口问道:“可不可以先送我回家……” 柳逾白转过目光看了看梁司月,她穿卫衣、牛仔裤和球鞋,头上一顶棒球帽,过于休闲的一身装扮。 莫莉也同时明白了梁司月想做什么,用不着柳逾白吩咐,她笑说:“梁小姐想回去换衣服?不顺路,可能来不及了,我带你去找个地方换吧?” 梁司月没有客气地点了点头,“麻烦了。” 她似乎被这一整天的事,折腾得失去了战斗意志,整个人显得疲惫而消沉。 柳逾白望她一眼,抬手,关灭了顶上的阅读灯。 黑暗里,没有人再说话了。 车开到一家服装店前,停了下来。 莫莉让梁司月下车,她带她去挑衣服,司机载柳逾白回家换衣服,然后再开回来这里汇合,一起去柳家。 梁司月第一次来这样高档的店里,实在露怯。 但店员服务态度极好,叫她真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她清醒得很,这是柳逾白的面子。 时间紧迫,没办法精挑细选了。 今晚的派对不是家庭聚会,但也不是非常正式的晚宴,衣服太随意或是隆重都不好。莫莉给她挑了一条虽然没什么新意,但绝对不会出错的黑色小礼服裙。 在店里等了没多久,便有个化妆师,自带整套的化妆品过来了,而梁司月甚至都不知道莫莉是什么时候联系的她。 挑衣服加上做造型,统共只花了半小时。 柳逾白的车恰好折返回来,这调度的衔接基本没有浪费一分钟的时间。 莫莉帮梁司月撑伞提裙,后者小心翼翼地爬上车,结果还是被不太适应的高跟鞋,绊得差点一头栽倒。 柳逾白适时伸手,捞住她手腕,用 分卷阅读36 力一挽。 她另一只手撑住了前座的靠背,险险地稳住了,坐定以后呼一口气,真心实意地同柳逾白说了句:“谢谢。” 今天必须抛下成见,客观评价,如果没有柳逾白,此时此刻她可能还拖着箱子,在地铁站外苦苦地等一趟没有载客的出租车。 而且,铁定已经迟到的情况下,她跟柳逾白一起去,多少会多一些底气。 柳逾白瞧她一眼,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她今天这么识相,叫他也没有非欺负她不可的动机了。 片刻,莫莉过来,将装着梁司月换下来的衣服的袋子放在了最后一排,再转去副驾驶上了车,吩咐司机可以出发了。 梁司月被身上这条裙子抻着,坐得笔直,反观柳逾白,就比她随意得多。 他换了一套正式的深灰色西装,剪裁熨帖,很显气质。 然而,这么穿着长相皆是衿贵的男人,这时候忽地从一旁拿起一只麦当劳的纸袋,递过来。 梁司月迟疑:“……给我的?” “韩师傅自作主张买的,我不吃这种东西。” 韩师傅即是柳逾白的司机。 韩师傅闻此言自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神情无辜地耸耸肩。 梁司月接过去,感觉袋子里食物还是温热的。 里面是汉堡、薯条和鸡块。汉堡让梁司月无从下手,怕弄脏妆面和衣服。 她原本不打算吃的,但饿到有点低血糖的症状了,便只将薯条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喂进嘴里,尽量不沾到口红。 吃着东西,手机突然响了。 她手机装在莫莉替她挑的那只昂贵的手袋里,被压在了麦当劳的纸袋之下。她赶紧去翻纸袋里的纸巾,擦干净手指上的油污,左手拿起纸袋,右手去开手包的拉链。 突然的,左手一空。 梁司月怔了下。 然而包里的手机快要将她的腿都振麻,赶紧两手将拉链拉开,取出手机。 接通的一瞬间,她才意识到刚才应该说谢谢的,转头去看,柳逾白替她拿着那麦当劳的纸袋,十分违和。让她更加过意不去的是,她方才擦过手指的纸巾,直接就扔在了纸袋里面。 电话是梁国志打来的,问她到了没有。 “在路上了,应该半小时内就可以到。” 梁国志催她快一点,“我就门口等你,你到了我们一块儿进去。” 梁司月接完电话,将手机装回手包里,又赶紧接回纸袋。 柳逾白看她一眼,“潘的邀请,你倒是知道千里赶回来参加。” “……”这是在跟她算北城那顿饭,她没去的账呢。 “公司规定工作时间不可以擅自离队。”梁司月还是替自己辩解一句。 柳逾白嘲她,“现在又懂守规矩了。” “因为上回柳先生提点过,我不会再犯了。” 她这话里,不无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意思。 柳逾白听得笑了一声,看来她已经满血复活,又有力气暗地里与他较劲了。 车驶近了柳家,停在大门口。 雨小了很多,用不着打伞。 梁司月小心翼翼地下车。 她实在习惯不了这样细跟的高跟鞋,踩得很忐忑,虽然它美极了,使足踝到脚背的这一线十分优雅。 走在前方的柳逾白,忽地回头望一眼,转身,朝她伸出手。 绅士无比的姿势。 梁司月愣住,看他神色正常而平静,也就收敛了自己的“受宠若惊”,赶紧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 鞋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踩实站稳,她抽回手,柳逾白也就将手收回,顺势插袋。 梁司月走得很慢,但似乎柳逾白有意地控制了步幅,让她始终只落后他半步。 没这么近地同行过,也就不知道,柳逾白原来这样高,即便她踩了七厘米的高跟鞋,他从身高上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凌驾于她。 梁司月偷偷打量了好几眼才移开视线,心里矛盾极了……他确实嘴毒,可他真是好看。 梁国志早早已等在门口,看见女儿是与柳家大公子一块儿来的,十分费解。 柳逾白解释说:“偶尔碰到的,顺便载一程。” 莫莉拿着要送给潘兰兰的礼物过来了,柳逾白向着两人微微颔首,“我先进去了。” 梁国志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交给梁司月,跟她一起进去,让她把礼物交给潘兰兰。 和梁司月想象中的不同,派对现场并不过分隆重,来的人也不算多。 潘兰兰和柳文藻站在一起,正与另一对夫妇聊天。 柳逾白这时候过去呈上了礼物,两人惯常一番暗藏机锋的客套话。 柳逾白愿来捧这个场,不单单为了礼数上的周全,还因为今日一些与柳家交好的业内人士亦会前来,这也是他或合作或笼络的对象。 人情场就是生意场。 分卷阅读37 梁司月等柳逾白走了,潘兰兰和柳文藻也未与其他人寒暄的空当,拿上礼物过去贺寿。 梁司月为自己的迟到道歉,哪知道潘兰兰一点问责她意思都没有,高高兴兴地接了礼物。 紧跟便是些不值一表的场面话,向潘兰兰道谢,感谢她平日的照顾云云。 潘兰兰今天邀请他们来,不过为了展现她作为雇主的宅心仁厚,再则,也是想向柳文藻邀功,要他看清楚,她能将这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条,一点不给他这个做家主的添麻烦。 梁国志父女完全明白潘的想法,也就尽职当个陪衬罢了。 潘兰兰还有好些圈内朋友等着联络感情,没工夫多说什么,叫两人自便,就打发掉了父女两人。 前后,没超过两分钟。 可这就是人情往来,他们不能不参与。 梁司月和父亲对视一眼,梁国志笑了笑,“你还没吃饭吧?走,带你去拿点儿东西吃。”他很有些自责,就为了这么两分钟,要女儿千里迢迢地赶回来,饭都还没吃上一口。 梁司月没告诉梁国志自己吃了点薯条垫了垫肚子,现在不算饿。 派对是自助餐形式,两人拿了餐盘正要去取食物,王妈过来了,吩咐梁国志,有个客人喝醉了,赶紧用柳家的车将人送回去。 梁国志不敢怠慢,放了餐盘便往外走。 梁司月跟上去,“今天我们不是来做客的么?” 再是客人,终归还是柳家的司机,该干的活还是得干。 梁国志笑说:“小月你自己待一会儿吧,去吃点儿东西,我把人送了再回来。” 梁司月待客厅里不自在,拿了些食物,到后厨去找郑妈。 哪知道一进门就看见周洵站在流理台前。 她被吃了半口的纸杯蛋糕噎了一下,放下蛋糕,手指轻轻地拭了拭嘴角,而后笑着走过去,“周先生。” “嘘。”周洵立即竖起一指,笑说,“别让他们知道我在这儿,太烦了,我先躲一下。”台子上放着他的餐盘和酒杯。 梁司月跟忙碌的郑妈打了声招呼,端着盘子走到周洵身边去。 她怕自己也烦着了周洵,没有说话,只小口小口地吃着东西。 周洵却主动问她:“刚到的?” “嗯……周先生也是今天回来的么?” 周洵笑了,似有点困扰地揉了揉额头,“我们现在也算同行了,你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吧。” “你是前辈呢,或者我按照圈里的规矩就叫你‘周老师’好了。”梁司月笑说。 “别别……我最怕‘老师’这个称呼,工作人员都是这么喊我的,感觉下一秒就要拖我去工作。” “那……”梁司月忐忑地抬头去看他一眼,“周洵哥?这么叫你可以吗?”她语气是挑不出错的自然和大方。 周洵说:“你先这么称呼过度一下吧。” 梁司月笑了。 “那你呢,大家一般怎么称呼你的?” “司月,或者小月。” 周洵笑说:“好,知道了。” 周洵看她盘子里的食物不多,指了指案板上的蒜蓉面包,“要吃么?这个很好吃。” 他拿起餐刀,切了一小片,梁司月赶紧将盘子递过去。 两人就此闲聊起来。 周洵没怎么提工作的事,问梁司月在北城留了几天,有没有吃到什么好吃的。 梁司月将跟队友一起去吃的,一家味道不错的羊蝎子店介绍给他,“不过,你最好偷偷一个人去吃。” 周洵笑问:“怎么呢?” “吃羊蝎子这个过程……很不雅。” “好,我记住了。” 两个人有一茬没一茬聊着天的时候,厨房门口传来一声咳嗽。 柳泽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目光古怪地打量了一下梁司月,然后对周洵说:“大哥呢?” 周洵莫名,“大哥已经到了?” “早到了。我告诉他你在厨房,他说他自己过来找你。” 周洵表示没注意到柳逾白有来过,他放下餐盘和酒杯,对梁司月说:“小月你自己吃,我去一下。” 周洵揽着柳泽的肩膀往外走,后者回过头来,又打量梁司月一眼,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梁司月端着食物,到郑妈身边去。 郑妈夸她身上的裙子漂亮,“你快别待在厨房了,免得弄脏。” “外面的人我也不认识,出去好尴尬,不如在这儿陪您聊聊天。” 郑妈抿嘴而笑。 她们也是有好一阵没见了,彼此沟通了一下近况。 过了一会儿,莫莉过来厨房找梁司月。 梁司月跟她到厨房门口去。 莫莉问她:“你的行李箱和换下来的衣服,是帮你卸下来,还是……” “柳先生要走了?” “打算走了。” 梁司月原本打算跟 分卷阅读38 梁国志一起走的,但梁国志现在还在送人回去的路上。 “稍等,我先给我爸打个电话。” 梁国志没接。 他工作状态一般是不能接私人电话的。 梁司月指一指身上的衣服,“这个今天就要还回去么?” 莫莉笑了,“这已经买下来了呀,就是梁小姐你自己的衣服了。” 梁司月想到此前所见吊牌上的那串数字,有些心惊肉跳。 莫莉说:“如果你现在要回家的话,我们就顺便送你一程。如果想等一等再走,我就把你的行李送过来。” 梁司月惊讶发现,比起待在这儿,她倒宁愿再麻烦一回柳逾白。 梁司月坐在车上等了一会儿,柳逾白才从宅子里出来。 他身上已经染了些酒的气息,上车以后脱下了西装外套,紧跟着松解领带。 梁司月无端觉得他眉间浮起些戾气。 这气氛之下,没人敢说话。 过了一会儿,柳逾白才吩咐莫莉:“给贝斯绮打电话,叫她后天去办公室见我。” 莫莉应下,又问:“那明天?” 柳逾白沉默片刻,“明天的工作安排都取消。” 不说明缘由,那就是私事,莫莉也就不问,应承下来。 柳逾白说罢,将身体往后靠去,眉目间一股郁色挥之不去。 梁司月偷偷打量的视线,恰好叫他转头时捉住,他挑了挑眉,“看什么?” 梁司月赶紧摇头。 柳逾白睨她一眼,冷冷嘲了句:“到我面前就哑巴了。” 梁司月没有听懂,投以疑惑的目光。 柳逾白却不再理她,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抽了一口,降下车窗,手搭在上面,夜风里烟味一时近一时远。 为了明面上的礼数,潘兰兰的生日,他也不得不来参加。 原打定主意今晚走个过场即走,哪知道还是言语间跟柳文藻起了龃龉。 他们父子一贯不合,柳文藻作为一个老派且固执的人,很不喜长子商人化的嘴脸,常常斥责,就是他公司签的那一些个流水线明星,搞坏了圈内风气。 今天起争执的原因,是圈里某导演上一部片子刚筹备没多久,好几家撤资,黄了。该导演今天过来给潘兰兰贺寿,顺道跟柳文藻告状。 柳文藻知道了是柳逾白带头撤的资,跟儿子独处几分钟,聊起这事儿,话里话外皆是训斥。 柳逾白听得发噱。 柳文藻从来瞧不见他签约的那些老戏骨,和尚无任何商业价值的新人演员,独独盯着给公司带来直接红利的那几个顶级明星说事。 柳逾白早就习惯了他的偏颇,以及那些念经似的“人心不古”,但来掺合他撤资这事儿,就完完全全触及他的逆鳞。 “您替人强出头之前,问没问这位大导,我为什么撤资?我猜,您没问过,您觉得又找着了能挥舞的大棒,忙不迭就拿来用了。爸,我觉得伤您自尊,这话一直没说:睁眼瞧瞧,游戏规则早就变了。今天来的都是你和潘姨的朋友,可我一圈招呼打过去,您猜猜,多少人想跟我合作。” 柳文藻气得鼻翼翕张,柳逾白却不给他再发作的机会,把饮尽的红酒杯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笑说:“您瞧不起我,他们却不敢瞧不起钱。走了,祝您和潘姨玩得尽兴。” 风吹卷着一阵烟灰进了车厢里,梁司月拿手挥了挥,被呛得不由咳嗽两声。 柳逾白回过神来,转头看她一眼,揿灭了烟,关上车窗。 从柳宅到自己家的路不算远,眼看着就快要到了,梁司月又鼓起勇气看向柳逾白,“柳先生,我有一件事必须要问你。” 柳逾白瞥她一眼。 “您好几次出手相助,尤其这个,”梁司月指一指自己身上的衣服,“真的太贵重了。我希望至少有机会能够回报你。” 柳逾白语气凉凉,“你想怎么回报?” “……我不知道,所以才问您,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 “你能挣钱吗?” “……” “那你帮不上。” “现在确实不能,不过未来……” “你当偶像没有未来。” 梁司月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才能不被他的垃圾话影响,“那我先欠着……” “行了。”柳逾白听不得休息时间还有人跟他讨论欠账不欠账,回报不回报的问题,跟加班似的。 梁司月乖乖闭嘴,却不由地叹了口气。 多沉重的一口气,听得柳逾白都笑了,“帮你倒成了我的不对?” “我只是不喜欢欠人人情。” “那你跟周洵是怎么算的?” 梁司月怔了一下,万没想到柳逾白冷不丁地提到周洵的名字。 柳逾白似笑非笑,“你不是说,上回在漫展上是周洵帮了你,这笔账你是怎么跟他算的?” 分卷阅读39 “我……”她没想去算,甚至想一直都这么欠着。 柳逾白看她一眼,再开口已是严肃口吻,奇怪自己今日累成这样,还有心思给她上课,“跟人当面锣对面鼓算账,不是报恩,是划清界限的嘴脸。你真觉得有这个必要,行,我们可以算一算。” 梁司月心里一慌,“不是……” 她垂下目光,沮丧发现,再被人夸早熟,通晓情理,到了柳逾白面前,就跟读了两句“知恩图报”的信条,就来班门弄斧的小屁孩似的。 是啊,仔细想想,自己的态度多伤人,追着跟他一刀两断一样,哪里像报恩,简直是结仇。不至于的呀,柳逾白哪有这么坏。 梁司月低声说:“对不起。但是请柳先生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为配合一字领的小礼裙,她头发盘了起来。这个发型,搭配造型简约的钻石项链,最大程度地展现了她优越的肩颈线条。 当她低头的时候,青灰色的阴影就歇在长睫毛上。 窗外闪过一颗一颗的路灯,侧脸轮廓也在光影之间不断变幻,像是某个老电影里的场景。 柳逾白将目光转回,看向前方。 没再说什么,只“嗯”了一声,这一页就揭过了。 车很快到达。 司机靠边停下,莫莉下车去帮忙拿行李箱。 梁司月转身跪坐在座椅上,去拿后排放衣服的袋子。 奈何这个礼服裙让她没办法有大动作,试了两次都没够到。 柳逾白瞥她一眼,转过身去,长臂一伸,轻轻轻松地将袋子拎了过来,递给她。 她说“谢谢”,然后又很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我能不能在车里换一下鞋。” 柳逾白没有说不能,她就放心大胆地将自己的球鞋从袋子里拿出来,脱下脚上的高跟鞋,把脚塞进球鞋里,扯一扯后跟,蹬了两下。 她将高跟鞋装好,提着袋子,打开了门。 “今天谢谢您。”她球鞋踩着路面,一手掌着车门,同柳逾白道别。待柳逾白瞥来一眼,纡尊降贵般地说了句“再见”以后,她笑了笑,将门关上了。 车外,莫莉将拉杆箱递给梁司月:“需要送么?” “不用,我自己提得上去,我力气蛮大的。” 莫莉笑了。 “那个……”梁司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还有个问题。这条裙子,是不是必须干洗?” 莫莉笑说:“是的。” 梁司月凑到她跟前,又问了一句话,莫莉摇摇头,“不行的。” “……好吧。”梁司月不无遗憾。她肩上挎着衣服袋子,手里提着行李箱,“我回去了。莫莉姐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莫莉回到车上,还没坐稳,后排柳逾白问她,“她最后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这衣服她养不起,能不能我拿回去,给我们公司可以穿得下的艺人穿。我说不行。” 柳逾白笑了。 回去路上,莫莉自感僭越地说了一句,“司月她们的公司,运营似乎确实有点问题。” 然而,柳逾白没接她的话,她也就自觉的不再说什么。 柳逾白闭眼陷入沉思。 确实,将人从不靠谱的团队里捞出来,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方才跟梁司月去柳宅的路上,他是有这么想过。 但当去厨房找周洵,看见梁司月态度轻松地和周洵有说有笑的时候,他又失去了兴趣。 他帮她了这么多次,她对他,和对周洵,永远是不同态度。 没多大意思。 他是个商人,商人讲实际利益。 把人签回来也是“赔钱货”不说,还平白给自己添堵。 次日一早,柳逾白自己开车回了趟南城。 他的母亲程淡如自和柳文藻离婚以后,一直居住在南城,父母的老宅里,二十多年来郁郁终日。 柳逾白再忙,总会抽出时间探望。 前阵子下雨,书柜里一些旧书受了潮,趁着今日天晴,程淡如和家里保姆一起将书搬去院子里晾晒。 院里石榴树下摆着条凳,书都摊开晾在条凳上,让上午刚露头的太阳一照,空气里一股子尘蠹的气味。 程淡如蹲在条凳旁,将一些粘连在一起的纸张一页页掀开,望见儿子进来,也不过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倒是保姆积极,请柳逾白进屋,炉上正滚着水呢,冲茶刚好。 柳逾白在屋里坐了好一会儿,程淡如才进屋去,问的第一句话便是:“昨天给那位过生日去了?” 柳逾白应声。 程淡如也不说什么,转身进了书房。 柳逾白起身跟过去。 程淡如将书桌上刚刚裱好的一幅画慢慢卷起来,“你也没说要回来,没让孙妈多买菜,一会儿去画友那儿送画,今天就不留你吃午饭了。” 柳逾白神情很 分卷阅读40 是平淡,将随身带来一个礼盒递给她,叫她这些天降温注意保暖。 快走到院子门口,保姆孙妈追出来,手里还拎着茶壶,“吃了饭再走吧!” 柳逾白只遥遥地招了招手。 孙妈回到屋里,往书房望了望,只是叹气。 母子俩总这么生分,她也着实帮不上什么。 这隔阂不是一天两天结下的。 离婚的时候,程淡如毅然决然将儿子带回南城,独自抚养。 但没想到柳逾白读完初中,忽然提出要回父亲身边去,且显然他已经与柳文藻提前联系过,回去读书的门路都已经打通。 这不是协商,是通知。 此举伤透了程淡如的心,此后这么多年,这裂痕就没有一刻真正弥合过,哪怕柳逾白雷打不动地回来探望,嘘寒问暖,时刻留意着程淡如衣食住行方面的需求。 书房里传来程淡如的声音:“他走了?” “走了。”孙妈说。 程淡如这才停了手里动作,顿了顿,将柳逾白留下的礼盒打开来。 程淡如擅长国画和书法,对文房四宝一直颇为关注,她很喜欢某一方清朝的端石砚台,前一阵听说,那砚台被一位私人收藏家从西泠印社拍走了。 现在,这砚台就躺在她的书桌上。 柳逾白开车两小时回到南城,歇了没到一刻钟,又开两小时回去。 他今日的行程都推后了,一下空出大半天的时间,完全不知道如何打发。 思考的时候,车已经不知不觉开到了公司。 显然,大家以为今天老板不来,松懈得很。他进办公室的时候,响起一阵敲键盘声,明显是在装模作样。 他懒得计较,径直走进自己办公室。 莫莉照常留守,看他这么快就回来,很有些惊讶。 他坐回到椅子上,原想处理案头堆积的文件,翻了翻又兴味索然。 想了想,忽说:“帮忙联系一个人。” 梁司月还在床上,虽然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了。 她睡到十一点才醒,玩着手机,一点也不觉得饿,甚至觉得自己能在床上躺一整天。 一个电话打乱她这个美妙的安排。 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才接。 还没开口,那边传来一道懒散的声音:“梁司月?” 梁司月听出来这是谁了。 他不容置喙地说:“你昨天不是说要报答我,现在机会来了。” 梁司月鸡飞狗跳地起床、换衣服、洗漱、收拾东西……出门想起忘了带手机,又折回去。 下楼的时候,韩师傅已经开着柳逾白的车,等了她半小时。 梁司月一边上车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才起床。” 韩师傅笑说,“没事儿,别急,也没等多久。” 梁司月第一次来柳逾白公司,却压根没有参观的心情。 莫莉等在公司前台,领着她往里走。 沿途有人行注目礼,她很庆幸自己觉得风大天冷,不怕麻烦地戴了口罩。 莫莉将她带到柳逾白的办公室门口,开门前,叮嘱她:“柳总今天心情不太好,如果他吩咐你做什么事,你能配合就尽量配合。” 梁司月无助地看着莫莉,而后者显然并无一点“能配合就尽量配合”这个表述过于惊悚的自觉。 莫莉拉开了门,伸手在她后背轻轻一推。 门在她背后关上了。 梁司月慢慢地走去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卸下背包抱在怀里。 办公桌后面,柳逾白身体靠着真皮座椅的椅背,明显放空的表情。 梁司月等了半天,没听见他开口,于是不得不主动出声:“……柳先生,你需要我做什么?” 柳逾白似这才回神。 抬起目光看她一眼,顿了顿说:“做作业吧。” 梁司月:“……啊?” 第16章 2.6 “啊什么啊, 你还有大半年就高考了,还不好好做作业。” 梁司月简直震惊于柳逾白这语气里的理直气壮,“我没有听懂, 柳先生叫我来……做作业?” “我的表述不够清楚?哪一句听不懂?” “可是为什么呢?我为什么不在自己家里做……” “因为我叫你来的。” “……”梁司月感觉自己被绕进去了。 柳逾白将大班桌一侧的文件挪了挪,给她空出来好大的空间, 叫她自己从旁边搬一张椅子, 坐过来写。 梁司月仍然深感莫名, “真的要写?” “位子都给你腾出来了。” “……我出门没带作业。” “回去拿。” 见柳逾白拿起手机真要联系司机,梁司月选择认输,并且决定放弃思考“为什 分卷阅读41 么”, 可能有钱人都有一些不为外人所理解的怪癖吧。 几分钟后。 当梁司月用着柳逾白的笔记本, 在网上搜索去年某省的数学真题,并按下“打印”选项的时候,她觉得这是她人生中最荒诞的一天。 刚从打印机里吐出来的A4纸, 还是温热的。 梁司月搬了一把椅子,在柳逾白的对面坐下, 问他借了中性笔和空白纸张。 她摘下笔帽之前, 最后再看了一眼柳逾白,以求判定这究竟是不是什么搞笑的整蛊活动。 然而柳逾白神色认真得很。 ……好吧。 做作业而已, 又不是要她的命。 起初,梁司月还略感别扭, 但当一题一题往下做,也就沉浸进去, 完全忘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好像是她被动习得的一项技能。 小时候还跟外婆和舅舅一家住在一起的时候, 表姐和表哥成天疯赶打闹,屋子隔音又不好,久而久之, 她就学会了屏蔽这些干扰。 梁司月投入极了,一口气做完了选择题的部分才回过神来,哦,自己在柳逾白的办公室呢。 她抬眼一看,还好还好,柳逾白压根没在看她,而正全神贯注地阅读一份文件。 她小小地伸了个懒腰,埋头,继续做题。 柳逾白在文件末尾签了字,合上钢笔。 抬头一看,梁司月的第一张A4纸已经做完了。 她做题很有自己的习惯,草稿纸从不乱写乱画,而是标注题号,一题一题往下打草稿,用完一张再换另一张。 字是方方正正的,从不连笔;落笔之前明显会思考一下,因此错字也少,排列起来整齐又清爽。 总之,内容不见得对,却是骗取卷面分的一把好手。 柳逾白怎么看她,怎么觉得她跟一板一眼的小学生似的,老师让把手背好,她都会乖乖遵守的那种。 可能正因为她行为守序,思想上却有某种程度连她自己都未觉察的不驯服,逗她玩儿才特别有意思。 瞧了她片刻,正准备拿取下一份文件,瞥见桌上电子时钟显示的时间,已经要到下午两点了。 柳逾白问她:“吃过中饭没有?” 梁司月这才抬头,目光自卷面上挪开时甚有一些恋恋不舍,“没有。” 莫莉的工位就在办公室的外间。 一般而言,能有资格直接打到她这一台分机上的人不多,只有柳逾白本人,以及各部门的领导。而倘若不是有什么急事,现在大家更习惯通过邮件或是企业内部的即时通讯软件进行沟通。 这也就意味着,分机一响便有比较重要或是紧急的情况。 因此,电话只响了一声她便立即接起。 柳逾白吩咐:“订两份餐送进来。” 莫莉难得的迟疑了一下,才说:“……好的。” 挂断电话,莫莉紧跟着便去联系柳逾白常会光顾的餐厅。 她跟着柳逾白工作了这么多年,绝少有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的时候,今天怪事频出,应当算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因为柳总这人,虽有些怪癖,但公与私界限分明,此前哪怕是他交往过的女友,都没有工作时间叫来办公室的先例;此外,他决不会在自己办公室里吃任何食物,包括水果,更别提外卖。 做助理这个行业,就不能对老板的私事过分关注。 但不刺探、打听,不意味不能在心里面偷偷八卦,她实在好奇极了,里面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会让原则性极强的柳总,饭都不愿意出去吃…… 半小时,打包好的食物送到了。 莫莉提着过去敲门,本是做好了给他们留出一些时间缓冲的准备,哪知道话音刚落,门内柳逾白便说:“进来。” 莫莉迟疑地推开门,眼前所见实在比她脑补的糟糕画面还要叫她费解:两人分坐于大班桌的两侧,一个批阅文件,一个不知道伏案在写什么。 场景之诡异,宛如放学回家写作业的小学生,与她当班主任的老父亲。 莫莉走过去,将外卖袋放在柳逾白手边,询问他是否还有别的什么吩咐。 “东西放这儿就行了,有事我叫你。” 莫莉出去之后,梁司月合上笔盖,将试卷和草稿叠放,立起来在桌面上磕了磕,理整齐。 柳逾白将文件和笔记本电脑往旁边挪了挪,扫出来大片空间,把外卖袋子推到梁司月面前,示意她自己拆。 梁司月一一取出打包盒。 应是价格不菲的高档餐厅,打包盒都是特制的,沉甸甸的很有分量,严丝合缝的,汤汁一滴也没有洒出来。 四个菜,主菜是虾和牛肉,此外一道素菜,一碗鸡汤。 梁司月打开盛装米饭的盒子,将筷子递给柳逾白。 他接得很是不情愿,蹙眉看着这铺了一桌面的饭菜。 这副表情,简直仿佛是她逼迫他似的。 分卷阅读42 梁司月心里叹一声,这个人,毛病怎么这么多啊,“……柳先生觉得菜色不合口味?” 柳逾白伸手,指了指窗户,“去把窗户打开。” 梁司月跳下椅子走过去。 让她困惑的是,那窗户合得严严实实,不像是能打开的样子。 她在那里摸索了半天,听得身后柳逾白说了句:“笨。” “那边。”柳逾白又说。 她转头,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过去,墙面上几个开关。 这窗户是电动开启的。 研究了一小会儿,终于将窗户打开。 层高,楼下车流的声音都不听见,外面吹进来被昨晚雨水洗净的微风。 她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才重回到座位上。 对梁司月而言,今天一整天都挺魔幻,也就不用分辨被柳逾白看着做作业,还是跟他面对面吃外卖这两件事,哪一个更魔幻。 说不定她这时候还在午睡,这就是一场怪诞的梦呢。 跟柳逾白吃饭有好几回了,无论哪一回他都胃口欠佳,好像将世界上所有的美食都堆呈在他面前,也不足以取悦他。 今天亦是如此,一盒米饭,不过下去浅浅的一层,他便放了筷子。 然而,这一回梁司月却不准备迁就他了,总不能每次跟他吃饭自己都吃不饱吧。 于是她问:“我可以继续吃么?” 柳逾白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她,“我又没让人把东西收走。” 柳逾白已将椅子朝着一旁转去,斜坐着,拿了笔记本电脑过来,滑动触摸屏点开邮箱。 偶尔的,向她投去一眼。 这人,做什么都有一股傻头傻脑的认真劲儿,包括吃东西,整盒的米饭切成一格一格,一定要吃完上一格,才会去动下一格。 很神奇,能让旁观的人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她可能适合被分进“治愈强迫症”这个类目里面。 也别光直播做作业,拓展一下业务,吃播也未尝不可。 梁司月觉察到他在看她了,停了动作,有一些不好意思,眼角余光注视着他,待他转过目光之后,她才又继续。 柳逾白手背撑着下颔,另一手点按着触摸屏,淡淡地笑了一下。 公司隔段时间便会统计体重,梁司月不敢多吃,即便再喜欢这几道菜,还是有意地控制了摄入的分量。 剩得比较多,收拾的时候,难免有种浪费的心疼,于是真诚地建议:“下次可以只点一份,反正柳先生几乎不吃,我又不能吃太多……” “下次?” 梁司月严重怀疑他抓重点的能力,赶紧解释,“我是说,假如。” 然而,柳逾白大手一挥,就让她马上有了“下次”,“你可以从现在开始考虑,晚上想吃点什么。” 梁司月:“……” 让她自己嘴欠么。 试卷才做了一半,梁司月挺放不下,吃过饭,也没等柳逾白开口,她自觉地又将其拿过来,继续。 碰到一道难度不大,但是计算量很大的大题,她算着算着,打了个呵欠。 饭后血糖升高,容易犯困。 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点儿,然而还是一路朝着瞌睡的深渊滑去。 腿麻了才醒的。 睁眼发现自己背上盖了件衣服,是之前挂在办公室衣架上的一件防风外套,那上面有和上回那大衣里衬,如出一辙的清淡香味。 梁司月撑着脑袋坐起来,抬头一看,对面柳逾白也睡着了。 笔记本还是掀开的,他歪着脑袋,鼻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架了一副半框的眼镜。 细看,才发现他眼下淡淡的一圈乌青。 敞开的窗户时而有风吹入,天空一碧如洗。 梁司月趴在桌上,好几次去看天空,又好几次,忍不住地转头去看熟睡中的男人。 倒不是因为她心里有一堆的溢美之词用来称赞他的外貌,而是因为,她突然意识到。 睡着的时候,是人警戒最薄弱的时候。 她能在他面前睡着,是不是说明,她潜意识里很信任他,对他毫无戒备。 那么,这个情况放在他身上是否亦然? 很让人费解。 梁司月本能很抗拒去深思这个问题,干脆什么也不想,单纯欣赏这一副好皮囊。 凉柔的微风吹得她思绪很是迟钝,因此,当柳逾白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甚至延迟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片刻的静默,仿佛风都停息了一样——不知道是她的主观感知,还是事实。 在她慌忙想要转过目光之前,柳逾白平静地移开了视线,问她:“几点了。” 第17章 2.7 梁司月几分手忙脚乱地去摸手机看时间, “没到四点。” 柳逾白“嗯”了一声,自己也抬腕看了看手表,沉吟片刻, 分卷阅读43 叫莫莉进来:“给贝斯绮打电话,叫她现在过来。” 莫莉瞧出来, 不同于中午刚回到公司那会儿的神色沉郁, 此刻的柳逾白已经恢复了平日里那副高效工作的状态了。也不奇怪, 他本就一工作狂,除了计划好的休假,从未让自己无缘无故闲下来超过半天。 不过让莫莉惊讶的是, 都要投入工作了, 柳逾白却不打算先将梁司月送回家。 梁司月知道贝斯绮,前几年人气鼎盛的女明星,但不知为什么这两年势头大不如前了。 想来, 柳逾白可能要跟贝斯绮聊事情,不管公事还是私事, 她待着都不合适。 她将柳逾白对莫莉的吩咐视为了委婉的逐客令, 自觉起身,去沙发那边收拾背包。 也没带什么东西过来, 随便就收拾好了,只除了方才做题的纸张。 梁司月背上包, 走回到办公桌前,拿起了那上面的那一叠A4纸。 柳逾白目光扫过来, “你收拾东西干什么?” “回家啊, 柳先生不是要工作么。” “想好晚上吃什么了?“ “……” “那还不接着想。” 梁司月抱着背包,很郁闷地在沙发上坐下。没一会儿,柳逾白又叫莫莉去茶水间拿一些零食和饮料过来。 叫她吃一点东西, 休息一会儿,认真想。 半小时左右,莫莉将赶来的贝斯绮带进办公室。 一看,梁司月还在,且似乎没有要走的打算,她便委婉地问了一句:“柳总,需要我带着梁小姐去会客室休息一下么?” 柳逾白瞥了梁司月一眼,点点头。 梁司月起身,想了想,还是将背包放着了,只带手机。 贝斯绮对这个待在柳逾白办公室的年轻女孩很是好奇,错身而过的时候,她忍不住地多看几眼。 完完全全的一张电影脸,不是一眼惊艳,但适合细看:巴掌脸,高颅顶,脸型流畅,轮廓清晰,五官对称,鼻梁高挺而鼻头秀气,一双眼睛尤其有点题的效果。总之,完全经得起镜头的放大。 她想,这多半可能是公司演艺事业部签的新演员。 门关上之后,柳逾白示意贝斯绮去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贝斯绮之前是公司明星经纪部的,几年时间里,公司将其从一个四五线的小艺人,培养成了日进斗金的大明星。 而在前年,合约尚未到期的贝斯绮接到另一家行业巨头伸出的橄榄枝,许以她丰厚的条件,其中包括极高的自主权。 贝斯绮权衡之下,向公司提出解约。 当时柳逾白生气且失望极了,告诉贝斯绮,他的公司从未有过艺人提前解约的先例。念及过去几年与她合作愉快,他可以卖她一个面子,和平解约,不追究她的法律责任,但从今往后,凡是他柳逾白投资的项目,她绝不会被优先考虑。 贝斯绮接受了这个条件,解约以后投奔新东家。 因急于求成,贝斯绮与新东家签订了条件严苛、数额巨大的对赌协议,结果没想到自己参投、参演的两部大制作均以扑街告终,口碑和商业价值断崖式下跌。 由于没能达成目标,对赌协议生效,导致她不得不通过置换资源、抛出个人资产等方式来填补窟窿。 而这远远不够。 未免惹上官司,急于用钱的她,又去招惹了一些灰色地带的关系,最终在泥潭里越陷越深…… 这时候,她唯一能想到能够帮助她的人,就是柳逾白。 趁着潘兰兰的生日宴,跟闭门谢客的柳逾白再度搭上话之前,贝斯绮已经半年多没有演艺和商务活动了,赋闲在家的时间,睁眼闭眼都是越垒越高的债务,愁得她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她没指望柳逾白会施以援手,但这毕竟是最后的希望,拼死也得试一试。 接到莫莉的电话,贝斯绮草草拾掇之后便立即赶了过来。 风光无限时的贝斯绮,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衣服不带重样,今天出门,身上却是穿着早就过了季的旧衣服。 她是真落魄如斯,还是有意穿成这样,柳逾白不得而知,但丝毫不会左右他的判断。 柳逾白叫她不要隐瞒,开诚布公地聊一聊债务情况,以及,叫他相信她还值得投资的理由。 昔日红极一时的女明星,落魄时仍然憋着一股不服输的气:“柳总,给我两年时间,只要两年,我一定能稳稳坐回一线的位子。” 柳逾白打量着她,许久没有出声。 贝斯绮了解这位老板的脾气,他问问题时,一定要如实相告;当他思考怎么做决定的时候,也最好不要再多嘴。 片刻,柳逾白抬眼看她,不疾不徐地说:“从公司离开的人,没有再回来的先例,我也不会给你开这个例外的口子。我给你注资,成立你的个人工作室,五年内,工作室的收益,与公司进行分账。” “比例是?” “七三。”公司七,工作室三 分卷阅读44 。 “五年到期之后呢?” “再议。” 贝斯绮丝毫不觉得柳逾白提的这条件严苛,事实上,柳一贯是以寸土不让的商人作风而出名的,可在她提前解约、对赌失败、惹上麻烦又灰溜溜跑回来求助的情况之下,他还愿意给她一条生路。 柳逾白与她聊了些组建工作室的大体框架的问题,便让她先回家去,后续公司会有人跟进这事儿。 对她最后的提点是,无论风光还是落魄,别丢了自己的优势,拾掇得体面一点,终归会叫人高看一眼,何况,她还是贝斯绮。 另一边,梁司月坐在会客室里,当真拿手机查询起了晚上想吃的餐厅。 选定几个之后,无事可做了。见桌上有笔和纸,便将其拿过来,点开某个背单词的app,边写边背。 她平常除了唱跳训练,还要上表演课,文化课程同样不能落下。国内有名的电影学院屈指可数,恰巧本地就有一所,这也是她的目标。分数不低,她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凡能利用的时间,都得利用起来复习。 不知过去多久,她听见一声敲门声。 她记得门并没有关,转头看去,是柳逾白过来了,站在门口,已经穿上了外套,一只手里,还提着她的背包。 她的包是一个相对很平价也很大众的香港品牌,跟池乔一起买的,Doughnut,俗称“甜甜圈”,她选的是一个粉嫩的配色,因此,拿在柳逾白手里,违和的程度堪称惊悚。 她赶紧过去把包抢回来。 柳逾白似乎很有吐槽她这背包的欲望,以一言难尽的目光,连续打量了几眼,但最后没说什么。 楼下停车场,停着柳逾白那辆极其低调的奔驰,韩师傅没在,他亲自开车。 梁司月觉得这个时间去吃晚饭稍显早了,毕竟他们中饭吃得晚,她一点都不饿。不过,早点吃饭,也就意味着能早点结束这莫名其妙的一天。 车子出发后,柳逾白问她选了哪家餐厅。 梁司月将那些点了收藏的店翻出来,“安徽菜、泰国菜、川菜、红茶火锅……柳先生你想吃什么?” “你自己决定。” 梁司月对比了好半天,没法做决定。 觉察到车好像停下来了,抬头一看,柳逾白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想看看,她究竟要纠结到什么时候。 梁司月只好闭上眼睛,滑动手机屏幕,打算停下来的时候,手指点着哪家就是哪家。 “……泰国菜。” 柳逾白没有什么异议,“导航。” 梁司月选定导航路线,将手机锁定,拿在手里。 好一阵都是沉默,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不能问关于贝斯绮的八卦? 好在,没多久,柳逾白开口了,问她休息几天,后面什么工作安排。 “后天就要继续训练了。不过后面没有安排太密集的工作,我和小乔要准备艺考。” 梁司月感觉柳逾白似听非听的,好像不很感兴趣的样子,就尽量回答得简短。 哪知道他又问她,准备考什么学校。 “本地的电影学院。” “不去北城?” “想把外婆接过来,去北城就违背初衷了。” 顺着这个话题,他们既未冷场,也未过分热络地聊了下去,所有问题都是浅浅地触及,但整个轻松且随意的气氛,让梁司月觉得很奇特。 好像,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却明明白白地发生了。 梁司月选的那家餐厅,距离不算近。 中途,经过了一段河边的公路,梁司月感觉车速慢下来,以为快到了,忙解锁手机去看路线。 却觉眼前一晃,柳逾白抬手去按了一个按钮。 她抬头去看,顶上天窗一寸一寸地打开,原本只流动于两侧的夕阳,突然就将他们包围了一样,风有点凉,拂在脸上,却是出乎意料的舒服。 柳逾白叫她:“看河上。” 潋滟的金红色,让梁司月想起,有一次化舞台妆,点在她眼皮上的人鱼姬色的眼影,也是这样的波光粼粼。 河流在驾驶座的那一侧,于是,她看河流和夕阳的时候,也不可避免地要将柳逾白纳入自己的视野范围。 她知道有一种感觉,是当自己意识到了某一个事物的存在之后,该事物的存在,才格外变成了一种叫人在意的意识。 通俗点说,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拿来当睡衣的长款T恤上出现了一个小洞,此后,但凡穿着那件T恤,她就会忍不住想去抠它。 此刻此刻,她有这种熟悉的感觉了。 她只好坐直了身体,目光投向前方,不再转头,假装窗外的风景她已经看够。 第18章 2.8 事实证明, 他们出发时间不算早,路上让几个红灯一堵,到餐厅就正正好是饭点, 甚至可能还到得晚了,因为店外已经排 分卷阅读45 起了号。 梁司月的第一反应就是, “换一家吧。”柳逾白这种人, 怎么也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等位上。 “你选的不就这家, 换什么。” “……”不换就不换咯,她为他着想,他还不领情。 店外支着藤编小桌和凳子供人休息, 空间挺逼仄的, 柳逾白将凳子往外拖了拖,侧身才能坐得下。 他黑色上衣外面是烟灰色的中长款薄风衣,深灰色长裤, 黑色皮鞋,一应的剪裁简约而材质精良。都是深色, 衬着冷白的肤色, 整个人给人感觉很不可接近,他的英俊是属于极有距离感的那一种。 梁司月瞧见附近坐着等位, 或是自店门前经过的女性,好些会偷偷地多看两眼, 不知道是不是把他当做了明星或是模特。 她实在觉得他太显眼,自己这素颜的状态、出门时随便揪了一身衣服套上的穿搭, 看着仿佛是他的助理。不, 连他的助理都不如,毕竟莫莉姐姐永远端庄优雅不慌不忙。 因为这种心理,以及自保的意识——公司艺管叮嘱过, 不要因为现在团队没什么名气就不把自己当个明星,私人行程随时记得做好防护,不然被人拍到什么不够妥当的人际关系,或是没加掩饰的丑照,哭都没得地方哭——梁司月将此前摘下之后放在包里的口罩拿了出来,戴上,再扒拉一下头发,将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额头和眼睛。 柳逾白看她一眼,“已经有点明星的自觉了。”倒不是嘲讽,单纯的调侃。 他们等了没多久就排到了。 店面装修成了一种很不地道的东南亚风格,梁司月进店的时候有一种心虚之感,担心这店的评分名不符实。 点菜的时候,柳逾白也没什么想法,叫她自己想吃什么点什么。 梁司月点了一份咖喱虾,一份碳烤猪颈肉,一份青木瓜沙拉。 服务员委婉提醒:“我们店的菜分量都不算太大。” “这些就够了。”梁司月看一眼柳逾白。说不定都吃不完。 三道菜渐次地端上来,味道没有那么惊艳,但也能归在“还不错”的范畴里,这让梁司月稍微放心了些。 很快,梁司月的碟子里就堆了好些虾壳,反观柳逾白…… 梁司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问:“柳先生是不是胃不太好。” 柳逾白告诉她,这只是他的个人习惯,一般早上会吃得比较多。 梁司月放下心来,莫名地松了口气。 柳逾白看她一眼,“你脸上写着怀疑我胃癌晚期。” “我没有……”梁司月自己都觉这辩驳很是苍白,“好吧,其实我以为柳先生是厌食症之类的。” 柳逾白很是嫌弃的模样,“这还不如胃癌晚期。” “别乱说!这种晦气话得赶紧“呸”掉。” 说出口便意识到,自己这话的口气,就像是平日里外婆常常絮叨她的那样,但当是她对柳逾白说,就很不适宜,甚至有一些逾距了。 立即住了声,耳根红了一圈,佯装镇定地去夹菜,忽略对面柳逾白的揶揄目光。 这一顿饭的气氛算不上多轻松,实在因为,梁司月与柳逾白基本只能算个熟人,那些能浅浅涉及的话题,方才来的路上,以及等位的时候,都已经聊过了。 在绞尽脑汁想话题,抛出去发现效果不如人意,继续绞尽脑汁想话题的循环之中,这漫长的一顿饭终于要结束了。 下一次与柳逾白单独吃饭这种事儿,还是能避免就尽量避免吧。 点的菜的分量刚刚好,只除了青木瓜沙拉剩下了一点点。 柳逾白去取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一面问她:“吃饱了?” 梁司月赶紧点头,生怕他提议再坐一会儿。 柳逾白拿上单子,去收银台买单。 总计消费156元,一听这价格,梁司月立即说:“我请吧!” 柳逾白懒得理她,递过自己的卡。 哪知道她是认真的,将他的手往回推,一面赶紧拿手机调出付款码,出示给收银台的服务员,不给他抢单的机会。 ……其实柳逾白也没打算抢。 服务员递过来打印的小票,一般人直接扔了,梁司月却将小票拍了张照,撕成碎末,才扔进门口的垃圾桶里。 “拍照做什么?” “回去好记账。” 柳逾白对这个回答一点不感到惊奇,记账这个行为,在她身上简直再自洽不过了,他笑问:“请我这顿,你生活费还够吗?” “柳先生不用这么瞧不起我,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经过了门口的叫号台,梁司月顺手从台面上的盘子里拿了两颗糖,又顺手递了一颗给柳逾白。 这是她跟池乔出来吃饭的固定流程之一,都成了惯性,以至于,当她看见柳逾白迟疑的目光时,才意识到。 她飞快收回手,插进外套口袋里,一时尴尬极了。 分卷阅读46 却听身侧柳逾白笑说:“再坚持五秒钟我就接了。” 她赶忙又将糖果掏出来,“……那你要么。” “不要。” “……” 重回到车上,气氛一样的不尴不尬,梁司月向右转过头去,假装专注窗外的街景。 柳逾白打开车窗,腾出一只手去拿烟点烟,他随意地抽了两口就将其按在了灭烟器里,出声道:“如果我现在是一个导演,约你出来聊一聊,想看看你是否符合新片某个角色的形象。你之前没见过我,这是第一次见面,你也打算就这么一直冷场下去?” 梁司月愣了一下,些许难堪地回答道:“如果柳先生是导演的话,我应该会聊对你电影作品的感想。” “你能肯定你的感想不是千篇一律?” 梁司月沉默了。 柳逾白也不再说什么,他本意也不是想刁难她。 过了好一会儿,梁司月才又出声,“……我知道柳先生做制片人的那些电影,基本都是叫好又叫座的。只除了一部,前年上映的卫导的作品。” 柳逾白看她一眼,等她继续说。 “……那部电影我看过的,质量并不差,为什么最后票房会惨败,影评人分析是题材水土不服,演员演技没撑起来。站在柳先生的角度,答案会跟影评人不同吗?” 柳逾白一瞬间还真打算回答她,不过转念就意识到,她这是在继续答他前面出的那道“如何不冷场”的考题呢。 柳逾白笑了声。 这不能做到吗,就措辞生硬了些,跟周刊记者采访似的。 柳逾白说:“还行。给个七十分吧。” 梁司月抬头,“柳先生希望以后我都这么跟你说话吗?” 柳逾白一顿。 转头去看,她也正在看他,目光格外的清灵。 片刻,她又低下头去,“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我觉得,这些只是技巧。我不是说沟通的技巧不重要,而是……”她急于表达自己的意见,以至于措辞的节奏跟不上思考的节奏,显得有些磕磕巴巴,“如果是凭借一些跟我本身特质或者业务能力无关的技巧,而赢得了导演的青睐,我觉得这并不光彩。” 她估计这番话多半要得罪身为业内人士的柳逾白,自暴自弃地沉默了一会儿,又自觉徒劳地补充了两句:“……至少,我不大想这么跟柳先生说话。太谄媚了。” 柳逾白目视前方,微微偏头,又看她一眼,“你既然觉得没必要谄媚我,那又何必害怕冷场?” 梁司月无言以对。 看来,她的局促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没话可说就别说了,与其说一些不尴不尬的话题,你不如替我把广播打开。” 梁司月整张脸都红了,抬手打开了车载广播。 她平复着情绪,又想,柳逾白这个人,说话未免也太拐弯抹角了。 柳逾白起初真是因为看她好像因为冷场而如坐针毡,便想引导她一些跟陌生人,尤其上位者相处时的沟通技巧。 当然,其实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主动主导整个局面,抛出钩子让梁司月滔滔不绝地聊下去的同时,还意识不到自己被他带了节奏。 但他不那么想把这种信手拈来的,技巧性的东西用在她身上,小孩儿么,最珍贵最有趣的,不就是那些怯缩、局促又尴尬的真实反应。 自己跟她呆一块儿觉得放松,也同样因为他能完全抛下那些生意场上的惯性思维。 不过,如果是她自己主动想要掌握一些技巧,他也不妨稍加指导。 然而,她却向他展示,只要进行练习,她有足够的能力和悟性,掌握“术”之层面的技巧,但她选择拒绝,因为她追求的是“道”。 实话说,他没有太意外,她会这么选择才是应当的。 “你的合约还有几年到期?” “四年。”梁司月回过神来,很想开玩笑地问一句“柳先生想挖角么”,又觉得这么想挺不自量力的,作罢。 果真,柳逾白什么也没说,连表情都没多大变化,就似随口一问。 在音乐声,和这样时常没头没尾的对话之中,车不知不觉到了梁司月家的小区门口。 梁司月解开安全带,背上背包,手插进兜里检查了一下手机是不是在,就拉开了车门,谢谢柳逾白送她回家。 柳逾白手腕搭在方向盘上,“嗯”了一声。 她说了声“拜拜”,跳下车。 柳逾白打方向盘掉头,后视镜里那道背影最后地存在了一下,就跑进小区里看不见了。 回去路上,经过加油站。 按亮阅读灯,准备从储物格里拿几张现金,结果一眼看见,副驾驶座落了个绿色包装的小东西。 是那时候给他他没有接的薄荷糖。 梁司月她们录制的那期综艺,没多久就播了,给她们小小地引流了一些新粉丝。 她们团体单独的cut在二 分卷阅读47 次元视频网站上点击量很是可观,与此同时,梁司月意外地收获了一批“CP”粉:她跟池乔的CP,名字叫作“梁乔遗梦”。 这个CP的起因是,她俩录综艺穿的是男式古装,梁司月本身个头更高,长相也不是甜美那一款的,穿上那衣服英气十足。好几次reaction的镜头里,长相可爱的池乔不知道为什么,一脸娇羞地往梁司月背后钻,或是往她肩上靠,而梁司月则是“无奈又宠溺”,弹幕里纷纷刷“太好磕了”、“高冷师姐和呆萌师妹”…… 梁司月看了好多遍也没看出来哪里“无奈又宠溺”,她分明是“无奈又嫌弃”,因为那时候池乔一直不停地在叽叽喳喳花痴着沈黛。 公司不放过任何一个热点,很快,双人直播就安排起来了,有时候还投放生活花絮,官方引导“磕CP”。 梁司月和池乔都挺反感,粉丝想怎么粉团体和个人是粉丝自己的事,官方下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她们不能干涉公司的运营活动,只能偶尔建议这种行为最好适可而止。 春节前后便要艺考,公司没安排过于密集的行程,只除了一个电视节目,是团队的经纪人蔓姐早早替她们定好的。 地方台下属的娱乐频道做一个美妆时尚类的节目,请她们五人过去当主嘉宾,拍摄一期春节特辑。 蔓姐对这个工作很是重视,为此不惜跟公司力争,推掉了一个大型漫展的商演。 结果,就在录制的前一周,公司接到通知,电视台那边换人了,换成了一个叫做季乐乐的小艺人。 季乐乐在今年热播的一部网剧中,出演一个三集下线的小配角,但因为那配角形象出彩,使得季乐乐也有了一定的记忆度。 蔓姐跟电视台争取,说可以让季乐乐当主嘉宾,她们团做参演嘉宾。 那节目的监制委婉告诉蔓姐:这不是他一人拍板决定的,而是有人觉得,她们一个“二次元少女团体”,就应该待在“二次元”的领域好好发展。 这话的意思,是她们挡人道了。 挡了谁的道,不做他想,谁顶了她们团的位置那就是谁。 蔓姐跟电视台那边人沟通完,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回来挨个询问她们,有没有在外头不懂规矩,闯了祸得罪了谁。 她脾气暴躁又强硬,会议室里直接开口痛骂季乐乐背靠那么大一个公司,还贪心不足来跟他们这种小公司抢饭吃。 梁司月悄声问池乔:“季乐乐是哪家公司的?” 池乔看她一眼,“……柳逾白公司的。” 莫莉快下班时收到一条微信消息,梁司月发来的。 上一回见面的时候,莫莉趁机加了梁司月的微信,但加上以后没聊过。 今天梁司月找她,问她柳逾白现在是否在办公室,如果要见他一面,是不是要走什么预约流程,最迟多久能见到他。 莫莉告知梁司月:“柳总今天没来公司。你如果找他有事的话,我帮你问问他有没有空见你。” 梁司月回复:“麻烦莫莉姐了。” 另一端,梁司月等了一会儿,莫莉终于回复消息:柳总在家,他让你自己过去找他。 梁司月放下手机换衣服,听见外面风声呼啸,查了一下天气,气温只有2到3度,凌晨要到零下,不知道会不会下雪。 她穿好羽绒服,又打开衣柜门找一条围巾,结果一眼就看见了好久之前柳逾白让莫莉给她买的那条。 她还是选了旁边那条自己买的,拿上手机和钥匙,出门。 外头风大天冷,又快黑了,她心情焦急,没心思去赶地铁,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莫莉发给她的地址。 小区门禁森严,到那儿,梁司月按照莫莉的吩咐给柳逾白打了一个电话,柳逾白通知门卫放行。 宽敞电梯里,就梁司月一个人,这高档公寓的电梯间,收拾得干干净净,轿厢的四壁连个多余的指纹印都没有。 越靠近柳逾白所在楼层,就越忐忑,她不得不低下头去,将脸埋进围巾里,深深呼吸。 出了电梯,是一段干净的大理石走廊,沿着走廊往前走,就到了公寓门口。 她将手机掏出来,看着微信上莫莉发给她的门锁密码,一个一个按下去,点按确定,门一下就开了。 顺着门缝往里看一眼,什么也没瞧见。 梁司月呼一口气,硬着头皮将其推开,“柳先生?” 没有人应声,但客厅里有播放电视节目的声音。 她不敢擅自翻动任何东西,脱下靴子,赤脚走进屋里。 穿过玄关,到了客厅,她吓了一跳,赶紧停下脚步——柳逾白穿一件白色睡袍,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梁司月迟疑地走过去。 “找我什么事?”柳逾白突然出声。 梁司月见他精神乏乏,一脸病色,刚想多关心两句,没开口就被柳逾白给打断:“先说你的事。” 梁 分卷阅读48 司月神情渐沉,犹豫片刻,还是开门见山道:“柳先生这么做,好没意思。” “……”柳逾白蹙眉瞥她一眼,“我做什么了?” 梁司月如实地告知了柳逾白,季乐乐顶替掉了她们团工作的事。 柳逾白自始至终脸上无甚表情,“你跑来找我,是觉得这是我授意的?” “季乐乐是你公司的艺人,我们曾经,又闹过一些不愉快……” “你自己都说了是曾经,那我现在还有什么必要给你找不痛快,”柳逾白很没好气,“你不会觉得,公司上千号人,个个我都管得过来?季乐乐这种小艺人,还轮不到被我亲自过问行程,还是这么一个……不入流的电视台提供的破工作。” 梁司月听柳逾白这样一分析,也知道自己跑上来门质问很不妥当,可团队丢了个这个工作,大家都很消沉,不管这事儿是不是跟柳逾白有关,她都得问清楚,“对不起,是我错怪柳先生了。” 柳逾白并不耐烦应承她的道歉,原来在她心中,他就是这么个形象,“我要真想针对你,别说丢工作,你连道都出不了——还有事吗?没事赶紧滚吧。” 梁司月多少有些难堪,但毕竟是她不问青红皂白在先,而且,柳逾白好像还生病了。 她厚脸皮地问道:“你感冒了么?” 第19章 2.9 柳逾白懒得理她, 阖上眼睛,手臂搭在了额头上。 发火实在耗费精力,早知道不放她进门给自己添堵了。 梁司月见他脸色苍白, 毫无血色,实在病得不轻的样子, 便问:“莫莉姐知道你生病了么?需要通知她来照顾你么?” “她只是工作助理, 不是私人管家, 更不是医生。你赶紧走吧。” 实则,他只在口头上还有些气焰,声音听着很是有气无力。 按理说, 家里应当有些药片之类, 然而放眼望去,这干净得如同样板房的公寓里,客厅和餐厅都没有。 梁司月大胆断定他没吃药, 这样她就更不可能丢下他不管了。 “家里有药么?没有的话,我下去买一点上来——然后我就走, 不打扰你休息。” 柳逾白没回答她。 梁司月等了等, 又说,“……我找一下, 不乱翻东西?” 柳逾白还是不出声。 梁司月大胆将他的沉默视作默许。 屋内暖气开得很足,梁司月背上微微出汗, 她脱下羽绒服,搭在餐桌的椅背上, 紧跟着在餐边柜、客厅储物柜、橱柜等一切有可能的地方找了一圈, 都没找见药箱。 她先将热水烧上,从厨房回到客厅,在沙发旁蹲下, 观察着柳逾白。 他手臂一直搭在额头上,好像睡着了一样。 她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臂,有点烫,但不能很确定一定就是感冒引起的,“柳先生,你除了感冒症状,还有其他哪里不舒服吗?” 柳逾白一动不动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一戳柳逾白的手臂,“柳先生?” 柳逾白其实一直都没睡着,只是没精力出声了。 他真觉得她今天是来克她的,被她唠叨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只是感冒。” 梁司月得到确切答案,也就不再吵他了。 她掏出手机来,搜索了一下,附近不远有一家药房。 穿上外套,拿上手机,在玄关穿鞋的时候,她看见了柜面上的一张门禁卡,就将其拿上了,免得等会儿进出大门还要麻烦柳逾白。 柳逾白听见门关上了,整个屋里又只剩下了电视节目的声音。 思绪混沌沉重,说不上是冷还是热,只是很不舒服,带着这样一种不舒服,他感觉自己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有。 再有意识的时候,是一只冰凉的手在摸他的手臂。 柳逾白有些费力地睁眼,一下对上梁司月焦急且关切的的目光。 她将他的手臂拉开,露出额头,将一支体温枪的枪口对准额头,片刻,“啊”了一声,“38.9……难怪。” 梁司月将体温枪放到茶几上,手掌碰了碰他肩膀,想去扶他,又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你需要起来把药吃了。” 过了片刻,柳逾白才伸手在沙发边沿上一撑,借了点力,坐起身。 梁司月递来水杯,和从铝塑板里掰出来的药片。 他看也没看,抓过去一把喂进嘴里,和水吞服,立即又躺下去了。 梁司月原想问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见他如此也就算了。 其实,到这儿她也就该走了,但还是不放心他发着烧,身边又一个人都没有。 趁他睡觉的时候,梁司月进厨房逛了逛,厨房是更加标准的样板房,冰箱里只有整齐排列的矿泉水。 这个人,平常可能是吃空气的吧。 她拿上门禁卡,再度出门,去附近超市买了一点米和鸡肉。 分卷阅读49 回到家里,用橱柜里那口标签都还没拆的彩色珐琅锅,熬了一锅鸡肉粥。 关了火,粥就放在锅里。 再度去试着叫了一下柳逾白,他已经沉沉地睡着,可能是感冒药里的镇定成分起了效果。 梁司月在沙发前面的长绒地毯上坐下,趴在茶几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其实,她今天这样没头没脑地跑上门,没根没据地一通指责,换成其他人,早就要大发雷霆了吧,可柳逾白生着病,生气归生气,还是愿意向她解释,不是他做的,虽然,是以非常“柳逾白”的方式。 而她一贯被称赞办事妥帖,为什么这次,就丢失了这份冷静,头脑发热地直接跑来对质呢? 仿佛潜意识知道,柳逾白不会真的怪罪她的莽撞。 这种认知,让她有片刻怔忪,再看向柳逾白的时候,心里怎么都有点不平静。 柳逾白醒来的时候,感觉到烧已经退了,虽然人还是沉重的。 睁眼即看见,茶几那儿趴着一个女孩,穿一件白色的圆领毛衣,一头长发垂落下来,搭在手臂上,有的更直接拂在了茶几上。 她拿着手机,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背单词? 柳逾白看了一会儿才出声,“你还没走?” 梁司月明显被吓了一下,她放了手机,见他已经醒了,什么也没说,抄起体温枪,先对着他额头来了一枪。 柳逾白:“……” “36.8。”梁司月松一口气,“太好了,退烧了。”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坐久了有点血流不畅地双腿,“你要喝一点粥么?” “不喝。” “粥在锅里面,如果你饿了的话,可以自己开火热一下,或者,盛出来拿微波炉热一热。”她指了指茶几上的一只塑料袋子,“然后这些药,按照说明书吃就可以,退烧药不用再吃了。” 想了想,都已经关照到了,就说,“那我走了,你注意休息。” 柳逾白立即出声问:“几点了?” 其实对面墙上就有挂钟,他也看见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选择问她。 梁司月转头去看挂钟,“快十一点半了。” “你再坐会儿,我让韩师傅过来送你回去。” 梁司月说不用了,自己回去,柳逾白以目光警告她,别废话了,听他的安排就是。 “那……柳先生要不要喝一点粥?” 柳逾白整天没吃东西了,这时候虽然毫无胃口,但确实该补充一点碳水,想了想,既然她都熬了,那就尝一口吧。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缓了一会儿,给韩师傅打了个电话。 然后回卧室,找了一套换洗衣服,去浴室冲了一个澡。 出来的时候,看见餐桌上放着一碗粥,但梁司月并不在餐厅里。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客厅走,却见她站在落地窗前,贴着玻璃,拿手机拍照,她应当是听见脚步声了,也没回头,高兴地对他说:“下雪了。” 柳逾白走过去,站在她身旁,果真,外头远处是沉沉夜色,近处让室内的灯光照亮,隐约能看见飞旋的细小雪花。 梁司月:“这么小,估计一落地就要化了。” 这儿是南方城市,冬天一贯很少下雪,下也就这么一点,从来堆不起来。 但还是高兴,尤其是在这么高的地方看雪,感觉它们不是从天上落下来的,而是就从眼前凭空出现,再纷纷地往下坠。 梁司月又笑说:“我是不是比地面上的人早了那么几秒钟看到雪。” 柳逾白瞥她一眼,没说什么。跟个小孩儿一样,早几秒就赚到了? 他回到更衣室,吹干头发,去厨房餐桌上坐下,尝了一口她熬的粥。她那么卖力推销,无端地抬高了他的心理期望,结果一尝,不过就是普通的粥。 这普通的粥,柳逾白喝了两碗。 将碗筷丢进水槽里,回客厅。 梁司月还在落地窗前,干脆地坐了下来,两手抱着膝盖。 “还没看够?” 梁司月笑了笑,有一点不好意思,却也并不打算站起来,她实在喜欢这里望出去的景观,喜欢灯火的尽头是宽阔江面。 一会儿,韩师傅打来电话,说好几段路堵住了,过来可能要再耽误一点时间。 柳逾白放了手机,问梁司月,“跟家里打过招呼了?” “打过了。”她当然没敢跟梁国志说实话,说的是去池乔家里了。 她看了柳逾白一眼,他背靠在沙发上,看着仍然不大有精神。如果不是要等韩师傅,他大可以去休息。 她很有些歉意,为自己今天的鲁莽,然而道歉的话却被柳逾白打断,他让她再详细讲一讲季乐乐这件事。 显然,这事背后另有曲折,他得调查清楚,这纯粹是工作竞争,还是有人打着他的名号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梁司月也了解 分卷阅读50 得不多,还都是从蔓姐那儿听来的。 柳逾白听完点点头,又说:“这破工作丢了就丢了,你不如好好备考。” 梁司月没说,她们小破团,能弄到这种破工作就不错了。 又等了二十分钟,韩师傅到了。 梁司月走之前,告诉他,门禁卡已经给他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了。 柳逾白“嗯”了一声。 梁司月在门口换着鞋,又说:“柳先生要不要把大门的密码也更换一下。” 柳逾白总算明白她为什么要特意交代一下门禁卡的事,“你这点缜密心思,就不能用在该用的地方?再说了,我都让你进了,还怕你上门来偷东西?你敢吗?我敞开门你都不敢。” 梁司月小声地说:“你说得对。” “……”柳逾白挥手,“赶紧走吧,看你头疼得很。” 梁司月莫名从他话里听出几分无奈之感,也是被这微妙的语气,催生出的胆大包天,她站立一瞬,问道:“……我能加柳先生的微信吗?” “我手机号就是。” “手机号是?” 柳逾白瞧她一眼,报了自己的号码。 梁司月离开之后,柳逾白又吃了一顿感冒药,回卧室去。 睡前调静音,看了看手机,微信上有一条新的验证消息,他将其通过了,给她改了个备注,又顺手点进去朋友圈看了一眼。 一条两分钟前刚刚发的,还热腾腾的状态。 一张飘雪的照片,不知道该小朋友怎么找的角度,没有玻璃的反光,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在室内拍的。 调色过后,很美很肃杀。 配文“初雪告诉你”。 他手指停顿一瞬,给她点了个赞,退出去,手机一锁,倒头睡觉。 第20章 2.10 柳逾白第二天照常去公司, 他昨天不过耽误了一天,便堆积了好些事情等着他来做决定。 一上午,开了一个会, 签了几份文件,才得空喊来莫莉, 叫她帮忙查一查季乐乐那件事。 莫莉很有效率, 下午下班之前就把这事大致弄清楚了。 季乐乐经纪人就是公司的自己人, 听说大老板要调查这事儿,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接这工作是电视台节目方那边主动联系的,他压根不知道有临时换人这一出。 莫莉便又去联系节目组的人, 有柳逾白的这一层关系在, 对方权衡许久也就实话实说了。 莫莉前去办公室跟柳逾白汇报。 他感冒未愈,忙了一天,整个人很没有精神, 莫莉自觉在他这个状态之下告知他调查结果,简直是在蹚雷, 因为其实她也很意外。 她一笔带过了调查的过程, 直接给出结论:“电视台那边的人说,他们总台明年要录一个大型综艺节目, 也是台里的重点项目,拟请的常驻嘉宾之一是周千越, 周的经纪公司,背后的资方之一……柳总您应该知道的, 就是潘兰兰潘女士。她让节目换掉司月她们的团队, 不然不会放行周千越参与录制。” 周千越是与周洵齐头并进的当红小生,因大了两岁,便被大家简称为“大周”, 相应的,周洵就是“小周”,不管“大周”还是“小周”,两人的档期都很难约,尤其综艺节目。 柳逾白听完也很意外,同时很不解。 潘兰兰这人,敌我阵营的划分一贯壁垒森严,梁国志父女是被分在她的“我方阵营”里的,那时候梁司月出道她都没阻止,现在突然出手又是为了什么? 左思右想,这问题恐怕也只能找个潘兰兰阵营里的人来替她解答了。 柳逾白将柳泽叫了出来。 柳泽好收买得很,他玩心重,但潘兰兰看管得严,查他行程,限制他卡里的钱,导致他平日想玩点什么都跟做贼一样。 他看上圈里一舞蹈学院毕业的小明星,想生日给人一惊喜。柳逾白答应给他租一条游轮,生日派对的一切开销全部买单。 柳泽二话不说就将潘兰兰卖了。其实,他觉得,柳逾白都已经查到潘兰兰头上了,不过叫他交代一下动机,倒也算不上出卖。 柳泽瘫在椅子上,很没个坐相,左右转动椅子,讥讽道:“还能为了什么,梁司月不自量力看上我哥了呗!” 柳逾白一时神情莫测,“周洵?梁司月自己说的?” “她自己不说,明眼人看不出来?就我妈过生日那回,我都瞧见了,她跟我哥单独待在厨房里,跟我哥说话那语气、那神情,啧,简直没眼看。王妈也说,亲眼看见她跟我哥坐在后院里,还让我哥给他签名。她就一普通人,好好读书不行吗,出什么道?不就为了接近我哥。” 柳逾白瞧他一眼,“你们既然这么讨厌她,当时何必把她强留在柳家?” 柳泽几分尴尬地说:“我妈不喜欢梁国志,也不喜欢王妈,不也得用他们?我就不信,大哥你是真心对郑妈好。能派得上用处就行,喜欢不喜欢的又 分卷阅读51 不重要。” “那时候是你给她安排的房间?” 柳泽赶紧说:“我真没恶意!那时候我才多大年纪啊,就图一好玩。她不被我妈安排在七中么,我以为她是去监视我的,一时气不过,就……大哥,我是知道你不会计较才跟你说实话的。再说你不也知道真相么,那时候都没追究,现在来翻旧账就没意思了。我先声明,我对大哥你真的没什么敌意,但那是妈,我妈的吩咐我能不听吗。你也看见了,我被管得跟个孙子似的,我有话语权吗?我妈只听我哥的话……” 柳逾白该问的话都问完了,便将柳泽打发了。 也告诫他,别仗着是潘兰兰和柳文藻的儿子就行事无忌,这两张牌,保不了他一辈子。 柳泽走之后,柳逾白再将莫莉叫进办公室,叫她这一阵跟梁司月尽量的保持联系。 莫莉不会主动掺合柳家的家事,但这一回,既是私事,又牵涉到公事,少不得多问了两句:“以后,司月是不是都很难接到工作了?” 柳逾白“嗯”了一声。 潘兰兰但凡想要针对一个人,就不会留下任何活路。 “潘女士何必借您的名头打击司月,只要一对质,不是立即露馅么?” 柳逾白摇头,“你知道我跟梁司月认识才会这么想。” 如果梁司月跟他没有这些私底下的交情,潘这一招很容易就生效了:梁司月不会、不敢也没这个途径来质问他,不知道真相,自然也就如潘所愿,会把这口屎盆子扣到他的头上。 这一招借刀杀人真的算不上高明,破绽百出的。 但露馅了潘兰兰也不怕,因为她压根没指望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不过就想要恶心恶心他,就跟最开始陷害梁司月来戳他逆鳞那事儿一样。 但有一点,潘兰兰想要封杀梁司月的决心一定是真的——她唯一真正的倚仗就是周洵,怎么可能由得了一个毫无背景的乡野丫头,对周洵有所觊觎,必然得在其还未成势之前就赶尽杀绝。 对她而言,不管梁司月是不是真对周洵有什么想法,敢接近周洵就很大逆不道——一个靠着柳家才能活得衣食无忧的下人,配吗? 莫莉又问,“那……还要让司月继续待在青木么?” 柳逾白沉思许久,问她:“贝斯绮那儿什么进展?” “年后应该就能筹备完成了。”莫莉一下明白了老板的想法,“您打算把司月放去贝小姐那儿?” 柳逾白神情冷淡,看不出疲色和愠色哪一个更重,“放公司里树大招风。” “那司月跟青木的解约工作……” “等贝斯绮那头完成了再说。”柳逾白疲惫极了,交代完这些事儿,便离开了公司。 车窗外寒风呼啸,天光黯淡,柳逾白靠着座椅,燃了一支烟,越抽越是郁色重重。 口袋里手机一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手机拿出来。 竟然是梁司月给他来了一条消息:柳先生今天感冒好一些了么? 柳逾白没回,看一眼便将手机锁了,往旁边座椅上一扔。 时间一晃到了年后,学校正常开学。 梁司月被蔓姐叫去谈话的之前,正跟池乔在教室里“吃瓜”。 某网站的娱乐八卦小组,有人爆料:当红小生Z和大花S在一起了。 评论区很快锁定,Z即是“周”。 有人问:“大周”还是“小周”? 有人便回复:不知道“小周”是黑称?黑子皮披好了再出来溜达,喊一次“小周”你正主糊一辈子哦。 这贴子一边掐架,一边推理,盖了好几百楼,又另外开了好几贴,通过对比行程,最后得出结论,Z指周洵,S指沈黛。 这一下,论坛便开始了疯狂的粉黑大战,但最终因为没有切实的证据,节奏还是被周洵粉丝给控制住了。 梁司月他们班上女生几乎都在讨论这事儿。 池乔是头一个不信的,她的论据是,沈黛以前交往的都是年长的熟男,怎么可能突然改变口味对小鲜肉感兴趣;再者,周洵这么一个自律的上升期小生,不可能做出这种自毁前途的事,粉丝还要不要了。 梁司月小声辩解:“周洵走的也不是偶像路线,不纯靠粉丝吃饭的。我觉得这爆料不是捕风捉影呀,你忘了那次我们录综艺节目,在沈黛的休息室撞见周洵么……” “那不过是后辈去跟前辈打个招呼!” 梁司月笑了,“你是不是对周洵有什么意见啊?”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他的成绩还配不上我们黛姐……” “嘘!”梁司月让她赶紧小声点,班上好多人是周洵脑残粉,这么说不要命了么? 池乔歪头打量着梁司月,“你怎么这么淡定啊,你不也是周洵的粉。” “因为我觉得这个爆料可能是真的。” “证据呢!” “好吧,让你死个明白。”梁司月手 分卷阅读52 机点开沈黛的微博,往前翻出一条她不久之前发的状态,朝着池乔勾勾手指,让她过来看。 其实,前几天梁司月看见那条微博的时候,就隐约觉得不对劲了,结合今天的爆料,心里基本就肯定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那条微博,是沈黛拍的一大盆羊蝎子,配文就两个字:“喜欢”。 这条微博下面,粉丝一派在为沈黛的豪放“哈哈哈”,一派在劝沈黛还是注意体重。 而梁司月一眼看出来,这店,就是当时她推荐给周洵的那家。这店并不有名,要说沈黛是无意间发现,她觉得不会那么巧,因为周洵的微信朋友圈显示,那时候他正好就在北城工作。 池乔听完她的分析,有些震惊,又有些动摇,感觉自己也要信了,“不是,你怎么会有周洵的微信号?” “这个……” “而且,你什么时候给周洵推荐的这家店?你们微信上还会聊天?” “没有,就……”梁司月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显然池乔不知道柳逾白和周洵的关系。 “而且,”池乔盯着她,“你不难过吗,你不是最喜欢周洵了……” “其实……”梁司月正要解释,手机来了个电话,经纪人蔓姐打来的。 蔓姐出去办事,车经过她们学校,这时候就在校外,叫她现在出去,到车上聊一点事情。 晚饭时间,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一会儿。 梁司月出校门,在不远处的路边看见蔓姐的车。 蔓姐也看见她了,落了车窗,向她招一招手,“赶紧过来。” 蔓姐这人雷厉风行,说话直,也不拐弯抹角,梁司月关上车门,还没坐好,她便径直说道:“咱们团,好几个工作都黄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梁司月点头。 开年后,大家都在陆续开工了,唯独她们,新工作接不到不说,原定的行程也一个接一个的取消。 她跟池乔艺考和高考为重,工作不工作的无所谓,但另外三位队友,总不能一直在家抠脚。 蔓姐瞧着她,“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有人得罪人了。” 梁司月心里咯噔一下,沉默一霎,“蔓姐的意思是我么?可是我……” “工作挨个挨个的没了,我总得问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只告诉我说,团里有你,合作就开展不下去。司月,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得罪谁了?” 梁司月被蔓姐盯得心里发毛,“……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愿意说,也行……” “不是不愿意说,是我真的……” 蔓姐摆摆手打断她,表示这不重要,“公司花了这么多资源和精力在你们身上,我总不能看着这团说散就散了。你也是,你吃了这么多苦,走到这一步,好不容易有些人气了,现在叫你放弃,你甘心吗?即便你放弃,雨湉她们呢,你最好的朋友小乔呢?” 梁司月不说话了,低头,心绪缭乱地绞着手指。 蔓姐看她一眼,忽地伸手,替她捋了捋鬓边的头发,语气也柔和几分,“我叫你来,聊的就是这事儿。你慢慢听我说,不要有抵触心理。” 梁司月神情木然地点了点头。 蔓姐叹一口气,“你出道也有一年多了,也见识过,这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长得好看的人,可为什么有人短短时间就能窜到高处,有人混了上十年还是个十八线。机会、人脉、资源和运气,缺一不可。我带你们,也希望你们都能在这圈子里有一席之地,凡我所能,都在替你们争取最好的机会。然后,这个事儿,得看你怎么去理解,我觉得这是个机会,但有的人,可能态度一时转变不过来……” 蔓姐顿了顿,微微侧着头,看向梁司月,手掌按着她的后背,低声说:“司月,有人愿意提携你。” 梁司月后背一僵。 她不傻,蔓姐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她当然明白所谓的“提携”是什么意思。 早就听过,这圈子里,有一些经纪人,同样也是掮客。 有人喜欢新鲜年轻的面孔,有人想要名利双收的捷径,有需求,自然有人替这两者牵线搭桥。 她只是没想到,这种事情,原来其实离她并不远。 “对方在这圈里不是无足轻重的人,不管你得罪了谁,别人看在他的面子上,都不会再为难你。你愿意的话,我就带你去跟他见一面……” 梁司月没有片刻的犹豫,“如果我拒绝,是不是意味着,我没有任何出头的机会了。” 蔓姐不说话。 “我可以选择退团吗?” “如果你执意这样,可以。但你合约还有三年多才到期,退团,也不能解约,除非你付解约费。至于解约以后……” 解约以后,这条路,她也别想再走下去了。 梁司月忍住了眼泪,伸手去拉门,“谢谢蔓姐,我知道了。我回去上课了。” “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想通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梁司月没有回头 分卷阅读53 ,走得飞快。 已经到了晚自习时间了,教室里静悄悄的。 池乔在写英语真题,抬头看见梁司月进来,那表情仿佛是要哭了。 她愣了一下,悄悄地离开座位,跟梁司月同桌商量换了一下座位。 坐下以后,拉住了梁司月的手,悄声问:“怎么了小月?蔓姐跟你说什么了?” 梁司月登时趴在桌上哭了。 池乔无声地陪了她一会儿,轻声说:“我去跟老师请个假,我们回家好不好?” 梁司月没有回应,池乔便自己做主,找老师请了假,帮她收了书包,带她离开教室。 外面天冷得像在下刀子,池乔帮梁司月圈紧了围巾,凑到她面前,笑着哄道:“你再哭,眼泪就要结冰了——吃麻辣烫吗?我们去吃麻辣烫?” 她踮着脚,伸手去给她擦眼泪,“别哭了,今天是你生日啊,哭了一整年都会不顺利的。” 梁司月脸上眼泪被池乔给擦干净了,也就没再哭了,抽了抽鼻子,任由池乔牵着她往前走。 第21章 2.11 回家路上有一家麻辣烫店, 梁司月和池乔之前经常光顾,店面整洁,蔬菜种类丰富, 还有一种特制的青花椒汤底,味道十分独特。 自和青木签约之后, 吃任何高热量东西都得有所顾忌, 因为今天是梁司月的生日, 她们原本决心小小地放纵一下。 这个时间店里人不多。 室内室外温差大,玻璃门上起了一层雾气,外面寒风料峭, 推门进去干净、明亮而温暖, 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两人将背包卸下放在座椅上,脱下外套和围巾,过去选菜。 拿上取餐牌, 回到餐桌边坐下。 池乔从包里找出一包湿纸巾递给梁司月,叫她可以擦一擦脸。 梁司月抹掉脸颊上让她皮肤紧绷的泪痕, 又擦了擦手, 低头,告诉池乔今天蔓姐告诉她的事, 只隐瞒了蔓姐说有人要“提携”她的这一节。 “所以……你真的打算退团?” 梁司月心绪难平,那方湿巾纸, 被她无意识地叠成了方块,拆开, 又叠起来。 她当然是不想的, 可是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总不能让其他四个队友被她所连累,尤其池乔, 这是她盼望已久的机会。 在最好的朋友面前,梁司月不想强颜欢笑,“……我好像已经习惯了现在这种高强度的节奏,一想到马上就要回到正常的生活,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适应。” “你还没有真的退圈呢,不要这么早就开始给自己想后路。”池乔沉思片刻,“要不要去找老板聊一聊?或许……” 梁司月摇头,“蔓姐来找我聊这些话,肯定是有老板的授意。” 池乔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她在这个圈子里的经验也并不比梁司月丰富,这事儿远在她的能力之外。 没一会儿,服务员送来煮好的两碗麻辣烫,她们各自埋头心不在焉地吃着,心里一时只有茫然,和无由的惶恐。 池乔实在没有胃口,沉默许久,她说,“或许……”她看着梁司月,“你不是认识柳逾白么,是不是可以试着问问他又什么办法?” 梁司月动作一顿。 实则,她是有想到过柳逾白的,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代价太大收益太小,她不认为柳逾白会有任何愿意帮她的动机。 现在,叫好友点出来,她突然又有一些蠢蠢欲动了。 心里很是挣扎,“多半没什么希望,我和他顶多只能算是熟人的关系……” 然而,池乔的话又将她往前推了一步:“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试试嘛,就当是为了我。” “我不敢……”梁司月现在感觉自己已经一只脚踩在悬崖边上了。 上回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敢直接杀上门去找柳逾白对质,后来成功要到了他的微信号,让她莫名的有些飘飘然。 第二天纠结半天给他发了一条消息,结果完全没有得到回复,一下就将她的自以为是打回了原形。 那之后,她越想越后怕,就再也不敢给柳逾白发消息了。 池乔是行动派,“你有他的号码吗?我帮你拨,你自己说?” “不要……” “你这样想,如果他答应帮忙,我们就还能在一起;他不答应,你回归普通人生活,以后多半跟他接触不到,也不会有什么尴尬的。” 梁司月不说话了,她承认自己快要被她说服。 池乔探过身体朝她伸手,“手机给我,我帮你拨。” “我们……”梁司月环视四周,店里还有其他食客,“我们吃完了出去打好不好?” 然而她其实紧张得毫无胃口,匆匆地吃了两口就放了筷子。 穿上外套,两人又重回到寒风之中。 她们走到一条车流稀少的路上,站在树下,梁司月从通讯录里翻出 分卷阅读54 柳逾白的号码之后,将手机递给池乔。 “那我拨了?” “嗯……” 池乔按下拨号键,紧跟着按下免提。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喂……” 梁司月感觉所有的血都涌到了脑子里,耳朵里“嗡”的一声,她下意识地将手机夺回来,挂断了。 池乔:“……” 梁司月看着“通话已结束”的提示,要哭了,“……对不起我是废物。” 池乔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勉强她,伸手搂搂她的肩膀,“算了算了……我们先不想这件事了,给你过生日去吧?去唱歌?” 梁司月摇摇头,诸事不成,叫她觉得沮丧极了,她向池乔道歉,实在没有过生日的心情。 “那你要一个人先静一静么?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 “我送你。”池乔很坚持。 离梁司月的家已经不远了,两人走路回去,一路上都没说话。 一直到了小区门口,池乔拉住梁司月,一路沉默中堆积的情绪使她也要哭了,“……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伪善。我怂恿你给柳逾白打电话,是因为我不想跟你分开。但如果你真要退团,我却做不到跟你一起退……” 她说着说着就哭出了声。 梁司月赶紧伸出手臂搂着她的胳膊,“你如果提出要跟我一起退团,我才觉得是伪善呢。走这条路一直是你的梦想,你不要为了任何人而放弃……” “我居然还让你反过来安慰我……”池乔哭得更大声。 梁司月低头,两只大拇指抹掉她脸上的眼泪,“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怕如果道路不同,未来我们想要继续做朋友会有心无力。没关系的,我们先努力去维系,如果实在维系不下去了,必须各奔东西,你也不要有任何负担,也不要难过好不好?” 池乔抱着她嚎啕大哭,“你怎么能说得出这么理智的话……” 梁司月笑了笑,轻轻拍她的后背,“因为,当时你决定跟青木签约,而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只是没有想到,这样的担心有一天还是会发生……” 池乔哭了好久,而梁司月一直忍着没有哭,她实在不喜欢两个人抱头痛哭这样太过惨烈场景。 方才,和池乔步行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清楚了。 是她拒绝了蔓姐所谓的“提携”,就得有承担结果的觉悟。 至少,这个决定她是不后悔的,她选择了原则而非妥协。不后悔的事,遗憾足矣,不至于到“惨烈”的地步。 池乔回去以后,梁司月走进小区大门,却没有立即上楼去。 一定因为她还不够成熟,才会一时觉得自己已经想通了,一时又觉得,还是委屈、屈辱又不甘心。 尤其一个人的时候,各种情绪就争相地涌上来。 天冷,小区里也没什么人下来活动,她在健身区域那一片的一条长椅上坐下,低头默默地掉眼泪。 梁国志今天要加班,昨天提前给她过了生日,楼上小冰箱里还放着昨晚没有吃完的蛋糕。 她有些抗拒回家,因此哪怕坐在寒风里,冻得手脚快要失去知觉了,也始终没动。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 拿僵硬的手指掏出来一看,竟然是柳逾白打过来的。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一边接一边擦眼泪,清一清嗓,“柳先生……” “你之前打电话找我有事?”柳逾白的声音里听不出来情绪。 “没有了……” 此时此刻,柳逾白在路上。手机连接的车载通话,梁司月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车厢,放大之后,什么细节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包括她明显带着鼻音的哭腔。 “没有了。”她说。 没有了,不就是之前有的意思? 柳逾白一边注意着车况,一边问她,“你现在在哪?” “小区里面……” “我去办点事,正好顺路。你要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我就去你那儿停五分钟。” 片刻,车载音箱里传来她微颤的声音:“好。” 方才,柳逾白接到梁司月电话的时候,还在办公室。 一接通,对面就挂了,他当是她不小心误拨,或是什么恶作剧,懒得、也没那个精力理她。 离开公司前,莫莉来跟他核对明天的行程,她翻着自己的备忘录,突然意识到什么,“啊”了一声,“……今天好像是梁小姐十八岁的生日,我应该给她准备一份礼物的。” 柳逾白自己开车回家,怎么都忽略不了莫莉随口一提的生日这一茬,想了想,还是给梁司月回拨了一个电话。 结果就听见她在哭。 半小时,车开抵小区门口的时候,透过前车窗看见,梁司月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 柳逾白鸣了一下喇叭,将车子停过 分卷阅读55 去。 梁司月小跑着过来,拉开了车门,坐上来时,身上一阵寒凉的气息。 她鼻子眼眶都是红的,眼睛却尤其的明亮,她向着他淡淡地笑了笑,“晚上好。” 