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请放下屠刀》 分卷阅读1 【古言】《施主,请放下屠刀》作者:言辞戏谑 文案: (一)文艺版简介: “人有七情,乃是喜怒忧惧爱恶欲。 其中,唯爱欲最难除。” 又有“爱不重不生婆娑。” 或许贫僧此生轮回, 是因你而堕入的吧。 (二)沙雕版简介: 女魔头江槐夏杀人如麻,坏事做尽, 一朝被人追杀濒死,走投无路,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寺庙,想进去藏身, 还被一个和尚给看到了! 万般纠结之下, 她打算继续跑路。 没想到那和尚竟然口出诳语,救了她? ∑(°口°!)!! /故事从女主报恩找舍利开始/ 【食用需知】 ①心黑冷血女魔头×撩不动真和尚 ②本文明朝嘉靖架空,并非正史,只是小说,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③本文部分地方引用了佛经,如有注解不全的地方,可以批评指出。 内容标签: 强强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槐夏,慧悟 ┃ 配角:连飞白,丛榕,褚正青 ┃ 其它:和尚,武侠,明朝 第1章 过午不食? 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 正是四五月的光景,日光倾城,却又不至毒辣。 一道红色的身影掠过,在风中咧咧作响,裙摆飞舞,像是一朵盛开的美人蕉。 “她已经受伤了,跑不远!追!”遥遥传来达达的马蹄声。 江槐夏脸色微沉,随即瞥到了不远处的普化寺,飞身掠入了院墙里,与那扫地的白衣僧人面面相觑。 普化寺乃是江湖中一个特殊的所在,相传里面的僧人佛法精深,武功高强,端的都是得道的高人,尤擅清邪祟,此中内情不详不尽,倒颇像是话本杜撰的志怪传奇,故江槐夏也并不很相信。 不过她是真的跑不动了。捂住渗血的胸口,她龇牙咧嘴的冲那和尚眨巴了下眼睛,然后脸皮很厚的径直往里走。还真是该死的痛啊。 “和尚!看到一个红衣的女子没有!”那群人气势汹汹而来,毫不客气的冲着那和尚吼道。 “……”,那白衣僧人沉默了片刻,似乎有点挣扎,垂眼道:“未曾。” 许是普化寺高僧盛德若愚,在江湖里闻名已久,故而那群人也并未怀疑,纵马走了。 “咦?你这和尚看着挺老实,居然会骗人。”江槐夏都打算跑路了,没想到那和尚居然没有供出她,倒是颇为惊讶。想来这江湖传言倒是也不可尽信嘛。 还没来得及道谢,她便感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之前,她已是奔逃了几个时辰,身上又带伤,若不是精神一直绷着,她也活不到现在。现下终于安全了,她终究没能撑住,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然而昏昏沉沉之间,她想的却是,千万不要脸着地啊! 再次醒来时,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后,只是发现胸口的伤口已经被包扎收拾好。 之前,她遭到围攻,若不是闪躲及时,那刀尖怕不是直直的刺入了肺叶。可纵然如此,那刀伤也是从左肩横到胸口,皮肉翻卷,好不吓人。“任务……”她喃喃自语,不论如何,任务是完成了。 推开门,观古树清幽,杏墙青瓦,她的心情也莫名沉静。门外是一个在扫地的小萝卜丁,三头身高的小娃娃举着比他人高的大笤帚,看着颇为费力。 不知怎的,心头似是微微被触动。江槐夏起了点兴味,眯了那双杏眼逗弄道:“小和尚,你家大人也真是狠心,怎让你恁小个人儿干这粗活儿?” “施主姐姐,住持说,扫地是在清扫内心杂念,是一种修行”,那小和尚板着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让江槐夏有点乐了。 “那之前扫地的大和尚呢?是不是偷懒去了?”江槐夏眼睛一转,忽的想起了那个救了自己,不太老实的灰衣和尚。 “才不是,师叔犯了五戒①中的妄语戒,向维那②请罪去了。”那小和尚看着年纪不大,却是一板一眼的极有条理。 “维那?”江槐夏有一瞬间的愣神,没想到那和尚竟然那么傻的去认罪了。可既然如此,他又为何口出诳语呢。她摇了摇头,索性不再想,无论如何,自己欠他一条命,日后还他便是。 “咕~”这是五脏庙造反的声音,江槐夏这才感到胃里一阵灼痛。本想去庙里蹭顿饭,可想起从前听闻庙里有“过午不食③”的戒律,故而她只得到山下市集寻些吃的。 刚出庙门不过五十步,但见一僧人挑着粪桶走的不疾不徐。玉色④的僧衣被洗的边角有些发毛,但却没有一丝褶皱。面上无悲无喜,神态平和,似是没有闻到恶臭一般。定睛一看,那不是之前那和尚吗? “大和尚,你为何此前要 分卷阅读2 为了我骗那些人,你不是很在意那什么妄语戒吗?”江槐夏一下没忍住,讲出了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疑惑。 那白衣僧人并没有被冒犯的不悦,微微停下脚步道:“‘无量有四,一慈、二悲、三喜、四舍。与乐之心曰慈,拔苦之心曰悲,喜众生离苦获乐之心曰喜,于一切众生舍怨亲之念而平等一如曰舍。’贫僧犯戒,是为慈,施主不必多想。” “噢”,江槐夏闷闷的应了一声,随即仰头挑眉道;“大和尚你弄错了,我就是一个恶贯满盈的恶人,人人得而诛之,你不该救我的。” “一切众生皆具佛性。所谓恶人,不过是迷惑颠倒,而深陷贪嗔痴三毒的众生罢了,佛一视同仁,施主不必妄自菲薄。”那和尚眉目平和,虽是破布衣衫,但此刻却像是光芒万丈。 江槐夏心中暗自惊疑,本以为这些和尚要么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要么虚伪的“放下屠刀”的论调,没想到竟是这般。想是这普济寺高僧确与外面不同。不过嘛……看到他这般正经的模样,江槐夏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眯眼笑道:“大师高见,可惜小女子便是想放下屠刀也不成。我若不杀人,便是人要杀我,奈何?难不成大师护我?” 那白衣僧人微微蹙眉,却不知如何回答。普化寺一向超然物外,不掺和武林中事,还真不知如何护这来去如风的女施主。 江槐夏见状笑的开心。还没来得及得意,忽的胃中一阵绞痛,让她咳嗽欲呕。江槐夏一下子脸色惨白的蹲在地上,努力把那胃中灼痛压下。 “施主稍等片刻,贫僧去去便回。”那白衣僧人见她如此,丢下粪桶便望寺里走去,步伐看着还是那么大,却很快消失的连背影都看不到。 江槐夏愣愣的看着那和尚的背影,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很快便见那白衣僧人端着一碗粥过来了。江槐夏有些愣愣的看着手上那碗温热的白粥,又愣愣的看着那和尚,低头嘀咕道:“不是说‘过午不进食’的吗?骗子。” 那白衣僧人一愣,似是想明白了些什么,随即抿嘴解释道:“没想到施主对我佛门颇有了解,‘过午不食’对我等修行之人的规矩,不是对施主的。客堂却是常备饭食,虽是些粗茶淡饭的素斋,但也可果腹。” “……”江槐夏有些尴尬的笑笑,没想到是自己自作聪明了。也不知是那个同她说“过午不食”的了,若是记得,等她伤好了,一定找那人的好生说道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五戒: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 ②维那:音译“羯磨陀那”,意译“授事”,禅堂的主要负责人。凡禅堂中有违犯清规者,他都有权予以处罚。上殿时,维那掌管佛教仪式的起腔领念,以音声为佛事,有如佛教乐团的总指挥。 ③过午不食:赵朴初老居士在《佛教常识答问》中写道:按照佛制,比丘午后不吃食物。原因有两个:1、比丘的饭食是由居士供养,每天只托一次钵,日中时吃一顿,可以减少居士的负担;2、过午不食,有助于修定。 ④玉色:即莹白色。明代皇帝曾作过规定,修禅僧人穿茶褐色常服、青绦和玉色袈裟;讲僧穿玉色常服、绿绦和浅红色袈裟;教僧穿皂常服、黑绦和浅红色袈裟。 第2章 枇杷正熟 大叶耸长耳,一梢堪满盘。 荔支分与核,金橘却无酸。 江槐夏晃晃悠悠的坐在枇杷树上,看远处寺里做早课。她原本并不想起这么早,奈何被外面念诵的声音吵醒,只得迷迷糊糊的起床。 下面是维那在唱赞谒:“上来现前清净众,讽诵楞严秘密咒,回向三宝众龙天,守护伽蓝诸圣众。三途八难俱离苦,四恩三有尽沾恩,国界安宁兵革销,风调雨顺民安乐。大众熏修希胜进,十地顿超无难事,三门清净绝非虞,众等归依增福慧。阿弥陀佛身金色,相好光明无等伦,白毫宛转五须弥,绀目澄清四大海。光中化佛无数亿,化菩萨众亦无边,四十八愿度众生,九品咸令登彼岸。南无西边极乐世界,大慈大悲阿弥陀佛。” 江槐夏感觉更困了,默默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手没扶稳,差点从树上掉了下去。“这些和尚也真是厉害,居然也能记住这些拗口的话。若是我,怕是看一会儿便睡着了。” 四五月份,正是枇杷成熟的季节。江槐夏顺手摘了一个枇杷,在衣服上擦了擦,便懒洋洋的吃了起来。还挺甜。 等到早课结束的时候,江槐夏已经吃了一地的皮。忽的瞥见那熟悉的白衣僧人正提着笤帚走来,江槐夏一下子有点心虚。 “大和尚,这枇杷挺甜,你也来两个啊。”眨了眨眼,江槐夏随手摘了两个大的,丢了下去,眼见便要砸到那和尚的大光头。没想到那和尚伸手便是一掌,把那枇杷截了下来。 “多谢施主。”那白衣僧人微微一笑,将枇杷纳入怀里,便提着笤帚不紧不慢的扫了起来,虽是满地的枇杷皮,他也并未皱下眉头。 江槐夏在树上坐的 分卷阅读3 浑身都有点不自在,变扭的换了个姿势道:“大和尚,这几日怎么不见你人?你莫不是偷懒去了。” “贫僧被维那罚了百遍的《四分律》,今日方才抄完。”那白衣僧人手下不停,脚步都没乱一下,依旧不紧不慢的扫着。 江槐夏沉默了,随即似是下定了决心,朗声道:“大和尚,大恩不言谢,此番是我欠了你一条命。来日你若有任何难处,便可吹这哨寻我,我无条件为你做一件事。”手一扬,但见那血玉红哨如翩翩蝴蝶飞了下去,刚好落在了那白衣僧人的手心里。 那白衣僧人似是有些无奈,轻叹道:“我观施主眉目清明,不像是弑杀的模样,然身周血气翻涌,隐隐形成煞气,若不遏制,假以时日,必成大患。然让施主放下屠刀却是不成……施主若有心,多做些善事,少造些杀孽便是。若是不成,其他事也不必了。” 江槐夏闻言,却是不做声了。 她的刀,放不下。若想放下,只能死。她只是想活,错了吗?她自认,不是好人,可她所杀之人,皆是该杀之人,她没错! 她闭眸掩去内心苦涩,再睁开时,她扬了嘴角嗤笑道:“大和尚,这你怕是要失望了,我便是那杀人如麻的魔头,死后便也是要堕入三恶道①的,你就不要白费功夫了。”话还没说完,她就感觉头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伸手一摸,是一串佛珠②。 江槐夏有些迷茫的看着那依旧不紧不慢低头扫地的白衣僧人,见他没什么反应,便低头把玩起佛珠来。一二三四五,一共十九③个黄花梨珠子,包浆油亮,一看便是盘了十年以上的上品。江槐夏心里一动,跳下树:“喂,大和尚,你叫什么啊。” “贫僧慧悟④。” 还没等江槐夏继续开口,清亮的声音响起,在整个普化寺回响不绝。 “打板⑤了,该用早斋了。”江槐夏把佛珠套在左手上,冲慧悟眯眼一笑,便赶忙飞身掠走了。还别说,普化寺虽是素斋,但当真清新可口,去晚了可就没了。 慧悟望着江槐夏飞奔而去的身影有点愣神,本想捻佛珠诵一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手里却是空了。 饭毕,江槐夏在寺里到处溜达着消食。 而那些僧人却已是开始干活了。扫地,劈柴,挑水,种菜,无论年龄老幼,都在做着力所能及的事。不仅僧人如此,香客亦然,每个人都在努力着,并未看到有任何一个人面上有厌倦不耐的情绪,有的只是祥和宁静。 还真是一个修行的地方啊,养老或是不错。 江槐夏坐在树上怔怔的发呆,却被一个热情的香客给叫了下去,说是明日文殊菩萨生日,寺里要办水陆法会⑥,厨房人手不足,需要有人来包饺子。 江槐夏本觉得包饺子这种事情应该很简单,没想到她包的饺子,不仅丑的稀奇古怪,还特别容易散,被旁边帮忙的老妇人们好生调笑,人家三头身的小娃娃包的比她都好。 只会舞刀弄剑的江槐夏哪弄过这些,只得讪笑去一边和起了面粉。她力气大,包饺子虽不行,面团弄的却很是劲道。若是忽略那不小心揉脸弄上去的白面粉,倒也像模像样。 厨房闷热,她的身后已是被汗浸湿了。忽的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在衣服上擦了擦裹满面粉的手,小心翼翼地把佛珠纳入怀里。她自己或许都没在意,她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便是眉梢也染上了笑意。 忙碌中,时间悄悄的走过。再一回神,又是打板清亮的回声。 过午不食,显然不是晚膳,是晚课的时间到了。 江槐夏净了手,并未随那群人去凑热闹,只是一个人掠上了树梢看月亮。她没有慧根,听那晚课可没有什么大彻大悟之感,只是昏昏沉沉想会周公,还是不去为妙。 才是四月初三,月亮还只是一个微微的月牙,天空亦不甚亮,可偏这朦朦胧胧叫她欢喜。可惜……只有不到半月了,这等清净之地,她终究不可久留。她有点悲哀的倚在树上,重重的捏着手腕上搓揉,仿佛这样就能让那根黑线消失一样。片刻后,她的手垂下了,仿佛浑身的力气被抽干,颓然的一动也不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三恶道:即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一切众生造作恶业而生其处。 ②佛珠:弗诛,不要诛杀生命。 ③十九:一个主珠,十八子珠。“十八”指的是“十八界”,即六根、六尘、六识。 ④慧悟:此地为法名。法名与法号有区别,着重体现在住持和尚、长老等至尊法师才称法号,普通僧人均称法名。 ⑤打板:板就是佛教的法器之一,报时报事的工具。板为木材料所质成;其量度大小,一般来说,板从一尺一寸,横一尺八寸,厚约二寸,上方切除两角。在板面上,大都写有:谨白大众,生死事大,无常迅速,各宜醒觉,慎勿放逸。等偈语。一般打板用来唤醒大家起床或休息。早课晚课,早斋午斋也都会打板。 ⑥水陆法会:全称“法界圣凡水陆普度大斋胜会”,略称为“水陆会”,又称为 分卷阅读4 “水陆道场”、“悲济会”,是汉传佛教的一种修持法,也是汉传佛教中最盛大且隆重的法会。 第3章 水陆法会 普明智慧光,敬礼妙吉祥,文殊修法藏,明释秘窍诀。 四月四,乃是文殊菩萨的圣诞日。因文殊菩萨乃是大智慧的化身,故许多需要科举的学子,在这一日朝台①。 因佛在《宝藏陀罗尼经》中说:“我灭度后,于南赡部洲东北方,有国名文震旦,其中有山名由五顶,文殊童子,□□居住,为诸众生,于中说法”,故而五台山便被历来认为是文殊菩萨的应化道场,受文殊菩萨加持更甚。 而普化寺,正是在五台山。 初夏的五台山气候凉爽,还只是清早,普化寺已是人流如织。 据说这次水陆法会持续一周的时间,从四月四到四月十,无比盛大,便是从昨日下午便开始洒净②准备。 江槐夏到处转悠着,但见其设有内坛、大坛、华严坛、楞严坛、法华坛、诸经坛、净土坛七个坛口,约莫二百余僧人在主持坛场、礼忏、诵经、念佛和焰口等。 “咦?”江槐夏眼尖的瞥到人群中的慧悟,眯眼乐了。今日的慧悟大和尚多穿了一件淡红的袈裟,倒是更加肃穆庄严了。 见他在闭目诵经,她也就没去打扰他,只是也找了个位置坐在角落。 平日她都是一件烈焰般炽热的大红衣裙,今日,她倒是别出心裁的换了一身素净的打扮。水绿的比甲配茶白的立领斜襟长袄,加之靛青色袄裙更显端庄。若是不知之人,定以为江槐夏是大家闺秀,替家人祈福的。 “哟,我认识你这么久,没看出来你还信佛啊。”耳边传来一个欠揍的声音。 江槐夏回头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道:“彼此彼此,寻花问柳的连飞白不去祸害人家姑娘,怎生跑到和尚庙来了。莫不是想换换口味?” 连飞白闻言,脸一绿,“唰”的合上他那骚包的扇子在江槐夏脑门敲了一下,幽怨的说:“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听说你负伤被人追杀,不远万里跑过来救你,你还这般对我。” “啧,等你来救,怕是只来得及给我烧纸钱了。”江槐夏斜了连飞白一眼,没好气的说。 “还真是让人伤心啊,小槐夏”,连飞白假装伤心的捂着胸口,受伤的说,忽然他瞥到了江槐夏袖口露出的佛珠,意味深长的笑道,“有了新人忘旧人,小槐夏在这普化寺过的倒是很是滋润啊,看来,我是白跑一趟咯。” 江槐夏有一瞬间的迷茫,迷惑的望着连飞白眨巴着眼:“你说啥?” “这黄花梨串的念珠,一看便是被得道高僧加持了十年以上的法器,有此在手,一切鬼神邪祟退散,怕是你那噬心蛊一发作便会被佛光化作虚无,这种好东西人家都给了你,若非关系匪浅……”连飞白深深看了江槐夏一眼,“唰”的展开扇子掩面眯眼笑的像狐狸。 “啊?”江槐夏感觉这佛珠一下子成了烫手的番芋,这人情怎么感觉越欠越大了,抬头望了一眼那高台上闭目的慧悟,没曾想他似有所感,竟忽的睁眼了。心虚的江槐夏被吓的一机灵,一下子竖的笔直,强装镇定地把目光飘到了一边。 “噗嗤。” 江槐夏听连飞白在一边笑的开心,有些恼羞成怒的瞪了过去。只可惜耳尖红红,还是出卖了她。 “咳咳。”连飞白忍笑,眸子里却依旧波光潋滟。论斗嘴,他在江槐夏面前就没赢过,此番竟能说的这小妮子这般恼羞成怒,也是稀罕。 江槐夏见他如此嘚瑟,狠狠在他腰间扭了一把,笑眯眯道:“您这兰花香包想是江南付家付瑶付姑娘绣吧?扇坠想是万花楼花魁慕容九儿赠的?啧,还有这发带,怕不是清云派李沐娥的,若非关系匪浅……” “打住打住,我怕了你了。”连飞白把扇子扇的“哗哗”作响,额头上汗珠都沁了出来。这几个妮子都是争风吃醋的好手,若是被她们知道,不把他拆个散架才怪。 见状,江槐夏有些得意的冲连飞白微微扬了扬下巴,却不小心转头撞入了慧悟幽深的眸子里,也不嘚瑟了,一下子乖巧如鹌鹑,低头看起了手上的佛经。 这佛经乃是入寺时发的,人手一本,她手上的这本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唔,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③心,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江槐夏低头装模作样的诵读,随便翻了翻,便感觉头大,小心翼翼的抬眼朝台上瞥了一眼,见慧悟闭着眼,也不管连飞白,赶紧从蒲团上起身跑了。 咦,前面的大殿前面怎么黑压压的跪倒了一大片人,里面难不成有什么特别的?江槐夏一下子起了兴味,掠上了旁边的一棵高树。只见那金色的佛龛上有一块圆润柔和的石头,晶莹透亮,很是好看。若是可以拿在手里把玩,应该很是幸福吧?江槐夏暗自想着,却隐隐听到下面有人在讲“舍利”。 “……”江槐夏一下子对那石头失去了兴趣。这死人骨头竟然这么漂亮,亏她之前还想把玩把玩。 懒洋洋的靠在树 分卷阅读5 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念珠,江槐夏惬意的眯着眼享受着凉风。若这佛珠真能去了她的噬心蛊,她以后又将何去何从呢?子夜阁控制她这么多年,一下子没了束缚,她倒反而不知所措了。忽的她又眯眼笑了,留在这普化寺倒也不错。 今夜的普化寺灯火通明,香客们供的灯不仅摆满了佛前,还照亮了整个普化寺。他们中,有求取功名读书人,有为父母祈愿的儿女,有期盼姻缘的怀春少女,今夜只一点相同,那便是信徒。 “愿一切众生。得无量光。普照一切,诸佛正法。 愿一切众生。得清净光。照见世间。极微细色。 愿一切众生。得离翳光。了众生界。空无所有。 愿一切众生。得无边光。身出妙光。普照一切。 愿一切众生。得普照光。于诸佛法。心无退转。 愿一切众生。得佛净光。一切刹中。悉皆显现。 愿一切众生。得无碍光。一光遍照。一切法界。 愿一切众生。得无断光。照诸佛刹。光明不断。 愿一切众生。得智幢光。普照世间,正法久住。 愿一切众生。得无量色光。照一切刹,示现神力。 ……” 江槐夏随他们默念,心竟然也沉静下来。她没有注意到,手上的佛珠正发着微弱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朝台:指佛教徒到五台山朝山拜佛。朝拜黛螺顶为小朝台,上五个台顶朝拜五方文殊为大朝台。 ②洒净:佛教仪式。即洒香水以净物之仪式。又作洒水。行此法时,须结印契,并持诵真言以加持香水,然后散洒该香水以净化道场或供具等物。 ③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梵语,意为无上正等正觉,即最高的智慧觉悟。阿耨多罗是“无上”之意(阿为无,耨多罗为上),三藐是“上而正”之意,三菩提是“普遍的智慧和觉悟”。 第4章 舍利被盗 正在江槐夏入神的时候,她感觉背后被人用力拍了一下,差点没把她吓的一激灵从树下掉下去。刚想开口骂人,便听连飞白这货蹲在她身后神秘兮兮的道了声“嘘”。 嗯?连飞白这人虽然看着不靠谱,但在正事上从不开玩笑。故而江槐夏没有出声,顺着连飞白指过去的地方看了过去。 那是一处大殿旁的阴影,本没什么特别,但细看那里竟然隐匿着一个黑衣人! 江槐夏皱眉,还没来得及动作,忽的一阵阴风吹来,佛前万盏灯一齐熄灭,再一睁眼,那佛龛里的舍利早已消失无踪。 “糟了。”江槐夏心里一突,刚想回头求助连飞白,身后竟是已经空了。 “连飞白,你休要多管闲事!”江槐夏听到不远处的屋顶上有打斗声,连忙飞身而出。 “哎呀,我家小姑娘不想放你走,我也没办法啊。”连飞白笑的人畜无害,一把铁扇直取那黑衣人咽喉。 没想到那黑衣人头歪了一个诡异的弧度,抬手一道毒气射出,直取连飞白面门。 连飞白连忙屏气躲过,手中铁扇“咻咻咻”飞出十来个流星镖拦住那黑衣人去路。 “贼人休逃!”江槐夏也飞身而出,双手两把短匕如穿花蝴蝶,刀刀致命。 “十一,你是要背叛子夜阁吗?”那黑衣人见情况越来越不妙,大声喝道。 江槐夏手上一顿,晃神间却被那人抓住机会抬手放出一根弩/箭。 由于距离太近,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得尽力闪躲避开致命的胸口,左肩受了这一箭。伤上加伤,江槐夏脸色一下子煞白,摇摇欲坠。 “阿弥陀佛。”就在这时,一群闪着金光的和尚飞速掠来。 那黑衣人见状不妙,也不恋战,只听“轰”的一声,众人尽皆失明,再一看,那黑衣人已经失去了踪迹。 “多谢二位施主出手相助。”只见一个金光最亮的大和尚走过来,神态平和,双手合十就是一礼。 “莫谢我,我是为了我家小姑娘才出的手”,连飞白扶住江槐夏,面色冷淡,丝毫没有平日放荡不羁的模样,“本想着小姑娘在贵寺应当安全,没想到竟又受了伤,想来江湖中鼎鼎大名的普化寺也不过如此,告辞。”说罢,横抱起江槐夏,足尖轻点,消失的无影无踪,徒留一群惊慌的香客和金光闪闪的大和尚。 “住持,这连飞白也太过无理。”旁边那大和尚一脸凶相,颇为愤愤不平。 “智戒,你心境火候差些,还得多多参悟《心经》才是。”为首那金光大和尚不悲不喜,深深看了一眼慧戒,不再言语。 “是。”虽说他脾气略有些火爆,但对住持还是无比恭敬信服。 另一边 “咳咳,连飞白你要带我去哪儿?”江槐夏捂住渗血的左肩,面白如纸。 “万花楼。” “啊?”江槐夏有些懵了,激动的猛地想要起身。这连飞白怕不是平日被自己作弄多了,想趁机报复一下 分卷阅读6 自己。 “一更三点①夜禁,此时已是二更,客栈早已关门,我就只熟悉万花楼,不去那里还能去哪儿?”连飞白眯眼笑道,轻轻拍了下江槐夏的屁股,“莫要乱动,不然我一个手抖把你丢了下去,那可就不妙了。” 江槐夏有些恼羞成怒,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气鼓鼓的磨着牙。 遥遥看到火光,有一巡夜更夫敲着梆子缓缓走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江槐夏脸一黑,心里暗自吐槽,这连飞白还真是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明朝有严格的夜禁制度,一更三点钟声已静后,五更三点钟声未动前,路上不能随意走动,违者处以笞刑。此时若被抓到犯夜禁,定是要被抓住笞五十。 连飞白是犯夜禁的惯犯,足尖轻点在各个屋顶上飞跃而起又落下,闲庭信步像是逛自家后院。忽的他抬手拍开了窗户,直入二楼,再一回神,便听他说到了。 “连二爷可让奴家好想啊”,万花楼的老鸨是一三十岁的美妇,艳丽无双,风韵犹存,见他手里还抱着个姑娘,不由掩嘴笑道,“我这万花楼的姑娘可是入不了连二爷的眼?怎的还自己带着姑娘来了。” “今儿你就莫寻我开心了,你这万花楼当备有医女,速速寻个来,我这小姑娘受了伤,需要处理一下。”连飞白把江槐夏放下,并未如往日同这老鸨调笑。 那老鸨一愣,随即笑道:“这是连二爷的哪个相好,莫不是纵剑山庄的辛子薇姑娘?竟如此得连二爷青睐,奴家可真是伤心啊。”说着她假装掩面哭泣,抬手唤来绿袖:“去,找个医女来。” 江槐夏并没有急着否认自己的身份,只是轻轻的横了连飞白一眼:“连飞白啊连飞白,你到底祸害了人家多少姑娘?” “咳。”连飞白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展开扇子扇了扇风,“也没多少,在这里刚刚认识的而已。” “之前你似乎讲,不远万里过来救我,就是这么个救法?”江槐夏看着连飞白似笑非笑,左肩血流如注,在肩头染上了一抹鲜艳的血红。 她喜欢穿红衣。并非她张扬热烈,只因那火红可以掩盖鲜血。若是她褪下衣物,定可看到浑身伤口累累,疤痕丑陋,遍布全身,这是她这些年挣扎于生的苦难勋章。故而此番左肩伤上加伤,她硬生生忍住了,不仅一点没有出声,甚至还能开朗的笑出来。 连飞白看着她左肩叹了口气,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你这妮子总这般逞强,若是痛的厉害,便哭出声喊出来,硬忍着可不讨男人喜欢。” 江槐夏不曾讲话,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的酸涩,可终究没有落下泪来。那种小女儿的玩意儿,她并没有那个幸运拥有。打有记忆起,她便是被丢进一个炼狱一般的试炼场,整整一千人,只有十个可以活下来。她一开始也哭,可是并没有人可怜她,她只能杀人,她想活着。 “妈妈,医女带到了。”绿袖盈盈一拜,端的是弱柳扶风,惹人怜爱。 “连二爷,你的小姑娘有我们万花楼照看,就放一万个心吧。您啊,还是考虑考虑自己今晚留宿在哪位姑娘那儿。”那老鸨笑的风情万种,一挥手,召来了高矮胖瘦十多个不同的姑娘,一齐娇笑着朝连飞白扑去。 连飞白显然是各中老手,不慌不忙伸手揽了一个姑娘入怀,挑起下巴凑过去深深的嗅了嗅:“姑娘,你好香啊,敢问姑娘芳名?” “奴家青芙。”那姑娘捂脸娇笑道,身段凹凸有致,好不可人。 旁边众女子见连飞白已经选定了,尽皆失望不已。但见一粉衣女子从后环住连飞白娇嗔道;“连二爷还真是喜新厌旧,玩腻奴家便换了青芙姐姐,还真是薄情。” “哪敢忘了你个小妖精。”连飞白放开手里的青芙,伸手便把那粉衣女子拉入怀里一阵搓揉,捏起下巴便亲了上去。 “坏人。”那粉衣女子嘤咛一声,面若桃花,得意的冲那青芙挑眉。 “连飞白,你是不是当我不存在。”江槐夏见连飞白就差上演活春宫,面色阴沉如水。 连飞白一听这话,吓的一激灵,原本的兴致勃勃一下子消失殆尽。也不管什么姑娘了,丢了一锭银子便从窗口跑了。 还真是交友不慎啊。江槐夏心里暗骂连飞白,但见那群姑娘一脸探究的看着自己,眼里充满了敌意,脸一下子黑的更厉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一更三点:一更为19:00~21:00,每更分为五点,即24分钟,故而一更三点相当于现在的20:12;同理,后面的五更三点,相当于现在的4:12。 第5章 子夜歌清 翌日,江槐夏实在是在万花楼住不习惯,一大早便离开了。 去哪里呢?她漫无意识的走着,再一回神已是到了普化寺。 今日的普化寺颇有些冷清,恐怕是因为昨夜的缘故。可普化寺并不因为没有人来,就停止法会,而是继续认真的进行着每道程序。江槐夏有些触动,懒洋洋的坐在枇杷树上出神, 分卷阅读7 听梵音阵阵,久了竟是也困了。 昨日她实在是睡的不好,无论是伤口的痛楚,还是那群姑娘炽热的目光,都让她很不自在。她半合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在树上摇摇欲坠。 眼见她就要从树上掉下来,一个红色的身影飞掠而去,伸手轻轻拖住江槐夏的后腰,然后轻轻放她落地。 江槐夏本是困倦的,一下子吓的三魂飞去了六魄,睡意全无。“慧悟大和尚,我又欠了你半条命。唔,感觉这辈子也还不清了,那我就索性以身相许好了。” 慧悟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双手合十道:“施主莫要作弄贫僧。生死炽然,苦恼无量,发大乘心,普济一切,愿代众生,受无量苦,令诸众生,毕竟大乐。此乃我大乘本分,无须回报。” 江槐夏本就是想开玩笑逗弄一下他,可听了他这番回复,心里竟是莫名的不舒服起来。“这样吧,我若是能寻回丢失的舍利,便算是还清了,可好?”慧悟大和尚虽是这般说,江槐夏却也不能真的不报,她这人一贯不喜欢欠别人的,救命之恩不报,过不了她心里这道坎儿。 “待法会七日之期满,住持便会派我等十名弟子下山。施主伤口未愈,还是莫要再卷入其中为好。”见江槐夏肩头的红色有些异样,慧悟眉头微蹙,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递给江槐夏。 江槐夏愣愣的接过瓷瓶,小小一个,还带着些许温热。她眨巴了下眼,心里有些没来由的酸。她方才从树上坠落,紧张之下伤口又崩了开来。本想着自己一身红衣,不会有人瞧出异样,没想到他竟是细心的发现了。不过她并未表现,勾唇有些无赖道:“大师当真心善,救我于生死,还包治小病小痛。不如我跟着大师算了,下半辈子生死无忧,快哉快哉。” 慧悟被江槐夏这无赖的论调说的有些无奈,可他偏偏不能拒绝,不能真的见死不救,只得道:“施主若执意要去找舍利,便同贫僧一道吧。” 诶?这下子轮到江槐夏震惊了:“大和尚,你可知我是何人?同我个大魔头走一起,你就不怕损了自身清名?”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名利如浮云,何需苦苦执着。”慧悟面色不变,目光炯炯,坦荡如中天之日,让江槐夏莫名有些自行残秽。她属于黑暗,同慧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怕。”江槐夏逃也似的握着瓷瓶走了。慧悟不怕,可她不能。他是顶好的一个傻和尚,他不在乎,可她却不能害他。 五更时分,月色清凉如水,普化寺清净无人,唯有虫鸣啾啾。趁着寺里还未打板早课,江槐夏缓缓走到大雄宝殿前拜了一拜,轻轻放上一盏灯,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江槐夏不会知道,在她走后不久,慧悟拿起大雄宝殿前的那盏灯,叹了口气,然后将它摆到了佛前。 找舍利江槐夏也不是完全的毫无头绪,那黑衣人能够叫出她在子夜阁的代号十一,显然与子夜阁有关,说不定……还是那前十的杀手。故而去子夜阁一趟是显然势在必行。 子夜阁总部,乃是在南直隶徽州府,江槐夏那地狱一般的选拔,便是在那里进行。代县离徽州府府城歙县,足有接近三千里的脚程,故而江槐夏并不想去。所幸子夜阁在各地均有分部,思及这,江槐夏倒是松了口气。 代县的分部她并未去过,故而她只得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转悠寻找。思及到处寻找自己踪迹的元和山庄,她今儿特意易容换装了一番。双层琵琶袖的藕色缠枝莲交领短袄,配上藏蓝色蔓草纹的袄裙更显娇俏。 天已经有些蒙蒙亮,街上已是有不少人开始走动。 江槐夏远远便闻到一阵香味,只见那摊子上热气滚滚,已是坐了不少人,腹中不免感到饥饿起来,故而便也好奇的走了过去。 “姑娘,你怕是第一次来的新客吧。我这里的芥面灌肠可是一绝,你可要来一碗?”摊主是个干练而热情的妇人,约莫四十岁的年纪。 “那便来一碗尝尝”,江槐夏伸手从怀里取出些碎银道,“不必找了。”她虽是不甚自由,每个月都要被迫去做任务,但子夜阁对他们的赏银却是颇为大方,江槐夏对钱那是丝毫不缺,这些碎银已经是她身上最小的了。 “好嘞。”那妇人眉开眼笑的收了,多添了碗热乎乎的面汤给她。 这荞面灌肠里其实并没有肠,荞麦面做的倒是吃起来很劲道,微酸的口感颇为开胃,听食客说,这荞面灌肠乃是此地的特色,确实不错。面汤是猪筒骨熬的,汤清澈透亮,泛着些许的油花儿,绿色的葱花漂浮其中,很是好看。 江槐夏就着面汤很快便吃完了一大份,满足的扶着肚子扬长而去。这人多还真不是没有道理的。 很快江槐夏便发现了子夜阁的标记。那是一家药铺,刚刚开了门,还没有任何的客人。江槐夏气定神闲的走进去,瞥了一眼在柜台上拨算盘的老头,悠悠道:“掌柜,可有屠苏酒?” 那掌柜本来还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听这话倒是清醒了些,漫不经心的回到:“茶亦醉人何必酒。 分卷阅读8 ” “子夜歌清月满楼。” 那掌柜心里一凛,连忙起身把门给关上了。 本以为只是有点门道,来寻子夜阁杀人的,没想到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然是总部的,这他可惹不起,想着他连忙起身恭敬道:“敢问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要事?”边说边不动声色的往江槐夏手里塞锦袋。 他在这分部已是待了几十年,本觉此生已是无望升迁,看到江槐夏,他忽然起了些别样的心思。若是她能在总部那里帮自己美言几句……说不定自己就可以调去总部了。 “也没什么大事,你速速把这个月的所有任务接取记录翻出来我看看。”江槐夏顺手接过,假装没有看到那人一脸期待的目光,只是自顾自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大人稍等片刻,小人去去就来。”那掌柜拱手一礼,随即往后堂走去,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第6章 天真少女 翻着近一个月的任务记录,江槐夏的眉头越蹙越紧。 盗取普化寺舍利这条任务的接取人,乃是杀手零七,任务状态是已完成。也就是说,舍利现在已经不在零七身上,而是上交给了子夜阁。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这些任务物品,究竟是被子夜阁收去了何处,又交给了何人呢? 雇主的身份,只有杀手代号前十资格知晓,江槐夏代号十一,故而她若想继续调查,需得先取得前十的身份。 子夜阁的代号替换,只有一个途径,那便是杀死之后取而代之。前十是道分水岭,能做前十的,基本都有自己的一手绝学。只她所知道的,杀手零三是个鬼师,尤其善驱小鬼,其能力诡异玄奇,防不胜防;杀手零六善幻术,能颠倒迷离世界,让人深陷幻梦毫无知觉的死去;杀手零八善媚术,便是女子都会为她倾倒,奉上性命。杀手零七她是第一次见,不过只他一人,便能在那么多人的围攻下,盗了舍利全身而退,其实力可见一斑。 江槐夏脸色有些难看,遇到这些怪物她哪个都没有把握全身而退,更别提杀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大人可是有什么难处?”那老头见江槐夏脸色难看,连忙奉上一杯明前碧螺春。 江槐夏接过那茶一饮而尽,斜斜觑了他一眼:“这不是你该问的,知道的太多容易死。” 那老头一听,一下子冷汗直流,闭口不敢再问,只是取出钥匙打开暗格,从里面取出一个瓷瓶恭敬道:“大人,这是这个月的份例。” 江槐夏顺手接过,也不看,便纳入怀里。 子夜阁不同身份体内的蛊毒并不相同。之前她便听闻子夜阁代号前十体内的乃是毒性更强的金线蛊,故而从未有过再往上晋升的意思。这回,她便只是为了慧悟,也要冒一下险了。噬心蛊,暂时还不能去。 子夜阁按照惯例,是在每月十五接取新的任务,今日是初六,还有几日,故而江槐夏并未久留。缓缓走出药店,江槐夏的心情颇为沉重。良久,她去掉瓶塞,闭目把那颗暂时压制噬心蛊的药吞了下去。 此时天已大亮,集市恢复了人潮涌动。江槐夏找了一家客栈,暂时安顿下来。 “欸,你可曾听说,元和山庄庄主被杀了。”江槐夏刚下楼,便听到俩人在小声议论。 “这都好几天前的事了,我自然知晓。怎么,又有新消息?” “你是不知道啊,这元和山庄庄主生前足有十七房媳妇。这不,他死了,他的十多个儿子争庄主之位打的头破血流,现下只剩了三个。也不知道他们暗地里怎么商议的,总之最后达成了一个协议,谁先抓到杀死父亲的那妖女,谁就做庄主。这不,都在发悬赏,谁能杀死那红衣妖女,就能得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啊,元和山庄还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出手就是阔绰。” “那可不,你还别说,这元和山庄庄主虽是死了,但也当真是男人中的楷模啊,单就这十七个如花似玉的娇妻,便让我等羡慕啊。” “说起这男人的楷模啊,我只服连飞白,我听说这万花楼的姑娘宁愿倒贴也要和他一夜春宵啊。” “我倒是听说,连飞白最近被纵剑山庄的小女儿辛子薇姑娘架着剑逼婚呢。” 那俩人说着默契的嘿嘿一笑,夹起一粒花生米送到嘴里。 江槐夏脸皮一抽,这货处处留情,却偏偏讨女孩子喜欢,还真是没天理。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被一个乞丐缠上了。“姑娘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江槐夏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绕过去继续走。这乞丐虽是一身破布衣衫,但肌肉紧实,目光炯炯,怎么看都不像是三天没吃东西的。 没想到那乞丐丝毫不知趣,还是死皮赖脸追着她不放,不规矩的手更是悄悄探向她的荷包。 “滚。”江槐夏脸色一冷,一脚将那人踢翻在地。 “师兄,那人可真是坏,居然连人家乞丐都欺负。”不远处是一个义愤填膺的小姑娘,气鼓鼓的拽着身边的白衣少年道。说着她上前把那 分卷阅读9 乞丐扶了起来,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道:“这个给你,应该可以买些吃的,这样你就不用饿肚子啦。” 那乞丐刚刚还躺在地上,见到这锭银子,眼睛都亮了,连忙磕头道:“多谢姑娘,姑娘当真菩萨心肠啊。” 那小姑娘笑的很是开心,天真的样子让江槐夏摇了摇头。荷包被人顺走了都毫无察觉,哪天命被人取了都不知道。 “喂,你摇什么头啊。”那小姑娘见江槐夏如此,有些气愤的追上来道。 江槐夏不咸不淡的瞥了她一眼,并不同这个小姑娘见识,自顾自的往前走。这种小姑娘她见的太多,被保护的太好,不识江湖险恶,还做着行侠仗义的梦,当真幼稚。她心里嗤笑,心情却莫名的低落了。 “你!”那小姑娘气的跺脚,刚想拉着师兄哭诉,身后的师兄已是没了。她有些惊惶的四处张望,却见师兄一脚踩在那乞丐的手上,手里还拿着她的荷包。 “师兄?”那小姑娘眼里尽是迷茫之色,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澄儿,可是明白了?”那白衣少年缓缓走到沐澄身边,把荷包递了过去。 她沉默着接过荷包,不言不语的低头跟在那白衣少年身后。良久,她艰难的抬头道:“师兄,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没错。”那少年温柔的揉着那小姑娘的头,笑的温暖。便让我做那个恶人,替你抵挡一切黑暗。你可以一直做那个天真的傻姑娘。 “嗯!我没错,我还会帮助更多的人。”那小姑娘挣扎了一下,随即坚定道。从小爹娘便教她做一个善良的人,她不会放弃。哪怕……她现在还不太懂哪些是爹娘说的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但是她会努力练就一双慧眼,辨清善恶真假。 第7章 一流高手 一晃已是十五。 几日休养,江槐夏的左肩已是好了大半,行动基本无碍,是时候去接任务了。 今日的药店颇有些热闹,不少人在这里抓药。 江槐夏知道此地情形多有不便,也不言语,只是懒懒的找了个座椅坐在角落,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桌面上扣着。不多时,也不知那老头对身边那小厮耳语了些什么,便出来一个少年人把她往内堂引。 没曾想这药店竟别有洞天,一番曲折过后,便见一个幽深的地道。江槐夏跟着他望下走,一身红衣与那两侧摇曳的火把,几乎融为一体。 “大人,这边请。” 江槐夏这才回神。只见那里已是有不少身穿黑色斗篷,蒙着面的人在登记了,人数众多,一直排到门外。在这样的环境下,忽的出现一个不加掩饰的娇俏姑娘,一下子便吸引了众人的眼球。 江槐夏也不理会,神色坦然,径直往里走,到地方后,找了个椅子懒洋洋的眯眼靠着。 很快那掌柜便跑了过来赔笑道:“大人,让您久等了。” 内室是专供子夜阁内部人员接任务的,与那熙熙攘攘还要排队的外室并不相同。 “把这一次的任务接取记录取出来吧。”江槐夏接过刚刚那人献媚递过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大人莫不是……”那掌柜也是几十年的人精,一下子猜出了江槐夏的目的。 “不该问的就别问。”江槐夏抬眼,眼里含着杀气,让那掌柜后背一凉,险些跪下。 翻到最近的一页,前十只有一个人接取了任务,那便是零三接取的,刺杀纵剑山庄庄主辛高卓。 纵剑山庄?似乎听说过。那不是连飞白新勾搭的那个姑娘所在的地方吗?应该离此地不远。想着她抬头道:“这个月都有些什么任务,都拿过来。” “是。”那掌柜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连忙从那一堆书册中找出一本册子递过来。不愧是总部的狠人,当真是不好惹。 暗杀内阁首辅严嵩,暗杀景山派掌门沐姜,盗取纵剑山庄千叶剑?江槐夏本想着从最弱的十号对付,奈何上天似乎想让她对付零三。可这排号越是往前,越是难以对付的狠人,她此行可以说是毫无把握。 “就这个了。”江槐夏虚点了一下。很快那掌柜便拿出了一个刻着字的小木牌递过来,然后在那个任务后面划了个勾。 “四月二十一,纵剑山庄举办赏剑大会,届时鱼龙混杂,乃是大人出手的最佳良机。”那掌柜垂眼不动声色的低语道。 江槐夏讶异的看了他一眼,微微勾了唇道:“你也是个机灵的,这玉露丹赏你了。” 玉露丹乃是天下第一神医丛榕所制的灵药,据说吃了以后,便能从三流高手突破到二流高手。他只从故事里听说过,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掌柜激动的接过瓷瓶,原本还存在的别样小心思,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湖里的武者分为不入流、三流、二流、一流、超一流五类。其中,超一流出世的不过五指之数,可略过不提。仅是一流便颇为难得,可为一派掌门。江槐夏算是二流的巅峰,勉强接近一流的水平,故而只要她小心行事,便无安全之虞。 不 分卷阅读10 过……代号前十的,恐怕都是一流高手了。那零三,想来在一流高手里,也并不弱。江槐夏越想脸色越沉,竟然没有注意到,她已是被人包围了。 “一起上,谁能杀了她,就能得一百两银子!” 黑色斗篷的众人一听,尽皆红了眼,各类兵器先后而至。 江槐夏面无表情的踢飞一人,双匕如穿花蝴蝶,挥手间便收割了一条性命。虽说这些人不过是三流高手的水平,可架不住人多,她的背后还是被一只弩/箭射中了。 江槐夏面色更冷,哼都没哼一声,抬手袖口飞出一颗红色的药丸,猛的炸开,放出一阵红色的烟雾。很快,那群人全部躺在地上无法动弹了。 “一百两银子?呵~元和山庄还真是瞧不起我呢”,江槐夏冷笑,并未因为那些人失去战斗力就心软,一刀一个,结果了那些人的性命。做完这些,她猛的回手拔下了背后的弩/箭,缓缓摇头。贪婪,是要付出代价的。 殷红的鲜血流淌,江槐夏却像是毫无感觉一样的自言自语:“大和尚啊大和尚,你看,我还真是做不了好人啊。” “嗯?”忽然她感觉手腕上一热,一道金光飞出,笼罩向那片尸体,随即她便看到了颠覆她认知的一幕。 十几个朦朦胧胧的影子从尸体上站了起来,神态平和,很快化作白色的光点,飞入了江槐夏的头顶。江槐夏感觉自己像是泡在温泉里似的,压在头上多年的大石一下子被搬走了,无比轻松和畅快。忽然她的内力像是烧开的滚水沸腾起来,江槐夏连忙盘腿坐下,一鼓作气,困扰她好几年的一流屏障,竟然就这么简单的被冲破了。 这人情还真是越欠越大了,江槐夏心里暗道,反手便是一只金钱镖飞出。 树后想捡便宜的那人捂着脖子不可置信的倒地,到死也没想明白,怎么被发现的。 方才动静太大,引来更多人就不妙了。江槐夏足尖轻点,很快便消失在了原地。 也不知那零三到底何时动手,江槐夏熟稔的给自己的伤口上了药,然后随意包扎了一番。再次出现时,已是易容成了一个翩翩的白衣少年,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 忽的,江槐夏看到了一个熟人。