小区门口不能久停,柳逾白将车开出去,去附近小道上找了个位置,靠边驻车。 调高空调温度,再摁亮阅读灯,他瞥她一眼,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见面也就算了,既然见了面,梁司月未免又生出一些想法和勇气,她实在的不甘心,尤其以这种不明不白的方式被封杀,于是,将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地陈述一遍。 柳逾白听完倒是毫不意外,他早知道潘兰兰不会手下留情,“你知道你得罪谁了?” 梁司月摇头。 “潘兰兰。”柳逾白伸手去拿了一支烟点上。 梁司月一时愕然,“我好像并没有哪里得罪过她?柳先生知道为什么吗……” 柳逾白冷哼一声,“你自己都不知道,我从哪儿知道。” 梁司月左右想不通,只能猜测是不是上一回潘兰兰过生日,自己迟到了,以至于拂了她的面子,可是如果为了这么一点小事,那也太…… 柳逾白将窗户半开,抽了口烟,看着梁司月,“你给我打电话,是想找我帮忙?” 梁司月点头。 “那怎么接通又挂了?” “因为,我好像想不出柳先生会帮我的理由。” “我确实没什么理由帮你。” 梁司月目光一时黯然,好像一点不意外他的回答。 柳逾白蹙眉,别开了目光,“你不替自己争取,就指望赌一赌,说不定我就答应你了?” “……我求你的话,你会答应么?” “你大可以试试。” 梁司月微微侧身,面向此刻已经将目光转向车窗外的柳逾白,严肃神色,“我可能没什么资质,但比起努力,我不会输给任何人。柳先生,请你帮帮我,我不会浪费你的每一分投资。” 然而,过了许久,都没见柳逾白转过身来,他甚至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样。 梁司月懊恼极了,飞快侧过头去,右侧玻璃窗上,依稀映照出一双无声落泪的眼睛。她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声。 这时候,梁司月觉察到柳逾白视线朝她看过来,他一倾身揿灭了烟,紧跟着说:“多大点事,值得哭一晚上么?” 他音色清冷,可语气意外的柔和,使她不由怔了一下。 紧跟着,他说:“先纠正你,吃娱乐圈这口饭,一分资质比十分努力重要。碰巧,你也不是完全没有资质。” 闻言,梁司月转过头去,泪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所以……” “有言在先,我帮你,意味你彻底背叛潘兰兰。她今后不敢随便动你,但你爸的工作,一定是保不住了。” “我……会跟我爸商量的。” 柳逾白看她一眼,似笑非笑,“那你再回答一遍,那时候,谁安排的你住二楼东边的房间?” “我……” “落草为寇还得递投名状,何况你是弃暗投明。想好了再回答。” “……” 这人,还记仇好几年前她被逼无奈时撒的谎呢,怎么会这么幼稚。 她叹声气,“柳泽安排的。” 柳逾白似是总算满意了,伸手,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眼泪擦干净了就下车……” 梁司月愣一下,这就赶她走么? 然而,柳总说话带大喘气的:“……去后座,拆你的生日礼物。” 第22章 2.12 梁司月诧异, “柳先生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柳逾白淡淡地瞥她一眼,“莫莉给你准备的,让我顺便给你带来。” 这个解释就合理得多。 梁司月下车去, 拉开后座车门。座位上放着一只体积很大的白色纸袋,印着某奢侈品牌的logo。 “要现在就拆么?” “随你。” 梁司月坐上后座, 将纸袋提起来搁在腿上。纸袋里还装有一只纸盒, 打开来, 里面是一只双肩包,黑色菱格的牛皮材质。 看见logo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妥,现在拆开一看, 更觉得过于贵重, 于是她直接问:“如果我不收的话,莫莉姐会不会不高兴?” “不喜欢?” “太贵了,”梁司月实话实说, “我怕莫莉姐过生日的时候,我回送不起价格相当的。” 柳逾白不置可否, “那就好好拍戏, 好好挣钱。” “诶?”梁司月眨了眨眼。 柳逾白转头看她一眼,“有什么疑问?” “我以为, 我会继续待在团里。” 柳逾白瞧她的眼神,仿佛在问她还敢不敢更没出息些, “青木就这么好,能让你死心塌地待着?你签的是合约还是卖身契?” 分卷阅读56 “不是……”梁司月忙说, “柳先生想让我跟青木解约么?解约费好几百万呢……”她自己越说越心虚。 柳逾白笑了一声, 半开玩笑的语气,“我也觉得你不值这个价。”他转而一副压迫剥削的老板嘴脸,“所以后面给我好好干, 早日让你的身价配得起这解约费。” 梁司月这下既感觉到惶恐,又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放不了什么豪言壮语,只小声地保证:“我会尽力的。” 将双肩包妥善地放回纸盒里装好,又询问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譬如,解约合同什么时候签,之后还会有什么程序,需要她多久开始工作,经纪人会是谁等等。 柳逾白只说:“你只管认真备考,在学校里好好待着。” 就几个月的时间了,好好享受作为普通高中生的最后一段校园时光吧。 现在,柳逾白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了,自然他怎么说,梁司月就怎么做。 梁司月解锁手机看一看时间,惊觉早就过去了不知道多少个“五分钟”,便说:“柳先生,你不是还要去办事么,我今天就不继续耽误你的时间了。” 柳逾白:“……” 梁司月要去拉车门,柳逾白叫她坐好,载她到小区门口去。 等到了门口,梁司月下车前问柳逾白能不能等她一下,“家里还有蛋糕,我给你拿一块下来。” 柳逾白拒绝得干脆利落:“不吃。”甜,腻,而且,让他吃剩的? 梁司月也不勉强,下车了,冲他摆摆手,叫他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柳逾白叫住她,最后叮嘱一句,叫她记得跟梁国志聊一聊,毫无疑问,司机这工作是保不住的,最好赶在潘兰兰发难之前主动请辞,否则极有可能被她用些不磊落的手段使绊子,临走了还要被她恶心一遭。 梁司月抱着礼物袋子,乖巧地点点头。 却没立即走,就站在原地,欲说无言地看着他。 柳逾白转过头去。 年轻女孩瘦瘦高高的身形,穿一件白色羽绒服,黑发雪肤,俗气的形容是清水芙蓉,天然雕饰。 叫他想起几年前头一回见她,她轮廓还未长开,只有眼睛给人的印象极其深刻;后来隔老长时间见一次,每一回见都觉她比上回出落得更有辨识度,至如今,变成这样轮廓清晰而气质清冷的模样,笑起来,却也不乏亲和度。 他早早觉得她是个演电影的好胚子,如今时间证明他确未走眼。 在她成年生日的这一天,将她纳入麾下,多少有几分宿命感,曾经一念间放走的人,兜兜转转还是要来自己手底下。 柳逾白问她:“还有什么事?” “没有。”梁司月笑笑,“就是想对您说一声谢谢。” 柳逾白却仿佛不吃她这套,“该哭的今天就哭过了,等出道之后……” “我已经出道了。” 柳逾白看着她。 “是是……我之前根本是在过家家。”梁司月已经能读懂柳逾白的表情,并且自己抢答了。 “……” 梁司月和父亲的谈话并不顺利。 年后各种工作陆续展开,柳导忙得很,各种各样的活动和会议,导致梁国志也跟着日夜无休。 父女两人很不容易才找到时间坐下来吃一顿饭,点的还是外卖,在自家客厅面积不大的小餐桌上。 梁国志听完梁司月的陈述,无言地撂下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辞职可以,但小月你也别混这个圈了,咱们就老老实实地当个普通人,别再跟柳家扯上什么关系。” 梁司月往嘴里送了一口米饭,咀嚼着就慢慢停了下来,“……我还是想继续走这条路。” “你要是为了给你外婆养老,那辞职以后我大可以回咱们老家,弄一套房子,把外婆也接回去。你好好读书,考个差不多的大学,毕业以后,考个老师或者公务员,也回县里。暂时日子肯定会苦一点,但往后一定会越过越好,尤其过两年我们家债就还完了。” 梁司月知道自己父亲绝非听不进话的人,不然那时候就不会同意她跟青木签约,“爸,如果说,我从没从我们老家的县城里出来过,我或许能在那儿呆一辈子,但既然已经出来了,我就不想再回去。” “因为这圈子里的世界叫你迷了眼了?” 梁司月一下抿住了唇。 梁国志知道自己这话可能会伤害到女儿,可必须得说,这也是他的真正隐忧之所在:“你就回答我,柳家大公子为什么愿意帮你?这个问题你说服我了,我就答应你继续走这条路。” 梁国志调转身体,指了指她挂在卧室衣架上的那个黑色菱格的真皮双肩包,“这么贵重的礼物,谁送的?人家送,你就敢接吗?小月,我说没说过,你得坚守底线。” “柳总帮我不是想……”梁司月没有辩解这是柳逾白的助理送的,因为性质一样。况且,她收到礼物之后微信上跟莫莉道谢,后者回复她一句“傻妹妹,你 分卷阅读57 猜我自己用的包才多少钱”,她一下明白过来,那包是柳逾白送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不然他图什么?” 梁司月难堪极了,这种无端揣测,在她看来,完全是同时侮辱了两个人。 “爸,你女儿何德何能会让柳逾白有什么非分之想?您不是不了解他跟潘兰兰势同水火,他即便真有……这样的爱好,何必要找我,找一个潘兰兰阵营里的人,您不觉得太麻烦了吗?” 梁国志沉默。 梁司月皮肤白,稍有情绪激动,整张脸便涨得通红,“即便,您不相信柳总,也不相信我吗?” “是我口没遮拦……”梁国志叹声气,“我也是担心你。” 梁国志沉吟半晌,“这样,你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大公子,我想单独跟他聊聊。” 梁司月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事一再地麻烦到柳逾白,可为了打消父亲的顾虑,她还是硬着头皮给柳逾白发了一条微信信息。 没想到,柳逾白很快便回复她,过两天他会回柳宅一次,那时候如果梁国志有空,两人可以碰头聊一聊。 几天后,梁司月也跟着梁国志一块儿去了,当然,她明面上打的旗号是去探望郑妈。 时间还是早上,梁司月到的时候,柳逾白在厨房里吃早餐。 他穿一件黑色毛衣,闲散地坐在凳子上,整个人清逸俊朗,可能在吃早餐的缘故,少见的极具烟火气。 梁国志和梁司月走到厨房门口,还未出声,柳逾白已经看见了他们,擦了擦手站起身来,笑问两人吃过早饭没有,要不要让郑妈再下两碗阳春面。 梁国志诚惶诚恐地摆手说不用,吃过了,又赶紧给柳逾白找烟——他来时专门买了一包贵的。 柳逾白接了烟,便说:“天气好,梁先生跟我去院子里坐会儿吧。” 梁国志点头,转头嘱咐女儿,在厨房里陪一陪郑妈。 梁司月往里走,侧身给他们让出路。 自进门来,柳逾白一直没曾与她视线有过接触,导致她紧张极了。 这时候目光追出去,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厅的拐角处。 梁司月给郑妈打着下手,心不在焉地等了好久。 她觉得自己胃里升了一个热气球,一直不停地往上顶,不上不下的心情,难受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梁司月听见有脚步声朝这边过来了,急忙转头去看,却只有梁国志一个人。 “柳先生呢?” “有事先走了。”梁国志过来,跟郑妈打了声招呼。 一离开柳家,梁司月迫不及待地问父亲,两人谈了些什么,结果如何。 梁国志告诉他,柳逾白说,早早看重她是个拍电影的好苗子,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就有考虑过签她,但那时候觉得她未见的想走这条路,也就没把这想法提出来。他手底下捧红过多少明星,基本没有走过眼,即便他不签,只要走对路,有朝一日她在这圈里照样能够大红大紫。只不过如今撞上这一档子事,她遇到了麻烦,帮她于她不过是举手之劳,还能囊获一个未来的明星,这笔买卖很是划算。他一个商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交易。 一席话谈下来,梁国志选择相信柳逾白的说辞。 他多少了解柳家大公子的性格,鲜少跟人来虚以委蛇这一套。对他一个司机,就更犯不着了。 他担心女儿走上歧途,但如果她真有这个潜质,他做父亲的,当然也不愿意耽误她。 而且,叫梁国志惭愧的是,柳逾白连他的去处都考虑到了。 说着,梁国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梁司月。梁司月接过看一眼,ELA电子竞技俱乐部总经理,李垚。 “大公子知道我拿的是A1的驾照,叫我联系名片上的人,过去上班。” 梁司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梁国志叹声气,“我确实小人之心了。” 梁国志见女儿傻站在原地,伸手搂一搂她的肩膀,“走吧。柳总叫你收收心,好好准备考试。” 梁司月一下笑了,“……您怎么回事,已经被他收买了吗?” 回去的路上,梁司月心情依然复杂。 主要,柳逾白私底下夸她的话,叫她很不适应,而且什么十六岁就想签她这种事,她更是压根就没听说过。 她合理怀疑这是柳逾白为了笼络她爸而信口开河。 ……所以他才招呼不打一声就跑了呢,一定心虚极了。 第23章 3.1 你想要摆脱鱼尾巴, 换之以双腿,这样就可以像人类那样行走,让王子爱上你, 从而赢得他的爱情,拥有不朽的灵魂。 ——安徒生《海的女儿》 · 盛夏八月的傍晚, 最后一抹天光还没完全消散。 梁司月和池乔下了出租车, 照着群里发送的坐标, 进了一栋楼里,找到贝斯绮朋友开的那家俱乐部。 分卷阅读58 今天,贝斯绮过生日, 邀请梁司月前去, 并顺道庆祝她被录取。 前几天,梁司月和池乔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梁司月如愿被本地最好的崇城电影学院录取, 而池乔则因为艺考和文化分都稍低,最后去了崇城艺术学院。 梁司月家里亲戚离得远, 从老家县城来崇城之后, 也没交几个朋友,和梁国志合议, 便不打算办什么升学宴了。 但被录取的消息叫贝斯绮知道了,直接让工作室的官博发了条微博, 祝贺梁司月以专业分第二,文化课第一的成绩被崇城电影学院表演系录取, 并且, 正式宣布梁司月为工作室的签约艺人。 包间里,工作室高层和几个签约的艺人都在,贝斯绮穿一条裹身的黑色连衣裙, 正拿着麦克风,风情摇曳地唱一首八十年代的老歌。 贝斯绮马上要拍一部大IP改编的大女主戏,制作班底和合作演员都十分靠谱,前几天微博上放出消息,反馈较为正向,她沉寂了两年,已经做好了准备大展拳脚一扫颓势。 梁司月还在犹豫应当怎样开始打招呼,一位短头发的中年女人走过来跟她握手,称呼她为梁小姐,自我介绍说叫做辛晴,今后就由她来做她的经纪人。 梁司月微笑,落落大方地说:“晴姐以后叫我小月就可以了。” 她一点不像表面这样淡定,因为辛晴的名字她是听过的,以剽悍著称,撕资源的一把好手。辛晴曾是贝斯绮的经纪人,在贝斯绮解约以后,两人终止合作关系,现在则是工作室的合伙人之一。 晴姐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将果盘推到她跟前,“你吃一点水果,然后我来跟你说一说今年的工作安排。” 晴姐这个级别的经纪人,做不到事必躬亲,后头会安排助理经纪跟进梁司月的工作,因此趁着今天第一次跟梁司月见面,彼此认个脸熟,也顺道地交代接下来的工作统筹。 “因为你马上要开学军训,所以正式工作就从十月份开始。有三部戏可以考虑,但重点瞄准何讷导演的新戏——何讷你知道吧?”得到肯定回答后,晴姐继续说,“何导的戏难上,工作室给你争取到了一个试镜的机会,能不能过,说不定。过了当然最好,没过也不要紧,我们还有两部戏,虽然是配角,但本子都还可以。” 晴姐看她一眼,见她听得认真,频频点头,恨不得要掏出纸笔来记笔记的模样,笑说:“是不是我语气太严肃了?这我老毛病了,斯绮也说我,一聊工作就凶得很。” 梁司月笑着摇头。 还好,能适应,和某人比起来,晴姐这哪里算凶,都称得上是和风细雨。 “近期的工作安排就这个,再说说你的整个职业规划。你现在还年轻,走的是正规科班路线,我们目光要放得长远,不能强求一时半会就能红得起来。而且,好本子要等,宁缺毋滥,这个过程肯定有不少时候得闲在家里,要做好耐得住寂寞的心理准备。” 晴姐的规划,与梁司月所盼望的不谋而合,这让她对未来的发展多了一分心安。 晴姐说完,搂一搂她的肩膀,笑说:“跟你朋友玩儿去吧,把她晾太久了。” 池乔坐在包厢的吧台那儿,央调酒师给她调一杯酒精度低的水果酒——高考结束,才有一种自己真正已然成年的感觉,而梁司月也是这样觉得的。 梁司月去池乔身旁坐下,也跟着点了一杯酒。 贝斯绮唱过瘾了,丢下麦克风过来,跟梁司月打招呼,同时讨一杯冰威士忌解解热。 她在梁司月身旁的高脚凳上坐下,手臂撑着吧台,看着梁司月,笑说:“我以为你会跟柳总一块儿过来。” “柳总也要来?” “对啊,我微信上邀请了,柳总说会赏光。”贝斯绮明显看见,梁司月一听说柳要来,愣了一下,背都坐直了些,好像生怕下一刻他就推门进来了一样。 贝斯绮笑笑,有意地抬腕看了看手表,完全看好戏的心态说道:“看时间也该到了,要不司月你发条微信问问到哪儿了?” 便看见,梁司月明显被吓到,几分为难的神色,牵强地解释说:“……可能是路上堵车了吧?”说话间,她不动声色地将身体偏转一些角度,这样凡有人推门,就能第一时间发现。 贝斯绮知道公司的演艺事业部,没少签过有潜质的新人演员,但能让柳总从解约开始便前后打点的,唯独梁司月这一个。 她甚至怀疑,自己这工作室,是不是就是专门成立给梁司月打掩护的。 因此,得知自己手下要被塞进这么一个十八线都够不上的小演员时,贝斯绮很是排斥,她可见得太多仰仗资本恃宠而骄的“资源咖”了。 但将梁司月叫来工作室签合约,才发现小姑娘一点不骄横,反而礼貌谦逊得很。这也符合那时候在柳逾白办公室里与她匆匆一瞥的第一印象。 而梁司月和柳逾白的关系,也一直让她很困惑。 起初以为是“那种”关系,后来观察发现不是;又怀疑是不是亲戚,但梁司月的家庭背景,明 分卷阅读59 显也不是。 为了弄清楚,凡有机会,她就想试探试探,没试探出什么结果,倒是每一回提到柳逾白,小姑娘反应都很大,让她对这种不含恶意的捉弄乐此不疲。 贝斯绮一口气喝了半杯酒,拿手掌扇扇风,问梁司月要不要唱歌。 梁司月笑说:“贝姐先唱,我陪我朋友坐一会儿。” 梁司月连喝了两杯果酒,坐了快半小时,也没见柳逾白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哦,可能贝斯绮又在诓她。 不过,倒也没觉得松一口气。 这时候,池乔想去洗手间,梁司月跳下高脚凳,和她一起去。 两人在洗手间逗留一会儿,补了一下妆。 回到包间,梁司月一推门,便感觉里面的气氛变了,较之方才更加拘谨。 往里一看,晴姐旁边多了个人,室内光线昏暗,叫她看不清楚那衬衫究竟是什么颜色,可能是黑色,或是深灰。 浮夸夺目的彩灯,却衬出他干净的眉宇,他微微躬着身,转头与晴姐说话,脸上带着笑容。 梁司月呼吸微微放缓,脚退后半步,将将半只脚踏出了门,柳逾白忽的抬眼,一道目光扫过来,叫她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柳逾白看她,然后抬手,招了招,叫她过去。 梁司月犹疑着没有立即就动起来,池乔却在提醒她:“柳总好像喊你过去。” ——梁司月跟青木解约,柳逾白并未支付违约金,而是拿资源做的置换。这样做省钱倒是其次,柳总压根不缺这点钱。最重要的是,喂给青木的资源,池乔也能跟着受益,几个举足轻重的通稿跑下来,再透明的团体,也能折腾出些水花了。 也因此,池乔很是感激柳逾白,要知道之前她们团闲得一度要就地解散了。 梁司月一把攥住池乔的手,一起过去打招呼。 后者疯狂挣扎:“小月你干什么,小月你放开我!” “你不是很感谢柳逾白吗,现在是个当面道谢的好机会。” 池乔“呜呜”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还卖我吗?” “不敢了不敢了。” 梁司月却不肯轻易放过,半拖半拽的,跟池乔一起到了柳逾白跟前。 柳逾白瞥了梁司月一眼,转头看向旁边坐着的另一位中年女性,引荐道:“这是袁蓓袁老师。” 梁司月笑着握一握袁蓓伸过来的手,并作自我介绍。 池乔这时候趁机跟柳逾白道声谢,后者公事公办地应承一句。 明显,柳逾白、晴姐和袁蓓这三人是认识的,梁司月和池乔不敢不懂规矩地杵在跟前打扰,等走了这个社交礼仪的过场,便又回到吧台那边去了。 袁蓓目光追随着梁司月,看了好一会儿,笑说:“确实是张不无聊的脸。” 柳逾白“当然如此”的神色。 袁蓓说:“你怎么不钦定她去演何讷的新戏?我觉得她这个形象很适合。” “筷子都递到她手里了,饭还要我亲自喂?”柳逾白一贯在言辞上不留什么情面。 梁司月跟池乔坐在吧台上,目光却时不时地向着柳逾白所在的方向飘去,不敢那样明显,整个屋子逡巡一圈,最后只敢在他那儿稍稍一落,生怕重了些,就成为叫人抓住把柄的注脚。 过了不知道多久,柳逾白忽地起身,从与袁蓓和晴姐的交谈中脱身而出,径直地朝着吧台这边走来。 梁司月目光早早地移回来,落在眼前的酒杯上,等柳逾白到了跟前,她才仿佛意识到一样,抬眼去打声招呼。 柳逾白看她一眼,转而对池乔说,袁蓓想找她聊聊。 池乔有些惊讶,看沙发那儿袁蓓确实正望着她呢,就赶紧跳下凳子走过去了。 而柳逾白,则顺势地坐上她空出来的位子,微微侧身面向吧台,问酒保要一杯马提尼。 余光里,梁司月一下便正襟危坐。 她今日穿一条讨巧的连衣裙,长度及膝盖以上,一字领,黑底,印一些小雏菊的花纹,实在烂大街的款式,但让她诠释出一种毫不费力的清新感。头发束成松散的马尾,从一侧垂落下来,发尾微微蜷曲。她有一张优越的侧脸,轮廓挑不出半点的瑕疵。 梁司月手指紧扣着酒杯,快要捱不住柳逾白似是有话要说的打量,不管他又想毒舌什么,最好叫她死个痛快。 她转过头去,正要主动询问,柳逾白一句话堵得她像个茶壶一样沸腾起来,两耳冒热气。 他问:“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第24章 3.2 梁司月缓缓地眨一眨眼, 发挥自己还不纯熟的演技,非常坚决地倒打一耙,“不是柳先生先看的我吗?我还以为柳先生找我有事。” 反将了他一军。 柳逾白挑了挑眉, 没继续顺着这话往下聊,转而问她, 对试镜何讷的新戏女主角有没有把握。 “晴姐才跟 分卷阅读60 我说了工作安排, 我还没看过剧本。” 柳逾白拿起杯子喝一口酒, 半是严肃半是玩笑的语气告诉她:“要是试镜没通过,你就还是回青木当你的偶像去。” “那柳先生送出去的资源不是打了水漂?” “试镜没过才真是打了水漂。” 梁司月感觉自己对柳逾白的表达方式已经渐渐脱敏了,一点也没有危机感, 反而清楚柳逾白就嘴上说说而已, 如果她真的试镜失败,说不定柳逾白还会出钱叫她带资进组呢。 好吧,这一点她并不确定, 她只是在脑海里幻想了那么一秒钟。 柳逾白喝完一杯马提尼便准备离开吧台了。 而梁司月手里一杯晶莹剔透的果酒,小口抿着, 尚只去了三分之一。她原本是故意的, 好多跟他说两句话,哪里知道大人喝酒的方式就是如此简单干脆。 梁司月和着果酒咽下了一声小小的叹息。 而就在这时, 终于唱到尽兴的贝斯绮过来了,邀请柳逾白跟他喝一杯。 寿星的请求柳逾白当然不会拒绝, 便又回到凳子上坐下。 贝斯绮点了一杯酒,一转头发现梁司月正看着她, 一脸的笑意清甜, 她也跟着笑了,略感莫名地问:“怎么啦?” 梁司月微笑摇摇头,转过头去, 继续小口抿着自己的果酒。 现在是贝斯绮挨着她坐,她目光必须越过她才能看见柳逾白,不过这也没什么。 柳逾白和贝斯绮认识多年,聊任何话题都随意且寻常,虽然大部分都是工作,事关工作室的运营。 她一个底层的签约小艺人,两人却没想叫她回避,她于是心安理得地偷听。 虽然根本没留心偷听到的内容,只在注意某人说话的语调、音色,以及拿余光去捕捉他脸上微微变化的表情。 她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以这样平等且随意的态度与他交谈。 梁司月续上了第二杯果酒,继续偷偷享受一种隐秘的、小小的喜悦。 然而没一会儿,柳逾白看了一眼手表,结束了与贝斯绮的交谈。 柳逾白起身,稍稍地理了一下袖子,无意识地朝着梁司月那里看了一眼。 她也正看着他,目光说不清什么意味,短短对视一秒钟之后,她就垂下了目光,继续去喝她的果酒。 柳逾白顿了顿,走到她面前去,手臂撑在吧台上,低头瞧她:“有话想跟我说?” “没有。”她小声地说。 柳逾白笑了声,走之前,忽地抬手,随意地在她脑袋顶上摸了一把。 动作不轻不重的,跟安抚玩具被抢的小孩儿一样。 梁司月再度变作个沸腾的茶壶,而还站在吧台前的贝斯绮,则惊讶得失去了表情管理——这样的柳总,是她从前从来没有见过的。 梁司月坐在原地,看着柳逾白留下了带给贝斯绮的礼物,就和袁蓓一道准备离开了。 大家起身相送,梁司月也从高脚凳上跳下来,远远地站在最后面,跟着大家说了句压根不会被听见的“路上小心”。 包房里重回到方才轻松的氛围。 池乔过来兴奋地抱住梁司月,说方才袁蓓跟她聊了好久。 袁蓓有位朋友的电视剧马上开机,有个配角还没定下合适的人选,袁蓓见池乔大眼睛小虎牙,还有两个甜甜的小梨涡,那古灵精怪的劲儿和那角色很契合,便想介绍她去试镜。 “小月你知道吗?”池乔一时半会儿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沈黛出道就拿影后的那部片子,袁蓓就是当时的选角导演。” 梁司月笑了,她太了解池乔了,她这么高兴根本不是因为可能有机会拍戏,而是通过袁蓓间接地和沈黛有了联系。 “所以,你们刚才一起聊了那么半天,不会就在聊沈黛吧?” “对啊对啊!” “你还可以再没出息一点。” 池乔捧着脸嘿嘿笑,“如果我也去当演员,是不是就有机会认识黛姐了。好想给黛姐做配,演她的丫鬟也好呢……” “……” · 梁司月拿下何讷导演的新片《极夜》女主角的过程很顺利,顺利到她一直怀疑是不是柳逾白花钱给她买的。 那是十月初,国庆假期刚刚过去,梁司月跟工作室给她配的助理小琪一起去指定地方试镜。 去的人并不多,候场的走廊里,稀稀拉拉的四五个女生,瞧着都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 这里面有梁司月从荧幕里见过的,已经出道了的女演员,也有从未见过的新鲜面孔,她们共同特点是都很漂亮,且漂亮得有特色。 梁司月头一回试镜,可能也是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见到这些人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压力。她读完原著,感觉自己可以驾驭女主这个角色,也因此不乏信心。 很快,有人过来叫名字,大家依次进去,一人平均半小时左右的时间。大家不是一个公司的,没交流面试 分卷阅读61 感想,各自面完就离开了。 梁司月是最后一个被叫进去的。 她只见过百科照片里的何讷,本人好像比照片里显得要更严肃些,个头不高的一个中年男人,理着板寸,戴一副眼镜。在他身旁,还坐了几个人,估计是副导演、编剧或是摄影师之类的。 何讷叫她先试演一段。 要演的这段,是女主角向男二号,也即当时的男友,陈述自己做暗娼的妈妈自杀前的一段往事。 这一段,梁司月在读原著的时候也殊为动容,想象过如果是自己,应该会怎么演。 她酝酿了一会儿,很快入戏。 这是一段独白,很长,她选择用比较平淡的语气念白,没有掺杂激烈的情绪。 何讷两手交握,手肘撑在桌上,全程听得认真,没有打断她。 等她演完,他也没评价什么,稍稍地点了点头,又问她:“你对原著故事结局怎么看?” 梁司月稍微缓了一会儿才从方才的情绪抽离出来,然后没有犹豫地答道:“现在这个结局,可能是作者的一时善念,也可能是向市场妥协,我觉得过于圆满,缺少一点回味的余地,结局断在男主角对女主角说‘我们回家’那里,可能是最合适的。” 何讷点点头,也没跟她聊更多的,叫她再拍两张照片,留个底。 梁司月回去之后,一周后收到通知,何讷选了她当女主角。 她正在刷牙,看到助理发来的消息,还有点懵,反应过来,几下吐干净泡沫,漱口,然后先从通讯里里翻出来柳逾白的对话框,跟他报喜:“我通过试镜了。” 片刻,柳逾白回过来一个“好”。 梁司月捏着手机,看对话只一回合就结束,实在不甘心,想了想,又发送一条:“但我觉得太顺利了,您是不是给我买的角色?” 她盯着“对方正在输入”,下一秒,屏幕左边跳出来柳逾白的回复,仅仅一个字,好像再多一个就会耗费他的流量一样:“呵。” “……” 梁司月认输了,丢下手机,换上衣服,跟室友去教室上课。 原本,大一学生是不被准许去拍戏的,但有何讷保驾护航,很容易就征得了院里的特许。 在十二月初,梁司月生平第一次进组,拍自己演艺生涯的第一部 电影。 这部电影,讲述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女孩,在做暗娼的母亲自杀身亡之后,因缺少经济来源,不得已赖上隔壁大她九岁的邻居。两人同姓“杨”,对外便以兄妹相称,在对抗与和解的过程中,两人产生了相依为命的亲情。但后来,这份亲情渐渐变质,两人因为对方对自己的期许,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隐藏这份违逆的感情,并逐渐走上不同的道路…… 电影大多数的镜头都不在影视城完成,剧组在南城的一个老居民区里搭了实景,以求最大程度展现一种破败、真实而伧俗的氛围。 这部电影虽然主题是爱情,但何讷有野心,对原著做了大幅度的改动,加入了一些原创的市井角色,想通过第二条线,展现旧时光的一去不复。 梁司月进组之后,每天的感觉只有累,和力不从心。 她虽然上过表演课,但毕竟没有正式的表演经历,电影调度复杂,机位多,连如何和各个机位进行沟通和配合,都需要导演和摄影手把手教。 何讷看似严肃,实则不是多严厉的人,他愿意承担这部分的时间成本,因为多数情况,梁司月都是一教就会,并很快能给出恰如其分的表演,并通过她的天赋,反过来激发他的创作灵感。 但其他人就不见得有这样的耐心,尤其是饰演男主角的实力演员陈鹤林的助理团队,明里暗里的,总会抱怨梁司月耽误陈鹤林的时间。 渐渐,剧组里也有些谣言传到梁司月的耳朵里,说她是带资进组的,演技这么生嫩还能担纲女一号。 梁司月做不到真能完全无视这些非议,因为她自己都觉得这角色得来的太轻松,且知道柳逾白就是这部电影的最大资方之后,她更觉得心虚。 心虚的结果就是逼自己逼得很紧,上戏下戏都在捧着剧本研读。 何讷拍戏喜欢尽量运用自然光源,对细节又十分吹毛求疵,他们很多场戏都是在夜里拍的,稍有不满意就得重来,常常一场戏拍到凌晨一两点,第二天为了赶稍纵即逝的晨光,五点不到就得起床化妆。 梁司月感觉自己像是一根拧到极点的发条。 陪梁司月在一直待在剧组的,只有助理小琪。剧组封闭拍摄,其他人一律不得前来探班。 进组以后,所有的时间都熬在南城,直到元旦前,何导通知剧组放两天假,让大家调整一下状态。 不知道是因为一直紧绷的情绪突然松懈下来,还是白天拍一场夏天的戏时着了凉,梁司月入夜就开始发烧。 吃了小琪弄来的退烧药,第二天早上烧退了,虽然是放假,但她一点也不想出去,只想躲在酒店里昏天黑地睡上两天。 分卷阅读62 小琪原想在酒店陪她的,被她放了假。 小琪看她无精打采地蜷在被子里,不大放心,拿了温度计来,再给她量了一次,确定体温是正常的。 小琪说:“我去趟市中心大超市买点东西带回来,小月你有想吃的么?” “……火锅。” 小琪哑然失笑,“不好带呀,而且你感冒了,吃辣的容易扁桃体发炎,影响拍摄。” 梁司月很少有觉得委屈的时候,被副导演骂也只想憋着劲下一条一遍过。 现在是真真实实觉得委屈,因为为了表现女主角前期削瘦、影响不良的形象,她每一顿必须严格控制摄入的热量,进组这么久以来,就没好好放开吃过。 生病了也没办法放纵,实在委屈极了。 但她也不能为难小琪,只好说:“帮我带一包果汁糖,Uha的,白葡萄味……” 小琪换好衣服,很快出门了。 梁司月从床上爬起来,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回到床上,将枕头垫高,拿出手机来,给池乔发消息。 池乔最近没活动,已经放假回家了,跟父母在一起。 聊了两句,池乔那头的氛围实在叫她羡慕,于是找个理由结束对话,切出去刷了一下微博,感觉又困了,再度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听见敲门声。 她睡得很沉,醒来时估计敲门声响了有一阵了,因为很重很急促。 纱帘外天光很亮,看时间已经到了正午。 梁司月以为是小琪回来了,爬起来靸上拖鞋,一边走一边问:“谁呀?” 外头沉默了一霎,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答她:“我。” 梁司月整个呆住,过了一下才走过去把门打开。 门外,柳逾白神色几分焦急,待看见她,明显地深呼吸一次,将情绪压下去。 他穿一件白色的圆领毛衣,很休闲的样式,身上没有一点仆仆之色。 他径直踏进房间,反手将房门关上,问道:“小琪说你感冒了。” “嗯。昨天晚上发了烧,现在已经退了。” 梁司月此刻身上穿的是一件及大腿长的,宽松的白色T恤,她一贯是拿它当睡衣穿的,也就不会在里面额外多穿一些什么。 T恤面料虽然足够厚,但此时此刻,还是让她感觉到不自在,一条胳膊抱在胸前,转身往里走。 她走到床边的行李箱前,给自己找了一件开衫披上。 “柳先生怎么来南城了?” 柳逾白顿了一下,回答她:“我妈住在南城,回来陪她过节。” 他明显不想多谈这个问题,走了进来,在挨着行李箱不远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问道:“好些了吗?” “好多了。” “今天新年,也不出去玩。”他淡淡的语气,没有问责,很是温和,仿佛关心大过于其他。 梁司月不知道为什么,鼻尖突然一酸。 她抽了抽鼻子,或许是声音大得有点明显,下一瞬,柳逾白就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轻轻地将她往自己跟前一带。 他侧过头去,往她脸上看,笑了声,“怎么跟个留守儿童一样。” 第25章 3.3 情绪本来都已经顶到眼眶了, 听见“留守儿童”这个说法,梁司月又“噗嗤”笑出声,“……哪有这么惨, 剧组还有好多工作人员也不休息呢。” 她顿了顿,垂下目光看一眼柳逾白, “柳先生是过来找何导的么?他今天应该也是在酒店休息, 在群里说了大家有事可以去他房间找他。” 柳逾白淡淡地“嗯”了一声, 松开手,手臂顺势地往椅子扶手上一搭,跟着打量起梁司月的房间来。 娱乐圈很现实, 演员的“咖位”不同, 待遇也不同,一线明星,外出拍戏或者参加商务活动, 甚至会将衣食住行的级别详细规定在合同里。 饰演男主的陈鹤林,和梁司月不住同一家酒店, 而是住附近一家豪华酒店的商务套房。 而梁司月, 能在现在这个四星级酒店弄到一间窗户朝南的大床房,已经是剧组比较不差别对待的结果了。 住得久, 房间里就多了一些生活化的布置,客房部每天打扫也不会乱动, 久而久之,这里就似变成了一个小型的出租屋。 窗边立着一个可折叠的晒衣架, 上面挂着几件衣服, 尤以内衣裤居多;床上,放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具,最大的那个横着放的, 明显是做靠枕使用;桌上有一套茶具,旁边一只没有商标和图案的茶叶袋子已经去了一半,拿一个长夹子夹住了开口避免受潮。 在靠近洗手间的门边,柳逾白甚至还看见了一只便携的泡脚桶,玫红色,扎眼得叫人无法忽略。 最后,柳逾白目光又回到梁司月身上,看见她脚上穿的不是酒店的拖鞋,而是一双毛绒绒的棉拖。 他瞥了她露在外面的膝盖和小腿一眼,淡淡地 分卷阅读63 说了句,“感冒了也不多穿点。” 梁司月拿不准他是不是要去找何讷,但明显的,他没有马上就走的意思。 室内虽然开了暖气,但刚从床上爬起来,又穿得单薄,确实感觉有些凉。她从行李箱里又翻出来一条粗格子的家居裤,拿在手里犹豫了一下,问他:“柳先生要喝点茶么?” 柳逾白没说不好,她便将桌上的烧水壶拿起来,进了洗手间。 掩上门,套上裤子,将烧水壶注满水,走出来接上电源——烧水壶是委托小琪去外面买的,那些关于酒店水壶如何不卫生的惊悚新闻,让她用自己买的才敢放心。 梁司月泡了一壶茶,给柳逾白倒了一杯。 柳逾白尝了尝,品出来这是龙井茶,品质属于上乘。 梁司月从床头那边拿了一个毛绒小熊过来,抱在怀里,坐在床尾——房间里只有一张椅子,一般情况下,除了小琪,她的房间也不会接待其他人。 她见柳逾白似乎有些满意这茶叶,笑说:“这个茶叶是林孟夏给我的。您知道林孟夏么,就是演男二号的演员——他家里自己是开茶园的,进组的时候带了好多茶叶过来,陈鹤林老师更习惯喝咖啡,何导只喝纯净水,其他人又嫌泡茶麻烦。他送不出去,就给了我很多,现在我箱子里还有……” 柳逾白语气平淡地打断她:“你收他家茶园的广告费了?” 梁司月原想说,箱子里还有好几包,如果柳逾白喜欢的话,可以拿去喝。被他一打断,就没这个自作多情的想法了,柳总这么有钱,什么样的好茶喝不到。 柳逾白瞥了梁司月一眼,见她抱着毛绒小熊一下不说话了,一边放下喝了大半的茶杯,提着茶壶续满,一边问她:“在剧组还算适应?” 梁司月现在充分怀疑柳逾白是作为制片人,微服私访前来调研的,通过她一个小演员管中窥豹,看看自己每一分投资是不是都花到位了。 “还好,”梁司月说,“可能,我有一点拖大家后腿吧。何导说拍摄进度比预期的慢了。”她垂下目光,几分病色的脸上有些黯然。 “我投资过这么多戏,没几部能按计划准时拍完。调度是个环环相扣的事,演员、天气、工作人员配合……都有可能影响整体进度。” 柳逾白也不看她,自顾自喝茶,语气没什么情绪,且话里隐藏了十分柳氏风格的潜台词:你一个小演员,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但这几句话,多少打消了梁司月的顾虑。 在她脸色稍霁的时候,柳逾白这才抬眼瞧她一眼,笑了声:“怕进度推迟预算不够?” “……嗯。” “那没办法,追加的投资只能从你片酬里扣了。” “你刚说了单单一个演员影响不了进度的……”梁司月小声反驳。 “你非要跳出来背锅,我当然得给你这个机会。” “那我收回方才的话好了……” “晚了。” 对话无端朝着没营养的方向滑坡时,房间响起了敲门声。 梁司月很肯定这次应该是小琪回来了,丢了毛绒小熊走过去开门,问了句“谁呀”,得到肯定回答之后,便将门打开。 让她意外的是,走廊里不止小琪,还有林孟夏和他的助理。 梁司月和林孟夏的对手戏很多,两人在戏里演同班同学,后来又发展成了男女朋友。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剧本围读会上,梁司月对林孟夏说,是不是经常有人叫你柠檬虾? 林孟夏笑说,所有人都这么叫。 后来每次在片场听见有人叫林孟夏的名字,梁司月都觉得……很饿。 相比较已经是知名演员,且性格也十分沉稳的陈鹤林老师,梁司月和同样十八线的林孟夏关系更好。两人年龄相仿,林孟夏又是外向且自来熟的性格,在片场候场的时候,他们常常凑在一块儿打发时间。 不过,他们相处很有分寸,从来不在没有第三方在场的情况下独处,就怕被人捕风捉影地编造谣言。 小琪告诉梁司月,她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林孟夏和他的助理也要去市里,就蹭了一下他们的保姆车。 林孟夏和梁司月住在同一家酒店,听说梁司月生病了,回来的时候顺道过来打声招呼。 林孟夏抱着的购物袋里一堆膨化食品,也不知道他的助理为什么不阻止他。他伸手从袋子里掏出一袋子感冒药,扬手扔给梁司月,笑说:“感冒好些没?” 梁司月笑一笑说:“快好了。” 她明知道林孟夏不会进门,还是不动声色地将门又带上几分——她已经很为“带资进组”的传言所困扰了,要让他们看见柳逾白就在屋里,还不得把这传言坐实。 林孟夏的助理是个男的,东北人,平常就特能侃,他笑说:“孟夏听说你感冒了,恨不得把整个药房都给你搬过来。你俩过几天不就得拍吻戏么,他生怕你传染……” 林孟夏赶紧打断他,笑着急急替自己辩解,“没有没有, 分卷阅读64 小月你别听昊哥胡说。” 梁司月听出来,林孟夏和助理昊哥说这番话,是想提前消解他俩到时候第一次拍吻戏的尴尬感,因为自打知道这场戏要开拍之后,两人都或多或少的有点心理障碍。 如果没有柳逾白就坐在门后,她说不定很能领受昊哥的好意,但现在她只觉得更尴尬了。 再随意聊了两句,林孟夏叫梁司月好好休息早日康复,就和昊哥离开了。 梁司月将门打开,让小琪进来。 小琪压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提着沉甸甸的两个购物袋,一进门就看见屋里坐着一尊大佛,吓得脚都要软了,看一眼梁司月,以目光谴责她:怎么不提醒我呀! 小琪硬着头皮跟柳逾白打了声招呼:“柳总好。” 柳逾白点了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自梁司月脸上扫过,表情不大能瞧出来情绪,“换衣服出去吃饭,楼下大堂等你。”说罢,就往门口走了。 柳逾白走后,小琪将购物袋放在椅子上,对梁司月说:“柳总微信上跟我说,找何导有事,顺便过来打声招呼,我以为他已经走了,没想到……” “他其实也没来多久……”梁司月说。起码她没觉得待了有多久。 梁司月从行李箱里翻找出一身出门要穿的衣服,进洗手间换好了再出来。 小琪从购物袋里找出来果汁糖,给她放在了桌子上,紧跟着,拿出一盒自热小火锅,鬼鬼祟祟地递给她:“等你感冒好了,可以吃一点,但是千万别让何导知道了。” 梁司月笑了。 她到穿衣镜前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得很,就从箱子里翻出进组之后就没再用过的化妆品,擦了薄薄的一层隔离,再涂上一点口红,豆沙色,非常不明显,但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柳逾白坐在大堂里,等了约莫一刻钟,梁司月下来了。 她穿了一件黑色中长款的羽绒服,拉链没有拉到头,露出里面黑白粗条纹的套头毛衣。头发为了配合角色,剪到了齐肩长度,比之前一头快要及腰的长发显得利落些。 她很谨慎地戴上了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目光在大堂里搜寻他的身影时,这双眼睛显得格外灵动。 柳逾白起身,而她一眼就看到了他,加快脚步朝他走来。 两人没有交谈,柳逾白领着她往地下停车场去。 梁司月拉开车门,看见了柳逾白放在副驾驶座的黑色羊毛大衣,爬上车,拿起衣服,转身给他放去了后座上。 柳逾白绕去驾驶座,上车以后先将空调打开,问她,中午想吃点什么。 梁司月几分沮丧地说:“柳先生决定吧,我反正吃不了很多……何导让我把大学之前的戏份拍完了才能长胖。” 柳逾白正在思考目的地,却听“哗啦哗啦”响,梁司月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袋零食。 糖果,外包装上印着青色的葡萄图案。 柳逾白哑然失笑,“吃零食就不怕长胖?” 梁司月心安理得得很:“小琪给我带的感冒药特别苦,我要吃点甜的压一下。” 她将包装递到柳逾白面前,顿了一下,又飞快收回去,“哦,忘了,你不吃糖。” “……” 第26章 3.4 梁司月已经在南城待了有一段时间了, 但是从来没有出去玩过,平常片场和酒店两点一线,闲暇时间累到只愿意蒙头大睡。 车窗外一闪而逝的街景里, 高楼连着黑瓦白墙,衰草败叶, 但因为出了太阳, 稀薄一层阳光洒下来, 萧索但并不肃杀,是不同于崇城的一种清寂。 车经过一条两侧俱是梧桐树的街,路上还立有不知道哪一年的旧牌坊, 地名都好听, 像是唐诗宋词里随手拈出来的。 梁司月扒着车窗,直到外头卷进来的一阵风,勾出她喉咙里一声咳嗽, 才赶紧关上窗户。 柳逾白叫她关窗的吩咐都已经到嘴边了,看她一边急急忙忙撩开被风糊到脸上的头发, 一边关窗, 就笑了声,没说什么。 导航的目的地是一家以药膳为概念的餐厅, 前两年柳逾白吃过,味道还不错。 走到中途, 来了一个电话,孙妈打过来的。 柳逾白想了想还是将电话免提接通了, 料想不至于有什么身旁这位小朋友听不得的事。 孙妈问他, 这时候还在南城没有。 实则,今天一大早,柳逾白抵达南城首先就去程淡如那儿报道去了, 赶巧吃了一顿晚点的早饭。 原本谈话的气氛还算平和,毕竟今天是新年。然而,当程淡如知道昨晚上柳逾白是在柳文藻那儿过的,一下就翻了脸,拂袖离席。 柳逾白一碗豆花还没喝完呢,只得撂了筷子走人。 孙妈说:“昨天太太估计你今天要回来,特意嘱咐我买些新鲜食材回来,她其实大早上就备上了,给你煨了乳鸽汤。方才我跟太太吃饭,那乳鸽汤太太一口没尝,也不让我尝,说直接倒了 分卷阅读65 ,或给隔壁喂狗去……我想,好歹是太太的一片心意,逾白你要是人还在南城,我就给你送过来吧,总比浪费了好。” 柳逾白手指点着方向盘,犹豫片刻,说道:“我过来拿吧。” 梁司月没防备会听见柳逾白的家务事,还是功放,想回避都没办法,她转过头去看着窗外,不想让柳逾白觉得自己对他的私事有什么刺探的意思。 柳逾白通知她:“先绕个路,我拿点东西。” 车在前方掉头,开了十几分钟,进到一条小巷子里,两边是青砖围起的院子,院子里是江南水乡式的小楼。 开到一扇黑漆的木门前,车子停了下来。 柳逾白拨了一个电话,没一会儿,门打开了,一个阿嬷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只蓝布袋子。 柳逾白叫梁司月稍等,自己下车去。 梁司月坐在车里,看见柳逾白接过那蓝布袋子,往里看了一眼,说了句什么,阿嬷紧跟着又进去了,门却没关。 柳逾白将蓝布袋子放在门口石阶上,走到一旁的柳树下,一手插袋地等着。 这里明显是后巷,后门之所在,正常的大门不会这样窄,门前的路也不会这样逼仄。 这是柳逾白的家,他却不能从大门进去,只能在后门等人捎带些原被人命令倒了喂狗的东西。 梁司月好几次想把视线从柳树下的那道背影上挪开,又始终没能。 在片场,有一回何讷夸奖过她,共情能力强,能轻易走入角色的内心。 现在,她宁愿自己不要那么容易共情。 没一会儿,阿嬷又出来,这回再交与柳逾白一件东西,远远看着像是保鲜盒之类。 两个人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阿嬷进屋去了,柳逾白拿着东西转身回来。 上了车,柳逾白关上车门,把拎过来的两样东西都递给梁司月。 梁司月抱着它们,不知所措。 而柳逾白一条手臂撑着方向盘,侧身看着她,好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处理,片刻,他扬了扬下巴,对她说:“交给你解决了。” “……车里吃?” 柳逾白没理她,将车起步,开到前头路口去掉头。 方才,柳逾白见孙妈拎出来的蓝布袋子里,岂止拿保温桶装着的乳鸽汤,还有锁鲜盒打包的好几样菜,荤素都有,孙妈说,这些根本都没动过,不是吃剩下的。 柳逾白看菜式如此齐全,笑说,不如再打包两碗饭,中饭就齐全了,孙妈真就又跑进去装了一盒饭,拿在手里还是热的。 梁司月以为柳逾白是要送她回酒店,哪知道,不过十来分钟,七拐八拐的,就到了一个小区,临湖,小区里多为层低的独栋或者叠墅。 车一路开进去,到了停车场。 柳逾白拿下了他的大衣,没穿,搭在臂弯,梁司月将那盒饭放进了蓝布袋里,提在手上,跟在他身后。 理性告诉她这是多么不妥的一个行为,然而感性层面,连警惕意识都未被触发,多次事件证明,她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他。 从停车场,到柳逾白的房子,步行不过两分钟——梁司月姑且觉得那应当就是他的房子,因为室内装修的风格,和他在崇城的那个超大平层一模一样。 梁司月在玄关处蹬掉自己的靴子,穿上柳逾白给她扔在脚边的一双一次性拖鞋。 她问:“柳先生在北城是不是也有房?” 柳逾白瞥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她不知道,她只是随口一问而已,而且她明明是在暗讽有钱人这种走到哪儿买到哪儿,连下海龟卵的海滩都不放过的浮夸作风好吗! 房子一楼是客厅和开放式厨房,这里没有270度的环景落地窗,但有一楼二楼贯通的超高玻璃墙。 总觉得,一旦出大太阳,这里就…… 柳逾白一点不知道,自己房子在某人心里已经和温室大棚划上了等号。他扬手将大衣扔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上楼,一边让她自己去厨房找餐具,把冷掉的饭菜热一下。 梁司月在水槽那儿洗了个手,打开橱柜一看,果真炊具齐全,要什么有什么。 在吊柜里,她发现一套彩陶的餐具,是金鱼、枇杷果、莲蓬等四时风物的图案,很好看很有趣,风格和其他物品格格不入。 她拿出这套餐具,把蓝布袋子里尚且温热的菜汤都盛装出来,米饭舀了两碗还有余。 等了一会儿,柳逾白下楼来了,看她没有动筷,便说:“你自己吃。” 他去沙发那儿坐下,点了一支烟,侧着身,架起手臂,撑在了靠背顶上,烟拿在手里,却是要抽不抽的。 哎。 梁司月坐在餐桌这边,遥遥地望着他,她其实哪里有资格同情他,可真真实实的,这个心不在焉抽着烟的寥落身影,叫她觉得有点可怜。 “柳先生也过来吃一点吧。”梁司月说。 柳逾白瞥来一眼,不怎么愿意搭理她的样子。 分卷阅读66 “我吃不完呀。”梁司月定定地看着他,很是坚持。 好久,柳逾白倾身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起身走过来,没好气地说:“真把自己当成需要别人万事迁就的病号了。” 梁司月笑了,拿起筷子递给他。 ……不还是迁就她了么。 柳逾白接了筷子,蹙眉看着梁司月盛了一碗汤,推到他面前来。他饮鸩似的为难神色,端起喝了一口。 对面,梁司月捧着碗,已经迫不及待地赞了一声:“好喝。” 这顿饭,梁司月很喜欢,因为菜式都是家常口味,她感冒了胃口不盛,吃得不算多,但也算尽己所能了。 至于柳逾白,反正单看表情,看不出来他明显的喜恶,但她注意观察过了,他比前几回吃得要多得多。 一盘清炒虾仁是最先见底的,露出盘底绘的蜜瓜图案,梁司月不由问道:“这套餐具好可爱,是你自己买的么?” “忘了,可能朋友送的。”柳逾白瞥她一眼,“你要是喜欢,可以洗干净了带回去。” “不方便带,也没地方放呀。” “酒店房间都让你住成仓库了,多一套餐具算什么。”柳逾白调侃她,泡脚桶倒有地方放呢? “……” 吃过饭,梁司月收拾了餐具,成功在没有说明书的情况,启动了厨房的洗碗机。 客厅的半隔断,是一面黑色的置物架,上面放了些书,在得到首肯以后,梁司月拿了一本下来,在长沙发侧面的单人扶手沙发上坐下。 这里正在那堵一眼望不到顶的玻璃墙的下方,毫不刺眼的阳光,不要钱似的洒下来,她摊开了书页,看了不到几行字就开始犯困,手脚都懒得动,仿佛自己成了一株植物,下一秒就能进行光合作用。 没一会儿,柳逾白过来拍她肩膀,她勉强睁眼,听见他叫她去楼上睡。 “……我就在沙发上躺一会可以么,等一下就该回酒店了。” 梁司月打着呵欠,起身挪到了长沙发上,起初她还想靠着,后来身体不受控地往下滑去,就势躺下了。 梁司月原想睡半小时就能醒的,谁知道睁眼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原本明亮的玻璃墙,此刻外头是冥冥的夜色。室内没有开灯,柳逾白似乎不在,安静极了,简直有种叫人惊惧的寂灭感。 她赶紧爬起来,才发现身上盖了条毯子。 摸到手机照明,去门口将室内灯打开了,然后给柳逾白打电话。 没想到,门外忽地响起手机铃声。 梁司月有点困惑,却听下一秒,“嘀”的一响,门打开了。 柳逾白穿着那件黑色大衣,明显刚从外面回来,进屋时,捎进来一些寒涩空气。 梁司月急忙挂断了电话,柳逾白口袋里的铃声也跟着停了。 低头去看时间,已经晚上六点半了,“您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喊我……” 柳逾白笑说:“我去跟何讷吵架,喊你干什么,给我助阵?” “那你吵赢了么?” “没有。” “啊……”梁司月竟然有点替他感到惋惜。 “但是钱吵赢了。” “……” 柳逾白似乎心情愉悦得很,走进来,丢了门卡在玄关柜上,错身时,顺手便在她肩膀上轻轻地搭了一下,“饿了没有?” 实实在在随意极了的一个动作,完全的无心之举,她却被施了定身咒,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还好。” 第27章 3.5 进屋之后, 柳逾白脱下大衣丢在沙发上,坐下,问梁司月, 晚上想吃点什么。 梁司月猜测他应当是打算点外卖,因为他坐姿放松, 看起来完全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睡了一下午, 感冒症状反而加重了, 她现在鼻子堵住了,喉咙也痛,其实毫无胃口, 想了想说, “我这段时间在看《红楼梦》……” 这话题起得太突然了,柳逾白笑了声,打断她, “你还看《红楼梦》?” 梁司月不大服气了,“我毕竟是文化分第一考进的崇城电影学院, 柳先生不要这样瞧不起人。” 柳逾白挑了挑眉, 却做出洗耳恭听状。 梁司月还是详细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有时候拍完情绪比较激烈的戏份,会有种透支的感觉。虽然累, 却没办法马上睡着,我就会听一下《红楼梦》的电子书, 比较……催眠。”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前几天听到的那一回, 提到晴雯爱吃豆腐皮包子, 总感觉味道应该会特别好。”它有种莫名洗脑的魔力,让她这几天动不动就会想到。 柳逾白似乎觉得她思维跳跃得很:“大晚上,去哪给你弄这种东西?” 梁司月也只是随口一提, 就说:“随便吃什么,我都可以的。” 吃什么,好像一直是日常生活中的头等难题。 柳逾白思考片刻,打算还是选中午没去成的那家 分卷阅读67 药膳店。 这时,他手机上来了个电话。 梁司月原本是跟柳逾白并排而坐的,此时主动起身,打算去洗手间洗一把脸。 其实柳逾白接听电话一贯不会特意地避着她,但是她主动地、有意地想要和他的生活,保持一点距离。 梁司月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柳逾白拿上了大衣,准备出门,他简单地跟她解释一句,在南城的一位朋友请客,吃过饭再送她回酒店。 “柳先生的朋友么?我去是不是不大合适?” 在柳逾白看来很蠢的问题,他一贯都是懒得回答的,这回也是这样,只瞥她一眼,示意她,跟着走就是了。 这顿晚饭,是在一个叫做“菀柳居”的地方吃的,做东的是这里的老板,姓唐。 梁司月对唐老板印象很深,因为他跛足,看着年纪不过四五十,却两鬓斑白。他似乎也投资娱乐行业,跟柳逾白认识很久了。 梁司月立场摆得很正,知道今天自己只是来蹭饭的,全程游离在外,也没有特别去注意两人究竟聊了些什么——好吧,她其实不过是在发着呆,同时偷看柳逾白。 今天的柳逾白,又是另一个样。没有应酬的客套,散漫许多,更像朋友叙旧的气氛,但跟他和李垚在一起时,毫无顾忌的气氛又有所不同。 她猜测姑且算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不然这位唐老板,怎么会新年的头一天,也不跟家人一起过。 梁司月还在发呆呢,未防唐老板突然间转了话题,看向她,微笑问道:“菜式还合不合梁小姐胃口?” 梁司月笑说:“谢谢唐老板招待,是我在南城吃的最好的一顿了。” 柳逾白却很不客气地拆台:“你在南城吃过什么?剧组的盒饭?” “……” 唐老板哈哈大笑。 吃完饭,梁司月拿上挂在一旁的外套穿上,柳逾白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递给她,让她先去车上等着,他单独跟唐老板说两句话。 梁司月点点头就先走了。 唐老板拄着杖,将柳逾白送至包间门口停下,对他说:“潘准备跟投郑家出海的项目。但可能也是听到了风声,还在观望郑家是不是真的闯祸得罪了上面。” 柳逾白点头,表示明白了。 他俩沟通一贯言简意赅点到为止,柳逾白不多说什么,告辞之前,又想起一件小事,拜托给了唐老板。 柳逾白下楼,走去停车的地方。 附近几棵叶子落光的梧桐树,路灯嵌在了枝桠里面,一道身影就站在树影下,两手插兜,低着头,特别幼稚的一下一下踢着地砖上的落叶。 柳逾白走过去,喊了一声:“哎。” 梁司月立即抬头,看他一眼,笑着跑过来了。 “不是让你去车上等?” 梁司月笑一笑,“外面夜景还不错,待在车里有点浪费。”她掏出车钥匙递还给柳逾白,这才看见,他手里拎着一个印着“菀柳居”商标的礼品袋。 柳逾白将礼品袋往她怀里一塞,嫌弃语气:“唐老板送你的正山小种,真正的好茶叶,够你喝大半年了。” 梁司月提着茶叶坐上车,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真正的好茶叶”? 那不就是在diss林孟夏家的茶叶不好咯?——diss这个词,也是她入行之后学到的,感觉用在此刻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林孟夏又是哪里、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大佬? 回去的路上,梁司月时不时咳嗽。 柳逾白嘴上放着风凉话:“还看夜景吗?”却又伸手将空调温度调得更高一些。 车很快开到酒店,驶入地下车库。 在靠近电梯口的地方,柳逾白停了车。 梁司月抱着茶叶,拉车门的动作十分犹豫。 大约让柳逾白看出来了,问道:“还有什么事?” “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问。” 梁司月看他一眼,直截了当道:“我的女主角是买的吗?他们都说我带资进组,我自己都要信了。” “你觉得呢?” “原本何导在我心中的形象很伟岸的,但您今天不是拿钱将他封口了么……” 柳逾白纠正他:“我是以理服人。” 梁司月投以怀疑的目光。 柳逾白笑说:“你知道何讷这个级别的导演,买他一个角色得花多少钱?给你支付的解约费,你都还没给我挣回本。” “……解约您也没花钱呢。” “我给你老东家的资源,换算成现金,买下两个你还绰绰有余。” 梁司月小声说:“……看来是我太便宜了。”这么没排面。 柳逾白笑了,梁司月也不由跟着笑出声。 笑声差不多同一时刻落下,于是也就同时沉默下来。 才觉察到,除开发动机还在运作的声响,这车厢里究竟有多静。 梁司月呼 分卷阅读68 吸声都放得缓慢了,手指蜷拢,没有立刻开门,而柳逾白也没有催促。 他一手搭着方向盘,仅有仪表盘作为光源,照出他在昏暗之中的侧脸轮廓。 不长而不短的这个瞬间,梁司月感觉自己好像在一片寂静里缓缓地陷落。 她转头看了一眼,又立即收回目光,“我走了。” “嗯。”柳逾白没有看她。 顿了一瞬,梁司月才去拉车门,迎面扑来地下带着潮湿气息的寒冷空气。 她轻轻地摔上门,向着驾驶座挥了一下手,就朝着电梯口走去了。 小琪晚上会打呼噜,怕影响梁司月休息,所以没有跟她住在一间,而是住在她对面。 梁司月到酒店以后,去对面跟小琪打了声招呼,告诉她自己已经回来了。 小琪跟着去她房间,边走边问:“明天还要跟柳总一起出去么?” “他没说,应该不会。” 小琪点头,问她明天想不想出去逛一逛。 “还是待在酒店休息吧。” 小琪把水烧上,晚上要吃的药分出来,问她是想早些睡,还是再消磨一下时间。 梁司月起初,很不习惯助理事无巨细,能自己做的事情都自己做。 但后来小琪说,这样自己像在尸位素餐,她是拿了钱的,少做事,钱也不会少拿,还让她还是尽量学着适应这种生活方式,往后,成了有名气的演员,比这更夸张的都有。 梁司月说:“我洗完澡玩一下手机就睡,小琪你去休息吧,有事我微信叫你。” 小琪离开前嘱咐她,一定别忘了吃感冒药。 梁司月冲一个热水澡,换上睡衣,吹干头发,吃了药,开始泡脚。 她坐在椅子上,双脚都浸在加了药粉的热水里,拿着手机,给池乔发了一条消息:“你觉得,一个男人对你好,却不是因为爱情,那会是因为什么?” 池乔很快就回复她:“想泡你。” “我敢肯定绝对不是。” “为什么肯定?” 梁司月看着手机屏幕,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想了想才打字:他地位比我高得多得多。 池乔:哦,柳总啊,你直说啊。 梁司月好窘迫,回复:不是他! 池乔:柳总的话……还真不好说他想泡你。 梁司月:都说了不是他! 池乔:柳总这个人,感觉眼光很高。 梁司月:真的不是他! 池乔:……哦不是说你条件不好的意思啊,不要误会。我之前也觉得他对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但时间久了感觉不是,他想泡你早就泡上了。我猜,只有一种解释。 梁司月已经放弃挣扎:什么解释? 池乔:扶贫吧。 梁司月:[微笑][拜拜] 大早,梁司月起来洗漱,小琪过来敲门。 小琪进门时提着一个外卖袋子,梁司月当是早餐,没怎么注意。 等洗完脸,扑一点爽肤水和乳液,从浴室走出来,小琪已经把外卖袋子里的餐盒都拿出来摆在桌上了,她才注意到,那袋子上印着“菀柳居”的商标。 梁司月愣了下,“这是你订的?” “不是小月你订的吗?”小琪疑惑,“我以为你怕外卖员吵到你休息,所以填的我的联系方式。” 梁司月把装在外卖袋里的点菜单拿出来看了看,瞥见其中一样,更是惊讶,赶紧揭开某一个餐盒。 那里面装的是豆腐皮包子。 分量很多,梁司月一个人吃不完,让小琪跟她一起吃。 这个豆腐皮包子,没辜负她听书时浮想联翩的期待,确实味道好极了。 正吃着,小琪手机振动一下,她掏出来看一眼,“何导的助理通知说,你如果在的话,去一趟何导那里,他要给你和林孟夏讲戏。” “说了什么时候集合么?” “没有……我问下林孟夏那边。”小琪放下筷子。 很快,微信上确认过的小琪说:“林孟夏说他们十分钟之后准时出发。” 梁司月点头,起身换衣服之前,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最后又夹了一个豆腐皮包子喂进嘴里,笑说:“不要跟何导告状我早饭吃得这么多。” 第28章 3.6 梁司月和林孟夏是剧组的难兄难弟。 林孟夏以前拍过一两部戏, 不至于完全抓瞎。但是他之前拍的戏只是小成本,和何讷这样的大导演合作,同样是第一次。 这就导致, 梁司月和他,永远是剧组最常被导演额外关照(梁司月称之为留堂)的对象。 何讷这样很有个人视听风格的大导演, 和那种拍垃圾小烂片的三流导演, 工作方法完全以及拍摄标准完全不同。 他很注重演员戏里的情绪和张力, 和镜头语言的美学价值。 分卷阅读69 而情绪和张力,这个东西,一般都很玄。 悟不到的, 怎么都悟不到;能悟到的, 则很容易就给到他想要的东西。 好在,梁司月和林孟夏的领悟力都不算差,他们所欠缺的只是经验, 和个人表演与灯光、机位相配合的默契。 几天后,梁司月和林孟夏的吻戏开拍。 之前梁司月和林孟夏特意被何导叫过去讲了一下戏, 因为何导临时调整了这两场戏的分镜。 原本, 原著里,女主角和男二号比较重要的吻戏有三场, 第一场是初中时蜻蜓点水的一个吻,何讷觉得不符合年龄和心理状态, 在修改剧本的时候就直接删掉了。 比较重要的是后面两场吻戏,一个是女主角升学宴当天, 在河边男二号强吻告白;另一个, 是女角和男二号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时候。 这两场戏,最开始的构思,是很常规的拍法, 该说台词就说台词,该配合特写就配合特写。 但何导在拍摄的过程中,新鲜想法越来越多,觉得最初的分镜十分平庸,真照着这么拍,就真正沦落为庸俗的四角恋了。 为了升华视觉语言,他调整了一下这两场戏的运镜。 女主角和男主角的感情是无望的、渺茫的,但相处时的细节是真实的;相对而言,和男二号的身份关系是真实的,但感情却是比较虚无缥缈。 所以,这两场戏他要做一个似梦非梦、似真非真的处理。 他的分镜设计是,河边那场,摄影师会切一个大全景,镜头穿过芦苇荡,焦点落在远处城市高楼施工的射灯上,画面的右下角是汽车的后视镜,两个人的互动就通过后视镜来展现。 后面的床戏也是一样,拍摄房间玻璃的反射,镜头的焦点是床边的台灯。 由于去掉了中景和特写镜头,梁司月和林孟夏可以省下克服尴尬的时间,专注于揣摩人物的心理,给予镜头最精准的情绪反馈,并且通过台词语气和语调的微妙变化进行阐释 ——换言之,他们可以不用真的亲上去,也就不用在可以预料的无止尽的尴尬和NG之中,纠结应该亲得真实一点,还是应该更唯美一点。 何导对此亦有自己的解释:女主角情感层面并没有真正接纳过男主角之外的人,人对于自己抗拒的记忆会有一个保护机制,因此意识会对自身与男二号亲密关系的细节进行模糊,甚至于直接抹除。 老实说,梁司月不是特别能听懂何导这一套一套的理论,完全是以有点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理解了的状态进入拍摄的。 但好在她对女主角的心理分析,跟何导是完全一致的。 尝试几次之后,渐入佳境,差不多前后脚的两场吻戏,很快拍完了。 何导拍戏,时常会给演员看过的那条,和没过的那些之间的区别,方便演员揣摩学习,更快适应他的拍摄节奏。 这两场戏,梁司月和林孟夏也被叫去看了。 不得不说,那两个基本静止不动,镜头推远的大全景画面,确实非常有感觉。 尤其深沉黑暗的夜空和一丁点光源的对比,“极夜”那种绝望,却又让人不甘心泯灭最后一丝希望的氛围,一下子就出来了。 各个单元的磨合越来越默契,后续总体比较顺利。 南城的部分,在二月中旬左右拍完了,剩下的要转场去北城。 中间过了一个春节,剧组放了五天的假,梁司月回家和梁国志一起过的。 梁国志现在在ELA电竞俱乐部当司机,比在柳文藻手下舒坦得多,虽然钱拿得少了许多,但没那么多糟心事,更不用看潘兰兰的脸色。 时间虽然紧张,梁司月还是抽出一天的时间,去给外婆拜了个年。 过去一趟体验非常糟糕,大表嫂跟大表哥在闹离婚,家里鸡飞狗跳的,过年都没个消停。 梁司月计划着,这部戏结束,片酬到手以后,就可以将外婆接到身边这件事提上日程了,最迟今年下半年就能办妥。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开年后不久,梁司月重返北城拍戏,不久就接到梁国志的电话,说外婆发生了一点意外: 大表哥的孩子在客厅玩儿,不小心打翻了茶几上的一缸热茶,烫得手臂上燎起一串水泡。 大表嫂怪罪外婆没有看管好,不由分说一顿埋怨,情绪一激动更是直接出手,将外婆一把搡得摔倒在地,摔得尾椎骨折。 梁司月想把外婆立刻就接过来。 但是马上就要拍一场非常重要的戏,是她跟陈鹤林老师最难拍的对手戏之一。 而且刚进组时,何导就有言在先,在他的剧组,除了奔丧、老婆要生了,或是生病了得去看病这种大事,或者要么洪灾地震这样的不可抗因素,一律不给请假。谁要是轧戏,或者中途赶其他商业通告,那这是跟他的最后一次合作了。 梁司月演艺生涯刚刚起步,得罪何讷这样级别导演,是自毁前程。 分卷阅读70 这让她一下难住了。 这两天她没有戏,都是陈鹤林老师的。 往常这种时候,她都会在片场蹲点偷师,但今天整整一天心绪不宁。 晚上在酒店休息,原该好好揣摩过两天就要开拍的高难度对手戏,梁司月拿着剧本,蜷坐在椅子里,看不进去。 半晌,仰头将剧本往自己脸上一盖,叹了声气。 小琪在一旁整理备忘事项,听到这声叹息,忙问:“小月,怎么了?” “剧组有人跟何导请过假吗?” “前几天有个演员扁桃体发炎,请假去看了半天医生——怎么了?小月你不舒服吗?” 梁司月摇摇头。 片刻,她丢下剧本,说想出去透透气。 小琪给她拿羽绒服:“北城比南方冷多了,衣服穿好,千万千万别冻感冒。” 梁司月离开房间,下楼,出了酒店大堂。她记得附近有一家便利店,虽然没什么想买的,还是往那个方向走去。 走到半途,她从厚厚的羽绒服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柳逾白拨了一个电话。 北方的初春真冷,一下就能把手冻僵。 好在,柳逾白很快就接了,问她有什么事。 梁司月将事情简要陈述一遍,问柳逾白,如果是他的话,可不可以帮忙跟何讷请假。 柳逾白语气没什么情绪,言辞也毫不委婉:“先前还怕别人说你带资进组,现在就开始要求特殊待遇?” 一句话点出梁司月的隐忧,也是她犹豫半天的原因,经柳逾白一说,她更觉得不妥了,叹声气说:“还是不请了,我再自己想想办法吧。打扰您了。” 她将挂断,又被柳逾白叫住。 然而当她等着他补充点什么的时候,他却没有说话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只交代一句:“好好拍戏。” 这下,是她预感到柳逾白要挂电话了,不由自主地喊道:“柳先生……” “还有什么事?” “没……“梁司月意识到自己纯粹只是不想挂电话,这迫使她觉得必须早点结束谈话,“我回去了,您好好休息。” “你还在片场?” “没有。在酒店外面,出来透透气。” 这下,就给柳逾白找到管她的说头了,她住的那酒店24小时有人蹲守偷拍,还敢随随便便跑出来。 梁司月说:“原本在青木还有一两个粉丝的,退团这么久,早就脱光了,现在谁认识我。” 柳逾白评价她,看来对娱乐圈适应得不错,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梁司月笑了,一边听着他的声音,一边抬头往上看,看见枝桠顶上,深蓝色天空中很漂亮的一轮弯月。 梁司月原本烦闷的心情,在和柳逾白通过电话之后,稍稍得到了缓解,还没走到便利店,就折返回去了。 小琪可能也看出来她心情不好,一直等她到酒店里,确认她没什么事才回自己房间。 梁司月自己没法请假,只能考虑说服梁国志能不能想想办法,至少过去探望一下,找个合适的护工——尾椎骨折要卧床休息一两周,舅舅那边估计谁都不会愿意陪护。 早起,梁司月准备给梁国志打电话,商量这件事。 拿起手机一看,微信多了两条消息,是清晨六点钟左右,莫莉发来的。 莫莉说,帮她申请了提前预付片酬,最迟三天就能到账,这钱,可以拿去给外婆转院或是在崇城租房。 梁司月毕竟新人,片酬不高,都没达到七位数。 但用来安置阿婆绰绰有余了。 第二条消息,是莫莉嘱咐她:一般演员谁临时遇到经济上的困难,是可以走这个特殊流程的,但毕竟是私底下的人情往来,剧组财务进账出账都有很规范的流程,不能一直开这个口子,所以自己心里知道就可以了,不要对任何人声张,包括助理。 梁司月形容不出来,看到这两条消息时的情绪。 能这么高效,这么及时地雪中送炭,谁疏通的关系不做他想。 依然是给她特殊待遇,但这个特殊待遇,比起请假害得整个剧组都要跟着调整进度,就低调得多了。 梁司月五味杂陈地回复莫莉:我知道了,谢谢莫莉姐。也帮我跟柳总传达一下谢意。 莫莉很快回复:柳总过两天来北城有个应酬,你到时候亲自跟他说吧。 附带一个吐舌头的调皮表情。 第29章 3.7 梁司月进组已经快三个月, 但依然有些害怕跟饰演男主角的陈鹤林演对手戏。 倒不是因为陈鹤林性格有多强势,相较于他事事都要计较的经纪人和助理,他本人已经是很好相处的了。 梁司月对陈鹤林的畏惧源于业务能力层面。 陈鹤林有好几年的话剧演员经验, 得过最佳男主角提名,演技一直很受业内认可。 他出道以来, 分卷阅读71 塑造最多的就是落魄贵公子、贫穷艺术家这一类偏向文雅、忧郁的角色, 这一次的角色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小混混, 他接这部戏也是奔着突破自己而来。 如陈鹤林这样的演员,能精准到台词每个字的轻重缓急都不一样,拿捏角色可以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梁司月就不一样了, 虽然被导演称赞过悟性高, 但在收放自如这方面,她连山门都还没望着。 前面两人的戏份,一路磕磕碰碰地都磨合过来了, 但今天拍的这一场,是两人情感上唯一一次的正面交锋。 在女主角一番控诉和剖白之后, 男主角终于正面地回应了她的感情, 说两人已经“太迟了”,并不断逼问女主角“你懂吗”, 他所有不能说出口的爱意和遗憾都要在这一场戏里,通过三次层次递进的“懂吗”来表达出来, 其表演难度不可谓不高。 这场戏,单单陈鹤林一个人完成得好还不行, 梁司月也必须同样出色, 因为需要她以精准的表演来引导后续陈鹤林的发挥。 两个人的情感烈度还得在同一个频道上,要是哪一个太平淡,或是哪一个太激烈, 都会导致衔接不当,戏不好看。 何导认为这场戏就是整部电影的戏眼之所在,也是担心梁司月一开始无法完成,才特意将其安排得比较晚。 事实证明何导的担心完全是对的,梁司月一开始便情绪过饱和,导致后面真正需要释放的时候,整个表演都变形了。 这场戏是在晚上拍的,还是外景,北方二月末的天气,可想而知有多冷。 一遍一遍重来,到后来,梁司月整个被挫败感影响,离何讷想要的感觉也越来越远。 “停!” 梁司月不知道自己今晚第几次听见这个字,难过到已经有些麻木。 她默默地起身,走回到初始的定点位置,准备酝酿情绪再来一次,何讷却从监视器后面站起身,指挥大家说:“今天就先收工,这场戏明天晚上再拍。” 梁司月没有一点松一口气的感觉,脱力地在树底下蹲了下来。 陈鹤林的助理过来给他递外套,他看了梁司月一眼,欲言又止的,但还是没说什么,跟着助理回车里去了。 小琪紧跟着拿来羽绒服和热水壶,梁司月披上羽绒服,接过水杯少许地抿了一口。 各单元在收拾清点器材和道具,而何讷向着梁司月招了招手,叫她跟小琪等一下坐他的车回酒店。 是等上了车,被暖气撞个满怀,梁司月才觉察到自己手已经冻僵了。 何讷隔着过道,跟梁司月坐在同一排,微微地侧过了身体去看她,打量她有没有哭。 因为梁司月一直没到他想要的效果,他今晚脾气便有些暴躁,好几次说话不留情面。 梁司月出了戏就没哭了,她一直记得柳逾白的话,真进了这圈子,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反而容易给人留下能力差、玻璃心的印象。 这个工作中严厉苛刻的导演,此刻却语气温和,不无安抚的意思:“你觉得难,是因为我是在拿陈鹤林的标准要求你,我认为你是有能力做到的。想想,这是你的处女座,我要是勉勉强强地给你过了,回头你自己看这部戏,都会觉得有遗憾。” 梁司月无言地点了点头。 “有点野心嘛,最佳新人的提名总得冲一冲,不然你不就白拍我的戏了。” 梁司月笑了,“嗯。” 何讷最后嘱咐说:“你对女主角的理解是没问题的,就是执行上有点脱节。今天回去好好休息,调整好状态。” 一回到酒店,梁司月洗过澡,打发掉了小琪,就爬上了床。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没再想任何拍戏的事,直接就睡了。 第二天白天,梁司月和陈鹤林原定的一些小的戏份都取消了,也是何导想让他们好好休息,迎接晚上的挑战。 梁司月在房间里揣摩着剧本,叫小琪给她搭一下戏。小琪照着剧本念台词都磕磕巴巴,更时不时笑场,搞得梁司月进行不下去。 她觉得,可能还是得跟陈鹤林一起先磨合一下。 事实上,由于心理上比较畏惧陈鹤林,她一次也没跟陈鹤林私底下排练过,之前只在片场准备的时候,正式开拍前跟他对一对台词。 她把手机拿过来,死马当活马医地给陈鹤林发了一条微信消息,措辞谦恭有礼貌。 其实没抱什么指望,但没想到陈鹤林很快回复她,告知她所在的酒店位置,让她直接过去找他。 在北城,梁司月和陈鹤林同样住在不同的酒店,两个地方相隔不远,步行就能过去。 而更叫梁司月意外的是,陈鹤林派了一个助理专门等在大堂,接她跟小琪上去——酒店电梯刷卡才能按对应的楼层键。 不过梁司月明显能看出来,陈鹤林的助理并不大乐意做这件事,接上她以后连个正眼都没给过。 陈鹤林住的是一个大套间,此时此刻里面不止他,还有另外一个助理。b 分卷阅读72 r   他穿的是一身居家服,正在吃早餐,叫梁司月稍微坐一下,他马上就吃完,语气和态度都十分平和。 不久,陈鹤林吃完早餐,和梁司月移步到吧台那边,嘱咐助理都安静点不要出声。 也不能把助理都赶出去,不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就说不清楚了,多少演艺圈前辈们在这上头栽过跟头。 一上午,梁司月都在和陈鹤林排练。 两个人沟通过后,清楚了对方的情绪节奏,配合起来就更容易,这让梁司月对晚上的拍摄有信心多了。 她有些后悔之前自己畏手畏脚,没早一点跟陈鹤林请教,他不苟言笑归不苟言笑,但在演戏上赤诚一片,为了表演的最终效果,他很乐意倾囊相授。 中午吃饭之前,梁司月和小琪离开了陈鹤林住的酒店,回自己房间吃外卖。 吃着东西,梁司月对小琪说:“可见有时候八卦多不靠谱,之前一些论坛上的贴子,不都说陈鹤林老师是一个很高傲的人么?” 小琪表示赞同:“我觉得其实是傲气。他水平已经在这里了,傲气一点也是应该的。” 晚上七点钟,这场戏再度开拍。 这次何讷只喊停了一次,梁司月以上午彩排的经验,结合陈鹤林现场给予的情绪引导,出人意料的第二条直接就一遍过了。 导演喊“卡”的一时,她直接蹲下来抱住膝盖哭出声。 她一点没有表演成功的喜悦,反而只有很多无法描述的情绪重重地压下来,连同一时完全走不来的,戏里女主角的那一份痛苦。 之前,她只是以共情的天赋,领悟到了女主角的“爱而不得”。 这场戏演完,这种“爱而不得”好像也开始将触角伸向了她本人,一种真真切切的无力感。 她觉得,自己可能需要独自待一会儿,好好消化一下才行。 梁司月换完衣服,回保姆车待着。 她跟陈鹤林的保姆车是挨在一起的,可能因为她蜷在座位里,司机上厕所去了,车子熄了火,她又没把灯和车窗打开,导致外头以为车里没人。 就听见,外面陈鹤林的助理在窃窃地议论她。 一个说:“……回头得提醒陈老师,以后别随随便便跟这种十八线私下排练了,谁知道她是不是跑过来蹭我们热度的。再说,戏成功了,功劳也算不到陈老师的头上。” 另一个说:“她不是当过女团偶像么,要不是搭上了什么土豪后台,怎么可能毫无经验就接上何导的戏。” 第一个又说:“还是女主角定得太迟了,如果早知道是要给这么一个人抬咖,公司不可能让陈老师接这部戏的……” 这一番口没遮拦的造谣,听得梁司月更加负能量爆棚。如果不是怕造成麻烦,她都差点直接打开窗户反驳了。 直到司机回来了,外头才没了声息。 又等了一会儿,小琪回来了,拿了一些热饮递给她,兴奋地说:“小月你刷微博了吗?微博瘫痪了……” 梁司月看她一眼,等她说。 “周洵跟沈黛拥吻被偷拍到了,周洵微博底下大型脱粉现场……” 梁司月完全提不起兴致吃这个瓜,而且她早知道两人应该是在一起了,现在不过是被媒体证实。 小琪觉察到了梁司月心情不大好,适时地住了声。 开往酒店的路上,梁司月接到莫莉打来的电话。 莫莉说柳逾白的公事都已经办完了,约她出来吃个饭。 梁司月不大想以这个怏怏不乐的状态跟柳逾白碰头,她今天的情绪已经消耗完了,调动不起来任何正面的反馈,累极了,只想回去睡觉。 她希望跟柳逾白相处自己都能是高高兴兴的。 但叫她不见,又觉得会很遗憾。 犹豫片刻,跟小琪确认了明天上午没她的戏,还是答应下来。 莫莉叫她先回酒店,等一下会派车子过来接她。 柳逾白在北城郊区的一个温泉度假村里,不止他,还有李垚。 李垚带俱乐部过来打比赛,春季赛的第一场,对手是去年将他们拦在决赛大门之外的队伍,同时,也是互相对立了多年的老对头。 雪耻之战,打赢了,开门红,吉利得很。 李垚听说柳总也在北城,马上顺杆爬叫柳总做东,犒劳犒劳战队。 柳逾白骂他,去年秋季赛打成那个鬼样子,也好意思要奖励。 此时此刻,战队那群平均年龄十八九岁血气方刚的宅男,就在一楼泡温泉;柳逾白跟李垚在顶层的餐吧喝酒。 柳逾白有时候真懒得跟李垚一起喝酒,因为他一个大男人,偶尔却是出奇的八卦,比如此刻,好像总算逮到了机会,一直追问他,你弟弟周洵和沈黛的八卦看了吗,图是真的吗? 方才微信群里、朋友圈和公众号,也都是在讨论这事儿的。 柳逾白完全不想理他,真不真的不会自己分辨?他一不是周洵本人 分卷阅读73 ,二不是周洵经纪人,他哪儿知道。 没过多久,手机上弹出来一条消息,莫莉通知她梁司月马上到了。 柳逾白提醒李垚:“我约了个人,马上到了。” “哦,男的女的?喝什么酒?要不提前帮忙点了?” “……” 柳逾白调转身体,微微向着门口的方向。 没一会儿,就看见梁司月走进来了。 她穿了件很厚实的白色面包服,戴一顶同样颜色的帽子,进门的时候,将口罩摘了下来,张望几下,朝着他走过来。 李垚愣了下,觉得这个妹妹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及至她在柳逾白身旁坐下,点了一杯苏打水,他才后知后觉道:“我……我先撤了。” 哪知道她却将他喊住,礼貌地叫她一声李总,谢谢他对她爸的照顾。 李垚何德何能被称之为“总”,俱乐部里那些没大没小的,能叫他声“李哥”就不错了,“你爸是?” “梁国志,司机。有印象么?” “哦哦哦!梁师傅,梁师傅我记得,开车蛮稳妥,这两天请假了,好像家里人生病?” 他俩,居然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聊了起来。 柳逾白轻咳一声。 李垚瞧了柳总一眼,意识自己再不撤退就要得罪人了,“……那啥,你们先聊,我下去看看。” 说完飞快溜了。 柳逾白看向梁司月。 她帽子已经摘了下来,放在了吧台上。 头发很随意的扎了一把,没扎住的就从脸侧落下,快要遮住她的半边脸。她垂着眼,明显的情绪低落,好像是哭过了。 似乎是觉察到了他的目光,梁司月顿一下,抬头,和他目光碰了一下,笑了一下,又低下头去,问他:“柳先生昨天到的么?” 柳逾白一眼看出来她笑得多勉强,她眼里黯淡的很,一点光都没有。 看她片刻,面无表情地转移了视线。 还能为了什么事露出这幅表情? 十有八九,今天热搜“爆”了,把微博搞瘫痪,现在全民都在疯狂“吃瓜”的那桩八卦。 柳逾白找服务员拿来菜单,往梁司月面前一扔,菜单木质的封壳碰到大理石台面,响动很大的“啪”的一声。 他声音却平淡,叫她:“点餐。” 第30章 3.8 为了方便用餐, 他们从吧台转移到了餐桌。 梁司月点了一份青口奶油通心粉,柳逾白点的是红酒牛排。 今天,他们两个人好像是在比谁更没胃口一样, 各自都只吃了几口。 梁司月不想让柳逾白觉得这顿饭已经结束,没有放下餐叉, 缓慢卷着通心粉, 偶尔小口抿着白莫斯卡托葡萄起泡酒, 一边绞尽脑汁地想话题。 她发现,柳逾白今天也似乎心情不好。丢出去的话题,都被他三言两语的打发掉。 让她想到最初认识的那个柳逾白, 疏离冷淡而不可接近。 几次之后, 她实在想不出还可以说什么,只好放下了叉子,沉默了好一会儿, 消化着心里生出的淡淡遗憾,向着他轻轻地笑了一下, “我吃好啦。” 柳逾白这才看她一眼, 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便走去收银台那边买单。 到了一楼, 柳逾白指了指外面停车场的方向,自己则拐个弯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梁司月猜测他可能是去找李垚。 停车场, 那辆接她过来的商务车正侯在那儿,莫莉也在上面。 她上了车, 跟莫莉打了声招呼。 莫莉看一眼手表, 笑说:“你们吃得好快,我以为还要一会儿。” 梁司月只是笑了笑。 在车上坐了一会儿,车子仍没有出发, 梁司月有些疑惑:“是还在等柳总么?” “对呀。” “你们不住在这里?” “住市区。” 梁司月了然,“正好顺路?” 莫莉却笑说:“主要是送你。” 又等了几分钟,梁司月看见外面柳逾白过来了。 然而他并没有立刻上车,而是点了一支烟,低头抽了几口。 他外套搭在臂间,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毛衣,衣袖挽上几寸,露出手腕。人是背光而立的,只有时暗时明的火星,投一点微薄的光线在他脸上,照亮清冷的眉眼。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走过来,上了车,先将烟灭了,掷了外套在后排座位上,然后在梁司月旁边的位上坐下。 梁司月闻到他身上烟草的味道,混着薄薄的寒气。 这些很有“柳逾白”特质的气息,连绵不绝地钻进她的鼻腔里,害得她莫名其妙地觉察到了一种委屈:不高兴见到她,就不要喊她出来这顿饭好了;反正,她今天累得要命,也并不是非要见到他不可。 她转头看向窗 分卷阅读74 外,转移注意力,不想让这种情绪进一步蔓延。 一路气氛沉寂得过分,没有谁尝试开口,包括莫莉。 莫莉其实有些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明明老板吩咐她接梁司月过来吃饭那会儿还好端端的。 她只能猜测,方才两人吃饭的时候,是不是起了口角之争。 然而,以梁司月的性格,怎么也不像是敢跟柳总吵架的。 费解得跟,就不敢贸然开口吸引火力“送人头”了。 车开进酒店的地下停车场,梁司月依次跟莫莉和柳逾白打了招呼,就准备下车了 拉开门的瞬间,沉默一路的柳逾白终于出声,听起来像是句叮嘱,但却没头没脑的:“好好拍戏。少看点八卦。” 梁司月顿一下,点点头跳下车。 在酒店房间里泡脚的时候,小琪过来说明天的安排,要拍哪一场、几点起床化妆等等。 梁司月精神十分涣散,似听非听,她知道不用她记,明天小琪自会来叫早,安排好一切行程。 她第一次体会到,有个助理真好。 小琪离开之后,梁司月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她检查微信,怕漏过重要消息,事实只有池乔“吃瓜”的吐槽。 就没有回,手机调为飞行模式以后,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充电,然后熄灭了床头灯,房间就彻底暗下来。 这种情况下,心底真正的情绪很容易沿着意识的深井爬出来,不费吹灰之力,瓦解人的理性。 不然,为什么作家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文思泉涌呢。 她想到今晚的柳逾白,意识到那时的委屈,是一种“失宠”的感觉。 这种心态,跟读书的时候,丢了第一名的位置之后,发现班主任的特殊关注也变少了时的失落,好像是一样的,又好像不一样。 不过说到底,柳逾白对她的照顾只是顺手之劳,如果他有一天不再照顾她了,也是再正常不过。 她会觉得委屈,仅仅只是因为,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 不但不该有,连想都不该想。 柳逾白次日回柳家的时候,家里热闹极了。 他倒不是有意凑这热闹,不过因为过去给郑妈送从北城带回来的礼物,恰巧碰上潘兰兰和周洵的争吵。 自然是为了沈黛。 潘兰兰懊恼周洵这么做自毁前程,她对周洵寄予了无限期望——柳泽眼看是指望不上了,唯独,周洵成为叫人骄傲的孩子,她才能在柳文藻面前抬得起头来。 说是周洵的事业,与她家中地位息息相关也不为过。 和面对旁人的强悍理智不同,潘兰兰面对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亲生儿子,称得上是声泪俱下。 周洵在这番控诉里尴尬极了,想替自己辩解两句,潘兰兰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反而掏手机要直接跟周洵的经纪人对话,要求他赶紧联系公关团队辟谣。 周洵无奈道:“妈,这事都发生超过一天了,现在才辟谣没有意义。我已经跟团队和沈黛沟通过,决定不发声,沉寂一段时间……” “不辟谣不就等于默认?你们团队做什么吃的,分析过你的演艺价值和商业价值会受多大损失?跟你一直打擂台的周千越,就等着你出错呢……” “周千越不也是您投资的艺人么,我掉的资源他拿去,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 柳逾白听了几耳就进厨房去了,把东西交给郑妈,寒暄几句就走了。 车子正要起步,望见周洵一脸愠色地摔门而出,便摇下窗,喊他一声。 周洵原地顿了一下,走了过来。 待周洵系好安全带,柳逾白问他去哪儿。 “没地方去,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吧。”他话里语气很是颓唐。 “行了,”柳逾白说,“我勉为其难收留你一晚上。” 路上,柳逾白问他,怎么这么不小心,恰好被娱记给拍到。 “因为我就没打算遮遮掩掩。” 柳逾白看他一眼,笑了声,“你的叛逆期是不是来得有点晚。” 周洵跟着耸耸肩,无奈一笑,气倒是消了大半。 “哥,你不知道我一直挺羡慕你……” “你一直跟我来兄友弟恭这一套,我能不知道吗?我只是不解,有什么可羡慕的?羡慕我每回吃饭,都能讨老头一顿教训?” 周洵笑了笑,他不好说,羡慕柳逾白受害者的立场,羡慕他毫无道德包袱,是以可以随心所欲。 柳逾白还是以兄长身份帮衬两句:“要是你们公司公关搞不定,我这能帮忙。” “不用。”周洵笑说,“就这样吧,不破不立。往后我就好好演戏了,不演出点成绩,沈黛不会答应公开。” “这回是来真的?” “不知道。可能像大哥你说的,迟来叛逆期?反正为她我可以对抗全……” 柳逾白打 分卷阅读75 断他,不让他把这句酸透了的话说完,顿了顿,说道:“你倒也不完全一无是处。”至少敢作敢当。 周洵大受打击的表情,笑说:“我在你这儿评价也太低了。” 周洵跟沈黛的事,双方都未发声,十天半个月过去,热度也就消散了,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新八卦。 而自北城一见之后,柳逾白没再联系梁司月。 这天莫莉过来汇报工作,临走时提醒了一句:“柳总,司月还有一周就杀青了。” 柳逾白面无表情,当没听到。 第二天,莫莉又说:“柳总,司月还有六天就杀青了。 柳逾白依然当没看到。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柳总,司月还有两天就杀青了。” 柳逾白轻哼一声:“关我什么事。” 第六天。 莫莉:“柳总,司月还有一天就杀青了。” 这回柳逾白沉默了好久,神情如此为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思考什么事关公司存亡的大政方针。 最后,柳总终于下了命令:“给她订束花送过去。” 想了想,又强调一句:“别说我送的。” 及至杀青当天,柳逾白在微博上看见剧组发的杀青照,各式各样的凑了个九宫格。 他在图片里发现,莫莉专门发照片给他确认过样式才下单的花束——粉白两色搭配的花毛茛,确实送到了剧组,但自始至终没在梁司月手里,而是被林孟夏拿着。 第二天下午,莫莉过来送一份报告,却见老板正左右摇动着真皮椅,发呆。 她放了报告,准备走,柳逾白叫住她,随口一问的语气:“何讷剧组都解散回家了?” “没呢,今天晚上剧组开庆功宴——何导不是邀请了您么,您说没空,我就没有排进行程里面。然后,部分演员可能还得在北城留几天,以防需要补拍镜头。” 在揣摩老板心思这方面,莫莉一贯是富贵险中求的,只犹豫了一瞬,就笑说:“现在给您订机票的话,正好能赶上。” 然而,飞机晚点一小时,等柳逾白抵达酒店,那庆功宴已接近尾声。 剧组重要的部门领导、几个主要演员基本都在,见柳逾白现身很是受宠若惊。 少不得,柳逾白要跟他们喝几杯以示庆贺。 他目光在场子里逡巡,瞧见不远处演员那一桌上,某人不知是不是喝醉,已经趴在了桌沿上。 借过去给演员们敬酒的机会,柳逾白走到她身旁,伸手搡一搡,她压根没反应的。 没人敢劝制片人的酒,因此只喝了一轮,柳逾白便放了杯子,跟何讷约了明天单独吃饭,便离开了包厢。 他不好自己当面把人带出来,就嘱咐莫莉,让小琪来做这件事。 小琪原本就在纠结是不是该带梁司月走,正好大老板发话,顺水推舟。 她和莫莉费力将梁司月扶到了停车的地方,柳逾白接应了一把,将人胳膊环过肩膀,半搂着,轻轻巧巧地便拖进了车里,扔在了座椅上。 他叫小琪过来,询问:“她喝了多少酒?怎么其他演员没醉,就她一个人醉了?” 柳逾白语气其实没多大严厉,小琪却还是快被大老板的严肃神色吓得要哭了,“我们剧组,演员里面陈鹤林老师是最有话语权的,陈老师今天嗓子不舒服,没来,就派了助理过来,代替他打声招呼,再顺道给大家敬杯酒。但是这个助理,逮着小月上次跟陈老师单独排练这件事不放,一直劝小月喝酒,最开始是我代喝的,但他没完没了的,小月想赶紧平息事态,就自己喝了。林孟夏也帮着挡了一些,但小月酒量浅,就还是喝醉了……” 柳逾白一时没出声。 之前有部戏,他在选角的时候接触过陈鹤林,知道他本人是个醉心表演,对人情世故不大上心的人,不太可能是他授意助理这么做,极有可能是助理狐假虎威。 这在圈里并不罕见,有些明星名气很大,其身边工作人员都自觉高人一等,出去做商业活动,对节目组或者举办方对接的工作人员吆三喝四,颐指气使。 但他们也就只敢欺负“咖位”小的,遇见名气更大、资历更深的艺人,又是另一副巴结讨好的嘴脸。 柳逾白没有为难小琪。 这种场合,她也没什么更好的辙,联系剧组工作人员吧,人家不见得愿意为此得罪陈鹤林,圈里最讲究所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求助其他演员吧,没到陈鹤林这个“咖位”的,谁敢随便发话。 况且,她自己都被劝了不少酒。 柳逾白让小琪回房间去,梁司月他带走了。 小琪犹豫了一下,但想到莫莉也在,就没多担心。 车厢里一股酒味,柳逾白被臭得受不了,叫司机打开两侧窗户透气。 再转头去看,梁司月歪着脑袋,整个人仿佛已经神志全无。 柳逾白伸手搡 分卷阅读76 她,她却不耐烦地打掉他的手。 柳逾白再搡,等她再要打,他一把将其手腕钳住。 哪知道,她却就势往他那边翻了个身,被他抓住的那只手臂以蛮力绕过去,搭在他胳膊上,然后沉甸甸的脑袋几经晃动、顶靠、调整之后,停了下来,好像终于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 柳逾白一脸震惊——不知怎的,臭烘烘的梁司月就抱住了他,整个钻进他怀里,醉得格外酣甜。 而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第31章 3.9 别的都能忍了, 唯独梁司月一身酒味,让柳逾白很想找莫莉借用一下香水,将她从头到脚地喷一喷。 但想到酒臭味和浓烈呛鼻的香水前调混合, 一定是另一种地狱,也就罢了。 柳逾白抓着梁司月手腕的那只手, 在刚才她蛮力强势的反守为攻中, 不由地松开了, 此时虚虚地悬在半空中,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 有一个瞬间,柳逾白实在觉得她麻烦得不行, 手已经搭在她肩膀, 几乎就要将她推开,低头,看见她眉峰微蹙, 难受不过的神色,还是决定忍一忍。 只希望, 她最好争点气, 可千万别吐他衣服上,不然他可真保证不了自己不会杀人。 莫莉也意识到后座的这一幕很不寻常, 只在最初瞥了一眼,后续就不再回头去看了。 她是灵机一动地意识到, 每回梁司月在车上的时候,柳逾白就不再强求车里一定得放一点广播或者音乐。 今天, 她决定帮柳总恢复一下传统, 就伸手打开了车载广播,那里面赶巧在放一首耳熟能详的英文歌,“Suger, yes please,Won039;t you come and put it down on me……” 音乐起的时候,柳逾白顿时觉得这场景滑稽死了,某人死沉死沉地搂着自己胳膊,脑袋还不断往下滑,他怕她呼吸不畅容易呕吐,只得时不时伸手,将她脑袋再捞起来。 梁司月,你何德何能。 在这样搞笑电影一般的情境中,车终于到了酒店。 而梁司月,很争气地让自己避免了被杀人灭口的下场——她在车上没吐,被柳逾白提着进了电梯,穿过走廊的一路颠簸中,胃里才开始翻江倒海。 柳逾白赶紧喝止她:忍着! 脚步更快,最后几乎是半提半抱,进了房间,一脚踢开门,把人放下,扔在马桶前面。 柳逾白松解一下领带,转身走出了洗手间,脚步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轻快。 莫莉临时给梁司月订的一间房,普通的没有了,只有行政套房,与柳逾白自己住的那间规格相当。 柳逾白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叫莫莉去看着某人,免得一头栽进马桶将自己溺死。 莫莉进洗手间之后,很贴心地替柳总关上了门,免叫他听见不适的声音。 然后,她盘算着,这一趟回去,得跟柳总提:要加钱。 过了一会儿,洗手间里隐约响起冲水声。 而后莫莉将梁司月搀了出来,丢在床上,脱掉了她的鞋子和外套。 莫莉翻着衣领看了看,梁司月内搭的上衣里面,没有其他衣服了。 就转过身,对他说:“柳总,要不要回避一下?” 莫莉跟梁司月一起住这一间,柳逾白相信以她的能力,一定处理得妥妥当当,不需他再额外操心,也就起身,回隔壁自己房间去了。 柳逾白衣服上沾满酒味,尤其衬衫领口至胸口,脱下扔在一旁,先去洗了个澡。 没多久,莫莉过来敲门汇报,梁司月换了睡衣、漱了口,现在已经睡着了。 柳逾白“嗯”了一声,片刻,又站起身,打算过去看一眼。 莫莉将隔壁房卡递给柳逾白,自觉不跟去打扰,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忙,譬如得给梁司月准备一套干净衣服。 梁司月穿的是酒店的浅粉色绸制睡衣,她并没有好好盖着被子,侧卧着,一条胳膊搭在了外面,袖子宽松,被掀开了一角的被子挂得蹿上去一截,露出小臂和手腕, 头发睡得凌乱,额上有汗,发丝都粘在上面。 因为皮肤白,一点点醉意就足够将两颊染得红如泣血。 他可能只是想看看这么红得有多烫,便伸手,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热度自指腹渡过来,她皮肤薄得下一刻就要绽破一样,像是摘下以后,搁置几天便熟烂的桃。 拖鞋在床边,瓶装水和面巾纸在床头柜上,一切起夜方便的细节,莫莉都考虑到了,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最后,柳逾白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额头,便起身离开了。 梁司月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窗帘拉开了一半,透出外头阴沉的天空,看着好像要下雨。 她思维很是迟缓,睁眼所见的一切都陌生极了 分卷阅读77 ,包括床单的触感,屋内的气息……而当她发现自己穿着睡衣,睡衣里面只有内衣的时候,立即吓清醒了。 她迅速爬起来,还好,床上就自己一个人。随即,又注意到旁边还有张床,床上是空的,但有被人睡过的痕迹。 她昨晚彻底断片儿了,没法复盘发生了什么。 拿过手机准备联系小琪的时候,听见外头有说话的声音。 靸上拖鞋,出了一道门,穿过短短一段走廊,外头是客厅,围绕圆形胡桃木茶几放着几张扶手沙发,而正对窗户的沙发上,赫然坐着柳逾白,莫莉坐在他对面。 梁司月掩饰不了的心虚:“……柳总早,莫莉姐早。” 柳逾白投来一眼,凉凉的语气:“不如你早。” 梁司月这才去看房间的壁钟,已经是十点钟了。 莫莉站起身,将茶几上摆着的几页资料,连同圆珠笔和记事本都收一收,拿在手里,笑说:“司月你坐,我去叫人给你送一份早餐过来。” 梁司月尴尬极了,完全不敢去看柳逾白,“……我先换衣服。” 莫莉说:“给你准备了一套干净的,放在床尾凳子上了。” 梁司月又回到卧室,没找到门,才知道是开放式的格局,她只好把衣服拿进浴室里去换。 豪华酒店的浴室,快要赶上她现在所住房间那么大了。 梁司月很快地洗了个澡,洗漱之后,将头发吹到半干。 换好衣服,往镜子里打量自己,还好,脸色并未显得憔悴,可能刚洗过澡,角质层吸饱水,皮肤显得通透极了。 莫莉给她准备了一条深蓝色碎花雪纺连衣裙,套在外面穿的是一件宽松的套头毛衣,烟粉色,颜色又高级又温柔。 她已经尽量的动作迅速了,然而弄好还是花掉了快二十分钟的时间。 等回到客厅一看,早餐已经送了过来,莫莉人不在,柳逾白依然坐在那张沙发椅上,手臂撑着扶手,手里端着iPad。 他掀了掀眼皮,终于跟她算昨晚的账,明晃晃的揶揄写在目光里,“别的不行,运气倒好。” 梁司月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她虽然已经记不清细节,但隐约还是能想起来是莫莉和小琪带她离开的。 如果昨天他没去,可能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单凭小琪,想把她解脱出去,不知道还要费多少波折。 梁司月并不打算解释什么,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那种情况,她也没别的选择。 因此,她只对柳逾白道了声谢。 原以为,柳总准备了一箩筐的话要教训她,谁知道他也不过就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垂下目光继续看着iPad的屏幕。 梁司月在柳逾白对面坐下,揭开外卖餐盒的盖子,问柳逾白:“你吃过了么?” 柳逾白手指点一点腕上的手表,仿佛在说,废话,不看看都几点钟了。 早餐是生煎包和清粥,很合适宿醉之后的口味。 拍戏算告一段落,她暂时不必像之前那样极其严格地控制体重,于是吃了三只生煎包,喝去半碗粥。 餐盒都收拾好,起身,去将其掷入一旁的垃圾桶里。 柳逾白顿了一下,目光追随而去。 那连衣裙及膝,走路时裙摆微微旋动,小腿骨肉匀停。上衣的烟粉色真是极适合她,中和面相上的清冷特质,又不会显得甜腻。她头发没有完全吹干,发尾有一点蜷曲的弧度,或许因为稍稍潮湿,发上洗发露的香味更易扩散,极有存在感地充溢了整个空间。 他原本就是嗅觉极其敏锐的人。 梁司月扔完垃圾,回到柳逾白对面坐下。 她将两手撑着身体两侧的沙发边沿,低头,脚悬空,微微地前后晃动,“……我以为杀青的时候,柳先生会过来。” 柳逾白看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的,“你多借花献佛几次,我就会亲自来了。” 梁司月微微地愣了一下,解释说:“那个,我跟林孟夏是最后杀青的,但是剧组工作失误,花只准备了一束,林孟夏的助理是个男的,又不够细心,也没提前确认。后来不知道谁又送来一束,因为林孟夏没有花,第二束就给他了。那束花好漂亮,我们都不认识,小琪说可能是某一种特殊的玫瑰……” 柳逾白仿佛受不了她们的没文化,“那是花毛茛。” 这下梁司月肯定了,是柳逾白送的,可是,“……您没署名,我以为是剧组工作人员买的。” 她当下拿出手机,要给林孟夏发消息,问问那束花他扔了没有。 “……”柳逾白放了iPad在茶几上,嫌她送出去的东西还要回来,小气又丢人,“再给你买就是。” 她倒执拗起来:“我第一部 戏第一次杀青呢,柳先生专门送给我的花。” 柳逾白打量她,揣度她这句话的重点在哪儿,第一部 戏,花,还是…… “过来。”柳逾白扬了扬下巴,招呼她。 梁司月顿了顿, 分卷阅读78 起身,走到他跟前去。 他伸手,将她胳膊一拽,让她挨着他,倚坐在沙发扶手上,紧跟拿过自己的手机,解了锁递过来。 梁司月先是闻到柳逾白身上,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洗沐后的香味;然后觉察到他隔着衬衫传过来的体温;再然后,留心到他腕骨分明,手指修长,一只手好看极了;最后,才微微失神地看向手机,有些困惑。 手机在柳逾白手里稍稍地旋了一个弧度,塞入她拇指和食指之间。 她下意识地拿住。 他说:“给莫莉发信息,让她买一束花带上来。” 第32章 3.10 手机是个人领域界限的守门员, 至少梁司月这样认为。她和池乔关系好到不分你我,也仅仅只会聚在一起看八卦的时候交换手机。 此刻此刻,只要她一低头, 就能看见柳逾白微信里浮在第一页的聊天列表,他置顶的会是谁, 和谁刚刚聊过天。 他真是轻易能让她得意忘形。 小时候跟外婆生活在一起, 有时一起去逛商场, 外婆想带她去童装区看一看,她总是特别严肃地给予回应:不逛,我不喜欢那些样式, 还不如穿校服方便还耐脏。 她不是不喜欢呀, 只是知道负担不起,又怕表露出喜欢让外婆为难,所以不如早一步主动断绝掉希望, 至少,显得她是有选择权的。 当下, 梁司月也就笑笑, 并不“恃宠而骄”——没有别的样本做参考,她也不知道其他的老板和签约艺人会不会这样。而即便他们两人要特殊一些, 也可能只是因为认识多年,他对她, 似乎有一种训导小孩子不要走上歪路的责任心。 她不能、也不想给自己机会,误会他有别的什么意思。 “我不发, ”她说, “莫莉姐知道了要不高兴的。” “她不敢不高兴。” “真的,”梁司月一本正经和他辩论,“你是莫莉姐的老板, 你的吩咐是天经地义的。但是我……莫莉姐一定会想,什么猫三狗四的也敢吩咐她。” 柳逾白笑说:“那你别告诉她是你发的。” “那更不可以了,莫莉姐对我这么照顾。” “我对你不照顾吗?” 梁司月微微顿一下,垂眸去看他,他眼里流动的笑意,让她又微微失神了一下,她凭本能地说:“照顾。但是柳先生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说实话你会生气么?” “你先说。”他一副“看你表现”的神情,做商人的,怎么可能把话说死,不给自己留点出尔反尔的余地。 “我和你最开始是仇人,所以……如果我不照你说的做,最糟糕的情况,也不会比那时候更糟糕了。” 柳逾白似笑非笑的,“得罪我不要紧,是这个意思?” 梁司月不说话,只是缓缓地眨一眨眼,仿佛在说,只是你的归纳,我可什么都没说。 他们说话之间,手机屏幕已经熄灭了。 梁司月也就顺势将手机还给柳逾白。 柳逾白接了,没勉强她,只说:“有时候可以顺杆爬。” “但我从小就没被教导过可以任性。”梁司月笑一笑说。 柳逾白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抬手腕看了看时间。 梁司月自觉地站了起来,不知道自己醉酒这一出,是不是耽误了柳逾白的工作。 长裙的雪纺料,在她起身时,擦过手腕,柳逾白顿了一下,没有转头去看。 她坐回到了对面,可能是害怕失礼,还特意跟他说了一声要跟小琪报备行程,才把手机拿过来。 梁司月一边低头打字,一边问他:“柳先生下午回崇城么?” “明天。晚上约了何讷一起吃饭。” “那下午……” “视频会议。” 梁司月又说:“柳先生昨晚赶上庆功宴了么?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出席了……”好吧,她承认,只是“我”,不是“我们”。 “没赶上怎么能看见你醉成那副蠢样。”原本,这一页在柳逾白这儿都要翻篇了,好死不死她自己又提起来。 他倨傲极了的语气,训她:“陈鹤林的助理是个什么东西,他吆五喝六你也听。” 梁司月真没想到他突然发作,“……我怕得罪陈老师。” “怎么倒是不怕我封杀陈鹤林。” 梁司月愣了一下,忙说:“陈老师本人没什么错……” “他错就错在,有人借他的名头兴风作浪,他自己却不阻止。” “他可能不知道……”柳逾白一记眼风扫过来,梁司月就不敢说话了,心里默默想的那句,就更不敢说出口了:那还让她用他的手机指挥莫莉呢,不是一样的行为。 可见柳总双标极了。 柳逾白告诉她: 混这圈,有一条铁律是捧高踩低,但还有一条铁律,是欺软怕硬。 分卷阅读79 倘若,下回再有什么闲杂人等的来为难,不必给什么面子。 譬如昨晚的事,早在陈鹤林的助理一开始劝酒的时候,你就应该说,既然是承蒙陈鹤林本人的帮助,那酒也应当在下回时机便宜的时候,亲自敬给陈鹤林。 有眼色的,这时候就该知道退了;要没眼色,你就直接给陈鹤林打电话,敬酒当然得对着本人,哪还有中间商赚差价的道理。这些话,半玩笑半严肃地说出来,没有任何人能挑你的刺。 梁司月听得频频点头,受教的神色,最后这句“中间商赚差价”,又将她逗笑。 柳逾白叫她“硬”,并不是一味强硬。是她缺乏经验,没想过不是一定要遵从对方定的那套游戏规则。 她说,还是因为畏惧心理,毕竟,“别人都有靠山。” “难道你没有靠山?”柳逾白目光扫过来。 这句反问里,有不动如山的气势。 她心脏不受控地乱跳了几下,方微微笑说:“孙悟空取经都没有动不动就去找观音和如来呢。”靠山岂能说搬就搬的。 她实在喜悦,语气都不免有些卖乖,希望不要叫柳逾白听出来。 柳逾白哼笑一声,“改看《西游记》了?” 梁司月身上那件毛衣,过于宽松,领口总顺着肩部往下滑,她于是总会无意识地往上提一提。 他也总被她的这个动作打断注意力。 昨晚的事,复盘到这儿,梁司月仅剩下最后的疑问了,她吞吞吐吐地问:“我昨天晚上喝醉以后……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柳逾白瞥她一眼,目光意味深长。 梁司月脸“唰”地红了,“……我说了什么?如果有什么冒犯的,那一定不是我的真心话。” “是吗?可人们怎么说醉后吐真言?” “是酒后吐真言。” “醉。 “醉了就没法说话了。” “那你还问我?你都醉了,说没说自己不清楚?” 梁司月觉察到,有时候柳逾白还蛮幼稚的,某些时刻格外不好好说话,“如果说了什么冒犯的话,现在我就可以道歉;柳先生不告诉我,就等于直接放弃这个机会。” 柳逾白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神情告诉她,谁稀罕她的道歉。 “……” 如果,不是莫莉这时候来敲门,他们可能还能一句一句地聊下去。 梁司月觉得方才有一种微妙气氛,一种飘飘然的快乐,好像一口喝掉奶茶顶上的咸味芝士奶盖。而莫莉姐的出现将其打破,让她没法接着方才的节奏,那样又僭越,又相信自己的僭越不会被斥责地跟柳逾白聊天。 莫莉过来安排午餐的事。 梁司月才刚吃没多久,又因为柳逾白下午要视频会议,就说自己该回去了。 莫莉转头看一眼柳逾白,他坐在沙发上,笔记本电脑放在大腿上,一只手撑着扶手,另一只手点按触摸屏。没什么表情,叫她判断不出来,该不该现在就送人回去。 她于是先问:“小月你什么时候能回崇城?” 梁司月说:“至少还要待一周。” 莫莉又看了柳逾白一眼,想了想,又笑说:“司机中午办事去了,要不你再待一会,下午再送你……” “不用送的,我可以自己坐车回去。” 莫莉飞快的,又说:“你昨天换下来的衣服,给你送去洗衣房了,下午才能拿到。” 下一瞬,房间的座机电话响了。 梁司月是最靠近电话的,犹豫了一下,接听,按了免提。 电话来头自报是客房部的:“您的衣服已经洗净烘干,需要现在给您送上来吗?” 梁司月看向莫莉。 莫莉别过头去,她职业生涯,少见如此惨烈的翻车,尴尬极了。 梁司月便让人现在就把衣服送上来,然后挂了电话。 她其实,有点后悔接这个电话。并不是想走,只是怕打搅。 这下,气氛却变成了她不走不行了。 莫莉也只好说,“那我去跟司机协调一下,让他先送你回去。” 她又看了柳逾白一样,他还是不发话,这事就成定局了。 没多久,梁司月的衣服被送上来了。她这回不再像上次那样小家子气,知道身上这身衣服,给她了就是给她了,不会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梁司月手里提着装衣服的袋子,同两人道谢再道别。 柳逾白还坐在原处,“嗯”了一声,仿佛沉心于工作。 而莫莉则说,送她去楼下坐车。 梁司月走到门口,向着客厅里又最后望一眼,只看见他静坐的侧脸。 她收回目光,弯腰去穿鞋。 人走之后,门关上,房间里安静下来。 柳逾白一瞬便将笔记本电脑往茶几上一放,拿了一支烟,又想起房间里有烟雾探测器,作罢。 在揣摩他的想法 分卷阅读80 这方面,莫莉一贯的弹无虚发,这也是他给她年年加薪,怕她辞职也怕她转投别家的原因。 用得实在太顺心了,省下他不少言辞上的工夫。 因为有些事,他真不想说,有时候哪怕心里想的是A,说出口的却是B。 方才,只要他开口,梁司月一定就得留下。 可是,为什么呢? 叫他一时纠结的,不是得想个什么理由才能叫她留下,而是,他为什么得想这个理由? 为什么想留下他。 从前倒是无意识的,无意识吃了中饭留晚饭,从来没想过为什么。 今天,这个“为什么”陡然地从脑袋里蹦出来,放冷枪一样,让他简直吓了一跳。 因此,才故意没留她,不然好像遂了这“冷枪”的意一样。 房间里安静极了,隐约还有一股洗发水的香味,浅淡的,潮湿的。 他望见窗外开始下雨。 灰败天色,人也跟着心神俱灰。 第33章 3.11 梁司月在北城那边的工作彻底结束, 回崇城那天,梁国志借了车载着外婆一起去接她。 原本梁国志建议外婆就在家里等着,但外婆思念心切, 一定要一起去。 见面以后,梁司月明显看出来外婆心情好太多了, 这也一并地反应到了精神和气色上。 梁国志说, 外婆身体康复之后, 每天出去遛弯锻炼身体,短短一周时间,就和新家周围的邻居搞好了关系, 时常跟着小区里懂行的大妈去超市菜场挑一些尖货, 回来自己做饭。 梁国志倘若不用加班,也能跟着沾光。 梁司月拿到的第一笔片酬,除了一部分留以自用, 剩余全都给了梁国志,拿去张罗租新房子, 以及外婆刚出院那一阵, 找个保姆日常照料。 钱还剩了许多,梁国志自己用工资, 日常用度绰绰有余,这剩下的钱, 他就单办了一张卡,交给了外婆, 还帮她开通了手机支付, 教她怎么扫二维码,让她平常吃的、用的、穿的……想买什么买什么。 外婆起初不肯收,梁国志用老一套的话术劝她:小月他们那圈子里的人花钱都大手大脚的, 她自己拿着也存不住,您就当是给她存嫁妆。 见了面,外婆拉着小月的手,从头到脚细细打量,夸她已经有明星气质了。 梁司月笑说:“您是敝帚自珍。” “什么肘?” “敝帚,就是,破烂扫帚……” “不兴这么说自己啊,我来你们这个大城市,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多天,也没找到一个比我的小月还长得漂亮的……” 梁司月笑得眉眼弯弯,只在外婆跟前,她才能做个什么都不用考虑的小孩子。 今天,也是梁司月第一次去新租的房子里。 上次池乔去拜访外婆,跟她视频的时候,带她“云看房”过。 今天回家,所见两室一厅的格局和采光都很不错,带厨房和阳台。 一间房子里,梁司月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厨房,特别是那种满而不乱的,十分具有生活气息。 她接过外婆递来的洗净的苹果,一边啃着,一边在厨房里一处一处地“考察”过去。 一拉开厨房的冰箱门,看见里面整齐堆叠的食材,都是外婆买的,自己爱吃的,梁司月便觉得自己熬在剧组的五个月里的辛苦和压力烟消云散。 拉开橱柜,率先看见的便是一套餐具,碗盘斗杯,尺寸和种类齐全的不得了,彩陶的质地,眼熟极了。 梁司月一愣,一口咬住了苹果,两只手腾出来,拿出来几只碗盘看了看。 果真,底部是枇杷、樱桃、西瓜、莲蓬等四时风物。 “外婆……”梁司月拿下嘴里的苹果,唤外婆过来,“这套餐具,是别人送的么?” “是啊,”外婆笑说,“刚搬进来没几天,一个大闺女送来的,她说是你们公司的工作人员,好像叫什么……茉莉?人确实跟茉莉花儿似的又漂亮又有气质。她说新搬家肯定什么都缺,送套餐具过来,一定能用得着。难为她有心找的这套餐具,多好看……” 梁司月把一只碗拿在手中看了片刻,没忍住笑了,“……嗯,是有心了。” 外婆问她,中午想吃点什么。 梁司月几乎没犹豫:“乳鸽汤!” “家里没乳鸽咧。” “菜场远么?我陪您去买,再买些零食回来。” 外婆巴不得能跟她多待些时间,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回来之后,梁司月去了一趟公司,跟晴姐碰头,聊接下去的工作安排。 晴姐告诉她,公司不想过度消耗她的人气,因此一年最多只拍两部戏,以剧本质量为准,不强求一定要演女主角。而假如没有碰到好的剧本,宁缺毋滥,让档期空着。 晴姐说:“何导这部戏,后期剪辑、送审、等龙标、 分卷阅读81 排档,都要花时间,最快也要年底上映。视情况而定,可能上映之前还会送展几个电影节。总之,我们配合剧组的要求,到时候红毯、杂志拍摄、路演这些都会安排起来。但上半年,基本没什么大的工作,你好好休息,回学校上课。公司这边在给你挑剧本,有合适的会跟你商量。” 梁司月对这个工作安排满意极了,实话说,她演完《极夜》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理论和技巧都左支右绌,正需要好好充电。 同时,这也意味着,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待在崇城,陪在外婆身边。 最后,晴姐对她说:“你的微博,不要只转发剧组的动态,像个机器人一样。” 梁司月笑笑:“不知道发什么,也怕言多必失。” “发生活日常是最稳妥的,不掺合圈里是非,不跟粉丝离得太近,基本就没问题。我相信你有这个分寸,要是实在不放心,发之前可以截图给宣传部的审一审。” 梁司月说:“我会自己把握的。”叫人审就不必了,她不喜欢这么一点小事还不能自己决定。 梁司月将从北城带回的伴手礼送给晴姐、贝斯绮和自己的助理经纪人之后,就离开公司。 坐在回家的车上,她拿出手机打开微博,久违地登陆了大号。 想了想,挑出前些天拍的那套彩陶餐具的照片,铺一个清新的照片滤镜,配文字“三餐四季”,然后发送出去。 之后的一段时间,梁司月都在投入享受自己的大学生活。 她落下好多课,补作业补到昏天黑地,理论的实践的……算下来也不比在剧组的时候轻松了。 和柳逾白倒是没见面,因为……找不到理由。 她现在一切步入正轨,好像没什么可麻烦他的了。 她每天都在想,找个什么理由,才能跟日理万机的柳逾白见一面,想一个否决一个,就这样拖延下去。 另一方面,倒是一直都在做被柳逾白“召唤”的准备,但是,他也从没找过她,哪怕喊她去写作业。 发愁的时候,终于等到一个契机——柳逾白的生日。 梁司月早早就挑好了生日礼物,临近的前几天,给莫莉打了个电话,问她柳逾白生日一般什么安排,会不会办生日派对之类的。 她盘算着,如果有生日派对,即便她没被邀请,她也敢厚脸皮地混进去,见他一面。 然而莫莉告知她,柳逾白从来不办生日派对,每年这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 “那……我可不可以来公司一趟,把礼物交给他?” 莫莉笑说:“柳总现在不在国内。” “出差了么?” “不是……他飞去东南亚,看海龟产卵去了。” “……啊?” 什么鬼,那个搞笑的传言还真是真的? “柳总这几年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可能今年心情不好,比往年提前几天出发了。” 梁司月没办法了,暗暗地叹声气,“那我把礼物给你,你帮我转交一下吧。” “不亲自给么?柳总应该过几天就回来了。” 那时候生日都已经过去了,怪没意思的,于是梁司月说:“我已经跟池乔定了,后天要去横城探她的班。” 横城作为国内最大的影视拍摄基地,每天都有好多个剧组在这儿同时拍戏。 梁司月久闻其名,但一直没去过,这回池乔给了她这个机会。 上回袁蓓推荐的那个试镜机会,池乔没有通过。 她性格里有野心的部分,但从不好高骛远,试镜被拒也未曾沮丧,之后仍然勤勤恳恳地待在青木的那个团体里,凭借梁司月解约时青木与柳逾白置换的资源,以及自身元气活泼的性格,渐渐地变成了团里的人气第一,已然拥有不可小觑的粉丝群。 青木的资源,也开始向她倾斜,这次在一部正剧向的的探案古装剧里演一个戏份不多的配角,就是青木为她争取来的机会。 梁司月争取到了去片场探班的机会,到的时候,池乔正在等着上戏。 天气已经开始热了,她拍的又是古装剧,戏服很重,头发更重,在室外呆一会儿就会出汗。 她和剧组的另一个演员坐在树下,戏服撩到膝盖,露出小腿散热,手里拿着一柄小风扇,正对着脸“呼哧呼哧”。 小演员没有当红明星冰块降温、室外空调敞开吹的待遇,只能想方设法地熬过去。 梁司月提着一袋冰水走过去,池乔见到她,神情真如久旱逢甘霖,一把抱住她,差一点哭出来。 梁司月打量池乔的造型,她一身柳黄色的衣服,额前梳蓬松稀疏的刘海,衬得整张脸更小,眉眼弯弯的,一笑露出两个梨涡,可爱极了。 梁司月说:“古装好好看,我也想拍古装戏。” “等你真的演上就不会这么说了,你不知道有多累。” 坐下以后,池乔只说了两句剧组的事,便开始叨叨沈黛长沈黛短。 分卷阅读82 沈黛也正在横城拍戏,前两天池乔不用拍摄,听说沈黛他们剧组招一个只有一句台词的龙套,果断跑过去试戏,没想到通过了。 “我拿到了她的签名照片。”池乔给梁司月看手机里的图片,得意极了。 梁司月笑了,也放心下来,看来,不用多担心,池乔和她一样,多恶劣的环境都能坚持下去。 池乔白天的戏不多,但得等前面的场次拍完才到她,原本定在上午拍摄的戏,硬生生地拖到了下午。 池乔被化妆师叫过去补妆,走廊里,与一个从私人休息室里走出来,古装造型、剑眉星目的男演员迎面撞上。 梁司月一眼认出来,这男演员是池乔这部戏的男主角,童星出道,三十岁不到就要大满贯的“影帝”方译臣。 梁司月发觉两人错身时,方译臣居高临下地瞥了池乔一眼,目光称不上是善意。 梁司月小声问池乔:“你跟方译臣不和么?” “我哪里敢跟影帝不和,不过是他单方面瞧不起我。”池乔撇撇嘴,“我不是戏里演他被人谋杀了的妹妹的丫鬟么,他是大理寺的,负责查案子。我作为知情人,有一半的戏,都得跟他演。他觉得现在演员的门槛太低了,什么偶像、歌手都能来掺合一脚,演技又是稀烂。虽然他说得不错吧,但我觉得我演得也还不错。哪怕他是影帝,我也不乐意被他戴有色眼镜看待。” 梁司月说:“还是尽量不要正面起冲突。” “我知道的。我戏份少,过两天就要杀青了,以后跟他也不会有什么合作的机会。” 下午池乔拍戏时,梁司月旁观了一下。 这角色池乔基本算是本色出演,将明明知道真相,偏偏捂着不说,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差一点把方译臣所饰的严肃古板的大理寺丞气得半死的,这样一个小丫鬟演得活灵活现。 梁司月明显感觉到,池乔将一些戏外对方译臣的情绪投入到了戏里,几尽戏弄方译臣之能事,偏偏方译臣为了获得“妹妹”被杀的关键信息,只能隐忍不发。 池乔演得爽极了,几乎一条就过。 等卸了妆,池乔带梁司月去吃晚饭。她在横城待了有一阵,探了好几个还不错的店。 这里亦是娱记盘踞之地,走在路上,永远不乏举着相机的人。 池乔带梁司月去的是一家江南口味的餐厅,剧组的老饕推荐的,人气不高,但味道特别好,可谓是横城美食界的沧海遗珠。 但让梁司月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这里她碰见了一个熟人——她和池乔原本被服务员带上二楼的靠窗座,穿过走廊,恰好某包间门口,有人掌着门把手正要进去,鸭舌帽、墨镜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 梁司月觉得他有点像周洵,但没敢认,只盯着看了两眼。 倒是对方口罩后面传出笑声,对她说:“司月?好久没见了。” 他紧跟着打开包厢门,对她说:“进来一起吃饭吧,我今天过生日。” 梁司月愣了一下,她真是此刻才意识到,周洵和柳逾白的生日只差了一天。 “我朋友……”梁司月看一眼池乔。 “一起。”周洵笑说。 池乔原本一直对周洵很有意见,但等推门进去,看见圆桌的对面坐着沈黛,一下什么都忘了。 不止沈黛,还有另两个演员,可能是沈黛或者周洵的朋友,此外,还有两人的助理。 多梁司月她们两个,也不算多,气氛倒更热闹。 池乔早先就在猜测,周洵生日在即,沈黛是不是要去探班,哪知道是周洵自己送上门来了。 都是年轻人,场面很不拘束,周洵和沈黛的朋友,一点没有因为梁、池两人名不见经传而有所轻慢。 池乔第一次私下接触周洵,渐渐感觉自己对他成见颇深,他可能并不是不“真实”,而是性格就是如此包容和温柔吧,尤其对沈黛。 她再觉得周洵配不上沈黛,也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包容的人,和沈黛那样特立独行的脾气恰好互补。 她心里酸极了,悄声对梁司月说:“我觉得,我像是‘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到你这妖怪来反对’这句话里的妖怪。” 梁司月笑了。 中途,周洵立离开自己的座位。 梁司月给他单独敬果汁的时候,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一下。”她说的是,当时推荐周洵那家羊蝎子店,周洵转头就带沈黛去吃了这件事。 果真周洵心领神会,笑说:“谢谢。” 梁司月笑说:“你帮过我两次,我回你一次……就勉强当是打平了?” 周洵愣了下,有些困惑诶地笑说:“我帮你两次……具体是?我怎么好像不知道。” 第34章 3.12 确实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周洵不记得也是正常。 梁司月提醒,一次是她刚搬去柳家,拜托周洵跟潘兰兰协商, 让她成功搬了出去; 分卷阅读83 一次是她在动漫嘉年华遭到几个男的纠缠,周洵替她解了围。 周洵笑了, “那个……说来话长, 等下我过来跟你说。” 周洵跟一桌人都单独喝过一杯之后, 找池乔临时换个座位,说要跟梁司月说点事。 周洵原本的位子在沈黛身旁,池乔简直求之不得。 坐下以后, 周洵笑着对梁司月说:“这两件事是都不是我的功劳, 所以我得跟你说清楚。首先第一件事,我去找我妈开口的时候,她告诉我, 我哥已经跟她提过,要求让你搬出去, 而她也已经答应了。” 周洵对潘兰兰和柳逾白之间的矛盾心知肚明, 那时候梁司月刚从县城来到崇城,住进柳家第一天, 即被被柳泽陷害,无意中做了回挑衅柳逾白的工具人。 事后, 柳逾白对潘兰兰说,既然这个新搬进来的小姑娘不懂规矩, 那就别让她住在柳宅了。 潘兰兰当然不答应, 但柳逾白反问她,潘姨要保一个外人? 潘兰兰不至于真为了无关的人,在明面上彻底和柳逾白闹翻, 只当他遭人挑衅面上过不去,非要发落掉梁司月不可,也就假意地顺水推舟,说不过是司机的女儿,柳逾白想怎么安排怎么安排。 这背后柳逾白和潘兰兰的龃龉,周洵没告诉梁司月,只说:“那时候我原本打算告诉你,但是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后来又赶着进组拍戏,就忘记了。总之,这件事肯定是我哥的功劳大于我。” 梁司月听得有些发怔。 那时,她先拜托了柳逾白,不但被他拒绝,还被他嘲弄,以为在他这儿求助无门,才转而拜托周洵的。 谁能想到,柳逾白其实不过就表面上说得难听,实则还是帮了她,且动作还在周洵之前? 算一下时间,那岂不是前脚刚刚嘲讽过她,后脚就去跟潘兰兰交涉了? 关于第二件,周洵又说,那时梁司月在ELA的展台前面被几个ELA的粉丝骚扰了,当时柳逾白刚给ELA的几个队员颁过奖,正好在附近,看见了这个情况,就呼叫保安解了围。 周洵笑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你会觉得是我帮忙的,是我哥这么说的吗?” 梁司月摇头,“ 不是……是我自己没问清楚。” 那时她被保安带去停车场,保安告诉她,是她的朋友吩咐他带她过去的。而当时车上正好坐着周洵,她就以为所谓的朋友正是周洵,也就顺理成章认为,帮她的人就是周洵。 难怪,那时候她让柳逾白帮忙跟周洵道一声谢,柳逾白的表情难看得跟什么似的。 “我哥这个人,时常言行相违。他有时候嘴上不饶人,实则很古道热肠……”周洵笑了笑说,“古道热肠这个成语,是不是有点老派?别让他知道我这么评价他,不然回头他要吐槽我了。” 梁司月也跟着笑了,“柳先生确实……人不坏的,那时候我刚刚出道,郑妈叫他如果方便,就顺手帮衬我一把,他确实帮了我不少次……” 周洵摇摇头,笑说:“我敢肯定你被骗了。” 梁司月露出疑惑表情。 “是我哥跟你说,郑妈叫他帮的你?” 梁司月点头。 “郑妈不敢说这种话。你不知道我哥的规矩,公私分得很清,他不喜欢身边任何人随意插手他工作上的事,尤其叫他‘帮衬’谁、‘提携’谁,这种以人情关系干预工作的行为,谁敢提谁就踩雷。郑妈认识他好多年了,不会不明白这个界限。” 梁司月呆住,有一点固有认知都被刷新的茫然。 所以,柳逾白帮她,是因为他自己要帮? 可是为什么呢,她实在想不通。 她只好感叹一句,“……柳总性格真古怪。” 周洵深以为然的表情。 池乔当之无愧的社交达人,和周洵换座位的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她已经哄得沈黛跟她一起自拍了一张。 饭后,一桌人一起拍了一张大合照,就各自离开了。 梁司月留宿一晚,明早再走。 她开了一个大床房,让池乔跟她一起住一晚。 去之前,先去池乔的房间考察了一下——一个很普通的标准间,没窗,她跟剧组另一个女生一起睡的。 梁司月没有想到条件会这么差,一下没控制住,把不忍心的神色表露在脸上了。 池乔收拾了一套衣服,随梁司月去她订的房间,路上说道:“你刚刚这个表情就是瞧不起我了。” “我没有,我只是……” 池乔笑说:“虽然你现在比我走得远了,但我很快就会追上你的。” 两个女生在一起,洗澡、卸妆、聊八卦,磨磨蹭蹭到了深夜才上床。 夜深人静的,气氛总会容易让人说一些心里话。 池乔问她,之前到底喜没喜欢过周洵。 “顶多只到有好感的程度。而且,我对他的好感,是想要投桃报李的那种好感。”那时候初来乍到,周 分卷阅读84 洵是第一个向她展露出善意的人,在心态上,她当然不由自主地会跟他更亲近些——虽然今天被证实,她以为的善意,其实是张冠李戴。 她后来清楚,那一定不是喜欢,尤其知道周洵和沈黛在一起的新闻,她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情绪,连池乔的反应都要比她更强烈。 “那你喜欢柳逾白么?” “……啊?” “不然上回问我,他对你好是什么意思呢?” “我就随便问问。” 池乔笑了,“你急了。” “我没有!” “你就是急了。” “……” 梁司月侧躺着,看着外头的光线,将窗帘布勾勒出模糊的窗的影子,不知道怎的,又想到吃饭时周洵告诉给她的那些真相,进而再想到柳逾白本人。 她摸出手机来看了看,时间已经过零点了。 “我发条消息……” “发给柳总?” 梁司月没有否认,“他今天生日,我跟他说句祝福。” 柳逾白接到莫莉的电话,后者公事公办地来询问他归国的时间,只在结束时提醒了一句,梁司月给他准备了一份礼物,她怕这段时间寄来的公关礼品太多,弄混了,就单独地放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了。 柳逾白只说,过两天就回来。 结束了和莫莉的微信语音通话以后,他顺手点进朋友圈。 结果,叫他刷到一张合影。 应当是周洵发的分组朋友圈,他的生日聚餐照片,好些人,包括沈黛。 这好些人里面,还有某个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赶过去的人。 ——周洵都有女朋友了,也不知道她还去凑个什么热闹。 他原本想隔天就订机票回去的,看见这张照片,瞬间兴致全无。 及至凌晨,将睡觉前,微信收到了消息:梁司月发来的“生日快乐”,附带一个猫猫卖萌的表情包。 看一眼,没有回复的打算。 正要锁了手机睡觉,又蹦出来一条新消息:柳先生还在国外么?什么时候回国呀? 梁司月和池乔闲聊到凌晨两点,临睡前再次看了看手机,仍然没有收到柳逾白的回复。 她并未觉察到太过失望的情绪。 人之所以怨怼,是因为有所期望,她对柳逾白没有、亦不敢有所期望。 及至第二天下午,梁司月告别池乔,乘飞机回崇城,到家没多久,意料之外地收到了柳逾白的回复。 问她人在哪儿。 梁司月赶紧回复:在家。 很快,柳逾白再度发来消息,叫她在家等着,二十分钟过来接她。 梁司月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对正要开始准备晚饭的外婆说,不在家吃了,要出去一趟,朋友过生日。 外婆说:“那回来吃夜宵。” 梁司月笑说:“夜宵真的不能吃啦,您看我都长胖了多少。” “哪里胖,手臂捏着一点肉都没有。” “上镜胖三分呢,我要是胖了,会被经纪人骂的。 梁司月边跟外婆说话,边回房间去换衣服化妆。 等一切差不多准备停当,微信来了新消息,柳逾白叫她下楼。 梁司月匆匆喷了一点定妆喷雾,结束最后一道工序,拿上自己的小包,换好鞋,急急忙忙出门。外婆追出来递上被她落下的钥匙,嘱咐她晚上早点回家。 梁司月还没走到小区门口,遥遥地就看见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车,直觉那就是柳逾白的,等小跑着近了,一看,果真。 她拉开副驾门,没有掩饰情绪地笑出声,先打招呼:“生日快乐。” 柳逾白只淡淡地瞥她一眼,叫她先上车。 等她坐上来,柳逾白打量一眼。 她穿一件浅绿色泡泡袖一字领连衣裙,双层面料,外层是纱,缀以鹅黄色波斯菊刺绣;袖口拿更硬挺的白色衬衫布面料绲了一圈宽边,绑成两个蝴蝶结。她这个年纪穿刚刚好的一条连衣裙。 妆容也清淡得很,没有腮红和修容,只眼皮上敷了薄薄的一层橘色调的珠光眼影,带绿色的偏光,眨眼时,便显得眼睛水波粼粼。 在夏日里,让视觉像是吃了一口绿豆冰一样,清新极了。 梁司月收敛着久未见到柳逾白的激动心情,他照常穿一件白色衬衫,衣袖挽起,人有种清减了几分,更显疏朗的英俊。 只问:“柳先生准备去吃晚饭么?” 柳逾白看她一眼。 “能不能先绕去你的公司一趟,我想把礼物拿回来亲手给你。” 柳逾白收回目光,打方向盘起步,“已经拆了。” 梁司月忙问:“那喜欢么?” “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扔了。”一个坑坑洼洼的玻璃杯,不知道打哪儿淘来的,粗陋得独树一帜。 梁司月笑了,“… 分卷阅读85 …前一阵和朋友参观玻璃厂,我自己亲手做的。” “不好好上课,还有空到处乱跑。” “社会体验实践,老师布置的。” “去横城也是老师布置的?”柳逾白不咸不淡的语气。 梁司月愣了一下,继而意识到,柳逾白应该是看到了周洵发的朋友圈。 “我去探池乔的班,恰好碰到周洵过生日,就一起吃了一顿饭。” 柳逾白似听非听的,神色好像有种“你去哪儿关我什么事”的意思。 梁司月转头,认真盯着他看,“还好我去了,不然现在还被柳先生瞒在鼓里。” 他还没说什么,她倒振振有词地质询起他来了。 柳逾白笑了一声,略感疑惑,“瞒你什么了?” 第35章 3.13 梁司月将从周洵那里听来的真相, 再原样告诉给柳逾白,“您两次都帮了我,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柳逾白倒是惊讶, 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她都能翻出来, “都是周洵告诉你的?” “先回答我!” 柳逾白笑了:“我瞒你了吗?你又没问过我。” “你不告诉我, 我怎么知道, 又怎么问你?” “那就是你的事了。” “……”梁司月不想被他几句话又绕进去,牢记自己找他对质的初衷,别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弄明白——“您当时不是看我不顺眼么?为什么要帮我呢?” “想帮就帮了。” “柳先生!”她看着他, 神色严肃。 柳逾白懒散地抬眼瞧她,笑说:“你做任何事都有动机?” “偶尔做一件事,可能是心血来潮, 但是持续不断地做一件事,一定有动机——您一直帮我的动机是什么?” 麻烦了。 柳逾白一时间意识到, 今天恐怕真是没法三言两语蒙混过关。 他打着方向盘, 变道汇入右侧车道,将车速降低一些, 才说:“那时候你从窗户跳出来找我帮忙,还算有两分胆色。 叫他高看了一眼, 便还是帮了一把,反正也不过举手之劳。 “那后来在游戏嘉年华……” “怕ELA展台附近出事, 影响俱乐部声誉和正常活动。” 梁司月想了想, 这两个解释,不是不能够逻辑自洽,虽然在她看来, 还是缺少一点诚意,于是追问道:“那后来,又为什么一直打着郑妈的幌子帮我呢?” 柳逾白挑了挑眉,不很满意她这个措辞,将他说成不敢担当的鼠辈一样,便说,讲道理,他不过只提了一次照顾她是受郑妈的嘱托,何来’一直’之说?”他轻哼一声,“你自己理解错了,也要算到我头上?” 这个人,太狡猾了。 梁司月睁大眼睛,看他片刻,“好……就只算那一次,柳先生又为什么不敢承认是自己想要帮我,而要借郑妈之名?” 她遇强更强,灵机之下,竟能找到他话里的漏洞绝地反击。 果真,柳逾白像是终于被她给问住了。 他瞥她一眼,看她微微笑得像是猎物落网,便没有好声气,“你说为什么?我不出手,你早被对手拿了一堆黑料,在你那破公司里熬到合同到期也出不了头。” “那您为什么在意我出不出得了头呢?我没混出来,不是正好应了我刚出道时,您对我下的判断么?” “你还算是块演电影的料。长线投资,指望你未来为我赚钱而已。” 梁司月没忍住笑了,笑声清脆极了,那柳总的这番投资,沉没成本可也太大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的惜才之心?” 谁能想到,那时候她以为只是柳逾白临时编造信口开河,哄她爸安心的那番话,竟然是真的。 柳逾白瞥见她笑容得意极了,她眼皮上橘黄偏绿的细碎珠光也跟着微微闪烁,目光明亮,像是造物主造完银河,将剩余星辰,随手洒入她的眼睛。 他一瞬间觉得,算了,让她得意一会儿也无妨。 哪里想到,她得寸进尺:“您真的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就想签我了吗?” 柳逾白轻哼一声,“商人骗投资的话术你也信?” 然而,梁司月的笑容告诉他,她真的信了,也笃定他其实已经找不到任何再为自己辩解的措辞。 梁司月趁机进一步追问:“除了这,还有其他理由吗?”隐隐觉得,或者不如说,她期盼着还有别的、更深层的。 柳逾白反问,“这么多了还不够?” “……好吧。”梁司月淡淡地笑了笑。 这笑容,好像她排好久的队去买冰淇淋,人家告诉她,草莓味的没有了,香草味要吗? 她说“好吧”,都是冰淇淋,也不是不行。 但终归不是没有遗憾。 说话间,车已经到达目的地,梁司月往外一看,竟然是之前跟 分卷阅读86 柳逾白一起吃过的那家素食馆,她只记得口味清淡,价格还奇高无比。 “您过生日,就吃这个吗?” 柳逾白看她一眼。 梁司月手指轻轻握紧又松开,“我会煮面条,也会包饺子,普通家常菜也有几个拿手的……”再说下去,就有点儿自抬身价了,便住了声,等柳逾白决断。 柳逾白的回答是前方掉头,回家。 不过,不逛超市,不订蛋糕,是他的底线。他叫她自己下载一个XX鲜生的APP,自行决定菜单,线上购买食材。 梁司月第二次来柳逾白在崇城的家,没有忐忑,紧张更多。 进门之后,柳逾白丢了钥匙在玄关的柜面上,打开鞋柜给她找出一双一次性拖鞋。 梁司月靸着拖鞋往里走,室内还跟她上回来的时候无甚差别。 正赶上的城市的落日,夕阳光自落地窗照进来,所有一切都被镀了一层暖红色,浓稠热烈到倾尽全世界的水也无法将其稀释一二。 梁司月少有物欲膨胀的时候,此刻却没忍住问道:“这套房子,大概值多少钱?” 柳逾白看她一眼,“怎么?” 梁司月笑说,“说出来让我死心一下,或者,我算下多拍几部戏,有没有可能够得上它的零头。” 不知道是因为她始终偏于清冷那一类型的长相,或是认识已久,了解她的性格。 在柳逾白看来,她提到这个问题,一点物质的感觉也无。 她轻易能让人相信,她真的不过是觊觎这儿早几秒见到的雪花,以及奢侈到极点的夕阳罢了。 这让柳逾白这个平日里只算计利益的商人,此刻却不打算以一串数字亵渎小女孩偶尔兴起的风花雪月,只摆出老板的嘴脸对她说:“好好拍戏,表现得好,就准你多来参观几次。” 梁司月在车上时就下了单,因此到了没多久,食材就送到了。 她数点过后,将食材提进厨房,准备着手处理,身上这条漂亮的裙子却将她难住。 她走到厨房门口,问柳逾白,家里有没有围裙。 柳逾白以目光告诉她,他这房子像是有人时常下厨的样子? 梁司月没办法了,只好就这样开始。她尽量离水槽远一些,免得叫水溅到身前。 给土豆去皮的时候,梁司月听见柳逾白的脚步声过来了。 回头一看,却见他拿来了一件材质轻薄的防风外套。 柳逾白在她身后停下。 梁司月丢下土豆,冲一冲手,手往后伸,要去够外套的袖子。 手背却被他轻轻一打,叫她,往前伸。 她手上还滴着水,朝前方张开,柳逾白将她的两条手臂塞入袖管,衣服反穿,往后一套,合拢,拉上拉链。 问她:“这样行不行?” 衣服足够大,罩到她的大腿,又是防水的,确实可以当围裙来穿,只除了衣袖实在太大。 她两手伸出来,将袖口翻折几次,撸至肘部下方,“可以的。” 梁司月重新拾起方才的工作,然后柳逾白却并没有立刻离开厨房,直到她转身,投去疑惑的目光,他方才动了,出门前顺走一颗她放在瓷盘里,已经洗净的圣女果。 柳逾白坐在客厅里,打开了电视,听一些不重要的电视节目。 实话说这感觉很是奇异。 他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连固定打扫卫生的家政,都要在他不在家的时候进行日常保洁。至于请保姆来家里做饭,就更不可能了。 然而此时此刻,厨房里有人,有流水声、案板的笃笃声、油花的滋溅声。 他不排斥这些声音。 柳逾白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起身回卧室换身衣服,去冰箱拿瓶装水的时候,顺便去视察梁司月的工作。 她动作还算利索,确实会做饭的样子,不只是煮煮粥的水平。 似乎以为他是来催进度的,她一边盯着火候,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快了。” 约莫过去一个小时,外面天彻底黑下来。 梁司月脱下柳逾白的外套,将三道菜端上桌,土豆炖牛腩,清炒荷兰豆以及野生菌鸡汤。主食是面条,拿多出的鸡汤煮的。 她一面布菜,一面说,赶时间,鸡肉和牛腩都是拿高压锅压熟的,可能不够入味。 柳逾白坐下以后尝了尝,没她说得那样谦虚,味道不错,和郑妈的手艺全然不同的家常风味。 柳逾白想起家里还有一支白葡萄酒,问她喝不喝。 “喝了你就不能开车送我回家了。” 柳逾白笑了声,“司机不能送?” 她低头夹菜,小声说:“……还是不要折腾韩师傅了。” 于是,他们没有喝酒,玻璃杯里盛了冰镇过的矿泉水,碰杯是另一种滋味。 梁司月偷偷观察柳逾白,他很给她面子,这三道菜都没少动筷。 他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白色T恤和灰色长裤, 分卷阅读87 都是舒适的棉质,让他显得闲适极了,毫无攻击性。 梁司月喜欢餐桌上面悬挂的三盏暖黄小灯,喜欢沁凉的矿泉水过喉,喜欢柳逾白的坐姿,也喜欢这顿饭的气氛。 这种喜欢甚至叫她生出罪恶感。 因为她用了很多的演技,来掩饰掉这些喜欢。 “柳先生,”人在这种淡淡喜悦的心境里,很难不开口说点儿什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嗯。” “你跟周洵只差一天生日,为什么不一起过?莫莉姐也说,往年你都是……”她突然住声,是因为看见柳逾白神情渐渐地淡下来。 自知可能说错了话,不敢再开口了。 心里很是懊恼。 等吃完饭,梁司月收拾过餐桌,把碗盘都丢进洗碗机里。 洗净跟食材一起下单的蓝莓,拿白瓷的小碗装着,回到客厅里。 柳逾白坐在沙发上,而梁司月将碗推到他面前,顺势在茶几边的地毯上跪坐下来。 两人一起吃着蓝莓,梁司月不时地转头去看柳逾白,最后忍不了这样奇怪的气氛,直接道歉,为方才饭桌上的口没遮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柳逾白不高兴,一定是有他的原因。 柳逾白听她神情沮丧地说“对不起”,看她一眼,并未说什么,而是站起身,忽地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小孩儿。” 从她身后绕过去了。 梁司月一愣,不由地伸手按住自己的头顶,目光追随他而去。 他拿了一支烟,点燃,将打火机丢在置物架上一个黄铜色的盘子里,随即走到了窗边。 他在地板上坐下,一条腿撑起来,抽了两口烟,许久沉默。 梁司月在这样的安静里煎熬极了,就在决定是不是干脆直接告辞的时候,柳逾白忽地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地板,也不看她,“过来。” 梁司月手里还捏着一把蓝莓,顿了顿,赶紧走过去,就在他的斜对面坐下。 她看见落地窗上映着两道身影,柳逾白正在看她。 她不敢转头去,只觉得自己渐渐被烟味笼罩,无由紧张,于是无意识地往嘴里送了一颗蓝莓,缓慢地咀嚼。 紧跟着听见柳逾白的声音响起,语气很陌生,是她从前从未感受过的。 柳逾白问她:“对我家里的事,了解多少?” “我爸知道的,我基本都知道。”梁司月小声回答。 柳逾白没有追问,那你爸又知道多少。咬着烟,缓慢地吸一口,然后才又开口。 他读完初中,执意从程淡如身边离开,回到柳文藻跟前去读书。 柳文藻虽是他的父亲,却不信他,觉得他这样做,一定有所图。 且柳文藻被一重愧疚心理架着,却又无力解决,只能以加倍的坏脾气,处理两人日趋紧张的父子关系。 自然,那段时间并不好过,柳文藻防备他,潘兰兰更是无时无刻不紧盯着他。他没有任何资本与两人起冲突,夹在中间,只能时时隐忍。 为什么不跟周洵一起过生日? 因为每年生日筹备前,都要见证一堆的懊糟事。 潘兰兰不想一起办,怕儿子被抢风头,更怕请来的宾客,暗地里将元配的小孩儿与她的做对比。 她那时根基不稳,尤其计较这些表面功夫。 至于柳文藻,觉得可以一块儿办了省时省力,但另一方面,又因为潘兰兰的枕边风而主意不定。 索性,柳逾白就自己提出要回南城跟母亲程淡如一起过。 但程淡如并不收留他,视他为叛徒。 他就习惯一个人过了。 一番陈述,他连方才车上,梁司月问的最后一个问题也一块儿回答了:有没有惜才之外的其他理由? 有。 夹在两方左右为难的梁司月,叫他想到当年的自己。 无非,那时未得满足的匮乏感作祟,叫他不由自主地投射到了她的身上。 柳逾白说完,便继续沉默。 梁司月知道拥抱会是唐突,且她并无这个胆量。 听完他的话,她连应该摆出什么表情都不知道,于是只好伸出手去,手掌摊开,小声地问他:“……吃蓝莓么?” 柳逾白终于抬眼看她,蹙眉,嫌弃极了的表情,“哄小孩儿呢?” “那……”梁司月看着他,尽量保持神色平静,心脏却在勾画七上八下的运动轨迹,连起来可能就是副心律不齐的心电图。 哎,她真的是……能被柳逾白视为少年时期的代偿对象,何德何能。 “我可以为柳先生做点什么吗?” 第36章 3.14 柳逾白闻言, 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身上这条泡泡袖的连衣裙,长度刚到膝盖上方一点点,也因此, 她是膝盖并拢的跪坐姿势。 给他递蓝莓的时候,她身体略略地 分卷阅读88 前倾了一些, 离他更近, 让他一眼能看清, 她深棕色的瞳孔的纹路与渐变。 她的目光里,有种写论文的大四学生,路上派发调查问卷时的恳切真诚。 柳逾白不由地笑了。 他从不沉湎于自伤, 讲这番话只是陈述语气, 某人,倒是比他更入戏。 他伸手,拊着她额头, 轻轻往后一推,嫌她离得太近。 手落下时, 顺便抓走了她掌心里的蓝莓, 一把扔进自己嘴里,随后向着茶几一指, 叫她拿烟灰缸来。 梁司月忙不迭地起身,拿来递给他。 柳逾白一手端着烟灰缸, 揿灭了烟,偏头看她一眼, 她脸色是雪糕纸揭去, 覆一层薄薄冰霜,一瞬即化作凉雾的白皙。 这并非一张没有吃过苦的脸,但与世俗最丑陋的暗面没有半分沾染。 叫他觉得, 刚才对她掏心的这番话,是不是无意中利用了她的同情心。 毕竟,小孩儿根本不懂,巧言令色一贯是商人的武器。 他有一瞬间的好奇,如果真顺着她的话,提出什么过分要求,她会照做吗? 但也仅仅只是好奇,他不想“诱拐”这一张与世俗无染的面孔,毕竟她还年轻,有自己的心思和打算。虽然对他来说,这事儿轻易得跟吃饭喝水一样。 于是他说:“用不着你为我做什么。你只管好好拍戏,别给我惹麻烦。” 梁司月乖巧地点点头,却在垂眼时无声叹了口气。 “怎么,觉得我太严厉了?” “不是……”梁司月看他一眼,“我以为会是……工作之外的要求。我已经够规矩了。” “规矩吗?”柳逾白不以为然的语气,“规矩还去掺合周洵的事?原定他的几部偶像剧都换了人,他现在自己都焦头烂额。” “诶?”梁司月眨眨眼,压根没听明白柳逾白的话题是怎么转的风向,“这和周洵有什么关系么?而且,我没有掺合……” 柳逾白片刻无语,嫌她笨,非要他将话说得这么浅薄明白:“你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想积累感情方面的经验无可厚非。但周洵这人,拿定主意的事,一般不会更改。你犯不着……” 梁司月总算听明白了,脸一下涨红,“……您觉得我喜欢周洵?” 柳逾白瞥她,“不然呢”的眼神。 “我没有……我起初以为,今天提到的这两件事,是周洵帮忙的,一直对他心存感激。以前没有,现在知道不是他,就更不会……”她戛然住声,感觉这话再说下去,就近于露骨了。 脸更热,目光盯着木地板的缝隙,盯着烟灰缸,盯着柳逾白骨骼分明的脚踝,就是不敢盯他本人。 气氛沉默了好一会儿。 总算,她听见柳逾白笑了,问她:“你去横城,跟周洵真是偶遇?” “当然!”梁司月找到反击立场似的,终于敢抬眼看他,“原来您不信?我为什么要说谎?” 柳逾白笑看着她,“你当然有理由说谎,怕我怪你不务正业。” “原来柳先生这样看待我的。我如果真的一意孤行要做某件事,才不会怕你怪。您也不过只是我的老板,又不是我的家长,我家长都不管呢。”她因为他冤枉了自己而觉得委屈,越发振振有词。 她这么像是被踩着尾巴似的,柳逾白就更想逗她了,“听你语气,想让我跟你道歉?” “当然。” 她其实迟疑了一下。 色厉内荏啊。 柳逾白笑容更甚,“你方才不是说,想为我做点儿什么。那就麻烦梁小姐原谅我吧。” “这个机会已经被你用掉了,你叫我好好拍戏,别给你惹麻烦。” “是吗?不再给一次机会?” “不给,没有了。” 倘有旁人在场,一定觉得两人对话幼稚极了,然而局中人一点不觉得,反而乐此不疲。 柳逾白说:“看在我生日的份上。” 梁司月说:“已经很看在您生日的份上了。” 柳逾白笑了,小朋友寸土不让,没办法,“行,我道歉,不该觉得你在说谎。” 梁司月很是勉强的神色,“柳先生的道歉,只停留在口头上么。” 柳逾白笑得仿佛就在等她这么说一样,“那我也给你一次为你做点什么的机会?” 梁司月一下顿住。 果真色厉内荏,他敢给,她都不敢接。 柳逾白目光带笑,看着她,等她究竟要拿什么要求,来兑这次机会。 梁司月沉默了好久,抬头瞥他一眼,“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不是正式生效的——如果,我要钱,很多的钱,您会给吗?” 柳逾白看她的眼神,仿佛觉得这要求简单得简直是一种羞辱。 梁司月又开口,依然加了一堆“如果”:“如果想要您的这套房子……” 柳逾白无法忍受她匮乏的想象力,“就没其他想法了?” 分卷阅读89 梁司月谨慎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刚刚说的只是如果,”她迎他的目光,鼓起勇气,“……我只是想先看看,这个机会的上限在哪里。” 柳逾白笑说:“肯定远大于你想象力的上限。” 换言之,在她的认知范围内,还没他不能办、办不到的事。 梁司月沉默一下,“我想好了。我想要……以后每次发消息,柳先生都要立即回复我。” 柳逾白挑了挑眉,刚想说“就这”,她已经开始替他拟定免责范围了:“当然,如果是开会、生病、陪家人、遇到麻烦、手机丢了……或者其他的不可抗力,也不是一定要遵守。” 被她排除掉这么多情况,这要求还有什么约束效力? 柳逾白觉得她实在可爱,下意识的动作,伸手一把揉乱她的脑袋,拜服更胜揶揄的语气:“……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梁司月一下慌神,目光低得不能再低。 他许了她无限放肆的空间,但她只敢脚踏实地要求这最简单的做到的——对他这样案牍劳形的人而言,也不见得有那样简单吧? 于是她小声地问:“……可以么?” 柳逾白说:“微信一天上千条消息,我不见得能立刻看到你的。” “那……”梁司月眨了眨眼,睫毛一扇又一扇,思考时眨得快了,让人很想把手指伸过去,试试看是不是会带起风。 她正准备说“那就算了吧”,柳逾白笑着接上了下一句:“要不,你把你的对话框置顶?” 他冲着茶几那儿,放手机的地方扬了扬下巴。 梁司月犹豫片刻,起身拿起他的手机,又回到他跟前坐下,递过去。 他却直接报上解锁密码,让她自己操作。 这一幕,简直是上回在北城那个雨天的重演,不同的是,有柳逾白的一再怂恿,她好像终于敢顺杆爬了。 室内冷气实在不够,不然怎么会脸上越来越热。 她低着头,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点按出密码,解锁以后的界面何其简洁。 微信是放在下方的固定菜单栏里的,99+的红点提醒——可能,这是有轻微强迫症的柳逾白,唯一不得不妥协的地方,消息实在太多,稍有片刻不看,就看不过来了。 在点开微信之前,她最后看了柳逾白一眼,后者依然笑得像在纵容。 她于是直接就点开了。 手指滑动屏幕,径直地往下翻,翻了好久,久到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我没找到我的。” 片刻,她“啊”了一声,想到可以用自己的手机给柳逾白发一条消息。 她一手拿柳逾白的手机,一手拿自己的,用后者给前者发送一个没什么意义的表情包。 立即,柳逾白的微信列表里,自己的对话框浮到了最顶端——用“浮”不准确,因为,它原本就是在最顶端的,且备注的名字是一个emoji符号的月亮,不是她的名字。 所以,她惯性思维地直接往下翻,才没翻到。 她脑袋一下空白,愣了好几秒,心脏乱七八糟地跳着。 还不敢相信,直到点进去,点右上角的三个点,看见设置菜单里面,确实是选择了“置顶”。 对面柳逾白依然笑着,朝她伸出手,“设置好了?” 心脏涨得要命,不敢问他,明明已经置顶了,你忘了吗?还是,你故意要让我看到呢? 至于为什么自己会被置顶,她更加想都不敢想。 她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把手机递给柳逾白,然后飞快地爬起来,“你渴吗,要不要喝点水?” 洗碗机已经运行完毕了,梁司月就顺理成章地在厨房里多待了一会儿,把碗盘都拿出来,放进橱柜。 一转身,没想到柳逾白没声没息地进来了,她吓了一跳,庆幸自己手里没拿东西,不然铁定摔个稀烂。 柳逾白说她,怎么拿个水也要拿半天。 她忙走过去拉开冰箱门,拿出一瓶纯净水,递给柳逾白。 柳逾白抱着手臂,侧倚着流理台,看着她,顿了片刻,才笑一笑接过去。 梁司月实在慌得待不下去了,“那个,柳先生,时间也不早了,出门前外婆交代我早点回去,说小区附近最近有鬼鬼祟祟的人出没……” 柳逾白将水瓶搁在了手边,并不打开喝,问她:“想回家了?” 梁司月点头。 “不急,”他笑得意味深长,“还早。” 梁司月表情一下僵在脸上,小心翼翼地问:“……还有其他安排么?” 柳逾白不回答她,只往外走,让她拿上东西,跟他走。 梁司月拿着自己的包和手机,跟着柳逾白去玄关换回自己的鞋,再跟着下了楼,上了车。 待看着车窗外景色渐渐熟悉,分明是行驶在送她回家的路上时,她才反应过来,又被他给骗到了。 ……幼稚。 回去路程不远。 分卷阅读90 梁司月一上车就打开了车内广播,音乐让她免于频繁和柳逾白交谈。 自从知道自己是被“置顶”之后,她开始有一些想入非非,一贯坚定站在“不可能”这一立场的阵脚,也开始乱了。 即便是代偿过去的自己,做不到这个程度的,对吧? 不知不觉,车已经开到小区门口。 梁司月失去一贯的礼数, “谢谢”和“再见”都说得潦草极了。 她下了车,关上门,一并关上柳逾白带笑的声音:“慌什么?” 她当没听见,也不回头看,飞快跑了。 第37章 3.15 梁司月到家时, 外婆也刚刚锻炼回来,提着一袋顺道在小区门口水果摊上买的葡萄。 梁司月卸过妆,换下身上的裙子, 头发一把绾起来,去厨房将葡萄洗过, 盛装在盘子里, 拿到客厅, 和外婆边吃边看电视。 外婆其实平常不大喜欢看电视,嫌综艺节目吵闹,嫌电视剧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演一些什么鬼名堂。 但自从外孙女开始从事这一行以后, 她有空就将电视打开, 看不懂的也要看一眼。 为此,她还专门去配了一副老花镜。 梁司月跟她解释过好几次,电视上是看不见她的, 她演的是电影,到时候是要上电影院看的;至于综艺节目, 她的名气尚不足以被邀请成为嘉宾。 外婆说:“那广告呢?我们小月这张脸, 多适合拍广告,尤其这什么洗发水、巧克力……” 梁司月笑说:“广告请代言人也要看名气的。” “现在这个洗衣液广告的小姑娘, 有名气?” “您白天看的那个电视剧,就是她主演的, 忘啦?” 外婆推了推老花镜,“这姑娘怎么戏里戏外两个模样, 都没认出来。” 梁司月笑了, 低头将葡萄籽吐在垫在茶几上的纸巾上,“小乔现在正在拍的就是电视剧,到时候您就能在电视上看见她了。” 外婆笑呵呵说:“那你到时候可一定要提醒我看。” 等吃完葡萄, 洗过澡,外婆先行去睡觉,她习惯早睡早起,每天早上六点钟准时起床,然后锻炼身体、买菜、做早餐。 梁司月和外婆睡一间房,通常睡得晚一些,需要看看书、拉拉片子之类的。怕打搅到外婆休息,她会单独待在客厅,睡觉的时候才会回到卧室。 她今天给自己布置的任务是看完一部电影,并完成观影笔记,但笔记本电脑打开,这部片子播了好一会儿,她却频频走神。 总想到今晚的柳逾白。 她蜷腿坐在布艺沙发上,手里抱着一只抱枕,目光从电脑屏幕上,不知不觉,移到了放在一旁手机。 怂恿自己:发一条消息试试?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会第一时间回复。 好好看电影和发微信试试这两个念头不断拉扯,最后还是后者占上风。 她把手机拿过来,一下仰躺在沙发上,一边唾弃自己好没用,不是个合格的演员,一边,在斟酌着应该发些什么。 睡了吗? ——不行,太暧昧。 在做什么? ——也不行,这句话简直可以等同于“我想你”。 到家了吗? ——都过去两小时了,哪怕靠走的,他都已经到了。 梁司月抓耳挠腮,字打了删删了打,十分钟过去,什么也没发,最后懊恼地将手机一丢,拿抱枕蒙住脸无声地尖叫两下。 早知道,她就应该在高中时候谈个恋爱作为预习;即便不真的谈,主动追一追男生,也算是为今日积累经验,不至于当下两眼一抹黑。 纠结到最后,她选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开场白:您一般晚上几点钟睡? 她盯着手机屏幕,直到看见顶上闪现“对方正在输入”,偷偷地“耶”了一声,她知道此时此刻自己一定笑得傻死了。 柳逾白回复:怎么? 梁司月:没有。随口问问。 柳逾白:想试试我会不会秒回? 梁司月笑容僵掉。还好不是面对面,好尴尬。 她回复:……您一定要揭穿我吗? 柳逾白:呵。 梁司月可以想象他发这个单字时的表情,倨傲又嘲讽,可谁让他长得好看,哪怕臭脸也好看。 因此她并无任何被冒犯的感觉,反而有一种具体感,不会让她像是在跟一串数据聊天。 梁司月:既然被您识破了,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您早些休息。 柳逾白:这才几点,你就要睡了? 梁司月:没有,我还要再玩一下。 柳逾白:那你怎么就觉得我现在要休息了?瞧不起中年人? 梁司月:我没有……那您还工作吗? 谁能想到,落实到文字上,她一样的说不过他。 柳逾白:在看电影。b 分卷阅读91 r   梁司月:啊,我也在看电影! 柳逾白回复给她一串省略号。 梁司月立即感觉到了,自己这措辞太有“我也在看电影,好巧啊”的暗示了……其实,不出门无非就这些娱乐,对方看电影太正常不过了,哪有什么巧的。 梁司月败下阵来,感觉自己完全是在“尬聊”,不想继续聊下去让柳逾白觉得她傻不拉几的。 然而在她为结束语措辞的时候,对面问她:“在看什么?” 她删掉对话框里的内容,回复:杰昆·菲尼克斯主演的《大师》。 柳逾白:那你认真看,别三心二意了。 …… 她没有! 和柳逾白聊过之后,梁司月往前翻了翻,她跟他的对话的次数实在少得可怜,尤其她中途还换过一次手机,聊天记录没有迁移到新手机上。 今天短短几分钟说过的话,就已经超过之前所有的加起来了。 她知足地将手机静音,放在一旁,将暂停的电影按下播放,戴上耳机,投入进去。 夜里时间静悄悄地流逝过去。 梁司月思绪被打断是因为隐约听见了敲门声,但当摘了耳机,却又没声息了。 外婆在屋里咳嗽一声,问:“小月,谁在敲门?” 这证实不是她的错觉。 “不知道……我去看看。” 梁司月站起身,隔猫眼往外看,门口并没有人。梁国志早早说了今天不会回来,即便回来,他怕打搅,也都会自己拿钥匙开门的。 梁司月略感奇怪,检查确定门是反锁的,放心些,对外婆说:“估计楼上敲错门了。” 外婆应声,叫她早些睡,别熬夜太晚了。 “还有半小时,看完我就睡了。” 等看完电影,阖上笔记本,梁司月关上客厅的灯,回卧室躺下。 她将头蒙在被子里,给柳逾白发一条消息:电影看完,我睡啦。您也早些休息,晚安。 片刻,柳逾白回复她一个表情,是和她备注一样的,emoji图标的月亮。 好像在称呼她,又好像以此指代“晚安”。 梁司月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是这样一种一语双关的浪漫。 她强迫自己不要继续联想,不然今晚真的要睡不着了。 过了几天,梁司月被晴姐叫去公司,商量新戏。 公司筛选过后,留下了两个本子,虽然都是配角,但制作班底靠谱。 第一个故事是警匪片,她要演的角色,是一个身怀秘密、初出茅庐的小警察,秘密被揭穿时,有一段十分出彩的戏。 另外一个故事,背景在民国时期,角色是一个没落的武班班主的独生女,也即唯一的传人,名叫黄停云。武班没落,黄停云身负传武使命,可乱世之下,哪有立足之地,只得经父亲旧友引荐,暂时给某个军阀做保镖。该军阀正值英年,裘马风流,虽不应当,黄停云还是对其暗许芳心。军阀当时与进步势力有接近之意,被反动势力知晓,派人前去谋杀。黄停云一己之力抵挡杀手,周旋许久,还是双拳不敌热兵器,最终死于杀手枪口之下。军阀大受震动,放弃摇摆立场,最终转投进步势力,加入抗战救国的阵营。 梁司月毫不犹豫选了第二个。 晴姐好奇:“为什么?其实我们倾向于第一个,戏份多,发挥空间也大。第二个本子戏份少,戏眼并不在你身上,而且文戏很少,基本都是武戏。” “我想拍年代戏。”梁司月笑着解释,“而且打女很酷。拓展一下戏路,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去好莱坞打酱油呢。” 晴姐笑了,“你想好哦?选第二个,你马上就得去训练了。这个片子的武指当年给黄金时代的好多港片做过武术设计,要求很严,他手底下就没有没被训哭过的明星,影帝影后也是一样。” “那更要挑战一下了。”梁司月笑说。 晴姐告诉她,如果决定就选第二个,那就准备好过几天去试镜。工作室已经给导演看过了她的资料,导演觉得她的形象和气质是符合的。而且,贝斯绮要在这片子里演女二号,工作室有议价优势,只要试镜正常发挥,问题不大。 聊完剧本的事,晴姐又给她安排了一个小工作:“你的演员资料卡,用的还是你两年前拍的,自己上交的照片。这几天工作室签约艺人资料卡都要更新,你也去拍一版新的。具体行程我让小琪联系你。” 几天后,梁司月在小琪的陪同下,去拍资料卡的写真。 工作室租了摄影棚,请常常合作的摄影师过来掌镜。 其实工作室签的艺人不多,怕消化不了,算上贝斯绮也就四个,两个女演员,两个男演员。 梁司月和贝斯绮安排在同一个半天拍摄。 梁司月上一回见到贝斯绮,还是很久之前。贝姐自己开了工作室之后,工作热情高涨,整年的行程排得满满当当,各大航空公 分卷阅读92 司的VIP候车室成了她的第二个家。 两个人一起在休息室里化妆,贝斯绮玩笑语气问梁司月,这段时间有没有见过柳总。 梁司月说:“他生日的时候见过一次。” 贝斯绮惊讶极了,要转头看她,被化妆师死死按住,“贝姐,贝姐,化眼线呢。” 贝斯绮闭上眼睛,任由化妆师捯饬眼皮,笑说:“柳总生日当天,我们群里都在@他,想为他准备个生日聚会,也不用他操心,人到场就行。你猜怎样?柳总高冷地发了巨额红包,说人在国外,生日不过,然后一整天消息不回,人间蒸发一样……” 她等着眼线化完,转过去瞟梁司月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梁司月脸都红了,却不好欲盖弥彰地解释什么。 贝斯绮还有其他工作,先拍先走。 等她结束,梁司月换好衣服去摄影棚。 她很久没拍硬照了,一开始都有些找不到感觉,拍完一套衣服之后渐入佳境。最后统共拍了三套衣服,三种不同风格。 结束时天已经黑了,摄影师收工,梁司月回化妆间卸妆换衣服。 刚才拍摄途中,小琪拿手机拍了几张她的照片,离开摄影棚的路上,小琪将这些照片传给了她。 小琪要跟她对一下后续的行程,两人就找了一家餐厅,一起吃晚饭。 下周去试镜,顺利通过的话,再有一周,就得开始进行武术和力量训练,持续至少一个半月到两个月。之后无缝进组,因为戏份不多,顺利的话,两周可以拍完。 “等你新戏杀青,《极夜》那边可能就要开始释出一些物料了,宣传PV、海报之类的,到时候会联系一些杂志和媒体的预热采访。”小琪总结,“接近年尾会有得忙。” 梁司月没有什么异议,她适应能力强,闲就充实自己,忙就全力以赴。 吃完饭,梁司月自己坐车回去。 她的戏还没上,又脱离青木的旧团体已久,在圈里基本算是查无此人。现在还是非工作阶段的休息时期,不至于要人随时贴身跟从。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 梁司月进了小区,往里走的时候,渐渐觉察到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人在跟着她,从她进门就开始了。 她心里有些发毛,于是在拐弯的时候,有意地放缓脚步,回头飞速地看了一眼。 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个男的,黑T恤、黑长裤,戴一顶鸭舌帽。 她敢肯定,这人就是在跟踪她,因为在她回头的时候,他低头,一下拉低了帽檐,盖住了自己的脸。 梁司月毛骨悚然,加快脚步,等进了自己的楼栋,更是一路飞奔。 然而,那人也越追越近,急密繁促的脚步声,仿佛下一刻就要跟上她了。 梁司月一口气跑上四楼,使劲拍门。 外婆门里问是谁,她慌张答道,“是我!外婆,快开门!” 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她看见楼梯下方,那人的脑袋已经探了出来,她一步跨进屋里,猛一下摔上门,反锁,大口喘气。 外婆被她吓到:“怎么了这是?” “有人在跟踪我。” 梁司月抓紧了锁盒,听见外头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门口。 然而,那人没有敲门,外头静悄悄的。 外婆也给吓到了,和梁司月两人面面相觑,一声也不敢吭。 过去了好一会儿,梁司月鼓起勇气,透过猫眼往外头看了一眼,人已不在门口了。 可是,她并没有听见下楼的脚步声,所以无法判定,他是不是躲在了旁边,视野的盲区。 外婆提醒:“快给你爸打电话!” 梁司月忙不迭地掏出手机,给梁国志拨号,响了快半分钟,无人接听。多半,梁国志正在开车。 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几乎是下意识,再拨给另一个号。 不到两秒,电话接通。 听见电话那端低沉清越的“喂”了一声,她没忍住自己的哭腔,“……救我。” 第38章 3.16 接到电话的时候, 柳逾白刚从办公室离开,他尚未吃晚饭,也懒得考虑吃些什么, 韩师傅便替他决定,要不去尝试某家店新出的荞麦面。 柳逾白说都行, 敞开窗户, 形神俱疲地点了一支烟。 正抽了两口, 来电话了,掏出手机一看,某个麻烦精。 他了解她, 不到万不得已, 不会给他打电话的。但没想到的是,情况比他以为的还要了不得,一声颤巍巍的“救我”, 骇得他手一抖,烟灰跌下来, 衬衫上烫个洞。 好在, 梁司月害怕归害怕,思路还清楚, 三言两语解释明白了当下处境。 柳逾白让她就待在屋里,千万别开门, 等他过去。 随即,他再拨了一个电话给莫莉, 让她安排两个安保人员。 到小区门口, 莫莉派过去的 分卷阅读93 保镖已经在那儿候着了,柳逾白领着两人进去。 他也是第一回 来梁司月的家,进去这一路发现小区的门卫亭形同虚设, 大门口更是连个门禁也没有。 柳逾白步履匆匆,到了梁司月所住的楼栋,走进去一看,没有电梯。 两个保镖先一步疾步上楼,刚要爬到四楼,顶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往上逃窜。 两人大喝一声“站住”,三步并作两步,赶在那人跑到五楼之前,一把将人擒住,箍紧了,拖下楼来。 这时候,柳逾白也上来了。 被擒住这人拉扯中帽子掉了,露出一头油腻的中长头发,脸颊凹陷,脸色青白,两手被反剪在背后,动弹不得,只得呜呜求饶。 柳逾白嫌恶极了的眼神,瞥他一眼,吩咐保镖:“别让人跑了。” 随即上前一步敲门。 “谁?” “是我,柳逾白。” 里头传来锁钥旋钮的声响,紧跟着,门打开了,露出一张惶惶戚戚,白无血色的小脸。 柳逾白一步跨进去,伸臂,便将人往怀里一揽。 她真是吓坏了,踮着脚,两手抓住浮木似的紧紧箍着他肩膀,“他走了吗……” “没事了。”他沉声安抚。 也不急说什么,就这样抱着她站在门口。 等了好一会儿,感觉梁司月箍他的手劲儿小了些,他手掌落下,轻轻拍拍她的后背。 外婆在一旁又困惑、又尴尬、又心有余悸,不知道这气质衿贵的陌生男人,究竟什么来头,这么没大防地抱着她的宝贝外孙女儿,还半天都不撒手。 好在,他好像终于意识到旁边还有人,总算松了手,转头礼貌笑说,“您好,我是梁司月的老板。”转而低头又对梁司月说道,“先进屋。” 梁司月过来挽住外婆的手,往客厅去了,回头看,柳逾白没跟上来。 柳逾白示意她先进去,“我先问两句话。” 即刻,门又虚掩上了。 梁司月和外婆坐在客厅沙发上,面面相觑,谁也没开口,只听见外头有人呜呜哭嚎,好半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复归平静,紧跟着门被推开,柳逾白又走了进来。 看他在玄关处徘徊,梁司月忙说:“不用换鞋!” 待他进来,梁司月和外婆赶紧给他让位子,外婆叫他们坐,自己去倒茶。 梁司月坐在侧面的沙发上,脸上仍有惶色,望向柳逾白,凉柔的声音说了声“谢谢”,又问,外头那人是什么来头。 柳逾白告诉她,是她的“私生粉”,当时她还在女团时的一个老粉丝,她曾经回复过他的私信,但后来再也不理他了,他不间断地发了三年的消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受不了这种冷落,心态渐渐失衡。他长达一年的时间都在蹲她的行程,试图找到她的住址,这回她从横城回来,他自机场开始一路跟车,终于成功定位。 这样一说,梁司月便隐约知道这人是谁了。 刚出道没多久,她每天都能收到某个男粉丝发来的消息,那时候她粉丝少,偶尔也会公事公办地回复一句“谢谢”之类的。但经她回复之后,男粉丝发得愈加频繁,起初还只有早中午问安,渐渐,乱七八糟的生活琐事都要向她倾诉,还间杂让人牙酸的表白,让她觉得困扰极了。 后来,因为私信时常有人发一些涉及下三路的猥琐图片和留言,她就将未关注人私信的提醒关掉了,此后基本就没再点进去看过。 梁司月不是没有听过娱乐圈的“私生粉”有多疯狂的传闻,机场跟私人行程算是轻的,还有追车、堵酒店、偷拍,更有甚者,潜入偶像宿舍,躲藏在衣柜里长达三个月之久…… 今天亲身体验,才知道有恐怖,一种安全感尽失的剥夺感。 外婆端了一杯热茶过来,递给柳逾白,几经欲言又止,还是忧心忡忡地问道:“原来干这一行这么危险?我们小月……” “您放心,今天我带了两个安保人员过来,这几天他俩都会守在楼下,那人不敢再对司月下手。我马上叫人重新找一套房,你们尽快搬出去。” 外婆不说话,只看向梁司月。 梁司月笑一笑,安慰道:“没事的外婆,这种人毕竟还是少数。” 柳逾白看了看梁司月,对外婆说道:“我带司月出去一会儿,单独说两句话。” “这么晚,还出去呢……” “十五分钟,给您把人送回来。” 毕竟这人看起来有权有势,又是小月的老板,外婆不敢说什么,将两人送到门口,还是不放心地再嘱咐两句,早点回来。 梁司月跟着柳逾白下了楼,盛夏的夜里,空气溽热,走几步便出一身汗,发丝黏糊糊地粘在了脖间。 他们出了小区,上了柳逾白停在路边的车里。 柳逾白吩咐司机:“韩师傅,劳烦你帮我买包烟过来。” 韩师傅心领神会,忙不迭地下了车。 柳 分卷阅读94 逾白抬头摁亮了顶上的阅读灯,掏出手机扔给她,叫她给晴姐打电话。 “打给晴姐做什么?还有,您不要动不动教我狐假虎威,要打您自己打。”她将手机塞回去。 柳逾白要笑不笑,将手机解锁,声音冷极了,“我要问问她,这个经纪人怎么当的,能让手底下艺人的安全出这么大的纰漏。还得问问贝斯绮,资源没少给她,钱到哪儿去了,连个保镖都不舍得配?” 梁司月见他翻着通讯录,真要打电话的架势,立马一把夺过手机,“别打!晴姐问过我,是我觉得暂时不用保镖的。” “你不必包庇她,这是她工作上的失误,该问责的我得问责。” “可是……我不想借由你的名义向晴姐施压,她会不高兴的。工作室不止我一个人,我也没什么特殊的。” 柳逾白笑了一声,“你怎么会觉得在这圈里会有众生平等这回事?” “您上回说过,不要搞特殊待遇。” “那是在剧组,现在贝斯绮工作室,包括贝斯绮本人都得靠我吃饭。我想给谁特殊待遇,还得管他们高兴不高兴?” 他眉宇间浮一层戾气,让梁司月不敢再硬劝了,怕越劝结果越糟。 她说:“那你回去再打好不好?