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复杂。 当年她不过四岁,记忆不太真切。只听说,她被亲生父母抛弃,又饥又饿,昏倒在了一棵老槐树下,是他把她带回了子夜阁。她曾经是非常恨他的,因为他害她进入子夜阁这样一座炼狱。可现在,她却又不恨了。因为他又让她获得了新生。不然,她说不定便被人牙子拐去,卖给人家做童养媳了。 他将她送到子夜阁后,一直没有管过她,甚至可能根本不记得当年救过这样一个孩子。但是她却知道,那个人代号零一,人称“催命阎罗”,执行任务,从未失手,无所不能。 似是感受到了江槐夏炽热的目光,他停下了脚步,面具下的表情看不清晰,但那目光分明写满了淡漠。 江槐夏被他看的有点发毛,没敢再盯着他看,只是目不斜视强作镇定的往前走。感觉应该出了他的视野,她索性跑了起来。 第8章 阿弥陀佛 “哎呦。” 慌不择路间,江槐夏撞倒了一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少年。缺了口的破碗在地上咕噜噜的滚了一转,竟然没有碎。 “对不起对不起。”那少年紧张的低着头,连忙道歉。这白衣少年衣着不凡,周身气质便是与那市井小民颇为不同。这等贵人,可不是他冲撞的起的。 撞了人的江槐夏本打算道歉,被他这么一出,倒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帮他捡起破碗,往里放入了一锭银子。 那少年愣住了。他乞讨了一整天,不知受了多少轻侮,也不过只得了几枚铜钱。没想到这少年随意出手,便是一两银子。想到那巨额的医药费有了着落,他一下子跪倒在地,郑重的磕了个头。 江槐夏后退一步,避开了这一跪。“跪天跪地跪父母,莫跪我,我还没入棺材”,见有几个小流氓垂涎的看着那少年手里的一两银子,江槐夏蹙眉道,“你住在何处,我同你一道吧。” 不知怎的,许是那串念珠的佛光洗去了她心中的戾气,她倒是变得喜欢多管闲事了。 “谢谢恩人,谢谢恩人。”那少年小心翼翼的把银子收起来,麻利的爬起身望回走。 七拐八拐进了一个被废弃的破庙,许是年久失修的缘故,墙开裂了几个口子,便是那佛像上,也缠上了蜘蛛网。 江槐夏蹙眉掩袖,挡了挡这扑面而来的灰尘。一群老弱病残歪歪斜斜的倚在墙角,味道实在不好闻。不过江槐夏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玉色僧衣的他。但见他丝毫不嫌弃地上的脏乱,跪坐在地上,在给那看起来骨瘦如柴、满脸病容的老乞丐在把脉。身形挺拔,神态端庄,倒像是那佛像活了,走下了莲台。 江槐夏没有做声,只是乖巧如鹌鹑的站在他背后,生怕惊扰了他。 “照着这个方子抓药,喝七日便好。” “好嘞,多 分卷阅读11 谢大师。”方才被撞那小少年一听,连忙接过方子,飞快的跑了出去。 江槐夏虽是不通医理,但却看得出他所开的方子上,都是最便宜的药材。见慧悟看过来,她竟有些浑身不自在。“咳,大师,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说着递过去一个荷包。 慧悟一愣,似乎对江槐夏一上来递荷包有些不理解。 “大师,您视钱财如粪土,但这慈悲为怀……少不了银子。我个大魔头拿着那么多银子也没用,不如给您保管,还能发光发热。”江槐夏见慧悟不接,便直接把荷包放在了他的光脑门上,笑的很是恶劣。 慧悟有些无奈的把荷包拿到手里,刚想说些什么,没想到那来去如风的女施主早就跑路了,丝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他叹了口气,刚想把荷包纳入怀里,忽的蹙眉顿住了。 打开荷包,最上面是一串黄花梨的念珠,同之前那一串一模一样。下面还有一张小纸条:“你给我的,我就不还你啦。” 慧悟一怔,轻轻摇了下头,随即换下了手里的金刚菩提手串,把那念珠套在了左手上。 另一边 江槐夏心情很好的在街上踱步,摇着扇子乐的不行。这手串是她在突破一流以后买的,只是想着又欠了他一个的人情,不还点什么心里不踏实。虽说这一个手串价格不菲,但也完全比不得这个十多年念诵的法器,她这回还是赚大了。 她扬起手,学着慧悟的样子拨弄着佛珠转了几转,隐隐的似乎又闻到了一股香火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同黄花梨的味道并不相同,不过江槐夏倒是很喜欢,常常闻着这个味道入眠。 慧悟好像……也是这个味道的?江槐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垂下了手。一定是和连飞白这货待久了,都有点不正常了。 想着那零三不知何时出手,江槐夏便打算住到附近的客栈去蹲守。没曾想,赏剑大会竟是吸引了那么多人,所有房间都被定下了。 “客官,您别为难小人了。现下所有房间都被订满,您若实在要住,只得委屈去柴房,虽是脏乱了一点,收拾收拾倒也勉强可以容身。” 江槐夏脸一黑,虽说她为了任务没少风餐露宿,但平常的时候,从来都不为难自己,住柴房?那是绝无可能的。 刚想望外走,却被一个背着剑的年轻人挡住了去路:“若是不嫌弃,可以和在下挤一间。” 呃。江槐夏脸更黑了,她还真是想不开扮作男子。虽是这么想,她面上并没有做出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多谢阁下好意,不必了。” 刚出门,她就遇到了望客栈走的慧悟。 “……”江槐夏眨巴了下眼,感觉脸有点抽筋。 假装没看见,她正打算开溜,却见慧悟盯着她半晌,幽幽来了一句:“人生何处不相逢。” “……”我敲,这个和尚看起来老实,心里是黑的吧?他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啊。 似乎是看出了江槐夏的想法,慧悟开口道:“纵剑山庄举办赏剑大会,此番也邀请了普化寺,客栈是他们准备的。施主可是也来参加赏剑大会?” 江槐夏干笑一声,没有回答,心下暗想,我倒也是来参加的,只不过是不请自来,搞破坏的。“咳,大师啊,我可没有你那么好的待遇,先去找客栈了。” “若是实在寻不到住处,施主便住我那间吧。”慧悟看出了江槐夏的难处,开口道。 不得不说,他今天的话有些多了。 “那你住哪里啊?”江槐夏很是惊讶的问道。她万万没有想到,慧悟竟然会把客栈的房间直接让给她。 “先前那座庙便不错。”慧悟说的很是轻描淡写,却让江槐夏心里涌现出说不出来的古怪滋味。 “那地方哪能住人?” “他们住得,我为什么住不得。” “这……”哪里一样。 “大和尚,你莫要瞧不起我,我找得到地方住,才不用你让。”江槐夏垂眼,随即抬头笑道,眼里充满了倔强,像一阵风飘走了,很快便消失在慧悟的视野里。 慧悟望着江槐夏离去的地方出神,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捻着佛珠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第9章 大侠?魔头 夜色已是有些黯淡,想是快要夜禁了。 没想到这赏剑大会竟然吸引了那么多人慕名而来,这附近的客栈皆是满了。 江槐夏微微蹙眉,心下有些郁闷的暗想,她又不是什么好人,怎就让那大和尚住破庙这般有负罪感。早知如此,她就该借坡下驴,应了的。心里变扭着,她伸手轻轻叩了叩一户民居的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妇人。打扮是最寻常的百姓打扮,衣服是棉布衣衫,簪子是木头刻的。见是一个陌生的成年男子,她的脸上露出些警惕之色。 “娘,是谁来了啊。”门里跑出来一个六七岁的小童,一双大眼睛咕噜噜的转,满脸写满了好奇。 “在下听闻纵剑山庄二十一举办赏剑大会,慕 分卷阅读12 名而来,不曾想那客栈早已客满,不得以想借住一段时日,不知……”说着江槐夏从取出一锭银子,嘴角含笑,不再言语。 那妇人本还有些为难,见了那锭银子,一下子眉开眼笑的接了过去,连忙引江槐夏进去。 “少侠稍待片刻,我先去拾掇一二,少顷便可入内。”她给江槐夏端了一碗热汤,便进了主屋,想是和自家男人商量去了。 江槐夏不以为意的瞥了一眼那热汤,并未动口,只是闲来无事的捻了捻佛珠。 “大哥哥,我听话本里说,江湖里的那些大侠都是武功盖世,无所不能的,是不是真的啊?”那小萝卜头个子不高,倒是古灵精怪的紧,三下五除二便爬上了高凳。 江槐夏见他好奇的紧,轻轻笑了一下,揪住他的后领,便脚尖轻点上了院墙。 那小子见自己飞起来了,惊的瞪大了眼,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江槐夏松手把他丢了下去。 “自然是假的。江湖可不是好孩子该来的地方。”江槐夏眼里云雾缭绕,不知在想些什么,足尖轻点便又落了地。 谁知那小子丝毫没有害怕的情绪,倒是更加狂热了,冲过去抱着她的腿道:“大哥哥,你太厉害了,我要拜你为师,做大侠!” “……”江槐夏冷着脸想把这抓着自己腿不放的小屁孩拽开,没想到他拽的更紧,一边抱着不放一边喊:“你不收我,我就长跪不起。” 江槐夏感觉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跳,这熊孩子到底是听了什么话本啊,都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起来。”江槐夏冷冷道,在暴走的边缘忍耐。 “我不!”那熊孩子估计是觉得自己很是虔诚,面上颇有些自得的情绪。 江槐夏脸黑如锅底,伸手便把他拎了起来,按在腿上就是一阵招呼,一边打一边轻声细语的微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大侠,我是个大魔头,专门打小孩的。” 很快那小子被吓的直扑棱,哇的哭了起来。“爹,娘,快救救我,大魔头打小孩了!”见到自家大人来了,他嚎的更是放肆。 江槐夏闻声抬头,与那对被惊动的夫妇面面相觑。见两人脸色颇为难看,她感觉似乎有点不妙。 “寒舍屋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还请阁下令择住处。”那男子上前把那哭的凄惨的小豆丁捞起来,随即冷声道。 “呃……”江槐夏见这显然是逐客的架势,脸色有点臭,只是一言不发的望门外走。这该死的熊孩子,要是被她遇到,下次一定再逮了揍一顿。 虽说,此番她完全不必惧于这些不懂武功的普通百姓,便是杀了他们夺了这屋子,怕是也无人知晓。但江槐夏有自己的底线,还不至于和这个熊孩子见识,这些无辜的人,她不会动手。 想着,她走到了那间破庙。 月光如银,她远远便看到了一抹白色。心里莫名一阵慌乱,她像见了鬼一样的掉头便走。 一转头,便见慧悟站在她跟前几步,神色淡淡的望着她。 “……”江槐夏吓的差点坐在地上。刚刚还在身后几十米的,怎么一下子就到了面前,真的不是闹鬼吗?稍微平复了下心情,再一回味,不知怎么的,她感觉有点难堪。先前她信誓旦旦,可以找到住处,没想到悄咪/咪跑到这破庙都能被他撞上。难不成这和尚还学了几手道士的本事,能掐会算?她暗暗吐槽着,不由感慨这大和尚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这么远的距离弹指便到了眼前,哪怕她突破了一流,也是做不到的。 不过……既然他有这么高的实力,零七又是怎么把舍利盗走的呢?江槐夏心里古怪,想了一会儿没想出头绪,便也放下了。 “是恩人大哥!”上午那少年见到江槐夏,眼前一亮,连忙殷勤的跑了过来。他本是一个弃儿,被老乞丐捡回来养大。可以说没有老乞丐,就没有他的今天。这不老乞丐得了病,没钱治病买药,还好遇到了这两位好心人。 江槐夏闻言老脸一红,区区一两银子,对她实在算不了什么。她习惯了被人追杀唾骂的日子,乍一听这称呼,倒是说不出的古怪。 那少年很快便麻利的给江槐夏铺了一层平整的草垫,刚想招呼,脸上露出一丝窘迫的神色:“条件简陋,恩人大哥不要嫌弃才是。” “不嫌弃。”江槐夏心里一热,报以一笑,走到他身边又塞给了他一锭银子。 那少年有些呆滞的看着江槐夏,望着那银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长身体的时候,多买点有营养的,莫要亏待了自己。”江槐夏轻声道,生怕吵醒了早已入梦的众人,随即自顾自的合衣躺在草垫上闭上了眼睛。这草还真是扎人啊,她暗想。 半梦半醒之间,她的鼻翼间似乎闻到了一股烟火的香味,安心又舒适,便是紧蹙的眉心也舒展了些。 慧悟摇了摇头,轻轻把她抱起,在草垫上铺了一层僧衣,又轻轻把她放下,没曾想,离开的时候,自己的衣摆却被她拽住了。慧悟怔怔看了江槐夏半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再一回神时,他便已轻轻把衣摆从她手心里拽出来,静静盘坐在 分卷阅读13 墙角合上了眼。 第10章 赏剑大会 江槐夏醒来的时候,破庙里只剩下了几个病的走不动道的老乞丐,其余相对健壮的,都出去乞讨了。他们幼时,正值壮年的乞丐养他们;而现在,曾经壮年的乞丐老病时,他们也养老乞丐。想是生命本就是一个轮回,此消彼长,却又生生不息,江槐夏有些感叹。 见慧悟在给一个腿腐烂的老乞丐上药清洗,神态从容安定,眉目里还含着慈悲,江槐夏眨了眨眼,一瞬间觉得他的面容与那破庙缠着蜘蛛网的佛重合了。 嗯?江槐夏感觉手下的质感好像不太对,低头一看,自己身下竟是垫着一件玉色的僧衣。是谁的不言而喻。江槐夏面色有些古怪,若有所思的盯了慧悟半晌,随即起身把铺在草垫上的僧衣拿起来掸了掸草屑,叠成了方块放好。淡淡的香火味在鼻翼间缓缓绽放,悠悠袅袅,江槐夏有些恍惚,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看不懂这个大和尚。 慧悟感觉到江槐夏探究的目光,转身淡淡看了她一眼,面色平和安宁,把江槐夏心里那点别样的心思一下子驱赶的无影无踪。“醒了?” 瞥了一眼从屋缝里倾泻的阳光,江槐夏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点心虚。这大和尚明明也不凶啊,为啥自己说不出来的怕他……怔怔的接过慧悟递过来的油纸包,江槐夏木然的打开咬了一口。 竟然是肉馅儿的!江槐夏震惊的看着慧悟,脱口而出:“你个假和尚,居然吃肉包子!” “……”慧悟手上一顿,差点把手里的药水打翻。他虽是出家人,却也并非迂腐古板之人。众生平等,无论草木虫鱼都是生命,茹素吃肉在他眼中其实并无不同。况佛教所言的荤,最初乃是指葱蒜一类有气味的菜,现虽一般说肉类,他也一样遵守。没想到他看众乞丐辛苦,身体虚弱,特意买来给他们补身体的肉包子,竟然被这女施主教育了。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并未解释自己吃的是从庙里带出来的干粮,只是继续给那群老乞丐清洗伤口,让江槐夏好生没趣。 这大和尚真不好玩。江槐夏心里嘀咕,恶狠狠的咬了口包子,心里却是一暖。 …… …… 一晃便到了四月二十一,纵剑山庄门口早已人流如织。江湖各地的高手皆应邀而来,平日难得一见的人物,在此随处可见。江槐夏有些感叹,这纵剑山庄不愧是铸造武器的名门,单这号召力,便是一些门派都难以企及的。 “你可听闻,今年这赏剑大会与往年有所不同?”那人虽是压低了嗓音,但江槐夏听着却是一清二楚。 “有何不同?” “我听说今年的赏剑大会并非往年的竞价拍卖,而是一场武学盛事,取这三十岁以下年轻一代第一人,赠予纵剑山庄庄主的巅峰之作‘千叶剑’,可谓是大手笔。” “嘿!你还别说,虽然我长得急了些,但今年才二十八。” “你可就拉倒吧,我听说此次赏剑大会,便是紫无极也来了。咱们哪,也就个看戏的水平。” 江槐夏心头一动,这千叶剑,可不就是自己此番的目标吗?只是……在这么多高手众目睽睽之下,夺取千叶剑,当真是可以完成的任务么?她有些头痛的捏了捏太阳穴,转念想起那零三接取的刺杀纵剑山庄庄主的任务,倒也不紧张了,反是兴致盎然的想,他该怎么动手。 入夜,冷月如钩。 江槐夏懒洋洋的蹲在墙头打着哈欠,透过阴翳的树影,可见众人觥筹交错,更有胡人美姬穿梭在酒席之间,开始布菜。 “各位!此番诸位瞧得起我辛某人,来参加赏剑大会,鄙人不甚荣幸,便干了这杯酒,聊表谢意。” 众人见此,也都给面子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某人也知诸位是为了千叶剑而来,废话也不多说,诸位若觉得自己有能力的,可上演武台来比划一二,千叶剑属于最强者。” 众人一听,一下子振奋起来,他们此行可不就是为千叶剑而来的吗? 很快便有一个年轻人跳上了高台,朝台下众人一礼:“在下逍遥门戴天一,实力浅薄,厚颜上台,还请各位指教。” “白虎帮倪鸿志,前来领教阁下高招。”一个赤膊着上身,拖着流星锤的壮汉猛地跳上台。沉重的流星锤砸在地上,溅起了少许灰尘。 “请。”戴天一平举长剑,拱手道。 “阁下可要小心了!”倪鸿志也不客气,拎着流星锤便是一锤砸来。流星锤裹挟着巨大的力道,隐隐传出破空声。在场的老一辈见状微微点头,这孩子的力道已经可以媲美一些一流高手了。 面对砸来的流星锤,戴天一脚踏逍遥步,轻松躲开。逍遥派以轻巧俊逸的身法闻名,此时一见,确实名不虚传。 看上去是那倪鸿志一人在出手,流星锤甩的虎虎生风,细看则可以发现,长久的僵持下,他的体力明显不支,而那戴天一却是气定神闲,汗都没出。 见敌人就像滑不溜秋的泥鳅,连衣角都摸不到一下,倪鸿志的心里不免 分卷阅读14 有些烦乱,手里的流星锤更是咄咄逼人。 没想到那戴天一见此,不仅不退,反是笑了,踏步近身。再一回神,那长剑已是架在了倪鸿志的脖子上。 “我认输。”倪鸿志见长剑横在脖子上,只得苦笑投降,跳下了高台。 “桀桀桀,这种盛事怎么能少了我万毒谷。”一个侏儒爬上了高台,圆滚滚的身子好不滑稽。 众人面色一变,万毒谷以毒闻名,行事诡秘莫测,可谓是下三滥的代名词,一向为众门派所不耻,没想到他们竟然也来了。 “辛庄主广邀天下豪杰,我万毒谷可是庄主下帖请来的,是吧,辛庄主?”那圆滚滚的侏儒声音嘶哑难听,让人头皮发麻。 “不错。”出人意料的,辛高卓并没有否认,而是无视在场众人的怒目而视,高声应道,引得众人很是不满。场面开始有些骚动,但终究没有人站出来发声。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么逍遥门高徒,请吧。”那圆滚滚的侏儒冲戴天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很是得意的勾了勾手指。 第11章 锦衣夜行 “请指教。”戴天一并未因为对方的身份而大惊失色,而是很客气的一礼,随即脚踏逍遥步,手中长剑轻点,三道气劲便直朝那人几处要害而去。 没想到那侏儒虽是一副圆滚滚的身材,伸手倒是颇为灵活,随意一闪,便躲过了那三道气劲。“小子,这种程度,可是伤不到我的”,说着,他的手中飞出几根牛毛细的银针,笑呵呵的便是一击杀招。 万毒派以毒闻名,这针看似毫无杀伤力,但这上面定然淬了剧毒,若是不小心受了这针,估计性命难保。 戴天一也知道这一点,长剑一荡,银针尽皆落地,扎在地上发出“呲”的腐蚀声,让人毛骨悚然。 “哟,倒是小看了你个小娃娃。”那圆滚滚的侏儒见此,从腰上取下一个葫芦,拔下软木塞。霎时,一片黑风朝戴天一席卷过去。仔细一看,那黑风竟然是一群细小的黑色虫子。 “无影虫!”众人脸色大变。据传,无影虫形如黑风,所过之处,皆是白骨,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这少年危险了。 戴天一听到台下的惊呼,脸色微变,连忙跳下高台认输,没曾想那无影虫还是追着他不放。 “你别过来!”众人见那无影虫追着戴天一,脸色大变,不仅没有人愿意出手救他,反而叫他离他们远些。 “师父救我!”戴天一想求助自己最敬爱的师父,没想到他师父竟然背过头去,不再看他。他有些绝望的闭眼,朝着远离人群的空地跑去。 忽的一个金光闪闪的身影飞出,只一掌,那黑色的虫子便开始消融,很快便化为一片虚无。“施主此举有些过了。”今天的慧悟没有平日的平和,是江槐夏从未见过的庄重严肃。 那侏儒见自己的宝贝就这样被人一掌毁了,又惊又怒,却终究没敢说什么,冷哼一声,便跳下了高台。 “普化寺大师果然名不虚传。”众人这才注意到慧悟,一个个上前恭维。 慧悟并未回话,面色不悲不喜,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身上的金色佛光早已消失。若不是刚才众人看到他出手,定然以为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和尚。 短暂的安静后,上台的是一个手持长刀的男子。虽是二十八九岁的模样,但那眼里的风霜和沉稳,倒像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上台以后,他也不讲话,只是抱着他的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是……刀魔周远!没想到他也来了。”有人在下面小声议论。这周远是个刀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爱刀到了极致,他不善言辞也不喜言辞,旁人找他说话,他也不理,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的擦着自己的刀。或许正是因为这种专注,他的刀,快若惊鸿,一刀定生死。 又是一道身影跃上高台。只见此人闲庭信步而来,手上盘着一黑一白两个铁球,披散着头发,一副洒脱不羁的模样,见到周远只是轻松的勾唇笑着拱手:“在下阴阳手吴罡,还望阁下手下留情才是。” “周远。”周远惜字如金,轻轻抚摸着刀背,便听一声厚重的嗡鸣声,一刀黑色的刀影重重朝吴罡而去,几乎把他完全笼罩进去。 吴罡稍微正色,双手结印,手上一黑一白两个铁球飞到空中,以一种玄奥的轨迹运转,硬接了周远一刀。没有意料之中的惊天动地,只是轻轻的一声“啵”,那刀影竟然就这么消弭于无形了。 周远一愣,面上却露出了些喜色。他爱刀如痴,经常一刀便可击败对手,实在是难以施展全部的实力。此时有个最好的对手,当真是一快事。以雷霆之势砍出九刀,周远的气势越来越强,九道巨大的刀影凝聚成平平无奇的一道刀光,朝吴罡飞速斩去。 吴罡面色一变,手上两仪印转为八卦印,一身内力汹涌而出,衣袍鼓荡,在风中猎猎作响。 “嘭。”似乎有什么破裂的声音,八卦印消磨了大半的刀光,却终究没能彻底挡住。一黑一白两个铁球被震的飞了出去。吴罡 分卷阅读15 脸色大变,在空中翻滚了一下,险而又险的躲过了那道刀光。再一看,那石头做的擂台上,已是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我认输。”吴罡吸了口冷气,没有了之前那幅轻松随意的姿态,干脆利落的跳下了台。 “多谢。”