我不想听你当面训人,而且,我马上就该上楼了……”话音未落,她便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说得太露骨,好像劝说他珍惜两人独处时间一样,她只好住声,该说的都说了,等他拿决定。 柳逾白顿了顿,收了手机,“我抽支烟。” 开了窗,将烟点上,抽了一口,手肘撑在车窗上,再去看她,面色稍霁,“得给你找个安保级别高的房子。” “我让小琪帮我找……” 他却似没听见她的话,“你不是觉得我住的地方好吗,同一栋给你找一套一样的。” “您别开玩笑了。”梁司月忙说,她其实闲来无事真的查过,单单租赁,柳逾白那小区的同一房型,一个月的租金也要六七万。 “我哪句话像在开玩笑?” “租金太高了,我付不起的……” “这事我让人去办,用不着你操心。”他语气坚决得很,听来几乎毫无更改的余地。 梁司月徒劳挣扎:“那么高档的小区,外婆肯定住不习惯,而且,附近应该都是您这样的成功人士,她都找不到一起跳广场舞的人。” 柳逾白果真不吃她这套,三句话打发她,强势极了:“迟早得习惯。想跳舞还不简单?司机送去,跳完了再接回来。” 梁司月完全找不到反驳的话了,一时沉默下去。 柳逾白转头,瞧她一眼,她一副实难消受的模样,他笑了笑,语气柔和些:“还害怕?” 她摇摇头。 他掸了掸烟灰,忽地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不怕怎么还出这一身冷汗。” “……这是热的。”她两边脸颊几乎立即轰然发热,克制自己不要后退躲开他的手指。目光也落下去,看见他衬衫上似有个烧焦的小洞,视线就定在那儿,再也不肯抬起来。 后知后觉地想到门口的那个拥抱,他硬硬的、宽阔的肩膀,衬衫上浅淡的烟草味,颈项皮肤微微蒸腾的薄汗…… 她心脏又气球似地吹胀起来。 他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手收回,垂落下去,两人手臂挨了一下,随着他侧一侧身的动作,又分开了。 出风口吹出来冷风,开了一半的窗户又捎进来热气,浅黄色灯光里缭绕的一线薄蓝烟雾,还有她又煎熬又隐隐喜悦的心情。 仅仅只是并肩而坐的不说话而已。 好久,柳逾白才又出声,看着她道:“名誉、财富、声望,终有一天都会眷顾你,相应的,你也要放弃部分自由,放弃普通人的生活方式,你要学着习惯。” 梁司月点点头,“……我知道了。” 柳逾白抬腕,看一看手表,“走吧,我送你回去。” 第39章 3.17 梁司月跟柳逾白一路并肩, 走回到了楼下。 这老房子没有电梯,她不想让柳逾白再爬一次楼梯,有种慢待感, 就停下脚步,转头对他说:“送到这里就好了, 我自己上去。” 柳逾白却似没听见, 继续往前走。 梁司月急急伸手将他手臂一捉, 他脚步一顿,低头看一眼,她赶紧松开, “……没有电梯, 上楼下楼不方便。” “找房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找个有电梯的?给你预支的那笔片酬不够用?” 梁司月摸摸鼻子,没跟他争辩, 那也不能一下就挥霍掉,还有日常开支呢?他们这种有钱人, 是不会明白普通人一开门便是柴米油盐酱醋的计较的。 既被阻拦, 柳逾白也不是非得送她到门口,就此止步, 但还是要公事公办地叮嘱几句,这几天出门尽量都带上助理, 别一个人到处乱跑。 她连连应声,样子乖巧极了, 叫他一肚子 分卷阅读95 的官样文章, 没法继续说下去,停了停,便说:“上去吧。” 她点头, “你路上注意安全,到家早些休息,晚安。” 柳逾白不再说什么,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梁司月目光送了一段,看他背影快看不见了,才转身进楼。 外婆已经洗过澡了,坐在客厅里,明显是在等她。 梁司月当她还在担心方才的事,安抚道:“房子已经在找了,一找到我们就搬出去,今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的。” 外婆的担忧神色,一点没有减少,打量着她,欲言又止的。 梁司月笑了,走过去蹲在外婆跟前,摇一摇她的手,仰头看她,“怎么啦?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外婆的担忧,当然不单单为了被粉丝跟到家里这件事。 小月从小就是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她这个做外婆的,顶多是没让她饿着冻着罢了。但现在自己能清享晚年,完全是沾了小月的光,她自然不能现在对小月的工作说三道四,那就太不识好歹了。 可站在外婆的立场,又没法不去关心,这让她很是纠结,想了想,委婉地问道:“小月,你拍戏的时候,认没认识什么跟你同龄的、靠谱的男孩儿?” 梁司月愣一下,笑说:“怎么问这个?” “我在想,你要不找个男朋友,人家也能忌惮点儿。” 外婆是传统思想,自外公先一步去了以后,她吃了不少苦,始终觉得如果家里有个顶梁柱,别人也就不敢随便欺负。 梁司月笑着跟她解释:“我们是不能随便谈恋爱的,背后涉及到的关系很复杂。” 外婆盯着她,吞吞吐吐的:“我是觉得,如果碰到年纪相仿,又跟你喜好相投的,对你好的,接触接触也没有坏处。” 梁司月总算听明白外婆的弦外之音了——两次强调年龄,用意不言而喻。 她一下耳朵就红了,“……我知道了。” 梁司月没想到柳逾白效率这么高。 没到三天,她就接到莫莉电话,告诉她搬家公司已经帮忙找好了,随时能搬过去。当然,柳总的意思是尽快,免得节外生枝。 梁司月马上就要去做进组前的武术培训,只有这最后两天还有时间,就照柳逾白的吩咐,立即收拾东西搬家。 既是柳总派人找的房,梁司月没什么发言权,也没提前去看,搬家那天,随半车行李一起过去。 果真是在同一个小区的同一栋,但是万幸,不是同一种户型,否则太夸张了,外婆恐怕也会觉得不安,她本来就已经对她和柳逾白的关系有所担忧。 租的房子在八楼,户型正常,三房两厅,兼有一个小小的书房。 这样,梁司月可以不用再跟外婆挤一床,也有个专门的空间能用来看电影做功课。 外婆对这房子的采光、装修和周围环境啧啧赞叹,拉着莫莉问一个月租金得多少钱? 莫莉笑得高深莫测,“您只管住,给小月申请了公司的租房补贴,你们自己要付的不多。” 梁司月一听就知道莫莉姐在瞎扯,她一点没听说工作室有租房补贴这回事,且根本没人告诉她应该租金应该交多少,交给谁。 东西原本就不多,搬进来之前,这房子就做过细致的保洁,花了一天不到的时间,梁司月跟外婆就安置妥当,打扫完毕。 好巧,池乔的戏拍完,从横城回来了,梁司月就邀请她来吃晚饭,当是暖房。 池乔下午就过来了。 外婆给她开的门,指了指卧室,说小月还在睡午觉。 池乔笑问:“您要买菜吗?我陪你去买。” 外婆笑说:“大早小月就跟我一起买回来了。” 池乔陪着外婆坐了一会儿,吃了一个苹果,起身说:“我去把她喊起来,睡这么久。” 池乔敲了敲门,推门进去。 梁司月被吵醒了,蒙着薄被痛苦地呜咽了几声。 池乔往床上一趴,笑着去掀她被子,“还不起床。” 梁司月从被子里露出脑袋,睡眼惺忪地看着她,“什么时候落地的?” “昨天。” “我后天就要去训练了。” “那我今晚要在你这儿睡。” 晚上,梁国志也回来了,四人一块儿吃了顿温馨家常的晚餐。 池乔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备留宿的事,之后,便跟着梁司月进了卧室,两个人趴在床上,一旁笔记本里面在放综艺节目,但她们没有看,各自拿着手机,开始久违的闺蜜“吃瓜”时间。 最近圈里风平浪静的,也什么惊天八卦,说着说着,就绕回到自己身上。 池乔一边刷手机,一边转过去笑看着梁司月,悄声说:“听说,柳总住在楼上?” “中间隔了几十层呢,也叫楼上么。” “这房子真好——我感觉,柳总有点金屋藏娇的意思。” 梁司月习惯了她的偶 分卷阅读96 尔语出惊人,“……谁藏娇还把全家一起藏起来?” “你今天怎么没请柳总一起吃晚饭?” “请了,他说晚上有应酬,没空。” “失望了哦?难怪你晚上兴致都不高呢。” “少来。”梁司月笑了。 然而,她其实确实有点失望。 手指不再动了,手机屏幕暗下去,她发了好久的怔,突然说:“小乔,我觉得我……可能喜欢他。” “恭喜你啊,那北京申奥成功你知道了吗?” 嘲讽她在感情这方面反应够迟钝。 “不是……我真的认真想了很久,”梁司月语气严肃,“我在分辨,自己对他仅仅是对上位者的崇拜,还是像对周洵那样,想要投桃报李……” “你的脑回路未免太曲折,喜欢多容易分辨——想睡他吗?想睡就是喜欢,不想就是兄弟情……” “你是少女偶像,不要说这种虎狼之词。” 池乔笑了,“那么,你是怎么靠你曲折的脑回路分辨出来的?” “因为我发现,我对他不止崇拜、感激、信任,还有……”她翻身脸压在枕头上,声音快听不见,“……想跟他有肢体接触,比较亲密的那种。” 池乔笑得快呛住了,“不要这么学术,归根结底,不还是‘想睡他’么,别害羞,来跟我说,想睡……” 梁司月抄起枕头打她。 打闹一会儿,池乔问她,那柳逾白对她是什么态度。 梁司月跟池乔讲柳逾白这么长时间关照她的多重动机:惜才、自我投射、代偿…… 听得池乔表情像是咽下了一口苦瓜,“柳总怎么是这个人设啊,不是霸道总裁吗?麻烦喜欢就直接说,不要搞这些虚的,我们少女的青春很宝贵的……” “我没有觉得他喜欢我……” “他不喜欢我名字倒写,一辈子红不了!” “你不要拿这么严肃的事赌誓。” 池乔笑说:“那这样好不好?柳总跟你表白那天,你去发条微博,‘池乔姐姐英明神武’,然后@我。” “……你比我小。” “管你的。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发就发。” 两个人叽叽喳喳聊了好久,直到外婆和梁国志各自过来敲门,告知她们,先去睡了。 她们爬起来,分别洗澡,再回到床上,这回正儿八经地打开了一部电影,准备一起看。 看了不到十分钟,梁司月手机上发来一条微信消息。 柳逾白:出来拿个东西。 梁司月弹坐起来,回了一个“好”,赶紧跳下床去找衣服。 “怎么了怎么了?” “柳逾白在门口,让我拿个东西。” “别换衣服了,睡衣外面随便套件得了,又不是要出去约会。” 确实不好叫柳逾白久等,经池乔提醒,梁司月从衣柜里找出一件衬衫外套披上,扣子扣拢,衣摆在腰上系一个结。 客厅里灯已经关了,梁司月拿手机照明,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打开了灯。 开门,柳逾白就站在外头,穿一件衬衫,外套搭在臂间,手里拎着一个礼品袋子。 将其递给她,说是贺她搬家。 梁司月接过道谢,看他一眼,不舍得他就这样上楼去,脱口而出:“等我一下。” 柳逾白没问什么,看她放下礼品袋,转身进了厨房。 没一会儿,拿着一只锁鲜盒出来,递给他,说是晚上自己卤的鸡翅和鸡腿。 柳逾白蹙眉望一眼,“什么玩意儿”就写在脸上,但也没说不要,只说:“你给我送上来。” “……上楼么?” 柳逾白已经转身走了。 梁司月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犹豫了一下,还是穿上外出的拖式凉鞋,跟了上去。 电梯里,梁司月偷偷再看他一眼。 他自酬酢场回来,衣上沾了酒味,清朗的眉宇间有些倦色。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进柳逾白的家,梁司月已经无所谓拘束了。 晃一下手里的锁鲜盒,问柳逾白,“要尝一下么”,得到否定回答之后,她自发将其放进厨房冰箱里。 柳逾白则朝浴室走去,叫她等一会儿,他先冲个凉。 梁司月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等了十分钟。 柳逾白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头发只潦草擦了一下,还滴着水,有几缕软塌塌地搭在他额头上,湿发更黑,皮肤更白。 她无端从他身上看出一种禁欲感与纵欲感结合的矛盾特质。 耳朵发热,转过了目光。 柳逾白拿一支烟,点燃衔在嘴里,“要去训练了?” “后天。” “明天我出差。” 梁司月不明白他报备行程的意思,抬头看他一眼。 他走过来,倚着沙发扶手坐下,低头看她, 分卷阅读97 “今天就先跟你道个别。好好训练,有空我去探班。” 承诺似的,听得她心脏猛跳一下。 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对她说的,反正,不是老板的语气。 “嗯……”她小声地应。 他随即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赞许她的听话似的。 随他的动作,发梢上落下几滴水,落在她手臂上。 她不由自主地抬了一下头,与他目光对上。 他眼里有一种欲言又止的幽深,又或者旁边落地灯浅黄色的灯光照着他深邃的轮廓,实在有一种电影镜头般的唯美和纵深感,吸引她没有立即移开视线。 好安静,像电影里的一帧画面被移除了音轨。 片刻,她感觉到他的目光不再落在她的眼睛上,而是,更下一些的地方,鼻尖,或是…… 心上一片白色沙滩,有人在上面写字,又随即被涌上来的海浪冲散,反反复复的。 好一会儿,他却什么也没说,又抬手揉一把她的头顶,说:“先好好拍戏,等你杀青。” 听来有后话的意思,她却不敢问,隐隐觉得自己得到了什么暗示,或者许诺。 呼吸都要放轻一下,怕稍重就会打搅这种微妙气氛之下,自己无由的直觉。 果真……当她移开了视线,只是片刻就觉得,其实无所谓暗示,普通的一句叮嘱罢了。 她站起身,低声说:“那我下去了。” 他伸手,似乎是想捉一下她的手臂,然而并未用力。 她的手臂便只与他的手指轻轻地擦过。 他“嗯”了一声,咬着烟,随她站起身,送她到门口,一手轻轻撑着门框,对她说:“晚安。” “……晚安。”她声音快要说不出来了。 穿过走廊,进了电梯。 梁司月按下楼层按钮,蹲下身将自己抱住,膝盖抵着心脏,等它平静下来。 池乔还没睡。 梁司月一关上卧室门,池乔就揶揄道,“拿个东西要这么久哦?” 梁司月扑在床上,心里不上不下的,还沉浸在方才的场景,“……上去跟柳逾白说了几句话,然后,我感觉……” “感觉什么?” 她沉默,还是没有说。 我感觉,他好像要吻我。 第40章 3.18 梁司月武术训练的生活很是单调。 每天早上八点钟准时去武术特效培训基地报到, 早期只练体能和力量,等体脂达标了,才能进行基本的武术招式的训练。最后一段时间, 才会跟电影的武指进行针对性练习。 武指姓邱,矍铄精干的一个小老头, 说一口烂到不行的港普, 私底下很随和, 但一涉及到武术方面就较真又严格。 邱老师同时兼着几个剧组的武指工作,其他剧组的一些演员很多也都在这基地训练。邱老师每隔一段时间来验收一次,做一做指导。 为什么要从体能和力量练起, 邱老师认为, 没这点基础打底,招式出来就软趴趴的不好看。 有空,邱老师就讲他当年给港片做武指的事, 那时候怎么追求拳拳到肉,酣畅淋漓, 现在功夫片没落了, 他们辗转在古装片和警匪片里混口饭吃,但古装片的武打是走虚的, 刀光、剑影、音效、特技……歘欻欻,各种特效往上堆, 只图个华丽好看。 梁司月这样微信上打字跟柳逾白复述。 柳逾白回复:“歘”怎么读。 梁司月:chua,一声! 柳逾白:得意什么?现学现卖的吧? 梁司月笑了, 回复一个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表情包。 可能, 她训练时期唯一的乐趣就是跟柳逾白微信聊天了。 训练基地在郊区的小镇上,离市里好远,剧组只提供在镇上的住宿, 或者往返市里的班车。一般自己有钱的,就住在市里每日往返;咖位大一些的,市里高级酒店的住宿和出行,剧组就都包圆了。 至于梁司月,既没有钱,也没有咖位,为了早上多睡一小时,选择了住在镇上,缺东西的话,会拜托小琪去市里买,再不济还可以网购。 镇上的娱乐活动基本没有,几家破烂KTV,几家网吧,最大的商场也不过三层,卖一些过时十年的女装。 因此,她最盼望的就是傍晚训练结束,洗个澡、泡个脚,躺在酒店的床上给柳逾白发微信。 当然,并不是每天都发,多少会担心打搅他的工作。 虽然每一回聊的时间都不长,但柳逾白基本做到了秒回,个别时候可能是真的不方便。 好像是从小养成的性格,在哪里她都能迅速适应,并且找到那个能叫自己安心的锚点。 生活比较枯燥,梁司月微博却发得多了些,时常都能找到一些新奇的观察生活的角度。 有一阵,她在微博上直播母鸡下蛋,到最后一天,终 分卷阅读98 于有所收获。她拍了鸡蛋卧在稻草窝里照片,配文字:“今晚加餐”。 评论纷纷: ——“哈哈哈!” ——“看把我们干部妹妹逼的。” ——“求解,为什么叫干部妹妹?” ——“因为她每天泡脚。” ——“老干部作风。” ——“现在还艹老干部人设呢?早就过时了。” ——“黑子滚。” 之后,梁司月被小琪委婉提醒:晴姐叫你发微博是不是可以不用这么接地气,毕竟我们往后要走高冷洋气路线呢。 梁司月丢失了发微博的自由权,好忧伤,晚上多吃了两个水煮鸡蛋。 这枯燥的生活过了一个多月,训练基地来了个熟人,是《极夜》杀青之后就没再见过的林孟夏。 林孟夏接了一部刑侦题材网剧的男二号,演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新人刑警,里面打戏很多。 林孟夏回酒店自己的房间放了行李,下楼去找梁司月。 梁司月开门见他手里拿着两盒茶叶,笑了。 梁司月自发担任东道主,问工作人员借了自行车,和林孟夏半小时绕小镇骑行一圈,找了家有口皆碑的农家乐,请他吃中饭。 林孟夏点了一桌子菜,梁司月却基本只动了动蔬菜、白灼虾和鱼。 “又需要减肥了?” “不是,我在增肌,武术老师只让吃蛋白质。” 林孟夏笑称这顿对他而言恐怕也是“最后的晚餐”了。 吃完饭,坐在大树下纳凉,林孟夏提议两人拍张照发微博吧。 小琪在一旁欲言又止的。 梁司月笑说:“比起回头论坛上见,不如我们自己主动发呢。”遮遮掩掩才会有人做文章。 就把林孟夏的助理昊哥也喊过来,四个人一起拍了张合影。梁司月和林孟夏又单独拍了一张,林孟夏拿成片给她看,问需不需要再修一下图。 小琪说:“我们小月是以照片直出出名的。” 被小琪这样夸张地夸奖,梁司月很不好意思,凑过去看一眼林孟夏的手机,说:“还好……不用修了。” 林孟夏一边编辑微博,一边说:“你后来再见过陈鹤林老师吗?” “没有。我这段时间都在学校上课。陈老师怎么了?” “不是他,他的助理,劝你喝酒的那个。我上回在机场碰见陈老师,发现他两个助理都换了。后来听人说,是有人叫陈老师把助理开除掉的。” 梁司月一愣,“谁?” “那就不知道了,可能他俩不长眼,得罪了什么比陈老师地位更高的前辈吧。” 林孟夏微博已经编辑好了,递给梁司月看:和“青梅竹马”@梁司月意外重逢。今天又是难兄难弟的一天。@电影极夜官方微博 梁司月确认没什么问题,待他发送之后,自己转发:孟夏哥宰了我三斤白灼虾。 发出去没一会儿便有人评论:不是柠檬虾[狗头]? 梁司月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就锁定手机没再看了。 第二天,林孟夏也开始训练。 傍晚下课,饶是林孟夏素质过硬,一整天下来也似脱了一层皮。他在训练基地的大门等到梁司月,后者倒是一脸轻松,明显已经练出来的样子。 两人各自回房间洗过澡,下楼一块儿去吃晚饭。 林孟夏热量消耗大,只吃清淡的感觉遭不住,点了一锅水煮牛肉。梁司月翻菜单,没什么自己能吃的,只点了一盘清炒时蔬,等林孟夏的水煮牛肉端上来,她将牛肉在开水里涮一涮,涮掉表面的辣油,吃了六七片的样子,就放下筷子。 林孟夏说,她自律得让这锅水煮牛肉都不香了。 餐馆就在离酒店不远的地方,吃完即可步行回去。 小镇上道路两旁的路灯照度堪忧,昏昏黄黄的很不明亮,当梁司月看见酒店前面的空地上,停了一辆商务车时,心里无由地跳动了一下。 林孟夏脚步一停,“怎么了?” 梁司月摇头,微微笑了一下,“你先上去吧,我去旁边小超市买点东西。” 林孟夏点点头,跟着助理昊哥走进酒店大门。 与其说“感觉是”、不如说,她“期望是”。 顿一下,她掏出手机来,给柳逾白拨了一个电话,通了,但无人接听。就在她要挂断的时候,前方那辆商务车,打了几下双闪。 这一下,小琪也明白怎么回事了,看了梁司月一眼,示意她自己先上楼了。 梁司月走过去,拉开门,柳逾白果真就在上面,后背靠在座椅上,嘴里衔着烟,转头,没什么表情地看她一眼,又转回去。 梁司月弯腰上了车,觉出他的低气压,小心翼翼打声招呼:“柳先生。” “谁叫你上来的?” “那……要小琪上来么?” 柳逾白瞥她一眼,懒得理她的表情。 车 分卷阅读99 子倒出去,拐个弯,驶离酒店,上了通往市里的大路上。 梁司月偷偷地瞟他,“你吃饭了么?” “不然你以为我们现在是去做什么?” “要去市里?其实镇上也有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柳逾白似笑非笑,“白灼虾?” “……”梁司月无言以对,转念突然意识到什么,“你关注我微博了?” “想得美。” “那就是莫莉姐关注的。莫莉姐好闲哦,这都跟你汇报。” 柳逾白:“……” 梁司月笑了笑,转头看着他,“柳先生见到我不高兴吗?我见到柳先生,倒是很高兴。” 只一句话,柳逾白便面色稍霁。 沉默片刻,他叫停了司机,往回开,回她住的酒店。 实话说,梁司月怕死了,怕被人偷拍。 这里的酒店没有地下停车场,她出门也没带戴口罩,要是被人拍到跟陌生男人一块进了酒店,不知道回头论坛上会是什么风向。 但好像柳逾白并没有要避嫌的意思——可能大佬根本不怕,大不了全网删帖。 这家酒店是专为了做武术培训基地的生意而建的,条件比较一般,比起市里同等级的差远了。但因为便宜,梁司月这回有幸住到了一个比较宽敞的大床房,沙发、茶几和电脑桌一应俱全。 梁司月叫来小琪,让她帮忙去附近餐馆打包几个菜过来。 柳逾白懒得考虑吃什么,点菜的事,梁司月就代劳了。 柳逾白坐在沙发上,目光扫视一圈,首先看见她放在桌子上的,两盒还未开封的茶叶,微微蹙了蹙眉;紧跟着,看见旁边一个亚克力的敞口盒子,里面装了三枚鸡蛋,上面拿马克笔画了表情。 柳逾白一时乐了,“你直播的那只母鸡下的?” 梁司月这下肯定了:“你真的关注我的微博了。” 柳逾白一副“那又如何”的表情。 还真拿他没辙。 因为他没有大号,如果是小号,她有十万粉丝,怎么可能找得出来是哪一个。 她拿出手机,在他身旁坐下,转头看他:“账号告诉我吧,我回关一下。” 柳逾白轻哼一声,表示不会告诉她的,而且他没发过任何内容,“以为人人像你,什么鸡毛蒜皮的都发?你上的是变形计?” 梁司月笑了。 柳逾白目光一低,便看见她露在T恤和热裤之外的白皙皮肤上,满是打斗训练留下的淤青,尤以膝盖上磕得最为严重,基本,一块未愈,一块又叠上去。 他语气一时间温和许多:“看你天天发农家乐,以为你过得不错。” 看见林孟夏发的合影才发现,小朋友有点惨。 他伸手,捉住她手臂,微微地朝外一扳,露出靠近肘部的一处淤伤,“你这是净被别人揍,没还手吗?” “我跟五岁就上少林学武的武术老师还手?我不要命了吗?” 柳逾白笑出一声。 “还好,习惯了也没觉得疼。只要想到训练完毕,我就能变成见招拆招的打女,就很激动。”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五官之间的那一点清冷气便消失殆尽,更像个单纯的,还没长大的小孩儿。 柳逾白不信她才训练了一个月,能出什么成绩,叫她往他掌心里砸一拳试试。 “不要。” 柳逾白挑挑眉,手掌张开,“怕什么。” 梁司月真被他怂恿得有点动摇了,“……砸出问题来我不负责哦。” “嗯。” 她站起身,一条腿的膝盖跪在沙发边沿上,面朝着柳逾白,捏了捏拳头。 比起她的整装待发,他却是施施然。 她深吸口气,一拳砸下去。 以为自己力气够大了,然而柳逾白脸上毫无吃痛的表情。 她不服气,想再试一次,刚要抽回手,柳逾白手掌一合,将她手捉住了。 她下意识地挣扎,两下,都没挣脱。停下动作,抬眼对上柳逾白的目光,捉弄神色,难得一见的玩世不恭,叫她看出狩猎得逞的得意。 一下就慌了,再挣,他还是不松手。 耳后颈项都热起来,她忙说,“……我认输。” 他笑了一声,这才松手。 她着急忙慌地要站起来,小腿却在沙发腿上一绊,整个人往前栽倒,两手下意识去找平衡点,伸出去,却是撑在了他的肩膀上。 回神,发现自己几乎是半趴在他身上。 他从崇城赶过来,应当风尘仆仆,可身上的气息仍然是清爽的,最简单的肥皂水的味道。 梁司月整个僵住,一种具象化的,自己入侵了“柳逾白的领域”的感觉。本能是要逃,两手都从他肩头挪开,去撑他身旁的沙发靠背,想要立刻、马上站起来。 然而,他忽然伸手,手掌按在她后背,却是向着他所在的方向,再按了一把。 她 分卷阅读100 慌到心脏飞出去,脑袋快呈九十度地低下,只求不要看见他的表情,她的目光。而即便不抬头,她也能感觉他是在笑,有点儿促狭的意思。 梁司月无法想象此刻自己多么的面红耳赤。 心肺明明剧烈运作,呼出的气却很轻很轻,她感觉到,隔着衣物布料的,五个指腹的触感,向着她肩头的方向逶迤而去。 她僵硬得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因为热,或者因为缺氧而死掉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柳逾白一霎便松开了手,她飞快地站起身。 “……进来。”她极不自然地伸手碰了碰后颈,始终避开着柳逾白的视线,低头匆匆地朝洗手间走去了。 往脸上浇一捧水,洗了一把脸,等镜子里照出来的脸,不再红得那样明显之后,梁司月拿下毛巾将脸上的水珠擦干,这才走出洗手间。 点的那几个菜,打开了放在茶几上。 小琪远远地站着,和梁司月目光交汇之后,就点了点头,又离开房间了。 梁司月走过去,隔了一人宽的距离,在柳逾白旁边坐下。 这塑料打包盒承装的几个炒菜,卖相实在叫她问不出来“好吃吗”,叫他吃这些,实在太委屈了。 生活方面,柳逾白其实不难伺候,他虽然不满,但并不会折腾人一定要做到叫他满意。 于是,拿着一次性筷子,拣了点蔬菜尝尝,味道倒还过得去,也就就着米饭,少许地吃了一些。 梁司月主动将吃剩的收拾起来,装进袋子里,系好,放在垃圾桶旁边,准备等一下再扔出去。 问他:“要不要喝点茶?” 仅看他的脸色,她就知道不用了,于是去拿了一瓶纯净水过来,递给他。 柳逾白拧开喝了一口,问她:“邱老师住在这儿,还是市里?” “在市里,具体哪个酒店我不清楚,要问他的助理。他好像明天下午就回香港。” “我明早去拜访他。” “你认识他么?” “合作过。去香港的时候,在他家吃过饭。” 梁司月点点头,看他一眼,又问:“那你……明天就走么?” “不然我有多少时间陪你耗着?” “我也没时间呀,每天都要上课。”她觉得自己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敢跟他争一争高低。 如她所料的,柳逾白并不生气,反而笑了一声,紧跟着身体放松,往后靠去。这时候,她才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些疲惫。 梁司月歪着头看他片刻,“要我陪你下去散散步么?后面有条河,晚上空气很好。” 柳逾白手臂搭在眼睛上,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梁司月站起身,犹豫一下,伸手捉住他的手臂,轻轻一拽,“走啦。” 柳逾白侧头看她一眼,还是站起来了。 将出门的时候,梁司月问:“我需要戴口罩吗?” “随你。” “我怕被拍到。” “我不允许,没人敢发。” 梁司月笑了一下,“……那我还是戴着吧。” “别戴了,热。” 梁司月叫他等一下,紧跟着去翻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板贴纸样的东西,走过来问他,喜欢什么小动物。 柳逾白蹙眉:“这什么?” “驱蚊贴。这里晚上蚊子很恐怖的。”她从上面撕下来一个长颈鹿图案的,就要往他衣领上粘。 柳逾白内心挣扎了一下,算了,随她了。 梁司月给自己贴了一个长耳兔的,剩下的放回包里,“走吧。” 她带着柳逾白下了楼,却不走前门,绕过大楼,后方砖砌的围墙有道铁门。 一推开,一条碎石子路,往前延伸出去,穿过两边荒草疯长的农田,在远处,隐约能看见月光下粼粼的小河。 第41章 3.19 梁司月脚步轻快, 不觉走得快了些,意识柳逾白已经落后她好几步,赶紧将脚步放慢, 和他并行。 她手臂背在身后,沿路拿穿着低帮帆布鞋的脚, 去踢路中间的小石子, 当柳逾白斜来一眼, 她立即不好意思地停下。 高高垒起的河岸是泥土地面,最近晴了好多天,一直没下雨, 路面被晒得硬邦邦的, 空气里都有一股白日里草木被烤焦的气息。 走一阵,就能看见一根歪斜的电线杆子。这一带是没有路灯的,所幸月光够亮, 倒映在河水里,也洒在两旁的青草上。 当眼睛渐渐地适应了这样的亮度, 周围环境基本能看得清楚。 梁司月问柳逾白, 这阵子都在忙些什么。 果真,柳逾白以目光告诉她, 这问题简直像是没话找话,但还是回答她:“能忙什么, 挣钱,养你们这一帮子赔钱货。” “……《极夜》还没上映, 赔不赔还不好说呢。”梁司月没什么底气地替 分卷阅读101 自己争辩两句。 柳逾白看她一眼, 笑了声,也就顺便跟她通报《极夜》的进展:“放映许可要下来了,计划排挡圣诞节前后。这么致郁一电影, 你还指望赚钱?” “那不凑圣诞节的合家欢气氛呢?会不会好一点?” “已经是协商后的结果,何讷原本坚持明年情人节上映。” “……”梁司月笑了,“什么仇什么怨。” 岸边草丛里有虫叫,反而让夜更加阒静。 并肩而行的时候,不免,梁司月的手臂会碰上他挽起的衣袖,她自觉地避开半步,然而走着走着,又碰上,又避开……如此反复。 这种气氛之下,聊什么,或者不聊什么都行。 梁司月随口说些这段时间以来鸡毛蒜皮的琐事,很担心柳逾白会不会听得不耐烦,然而他并没有,间或的,回应或者揶揄她两句。 偶尔转头看他一眼,看见夜色勾勒而出的侧脸的轮廓,叫她觉得这种喜悦不是真实的。 夏天的末尾,夜里还有些热,只有风吹来的时候,才带来一些凉意。 风时有时无。 梁司月不知道已经走了多远,其实她有点出汗了,她不知道柳逾白是不是也是如此,但难得的气氛让她无法提出折返,她想等柳逾白开口。 再走一段,前面开始出现几幢楼房,灯还亮着,梁司月惊喜看见红底白字的超市的灯箱招牌,忙问:“要买瓶水么?” 柳逾白还没说什么呢,她已经加快脚步,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施施然跟上前。 自建的方方正正的三层楼房,城乡结合部的标准配置,一楼的门面是一间小超市,玻璃推拉门贴了些饮料的广告。门开着,里头没有开空调,稀稀拉拉的几排货架,一个年轻女人,坐在柜台后面,抱着睡着的小孩儿在看视频,拿方言告诉她,冰水在冰柜里,自己拿。 柳逾白没有进去,不远不近地站着。 看见她推开了冰柜门,微微踮着脚,弯腰去找,一头乌发随之垂落下去。 劣质的日光灯管,也似现实主义题材电影里的打光,让她只穿一件简简单单的白T,却也清瘦挺拔、气质出尘,仿佛电影里那些校园初恋的标准样本。 她拿了两瓶怡宝的纯净水,放在柜台上,拿手机扫码支付。 紧跟着拿着水瓶走出来,一迎上他的目光,便露出笑容。 月光一样皎洁漂亮的白皙脸庞,眼睛就应当是此刻的这条波光潋滟的小河。 柳逾白接了她递过来的水,忽地问道:“你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我妈。”梁司月低头,拧瓶盖,一下没拧开;再一下,还是没拧开。 不应该啊,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她都能跟一些男学员扳手腕儿了,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水瓶子给难住。 她手掌在T恤上擦了擦汗,再拧……还是没开。 柳逾白笑出声。 她窘迫极了,还想较劲,他将自己手里那瓶拧开了还没喝的递过来,跟她换。 她小声说了句“谢谢”,却有些不服气。 不知道柳逾白是不是觉得她是装的,一想就更尴尬了,于是,还非要拧开不可了。 便接了他递来的水瓶,又把自己的递过去,说:“帮我拿一下。” 她借用他那瓶水,冲洗了一下手,再在T恤上擦干,递回他的,拿回自己的。 再拧,终于开了。 她喜笑颜开。 “……”柳逾白目光复杂,看她如看一个二百五。 梁司月品尝胜利成果,喝了一小口水,问他:“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你的名字谁帮你取的。” “哦。”她微微垂下目光,随他转身往回走,轻声地说:“我阴历生日是二月十五,月圆的日子。进产房之前,我妈妈看见外面的月亮很漂亮,就跟我爸提议,不如名字里面带一个‘月’字吧。论排行,可以叫‘思月’,但她觉得‘思月’不好,太有乡愁之感了,不想我以后成为多愁善感的人。就说不如改成‘司’,‘司’是掌管的意思。然后……” 她语气和表情都随之低沉下去。 柳逾白看她一眼,“然后?” 梁司月顿了顿,才又说:“她怀我之前就生病了,治了好几年,家底掏空,债台高筑也没治好。可能也是知道自己好不了了,她执意要给我爸留下一个孩子,谁劝都不听。医生也告诉她,到时候分娩,大概率没法从产床上下来。最后,我爸和外婆还没能拗过她……然后,果真如医生所说,她进了产房,没再出来……” 柳逾白不知该说些什么,伸手,轻轻地拍一拍她的背。 她立刻就笑了,抬头看他,仿佛一点不意外他的反应,“有时候别人听说我妈妈生下我就走了,表情比我还要难过和遗憾,反而让我很有心理负担。所以,我一般不会轻易跟别人细说。” 不知道是在说他也落了俗,还是说他有 分卷阅读102 机会听得这段详情,是他的荣幸。 柳逾白微微挑了挑眉。 “其实我没感觉有什么,毕竟没有跟她一起生活的记忆,对我来说,她只是存在照片里面的一个概念而已。她是小学语文老师,照片里很漂亮很有气质,放在今天,可能也可以当明星吧。”她语气里只有少许的惆怅,转而又笑,“我是不是有点啰嗦?” 柳逾白难得的宽容态度,“还好。你再多说两句,我就懒得听了。” “真的么?”她歪头去看他,笑说,“我不信。” “你试试?” 梁司月笑了,自觉做个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走出去一会儿,梁司月转而问他:“你的名字,是来源于‘山青花欲燃,江碧鸟逾白’么?” 柳逾白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梁司月觉察出,柳逾白并不那么有兴致聊及家庭的事。 她也就不多问了。 继续往回走。 是过了片刻,梁司月才意识到其实两人沉默了很久,只是因为不觉得尴尬而未察觉。 以小超市为折返点,他们即将走到河堤和那条石子路的岔路口了,梁司月脚步一顿,“回去么,还是再走一下……” 人的心理如此,提供两个选择,真正想做的那件事,往往放在后面说,就像“然而”的转折后面,总接着真正重要的事。 柳逾白低头看她,她也在看他,等他决定的模样,手指却捏紧了矿泉水瓶,发出一点声响,她立即有点尴尬,就别过眼去,再低下头。 大部分的人,会有一个入镜的最佳角度,譬如有人左脸更完美,有人右脸更标准,有人适合三分之二侧脸。 梁司月最好看的角度,或许是低头的时候。 并不意味着臣服,只有叫人捉摸不透的,湮没于她眨眼之间的无穷心事。她最优越的,是一双有故事的眼睛,而半遮半掩,就是这双眼睛最美的样子。恐怕,导演会夸她,连睫毛都是戏。 柳逾白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不由自主地说:“再走一会儿吧。” 他们经过了这个岔路口,又沿着河堤的另一个方向,继续往前走。 柳逾白有种荒谬的昏头感,大晚上的,荒无人烟的地方,干走,喂蚊子——真要谴责她,什么狗屁驱蚊贴,有用吗? 梁司月一点不知道柳逾白此刻的腹诽,只觉这空气都因为沉默而显得黏稠。 风是什么时候停的,一阵都没再吹起过。 她觉得空气好热,近于一种焦躁的热。 偷偷看他一眼,他是没觉察到自己越走越快吗? 梁司月暗暗调整步幅,跟上柳逾白变快的脚步。 沉默中,又走出好一阵,夜色里只有沙沙的脚步声。 突然的,柳逾白一下停了脚步,身体一转,又猝然伸手,将她手臂一捉,低下看她,“跟你说句话。” 很是平静的语气,却让梁司月感觉心脏被顶了一下,“嗯……” 柳逾白看着她的眼睛,却没有立即出声。 犹豫,又似斟酌。 可能有三秒,或是五秒的时间,就在他张口即要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他口袋里骤然手机振动起来。 微妙的气氛,破坏比建立容易多了。 柳逾白松了手,“我接个电话。” 她点点头,退后一步。 柳逾白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随即微微侧过身去,往旁边走了两步。 梁司月自觉回避,走出去数米。到河堤边缘,蹲下。 她从草丛里摸了两粒扁平的小石子,朝着河面掷去,想试试能不能打出水漂,然而很遗憾,石子一接触水面,即“咕咚”沉下去了。 她抱着膝盖,转头去看柳逾白。 隔着夜色,看不清楚他脸上表情,隐约觉得他情绪有些严肃。 看一眼,她即转回头,面朝着河面,继续一粒一粒地扔石子,看着石子落水的一瞬间,河水散开漂亮的、不规则的波纹,是月光的碎片。 别着急,别着急。 她对自己说。 大约又过了一两分钟,她听见脚步声过来,转头。 柳逾白已打完电话,说:“走吧。” 听出来他的意思,是他要走了。 梁司月将手里剩余的几个小石子一把丢进了河里,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手掌的灰。 她跟在柳逾白身后,穿过了那条石子路,将他送到门口停车的地方。 柳逾白说,不送她上去了,让她早些休息。 梁司月点点头,目送他上了车,车门阖上。 她退后两步,然而车窗却降下来,他向着她招了招手。 她走到窗前,微笑问道:“还有什么吩咐么?” 柳逾白看着她,仍是欲言又止的目光,沉默好一会儿,却只伸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 说出口的是一句吐槽,带点儿憋不住的情绪 分卷阅读103 ,和几分不大高兴的臭脸色:“回去检查看看,你的驱蚊贴是不是过期了。” “……啊?” 柳逾白已将窗户升上去了,留下最后一句话是“回头见”。 梁司月退后一步,看着他的车驶离了门前空地,转身将走,却发现,不远处似乎已经洗过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的林孟夏,手里拎着一个超市的塑料袋,正望着她所在的方向,目瞪口呆。 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有多久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梁司月朝他走过去,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呢,林孟夏主动发誓:“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把梁司月澄清的话都给堵死了。 梁司月跟林孟夏一块上楼,电梯里,气氛尴尬极了。 突然,林孟夏来了一句,“哦,是柳总让陈鹤林老师开除的助理吧……”恍然大悟的语气。 “……”梁司月好想叫他闭嘴。 沉默了一会儿,梁司月决定还是对目前状况做一些补救,毕竟,事情真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她说:“我是贝斯绮工作室的,你知道吗?” “知道啊。” “贝斯绮的工作室,是柳逾白投资的,你知道吗?” “知道啊。” “那柳逾白等于是我的大老板,所以……” 林孟夏望着她,欲言又止的,仿佛在说,别蒙我了,我又不傻,他摸你的头,哪个老板这么摸员工的头? 梁司月自暴自弃地想,算了,于是,只嘱咐道:“你别告诉昊哥。谁也别告诉。” “我敢吗,我还要在这圈里混呢!” 梁司月被他逗笑,“还有,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是带资进组。” “别人可能不信,但我是信的,”林孟夏笑说,“退一万步,说句公道话,出来混的,谁背后没点资本的支持?重要的是,撑不撑得起这资源。在我看来,你是个很好的演员,至少比我有天赋多了。” 梁司月笑说:“你不要乱吹彩虹屁。” “好歹吃了你三斤白灼虾呢。” 玩笑几句,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梁司月时常听人说,这圈里尔虞我诈的事情很多,但至少此时此刻,她是愿意相信林孟夏的,出于一种莫名自信的直觉。 · 另一边。 车开了近一个小时,抵达市里。 一直在酒店候命的莫莉,上了车跟柳逾白碰头,并汇报说:准备的礼物已经送给邱老师了,也传达了临时更改行程,不能拜访的歉意。邱老师很遗憾缘悭一面,叫他下次如果去香港公干,一定记得去他家里做客。 “还有,”莫莉说道,“机票已经改签成功了,现在出发过去时间刚好。” 柳逾白点头。 莫莉合上记事本,没有立即回到“待机”状态,而是往他衣领上看了一眼,委婉提醒,“柳总,那个……”长颈鹿图案的一个小贴纸,碍眼违和得过头了。 柳逾白也跟着低头看一眼,并没有将其撕下来的意思。 莫莉也就不说什么了,猜想,一定是某位梁小姐的杰作。 · 梁司月回房间的时候,在走廊里和小琪碰上,后者捏着手机,一副打算打电话找她的样子。 梁司月才想起来,走的时候,忘记跟小琪报备了。 小琪跟着进她的房间,问道:“柳总走了?” “嗯。” 梁司月出去散步出了一身的汗,还得补洗一个澡,她将头发扎起来,往洗手间走去。 小琪拦住她,“你腿上是被蚊子咬的么?怎么这么多疙瘩?” 梁司月低头一看,好几个小红包,是刚刚河边散步被咬的? 可她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 梁司月洗脸的时候,小琪站在门口,例行跟她沟通了一下明天的工作安排,其实无非也就是日常训练这些内容。 小琪将她房间的垃圾带出去,叫她早些休息,花露水记得喷一下。 梁司月洗完澡,做完繁琐的护肤流程,去床上躺下,看了看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 平常这个时候,她已经准备睡了,但今天很难有睡意。 捏着手机纠结了半晌,还是给柳逾白发了一条消息:“到酒店了么?” 柳逾白很快回复她:“去机场的路上。” 看来,方才电话里面确实是急事,才让他临时改变行程。 她感觉不好再打扰了,主动结束对话,惯常那几句,祝他一路平安云云。 柳逾白回复她:“嗯。早些休息。” 梁司月将手机放到一旁,关了灯,尝试睡觉。 但方才和柳逾白分别之前,那种心脏顶到高处的感觉,叫她一想起来仍然心悸。 也不是什么实质的进展,不值得跟任何人分享,况且,池乔这阵子应该很忙,在准备公演舞台,应该没空听她的这些琐碎的少女心事。 分卷阅读104 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眠,最后梁司月干脆爬起来,翻行李箱,翻到一本书。 借床头灯光,看了好几章,方有睡意。 关了灯,要躺下的时候,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赶紧抓起一看,叫她意想不到的是,柳逾白发来的:到机场了。晚安。 像是今天的一个,不算完满的句点。 梁司月漫长的武术训练终于结束,紧跟着去横城,进行她初步计划为期两周的拍摄。 年代戏比现代戏要复杂多了,梁司月初入剧组很有点蒙,没想到一场戏能调度这么多的人,且训练有素,忙而不乱。 新戏的导演,和何讷的工作作风不同。 何讷看中演员给他的灵感反馈,喜欢一边拍一边微调;该戏的导演却讲究精准,一场戏正式开拍之前,要重复排练好多遍,力求机器一开,走位、情绪、台词……各方面都准确无误,最大程度节约每个人的时间。 因为这戏的场景、道具和服饰都是特制,拍摄节奏要卡得很严格,不然拖延的每一天都是在烧钱。 梁司月进组待了一周,她的戏才正式开拍,从几场文戏开始。复杂的武戏,放在后面统一调度。 整个剧组,梁司月只认识贝斯绮一个人,但她和贝姐不在同一个组,平常基本碰不到。 她有很深的孤立无援之感,但也从没抱怨过,每天回去背台词,练走位,滚瓜烂熟的基础上,还想要做到倒背如流。 勤奋不是没有用的,且她也不乏天赋。 前几天的文戏,各个机位她基本都是三条以内就过了。 和她对手戏最多的,戏中的军阀统领,外人所称的小段将军、段六少,其扮演者,也是一名资深演员,姓秦,后辈都叫他秦老师。秦老师低调谦逊,让梁司月合作起来如沐春风。 梁司月没跟任何人说过,她觉得秦老师侧脸有两分像柳逾白。 有时候,在片场对戏,她会忍不住多看秦老师几眼,后者发现了,就会拿戏里身份跟她开玩笑,说:停云,你别只顾看我,忘了眼观六路,倘若敌人这时候来刺杀我,你怎么保护我? 说得梁司月很不好意思。 文戏的最后一场,很巧,也是她演的黄停云这个角色在剧中的最后一幕。 被子弹击伤,黄停云临死前倒在暗慕已久的小段将军怀里,从前跟着他做保镖,满口家国大义,他嫌她小小年轻老气横秋,空口大话,这世道飘摇,从哪里去讲家国大义? 原是以死相谏的好机会,她却只字不提这些,只望着他幽深的眼睛,说小时练武,太苦太累总想放弃,爹带她去买糖葫芦,坐在高高的梅花桩上,看见天高云淡,北平杨絮飞…… 眼角一滴泪。 阖眼之时都未落下。 导演原本是想让她最后一下眼泪流出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情绪没有那么悲伤,反而被更大的一种空旷感支配,流不出来。 都做好了再来一条的打算,导演看过却说很好,可以,眼神很好,比他想要的给得更多。 收工,秦老师伸手将梁司月从地上拉起来,笑说:“真的挺好的,你最后那一下的眼神,有点惊到我了。” 梁司月笑说:“秦老师引导得好。” 剧组习惯,演死人要发红包。 梁司月接了红包,过去找导演,央求能不能看一看回放,导演难得的允了她的要求,笑说:“其实你来试镜的时候,我有点儿担心,感觉你戏外的性格太柔和了。是武术训练的效果?现在入戏的感觉很’硬’,完全没有你自己性格的影子,很好。” 梁司月腼腆笑了笑。 导演让她今天回去好好休息,后面准备拍武戏了,那才是硬骨头。 脱下戏服,卸妆以后,梁司月回到保姆车上,小琪揭开保温杯,给她倒了一杯水,放一放,稍凉一些再递给她。 梁司月端着杯子,抿了一小口,高度集中的精神松弛下来,渐渐有些疲惫的感觉。 她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的,反正她每演一场戏,情绪都被掏空。好像是戏里的那个人,占领了她,她需要花一些时间,才能抢回作为她自己的主动权。 小琪笑说:“你不要这样讲,双重人格一样,听起来好害怕。” 梁司月笑一笑,阖眼说,自己要休息一下。 回到酒店,梁司月用自己的卸妆产品再卸了一道妆,然后泡了一个热水澡,吹干头发,趴去床上,准备休息一下再操心晚饭的事。 拿起手机一看,微信上好多条池乔发来的消息,催命似的问她,在不在。 梁司月当她有什么急事,直接语音消息打过去。 池乔接了,不知道在做什么,听起来环境很嘈杂,她焦急问她:“你看到了吗?” “什么?” “柳逾白后援会微博发的呀!” 闻言,梁司月赶紧切出去,打开微博,点开那个“柳家海龟饲养基地”的账 分卷阅读105 号,进主页刷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 “发了什么?我没找到。” “那可能是删博了……我保存了,我发给你。” 微信界面跳出来一张长图,梁司月点开一看,脑袋里空白了一下。 还是后援会放料的一贯套路,长图上面好长一段空白,拖到最后才是正题: 画质很模糊的三张照片,第一张是在某个小区门口,柳逾白揽着一个陌生女人的肩膀,似刚从里面出来,女人戴了口罩,认不出来是谁;第二张,两个人并肩而行,看得出来行色匆匆;第三张,两人坐在车里,女人头抵在柳逾白的肩膀上,仿佛是在哭。 这三张照片,那陌生女人全都披着一件男式的西装外套,显然是柳逾白的。 梁司月一贯觉得自己的直觉很灵,此时此刻,她也无端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 那天在河边,打断他们的对话,让柳逾白临时改变行程的那个电话,可能跟这几张照片有关。 池乔在那端喊她:“小月?” “嗯。”梁司月回神。 “……你还好吧?”关切而又小心翼翼的语气。 “嗯。没事……你先忙,我先挂了……我吹一下头发。”梁司月情绪有点木然。 手机锁定,扔到一旁,梁司月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好像,方才戏里的“黄停云”,又接管了她,叫她突然陷入一种哭不出来的巨大空旷感。 第42章 3.20 那几张照片中的女人, 叫曲心慈。 柳逾白和曲心慈的交情,要追溯到二十几年前,他还在读小学的时候。 曲心慈父亲跟柳逾白母亲两人曾是同窗, 那时候柳的父母还没离婚,柳、曲两家颇有往来。 曲心慈比柳逾白大了一岁, 常以“姐姐”自居。她上头还有个哥哥, 叫曲心诚。小时候, 柳逾白与兄妹两人一块儿玩的时间最多。 后来父母离婚,柳逾白跟从程淡如去了南城,曲家跟柳家的关系也就淡了。 高中时, 柳逾白才又再回崇城, 但日子过得并不顺心,夹在父亲和潘兰兰之间两头受气。那时曲心慈的父母念及与程淡如的交情,凡是能照顾的, 总会照顾柳逾白一些。 上大学的时候,柳逾白准备自己创业, 但缺乏启动资金。 柳文藻并未资助他一星半点, 反倒是曲父介绍他去拍了几部戏,片酬攒得第一桶金, 又借曲家牵线搭桥,投资了两部小成本电影, 因眼光独到,实现以小博大, 票房分账赚了好几倍……后来, 才滚雪球一样地建立了如今的娱乐帝国。 因此,曲家于他有提携之恩,他也心底里将曲家的人当做自己的家人。 又过两年, 曲心慈嫁给了香港某商人,移居香港。后来又因一次流产,生了病,长居新西兰疗养。曲父、曲母卸任工作,将公司交给长子曲心诚打理以后,也搬去新西兰陪伴女儿去了。 柳逾白与他们的关系,这才稍有疏远,只逢年过节电话拜会,或偶尔出国,转道拜访。 这一回联系,是柳逾白接到了曲心诚的一通电话。 电话里,曲心诚告诉他,其实曲心慈年前就搬回香港了。 前两年,曲心慈的丈夫生意开始出现危机,后又染上赌瘾。曲心诚为了妹妹的婚姻幸福,一直在替妹夫补窟窿。妹夫回回发誓洗心革面,回回转头就将钱拿去投进赌场。 前一阵,曲心慈终于发现真相,原来丈夫不但赌博,还在外头拈三搞四,再往深了调查,当年他所吹嘘的白手起家的履历也全是造假。 曲心慈提出离婚,对方自然不肯,冲动之下,直接对她动了手。 曲心慈事后形容,平常那样一个温文儒雅的人,撕破脸时完全换了一个人,下手的时候,好像真要将她活活打死一样,一边打还一边骂她,不下蛋的母鸡。 曲心诚接到妹妹电话,尚在美国参加重要的会议,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只好拜托柳逾白,将人从香港接回来,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 柳逾白去接曲心慈的时候,被香港的小报记者偷偷拍了照。 照片辗转到了内地一些娱乐圈从业者的手里,但一发出来,公司的宣传团队就注意到了,紧急联系各八卦论坛的管理员删帖,没让事情有进一步发酵的空间,甚至都没惊动到柳逾白本人。 因此,这事儿只在小范围内传播过。 柳逾白将曲心慈从香港接来崇城,给她安置了住处,再联系律师,帮忙打离婚官司。 曲心慈被打得鼻梁断裂,在家休养,始终咽不下这口气,准备联系记者,将这个人渣的嘴脸公之于众。 但曲心诚让柳逾白帮忙劝着点,让曲心慈先别擅动,她老公和曲家的生意盘根错节,得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先将两方进行切割,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于情于理,柳逾白都得管曲心慈的事。 他本就日理万机,这下 分卷阅读106 更是没有半点空闲时间。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将其安抚下来之后,他才能在密集的行程之中,乘着前去出差的时机,勉强腾出两小时,借道横城,见一见某个小朋友。 梁司月拍了一天的打戏,累到脱戏服时,手都要抬不起来。 乘保姆车回酒店的途中,小琪告诉她说:“柳总出差,顺便过来横城,说要请贝姐他们和我们吃晚饭。餐馆已经订好了,你回去洗个澡,收拾好了我们就过去?” 梁司月没说什么,反应迟缓似的,好半晌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等到了酒店,洗完澡,换了衣服,小琪便过来催她,车已经安排好了,那边正在上菜,现在赶过去时间刚好。 梁司月吹干头发,往镜子里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极了,眼睛也显得毫无神采。 演戏的时候,她能将真实自己抽离出来,放置在一边,完全变成戏中的角色,但是戏外,就缺乏精力去维持高亢的情绪。 昨晚失眠,今天又累了一整天,气色实在算不上好看,不过是因为年轻底子好,才没有显得很憔悴。 她拿一柄梳子,将头发梳顺了,停下动作之后,失神了好一会儿。 忽将梳子放下,对等在洗手间门口的小琪说:“我不去了。” 小琪有点惊讶,但也没勉强,只是神色有些为难。 梁司月理解小琪可能是不知道该如何复命,她一个打工仔,不好同时得罪两个老板,便对她说:“你不用管了,等会儿我自己跟贝姐说。我现在有点累,想先休息一下。” “那晚饭……” “等一下点外卖吧。” 小琪出去以后,梁司月在床上躺下来,发呆。 距离看见那三张照片已经过去二十四小时,仍有耿耿于怀之感。 最初,她本能去纠结柳逾白与那个女人之间的关系。 叫她相信柳逾白的种种行为只是无心,这与柳逾白的性格无法自洽;而如果选择相信一切都并非她在多想,就意味着她所认为的柳逾白,只是她自行高度美化后的结果,而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这两种情况,哪一种都会引起认知上的失调,让她觉得难受极了。 当照片本身最直观所带来的冲击感渐渐退去,她开始冷静思考柳逾白和那人除了亲密关系之外的其他可能性,而思考后的结果就更让她耿耿于怀——意识到自己其实对柳逾白的生活一无所知。 他所展露给她的,只是构成他“柳逾白”这个人的冰山一角,冰面下的部分,她未曾,或许连触及的资格也没有。 她怎么会天真到以为两人的差距,仅仅只是暂时的,身份地位上的悬殊呢。 梁司月自知还没有办法立即面对柳逾白,在收拾好这堆乱七八糟的心事之前,她想独自待一会儿。 她很容易自愈,很容易在一切混沌之中,依然找到能将自己安置好的办法,她相信这一次也能做到。 休息了大约十五分钟,梁司月将手机拿过来。 不敢直接跟柳逾白对话,她选择给贝斯绮发消息:贝姐,今天拍了一整天的打戏,实在太累了,一回酒店就不想再出门。你和柳总吃吧,不用等我了,祝你们用餐愉快。 贝斯绮收到这条微信消息的时候,桌上菜已经上齐了,除了她和柳逾白,还有跟着她的几个工作人员。 大家都没动筷,因为大老板没动,明显在等人到齐。 贝斯绮平常大大咧咧,很好说话,服务她的工作人员,也跟她混得像朋友一样,同一桌吃饭素来没什么上下级的顾忌。 但今天柳逾白坐镇,则完全不一样。 他们没一人敢主动说话,只等贝斯绮开启话题,聊天中随之附和两句。 气氛实在尴尬极了,尤其等的人迟迟没到。 柳逾白正要给小琪打个电话催一催,对面贝斯绮忽地拿起手机一看:“小月发消息过来了……她说今天太累不过来了,让我们自己吃。” 柳逾白:“……” 这顿饭,不完全只是为了见梁司月,因此只因为她不来,就拂袖而去,未免会让贝斯绮面子上不好看。 因此,柳逾白什么也没说,还是陪同将这顿饭吃完。 他这段时间连轴转,累,又休息不好,着实没什么胃口,席间几乎没有动筷。 等他们陆续落筷,他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得出发去机场了,问他们还需不需要加菜,都说吃饱了,他便叫来莫莉帮忙买单。 贝斯绮送他去车上,单独就工作上的事通报了一下情况,聊了两句,临走前笑着调侃老板,要不要去梁司月那儿探班一下。 柳逾白不咸不淡的语气,“那她可真是好大的面子。” 贝斯绮坐上自己的保姆车走了,莫莉买单完回到车上。 柳逾白抬腕,看了看表上的时间,叫司机拐个弯,去剧组下榻的酒店。 莫莉忙说:“时间上恐怕来 分卷阅读107 不及,车来回一趟至少得花三十分钟。” 柳逾白神色淡然,一副笃定此意的架势,莫莉只好嘱咐司机,走吧走吧,赶紧走,能节省一分钟是一分钟。 转而,再严肃告诫柳逾白,倘若机场路上堵车,导致走VIP通道都赶不上飞机的话,这可不能算是她的工作失误。 柳逾白笑她,莫莉小姐什么时候都能利益最大化。 莫莉哭笑不得:“柳总抬举,我只是在自保。” 开车过去的途中,柳逾白阖眼休息,直到莫莉告诉她,到了。 柳逾白让她给梁司月打电话,把人叫下来。 而莫莉给的建议是:“柳总您直接上去找人吧,万一司月不想下来,还得耽误时间。” 真是,实用极了的建议。 柳逾白真觉有一口气下不来,行,某人谱真是摆得比他还大。 他下了车,走电梯上去,到其所在楼层,穿过走廊,停在房间门口,直接敲门。 里面一道凉柔音色:“谁呀?” 他已是没好气:“我。” 半刻,里面没传出动静。 柳逾白又敲,已经无所谓耐心了,威胁语气:“开门!” 过了几秒,他听见里头隐约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下一瞬,“哒”的一响,门打开了。 她目光未曾与他对视一秒,开了门,便低着头转身便往里走。身上一件薰衣草紫色的短款针织上衣,搭复古款式的高腰牛仔裤,可能是刚洗漱过,转身时空气里留下很明显的洗发水的香味。 柳逾白立即意识到她有些不对劲,进去之后,靠着房间的桌子站立,看她一眼。 她已在床沿上坐下,低着头,仍是不看他。 柳逾白笑了一声:“喊你去吃饭,还得罪你了?” 明明是惯常揶揄的声口,她却突然不耐受似的,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目光里似蕴着凉雾,而声音更凉:“我并没有要求柳先生过来探望我。” 语气就更生疏了。 柳逾白知道她不是无端生事的人,但也想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她了,分明前两天微信上跟他说话是还好端端的。 他朝她伸手,“过来。” 她坐在原处没动,给他一个无限复杂的眼神。 “过来。”他语气肃然两分。 她仍然不动,气氛就僵在这里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 柳逾白还是笑了一声,“我哪里工作没做到位,得罪梁小姐了?” 一句话,却让梁司月鼻尖一酸。 她实在不贪心。 这样一个倨傲冷漠惯了的人,被她一再地拂了面子,还是愿意给她赔笑,叫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她整天心里都乱七八糟的,根本没想到柳逾白会来,更没有预想过,见了面要对他说什么。 但想听到什么,她是有预期的。 她想听的是,他能对那晚的电话,亦或是照片里的内容稍作解释,只要他愿意解释,她一定会信,因为她心里都已经替他开脱过好多次了。 梁司月感觉自己喉咙发紧,“……您没有得罪我。” 柳逾白看着她,神色已然有些困惑了,她不敢细看,怕看出来不耐烦的情绪。 然而,他却再度地朝她伸出手:“过来。” 几乎就要动摇了。 她还是摇摇头,不肯过去。 不是患寡,不是患不均,患的是太均匀。 同样的包容与照顾,可以一般无二地分给两个人吗? 她没办法这样说服自己,至少,她不想再要这样师出无名的“宠爱”了。 柳逾白真是一头雾水,又无由地焦躁。 电话响了,他知道应当是莫莉在催他,没接,按一下侧面的按钮,静音了。 她不过来,态度又让他看不懂,他只好一再退步,直接朝她走过去,一把将她从床沿上扽起来,不由严厉许多的语气:“我顶多再给你两分钟,你别绕弯子,直接说重点。” 她一下抿紧了嘴角。 等了等,她就是不开口,柳逾白真有点被气到了,然而不怒反笑,“坦诚不一贯是你的优点吗?今天是在闹哪一出?我好意抽时间过来看你,你不去也就算了。我登门拜访,你还给我摆脸色。是我平常太纵着你了?” 闻言,梁司月立马要挣脱他的手,有些赌气的意思:“您大可以从今以后收回这些纵容。” 柳逾白从这句话里,才品出些有意义的情绪,然而电话一响再响,再拖延,恐怕真要错过飞机,没办法,只好松了手,对她说:“你先自己好好想想,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说着,便朝门口走去。 梁司月的声音追过来:“我如果不打呢?” “封杀你。”他半开玩笑的语气。 望着门关上,梁司月复在床沿上坐下,沮丧极了。 虽然柳逾白直接杀上门,让 分卷阅读108 她猝不及防,可她捏着他的“把柄”,本可以先发制人。一手好牌,却活生生打成了立场被动的无理取闹。 因为她不敢呀,不敢直接问他:那个女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以为自己想要抽离出来是因为理智冷静,实则还是因为畏惧于身份悬殊的自卑。 不然怎么可能全程傻瓜一样,一句有力的质问都说不出来。 柳逾白上了车,松解一下纽扣,打开窗户,点了一支烟,放松情绪。 他抽了几口,手臂撑着车窗,忽然问莫莉,“你跟你老公吵过架吗?” 莫莉简直骇然,柳逾白通常不过问她的私事,“我这个工作强度,您觉得呢?肯定吵啊,经常吵。” “你们摊开吵,还是……” “分情况……一般是摊开吵,我们都这个年纪了,又不是年轻那会儿。年轻刚在一起的时候,吵架比较喜欢弯弯绕的,要是觉得一方做了什么错事,又不好直接说出来,说了显得小题大做,就不明说,会借别的理由发作。” 柳逾白一时沉默,缓慢抽着烟,陷入沉思。 · 行程安排得紧凑,第二天整天都在开会。 梁司月出息得很,不说电话,连一条微信都没给他发。 他预备等这个会结束了,晚饭时间亲自给她打个电话,哄出来她的曲折心事,至少叫他知道,他究竟哪里做得不对。 下午的会议刚一结束,一走出报告厅,莫莉匆匆赶过来,难看极了的脸色,告诉他,梁司月出事了。 第43章 3.21 梁司月这两天在拍一场调度十分复杂的追逐戏。 这场戏的转场切分为了内景和外景, 内景昨天顺利完成,今天下午的外景衔接昨天的进度:她与敌人在府邸二楼的洋台缠斗许久,敌人跳洋台欲逃, 她跟着从二楼跳下,落在府邸前的别克牌汽车顶上, 翻身落地, 再追上去。 这场戏提前排练过, 一切配合都没有问题。 然而正式开拍的时候,梁司月刚从洋台上往下一跳,便感觉到不对劲——威亚放得太快, 和她动作衔接失调, 在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啪”一下闷响,砸在了汽车顶上。 她顿时痛得发蒙, 隐约听见导演喊“停”,紧跟着整个片场似乎都乱了起来。 武指邱老师是第一个跑过来的, 急得不说港普了, 满嘴粤语,她听不懂, 只好摇头。 然后,更多的人围了过来, 有两个穿白大褂的身影,估计是剧组医援队的。 一双手缓慢挪动她的四肢, 问她痛不痛, 动到左手臂,她倒吸一口凉气,痛到直接生理性飙泪。 有人用板子将她左手臂固定, 从车顶上抬下,放在了一顶担架上。四个人小心翼翼将她抬到了车上,车门那里有人在交涉些什么,紧跟着,小琪上了车。 小琪又急又怕,一张脸煞白,毫无血色,她想安慰两句,却是有心无力了。 接下来,就被送到了医院,检查、拍X光。 尺骨中端骨折,有明显错位,医生建议手术治疗复位,再以髓内针固定。 明天做术前检查,手术安排在后天上午。未免活动导致疼痛和伤势加剧,医生给她上了一个固定带,用三角巾悬吊在胸前。 剧组给她安排了一间单人病房,在走廊的末端,还算安静。 梁司月被小琪送回到病房休息,同行的还有一个生活制片,姓魏,大家一般叫他魏哥。 魏哥说明天的手术时间都安排好了,晚上,他还会派一个工作人员过来陪护,让梁司月不用操心,只管好好休息。 小琪问:“那个威亚师呢?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小琪做助理的时间不算特别久,小麻烦能处理,遇到今天这么大的事,也还是头一次。 魏哥讪讪一笑:“等梁老师手术结束了,再慢慢商量后续的解决办法?我只是个生活制片,管不了用人这方面——您放心,已经通知给上头了,回头就会有人跟您的团队对接。” 梁司月没说什么,又累又痛的情况之下,她竟然还在关注有的没的——魏哥叫她“梁老师”,这圈子里,“老师”的门槛可太低了。 魏哥说要去帮忙安排陪护人员,先行离开了。 梁司月在床上躺下,想先休息一会儿。 小琪整理了一下缴费单、检查结果、身份证等各种材料,装进背包里,然后打算要回一趟酒店,拿来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 小琪离开之后,护士过来做了些体温、血压的基本检测。 等再无人进出,梁司月也适应了手臂被固定的别扭姿势,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时,是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轻轻抚摸自己的额头。 梁司月悚然惊醒,睁眼,却看见坐在床沿上的竟然是柳逾白。 天快要黑了。 分卷阅读109 不知道是不是怕将她吵醒,他没有开灯。 窗户切一段冥冥的暮光投进室内,蕈紫向暗蓝的过渡,一秒更比前一秒昏暗,仿佛下一瞬,就将一道落入真正的黑。 梁司月想开口说话,但竟然是眼泪比声音更快一步。 她脑袋一偏,躲开了柳逾白的手,脸往被子里埋。 那只手紧跟着去摸她的脑袋,声音带一点儿笑:“我都来了,还哭什么?” 梁司月没有说,正是因为他来了,她才会想要哭。 痛到极点也只是生理反应地滚了几颗泪珠,委屈归委屈,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哭。 柳逾白一时没再说话,手掌始终搭在她头顶上,过了一会儿,伸去掀开被子,意外温柔的语气,“好了,不哭了。还疼吗?” 她抽噎了几下,待声音平和些,才说:“你不是说要封杀我吗?” “怎么舍得,”他笑说,“还指望你这张脸替我挣钱呢。” 梁司月不喜欢都这样了,他还这样轻飘飘地玩笑,因为她实在难过死了,根本无法自已的那种难过,忍不住,眼泪又滚落下来。 柳逾白愕然,伸手拊着她额头,赶紧将她的脸抬起来,“怎么了?疼?我叫护士给你用点镇痛的药。” 梁司月望着他,眼神真有一种灰败之感,自暴自弃似的,“……我想退圈。” “……”关心她的伤势,她却驴头不对马嘴地来这么一句,柳逾白拧眉道,“想得美,数过合同上违约金几个零?” 梁司月愣了一下,咬了一下嘴唇,别过目光,“随便。你去告我好了。” 和洒脱着实不沾边,是几分委屈的语气。 柳逾白一时觉得头疼,早知道不开玩笑了,哄着她一点又能怎样,语气便随之温和许多,“退什么圈?这部拍不了,还有更好的,回头剧本随你挑,想演什么演什么。” 哪知道,梁司月一点不买他的账,“不是一部戏的问题,你根本不懂,我准备了这么久,训练了这么长时间,就因为别人的失误……” “这么喜欢这个角色?” “我不是喜欢这个角色,我是……”她声音戛然而止,咬住唇,看他一眼,又别过目光。 “是什么?” “没什么……您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柳逾白的手掌已经一把按住了她的脑袋,不许她转过头去,“我千里迢迢赶过来,你再给我闭门羹吃,我真要生气了。” “您不必吓唬我,大不了您封杀我。” 柳逾白低笑一声,斥她,小孩子脾气,“你现在还给我脸色看,是为昨天的事,还是单纯为今天的事。” “……都有。” “那我们来一桩一桩解决。今天的事,用不着你操心,该负责的,一个也跑不了。至于昨天的事,你先跟我说说,为什么闹脾气?” “原来柳先生不理解的,就是在闹脾气么……” “你不说,我怎么理解?” 她却不吭声了。 “你不肯说,池乔一定肯。找她问照样能问出来,也就费点事儿,我不怕麻烦。” 情绪一时又顶了上来,梁司月控制不了自己的糟糕语气,病人合该有任性的资格,“您一定要这么玩弄人心吗?” 柳逾白怔了一下,笑了,“梁小姐,好大一顶帽子。你说说看,我怎么玩弄人心了?” 天色即将彻底暗下去,让她看不清楚柳逾白的表情,也就无所谓害怕不害怕了,便说:“我不傻,不是什么都不懂,我只是以为事情会朝着我期望的那样发展。但假如不是……就当是做白日梦,也没什么,我还年轻,还可以很容易就痊愈。但是,希望您不要误以为我很好拿捏,我并不害怕回到一无所有的状态。” 不知道拐了多少弯的一番话,但偏偏柳逾白却听懂了,一时轻轻地笑了一声,精准无误地切中要害:“你期望事情怎么发展?” “……”熟悉的感觉,心脏里在顶气球,她突然不敢说话。 感觉到他手指在轻抚自己额头,说不上有什么意味的动作,他说:“你先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她不肯照做。 他就伸手,按着她的脑袋,往上一抬的同时,自己再往里坐了几分,倾身,低下头来,看着她。 怪她手臂被固定,人给钉死在床上一样动弹不得,爬都爬不起来,更别说逃。 可她真的想逃,既害怕,又期待,不知道哪一种情绪更多。 四周安静极了,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然而,就在这时候,外头走廊里隐约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明显是朝着这边来的。 两人呼吸俱是一停。 柳逾白顿了一下,“你等等。” 说着便站起身,大步朝门口走去,开了门,朝着那逼近的脚步声,少有的几分气急败坏:“先别过来!” 一再被打扰,真是受够了。 不远处,莫莉愕然地停下脚步, 分卷阅读110 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 柳逾白一步跨进病房,反手将门给关上了。 梁司月这时候很想坐起来,她太害怕这种全然被动的体验。 她转过头,看见柳逾白就站在门口。 外头已经彻底黑了,只有病房门上半的玻璃格里,漏进走廊里的白色灯光,照出他身影的轮廓。 即便看不清,也知道他是在看着自己。 他音色冷清又低沉,情绪却仿佛与之全然相反,带一点少见的,玩世不恭的笑,又再度问她:“你期望事情怎么发展?” 梁司月一愣,只觉得如云轻、如铁重的矛盾情绪,一时都涌出来,将心脏填得满满当当。 张一张口,声音发不出来。 听见柳逾白已经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只是几步路,她还没数清楚,他已经在床沿上坐下。 看不分明,也可借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描摹他的五官,想象它们如何分毫不能更改地,构成一个清俊无俦的柳逾白。 黑暗中,他手伸过来,指腹轻轻碰她的脸,“还说不傻,我看你傻得很,话都不会说了?” “我……”她脸是热的,因此感觉到他手指是凉的,让她不想躲开。 “受个伤而已,这么大气性,哪个敬业演员没受过伤?你哪怕不工作,公司还能让你饿着?” 他分明还是高位者的劝导,但语气却温和得多了,顿了一下,仿佛是思考了片刻,又说:“……不过,确实给你一个身份更方便,免得下回还有人敢怠慢你。” 梁司月整个人怔住。 这转折得简直突兀的一句话。 仿佛自己被人一把从月亮的顶端推下,一下栽入云中,失重,失去了真实感。以至于一时反应不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而他又开口了,还是带着笑。 极其低沉温柔的音色,黑暗里,一团玫瑰紫的雾一样悬在空间里,有温度的、有色彩的、有实质的: “梁小姐,你还太小了,我原本想再等等。既然你等不及,那么,如你所愿。” 谁能想到,她失语半天,这时却恢复,小声辩解:“……我没有等不及。” 他顿了一下,无限幽深的目光看向她,笑意里有深深无奈,没好气道:“是我等不及,行了吧?” 第44章 3.22 话音落下, 便是沉默。 且是让人觉得有几分尴尬的沉默。 柳逾白感觉到梁司月正睁着眼睛在看他,以一种探询打量的视线,然而, 这与他所预期的反应差得太远了。 他等了又等,她还是不说话, 只得轻咳一声:“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在告白吗?” “……”柳逾白无语极了, 他们没报告说她脑子也跟着摔坏了啊, “我说的话,你有哪句不理解。” “哪句都不理解。”梁司月一出声便又忍不住喉咙发紧,当然觉得喜悦, 可是过山车那一下的心脏停跳过去之后, 反而想哭,“这算什么……医院,我还躺在床上, 动也动不了的像个植物人。这不像告白,像临终关怀。而且, 你语气这么勉强, 好像我在逼你一样。” 不求气氛要多浪漫,但至少也该是那晚小河边那样的场景呢。 柳逾白忍俊不禁, 但感觉她真是泫然欲泣,又及时地绷住脸, “那你希望我再说点什么?” “你问我?”她匪夷所思的语气。 拜托,是你在告白又不是我。 “你想听什么, 我说给你听。” 梁司月心境简直有几分悲凉了, 怎么会这样,她也太惨了吧,有比她更惨的被告白者吗, “……柳先生喜欢我吗?” 柳逾白顿了一下,“不然呢?” 在梁司月听来,他这话语气也很勉强,且明显是在逃避正面回答,“我不信,你对我还没有对你的海龟好。” “……”柳逾白一时无语,“我对你还不好?不如去问问,除了你,还有谁敢一再地不给我面子?” 梁司月一下不再吭声了,片刻,才极小声地说:“好吧,我知道了。那我考虑一下……” 柳逾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还要考虑?有什么可考虑的?” “不行吗?你就这么笃定我一定会答应吗?” 柳逾白笑了,“请问我哪一点没有符合梁小姐的标准?” “……反正,我就是要再考虑一下。” 柳逾白估计自己上辈子欠她,或是前些年对她造得口业太重,才会现在不得不由着她一再地蹬鼻子上脸。 除她以外,其他人谁跟他这么“作”,嫌自己凉得不够快么。 “行,你慢慢考虑。” 随她考虑多久,反正人又跑不掉。 柳逾白站起身,将房间里灯打开。 梁司月被骤然亮起的灯光刺得微微眯 分卷阅读111 了一下眼,睁眼即瞧见柳逾白正看着她,脸色不太好。 她一下便笑了。 她眼里上一秒还含着要落不落的泪滴,下一秒,一笑便眼波流转,顾盼生辉,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动人。 柳逾白一下便就没了脾气,跟她确认:“真要再考虑?”明明都这样高兴了,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当然,必须谨慎一点,”她一本正经的辞色,“毕竟,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 她声音渐低,到最后差点把几个字给吞进去。 是因为出声方感觉羞赧,也可能灯光让她失去了方才那一股矫情劲儿,突然就不敢再继续挑战他了。 然而,这句话明显取悦了柳逾白,他愉快地笑了一声,大掌在她头顶上揉了一把,问她:“饿不饿?” “有点。” “帮你把床摇起来?” 梁司月点头。 他西装革履,又是养尊处优惯了少爷气质,做这种照顾人的事,这感觉还蛮违和的。 她当然没说出口,不然太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柳逾白自她右边伸手,揽住肩膀,将她从床上扶起来。 床边放的是她的帆布鞋,她低头看一眼,脚尖去找了找,脚伸进去靸上,站起身。 柳逾白看她手臂,“还疼吗?” “还好,睡一觉好多了。” 柳逾白点头,放心许多的神色,随即掏出手机来,给莫莉发了条消息。 没一会儿,莫莉和小琪前后脚地到了。 小琪将她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从酒店带了过来,正要从中找出她日常穿的凉拖鞋时,莫莉叫她等一下再把东西拿出来,“先把病房换了。” 小琪疑惑,“换病房?” 片刻,进来两个护士,问东西收拾好了没有,好了的话,现在就可以换了。 梁司月什么也不用操心,东西有小琪和莫莉帮她拿着。 柳逾白揽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很自然地半挡在她胸前悬吊的伤臂之前。 乘电梯上楼,等再出电梯,走廊都显得更宽敞明亮些。 新病房十分宽敞,窗明几净,除了病床和独卫,还有一个休息区,放置一组环形沙发和茶桌。除此之外,靠墙还有一个衣柜,一组橱柜,台面上放置烧水壶、微波炉等简易的厨房家电。 显然,这不可能是剧组安排,而是柳逾白自掏腰包。 梁司月一面觉得这过于夸张,一面,又虚荣心作祟,享受他所给予的特殊待遇。 小琪将衣服挂在衣柜里,拖鞋放在床边,洗漱用品摆进浴室里……安置好以后,询问他们晚饭准备怎么安排。 柳逾白让她点外卖,他跟梁司月就在房间里吃。 梁司月受伤了,忌辛辣和荤腥,点的几个菜都很素淡。 好在,她伤的是左手臂,不至于用不了筷。但单手到底很多不便,尤其左手臂还悬吊在胸前,遮挡视线不说,还限制她大幅度地弯腰。 主菜是炒鸡丁,筷子一次只能夹上来一块,吃得别提多狼狈。 一旁柳逾白看得乐了,问她:“要不我喂你?” “才不要!”她自力更生得很。 这俩语气如此之自然,一旁的莫莉却骇得不行,从前柳总“调戏”梁司月,讲究一个隐晦和暧昧,现在却没那些顾及了,大喇喇摆在了明面上。 她多聪明的人,一下反应过来,在被呵斥“先别过来”的那段时间里,他俩多半是摊牌了。 莫莉心情很微妙,恍如自己捏在手里好几年的潜力股一朝涨停。 刚吃完饭,剧组导演和制片主任过来了。 一来,他们是想探望一下梁司月;二来,知道她经纪团队还要一阵才会赶过来处理这事儿,就想打个时间差,先探一探她的口风。 但万万没想到,梁司月团队的人不但来了,来的还是最高规格的,一下显得他俩导演和制片主任的身份都没了话事权。 而且,这位圈内最俱话语权的柳总,并不单单是来慰问员工,态度明显是这事儿不仅他要管,亲自管,还得管到底。 柳逾白倒还是客气,笑说病房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出去找个咖啡馆坐下聊。 他让莫莉留在病房看着梁司月,小琪跟他跑一趟。 梁司月睡了一下午,不想继续卧床休息了,便托着手臂,在房间里散步。 莫莉烧了一壶水,沏了茶,晾在一旁等茶水凉一些。 “手臂现在还疼吗?” 梁司月低头看一眼,“还好,一阵一阵的。” 莫莉笑说:“你不知道,柳总知道消息那会儿多生气,如果这电影他是制片人,恐怕现在剧组上上下下都在写检讨了。” 梁司月有些脸热,“……还好不是,不然太兴师动众,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也不总是兴师动众。”莫莉笑看着她,洞然一切的目光,“……推了晚上一个十分重要的商业晚 分卷阅读112 宴,明天后天的行程也都要么推迟,要么取消。”倒是清闲了她,能跟着消停两天。 “他要陪我做手术么?” “这不是男友应当做的?” “不是……”梁司月窘然,“我……我们还不是。” 莫莉愣一下,“柳总这效率……” “不是!”梁司月简直没底气,“是我……我还没答应他。” 莫莉又是一愣,笑出声,“是你会做的事。蛮让人惊讶的……”更惊讶的是,老板这肚量,居然一点不生气? 她承认自己还是有一点小瞧了梁司月。 梁司月神色尴尬,没告诉莫莉,她真的不是故意。 那时是觉得这表白场景简直离谱,而柳逾白的言辞又让她不服气,所以才没直接答应,然而拒绝又绝非她的本意,只能折中选择“再考虑一下”。 一会儿,护士过来一趟,量体温和血压。 叮嘱她明天早上记得空腹,明天要抽血检查,尽量早些睡,好好休息。 之后,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柳逾白带着小琪回来了。 柳逾白坐了一会儿,一看时间差不多了,小琪还得帮梁司月洗漱,便准备离开。 他起身,向着梁司月招了招手,让她陪他到走廊去站一会儿。等梁司月走过来,走出门,他反手将病房门带上。 梁司月走得慢,不自觉就落后了几步。 前方柳逾白顿了顿,回头看一眼,折返回来,不由分说地将她右手一牵。 她手指蜷了蜷,没有抽回去,也没有煞风景地提醒他,他们还不是那种关系。 柳逾白迁就她步幅,慢慢吞吞地朝着走廊尽头的窗户走去。 到那儿,他松开了手,却就势抬起来碰一碰她的脸,笑问:“这部戏,你还想不想继续拍?” 梁司月知道自己这伤,没个三个月好不完全,但剧组怎么可能等她三个月,哪怕是有柳逾白给她撑腰。 柳逾白一眼瞧出来她的犹豫,“别的你别管,你只告诉我还想不想演。他们工作失误,原本就有赔偿义务。” “……想演。” 柳逾白一点不意外她的回答,但一点不明白,一个配角而已,何至于如此执着,便问:“这个角色有这么好?” “跟这个角色无关,而是……”她依然欲言又止。 柳逾白这回不想让她轻易糊弄过去了,追问,而是为了什么? 梁司月纠结片刻,还是出声,低垂目光不看他:“……我一拿到剧本,就感觉,小段将军这个角色,和你很像。或者说,黄停云和他的关系,和你我很像。” 那时候怎么会预判到今天,单纯是想圆自己一个夙愿。 所以导演夸她入戏快,她一点不惊讶,她是真的在入戏,不过入的是其他的戏。 柳逾白听得都愣了,简直跟不上少女曲折的脑回路,“……梁司月你是什么毛病,放着真品不要,去戏里找一个赝品?” 梁司月脸都红了,“那时候我又不知道的。” “那现在知道了。你还考虑什么?” “……你就这样等不及么?”她反将一军。 “……”柳逾白简直要被她气笑,不由地凑近一步,伸手将她头抬起来,不许她低头不看他,“是,是我等不及。那么……你要吗?” 月光洒了他半身,照得眉眼冷涧青松一样的好看。 她心脏顿时又不会好好地、正常地跳动了,随他探身过来,目光逼近的动作,呼吸都一并忘记。 他声音沉沉:“……要我这个真品吗?” 梁司月告诫自己,美人计、美人计……不要动摇。 别忘了他前面的话多难听,他刚刚才说自己“什么毛病”,听听,这是正经想讨女朋友的态度吗? “我……” 他紧盯着她,她目光再怎样闪躲,亦觉得避无可避。 实在没办法,只好伸出右手,按着他的额头向后一推。 紧跟着自己退后一步,侧身,将左半身朝向他,量他看在她这条断了的手臂的份上,不会没轻没重地动手。 果然,柳逾白犹豫了一下。 她趁机退,再退,边退边说:“我要再考虑一下!” 柳逾白两步就能将她拽回来,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这落荒而逃的姿势未免过于搞笑。 当然,他没笑,而是绷着脸,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走到她面前,小心避开她的手臂,伸手,自肩膀绕过去,用力将她后颈用力一托,让她扬起头来,随之说道:“考虑可以,先把定金交了。” 语气毫无置喙余地。 梁司月眼看他低下头来,遮住走廊顶上的灯光,将阴影投落在她脸上。 她除非闭眼,否则只能看进他的眼睛里。 可这种情况怎么能闭眼。 她不知道,他的呼吸和目光,哪一个更让自己觉得像是罗网里的飞 分卷阅读113 蛾,无处可逃。 沉默一霎,他头又忽地往下一低。 这一下,近到只差分毫,鼻尖即能碰到一起。 她吓到直接闭眼。 然而,顿了一秒,却只听见一声笑,带起的气流在鼻尖上轻轻拂过。 她的脸颊被两根手指轻轻一捏。 随即,呼吸和气息都远了。 睁眼,他已经退开,一手插袋地往前走去。 背影轻快,仿佛将恶作剧得逞的得意,都挂在了后脑勺上。 第45章 4.1 “王冠所彰显的一切固然重要, 然而比起你的王冠,我更爱你的心。” ——安徒生《夜莺》 · 回到病房以后,柳逾白和莫莉也准备走了。 临走前柳逾白让梁司月好好休息, 又嘱咐小琪一定照顾好她。 小琪还记得生活制片魏哥说要派个护工过来的事,提了一嘴。 莫莉问她, 是不是晚上一人顾不过来, 要不要她现在去帮忙找人。 小琪忙说:“忙得过来的, 只是他们明明说了要派人的,都要到休息时间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梁司月急忙朝小琪使眼色, 叫她别说了, 她很怕柳逾白听进心里又要兴师动众。 哪知道柳逾白目光一下便扫过来,“你挤眉弄眼的干什么?” “没……”梁司月小声说。 柳逾白轻哼一声,他太了解她的心理了, “该属于你的权利就得争取,人都欺负到你头上了, 你还想大事化小。” 让小琪明天早上一起来, 就给这个姓魏的打电话交涉,要是敢有怠慢, 汇报给他,他亲自去解决。 事儿说完了, 柳逾白顿了一下,看梁司月坐在沙发上, 三角巾挂着伤臂的模样, 实在怎么看怎么可怜,便走过去,最后再伸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 “走了,早点睡。我明早再过来,有事给我打电话。” 梁司月乖巧点头。 柳逾白走之后,梁司月在小琪的帮助下,勉强洗漱完毕。 她在床沿上坐下,让小琪把手机递给她。 但是犹豫之后,还是决定先不告诉父亲和外婆自己受伤的事,不然他们在外地,着急忙慌的,以外婆的性格,一定要跑过来陪护,她不想外婆这样颠簸。 梁司月将手机锁定,放在枕头底下。 小琪过来扶着她躺下之后,去衣柜里找出来一条毛毯,关上灯,就去休息区的沙发上躺下了。 房间并不完全黑暗,房门的上半窗户里,透进来外头走廊里彻夜长明的灯光。 梁司月仰躺着闭上眼睛,却并不能立即入睡。 这一整天,实在过得跌宕起伏,好像必须要花一点时间才能将它们完全消化。 尤其,是和柳逾白有关的事。 所谓“心花怒放”的感觉,她终于体验到,是哪怕发着呆,只要一想到他的名字,都会不自觉露出微笑。 心脏还悬在半空,鼓胀着没有办法立即落地。 她想了想,右手屈过去,摸了摸枕头底下,将手机拿出来。 小琪还没有睡,拿着手机在更新每天的工作备忘录。 觉察到病床那儿手机屏幕亮起,她忙问,是不是要联系谁。 梁司月说:“没……我给池乔发条消息,马上就睡。” 她单手拿着手机,操作起来实在有一点不方便,勉强地编辑完了一条微博,然后打开微信给池乔发了一条语音消息:我拍戏受伤了,怕你在别处看见消息担心,所以跟你说一下。我明天做检查,后天手术。 她等了等,池乔没有回消息过来,可能是在忙,于是又语音告诉她自己马上睡了,有什么事情就给她留言,她明天早上会看到。 刚想放下手机,顿一下,又再次打开微信,给柳逾白发了一条“我要睡了,晚安”的消息,紧跟着点他头像进入设置界面,点击一下,“置顶”的条目设置成功,变成绿色。 等切出来,柳逾白已经回复她:“晚安。” 梁司月微笑着盯着屏幕看了几眼,呼出状态栏,将手机设为飞行模式,锁定,再塞进枕头底下。 等再闭上眼睛,便觉得今天这一天终于可以以感叹号落下帷幕了。 早上七点刚过,梁司月就醒了。 洗漱过后,等护士过来做常规检查,并送来体检的项目单。 梁司月早上必须空腹,连水也不能喝,就让小琪不用等她,先去把早饭吃了。 