没想到周远竟然也紧跟其后的跳下了台,似乎领悟到了什么,抱着他的剑到他的座位上闭目沉思去了。 良久,都没有人上台。 “……”纵剑山庄庄主脸色有点难看,这千叶剑还送不出去了不成?望了望那个坐在角落里喝着酒、毫无上台意思的紫衣少年,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不知紫无极少侠可有兴趣上台一试啊?” “没兴趣。”紫无极斜斜觑了他一眼,给旁边的小姑娘夹了一筷子豆腐。他本是对千叶剑好奇,过来一观,没想到却是个没人要的,也不过如此。既然这样,他自然也不感兴趣,懒得上台像个猴儿一样的耍给别人看。 辛高卓被噎的无话可说,只得宣布千叶剑归周远所有,说罢朝旁边的管家招手示意了一下。 很快,有几个金衣女子一齐出现,开始吟唱起悠远的歌谣。 这几个金衣女子身材火辣,眸里含情,身上的金粉闪闪,既是危险又是诱惑。 那歌谣很是奇怪,特别是那调子,不像是中原的曲子,反是有一股子豪迈的大漠风情。不过这大漠风情没有维持多久,这曲子便瞬间一变,变得火热而大胆,极富挑/逗的意味。 一股暗香悠悠袅袅的弥漫,如同兰花缓缓绽放。 众人都迷醉了,一个个的趴了下去,很快不省人事。内力深厚的几个虽然还没晕,但是眼前已是有些迷离了。“你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 “没什么,让你们睡一觉而已”,辛高卓冷笑一声,看着眼前的人一个个倒下,索性也懒得伪装了,“千叶剑自始至终就是个局,此番我不过是帮鞑靼将中原武林一网打尽而已。” “你!”那人虽然气结,却终究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也像其他人一样,软倒下去。 江槐夏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讲什么,但是看到这么多人倒下去,心下也知晓情况不妙。含着一颗丛榕所制的解毒丹,江槐夏打算飞身而出,没想到却被人按住了肩膀。 强忍着想要惊呼的冲动,江槐夏开始打量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人。只见此人容貌冷峻,一股子杀气萦绕在身侧,一看便知是杀了不少人的。与江湖人不同,这人身上带着一股贵气,幽深的黑色瞳孔里透露出对生命的淡漠。一身得体的大红飞鱼服不仅没有使他看起来有丝毫的违和之感,反是将他衬得更加不容侵犯,腰上别着的一把绣春刀,从光滑的刀柄看,估计是收割了不少人命。 他是锦衣卫!而且还不是一个普通的锦衣卫! 锦衣卫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因为鞑靼? 江槐夏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第12章 世事如棋 很快,所有一流以下的全部失去了意识。一流高手虽然勉强还保持着意识,但却也都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就在江槐夏以为,辛高卓要对众人下手的时候,原本在他身边恭敬站着的管家,竟然突然拔刀刺向了辛高卓的脖颈。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江槐夏还没反应过来,那方才还冷笑得意的辛高卓,竟然就这样倒地死了! 那群金衣女子本是唱着歌,见出了人命,一下子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一声,四散跑开了。 江槐夏脑中混乱的一瞬,忽的反应过来,这件事应该是杀手零三搞的鬼。不过,他既然把人迷晕了,想必别有企图。江槐夏眯眼想着,忽的瞥到下面一只手撑着桌案,却依旧坐的挺拔的慧悟,眼里的冷意一下子更甚了。 不出所料的,一个周身笼在黑色斗篷里的老者慢慢悠悠的从黑影里走出。手里的拐杖敲在石板上,发出清亮的“哒哒”声。 那些仍然强撑的一流高手,面对这场上的反转都有点懵,但却也明白,眼前这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皆对他怒目而视,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那黑衣老者似乎熟视无睹,只是招招手,方才那杀人的管家便软倒下去。一道黑气从那管家的印堂飞出,化作一个厉鬼,恭敬的站到了那老者的身后。 江槐夏惊的后背有些发凉。从前她不信鬼神,一直对鬼神之事嗤之以鼻。后来一次佛珠显灵,她也不过看到些隐隐绰绰、无比脆弱的灵魂。与那些不同的是,这个鬼魂浑身阴气森森,长相丑陋,竟然还有附体、蛊惑人心的本事,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呵呵呵,小老儿我本日最恨你们这些秃驴,灭我小鬼,欺我同道,当真该死。”那黑衣老者缓缓朝慧悟走去,语气阴森可怖,隐隐还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看着额头沁满了汗珠的慧悟,面色一脸平静,丝毫没有他想要看到的痛苦之色,他怒意更甚,挥手又召出几个厉鬼朝慧悟而去。 “不知普化寺的高僧被厉鬼分食而死,这个消息传出去,该是多么有趣呢?”那 分卷阅读16 黑衣老者冷笑道,语里满是挑衅得意之色。 此番他接取任务,杀这纵剑山庄庄主,早早便安排了一个小鬼附了他管家的身,却意外知晓,这辛高卓竟然接到了鞑靼的密信。信上说,只要他将中原武林的年轻一代高手一网打尽,便给他十大名剑太阿的图纸。 辛高卓虽然有心,但自然是没这个胆子的,故而看过了便也就放下了。 他知晓此事以后,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派那小鬼在辛高卓身边,不断说服他。 由于那管家几十年兢兢业业,辛高卓对他也颇为信任,几番说服之下,也微微动了心思。 利用这股欲望,加之鬼术的蛊惑,辛高卓渐渐失去了理智,成了他玩弄于手掌的一颗棋子,当真有趣。他喜欢这种玩弄人心的感觉,这秃驴也算得一个意外收获。 眼见慧悟要被厉鬼包围吞食,江槐夏不假思索的飞身而出,朝慧悟扑了过去。 可终究距离太远,江槐夏这一下还是没能来得及赶上。就在江槐夏以为慧悟要不妙的时候,一道耀眼的金光放出,一座巨大的佛陀法相凭空出现,将慧悟包裹其中。方才还凶恶的厉鬼,一下子被清空了一大片,发出凄厉的惨叫,散作白色的光点,飞入慧悟的头顶。 江槐夏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却见那金光忽然消失殆尽。鲜红的血液缓缓从慧悟的嘴角流下,慧悟面白如纸,终是没能撑住,瘫软倒地。 该死!江槐夏连忙上前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疗伤药,随即起身,飞身便是要朝那黑衣老者而去。 “别去。”耳边传来慧悟低哑的声音,气若游丝,是江槐夏从未见过的虚弱。江槐夏顿了一下,随即敛眸飞身而出,手中匕首直冲那黑衣老者咽喉。 那黑衣老者见自己养的小鬼,竟然一下子死了大半,脸色很是难看。看着这不自量力、飞身而来的红衣女子,他有些不屑的抬起手里的拐杖。霎时,鬼气森森,各种撕心裂肺的声音朝江槐夏压来。 面对铺天盖地的鬼魂,江槐夏面色不变,内心是一潭死水的沉寂,直奔黑衣老者本体。手上的佛珠金色的佛光淡淡,却是稳如泰山的将江槐夏整个人包裹其中,把所有厉鬼隔绝在外。很快江槐夏便到了那黑衣老者面前。 那零三本来并没有把江槐夏放在眼里,见江槐夏竟然无视他一众鬼魂近身,一下子开始慌张了。他虽然实力高强,那也是建立在他的鬼魂大军之上,论及近身搏杀,他在一流高手之中绝对是末流,甚至擅长搏杀的二流巅峰便可以轻易将他斩杀。他慌忙的举起手里的拐杖,想要召集他的一众厉鬼,可泛着幽幽黑光的匕首已是到了眼前。 鲜血四溅,喷射在江槐夏的脸上,滚烫又炽烈。江槐夏漠然的摘下他的腰牌,走上高台,拿起了那柄祸端之源,便缓缓朝慧悟走来,一身张扬的红衣在风里飞舞,血迹斑斑,也不知上面沾染过多少人的鲜血,便是脸上也沾染着血污。 “大师,我说过,我不是个好人。”江槐夏并没有去扶起瘫倒在地的慧悟,而是居高临下的站的笔直,语里满是疏离和淡漠。她并不想让慧悟沾染到血污,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是那莲座上宝相庄严的佛,不该被亵渎,也不该……对她这样的恶人多费心思,她受不起。 “一切众生,从无始来,迷己为物,何苦来哉?”慧悟艰难的支撑起身体,眼里是说不出复杂。 “迷不迷我不知,我只知道,在最苦的时候,佛没有渡我。”江槐夏冲慧悟一笑,随即轻轻的踮脚,掠上了院墙,留下一个洒脱的背影。 江槐夏走后不久,一群锦衣卫便横冲直撞的进了纵剑山庄。一番搜查之下,辛高卓私通鞑靼的密信很快便被搜了出来。 “报,同知大人,密信已经找到。这群人该如何处置?”一个别着绣春刀的青年人拱手汇报,看那跃跃欲试的模样,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思。 “我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思。这群人,你们一个都不许动。”褚正青的声音清冷严厉,伸腿便把那人一脚踹倒在地。江湖人一向自诩清高,瞧不起他们这些“朝廷鹰犬”,他的手下有些想法是正常的。只不过,若是真任由他们胡来,怕是要出大乱子。他的属下可以乱来,他这个同知可不能糊涂。 最重要的是……他总觉得,方才这个小姑娘,他似乎在一个陈年卷宗上看到过。 第13章 夜半道别 一身血污的江槐夏不好去别处,只得隐匿身形叩开了那药店的大门。 “大人,您这是……”此时早已夜禁,那老头本来都打算休息了,这时被人叩门,心里自然是百般的不满,都打算破口大骂了。可见到江槐夏那冷厉的眼神和一身血污红衣,他一下子吓精神了,连忙恭敬的把江槐夏往内引。 江槐夏冷冷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道:“给我准备些热水,其他的不是你该问的。” “欸,好。”那老头吓的冷汗都要下来了,连忙派人着手安排。总部的这些杀神当真是可怕,一个眼神差点就把他吓的跪下,还有这一身血 分卷阅读17 污,也不知是何人遭了秧,真是倒了血霉。 懒洋洋的靠在内堂的椅子上,江槐夏“哐啷”一下把腰际碍事的千叶剑丢到地上。“交任务。” 那老头一听交任务,一下子精神了,连忙精神抖擞的上前,把那柄剑轻轻从地上捡起来,还特意拿软布擦了擦。这可是纵剑山庄庄主最得意的神剑,怎么能这么乱扔呢,他可真是心疼啊。听说这千叶剑乃是年轻一代第一人的战利品,也不知这尊杀神是怎么弄到手的,这实力,当真是深不可测啊。他暗自庆幸自己没惹她不快,不然就是被一刀劈了都是白死。 校验一番后,他啧啧感叹这柄剑却是吹毛断发,无比锋利。他仔细的把剑收入子夜阁秘制的千金匣封存,然后郑重的在那任务清单上盖了个章。 “大人,这是这个月的份例。”那老头确认无误后,在后面锁好的抽屉取出一个通体黑色的瓷瓶递过来。子夜阁每个月的解药都是在完成这个月的任务后发放,这个月江槐夏完成的倒是很早。 “嗯。”江槐夏似乎觉得自己一只手端着茶杯不好拿,随手把那零三的腰牌丢在了桌上,也不细看,接过那瓷瓶便纳入怀里。 虽说有佛珠在,这噬心蛊对她没什么伤害,但若是一不小心噬心蛊被佛光焚烧殆尽,自己去总部大概就要被人怀疑了。 那老者本没在意,忽的发现那被随手丢在桌上的竟然是零三的腰牌,一下子惊的说不出话来。子夜阁前十的杀手,在他眼里那都是无所不能的神人,最低都是一流高手的水平,更何况这位主儿手里这个还是第三的。这等人,竟然……也会死?要知道,子夜阁前五位的杀手已经约莫十年没有换人了。 “大人,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看……”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从后面走出来,小心翼翼的看着一身是血的江槐夏。 “带路吧。”江槐夏收起腰牌,语气不自觉的温和了些许。 一番梳洗后,江槐夏并未在子夜阁的分部停留,而是径直去了那间破庙。 先前她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只因她并不想让他多看沾染鲜血的她。可一思及要去往子夜阁的总部认证前三的身份,可能要许久见不到他,她还是想和那个大和尚告个别。 远远的,她便看到了那团白色的身影。也不知慧悟是怎么回来的,江槐夏只知道她看到的慧悟气息有些萎靡,靠在墙角,似乎昏睡了过去。月光如银,照在他的脸上,更是多了几分出尘的意味。 江槐夏没有出声弄醒他,只是深深的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她这种从小缺乏别人关爱的人,真的见不得别人对她有一点点好。这大和尚对她或许只是兼爱众生的悲悯,可她却不可避免的有了些别样的心思。这样的她,她自己都有些唾弃。她就像那臭水沟里面的烂泥,一身污浊,却向往那天上清亮的月亮。可月亮毕竟高洁,岂是自己可以沾污的呢?她垂眼落寞的摘下了手里的念珠,想把它套在慧悟手上,却一不小心撞入了慧悟幽深的眸子里。 “……”江槐夏有些僵硬的握着佛珠,半天没敢有所动作,一种诡异的心虚在她心里蔓延开来。 “你来了。”慧悟语气淡淡,可她总觉得慧悟是特意来这里等她的。 “嗯。”江槐夏低低的应了一声。不知怎么的,她有点难过。这几日,她天天来这破庙过夜,竟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许是悠悠袅袅的香火味让人安心,一向睡的警醒的她,居然也能睡的死沉,便是身下被垫了僧衣都不知。想着,她不自觉的勾了唇角,却又很快的情绪低落了。 “施主,你的救命之恩已经报了,实在不必再因为贫僧卷入舍利一事中。”慧悟没头没脑的讲了这么一句,让江槐夏心头一跳。并没有她曾经以为的如释重负,她感觉自己的心空了。是啊,两不相欠,大抵也就没有交集了。 一丝苦涩的笑容一闪而过,江槐夏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扬眉道:“大和尚,我答应过的事情,定然会做到,你等着吧!”江槐夏恶狠狠的往慧悟怀里丢了一瓶解毒丹,便欲飞身离开。 嗯?怎么没飞起来?一阵浓郁的香火味将她包围,她感觉脖子上多了个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块木雕的无事牌。回头望了一眼慧悟,江槐夏迷惑的眨巴了一下眼睛,却见他目光平和的看着自己。 “喂,大和尚,你再这样,我可就要赖上你了。”江槐夏眯眼笑的放肆。 “……”慧悟抿了抿嘴,没做声。他没想到,十几年前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十几年后竟然这么外向。不过他倒并没有露出什么窘迫的神色,一脸平和包容。那眼神……江槐夏总觉得,他像是在看待后辈? 见慧悟并没有什么反应,江槐夏虽是有些失望,但也没敢再放肆,纵身飞走了。 从代县到南直隶徽州府歙县,约莫三千里。江槐夏不习惯坐马车,总觉得浑身被颠得散架,故而只得选择骑马从官道去。只可惜,她暂时没能弄到一匹顶好的战马,江槐夏纵使疾驰一天不休息,也不过能行□□十里。这般算来,至少也要有一个月,才能到达。 分卷阅读18 不过她就不是个亏待自己的性子,并不打算疾驰而去。 毕竟下个月认证成功以后,她再也无须每个月固定完成任务,只需偶尔完成几个高难度的任务即可。 准备好几日的炊饼和水袋,江槐夏便懒洋洋的上路了。 树木葱茏,土路平整,江槐夏感受着初夏的凉风,发丝飞扬,一身红衣飞舞,看起来潇洒欲飞。 若是靠近些,可以听到江槐夏在低骂,这该死的马颠的屁股可真疼啊!早知道骑驴了。 第14章 神棍误国 初夏的天气总是那般阴晴不定,江槐夏方才骑了十里路,天便有些阴了。看那滚滚乌云,黑压压的一片,江槐夏暗道不好。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泥路边仅有树木林立。若是骤然大雨倾盆,便是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叹了口气,江槐夏决定纵马去最近的井沟村碰碰运气。 到井沟村的时候,江槐夏一身已经是湿透了。轻轻叩开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个老妪。 “闺女,这么大雨你咋还在外面哪,快进来。”见江槐夏一身湿透,那老妪连忙引江槐夏进去。 江槐夏仔细盯了那老妇半晌,勾唇轻笑了一下,也不客气,大摇大摆的往屋里走去。 屋里是很朴素的打扮。灶台里的稻草和树枝丫摆的齐齐整整,铁叉靠在墙上,簸箕里是刚刚清理出来的草木灰。灶边有个猪食桶,一张方桌摆在一边,桌上还扣着上午吃剩的白粥。旁边是拼在一起的几个长凳,再往里是个柜子装着碗筷什么的,江槐夏没再细看。 “闺女啊,我看你身上也湿透了,不如先找件我的旧衣服,将就换一下。”那老妪似乎很久没见生人,热情无比。 “谢谢大娘。”江槐夏笑的眉眼弯弯,眼里尽是兴味。 没想到这乡野之地,竟然也有这么危险的人。江槐夏忍不住在心里嗤笑一声,脸色变得更冷。这老妪面上看起来如此苍老,脖子上竟然没有任何的皱纹。更有趣的是,她的手上虽然弄了些皱纹,但是虎口、指尖等处竟然没有丝毫的老茧,当真是把她当傻子糊弄了。江槐夏眯眼,她倒是想看看,这人到底想做些什么。 很快那老妇便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套老旧满是补丁的衣服。“闺女,你先换衣服啊,我去给你烧锅热水暖暖身子。” 江槐夏笑容满面的接过,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手指却不动声色的开始摸索。呵,果不其然,这衣服里竟然藏着毒针。江槐夏心里冷笑,不动声色的把那毒针收入袖子,开始换衣服。“哎呀,什么东西,扎到我了。”江槐夏佯装吃痛,惊呼了一声。 果不其然,那老妪面上露出些喜色,却是还担心毒力不够,没办法一下子毒死江槐夏,装模作样的道:“哎呀,都怪我老糊涂,缝补衣服的绣花针居然忘记拿下来了。” 江槐夏见她已经对自己不利,也懒得再和她演戏,冷笑一声,挥手便把那淬毒的银针对准了那老妪的脖颈。“说吧,之前的老妪哪里去了。你对我施毒又是什么目的。” 那老妪吓的站都站不稳,抖的跟筛子一样,冷汗直流。“那,那老妪被我杀了,面皮被我取了做□□。我,我只是听说,你杀了零三……想过来碰碰运气。”她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声音细弱蚊蝇,几乎听不到了。 江槐夏想着那老妪被杀,面皮被做成□□就一阵想要作呕,目光冷的几乎可以杀人。她想杀自己便也罢了,竟然还杀了无辜的老妪,真是不配做人。笑眯眯的把那根银针扎在她的脖子上,江槐夏眼里冷意更甚,拿起匕首便开始划她的面皮。鲜血刺目,江槐夏笑的如同恶魔。 这世上有百般罪恶之人,他们欺负良善无法反抗,便让她做这更恶之人,恶人自有恶人磨。 很快那人便嘴唇发紫,倒地死了。 江槐夏面无表情的拿起那件旧衣服擦了擦沾满了鲜血的匕首,将那人的尸首丢在了这滂沱大雨里,然后认真的清理了屋里的血污,靠在灶台里面的稻草堆里睡着了。 雨哗啦啦的下着,门外雷声滚滚,有如天塌。在睡梦中,江槐夏蹙了蹙眉心,团成了一个球,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再一次醒来时,大概是下午,门外雨依旧没停,虽是没有之前的大雨滂沱,但小雨还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江槐夏有些担忧的看着门外,她总担心这雨下个没完,影响了她赶路。 “大娘,阿爷让我来看看,你家漏雨了吗?”远远的,一个壮汉淋着雨远远喊道。 江槐夏一听这声音,眉头微蹙,压着嗓子喊道:“劳你们家关心了啊,我这儿没事儿,好着呢。” “好嘞。那我就回家去了啊,晚点给你送几条鱼来,我下河摸的。”听江槐夏这么讲,那汉子也没多想,掉头回去了。 乡下人淋点小雨是常事,不兴打伞。江槐夏默默感慨此地民风淳朴,却又不免情绪有些低落。那真正的老妪已经死了,因她而死。 冒着细雨,江槐夏选择了上路。因为她实 分卷阅读19 在不知,该如何面对那汉子真挚的笑脸。虽说她的易容之术鲜有人能及,可她不想再骗他。 很幸运的是,在入夜之前,江槐夏赶到了一个小镇,找到了一家客栈落脚。 虽说这小店地方偏僻了些,但这蒸肉当真是一绝,口感绵密,肥而不腻,当真是让人回味无穷。想着那吃了两顿的炊饼,干巴巴难以下咽,江槐夏默默感叹,这才是人该吃的饭啊。 “姑娘,小店今日人有些多,可否劳驾您与这位道长拼个桌?”江槐夏吃得正尽兴,那小二跑过来和江槐夏商量道。 “好。”江槐夏吃的正欢,懒得抬头,随口答应了。 一番风卷残云之后,江槐夏满足的靠在椅背上休息,忽的瞥见,这人面前竟然只有一份水煮青菜! 许是被江槐夏那古怪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那男子有些窘迫的拱手,道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江槐夏这才注意,此人一身青衣,头上戴着网巾,俨然一副道士的打扮。 江槐夏心底是瞧不起道士的。当今圣上迷恋道教,不勤朝政,反是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四处收集灵药炼丹。更可笑的是,他自己信道便罢,还要求群臣一齐信道,提拔了一大批奸相严嵩这样,善于写青词,歌功颂德,吹捧上天的官员。 对于这样一群,扰乱国家的神棍,江槐夏自然是毫无好感,便是看向那男子的目光都变冷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和尚跑路了,道长来啦! 第15章 回子夜阁 用完晚膳,江槐夏便上楼寻到自己的房间合衣入眠。一夜好梦,倒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给蹭破的大腿内侧上了点药,江槐夏决定不再受罪,出去找辆马车。在江槐夏重金利诱下,那群本来不大乐意走远路的汉子一个个争着抢着给江槐夏赶车。 最后,江槐夏随便选了一个模样老实的,并随手把之前买来的那匹马送给了他。 见那汉子竟然这般好运,周围人不由羡慕不已。 坐车的日子总归是有些无趣,江槐夏是个嘴闲不得的,懒洋洋的靠在车厢上,吃着先前买的果脯,偶尔倦了,也掀起帘子看看外面。 虽然这汉子车驾的很稳,但这土路经了大雨,颇有些泥泞,还是不免有些颠簸。不过一个时辰,江槐夏便觉得有些不适,只得苦着脸把头靠在窗边。马车疾驰,呼啸的风倒是把她吹的好受了些。