小琪说,柳总一会儿可能就过来了,等人到了她再去吃。 梁司月将枕头底下的手机拿出来,关闭了飞行模式,微信立即刷出来一堆的微信消息。 大部分是池乔发来的,刷了整整一屏幕: “卧槽你发微博了?!” “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你 分卷阅读114 跟柳总又是怎么回事?他跟你表白了?!” “你睡了吗!睡了吗!”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睡得着!” “那你先好好休息,明天做完检查了有空一定给我打电话。” “你手术以后要住院吗?住几天?我看看能不能抽出时间过来探望你一下。” 梁司月先切出去,打开自己的微博。 睡前所发的“池乔姐姐英明神武@BNG池乔”这条微博的评论区里,已经超千评论了,点赞最多的,却是有粉丝在问她:“听说月月拍戏受伤了?没有的话求辟谣,好担心[可怜][可怜]。” 往后则是: ——“啊啊啊啊梁乔遗梦还能再磕一百年!” ——“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梁司月笑了笑,回复了第一条:“已经在治疗了,别担心。” 再切回到微信,给池乔拨了一个语音电话。 池乔立马就接了:“你终于打电话给我了?伤怎么了,还好吗?还有还有,柳逾白真跟你告白了吗?什么时候?怎么说的?……” 声音之大,语气之激动,让梁司月怀疑自己是不是开了免提。 她正要开口,却见一旁小琪明显是听见了池乔的话,愣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立马又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冲她飞快地摇摇头,表明自己什么也不会说的。 小琪并不是迟钝的人,有时候也觉得,大老板对小月的关心过了头,但她观察了这么久,排除掉了两人是“那种关系”的想法。 圈子里不是没有某个老板,就是要偏爱手底下的某个艺人的情况,她以为柳梁二人也是属于这一类。 ——毕竟她跟着梁司月都有一年多了,两个人要是那种关系,早就该是了吧? 谁能想得到呢? 战线可以拉长到这种程度,就很离谱。 梁司月叫池乔别激动,能不能一件一件地问。 池乔在“友情”和“八卦”之间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前者,“你伤怎么样了?” “还好,手臂骨折,没有太严重。” “手术有人陪着你么?” “嗯……柳逾白在的。”梁司月小声说。 池乔早就迫不及待要将话题转回来了,听她主动提起,哪里能放过。 梁司月不好意思当着小琪的面说柳逾白的事,尤其她刚刚才一副仿佛受到了惊吓的表情,于是只说:“我等会儿就要去做术前检查了,结束以后如果有空,我再跟你打电话细说?” 池乔无奈极了:“行吧你就憋死我吧。” 挂电话之前,梁司月笑说:“微博我可以删了吗?” “不可以。” 过了片刻,有人过来敲门。 小琪跑过去将门打开,来的不是柳逾白,而是魏哥,带着一个中年女护工。 他一脸赔笑:“真是不好意思,想着得给梁老师找个妥帖细心的,就耽误了些时间。这个阿姨您先用着,要有哪里不合心意的,您跟我说。” 梁司月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魏哥又对小琪说,住院期间的一切日常花费,包括吃喝、出行,都可以留一下小票,到时候交给剧组,一起报销。 态度之殷勤,与昨天明显走流程似的完全两样。 等魏哥走了之后,梁司月问小琪,“你给他打过电话了?” 小琪说还没打,原本想等到八点钟——一般的上班时间到了再打的,她撇撇嘴道:“肯定是听说了柳总要亲自管这件事,怕得罪人,就巴巴地跑过来了。” 梁司月一时心情有些复杂,之前在何讷的剧组还不觉得,可能那部剧毕竟是柳逾白投资的。 现在才知道,原来这圈子里跟红顶白真能到如此不加掩饰的程度。 一会儿,护士过来检查,抽了梁司月几管血,顺便送来体检项目表。 她正被小琪帮忙按着抽血点,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直觉促使着抬头一看,来的果真是柳逾白。 他今日没穿得那样正式,很日杂风的打扮,一件藏蓝色的T恤,搭黑色暗条纹休闲裤,脚上一双系带的休闲皮鞋,超过一米八的个头,肩膀平阔,简简单单的一身,也让他驾驭出模特一样的气质。 更特别的是,他今天戴了副眼镜,银色细边框的,斯文又冷感。 她印象中只见过一次他戴眼镜,还是好久之前,第一回 去他办公室的时候。 柳逾白走进来,顺手就接替了小琪的工作,棉签替她按着臂弯处,同时另一只手抄起放在柜子上的体检单,翻了翻,项目还挺多。 “那个……”梁司月出声。 “怎么?”柳逾白低头看她。 梁司月看着他所按的地方,“偏了。” “……”柳逾白调整一下,按准。 按了一两分钟,不再出血了,柳逾白将棉签丢进垃圾桶里,拿起体检单,“走吧。” 梁司月愣 分卷阅读115 一下才跟上去,“你要陪我去体检?你吃早饭没?” “你检查完了跟你一起吃。” 梁司月不由就扬起嘴角,因为记得他说过,他一般早饭会吃得比较多,比较隆重。今天,却愿意为她舍下这个习惯。 一上午,梁司月就跟在柳逾白后头,跑完这头跑那头。 住院病人和门诊病人不是一个通道,效率会高一些,尤其她明天要做手术,等着要结果,医生已提前打过招呼。 但多少还是会遇上排队的情况,柳逾白虽然有点不耐烦,却也没说什么,陪着她坐在椅子上等,时刻注意检查室外LED屏幕上的叫号情况。 梁司月转头,时不时地偷看他,心里只有喜悦。 第一回 知道受伤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 “这个……”她伸手,指一指他的眼镜,“有度数么?” 柳逾白看她一眼,直接将眼镜摘了下来,往她鼻梁上夹。 有点晕,但应该度数不深。 这眼镜她戴有点大,但觉得好玩,中指按着鼻托,转过头去,想给他cos一个江户川柯南的标志动作。 却发现,他往LED屏幕上看了一眼,随即忽地转过头,盯住了某一处。 梁司月有点莫名,正要顺着看过去,他突然伸手,掌着她后脑勺,将她脑袋往他肩膀上一按。 “……怎么了?” “有人拍照。” 梁司月手掌挡在眼镜上沿,一下便将脸埋得更深,下意识的动作,却没想过,这样其实反而更会给偷拍的人留下把柄。 好一会儿过去。 他脖颈的皮肤上,一股清淡的香味,让她整个都有点目眩神迷了,脸开始发热,便问:“……走了么?” 却听他愉快地笑了声,“骗你的。” 她立即想抬头,然而他早已预料到,手掌紧紧地压在她头顶。 挣扎了好一会儿,徒劳,她突然“啊”了一声,急忙说:“手……” 柳逾白赶紧松开,往她手臂上看,“碰到了?” 梁司月笑得狡黠:“骗你的。” “……”柳逾白伸手便将她鼻梁上自己的眼镜摘下来,一副不给她戴了的架势。 梁司月愕然,觉得他简直幼稚。她不过是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还生气?她都没有生气! 片刻,她注意到LED屏幕,“好像到我了。” 柳逾白要理不理的表情。 她只好拿起单子,起身,“……那我自己去了。” 柳逾白却跟着起身,右手伸过来,一下便抽出她手里的体检单,左手一把抓紧她的右手,“走吧,小残废。” 第46章 4.2 照着体检单子上的项目, 要做的检查全部都做完以后,梁司月跟着柳逾白回到了病房。 莫莉已将早餐备好,待他们进门的时候, 就将打包盒的的盖子一一揭开。 梁司月洗过手,走过去看一眼, 惊叹:“豆腐皮包子!” 不由转头看柳逾白一眼, 满眼的惊喜, 却换得他一个“关我何事”的表情。 莫莉笑了笑,对梁司月说:“整个横城镇上就这么一家早餐店卖这个的,还远得很。等你们半天了, 再放就要凉了。” 梁司月嘴甜道谢:“谢谢莫莉姐, 莫莉姐费心了。” 某人立马扫来一眼。 他把功劳让了出去,梁司月夸别人的时候,他又不高兴了。 这早饭吃得很晚, 都已经临近中午十一点。 柳逾白在病房里没待多久就走了,得回酒店一趟, 下午开视频会议。 叫她好好休息, 他结束了再过来。 趁着这个空档,梁司月给池乔打了一个电话, 简单地说了一下跟柳逾白的事。 池乔问她:“那三张照片的事儿,你们聊清楚了吗?” “这就是为什么我还没松口……我想至少等手术结束了, 找个机会单独和他聊一聊。” “你听听,跟我说话的这个甜蜜语气, 松口不松口有什么两样?” 梁司月在电话这边笑一笑。 池乔说, 大后天休息,可以过来探望她,到时候再细说。 第二天上午, 梁司月手术成功完成。 局部麻醉,意识清醒的情况下,那破肉钻骨的体验惊悚极了,让她差一点心理崩溃。 进手术室是柳逾白送的,出来却不见他的身影。 虽知道他可能忙工作去了,还是觉得几分失落。 梁司月被推回到病房后,便沉沉睡去。 醒来是因为麻醉药已经代谢掉,骨头里开始一阵一阵的疼。 护士叫她忍耐些,实在受不了,会给她开止痛药。 她也说不准什么程度才叫“痛得受不了”,只是性格里最擅吃苦的那一部分开始发 分卷阅读116 挥作用。 微微咬紧了牙关,熬。 小琪可能有些担心,时不时问她,好受些没有。 她开始还会回答一两句,后面就不出声了,也知道自己这样显得有些臭脸,但是实在调动不起来情绪,就小声对小琪说:“我想再休息一下。” 小琪点点头,起身坐到休息区的沙发那边去了。 梁司月现在手臂架了外支架,无法侧身,只有头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她侧过头,脸埋在被子里,拧着眉头,整个表情都是扭曲的。 倒也不至于哭,就是难过,生病且事业发展被打断,让她沮丧极了。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逞强,通知梁国志过来会不会好一些。 小琪虽然和她朝夕相处,但与家人所能给予精神支持还是不一样——她不太敢对小琪有过分的要求,更不敢任性发脾气,出于一个雇主的克制。 一直到了下午两点,柳逾白才回来了。 他还穿着早上送她进手术室时的那身衣服,衣袖挽了起来,纽扣也多解开了一粒。 进屋之后,他径直朝着床边走过来,一手撑在床沿上,躬身,另一只朝她额头探过来,温和的声气:“感觉怎么样?” 梁司月立马将脑袋一偏,躲开他的手。 他愣了下,“怎么了?” “你去哪里了?”她闻到他身上有一股酒气,方才看他的那一眼,也发现他脸色微微泛红,眼睛也不如平日里那样的清醒明亮,明显是自酒桌上过来的。 这让她的问句里不免带上一些情绪。 柳逾白轻笑一声,走过去提一张凳子过来坐下,手肘撑在床沿上,手背撑着脑袋,低头看她,这姿势将她整个围拢在了自己的领地里似的。 “醒来没看见我,不高兴了?”他问。 另外一边,小琪自感这氛围她再待下去不合适,找了个理由,跟两人打声招呼,叫柳逾白记得帮忙看一下输液袋,空了的话,呼护士台过来更换,然后就先就出门去了。 梁司月被他说中心思,但并不想理会他的问话,目光也不看他。 柳逾白打量她片刻,笑说:“以为我撇下你不管了?我是趁你进手术室的时候,解决你继续演这破角色的事儿去了,梁小姐。” 梁司月闻言立即转过目光,“那……” “导演同意等你一个月,之后剧组会配合你恢复的程度,想办法拍中景和特写。远景,以及非正面机位的打戏,找替身代劳。” 这种明显票房和口碑两手抓的电影,一般而言能上真身就不会用替身,否则她也犯不着提前特训了。 确实她受了伤,剧组得负责任,但这类事故都有赔付标准,显然,以她受伤的程度,所能获得的赔付,远不足以让一位在乎声誉的导演放弃一部作品的完整性。能这样折中解决,只有可能是柳逾白从中操作了。 “花了很多钱?”她小声问。 柳逾白没甚在意的语气,向她解释,剧组无非就两个选择,换人或是不换人。换人,一时找不着形象合适,且打戏还过关的,临时培训也得花时间,还要跟其他演员协调进度重拍;不换,那就等她伤好。 “反正都是要等,导演觉得你文戏不错,想保留下来,愿意等你。” 梁司月意识到他是在模糊重点,于是追问,到底花了多少。 “就够做几场特效。”柳逾白瞧她一眼,“反正钱我给了,至于这钱,他们是用来日常开销,还是拿去抠图、AI换脸都无所谓,只要你留着继续演就行。” 他是先兵后礼,今天带了诚意去解决问题,又请了武指邱老师给两方做和。毕竟一个圈里,往后尚有合作的可能,商人凡事讲究一个和气生财。 对方原就怕他追究到底,既能有和平解决的办法,自然求之不得。 梁司月不想吐槽,她觉得他人设都崩塌了,不是认真负责、有艺术追求的制片人吗,“抠图”是什么鬼。 “你这样做,我觉得我要被‘黑’了。”她小声吐槽自己。 “你当这圈子是过家家,淡泊名利就能混出头?规则就这样,和商品的包装逻辑没有两样,实力、运气和资本的扶持缺一不可。你不如努力将自己打磨成合格的商品,甚至于艺术品,有业务能力傍身,到时候舆论‘黑’你也只能‘黑’一些皮毛。” “……我知道了。”梁司月低声说。因他拿钱解决问题的心理压力,被他几句话打消掉。确实,她已是资本的既得利益者,得了便宜,还想挣个清白名声,就未免显得矫情了。 “知道什么?我看你还差得远,小赔钱货。”柳逾白轻哼一声,“不感谢我不说,还敢冲我发脾气。” “因为……出手术室没有看见你,我以为不告而别……。”梁司月自觉这话有些像在撒娇,不大好意思地垂下目光。 这句话倒还中听。 柳逾白伸手捋一捋她额头上的发丝,故意说道:“梁小姐是我什么人,还要我全程陪同?” 梁司月 分卷阅读117 一下便被噎住了。 柳逾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不是要考虑吗?考虑个够,回头再因为这样的事情怄气,我可再懒得和声细气哄你。” “……不是说喜欢我吗?” “身份不同,待遇不同,懂吗?” “……”梁司月被他说得当真有点怄,不知道是怄他还是怄自己。 说了一番话,柳逾白也有些乏了,起身去拿了一瓶水,喝下半瓶,瓶子搁在一旁,再坐过来。 对她说,要趴着休息一会儿。 说着,便将脑袋伏在床边,她的右手旁。 梁司月深感柳逾白这个人,实在是很复杂,好像有时候娇气得要死,又好像其实特别的随性,比如现下,这样将就的条件他也不挑剔。 他就这样伏着,许久没说话,梁司月觉察到他好像要睡着了,忙说,“你要帮我看着输液袋呢。” “自己看,快完了叫醒我。” “那你去沙发上睡吧,舒服一点。” 柳逾白不理他。 片刻,她便听见均匀而低沉的呼吸声,人已经睡着了。不由地歪过头去看一眼,看见他贴着自己手臂的脑袋。 犹豫地伸手去,轻轻地揉了一下他墨色的头发。 发质竟然出奇的柔软。 手感叫她有些上瘾,不由的多揉了几下。 柳逾白忽地伸手,一把将她右手抓住,抬起脸,瞧她一眼,蹙眉问道:“干什么?” 梁司月扭一下手,觉察他握得更紧,一下就有点慌了。 柳逾白收回目光,却不再看她,而是目光落在她手上,仿佛不过好奇,将她手掌打开,漫不经意地往她掌心里瞅了一眼,再抬眼看她,“好不容易睡着,你吵醒我。手痒了?” 梁司月局促极了,开始轻轻挣扎,他却忽地用力,捏紧了她的手指,叫她挣脱不得。随即将她手一抬,那样自然不过地,嘴唇碰了一下她手掌大鱼际的位置。 不能说这动作有什么意味,因为他做起来实在过于顺理成章了。 而就在这时,外头响起敲门声。 梁司月一霎便抽回了手,蜷起来往被子里塞。 耳朵红得发烫,甚至几分发疼。 柳逾白说了声“进来”,坐了起来。 如果不是门打开的瞬间,她听见他轻轻笑了声,甚至会怀疑,刚才那个行为,根本没有发生过。 第47章 4.3 柳逾白又待一天, 必须走了,公司好几个重要文件等他签字才能继续走流程。 走的这天早上,他还是额外抽出半小时时间过来探望梁司月, 顺便告别。 病床旁边的柜子上,还放着昨天晚上, 演小段将军的秦老师和其他几个演员过来探望时留下的水果。柳逾白坐在凳子上, 拣了一只橘子, 剥完吃了两牙,剩余的放在了柜面上,跟她说了会儿话, 一看时间, 差不多了,便站起身道:“走了,好好养病, 回去那天提前通知我……” 梁司月紧跟着接话,“你要去接我么?” 柳逾白挑了挑眉, “我有这么闲?” 梁司月笑了笑, 她知道他只是口头上这么不饶人。 柳逾白走之后,梁司月从病床上起来洗漱。 结束之后, 小琪下去给她买早餐。 小琪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推门进来, 是许久不见的池乔。 她穿一件裹胸式的格子短上衣,搭高腰牛仔裤, 个头虽小, 比例却很好。 池乔进门摘了帽子,冲梁司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两个梨涡又甜又乖。 她张开手臂, 笑说:“宝贝儿,无聊坏了吧,英明神武的池乔姐姐来探监了。” 梁司月笑了。 别说,见到池乔真有一种见到了太阳的感觉。如果不是手臂动不了,她很想上去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池乔大包小包的东西,吃的玩的,全是她所喜欢的。 两个人碰头之后先兴奋地、无意义地叽叽喳喳了半天,方进入正题。 池乔昨天晚上凌晨两点到的,酒店住了一晚,大早就过来。 她前一阵都在公演,忙到一天只睡四个小时。今年女团的人气突然有了一个爆发式的增长,而团员合约差不多只剩下两年时间了。公司于是拼命压榨,各种各样的通稿给她们接了一堆。 一提到这些事情,池乔就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三两句根本说不完,于是摆摆手说算了,先不聊这个了。 话题转到梁司月身上,问她,和柳逾白打算怎么办。 梁司月笑说:“顺其自然呀。” 池乔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的神色。 “怎么了?” “我们团昨天上午去拍杂志,摄影师的指定造型师是个香港人。她给我们做妆发的时候,聊起一桩八卦,说崇城这边有个名媛,嫁了香港一个假富豪,现在 分卷阅读118 两人正在闹离婚呢。以前名媛跟她老公上杂志的时候,她还帮忙化过妆,觉得很是唏嘘。“ 梁司月听得一头雾水,“……然后呢?” 池乔纠结极了的神色。 “你快说,再这样我要打你了。” “我们当时也是你这个反应,毕竟那是圈外人,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造型师就说,那名媛跟柳逾白是认识的。柳逾白早些年不是拍过几部电影么,就是名媛的父亲牵线搭桥的。我突然就想到了那天看的那三张照片,找出来问她,照片里的女人,是不是就是她八卦的人。造型师看一眼就说是的,这照片她也见过,香港那边一些小报偷偷刊登过的。” 梁司月没觉得目前为止,这番话有值得让池乔吞吞吐吐的地方,于是让她直接说重点。 “造型师说,据说,柳逾白高中时候跟这个名媛是男女朋友。”池乔铺垫这么一大堆,也是为了这最后一句话,说完,便立即去看梁司月的反应。 哪知道,梁司月比她以为的要平静许多,“他这个年纪,这个身份的人,不会一点过去也没有。” “但是你一定要问清楚,好不好?毕竟前脚刚刚被人拍到跟人一起进出公寓,后脚就跟你表白,我总觉得……” 梁司月点头,“我知道。” 实话说,她这几天因柳逾白而持续高涨的心情,因池乔的这番话,有少许降温的感觉。 他愿意宠着她,她可以是一切。 而倘若他不愿意,那在他那里,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池乔抓住她的右手,恳切说道:“小月,我没有要给你泼凉水的意思。我当然希望,你能跟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但是,柳总的身份和年龄都摆在那里,注定他比我们要复杂得多了。如果换成是其他人,我根本不会劝,因为毕竟跟他这样的人谈恋爱,意味着至少可以在这个圈子里少奋斗十年。但是你不一样,你是我最最最好的朋友,我也清楚你热爱表演,你想为了外婆过得更好,除此之外你没有任何功利心,更不可能拿自己的爱情和名誉去做交换。我跟柳逾白接触也不多,说不好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你要自己问清楚,自己做判断。“ 梁司月也应得恳切:“我知道的,我也知道你关心我。” 沉默一下,她又问池乔,“你知道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吗?” “曲心慈。我搜过了,蛮漂亮的,明艳大气的那种美女。” 梁司月苦笑:“……你这一刀补得好。” 池乔一直留在病房,陪梁司月吃过中饭。 中午,池乔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说是下午去镇上的剧组探个班,然后就得准备走了。 “探谁的班?你有朋友在这里拍戏么?” “方译臣——你还记得谁吧?” 梁司月点头。之前池乔演小配角,一起搭戏的那个影帝。 “你跟方译臣不是不对付么?” “别提了,”池乔一言难尽的表情,“我前阵子不是密集演出么,有一场开演之前,我突然嗓子说不出话来了,去做雾化,结果在医院碰见了方译臣。离开医院的时候,他用保姆车载了我一程。我这回是去还他的人情的。” 梁司月却听出来别的信息:“公司没派车送你?” 池乔默了一下,才说:“其他队员要演出,车和助理都跟她们去了。” “你自己打车去的?” “嗯。” 梁司月气愤不已:“现在团里人气都靠你带,结果他们连应有的待遇都不给你。” 池乔苦笑,“我粉丝已经撕过公司和经纪人了,还波及到了谢雨湉……公司叫我约束一下粉丝,不要引起团队割裂。算了算了,还剩两年,我忍一忍就过去了。” 对此,梁司月也无可奈何,她自己都才是一个刚起步的小艺人,帮不了池乔什么忙,只好叮嘱她,该争取的利益,一定要记得争取。 下午,梁司月等池乔走了以后,拿出手机偷偷地搜了一下“曲心慈”。 与之关联的照片并不多,但模糊的几张,确能看出,果真是个张扬明丽的大美人,与她这种,说好听了叫“高级脸”,说难听了就是寡淡的长相,全然不一样。 她决心不可以再拖延,出院回崇城休养,第一时间就得把柳逾白约出来,聊清楚这件事。 至少,他的“喜欢”,就是她质问的立场,是吧? 住满一周,梁司月出院了。 柳逾白叫小琪给她定了头等舱,机场回去的车也已经给她安排好了,但他本人不在崇城,出差去了,过两天才回来。 梁司月到家以后,梁国志和外婆的反应不作多想,担心之余不免斥责她,出了这么大的事还瞒着家里。 她花了好长时间,才将两人安抚下来。 在家休养的日子,比在医院自然舒服得太多。 外婆在新家也适应得如鱼得水,附近大型商超复杂的积分、会员制度,她了如指掌,总能第一时间买到新鲜便 分卷阅读119 宜的食材。 晚上一桌营养餐,梁司月被外婆劝着,吃了超出日常能够摄入的热量好多倍,担心极了,要照着这个架势,在家待满一个月,复工的时候恐怕戏服都穿不上了。 知道柳逾白在忙工作,梁司月也没怎么微信打扰他。 直到第二天下午,崇城下了雨。 外头暴雨如注,被玻璃窗隔绝的室内却十分安静。 外婆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抱着遥控器。 梁司月起身,偷偷从她手里抽出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彻底寂静的空间,她待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给柳逾白发消息:你明天回来么? 大概过了五分钟,就在梁司月以为柳逾白可能在忙,没有看见消息的时候,他回复:怎么,想我了? 梁司月笑了笑,回给他一串省略号。 然后又问他:我可不可以去你家里看雨。 柳逾白:你不是知道入户密码么,自己去。 梁司月:你不怕我乱翻你的东西么。 柳逾白:呵。 梁司月回卧室拿了一件外套披上,又给外婆盖了一块毛毯,拿上钥匙,换了鞋,轻手轻脚地出门去了。 似乎每一回来,柳逾白的家里都是洁净无尘的。 她直接去窗边坐下,风卷着雨水打在三面的落地窗上,无声,亦有磅礴的气势。 梁司月拍了照片,发给柳逾白。 这一回,他没再回复,应当是忙去了。 梁司月干脆就找来一只抱枕,放在窗前的地板上,小心翼翼地躺下去,头枕在抱枕上。 她在微不可闻的雨声中昏昏欲睡,直到听见门口忽有人在按密码。 她立即右手撑在地上爬起来,心道不会吧,柳逾白提前回来了? 迫不及待地朝门口走去,然而走到客厅中央,脚步骤然一顿——推门进来的是一个女人,穿一件紧身T恤,和宽松的运动风格的休闲裤,脚踩着运动鞋。如此简单的打扮,却很显身材,胸大,腰细,腿长。 梁司月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认出来,她是曲心慈。 之所以没能一眼看出,是因为她眼窝处和嘴角,似有些未愈的淤痕,整个人很是憔悴,瘦得有些脱相了。 曲心慈显然是没料到屋里还有人,惊讶极了,“你是……逾白的助理?” “我……是邻居。”梁司月掩饰自己一时惊涛骇浪的心情,尴尬地笑了一下。 曲心慈打量她片刻,似是恍然大悟:“女朋友吧?逾白不可能让邻居进屋的。” “不是……真的是邻居。” “是吗?”曲心慈笑了,饶有兴趣地再看了她几眼,问道:“我过来找一点东西,你知道他的书房是哪一间?” 梁司月指了指其中一个房间。 曲心慈推门进去了,梁司月则在沙发上坐下,如坐针毡的难受。 曲心慈来之前跟柳逾白打过招呼吗? 如果打了,柳逾白既然知道她在他家,又让曲心慈过来,这个操作未免…… 而如果没打招呼,岂不是说明,曲心慈随时都能进他的家门? 无论是哪一种,都够叫她意难平。 大约过去十分钟,曲心慈自书房出来了,笑对她说:“东西找到,我先走啦。” 梁司月不由点点头。 曲心慈又问:“你真的不是他女朋友么?” “真的不是。”梁司月笑一笑。 曲心慈耸耸肩,举着手里相簿似的东西,朝门口走去了。 曲心慈离开没多久,梁司月也待不下去了,下楼,回家。 进电梯,她心情也好似跟着电梯一路下跌。 背靠着轿厢,单手打字,给柳逾白发了一条消息:明天回来的话,我想跟你谈一谈。 家里,外婆已经醒了,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煨汤,问她这么大雨,去哪儿了,也不打声招呼。 梁司月笑意很淡,“就下楼去走了一会儿。” “外头下雨呢,你到哪儿走去了?” “楼下大堂,没出去,没淋到雨。” “还是好好休息吧,你这个手臂哦,也不知道几时能好……”外婆絮叨着,打开了水龙头。 梁司月将自己沉进了沙发里,仰躺着,一言不发。 晚上吃过饭,和外婆看完八点档的电视剧,洗漱过后,梁司月就回房间休息去了。 听了会儿音乐,临近十点,准备关灯睡觉的时候,手机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柳逾白:睡了? 梁司月看一眼,犹豫要不要回的时候,他又发来一条:我到家了。 她还是没有办法不理他,回复:还没睡。 柳逾白:那你出来,我在电梯里等你。 想见到他,又害怕和他对质的结果。 以这样的心情,梁司月拖延了五分钟才出门。 一打开门,吓得退 分卷阅读120 后一步——柳逾白就站在走廊里,身旁立了一口黑色行李箱,等得不耐烦似的, “啧”了一声,眼底却是有笑意的。 梁司月走过去,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 走到了最里面的角落,背靠着轿厢,抬头看他,“……你很过分。” 她是微微带了一点笑容在说这句话的,只是笑意有些凉,说完便低下头去。 柳逾白挑了挑眉,正要问她,他都提前回来了,怎么还能讨她一句抱怨,却立即意识到,她声音里有很潮湿而含糊的气声。 一愣,低头去看,她低垂着眼,正盯着地面。 以为她在哭,其实是没有的。 他没有犹豫,一步走近,抓着她的右手手臂,往自己跟前一带。注意没碰到她戴着固定带的左臂,留足距离,弯下腰一把搂住她。 低头,挨着她额头,问:“怎么了?” 梁司月闻到他身上有些风尘仆仆兼有雨水的气息,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像纸张似的被人揉乱,又扔进了水洼里。 “……既然喜欢我,又为什么随意让前女友进家门?”她声音虽低,一字一句却清晰。 柳逾白愣一下,“谁?” “……曲心慈。你别问我了!”梁司月有些难堪。 柳逾白一脸困惑地想了片刻,哑然失笑,“小朋友,你的情报网够厉害的。” “那就是真的……” 此时电梯已达柳逾白所住的楼层,他松开她,一把挽住她的手,将她往电梯外面带,“让我吃口东西,慢慢跟你说。”无奈,几分如哄小孩儿般的语气。 第48章 4.4 明明是同一个地方, 但因为柳逾白的回来,而气氛显得完全不一样。梁司月进门的时候,再没有整间屋子都空空荡荡的孤寂感了。 柳逾白将行李箱推进门, 就放在门厅里,暂时没打算整理。 他先走进洗手间, 洗了一把脸, 出来的时候, 梁司月在检查家里的冰箱。 “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在翻什么?”然而,让他自己都倍感莫名其妙的是, 他居然也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站在她身后,往冰箱里看了一眼。 梁司月将冰箱门合上,“那你要吃什么?” 柳逾白还没说话, 她又说:“我家里有剩菜,要不要我下去偷……拿一点上来, 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柳逾白笑了声, “你消停点。在车上点外卖了,一会儿就送到。” 他往沙发那边走, 抬眼看见窗边的地板上有一只抱枕,便问, “你扔那儿的?” 梁司月看一眼,赶紧准备走过去拾起来, 柳逾白已经先她一步了。 柳逾白将抱枕丢在沙发上, 坐下,抬头看她一眼,拍了拍自己身旁, 示意她过来坐。 梁司月犹豫了一下,走过去。 他们先没有说正事,柳逾白关心她的伤势恢复情况。 有的没的聊了几句,楼层对讲机响了,柳逾白起身去接通,开了楼下大门,没一会儿,外卖到了。 柳逾白点的是吞拿鱼火腿三明治,虽然饿,却累得没什么胃口,草草地吃过,点了支烟。 抽了两口就按灭,复又去沙发那里坐下。 梁司月单手抱着那只抱枕,下巴抵在上面,这时候转过头来看他一眼。 她几分严肃的神情,让柳逾白也不打算跟她玩笑了,“在生气?” 梁司月摇头,“不是生气,是……” “是什么?” “……你当我是在做心理准备吧。” “三两句话就能解释得清楚的事,你需要做什么心理准备?”柳逾白手臂搭在了沙发靠背上,身体往后靠,一手松解了纽扣,一边问她:“你先说说,你都听来些什么?” 梁司月先没说什么,掏出手机,找出那三张照片拼成的长图给他看。 柳逾白只往屏幕上扫了一眼,一时哑然,“这都多久前的事了?上回我去找你,你就是在为这事儿生气?” 梁司月以沉默作为默认。 于是,柳逾白耐心跟她解释,自己跟曲家的曲折渊源,以及这照片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被拍下来的。 实则,因涉及到曲心慈的隐私,事关她被家暴的事,原本他不会随意同别人提及。 而至于说他跟曲心慈高中曾是男女朋友,这事说来,就更曲折了: 曲心慈比柳逾白大一岁,从小便是被骄纵的千金小姐,她以“姐姐”自居,伙同其兄长曲心诚,成天捉弄柳逾白。 她很想看看,这个似乎天生臭脸,年纪小小便成熟远超常人,总是冷冷不大爱搭理的人“弟弟”,有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她花样频出地折腾了大半年,什么招数放在柳逾白身上都不奏效,最后,唯独有一招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杀伤力:那时,凡柳逾白去曲家做客,她总会特别夸张地“造谣”,说柳逾白的冷淡,不过是对她“爱你 分卷阅读121 在心口难开”的别扭。搞得柳逾白百口莫辩,越澄清还越坐实了她的这番高论。 说得曲柳两家家长都当了真,还曾玩笑间口头上给两个小孩订了亲。 后来父母离婚之后,柳逾白去了南城,高中再回崇城的时候,曲心慈已不是小时候凶悍的女霸王,早长成了艳光四射的名媛小姐,追求者众。 曲心慈对另一半的审美一贯稳定,喜欢年纪较她大的,性格温和的、有知识有涵养的。她对毛毛躁躁的同龄男生的示爱不堪其扰,正好这时候柳逾白回来了,十五六岁的少年,长了一张绝情断爱的漂亮脸蛋,拿来做挡箭牌再合适不过。 那时候柳逾白对人际交往没有半分兴趣,曲心慈的存在,同样多少替他挡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也就懒得辟谣。 久而久之,大家真就以为两人是一对儿,甚至还包括曲家的人,以及柳逾白的高中同学李垚。 至于今天曲心慈来家里的事,是昨天曲心慈说要来取早些年搬去香港之前,存在他这儿的一本相簿。 他因在外地,就给了密码叫她自己来找。 谁晓得曲心慈这般拖延症,今天才来,还正巧跟梁司月撞上了。 不是多复杂的事,柳逾白片刻就解释清楚了,末了,说道:“当时不问我,憋到现在,再自己跟自己生闷气。梁司月,你缺心眼吗?” 梁司月现在已经很少为柳逾白的这些“垃圾话”而较真了,但是当下让他直接点出自己仅凭情绪的行事逻辑,还是叫她觉得,有一点难堪,因为真是她错怪他了。 而她原本可以坦诚问出来的,拖到现在,又平生了一些是非。 梁司月低下头去,轻声地道了句歉,又说:“……你可以觉得我的行为幼稚且矫情,但请不要否定我患得患失的心情。” 再真诚不过的语气。 柳逾白一下顿住,转头去看,她低垂的侧脸,在客厅的落地灯浅黄色的灯光下,实在有一种既坚定又脆弱的矛盾的美感。 他往她那边挪一下,挨着她坐下,侧身,手臂仍然放在靠背上,但一伸过去就能搂住她的肩膀了。 他语气不由的温和下来,“既然觉得患得患失,为什么不干脆答应我?” “因为……”梁司月顿了一下,“这种患得患失,并不是身份的不确定带来的。” “那是什么,觉得我对你还不够好?” 梁司月摇头,“我接下来的话,你可能会觉得都是小孩子的较真,但是都是我的真心话。” “你说。” “我……我想知道,你是抱着什么打算,想要跟我在一起呢?是认真觉得我们会有结果;还是喜欢就在一起,不用考虑那么多?” 柳逾白一时沉默,倒不是他对这个问题没有答案,而是没想过梁司月会想得这样远,毕竟,在他看来,她不过还是一个小孩,小孩是最注重满足当下的。 他问:“我的打算不一样,你的答案也不一样?” “不是的,”她摇摇头,目光更低,只让他看见眨眼时长长的睫毛,投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是一小片浅灰色的阴影,“我的答案都一样,都是要……奋不顾身的。”不过,一个结局破灭,一个结局圆满罢了。 但至少叫她有心理准备。 柳逾白心脏突地跳了一下。 这种感觉实在陌生。 坦白说,今天坐在这儿,正襟危坐地谈什么在一起的打算,这体验已经足够陌生且怪异了。 可他不反感,因为意识到,他手里攥的是一个小姑娘易碎的真心;而小姑娘不知道,她同样的也攥住了他的心魂。 他手伸过去,抽出了她抱在怀里的抱枕,当她几分怔忪地抬眼看他的时候,他手落下去,抓紧了她的右手,声音沉沉地问她:“你想有结果吗?“ “我……” “想吗?” “想。” “那就会有。” 梁司月愣一下,长睫毛起起落落,片刻,才屏住呼吸,抬起头来,看向柳逾白。 他的表情认真且严肃。 如柳逾白这样骄傲的人,恐怕怎么样都无法坦率说出半个“喜欢”,或者“爱”。 可这承诺远远比它们更动人—— 你想有结果吗? 你想,就会有。 梁司月说不出话来。 便侧过身,将自己投进他的怀里,这条受伤的左手臂实在碍事,阻止她更亲密地主动拥抱他。 可是,将额头抵靠在他胸膛上,感觉他手掌搂住了自己的肩膀,这样的体温熨帖,已经足够让她心脏被喜悦又酸楚的心情充满了。 一抬眼,便对上柳逾白正注视她的目光。 他永远不会温情超过三秒钟,这时候便笑了声,问她:“满意了?” “……不满意。”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还有几个要求。这是……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我对它有过一些 分卷阅读122 幻想。”她声音渐渐地低下去,说这样的话,实在没办法不觉得不好意思,“我希望,至少不要打折扣。” 柳逾白几分玩笑的语气:“你先说,我考虑看看。” “不准考虑,你必须答应我。” 柳逾白挑了挑眉,“还有这样的一锤子买卖?用户协议都没你霸道。” 梁司月被逗得笑了一下,“以后不管是谁,你不可以随意让其他女性进你的家,我会吃醋,真的会。还有,我不想被排除在你的生活之外,以后你工作之外遇到什么事,要告诉我。” “你倒是可以胆子再大一点,要不明天就官宣公开?”柳逾白逗她。 “……你想毁了我的事业吗?” 她煞有介事的语气实在好笑,柳逾白笑问:“还有吗?” “暂时没有了……想到我再补充吧。” “还要补充?” “用户协议也是要更新的。” 柳逾白没有半点迟疑,爽快地说:“都答应你。你现在就可以过去把入户密码换了。” 他故意臊她一下。 “我才不换,这种事情要看你自觉。” 柳逾白:“……” 一时间,沉默了片刻。 柳逾白低下头去。 她立即额头紧紧挨着他的胸膛,更深地低下头去,小声说:“……你先不要看我。” “怎么?” “我现在……很不好意思。” 即刻,他意味深长地笑一声,“才到哪儿,就不好意思了?” 热气烘得她脸都烧起来,只好假装没有听懂他的话。 第49章 4.5 不久, 梁司月便感觉到了这个拥抱的姿势,维系起来的艰难,她必须时刻注意不能压迫到左手。 摊牌之后, 正式确定关系,气氛骤然变得别扭起来。 从前没有谈过恋爱, 无法借鉴, 她不知道其他的情侣这种情况之下是不是都这样。 总之, 她不擅长处理这种别扭,借口想要喝水便推开了,赶在柳逾白伸手过来拦她之前, 飞快地往厨房走去——她好怕柳逾白又要趁机逗她, 说一些叫她不知道怎么招架的话。 拉开冰箱门,拿出一瓶水,却犯了难, 她可以单手做很多的事情,但这里面绝对不包括拧瓶盖。 “柳……”她下意识要喊“柳先生”, 又觉得称呼会否太生疏, 顿了一下,还是算了。 这么多麻烦, 这瓶水不如不喝。 正要放回冰箱,而柳逾白已经听见她的声音走过来了。 看见她拿着水瓶手足无措地站在冰箱前面, 立即明白了她的困境,一时乐了, “这回不自己拧了?” 说的是夏天她还在武术培训基地上课的时候, 那晚去看她,到小河边散步买水,她非要自己把瓶盖拧开。 其实, 梁司月也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件事才犹豫,她知道在拆她台这方面,柳逾白一贯不遗余力。 果真。 梁司月只好说:“如果凡事我都自己做了,那你要做什么?”便故作镇定地将水瓶递给他。 柳逾白笑了。 梁司月不渴,一点也不渴,但还是接过打开的水瓶喝了两口。 她喝水,而柳逾白在看她。 看得她窘迫极了,脑子短路般地递过水瓶,“……你也要喝?” 柳逾白明显地顿了一下,随即笑出声,真就接过去喝了两口,而后瞥她一眼,惯常揶揄的语气,“你是打算跟个破水瓶子耗上一晚上? “那……”她脑子早就彻底短路,不单单因为知道柳逾白这人某些方面有多洁癖,还因为,那是她喝过的呀…… 柳逾白倒没多大反应,拧上瓶盖,将水瓶搁在一旁的流理台上,叫她出去说点正事。 梁司月问:“什么正事?” “……他真被问住了,能有什么正事,不过因为好几天没见着她了,想多让她待一会儿而已。 当然,柳总是不会承认的,编也要编出“正事”来,便将她的手一挽,往客厅带,走到一半,又拐去书房。 抬手按门边开关,灯光倾泻而下。 书房宽敞又明亮,长而宽的一张黑色书桌,放了一台电脑,几本书,一些杂志。座椅后面是高及天花板的一面书柜,除了书,还有许多电影碟片,有正放亦有侧放。正面朝外的那些,可能便是柳逾白的珍藏。 梁司月瞥了一眼,里面有许多她连名字没听过的冷门作品,但也不乏《教父》、《辛德勒名单》、《美丽人生》这样耳熟能详的豆瓣top50。 柳逾白抽出椅子,将她按在那上面,又俯身将电脑主机打开。 梁司月惊讶于柳总这台Windows系统的电脑开机快极了,而桌面的整洁程度更是让她咋舌。 柳逾白打开了邮箱,从某一封邮件里将附件下载下来。 公司成 分卷阅读123 立十周年宣传部做的纪念册,排版的电子档,发给他最后过目。 柳逾白让她先帮着看一遍。 “有什么标准吗?” “看你心情。” 柳逾白丢了鼠标,朝外走去,他要先去洗个澡。 梁司月将这个pdf文件点开了,没急着往后翻,反倒先津津有味地看起了卷首的企业文化、发展历程诸如此类的介绍性内容。 公司成立十周年,柳逾白今年32岁,那岂不是,22岁他就有自己的事业了? 梁司月一时好惭愧,她今年20岁,一部作品还未播,一部作品拍一半受伤回家“抠脚”了,哪怕她再怎样超常发挥,天时地利人和地在22岁拿个影后,也赶不上柳逾白的成就了。 她点着鼠标,一页一页往后翻。 对有些事情,她相当迟钝,如果不是看这个纪念册,她都不知道柳逾白签了这么多大腕儿,还直接或者间接投资过那么多有口皆碑的影视作品。 然后膨胀了一秒钟——柳逾白愿意签她,说明在他心里,有朝一日她也是够格被印上这纪念册的吧? 从头翻到了尾,最后几页,是所有签约艺人和重要部门领导的签名。 最后单独的一页,留给了柳逾白:筋骨清正劲道的草书,“柳”字的右半边,“卯”的一竖拖得长长,侠客出鞘之剑一样锋利。右下,还草签了一行英文,她努力地辨认了一下,认出应该是“Andersen”。 书房外传来脚步声,是柳逾白已经洗完澡过来了。 他换了一件海军蓝色的棉质T恤,同样棉质的蓝色暗条纹居家长裤。洗漱过后,旅途的疲惫都似一扫而净,整个人显得清爽极了。 他走过来,一手撑住了座椅的扶手,站在她侧后方,往电脑屏幕上瞅一眼,问她,看得怎么样了,有什么想法? 梁司月只说,蛮好的,她没看出来哪里不好。 “那你帮我把邮件回了。” “……啊?” 柳逾白并不是开玩笑,鼠标点开了邮箱,让她打字。 “我左手……” “就打一句话,‘可以付印’,还用不上你两只手。“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回复。” “因为我懒得。” “……” 行,谁让他是老板呢。 梁司月右手“一指禅”地打完这四个字,回头看了柳逾白一眼,柳逾白却说:“发啊。” 梁司月看着抄送列表里的一堆名字,各个挂着响当当的名头,无端紧张。就四个字,她还反复检查了三遍,直到听见柳逾白笑了一声,才鼠标点下“发送”按钮。 她顺便瞥了一下屏幕的角落,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犹豫了一下,便说:“我得下楼去休息了,明天要去学校上课。” 柳逾白“嗯”了一声,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因他手臂撑在了座椅扶手上,她没法将座椅往后推,不得不再出声提醒一次。柳逾白这才往后让了一步。 梁司月站起身,离开了书桌,朝书房外走去。 柳逾白跟过来送她,“明天晚上有没有空,带你出去吃饭。” 梁司月忙不迭点头。 “你几点下课?” “应该下午五点钟就能回家了。” “那你先回来,我下班了过来接你。” “嗯。” 走到玄关处,梁司月顿下脚步,转身微微笑说:“那我走啦。” 柳逾白看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只伸手往她脑袋上揉了一把。 梁司月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被他一把揉乱,无端的,生出一种践行自己“奋不顾身”的信念的冲动。 脚步就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即去开门,抬头看他一眼,还没对上他的视线,就低下头去。 柳逾白眼神复杂地瞅着她。 他就没谈过这么纯情的恋爱,小朋友这一套动作搞得他难受死了,他甚至都不确定,她懂不懂这时候的要走不走根本是一种邀请。 想了想,叹口气,伸手,抓住了她背后的门把手,将门打开了,板着脸,手指点了点她被固定带束缚的左手,“真以为这是免死金牌?” 梁司月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疑惑的一个“啊”字还没说出口呢,柳逾白已经伸手搭着她肩膀将她往外赶了。 “……你不送我到楼下就不说了,还赶我。” “就十几层电梯,送什么送?你伤的是脚?” “……” 她确定了,哪怕关系变了,柳逾白的原汁原味都不会变。 回到楼下,梁司月拿钥匙打开门,没开客厅灯,轻轻地阖上门,用手机照明,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房间。 不知道池乔是不是已经在休息了,但好消息一定要第一个跟最好的朋友分享,便发微信给她:我们在一起了。 如池乔这样的网瘾少女,除非在忙,否则一定手机不离手。b 分卷阅读124 r   果真,消息发出去没到三秒钟,她便回过来一串的感叹号,紧跟着问那曲心慈是事情有没有问清楚。 梁司月先切出去,给柳逾白发消息。她打字不方便,想了想,直接发语音消息,对他说“我已经到家,在床上躺下了”。 从前她是绝对不敢给他发语音的。 再回到和池乔的聊天界面,同样发的语音,提炼重点地解释了一下,消除她的担忧。 池乔:太好了太好了,祝你们幸福。 附带呜呜大哭的表情包。 梁司月在屏幕这边傻笑,也发给她一个表情包。 切出去,柳逾白已经回复她了。 她看见显示的是一个2秒钟进度的语音条,愣了一下,手机差一点滑下来砸到脸上。 激动地手指点开,手机里传出他的声音,听起来和面对面有一点微妙的不一样: 早点睡,晚安。 第二天,梁司月下了课以后回到家。 因为晚上要跟柳逾白一起吃饭,想要稍稍打扮,但一只手实在无法完成化妆这样的高难度操作,只好作罢。 只换了一条白色到烟蓝色渐变的雪纺纱连衣裙,带一件宽松的薄款针织开衫,以随时应付入秋以后渐凉的夜色。 即便是衣服,换和脱也是困难重重,要在外婆的帮助下,先摘了固定带,穿上裙子,再绑回固定带。过程中得注意手臂不能大幅度动作,实在是复杂到让人没脾气的一套流程。 在家里等到大概六点半,接到柳逾白的消息,叫她下楼去。 外婆坐在沙发上,身旁竹筐里放着针线和布头,她戴着老花镜,修改过几天舞蹈队表演要穿的统一的演出服的腰身。因为梁司月要去外头吃,梁国志晚上也不回来,她不用忙着做饭,晚上自己煮个面凑合一下就行了。 外婆抬头瞅她一眼,“吃完饭早点回来啊,在外面注意手臂,可别在哪儿撞了。” 梁司月应下之后出门。 没告诉外婆,一起吃饭的对象是柳逾白,只说是跟学校的同学。 车停在小区门口。 梁司月拉开车门,驾驶座的柳逾白,惯常工作状态的装束,但仅仅是白衬衫,在他身上也有蕴藉风流的效果。 可能衣服如何,端看脸长得如何。 梁司月小心翼翼地上了车,问柳逾白,自己这身衣服可不可以,吃饭的地点会不会过于隆重到让她不能登门;假使如此,能行使他的“钞能力”通融一下吗,因为:“……让我换衣服不如杀了我。” 柳逾白笑了,“哪儿这么多话?只要你愿意,披个麻袋都行。” 梁司月觉得这番话作为开场完美极了,不至于让昨晚她所觉察到的,两人关系转变之后的那种别扭和尴尬的氛围回笼。 有了这样一个见面的基调,后面就容易多了,因为他们在一起是不缺话题聊的。哪怕她说的事情再无聊,柳逾白也会给出相对应的回应,虽然并不总是正面的。 他说得不多,总在适当的时候搭一句话,她就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比如现在,她提及外婆广场舞的舞蹈队要去演出。 柳逾白沉默了一下,“……是想叫我赞助的意思?” “没有!”梁司月笑了,“我只是随便一提。” “需要赞助吗?你问问。队服、场地、或者现场鼓掌的托……” 柳总完全是这些他都能一句话就包圆的语气。 梁司月歪头看他,“你是当真的吗?” “为什么不是?” “因为……因为我真的只是随便说说的。”梁司月不好说,她是她,她的家人是她的家人,她不会觉得柳逾白会去亲近她的家人,虽然这是她所期望的,但短期之内,她不敢有此幻想,柳逾白愿意礼数上无所亏欠她就很满意了。 车开了二十来分钟,到了吃饭的地方。好在柳逾白没有为难她,是一家可以单手执筷的中餐馆。 跟在柳逾白身后走进去,穿过大堂到了后方的卡座。 一掀开帘子,梁司月呆住了——曲心慈,还有一个陌生男人正坐在里面。 柳逾白伸手揽着她的肩膀,将她轻轻地往里推,一面介绍:“曲心慈,你见过的;她哥哥曲心诚。” 梁司月一面跟两人打招呼一面往里走,坐下以后,对面曲心慈双手合掌举在额前,笑着道歉:“梁妹妹千万原谅,昨天匆匆忙忙的,也没好好跟你打招呼,太失礼了。” 梁司月一时情绪复杂,如果早知道这顿饭还有旁人,她一定会身残志坚地化个妆的,哪怕花钱请人上门也行。现在完全是素颜,也不知道会不会看起来气色不好。 另一方面,她觉得曲心慈实在情商高——道歉的本意,显然是觉得自己可能给她造成了误解,但真要这么说,未免显得太把自己当回事,也难免会有暗里反衬她太过小气的意思,毕竟,人家十多年的交情,上门拿个相簿,何至于要上纲上线。 分卷阅读125 但换了个角度,这道歉就高级多了。 梁司月落落大方地笑说:“那就当是今天是正式的打招呼吧。” 点完菜之后,曲心慈笑问梁司月可不可以陪她去一趟洗手间。 柳逾白起身给梁司月让了位置,叫她路上小心些别撞到人了。 餐厅的洗手间很是干净,没有任何异味,燃着淡淡的香薰。 梁司月在洗手池旁边等着,一会儿,曲心慈就从里面的隔间出来了。 掬水洗手的时候,曲心慈看着镜子里的梁司月,笑说:“叫你陪我过来实在太不好意思了,因为我真的太好奇。我这人,就是没办法好奇心不能立刻被满足。白天逾白给我打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我回崇城这么久他都没空约饭,我当然意识到事情不简单。果真,他说,要介绍女朋友给我们认识。这是第一回 !” 梁司月完全感受到了曲心慈的热情,她并没有太多识人的阅历,一切全凭直觉,但曲给她的感觉是真诚的,毫不矫饰的。 她笑说:“他以前也交过女朋友的呀。” “不是在自抬身价,我和我哥可以算是逾白的家人。他是很注重私人社交和工作的界限,相信你应当了解他。所以,不是真正重要的人,不会带给家人认识,这是他的原则——因为,这样说可能有些现实,一但进入私人圈子,分开以后会变得很麻烦。” 梁司月笑了。 曲心慈一来一大串,根本没有她插嘴的间隙。 “你实在是……”曲心慈仿佛有些词穷,“我都有跟我哥打赌,说柳逾白这个人恐怕要孤独终老。他实在界限感和戒备心太强,没有女孩子会受得了。” 梁司月笑说:“坦白说,我有被恭维到。” 曲心慈笑说:“我是不是有一点交浅言深,我哥老说我大嘴巴,认识不久的人,只要喜欢就什么都叭叭叭地往外倒。” “我保证什么也不会往外说的。” “我还要在崇城待好久,以后可以约你一起逛街吗?” 梁司月笑着点头:“如果我不在剧组,不赶通告的话。” 两个人,当场就在洗手间里把微信加上了。 回到卡座,还没坐稳呢,柳逾白立即转头问梁司月:“她对你说什么了?” 旁若无人的,怕她受了欺负的护犊子的语气。 曲心慈受不了地“啧”了一声,“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再有,梁小姐连你都能搞定,你可不要小瞧她哦。” 梁司月笑了。 坦白说,她又被恭维到了。 第50章 4.6 梁司月和曲心慈“破冰”以后, 这顿饭的气氛称得上是和谐。 两个男人每每起头的生意经,总要被曲心慈打断,说工作上的事别搁私人饭局上说, 容易消化不良! 曲心慈这个从小无法无天的脾气,可知曲心诚这个做哥哥的, 家里地位比较低下, 果真现在也是无奈道:“不谈生意, 我去哪儿赚钱供你一周两次出国shopping?” “我算看出来,你不过是嫌我离婚后要花娘家的钱。想养我的人能从这儿排到尖沙咀,给你机会是你的荣幸。或者再不济, 我出道做个明星, 还怕不能够养活自己?” 一旁柳逾白闻言抬头打量她一眼,一本正经道:“我看不能。” “……”曲心慈目瞪口呆。 梁司月笑得快要躲到柳逾白背后去,原来他的“毒舌”不单单只针对她, 这让她心里平衡多了。 曲心慈从小在柳逾白这里只有吃瘪的份儿,想扳回一城, 半点胜算也无, 于是对梁司月说:“梁妹妹,这仇就交给你来替我报了。” 梁司月笑不可遏, 忙说:“恐怕要辜负你的重托,我在柳总面前也是没地位的。” 柳逾白立马摆出嫌弃脸, “你还没地位?” 梁司月耸耸肩,向着曲心慈, 一脸的“我就说吧”。 曲心慈哈哈大笑, 又开玩笑说:“柳逾白这个人是真烦,如果他给你气受,你不用惯他, 直接来找我。我们曲家又不比他柳家差,有在柯蒂斯音乐学院念书的侄子介绍给你,可要认识一下?或者若你青睐年纪大些的,我哥还是单身汉……” 曲心诚老老实实的一个商人,从来不搞什么花花肠子,妹妹这话让他冷汗都要下来了,赶紧喝她:“又口没遮拦!” 曲心慈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哈哈笑着说了一句“sorry”,一看柳逾白,冷若寒霜的一张脸,她便笑得更开心,“口头假设两句你就急了,还不对人好一点,到时候梁妹妹跑了你可有得哭。” 柳逾白立即低头看向梁司月,“你敢跑吗?”说是疑问,不如说是威胁。 梁司月“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这顿饭结束,散席之后,曲心诚才得空与柳逾白单独聊两句,自然是曲心慈讨厌的那些生意经。 曲心诚问他:“我听闻郑家出海的项目,你预 分卷阅读126 备跟投?这么冒险的做派,不像你的作风。” 柳逾白笑说:“我这编网等人下套呢,你可别不小心栽进去。” 曲心诚一听便知是为姓潘的准备的,也就不多问了,举目一望,不远处妹妹曲心慈正手舞足蹈的不知道跟梁司月比划些什么,便笑了笑说:“我之前不知道今天你要介绍女朋友给我们认识,来见你之前,其实有个打算,说出来你可别笑我。” 柳逾白洗耳恭听状。 “我原准备找你聊一笔合作,布局都规划好了,倘能成功,将潘兰兰的摊子一锅端了也未必不可能。我原想着,我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找男人的眼光跟瞎了一样。你不是从小喜欢她,高中还有过一段,再续前缘未尝……” 柳逾白笑着打断他:“我俩什么关系,合作就合作,还得拉着曲心慈做个‘和亲公主’,不必了吧?曲总,恕我说句不好听的,知道你为什么至今单身?” 曲心诚知道他是在嘲笑他对男女感情方面一窍不懂,也就笑了笑。 柳逾白说:“你这陈年老谣该更新了,曲心慈高中那会儿跟班里的数学老师搞师生恋,拿我当幌子呢。” 曲心诚惊得差点骂出一句脏话。 “退一万步,假如我小时候真喜欢过曲心慈。你说的这打算,是拿我的执念诱惑我。要是让我在你们和她之间做决定,她还能有胜算么?”说着话,柳逾白抬眼,目光落在被曲心慈逗得哈哈大小的梁司月身上。“我肯定是要站在她那边的。”再平静不过的语气。 曲心诚头一回见柳逾白这样向着一个女人,也算是开了眼,便开玩笑说:“伴郎位给我留一席。” 柳逾白挑挑眉。 他俩聊完,朝前面两人走过去。 柳逾白抓住梁司月手腕往自己跟前一带,“就这么乐不思蜀?” 梁司月先没理他,一边跟曲心慈挥手,一边敲定着下回去逛街的时间,直到被他一路拖着上了车。 梁司月单手抽出安全带,试了一下,长度不够,扣不上。 松了手,要再抽一次的时候,柳逾白瞟她一眼,探过身来帮她扣上了。 一面,嘴上还是不绕人:“不好好养着伤,倒还有闲心逛街。” 梁司月还沉浸在和曲心慈聊天的快乐之中,笑说:“我给你揭发一个阴谋,你要不要听?” 柳逾白瞅她,“你俩的直线思维,还能想得出什么阴谋?” 梁司月笑看着他,“她叫我把你的卡偷出来,下一回我们逛街就刷你的。” 柳逾白扬了扬眉,“你打算怎么偷。” “像这样……”她的动作被安全带缚住了,便先将其解开,紧跟着朝他探过身去,脸一下凑近到了他的面前,相距也不过几公分,她解说着,“跟你一边说话,一边趁你分心没注意的时候……”她右手手指缓缓地伸过去,够他的裤子口袋。 她手指还没碰上呢,柳逾白一把将其攥住,“……曲心慈教你的?” “当然不是。” 柳逾白盯着她,真的无从判断,她是不是故意,因为她目光实在无辜极了;可要是有意,好像她又没这个胆,毕竟昨晚上还嚷着“不好意思”呢。 他笑了一声,“这样叫偷?这是明目张胆的拿。” “不给拿吗?” “你不如有技术含量一点,想一想,怎么能真的叫我分心。” 梁司月一霎屏住呼吸,他这话,已经不算是暗示了。 第一时间想退开去,可他凝视着她,骤然幽深的目光,又让她犹豫了一下。 地下车库,顶上几盏白光,光线算不得明亮,经贴了防窥膜的车窗再一过滤,车厢里便更昏暗。一时的沉默,让气氛无端焦灼起来。 柳逾白想着,这可是你自找的,伸过去,搭在了她手臂上。 正要低头,后方一辆车子拐了过来,因他们的车堵住了路,片刻不肯等似的,“嘀”了两声喇叭。 梁司月迅速地退回去。 柳逾白面无表情,只手掌朝方向盘一砸,“嘀”回去。 梁司月没忍住笑了,换得他警告的一眼。 回去路上,车流时畅时堵。 梁司月喜欢高楼林立的夜景,况且有柳逾白在身旁,怎样也不会觉得失去耐心,宁愿时间流逝得更慢一些。 对他说,谢谢他愿意第一天就带她来见重要的家人。 柳逾白从来不肯好好说话,怎样都要歪派几句,“那梁小姐何时带我去见你的家人?” 梁司月还真被问着了。 一般人家,女儿能找到这样一个身家显赫的女婿,烧高香都来不及,但梁司月清楚父亲和外婆可不是一般人,他们对她和柳逾白的接触,本就有些严防死守的意思。 所以,她真的不知道,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但要让她对柳逾白说先瞒着家里,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多半只有柳逾白“地下”别人的份,哪还轮得到别人来“ 分卷阅读127 地下”他。 梁司月就被难住了,甚至叹了口气。 柳逾白目光一下便扫过来,问她,这叹气是什么意思? 梁司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其实,我想过一阵再告诉他们。” 柳逾白蹙了一下眉,但没说什么,愿意听听“为什么”。 梁司月自感,父亲和外婆,都是小人物。一直以来,活着便是诚惶诚恐,他们只图一生安稳,从来没有想过要攀亲带故地换什么‘阶级跃升’。 她对柳逾白的喜欢,从来不是冲着他的身份去的。柳逾白能理解这一点,他们却不见得理解。他们害怕她在这样不平等的身份里受到伤害,自然更不会明白,假如,和柳逾白在一起注定会受一些伤,那也是她愿意的、已经做好准备的。 她想到之前看的一部中途差点睡着的电影:一个叫阿丽塔的半机械少女,爱一个人的方式,是将自己的机械心脏掏出来送给对方,心脏是她身体的能量来源,倘若失去,她将直接死亡。 那一幕许多人都几分尴尬得笑了,可能因为前后铺垫不足,导致剧情到这儿十分突兀。她也觉得尴尬,但又有一种心惊肉跳,因为那种近乎于愚蠢的天真,现如今已经太少见了,多半不会被任何人理解。 这些话,真让她说出口来,也是牙酸肉麻,难免尴尬,实则,梁司月最担心是,倘若父亲和外婆一时不理解不接受,柳逾白会不会觉得他们不识抬举。 她很贪心,既想要守卫爱情,也想要保护家人。 于是,她想到一个很稳妥的回答:“他们一直觉得我年纪还太小了,最好现在先专注于事业……我想,至少也等到第一部 电影上映,让他们看到我的成绩。” 果真柳逾白对这个回答没什么疑议,虽然他多少觉得,自己怎么像是有点被她牵着鼻子走,但也懒得细想,不跟她一般见识。 便说:“都随你,反正你有一箩筐的道理。” “才没有。”她笑吟吟地反驳。 车开进小区,停入地下车库。 两人走进电梯,梁司月依次按下自己的楼层和柳逾白的楼层。 一会儿,她就到了,门开的瞬间,她抬头去看他一眼。然而他神情如常,仿佛没有丝毫要邀请她去楼上坐一下的意思,于是犹豫了一下,主动问道:“……要去我家喝杯茶么?” 柳逾白垂眼看她,微不可觉地笑了笑,便随她走出了电梯。 梁司月在前头带路,脚步轻快极了。 到了家门口,她从背在身上的小包里掏出来钥匙,开了门。 里头传来“回来了”的声音,她应了一声,赶紧说:“外婆,柳总过来打声招呼。” 外婆愣了下,第一反应是将放在沙发上的,做了一半的针线活,拿起来藏进自己卧室里,出来又不由自主地摆了摆茶几上的小东西,使它们更规整些。 外婆几分局促地同柳逾白打了声招呼,等他进了门,又说直接进来,不用换鞋的。 梁司月却从鞋柜里找出一双干净的棉拖,放在柳逾白的脚边。 柳逾白蹬了皮鞋换上,笑说:“前一阵梁司月在剧组,我也经常出差,没腾出合适机会登门拜访。今天也称不上是正式,就过来跟您打声招呼。” 外婆就更局促了,一面笑请他进来,一面往厨房去,烧水沏茶。 这屋子收拾得很整洁,一些小物件也不乏生活气息,柳逾白在沙发上坐下,略微扫了一眼室内,目光就又追随梁司月而去——她跟进了厨房去帮忙,却被外婆喝出来:陪客人呀,怎么能把领导一个人晾客厅里。 “领导”这个说法让柳逾白乐了一声。 梁司月就走出来了,小声问他,吃不吃零食水果,需不需要她拿一些出来装装样子。 柳逾白还没出声呢,厨房里外婆又吩咐起来:“小月,你拿点儿水果过来洗一下。” 免不了的一套待客之道,要让老人闲着,她反倒会觉得不安。 柳逾白就没客气什么。 一会儿,果盘摆上了,热水也暂时烧上了。 外婆在一侧沙发上坐下,还是局促,也不知能说什么,只能感谢柳总对外孙女儿的照顾。 柳逾白说既是他签的人,照顾是应该的,这回让梁司月出去拍戏受了伤,原是公司失职。 外婆其实对此有所怨怼,但她朴素的观念里,大领导都登门致歉了,说明还是重视了问题,不必再揪着不放。 笑一笑说:“做演员嘛,难免的。小月既然喜欢,我们还是随她。” 梁司月一度十分担心柳逾白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早做好了随时“轰走”他的准备。 但显然是她多虑,柳逾白这样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人,越是对待外人越是礼貌客气,只要他愿意,便不会有话题落地的时候。 上一回,外婆其实对他颇有戒心,但这回聊下来,从她的表情和语气即能看出,她已经对他改观许多。 片刻,水烧开 分卷阅读128 了,外婆起身去厨房沏茶。 梁司月歪头看柳逾白一眼,“要不要去我的房间参观一下。” 柳逾白反问:“你觉得合适吗?” “也是……”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大眼对小眼的。 梁司月噗嗤笑了一下,柳逾白懒得理,回头再收拾她。 也怪他自己没多考虑,被她三言两语哄得就跟过来了,大晚上的拜访个鬼,既非饭点也未提前打过招呼,简直不正式到了极点。 热茶端来,柳逾白待它凉了些,象征性地喝了两口,也就告辞了。 外婆将他送到门口,同时客气邀请,明天要是有空,过来吃顿晚饭,柳逾白也客气地应下了,如果不加班,一定过来。 梁司月跟到了门口,见柳逾白换好了鞋就要走,冲动便说:“外婆,我送柳总到电梯那儿去。” 外婆没说什么。 梁司月穿着室内拖鞋就出去了,反正走廊是瓷砖地面,每日有保洁拖扫,并不脏。 这一层住房的格局,是出了大门,走一段走廊,再拐一个弯才是电梯间。 自过了拐角以后,梁司月便赶前一步,替柳逾白按了向上的电梯按钮。 柳逾白瞅她,似笑非笑,“你要是舍不得,就跟我到楼上去。” “……才没有,送你是待客之道。” 梁司月看着数字一个一个地跳上来,实在不想承认,她确实不舍得今天就这样结束。 早知道,刚才应当直接跟他上楼去的。 ——可是她又怕。 柳逾白倒很是平常的神情,问她:“这一阵都要上课?” 梁司月点头,“还得做一个平时作业……你这段时间,都会留在崇城么?” 她这潜台词一点击破,柳逾白有心逗她,“说不准。要不我出差你跟着我去?” 还没分清这是玩笑还是认真呢,柳逾白又说,“我不在乎多开一份助理的工资。” “……” “怎么样?” “你缺帮你回邮件的么?缺我就考虑一下。” 柳逾白笑了,小姑娘也学会借力打力了。 没聊两句话,电梯就上来了。 门一开,柳逾白走进去,最后忍不住又逗她一句:“不送到门口?你这个待客之道还不够周到。” 梁司月不接他的话,手举起来挥一挥,“拜拜,晚安。” 眼里有明显不舍的情绪。 柳逾白顿了顿,伸手按了一下开门键,刚要阖上的门又一下弹开。 他朝她伸出手,不由分说道:“过来,我抱你一下。” 他想着,她敢过来,他就带她上楼去。 梁司月犹豫了一下,一步刚迈进去,转角处传来脚步声。 她吓得烫着了似的,赶紧收回脚。 果真是外婆过来,笑眯眯的神情,说道:“这还好赶上了,想问问柳总,吃东西可有什么忌口的?” 梁司月完全明白,外婆哪里是来问问题的,根本是来巡查。 恐怕觉得她这一送未免送得太久,怕有猫腻呢。 柳逾白笑了,瞥了一眼,小姑娘仿佛臊得很,低垂了目光,脸都红了。 他说:“没什么忌口的,您看着办,我客随主便。” “哎。”外婆笑着,挽住了梁司月的手,“那就不打扰柳总你休息了。” 第51章 4.7 外婆想要张罗柳逾白的一顿晚饭, 并未立即成行——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外婆接到电话, 梁司月二舅妈的父亲去世了。 外婆是传统观念,儿子再怎样不孝, 亲家过世了, 该尽的礼数也要尽。 外婆原本执意一个人回去, 但梁司月不放心。 上一回为了骨折住院那事,外婆和两个舅舅和舅妈闹得不愉快极了。梁司月很怕两方再碰上,又闹出什么矛盾来, 尤其二舅妈, 一贯是疾言厉色的主,外婆从没在她那里讨得过什么好处。 梁国志原是决定要送岳母回去的,但叫俱乐部那边的工作绊住了, 请不到假。况且他跟两个大舅哥关系很差,早年间为了给梁司月妈妈治病的事, 一度闹到过拳脚相向的地步。 因此, 梁司月便决定自己陪外婆回去一趟——现在外婆养老的担子是她在担的,自然便有一种护短的心理。 反正是在县城, 也不远,坐车四小时就能到了, 她们也顶多回去两天,送了人情, 吃顿丧酒就回来。 梁国志别的不担心, 就怕梁司月这手臂再出什么闪失,得她一再保证会小心注意,才总算松口。电话里叮嘱她, 倘若一不小心跟那边起了争执,千万别意气用事,她现在多少算个公众人物,被人抓到了什么话头可就麻烦了。 起床之后,简单收拾过行李,外婆去厨房煮面,梁司月给小琪打了个电话——她在家的时候,有外婆照顾,就给小 分卷阅读129 琪放假了。这次特殊情况,有小琪跟着会方便许多。 之后,跟外婆打声招呼,说要上楼去跟柳总请个假。 外婆厨房里转身望她一眼,欲言又止的,只说:“面十分钟就煮好了,你去了赶紧下来。” 梁司月应下。 时间还太早,梁司月都不确定柳逾白是否已经起床。 等到了他家门口,敲门之前,先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消息,没得到回复。她想了想,改作打电话。 响了好几声,电话才接起来,柳逾白的声音几分含混,“什么事?” “我在你家门口,有点事情跟你说,我可以直接进来么?” “嗯……”说着电话便切断了。 梁司月按了密码直接进去,走到他卧室门口,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一句明显带着起床气的“进来”。 拧动把手,打开了门,梁司月犹豫着,还是没朝他走过去。 床品整体都是灰色,柳逾白一条手臂搭在被子外面,眼睛半睁半合着,问她:“什么事这么着急。” 梁司月就站在门口,跟他说了前因后果,自己马上得回一趟老家。 柳逾白睁眼,遥遥地看她片刻,继而招了招手,叫她过去。 梁司月走过去,在床边上蹲下,右手臂搭在了床沿上,下巴枕上去,如此,正好与他的视线平齐。 柳逾白皱着眉,“天天跑来跑去,我看你这骨折是不准备好了。” “小琪会陪我一起去,我自己也会注意的。” 柳逾白不置可否,伸手把手机拿过来,要给韩师傅打个电话,开车送她们回去。 “我自己坐车就可以。” “老弱病残,可以什么?”柳逾白不给她置喙的余地,他安排什么她就照做,哪儿这么多废话。哪怕她身残志坚,也想想上了年纪的外婆呢,坐个条件好些的车,路上也没那么辛苦。 梁司月就不再与他客气,扬起嘴角笑了笑,道谢。 安排好车以后,柳逾白将手机往旁边一丢,抬眼再看她。 或许为了路上方便,她穿了一身深灰色的休闲服,头发束成了一把马尾——可能是外婆帮她的,露出光洁的额头,只发际线附近些许毛毛躁躁的碎发。 柳逾白拍了拍枕头,“上来陪我躺一会儿。” 梁司月为难的神色,外婆给她限了时,而且,她只能一条手臂用力,实在不方便。 然而,柳逾白却不管她这些实际的困难,他睡得好好的,被她吵醒,怎么能一点补偿也没有。 梁司月无话可说了,也实在不舍得整整两天都见不到他。于是起身在床沿上坐下,叫他往里面去一下,自己慢慢平躺下以后,再朝着右边转过头去。 柳逾白手臂自她左侧腋下绕过去,虚虚地搂着她,也未敢用力,还是怕碰着她受伤的地方。 被子里是温热的,和他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她太有闯入感,或者被包围感,明明什么也没有做,耳根先红了。 抬眼即瞧见他近在咫尺的脸,整个人失去了平常的那种锐利,眼里几分未睡醒的倦懒。 柳逾白睁眼看着她,“去几天?” “两天。” “也算不上跟你多相关的亲戚,还去这么久。” 梁司月微微笑,“你舍不得我吗?” 都已做好被他一句话杠回去的准备,哪里想到,他竟十分直接地“嗯”了一声。 让她一时间所有柔软的情绪都涌上来,情不自禁地朝他哪里挪一下,脸往他肩膀处靠,声音轻缓地叫他,“柳先生……” 很奇怪,来往应酬,许多人叫他“柳总”,亦有人叫他“柳先生”。 但让梁司月凉柔的音色喊出来的,就完完全全是另外一种感觉,与客气礼貌无关,有一种盘旋于唇齿之间的旖旎。 他呼吸顿了一下,头往前一凑。 还没挨上,她急忙伸出手指抵着他的唇,小声说:“……等我回来,好不好?我不想往后想起来,是在一个死了人的早晨。” 柳逾白笑了一声,也没说什么,一霎就换了另一副表情,手臂收了回来,翻个身,开始嫌弃语气地赶人:“赶紧走吧,别耽误我睡回笼觉。” 梁司月回到楼下,面已经端上桌了,外婆催促她抓点紧,面要坨了不说,还得赶着去车站。 “柳总给我们安排了车,已经在路上了。” 外婆愣了下,转而便低头夹了一箸面,“方便是方便……我就怕拿人手短。”提醒的语气,却也不好意思将话说得多露骨。 梁司月没应,专心吃面。 大约半小时,韩师傅和小琪先后都到了。 没多少东西,拢共装了一个行李箱,小琪自发地拎起箱子,搞得外婆很不好意思,跟在后头一直说自己提。 小琪笑说:“我是拿了工资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等上了车,外婆又是惊叹。 韩师傅开过来的是一辆配 分卷阅读130 置规格很高的商务车,空间宽敞,真皮座椅柔软又舒服,乘坐体验想当然十分舒适。 都起得早,出发没多久大家就陆续地睡过去了。 时睡时醒的,到上午十一点左右,车开到梁司月老家的小县城里。 这天晚上十点,柳逾白才又收到梁司月的消息,通报自己已经到了,白天陪着外婆,没腾出时间。 柳逾白在家里,洗过澡了,待在书房里处理些文件。 看到这条消息之后,直接给她去了一个电话。 接通,他将无线蓝牙耳机塞进耳朵里,听见那头打招呼的声音,疲惫极了,有气无力的。 柳逾白问她是不是忙一天累了,累就早些休息。 那端沉默了一霎,问他:“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说。” 又是沉默,好一会儿,她才又开口,很是艰难的语气,“我想借点钱。” 柳逾白先没应,追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梁司月这一天,过得糟糕透了。 到了二舅妈娘家,以梁国志的名义挂上了人情。哪知道二舅妈一通冷嘲热讽,说她一年片酬上千万,只挂了一千块,怎么对得起大明星的身份?周围也都是二舅妈那边的人,围观起哄。 梁司月被恶心坏了,微信上再给二舅妈转了一万块,才把她这张嘴堵住。 这还是小事,过去就过去了,谁知道吃晚饭的时候,还有更糟心的事情发生。 因是二舅家里办丧事,大舅一家也回来了。两人明显串通一气的说辞,说难得回一趟老家,既然外婆也已经回来了,人都在,不如正好把家里这套房子的事情商量一下。 梁司月电话里说着说着,真要哭出来,她何曾见过这样无耻的人。 外婆顾念亲人的缘分,可两个儿子却并不如此,她还健在呢,他俩就想着要分她的财产,而打的旗号是,外婆以前钱都花在梁司月的妈妈——他们俩那个病恹恹的妹妹身上了,两兄弟成家立业,何曾得过家里一点帮助? 现在他俩做生意,资金周转遇到了一点困难,她这个当妈的,是不是也该帮衬着两个儿子一点。 两人笑得白牙森森,说,现在有个大明星给您养老,想必您以后就住在城里了,老家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趁着现在能卖上价就赶紧处理了。 梁司月在电话那端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还是冷静的,没听出来有半点的哭腔,她说:“房子外婆暂时不想卖,她和外公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我妈妈也是在这里长大的。所以我想,你可不可以借我一点钱,等我后面接了戏拿了片酬……” 柳逾白知道梁司月是个自尊心多强的人,不是被逼无奈,怎会开口借钱,还是找他借。 便说:“这事我来处理……” “不。”她赶紧说,语气十分坚决,“我自己来,这是我的家事。我已经跟外婆商量过,这笔钱一次性支付,让他们写下保证书,以后任何事情都不准再来打扰。外婆以后是死是活,也都用不着他们操心了。” 柳逾白沉默片刻,问她,需要多少,线上转账还是现金。 “统共一百万……”随她话音,落下一声哽咽。 柳逾白一霎的揪心感,自他手里过的数字,一小时都不止这个数了,怎么还能让他的小姑娘,为了钱的事难成这样。一百万,还不够贝斯绮或是曲心慈买几个包。 他说:“别哭。钱要多少都有的是,为这点事哭就不值当了。” 那头,梁司月一个人躲在宾馆客房外逼仄的走廊里,避开了外婆和小琪。 电话里柳逾白温和的声音,让她难过极了,为自己的不中用,为让他也搅进这些倒胃口的人情关系里。 她抬手背抹尽眼泪,再度道谢,说更详细的,等她回来再说。 放下电话以后,她给柳逾白发过去卡号。 没有立即进屋去,先待在原处平复心情。 而甚至似乎没过两分钟,她手机里接连进来两条消息——两张卡,一张五十万,款项到账的通知。 过了好一会儿,梁司月才回房间。 小琪见她回来,放心些,时间已晚,且可能她们还有事情要商量,就先离开了房间。 外婆坐在床沿上,叠自己的针织外套,一遍一遍将边缘捏平拉直,低着头,对梁司月说:“小月,房子卖了就卖了,但你别再欠柳总人情了,咱们真还不上。” “我后面接了新的片约或者广告,报酬到手就会还他的。” 外婆叹一声气,“……你不明白外婆的担心吗?你和他走得这么近,旁人说闲话怎么办?是你名声重要,还是房子重要?” 梁司月沉默许久,知道这事儿没法再瞒下去了,要说通外婆,只能告诉她实情。 “我跟柳逾白已经在一起了。” 外婆瞬间抬头,表情是既惊讶也不惊讶,好像觉得这是迟早的事,但没想到已经发生。 该有 分卷阅读131 两回了,她睡觉的时候被细微的开门声吵醒,听见有人出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人又回来了。 昨晚上,小月明明说是跟同学吃饭去了,却是跟柳逾白回来的,两人那个熟稔劲儿,总归不像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再有上一回,小月遇见粉丝跟踪,柳逾白一见面就是一把抱住她…… 种种,实在没法让人不去多想。 “你们是搞对象的关系,还是……”外婆难以启齿,实在没办法去恶意揣度她,她从小乖巧懂事,什么时候胡闹过。 梁司月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歪头去看她,笑了笑说:“您担心我被人骗,我知道的。但是柳逾白这个人,还是不屑去骗人的。您说,他身价多少个亿的大老板,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是不是只是一句话的事?我向您保证——用我妈妈的名义向你保证,我们绝对是最最正当的男女朋友。” 外婆一时难以消化,只有一种无力感,反应到表情上就更难过了,“是我拖累了你……” “你跟我爸,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哪里有拖累一说。我小时候才是您的拖累呢,让你受了二舅妈多少的气。”梁司月右手伸过去揽一揽外婆的肩膀,“还有我妈,那么固执不懂事,一个大拖油瓶,生下我一个小拖油瓶……” 外婆被她说得又噗嗤笑了一声,“……别瞎说了。” “我妈拼上一条命把我生下来,我的生命有两条生命的重量呀。”她柔声安慰着外婆,“我一定不会自轻自贱的。” 隔日,梁司月就把舅舅两家叫过来,商量房子的事。 当着两边亲戚朋友的面,一五一十地说了自己打算。 梁司月从来不是什么会撒泼打滚的主,这次逼得自己演了一回这样的角色,声泪俱下地,叫街坊邻居都给她做个见证。 周围人看她伤了一条胳膊,又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旁边坐着个半头白发的老外祖母;再一对比,两个舅舅伙同娘家人多势众,来势汹汹。心态上自然也就更偏向着前者一些。 梁司月言辞入情入理,又得了舆论上的优势,说得两个舅舅再也憋不住什么屁,同意拿钱签字。 原该吃了中饭再走,梁司月一刻也不想待了,给了钱,拿了保证书,便和外婆走了。 到了车上,梁司月将两张按了指印的保证书叠一叠,对外婆说:“这个我收着了。” 外婆没说话,瞧着外头坐在雨棚底下的,乌压压的一群人,无声地抹了一会儿眼泪。 抵达崇城,在下午两点多钟。 大家都饥肠辘辘的,梁司月也没让外婆再下厨,点了外卖,让小琪也留下一起吃。 吃完饭,外婆就先回房休息去了,昨晚上想着这些事,没休息好,下午舞蹈队排练,她还得出门去。 小琪则顺便和梁司月聊一聊工作的安排。 小琪问她,这个固定带还需要戴多久,过两周《极夜》要发布电影的正式预告片了,和剧组合作的杂志有一个采访,主演各自需要拍摄一组照片。 “那时候应该就能拆了,只要不需要摆什么大幅度的动作,应该没问题的。” 小琪点头,“那这个工作,我就叫助理经纪帮你回复下来。还有一些商务问询方面的,过几天晴姐应该会直接找你聊。” 小琪离开之后,梁司月先没休息,而是给柳逾白发了一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回家了。 柳逾白秒回:我在开会。你先休息,晚上一起吃饭。 梁司月想了一下,问他:等会儿我可以去你家里待一下么? 柳逾白:梁小姐,告诉你密码,就是让你自便,别什么都跟我请示。 外婆睡了半个多小时,起床,收拾了自己跳舞的行头,就出门去了。 回家一趟受了些打击,倒使她这会更神采奕奕。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也只能继续把日子过好,至少别让真正关心她的小月,再为她操心。 外婆前脚离开,梁司月后脚就去柳逾白家里了。 她在屋里溜达一下,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喝了小半瓶,剩下的放在茶几上。 将电视打开,找了一部计划清单里的电影,但开演十分钟,她就睡着了。 醒来时,睁眼看见满屋子都是夕阳光,那样浓烈的橙黄色,将室内所有物件都涂抹出统一色调。 这是光和色彩压倒性的胜利,人是这幅画中最无足轻重的一笔—— 直到她发现,柳逾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坐在窗边,盘腿而坐,腿上还放着电脑。 侧坐的身影,让光线描出清晰而具有边界感的轮廓。 白色衬衫最先沦陷为这过于具有侵略性的色彩的一部分,生动的颜色从衬衫扩展到他的手腕,他的指尖,他的脚踝……直到把他也变成色彩的一部分。 梁司月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怔怔地、怅然若失地回神,觉得造物主都更偏爱他,不然,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惊艳的人 分卷阅读132 。 她喊他:“柳先生。” 柳逾白没有反应。 才发现,他耳朵里塞着耳机。 梁司月撑着沙发起身,朝他走过去。 快到他身旁时,他终于有所觉地抬起头来,紧跟着摘了无线耳机,搁在一旁的木地板上,对她说:“醒了。” 她没有出声,走到他身旁蹲下来,滑稽地举着自己的左手,微微地偏了一下头,往他脸上看。 他的眼睛,在这样的光线里,也变成了更暖、更浅的褐色。 柳逾白被她盯得几分不自在,将笔记本阖上,放在一旁,挑了挑眉,问她:“看什么看?” 梁司月摇摇头,低垂下目光,去看他的手指,“你回来很久了么?” “刚刚回来。” “怎么不叫醒我。” “懒得。” “几点了。” 柳逾白抬腕看手表,“五点半。” 到这儿,这没有意义的对话一结束,便是沉默。 柳逾白抬眼盯着她,被强烈的夕阳光照着,她净玉一样的脸上,隐约可见细小的绒毛,每眨一下眼,睫毛都好似船桨一样,划开了这浓稠的、落日的湖水。 小姑娘明显的兴致不高,为亲戚的那一烂摊子事。 原该先详细问问她这些事,可那睫毛的桨,仿佛也划在他的心里,划得人心痒难耐。 于是他懒得再多想,骤然伸手,捉着她右手臂猛地一带。 梁司月原是蹲着的,一下失去平衡,惊慌失措地往前扑去。 没有摔倒,扑进他预谋好的怀抱里,膝盖落地,跪在了地板上。 他手臂环到她的背后,紧紧地按住,低头,只顿了一瞬,便径直地吻住她。 绝非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方式,是成年的力道和技巧,叫她膝盖发软,身体往下沉,又被他的怀抱稳稳地、稳稳地托住。 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这个吻,携了无法忍耐的心火,惊涛骇浪般的强势的侵略感。 她才知道,原来,是他一直在迁就她慢吞吞的节奏。 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衬衫上洗涤剂的香味,以及皮肤上薄薄的汗味,都在裹挟着她,让她顺不过来呼吸,有一种溺水感。 心脏剧烈跳动,直至隐隐作痛。 第52章 4.8 梁司月喘不过气来, 只好伸手去推柳逾白的胸膛,他却干脆又将她的手捏住,熬尽她的最后一点氧气, 才退开,叫她:倒是换气呢? 她一个字都说不出, 从心脏到皮肤俱是滚烫, 脑袋挨近些, 埋进他的肩窝里,任他怎么要扳开,她也不肯挪动分毫。 便听见柳逾白笑得胸膛振动, 她真怕他再说什么话来臊她, 好在他并没有,而是手臂环在她背后,就这样抱着她。 也不催促, 直到她自己都觉得,逃避得太久了, 方才微微抬起头, 偏过去朝他看。 视线刚一对上,没等她说出半个字, 他再度低下头来。 时间太久。 当柳逾白终于退开的时候,梁司月感觉天色都已经暗了三分, 夕阳在高楼后面只剩下一半,立即就要彻底地落下去。 两个人对视一眼, 梁司月垂下目光, 小声说:“……腿麻了。”右手手指撑住地板,由跪坐变为蹲姿。 柳逾白先她一步站起身,伸出手, 抓住她的手,一拽,让她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 却也不松她的手,将她牵去客厅的沙发那儿。 电视里,电影已经放完,自动地回到了选单界面。 柳逾白坐下,看见茶几上还放着剩了三分之二的水瓶,瓶底汪着一小摊的水,已经不冰了。 他拿起来,拧开喝了两口,抬眼一看,她仿佛没意识到要坐下,还傻愣愣地站着。将她手一牵,往身旁一带,膝盖张开,让她在自己的一侧大腿上坐下。 梁司月情绪尚未平复,再度沸腾,而柳逾白直接抓住她的右手臂,环到他颈后。 他大掌贴在她肩胛骨处,抬眼看她,要笑不笑的模样,问的话却寻常不过:“晚上想吃什么?” “要出去么,还是……” “你决定。” 梁司月哪里有多余心思考虑这些无足轻重的事,躲避他的视线都来不及,半晌过去,只说:“我……我不知道。” 柳逾白笑了,“那我就当你暂时不饿了。” 都无须揣摩他的潜台词,因为下一瞬,他就将其付诸行动。 一边拉过她的左手臂,搭在他肩头上,一边,还要让她坐得更里,挨得更近些,好方便他再一次吻她。 她觉得自己真的要彻底溺死在这个黄昏。 天完全暗下去了。 梁司月抱着柳逾白的脖子,脸颊挨着他颈侧肌肤,嗅到一点点汗水的味道。 想不通,怎样从初见的想看两相厌,变成现 分卷阅读133 在这样亲密。他以绵长、强势,但并不急切的吻,毫不掩饰叫她知道,他对她有贪婪的渴求。 她实在有一种不真实感。 电话这时候响起来,打断梁司月快要彻底陷落的心情。 她慌忙松开他,去找铃声的出处。 柳逾白手臂一探,从挨着沙发扶手的地方,拾起她的手机递过来。 是外婆打过来的,问她现在在哪里,回不回去吃晚饭。 梁司月看一眼柳逾白,良心煎熬了一下,还是说谎:“我现在还在学校……您自己吃吧,我在外面跟同学吃。” 电话一挂断,柳逾白便笑了起来,她赧然极了,推着他的肩膀要站起身,“……我们点外卖吧。” 柳逾白没什么异议,却故意又将她的手臂一抓,吓得她赶紧伸手撑在他肩头,“这样要没完没了了……” “什么没完没了?”他笑。 梁司月当然不睬他。 起身以后,去了一趟洗手间,如果不是在镜中亲眼看见,她不相信自己的脸能红成这样。 等情绪平复些,单手浇着凉水洗了一把脸,从毛巾篮里取了一张干净毛巾,擦干净,方才出去。 客厅灯已经打开了,地板上的电脑和无线耳机,也被拿过来放在了茶几上。 柳逾白懒散地靠坐在沙发上,捏着手机,手指滑动着屏幕,待梁司月走过来,他干脆将手机丢给她,叫她想吃什么自己点。 梁司月也没什么主意,翻了几页,问他:“披萨吃么?” “随便。” 她下了单,到支付的环节,把手机递还给柳逾白。 点完外卖,两人得空聊一聊正事。 柳逾白问她,何必对那两人如此善良,这种泼皮行径,纵容一次,往后他们便会得寸进尺。 说的是她那两个舅舅。 “如果只我一个人,我当然不用管这么多,可我想让外婆心安。这回如果不达目的,往后他们肯定还会不停纠缠外婆。我不想她一次一次被提醒,自己生了两个多么不孝顺的儿子。” 柳逾白无法公正评价这种行为,因为他自己最是睚眦必报,可她到底心善,也还年轻,学不来什么雷霆手段。 便问她:“他俩写了保证书?” “嗯。” “拿来放我这儿。” 梁司月困惑看他。 “某人欠我好大一笔钱,我得留着做个凭证。” 梁司月深谙他说话拐弯抹角的套路,淡淡地笑了笑,“你是不是打算,如果以后他们再来骚扰,就用你的方式替我解决?” 柳逾白看她一眼,“你不愿意?” 梁司月沉默一下,“……我自己都觉得,这种亲戚关系好烦,不想把你也牵扯进来。” 柳逾白无可无不可的,“某人从来麻烦得很,我一路闲事管了个遍,也不少这一回了。” 梁司月笑了,“谢谢你。” “你这口头上的谢,打发谁呢?” “那你想……” “过来,亲我一下。”他直接且坦然的神色。 热度又攀上耳根,梁司月别过目光,“不要……” “亲一下,借你的钱就一笔勾销了。” “不用,我能赚。” “现在就封杀你,看你怎么赚去。” “……” 幼稚鬼。 外卖送到。 披萨薄薄的饼上,堆着乳酪、培根、番茄酱和时蔬……活脱脱一个热量炸弹。梁司月很饿,却根本不敢多吃。 对面柳逾白更是嫌弃,问她,这是什么鬼,儿童套餐?他小学三年级就不吃这种垃圾食品了。 “你说了随便的……” “这是随便吗?这是乱点。” 如果不是知道柳逾白的生日,梁司月会以为他是双子座,成熟和幼稚两种性格,随时无缝衔接。 梁司月没办法了,“那重新点么?” 柳逾白什么也没说,蹙着眉,拿了一块,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口,继而勉为其难地吃完了一整块,剩下的一点也不肯再碰,仿佛已然是给了她极大的面子。 梁司月笑了,“那我请你吃水果,好吧?” 说着,她拿过自己的手机,点开外卖软件,准备下单一份鲜切水果。 生怕柳总再不满意,她问:“火龙果吃么?” “随便……” “你又来!最烦你们这种事后发表意见的‘随便党’。” 柳逾白挑挑眉,“梁小姐,我们都这种关系了,你连我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那难道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 梁司月笑了,再问他一次,“火龙果吃不吃。” “……不吃。” “草莓呢?” “……嗯。” 柳总总算肯好好说话,梁司月很满意。 分卷阅读134 半小时后,水果送达。 两人早已从餐桌转移到了沙发那边,重新点开了那部梁司月只看了个开头的电影。 也不过是听个声音罢了,根本没人注意看。 梁司月打开装水果的盒子,递给他小塑料叉子。 他还没接稳,她就松手,叉子落下去。 透明的,一眼没看见落在哪里,她弯腰要去捡,被他拦住,叫她消停点。 一盒水果,统共就两个叉子。 梁司月犹豫了一下,拿自己的叉了半个草莓,送到柳逾白嘴边。 他很是受用的神情,夸她,还算识相。 梁司月自己吃一片,喂柳逾白一片,一整盒水果很快见底。 她丢了塑料盒子进垃圾桶里,自己去厨房洗了手,又从冰箱拿了一瓶水出来。 回到客厅,柳逾白在发微信消息,片刻又直接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他一边跟那头说话,一边朝她招了招手,偏着头,手机夹在脑袋和肩膀之间,腾出手来,替她拧开了水瓶。 等她接了过去,他再拿起手机,进入正经严肃聊公事的状态。 梁司月坐着等了一会儿,感觉这个电话一时间不会完,听来是很重要的事,涉及什么投资之类,她也不大懂。 于是伸手碰一碰他的手臂,待他看过来,她问:“我先回去了?” 柳逾白对那边说等一下再回过去,先将电话挂断。 伸手,往她脑袋上揉了一把,“我先送你下去。明天早上,你要是起得来,可以跟我一块儿吃早饭。” “饶了我,”梁司月笑说,“我明天没有课,想睡一下懒觉。明天晚上你不加班的话,来我家吃晚饭吧。外婆……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可能还是正式吃顿饭比较好。” 柳逾白说好。 柳逾白起身,送她到门口,又顿下脚步,叫她等一等。 他转身去了趟书房,出来时,手里多张卡。 往她掌心里一塞,“有空跟曲心慈逛街去。”很有些歉仄,因他工作实在太忙,可能往后也未见得能抽出太多时间陪她,独处被公事打断,恐怕也会是常有的事。 梁司月当然不肯接,急忙笑着解释:“那天是跟你开玩笑的。” 柳逾白叫她拿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梁司月只好拿上了,但是说道:“你明知道我拿了也不会用。” “管你用不用。” “……” 沙发上,电话又响,听着很有些急促。 梁司月抬眼看柳逾白,心里不舍,但也不喜欢这种被公事打搅的氛围,宁愿等下次,便说:“不用送了,我自己下去就……” 柳逾白蓦地伸手,将她腰肢一揽,往后一推,让她后背抵靠在门上。 低头,吞下她的最后一个字。 第53章 4.9 梁司月回到楼下家中。 电视开着, 在放中央三套的音乐节目,外婆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 仍在修改衣服。她抬头看一眼,问:“楼上下来的吧?” 一切了然的表情, 让梁司月不好说谎, “嗯”了一声。 外婆的认知里, 并不那么能轻易接受,毕竟男方大了那么多岁,又是领导。可让她反对, 好像又挑不出什么道理来, 说难听点,她现在吃穿用住都要靠着小月,何必倚老卖老地自讨没趣。 因此一些话到了嘴边, 又咽回去。她不怎么赞同,但也无所谓反对不反对。 梁司月走过来, 倚坐在扶手上, 往她手里看,笑说:“您白天再弄, 晚上光线不好,伤眼睛。” “就剩几针, 干脆缝完算了。你坐会儿再去洗澡——冰箱里有草莓,你拿出来吃吧。” 梁司月不好意思说自己才跟柳逾白吃完了一个果盘, 只推说才吃完饭, 还不饿。她盘腿坐进沙发里,歪着脑袋看了会儿外婆做针线活,一针一针排得又齐又密。 “外婆, 明天晚上柳逾白过来吃饭可以么?我明天上午没有课,陪您去逛超市。” “都行。就怕粗茶淡饭的,他吃不惯。” 洗过澡以后,梁司月回卧室。 坐在床上,腿上平放着笔记本电脑,点开了一部电影。 外婆敲门进来,给她放洗净晒干,已经叠好的衣服。在衣柜里归置好以后,她走过来,在床沿上坐下,转头看着自己的外孙女儿。 梁司月从小没有妈妈教导,许多事,包括在学校跟男生、男老师相处的界线,包括月经初潮,如何使用卫生棉这些,都是她这个做外婆的教的。 如今,也少不得要她来提点两句。很是难以启齿,却也必须告诫她,谈恋爱归谈恋爱,但切记要保护好自己。 梁司月几分局促地点头,“……我知道的。” 这小区远离主干道,到夜里更是安静极了。 电影看到一半,梁司月渐感觉眼皮沉重,按 分卷阅读135 下暂停键,合上后盖放在了床头柜上。 拿过被她冷落了近一个小时的手机,一看,微信上多了条消息,半小时前柳逾白发来的,问她在做什么。 梁司月躺下来,单手举着手机,嫌打字麻烦,斗胆给他拨去语音电话,哪知道手滑点错选项,变成了视频电话。 她吓得正要切断,柳逾白却接通了,画面晃了一下,却是对准了天花板。 如此,她也不好意思让镜头对准自己,就切换了后置摄像头,丢在被子上。 静止的画面里,伴有点击鼠标的声音,梁司月猜想他可能是在书房里。 某工作狂出声问她:“你又不露脸,打什么视频电话?” 梁司月笑说:“你不是也没有露脸么。” 柳逾白不接她的茬,“还不睡?” “准备睡了呀,所以跟你打声招呼——你还在忙么?”直线距离甚至不过几十米,却在电话里交谈,这种感觉很有些奇妙。 “看份文件。” “明天晚上来吃饭,我已经跟外婆说过了。” “行。” 顿了一下,她说:“……那我先睡了?” 柳逾白笑了,“你到底是想睡还是不想睡?要是不想,就上来陪我工作。” 梁司月心里吐槽,上去了还下得来么? “我睡的,你也不要忙太晚。我挂电话了,晚安。” “你倒是露个脸……” “才不要。”梁司月笑着将视频挂断了。 将手机设定闹钟,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按灭了台灯,躺下来。 原有的困意过去,她反倒有些睡不着。 窗户应当是没有关完全,外头起了风,撩起纱帘,浅浅地飘起,又打下来,也像打在她的心里。仍有隐隐的悸动感,为今天这一个,恐怕余生也将永远回忆的黄昏。 翌日傍晚六点,柳逾白准时过来敲门。 梁司月打开门,入眼先是一束花,一大捧的香槟玫瑰,拿墨绿色布纹纸捆束着,花朵饱满,品相好极了,一丁点败落的迹象也无。 梁司月不由地“哇”了一声,欣然接过花束,再一看,他另一只手里还提着礼物。 实在正式得都有些老派了。 外婆自厨房出来,打声招呼,笑吟吟叫梁司月先招待着,菜将出锅,她得看着点火候。 热水壶里,水刚刚烧好,用来泡茶正好。 梁司月拿出洗净的陶瓷茶具,往茶壶里丢一把茶叶,浇上热水。 她单手操作的,柳逾白看着隐隐担心,都没空吐槽她,这沏茶的手法未免太不专业。 好在还是稳的,举着水壶的手一点没晃,看来武术训练练出来的那点儿臂力还没落下。 柳逾白端起茶杯,浅啜一口,问她:“你爸不回来?” “他一般晚上都不回来吃饭,俱乐部离得远,开车回来要一个小时,没什么事他就住在那边的宿舍。” 梁小姐招待人很是半吊子,说着话就起身了。 走到餐边柜那儿,蹲着翻找半天,找出来一只玻璃的广口凉水壶,等线排列的竖纹路,造型还算好看。 她拿着凉水壶,进厨房接了大半壶水出来,放在餐桌上,转而去拆他送的那束花。 柳逾白看她单手不大方便,便起身去帮忙,顺带说她:“就把我晾着?你的待客之道呢?” 梁司月笑得眉眼弯弯,“难道你还要吃瓜子糖果吗?” 吐槽归吐槽,柳逾白动作一点也没停,几下拆开了包装,帮她将整捧花都插进水壶里。 梁司月调整了一下,使它们排列得错落有致些,一眼看去,玻璃水壶也真有了花瓶的样子。 整一瓶花,浴在顶上三盏筒灯照射的浅黄灯光里,好看极了。梁司月当即跑去沙发那里拿上自己的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晴姐一直催我发微博,这下有素材了。” 柳逾白说:“你倒很会物尽其用。”不无揶揄的语气。 厨房里外婆喊道:“小月,桌子收拾一下。” 梁司月将花瓶置于餐桌正中,应一声,就进厨房去帮忙端菜了。 六道菜,有荤有素亦有汤。素的是山药片炒芦笋和砂锅芸豆;汤是熬得清亮、几乎不见油花的鸡汤,撒了两粒红枣;主菜是番茄炖牛腩和清蒸鲈鱼,后者切几段葱丝和辣椒点缀,色泽上一点也不寡淡;除此之外,还有一份盛在小竹篮里,垫了白色餐纸,煎得金黄的土豆丝饼。 柳逾白洗了手,落座,笑说:“这也太丰盛,您费心了。”更注意到,这一桌子菜,用到的是他差莫莉送给梁司月的那一套,四时风物的彩陶餐具。 “都是家常菜,招待不周。”外婆的担忧放了一半,笑问,“柳总你喝不喝酒? 柳逾白说:“您叫我逾白,长辈都这样称呼我。” 外婆尚没法立即改口,笑了笑,看向梁司月,“小月,我记得是不是家里还有一瓶红酒? 分卷阅读136 ” 那个才两百不到,梁司月根本没法把他拿出来招待柳逾白,就说:“没有了,我爸拿走了。”她看向柳逾白,“你要喝么?我跟外婆都不会喝酒,没人陪你喝哦。” 外婆赶紧笑着斥她:“你都这样说了,人家还能怎么说?” 柳逾白笑说:“不喝了,我们好好吃饭吧,不浪费您这一桌菜。” 实在话,梁司月就没见过这样的柳逾白,礼貌,风趣,讲话又好听,和平日里那个幼稚到动不动与她口舌争辩的,判如两人。 不过他这样效果倒是显而易见,一顿饭下来,肉眼可见的外婆对他的好感度蹭蹭蹭直往上涨。 梁司月时刻要注意热量摄入,吃东西不多,是第一个落筷的。但未下席,一直陪坐,偶尔再提箸吃两口。 听他们聊天,明明外婆在讲舞蹈队的那些琐事,她听来都觉得没甚趣味,柳逾白却都能接得起话。 自然是技巧使然,但梁司月仍然感激,因他愿意为她取悦她的家人。 她侧头凝望他的视线,被他捕捉到,他一面跟外婆说着话,一面左手垂下来,轻轻地捏一捏她的右手,随即又拿上去。 说不上有什么意味,仿佛发自本能的自然而然。 这么多菜,当然剩了许多。 外婆将剩得较多的用保鲜膜封好,放进冰箱;只剩些许的,就直接倒掉。清理残渣,碗盘都丢进洗碗机里——她不止一次对梁司月说,这个精装修的公寓,自带的洗碗机真是太方便了,省了她不少的功夫。 三人围坐于沙发,柳逾白陪着喝了一盏茶,不自觉地抬腕看了看手表。 梁司月注意到了,问他如果是不是还有工作,有的话,可以回去处理。 外婆也笑说:“反正都住一栋楼,也方便,以后直接跟小月说,随时过来吃饭,就加一双筷子的事。” 她这口吻,已经很有长辈的自觉了。 柳逾白笑说:“行,我也不跟您讲客气。” 再坐一会儿,柳逾白便起身,梁司月紧跟着站起来,“外婆,我送他一下。” “你钥匙带上,我也马上出门跳舞去。” 梁司月当然明白外婆的意思,只差明说叫他俩单独呆着去,她不掺合了。 走到门口,拿起玄关柜上小置物篮里的钥匙,梁司月随着柳逾白出了门。 等在电梯前,她忍不住偏过头去看他,他余光注意到了,问她:“看什么?” 她笑一笑不说话。 一会儿,电梯上来了,梁司月先一步进去。 待柳逾白进来,电梯门合上,她忽地揪住他的衣袖,踮脚,直接将一个吻落在他唇上,趁他反应前,又迅速地退开了,低头说:“谢谢你。” 柳逾白扬了扬眉,“小朋友,这种可做不得数。” 第54章 4.10 说罢, 柳逾白便伸手,似要去捉她手臂,她当即退后半步, 叫他动作虚晃一下。他转头看她,笑了声, 也没再继续有什么动作, 只朝她伸出手去。 梁司月顿了顿, 主动上前一步,将他的手挽住了。 很是奇特,其他人谈恋爱都是各处去约会, 唯独她和柳逾白, 总是在他的家里。 当然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她现在伤还未愈,往人多的地方去不方便不说, 还得时刻担心会否有人偷拍。 往楼上去的次数多了,早没有最初的拘谨, 她觉得, 再过一段时间,她就能将柳逾白的家也当做自己的家。 进屋以后, 梁司月打开鞋柜给自己找一次性拖鞋,不由地提议一句, 她能不能买一双常穿的拖鞋备在这里。 “你喜欢什么样式的,我叫人去买。” “不要, 我自己去网上下单。” 柳逾白让她自便, 还觉得这里缺什么,都一并采买了,他管报销的。 梁司月笑说:“如果买的东西, 和你家的装修风格不搭,你不准不高兴。” 柳逾白看住她,沉思片刻,“你不会要买泡脚桶?我告诉你,那玩意儿你敢拿进屋,我就连你一块扔出去。” “……” 柳总果真上下班时间不分的工作狂,到家以后,去卧室换一身居家的衣服,便拿上笔记本电脑,去客厅沙发坐下,点开一封邮件。 一面对她说:“你先自己玩一会儿,我看份文件。” “我如果打开电视,会不会吵到你?” “不会。” 如此,梁司月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他们被老师布置了任务,本学期每周至少看一部电影,深入细致地看。 柳逾白家这巨幅的电视屏幕,用来看电影是再合适不过的。 她在菜单里找出昨天那部打开了两次,都没能好好看下去的电影,再将它点开。 柳逾白习惯了空间里总有一点声音,分毫没受打扰。 一份复杂的投资意向书看了好几十页,偶尔抬头看 分卷阅读137 一眼,却见梁司月已整个歪靠在沙发扶手上,拿着遥控器,将电影的某一片段倒退、播放、再倒退…… 梁司月注意到柳逾白几分疑惑的目光,笑着解释:“你别管我,我在分析角色。 她不止一次被导演或是表演课的老师夸奖有天赋,但一直觉得自己表演都是用的笨办法,即把自己代入角色,再去分析其身份、情感和事件中所处的地位,会呈现出怎样的行为和语言模式。 现在演过的两个角色,都离她的生活经验或者情感体验不远,所以尚不算有难度。但往后,这种笨办法会不会让她触及到阅历的天花板,她不知道,现在所能做的,就是通过前人经典的形象,尽可能多且深入地积累更多的角色模型。 柳逾白看了梁司月片刻,一时觉得自己会否对她有所亏待,好不容易的独处时间,自己加班不说,还带着她也忙起了学习。 想了想,将笔记本后盖合上,伸手,叫她过来。 梁司月将电影暂停,双脚落下去,找了找拖鞋,穿上,起身走到柳逾白身边去。 柳逾白张开膝盖,牵着她的手,往下一拽。 她便如昨天,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低眼,即能看见他眼底隐约的笑意。他伸长了手臂,按在她的后脑勺,微微一用力,让她低下头去,紧跟便仰头吻住她。 片刻,才退开去,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冷落了你?” “……没有。跟你待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柳逾白笑了一声,呼吸挨着她的唇,有意重复她后半句:“做什么都可以?”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赧然地丢开他的手,要站起身,又被他搂着腰制止了动作。 柳逾白伸手抚摸垂落在她肩膀上的长发,再自然不过的动作,“等你回横城把戏补拍完了,抽两天时间,我带你去出去玩。你可以考虑一下想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么?” “嗯。” 她莞尔:“我要去看海龟。” “……” 不久后,梁司月去医院检查了恢复程度,摘掉了固定带。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堪堪恢复了“自理能力”,离痊愈还远得很,平日里还须非常小心。 紧跟着便去进行杂志采访和拍照。 那是一本电影专业方面的杂志,对拍摄的要求并不高,重点更多是放在了采访方面。 地点在他们编辑部的一个会客厅,说是会客厅,布置得更像是视听室,一面墙贴满了各式各样的电影海报,一面墙摆放置物架,放着各种电影的碟片,以及杂志的获奖奖杯。 除此之外,角落里还摆着一个和人身齐高的,仿造的奥斯卡小金人。 梁司月进门后的第一个第一个动作,便是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小金人的手,结果发现,那里光滑锃亮的。 负责采访工作的杂志部编辑笑着解释,每个来这个房间的演员,都会做跟她一样的动作,久而久之就这样了。 梁司月笑问:“都有谁摸过?” 编辑报了一串的名字,里面包括了沈黛和方译臣,总之,不是腕儿大的,就是影帝影后级别的戏骨。 会客厅正对着海报墙的另一侧,摆着好几张深棕色的真皮单人沙发。 编辑姓徐,说大家都习惯叫他老徐,梁司月笑了笑,还是按照这圈子的规矩,不知道叫什么的时候,叫“X老师”总没错的。 老徐叫她稍坐,等何讷、陈鹤林和林孟夏到了,采访就开始。 “我们一起采访么?” 老徐解释说,这是杂志的固定栏目“新片茶话会”,主创一起聊,更有梗和火花。 一会儿,编辑部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过来给她倒茶,她胸前挂了工作牌,职位显示是实习生。 女孩子放下茶杯之后,没立即离开,笑问梁司月:“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 梁司月笑说当然可以,接了马克笔,在她递来的笔记本签了自己的名字。她已经很久没给人签过名了,上一回还是在团里的时候。 她觉得女孩子都未必认得自己,可能单纯集邮心态。 梁司月坐在沙发上等了约莫十到二十分钟,何讷和陈鹤林陆续到了,林孟夏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一进屋,何讷就打趣他:“今天没带着茶叶过来?” 林孟夏穿了一件宽松样式的白色上衣,衬衫布一样的挺括材质,胸口一片蓝色的印花,五分袖,袖口缝了一片同样颜色的,两指宽的商标样的布带。清清爽爽的模样,只是皮肤比上一回见黑了很多,可能一直在拍外景的缘故。 他在梁司月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一边笑说:“带了带了,编辑部人人都有份。” 一时间大家哈哈大笑。 自电影杀青之后,梁司月这是第一次见到何讷和陈鹤林,只知道何讷在攒新剧本,而陈鹤林前一阵去某个以考核演技为主题的节目当过四期的飞行导师,其余时间都在演话剧。 分卷阅读138 林孟夏她夏天的时候是见过的,也知道他正在拍的那部戏即将杀青。 何讷问梁司月最近怎样,梁司月举了举自己尚不灵活的左手臂,“吊威亚受伤了,现在还在休养呢。” “哦,我有印象,你拍的是一民国戏对吧?” 梁司月点头。 “那你现在也算是有打戏基础了,我现在写的这本子,可能有个角色适合你,到时候到我那儿试镜去。” 一旁老徐接话了,打趣道:“往后他们就得说,司月是您的御用女主角。” 林孟夏紧跟说:“讷女郎。” 何讷哈哈大笑:“不了不了,这个称呼有点儿难听。” 很是神奇,在剧组朝夕相处的时候,梁司月总有一种紧绷感,也好怕犯错被人否定,但现在重新聚首,气氛却像是老同学重逢一样,非常轻松。 大家的开场打招呼开了一个好头,让老徐的采访推进得很顺利。 问道大家印象最深的是哪场戏,大家纷纷问导演:“可以剧透吗?” “不能。” 林孟夏笑说:“按剧本的发展顺序,是我跟司月的最后一场。因为以后可能就见不着了,情绪累积到那儿了,演得很难过……” 梁司月笑说:“你剧透了!” 林孟夏立马做闭嘴状。 而梁司月和陈鹤林的答案,则是一致的,在北城拍的有一场夜戏。 梁司月看向陈鹤林,笑说:“我一直没跟陈老师正式地道过谢,那场戏他是真的帮了我好多,基本是从基础的,怎么控制台词的声调高低开始教我。” 陈鹤林一直是他们几个中间比较沉默的那个,倒不是情绪不高,纯粹是性格使然,这时候方笑了笑说:“你演挺好的,第一次演戏能到这个程度,可以了。”俨然是前辈的口吻。 老徐趁机问:“要是再有机会,您会愿意继续跟司月合作吗?比较想演什么人物关系。” “好演员我都愿意继续合作……”陈鹤林看她一眼,“演父女吧。” 梁司月笑了,“那我年纪大了点。” 陈鹤林也笑了,“看化妆技术,一切皆有可能。” 电影创作和拍摄相关的严肃的问题都提完之后,老徐问了几个比较花边的:“剧里面你们三个人,感情关系比较纠葛和复杂,那现实中,你们理想的另一半的形象是怎样的?” 林孟夏开玩笑说:“这个问题跟我经纪团队确认过了吗?我回答了会不会掉粉啊?” 老徐说:“想象,咱们就纯想象。现象一下,你理想的另一半,是不是司月这样的?” 林孟夏笑说:“我怀疑你们编辑部在搞事情。司月性格很好,我俩在剧组基本是难兄难弟,但要说理想型,我觉得不是——司月你别生气啊。” 梁司月就顺势开玩笑说:“已经生气了。” “送你茶叶给你赔罪!——我的理想型,要那种很活泼,很能说的,喜欢黏着我的,打游戏很厉害的。” 老徐咳嗽一声,“这越说越具体了啊。” “我看出来了,你们真的在搞事。” 老徐又问陈鹤林。 陈鹤林说:“没有固定形象。遇着了,觉得是这个人,那就是了。” 梁司月不禁觉得,这确实是符合陈老师艺术家气质的答案了,突出一个笃信缘分。 而当梁司月被问到时,她犹豫了一下,“喜欢年纪比我大一些的,性格的话……”她想了想,“像猫吧,对人爱答不理的,但偶尔会暴露出很亲近人的一面。然后,喜欢跟我拌嘴,平常感觉很幼稚,关键时候却很能给人以安全感……” 林孟夏在一旁听着,心里只吐槽:这才叫具体,完全是具体到了某个人。 老徐笑说:“你这个标准,我感觉很迷。” “有吗?” 一旁林孟夏接话了, “感觉有点自虐。” 老徐默默点头。 梁司月笑了,对林孟夏说:“这下你真的要给我赔罪了。” 等采访完,老徐让他们移步隔壁房间去拍照。 来之前,小琪打听过了,摄影师是跟杂志长期合作的,拍单一布景的半身像很有一把刷子。 不过服化是小琪自己帮忙联系的,给梁司月准备的是一套非常简约的服装。 白色衬衫,搭配一身戗驳领的灰色格纹西装,样式和颜色不会显得过于拘谨,又恰好凸显她气质较为清冷的那一面。 配合服装的妆容非常简单,重点是清透的底妆,和颜色淡雅的唇妆。 化妆的时候,化妆师一直夸她皮肤好,问她平常是去哪一家做的皮肤管理。 梁司月没好意思说……可能,只是因为还年轻吧。 不同姿势各拍了几组,最后给梁司月选定的是一张坐在地板上,一条腿斜支了起来,手臂放松搭在膝盖上,露四分之三侧脸的照片。 摄影师运镜很讲究,简单的构图,却能完全展现出人物的特 分卷阅读139 质。 而梁司月这一张,用很俗气的话来形容,就是:她眼神告诉你她为爱受过伤,但她的表情拒绝了一切的安慰。 结束拍摄,梁司月去休息室换衣服的途中,在走廊里和陈鹤林遇上了。 陈鹤林要与她单独说两句话,两个人的助理就先离远些回避了。 陈鹤林为那时候庆功宴上,助理劝她喝酒那事儿道歉,说自己没约束他们,失职了。 梁司月倒有些不安,因为听说是有人授意的陈鹤林将助理解雇的。但不好直接问,只说:“我看这回跟着你的助理都换人了,原来那两个……” “开除了。你知道我平常不怎么管这些事,我经纪人告诉我了我才知道。” 梁司月听得很疑惑,她一直以为这事儿柳逾白有插手,但听陈鹤林的口气又不是。 没多问,只笑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她也没受到什么实际的伤害,不用在意。 陈鹤林点点头,“我现在崇城人民剧院演话剧,有时间带朋友去看,我送你们票。” 梁司月笑说:“那我就先提前谢谢啦。” 陈鹤林和何讷后头都有行程,拍摄完就先走了,梁司月和林孟夏则带上助理,一起吃中饭。 乘保姆车过去的路上,林孟夏问梁司月:“你今天说得那么详细,不怕有人发现你说的就是那个谁么?” “假如你不是事先知道,你知道我说的是那个谁么?” 林孟夏想了一下,“……不知道。” 梁司月笑了,“倒是你,你又说的是谁?指向是不是太明显了,你的经纪团队知道吗?” “我也不是走偶像路线……” 前排,昊哥立即转头说道:“周洵不也是不走偶像路线,你看他现在,掉了好多资源,今年一整年几乎没什么像样的工作。你千万瞒紧一点,不要憋不住发什么情侣款,我跟你说,现在网友眼尖着呢。” 林孟夏耸耸肩。 梁司月笑了,“同情你。” 现在的杂志基本都有多媒体矩阵,单靠实体印刷的那一点销量活不下去。 白天的采访,到晚上,杂志编辑部就整理出来一个三十秒的视频,是最后提问的理想型那一部分最有噱头的内容,用来刺激读者预购杂志。 柳逾白在办公室里刷到了这个视频,下班开车回家的路上,给梁司月打了个电话。 他还没吃饭,叫她如果没事,出门陪他去吃点东西。 车开回小区,门口等了十分钟,梁司月出来了。 她穿一条白色印花长裙,搭深蓝色牛仔外套,齐脚踝的短靴,小腿露在外面,又细又直。 她一拉开门,柳逾白便嗅到一阵淡雅的香水味,问她,她却有点有些疑惑,自己揪着袖子闻了一下,想起来,“哦,早上拍照,化妆师给我试了一下她新买的香水。你觉得不好闻吗?” “还行。”柳逾白挂上前进档,脚踩着油门,将车子启步。 “你就不能说实话吗?明明好闻的,我都想买一瓶了。” 柳逾白瞥她一眼,“我不是说了‘还行’?” “……” 柳总的标准,“还行”已然是很高的评价了。 叫她陪同一起吃晚饭是正事,但少不得,还有别的账要跟她算,柳逾白说:“你们那个采访视频,我看了。” 梁司月“啊”了一下。 柳逾白转头瞥她一眼:“我在你心中,是这个形象?” “说的又不是你,是理想型。” “哦?”柳逾白似笑非笑,“梁小姐,你最好想好再回答。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是你的理想型?” 第55章 4.11 和柳逾白相处了这么久, 梁司月已然明白,柳逾白其实真正会生气阈值很高,多半触及到他的原则, 他才会动真格。尤其对她,他嘴上从来难听, 但往往会一再让步。 叫她有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好像可以随意地在他忍耐的边缘来回试探。 不过性格使然, 她“无理取闹”的上限也就只有那么高了,自两人坦陈心迹之后,她更没有需要“作”的借口, 也就沦落到只能跟他打打嘴皮子仗。 她笑说:“刚刚认识你的时候, 我原本也不会想到会有今天呀。我说实话你可不许生气,非要说的话,我最初的理想型, 其实是周洵那个样子的。” 柳逾白轻哼一声,倒也不是不服气, 毕竟是周洵, 总归比其他人有说服力,“某人当时可是口口声声说对周洵只是投桃报李。” “本来就是, 我又没有说谎。”梁司月笑说,偏头又想了一下, “……其实非要说的话,曾经有过一点点点点点点的好感, 很短暂, 我觉得都没办法把它归为‘喜欢’。”她以六个“点”字表达程度之轻微。 饶是如此,柳逾白的表情一时还是难看极了,看她一眼, 仿佛她再多说一个字,他就要跟她较这个真的了。 分卷阅读140 梁司月觉察到了,笑了一声,赶紧顺毛:“但最初我就知道他不是那个正确的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柳逾白摆出勉为其难听一下理由的姿态。 梁司月说:“我曾经问周洵要过签名,他写我名字的时候,写成了‘四月’。柳先生可是一次也没有叫错过我的名字。” 这句话有效极了,果真柳逾白一脸受用,但还是绷住神情,“你那时候给我来那么一出,我能不记得你的名字?” 她赶紧说:“不准翻旧账!” 柳逾白笑了。 柳逾白的这顿晚饭,在一家日料店里解决了。吃完以后,时间尚早,难得的柳逾白也不必回家继续加班,便说可以顺便陪她逛逛商场。 这附近便是奢侈品商店云集的高端商厦,客流量并不算太多。梁司月很是犹豫,担心被偷拍到,但又很想体验一下和男友一起逛街,这种按理来说应当十分寻常的事,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她还在纠结的时候,柳逾白一把挽住了她的手,“走吧,梁小姐,不会毁掉你的事业的。” “你确定哦?如果有照片爆出来,你会负责公关吗?” “……” 柳逾白带她去某高奢品牌试秋装,其做派也是十分老派,凡她觉得还不错的,他都让店员直接包起来。 梁司月不得不将他拉到一旁,吐槽他:“现在土老板都不时兴这样一掷千金了。” 然而柳总最是讲究效率当先的,只问她:“你不喜欢?” “还可以。” “那就买。” “……”梁司月放弃挣扎了。 将要离店,柳逾白又问她,那化妆师给她试用的香水,她不是想要吗,什么品牌的,现在就可以一并买了。 梁司月说:“彩妆香水之类的,不在这一层。” 柳逾白对商场的布局很不精通,叫她带路。 梁司月感觉再买下去,就要超过她所能接受的,一个女生可坦然笑纳男友送礼物额度的极限了。现在这条长裙、外套和靴子,已然让她收得很有负担感,就唬他说:“那是新品,现在国内的专柜应该没有。” 柳总果然深信不疑,让她把品牌名称告诉给莫莉,莫莉会找人去国外给她拿货。 梁司月只口头上“嗯嗯嗯”地答应下来,心里发誓下回不要再跟他出来逛街了,体验说不定还比不上拿他的卡跟曲心慈一路刷爆——当然,柳总的卡多半可能是刷不爆的。 他们的购物之旅,只持续了一小时不到,梁司月就以逛不动了为由,让柳逾白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柳逾白接到一通电话,是郑妈打来的。 郑妈很少往柳逾白这儿打电话,除非遇上较为紧急的事。 柳逾白接完电话,对梁司月说,他得回柳宅一趟,她是想跟他一起去,还是他先将她送回家去。 梁司月问:“发生什么事么?” 柳逾白说,潘兰兰要辞退郑妈,具体原因,电话里郑妈没细说,只让他现在如果有空的话,过去一趟。 如果柳逾白将她送回家了再去柳宅,路上少说得花去四五十分钟左右,梁司月担心郑妈有什么急事,想了想,决定随他一起过去,但到时候她就在车里等,不下车,更不会进屋去。 约莫二十分钟,抵达柳家的大宅。 柳逾白将车子停在院里,叫梁司月稍等,他问问情况就出来。 屋内,潘兰兰坐在客厅沙发上,正拿着手机跟人煲电话粥,不知道说到什么趣事,咯咯直笑。 她抬头往玄关处看一眼,笑容立刻凝在脸上,变成个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同柳逾白打了声招呼。 柳逾白淡淡的瞥她一眼,“郑妈呢?” “屋里收东西呢。”潘兰兰跟电话那端的人说了声,将电话挂断,施施然站起身,笑说:“正好,逾白你回来了,这事我得跟你说清楚。你也知道我用人的原则,忠心和能力倒在其次,首要看中一个职业操守,尤其得手脚干净。郑妈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她毕竟是柳家的老人,也从小照顾你到大,看在你的面子上,前几回我都饶过去了,但这一回叫王妈抓了个正着,我再护着她,就没法服众了。” 郑妈住在一楼的佣人房,约莫是听见声动了,自房里走出来,看向柳逾白,讷讷地打了声招呼。 柳逾白先不理会她,似笑非笑神情,看着潘兰兰,“潘姨既知道郑妈是照顾我到大的,继不继续用她这事,当然也得我来裁夺。莫非潘姨觉得,郑妈做了错事,我还会包庇她不成?” 潘兰兰笑说:“不过区区一个住家保姆,我作为家主,顺手处理的事,何必麻烦到你,你不也是日理万机么?还是说,逾白你给她另外安排了去处?” 这是含沙射影说梁国志前脚辞职,柳逾白后脚就给他找好了下家那事儿。 柳逾白全然回护自己人的姿态,“哪怕就叫人闲着什么也不做,我出钱供着,一个月又能花费几个钱?” 他这时候才看 分卷阅读141 向郑妈,问她,收拾好了没有,好了就随他走吧。 郑妈忙说马上就好了,慌不迭跑进房间里,没过五分钟,就拖着一口行李箱出来了。 柳逾白看向潘兰兰,脸上笑容毫无温度:“人我带走了,不打扰潘姨了。” 柳逾白步幅极大,郑妈紧赶慢赶地也没追上,拖着行李箱跟得气喘吁吁。 快要走到院子的停车坪那儿,柳逾白却是脚步一顿——他车子外头站着柳泽,正趴着车窗,与副驾驶座的人说话呢。 他即刻飞快走过去,将柳泽领子一抓,一把扯离了车窗,神情冷冷,“不进屋去,在这儿做什么?” 柳泽笑得暧昧,“跟老朋友打声招呼啊。这不好久没见过梁司月了么,听说她现如今拍电影去了,我正好奇呢。” 柳逾白警告神色,叫他知趣点,不然上一回那种合作,往后可就没下一回了。 果真柳泽立马变脸,听明白这就是威胁,他上回为了租借游轮的资金出卖潘兰兰那事儿,是断断不能叫其他人知道的,尤其是潘兰兰本人。 他其实一直很怵这个大哥,知道论城府,柳逾白是绝对超过潘兰兰。也就潘兰兰本人自我感觉良好,以为现在的柳逾白还是高中时期既无资本也无能力的小屁孩,自己与他势均力敌,或者甚有隐隐胜过一头之势。 柳泽贴个笑脸,两手插袋地退后了,冲柳逾白不伦不类地吹了声口哨,“我进屋去了,不打扰你了。” 柳逾白上了车,看向梁司月,她神情不大愉悦,许是柳泽对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但现下,他想先处理了郑妈的事,再私底下和她聊。 他没什么委婉的辞令,直接问郑妈,潘兰兰说的是不是真的。 郑妈后排坐着,连连抹泪,“逾白你也知道,家里食材多铺张浪费,不管吃不吃得下,顿顿要花样百出,还得吃新鲜的。我是真觉得浪费又心疼,有时候一些剩菜,我就留下来带回去了,反正我不带走,也是个倒进垃圾桶的下场。” 柳逾白不评价这行为本身对不对:“你家人都不在崇城,又基本住在柳家,剩菜带去哪儿?带给谁?” 郑妈嗫嚅片刻,觉察到柳逾白神情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才赶忙坦白。 她找了一个对象,在外头租房住的,她晚上有时候会去找人,顺便带上些剩的热饭热菜,省钱也省工夫。家里人不高兴她再找,觉得这是老不正经的做法,她也只能一直瞒着。 柳逾白问她:“多久了?” “得有五六年了。” 一旁梁司月也总算明白过来,她刚到柳家那会儿,郑妈偷拿剩菜剩饭,以及生日那回出去吃饭,执意要将剩菜打包是为了什么了。 沉默了好久,车厢里安静极了,没有人出声。 终于,柳逾白才又开口,问她往后什么打算,是想继续做,还是干脆养老去。 郑妈心里清楚,倘若真想继续留着,柳逾白一定会留着她,或许会派她再回南城程淡如的身边去。 但这种事被人拿住,叫她无论如何也没脸继续待下去了,一时低头垂泪,“……我年纪也大了,做不动了,还是回去养老去吧。” 柳逾白问郑妈她对象住哪儿,送她过去 车转道行驶的途中,柳逾白一直没说话,快临目的地,他才开口:“您要是还不想立即就清闲下来,我投资给您开一个私厨餐馆;要想现在就休息,我就把这笔投资直接折算成退休金。” 郑妈一时羞愧极了,便说倒也没老到不能动的地步,趁还能干活,还是能干一天就是一天罢。 车停在楼下,柳逾白下车去后备厢帮郑妈拎下行李箱,郑妈下车前,向着梁司月说了句谢谢。 梁司月一时茫然,转而又了然,向着郑妈摇了摇头。 送走了郑妈,柳逾白重回到车上,问梁司月,“她谢你什么?” 梁司月低声说:“我很早就撞见过郑妈带走厨房剩菜剩饭的事,一直没跟任何人说,她应该是谢我这个。” 柳逾白一时间沉默。 车往回开,他忽地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没把郑妈安排去我妈那儿,有些不近人情。” 梁司月转头看他,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堪平淡,但一定因为他自己心里有此拷问,才会问她。 她摇摇头,“你有你的规矩,现在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退一步说,郑妈给你们做保姆,始终是要看人脸色,自己开餐馆靠本事吃饭,没什么不好的。” 柳逾白眉宇间一层郁色,告诉她,程淡如和柳文藻离婚之后,郑妈也随他们母子去了南城,后来是因为他执意回崇城,程淡如才安排了郑妈随他一起回去,也好照顾他。 他神情涩然:“……你不知道,我妈曾说我这人凉薄极了。” 梁司月怔忡看向他。这是第一次,柳逾白这样直接向她流露负面的心声。 她摇头,“才不是。非亲非故的,柳先生却帮了我这么多,怎么会是凉薄的人。” 柳逾白仍是没 分卷阅读142 什么表情,一时间,流淌在他们之间的,只有一种幽微的沉默。 她不知道自己话是否能够安慰到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一些什么,担心他并不需要这种很直面内心的安慰。曲心慈说过他是界限感很强的人。 许久,柳逾白才又出声,却不再说自己的事,转而问她:“刚才柳泽跟你说什么了?” 梁司月看出来他神情轻松许多,自作主张地认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也就不想让一丁点的小事再扰他心烦,就说:“几句不好听的话,不过我都没放在心上的。” “你之前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说实话。” “还是不说了吧,不是什么要紧的。” 柳逾白却不许。 梁司月叹一声气,“你非要我复述么?……他说,我老二勾搭不上,就勾搭老大,现在终于得偿所愿,摇身一变,从下人变成了主子,开不开心……” 话音未落,车骤然停了下来,是柳逾白踩了刹车。 他手伸过来,捉住她放在身侧的手,握紧,转头看她,低声向她道歉,为他执意让她重复这样伤人的话。 梁司月默了数秒,笑一笑说:“也不是不能原谅你。你抱我一下,我就好了。” 真是高明极了的撒娇,让他几乎就想解开安全带探身去拥抱她,但毕竟是在路上,不过停了几秒钟,后头便是一溜的鸣笛声。 他手指收紧,再捏一捏她的手,扬眉笑了笑,“回家再说。” 第56章 4.12 梁司月有一秒钟的分神, 抬眼时瞧见了玄关的顶灯。 隐藏在吊顶里,小小的一盏,让它投下的光是浅黄匀净的, 半点也不刺眼。 而客厅还是黑暗的,独独这一隅浴在光明里, 让她实在有一种羞耻的被曝光感, 于是一面将柳逾白推开些, 一面伸手去,将灯关上了。 全然的黑暗蒙蔽了视觉,可其余感官却加倍放大。 事实证明, 这个关灯的举动绝非明智—— 说不清楚是怎么进展的。 跟柳逾白从地下车库上楼, 进门之后,他们似乎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柳逾白反手带上了门, 丢了今晚去购物的两个纸袋,一面捉住了她的手臂, 将她身体往柜门处一抵, 便倾身来吻她。 解脱掉手臂的固定带,行动都轻便许多。 但还是害怕, 左手臂绕过柳逾白的肩头,虚虚地搭着, 极不熟练地应承他的这个吻,也似应承自己心底隐约腾缭的一丝陌生感。 梁司月无法形容这是什么, 只是被本能驱使, 更紧地挨着他的身体。 他手掌一开始是搂在她的腰间的,但很快便不限于此。一把抓过她还搭在右手臂间的牛仔外套,往一旁的柜面上一扔, 把她的这一只手也拿过来的,搂住自己的后背。 当玄关灯关上以后,在睁眼即是一片被稀释过的昏暗中,她感觉到自己连衣裙领口的几粒扣子渐次被解开,紧跟着肩头感觉到一丝凉意。 这个过程中,未知的恐惧不断不断累积,她终于忍不住,伸手推一推他的手臂,声音都在发抖:“柳先生……” 顿了一下,柳逾白手收回去,替她拉好了连衣裙的领口。 抱她片刻,他伸手去,要开灯,却被她一把抓住,那样细细的、脆弱的,宛如呜咽的声音,恳求他:“先别。” 柳逾白便不再动作了,双手搂住她,感觉她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过了好久,柳逾白试探着再度要伸手去开灯,这一回梁司月没有再阻止他,但他手碰上开关,又落下来,搂在她后背,挨着肩胛骨的位置,低头去,挨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想不想跟我一起住?” 半晌,梁司月才小声说:“……我不想放外婆一个人住。” “那以后呢?” “以后……”她低垂下目光。虽不完全明白,但是她知道自己想要跟他更亲近一些,也理应更亲近些。 “想的。”她说。 柳逾白似是很满意她的毫不忸怩,嘴唇在她额角碰了一下,伸手去,将灯打开了。 松手,径直往里走去,留给小姑娘一些反应和消化的时间。 去了一趟洗手间,再出来时,梁司月已经在沙发上坐下来,目光仍有些闪躲,神色倒是如常。 他还是决定不逗她了,先没走过去,靠着餐桌点了一支烟。 梁司月问他怎么不过来坐,他扬了扬手里的烟,示意怕熏着她。 梁司月也就遥遥地看着他,续起方才车里的那个话题,问他,为什么阿姨会说他凉薄。 她并不寄望柳逾白一定会回答他,但她不愿永远对那些有可能引起柳逾白不快的话题避而不谈。真心实意想离他更近一些。 好在,柳逾白无甚抵触的情绪,不过只是自嘲一笑,“她跟我爸离婚,打定主意往后两人老死不相往来。我爸找那样一个三流的戏子,家世、学识和品性都不如她,对她来 分卷阅读143 说,是一种比死还不如的羞辱。我回头再去找我爸,她觉得这是同流合污的背叛,说我自私极了,从没考虑过她的感受。” 梁司月偏着脑袋凝视着他,他身上的白衬衫,在方才和她拥抱的时候,早就不再平整了,满室的光线偏于清冷,洒在他的白衣黑裤上,叫他整个人也显得疏离。 但她笃信,这份疏离不是对她的。 柳逾白话音落下,没听见应声,抬眼,却见她已经起身朝自己走过来。 在跟前停下脚步,她伸手去,很是笨拙地一手环住他的腰,再仰头去看他,“虽然我没什么话语权,但我要说不是,你不是这样的。” 柳逾白微微眯着眼睛瞧她片刻,紧跟着抬起撑在桌沿上的那只手,举起烟吸了一口。低头,捏着她下巴,以一个吻渡过去。她呛得咳嗽一声,看他的目光里,控诉之中亦有委屈。 他沉沉笑了声,“好好的,你跑过来招我干什么?” 她脸微微发热,正色:“我在和柳先生说正经的。” “我也在说正经的。” 说罢,一手执烟,稍微拿远些,另一手搂住她的腰,再俯身去亲她,直到她双手将他衬衫的下摆都抓住褶皱,勉强换气之时跟他告饶,他才终于放过。 在家又休养一阵,和剧组那边确认拍摄安排之后,梁司月再度回到横城,拍摄黄停云这个角色武打戏份的特写、近景和中景。所有需要的武打招式,全以慢动作的形式拍完了,前前后后花了一周多的时间。 至此,她在电影《黎明将至》总算杀青。 因和柳逾白约定了这一部分的拍摄结束以后要一起出去玩,梁司月特意让晴姐暂时先不要给她安排工作。《极夜》的宣发即将全面开始,她后续行程十分繁忙,这注定是她今年最后一段清闲的时间了。 而柳逾白那边,也很快定下了可以出发的日期——他们不去看海龟,因为柳逾白只能腾出两天的假期,过去一趟,路上往返的时间都得花去十来个小时。 梁司月考虑之后,觉得东京是个不错的目的地,只去参观东京塔,并且吃喝购物的话,时间是安排得过来的。 为此,她特意提前办理好了签证。 但当柳逾白那边的时间定下之后,她的第一反应是,能不能改一个时间。 柳逾白微信上回复,推了好多会议和应酬,才安排出的这两天,改是不可能改的,并问她,想改期的理由是? 梁司月很是难堪,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还是庆幸,微信上聊终究还是比当面说更容易多了,最后,眼一闭,将打在对话框里的文字发送出去了:那两天我生理期。 发完,她便将手机一扔,脸埋在枕头里好半晌,强迫自己撑到消息不能撤回,才好意思再将手机拿起来。 柳逾白回复了一行省略号,然后问她: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梁司月没有过经验,但观念上并不保守。 这是她真正喜欢的人,如果,情之所至,一定会发生点什么,她不会去排斥。上次,在玄关……之后,她已经在做这个心理准备。 如果两个人出去旅游,还严令对方什么也不许做的话,那就太矫情了。 梁司月没法将这番话告诉给柳逾白,只说:那东京我们下次再去好不好? 并向他解释,自己又不是真的老干部作风,泡脚是逼不得已,生理期头一天会很痛,平常有事没事的泡泡脚,多少会缓解一些。 柳逾白:梁小姐,你可真麻烦。 梁司月也没想过这么不凑巧,想了想,要不还是等下次算了。 正要把这话发过去,莫莉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一个分享的链接,点进去是南方某岛上的某个顶级度假酒店的订房页面,黄金沙滩、椰林海风、无边泳池、汗蒸SPA、海鲜盛宴……土气又实用的宣传标语。 莫莉问她,去这里怎么样,不用走路,不舒服的话,就在酒店房间休息,或者泳池边上躺着玩手机。 梁司月问:柳先生的意见是? 莫莉:柳总叫我帮忙选的。我懂你,那几天还愿意出门就不错了,要是我就直接取消宅在家了。你信我的话,就听我的,这酒店很舒服,我跟柳总出差的时候蹭过。附近还有免税店,高兴了就去买个包。 梁司月笑了,回复她:那就这里吧。谢谢莫莉姐姐费心。 莫莉:应该的应该的。 到约定日期,梁司月和柳逾白一起出发。 韩师傅会先去接小琪和莫莉,然后开着车过来接他们两个去机场。 梁司月没有跟外婆说是跟柳逾白单独出去玩,因此大早上自己拎着行李,先去楼上找柳逾白。 柳逾白不喜欢叫旁人插手自己私人生活上的事,莫莉也顶多只管一管私人行程,细到诸如收拾行李箱这一类,他习惯自己动手。 箱子立在门厅里,他坐在沙发上,拿iPad浏览今日的新闻,听见敲门声,起身去把门打开。 分卷阅读144 外头站着的是梁司月,戴了一个黑色口罩,她摘下来,跟他打声招呼。 他吓了一跳,因为她脸色不是一般的苍白,伸手去,摸到她的手,也是几乎没有温度。 “这么难受?那我们不去了。” 梁司月摇摇头,说自己已经吃过止痛药了,等一会儿应当就会生效,“你好不容易才有假期的,不去太可惜了。” 柳逾白伸手将她虚虚的一揽,问她,不想取消的真正原因,是想两人在一起,还是想出去玩。 “……跟你在一起。”梁司月坦诚道。 柳逾白看着她,思索片刻,笑说:“我有个好主意。” 随即,他给韩师傅打了个电话,叫他不用过来接了,行程取消。 而他的“好主意”是,两个人就此“消失”两天,就宅在他的家里,当做度假已经开始,她可以睡觉、看电影、玩游戏、在地上打滚……乐意做什么就做什么。 梁司月笑了,“道理我都懂,但是我为什么要在地上打滚?” “……” 柳逾白将她的行李箱拎进来,牵着她的手,领进卧室去,让她先好好休息,肚子不痛了再说。 梁司月说:“我想换睡衣。” 柳逾白没说什么,走出房间,去门厅将她的行李箱提进来,自己再出去,掩上了门。 柳逾白去厨房烧上一壶水,等了一会儿,梁司月把门打开了。 她身上的衣服,与其说是睡衣,不如说是一件齐膝盖以上的宽松T恤,白色,上面印着平铺的草莓图案,很是幼稚。 她站在门口,“我去睡觉了。” 柳逾白点点头。 她却没立即进去,面色稍有犹豫,而后问他:“你可不可以陪我?” 柳逾白看她一眼,“先躺着去,给你烧热水呢。” 梁司月返身,去柳逾白的床上躺下。 床品和上一回的不一样,这次是普鲁士蓝色的,让她好像扑进一片晴日下的海洋里。 棉质的面料,有一股肥皂水的蓬松气息,很舒缓,让人神经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躺了一会儿,柳逾白用一只大号的马克杯,端着热水进来了。 水杯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他在床沿上坐下,转头看她,手伸出去摸一摸她的额头。 她脑袋便向着他挨近,伸手抱住他的腰,额头抵在他的后背上。 一个很有撒娇意味的动作。 柳逾白蹬了棉拖鞋,翻身躺下了。 她挨过来,抱住他的手臂。 脚伸直的时候,恰好触到被窝里他屈起来的腿,顺着小腿肚,一路找到他的脚。 脚趾即能感觉到,他分明的脚踝,还有脚背上突出的骨骼,皮肤则有一些凉。 柳逾白伸手,捏着她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不好好休息,还乱动。” 她笑了,立即闭上眼睛,“现在就睡。” 第57章 4.13 或许真的是很难受, 梁司月阖上眼睛没多久,就翻了个身,片刻, 呼吸匀长,睡过去了, 连给她晾的那一杯热水都没来得及喝。 柳逾白躺了一会儿, 翻身坐起来。 突然的闲暇时间让他竟有些无所适从, 第一反应是去检查邮箱,但因为答应了梁司月彻底“消失”两天,想了想也就作罢。 起身去书房找了一本书, 再回到床上。 为了搭乘飞机, 他今天起得比平日早,看了二三十页书,早起的困意袭上来, 他合了书,躺下去。 转头去看, 屈着双腿、朝右侧躺卧的梁司月, 虽已睡着,眉头仍是微微蹙拢的。他伸手去, 以手指抚平,手臂搂住她的腰, 打了一个呵欠,也跟着睡过去了。 至上午九点半, 柳逾白再度醒过来, 习惯使然,他不喜欢这样一直在床上躺着,捡了放在枕头边上那本书, 起身去了客厅。 梁司月睡到了临近十一点的时候才醒过来。 睁眼,旁边的被子掀开了一角,柳逾白已经不在床上。她爬起床,第一个动作是掀开被子去检查床单,看它是干净的,才放心下来。 睡过一觉之后,痛的感觉缓解许多,身体也回暖,再没有那样沉重而冰冷的落水之感。 她穿上拖鞋,坐在床沿上,没有立即出门去,而是打量起了柳逾白的卧室,这是一个带独立卫生间和步入式衣帽间的套间。 走进衣帽间,两侧整面的开放式衣柜,按季节悬挂他的衣服,最多的便是衬衫和西装,不同款式、不同材质和不同颜色。 随意抽开了两个抽屉,分别是领带和长袜。 她没有更细致去看,还是觉得未免冒犯,待了不到两分钟,就走出去了。 到了客厅,柳逾白正跷腿坐在沙发上,一侧手肘撑着扶手,手里拿着一本书,看书页的厚度,已经快看到了一半。 应当是听见了开门声音,柳逾白抬起头来 分卷阅读145 ,转头看她一眼,“醒了?好些了吗?” 梁司月点点头,走到他身旁坐下,一句话也没有说,先伸臂抱住他的腰,将下巴靠在他肩膀上。 他偏着头看她,“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再去睡一会儿。” 她摇摇头,告诉他已经好很多了,只是把他一个人晾在这里,很过意不去。 “你倒是知道。”柳逾白扬了扬手里的书,“再多睡两小时,这书我都要看完了。” “什么书?”她伸手将封面那一侧翻过,是国外某个著名摇滚歌手的传记。 柳逾白则问她,饿了没有,要不要开始考虑中午吃什么? “……外卖?” “有没有点出息?谁休假还吃外卖?” “我读高中的时候,有一回暑假跟池乔出去旅游,都是待在酒店吃泡面的。” “怎么?还骄傲得很?” 梁司月笑出来,“那你说吃什么?” “你要是现在能出门了,我们就出门去吃。” 梁司月仔细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晚上再出去。 柳逾白对此没什么异议,但将外卖的任务交给了她。 中饭,两人以一顿杭帮菜的外卖解决了。 吃完之后,梁司月在屋子里逡巡一圈,想找些什么事干。逛到了书房里,仰头去看他书柜里那些电影碟片的珍藏。 一路看下来,她有了惊喜的发现。 踮脚将挨在一起的三张DVD拿下来,走去客厅,冲着柳逾白扬了扬,“我想看这三部电影。” 柳逾白目光瞥来一眼,立时摆出威胁神色:“你现在乖乖放回去,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梁司月笑说:“我真的很好奇,让我看一下。” 柳逾白毫不让步。 “我保证绝对不会笑话你演技差的,我保证。”虽这样说着,她却完全憋不住笑。 柳逾白完全有办法治她,提议先播放前两年她在青木做偶像女团时的舞台演出,要是她能坚持三十分钟,他就让她看这三部电影。 梁司月豁出去,“你放。” 大不了互相伤害。 她拿着三张DVD,走去柳逾白身旁坐下,故作镇定地看他一眼,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柳逾白微微一笑,将iPad拿过来,打开某视频网站,搜索一段视频,随即将电视打开,投屏。 梁司月抗议:“你没说要投屏!” 柳逾白不理她,点击播放。 电视旁两台音效一流的音响,随之响起音乐声,梁司月一眼便看出来,这是出道半年时的剧场公演,开场节目是一支中国风的宅舞。 只是听到前奏,梁司月已经开始尴尬了。 灯光亮起,烟雾一散,五人蹦蹦跳跳地亮相。 当镜头切到特写,扫过自己那张化着浓重舞台妆的脸时,梁司月一下便朝着柳逾白扑过去。柳逾白手臂拿远,没让她抢到iPad,扬了扬眉,嘲道:“坐好,别动。这才三十秒不到。” 梁司月只好先让他继续。 她的另外四个队友,都比她演出经验丰富,唯独她一个人,在舞台上像个僵硬的机器人,唱还稍微好一点,反正每个人solo的部分也不多。 然而最惨不忍睹的是表情管理,她像是签了卖身契,以至于不得不含泪营业,笑容别提有多勉强。 而最最最尴尬的是,台下有个嗓门奇高的男观众,声嘶力竭地喊: 月月!娶我! 月月放心飞!月饼永相随! …… 梁司月投降了,一边去抢他手里的iPad,一边告饶:“好了好了,我不看你的了,饶了我吧。” “保证以后再不提这事了?” “保证保证!” 柳逾白这才肯放过她,朝她伸出手去,等她乖乖地将那三张DVD放回他手中的时候,他才将iPad递给她。 梁司月以生平最快之手速按下暂停,并直接强退了视频网站,这才长舒一口气。 然而,她还是有一点不服气,“不给看就不给看,反正我看过你电影里面的gif截图。” “哪个账号发的?” 梁司月笑了,“你是不是要封账号?我傻么,我才不会告诉你。” “不告诉我也可以,我买百来个营销号,天天发你当年舞台的视频。” “……” 脏还是他们资本家手段脏。 玩笑过去,他们最后选了一部电影,用来打发下午的时间。 梁司月是躺在沙发上看的,脑袋枕在柳逾白的腿上。 她其实一般习惯一人单独看电影,因为很容易共情剧情,但凡稍微感性一些的场景或者台词,就哭得稀里哗啦。 今天亦是如此,好几次哭着扯着柳逾白的衣摆擦眼泪,一面哑声说着“不要看我”。 柳逾白乐不可支。 一百多分钟的电影 分卷阅读146 结束,梁司月两只眼睛也哭得红红的,柳逾白掀自己下摆布料已被她眼泪浸得潮润的衣服给她看,啧一声,“你水龙头做的?” 梁司月很不好意思,“我赔你一件衣服好了。” 然而,当她揪着衣摆内侧,看了看那上面标签上的logo,估计了一下价格,又乖乖认怂:“……要不,我还是帮你洗干净吧。”补充一句,以示诚意,“手洗。” 柳逾白笑出来。 梁司月从沙发上坐起来,往浴室去洗脸,一边走一边说:“这里真的好适合看电影。不过,如果能够跟你一起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就更好了。” 柳逾白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 梁司月洗过脸出来,柳逾白问她,现在怎么样了,能不能出门,可以的话,晚上一起去找个餐厅吃饭。 梁司月忙不迭地点头,虽然还是担心会被拍到,但她不想扫自己、也扫柳逾白的兴。 柳逾白让她先收拾一下,他先跟餐厅订个位置。 梁司月回到卧室里,将自己的行李箱平放在地上,打开,翻找起来。衣服都是为了去海岛准备的,颜色鲜艳的连衣裙,现在穿出去未免浮夸。 想了想,她还是穿上了刚刚出门时的那一身衣服,白色落肩的薄毛衣,搭配一条宽松复古款式的水洗蓝色牛仔裤,舒适且保暖。 简单地化了一下妆,眼影和睫毛都懒得折腾,只上了很薄的一层粉底液,薄涂南瓜橘的口红,再拿指腹拍了些许的液体腮红,让气色不要显得那样苍白。 最后再拿出方便逛街时背的一个链条小包,斜挎上之后,便可以出门了。 柳逾白也穿得十分休闲,长袖的T恤,外搭一件黑色的防风料子的风衣,整个人显出一种爽利感的英俊。 出门的时候,梁司月自觉戴上了口罩,并祈祷可别等会儿在电梯里碰见外婆,不然谎言被戳穿可就太尴尬了。 柳总不高兴了,说两个人是谈恋爱又不是偷情,何必这样鬼鬼祟祟的。 好在,没有巧合到这种程度,电梯顺利地下到地下一层。 逢上下班的时间,路上车况堪忧,但他们不用赶时间,完全无须着急。 柳逾白将天窗打开了,她脱掉鞋,蜷腿坐着,脚放在座椅上,仰头看着自四面的玻璃中,照进车里的一场缓慢的落日。 让她想到,那一回请柳逾白吃泰国菜,也是在柳逾白的车上,也曾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漂亮到使人词穷的黄昏。 柳逾白带她去的地方,是崇城地标建筑顶层的一家西餐厅。 人均两千,招牌是进口的澳洲和牛,以及法国某私人酒庄的红酒。完全的预约制,当然,有门路也可插队。柳逾白属于后者。 他们到的时候,夕阳还没完全落下去。 坐在整个崇城的最高点看这场落日,则又是完全另外一种别致的体验。 梁司月掏出手机来连连拍照。 对面柳逾白手托腮地望着她,眼里带笑,他就喜欢她这样好像没见过世面,但也绝不故作淡定,不掩饰自己新奇之色的真诚。 让他觉得,带她来这平庸不过、纯是炒作概念的餐厅,也确实的有了意义,不算白花了一笔钱。 总归,小姑娘高兴就好。 梁司月身体不适,胃口不盛,牛排只切了一半不到,且不能喝酒,也无缘品尝这里的红酒。但奶油蘑菇汤很是喜欢,放任自己喝完了一盅。 吃着饭,天色就完全暗下来了,通过落地窗向外俯视,视野里尽是璀璨的灯火。 餐厅的台子上,有个穿黑色礼服裙的年轻女孩在演奏大提琴。 低沉舒缓的节奏,让她有些沉迷,安静地听了好久,对柳逾白说,她好喜欢这个调子,不知道是什么。 柳逾白说,可能是巴赫的G大调第一大提琴组曲,但不肯定。 因为这大提琴的琴声,这一顿饭,又延后了半小时才结束。 吃过饭,两人再回到车上,梁司月原本以为要回家了,柳逾白却开着车,沿着江滨的道路一路过去,远离了市区,向着市郊的山上开去。 那一带都是山间的民宿,梁司月不知道过去要做什么,但也没有问,因为这样的夜色,让她失去了思考动力,什么也不想做,不想说,只想发呆。 车开了近一小时,他们到达了半山腰上,柳逾白对她说,“到了。” 一面找地方,将车停了下来。 梁司月下了车,先是被秋天寒凉的夜风撞了满怀,来不及呼冷,因为她看见了远处的江水,立马向着前方小跑而去——那是一处宽阔的观景台。 她双手撑在木头的栏杆上,身体微微地朝外倾,好像要将这夜色都揽入怀中。 从这里望去的江水,恰好是一个圆阔的拐弯处,太远,连江上停泊的船只都看不清楚,但沿江的高楼大厦,以灯火描出了江岸曲折的轮廓线。 这是最俗气的浪漫,可也叫她最受用。 因为浪漫的不是这 分卷阅读147 景的本身,而是柳逾白这样一个案牍劳形的人,愿意陪着她消磨时间。 转头,柳逾白也走过来了,斜倚着栏杆,不看江景,却在看她。 她觉得自己的激动未免太小孩子,有些不好意思,收回探出去的身体,转头看他一眼,紧跟着说:“我有点冷。” 果真,柳逾白敞开了风衣,要来裹她,她毫不意外,也因此偷袭得逞——在他凑近的一瞬间,立即踮脚,仰起头。 柳逾白顿了一瞬,伸手搂住她的腰,回应她难得主动的吻。 在这观景台待了半个多小时,梁司月切实地感觉到了冷,甚至打了两个喷嚏。 柳逾白不肯继续纵着她的不舍得了,拽着她回车里去,“回头感冒了,可别找我哭。” 等再回到市区,已经是深夜了。 柳逾白问她,“累了没有?” 白天睡够了,又一直在车里休息,现在精神还算不错,就说:“还好。” 如此,柳逾白也就继续带她去下一个目的地。 梁司月疑惑这么晚不回家,还要去哪儿,等到了才知道是电影院。 柳逾白说:“午夜场人少,免得某人总是担心被拍到。” 梁司月分外领情,这宛如普通情侣约会的一天,甚至还在影院的购物处买了一盒爆米花。她都不记得自己上一回吃爆米花是什么时候了。 果真,整个场子里寥寥几个人,空旷与包场没有两样。 他们坐在第六排正中间的两个座位,等了数分钟,灯灭了,电影开场。 可能怕她又哭,柳逾白选的是一部喜剧片。 最近没什么可看的电影,这喜剧片的质量也是尔尔,还充斥着不少低俗的屎尿屁梗。 但梁司月看得开心极了,时不时捧场大笑。 柳逾白手臂撑着座椅的扶手,懒散地坐着,放松之余,分心看她。不得不说,他今天的观影体验,大部分是由她带来的。 其体验大抵和带孩子出来看《熊出没》大电影的家长差不多。 电影散场,已是凌晨。 商场所有店铺早早打烊,单独的一部电梯,供离场的电影院观众使用。梁司月特意等其他人先走,再和柳逾白单独一趟。 可能是全程打消,消耗情绪太过,梁司月渐渐感觉到了一些疲累。 回去的路上,她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直接在车里打了个瞌睡。 醒来时,已经快要到小区了。 深夜的大楼是分外安静,电梯里只他们两个人。 到了确认一切安全的区域,梁司月才终于卸下担忧,向前一步,将额头抵靠在他的肩膀上,打了个呵欠。 柳逾白笑了一声,嘲她是电池属性,说没电就没电了。 到家,梁司月卸了妆,再去洗澡。 她用的是柳逾白主卧带的那间浴室,洗完澡,再吹干头发,拿出行李箱里带着的护肤品。 正对着镜子涂抹眼霜的时候,柳逾白进来了,来拿他的剃须刀。 梁司月往旁边让了让,往镜子里看了一眼,不由地屏了一下呼吸,又故作镇定地移开了视线——柳逾白上衣脱掉了,只穿着居家的短裤,手臂和腰腹有紧实的肌肉线条感,并不夸张,恰到好处。 好神奇,他究竟哪里还抽得出时间健身的,莫非成功人士的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 护肤步骤都完成以后,梁司月去床上躺了下来。 她拿着手机,刷了一下微博,没什么重要的内容,手指几乎没停,一目十行地滑过。 很快,柳逾白就拿了一瓶水进来了。他将水瓶放在床边柜子上,背靠着床头躺坐下。 他也拿着手机,大抵是在检查是否有什么重要的消息。 梁司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自手机屏幕上移开,看向他,他穿了一件短袖T恤作为睡衣,洗沐过后,显得清爽极了。 片刻,他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目光一垂,“不是累了,还不睡?” 她立即将手机锁定,往枕头底下一塞,示意他,可不可以关灯,不然睡不着。 柳逾白抬手关掉了卧室的主灯,仅留着柜上的台灯,且特意拧暗了亮度,再不刺眼。 梁司月闭上眼睛,努力酝酿睡意,但是没有成功。 心脏似乎一直悬在嗓子口,怎么样都落不下去。 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她脑袋偏过去,没忍住睁开眼,盯住了柳逾白的侧脸。 或许人对于旁人的注视总有一种直觉,下一瞬,柳逾白便转过头来,与她视线相会。 对视了该有五秒钟,也可能时间更短。 柳逾白忽然放了手机,将最后一点光源也熄灭,躺了下来,翻身,一并再自然不过地,将她捞进怀里。 …… 梁司月拉高被子盖住了脸,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整个躲起来。 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是柳逾白起身。 紧跟着感觉到灯再度被打开 分卷阅读148 ,即便闭着眼睛,亦能感觉到主灯亮起时那一刻的明亮。 她飞快地起身,从另一侧落地,避开他的目光,朝着浴室去去了。 追随而来的,他的一声促狭的笑声。 梁司月打开了浴室的灯,拧开水龙头,按出一泵洗手液,洗过了手。 再往镜子里看一眼,不顾自己已经完成了护肤流程,又往发烫的脸上浇了一捧凉水,试图让它降温。 这时候,柳逾白跟过来了。 没等他开口,她低着头,一眼也不敢往他脸上看,轻轻地推他一把,便绕过他飞快往床那边走过去。 她倒了下来,仍然将脸埋进被子里,还觉得手指的皮肤上,留有一些异样感。微微攥紧了。 没一会儿,听见脚步声从浴室出来了,渐渐地靠近,身侧微微下陷,是柳逾白躺了下来。 下一瞬,她蒙住脸的被子被扯开了。 她被灯光刺得微微眯着眼睛,而柳逾白望着她,绷不住笑的严厉辞色:“你打算把自己捂死?” 第58章 4.14(临时加更) 梁司月不应声, 一门心思地要躲开他的注视,翻个身朝里,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柳逾白晓得小姑娘脸皮薄, 笑一声之后也就不继续为难,抬手关了灯, 躺下以后, 再去拥她。 她肩膀往里撤, 挣了两回,没有挣脱他的手,干脆自己翻个身, 躲进他的怀里。 梁司月第一回 用柳逾白家里的沐浴露, 清新极了的柠檬和马鞭草的香味,她很是喜欢,甚至偷偷拿手机拍下了那全是英文的瓶身, 预备回头去以图搜图地购买同款。 现在,她的呼吸间都是这样浅淡的香味, 来自他的皮肤和发梢。 已近深秋的时令, 夜里气温开始有几分寒凉,但又远远未到需要开启取暖设备的时候。 柳逾白的体温要高出些许, 让她觉得很是熨帖。 安静许久,就在柳逾白以为梁司月已经睡着, 她忽然出声:“柳先生。”仍是凉柔音色,唤出这样一个分明十分正式的称呼, 也莫名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况味, 柔软的,无限情意。让他心脏微微发痒似的。 他应了一声。 她说:“有件事,我一直忘了要问你。陈鹤林的助理, 是你要求他换掉的吗?” “……”以为她有什么含情脉脉的话要告诉他,结果就这?柳逾白不高兴了,严正地警告她:梁小姐,在我的床上,不许提其他男人的名字。 “……我说正经的。”梁司月两颊发烫。 “你以为我说的便不是正经?” “好了好了,你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提,好了吧?”也只有他,吃个醋还这么理直气壮哦。 柳逾白这才告诉她,用不着他亲自去找陈鹤林本人,但请她不要怀疑,在这个圈子里,他具有相当的话语权,他的好恶能左右很多人的事业。只不过他一直十分谨慎使用这种影响力罢了。至于陈鹤林的那两个助理,业内少了他们,也算在净化风气。 梁司月笑了,“说来说去,你就是在护短嘛。” “但凡你机灵点,长点心,也用不着我做这么自降格调的事。” 梁司月默默的不应声,片刻,才又说:“那……柳先生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吗?” 柳逾白并不理她,松了手便要转身去,“还不困?赶紧睡觉。” 梁司月当然不许,死死地扳住他的肩膀,“回答我。” 柳逾白怕再伤到她尚未痊愈的左手臂,几乎没有用力,被她一扳,也就顺势地再转回来了,不甚耐烦的语气,“能不能换一个不这么俗套的问题?” 梁司月轻声笑,“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说是不是?” “……” “你只回答是不是,可以吧?” “你觉得是就是,觉得不是就不是。” “我觉得是。” “那不就结了。” “可是我想听你说呀,”她笑着,仰头去看他,虽然知道他也看不清自己的表情,“……说你喜欢我。” 浅浅的呼吸拂他颈侧的肌肤,他有些无奈,发现梁司月这人,演戏有天赋,撒娇更有天赋。 然而,他怎么可能被她套路进去,便说:“你什么时候拿三金的最佳女主角,我什么时候说给你听。” “我要是一直拿不到呢?” 梁司月感觉柳逾白微微地耸了耸肩,好像在说:那就没办法了,又不能怪我。 “好啊。”梁司月说,“但是,那就不能只在私底下说了,你要实名发微博@我。” “现在就不怕事业被毁了?” “我都三金影后到手了,还怕什么事业被毁。” 柳逾白笑了,“玩挺大的。” “你怕了哦?” 柳逾白表示,他的人生从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并正告她:“梁小姐,我发可以,但你考虑后果, 分卷阅读149 到时候不跟我结婚,就很难收场了啊。” 梁司月跟他嘴皮子仗打得开心呢,怎么也没料到,他突然话题就拐到“结婚”上去,竟是结结实实的心脏乱跳了一下,方才激将他的气焰一下消失,声音都跟着低下去:“……是不是有点考虑得太远了。” “你怕了?”他将她的话,原样地奉还给她。 “不是……我,我还小。”她只能这样说。 柳逾白轻哼一声,“所以我不是还在等你吗?” 如果现在是单独一个人的话,梁司月一定会忍不住尖叫出声,这个人,段数未免也太高了。 明明每句话都仿佛“直男”得要死,但却比直白的“喜欢”或者“爱”,更要直击她的心脏。 她不由地说:“我一定是上辈子拯救过你吧。” 柳逾白笑了,又立刻绷住脸,斥她:太臭屁了。不要随意篡改过气流行语,明明原话是拯救过银河系。 “可是,银河系关我什么事呢,我只关心你。”她笑着说。 最后一个话音刚落,她后脑勺便被他按住,将她的脸挨向他。 鼻尖碰了一下,他紧跟微微地偏了一下头,吻住她。 换气的间隙,听见他声音黯哑,难得的几分轻浮声色,在她耳边低声说,如果不是她特殊时期,今天晚上,她就完了,他认真的。 梁司月一霎从脖子红到了耳后根。 夜已经很深了。 又没边际地聊了一席话,梁司月打个呵欠,说想睡了。 坐起身,又指挥他:“我想喝水。” 柳逾白伸手摸到了台灯的开关,旋着按钮将其拧亮,拿过柜子上的水瓶,拧开,递给她。 她喝了几口,递给他。 借澄黄的灯光去看,他的五官也在这样的昏朦里显得柔和了些,她手臂往前一撑,稍稍倾身跪坐,探过头去,在他脸上轻轻地碰了一下,笑说:“晚安了。” 第59章 5.1 “于是她对这位英俊的国王说了‘愿意’, 所有住在花朵里的拇指先生和拇指女士全都走出来见证了这一刻。他们每人送了一件礼物给拇指姑娘,其中最棒的礼物是一对翅膀……把这对翅膀紧紧地安在她背上,她就能在花丛间自由飞翔了。” ——安徒生《拇指姑娘》 · 梁司月和柳逾白这次“度假”, 结束于第二天傍晚。 这两天一夜下来,没做任何有建设性的事情。但休假的意义, 原本就是为了放松、为了做不事生产的废物, 从这个角度而言, 这个假期也算是不辱使命。 往后就开始忙了。 《极夜》定档平安夜,密集宣发正式开始,官博、合作媒体、自媒体、品牌商、院线等, 开始释出各种物料。 梁司月每天打开微博, 就是无数条的@提醒,有一些她还得配合转发。 池乔知道电影定档日期之后,和梁司月当时的反应是一模一样的, 问她这电影不是一个虐心的爱情故事吗,这个日期是怎么回事, 某个单身狗领导拍板决定的吗, 专门和广大情侣们过不去? 梁司月跟她语音聊天的时候,笑着解释, 定档日期也不是随随便便选的,可能团队有自己的考量吧:“而且, 宣发团队又没有搞欺诈说什么‘暖心蜜恋’,宣传语不都是‘赴一场椎心之恋’”。 “有一说一, 这个宣传语好土哦。” “我也觉得。” “但我看了片花, 姐你太美了,我要十刷。” “谢了,池乔妹妹, 够仗义。”梁司月笑说,“对了,正式上映之前,在北城有一个首映仪式,你要去吗?去的话,我让小琪联系宣发团队给你发观礼嘉宾请柬。” “我跟你只是私人关系,也可以去吗?” “可以的,你不知道我们剧组多少人搞裙带关系,林孟夏甚至打算偷偷把他的女朋友也弄去,被他助理发现并及时制止了。” “你怎么说着就喂了我一口大瓜,林孟夏有女朋友了?是谁?圈里的吗?” “不算,是个游戏女主播,走技术路线的,粉丝还挺多,XX直播的头部主播。” “那他粉丝知道不得疯了。” 两个人发散地聊了一会儿八卦,才又说回正事。 对梁司月的邀请,池乔没有立即答复,先跟助理确认了一下行程安排,确定那两天没有通告,才答应下来。 梁司月感觉自己出道至今,从来没有这么忙过,每天一睁眼就要去赶下一个行程,有杂志拍摄的、媒体采访的、宣传口播录制的…… 她有时候跟小琪开玩笑说,现在才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女明星。 而在首映仪式之前,还会有两场点映,分别在北城和崇城中心CBD的大型电影院举行。 老实说,梁司月现在都还没有彻底搞清楚点映和首映的区别,对她来说,最大的区别可能在于,一个不需要穿礼服走红毯, 分卷阅读150 一个需要。 首映仪式的红毯礼服,团队早早就在准备了。 这天一大早,梁司月被小琪喊去试衣服。她昨天去拍了一天的杂志,半夜才回家,几乎没有睡足六个小时。 早起也没化妆,戴上口罩和帽子就出门了。 车里,小琪将早餐递给她——为了首映礼的红毯亮相,她现在每天的饮食都要严格控制,基本和碳水无缘。 早餐是低卡的黑麦面包和酸奶,梁司月一口一口咽得痛心极了,她决定,等首映礼一结束,就要奖励自己吃一顿热腾腾的小馄饨。 车上,小琪告诉她,一般而言,明星走红毯的衣服,有品牌赞助的、借的,或者自费购买的这三种途径。 最有牌面的当然是品牌赞助,尤其是“蓝血”和“红血”的奢侈品牌。但想要获得大牌的赞助很难,资源、作品和时尚表现多方面经营,机缘到了才有可能获得金主爸爸的青睐。 借衣服则看时尚圈的资源和人脉,有条件的能借到当季新品,且能保证不跟其他明星撞衫。 至于梁司月这种初出茅庐的新人,这两个途径对她而言都不适用。 “所以我们要自费么?” 小琪点头,然后看她一眼,比出三根手指,假装云淡风轻地说:“柳总私人给你提供了这个数的置装费,不包括珠宝。” “三十?”梁司月当然知道后头跟的单位是“万”。 “三百。” “噗——”梁司月差点被酸奶呛住,“他没跟我说。” 小琪耸耸肩。 梁司月竟然嫉妒起了自己,这种感觉太奇异了 ,因为她第一部 电影的片酬,甚至还没到七位数……她比衣服还便宜! 小琪解释说:“一套衣服用不着这么多钱的,包含珠宝在内,七位数以内也能搞定,柳总怕不够,所以给足了预算。其实是有点夸张了。” ……岂止有点。 下车以后,梁司月被领去更衣室看她走红毯要穿的裙子。 虽然已经做好准备,但亲眼所见,还是觉得,太惊艳了——不夸张地说,隔了半米远,她就能看见那裙子有多闪。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烟粉色,缎面一样的质感,表面是银色的反光。因为材质的表现过于繁复,相对的造型就十分简单,看起来,仿佛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条吊带露背连衣裙。 梁司月进了试衣间,换上裙子,走出来后,再穿上搭配的一双一字细带的银色高跟鞋。 她还没往镜子里看,小琪已经开始“哇”了。 镜子里照见的这条裙子,看似普通的版型,其实一点也不普通,设计师所有剪裁上的小心机,都体现在胸口、腰身和露背的设计了。 她确信自己这几天戒碳水是值得的,但凡腹部和手臂有一丝赘肉,她就配不上这条裙子。 现在,它尽职尽责地衬托了她身体流畅优美的曲线,不盈一握的腰肢、丰盈合度的臀部线条和修长匀停的双腿。 梁司月开玩笑说:“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女明星都喜欢在红毯上争奇斗艳了,实话说,这条裙子让我有些膨胀。” 一旁的造型师嘴可甜了:“这不是膨胀,这裙子就是为你而生的。你看你皮肤多白,整个人都在发光。”她把梁司月的头发抓起来,顺到一侧,“到时候给你做这样单侧的卷发,另外一边耳朵露出来,戴穗状的耳饰。我告诉你,嗲的哦。艳压通稿可以准备起来了。”最后一句话是跟小琪说的。 梁司月现在渐渐已经体会到了,娱乐圈的从业人员,真的是个个说话都好听,各式彩虹屁张口就来。 她还是清醒的,一时不会被夸得找不着北。 造型师替她捏了一下衣服的腰身,记录下来数据,说稍微松了一点点,现在送去修改,时间刚刚好。 试完衣服,去赶下一个行程的路上,梁司月再度跟小琪确认,“这条裙子,等于是已经买下来了?” “对呀。” “那……我穿过以后怎么办?一般不会同一件衣服走两次红毯吧?” “不会,不然会让人觉得混得很差。衣服的话……下次私人宴会再穿?” “有那种买手店,可以收二手吗?” 小琪笑了,“你不要还没穿,就想着出二手了。” 梁司月忙的这一阵,和柳逾白也几乎没时间碰面,偶尔稍微她空闲一点,柳逾白那头也在忙——电影将要上映,他一个制片人,自然也有许多操心事,不过和她操心的是不同领域罢了。 好不容易能碰上一次,也没有大块的独处时间,能一起吃一顿饭都算不错了。 很快,电影的两场点映开始。 点映即观影会,基本在电影正式上映前的一周内举行,请的是专业的电影从业人员、影评人和领域内有影响力的KOL。一般而言,对品质有信心的片子才会办点映,这样口碑提前发酵,可以助推首日上座率和票房。 两场梁司月都出席 分卷阅读151 了。 她也是第一次,完整地看完了自己的处女作。 和拍戏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时候她总觉得自己演得只能算是差强人意。但剪辑和后期完成之后的成片,自己在里面看起来真的不赖,跟陈鹤林和林孟夏的对手戏,也都接住了,并且完成得还不错。 结束后,有一个问答交流环节,一些影评人也不吝夸奖她的演技很亮眼,作为一个新人,完全能够给到90分以上的评价。 电影结束之后,就要开始马不停蹄地准备北城某展会中心举办的首映礼。 和点映不同,首映仪式一般是不看片的,而是请来媒体和嘉宾朋友们,一起热闹一下,造个势。 梁司月提前了两天去北城,为当日的仪式彩排留足时间。 临走前,她原本想跟柳逾白见一面的,但时间上最终不凑巧。 到的第一天,她跟团队对完了仪式的流程,沟通过了媒体的采访风向,再度试了从崇城运过来的礼服裙,并去做了一个全身的皮肤护理和头发护理。 从早上六点,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累到说不出话来。 晚饭也没吃,小琪送过来的夜宵是水果。 如果不是真的饿极了,梁司月一定不会屈辱地啃那几个圣女果。 正在这时候,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小琪起身去将门打开,梁司月抬眼看去,登时眼睛都亮了。 柳逾白走进来,小琪收拾了一下东西就离开房间了,给他们让出独处的空间。 梁司月起身,拉着柳逾白在扶手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倚坐在扶手上,低头看他,他脸上有明显的倦色。 笑说:“何导他们都说你应该没空来。” “本来没空,怕某人失望。” 梁司月眼里都是笑意,“其实我已经做好你不会来的准备了,所以现在觉得超级惊喜。” 柳逾白笑了一声,往她手里看一眼,“你就吃这个?” 梁司月手里是牙签叉的圣女果,听他这样说,她便顺势地喂给他。 他张口咬住,咀嚼几下,揉一揉太阳穴,对她说,实在是累死了,登机前都还在开会。 梁司月笑了,弯腰放下牙签,不再说什么,一只手抱着他脑袋的一侧,低头去,主动吻他。 片刻,柳逾白便抓着她的手,叫她到正面来,分开膝盖让她坐在腿上,夺回了主动权。 她身上穿着酒店的浅灰色睡衣,身上是洗沐过的温润香气。 整个人一缕柔风似的,缓解了他奔波而来的疲累。 柳逾白强迫自己先暂停,今天一定不是好时候,这里也不是好地方,就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对她说:“我先吃点儿别的。” “……” 柳逾白松开她,叫她喊小琪进来,帮他点个餐。他飞机上没吃晚餐,也嫌飞机餐难以下咽,全程净在补觉了。 第60章 5.2 外卖送到以后, 柳逾白开始吃他这顿晚了太久的晚餐。 没一会儿,莫莉也到了,笑着跟梁司月打了声招呼, 紧跟着便翻开自己的记事本,开始汇报工作、确认行程。 另一边, 小琪也仿佛不甘示弱似的, 将方才刚从首映礼筹备组那边得来的一些细节方面的调整通知, 同步给梁司月。 梁司月的房间,简直变成了一个办事处。 她怏怏地靠坐在沙发里,因为疲累而精神涣散, 有一刻好想把他们都扫地出门, 是的,也包括柳逾白—— 他面前的那一份扁豆焖面,在持续挑拨她的味觉神经。 柳逾白吃完了东西, 原本还想再跟梁司月待一会儿,抬头一看, 她眼皮沉重地耷拉着, 好像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 他笑说:“有这么困?” “……嗯。”眼看着今天是没什么独处的机会了,她打不起精神。 “行了, 我们撤了,早些休息。”起身, 往门口走去时,顺手在她头顶摸了一把。 第二天便是首映仪式, 开始时间在晚上, 但一大早就得起床做准备。 梁司月原本想跟柳逾白一起吃个早饭的,结果不凑巧,柳逾白早早就跟电影的幕后团队碰头去了。 上午, 接受了几家媒体的采访,中午吃过饭,稍作休息,就要开始化妆。 未免弄脏裙子,要化完妆,最后再换上。 配套的珠宝这时候也送到了,钻石的流苏状耳坠,白水晶手链和铂金戒指,势要将“闪”这个主题贯彻到底。 做妆发的过程无比漫长,梁司月只能坐在椅子上玩手机,整整玩掉了百分之五十的电量,都还没结束。 这个时候,她收到了池乔的消息,通知她,已经到酒店门口了。 梁司月给她发了房号,不到十分钟,敲门声响起来。 小琪打开门,池乔推着一只行李箱进来了,后头还跟着她的化妆师。 分卷阅读152 这房间空间够大,两个人同时化妆绰绰有余。 梁司月方才还觉得昏昏欲睡,池乔来之后,场面立即变成了八卦大会。当然,有外人在场,涉及自身的她们一概不聊,只聊一些微博和论坛看来的二手八卦。 化妆师不愧是这个行业最接近漩涡中心的职业,不管聊到谁都能插上嘴,甚至还能替她们勘误、辟谣,一起严谨吃瓜。 至下午三点多,妆发完成,梁司月换上了礼服裙,接下来就没什么事做了,只等工作组通知什么时候出发去会场。 裙子材质柔软,梁司月不敢久坐,怕压出褶皱,赤脚踩在地板上,来回走着,试着适应这条长裙。她侧身往镜子里看,问池乔会否觉着,背部露得有点太多了。 池乔妆还没化完,往她那里看一眼,笑说:“多倒是不多,就怕你走红毯的时候冻成鬼,你知道今天北城气温多少度吗?” 梁司月早起查天气的时候已是两眼一黑,“祈祷我能撑过去吧。” 池乔妆化完了,也从行李箱里找出衣服换上。她今天是来做观礼嘉宾的,服装上就随意许多,一条长袖的连身裙,还有遮挡起来的空间,供她贴暖宝宝。 小琪收到了工作人员发来的消息:“我们半小时之后出发去会场。小月,你要不先穿上高跟鞋提前适应一下,这个跟有点高,我担心你到时候找不到发力点。” 梁司月一边笑说“不要小瞧我,我到底还是有过穿高跟鞋唱跳的经验”,一边将脚送进鞋子里。 站稳,迈出去,第一步就差点踩空了。 “……” 池乔和小琪都笑了。 半小时后,商务车到了。 梁司月和池乔披上羽绒服外套,下楼去。在大堂里,梁司月碰见了陈鹤林和林孟夏,挥手同他们打了声招呼。 车停在酒店门外,各家媒体的记者都围拢在周围,咔嚓咔嚓地按快门。 梁司月真是第一回 经历这种阵仗,立即管理表情,一边微笑一边同镜头挥了挥手。 小琪帮她牵着裙摆,她自己也搂了一下,弯腰,和池乔先后钻进车里。 这时候,梁司月才有空感叹:“天啦好冷,我感觉这个羽绒服完全不顶用。” 小琪安抚她:“也就进门前的红毯那一段比较冷,进去之后是在室内,会开暖气,应该会好一些。” 车开过去要四五十分钟。 梁司月中午吃得很少,小琪怕她到时候体力不支,递给她一根能量棒,让她可以提前吃下去,补充一点体能。 她看了看包装,看它是黑色的,类似巧克力的质地,有点担心会沾牙齿,就说等走完红毯再吃。 化妆师跟另外的车过去,没了外人,池乔才敢问梁司月:“柳逾白来了吗?” “来了。不过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可能已经去会场了。” 池乔笑说:“他不跟你一起走红毯么?你的红毯首秀诶。” “我们不敢这么高调。我跟陈鹤林一起走。” 池乔立即抓住她的措辞的重点,“这才多久,就‘我们’了。我好酸,我为什么要过来吃狗粮。” 梁司月笑说:“不用酸呀,我俩的cp粉成千上万。” 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池乔,“我前几天看到了一个我俩cp向的视频,剪得蛮好的。” “给我看一下。” 池乔掏出手机,打开她的微信上,分享了那条微博。 小琪在一旁笑了,“你们怎么回事。” 池乔一本正经地说:“搞自己的同人作品的那种酸爽你不会懂。” 梁司月点开视频,池乔也凑过去,跟着她又一起看了一遍。 梁司月一面看得脸酸,一面笑说:“……完了,如果我不是当事人,我都要以为是真的了。” “对吧,剪得超好,BGM也特别贴。” “……我好像手滑点了个赞。” “……” 梁司月手忙脚乱地进去点赞列表,把方才的那个赞给取消了——她最近工作需求比较多,一直登的是大号。 片刻,池乔告诉她:“来不及了,已经有人截图发在‘梁乔遗梦’的超话里了。” 梁司月:“……” 小琪笑说:“也不要紧的,女明星之间炒cp大家一般也就看个热闹,不会当真的。男明星炒cp,粉丝就比较容易真情实感,弄不好两家就撕起来了。” 于是,她们又顺理成章地聊起了最近一对正在大规模“提纯”的男星cp,直到车子行驶到了展会中心的门外。 车停在了候场区,片刻,化妆师上了车,来确认梁司月妆容是否完整,有没有需要补的地方。她拿粉扑蘸了一点蜜粉,再轻轻地压了压她的鼻翼两侧,“很完美。” 梁司月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展会中心的外墙上,已经张贴了巨幅广告:恭喜电影《极夜》全球首映。 小琪让梁司月在车里稍坐,同时跟陈鹤林 分卷阅读153 的助理联系,让他们把车尽量地停到一起。 又等了约莫二十分钟,工作组通知可以开始入场了。 梁司月脱下羽绒服,最后再检查了一下衣服、首饰和妆发,确认没有任何瑕疵之后,下了车。 旁边陈鹤林也从车上下来了,他穿一身某以男式高定出名的高奢品牌赞助的西装,极其儒雅英俊。 梁司月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他回应之后,伸出手臂。 梁司月走过去,挽住他,两个人一同走向了红毯区。 梁司月紧张到压根没留意到冷不冷的事,直至到了大门口,在签到区的红墙上签名,并定点拍照,进入场内,她才觉出自己四肢都仿佛已经冻得僵硬了。 现场的工作人员领着她去台下就坐,梁司月低着头,十分小心不要踩空台阶,一切无虞,却在最后一步,即将落座时,被裙子绊了一下。 立即,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稳稳一托。 她忙道谢谢,抬头一看,却是一怔,因为坐在那座位上的便是柳逾白。 柳逾白微微挑了挑眉,低声说:“碰瓷呢?” 她抿着嘴角笑了笑。 公众场合,不敢跟他多做交谈,收回目光,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坐下。 梁司月拿余光去打量他,他穿一身黑色西装,极有一种斯文败类感的英俊。 实在很想跟他说话。 她从手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给他发消息:为什么我会坐在你旁边? 她听见身旁柳逾白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掏出手机看一眼,轻声一笑,回复:我安排的。 梁司月还在打字呢,他的消息又发过来了:裙子不错。 她笑着删掉对话框里的文字,回复他:谢谢你呀。 柳逾白:我说了,口头的不作数。 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多少摄影机盯着,众目睽睽之下,柳逾白却在跟她调情,可称得上是一种别样的刺激。 没多久,陈鹤林、林孟夏以及其他饰演配角的演员也渐次落座,梁司月不敢再放肆,就先收起了手机。 会场里确实有暖气,但毕竟场子这样宽敞,根本没多大作用,梁司月很快就感觉到冷,但也没办法,只能忍着。 七点整,仪式正式开始。 梁司月连同其他主创人员依次被请到了台上,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柳逾白,他愿意来就不错了,上台罚站真是懒得伺候。 