她眯着眼靠在窗边,一副恹恹的模样,眯着眯着竟也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马车还在颠簸着行驶,江槐夏撩开了帘子,看了看外面飞速后退的树木,头又不由的有些晕。 突然马车忽的急停,江槐夏被猛的一颠,差点没吐出来。 “怎么回事?”江槐夏脸色有些难看的掀开门帘,却见一群手持锄头钉耙铁锹各式农具,强作凶悍的大汉拦在马车前面。 寻常人长途赶路,皆是走官道,只因官道宽阔平坦,不似那些小道泥泞偏僻,容易迷路。故而那些劫财的,时常在官道两边守株待兔。江槐夏曾经听说过,却也没曾想到,自己居然也能遇到这等有趣的事。 “哟,还有个娇娇滴滴的小娘子。”其中一个见到江槐夏,冲着江槐夏吹起了口哨。 “二弟!”旁边一个大汉皱眉。他们一众人原本皆是没有田地的佃户,因难以生计这才聚在一起做这劫财的勾当。可不论如何,这害人性命,毁人清白的事,是万万不能做的。他这个二弟其他都是,就是为人太过好色了。 那大汉虽是好色,却也对这位大哥很是尊重,也不吹口哨了,只是安静如鸡的站在一旁。 江槐夏有些乐了,这伙人可真是有趣。截人钱财,却又不伤人性命,倒也不失为一条好汉。虽说他们行为终究不端,可这世道,若是能够有口饭吃,谁会放弃安生的生活,来做这劫道的事呢? 就在江槐夏打算跳下车时,驾车那汉子一下把门帘扯上,身子挡在门帘前面,从怀里拿出江槐夏给他的所有车钱递给了那群人。“大哥,我身上就这么多了,您看……我们可以走了吗?” 江槐夏被按回车厢的时候还是懵的。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当做弱者保护,感觉……似乎还不赖? 那群人见这钱袋沉甸甸的,也不假装凶悍了,连忙四散到了一边,一个个眼巴巴的盯着钱袋出神。这么多钱,应该可以让家里那能吃的臭小子吃饱饭了吧。 江槐夏若有所思的靠在窗边,看着那群人喜悦的笑脸,一时竟也无法评价这种行为的是非对错。想着,江槐夏从荷包里拿出几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驾车的那汉子,却被那汉子坚定的拒绝了。 “大妹子,你先前把马给我,我就已经是占了你的便宜,哪好再要你的钱。” 江槐夏见状也没再讲什么,只是轻飘飘的将银票放在了车厢的抽屉里。 接下来的二十多天,很是平静,倒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一番颠簸之下,江槐夏艰难的到达了徽州府的府城——歙县,差 分卷阅读20 点没少半条命。 徽州府多山,多水患,故多蓄水的大坝。为了防水吸潮,徽州人常以白垩涂墙;又因山林密布,地少人多,房屋密集,为了防止火灾蔓延,徽式房屋阶梯式马头墙层层叠落。白墙黑瓦,小桥流水,徽州府一如水墨山水画,美的不似人间。 可江槐夏并不喜欢徽州。 当年,她被丢到山里,没有武器,没有粮食,不仅要抗争身体的饥饿疲倦,抗争那些蛇虫虎豹,更要抗争那随时有可能冲出来杀了她的人。她开始也害怕,可慢慢的,她是真的太饿了。为了活,她什么都吃过。地上的野草、腐败的老鼠、蠕动的虫子,只要能入嘴,她都吃过。晚上,她不敢睡在地下,因为随时可能出现的豺狼虎豹,都有可能要了她的性命,她只能睡在树上。 也是那时候的经历,使得她在吃上,绝对不亏待自己。在树上呆习惯了,哪怕现在,她也习惯掠上枝头,哪怕是懒洋洋的靠着,许是这样才能让她感觉到安全自在。 江槐夏敛眸,熟门熟路的找到那座熟悉的院子,在门上快速扣了三下,又慢慢扣了两下。 门很快开了。 开门的是她的熟人,当年,就是这个女人教她武功。“哟,舍得回来了啊。”那女子一脚踹在江槐夏屁股上,没好气道。 江槐夏没有躲。看着那一群还很懵懂,不知道自己即将被送进大山,经受一场厮杀的小萝卜头,她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师父。”江槐夏突然开口,让那女子露出了些惊愕的神色。 “还真是稀罕事,我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你喊我师父了呢。”柳清韵虽然已经三十多岁,却依旧和当年一模一样的性子,让江槐夏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可是遇了什么麻烦事?说来让我高兴一下。” 曾经,她是恨她的。可些年,江槐夏愈渐明白,有些事根本就是身不由己。她身上应该也被种了蛊吧。想着,江槐夏开始无比痛恨起,那神龙不见首尾的子夜阁阁主起来。 见她那眉飞色舞的样子,江槐夏一度怀疑,自己这恶趣味的性子就是和她学来的。摸出零三的腰牌,江槐夏笑眯眯的在她眼前晃悠了几下。 “你居然杀了零三那个老怪!”柳清韵震惊的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半天没能再说出一句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师父教出来什么徒弟→_→ 第16章 噬心蛊除 “侥幸侥幸。”江槐夏抬手假装不经意露出自己手上的佛珠,笑眯眯的往里走。 “你不会对普化寺那帮不解风情的秃驴下手了吧?!”柳清韵傻眼了,人都说普化寺高僧武功高强,德行天下,自己当年媚术大成都做不成的事情,居然被自己的徒弟做到了。 是的,柳清韵便是子夜阁的零八,一身媚术出神入化,无论男女,在她的蛊惑之下,便是性命也会乖乖奉上。不过她平日的作风,倒是大大咧咧,很是恶劣,和她那名头,丝毫不搭。 江槐夏是知道自己师父当年那点破事的。毕竟她酒后经常骂普化寺的和尚是贼秃驴,古板无趣又难搞。想着,江槐夏笑意更浓,从领口拽出慧悟临走给她戴上的无事牌,在柳清韵面前晃了晃。 “你个臭丫头,不要太过分了!”柳清韵一看,登时咋咋呼呼的就像扑棱的小母鸡。 江槐夏笑着望里走,却被柳清韵一脸凝重的把江槐夏拉住了。 “你真的知道,进前十意味着什么吗?”柳清韵没了刚刚开玩笑的意思,一脸严肃的看着江槐夏。 “金线蛊。”江槐夏一脸认真的看着柳清韵,没了方才戏谑玩笑的表情。 “你既然知道,就该明白,一旦进了前十,便是再也没有希望摆脱子夜阁,彻底失去自由。纵然这样,你也愿意么?”柳清韵眼底有深重的情绪在涌动,情绪似乎很低落。 有那么一瞬间,江槐夏想说不愿意,想让柳清韵查舍利的事,可不知怎么的,她脱口而出的却是那句坚定的“愿意。”这一瞬,她知道,自己完了,她中了那个该死的和尚的毒。 柳清韵有些错愕,她没想到自己这狡猾的像小狐狸的徒弟,这回竟然傻了。 江槐夏没有再解释,越过柳清韵,只是自顾自的走到院子的深处,来到一处阴森森的门前。深吸一口气,江槐夏将令牌按在上面,铁门徐徐升起,江槐夏快步进去,身影没入那团阴森的黑暗之中。 阶梯的两边,是嵌在墙里的夜明珠,光线幽微,江槐夏掩去心底的恐惧,强作镇定,一级级往下走。脚步声在这幽静的环境下,格外清晰。 很快眼前豁然开朗,面前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 “三,一,四,二,三,一,五……”江槐夏丝毫没有因为这是平地就掉以轻心,心里默念口诀,飞身提纵,生怕踏错了一块砖。虽然她没有踏错过砖,但也见过几次,师父从这地道里拖出来的鲜血淋漓的尸体。 江槐夏踏入一流以后,过那片机关重重的石砖倒是更轻松了,并没有发生什么狗血的意外,很快便踏在了那片 分卷阅读21 安全的平地上。 前面又是一扇铁门,江槐夏目不斜视,并没有去推开那扇门,而是抬手扣了扣墙左数第二块砖。很快一道不存在的暗门出现,一道明亮的光从里面射出,明晃晃有如白昼。 不得不说,子夜阁的总部当真是相当隐秘,便是自己人都须得度过这重重的机关。尤其这最后的一扇铁门,若是贸然去推,定然是个触法机关身死的结局。 江槐夏摇摇头,踏入那真正的子夜阁中心。 灯火通明,江槐夏被这亮光刺的眼睛微眯,一个巨大的温泉撞入了她的视野。 温泉宽阔,俨然就是一个小湖大小,上面热气蒸腾,水雾缭绕,像极了仙山缥缈的云霭,便是皇家,也不知有没有这般奢侈。温泉虽好,但更让江槐夏啧啧惊叹的,是那蹲在温泉正中的金蟾。只见它口吐细长的水流,少说也有十余米,也不知造它用了多少的黄金。 江槐夏暗暗感叹子夜阁幕后阁主财力的深不可测。一丝淡淡的担忧,不免又开始在心底弥漫开来。 很快江槐夏便走到了她最熟悉的地方,果然,那接取任务的黑衣老头还是如往常一样,趴着在睡觉。 江槐夏会心一笑,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便听那老头带着一脸起床气的不耐烦开口:“什么事快说,没事别打扰小老儿睡觉。” “换腰牌。”江槐夏语气平淡,随手把零三的腰牌丢到那老头面前。 那老头本来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看那腰牌差点跳了起来:“什么?你个小妮子居然把零三那老鬼给杀了!” “不错。”江槐夏拉了个椅子坐下,懒洋洋的瘫作一团。 “这……你等我一会儿,我去请示一下。”那黑衣老头跳脱的像个孩子,连跑带跳的走了。 很快,那黑衣老头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 “腰牌我给你换了,下面你便跟这位大人走吧。”那小老头把腰牌递给江槐夏,随后缩着头站在那面具人身后,似乎对旁边这个面具人很是害怕。 江槐夏知道,这人定然就是给她重新植入金线蛊的人了。这事虽说她也不是头一遭了,可她终究心里是不舒服的。 并未表现出内心的不满,江槐夏面色平静的跟在那黑衣人背后,心里却是恨不得将那面具人千刀万剐。 “喝下去吧。”那面具人把江槐夏领入一个房间,语气毫无波澜道。 汤水浑浊,江槐夏仰头一饮而尽。 一阵诡异的笛声响起,江槐夏感觉整个人都开始有些晕眩,再也没法站稳,一下子栽倒在地。 很快,一股灼热的气息从心脏传出,紧接着,似乎有什么从心脏出来了,一股剧烈的撕裂感险些让江槐夏昏厥过去。她可以清楚感觉到,那个平日安静的虫子似乎在自己的身体里爬。 无尽的疼痛。 可她没有喊,也没有叫,只是平静的缩成一团。若是旁边有人,定然可以看到,她的脸色白的可怕,像极了垂死的模样。 一根长针扎向她的手指,可她却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木楞楞像个失去灵魂的破布娃娃。 鲜血流淌,却是浓稠的紫黑色。一只黑色带着红色花纹的虫子摇了摇触须,慢慢悠悠的从她指尖爬出,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方才失去灵魂的江槐夏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也不顾那面具人什么反应,面无表情,一脚便把那虫子踩成了肉糜。 第17章 迷雾重重 那面具人似乎见惯了这样的表现,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冷声道:“躺到那床上去。” 江槐夏垂眸,掩去眼底的杀意,顺从的躺了下来。 诡异的笛声响起,她感觉有点昏昏沉沉的几欲入睡。手指上隐隐有东西爬的感觉,她感觉心里一毛,低头一看,但见这虫子背上有着金色的条纹,金属质地泛着幽光,在舔舐着她指间的鲜血。 这时她真的很想起来,把这虫子捏死,可不知怎么的,她的力气一点都提不起来,她只能一点点的看着那虫子钻入自己的身体…… 剧烈的疼痛传来,江槐夏痛的几乎痉挛成一个虾球,她可以感觉到,那个虫子顺着血管已经到了心脏。 可那虫子似乎没有停留的意思,继续往江槐夏丹田而去,所过之处,皆留下一道细细的金线,几乎遍布江槐夏的全身。 “啊——”江槐夏终是忍不住惨叫出声,她真的很想昏死过去。 “可以了。”种完金线蛊后,那面具人并未停留,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就在那面具人走后,江槐夏艰难的从胸口,取出那封在盒子里的佛珠和无事牌。先前她真的很担心,这些起什么反应,被那面具人发现。所幸,子夜阁的千金匣封禁能力是真的一流,并没有发生意外。 为了不让总部的人怀疑,她这回,可以说,是豁出去了。 淡淡的佛光闪烁,笼在江槐夏身上,暖洋洋的甚是舒适。江槐夏运起内力,内视丹田,清楚的看到,那如同蛛网遍布 分卷阅读22 全身的金线,似乎在缓缓消融,而那金线蛊,更是被一团金色的佛光包裹,燃烧了起来。 可渐渐的,江槐夏发现有些不对,那蛊虫似乎并不惧怕佛光。虽说这佛光暂时把这蛊虫控制住了,可终究没法彻底消除。江槐夏脸色微变,这金线蛊不愧是子夜阁的终极控制手段,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清除的。 就在江槐夏感叹之时,她突然惊愕的发现,手心里的无事牌竟然碎成了齑粉。“无事无事,这算是为我挡灾了吗?”江槐夏低声喃喃,方才的些许喜悦一扫而空。郁闷的叹了口气,江槐夏总觉得那大和尚定然是猜到了些什么,故意把这无事牌给自己的。 重新把佛珠套在了手腕上,江槐夏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锋芒毕露,不过她很快收敛住了,面上露出了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容。 走出房间,江槐夏理了一下额前有些湿的刘海,懒洋洋的向外走去。 那老头见江槐夏这么快就神情自然、脚步轻快的出来了,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也算是在子夜阁呆了几十年了,不止一次见过他们植入金线蛊后的凄惨模样,没想到今日却是见到了一个例外。 “帮我查一下,上个月零七接取的任务幕后雇主是何人。”江槐夏无视那老头惊讶的神色,找了个椅子便懒洋洋的瘫坐下来。 “稍等。”方才江槐夏的表现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不免开始重视起这个新上任的零三来。希望她不是侥幸,可以多活一段时日,他心里摇头,开始翻阅起上个月的任务记录。 虽说,子夜阁的那些雇主们,来发布任务的时候,大多穿着黑衣斗篷。但事实上,这对于子夜阁就相当于掩耳盗铃,他们每个人的身份都有着详细的记载。 缓缓翻阅着这些封存的档案,江槐夏眉头渐渐蹙了起来。她没想到……来发布任务这人,竟然这般谨慎,找的一个乞丐发布的任务。这事情当真是越来越麻烦了,江槐夏有些头大,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去京城一趟。 穿过重重的机关,再次重见天日的时候,江槐夏重重的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不得不说,这子夜阁纵使再繁华奢侈,也终究让她感到压抑。 “出来了?”看到江槐夏一脸轻松写意的神情,柳清韵不免也暗暗心惊。当年被植入金线蛊的痛苦仿佛还在昨日,便是今日想起,她也不免恐惧战栗。她这小徒弟这般轻松,想必是普化寺那大和尚法器的功劳吧。她开始有些羡慕她这小徒弟的运气,一丝异样的渴望在她心里疯狂蔓延,她这才惊觉,原来她摆脱金线蛊,重获自由的渴望早已潜滋暗长至此了吗? “嗯。”江槐夏应了一声,看出了柳清韵的心思,轻轻叹了口气,在柳清韵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若不是此番重逢,她或许根本就不会理解,自己当年痛恨的师父,其实是这样的无可奈何。 江槐夏注意到,在她说完后,柳清韵那亮晶晶充满期盼的眼睛,一下子晦暗下去了。 “虽然那无事牌不行,可不代表大师不行啊,待我解决完手上的事情,便带你同去。”江槐夏见状,连忙开口。虽然她也不确定,但是有希望总归是好的。 柳清韵一听乐了,笑着打趣道:“大师大师,你个小妮子怕不是当真沦陷了。” 江槐夏老脸一红,梗着脖子道:“才没有,那大和尚难撩的紧,我几次三番戏弄他,他都不带脸红的,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柳清韵一脸了然,波光潋滟、勾人心魄的眸子里露出了些许的担忧:“徒儿,若是对普化寺的和尚动情,只会伤心不会有结果。纵使如此,你也不后悔吗?” 江槐夏摇了摇头,轻轻道:“我不会喜欢他,也不希望他为难,从未期待什么结果,更谈不上什么后悔,只是如此,便够了。” 柳清韵闻言,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良久,她弹了江槐夏一个脑瓜崩,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脏话。自己这徒弟怎么就这么傻呢?傻的真叫人心疼。眯着眼睛,柳清韵在心里暗暗记了那秃驴一笔,该死的普化寺,她是和它杠上了。 看着这般气急败坏的师父,江槐夏乐了,笑眯眯也伸手弹了柳清韵脑袋一下,随即飞身运起轻功跑的飞快。 “你个逆徒,真是翅膀硬了,要翻天了!别跑!” 身后传来柳清韵恼怒的声音,江槐夏会心一笑,飞的更快,得意的笑声在空中回响不绝。 第18章 鹤立鸡群? 五月廿六, 宜嫁娶、移徙、纳采、入宅、订盟、动土、祈福、造车器、祭祀、修造、治病, 忌出行、开市、安床、安葬、作灶。 一大早,柳清韵便听说,自己这不省心的徒弟刚回来就想要去京城,登时脸色就便臭了,非常想像以前一样,提小鸡崽儿似的,揪着她往屋里一丢,不放她出去。奈何这徒儿实力实在精进了太多,便是比她也差不了太多,打也不见得打得过,还真是郁闷啊。 郁闷着,柳清韵突然瞥到一边挂在墙上的黄历,一下子眼睛都亮了:“徒儿啊,可不是师父要强留你。你看这黄历上 分卷阅读23 说,今儿不宜出行。师父这也是为你好啊!” 见自家师父搬出黄历来,说的那叫一个声泪俱下,江槐夏脸皮一阵抽搐,最终还是决定给自己师父一个面子,多留一天。 “看什么,练起来!”柳清韵看到那群小萝卜丁一个个好奇的往这边望,也不修炼,面色一下子变作冷,厉声道。 那群小萝卜本是在偷懒,忽的听到柳清韵这声暴呵,一个个吓的一激灵,赶紧拿起自己的武器操练起来。一时之间,“叮叮咚咚”的兵器碰撞声络绎不绝,倒是颇为热闹。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见自己这师父变脸如此之快,江槐夏一下子笑了。 “还不是为了这帮小崽子”,柳清韵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些许苦涩,“其实我也不想如此。可一想到,若是今日放纵他们偷懒,他日万重大山之中,他们许会葬生野兽腹中……我便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严苛些,哪怕,他们恨我……” 江槐夏半天没能讲出话来。她没有想到,自己曾经也恨过的师父,内心竟然这么复杂。 严苛非她所愿,互相厮杀养蛊一样的选拔方法非她可以改变,她这些年背负了太多,可她竟然还能这般没心没肺的和自己胡说八道,这般心境,江槐夏自认做不到。 “师父……”江槐夏神情复杂的看着眼前仪容万方的女子,心里有点酸。 “别用这么恶心巴拉的眼神看着我”,柳清韵看自己这徒弟表情越来越不对,一脸嫌弃的弹了一下江槐夏的脑门儿,“来来来,跟我去看看你的这帮小师弟小师妹。” “傅辛炎,过来给你师姐看看你的本事。”柳清韵背着手,缓缓向那满头是汗的小少年走过去,语气清冷,倒是颇有几分为人师表的样子。 “是。”那小少年手上举着一把几乎有他个子高的重剑,脸上满是坚毅的神情。 听到柳清韵的吩咐,他连忙上前,一把重剑舞的密不透风,颇有些举重若轻之感。若是仔细看,还能发现,这小子居然还领悟了一些剑意的雏形。 江槐夏有些感叹,这孩子真是个做剑修的好材料,要不是她习惯用双匕,她都想收他为徒了。 “怎么样,不错吧?”柳清韵颇有些得意之色。虽说让她训练这帮孩子,有些大材小用,还颇有些吃力不讨好,可若是遇到了几个好苗子,她这心情还是相当的愉悦。想到江槐夏当年还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孩,柳清韵就忍不住有些好笑。 “确实不错。”江槐夏一看便知自家师父在想些不太好的事情,倒也没有戳破她,只是眯眼挑了挑眉。 午后的太阳越来越烈了,江槐夏懒洋洋的倚在树上眯了眼睛。偶尔有几只不长眼的虫子往她身上爬,也都被她面无表情的徒手捏死了。 “毒五月到了啊。”江槐夏低声喃喃,思绪开始翻飞起来。 也不知道那大和尚现在去了哪里,自己要不要做个驱虫的香包给他呢? 越想略乱,江槐夏吓得赶紧摇了摇头,把慧悟驱逐出了脑海。 这该死的大和尚,有毒吧?把她都带跑偏了。就她这抽筋手,舞个刀弄个剑还行,做香包?抱歉,她不会。 望着下面扎着马步,腿直哆嗦的可怜孩子,江槐夏良心发现,决定拯救一下他们。 徽州交通便利,商业发达,便是卖的东西,也比代县多上许多。 江槐夏兴致勃勃的逛着,看着路两边琳琅满目的摊位,感觉眼睛都有点花。不得不说,让成天懒洋洋的江槐夏去逛街是有些为难她了。 “姑娘,看看这簪子,可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做的,特别配您,只要一百文就可以拿走。” “姑娘,看看我们新上的布匹,海棠红特别娇俏可人,正适合您这样的女儿家,您瞧瞧可中意?” “姑娘,看看我这胭脂,不仅上色均匀,还有养肤的功效哩。” …… 江槐夏头大如斗,艰难的避过那群过于热情的商贩,直奔卖糖葫芦的小贩而去。 “你的这些糖葫芦,我都要了,你报个价吧。”不得不说,江槐夏实在是没有讨价还价的天分。 那卖糖葫芦的老头一听,都懵了,他还遇到过这种情况:“这……” “一两银子可够?”江槐夏直接丢过去一两银子,神色平淡。这点银子对她而言不过是洒洒水而已,她都没看在眼里。 “够了够了。”那老头拿到钱的时候,人还是飘的,感觉自己今天简直就是在做梦。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方才那红衣女子已是扛着糖葫芦走了,那颇有些奇怪的造型,在人群里鹤立鸡群极了。 有钱人都这么奇怪的吗?他有些迷惑的摇了摇头,喜滋滋的抱着那锭银子咬了一口。今儿回去,定是不会被媳妇儿骂了。 回到院子,把那草靶往地上一竖,江槐夏瞬间吸引了所有孩子的目光。 子夜阁培养的孩子,在正式成为杀手前,都是不能离开大院的,故而他们对外面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和渴望。看到这红彤彤的 分卷阅读24 果子上包裹着一层厚厚的糖浆,在阳光下晶莹透亮,他们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来来来,排好队,一个人一串,不要多拿。”江槐夏笑眯眯的撑着草靶。望着那群稚嫩的小少年,她不由怀念起十多年前,那段枯燥但却简单充实的时光。 “江槐夏!”柳清韵气势汹汹的杀来,怒吼声直冲霄汉。这逆徒,有好东西竟然不先分给她。 江槐夏吓得条件反射的一哆嗦,丢了草靶,“咻——”的一声便飞没了影。 第19章 神医丛榕 从歙县到京城,要度过长江黄河。江槐夏一想又要奔走三千里,便是忍不住头疼。这马车颠簸,她是真的没办法再承受一次了啊。 最终,在柳清韵的建议下,江槐夏决定走水路,顺道儿去往苏州府看望一下旧友,问问他能否解决金线蛊的问题。想来,若是天下第一神医都解决不了金线蛊,她也基本是无药可救了。 南方的夏日潮湿炎热,江槐夏摇着刚买来的折扇,忽的有点理解连飞白为什么喜欢舞着扇子耍帅。 不过连飞白的扇子毕竟还是不同的,江槐夏曾经拿来把玩过。 他那骚包的扇子,扇骨乃是由玄铁铸成,坚硬无比,里面更是隐藏着暗器。至于他那扇面?不提也罢。一面是狂草的“飞白”,丝丝露白,飘逸灵动;另一面则是蜂蝶采花图,上题小字“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想到这儿,江槐夏便忍不住鄙夷一下他。说来,这货上次竟然不在纵剑山庄陪他的辛子薇姑娘,也真是个稀奇事。 云碧山庄乃是江湖的一处宝地,这里不但山清水秀,景色迷人的紧,更有杏林满山,药香十里。不过这并不足以让其成为人们心中的圣地,最为重要的还是,此地乃是天下第一神医丛榕的居所。 江槐夏慢慢悠悠的在山下走着,望着这日渐多起来的客栈,不由感叹,这家伙真是越混越好了。 就在江槐夏想要抬脚往山上走时,她被人不客气的拦住了。“号牌呢?” “号牌?”江槐夏有点茫然,难不成丛榕这家伙新弄了什么规矩? 那人见江槐夏没有号牌,不耐烦的回手道:“没有号牌的,不准上山。” “呵,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拦住我。”江槐夏冷笑一声,打算上山找丛榕这家伙算算帐,没想到来了一个中年人,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姑娘,你就不要硬闯了,元和山庄家大业大,咱们斗不过的”,那中年男子一脸情真意切,生怕江槐夏上前和元和山庄的人起了冲突,落了个凄惨的下场,“神医他一月只救一人,这名额,咱们这些普通人根本抢不过他们这些有权有势的。虽说这元和山庄在此地卖号牌排号上山,可这终究也能给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一丝面见神医的机会,你还是听他的吧。” 江槐夏一听,额头青筋直跳,好家伙,居然有人公然买卖神医每个月的救治名额,真是让她涨了见识。这元和山庄,还真是阴魂不散,哪里都能分一杯羹。 想着,江槐夏面上冷意更浓,眼里的杀气几乎凝为实质,面无表情的便往山上走。 “说了不准上,找死!”那男子见江槐夏不识相,一双手便爪为钩,直取江槐夏咽喉。 “呵。”江槐夏不屑的冷笑一声,一脚便把那人踢的倒飞出去。 “一起上!”要是此番不把这女子拦住,元和山庄脸面何存?旁边可热闹的那人一见居然来了个高手,连忙大声喊道。 “垃圾来再多也是垃圾。”面对扑过来的众人,江槐夏嗤笑一声,身影如电,只是手掌在他们背后轻轻一拍,那群人便一个一个的飞了出去,躺成了整整齐齐的一排。 “这是……那个杀庄主的那个红衣魔女!”躺在地上的一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槐夏惊呼出声。 “现在才想起来,记性可真差。”江槐夏舞了舞手里的折扇,懒得陪他们玩,施施然上山去了。 这回来的不赶巧,满山的杏花早已凋落。江槐夏颇有几分遗憾的叹了口气,忽的有些怀念那满山如雪似霞的花朵。 这山不高,江槐夏很快便爬到了山顶。沿路的古树林立,树影婆娑,倒也算得清凉。 就在江槐夏大摇大摆的直朝正门走去的时候,她又被守门的拦住了。 “……”江槐夏觉得自己在暴走的边缘。丛榕这家伙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这么大的个排场,见他一面比见皇帝还难。自己不好好揍他一顿,都对不起她这千难万苦的艰辛过程。 “怎么回事?”一个一身粉衣的女子从门内走出来,见是江槐夏,那冷艳的模样一扫而空,一下子惊喜的扑过来抱着了江槐夏的胳膊。“槐夏姐姐,你终于来了啊,庄主都念叨你好久了。” 江槐夏无奈的揉了揉着小姑娘的头,眯眼瞥了一眼那方才拦她的守门人,冷哼一声:“见你们家庄主一面可真不容易,一路有人夹道欢迎,好不热闹。” “槐夏姐姐,你就不要生庄主的气了,这其实是我的 分卷阅读25 主意……”云无心越说声音越低,一脸心虚的不敢抬头。 “哦?”江槐夏来了点兴致。 “庄主嫌山上人来人往的吵闹,我便合计着,和元和山庄合作,做了号牌排号,挣得钱五五分,没想到……”云无心低着头,没敢再说下去。对于江槐夏,她是有些敬畏的,毕竟她是个连庄主都敢揍的狠人。 “这事,丛榕可知道?”江槐夏摇着折扇,微微摇头。丛榕是个什么人,她是知道的,若是知道此事,定然不会同意。 “庄主……并不知晓”,云无心越想越害怕,吓的一下子哭了出来,一边哭还嗫嚅着,“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庄主,庄主一定会生气的。” “……”江槐夏有些怀疑人生,她这被拦的还没说什么,怎么这小姑娘还哭起来了,她有这么可怕吗?“好了,别哭了,我不告诉他,但是你那些小把戏还是别弄了,不然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沿着曲曲折折的一路,穿过一扇又一扇圆形洞门,江槐夏熟稔的来到丛榕的栖梧斋,推门走了进去。 浓郁的药香倾泻,那白衣男子背对着门,正在给地里的药材浇水。 想起一路上的遭遇,江槐夏起了些许坏心思,暗搓搓的朝他靠近,想要把他按在田里以解这一路的不快。却没曾想她还没动手,几根银针便贴着她的头皮飞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真·古代版黄牛:) 第20章 糊涂小偷 “来了?”那白衣男子转过身,捂嘴轻轻咳了一声,面色苍白,却是姿容无双。 比上次见他好像更严重了。丝毫没有被发现的尴尬,江槐夏抿了抿嘴,实在不忍心再锤这个病恹恹的家伙。转了转眼珠,江槐夏咸鱼的瘫作一团,霸占了他的躺椅。 不得不说,这躺椅真是合她心意的不得了,待会儿走的时候,要不直接搬走吧?江槐夏惬意的打着哈欠,一时之间居然有点困。“上次你跟我要的藏红花,我给你带来了。唔,听说你的炮甲珠用完了,就在路上捉了几只活的在网袋里,你自个儿弄吧。” 丛榕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小姑娘明明身体好的不得了,怎么看着比他这先天不足的还要像是气虚。瞥了一眼那网袋,丛榕更是忍不住抿嘴,那几只穿山甲懒洋洋的一动不动,似乎丝毫不知自己的处境,倒是和那懒散的少女如出一辙。“你不是忙着天南海北的执行任务吗?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还不是感应到大神医在召唤我,特意赶来让您心想事成的。”江槐夏毫不客气的拿了一个水灵灵的桃子,也不削皮,跟小狗似的把桃子皮啃了一地。 “……”丛榕实在是讲不过这个不要脸不要皮的小姑娘,沉默着把网袋提回了屋里。细密的汗水沁出,丛榕扶着屏风喘了口气,脸色白的更是透明了些。他这个身体,好像越来越糟糕了。谁能想到,他这天下第一神医,竟然自己都救不了呢?他脸上弥漫出一丝苦涩,撑着屏风缓了片刻,便往屋外走去。 江槐夏本是啃完了一个桃,颇有些愉悦,忽的看到丛榕脸色苍白的出来了,本来舒展的眉头不由蹙了蹙。 他好像更加清减了,原本还有些血色的脸,现下白的却是有些透明。可偏偏这病态的特征,却奇异的把他那本就俊逸的姿容,衬的更加郎艳独绝,飘然若仙。 江槐夏若有所思的望着他,总觉得,一定是这贼老天在妒忌他的美貌,故意给了他一个病弱的身体。 被江槐夏瞧的有些发毛,丛榕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没想到这一咳便是撕心裂肺。 “你没事吧?”江槐夏被丛榕吓了一跳,连忙倒了杯水递过去,伸手抚了抚他的背,给他顺气。 “我没事,老毛病了。”丛榕接过水,轻轻喝了一口,硬生生把咳嗽压了下去。清亮的双目因为剧烈的咳嗽,都有些发红。 江槐夏收回手,没再开口,却发现自己这一抬手,带下了几根长长的断发。 忽的想起丛榕曾经和她讲过的“肾其华在发”“发为血之余”,江槐夏心下更是凝重。 不过江槐夏终究是江槐夏,她总归是不走寻常路的。只见她笑眯眯的拈起一根头发在丛榕面前晃晃了,戏谑道:“丛大神医,你好像肾虚了。” “……”丛榕差点没被水呛到,这小丫头,怎么什么都敢讲?早知自己便不和她讲什么医理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吧,这回找我,是因为什么麻烦事?”丛榕很了解江槐夏,这小丫头就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性子,此番来找自己,定然是有事求自己。 “也没什么,就是子夜阁那金线蛊的事。”江槐夏一副毫不在乎的随意态度。 “你进前十了?”丛榕有些惊愕,不是惊愕江槐夏进前十的能力,而是惊愕,这么一个懒散怕事的人,竟然会想不开给自己找麻烦。 “嗯”,江槐夏懒洋洋的应着,“本来还想找你帮忙的,看你这病恹恹的样子,我都不忍心奴役你了。哎,我可真是善良。”江槐夏不要脸的摇着扇子,忽然觉得自己在 分卷阅读26 向连飞白嘴贱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伸手给我看看。”丛榕蹙眉,伸手捏住了江槐夏的手腕。良久,他又换了只手,眉头越蹙越紧。 江槐夏被他这表情唬的一愣一愣的,总有种自己命不久矣的错觉。 “你这左手寸脉沉细,乃是心阳不振之相。右手尺脉艰涩不畅,想来那蛊虫正处于命门之所。嗯?好像还暂时被压制住了。我也想助你,可它所处的位置毕竟凶险,若是贸然拔除,恐有性命之忧,现在的我实在……有心无力。”丛榕叹了口气,似乎情绪很是低落。 他忝为天下第一神医,却自己疾病缠身,药石无医。此番,更是连朋友也救不了,真是没用。 “无妨。”江槐夏摆了摆手,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若是实在没办法,她只能去普化寺找大和尚了。说来,也不知道那大和尚对丛榕这病有没有办法。江槐夏暗自想着,却也忍不住感叹,丛榕这家伙还真是厉害,随便摸个脉都能知道那么多,怪不得那么多人花钱买号都要找他看病。 她似乎有些理解了丛榕为什么一个月只治一个人,倒不是他摆谱,只是因为……他这个身体,是真的受不了那么重的诊疗任务。 丛榕还因为江槐夏是在安慰他,假装的毫不在意。再一抬头,发现江槐夏竟然又回到躺椅上躺着了,还信手拈了个葡萄放在嘴里,一脸美滋滋的表情。 “……”他第一次遇到心态这么好的病人。 丛榕哑然失笑,忽的想起了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那时候她似乎是执行任务,来自己这里偷八宝玲珑丹,却刚好被自己撞个正着。丛榕本以为她会紧张,没想到她竟然贼兮兮的让他做她的同伙,并且一脸认真的和他保证,偷到的丹药和他分赃。 他那时师父刚走,整日沉浸在悲伤抑郁之中,性格也很是阴暗,遇到她这么一出,倒是忍不住有些好笑。所以他也并没有戳穿她,而是配合这个糊涂的小偷,让她偷了丹药离开了。 没想到这小偷倒还真有职业道德,在他们合谋的地方,留了一颗丹药给他。拿着那瓶赃物,他真的又好气又好笑,乐了好久。也是因为这件事,他慢慢走出了师父去世的阴影。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小姑娘还是一样的心大啊。丛榕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第21章 保和消食 江槐夏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躺躺吃吃的睡了过去,掀起盖在身上的薄毯,江槐夏有些晕乎乎的揉着眉心。 “小姐,您醒啦?”迎上来的那个侍女江槐夏没见过,但那姿容气度,却是他府上一贯的从容优雅。以至于江槐夏总觉得,丛榕这家伙选侍女根本就是选美嘛! 啧啧,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肾虚了。江槐夏咧嘴,笑的愈渐不可名状,便是那眼神也开始高深莫测起来。 “庄主给您备了晚膳,说等您醒了,便给您呈上,您看……”那侍女低顺的垂着眉眼,一脸恭谨,像是丝毫没看到江槐夏那越来越古怪的表情。 “呈上来吧。”江槐夏也不和丛榕客气,大手一挥道。不得不说,睡了这么久,她还真是有些饿了。 那侍女见江槐夏应了,便轻轻招手示意身后的人上菜。很快,一个个容貌绮丽的侍女便端着各式各样的盘子上来了。分量不多,但却种类十足,很快便摆了满满一桌。 享受着一众美女姐姐的服侍,江槐夏有些飘飘然,心下暗暗感叹,丛榕这生活还真是腐败啊。 夹了一块松鼠鳜鱼,江槐夏不由幸福的眯了眼。这鳜鱼入口酸甜,鱼肉鲜香酥脆,却又无比细腻,上面更是浇着虾仁、香菇、冬笋,当真让人回味无穷。最重要的是,它没有刺,这让懒得剔鱼刺的江槐夏很是快乐。江槐夏忍不住又夹了几块,看着一桌子的美味有些选择困难。 再看旁边那樱桃肉,色泽晶莹,红的一如玛瑙,与那炒青的豌豆苗相配,更是无比精致,好看的紧。 江槐夏轻轻夹起一块。只见那晶莹的肉块微微晃动,红亮亮像极了成熟的樱桃,无比诱人。轻抿一口,酸甜可口,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当真是绝了,江槐夏吃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全都喜欢,这可怎么办?”江槐夏有些烦恼的揉了揉脑袋,感觉自己已是有几分饱了。就这么倒了,似乎又很是罪恶。 碧螺虾仁、鲃肺汤、西瓜鸡、蜜汁火方、太湖莼菜,江槐夏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来者不拒,很快把自己撑成了一个球。 艰难的打了个嗝,江槐夏挺着肚子,准备出去走走。 今日是五月三十,天空并没有什么月光,天色也有些黯淡。 江槐夏走了两步,又打了个嗝,差点没撑的吐出来。脸色白了白,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嘴。 “怎么大晚上在这里乱走?”远远的,一个白衣的身影朝她走来。 江槐夏听到了丛榕的声音,连忙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的扑了过去。“神医,救命啊!” 分卷阅读27 “……”丛榕这实在受不了江槐夏这一出又一出的戏,揉了揉凸起的太阳穴深吸了口气:“怎么了?” “我,吃撑了。”江槐夏说的理直气壮,像极了街头的小无赖。 “……”丛榕感觉头都开始有些昏。他治过许多危重的患者,却没见哪个人吃撑了,哭天抢地来找他的,“你是想让我给你开副药?” 江槐夏赶紧摇头。丛榕这家伙医术虽好,但这药,也是真的苦,她并不想尝试。“我听你讲过,山楂似乎也有消食的功效……”江槐夏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丛榕,小心思终于暴露了出来。 “效果没我的药好。”丛榕假装不知江槐夏的意思,无视江槐夏那一下子拧做苦瓜的表情,自顾自的转身往药庐走去。 “啊啊啊!我不要喝药啊!神医我错了!” 江槐夏想要追上去,却没想到丛榕突然回头,淡淡瞥了她一眼。“可是忘了我从前教你的?吃饱了不能跑跳。” 这下江槐夏不做声了,怂巴巴的跟在丛榕后面,像是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尾巴。 当年她年少无知的时候,被这家伙欺骗,居然还和他合谋盗取他的丹药。后来偶然有一次,她任务失败,被人追杀,重伤无处可逃之际,是他把她捞上了马车。 还记得当年的他无比恣意狷狂,虽是身形单薄,但却对追杀而来的众人面色不变,颇有一夫当关的气势:“她是我云碧山庄的人,你们若是敢对她动手,便是与我这天下第一神医为敌。”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他,就是丛榕。 那群人退了,他救了她。 再后来,江槐夏便有事无事的给他送来些稀缺的药材,丛榕也赠了她一些他随手练的丹药。混久了,她倒也就开始索性彻底放开了,时常展露一番恶劣的性子,不再把他当做什么神人看待。 “在笑什么?”端着那碗滚烫的药,丛榕轻轻吹了口气递过去。他这药乃是保和丸汤方加减,里面……有她想要的山楂。 黑乎乎的药汤泛着诡异的光亮,在江槐夏眼里,简直是恶魔在招手。“没什么。”快速摇了摇头,江槐夏接过那药碗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忽然觉得,似乎也没那么撑了。 “我能凉会儿喝吗?”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江槐夏有些欲哭无泪。这药当真是越烫越苦。若是凉了她还能捏了鼻子灌下去,可这滚烫的……若是一口一口抿,那可真是酷刑。 “嗯。”丛榕没再为难她,而是靠在一旁的桌案上喘了口气。方才他蹲着煎药,忽的站起,差点眼前一黑的栽倒在地,此番也实在没力气逗弄那小姑娘了。 有些艰难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灌了下去,他感觉自己的背后都起了一层薄薄的虚汗。 没想到他的身体已经破败到这个地步了,也不知还有几年好活。他微微叹了口气,忽然有点忧愁。若是自己去了,谁来护这小姑娘呢? 似乎……已经有了。 他忽的想起他摸脉摸到的那股奇怪的力量,指节分明的手一下子紧攥起来。不过很快,他又垂下了手,神态自若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便是那姿势,还是那般从容矜贵。 “温度差不多,可以入口了。”他听到自己这样开口,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恍恍惚惚的状态。 当年他的世界一片混沌,这小姑娘是突然闯进的一道光亮。 可现在……他隐隐感觉,他的光,似乎有了新的主人。 第22章 倭寇来袭 翌日,江槐夏便离开了云碧山庄,改道水路。 在船上的日子,颇有些无趣。江槐夏懒懒的瘫着,眯着朦胧的睡眼,罕有睡醒的时候。 这船乃是一艘运货的商船。不过这商户据说是在京里亏了些钱,最近手头有些紧,所以便本着不浪费剩余空间的原则,顺便也做些运人的买卖。因其价格低廉,故而很多经济拮据的人,为了这便宜的十几文钱,便也上船了。 江槐夏推开门,嗅了口新鲜的空气,感觉头脑清醒了些许。 这河面广阔,绵延到天边,一眼望不到尽头,看久了,便是心情也苍茫渺远起来。远远隐隐可见几个船只淡淡的影子,朦朦胧胧不太真切。两边堤岸杨柳依依,纤细的柳条在风中飘摇欲飞。 吹着凉爽的风,江槐夏颇为舒适的眯了眼。很难想象,这么宽广的河面,竟然是人力开凿的。也不知几百年前的人们,是如何完成这个浩大的工程的。 皆道造化神奇,哪知世人鬼斧神工,亦不逞让。 就在江槐夏很是放松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美好的心情一下子被毁坏殆尽,江槐夏蹙眉朝那声音的源头走去。 刀光晃眼,鲜血汩汩,望着那地上被开膛破肚的妇人,死不瞑目的朝天举着手,江槐夏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倭寇来了,大家快跑啊!”有人在惊恐的大喊。精通水性的汉子,更是“扑通”一下,便下了水。 江槐夏这才仔细端详这群人。她曾听说过多次的 分卷阅读28 倭寇倭寇,却一直没什么直观的感觉。可这回,她却是真的碰到了。只是……为何他们的穿着打扮,和中原人并无区别? 难不成,这倭寇的背后,其实并不是东瀛人?江槐夏忽然有点毛骨悚然。 来不及细想,江槐夏便已飞身而去,伸腿便把那提刀砍向稚童的倭寇踢翻在地。不过江槐夏并不满足于此,冷笑一声,“咔嚓”便踩碎了他的腿骨。 见江槐夏此刻背对他们,剩下的倭寇对视一眼,默契的一齐朝她背心砍去。 没有想象的鲜血四溅,江槐夏一个跟头跃起,一脚一个,踏在了两人的头顶上,随即面无表情的飞起一脚。一颗圆滚滚的头颅被踢的飞了出去,“扑通”一声便入了水。鲜血飞溅,喷射的甲板上到处都是。 就在江槐夏打算继续面无表情的同样杀死下一个人的时候,她忽的受到一股巨力,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去。 “小姑娘家家的这么暴力,会嫁不出去的。”连飞白轻飘飘的舞着扇子,抬手放出几个流星镖。很快那几人捂着喉咙痛苦的倒地,便是喊都没能喊出一声。伸手接住仰躺摔倒的江槐夏,连飞白笑的很是欠揍。 浓郁的脂粉气将她包围,江槐夏颇有些嫌弃的从连飞白怀里跳下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你怎么在这里?”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我在这里有什么好稀奇的?倒是你,没被你那大和尚教的放下屠刀、慈悲为怀,怎生还愈加残暴了。”连飞白斜了江槐夏一眼,依旧是那副放荡不羁的模样。 船上无岁月,没想到竟然已是到扬州了。江槐夏有些恍惚,眯眼笑的不怀好意:“我这魔头一向杀人如麻,那大和尚岂能度的了我?他不被我带入地狱,便该谢天谢地了。说来,你这家伙在扬州过的挺滋润啊,脂粉味浓的呛人,也不怕年纪轻轻就肾虚。” 翻了个白眼,连飞白脸都有点绿,合上扇子重重敲了一下江槐夏的头:“你个小妮子,什么话都敢往外讲,也不怕闪了舌头。” “不讲不讲。”江槐夏胡乱的应着,不以为意的打了个哈欠,抬手丢过去几个瓷瓶。 “丛榕那病秧子配的?”连飞白随手拿着把玩了一二,有些惊讶的问道。 “嗯。” 听到江槐夏肯定的回答,他一下子嚷嚷开了:“丛榕这家伙可真是区别对待。我几次三番问他要,他都不给,怎么偏偏就给你了。” “你是大晚上潜到人家院子里要吧?”江槐夏斜了他一眼,一脸了然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你不会跟踪我吧?”连飞白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下子蹦了起来。 “显而易见,你就是这样的人。”江槐夏一脸理所当然,让连飞白颇有些被人看透的惊悚。 良久,连飞白深深盯了江槐夏一眼,意味深长道:“小丫头,你不会暗恋二爷我吧。” “呸。”江槐夏不假思索的一脚踢过去,一下子把毫无防备的连飞白踹到了河里。 “啧,真狠”,连飞白有些狼狈的上船,倒是没什么恼怒的神情,依旧一副贱兮兮的表情,“小槐夏,方才的药泡了水坏了,再给我来两瓶呗?” “没了。”虽说习惯了连飞白的不要脸,江槐夏还是不免对他的厚脸皮有了新的认识。这瓷瓶乃是丛榕特制的,瓶口更是用蜡封好,怎么可能会进水。连飞白这家伙是把她当傻子在忽悠呢? 连飞白见江槐夏态度坚决,倒也见好就收,没再继续不要脸不要皮。“岸边有人在叫我,我先走了。”说罢,连飞白脚点水面,很快便到了岸边。 这时,江槐夏才注意到岸边站着的那个俏丽的姑娘。 那姑娘见江槐夏看向自己,隔岸朝她瞪了一眼,一副见到情敌分外眼红的表情。 望着被揪住耳朵连连求饶的连飞白,江槐夏不由有些好笑,收回了视线,倒也没有理会那姑娘的挑衅,自顾自的进船舱里换衣服去了。 船上众人还在惊慌中没有回过神来。方才那血腥的场面实在是太具冲击力,险些把他们吓破了胆。 忌讳的望了一眼江槐夏走去的方向,他们心里的阴霾久久无法消散。虽说这小姑娘救了他们,可这凶狠的手段……看着便不像什么正义之士,若是她一个兴致,想要杀了他们,那可如何是好? 虽说江槐夏的衣服并没有沾到多少血迹,可她终究心里有些不舒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江槐夏快步走出舱门。她感觉,气氛有点不对。 望着那群人惊恐却又不敢直视她的神情,江槐夏心里微苦,微微低垂下了眼帘,却终究没有开口,独自飞身上了岸。 第23章 广化寺行 约莫半个时辰以后,江槐夏才又找到一艘去往京城的船。本来他们收的乘客已满,船上已经没了房间。但架不住江槐夏挥金如土,一番你情我愿之下,一个不怎么急的汉子拿着钱兴冲冲的下船了。 船上房间小而憋闷,江槐夏推开门透透气,又恢复了之前的懒散。 这 分卷阅读29 船上是有厨师的。虽说菜品很是单调,罕见新鲜的蔬果,多为河里现捕的鱼虾,但也总比吃干粮好。江槐夏从不亏待自己,倒也享受了一下鱼的十几种吃法。 剩下的一个多月,太平无事,倒也没什么意外发生,江槐夏感觉自己闲的都快长蘑菇了。 京城气势恢宏,布局规整,有着皇家独特的雍容,可江槐夏不知怎么的,打心底有点不喜。 进城门是要检查路引的,很显然,江槐夏没有。不过江槐夏走江湖这么多年,自然是不可能毫无办法,笑眯眯的递出假路引,江槐夏成功混了进去。 这假路引乃是江槐夏重金,找江南第一造假高手李亭特制的,与真的一无二致。便是天天和路引打交道的,也决计看不出区别。 说起李亭此人,早些年靠造假/钞而闻名。不过这些年,他早就不满于做这等低等的玩意儿,开始造假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什么汝窑白瓷,什么唐伯虎松崖别业图,只要他感兴趣的,他都闲来无事造假一二。若非他很有职业道德,在这些假货里藏着李亭仿制四个小字,说不定很多人能把这假货当成真的。 不过即使有这隐藏的四个小字,也大都难寻,反正江槐夏没找到她手上这个路引的标记在哪里。 懒懒的走在街道上,江槐夏便是心情也舒畅。不必再蹲在那憋闷的船上,她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就在江槐夏自顾自的看着路两边的景色时,她看到周围人一脸紧张的退到路的两边。 “让开让开。”一队先行开路的侍卫呼啸而来,见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丝毫没有降低速度的意思。 江槐夏蹙眉顺着人流走到路的两边,她倒是很好奇,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排场。 一辆四马拉的豪华马车缓缓驶来。光这前面的拉车的马,便让江槐夏眼前一亮。只见这马不仅毛色光亮、颜色一致,仔细一观,更是神清骨秀,显然是上好的战马。车厢乃是用上好的楠木所制的,足有一丈长,比江槐夏船上的房间还大。 缓缓注视着这马车驶过,江槐夏还感觉有点恍惚。 “这是何人的车架?”江槐夏好奇的问。 那人见江槐夏乃是此地的生面孔,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四周,然后小声凑到江槐夏耳边道:“还有何人,可不就是那奸相严嵩吗?” 原来如此。江槐夏眨了眨眼,不由想起了她之前在子夜阁看到的任务。据说严嵩父子权倾朝野、买卖官职、残害忠良,看这情形,大抵是真的。 江槐夏眯眼,忽然想接了那个任务。 不过她很快打消了念头。她也不是什么愚善的好人,做事向来随心所欲。这严嵩父子身边,说不定什么超一流的高手,要是她出手被擒,丢了性命,可不值当。 摇了摇头,江槐夏懒洋洋往前走,她看到很多衣衫褴褛的乞丐聚集在前面。 “嗯?”江槐夏感觉有些好奇。艰难的钻进人群,她看到一群和尚在布粥。 听那群乞丐说,这广化寺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施粥,偶尔还会有些馒头糕点。这些江槐夏没听清,她只听到了,广化寺素斋清新可口,当属人间美味,只可惜因为其名声太响,普通人大抵是没有机会吃上的。 很是不要脸的排在队伍的末尾,江槐夏决定先来一碗尝尝,再决定要不要悄悄溜进去偷点东西吃。 排到江槐夏的时候,日头已经到了头顶。 布粥的那和尚看起来年纪不大,想必只是寺里未受足戒的小沙弥。 见到排队的江槐夏,他倒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神色,而是很淡然的给江槐夏打了一碗,然后轻轻道:“小僧斗胆,望施主日后还是把这粥,留予更需要的人吧。” 江槐夏脸一瞬间又红又白。不过她终究跟连飞白学的脸皮厚了些,很是淡定应了一声,接过粥走了。 粥是最简单的白粥,但是却熬的略有些粘稠。江槐夏眨巴着眼,看着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白粥,默默轻抿一口。最原始的米香在口中绽放,白粥温热,温暖了江槐夏的胃,她忽的忆起那个给她递粥的大和尚,居然有点说不出来的想念。 捻了捻手上的念珠,江槐夏将那白粥很快的吃的一干二净。 放回碗的时候,她忽的被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和尚叫住了。“敢问施主,这佛珠,您从何处得来?” “一个大和尚送我的。”江槐夏歪了歪头,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她只知这佛珠是被握了十年而成,却不知,并非谁握十年都可以成法器。大部分人,便是穷极一生,便也难成。 “那位大师一定是个高人。”那和尚看着那佛珠,一脸凝重的合十一礼,让江槐夏更是有些懵。自己这佛珠,在这些和尚眼里也这么难得吗? “我听闻,你们广化寺的素斋可称一绝,我可能进去一品?”江槐夏忽然转了转眼睛,来了这么一句。 虽说她本想翻墙偷偷进去,但有这光明正大的机会,她自然也是不会放过。 “自然可以。”那和尚一愣,随即开口。似乎是没想明白, 分卷阅读30 眼前这姑娘怎么就对美食更感兴趣。 广化寺寺内极大,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无比气派,对比下来,普化寺倒像是个山上的小庙。 沿着曲曲折折的小路,江槐夏很快便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内。 “施主稍行歇息,素斋稍后会有人送来。寺里有要事,贫僧先行告辞了。”不知道那旁边的小和尚同他说了句什么,那和尚突然一脸急匆匆的和江槐夏道了声别,飞快的消失不见。 第24章 再见慧悟 “师父他去接贵客了,施主您稍安勿躁。”那身后的小和尚躬身冲江槐夏一礼,便跟着方才那和尚走了。 贵客?江槐夏眨了眨眼,忽然有点好奇那人是谁。毕竟,能在庙里这么受欢迎的,总归不是严嵩那类人吧? 兴致勃勃的跟上了那个小和尚,江槐夏远远便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 “……”大和尚?他怎么在这里?江槐夏有些震惊的看着慧悟,第一次觉得,好奇是真的能够害死猫。 慧悟显然也看到了在角落里鬼鬼祟祟,想要逃跑的江槐夏,一步迈出,已是到了江槐夏面前。 “大师,你好呀,好久不见。”江槐夏笑的有些心虚,眼神飘忽,想是做了坏事被抓到一样。 “无事牌碎了?”见江槐夏头顶的红气几乎被浓郁的黑色包裹,慧悟脸色有些凝重。那日夜里,他便见她头顶有一缕黑气,没想到今日再见,竟然这么严重了。抬手捏住江槐夏的手腕,慧悟眉头越蹙越紧。这小姑娘体内似乎被种了一个很厉害的蛊虫,虽说那无事牌把那蛊虫放出的黑线清除了大半,可终究还有残余,若不清除,后患无穷。 江槐夏低垂着脑袋没敢抬头看慧悟。浓郁的香火味几乎将她淹没,她挣扎着把手腕从慧悟手里挣脱出来,心虚的把装满无事牌碎屑的小匣子递给了慧悟,低低应了一声:“嗯,都在这里了。” “子夜阁。”慧悟认出了千金匣,面色不悲不喜,可江槐夏却感觉有点凉飕飕的。为什么她感觉大和尚生气了呢? “是啊”,江槐夏一脸坦然,索性也不怕了,挑眉笑了,“大师现在可曾后悔救我?” 子夜阁,在江湖里可以说是声名狼藉。相传,只要银子到位,它可以毫无原则的做任何事。 江槐夏曾经便是那杀人放火偷盗无所不为的一员,倒不是她喜欢,只是一开始还没有编号的时候,她没有选择。后来她成了十一,虽说只杀该死之人,但这并不能掩盖,她曾经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的事实。 眯着那双不复天真澄澈的杏眼,江槐夏倒是没什么感叹命运不公的想法。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从未后悔。”慧悟双手合十,心里微微叹了一声。这小姑娘,这些年过的太苦了。 “二位认识?”先前那个和尚有些惊讶的看向聊的正熟的二人。都道万物皆有缘分,有缘当是真能千里相逢。 “不错,先前你所见的佛珠便是这大和尚给我的。”江槐夏有些漫不经心道,懒洋洋的找了个蒲团坐下。不得不说,站久了真的有点累。 那和尚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听闻普化寺高僧个个佛法高深,他本还将信将疑。没想到这位这么年轻,便已能念诵出法器,当真是闻所未闻。他的目光微变,恭敬便是一礼:“普化寺高僧果然名不虚传,大师还请快快上座。” “贫僧佛法疏浅,当不得这大师之名,法师谬赞了。”慧悟不动声色的避开这一礼,坐在了下手的位置。 清亮的打板声响起,让江槐夏有些恍如隔世。条件反射的就要飞身去抢饭吃,走到半路,江槐夏似乎才惊觉四围似乎不是熟悉的场景。 自顾自面无表情的一屁股坐回了原先的蒲团上,江槐夏坦然的似乎让人怀疑刚刚是个错觉。 “烦请法师带路了。”慧悟抿嘴,语气温和的抬手道。 随着那个和尚起身,江槐夏看到,一群群披着袈裟的小和尚,整齐的排队向一个方位走去。歪了歪头跟上去,江槐夏感觉有点稀奇,她还是第一次看这群大和尚是怎么吃饭的。要知道,之前在普化寺,她可是直接到厨房偷东西吃的。 走了好些路,这才到了斋堂。江槐夏抬眼看了一眼这巨大的建筑,跟着这群和尚走进去。 她听到,里面有和尚在念诵经文。 “供养清净法身毗卢遮那佛,圆满报身卢舍那佛,千百亿化身释迦牟尼佛,极乐世界阿弥陀佛,当来下生弥勒尊佛,十方三世一切诸佛,大智文殊师利菩萨,大行普贤菩萨,大悲观世音菩萨,大愿地藏王菩萨,诸尊菩萨摩诃萨,摩诃般若波罗蜜……” 呃,这群和尚吃饭都不消停吗?江槐夏默默在角落找了个座位,捧着一个小碗困的眼泪汪汪。不行,她又被念困了。 良久,念诵声消失,终于有人给他们一个个分饭菜了。默默的看着碗底的那么一点点饭,还有浇在上面的那么一点素菜,她感觉做和尚真的是太难了。要不是看旁边那和尚碗里也就这么点,她还以为这广化寺 分卷阅读31 是针对她。 默默扒拉着碗里那么点饭菜,江槐夏忽然眼前一亮。不知道是她太饿了,还是这饭菜真的量太少,这素斋是真的太美味了。很快把碗里的饭菜一扫而空,再一抬头看那个空荡荡的小桶,她有些生无可恋的放下了碗。过会儿出去一定要再吃三大碗! 就在江槐夏懒洋洋的打算起身出去时,她又听到了那群大和尚在念经。“供佛已讫,当愿众生,所作所办,俱诸佛法。” 江槐夏敛眸,莫名的被触动了一下,随即便打算出门往外走,却被一只手拉住了衣袖。“跟我来。” 有些晕晕乎乎的被慧悟拖着走,江槐夏很快来到了之前的那个幽静的小院。见慧悟推开房门,径直往里走,江槐夏一脸警惕的看着他:“大和尚,你找这么偏僻的地方,是想把我毁尸灭迹吗?” “……”慧悟没回她这突如起来的神来之句,没回头径直往里走,那身形分明有些狼狈,生怕江槐夏再说什么离经叛道的话。 见慧悟没理他,江槐夏耸了耸肩,跟着进屋。大和尚还真是一贯的无趣啊。 “盘腿运功,平心静气。”慧悟的声音在江槐夏耳边响起。江槐夏知道,慧悟这是想替她解金线蛊。 顺从的爬上软塌盘腿坐好,江槐夏很快闭上了双眼。内力汹涌,在全身经脉游走,江槐夏这才发觉,自己的丹田似乎有些阴冷,经脉更是隐隐作痛,被细弱蚕丝的黑线包裹。她这才发现,那封印金线蛊的无事牌,光芒已经黯淡了不少。 就在江槐夏很是担忧,后悔自己的莽撞之时,一股温热的内力缓缓输了进来。 不是江槐夏以为的金光耀眼,而是最纯净的白,可偏偏比日光更加温暖。白光清淡,却偏偏霸道的把遇到的黑色丝线裹挟焚烧殆尽,江槐夏这才惊觉,这大和尚分明就是超一流高手嘛! 第25章 青楼之行 可江槐夏的情况实在是糟糕透顶,这佛光想要一下子清除掉自己一身所有的黑色丝线还是不能。眼见看着慧悟面色苍白,气息有些紊乱,江槐夏忽然挣扎着推开了慧悟:“大和尚,我不要你救了。” “为何?”慧悟站的笔直,目光炯炯,眼里似乎含着太阳,灼灼的让江槐夏莫名有些自行残秽。 “你再这么对我好,我会以为你喜欢我的。”江槐夏仰头,不是她平日那副满眼心事,抑或恣意放诞的模样,而是瞪着一双杏眼,闷闷的开口,像极了使小性子的小姑娘。 慧悟一滞,他一直以为这小姑娘是习惯性的捉弄他,可眼下这情形,似乎超出了他的控制。“佛兼爱众生,贫僧亦然。施主不必多想。” 江槐夏有一瞬间的失落,不过她很快调整了情绪,眯眼笑道:“大师佛法高深、高风亮节,看来是小女子自作多情了。”就在她打算窜出门外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手臂又被捉住了。“明日午时继续,莫要乱跑。” “嗯。”不知怎么的,江槐夏感觉心头似乎有烟花在绽放。微微勾了唇角,江槐夏纵身跑的飞快,很快便跑出了慧悟的视野。她想尽情撒个欢。 望着江槐夏那洋溢着喜悦的背影,慧悟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迈步出门,向中院走去。再不去,想必那法师要寻自己了。 但愿这小姑娘对自己的喜欢是一时兴起,若非如此,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日蝉鸣阵阵,绿树葱茏,可江槐夏无心欣赏,只见她急匆匆的窜进了一家酒楼。 虽说这广化寺的素斋,味道确实是好,可这量也实在太少了些,她总觉得胃里空荡荡的。也不知那些和尚是怎么做到不饿的,还不吃晚膳。江槐夏摇了摇头,忽然觉得做和尚还真是惨。 “小二,把你们的招牌菜都上一份儿。” 江槐夏一副不差钱的模样,却见那小二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姑娘……您吃的下吗?” “那你看着上吧。”江槐夏摆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她实在是饿的不行了。 那小二有些为难的退走了。随意是最难办的事,若是客人不满意,他少不得挨一顿臭骂,若是运气不好,菜钱也要他垫付。可他终究是不敢拂了客人的意思,毕竟皇城脚下,随便一个看起来普通的人,都是他惹不起的,他可不敢造次。 江槐夏懒懒的扣着桌子,很快桌上便摆了四五个盘子。 那烤鸭色泽红亮,鸭皮被烤的有些脆,看起来很是诱人。江槐夏不吃大葱,故而只是加了些许黄瓜丝。裹上面皮,再蘸一下那特质的酱汁,江槐夏忍不住迷了眼。那味道,当真是天上人间独此一份,太美妙了。 驴打滚红白黄三色分明,江槐夏捏起一个咬了一口,软软糯糯的口感让她有些迷醉。红豆沙更是点睛之笔,让江槐夏忍不住又捏了一个往嘴里塞。 “嗝~”望着桌上还剩的三个菜,江槐夏感觉,自己饱了。 “……”江槐夏木楞楞看着桌上没怎么动的饭菜出神,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想吃三大碗,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小二,打 分卷阅读32 包结账。”懒洋洋的靠着椅子背,江槐夏捏着手里的一两银子,打算随意的丢在桌上。 “客官,一共三百一十二两银子,给您抹个零头,三百两可好?”那小二麻利的把饭菜打包起来。虽说他真的少见吃完了打包的,可保不齐这些有钱人就是特立独行。 “……”江槐夏感觉自己面皮都抽了一下。在代县时,吃一顿不过几文,此地竟然敢如此要价,还真是没天理。难不成皇城脚下,便是菜价都贵吗?江槐夏有些心痛的从怀里取出银票拍到桌上,忽然感觉自己非常的贫穷。自己怕是再吃几顿,就要和那群乞丐为伍了吧。 江槐夏不知道,她去的乃是京城最贵的酒楼——五味斋。 拎着手里沉重的打包盒,江槐夏歇了把它送给乞丐的心思,决定晚上回去再把它热了吃个干干净净。 想着自己手上仅存的一千两,江槐夏一下子有了挣钱的紧迫心理。 要不?去子夜阁接个任务? 想着江槐夏便开始探寻,路边的标记。就在江槐夏认真观察路边的每个角落的生活,她感觉旁边人像遇到鬼一样的避让开。 “嗯?难不成严嵩又来了?”江槐夏歪头,一瞬间有些郁闷。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闪开。”远远几个身穿配着绣春刀的汉子驾马飞速疾驰而来。 “又不知道哪个官员要倒霉了。”江槐夏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 “要是轮到严嵩那狗贼就好了。”虽然声音很低,但江槐夏毕竟是习武之人,耳力惊人,听的一清二楚。 “嘘,别瞎说。” 忽的想起那夜纵剑山庄,蹲在她身后的那个飞鱼服加身的锦衣卫,江槐夏不禁蹙眉,这群锦衣卫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默默看着他们纵马消失,江槐夏自顾自的在路上悠哉的闲逛。哟,这分部竟然在青楼。 大大咧咧的往里走,江槐夏有些乐了,她还真没有自己一个人去过青楼。 见到江槐夏,那老鸨露出一瞬间的惊讶,随即道:“姑娘可是来这里寻人的?” 在她这楼里,常有来捉奸的妇人砸场子。虽说她不惧这种场面,但终究还是有些头疼的。 “并非。”江槐夏懒洋洋的找了个椅子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 这青楼与她想的脂粉味十足并不相同,反是清香悠悠袅袅,颇有些高雅的味道。想来又是个消费不起的地方,江槐夏啧啧称奇,感觉自己涨了不少见识。 “莫非……姑娘是想寻个公子?我这里也有几个干净的货色,不知姑娘可有兴趣一试。”那老鸨似乎误会了什么,在江槐夏耳边低声道。 “咳咳咳。”江槐夏差点没被茶水呛死,这青楼……竟然还有这等玩意儿?她还真是见识短浅了。 第26章 爱生婆娑 感觉这老鸨越说越不对劲,江槐夏连忙打断了她,抬手装作不经意露出了手腕上的金线。 金线乃是金线蛊的杰作,不过此时倒是可以证明她子夜阁的身份,不仅如此,还是代号前十的身份。 那老鸨并没有如江槐夏所料的大惊失色,而是微微一笑,风情万种的招手道:“画屏,来带这位姑娘上楼。” 跟着那走着小碎步的男子,江槐夏感觉脸有点绿。这青楼里的男子,怎么都是这般作态,看着比她还要女人。 被带着真的走进了一间,装饰充满淫/靡的房间,江槐夏感觉那淡然的表情快要绷不住了。 “大人这边请。”那男子声音轻轻柔柔的,抬手按在了墙上。忽然一道暗门被推开,露出一个很深的地道。 江槐夏没想到,这分部暗道的位置……还真是别出心裁。若是在这里云雨的人知晓,枕边人是那子夜阁的人,会不会吓的直接萎掉。 一脸兴致盎然的往里走,拐了个角,江槐夏发现,这地方并不是她想象的阴暗。四围的夜明珠数不胜数,极尽奢侈,把这里面的大厅照的有如白昼,才不是代县那小地方可以比的。 江槐夏暗暗心惊,被子夜阁的财力彻底折服。既然子夜阁这么有钱……自己抠这么几颗夜明珠出去卖,应该也没事吧?咕噜了下眼珠子,江槐夏开始胡思乱想。 “夜明珠乃是阁主赐予,每日都会清点一遍数目,就是大人您也不能妄自乱动。”方才那袅袅娜娜的男子,似乎是恢复了本性,一脸淡漠清冷。 没想到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江槐夏心里尴尬的不行,面色却是不变,懒洋洋道:“把这个月京城的任务拿来看看吧。” “是。”那男子穿着襦裙,走的大步流星,让江槐夏感觉颇有些怪异,径直往里走,向那发任务的老者请示了一番,然后便拿来了一卷任务。任务倒不是什么子夜阁的机密,故而那男子便是看了也无妨。 江槐夏抬手接过那本书册,懒洋洋的靠着椅子背打哈欠。不得不说,这吃饱了,便是困的厉害。 排在这第一位的,赫然就是,刺杀内阁首辅严嵩。 江槐夏面色不变, 分卷阅读33 直接翻过,忽然看到了一条奇怪的任务,赫然就是,杀死城西乞丐赵大川。 赵大川?江槐夏眉头蹙的更深,这名字,好像就是……那之前发布盗取舍利任务的人啊。难不成,他们想灭口?这可不行。江槐夏连忙起身,走到那发任务的老头面前:“帮我查一下,发布这条任务的是何人。” 那老头略有些惊讶,却也没多言,很快便找出了一本卷宗递过来。 “右春坊右中允张居正?”江槐夏眯眼,这么一个六品的小官,为什么会想要盗取舍利?这简直毫无逻辑。 有些理不出头绪,江槐夏决定,晚些时候去张居正家里走一趟。 随手接了几个琐碎的求药任务,江槐夏很快又多了几千两银票。她这些年跟丛榕混,没少收集药材。便是丛榕亲手制的药丸,她也有许多。这般算来,若是自己实在混不下去了,去卖药也能挣个不少。 再一次出现在街上的时候,江槐夏手里还是提着那食盒。 “卖香囊嘞——驱蚊的香囊——”江槐夏听到路边的叫卖,忽然起了些心思。这些时日蚊虫都比较多,让人烦不胜烦,不如给那大和尚带一个,就当是帮忙解蛊毒的报答了。 想着,江槐夏凑上前去,看了一眼那各式花色,被其中一个淡白的花卉图案吸引住了。“这是什么花?” “姑娘真是好眼光。这花啊,名叫优昙婆罗,是那天上的花朵,更是佛家三宝之一,定能保佑你平安顺遂,来一个?”那小贩一副伶牙利嘴,倒是说得江槐夏很是心动。 想来这优昙婆罗,应当和慧悟很是相称吧。想着,江槐夏微微扬了唇角,问:“这香囊多少钱?”她被之前那顿饭的价格惊的到现在都没缓过来,手里那一两的银锭都没好意思丢出去。 “承惠,二十文一个。”那摊主开价眨都不眨眼,他不会讲,他付给绣娘的是一个荷包三文。 