打过招呼之后,是开场舞蹈,然后是导演、陈鹤林各自发表讲话,再表演几个节目,播放片花、问答、领导寄语、现场互动…… 一系列流程下来,两小时的首映仪式就结束了。 中途串场表演的时候,梁司月去了后台休息室,穿上外套,吹了会儿暖风,又吃了两根能量棒补充体力。 虽然又冷又饿,好歹是让她给熬过去了。 这里面,也不乏坐在台下,跟柳逾白发消息吐槽的功劳。 结束之后,回酒店举办晚宴,除了主场团队,特邀的媒体和嘉宾都会出席。 梁司月回去仍然是和池乔一起,柳逾白则和何讷他们一块走。 梁司月跟池乔在车上等了片刻,发车之前,小琪才回来了,什么话也没说,先往梁司月手里塞了一袋小笼包子。 “特许你吃这一顿,”小琪笑说,“今天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梁司月和池乔分享着一口一个,热腾腾腾的肉馅包子,简直感动得要哭。 回程的路上,三人不免都刷起了手机。 小琪告诉她,她的红毯照上热搜了,虽然排名不是特别高。 池乔笑说:“赶紧给她买到第一位去。” 梁司月在首页刷到了自己的图,确实称得上是光彩照人,她稍微地膨胀了几秒钟。 而池乔则刷到了好玩的,默默地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梁司月。 那是某APP某娱乐小组的一个帖子,发了两张gif动图,一张是柳逾白扶她的那一瞬间,一张是两人坐在一起,各自玩手机,脸上却都露出了迷之微笑。 而最搞笑的是这个帖子的标题: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XX娱乐的老总、著名制片人柳逾白这么年轻,还是个大帅比吧。 主题内容是楼主的发散脑洞: 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吵架了,冷战了好多天,红毯都不肯一起走,但在小娇妻差点摔倒的时候,还是瞬间本心流露。两个人暗潮汹涌地互发微信,霸道总裁说:女人,你再继续跟我生气,我只能封杀你,让你乖乖回去做我的总裁夫人。 梁司月简直雷得脚趾抓地,笑着让池乔感觉把手机拿开,眼睛脏了。 池乔偏不,还要给翻回复内容给她看: “有点好磕。” “谢谢楼主,这是我今天的代餐。” “要聊赶紧聊,打赌这贴存活不到十分钟。” “楼主哪一年生的?lyb(柳逾白)年轻时候当过演员的,长得帅那 分卷阅读154 是共识了。”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做肮脏的资本家。” “一分钟,我要知道这个小花的详细资料。” “算不上是小花吧,电影都还没上。“ “u1s1(有一说一),lsy(梁司月)的资源是不是有点太好了,出道作就是大导女主角。” “有金主呗。” “业内的,说个小料,爱信不信。lsy背后的人就是lyb,lyb投资bsq(贝斯绮)的工作室就是为了捧她,之前lsy拍《lmjz(黎明将至)》受伤,导演原本要换掉她,也是lyb出钱摆平的。至于能拿大导资源,不看看《极夜》的制片人是谁?lsy以前十八线摸摸团出来的,如果不是勾搭上了lyb,现在还在那个团里糊到地心呢。” 看到这里,梁司月和池乔都怔住了,互相对视一眼。 小琪问她们:“怎么了?” 梁司月不说话,而池乔将屏幕转向她。 小琪看了看,说道:“正常,一场戏下来上千个工作人员,鱼龙混杂的。分享给我一下吧,我发给宣传,他们观望一下后续。” 然后又让她尽量不要在曝光度最多的时候,刷这些娱乐小组,免得看到黑贴崩心态。 梁司月其实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因为其实人家说的也算是事实。 她手机打开了微博,转发了一下官博通知首映顺利结束的微博,关掉之前,又不由地搜索了一下“柳家海龟饲养基地”。 果真有一条新微博,点开也是那两张gif截图,内容是:终于有新图了,我们的“爱豆”开张一次不容易。我在考证一些东西,时间线长得有点不可思议,不敢轻易下结论,总之有结果了第一时间发。先说结论——我怀疑真的搞到真的了。 第61章 5.3 回到酒店, 稍作休息,晚宴开始。 诸般过场一项也不能省,好在这不是私人饭局, 酒不用多喝,意思意思就罢了。 虽然在同在一个场子里, 梁司月跟柳逾白却完全没能说得上话。 他们几个主演被导演领着去给包括柳逾白在内的制片人、制片主任敬酒时, 她才与柳逾白有一个短暂的目光交汇。后者似笑非笑表情, 也没有什么意味,可能就是心痒了想逗逗她,又碍于场合。 梁司月拿小笼包垫过肚子, 晚宴就吃得很少。 这种多人的宴会, 菜式是提前确定的,冷盘热菜都有讲究,重点是要照顾好大众的口味。厨房早早就在筹备了, 端上来不温不凉,尝起来不功不过。 梁司月和陈鹤林、林孟夏一桌, 最近几人为了电影宣传频繁见面, 再多的话题也都聊完了,又不好光明正大玩手机, 场面一度有点难捱且冷场——他们不好离席,要迁就隔壁那桌大佬的节奏。 梁司月还好些, 因为有池乔在旁,能凑首小声地跟她单独聊聊天。 这样不尴不尬地熬了一会儿, 梁司月注意到隔壁桌柳逾白起身, 朝外头走了,莫莉也紧随其后。 她不知道他要去哪儿,是打算走了还是怎样, 又不敢表现太热切,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 没过片刻,梁司月手机上来了条消息,柳逾白发来的,叫她去他的房间。 梁司月转头跟池乔说:“柳逾白叫我去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起身,笑着跟同一桌的其他人也打了声招呼,只说临时有点事,暂时离席一下。 小琪原想跟过去的,梁司月目光示意她不用。 按照微信发的房间号,梁司月乘电梯上楼。 柳逾白住的套间里,莫莉并不在,只他一个人。他微微松解了领带和领口的扣子,背靠着沙发,架腿搭在茶几上休息。 梁司月走过去,在他身侧坐下。 他偏过头来看她一眼,微微笑了笑,伸手碰她垂于一侧的长卷发,“我一会儿就要去机场了。” “这么匆忙?” “明早有个会。” 柳逾白往她脸上看,笑说:“舍不得了?” 梁司月不应他这种明知故问的话。她不能跟他走,因为后天在北城还有两场路演。 柳逾白腿放下来,也不说什么,一侧身,伸臂,将她抱进怀里。低头,热烈但并不急切地吻她。 梁司月两手都搭在他的肩膀上,感觉到他手掌贴在了自己的后背上,顿了顿,再朝着其他地方去。 她身上这条裙子,实在太方便他“作案”了。 也仅限于此。 片刻,柳逾白收回手,脑袋也退开,微微带着红酒气息呼吸栖于她的鼻尖,“不用再回饭桌上了,你累了一天,早点休息。这房间一直订到了你在北城的路演结束,你搬上来住。” 梁司月情绪不高地“嗯”了一声,两手抱着他的脖子,脸埋在颈窝处,小声地问:“就要走了么?” 他抬腕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了。”b 分卷阅读155 r   她不吭声,也不放开手。 柳逾白笑了,打趣她:“梁小姐,这就是当明星的代价。” 再待了片刻,莫莉过来敲门,说车已经安排好了。 柳逾白叫她先去车上等着,他马上下去。 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一看,梁司月仍然稳坐在沙发上,他挑一挑眉:“也不打算送送我?” “不送。又不能跟你走,送来送去的没意思。” “谁说不能。要不你退圈,往后我去哪儿,你就跟我去哪儿。” 梁司月无端想到了方才看过的帖子里,那个“霸道总裁”的雷人脑洞,不由地笑了。 笑得柳逾白莫名其妙。 她摇摇头,笑说:“退圈是不可能退圈的,除非你封杀我。” “你可别高兴太早,未尝没有那一天。”柳逾白开玩笑说,往后要是她太红了,聚少离多的日子过多了,他还真有可能封杀她。 送走了柳逾白,梁司月不打算再回去宴会现场了,分别给小琪和池乔发消息说明。 一会儿,她去楼下将行李收拾好了,就跟池乔一起搬到了柳逾白留下的套间里。 虽然累到够呛,却还是跟池乔说了半宿的话才睡着。 翌日,池乔离开了北城,去赶下一个行程。 梁司月这一天的工作安排倒是轻松许多,只有一个媒体采访,重点是明天的路演。 而明天零点,电影就正式上映了,梁司月已经提前感受到了剧组蹲等首日票房的紧张气氛。 第二天,剧组的全国路演正式启动——说是全国,其实只去几个相对重点的一二线城市。 北城冷得要命,天又阴沉,眼看就是要下雪的天气。好在路演的场合没有走红毯那样正式且万众瞩目,梁司月不必再穿得单薄,衣服好看的同时,也能兼顾到保暖。 相比较而言,路演的气氛就更热烈些,因为参加的都是电影或者某个演员的真实粉丝。当然,这里面以陈鹤林和林孟夏的粉丝为多。 北城的路演一共两场,下午和晚上各一场,城东和城西的两个影城来回奔波,行程安排得十分紧凑。 晚上的那一场,结束于十点左右。 虽然已经很累了,但大家白天一路听着票房奏凯歌,心情都很不错,又在等着首日的最终落点,就一块儿去吃了一顿夜宵。 边吃边聊,不觉过了晚上十一点半,一直心神不宁、全程不停刷手机的何讷一拍大腿,“专资办的数据出来了,首日最终票房1.25亿。” 一时间,包厢里一片此起彼伏的“卧槽”声。 何讷立即唤来服务员,再上一件啤酒,大家今晚尽兴吃喝,他私人买单。 梁司月虽然关注一整天了,知道最终落点应该就在1亿上下,但当真听见这个数字,仍有一些不真实感。 当然,爱情片,且氛围相对比较致郁的爱情片,受众有限,基本周五、周六和周日这三天的票房,就能决定整个上映周期的最终走向了。明天是周六,大概率票房相较于今天会再涨一些,而往后的趋势就是一路跌,但无论如何,保守估计个6亿十分稳妥。 这部电影总投资六千万,三倍票房即可收回成本,超过三倍的部分,就是赚的。 大家这时候都已经打开了手机,刷微博看喜报,或是朋友圈报喜的…… 梁司月从官博保存了单日票房的截图,微信上发给柳逾白:我才不是赔钱货。 柳逾白很快就回复她了,难得的没有一点揶揄的诚恳夸张:不错,很争气。 这晚,一直过了凌晨零点大家才回酒店。 梁司月洗漱过后,就准备休息了。 小琪跟她同步明天的行程安排,上午十点出发,坐车三小时,去邻省的省会城市,开启路演的第二站。 离开前,小琪看到梁司月在刷手机,不由地提醒了两句:“电影刚刚上映,热度高,肯定各方面的声音都是有的,负面的声量也一定会不小,我建议的话,最近还是尽量不要刷微博和论坛了。” “我在看影评。他们给这个电影打了7.8分,老实说,已经超出我的预期了。” “看到批评你演技的,也不要放在心上。” 梁司月笑了,“我没有这么脆弱!其实我刷了半天了,批评我的比较少,主要是在批评这个故事格局不大,何导拍这个,有点自降身价。但我觉得这种批评纯属多余,堂堂一个大导,接拍之前怎么会没有权衡,他愿意接,且愿意花那么长时间磨剧本,当然是认为这个故事有可取之处吧。” 小琪开玩笑说:“说不定是柳总的钱说服了他。” “……哇,你这么说,还真有可能。” 两个人都笑起来。 后面整整一周,梁司月几乎都是在路途奔波中度过的。 在为路演马不停蹄的同时,小琪又不断告诉她从晴姐那里得到的笑消息:电影口碑不错,她的演技也得到了相当一部分业内人士的认可, 分卷阅读156 工作室趁热打铁,给她敲定了一些时尚杂志的拍摄邀请,还有几个商务要约在洽谈之中。 核心思想是,她最近有得忙了。 路演的倒数第二站在西部的蓉城,最后一站则是以崇城作为收尾。 蓉城的路演结束,已是晚上十点,大家大部分都选择了明天早上再出发,但梁司月任性了一回,临时决定,当晚就走——在外奔波了一周都没觉得有什么,临近结束却有些忍不下了,她真的十分想见柳逾白一面,仅靠微信电话的一点沟通,远远不够。 落地的时候,已经在凌晨两点。 从机场回家的路上,小琪先撑不住,睡得东倒西歪。 梁司月在飞机降落时,给柳逾白发了条消息,问他自己可不可以去借宿一晚。原本是想回家的,但这么晚了,势必会吵到外婆。 不知道柳逾白是不是已经睡了,没有回她的消息。 梁司月捏着手机,一路思考究竟是打扰外婆,还是打扰柳逾白。待小琪将她送进电梯之后,她却几乎是本能的,直接按了柳逾白公寓的那一层。 从前都是得他允许才会进他的家,头一次不打招呼,让她踌躇了好半晌,才决心按下入户密码。 梁司月只打开了玄关的灯,脱了靴子,轻手轻脚地朝着卧室走去。 打开门,听见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她摸黑走到床边蹲下,伸手轻轻地推一推,低声唤他。 柳逾白睡眠一贯很浅,经她一推立即醒了。 但一时有点吓到,蒙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哑声说:“……回来了?” “嗯。”梁司月解释自己发过消息了,但他应该是睡了没看到。 柳逾白丝毫不在意她自己进门这事儿,伸出手去,碰到了她的脸,蹙眉道:“怎么这么冷,赶紧上来。” “我还没洗漱……” 柳逾白却不由分说地将她手臂一拽。 她便将外套脱掉了,就这样躺上床,钻进被窝里。 他手臂随之伸过来,将她搂入怀中,要给她暖一暖。 第62章 5.4 被里怀里一样的温暖, 让梁司月本已涣散的精神,一下更加的松懈,疲惫和困意像温水一样让她不断地往下沉, 感觉自己一闭眼就会马上睡着。 柳逾白睡意正浓,也是闭眼即能重新入眠, 但想和她说两句话的念头支撑着他, “怎么出发之前不跟我说一声, 让我等你。” 梁司月不好意思地说:“……当时没发,好像是因为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一下飞机已经这么晚了,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还只能可怜兮兮地求你收留。” “惊喜什么, ”柳逾白哼笑一声,“差点以为家里进贼了。” 又问她,这破路演什么时候结束, 元旦假期都没个消停的。 “何导说了,正因为是假期人才会多。”梁司月笑说, “何导是不是欠了你很多钱, 才这么卖命地拉着我们一起吆喝。” 柳逾白开玩笑的口吻:“何讷欠不欠我钱我不知道,某人倒是真的欠我。” “小气!我马上接了广告就还给你, 你怎么这么着急,那要不我把你送我的裙子和珠宝都当掉?” “……”柳逾白哑然失笑。 趁着自己还有最后一丝力气, 梁司月爬了起来,去洗了个热水澡。 柳逾白原想等她的, 但不知道女孩子洗澡为什么要这么长时间, 说她在里面做SPA他都信。 等到最后,都有点迷迷瞪瞪了,吹风机“轰”一声启动的声音又猛地让他惊醒。 换成平时, 他可能都要发脾气了,但现在只有无奈,等得无奈。 硬撑着,又等了不知道多久,梁司月终于吹干头发,关上浴室灯出来了。 她爬进被子里,整个人是又香又暖的一团,抱起来手感不要太好,但实话实说,他困得没有任何想法,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道了声“晚安”,一阖眼,秒睡。 梁司月也是差不多。 早上七点,柳逾白便被梁司月起床的动静吵醒。 睁眼,她正要下床,他伸手臂将她腰一搂,使她歪倒在床上,“起这么早?” “九点钟就要出门了,我还得化妆。” 柳逾白打了个呵欠。 他平时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起的,健身半小时,吃过早餐便去处理公事。 生物钟使然,即便昨晚被梁司月打扰,休息得不算好,此刻也称得上是精神焕发了。 柳逾白一把将她拽回到被窝里,让她再陪他躺十分钟。 梁司月如昨晚一样,往他怀里拱。触到什么,又吓得立即往后退。 柳逾白却伸手按在她后背,阻止她的动作,笑意三分轻浮,“你化妆要多长时间?” 梁司月窘然,脸都热了,“……来,来不及的。” 他故意逗她:“我争取快点。” 分卷阅读157 “可,可是……”她说话都开始磕巴。 柳逾白笑了,捉住她的右手,攥紧了不给她抽走的机会,“帮我。” …… 梁司月在柳逾白这儿洗漱过了,才回楼下自己家里。 外婆对她的这么早到家很是惊奇,她当然不好说是在柳逾白那里过夜了,只说赶的最早一班的飞机。 外婆给她煎了几张蛋饼,热了一碗昨晚熬的南瓜小米粥。她吃过之后,小琪就和车子也到了楼下。 出门前,外婆叮嘱她穿暖一点,看这北风刮的,这几天准要下雪。 梁司月在衣柜里找到了好早之前,柳逾白为跟她赔礼道歉,嘱托莫莉送给她的那条Burberry的围巾,只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将其围上。 这一天的路演结束,后续行程稍微轻松了些,主要便是拍杂志和采访。 电影上映两周,每天的票房增量有限,基本大局已定,超了6亿,7亿估计有点悬。 剧组庆功宴,便被提上了行程。 参加庆功宴的是电影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和演员,十人一桌的圆桌,坐了大约五桌。 因为是内部的聚餐,没有媒体在,大家都十分随意。 梁司月他们几个主演,跟何讷、柳逾白坐一桌。 有制片人坐镇,大家不至于太放肆,放肆的只有何讷,因为实在是高兴,没人劝他,他自己翻花样找理由也要喝,喝得满面红光。 散场时,大家各自回去了,何讷跟柳逾白约了第二摊,他酒量真是大,饭桌上那么豪饮,现在也不过是将将微醺的程度。 梁司月原本打算自己坐车回去,柳逾白却朝她招了招手。她四下看,大家都走得七七八八了,也没有人在留意这边,就眼一闭,跟着上了柳逾白的那辆车。 他们去的是附近的一家小酒馆,深巷里,也不大引人注意,夜里就这个小铺面前的灯亮着,笼着澄黄的一捧光。 推开木门,里头还有个布帘子,绘的是神奈川冲浪里,这酒馆便很有日本的那种经营至深夜的居酒屋的味道。 点一些番茄腌青花鱼、芥末章鱼和烤串,酒是梅酒。 这私人的场合,就更不拘束了,何讷平常一个话不多的人,喝了酒,又逢喜事,整个人都打开了话匣子,感谢柳逾白的一番赏识,还好,自己也是幸不辱命。 他用这么一个很不被看好的题材,证明了自己在票房号召力方面的能力,往后自有更多的机会,不论是柳逾白给的,还是其他资本大佬给的。 梁司月在旁,一直默默的没有说话,因何讷和柳逾白聊的这些事,似乎没有她插嘴的余地,自娱自乐地,拿着筷子揭着鱼身上的肉,送进嘴里,偶尔抿一口梅酒。她对自己的酒量很有数,不敢随意挑战。 结果,两人聊着聊着,话题突然就转了向。 何讷看向梁司月,说,得给她揭发一件事。去年在南城拍戏,在她跟林孟夏的吻戏前几天,柳总突然把他约出去,跟他说吻戏得改。 “我一听就火了,接拍之前柳总说好了的,只要剧本通过了,具体怎么拍,他绝对不会干涉。我第一反应是,柳总这是存了私心,落了俗。但柳总却跟我据理力争,说按照现在这脚本和分镜,这两场吻戏拍出来调性太低级了,这是艺术片,别拿那种烂俗爱情片的运镜去糟蹋。我一听,嘿,居然有点道理。而且我这人特不喜欢别人质疑我的能力,你说我调性低级,我还非得整出点调性高级的给你看看。我就跟柳总说,改也行,可这耽误的时间……柳总二话不说,多批了一笔经费。” 何讷笑着,瞅一眼梁司月,“这不,柳总还是存了私心。” 梁司月脸都红了。 她不知道何讷是何时知道她跟柳逾白的关系的,可能早就知道了,但认为不值得拿出来说道,毕竟,一个导演只需关注演员的业务能力,背后那些事不必掺合。 而她真的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个故事,如果不是今天喝了酒,又高兴,有恃无恐,恐怕何讷也不会说出来。 何讷又说:“柳总,护犊子这事儿,有一没二啊,司月这么好一个演员,以后为艺术献身,难免的。” 梁司月真的快羞愧死了,可扭扭捏捏的反而不大方,就笑说:“谁让柳总有钱,还不是他说怎么拍就怎么拍。” 一顶资本干涉创作的大帽子,扣给柳逾白。 柳逾白挑了挑眉,倒也没说什么,由着两人打趣他。 这顿酒,喝到夜深了才散,送走何讷,梁司月和柳逾白同乘一辆车回去。 梁司月自然要跟他好好聊聊改吻戏这件事,“所以,你真的是为了私心么?而且,难道那么早的时候,你就已经……“ 柳逾白目光几分酒后的不甚清朗,少了些锐利感,多几分颓靡,声色犬马的纨绔公子样,“梁小姐,那时候才多早,你当我能对你有什么图谋?我是有私心,可这私心不是为我自己,是为你。”十八岁,没谈过恋爱,头一回接吻却是在戏里,还是跟林孟夏这般的二 分卷阅读158 百五,亏不亏? 梁司月脸热,“你怎么知道那之前我没有谈过恋爱……” 柳总一副家长嘴脸,说从她十五岁看着她长大的,她谈没谈过恋爱,他不清楚?还是说,“梁小姐的初恋在十五岁之前?不能吧,你压根就没这能耐。” “少瞧不起人,我初中的时候,学校里追我的男生不要太多,只要我愿意,早就是早恋选手了。” “可你为什么不愿意呢?” 梁司月不说话了。 柳逾白转头看着她,伸手,将她腰肢一搂,让她向着自己这边倚过来,目光定在她脸上,笑容简直称得上是轻浮,“看不上他们,是不是?” 低头,鼻尖挨着她,带着酒味的呼吸轻轻荡在她脸上,声音更低沉些:“喜欢我这样的,是不是?” 梁司月地要推开他,却也阻止不了,只手掌徒劳地按在他的唇上,小声说:“我不喜欢酒味……” 柳逾白顺势捉住她的手,在她掌心里印一下,吩咐司机,开快些。 梁司月心脏都鼓噪起来。 预感着,那件事情是该发生了。 然而,没过五分钟,柳逾白电话突然响了。 他不大耐烦地拿起一看,竟是柳文藻打来的。 一接通,那边便是震怒的斥责语气,叫他赶紧回家去。 柳逾白神色一凛,朝着电话了应了一声,“马上回。要不您趁着我在路上的时间,先消消气?”语气简直嘲讽。 没再给柳文藻说话的机会,他将电话挂了,转头冲着梁司月笑了笑,伸手,摸一摸她的额头,“先把你送到,我过去一趟。” “出什么事了么?” “没什么事。”柳逾白受用她的担忧神色,“回去收网。” 第63章 5.5 梁司月少见柳逾白这样眉目之间浮一层戾色的神情, 还是不免担忧,车子到了小区门口,下车之前, 她特意再问他一次,是不是真的没什么事。 柳逾白说, 不过就是回老宅解决一点麻烦, “你要是担心, 在家等我。” 梁司月严肃且较真的神情:“我真的会等你,你要早一点回来。” 柳逾白笑了,颔首, 允诺她, 事情一解决,他立即回来。 车子放下来了梁司月,掉个头, 朝着柳家驶去。 已是深夜,柳家大宅却是灯火通明, 柳逾白下车时, 外头寒风扑面而来,只卷得裤脚也哗啦作响。 进屋, 柳文藻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严阵以待, 亦是不怒自威;侧旁的位上坐着潘兰兰和柳泽,潘兰兰明显哭过, 红肿着一双眼睛, 而柳泽则罕见地规矩坐着,不敢吭气。 柳逾白自如语气地打声招呼,径直到柳文藻对面坐下。 王妈战战兢兢地过来, 给柳逾白倒了一盏茶,再将柳文藻杯子里的续满。这气氛山雨欲来,王妈不敢多待,立即就退下了。 柳文藻劈头盖脸道:“你倒是还有脸回来!” “您叫我回来,我要是不回,您又觉得我这个做儿子的不服管教,左右都是您的道理。” 柳文藻气得脸都白了,“我倒宁愿没生过你这样狼心狗肺,连家人都算计的儿子!” “家人?”柳逾白跷腿坐得闲散,也因为是刚喝了酒,让他在旁人眼里,显得很是玩世不恭。他笑说,“您指潘姨?您提没提前问过潘姨,拿没拿我当家人?” 潘兰兰趁势地顺杆爬,向着柳文藻,楚楚哀泣,“我何曾没把逾白当家人,也正是信任他,我才……” 柳文藻一声呵斥:“没你说话的份!” 潘兰兰住了嘴,脸涨得通红。 柳文藻强抑火气,问柳逾白,这事,是不是他在从中作梗。 柳逾白摸衣服口袋,拿出烟和火机,垂头点燃一支,抽了两口,拿在手里,一条手臂斜撑着沙发靠背,笑得很是吊儿郎当,“潘姨没跟您交代清楚?还得让我补充两句?” “柳逾白!”柳文藻喝道,额头青筋爆出,“随你怎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可我还是你老子!你要真有本事,现在就跟我断绝关系!” 柳逾白冷笑一声,微微仰了仰头,“我一个泼皮无赖的商人,您不必跟我来道德绑架这一套。对您没用的,对我也没用。您是个背信弃义的主,您儿子也不遑多让,这才是一脉相承的父子亲缘,实打实的柳家人……” 话音未落,柳文藻骤然抄起面前的杯子,径直朝着他跟前砸来。 失了点准头,那杯子只挨着了他的裤管,跌在地上,摔溅了一地茶叶沫子。 一时间,潘兰兰和柳泽吓得都大气不敢出。 整个客厅里静得可怕。 年前,柳逾白便从菀柳居的唐先生那儿得到消息,潘兰兰有意向跟投郑家的一个大型项目。 这项目吹得天花乱坠,说要在东南亚某地,从零造起一座集旅游、餐饮、酒店、博彩于一体的娱乐城 分卷阅读159 ,概念对标澳门或者拉斯维加斯。 这牛皮要是其他人吹的,大家就当个笑话一哂而过。但郑家不一样,国内数一数二的地产大亨,旗下除了酒店,在全国还有超千家的购物综合体。 如今,国内的市场业已饱和,出海未必不是明智之举,且郑家一直扬言已经弄到了博彩的执照。业内都知道,博彩才是无本万利的纯暴利行业。 柳文藻这人一堆的毛病,独有一个优点,就是对投资赚钱毫无兴趣,撇开私德不谈,在艺术领域,他称得上是一个有追求有热情的好导演,年轻时也贡献过足以留名影史的好片子。 这些年,他赚来的钱,都是潘兰兰连同潘的弟弟在打理。原本这些钱委托给基金会,钱生钱的也够潘兰兰一生吃穿不愁了,可她的野心远不止于此,偷偷拿钱投资影视项目,后续直接入股影视公司。 对此,柳文藻是知道的,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潘兰兰亏了好多个影视项目,但终归钱不算多,小打小闹的,就由她去了。 这一回,潘兰兰不知道被谁说动了,也想乘上郑家这艘大船。但自去年起,就陆陆续续传出风声,说郑家得罪了上头的人,恐怕很快将被清算。传闻归传闻,郑家的出海项目还在风风火火地筹备之中,叫人虚虚实实地看不透彻。 潘兰兰听到风声,多多少少有些犹豫。 柳逾白决心推她一把,自己也做出要跟投郑家的架势,煞模煞样地调研了好几个月,把这事儿做得跟真的一样。又故意藏头露尾,一点也不招摇。 潘兰兰很是厌恶柳逾白,却又不得不相信他的眼光和能力,他都看好的项目,她没理由继续怀疑,就一咬牙,玩了个大的,抵押了大部分的资产,一把梭哈。 她还在那儿美滋滋地坐着发财的梦呢,前一阵消息传出来,郑家掌舵的人被抓了,其继承人早在骗到投资之后,连夜跑路了。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真正投了的就没几个,而她简直算是这里头独一份的冤大头。 资产被套牢,潘原本是想瞒下来,想办法把这窟窿补上。 可最近柳文藻打算自己投一部片子——他这些年审美僵化,又不肯放下身段接接地气,电影拍烂了好几部,让业内制片人对他失去信心。最近得了一个好本子,拉了好久的投资,经费也还是差一大截,只好自己顶上。 结果一查账,才知家底都被潘给败穿了。 潘哭诉求饶,又说柳逾白是故意做局引她上钩,这一波釜底抽薪,是在报复呢,报复她当年做的事,也报复柳文藻本人的背信弃义。 婚内出轨这事儿,多少算是柳文藻的逆鳞,他不是不知道理亏,正因为如此,才要硬撑着不许任何人置喙,尤其柳逾白。 潘兰兰很会拿捏这一点,这一番话,也算是戳到了他的痛处,使他第一时间竟没想着要收拾潘,而是要跟柳逾白理论。 柳逾白神色丝毫未变,甚至未曾垂眼往溅湿的裤腿上瞧一眼,只笑了一声,短促极了,微微掀了掀眼皮,看向柳文藻。 “跟您说实话,我高一那年回到您身边来,等的就是这一天。当年您身无分文,我外公外婆变卖了家产支持您拍电影,您非但不感激,还折磨了我妈那么些年。您该想到,这笔账,总有一天我会跟您算的。” 柳文藻摔了杯子,情绪顶到了头,可立场和道理,一样也不占。他气得目眦欲裂,狠狠地瞧着这逆子,偏偏再也放不出一句狠话,手指哆嗦,指着他鼻子:“滚!” 柳逾白笑着站起了身,“不打扰您跟潘姨了。” 没人拦他,也没人敢拦他。 他大步走出大门,拿在手里的烟,被风卷得烟灰荡起,扑在他衣上,他咬在嘴里,抽了一口,意兴阑珊的,也未曾伸手去掸。 刚要上车,潘兰兰匆匆地追出来了,急切的声气:“逾白。” 柳逾白顿下脚步,转身冷眼瞧她。 潘兰兰知道,现如今她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去求柳逾白,求他放她一条生路。 “逾白,我错了,我真做错了,但请你看在阿洵和阿泽是你的弟弟的份上,帮我一把……” 柳逾白只觉得她声泪俱下道歉的模样实在令人生厌,他从来不打算听她的道歉,这一回打蛇七寸,叫她永远翻不了身,才是他的本意。 他便提出,她分散于这圈里各处的股份,全都以起初的购买价转售给他。往后,守着现在这点儿家底安分守己,别继续兴风作浪,他就饶她一条生路,不再赶尽杀绝。 潘兰兰脸色煞白,于她而言,这哪里是生路,分明是凌迟。 柳逾白冷笑一声,“不满意?我愿意跟你做这笔交易,已经是看了周洵的面子。” 可笑,潘兰兰这样一个人,竟生得出周洵这样的儿子。 潘兰兰憋红了脸,“逾白……” 柳逾白微微抬了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别劝。我当年劝过你收手,你没听。今天我当然也不会听。”他不过一个世俗极了的商人,你敬我一分,我还你 分卷阅读160 一分;你得罪我,我同等地报复回去。 上了车,柳逾白车窗敞开着,手臂搭在那上面。 风刮进来,手里那支烟都燃到了尾,他才回神。 梁司月没回自己家,跟外婆撒了一个小谎圆过去。 她洗过澡,呆呆地坐在客厅里,在电视无意义的噪声中,等了好久,终于听见有人按门锁的声音。 立即起身走过去,柳逾白打开了门,一身寒气地走了进来。 梁司月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味,再伸手碰到他的手,冷得惊人,一时吓坏了,赶紧问他,怎么样了。 柳逾白瞧她一眼,淡淡地笑了笑,紧跟着往里走去。 梁司月觉得这笑容说不出的萧索。 柳逾白走去沙发那儿靠坐下来,精神涣散的模样,简要同她讲了讲今晚发生的事。 他自嘲一笑,“这事儿办成了,心情也就那样。” 说不出的索然。 梁司月搂住他的手臂,恨自己嘴拙,说不出来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低声道:“你只是累了。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她声音隐约的发涩,因为心疼。 良久,柳逾白叹了声气,“是啊。” 柳逾白洗漱过后,去卧室躺下,烟酒和冷风,让他此刻脑袋里一阵闷疼。 所幸还有人陪着。 如果不是惦记着梁司月还在家等着,他可能直接找个酒吧,把自己彻底喝醉,这一晚凑合过去了。 他实在不是自我沉湎的性格,回首这十几年,虽有些唏嘘,但也说不出更多了。 好在梁司月也没有追问,可能笃信所有言语的安慰都能通过肢体表达,因此将他紧紧抱着,仿佛生怕他跑了一样。 柳逾白哭笑不得,“哎,你……” “嗯?” “没什么……” 算了,挺好的,挺“梁司月”的风格。 便伸手,反将她抱紧了,下巴顶在她肩窝处,轻笑一声:“还不困?睡觉。” 梁司月犹豫一瞬,还是多问一句,“不要紧了么?” 柳逾白笑说,要紧什么,有些人注定亲缘浅薄,这事儿强求不来,他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于心无愧罢了。 梁司月还要开口,他制止了她,实在不喜欢这样的氛围,“梁小姐,废话这么多,不如你亲我一下来得实在。” 她当真凑拢来在他唇上轻轻地碰了一下,小声说:“你不赶我走,我就陪你一辈子。” “小朋友,赶你走你不得哭天抢地。” 梁司月小声抗辩,才不会。 柳逾白笑了声,头疼的感觉泛上来,也觉得疲惫,便对她说休息了,有什么话明早再说,晚安。 第二天早上,梁司月是被清晨的光线打搅而醒的。 睁眼一看,原来窗帘没拉好。 她盯着被没遮挡的玻璃看了一会儿,突然爬起来,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跑过去将窗帘一拉,惊喜发现,果真是下雪了。 她几乎没有犹豫,奔回到床上去摇搡着柳逾白:“下雪了!快起来看!” 柳逾白蹙眉睁眼,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反应过来她是在兴奋个什么劲儿之后,没好气道:“没见过?要不现在把你送到东北的冰天雪地去好好感受一下?” 梁司月懒得理他,自己将被子一圈,坐在床上,托腮看着外头细细飘扬的雪花。 正看得入神呢,柳逾白伸手从她背后将她腰一搂。 一用力,她就跌下来,手掌着急撑住了,抬眼一看,柳逾白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她高兴他总算从昨晚低落的情绪里走出来,又失措于明显幽深的目光。 有点慌,当柳逾白凑过来要亲她的时候,她伸手一挡,“我……我没刷牙。” 柳逾白盯她看了片刻,笑了,“去。”后一句话,凑拢她耳边说的,“你愿意的话,也可以顺便洗个澡。” 梁司月地将他推开,坐起身,脚找到了拖鞋,慌不择路地朝着浴室走去。 在浴室里,梁司月磨蹭了好久,久到她快被满屋子的热气蒸熟了,才终于开门走出去。 柳逾白靠坐在床上,手里端着iPad,似乎也已经洗漱过了,发梢几分湿润。 在他手边的柜子上,放着一只印着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里头花花绿绿的,她突然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张嘴时,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出去过了么?” “嗯。”柳逾白眼也没抬。 她有点进退不得,在浴室门口站着,直到柳逾白抬起头来,“还不过来?” 她才拖着步子走过去,却是绕了一下,去了另一侧,再爬上床。 听见旁边柳逾白笑了一声,不无揶揄的意思,她不说话,离他老远地躺下来,拉被子盖过了脸,只将眼睛露在外头。 过了片刻,她感觉到他放了iPad。 窸 分卷阅读161 索声响,是他靠近了,她不知是难堪,还是豁出去的心态,翻个身,干脆地投进他怀里。 柳逾白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手肘撑着床,低头看她,乐得不行。笑声渐息的时候,他身体放低,躺下来,两手搂住她,低头。 …… 梁司月难免的会想到第一回 来柳逾白家,也是下雪的天气,是那一年的初雪。 她依稀记得自己许了愿望,说起来很简单,没有什么奢望,只希望有一天,可以离他近一点。 她愿望被听见了。 他们终于足够的、足够的亲近。 因为全心地信任他,毫无恐惧的情绪,只有未知的慌乱,和些许痛楚。也很快习惯。 偶尔抬眼,看见窗户外头还在飘雪,而这房间里却温暖极了。 待将目光移回来,她看见柳逾白眼睛格外的清亮,亦如这样一个初雪的清晨。 虽然他傲娇得不得了,一次也不肯说,可她是愿意说的,也丝毫不担心被他嘲笑,仰头凑到他耳边,声音颤抖,却清楚地对他说那三个字。 柳逾白的轻微笑声拂在她的鼻尖,得寸进尺地追问她:“多早?” “……不知道。” 就像不知道,今早的这场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第64章 5.6 他们在床上待了好长时间才起来, 成功错过了最佳的早餐时间以及好些条助理发来的消息。 雪不知不觉间停了,天色却暗下去,让人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梁司月很是困倦, 想要阖眼马上睡一个回笼觉,却又觉得满身的汗十分不清爽, 迫切需要起床去洗一个澡。 脚落地的时候, 听见柳逾白带笑的声音在背后问她, 有没有哪里不适的地方。她的回答是一个一声不吭、落荒而逃的背影。 主卧的浴室里有一个大浴缸,应当是时常清洗的,锃亮得一丝污迹也没有。 梁司月从未用过这里的浴缸, 想试一试。 洗脸和淋浴的时候, 同时将浴缸放上热水。洗过澡和头发,将自己沉入浴缸之中。 她有一个习惯,每次经历什么新鲜的体验, 一定会反复回想以至记牢那时的心情,算是为未来的表演积累素材, 不管最终用不用得上。 但方才发生的事情, 她却一丝一毫也不敢回想,超出认知的陌生感, 当脱离出当下的情景,就只剩下羞赧。 她需要单独缓一下才可以继续坦然地面对柳逾白。 但显然, 柳逾白的处理方法是以毒攻毒——她在浴室待的时间太久,他有些不放心。 他敲了敲门, 没听见应声, 就直接将门打开了。里面梁司月立即往里缩,下沉的动作使热水自浴缸边缘漫出来。 她几乎整个淹没进去,只将脑袋露在外面, 睁着湿漉漉且黑亮的一双眼睛,模样十分滑稽。 柳逾白笑了,走过去,在浴缸的边缘上坐下。他身上披了件浴袍,带子没系紧,垂落在了漫湿的地面上。 她抱着膝盖,目光还未与他相汇,便就别过去,盯住水面。 柳逾白笑问她,“泡这么久,不头晕?” 她摇摇头。 柳逾白朝她伸手,“起来,吃早餐去。” “……你先出去。” 柳逾白却站起身,取来一块干净浴巾,执意要等着她的架势。 僵持了好久,梁司月确实觉得这热水泡得她心脏有些受不了,终于伸手去抓浴缸的边缘,柳逾白却在这时候伸出手去,一把将她的手抓住。 她借力起身,那一方浴巾立即往她身上一披。 裹紧了,抬脚迈出来,还没站稳,柳逾白蓦然伸手将她手臂一拽,她应势往后退了半步,跌坐在了他的腿上。 她骇得不由伸出手臂,搂住了柳逾白的肩膀,借氤氲着白雾的灯光去看,他笑容很是促狭。 …… 到上午十点钟,梁司月才成功吃上今天的早餐。 她平常碳水类的摄入就不算多,经过一早上的折腾,又泡了一个热水澡,现在真有低血糖的征兆,拿筷子的手都是微颤。 好在,这顿早餐不是她平常经常吃的,寡淡到生无所恋的黑麦面包。柳逾白替她点的,热腾腾的一碗绉纱小馄饨,皮薄馅大,一口咬下去满是鸡汤的浓郁香味。 到底美食的愉悦感战胜了忘记控制的体重的罪恶感,她吃完了馄饨,汤都喝下去半碗,整个人暖融融的,才满足地放下筷子。 柳逾白就坐在她对面,看似没什么胃口,却无声无息地也消灭掉了一整碗。 终于,他们才有心情开始处理微信上那些满世界找他们的消息。 梁司月这边,小琪知道她是跟柳逾白走的,但不清楚后续,如今联系不上,又不敢贸然打搅,只卑微地催了好几遍,叫她看到消息的时候,一定第一时间回复。 梁司月回了消息,小琪发过来明天的行 分卷阅读162 程安排,她确认了两遍,是明天的,便问她:今天没有什么事么? 小琪:原本下午有个小拍摄,你现在过去也来不及,我帮你改约到明天了。 梁司月十分感激小琪的善解人意:那我今天是不是就可以消失一天,当做我自己不存在。 小琪发了个摊手的表情,又对她说:对了,微博上有一条关于你的热搜。早上宣传部发现一个视频转发了很多次,有热搜的潜质,我们就稍微助推了一把。 梁司月:什么热搜? 小琪:你自己看——做好心理准备。 这样一说,梁司月好奇极了,打开了微博,往热搜榜里一找,果真能找到了梁司月宅舞的词条。 她没点开看,已是两眼一黑。 点击这个词条进去,不知道是哪个宝才粉丝,将她偶像时期跳舞车祸的素材剪辑之后,做了一个鬼畜视频,文字说明是:考古司月妹妹演员出道前的生活,发现了这个,我发誓我是粉,不信看我认证[奸笑]。 她当真点进这人的主页去看认证:梁司月超话粉丝大咖。 她哭笑不得地回复小琪:这是粉丝走了黑子的路,让黑子无路可走么。 小琪:反正你人气上来了,车祸现场迟早会被人翻出来的,不如自嘲地化解掉。你可以考虑转发一下。 梁司月认同这个道理,想了想,转发了这个视频:就这?来人,上我当年直播间的录播[调皮]。 柳逾白这边,处事不惊的莫莉就镇定多了,统共就发了两条微信:一条提醒他九点钟有个会议;半小时后的另一条微信通知他,九点钟的会议已经取消,改期明天,下午的行程是否继续保留。 柳逾白抬头看了梁司月一眼,问她,下午什么安排。 “今天没安排了,可以好好休息下。” 柳逾白便回复莫莉:都取消吧。 莫莉:了解。 安排妥当以后,两个人再回到卧室,心无杂念地睡回笼觉。 直至中午,相继醒来。 柳逾白感觉有些喉咙痛,到下午,开始流鼻涕、咳嗽……各种症状都来了。 梁司月莫名感到好笑,“这是什么下雪天必定感冒的诅咒么?” 柳逾白怏怏地躺在沙发里,不说话,许是昨晚上吹了冷风,许是人在精神懈怠时容易邪魔入侵,总之,他确实感冒了。 生了病的柳逾白,坏脾气全出来了。 梁司月问他要不要再回卧室里睡一下,他毫无情绪地“嗯”了一声;问他要不要吃一点药,他仍是毫无情绪地“嗯”了一声。仿佛自暴自弃了一样的。 梁司月上回就直面过发了烧的柳逾白,对付他完全有经验。 这种时候,哄着他没用,得用直接命令的祈使句。 她先去翻抽屉,稀奇的是,居然找到了对症的药,还有一支电子体温枪。 然而定睛一看,还是两年前她来他家时给他买的,猴年马月前就过期了,电子体温枪更是早就没电了,电池槽里,电池都软了。 无语地收拾出来,除了体温枪,全给扔了。 外头天冷风大的,她也不逞强自己跑一趟了,在外卖软件上下单了感冒、止咳、退烧类的药,再去厨房把水烧上。 翻箱倒箧,找出来几粒没拆的电池,安进体温枪。感谢中国制造,居然还是好的,能用。 她先给自己试了一下,再回到沙发边坐下。 体温枪刚一探出去,柳逾白便摆头避开了,“不准再拿这儿玩意儿对着我。” 她根本不理,不给测额头是吧,抓着他手臂,枪口贴上去,“滴”的一声,数字便显示出来,根本没给他抗争的余地。 柳逾白:“……” “还好,不烧。”梁司月放下体温枪,听见厨房里水烧开了,起身去,倒了杯热水过来,放在茶几上,将其晾凉一些。 她双臂在身体两侧撑着沙发边缘,转头去看柳逾白,微微笑了一下。 “笑什么?” “没笑呀。” “笑了,我看见了。” “你看错了。” “……” 两个人无意义地争斗了一会儿,梁司月听见门口的入户通信系统响了,当是外卖已经送到。 过去应答,让门卫放行,等人到了楼下,又帮忙开了楼栋的大门。 等了一两分钟,响起敲门声。 梁司月飞快将门打开,然而,门口站着的不是外卖员,是周洵。 他穿着一件麻灰色的粗呢大衣,与梁司月记忆中上一回见他样子,似乎有些不同,气质仿佛更沉稳了一些。这一年低谷期,并没有摧毁他,反而淬炼了他一样的。 周洵笑着跟梁司月打了声招呼。 梁司月点头也笑应了一声,有些无措,转头向客厅里看一眼,“周洵来了。” 没听见柳逾白有吱声,她只好自己做主,让周洵进来,从鞋柜里找出一双一次性 分卷阅读163 拖鞋。 周洵换鞋的时候,低头先看见了梁司月穿在脚上的长毛兔造型的棉拖。 他听说了梁司月和柳逾白在一起的消息,一直没跟柳逾白确认过,现在不用问也可确定了。 周洵进屋,跟柳逾白打声招呼。 柳逾白爱答不理的神情,目光都未曾朝着这边看一眼。 柳逾白吃早饭时看手机,收到了周洵的消息,询问他是否在家,方不方便见一面。 他完全知道周洵要聊些什么,懒得回复。 不知道周洵是不是跟莫莉确认过,知道他在家,就干脆自己过来了。 木已成舟的局面,柳逾白面色两分沉冷,倒没想出口赶人,而是让梁司月去书房去帮他找一份文件。 梁司月自然明白这是让她回避一下的意思,笑一笑就起身了,顺便拜托周洵,等一下外卖送药过来,记得帮忙开一下门。 周洵望着书房门轻轻掩上,目光转过来看着柳逾白,“你生病了?” 柳逾白坐起了身,不顾喉咙痛得厉害,点了一支烟,低头,微蹙着眉,抽了两口,冷淡语气:“你要是过来替人求情的,就不必开口了。” 周洵亦是神色沉郁,他原本人在北城,被潘兰兰一通电话叫回了家,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潘兰兰道德绑架兼痛哭哀求,让他跟他大哥求求情,终归,他们两兄弟流有一样的血脉。 周洵说,“谅解我为人子的不得已,形式主义也要跑这一趟,不然没法跟我妈交差。” 这句话的态度,让柳逾白神色缓和了两分。 周洵笑了笑,很有些黯然的意味,“我不是没想过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他能做得这样不留情面。 柳逾白自然揣度得出周洵咽回去的后半句,“周洵,我跟你可以单独撇一块儿谈,因为冤有头债有主,怎么也算不到你头上。也请你带回我的态度,新仇旧恨的事,没有商量余地。你知道我的性格,我从来就不是个大度的人。” “新仇是指……” 柳逾白顿了顿,瞧他一眼,“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把梁司月从青木的团里捞出来?因为你妈认定她对你居心叵测,为了让她远离你,向青木施压,变相地封杀了她。” 周洵愕然,还没说出口呢,忽听书房门被轻轻地打开了,梁司月探出来头来,和他是如出一辙的愕然。 柳逾白扫她一眼,“偷听呢?” “不是,这房门隔音不好。”然而她更关注的是,她当年莫名其妙遭封杀的原因竟因为这?柳逾白早就知道,却一个字也透露。 柳逾白不满足她的好奇心,只淡淡地对她说:“先进屋去。” “哦……”她拖长音调,不甚乐意地应了一声。仿佛想看动画片,却被家长管教着先写作业的小学生模样。 柳逾白被她逗得勾起嘴角,招了招手,无奈道:“行了行了,你过来吧。” 第65章 5.7 自梁司月坐过来之后, 周洵就不好意思继续聊这事了。 他对自己的出身原有天生的耻感——改姓以艺名在这圈子里闯荡,自然不单单是因为想要尽力撇清与柳家的关系。不如说,他更想撇清的是跟潘兰兰的关系。 自然, 他渐渐意识到自己的天真,人很难摆脱家庭, 他自认柳逾白这个长兄比他厉害得多, 柳都摆脱不了, 他更不能。 他所能做的是,仅仅是能力之内,去践行他认为正确的事。 气氛僵在那里, 梁司月自己也感觉到了, 正打算找个什么理由再回避掉的时候,柳逾白开口了。 “周洵,我知道你对我从小有赎罪心理。” 周洵顿了一下。 柳逾白淡然陈述, 其实大可不必。正如前头所说,冤有头债有主, 算不到你头上的, 相对应,也不会因为你, 就对该承担之人的报复减少一分。 他难得的兄长口吻:“你从小到大对我所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也信你是真心拿我当兄长。” 一席话说得周洵神情惆怅, 哪怕脸上还挂有两分笑容,也显得涩然。 最后, 他主动结束了这番交谈, 扯了些有的没的,就准备告辞了,让柳逾白好好休息。 梁司月将其送至门口, 又返身回来。 淡青色烟雾之中,柳逾白也是神情恍惚。 梁司月走过去,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他手里的烟抢过来,按灭在了烟灰缸里。还缴了剩了半包的烟和打火机,让他好好养病,感冒了还这么不当惜自己。 柳逾白很有些无语,笑说:“梁小姐,你未免管得太严。” “那我现在就回家,不管你了。” “……” 片刻,外卖买的药送到了,梁司月逼着非想要靠自己的抵抗力扛过去的柳逾白服了药,又将室内气温再调高两度。 柳逾白就势再躺下来,手臂搭在了额头上,忽然问她:“你觉得,周洵以后会不会跟我 分卷阅读164 生分?” 梁司月愣了一下,转头看着他。 柳逾白说,正因为知道迟早会有向潘兰兰下手的这一天,所以他对周洵的态度一贯很被动,就怕现在这种情况,会伤了周洵的心。 他已然不记得,周洵是从多大开始,就“叛变”了潘兰兰的立场,开始亲近他这个兄长。 最初,他都没认为周洵那些行为是在示好,以为是潘兰兰派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来恶心他的。 那时候周洵也不大,心思又敏感又单纯,也不知道被什么样的信念驱使,一遍一遍地去撞他这块硬石头。 有一回,他过生日,周洵送了他一份生日礼物——他俩岁数上差了七岁,但生日的日期却只差了一天。那之前,为了要不要给两个儿子一块儿过生日这事儿,潘兰兰在家里闹了一摊子的事。 柳逾白被烦透了,收到周洵的礼物,直接当他的面给砸了。 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那时周洵惨白着一张小脸,眼里光彩都没了。 后来他偷偷地将礼物捡回去,拆开一看,里头装的是被他摔碎的,周洵亲手做的一件手工,拿贝壳一个一个黏出来的,一个卡通造型的海龟。 从那以后,他对周洵的态度才好了些。摔了礼物当晚,他偷偷跑去周洵房间里道歉,绷着脸对他说,那礼物他会找人再黏好的。周洵就笑了,说,可以先还给他,他愿意再黏一次。 梁司月听到这里,已经有点绷不住笑,原来十几年前的柳逾白,已然是这样一个口嫌体正直的德性了。而周洵,数年如一日的性格可爱——所以怎么能怪她起初觉得周洵那个样子的才是理想型。 柳逾白瞥她一眼,“笑什么?” “不……没什么。然后呢?” “没了。” “再多说一说呀,这些口是心非的事情。” “讨打是不是?” 梁司月笑不可遏,直到看见柳逾白盯着她,忍耐度似乎耗尽的时候,及时地回到了正题上:“或许需要时间消化一下,但我觉得周洵不会跟你生分。不如说,你做的事情,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解脱。站在他的立场,你已经向潘兰兰复仇了,他也就不必继续担负道德枷锁。” 柳逾白没说话。 梁司月笑说:“真的在乎他的话,直接跟他说呀。” 柳逾白不置可否,只说她,屁话。 梁司月免疫他的垃圾话,转而问他,以后,他是不是基本不会再回柳宅了。 柳逾白看她一眼,“怎么,你还对那地方念念不舍?” “当然不是。主要是郑妈也走了……我还挺喜欢后厨的那个院子,尤其是那两棵枫杨树……” “谁告诉你那是枫杨树?” “不是么?周洵告诉我的。” “那是菩提树。”柳逾白一脸嫌弃他俩一个真敢说,一个真敢信的表情,“我出生那年,我妈亲自种的。” 说着,他竟有点来气似的,“回头找人给铲了。” “……” 聊完了周洵的事,梁司月再聊回自己的,问柳逾白,当时为什么不告诉她,她被封杀是因为潘兰兰的无端揣测。 “多早的事了,我怎么记得。” 梁司月却不许他蒙混过关,一再追问之下,柳逾白总算不耐烦地说:“那时候我以为某人真喜欢周洵。要是知道了真相,你说不定就做出什么以示清白、悍然退圈的蠢事。” “……”梁司月难得无法反驳,因为想了想,以当时自己的性格,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她自觉难堪,赶紧跳过了这一茬,又问柳逾白,“还有什么事情,是你是做了而我不知道的么?” “没了。” “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莫莉姐,反正是一样的。” “随便。”柳逾白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谁知道梁司月真将手机拿过来,当他的面给莫莉发消息。 没一下,她便一惊一乍地说:“我去游戏展做兼职,被吞了一半的钱,是你吩咐莫莉姐帮我追回的?” 柳逾白不说话。 “……还有,我拍《极夜》的片酬,并没有走特殊流程提前放款,是你自己掏的腰包先垫付的?” 柳逾白一副誓要沉默到底的架势。 哪知梁司月放下手机,一下便爬上沙发,膝盖跪坐于他身体脸侧,手掌同样撑在他身侧,俯视他,“逃避没用,莫莉姐都交代了。” 柳逾白笑了一声,问她,那又如何? 问得梁司月倒是一下语塞,片刻才说:“我要给你送一面锦旗,‘学雷锋好榜样’,淘宝下单,直接寄送到你公司,贿赂莫莉姐挂在你的办公室。” 柳逾白脸都黑了,“你敢。封杀你。” 并无半点气势的威胁,梁司月笑着,俯身低下头去,亲了他一下。 要起来的时候,哪知道,柳逾白一霎就扭转为了主动,伸手搂住她的腰,几分孟浪神色,在她耳边说,现在这姿势不错。 分卷阅读165 “……”梁司月伸手轻轻打在他的额头上,“消停点,你生病呢。” 已将他平时说话的语气学得十成十。 梁司月陪了柳逾白整天整晚,第二天必须去进行拍摄工作,但跟他约定好了,等他下班,她的工作一结束,她就直接去他家。 同时,她计划着什么时候跟梁国志摊牌,再协商一下搬去跟柳逾白同住的事。 下午,梁司月工作忙完了,还去了趟工作室见晴姐,聊下一阶段的工作规划。 梁司月进门的瞬间,晴姐抬头,多看了她几眼。她穿的是一件简简单单的咖色风衣,但整个人有种光彩夺目感,圈里有一个说法是“红气养人”,显然,梁司月看起来比以往自信且从容了好多。 晴姐很欣喜这种变化,这也是带新人的成就感之所在。 “《极夜》算是爆了,所以片约和商务问询都变多了。片子的话,我帮你初步地筛了一遍,你也可以说一下,有没有什么想挑战的类型。” “想演故事和角色内核都更地气一些的。”现在演过的这两个角色,都是偏向诗意化的戏剧人物,而且某方面性格上有一致性。 “正好,还真有。”晴姐抽出一份文件给她看,“这戏叫《回音谷》,演一个缉毒警察的遗孀,单亲妈妈。” 女主怀疑丈夫牺牲跟警局内部出了间谍,出卖了丈夫卧底身份有关。隐忍调查了好多年,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了一直照顾他们孤儿寡母的,丈夫的好兄弟身上。 “这个戏能过审吗?” “制片人有背景,能立项一般就问题不大。而且背景架空了,改成了金三角地区,东南亚的某个地方。” “要去国外拍?” “初步确定是柬埔寨。” 梁司月表示很有兴趣。 晴姐先泼她一壶冷水,“有床戏。按这个导演过去的风格,床戏都是比较写实的风格,你再多考虑一下。” “有露……的要求么?” “那倒没有。”晴姐笑说。 “那还好。” 晴姐让她回去看看剧本,确定的话,她就去联系那边试镜。 “这戏至少要五月才会开拍,不能让你空档这么久。还有一部戏,是个配角,我觉得你应该会感兴趣。”晴姐说,“牧永年和沈黛要再度合作,还有个角色没定。牧导看了你演的《极夜》,专门联系袁蓓姐,叫她帮忙打听一下,你的经纪公司——这不是巧了么。” 梁司月笑了。 “这个角色是戏中沈黛的妹妹,一个很非主流的小太妹,戏份不多。但是能跟沈黛和牧导合作,我觉得还是值得去试的,尤其是牧导亲自点名。” 梁司月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除了晴姐所述的原因,她想的是,到时候叫池乔去探班,也可以给她亲近偶像的机会。 她多问了一句,“男主角是谁演?” “听说定的方译臣。” 梁司月惊讶了一下,心想,那更要接了,看热闹不嫌事大。 聊完片约,再聊商务的事。 晴姐的想法是,她现在人气高,有很多品类的广告邀约,但不能只看广告费,要考虑到她的形象,挑选符合调性的。 梁司月主动问:“有没有洗发水或者巧克力这种,国民度高的,能上电视的。” “你喜欢这类的?” 梁司月笑说:“我外婆一心想在电视里面看见我,想圆她这个心愿。” “洗发水和巧克力暂时没有,有个口香糖的。” “可以。” 晴姐先把这个纳入待定,“还有一些护肤品和彩妆的推广,不是代言人这么正式的,我就跟各部门开会,帮你确定了几个,都是有潜质未来能拿代言人合同的。” 这方面梁司月完全不懂,就让晴姐和工作室自行裁决。 离开工作室,回去的路上,梁司月给柳逾白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下班。 柳逾白却回复她,有事要回南城一趟,不确定今晚能不能赶回来。 梁司月叮嘱他注意保暖,早些回来。 晚上,梁司月回了自己家。 她后续的行程不如前一阵路演时那样紧凑,可以稍微休息一阵。 回家后,第一时间跟外婆说了要拍口香糖广告的事,外婆乐坏了,问什么牌子的,明天她就去超市买一点回来支持销量。 吃过饭,时间打发过去,到了大概十一点钟,梁司月将睡觉时,收到了柳逾白的消息,告诉她自己回来了,已经进电梯了。 梁司月立马爬起来,一边发语音嘱咐他:“你在我这层等我一下。” 她身上穿的是方便睡觉的短袖睡裙,急着出门,就从衣柜里找了一件羊毛的对襟开衫披好。 拿上钥匙,轻手轻脚地出门。 走到电梯口,柳逾白已经走出电梯,就在门口等着他。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这颜色很有种 分卷阅读166 寒涩感,衬得他疲惫极了,神情间更有几分郁色。 梁司月知道他所谓的回南城,一定是回家。如此,看来这一趟并不愉快。走过去,想也没想地一把抱住他,无声传达自己的担忧。 他没说话,抬手也按着她的后背。 过了片刻,正当梁司月要去按电梯的时候,“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梁司月吓了一跳,目光越过柳逾白肩头去看。 电梯里站着一个目瞪口呆的梁国志。 第66章 5.8 柳逾白觉察到梁司月身体一僵, 转头一看,怔愣的神色稍纵即逝,一面松开了梁司月, 转个身,将她往身后揽了一步, 一面脸上露出个半分错处也挑不出来的笑容, 对梁国志说道:“梁先生, 上楼聊一聊?” 梁司月震惊于他的处变不惊。 显然梁国志也是亦然,对方神色如常,倒让他没法一惊一乍了, 只看了看梁司月, 话向着柳逾白说的:“去我们家谈吧。” 梁司月只好小声提醒:“外婆已经睡着了。” “那叫你外婆起来,一起聊一聊。” “……外婆是知道的。” 梁国志面色尴尬,敢情, 就他一个人还被瞒在鼓里呢。他考虑片刻,觉得去柳逾白家聊这事儿还是不妥, 等于完全是丢了主场优势。 柳逾白想了想, 便笑说:“那我陪梁先生下去抽支烟吧。” 梁司月一听,这是要撇下她两人单独去谈的意思, 不由地看了柳逾白一眼。 梁国志斥她,赶紧回屋去, 大冬天的穿这么少还到处溜达,也不怕冻感冒了。 然而, 真正感冒了的分明在跟前呢, 梁司月不放心,又看了柳逾白一眼,后者目光与她相会, 略作安抚地点了点头。 她担忧不过的神情,梁国志都看在了眼里,心情一时复杂极了。 柳逾白进了电梯,跟梁国志下楼去,梁司月则是单独回家等结果。 许是开门的声音惊动了外婆,卧室里传来外婆的声音:“小月,还没睡啊?” 梁司月说:“在等我爸。” “他晚上要回来?” “嗯……”梁司月担心细说了外婆一定会爬起来,就先没说实话。 她坐在客厅沙发里,几乎是在煎熬,也没心思玩手机,刷着微博,根本没看进心里去。 足足过了四十分钟,梁国志才回来。 梁司月立马迎上去。 梁国志在玄关处换鞋,抬头看了一眼,闺女一脸的期期艾艾,便对她说,到阳台去,他跟她聊两句。 方才,跟柳逾白的谈话,梁国志自然是先发制人。 当时答应梁司月签约到柳逾白旗下的时候,梁国志就跟他有过一番交谈。那时柳逾白说的是赏识梁司月的才华,不愿意珍珠蒙尘。他是信的,毕竟在梁家待了那么久,也了解柳逾白的为人。 自去了ELA电竞俱乐部工作之后,梁国志回家的时间就少了,不是不担心梁司月在圈子里顶不住诱惑,但毕竟她已经成年了,事业也蒸蒸日上,他没理由过度干涉。 但在诸多担心的情形之中,最不希望见到的,眼下这一桩,一定是排在第一位的。 因此,刚才跟柳逾白散步的时候,他便直言不讳,道出自己的隐忧。他原打算梁司月往后找个身份和年纪都相当的,圈内人也行,圈外人也罢,但从没想过要高攀柳家的门楣。 他实在不忍心去揣度梁司月跟柳逾白是否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甚至问都无法问出口。 好在,柳逾白直接打消了他的顾虑,告诉他,柳家是柳家,他柳逾白是柳逾白,凡他柳逾白想做的事,还没有任何人能拦得住。 他对梁司月是真心实意,也相信梁司月对他同样的真心实意,除此之外,所谓家世、门楣,一概都不重要。 为让他放心,柳逾白直接说,如有需要,马上媒体公开都可,不过因为梁司月的事业刚刚起步,且年纪还小,才想一切循序渐进。 甚至,他暗自嘀咕,但没说出口的年龄差距问题,柳逾白都先他一步直接点破了: 他的阅历在这儿,做的又是幕后工作,不谦虚地说,在这圈子里,具有一言九鼎的话语权,他可以护得梁司月周全,不受这圈里任何恶意的侵扰,专心发展事业。倘有一天,她厌倦了演戏,想转幕后,或者干脆地歇息下来,他亦会无保留地支持。 梁国志问他:柳总都计划到了以后? 柳逾白笑着反问他,为什么不呢? 柳逾白的身份地位都摆在这儿,自不会对任何人卑躬屈膝。给予充分的尊重,其余一切实话实话,毫不巧言令色。 叫他不得不相信,他所说的,没有半个字虚假。 本是发难开头的,最后被柳逾白的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尤其“护她周全”这个承诺,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没底气信誓旦旦。 不如说,小月跟他 分卷阅读167 的这些年,吃了太多的苦,先是小时候寄人篱下,后头又在潘兰兰跟前受尽委屈,最后,为了赡养外婆,亦是替他偿还人情,她选择了只身闯荡娱乐圈这龙潭虎穴。 小月自和青木解约之后,一路的顺风顺水,这里头自然是柳逾白的功劳,有私心也罢,至少结果是实打实的—— 前两天,他自己跑去电影院里看了梁司月的电影,她在戏里的样子,让他既觉得陌生,又觉得骄傲。他是个粗人,也不大看得懂剧情,凡有梁司月出场的地方,他无一例外的热泪盈眶,深感吾家有女初长成的不容易。 最后,梁国志无言以对了,只能老八股地叮嘱两句,亦是摆明立场:他们虽是小门小户,但人穷志坚。希望柳逾白是真心待她,以后,走不出世俗意义上的圆满结局,也请柳总答应他,好聚好散。 柳逾白毫不犹豫地应下,又笑说,没有谁一开始就冲着分开去的,至少,于他而言,他只愿“好聚”,一生不言“散”。 和柳逾白聊的这些话,梁国志不愿意告诉梁司月,本来小丫头就偏心偏得没边了,让她知道了,恐怕更要得意忘形。 阳台离外婆的卧室远,声音放小些,不用担心会打搅。 梁国志问梁司月:“你跟柳逾白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去年左臂骨折那一阵……想等我第一部 电影上了,让您看到我的工作成果了再告诉您,也想等跟他的关系再稳定些。” 梁国志盯着她:“你真是自愿的?他有没有拿工作机会之类的要挟你?”在潘兰兰那儿,他们已经吃过一次亏,受人恩情的结果,往往也是委曲求全,他不想重蹈覆辙。 “爸,您这样揣测柳逾白,我要生气的。同样的话,我跟外婆说过一次,也不妨再跟你说一次——我妈拼了命才生下我,我的身上有两条生病的重量,我不会自轻自贱的。” 这句话,直接打在了梁国志的软肋上,让他半晌无言,许久,才涩然开口:“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当爹的很没用。” “那时候那么艰难,大家都劝你跟我妈离婚,你不肯,亲戚朋友借了个遍,卖掉房子,也要给我妈治病。在她走之后,你一直一个人,从来没有过再找的心思。我想做什么,你担心归担心,总是全力支持。” 梁司月两手扶着栏杆,撑着身体往后一些,又回到原位,好像还是不习惯这样过于煽情的场合,但如果这些话能让梁国志放心,她愿意去说,“我从来没有后悔做你的女儿,真的。” 她笑着,歪头看向梁国志,眼里是亮晶晶的。 梁国志一把年纪的人了,竟觉得鼻酸。 梁司月这样懂事,让他没法拿多余的话去桎梏她,只告诉她,受了委屈千万别瞒着,他这个做父亲的,永远是她的后盾,无权无势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不知道是不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做爸爸的,对女儿找了男朋友这件事,总有一种壮烈的心情,好像既盼她好,又隐约期望,还能有这样的机会,让他践行他的壮烈。 梁司月只想笑,但又适时地缄默,给予他回味这种“壮烈”的空间。 聊过之后,梁司月就先回房休息了。 梁国志主要是回家多拿两身棉衣,也不会久待,睡一晚,早起就得赶回去工作。 梁司月原本想跟柳逾白见面聊一聊他去南城的事,被梁国志逮了个正着,今晚当然不好再去楼上找人。 在卧室里乖乖躺下,给柳逾白发了条消息,问他,明早可不可以跟他一起吃早餐。 柳逾白故意逗她:现在不上来找我? 梁司月:我爸在家呢!——对了,你跟他说了什么?我本来以为很难过关的。 柳逾白:你爸没告诉你? 梁司月:没。 柳逾白:那我也不告诉你。 梁司月:你们合起来欺负我! 柳逾白:可不是。以后合法欺负你。 很没营养地闲扯一通,最后,梁司月叮嘱柳逾白睡之前一定别忘了吃感冒药,并告诉他:我记得还剩多少,明早会来检查的。 柳逾白只回复她一串省略号,聊表心情。 翌日清晨,梁司月跟外婆提了昨晚的事,外婆也惊讶于梁国志接受良好,不过转而又说:“逾白这人,还是挺讨喜的。” 梁司月笑了:“您被他收买得太快了!” 外婆这才挺不好意思地告诉她,他们几支舞队比赛,原本是在一个很破旧的小剧场,柳逾白叫人帮他们换了个大剧场,那灯光和音响效果,好了千万倍不止哦。 梁司月目瞪口呆——他说要赞助,还真赞助了?且还是这种一声不吭式的? 严重怀疑,日行一善是柳总的人生信条。 梁司月不在家吃饭,照例找个要工作的借口要开溜。 外婆吞吞吐吐的:“……小月,你以后要跟逾白单独待着就直接说,外婆不会阻止的,这点小事,没必要撒谎。” 梁 分卷阅读168 司月臊得脸都红了,也干脆趁机问外婆,如果,只是说如果,以后她想搬出跟柳逾白一起住,她会不会吃心。 外婆说:“那肯定的。但小月长大了嘛,总不能一辈子围着我转。我是不反对,但你爸那就不一定了……毕竟,还是影响不好。你不要觉得外婆思想保守哦。” 梁司月哄着她,说一时半会儿不会马上就搬的,再说了,也就在同一栋,她随时都能下来。 哄好了外婆,梁司月上楼去。 餐厅里,早餐已经铺了一桌,柳逾白坐在餐桌旁,一脸的病色,看起来比昨天还加重了。 梁司月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手掌先探上额头试了试温度,问他:“是不是没吃药?” 柳逾白没好气地答,某人监察小能手,他敢不吃吗?为什么反而加重了,因为:“昨晚上陪你爸,吹了半个多小时的西北风,烟都抽完了半包。” 梁司月笑了。 柳逾白瞪她,“还敢笑?这账,得算在你头上。” 第67章 5.9 梁司月心道柳逾白要跟她算的账可多了, 债多不愁,根本不怵他,笑得更是开心, 一面起身去厨房烧上热水。 待水开了,倒一杯过来帮他晾着, 方开始吃早餐。 不知道是不是柳逾白不清楚她要吃些什么, 准备了好几样, 中式西式都有。梁司月想他感冒了应当更乐意吃点热腾腾的食物,就将清粥和翡翠虾仁煎饺让给了他,自己吃蛋可颂和牛肉起司薄饼。 梁司月出门时没怎么装扮, 就穿着一件宽松的灰蓝色毛衣, 白色长裤,脚下是她自己网购的长耳兔的棉拖,为了方便进食, 头发扎起来,又松垮垮地绾了起来, 素颜倒更能显出皮肤清透和眉眼明澈。早春凉柔的一缕风一样。 柳逾白不得不承认, 她坐在这里陪他吃早餐,让他觉得感冒都没那么难受了, 昨晚吹了那么久的冷风也是值得。 梁司月小口咬着可颂,手掌在下面接着, 以防碎屑落下去,一边看向他, “我能问你昨晚你回南城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要紧的事。”柳逾白神色淡然。 昨天下午, 柳文藻竟一通电话打到了程淡如那里,斥她把儿子派去“做间谍”,在他身旁处心积虑地经营了十几年, 就为了向他复仇,两人离婚那时就说好了自此互不干涉,如此做派简直令人作呕。 程淡如这些年与书画相伴,早就不关心这些俗事,谁能想到离婚这么多年,竟还能被前夫恶心一遭。她不善口舌之争,不然当年也不至于吃这么大的一个闷亏,当下,给柳逾白打了个电话。 柳逾白赶回家的时候,程淡如在书房里。 她正在创作的一幅画,心绪难平时两笔落错,全毁了,她拿粗号的毛笔蘸了墨汁,在画幅正中间打了两个大叉,丢了笔。丢得远了些,滚了两下,笔直接掉落在地。 程淡如没往地上看一眼,只神色冷寂地看向他。 问他,当日何必要再回柳文藻身边去,他们母子两人就在南城安安静静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好。他执意如此的这些动作,让他们母子生分了不说,如今还要让她平白地受些折辱。 柳逾白走过去,捡起了笔,插进一旁的浅口的碧玉笔洗之中。他设想过程淡如不会理解他,但真听她亲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种心情,飞灰落尽的一种寂灭感。 他笑意很淡,语气也是如此,“恕我不能接受您的指责,我们生分了,那也不是我爸造成的,是您。当然,也许是我没本事,经营这么偌大的生意,却连怎么讨您的欢心也不知道。” 他走到窗边,推开了雕花窗边,手臂搭着窗台,往外看了一眼,薄暮冥冥,院子栅栏上攀的花藤,叶都落光了,这样的冬日的光景里,更显得萧索。 他点了一支烟,抽了两口,也不看程淡如,继续说道:“您不争不抢,因为您看得开,打心眼里不想掺合这些腌臜的事。” 被潘兰兰这样的人插足婚姻,已是颜面扫地,要为了一个男人,再跟潘扭打撕咬,还不如叫她去死。 起初,她是睁一只闭一眼——当年和柳文藻恋爱时,柳不过是电影学院导演系的一个穷小子。程家非大富大贵,但也是书香门第,自然极力反对。程淡如一生的气性,可能都用来违逆父母的意思,跟柳文藻结婚这件事情上了。她是真爱过那是满腹才华的柳文藻,同时也不肯向人示弱,叫人耻笑她与程家倒贴了柳文藻,还落得这么个下场,所以才对柳跟潘的那档子事不闻不问。 直到后来程淡如父母过世了,潘又怀了孩子步步紧逼,撒泼纠缠。一回,程淡如在家里发现了潘登门过的痕迹,实在受不了这份恶心,就跟柳文藻提了离婚。 她愿想有个体面的离场,可世俗的议论怎会放过她,说她怯懦,说她赔了自己不说,也把程家的名声都赔给了柳文藻。 终归还是一地鸡毛。 她可以不争不抢,然而——“我跟您不一样,我永远看不开,放 分卷阅读169 不下。”柳逾白说,“我这人就推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您总说我,贴在我爸和潘跟前,跟他们演一出父慈子孝天伦之乐,诚心是为了怄您。但您忘了,我除了姓柳,身上还流了一半程家的血液。你说,外公外婆如还建在,许不许你如此软弱?” 程淡如一时怔然,转头看着柳逾白。 她时常觉得,柳逾白脸上完全对半遗传了她跟柳文藻的优点,刚生下他时,满心欢喜,因为这是标准意义的“爱情的产物”,可后来才发现,这孩子的性格,可能更肖似柳文藻,理性而近于冷血。 然而此刻,柳逾白脸上的笑容,平静到近于悲怆了。在柳文藻脸上,绝不可能出现如此的表情。 “您不争不抢的,我得替您抢回来。不管您要不要,这是您应得的,也是程家应得的。” 烟没抽完,他在窗台的泥灰面上按灭了。返身走回来门口处,从椅子上抄起自己的大衣,头也不回地便往外走。 这一回,她没赶他,是他自己走的。 在大门口,柳逾白跟孙妈撞上。 孙妈自然看出来母子两人又是不欢而散,拉住了柳逾白,不敢多问什么,只告诉他说:“逾白,如果太太又说了些什么难听的话,你千万不要怪罪她。我想,她一定没告诉你。” 柳逾白顿下脚步,等孙妈继续说。 孙妈凑近一步,低声说:“接到电话那会儿,你爸把你痛骂一顿,还怪罪是太太处心积虑,派你到他跟前,一门心思地算计了他这么多年。你也知道太太什么性格,平常这种事能不沾惹就不沾惹,这一回,却破天荒骂了回去——说就是她派你去的,那又如何,你就愿意听她的话,不像他柳文藻,生个儿子,养了几十年,却还是跟他离心离德。” 柳逾白一时怔住。 孙妈叹声气,“你们总是不好好沟通,那怎么能行?太太不说,可每回你说你要回来,她提前就高兴起来了。她心底里还是关心你的。” 柳逾白心情复杂极了,直到当下的此时此刻,亦是如此。 前后经过,自不可能描述得多详细,简要几句概括给了梁司月。 梁司月听得沉默极了,半晌才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柳逾白当她问的是,柳文藻居然还好意思去骚扰程淡如这事儿。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他毕竟是我爸,我原想到这儿就算了。现在业界不都说他老了,思想僵化,不适合拍电影吗?我给他放个长假,让他好好休息去。” 他抬头看了梁司月一眼,语气平淡,“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人未免太不给人留一线余地。” 梁司月摇摇头。她不是要问这个。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擦干净手指,起身,走到他面前去。 柳逾白抬眼看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将他的手臂拉开,侧身在他腿上坐下,两手抱住他的后颈,将自己挨进她的怀里。 柳逾白顿了一下,手臂收回,搂住她。 听见她早春轻风一样凉柔的声音,对他说:“你找个时间,再回南城一趟好不好” 柳逾白故意打趣她:“怎么,想跟我去见家长。” 梁司月不理会他,“你和阿姨不知道说什么,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一起坐下来吃一顿,就什么都好了。真的,我以前跟爸闹脾气,就是这么解决的。” 柳逾白沉默片刻,才说:“你就当我是端着架子,但这一回,我得等她主动喊我回去吃饭。”十几年,每一回都是他主动,还时不时地吃一顿闭门羹。 “要是等不到呢?” “听你的语气,你不是对我跟她的关系有信心吗,那怎么会等不到?” 梁司月笑了,“好啊,我还真的相信,你等得到的。” 说着,沉默了一会儿,梁司月又轻声地对他说:“你怎么老是生病啊。” “……”柳逾白心想什么叫“老是”,不过两次生病都叫你撞上了而已。 她呼吸拂在他颈侧的皮肤,微微潮湿而温热的,“你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我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好不好?” 柳逾白轻轻笑出一声。他的小姑娘,确实不怎么会安慰人。跟他一样的实用主义。 “可以。”他贴着她耳朵低声道,“……但我要先试用一下。” 梁司月呆了一下,心道这是什么鬼说法,而柳逾白已经来拉她毛衣的领口了。 她一把捂住,“……你还在生病。” “又不是断手断脚,活动得开就行。”越说,语气越不正经。 “……你还要去上班。” “来得及。”他笑着。 最后,一顿早饭吃了一半,剩在了餐桌上。 · 梁司月从前不喜欢冬天,潮湿阴冷,总也见不到阳光。 但和柳逾白在一起之后,她好像爱上了外头寒风肆掠,却分毫也影响不到她的这种感觉。 被子是米白色的,舒服的水洗棉质地,她枕着自己的一条手臂,看着窗外灰蒙蒙的 分卷阅读170 天色。 忽然,鼻子闻到了一股烟味。 她立马起身去夺,柳逾白手臂却拿远了,不让她够着。 “你还在感冒!” “就这一支。”他笑着,额头上还有一层未干的薄汗,眉眼却是舒展的,餍足的神色。 梁司月一面扯着被子遮紧自己,一面斥他,这都是陋习。 柳逾白看她越说越来劲,伸臂,一把将她捞过来,刚吸的一口烟整个渡给她,她顿时呛得咳嗽出眼泪。 他伸手拍她后背给她顺顺呼吸,笑得恶劣极了,“不是说要搬上来跟我住吗?先适应我的陋习。” “我要收回那句话!” “晚了。” 第68章 5.10 开年后, 天气回暖的早春,梁司月也就开工了。 牧永年导演和沈黛再度合作的电影,是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 围绕一个普通的家庭,在十三岁的女儿遭遇性侵之后, 一系列的现实和心理层面的打击和矛盾而展开。 沈黛和方译臣在里面演一对将要离婚的夫妻, 梁司月演沈黛的妹妹, 一个跟成天小混混鬼混,不思上进的小太妹。 梁司月在剧里面的戏份并不多,且大部分是与饰演沈黛的女儿的小演员的对手戏。 她的作用, 是为了对比且启发、刺激沈黛——在面对女儿被性侵这件事上, 反倒是被一家人嫌弃的,不学无术的妹妹,立场坚决地支持维权, 并在外甥女为了父母吵架之时那些无心的言辞而遭受二次伤害的时候,充当一个开导和保护的角色。 牧永年成名已久, 这部电影是他沉寂达五年之久的复出之作, 不过牧导自己并不认“复出”这个说法,说自己又没有退圈, 何来复出。 牧导的导戏风格,和梁司月之前合作过两部戏的导演又有不同。已逾六十的牧导, 在视听语言上逐渐返璞归真,摒弃华丽炫技、过于复杂的运镜方式, 相应的, 就更加考验演员的演技。 他对演员的要求就一个:自然。 你得对角色揣摩到,吃饭、睡觉、拉屎……都是角色的节奏,而不是自己的。 因此, 他拍戏很慢,一场戏如果没到他的预期,他宁愿再等等,等演员将角色融会贯通。 牧导严格但不严厉,现场的氛围十分轻松,尤其在有一个十一岁的小演员在场的情况下。 这个小演员即片中沈黛的女儿扮演者,名叫林小希,大家都叫她希希。 牧导说,他原本是想找个十四五岁的,演技上更成熟一些,但选了一圈,发现现在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都已经跟十七八岁的相差无几了,很难演出十三岁那种笨拙且懵懂的感觉。 林小希是牧导千挑万选出来,一个特别邻家且普通的女孩儿。牧导想表达一种观点,并不是长得不漂亮,就能幸免于难。 在片场,林小希和梁司月是玩得最好的,可能因为梁司月毕竟跟她年纪差距最小。几天混下来,林小希片里片外都直接叫梁司月“小姨”了,平常遇到屁大点儿事儿,就开始小姨长小姨短地满场子找她。 梁司月戏份不多,但了解了牧导的工作节奏之后,也留足了一个月的时间,一门心思地待在剧组。 也就意味着,她今年的生日要在剧组度过了。 林小希知道之后,每天见面会对她说一遍:“小姨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很特别的生日礼物。” 小小年纪,深谙吊人胃口之道。 这天,梁司月和林小希是一起下戏的,回去的路上,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好像是剧里梁司月跟着一块儿混的一个社会青年的走路方式。 两个人下了保姆车,就学着那社会青年的样子,勾肩搭背、流里流气、大摇大摆地往里走。 林小希每回照例都要去梁司月的房间里玩一下,因为她那儿啥都有,真的像家里一样。偷偷吃零食,她的妈妈,也就是她的经纪人兼助理也管不着。 两个人出了电梯,还保持着“社会人”的步伐,且越走越夸张,手膀子快要甩到天上去了。 就这样一路说说笑笑的,梁司月打开了房间门,又霍地退后一步,跟已经跟上来的林小希狠狠撞上。 林小希捂着鼻子,“小姨你干嘛……” 她一边抬头,一边往里看,却见屋里的沙发上坐了一个男人,长相丝毫不逊于演她爸的方译臣,皮肤还要白上几分,英俊得很不可接近。 男人这时候抬眼上上下下将梁司月扫了一边,那神情似笑非笑的,才是真的不好惹。 梁司月伸手将林小希一搂,推着她的肩膀往里走,勉强笑了一下,跟她介绍说:“这是我的老板,你可以叫他柳总。” 林小希:“老板好!” 柳逾白:“……” 林小希跟着梁司月到柳逾白沙发对面去坐下,一边说道:“小姨你老板也太好了,还来探你的班。” “……嗯。”梁司月语气勉强极了。 分卷阅读171 因为对面柳逾白神情非常难以捉摸,一直拿眼打量着她,要笑不笑的,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方才她在走廊里跟林小希学小混混时喊的那些社会人的台词。 坐了不到片刻,梁司月就站起来,说要去给他们烧水泡茶。 林小希手托着腮,和柳逾白大眼瞪小眼的,最后,林小希先开口了,“老板你要不要出道当明星呀,我可以向牧导引荐。” 柳逾白笑了,“哦,你的人脉这么牛?” “是呀。” “我既然是梁司月的老板,我想出道,为什么不直接去找牧导?” 林小希顿了一下,“对哦。” 梁司月正在给烧水壶里注水,就听见外面柳逾白问林小希,“梁司月在剧组表现好不好?”非常大家长的口吻。 要是现在她在外头,一定要冲他翻一个白眼。 林小希说:“小姨很好的啊,基本只跟我玩,老板你看我表现好不好?“ “还行吧。”柳逾白含笑的三分语气,“你要是眼力见再好一点,看得出来我跟你‘小姨’单独有话要说,就更好了。” 梁司月赶紧端着烧水壶走出去,制止他:“柳总!” 林小希从沙发上爬起来,哈哈笑着毫不在意,“小姨我走啦。” “你要不要拿点零食回去?” 林小希考虑了一下,点头,梁司月就指一指一旁的箱子,叫她自己去找。 林小希翻到了一盒丹麦蓝罐曲奇,没法偷带回去,只好往嘴里塞了几片,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然后抓了一些小包的辣条,魔芋爽之类的,塞满了卫衣的口袋,跟梁司月挥挥手,“小姨掰掰”。 待林小希走之后,房间里气氛安静极了,片刻,梁司月笑看向柳逾白:“柳总是过来给我过生日的吗?” 柳逾白并不想让她“萌混过关”,掀眼皮看她,先看到她一头粉红色离子烫的乱毛,无语了一下,才说:“吵不过我就撂我电话?我看当面你打算怎么办。” 梁司月鞋子脱掉了,缩在沙发里,她气场上是真的怂了,毕竟昨晚上撂柳逾白的电话确实很不对,但立场上,她寸步也不想让。 昨天,小琪通知她《回音谷》的女主角试镜通过了,她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柳逾白,柳逾白了解是个什么角色之后,不高兴让她去演。 起初,她耐心劝,结果越劝柳逾白反而越顽固,她就对他说了些重话,说这种不许女朋友演床戏和吻戏的行为完全是“直男癌”,以后她说不定还要“露”,这么不想她在戏路上走得更远,不如直接封杀她得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事后有点后悔,其实她是知道柳逾白吃软不吃硬的,今天在考虑怎么把局面挽救回来,柳逾白直接真人杀了过来。 柳逾白朝她招招手,“过来。” 梁司月犹豫着,观望他的态度,但往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才是最风雨欲来的时候,于是还是赶紧地穿上拖鞋,到他跟前去了。 柳逾白拽着她的手臂,叫她在自己大腿上坐下,一臂撑住了沙发靠背,微微偏着头看她:“也就这两年我脾气耐心一些了,搁前几年,你当我真不敢封杀你?” 梁司月心里吐槽,哪里耐心了,不还跟以前一样的执拗幼稚。 她问:“……那你是同意我演了么?” “本来只是屁大点事,但某人敢撂我电话,我原本可以答应的,现在还真就不答应了。” “……”梁司月前两分钟想要“怀柔”的念头一时间抛得无影无踪,“你本来就不打算答应,不要找借口,我挂不挂你电话,你都不会答应。” “你态度有问题,这事儿没得聊。” “我态度哪里有问题了,分明是你!石头一样又硬又不讲道理。” “你是我手下的艺人,我就是道理。” “你当时签我是要让我成为一个成功的演员,现在呢?你倒成了我的绊脚石。就因为我是你女朋友!你的占有欲是没有道理的。”她不由地抬高了声音。 “梁小姐,我告诉你,这事儿我还就不讲道理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柳逾白冷哼,也被她带得嗓门比平日高了两分。 梁司月沉默下来。 就在柳逾白以为自己镇住了她的时候,她忽地垂下目光,委屈极了的声音:“你凶我。” 柳逾白一愣,“我凶你了吗? “凶了。” 柳逾白回想了一下,左右不觉得自己哪里凶了,不是很正常的交谈么,“你模仿一下,我是怎么凶你的? “……你吼我。” 柳逾白盯着她看了片刻,笑了,实在是她这招以退为进过于拙劣,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十分受用。 尤其她一头叛逆的粉色头发,配合一张泫然欲泣的脸,说不出的新鲜感。 “我不凶你。”他心情愉快极了,仿效纨绔子弟的孟浪语气,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沉道:“……我疼你。” 梁司月耳朵 分卷阅读172 发痒,身体都颤抖了一下,抓住他的手,制止:“小琪等一下就上来了。” 柳总一副管谁上来都没用的神情。 她只好脸埋进他的脖子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只要你让我去拍《回音谷》,晚上,我给你……好不好?” 相应的事情,柳逾白早就对她做过了,但是她始终有一点心理障碍,没法同样地对他。 柳逾白没勉强过她,不如说,因为心疼她也珍惜她,从来都没主动提起过。 柳逾白挑了挑眉,“你说的?” 她点了点头。任凭柳逾白怎样要将她的脑袋扳上来,她就是不肯抬起头。 直到外头传来敲门声,而烧水壶里水也开了。 她飞快地爬起来,理了理并没有乱掉的衣服,走过去给小琪开门。 第69章 5.11 明显柳逾白能进房间就是小琪安排的, 因此小琪进门之后完全没有惊讶,自如地打了声招呼,便对柳逾白说道:“柳总, 酒店包间已经订好了。” 柳逾白点头。 “也跟剧组协调了明天的拍摄,小月只用拍到下午三点钟。” 柳逾白又点头。 “蛋糕也订好了, 他们都是当天提前现做的, 到时候会在晚饭结束之前送到的。” 柳逾白再度点头。 梁司月在旁听着, 感觉自己像个外人,“你们确定是要给我过生日?” 柳逾白目光扫过来,“有什么疑问?” 梁司月笑了, “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小琪立马说:“小月你有什么意见么?” 梁司月赶紧摆摆手, 不是,这就是一个态度问题,而且是针对柳逾白的, “……一般这种,不都是悄悄计划的, 然后给寿星一个惊喜么?” “你不知道这日子会发生的, 才叫惊喜。生日年年都过,还能怎么惊喜?我能抽出时间来给你过生日, 这还不算?” “……” 小琪在一旁乐呵呵地笑,然后问梁司月, 池乔是不是确定明天会过来。 “她明早的飞机,应该下午就到了。” 小琪点头, “对了, 我跟沈黛的助理交流,听说周洵也要过来探班,应该是今天晚上的飞机, 凌晨落地。” “这么巧?”梁司月笑说。她是坐在柳逾白对面的,腿盘在沙发上——她日常也在尽量使用戏中人物的习惯,小太妹从来不肯好好坐着。 她抬眼,看了看柳逾白,看似商量,实则拿定主意的语气:“我能不能请周洵也来吃饭。” 柳逾白表情平淡得很,“随便。” 然而,小琪却拆他的台:“柳总让我订的是个大包间,能坐十多个人的。” 梁司月立马笑看向柳逾白,柳总脸垮下来,说他又不能未卜先知,订个大间不过让她方便请剧组的朋友吃饭。 梁司月笑说:“谁叫你平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形象深入人心呢。” 柳逾白哼一声,不吃她的马屁,“我跟周洵都好长时间没联络了。” “那更要请他了。”梁司月一副就这么定了的表情。 等聊完这件事,又要纠结晚饭吃什么的问题,剧组好多双眼睛盯着,梁司月当然不敢明目张胆地跟着柳逾白混出去吃,想来想去,只能是又点外卖了。 实话说,她都有点觉得对不起柳逾白,堂堂一个总裁,和她在一起除了吃外卖还是吃外卖。 哪知道,柳逾白一点没觉得有什么,她摸摸鼻子,轻笑说:“柳总,其实你还蛮好养活的。” 柳逾白掀一掀眼皮,“要是这顿外卖是梁小姐自己付的账,这话就更有说服力。” 吃饭的时候,莫莉也过来了,给柳逾白送楼上的房卡。 外卖菜点多了,梁司月问莫莉要不要跟着吃一点,莫莉笑说:“你们吃,我跟小琪约了等下出去吃烧烤。” 小琪比一个“耶”的手势。 “……”梁司月顿觉手里的外卖都不香了。 等他俩吃完,莫莉和小琪分别地确认过明天的行程之后,就携手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尚才晚上八点半,梁司月背了会儿台词,等晚饭消化一些了,先去洗了一个澡。 穿着宽松的T恤,出来的时候,柳逾白还在处理些公务,架着腿,笔记本电脑搁在腿上,手里拿着一支烟。 梁司月走过去,挨着他坐下,往他电脑屏幕上看,一份百多页的pdf文件,刚刚起了头。 她伸手,柳逾白侧头看了她一眼,她将他手里的烟拿掉,按灭在烟灰缸里,又拿掉他手中的笔记本电脑,后盖一合,往旁边一放。 柳逾白低头,只觉得眼前两条细长的筷子腿晃了一下。 梁司月分膝,跨坐在他腿上,两手搂着他的脖子,弓着背,脑袋凑到他颈肩,嘴唇贴着他白皙的皮肤,低声地说:“柳总快去洗澡呀。”带着鼻音的撒娇 分卷阅读173 语气。 显然的,这不是她本人的性格,恐怕更贴和她这个一头粉毛的角色性格。 柳逾白笑得胸膛振动,微微地眯眼瞧她,手指捏她下巴晃了晃,“会玩啊。” 柳逾白进浴室的时候,梁司月就坐在床上玩手机,甚至从他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一支烟衔着,没点燃——为了这个角色,她被迫地学会了抽烟,但道具组提供的都是没什么焦油的女士烟,水果味儿的,而且拍的时候就那么一会儿,不至于多难受。柳逾白的这个,她肯定是不行的。 不把自己套进这个角色的壳子里,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绝对是没法面对,也做不到的。 没一会儿,柳逾白洗完澡出来了,看她翘着脚坐在床上,叼着烟,一脸不屑的模样,他实在忍不住笑了。 往床沿上一坐,伸手往她脑袋上薅了一把,“谁做的造型设计?” 梁司月隐约觉得,他话里有质疑的意思,忙说:“是吧,你是不是也觉得,小太妹就一定是五颜六色的头发,这个思路还蛮刻板印象的。” 柳逾白笑说:“不,我觉得挺适合你。” “……” 他凑近,俯身的动作遮挡了床头灯光,几分揶揄地问她:“梁小姐,入戏了吗?什么时候入戏,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梁司月一下就笑出声,抄起枕头,轻轻地砸了他一下。 · 各种小状况频出的一个过程,到最后柳逾白都喊她,算了,算了。实在是……没什么享受到的感觉。 然而,梁小姐很有求知务实的精神,也确实很想出演《回音谷》的女主角。 她这样说,柳逾白感觉自己俨然成潜规则女演员的渣男制作人。 就在梁司月坚持再试试的时候,外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梁司月吓得赶紧爬起来,往柳逾白怀里一缩,轻声地问他:“谁?” 敲门声又响了几下,然后外头有人出声:“小姨,你在房间吗?” 梁司月打死了不应声,甚至紧紧地捂住了嘴,呼吸都放轻。 过一会儿,估计以为房间里没人,外头安静下来了。 放在平时,柳逾白非得气死不可,此时此刻却十分感谢林小希的打断,叫他不用再受“折磨”了。 他笑了一声,故意臊她:“还要再试试?” 梁司月不说话,脑袋死死地埋在他胸口,这下,“出戏”之后,反而让她加倍难堪了。 柳逾白适时夺回主动权。 汗津津地结束。过了好一会儿,柳逾白声音低哑地笑了一声,伸手去搂住梁司月的肩膀。 手碰到了她垂落在肩上的头发,又往上,摸到她毛茸茸的一颗脑袋,不得不说,这卷发的手感蛮奇特的,百薅不倦。 上午,在片场的时候,梁司月找准机会,邀请方译臣晚上一起吃饭。 方译臣这人有一点点傲气,但并不难相处。凡是做事认真,哪怕忙活了半天没出什么结果的人,他都会高看一眼。而但凡业务能力好的,那方影帝不要太积极主动,得空就要拉着人家探讨演技。 凑巧,梁司月属于业务能力还比较好的那一挂,平常在片场,两人虽然不算熟,但也是算得上互不拉胯的好同事。 方译臣有点犹豫,因为确实跟梁司月不怎么熟,私交没好到那个份上。 梁司月笑着,低声对他说:“池乔下午就到了。” 方译臣顿了下,“池乔叫你邀请我的?” 他一霎得意不过的神色,被梁司月捕捉到了,搞得她有点不好意思说实话,“那个……反正,晚上吃饭池乔一定会去的。” 方影帝明显有偶像包袱,“我下午还有戏,不知道什么时候拍完。” 梁司月笑说:“那如果有空,方老师你就叫你助理联系小琪。” 紧跟着,梁司月再去邀请沈黛。 实话实说,说不定在池乔看来,方译臣去不去都无所谓,但沈黛一定得到场。 沈黛戏里戏外都高冷御姐的模样,实际上私底下十分好说话,有时候还有意外特别软萌的一面。 比如有一回,剧组几个演员出去吃夜宵,她看梁司月拿一个小物品抹了一下高跟鞋的后跟处,再走路时就似乎不打脚了,就把人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问这是什么神器,能不能借她也用一下。回头,梁司月就让小琪也送了她几个。 梁司月一邀请,沈黛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笑说:“周洵大早就在问我去不去,我说,得等小月邀请我,不然显得我很没有面子。刚刚你在跟方译臣说话的时候,我就在想,完了完了,怎么我还排在他之后呢。” 梁司月笑了,“其实是因为如果方老师拒绝我,我觉得很正常,但是如果黛姐拒绝我的话,我可能会失落一下。更害怕的就放在后面了。” 沈黛夸她太会说话了。 下午拍完戏,梁司月就先回酒店了。 毕竟生日,也不好蓬头垢面地直接过 分卷阅读174 去,趁还有时间,梁司月换了身衣服,收拾一下。 化妆的时候,柳逾白就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地抬眼看她。 梁司月问:“柳总有什么指教吗?” “你不问我生日礼物是什么?” “不是你说的,你人能赶过来就已经是惊喜了。”梁司月笑说。 柳逾白微挑了下眉,他发现了,在斗嘴这方面,梁司月越来越有跟他势均力敌的趋势,“礼物不好拿,你杀青了自己回去看吧。” “很大件?” “嗯。” “可以托运的呀,不能准时收到我也不嫌弃的。”她笑说。 柳逾白“啧”了一声,“有就不错了,还嫌这嫌那。” 第70章 5.12 梁司月化妆的手艺, 还是当年在女团里的时候,跟池乔学的,这两年自己化得少了, 但技术还没完全丢掉,况且今天晚上是私人场合, 不需要多精致的浓妆。 眼妆一贯是她最发愁的, 这次干脆直接省略, 只把睫毛稍微夹翘了一些,让它们不要那么塌。 最后完成的,是一个不近看, 近乎于没有的非常清淡的妆面。 她收起化妆包, 起身,准备去自己的行李箱里翻点东西,却差点被搁在地上的, 柳逾白的行李箱给绊倒。 “小心点。”柳逾白的一句关照跟随而来。 莫莉作为助理尽职尽责,是有给柳逾白另外订了一间房的, 但那间房沦为了形式主义, 完全没有用上,甚至柳逾白都没上楼去看一眼。 梁司月还打趣他, 也是她现在咖位上来了,在剧组待遇也提高了, 给她订的房间条件还过得去,不然柳总肯定住不习惯, 分分钟要回他的行政套房哦。 梁司月险险地站定, 一步跨过去,去自己的行李箱那儿,翻出来几顶帽子, 挨个地试给柳逾白看。 柳逾白:“有区别吗?” “有啊,这个是贝雷帽,这个是钟型帽,这个是报童帽……算了,算了,我自己决定吧。”梁司月看柳逾白表情越来越困惑,且仿佛隐约有“女人的钱真好赚”的意思,一时忍不住笑了。 最后,她还是选定了一顶最能遮的黑色渔夫帽,用来掩盖她一头招摇的粉色头发。 准备好以后,休息片刻,池乔打电话过来通知她到了。 梁司月立即拿上小琪帮忙给池乔订的房间的房卡,打算给她送过去。想了想,她又背上了链条小包,对柳逾白说:“可能等下我就直接跟池乔一起去车上了。” 柳逾白淡淡地应了一声,片刻,竟隐约感觉到有点郁闷。 池乔是上午赶了一个通告,直接从工作地点出发过来的,她脸上带了妆,还是完整的,只需要稍微地补一补。 弄好以后,两人一起准备出门,池乔看见了梁司月压在帽子底下的粉红色头发,一定要她摘掉让她看一看。 等将帽子摘掉,池乔便又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了一把,又摸了一把…… 梁司月无奈笑了:“你也上瘾了吗?” “也?”池乔挤挤眼睛。 两人手挽手一起去乘电梯,边走边聊,梁司月告诉池乔,方译臣也会去。 一时间池乔的表情便有些不自然了,“……他去不去不重要,黛姐会去么?” “去的。不过周洵也会去。” 池乔笑说:“周洵去年到今年惨得我都不忍心继续对他有意见了,也算是敢作敢当吧,而且他从来不跟黛姐捆绑炒作,感觉是真的有长久的打算。” “听说他要去演话剧了,可能打算历练一下,今后就彻底转型。” 两人走出电梯,进了地下车库,柳逾白已经在车上等着了。 池乔弯腰钻进车内,笑着同柳逾白打了声招呼。 柳逾白自己单独坐在前排,梁司月和池乔坐后排。 吃饭的地方不远,开过去也就两三公里,这么短的时间,小姐妹也得抓紧聊天,反正话题全没有柳逾白什么事。 不知道怎么,梁司月和池乔就聊到了明年三月,池乔将要从女团毕业的事,顿感唏嘘:“原来只剩下一年了。” 池乔耸耸肩,“谢雨湉和应露她们都已经找好下家了。公司想跟我谈续约,再招几个新人做二期团。” 梁司月忙说:“放过你吧,现在这个团全靠你的人气‘奶’就算了,怎么还要‘奶’新人。”她忍不住用了饭圈术语,因为感觉再贴切不过。 “我当然没答应啦。” “那有其他经纪公司跟你接洽么?你有没有想去的?”梁司月不好叫柳逾白直接签池乔,虽然她知道,但凡她开口,柳逾白多半会答应。 但是,她跟池乔的友谊珍贵之处就在于,虽然现在两人事业发展高度已经有明显不同,但在她取得成绩的时候,池乔依然会真心实意替她感到高兴,就冲着这,梁司月不会擅自地替她做什么决定。 池乔表情一霎就扭捏 分卷阅读175 了起来,“有是有……我还在考虑。” 梁司月盯着她看了数秒,福至心灵似的,眼睛睁大道:“方译臣的工作室?” “嘘,嘘!”池乔赶紧去捂她的嘴。 梁司月笑起来,呵气呵得她掌心发痒,她只好松了手,然后笑着对前排的柳逾白说:“柳总,麻烦当做没有听到。” 柳逾白也笑了声,无可不无可地一应声。 梁司月只知道两人有猫腻,不知道已经进展到这个程度,让单独两个人的时候,池乔一定要跟她详细地说一说。 池乔无奈答应:“真的真的没有什么,我觉得他多半也是随口一说。他性格你也知道,平常已经看我不顺眼,处处挑刺——你不知道他有多绝,把我演戏翻车的段落挑出来,微信上远程指导我应该怎么演……天啦我快要被他烦死,怎么会有这么烦的人!” 梁司月笑说:“虽然你这么说,但是我觉得我被喂了一把狗粮。” “讲讲良心,谁能喂你狗粮,你这个狗粮生产大户。” 说说笑笑的,吃饭的地方就到了。 梁司月和池乔自觉戴好口罩,梁司月更是再把帽子压低些,两人下了车,先行进去了。 小琪已在包间里等着,一直在发消息,可能是在跟方译臣或是沈黛的助理沟通包间号之类的。 小琪抬头看了看,对梁司月说:“那个,林小希应该不来了,她妈押着她在房间写作业呢。” 梁司月明白,林小希的妈妈多半是觉得,这饭局她没法陪同,叫林小希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单独待着,又怕冒犯。 梁司月和池乔坐下之后没多久,柳逾白上楼来了。服务员上了茶,没一会儿,周洵和沈黛一起到了,进门先递上送给梁司月的生日礼物。 池乔见到沈黛,两眼放光,但理智使她维持了最后的一丝体面,笑着打了声招呼,发挥自己善于交际的优点,笑问:“黛姐你还记得我吗?” 沈黛打量她一眼,笑说:“上回阿洵过生日,你去过的是不是?” 顺势地,池乔就移动到沈黛的右手边坐下,跟偶像攀谈起来。 沈黛的左手边是周洵,周洵的左手边则坐着柳逾白。 周洵跟柳逾白好久没见,上一回碰面是为了潘兰兰的事情,气氛算不上多好。 这回见面,明显的彼此都平和多了,周洵笑对柳逾白说:“听说司月要过生日,我猜你多半会来。” 柳逾白顿了一下,“不是来探班的?” 周洵坦诚道:“一半一半吧。” 兄弟两人沉默了片刻,柳逾白先开口道:“你最近要去演话剧?下次送我张票,我去看看,顺道再请你吃顿饭。” 周洵笑了,眉眼舒朗,“行。” 梁司月全程围观,顿感男人,或者不如说兄弟间的情谊好奇妙,就这么两句话,就算彻底和好啦? 方译臣是最后一个到的,也先递上了礼物。 他进门时,池乔只掀眼皮看了看,就继续跟偶像叽叽喳喳了。 梁司月则站起身,让方译臣进到里面去坐。方译臣与她隔了两个座位坐下,顺时针再隔两个座位,就是池乔。 这里头的人,除了池乔,方译臣只跟沈黛和梁司月算得上熟,周洵和柳逾白他是听过的,但没打过交道。现在,池乔和沈黛两人小团体似的,没有立即结束交谈的意思。 梁司月自然注意到了,立马替方译臣做了介绍。 都是惯在这圈里混的,社交技能都不会差到哪里去,经她一引荐,方译臣便与柳逾白和周洵都攀谈起来。他在圈里有作品、有人气、有奖项,自然也有底气,对谁都是不卑不亢的。 而柳逾白,一个只要愿意,便能左右逢源的老狐狸,三两句话之间,就定下了方译臣去试他将要投资的戏,效率之高让梁司月瞠目结舌。 待到开始上菜,小琪将梁司月收的礼物都先抱去了车上。 池乔这才结束了和沈黛的交谈,转头看了一眼,借给自己倒茶之机,站起身,而后自然而然地挪了两个位置,在方译臣身边坐下了。 梁司月完全注意到了,抿着嘴微笑,冲池乔挤了挤眼睛。 池乔脸一热,当没看见她。 这顿饭的气氛很好,甚至有点吵闹。 梁司月抽空跟柳逾白哭笑不得地吐槽:“我在想,我是社交圈是不是有点狭窄,一部戏就能连同家属一起包圆。” 吃吃喝喝聊聊,最后撤了餐盘上蛋糕,大家都已经很饱了,又是高热量的食物,不敢多吃,切掉之后,都只吃了两三口就放下了。 明天还要拍戏,大家打过招呼就撤离,回酒店休息——当然,梁司月完全明白休息只是借口,各自心猿意马才是真的。 梁司月晚餐喝了一点红酒,上脸,满面通红地上了车。 座位上,堆着小琪给她搬过来的,大家送的礼物。 回程路上,梁司月就在快乐地拆礼物,方译臣送的是一个蓝牙音箱,木质复古样 分卷阅读176 式的,很有质感;周洵送的是一个某两个品牌联名的棒球帽;沈黛送的是某沙龙品牌的春日限定款香水。 而池乔送的是从中古店里淘来的,某奢侈品牌的vintage连衣裙,梁司月抖开看了看,“哇”声就没停过,连夸池乔完全懂她的审美。 池乔笑得不无得意。 这时候,柳逾白扔过来一个纸盒子,“曲心慈送你的。” 梁司月拆开来一看,是一支手表,白色表带,表盘是特别清爽的薄荷绿,她绕上手腕试了试,决定等夏天的时候拿出来搭配。 回到酒店,池乔去梁司月的房间待了一会儿,喝了点儿饮料,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她看了看,对梁司月说:“我先回自己房间了,有点事。” 梁司月完全知道是谁给她发的消息,笑一笑,伸手轻轻打在她的后背上,“小心点呀。” 嘱咐她,可千万别被人拍到了。 梁司月先去卸了个妆,兴奋劲始终没退。 在沙发上坐下,歪着脑袋,望着一旁的柳逾白,“我可不可以,拍张照暗戳戳地秀一下恩爱?”她今天过得太过开心,憋着不叫她分享,她觉得会难受死。 “拍我?” 梁司月摇头,“不是,就是那种……藏很多小细节,只有懂的人才会懂的暗戳戳。” 柳逾白挑了挑眉,表示太复杂了,听不懂。 “你当然不懂,我以前也不懂。明星那种谈了恋爱,发同款照片或者有主情话,既怕人知道,又希望有人知道的心理,很刺激很变态的。” 柳逾白忍俊不禁,“随你,你想公开都行。” 梁司月当没听到他的话,站起身跑到一边去,把大家送的礼物,都归拢到沙发上,而后坐下,思考了半天,突然灵机一动,又跑去一旁,把自己立在墙根处的另一个行李箱拖过来。 那里面不是衣服,装了些乱七八糟的。 柳逾白手臂撑着膝盖,躬身去看,看她蹲在行李箱边,从里面拿出来几本书,放在了茶几上。他翻了翻,都是些儿童读物,《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一千零一夜》等。 柳逾白疑惑:“这你买的?” 梁司月自嘲:“怪我缺心眼,不了解现在的小孩子,我听说片场会有个十一岁的小演员,买了几本童话绘本,想来了之后跟她拉近关系。结果呢,林小希告诉我,她七岁就不看童话了。而且,她向我科普,想跟小孩子套近乎,不如送哈利·波特的周边比较有用。” 柳逾白笑了声,目光一低,又看见她从箱子里抽出来一个抱枕,海龟造型的。 梁司月注意到他疑惑的目光,主动说道:“这个是我在机场候机的时候买的,准备送给你的。” 柳逾白嫌弃极了,“疯了吧。” 梁司月哈哈大笑,“小琪当时也是这个反应。所以我没有送啊,你看,都压箱底了。” 梁司月想要的道具都准备好了,再摆了摆,使所有的礼物错落有致,然后将手机递给柳逾白,叫他帮忙拍一张照,怕他拍出什么死亡角度,如何构图都跟他讲清楚了,这才回到对面沙发上。 柳逾白拍了几张,看了看,自感不错,递给梁司月。 梁司月验收,算他过关,然后便从今天晚上聚餐时拍的照片里了,挑出来几张大家都美美的,特意裁掉了柳逾白,布一下滤镜,编辑文案,九宫格发送。 她检查一遍,满意极了,丢了手机,绾起来头发,先去洗澡。 柳逾白则将自己的手机掏出来,点开微博一刷新,第一条便是她的。 几张聚餐照,几张礼物照,最中间一张,是她抱着一个海龟造型的抱枕,和所有礼物的合影。这些礼物都压在了那三本童话绘本上面,只露出书脊,但最显眼的是最上面那本《安徒生童话》。 微博的文案是:谢谢你们。You are my fairytale[爱心]. 身为当事人的柳逾白,也是思考了好几秒才弄明白她的“暗戳戳”,深感少女心事之幽微。 梁司月洗完澡,毛巾包着头发出来,拿过自己的手机,准备看看评论。 结果,一刷新就刷到了“柳家海龟饲养基地”的微博: “答应你们的恋情时间线分析。其实早就已经做完了,但是觉得不够石锤,所以一直犹豫没有发。但是刚刚等于是嫂子官宣了吧!别告诉我你们没看懂!” 第71章 5.13 梁司月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柳逾白后援会的博主反应这么快, 赶紧反思自己方才这条微博会否发得太明目张胆。 她点进自己微博的评论区看了看,画风非常和谐,都是在祝她生日快乐的, 压根没有人提到半个字柳逾白的事,这才放下心来。 所以这事儿, 只有先入为主地有了“CP眼”, 才会看什么都是“官宣”、“CP发糖”吧。 评论区有林孟夏、陈鹤林以及在《黎明将至》剧组合作过的 分卷阅读177 几个演员发的生日祝福, 梁司月分别回复过,才又点回柳逾白的那个后援会微博,开始“吃瓜”。 不得不说, 这个后援会的博主是作图的一把好手, 时间线捋得清清楚楚。 博主认为,“月白”CP最早开始于三年多前,也即她曾发布过的, 最早的那张柳逾白给人盖衣服挡镜头,只看得见背影的高糊照片。 她是这样确定这人就是梁司月的—— 去年, 池乔所在的BNG女团的C位谢雨湉, 差一点舆论“翻车”,不过因为毕竟没什么名气, 跟进的人不多,没有掀起太大的浪花。那时, 娱乐论坛上有人扒了谢雨湉私生活混乱,是个特爱跟男明星玩的“捞女”, 也是梳理出了完整的时间线, 证明谢雨湉有跟粉丝私联、插足别人恋情的嫌疑。 其中,便有几张照片,是谢雨湉在某酒吧包间跟人喝酒。博主留意到了这个时间节点, 特意找出当年的照片研究,结果一研究就吓了一跳:那时柳逾白从酒吧带走的人,穿的是谢雨湉的衣服,整一身都能从谢雨湉的ins里翻出来同款,且鞋子还是限量款的,撞的可能性很小。 那时候,谢雨湉还在包间里跟人醉生梦死呢,自然不可能是谢雨湉本人。不是谢雨湉,多半就有可能是谢雨湉的朋友。 博主就将范围缩小,挨个排查谢雨湉的圈内朋友,最后确定,可能是同团的队友,因为那时候BNG女团的队长应露也在包厢里,可能当晚是整个团队集体行动的。 然后同团的池乔和跳宅舞出身的网红妹妹,身高对不上,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梁司月了。 长微博写到这里,博主吐槽说:天啦你们不知道这个工作量有多大,谢雨湉的朋友全是糊咖网红脸,我还脸盲,筛图的时候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不过其实我一开始就大胆排除掉谢和她的朋友啦,毕竟我们柳总的审美从来不是网红那一挂的。 然后,博主继续扒时间线,称单单凭一身衣服,当然不能就肯定地锁定是梁司月,但结合后续的事情发展,就很明朗了: “不久之后,梁司月就退出BNG女团,签了贝斯绮的工作室,又出演了柳总投资的电影。请记住这个逻辑,符合跟谢雨湉认识、能穿她衣服、当晚在酒吧附近出现、又被柳总亲自拿衣服保护……这么条件的女人,只有嫂子这一个。” 梁司月看到这里乐得不行,虽然明显其实证据链不足,但博主的语气就莫名的很有说服力。 柳逾白看她手机滑动屏幕傻笑,瞥她一眼,“还不去把头发吹干。” “你先去洗澡嘛,我再刷一下微博。” 她是很不自觉的撒娇语气,听得柳逾白几分无奈,还是站起身,先行洗漱了。 梁司月继续往后翻。 因为缺少同框照片,所以博主只能尽力去圆。很多事情,只有当事人才会知道,旁人所观只是冰山一角。 后头,博主开始分析梁司月演《黎明将至》这部戏受伤的事,当时论坛上也是有一波讨论的,在剧组决定不换人,而是上替身的时候,也有人质疑过梁司月是不是后台强硬,居然让整组迁就她的进度。 梁司月手指滑动屏幕,往下一滑,差点吓得丢了手机—— 一张照片,是当时在医院,柳逾白陪她去做体检。那时柳逾白说好像有人在偷拍,吓得她赶紧把脸挡起来。她还以为柳逾白是吓唬她的。 这张照片也很糊,什么也看不清的,唯独她三角巾悬在脖子上的左手臂明显极了。 这张图下有某个爆料博主的ID水印,看来曾在网上讨论过的,不过她那时候也没心思刷微博和论坛,估计就错过了。也有可能,是柳逾白或者剧组的人公关掉了。 除此之外,还有柳逾白单人的照片,出现于医院附近。 博主分析道: “嫂子受伤的时间,和这几张照片被拍的时间完全对得上,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而且,《黎明将至》的剧组资本雄厚,投资人都不是吃素的,谁能说动他们等一个手臂骨折的人?那时嫂子的第一部 电影还没上,完全的糊咖,她本人是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的。如果你们还不信,我们可以看看《黎明将至》前期和后期的宣传海报对比,发现了没,后期的联合出品名单里面,多了柳总的公司。” 往后,就是电影首映礼那经典的两张gif截图的分析,也即“月白”CP第一次真正为人所知。 博主总结:“首映礼那都是瓜熟蒂落阶段了,明显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柳总伸手去扶嫂子,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而且,以前柳总参加自己投资的电影的首映礼,什么时候跟演员坐在一起过?” 图文并茂的长微博,拉到最后,是博主对方才梁司月发的照片的分析: “最后这段,是我看到嫂子的微博刚刚加上的,我觉得已经盖棺定论了。 “以防有插班生看不懂,我还是科普一下,柳总的英文名是Andersen,一般翻译为“安德森”,但是写童话的那个安徒生,也是这个名字的另一种 分卷阅读178 译法。 “柳总最喜欢的动物是海龟,搜‘柳逾白海龟’的词条,可以补课关于他的沙雕传闻,也即我这个微博名的由来。 “嫂子发的聚餐合影,边缘处明显有被裁剪过的痕迹,看我红圈框出来的地方,挨着嫂子的,有一条手臂。然后,嫂子和礼物的合照,有《安徒生童话》,有海龟抱枕,明显,指代在照片里没有出现过的人,也就是柳总。 “‘谢谢你们。You are my fairytale’这句话,前后的主语不同,不然中间不必用句号隔开。后一句的“you”,不是复数,不是“你们”,而是“你”,专指柳总,你是我的童话,也呼应《安徒生童话》。 “好了,我的分析结束了,下课!大家安心等着真正的官宣吧,我相信以柳总对嫂子这个前所未有的宠法,会有给名分的那一天的。” 梁司月看完,真觉得“锤死”了,差点要给这个博主跪下,任谁不称赞一句这是“列文虎克”、“福尔摩斯”。 她知道博主的习惯,铁定一会儿就会删除了,赶紧先保存下来。 然后,她去论坛上看了看,有人转载了博主的分析,但下面的评论大多都是都说这是穿凿附会,从头到位没有一张露正脸的同框图,完全的捕风捉影。 还有人骂道: “lsy(梁司月)是蹭霸道总裁剧本蹭上瘾了吧,戏真多。” “十八线摸摸团出身的人,想上岸想疯了。” “没有正面床照流出,不配按头大家磕CP,望周知。” 一会儿,柳逾白洗完澡出来,梁司月起身去浴室将头发吹干。 完成护肤流程之后,她回到柳逾白身边坐下。 柳逾白问她:“你暗搓搓的心思,有人懂了吗?” “有。但大多都是骂我的。” “骂你什么。” “骂我是在蹭你的热度,自抬身价。”梁司月笑说。 柳逾白挑挑眉:“ID记下来没有,报给小琪,让她找人炸号。” “那不是坐实了资本封口。”梁司月知道柳逾白是在开玩笑,自己也就顺着他的话,她今天心情好得很,完全不会受到一丁点的影响。 毕竟,放下手机,她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演员,有普通要操心的事。 临睡前,梁司月给外婆打去一个电话。 外婆说她生日不在家,感觉十分不习惯,不过有个好消息:“小月,你拍的那个口香糖的广告,我今天在电视里看到了咧,超市里的促销图上,也有你的照片。我买了一些,都分给舞蹈队的人了。” 梁司月笑了,深感自己做这一行是值得的,“我这部戏还有两周就拍完,到时候就能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外婆叫她不用操心家里,还是工作为重。 打过电话,梁司月再问柳逾白,“你明天早上走么?” 柳逾白穿酒店的深蓝色浴袍,深色更易衬出一种内敛和清冷,在一起这样久,梁司月冷不丁地对上他的脸,还是会微微晃神,又窃喜这样一个云端上的人,是她所独有的。 柳逾白答:“上午九点。”抬眼,看她似有点魂不守舍的,便伸手去,将她肩膀一揽,往自己跟前带,“想什么呢?” “想你呀。” “梁小姐,我就坐在你跟前。” 梁司月弯眉而笑,也不说什么,主动凑拢去送上一个吻。 生日或是节日,总有不同于平日的一种气氛,这种气氛,同样会使亲密时感觉也殊为不同。但因为是柳逾白,梁司月不怕叫他看见,自己为他失控、为他舍掉自尊心地沉沦。 结束时,梁司月有一种久久不能平息的感觉,抱着柳逾白的手臂,不肯让他开灯,因为方才自己很没出息地哭了。 柳逾白笑了声,倒是没嘲笑她,搂着她的肩膀,说些别的,“跟你说过没有,《极夜》剧组给你报了最佳新人和最佳女主角两项。” “小琪告诉我了。”她声音仍有不平静的微颤。 “最佳女主角我就不强求了,新人奖就这一次,得不到可就走远了啊。” “什么走远了。” “某人说的,得了影后让我发微博。” 梁司月笑了,“……这是长期目标,要看天时地利人和的。你着急么?着急的话,也可以现在就发呀。” 柳逾白竟当真要起身去拿自己的手机,吓得她赶紧死死地将他按住。 柳逾白搂着她翻个身,挨近她,轻笑着问她,再来一次? 第72章 5.14 第二天, 柳逾白一早就得赶飞机,只够时间跟梁司月一起吃顿早餐。 池乔、周洵也都陆陆续续地离开,回去继续工作。 梁司月上午照旧去片场, 碰上林小希。 林小希无精打采,还为昨天被她妈妈扣着写作业, 没能去参加梁司月的生日聚餐而闷闷不乐, 直到梁司月答应她今天下了戏, 分卷阅读179 她们两个人单独去吃夜宵,她才高兴起来。 林小希呈上嚷嚷了好久的“特别的礼物”,是她自己手绘的一本薄薄的日记, 基本都是些片场和梁司月相处时的小花絮。 梁司月受宠若惊, 笑说:“不得不说,这是我生日收到的礼物里面最花心思的一件。” 林小希不无得意,歪着头打量梁司月片刻, 凑到她耳边,低声问:“小姨, 那个柳总, 是不是小姨夫?” “嘘!”梁司月赶紧一把捂住她的嘴。 林小希笑她:“我不过是诈你一下。” “……” 林小希做个封口的动作,“我会保密的, 放心放心。”说着安抚似的拍了两下她的肩膀。 在剧场再待了两周,梁司月杀青了, 带着两大箱子东西,返回崇城。 让她意外的是, 这一次竟然有人接机。不知道是谁组织的, 十几、二十来个人,男生女生都有,且都带了礼物。 梁司月头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 差点慌了,保安在赶人,她不大忍心,就让他们不要挤在通道上,到旁边宽敞一点的地方去。 毕竟人不多,要签名合影的她都满足了,礼物原本是不想收的,但打头的一个女孩子哀求,说这是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不止一个人的,还有好多粉丝给她写的信。 梁司月不忍心继续拒绝,还是收下了,但是叮嘱他们,以后不要接机送机,也不要破费给她买礼物,她其实什么都不缺,喜欢她的话,关注她的作品就好。 领头的女孩子:“关注了!《极夜》我十刷了!” 梁司月噗嗤笑出声。 最后,梁司月让他们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就和小琪抱着礼物,挥挥手离开了。 到了车上,梁司月放下满怀的礼物,坐下,摘掉口罩透透气,问小琪:“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行程的?” “你想想看,你出行一趟得经历多少个环节,剧组、酒店或者机场,凡有一点关系,就能打听出来,现在追星已经是一条产业链了,自有一些人愿意做这些事,换点灰色收入。” 梁司月说:“我这样说,会不会显得我很不识好歹。我真心觉得,现实中遇到粉丝这样强烈地表示喜欢,会有一点压迫感。不是说不高兴,他们愿意看我的作品,对我来说就已经很满意了,额外的喜欢,我会觉得有一点回报不了,有一种欠人情的感觉。” 小琪点头,“我懂我懂。但是你要这样想,喜欢是一种自发的行为。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也想多为他做点事,让他知道你的心意?是一样的。” 梁司月被说服了,“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 小琪笑说:“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啊,但我进这一行之前,很沉迷追星的。为偶像做很多事情,从来都是自发自愿,也不会觉得必须要有回报,看他一步一步变好,对我来说就是回报了。不过,那种职业粉丝组织粉丝群,每天做任务一样地‘打投’、‘控评’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至少我觉得,多少有点违背自愿追星的初衷,尤其一些未成年,本来时间、精力和金钱都很有限,不好好读书,生活只剩下追星这件事,就有点本末倒置了。” 梁司月也是第一次听小琪聊到追星的事,笑问:“你的偶像是谁呀?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小琪苦笑:“……别提了,入行以后,才知道他人品有多差,私生活有多混乱,对外营造的高岭之花的人设全是假的,还没等到我跳槽去他团队的那一步,我就脱粉了。” 梁司月忍不住笑了,“那现在呢?” “现在完全是社畜心态,每天跟那么多明星打交道,发现其实大家就是长得比较好看的普通人,很难让我再有追星的冲动了。” 梁司月说:“明星就是包装出来的商品,如果我的粉丝知道我私底下是这样面乎乎的,和我这张脸一点也不相干的性格,说不定也就脱粉了。” 小琪特别资深业内人士的语气总结:“作品过硬才是长红不衰的真理。” 机场开回家要一个多小时,小琪抱着手臂打起了盹,梁司月在飞机上睡得太多了,没什么困意,就打开微博看了看。 她偶尔会刷一下自己的超话,有时候能看见很有意思的内容,画的画、写的文字或者剪辑的视频之类的,虽然不能点赞也不能转发,但至少她是看到了的,也算是能力之内,对他们的喜爱之情的一种回应了。 这一回,一点进去就看见了方才在机场跟几个粉丝的合影,可能就是组织的人发的,语气激动地告诉大家,礼物已经送到手了:“月月子今天纯素颜,没有化妆!但是依然超级漂亮!近看皮肤太白太细腻了!本人超级瘦,感觉仙女平常都是喝露水的。而且她私底下一点也不高冷,非常非常软萌,说话超级温柔啊,好像怕声音一大就会把我们吓跑了一样,小心翼翼的样子还蛮好笑的。而且她一点架子也没有,不管是签名还是合影有求必应,还叫我们以后不要接机送机和破费了……入股月月子真的值!”b 分卷阅读180 r   评论纷纷: “羡慕嫉妒!” “人间值得月月子!” “这么说,我相信她私底下真的是直播母鸡下蛋和天天泡脚的沙雕了。” …… 梁司月看这些“彩虹屁”的看得有一点牙酸,但另一方面还是要承认,人都是喜欢听漂亮话的,只不过她从来不会过度在意,也算是最早做直播的时候,被人骂“无聊”骂出来的,宠辱不惊的心理素质。 到家,梁司月洗漱之后,吃过饭,先饱饱地睡了一下午。 柳逾白在公司,答应她今天不会加班,事儿一处理完就会回来。 下午四点半,梁司月正窝在沙发里,和外婆聊天、看电视、吃果盘,收到柳逾白的消息:想不想去看看你的生日礼物? 梁司月换了衣服,稍微弄了一下妆发,出门前,特意戴了一顶帽子——她约了明天去染头发,今天只能继续顶着这头粉毛出门了。 车停在门口,柳逾白穿的是衬衫和西裤,领带拆了,西装外套被他放在了后座上。 梁司月坐上车,先盯着他看了几秒,他也没动,微微挑眉地看着她,仿佛在问她,有何指教。 梁司月笑出声,伸手,身体探过去,手臂往他肩膀上一搭,主动献吻。 柳逾白顿了一下,伸臂抱得更紧,将她脑袋扳得偏向一边,由他来挡住,任何可能来自前窗的窥探视线。 氧气快被夺尽,梁司月不得不伸手推开他,对上他有热度和笑意的视线,也难得的脸热了一下。 坐正,柳逾白问她:“先去吃饭,还是先去看你的生日礼物?” 梁司月当然选了后者,好奇心不得满足,她没法安心吃饭的。 车开了四十多分钟,到了江水的另一岸,逐渐接近某个别墅小区。 梁司月讶然:“你不会告诉我,你送了我一套房?” 柳逾白不出声,看了她一眼。 梁司月笑说:“不是吧柳总,太没有创意了,亏我还期待了这么久。” “……”柳逾白无语神色,“你看完了再发表意见也不迟。” 即便从没来过,梁司月也知道这个小区铁定寸土寸金,能在闹市搞这么一块临江的地,不建高层,只做别墅和小洋房,背后的开发商,恐怕也来头不小。 梁司月开了车窗,手臂撑在上面,闻到风里隐约里有湿润的花香,不知道是哪一种植物散发出来的,反正过眼处皆是从小区铁艺的围墙里,透出的一片潮润葱茏的绿。 拐几个弯,车开进小区,进入地下车库。 柳逾白泊了车,牵着她攀楼梯走上地面。这一下,梁司月彻底置于那幽微浅淡的香气之中,入目,是掩映于绿意之间的,一幢幢白色的小洋楼。 七弯八拐,在最临江的两栋挨着的楼的后院停下了。 梁司月问:“到了?” 柳逾白点头。 梁司月呆望着不敢动,因为一眼就看见了,种在院子里的那两棵菩提树。 柳逾白揽着她的肩膀,推着她往里走,推开了院子的栅栏门,边走边介绍。 这两栋原本各有独立的院子,他叫人打通了,重新规划,使院子连成一体。到时候他们两人住一栋,外婆和她爸住另外一栋,各自有独立空间,互不打扰,但需要的时候,也方便随时与隔壁联络。 且他问过了,外婆一直有打理花花草草的想法,院子交给她,既满足她的心愿,也顺带锻炼了身体。 梁司月在后院的石凳上坐下,眯眼看着自菩提树叶间透出的夕阳,实在一时间说不出话。倒不为房子本身,她相信按照她现在职业发展的势头,再做上十年,她也能负担得起。 为的是,柳逾白的这一份心意。 她手臂撑在石桌上,双手托腮,看着侧身懒散而坐的柳逾白,“柳先生,不过一个生日,你就送这么一份大礼,起点定得这么高,往后再遇上什么结婚纪念日之类,你打算怎么办?把天上星星送给我吗?” 柳逾白实在喜欢她的毫不忸怩和“大言不惭”,居然都开始算计“结婚纪念日”了。 揉碎的夕阳洒在他脸上,眉眼是叫人百看而尤为心折的清朗,他轻声一笑,反问她:“你又怎么知道我送不了?” 第73章 5.15(第二更) 这两栋小楼, 梁司月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勘察了一遍,这里虽然没有高层公寓的绝佳视野,但胜在环境清幽, 且站在朝北的窗边就能看见江岸。 心动归心动,但这房子只差没明着挂个牌子标出“婚房”两字了, 他们的关系, 尚没有发展到这一步。 梁司月趴着窗户往外看, 许久没说一句话,柳逾白便问她,有什么感想。 梁司月笑说:“感想就是, 得赶紧好好拍戏。” 得了奖, 才好名正言顺地搬进来。 柳逾白深知梁司月这人有多一板一眼,他隐约觉得当时那约定说不定 分卷阅读181 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倘若梁司月就是差了点运气或者火候, 始终得不了奖,他也就跟她一直耗着不成? 梁司月一点不知道柳逾白百折千回的心思, 仍是趴着窗户傻乐, 一面问他:“你把这两棵树刨出来,没人阻止么?” 柳逾白说:“我爸现在在家待业, 新戏能不能顺利开拍,还得看我松不松口给他投钱, 你觉得他敢阻止吗?” “那树挖出来之后,不是要留下两个大坑。” “填平了。抹上水泥, 我看给潘姨跳广场舞刚刚好。” 梁司月乐得不行, 心想柳逾白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有点坏,且是那种叫人恨得牙痒,又拿他没办法的闷坏。 天快黑了, 这两栋楼装修还没完成,水电未通,赶在太阳没完全落下之前,两人离开了,去找地方吃晚饭。 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梁司月基本都待在崇城,除了有时候接几个杂志或者广告拍摄类的通告,多半时间都是在学校上课,或是为新片《回音谷》做准备。 到五月底,参加过前期的剧本围读会,梁司月就正式进组了。 电影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镜头,是在柬埔寨的某城市拍摄的,一则这里搭景便宜,二则,电影为了规避一些审查上的问题,选择了将背景架空为东南亚的某个城市。 这部戏没有柳逾白为她保驾护航,又是戏份吃重的女主角,且角色的人物设定和她之前演过的人物完全不一样,难度不可谓不大。 从导演到主演,都是她没合作过的,和所有人都要从零开始磨合。 除此之外,导演还根据当地语言,原创了一种东南亚风格的方言,用以身为华裔的女主角和本地人的日常交流,以增加故事背景的真实感。因此除了拍戏,梁司月还得学习语言。 这儿地处热带地区,又逢雨季,天气始终又闷又热,她刚来时水土不服,身上长疹子。为了让皮肤更黝黑粗糙,贴和人设,化妆师每天要往她脸上、脖子上和手臂上,涂上比肤色深很多的厚厚的一层底妆——她来之前就已经有意识在将自己晒黑了,但导演觉得还不够,需要化妆进行弥补。这样的妆容,捂一天下来汗流不止,疯狂爆痘。 前几周,都是在这样的折磨中度过的。一段时间下来,在热带毒辣的太阳里,她终于成功地将皮肤晒黑到了导演满意的程度,也逐渐习惯了这里的天气和饮食。 为了更深入体验本地人的生活,有时候下了戏,她就跑到夜市上去观察那些摆摊的妇女,学她们说“coconut,one dollar”时的蹩脚口音。 累一整天,晚上回酒店,给柳逾白打电话。 有时候柳逾白想视频看看她,她怎么都不肯松口,因为自己现在这样子实在是太丑了。柳逾白好意提出过来探班,也被她给婉拒。 这天,便要拍梁司月怵了很久的一场戏,也就是女主角洪音和逝世多年的丈夫的好兄弟之间的一场激情戏。 好巧不巧的,这两天梁司月患了热伤风,身体和心理状态都没调整到最好,表演自然达不到导演的要求。 没有露点的镜头,也不必要安排清场,梁司月再怎么觉得自己已经豁出去了,众目睽睽之下,还是没法放得开。 试了一下午,导演也发火了,当场对她说:“不了解我这电影的调性?别给我你演爱情片扭扭捏捏的那一套!解放天性,表演系的第一课,没上过?没上回去重修!你要是演不了,我换个人来!” 导演是国际大导,尤其擅长犯罪题材,以才华横溢和与之成正比的暴脾气出名,跟他合作过的一线大腕都有被骂的时候,她远远称不上特殊。 虽知如此,梁司月毕竟第一回 让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不留情面地批评,如果不是尚有一股气性撑着,恐怕当场就要哭出来。 天已经黑了,光线不好,演员和工作人员的状态也都已经不行了,导演喊了收工,叫大家回去好好琢磨一下。 小琪过来,帮梁司月收拾东西,看她眼眶红红的,打算安慰两句,被她摆手拒绝了。 回化妆间脱掉戏服,换上自己衣服,准备离开的时候,梁司月被导演叫住了。 导演神色已经缓和许多,对她说:“过两天就是端午,剧组要休息两天,我多给你两天假,连着端午,你好好调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反正这关必须得过了。要是下次拍还不行,我宁可换人重拍。” 梁司月脑袋低垂着,点了点头。 回去的保姆车上,梁司月抱着小琪递过来的保温壶,小口抿着热水,另一只手里捏着手机,给柳逾白发语音消息。 手指长按着说话按钮,停顿了片刻,才声音沙哑地问他:“我想吃粽子了,你端午休息么……可不可以过来看我?” 没一会儿,就收到柳逾白的回复,问她想吃什么口味。 “普通的,白糯米里面裹一点豆沙和蜜枣的那种,外婆亲手包的。” 她说话的时候,小琪不由地转过 分卷阅读182 头来,径直往她脸上看,仿佛是在观察她是不是要哭了。 这里的医疗条件很不怎么样,梁司月吃的感冒药,还是出发之前,从国内带的。那时为了以防万一,各种常用药都带了一些,没想到来了之后又是发疹子,又是爆痘,又是拉肚子,又是热感冒的……就没消停过,储备的药也给消耗得差不多了。 回酒店洗过澡,躺在床上,梁司月继续给柳逾白发消息,完善要他一并带来的药品的清单:散利痛、布洛芬、蒙脱石散、红霉素软膏…… 除了药品,还有她想吃的一些小零食,果脯、坚果、海盐薄荷糖等等等等。 对面的柳逾白,她发什么,他都回复“好”字,直到她发过去“XX液体卫生巾”,他仿佛终于忍不了,语音回她:“要不我把整个超市都给你搬过来?”戏谑的语气。 梁司月笑了一声,但是实在难过得很,都没心思回应他的玩笑,过了半晌,才慢吞吞地打字:算了算了,不方便的话就只帮忙带一盒感冒药吧,你人能来就足够了。 休息一晚上,梁司月心情好多了,也没有前一天那种天都要塌下来的挫败感。 于是给柳逾白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好多了,如果工作忙的话,不过来也可以。理智告诉她,还是不要让柳逾白看到自己现在这样又黑又丑的样子比较好。 片刻,柳逾白回了她一串省略号:梁小姐,下回麻烦通知得及时一点,我已经到机场了。 梁司月不免惊讶于这效率未免太高。 还没回复,柳逾白的消息又发过来:好好休息。我去安检了。 因为柳逾白要来,梁司月一整天都坐立不安,她想尽办法想要把自己收拾得能看一些,但除了全身涂抹粉底液,其他法子都是徒劳。 到下午四点左右,梁司月的手机上终于来了消息,柳逾白告诉她,已经到门口了。 她立马跑到门口,靸着凉鞋跑下楼去。 酒店门口,一辆面包车停在棕榈树下。 柳逾白就站在酒店的石阶上,低头看着手机打字,他穿着白色T恤和浅咖色的短裤,一件黑底印花的短袖衬衫,被他搭在了背上,鼻梁上架着墨镜,非常度假风的装扮。 在他身后,是莫莉在指挥着酒店的服务生帮忙搬行李,整整两只超大号的黑色行李箱。 下一瞬,柳逾白抬起了头。 愣了一下,将墨镜摘掉,目光定在她的脸上,又愣了一下,再将墨镜戴上、摘下…… 梁司月完全知道他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果真,他笑了一声,“戴了墨镜,没看见你。” 潜台词是,怎么能黑成这样。 梁司月哭笑不得。 柳逾白打量了她好一会儿,她穿了一条颜色艳丽的红底波浪条纹的长裙,及脚踝,头发编成了一股辫子,顺在一侧。 皮肤黑归黑,这一身倒是别有一种异域风情。 莫莉跟梁司月打了声招呼,便去前台给柳逾白办入住。 订的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套房,在三楼,开窗便能看见底下的游泳池。 这酒店的装修也是度假风格,大厅里供着一尊小小的金佛像,旁边的藤编框子里,是各色的明信片。穿过大厅,走过一条高大的热带植物遮掩的石板路,来到后面的客房。 服务员将行李箱搬上楼,莫莉清点了一下,便让他们可以先休息一下,她去订晚上吃饭的地方,稍后再见。 柳逾白解开了短袖衬衫,拿下墨镜,随手扔在了一旁的茶几上,自己则在藤编沙发上坐下,扬手指一指旁边那两只箱子,没甚好气地说:“你要的东西,自己去开吧。” 梁司月摇摇头,径直朝着他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伸手,两只手搂住他的脖子。 空调刚刚才运作起来,室内尚且又闷又热,柳逾白嫌她热烘烘的,火炉一样,要掰开她的手,哪知道,突然听见低低的抽鼻子的声音。 他愣了下,低头去看,她却挨得更近,不肯让他看见自己的脸。根本没哭出声,只有眼泪蹭在他颈间的皮肤上。 他笑了声,伸手搂紧她的腰,“早说要来探班,你不答应,现在又委屈成这样。谁给你气受了,嗯?” 第74章 5.16 梁司月摇摇头, 声音微微哽咽,又轻又细,对他说, 只是拍摄遇到一点点瓶颈,被导演给训了一顿, 其实本来没有什么, 昨天睡了一觉就消化掉了, 但见到他的瞬间,突然觉得委屈,以至于情绪失控。 “……但是不要紧的, 我很快就能调整过来。”她说。 柳逾白轻笑一声, “不用我帮忙?” “你怎么帮?又砸钱么?”梁司月也笑了,抬手背擦了一下眼睛,换得柳逾白嫌弃似的“啧”了一声, 伸手往茶几上的面巾纸盒里抽了两张纸,塞进她的手里。 “要是你觉得有这个必要……” 梁司月赶紧说:“没有必要!我可以的, 我自己完全可以, 不然难道要一 分卷阅读183 辈子都靠你吗?” 柳逾白笑说:“也不是不行。” “我的业务能力才没有差到这个程度。”哪怕哭的再惨,专业领域的自尊心还是一点也不能舍弃。 没一会儿, 柳逾白听她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低头看了看, 问她:“好了?” 梁司月点头。 柳逾白笑了,“你这情绪过去得倒快。我原本想, 要还觉得难过, 我就带你看海龟去……” 梁司月眼睛一亮,“现在也可以去啊。” “能不能听我说完——转念一想,想去也去不了, 要提前办签证。” 梁司月笑了,“你不是星星都能送给我吗,想想办法呀。” “想什么办法?把那国家买下来,专门对你一个人免签?” 玩笑几句,梁司月难过的情绪就彻底过去了。 很快,她就松开了柳逾白,开开心心地去开箱。 她要的东西,一件没落,包括粽子,也是用真空袋包装好了,自己烧开水煮熟就能吃。也是不知道,不过就一晚上的时间,柳逾白怎么能准备得这么齐全,不知道是不是压榨莫莉姐加班加点了。 她从包装袋里拆出来两粒海盐薄荷糖,自己吃了一粒,另外一粒分给柳逾白。 柳逾白很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垃圾食品,但她已经喂到嘴边了,他也就没拒绝。 梁司月双手撑着藤编沙发的边沿,转头盯着柳逾白看。 柳逾白仿佛知道她想做什么,先一步伸手按住她的脑袋,“感冒的人离我远一点。” “你上回感冒,我都没有嫌弃你。” “你要是传染给我,我回国在海关被扣下了怎么办?” “那就留在这里一直陪我啊。”她笑说。 “哦,我不用赚钱了?” “我拍戏养你呀。” 柳逾白笑出声,“小朋友真会大言不惭,你一部戏才赚几个钱?” “只要你不要动不动就买楼买房的……哦,对了。”梁司月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将手机捞过来,“之前接的商务的广告费,还有《黎明将至》的片酬,乱七八糟的这些,都已经到账了,我把欠你的钱还给你吧。” 柳逾白眉头一扬,“你怎么还记得这茬?” “支付宝还是银行卡?” “……” 梁司月抬头看他,“我认真的。” “我也认真地告诉你,用不着你还,你就当是给你的零花钱吧。” 梁司月思索片刻,“那我给你买块手表吧?你的表都是什么价位的?一百万会不会拿不出手?” 柳逾白真是无奈极了,伸手,缴了她的手机,扔到一旁去,“你诚心气我是不是?” “没有啊……”话音未落,她脑袋被柳逾白伸手给扳过去。 带一点惩罚性质的,咬了一下她的嘴唇,而后他正色地警告她,“这事儿就到这儿,以后不准再提了。” 她吃痛地轻嘶一声,笑着提醒:“感冒呢……” 柳逾白一下便吻住她,吞掉她的声音,还有她舌尖尚未完全融化的糖果。 两个人在擦枪走火的边缘,外头响起敲门声。 梁司月赶紧一把推开柳逾白,手忙脚乱地将自己已经乱七八糟的长裙给整理好,镇定地说:“请进。” 莫莉和小琪一块儿进来的,两人选定了几个餐厅,要他俩拿主意,或者先不决定吃什么,晚上可以去逛一逛夜市,这里的夜市还挺有名的,东西也好吃。 梁司月笑着补充:“但是不怎么卫生。”她至今对刚来时,吃了路边摊闹腹泻的事情心有余悸。 显然,柳总不是爱凑路边摊热闹的人,便说,还是找个正规的餐厅,干净点儿的。 大家再待了半小时就出发。 出门正赶上落日,城市没有高楼遮挡,那圆而大的一轮红日,就一览无余地挂在天上。 街上乱糟糟的,行人、三轮车都挤在路上,毫无秩序,碾出坑洼的水泥路面,一股股腾起的尘烟。但因为夕阳足够迷人,拿手机随意拍一张照,不用滤镜,就有文艺电影的氛围。 这是一个旅游城市,不乏中国人的面孔,但尤以白人居多。 梁司月有过一瞬间担心会不会被人拍到,但她也不算什么国民级别的女演员,又现在黑成这个鬼样子,恐怕很少能有人一眼就认出来。 难得的,可以跟柳逾白像普通情侣那样逛街,干脆以豁出去的心情,直接挽住了柳逾白的手。 柳逾白稍微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将她手指扣紧了。 莫莉和小琪两人自己逛了起来,不近不远地跟着,保证两位老板能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就行。 穿过夜市街,步行到了吃饭的地方,一家当地口味的餐厅,里面收拾得很干净。 他们上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往下即能看见鳞次栉比的霓虹招牌。 大家一边闲聊,一边等着上菜。 分卷阅读184 也是听莫莉说,梁司月才知道曲心慈的离婚官司已经打完了,基本算是大获全胜,分到了男方一套价值几千万的房产,现在美滋滋地准备迎接下一春了。 聊着天,柳逾白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一下,他拿起一看,随即笑着看了梁司月一眼,什么也没说,将手机推到她面前,叫她自己看。 发消息的人,梁司月不认识,但内容足够震撼,她消化了一下,忙问:“提名的一共几个人?” 小琪疑惑:“什么?” “剧组给我报的最佳女主角和最佳新人,都获得提名了。” 小琪愣一下,高兴坏了,“一般五个人,也有六个的情况。”忍不住再确认一遍,“最佳女主也提名了?” 梁司月点头,将手机还给柳逾白。 小琪笑说:“哪怕最后没得奖,这个战绩也很可以了。”现在小花圈动不动攀比“实绩”,像这样处女作既能获得最佳女主提名的,拿出去够吹上好一阵了。 “颁奖典礼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月之后吧?”小琪不很确定地看了柳逾白一眼,柳逾白点点头。 “啊……要走红毯么?” “当然要。” “完了。你看我现在这个肤色,倒时候人人都可以‘艳压’我了。” 大家都笑出声。 很快,他们吃着饭的时候,微博上《极夜》的官博发了“大字报”贺喜,除了梁司月,陈鹤林也提名了最佳男主角,电影本身还有最佳改编剧本、最佳摄影等一些奖项的提名。 《黎明将至》的官博也马上跟进,发了一版梁司月饰演的黄停云的预告视频,并附带定档日期。 随即微信上便是接连不断的道喜的消息,梁司月饭都没好好吃,光顾着回消息了。 阴霾的心情可谓是一扫而空。 吃完饭,大家回酒店。 小琪将柳逾白带的那些物资补给,挪到了楼下梁司月的房间。莫莉确认了柳逾白这边没什么别的什么吩咐之后,就撤离了——她也算是跟着休假,觊觎了酒店的游泳池好久,想赶在关闭之前赶紧去游两圈。 梁司月先去洗了个澡,毛巾裹住了头发,坐在沙发上,继续聊微信。先头的那些道贺的都回复完了,现在主要是在跟池乔聊天。 两个人常常是离题万里的,只要有空就能一直说下去。 很快,浴室门打开了,柳逾白也洗完澡出来。 他看她还抱着手机,不大高兴了,走过去便将手机自她手里抽走,扔到一旁,伸手,搂住她的腰,一把抱了起来。 梁司月双脚凌空,扑腾两下,脚上没穿着鞋,怕掉下去踩上地板,只好两手用力攀着他的肩膀。 柳逾白将她抱去挨着窗户的书桌上放下,一手撑住了书桌边缘,一手抓着她的小腿,拿自己的手背跟她作对比,忍俊不禁道:“怎么黑成这样?” “这叫敬业。”她挣扎了一下,哪知道没有挣开,反而被柳逾白抓得更紧。 轻轻的一声笑落下,随之落下的,还有他印在她膝盖上的一个吻。 …… 梁司月包着头发的干毛巾掉了,一头湿发散下来,她下意识要去捞,转头,看见窗外是高大的、绿意森森的热带植物,木框的窗户没有关牢,风吹进来的时候,将窗纱也捎起来,打在书桌上。 被灯光照亮的玻璃窗上,隐约映出柳逾白表情失陷的脸,自己也是同样。 · 再清洗以后,去到床上。梁司月身体趴着,脚翘起来,微信上跟池乔撒谎自己怎么消失了半天没回她的消息。 柳逾白走过来的时候,听见她在哼歌,不太标准的粤语,好像是唱的:“心声安葬在岩洞,上帝四次三番再愚弄,听得见耳边风,难逃避你那面孔……” 他问:“在唱什么?” 梁司月顿一下,竟一时记不起来,她歪着头,一头半干未干的头发垂落下来。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像是《吴哥窟》——对了,我们明天去看吴哥窟吧?” 第75章 5.17 翌日清晨, 梁司月起床之后将真空包装的粽子拆出来,借套间的厨房,烧水, 准备煮粽子,一边问柳逾白:“你要吃么?” “不吃。” “我煮两个?你也吃一点吧。” 柳逾白没说什么, 让客房服务员送两份早餐过来。 早餐, 便是西式的面包、煎蛋、牛奶……和蜜枣粽子的混搭。 柳逾白咬了两口粽子就放下了, 因为实在没什么滋味,这粽子除了中心的一点点豆沙和蜜枣,其余全是糯米。 梁司月笑说, 虽然现在市面上的粽子好多花样, 什么黑猪肉,什么火腿蛋黄……但是普普通通的蜜枣粽,是她小时候跟外婆一起生活时, 关于端午的唯一味觉记忆。这回遇到不高兴的事,本能地想再尝一尝。 “不过……”梁司月不好意思地说 分卷阅读185 , “单就味道来说, 确实很一般,我感觉这坨糯米吃下去, 午饭都可以省下。” 柳逾白看她好似也快吃不下了,没好气地说:“这么重给你运过来, 你敢浪费试试。” “我在吃啊,你看, 我不是还在吃吗?”梁司月欲哭无泪。 等吃完早餐, 梁司月稍微梳妆一下,就和柳逾白一同出门去游吴哥窟。 她仍是穿了一条抢眼的长连衣裙,孔雀蓝和碧波绿间杂的几何形花纹——自从晒黑以后, 她发现那些原先略显俗艳,饱和度高的配色,现在穿上身竟别有一种风味。 脚下是一双平底的夹脚凉鞋,指甲盖上涂着亮黄色的指甲油。为了应对白天的烈日高照,还戴上了宽檐帽和墨镜。 从市里出发,去吴哥窟并不远,坐着面包车,颠簸了没到半小时就到了,车子停在附近的停车场,他们下了车,步行过去。 因是世界有名的旅游景点,高温也挡不住游客的热情,沿路可称得上是摩肩接踵。 过了护城河,穿过一条长而宽阔的石板步道,进入围墙圈起的内院。 三层回廊的结构,最外围一层是千佛廊,墙上是各式雕刻,主题为宗教故事或是古代战争。他们没有导游,只能凭自己的理解去揣测,但哪怕看不懂,仅看这些大部分保存完整,少部分湮没的古代能工巧匠的技艺,已能感受到最够的震撼。 他们攀上楼梯,往回廊的里层走,走到热了,找一处阴凉的地方歇脚。 小琪是带了相机的,要给梁司月拍照,配合她完成每月的发微博指标。 给艺人拍照就这一点好,只要对焦准了,角度正常,怎么拍都大差不差的。 小琪拍了几张,笑问坐在一旁的柳逾白,“柳总,要不要跟小月合影一张。” 柳逾白掀了掀眼皮,看向梁司月,一脸兴趣缺缺的模样,好像在说:你要是想拍,我并非不能配合一下。 梁司月对他的脾性再了解不过了,自己去他身旁坐下,身体斜撑着,微笑看向镜头。 而就在小琪按下快门的前一瞬,柳逾白抬手,搂住了梁司月的肩膀。 这三层的回廊,一圈一圈绕上去、爬上去,还是需要耗费些体力,尤其在这样的高温天气。 好在他们都不是疏于锻炼的人,走一走、歇一歇,还是顺利拿下。 在高处待了一会儿,等小琪拍完照,他们就返程了。 景点外面不乏小摊小贩,热天叫卖也是辛苦。 梁司月请大家喝冰饮,莫莉和小琪高高兴兴地各拿了一个椰子,问到柳逾白的时候,他说,冰水就行。 等到了车上,吹上冷气,大家终于有一种活过来感觉。 梁司月抱着插了吸管的椰子,正满足地喝着椰子水,柳逾白瞧了她一眼,身体忽朝她探过来。 梁司月不明所以,抬头转眼看他,他手臂往她座位的靠背上一搭,低头,再自然不过的地含住了吸管。 梁司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出声,伸手去打他一下,“都问了你,你自己说不要的!” 柳逾白说:“我就喝一口。”片刻才退开。 梁司月收回对椰子的控制权,咬着吸管吸了一下,感觉到不对劲,摇了摇椰子,“……都快没了!你的一口是这么多吗?!” 一旁的柳逾白哼笑一声,表情愉悦极了。 “你赔我!” 柳逾白全然一副“看你能拿我怎么着”的表情。 回到酒店,梁司月先去浴室洗了个澡。 踏出浴室门的瞬间,惊得差点退回去——客厅的茶几上,满满当当地摆满了椰子,一眼数过去,一共有十个。 柳逾白跷腿坐在沙发上,问她:“不是要赔你吗?十倍够不够?” “……”梁司月简直想问他,柳总你今年几岁? 柳逾白也冲了一个凉,两人都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躺在沙发上吹冷气,等着助理过来喊他们去吃中饭。 梁司月头枕在柳逾白的大腿上,正在给小琪方才传给她的照片修图和换滤镜。 她原本想将自己的皮肤修得白一些,但出来的效果实在不够自然,想了想也就算了。 随便挑了几张风景照,连同小琪给她发的单人照,凑了九张,发送微博。 至于她和柳逾白的合影,她裁剪了一下,做成了两人微信聊天的背景图。 柳逾白一眼瞅到了,对她说:“发给我。” “小琪不是在群里都发了吗?” “懒得裁。” 梁司月愣了一下,笑了,“不是吧,柳总你要跟我一样换背景么,这么腻歪的事,不是你的风……” 话没说完,嘴巴被柳逾白一把捏住了,警告的神色看向她,仿佛在说,再废话一句,他可就要灭口了。 梁司月笑得肩膀直颤,听话地将裁剪过的照片发给了柳逾白。 然而他收到以后,却并不急着换。 梁司月眼巴巴 分卷阅读186 地等了片刻,问他:“不换么?还是说,不好意思当着我的面换?” “……”柳逾白忍不了了,丢了手机,按着她的肩膀,低下头去,告诉她,她这张嘴这么爱阴阳怪气,他一百种方法将它堵住。 梁司月脸热,立刻怂了,然而现在求饶已经来不及。 柳总这个人,报复心好强的,她差点忘了。 …… 最后,这顿中饭,她跟柳逾白单独两人,好晚才去吃。 过了下午四点,太阳不再那么毒辣,梁司月换上泳装,跟柳逾白去了酒店的游泳池。 梁司月在酒店了住了一个多月了,早就腻了,就躺在遮阳伞下玩手机,完全不准备下水。 她很久没有这么惬意地刷过微博,刷到时间线上没有最新消息了,还意犹未尽地往下拖了几下。 结果就刷出一条了不得的新闻,吓得她差一点扔了手机。 下一秒便是朝着泳池那头呼救:“柳先生,出事了!” 柳逾白返身往回游,划水动作又敏捷又轻盈,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她跟前,手臂撑在泳池边沿,甩了甩发上的水,问她,出什么事了? 梁司月将手机屏幕朝向他。 柳逾白抹去脸上的水,看了一眼,某八卦娱乐号,发的他们两人同游吴哥窟的照片,标题特别十八线小报风格:小花梁司月和圈内大佬异国同游,恋情疑似曝光。 距离都很远,她又戴了帽子和墨镜,其实不大能指向那就是她本人。 但谁让她中午的时候发了微博,衣服、帽子和拿在手机的墨镜,一一对上了,自己将自己“锤”得死死的。 柳逾白看她惊慌失措的表情,莫名想笑,从泳池里面起来,拿了一张干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才不慌不忙地问她:“你想怎么解决?” 梁司月完全是六神无主,看向他:“……我能装死吗?” “可以。冷处理也是一种办法。” “那我装死吧。” “……”柳逾白一时无语。 “你听我说……”梁司月也知道自己和池乔是不一样的,她现在不是偶像了,谈恋爱不是特别大不了的事情。 但本身关于她资源为什么这么好,就有诸多非议,以前只是论坛上一些少部分人的讨论,现在等同于把这个争论明面化了。 柳逾白神情淡然,“那又怎样?电影是我投的,但戏不是你自己演的?” 这样理直气壮的语气,梁司月还真是被震了一下。 两个人还在商量的时候,莫莉和小琪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显然也是看到了爆料。 柳逾白一副随便怎样他都行的态度,主要看梁司月怎么打算。 被三双眼睛盯着,梁司月逃都没处逃,她求助似的看向柳逾白,“……你不帮我分析一下利弊吗?” “不分析。你想怎么着怎么着。” 梁司月从没遇到这么难的情况,又看向小琪,小琪笑说:“你是我的老板,我听你决定。” 而莫莉是柳逾白那头的,当然不会擅自发表什么言论。 梁司月抓耳捞腮地考虑了好久,最后没甚底气地说:“……我看,还是装死吧。” 柳逾白伸手使劲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可真有出息。” 便对小琪说,那就联系这些营销号,该公关公关,该撤热搜撤热搜吧。 “是不是要花很多钱……” “你觉得呢?”柳逾白没好气。 梁司月哄他,“你看啊,现在我就一个最佳女主的提名,要是到时候没得奖呢?对你名声也没好处的,人家会说,你花这么多钱,就捧了个花瓶出来。” 柳逾白瞥她一眼,“梁小姐,自己怂就别往我身上赖,我在乎什么名声?我乐意捧个草包,他们管得着?” 梁司月纯粹是被他骂自己是“草包”的气势给震住了,自暴自弃地笑说:“好吧好吧,是我怂。我真的好怕被人骂……好不容易现在才有点名气。” 柳逾白也是无奈,“行了行了,就这样吧。我告诉你,下回你要么离我远点儿,再被人拍到了,我才懒得花这冤枉钱。” 第76章 5.18(第二更) 闻言, 梁司月沉默片刻,看了柳逾白一眼,又看了小琪一眼, “那个,小琪, 你已经联系宣传了么?” “还在编辑消息呢, 怎么了?” “让我再纠结一下……” 小琪愣了一下, 笑说,“好啊,反正你是我的老板嘛。” 梁司月觉得, 这么声势浩大地全网删帖, 跟欲盖弥彰有什么区别。 方才第一反应想装鸵鸟,因为周洵就是身边的前车之鉴,为了跟沈黛的恋情, 整整一年多事业停滞。 但是,她算哪根葱, 一个仅仅比十八线好一点点的小艺人, 和周洵相提并论,人家都要骂她是越级碰瓷, 非要麻烦一圈人,显得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分卷阅读187 她思索片刻, 问柳逾白,“不管他们行吗?不公关, 也不回应, 可以吗?” 柳逾白挑了挑眉,“不管等会儿就热搜第一了。” 梁司月又想了想,看了柳逾白一眼, 欲言又止的,然后看向小琪,对她说:“我也不知道如果顺其自然,接下来是什么风向,会不会给你造成什么麻烦。” 小琪笑说:“麻不麻烦的,只要我还拿着工资,职责之内肯定都会做到最好啊。你别担心,其实还好,不管什么大新闻,热度撑不过一周的,只要你好好演戏,拿作品说话,非议也会过去的。” 梁司月点头,便决定这事儿就这样了,不做任何干预。 但下一瞬,她就把自己的手机塞给柳逾白,“手机你帮我保管,我今天不看了。” 还是怂,不敢看。 柳逾白笑了。 到下午五点半,他们从泳池撤离,就在酒店吃晚餐。 小琪和莫莉要再去夜市街买点纪念品,问他们去不去。 柳逾白正要开口,梁司月伸手将他手臂一搭,“我们不去了,我要跟柳总聊点正事。” 柳逾白挑了挑眉,心道,什么正事,他怎么不知道。 回到房间,梁司月关上门,并将其反锁,也不立即走过去,背靠着门站着,很是踟蹰的模样。 柳逾白在沙发上坐下,看她一眼,笑问:“什么正事?” 梁司月顿了片刻,一咬牙,走到他身旁坐下,攀着他肩膀,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 柳逾白表情简直控制不住,“为什么要粗暴一点?你觉得之前的都不满意?” 梁司月赶紧去捂他的嘴,脸红到轻轻一戳就要滴血一样,小声地告诉他,是有一场戏,不管她是体验派还是方法派,对她来说,都已经超出能力之外了。 柳逾白就更不高兴了,绷着一张脸:“明知道我不乐意你演,你还敢拿我来排练。” “不找你,难道找别人么。” 她本身已经很难启齿,被柳逾白一拒绝,就不好再继续争论什么了,起身说,那就算了,她再去揣摩一下导演以前的作品吧。 刚要一步迈出去,手腕被柳逾白一把拽住,她一屁股坐下,柳逾白紧跟来推她的肩膀,将她按在沙发靠背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对她说,“你要是害怕了,求饶,我可不会就这么放过你。” 实话说,她已然被他突然且强势的动作吓到,眨了眨眼睛,点头,“……嗯。” …… 到最后,梁司月十分后悔自己的这个行为,这跟一只羊,把自己洗干净了送到狼的面前有什么分别? 至于是不是真的获得了什么可供参考的经验,她不知道,反正,她只知道自己哭得狼狈极了,哭到柳逾白也没法说到做到,还是饶过了她。 她赶紧翻个身,离他远远的,倒打一耙地控诉他,刚刚是不是动真格了。 柳逾白被她气到,“……梁小姐,我要是动真格,你还有反抗的余地?” 她看了他片刻,他好像是真有点恼火的样子,便裹上浴袍,起身去拿他的烟盒和火机,点燃一支,递到他的嘴边,乖巧不过的讨好模样。 柳逾白气笑了,张口咬住滤嘴,伸手将她一揽。 她乖乖地躺在他怀里,仰头望着他。 柳逾白盯着她泛着水光的,黑亮明澈的眼睛,实在没法告诉她实话,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千万别哭,男人最有欺负人的劣根性了。 坦白说……他真的有一瞬间动了真格。 嘴上说的却是:“什么为艺术献身,都是屁话,今后,这种本子不许你接了。” 梁司月腹诽他,还是负责任的制片人呢。不过,她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他争辩,只敷衍地“嗯嗯嗯”几声。 待这一支烟抽完,柳逾白再翻了个身,笑问她:“还要排练试试吗?” 梁司月赶紧摇头,主动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邀请他回到他们两人早已合拍的节奏中。 等到结束,两人冲过凉,去阳台上的藤编扶手椅上,坐下来吹风。 柳逾白腿叠放着搭在小茶桌上,放松地靠着椅子,看向她,笑问:“手机还不拿回去?” “不要!” 柳逾白掏了掏短裤的口袋,掏出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揣进去的她的手机,“你不看,我就看了。” “……又没有什么不能给你看的。” 被锁屏界面挡住了,他问:“密码是多少?” “你生日。”她小声地说。 “哦?这么喜欢我啊。”柳逾白笑看她一眼,将要输入最后一个数字,想了想又算了。 将手机放到小茶桌上,看向梁司月:“你是不是怕影响我?” 问的是她之前,看着他时欲言又止的目光。 梁司月低下头去,沉默了一下,方诚恳说道:“我还是期望,这件事情被公布的时候,我已经足够优秀,足够让大家觉得,我是可 分卷阅读188 以跟你般配的人。虽然不能完全堵住那些人的非议,但至少,我不希望那些质疑的声音是向着你的。” 柳逾白笑出一声,“小朋友,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质疑我又能如何?能让我公司的股价下跌半分吗?” 梁司月也笑了,柳总果然是任何时候都忘记不了他商人的本职。 她抬头,静静地看他片刻,忽说:“我真希望,有一天我也有能力,像你对我好这样的对你好。” “你不总觉得我在欺负你?” 梁司月耸耸肩,仿佛是认命般的语气,“反正只要你不再去欺负别人。” 柳逾白笑说:“一个你就够我受了。” 第77章 5.19(第三更) 柳逾白又待了一天, 就出发返程了。 梁司月拿回手机之后也是自觉断网,网上都说了什么,她一概不看, 反正据小琪的归纳,什么声音都有, 但不看可能是对的, 有些人的有些话, 说得比较难听的,具体的她就不复述了。 梁司月不看也知道,估计多半会骂她借男人上位, 也有可能会说她, 这次偷拍说不定都是她自己一手策划的,就为了自抬身价。 人是这样的,哪怕有一万句夸奖的话, 一句批评的混在其中,都会扎眼得不得不去在意, 何况如今诋毁的声音居多呢。 她没给自己添堵, 柳逾白走之后,就一心在揣摩剧本了, 只想先把当下的事情做好。 感冒好得差不多,休息了几天, 心情也调整过来,再开拍时, 可能因为憋着一股气, 凭借豁出去的莽撞,各个机位竟然都一条就过了——当然,跟柳逾白不太成功的排练, 或许也发挥了那么一丁点儿的作用。 她压根不好意思看回放,躲到一旁去,自闭了好一会儿,才从那种羞愤的情绪里解脱出来。 最难的一关过了,后头再怎么艰苦的戏份,对梁司月而言都不算是问题了。 让她觉得不自在的,发生在戏外——她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剧组很多人,对她的态度都有些变化,有的更礼貌,有的更谨慎,有的则是完全的阿谀。显然,跟她和柳逾白的绯闻有关。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因为明显,这些人的态度是冲着柳逾白,而非她本人。 因此,她尽量减少工作之外非必要的接触,本本分分地夹着尾巴做人,力图不要犯什么错,给人抓到可做文章的把柄。 这样连续地又拍了三周,梁司月暂时请了几天假,回国去香港参加颁奖典礼。 回去以后,试礼服、接受采访、拍宣传照……行程紧凑到歇口气都难,每天休息不足五小时。 颁奖礼前夕,她跟柳逾白一趟飞机飞去香港。 飞机一起飞,梁司月就撑不住睡着了。 待到可以自由活动的时候,柳逾白正翻着报纸,小琪走了过来,说要单独跟他说两句话。 柳逾白放下报纸,“什么事?” 小琪就把最近剧组一些人的态度变化告诉给了柳逾白,尤其是一些演员或者工作人员,私底下比较刺耳的议论。 柳逾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到达已是晚上十点,洗漱过后就没别的活动,梁司月难得能够这么早就休息,躺下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早起,便要准备妆发,正式颁奖礼之前,还得拍一组宣传照。 早餐梁司月跟柳逾白一起吃的,她不能吃太多,一小片黑麦面包,配合能消肿的黑咖啡。 之后,造型团队和宣传团队陆陆续续地过来。 自获得两项提名之后,便有品牌和杂志愿意借梁司月今日红毯照的礼服,但造型团队审过了,觉得都不大好,尤其现在梁司月皮肤没那么白,很多颜色上身都会灾难。 仍是自费购买的高定礼服裙,上半身是造型简单的黑色无袖裹身设计,下半身黑纱之下隐藏暗线刺绣的玫瑰,配色一点也不招摇,但上身效果却极有珠光宝气之感。 化妆师还是上一回梁司月走红毯时合作过的,长了一张特别会夸人的嘴。 她生怕梁司月对自己这肤色不自信似的,做造型的时候,就一直说:“红毯的目的就是夺人眼球,你现在这个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天然就会吸引人的目光。肤色黑不要紧,重点是得光泽好,我给你打一点出神入化的高光,用一点勾魂摄魄的砖红色口红,到时候一上镜,哇,波多黎各黑玫瑰!” 梁司月忍不住笑了。 化完妆,换上礼服,再做头发。另外一边,宣传团队在调试镜头和打光。 这时候,有人敲了敲门。 梁司月反射性抬头看了一眼,门是开着的,敲门的竟是许久未见的曲心慈。她俩常常在微信上约着什么时候出国去逛街,但这半年来梁司月一直在忙,而曲心慈又在香港,没有凑巧的时候。 曲心慈端着一只礼盒进来,拉出一张椅子在她身旁坐下,将礼盒递给她,“喏,你的首饰来了。” 分卷阅读189 小琪帮忙打开了盒子,梁司月往里看了一眼,是一条璀璨夺目的钻石项链,正好弥补她稍显无聊的礼服裙的上半身设计。 曲心慈说,这项链是她自己设计的,免费出借,当然啦,其实是想借她的东风,帮忙打打广告——她最近实在闲得无聊,又老被曲心诚念叨,就准备成立自己的个人珠宝品牌,搞一搞事业。 梁司月说:“我都不见得能得奖。” “让柳逾白给你买一个。” 话一出口,两人都笑了。 等妆发完成,戴上了项链,曲心慈自己拿手机拍了几张照之后,就先告辞了,临走前对她说:“在香港我就是东道主,明天和逾白来我家里吃饭。” 梁司月转头问小琪:“我们明天什么时候走?” “晚上的飞机。” 曲心慈说:“吃中饭刚刚好。” 她凑到梁司月耳边,神神秘秘地补充道:“一定要来。前一阵收拾旧公寓,搬家的时候,让我在书里面找到了几封高中时候其他女生写给逾白的情书,你一定要看看。” 梁司月笑了,“我一定去。” 上午的拍摄工作结束,中午稍微吃了一点东西,稍作休息,和工作人员再度核对流程之后,到三点多,便自酒店出发去会场。 梁司月和柳逾白坐的同一辆车。 他穿一身银灰色的西装,跷腿放松地坐着,全然不同于梁司月的过度紧张。 路上很堵,尤其今天多个剧组、多家媒体出动,更有安防人员随时警戒,阵仗是当时在北城的首映礼完全不能比的。 梁司月往窗外看,外头艳阳高照,路灯下悬挂了这一届颁奖典礼的宣传海报,被风吹得不断招摆。 她便更有一种眩晕的感觉,毫无参与其中的实感。 柳逾白掀眼皮看了看,伸手,拍拍她肩膀,“紧张什么,能不能得奖,顺其自然。” 她便坐好,微微靠着椅背,转头看向柳逾白,“那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如果我今天两项都是陪跑,你不准取笑我。” 柳逾白哼笑一声,“我公司的签的艺人,什么大奖没拿过,你能不能拿,不影响大局。” 柳总安慰人的话,也要说得拐弯抹角的,好像不顺带损她两句,就不过瘾似的。 车子慢吞吞地抵达会场,外头已是人山人海,百米红毯从人群堆里穿过,两旁护栏外都是乌压压的影迷。 这场景,已然使梁司月腿脚发软,化妆师给她补妆的时候,她一直在暗暗深呼吸。 陈鹤林和她双双获得提名,今天自然又组成了红毯搭档。 陈老师沉着冷静的神情,也让梁司月稍微地心定了一些,但在走之前,她还是跟陈鹤林开玩笑说,现在自己害怕得要死,要是等下红毯上绊倒了,还烦请陈老师一定要扶她一把。 陈鹤林笑说:“好说好说。” 前来参加的十几个剧组的艺人,每人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当红一线,逗留得时间则更长些,因为媒体都要拍照。 梁司月只全程记得团队对她注意表情管理、仪态体态的叮嘱,一眨眼的功夫,红毯就走完了,究竟怎么样,也没什么实感。 签到处的幕布上签了名,梁司月进入内场,同剧组的人都坐在一起,场内有竖起的指示牌作为指引。 梁司月坐下之后,林孟夏、何讷以及剧组的另外几个主创,也都陆续到了。 柳逾白是最后一个到的,走的是工作人员的通道。 梁司月左右看了一眼,就她侧后方还有一个位置是空的,她很想跟柳逾白坐一起,有他在身边,她应当会没那么紧张,但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在搞特殊,就还是忍下了换座位的想法。 全场人都到齐,已经是四十多分钟后了。 会场冷气开得不够足,好几盏大灯烤着,人一坐满,就有些闷热。林孟夏先见之明地带了一个手持小风扇过来,两个人就凑到一起,一面吹风扇,一面聊天。 林孟夏问她,看微博没,都是夸她红毯造型的。 梁司月笑说还没。 没告诉他,因为之前的风波,她已经戒微博和论坛好久了,每天只刷某个很接地气的短视频APP。 聊着天,颁奖典礼就正式开始了。 主持人和每一轮的颁奖嘉宾,都是圈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依次颁发了最佳动画长片、最佳动画短片、最佳动作设计……以及最佳男女配角之后,主持人宣读:“接下来颁发的是最佳新演员奖,入围的有……” 梁司月一霎坐直了身体,心脏地提到嗓子眼。 大屏幕在播放五个新人演员的作品片段,她压根没心思看,当播到自己的那一段,只感觉呼吸都开始不顺畅。 林孟夏在旁边安慰她,别紧张,她勉强笑了笑。 入围名单宣读完毕,主持人请上颁奖嘉宾,两个资深的业界前辈。 在他们揭晓之前,梁司月忍不住回头,朝着柳逾白所在的方向看去。b 分卷阅读190 r   哪知道,柳逾白也在看她,微笑的神色,目光里有安慰也有鼓励。 就听见会场里音响里回荡的声音,“获得最佳新演员的是——梁司月!” 梁司月愣了一下,惊喜到不由自主地捂住嘴,慌慌张张地站起来。灯光追过来,林孟夏推了她手臂一下,提醒道:“快上台。” 这时候,她终于想起了那些注意表情和仪态的提醒,但笑容实在控制不住,上台的一路,都觉得是踩在绵软的云中,毫无实感。 她双手接过了前辈递过来的奖杯,鞠了一躬,走到话筒前,又差点撞上话筒杆,音箱回荡她吓了一跳的呼吸声,而舞台下顿时一片善意的哄笑。 实在是狼狈极了。 梁司月看了看奖杯,双手将它举起来,而后凑近话筒,开始致辞。 “谢谢何导,谢谢剧组所有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也谢谢……”她停顿了一下,往观众席上,柳逾白所坐的位置扫了一眼。 最近关于她的那些负面议论,还是影响到了她,让她这时候下意识地退缩了,“……谢谢所有支持过我的人。也谢谢我的外婆,虽然她还不懂怎么看网络直播,但是这一段,我明天会拿手机播给她看的……” 台下又是笑声。 “……能得这个奖,我受宠若惊,因为回头看,我并不认为自己在戏里做到了最好。但或许成长每一个阶段的瑕疵也是独一无二、值得珍惜。我将这个奖视作所有前辈对我的期许,我会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更好!谢谢大家!” 梁司月对着台下和颁奖的两位前辈分别又鞠了一躬,就捧着奖杯下台了。 整个剧组已摆出迎接战士凯旋之姿,掌声连连地欢迎她落座。 梁司月第一个和柳逾白视线对上,抿着唇笑了笑,先移开了目光,去应和何讷的道喜。 颁奖礼还要继续,大家笑过一阵,先安静下来。 林孟夏将梁司月的奖杯拿过去把玩,低声笑说,“居然还挺沉的,是真金的吗?” “不知道,要不你咬一口。”梁司月笑说。 “等我以后自己得了,咬自己的。 后面,又颁了一些技术类的奖项,《极夜》还得了一个最佳摄影和最佳改编剧本。 然后,便到了颁奖礼的重头戏,最佳男女主角的揭晓。 梁司月有预感应该没自己的份儿,播放入围名单的时候,多少还是揪心了一下。 一宣布,果真是另外一位资深的女演员,本身,那部电影的题材也更具深度,更考验演员的表演层次。 梁司月倒没觉得失望,毕竟自己的演技,还有作品本身,都没好到能一举夺得最佳女主的程度。 后面颁发最佳男主角奖,陈鹤林也与其失之交臂。陈鹤林心态就更淡定了,国外最具分量的电影节,他得奖过好几次,接演《极夜》也有玩票的性质,得不得奖,都不会影响他的口碑和认可度。 最后一项是最佳影片,花落最佳女主角的同一剧组。 《极夜》算不上颗粒无收,但也确实几个奖项都不够分量。不过大家心态倒是好得很,互相约饭、约明天去逛迪士尼,热热闹闹的跟个单纯的团建一样。 结束后,另一边的宴会厅里,有组委会举办的冷餐会,大家纷纷转移阵地。 梁司月很想跟柳逾白单独说两句话,但她今晚的工作还没完,还得接受采访,以及去冷餐会上进行必要的联谊。 直到深夜,一整天的忙碌才宣告结束。 小琪过来领梁司月去车上,告诉她柳逾白在车里等着她。 她抱着自己沉甸甸的奖杯,牵着裙摆,奋力地爬上了车,然后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瘫软下来,歪头,看向柳逾白,笑容都没什么力气了,“对不起呀。” “我也没等多久。” “不是说这个……”她指了指手里的最佳新人的奖杯,“没得影后,让你失望了。” 柳逾白一霎揪心的感觉,没说话,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行了,一出道就得影后,以后还有什么奋斗目标。” 梁司月笑了笑,目光盯着柳逾白,“但是我为什么觉得你好像有点不高兴?” “你的错觉。” 梁司月耸耸肩,“我好累,我眯几分钟。” “睡吧,到酒店还要一会儿。” 柳逾白确实不大高兴,但跟梁司月没拿最佳女主角没有半分关系,而是因为,方才贝斯绮工作室那边宣传部门的负责人告诉他,刚刚微博上一篇“起底”梁司月的文章上了热搜。 文章的论调很是刺耳,几乎是前一阵两人传出恋情绯闻时的舆论延续,里头拿“利益输送”、“钱色交易”大做文章,直言之前的偷拍是由梁司月自己一手策划,为的便是逼宫“金主”。 文章里这么说:“而梁的金主,那位知名不具的圈内大佬,态度就比较暧昧,并未第一时间出来澄清或是承认。今天,颁奖典礼的现场,两人并未如《极夜》的首映典礼 分卷阅读191 时坐在一起,很耐人寻味。是否梁的行为遭到了大佬的反感,才使其采取了这样冷处理的态度?但无论如何,梁从一个诸多丑闻缠身的偶像团体,一举走到今天获得最佳新人奖的地步,其间大佬扮演了什么角色,不言而喻。” 宣传部的告诉柳逾白,联系过了撰文的博主,但不管给多少钱,都不肯删博。所以,想问问他的主意,这事怎么解决。 柳逾白神情冷淡地将这篇文章扫完,回复道:“知道了。等会给你答复。” 当时两人的事情曝光,梁司月已经承担了相当的压力,他不想继续给她施压,才想着缓一阵再说。网上的舆论,他一直叫人留心着,说得特别难听的,都联系删除了。 但如果不是小琪告诉他,他不知道她在剧组也承受了一些非议。每回打电话,她都乐呵呵傻乎乎的状态,一句也没抱怨过。 早知如此,不如一开始就公关掉得了。 不然不至于今天她得了个奖,还有人凑到跟前来阴阳怪气。 半小时后,车到了酒店。 梁司月脱下礼服,卸妆洗漱,等一切都弄完,已经是凌晨。也许是已经过了最困的那一阵,竟然觉得清醒了。 转头看,柳逾白还坐着沙发上,拿着手机,仍旧一副聊工作的状态。 梁司月问他:“你饿么?” 柳逾白抬眼看她,“你饿了?” 梁司月点头,晚上的冷餐会她基本没吃饱,现在只想吃一点热腾腾的东西填肚子。 她想了想,问他:“我记得酒店附近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你陪我去散散步,买点吃的好不好?” “大半夜的散步?” “你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柳逾白站起身,叫她等一下,他先将身上这套西装换下来。 几分钟后,穿着休闲的两人走下楼去。 已经是深夜,不夜城始终灯火通明,但附近街上人影寥寥,梁司月得以放心大胆地牵着柳逾白的手。 走到一个路口,柳逾白口袋里手机振动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忽地一顿,很有些惊讶,而后对梁司月说:“我回个电话。” 梁司月点点头,她看见前方有个邮筒,松开柳逾白的手,自己小跑过去。 柳逾白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她弯着腰,脸凑到了邮筒的投递口,似乎在眯眼看里面是不是有信件。 她身上穿着宽松的T恤、牛仔裤和球鞋,很有点学生模样,和方才在台上艳光四射的新人奖得主,判若两人。 而显然,此时此刻才是她更为舒适的状态。 他不觉笑了声,等将电话打完,却也没立刻过去,而是打开了手机上的微博。 片刻,才将手机锁屏,朝她走去。 梁司月自动又将他的手挽住。 走了两步,柳逾白忽然说:“刚才是我妈来的短信。” 梁司月几分惊讶,“阿姨这么晚还没睡么?” 柳逾白也惊讶,因为程淡如确实难得熬一次夜,短信里,她叫他醒了看到信息,就给她回个电话。他以为有什么急事,赶紧打过去。结果…… 柳逾白看着梁司月,“她叫我抽空回家吃顿饭,带上你。” 梁司月一下愣住,转而笑出声,心想柳逾白这云淡风轻的语气多半是装的。 但是不拆穿他,而是配合地说:“但是,你妈妈会不会不满意我?” “她看了你今天获奖的视频。” “阿姨也刷微博的么。” “她关注了你。” “……”梁司月转头看他,“不是吧?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怎么早告诉你?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柳逾白笑说。 “那是不是阿姨看过我的微博,觉得我应该算是初试过关了,这回是通知我去复试?” “你当是找工作呢。” “差不多差不多——希望阿姨不要不喜欢我。” “她不喜欢不重要,我喜欢就行。” 梁司月顿一下,随即喜笑颜开,“你说‘喜欢’了!” 柳逾白装傻:“我说了吗?” “耍赖没用,反正我听见了。”她走路脚步都轻快几分,“看来,也不用一定等到我拿奖嘛。” 柳逾白说:“哦,你还很得意是不是。” “没得最佳女主角,当然多少还是有点遗憾,但我觉得生活已经待我不薄,我应该知足。” “可别提了,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你三次提名最佳女主角,三次没中。” 梁司月眼睛睁大,笑说:“真的假的,我会这么倒霉吗?” “那可说不准。” “如果真是那样,那也没办法啦,谁让我已经把运气花光在遇见你这件事情上了。” 柳逾白挑挑眉,心说,这是什么土味情话。 又走了一阵 分卷阅读192 ,逐渐看见便利店的招牌。 梁司月扣着他的手指,走上路肩,又跳下来,继续说道:“总之,谢谢你。” 柳逾白不置可否,“刚才颁奖典礼上,怎么不谢我?” “因为有一箩筐的话,我想你应该不爱听,观众就更不爱听了。” “谁说的,”柳逾白笑着,伸手将她肩膀一搂,“我爱听,你多说两句。” 梁司月摸了一下鼻子,“谢谢柳先生慧眼识珠,签我做演员;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能用简单粗暴的方式替我摆平;以及,虽然脾气不好,但为了我,已经在尽力忍耐了。” 这些话,怎么听都不是好话,柳逾白伸手,要揪她的耳朵,她立即大笑着往回一缩,再趁机挣开他的手臂,绕过他,一阵小跑。 拉开距离之后,她便转个身,一边倒退着往前走,一边看着柳逾白,继续说道:“……其实,最感谢的还是,你曾经说,我要学着放弃做一个普通人,接受这份职业就是必须有所牺牲。但是我能感觉到,你一直在努力为我创造普通人的生活方式。比如现在,我们这样普通地走在马路上,去便利店买一份关东煮。” 她停顿一下,站在原地,不远不近地凝视着柳逾白,等着朝着自己走过来。 他是她的领路人,她的恋人,她的造梦人,她的童话叔叔。 柳逾白目光带着笑意,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水泥路面上,他的影子缩短、变长、又缩短,最后停在她面前,停在路灯底下。 在他们的头顶,深蓝色的夜空里,挂着弯弯的一轮月亮,淡黄的、朦朦胧胧的。 柳逾白决定让梁司月再在“普通人”的生活里沉醉一会儿,先不告诉她,此时此刻,可能已经瘫痪了微博上,发生了什么—— 就在方才她好奇研究邮筒的时候,他拿出自己注册许久,只关注了唯一一个人的微博小号,将名字改做“柳逾白”,然后发了一条微博: 结婚吧。@梁司月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