江槐夏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看来这京城的物价也不算太骇人。也不讲价,江槐夏丢了一两银子,便拿着荷包走了。 留下拿着一锭银子傻愣愣的摊主暗自怀疑,莫不是遇到哪个有钱人了?今儿还真是运气好。 提着食盒在外面乱走也不方便,江槐夏决定先回广化寺。 路过中院的时候,她看到慧悟在高台上讲经。“爱不重不生娑婆,念不一不生极乐。夫念佛以一其心,恳切持名,专志不乱,此吾所当尽心者。然或忘之而不能念,念之而不能一,无他,为情爱之所牵也……” 他后面的解释江槐夏没听,可她的心,不知怎么的,忽然凉透了。 原来她所憧憬的感情,在他眼里,是使人不断堕入六道轮回,不得超脱的恶果。 江槐夏敛眸,心底冷笑一声。她自诩此生恶事做了不少,万恶不赦,可偏偏对这大和尚下不了狠手,还真是无用。既是如此,她就不坏他修行,阻碍他去往净土了。 快步回到房间将食盒丢下,江槐夏飞身独自掠去了什刹海边。 什刹海是一片广阔的湖泊,清幽而静,梵音阵阵,因周围布有十座古寺而得名。而广化寺,便是它北岸的一座。 湖边杨柳依依,树下坐着一些休憩的香客。 望着这片广阔的湖水,江槐夏神情淡漠,面无表情的把那香囊,丢进了那平静的湖水。 水面荡开了一个小小的涟漪,打破了湖泊的平静。不过很快,水光漫卷,终究毫无波澜,什么没有留下。 望着那平静的水面,江槐夏良久都没有动弹。再回神时,夜色已是有些黑了。 不紧不慢的,江槐夏回了广化寺。那脚步轻松自在,与平日一无二致。 可当回到房间里,望到桌面上热气腾腾的素斋时,江槐夏不免还是愣住了。 因为,她看到桌面上,有一块新的无事牌。 第27章 冷月无霜 默默坐下,把那无事牌挂在脖子上。江槐夏无视了那几百两银子打包的饭盒,兀自举起筷子吃起了素斋。 这是为膳房特意为庙里的香客做的,毕竟庙里的规矩,是过午不食。 夹起一块新鲜的藕片,江槐夏轻轻咬了一口,“咔嚓”,是脆的,微甜。没有多么很重的调味,清清爽爽尽是食物的本味。木耳肥厚韧嫩,带着些许菌类的香气,颇为新鲜。 一筷菜一筷饭这样的吃,很快那碗便见了底。 也不知是不是慧悟看到了她中午没吃饱,这晚膳分量很足,米饭压的满满当当。 愉快的打了个饱嗝,江槐夏随手捏了个菱角往嘴里送。江槐夏吃东西向来是全靠一张牙,“咔嚓”把菱角咬成两半,再一咬那尖尖,白色的菱角肉便到了嘴里。 虽说她已经饱了,但这点菱角,还是不算什么的。拈着拈着,江槐夏便摸到了碗底。瞥了瞥嘴,江槐夏只得到外面散散心。 今日的月亮很圆,不过,这日却是江槐夏每个月最讨厌的一天。只因噬心蛊的发作之日,便是每月的十五。虽说这金线蛊不必每个月都服解 分卷阅读34 药,可这三个月一次,却也是让她厌恶。 搓揉了一下手腕上的金色标记,江槐夏不由嗤笑了一声。也不知前仆后继想要坐上前十宝座的那群人,究竟是怎么想的。难不成是以为三个月更自由了吗? 摇了摇头,江槐夏自顾自往前走,忽然感觉有点阴森。猛地闪身低头,一柄细长的剑斩断了江槐夏几根长发。 “什么人?”江槐夏脸色微变,来人这实力,显然也是达到了一流高手的水平。 “呵呵,你不记得我了吗?”那女子幽幽踱步而来,摘下她的兜帽。只见她满脸毒疮流脓,在这惨白的月光之下,更是骇人。 江槐夏脸色有些难看,这人,她应该记得吗? “呵~小十一,你还真是健忘呢。”那女子眼里仇恨之色更浓,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江槐夏碎尸万段。 江槐夏瞳孔一缩,她想起来了。面前这人,乃是曾经代号排在十一位的冷无霜。 当年,江槐夏为了爬上十一的位置,可以说手里沾满了血腥。 在冷无霜一次任务的过程中,江槐夏偷袭重伤了她,直接导致了她任务失败。 夺走了此行想要的腰牌,江槐夏略微迟疑,终究没能下手,还是放了她一条生路。却没想到当日一时的心慈手软,竟然导致她今日的寻仇。 眯眼握紧袖子里藏着的匕首,江槐夏身体紧绷,随手打算飞身而上。“冷无霜,我觉得我们之间似乎有些误会。” “误会?呵~你不知道吧,就因为你的一时兴起害得我差点成了废人,被子夜阁所抛弃。我没有解药,欲颠欲狂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冷无霜一脸愤恨之色,怨毒的脸颇有些狰狞。飞速近身,一道剑光朝江槐夏咽喉掠去。 江槐夏连忙飞身爆退十米,躲过了这险之又险的一剑。剑光晃眼,斩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更可怕的是,那剑尖似乎还淬了毒药。 “那你不是还没死么。”江槐夏冷笑,淡淡觑了她一眼,可握住匕首的手,却忍不住的颤抖。 冷无霜的速度太快了,她发现,她斗不过。 “呵呵,你不懂。我被鬼医药邪抓过去试药,尝尽万毒噬心之苦,才得以苟活至今。你必须死!”冷无霜的情绪有些失控,开始变得癫狂。她没有说的是,虽然药邪用尽了法子,使得那蛊杀不死她,但是在每个月圆之夜都会把她折磨得不人不鬼,生不如死,她恨啊! 见那冷无霜癫狂的向她飞身斩来,江槐夏感觉有些无力。她第一次那么羡慕连飞白的轻功,她发现自己竟然躲不过。 鲜血飞溅,江槐夏胸口被狠狠斩了一剑,直接被劈的倒飞了出去。 “非要如此吗?”江槐夏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脸色很是难看。若非那无事牌护了她一下,她现在恐怕便是心脉尽断了。 “你该死。”见江槐夏竟然还能爬起来,冷无霜有一瞬间的惊愕。怒意更甚,冷无霜一如那地狱的修罗,直接朝江槐夏掠去,双手直取江槐夏咽喉。 完了。江槐夏绝望的闭上了眼。 金光耀眼,她微微睁开眼,发现自己似乎被一尊佛陀法相护在了中央。 “杀生者,宿殃短命报。施主何不放下屠刀,放过自己。”在金光的中央,慧悟脚踩莲花踏步而来,眉眼慈悲平和,没有看到一丝愤怒,有的只是悲悯。 江槐夏眨了眨眼抿嘴乐了,不得不说,在这时候,大和尚的光脑袋似乎更亮了一点。 “你个贼秃驴,休要坏我好事!”冷无霜见突然冒出来一个和尚救下了江槐夏,气的恨不得将那秃驴生吞活剐。 慧悟抿嘴,叹了声“阿弥陀佛”,随即抬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卍”字,朝冷无霜飞去。 很快冷无霜便无法动弹了,一身内力尽皆被封,只能站在那里气的直瞪眼。 “大和尚,你把她封住了,打算怎么处置啊?”江槐夏忽然有些好奇。 “带到禅堂念七七四十九日佛经,便放她离去。”慧悟一脸平静,垂在身侧的双手,手心尽皆被汗濡湿。 “……?”江槐夏忽然感觉这普化寺的大和尚真是狠人,幸好他们没有逮了自己去参悟佛经。不说别的,便是听他们念,她便已是够困了。笑呵呵的干笑了两声,江槐夏感觉莫名的心虚:“大师还真是慈悲为怀啊。” 没了再逛的兴致,江槐夏打算回房休息,却忽然发现,方才的打斗,竟然带着自己到了一个没来过的地方。 “咳,大和尚,你认得路吗?”憋了半天,江槐夏为难的说出这么一句。 “自然认得”,慧悟抿唇,似乎看出了江槐夏的窘迫,“夜色深了,我送你回去吧。” 垂着脑袋,江槐夏乖巧的跟在慧悟身后半步。 若是慧悟回头,定然可以看到,江槐夏眼里带笑,脚步轻快若飞。 第28章 身世之谜 没多久,两人便到了那小院门前。 望着那大和尚平和的表情,江槐夏踌躇了片刻, 分卷阅读35 开口道:“方才那事,你不怪我吗?” 不得不说,那冷无霜要杀她,她其实无话可说。毕竟江湖本就是弱肉强食,弱者活,强者生,她从未觉得自己当年做错。如今,她是弱者,被冷无霜报复上门,身死再正常不过,她早已看淡。 只是她没想到,慧悟会来救她。 多年来的刀口舔血,生死一线,让她早已忘记了恐惧的滋味,如今竟然又一次苟活下来,她的心里竟然是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她竟然无比在意慧悟对这件事的看法。 “不怪”,慧悟神情清淡,眉眼里是淡淡的温和,“施主莫要多想,早些安寝吧。” “噢。”望着慧悟离去的背影,江槐夏总觉有些迷惑。这大和尚真不是偏袒她吗?怎就偏偏封住了冷无霜,没有追究她?越想江槐夏越是忍不住勾了唇角,蹦蹦跳跳的进屋去了。 她这个大祸害,是要活千年的。 至于又欠了慧悟一条命?江槐夏表示,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反正也还不清了,那就索性放浪形骸吧。 翌日,江槐夏是被清亮的打板声叫醒的。不得不说,这广化寺的打板声着实是响,震的她脑仁疼。 还是普化寺那余韵悠长的打板声好听,江槐夏揉了揉脑袋,带着浓重的起床气,臭着脸推开了房门。 阳光耀眼,闪的江槐夏眼睛不由一眯。 懒洋洋的踱步出门,江槐夏朝中院走去,此时应当该是早课。 和往常一样掠上枝头,江槐夏默默打了个哈欠。 广化寺的早课和普化寺流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只不过……让她面色古怪的是,她看到,昨天还一脸凶狠,骂贼秃驴的冷无霜,竟然也坐在一个蒲团上,抱着一本佛经在念诵。 “……”这大和尚还真是言出必行啊,他是怎么做到的?江槐夏感觉有些迷,一时之间震惊的无以言表。 冷无霜似乎察觉到了江槐夏的眼神,杀气腾腾的瞪过来。就在江槐夏以为,她要飞身过来砍她的时候,她竟然被慧悟淡淡一个眼神吓得连忙低下了头,继续念起了佛经。 “……?”这下,江槐夏彻底迷惑了,这大和尚有这么凶吗?他到底对冷无霜做了什么,怎么把她吓成了这样。 歪头看了一眼慧悟,见他一脸包容平和,江槐夏不由眨巴了一下眼。“没错啊?”明明一点都不凶,脾气好极了。 忽的想起那日,大和尚替那群乞丐上药的场景,江槐夏不由微微抿嘴。大和尚他,是个温柔的人啊。 溜到膳堂蹭了一顿早斋,江槐夏满足的拍着圆滚滚的肚皮往外走,今儿她打算去张居正府上一观。 望着眼前这颇为狭小简陋的院子,江槐夏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不过很显然,这小破院子就是。 暗暗感叹了一下这小官的贫穷,江槐夏大摇大摆的在这院子里溜达了一转,摇了摇头索性出去了。 这小官竟然穷的连点压箱底的银子都没有,又怎么会花重金去子夜阁悬赏呢?想来此人背后定然有其他人在操纵吧。江槐夏有些头大,终究没敢跑到他任职的地方看看。 就在江槐夏在路上思考这背后缘由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人。呃,这不是纵剑山庄那蹲在她身后的锦衣卫吗?怎么他也在这里? “姑娘留步,借一步说话。”见到江槐夏,褚正青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他刚想派人去寻这姑娘,没想到她竟然自己来了。 他查过她的底细,曾经的子夜阁杀手十一,现在恐怕是零三了。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蕴藏着一个惊天的大秘密呢?要不是他平时喜欢翻阅卷宗,或许他根本都不会联想到。 无所畏惧的跟着褚正青进了北镇抚司的大门,江槐夏托着下巴,丝毫看不出紧张的模样。 “你这北镇抚司的茶水,当真是不行”,江槐夏懒懒的抿了一口茶水,差点嫌弃的吐出来,“说吧,带我到这地方来,有何贵干?” 褚正青神色不变,端起茶杯亲抿一口,明明喝的是无比劣质的茶叶,却偏偏喝出了珍贵无比的感觉。“北镇抚司清贫,还望姑娘多多担待。此番请姑娘来,是想说一说,姑娘的身世。” 江槐夏本来还是在抿嘴笑的,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变得沁凉如水:“如果是这件事,我不想知道,告辞。”掀起衣摆,江槐夏头也不回的,便往门外走去。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抛弃她的父母,薄情寡义,害她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她恨啊。她总觉得自己知道以后,保不齐没忍住一刀砍了他们。 望着江槐夏干脆离去的背影,褚正青惊愕得手上的茶杯被捏碎了都不知,再一回神,他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或许把这个惊天的秘密,掩盖下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有些人“死了”,她也只能“死了”,无法再度复活。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江槐夏有些心烦意乱。 先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倒也从未有想探究的 分卷阅读36 意思。可偏偏被人告知以后,她便开始忍不住的开始想象起,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来。 他们是有什么苦衷吗?为什么会抛弃自己? 掩去眼里的失落与恨意,江槐夏心里愈加烦乱。是的,在与自己的身世仅隔着一张纸的时候,她竟然开始怕了。 “娘亲,我想要吃那个。”那一个小姑娘拽着娘亲的袖子撒娇,声音软软糯糯的很是可爱。 那妇人看着并不是很富裕的模样,但那一身衣服,却也干干净净,很是平整。见自家小姑娘转着圈的想耍赖,她不由露出了一丝宠溺的神情:“小哥,你这方糖怎么卖?” “五文一块。”那卖方糖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哥,见这小姑娘这般活泼可爱,一下子想起了自家闺女,给她们特意分了一块大的。 有些羡慕的望了一眼这温馨的场面,江槐夏默默垂眼,快步走开了。 第29章 温情大师 草草的用了午膳,江槐夏感觉索然无味。倒不是这素斋变了,想来变的是她的心。 懒懒坐在屋里摆了棋盘,江槐夏自己有一搭没一搭的落子,看着倒是少有的娴静。 不过走近一看,那棋盘上赫然是“方糖”二字。 很显然,江槐夏不是在下什么棋。 事实上,她也根本不会下。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慧悟缓缓进门,却见那少女褪了鞋袜,赤着脚倚在榻上摆弄着棋盘,一脸闷闷不乐的表情。 江槐夏本是低着头,忽然感觉身边有人接近,不由赶紧将棋子打乱,惊呼道:“你来了啊。” “施主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将视线从棋盘上移走,慧悟只字未提刚才看到的两个字。 “啊,也说不上吧。就是有个人突然告诉我,他知道我的身世,我一时间有点不想接受而已”,拾掇着棋子,江槐夏眼角微红,抬眼笑道,“不过是多年不曾见过的陌生人罢了,他们既然不要我,我又何必去寻他们呢,大师你说是也不是?” 慧悟眼神有一瞬间波动,良久他沉吟道:“是也不是,施主心中自有答案。只是……或许有些事,并不如施主所想的那么简单。”慧悟眼里露出些许不忍,轻轻抬手抚上了江槐夏的头顶。 不论如何,她是无辜的。望着她那微红却又强笑的眸子,慧悟轻叹一声,抬手抚了抚她的脊背。 这眼睛终是在遭遇了这么多苦难以后,不复天真烂漫了。 不知是不是那双大手太温暖,江槐夏终究没忍住,一下子被负面情绪淹没,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扑搭扑搭”滚了下来。 多年不曾流泪,此时却不知怎么的悲从心来,忍都忍不住。 “呜,大和尚,你说我是不是特别不讨人喜欢,连爹娘都不要我了。”江槐夏哭的直打嗝,更是冒了个鼻涕泡。 慧悟无奈的抬手,任由江槐夏将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安抚道:“没有,你很讨人喜欢。” “你骗人!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也不喜欢我这个无恶不作的女魔头。你也要丢掉我的话,就赶紧走吧!”江槐夏越想越难过,瘪住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虽是恶狠狠的语气,可那小心翼翼生怕慧悟走了的眼神,还是被慧悟捕捉到了。 “我不会走。”慧悟耐心的拿出一块手巾,给江槐夏抹了抹眼泪。 多年不见,没想到这小姑娘倒是愈发难缠了。 似乎是反应过来刚刚做了什么,江槐夏有些尴尬的夺过慧悟手里的手巾,胡乱的抹了一把。望着慧悟衣襟上可疑的水渍,她的脸上又红又白,更是恨不得蒙个被子把自己躲起来。 天哪,她刚刚做了什么?真是太丢脸了。抬眼打量了一下慧悟平静的脸色,江槐夏松了口气,一脸若无其事的仰头道:“大和尚,你帮我解蛊吧。”她这厚脸皮真是愈加的被锻炼出来了。 “好。”慧悟习惯了江槐夏阴晴不定的变脸速度,也不戳穿,顺从她的意思安静的静立一旁,等她盘腿运功。 暖洋洋的内力涌入,江槐夏一下子感觉,所有的不愉快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眯眼感受着那缕白色的内力在她的经络中穿梭,所过之处,黑线瞬间化为虚无,江槐夏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经脉似乎也带上了莹莹的佛光。 咦?自己这还算因祸得福了?江槐夏惊喜于这个发现,险些内力炼岔了气。 “凝神静气,抱元守一。”慧悟见江槐夏内力忽的一乱,面色一肃。 连忙摒弃杂念,吸气理顺体内的内力,江槐夏内视看到,自己体内纠缠满全身的黑线,此时竟然已经消除的差不多了。 感受那团柔和的白光往丹田而去,包裹住了那被封住的金线蛊,江槐夏惊讶的发现,那团内力竟然突然燃烧起来。 “噗——”一口鲜血吐出,江槐夏感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身子一下子痉挛起来。 慧悟似乎也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一口鲜血喷出,气息一下子萎靡了下去。 艰难的喘了口气,江槐夏努 分卷阅读37 力撑起身子,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大和尚,我没事,要不就算了吧。” 刚刚她感觉到,她体内的金线蛊,在受到伤害时,忽然剧烈的开始反扑。 大概是被控制母蛊的人发现了吧,江槐夏暗自失望的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瓶丹药递给慧悟。贸然选择进入前十,是她大意了。子夜阁的立身之本,她不该小瞧。 “施主莫要自暴自弃,这蛊贫僧虽解不了,但住持或许有办法。”慧悟接过江槐夏递来的丹药,合十一礼,毫不迟疑的往嘴里送了一颗,便递了回去。 住持啊……江槐夏不由想起了那夜金光最亮的大和尚。暗暗摇了摇头,那日连飞白对他出言不逊,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救自己。往嘴里丢了一颗丹药,江槐夏脸色略微红润了些。不得不说,丛榕这货的药是真的好,怪不得连飞白不要脸皮都要多骗几瓶。 见江槐夏并没有听进他的话,慧悟略有些无奈的起身,随即蹙着眉望门外走去。他对内力的掌控还是差了些,此番被那操控母蛊的人发现,也不知那小姑娘会不会有危险。 回头见那小姑娘没心没肺的在那软塌上直打滚,慧悟不由失笑。 或许这小姑娘的性子从未改变,只不过她给自己武装上了一层自我保护的盔甲。 而此时,在软塌上滚来滚去的江槐夏,正是为先前哭哭啼啼的模样懊恼。“怎么就在那大和尚面前哭了呢?啊啊啊啊,好丢脸!” 滚了一阵,江槐夏面色一肃,恢复了平常懒洋洋的软骨头模样。说来,倒是突然有些饿了。 从柜子里摸出各式各样的零嘴,江槐夏砸着嘴吃的不亦乐乎,小嘴一鼓一鼓的,像极了小松鼠。 都说美食和睡眠可以解除一切悲伤。 这下,江槐夏早就把先前纠结的身世抛到脑后去了。 第30章 裕王之愁 就在江槐夏懒懒的趴在床上的时候,她突然感觉一股凉气袭来。 门扉似是忽然被风吹开,江槐夏还没反应过来,便听一声利器呼啸。再一看,她头顶的后墙上竟然扎着一个匕首,上面还钉着一张纸。 惊魂未定的将那匕首用力从墙上拔下,江槐夏缓缓展开那张纸。 “金线蛊生,你生;金线蛊死,你死。此次失败算是警告。三次过后,直接毙命,望好自为之。”紧紧攥着那团纸,江槐夏感觉背后被汗沾湿了。 之前,她一直以为,子夜阁最强的,便是杀手零一。现在,她感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子夜阁。应该说,她所了解的子夜阁,或许只是背后那人控制的奴隶而已。子夜阁想做什么,背后是谁,究竟有多大的势力,她一无所知。 她感觉越来越细思极恐,便是脊背都开始颤抖,良久,她默默从那软塌上起身,面无表情的把那张纸团成一团,撕成了碎片。 她本就一无所有,自然也就无所畏惧。很多年前,她在山林里都可以活下,此番,还没有到最困难的境地,她无所谓恐惧绝望。 捏着挂在脖子上的无事牌,江槐夏深深的吸了口气。 反正烂命一条,死便死了,没什么好顾惜的。说不定还有许多人拍手称快,端的还是件造福苍生的好事。 自嘲一笑,江槐夏慢慢悠悠的走出房门,朝院子里去了。 院子的西厢房又来了一伙人,听闻是什么权贵家的公子,具体江槐夏没在意。 不过此时一见,江槐夏略微愣了片刻。她总觉得这男子,她很是眼熟。 “姑娘一直盯着在下,可是有什么不妥?”那男子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似笑非笑,不过那身形显然有些单薄,像极了被酒色掏空的模样。 说来也怪,对于这样一个想必流连花丛的老手,她竟然也没感觉有什么冒犯之意。 “我只觉你有些面善。”没想明白这隐隐约约的似曾相识是什么,江槐夏倒也懒得再想。 那男子似乎没想到江槐夏会这样回话,迟疑片刻便一下子朗声笑了起来。“姑娘倒是有趣的紧。说来也怪,我见姑娘也眼熟的紧,敢问姑娘芳名?” “江槐夏。”说来也怪,性子懒散得很的江槐夏今儿倒是和这男子多说了几句。 “倒是个雅致的名字,槐花开,夏日至。姑娘莫不是诞于炎炎夏日?”轻轻拂去肩头的蝴蝶,那男子虽是坐的随意,但那举手投足,皆是充满了雅致的气息。 “我本是一弃儿。因捡到之时,乃是炎炎夏日,故以此为名。”江槐夏云淡风轻的开口。一回神发现她竟然和他讲了自己的身世,便是她自己都有些愣住了。 “抱歉,是在下唐突了”,闻言,那男子一脸沉痛的表情,连忙道歉,“在下周载厚,区区不才,一个富贵闲人,让姑娘见笑了。” 周载厚,朱载垕?江槐夏眯眼望着眼前这让人如沐春风的优雅公子哥儿,不由感到些许兴味。经常接任务的她,也算知道些许内幕,这朱载垕,可是也有很多人想要他的命啊。 “周公子。”江槐夏 分卷阅读38 略微客套的一礼,大大咧咧的便找了个椅子坐下。 朱载垕没想到这姑娘竟然如此大胆,迟疑了片刻微微笑道:“江姑娘可要来块果馅饼?在下方才叫人在东华门买的,还温热着。” 似是疑惑这么个王爷,竟然这般接地气,喜欢这么大众的食物,江槐夏从那精致的食盒里取了一块,一口咬了下去。 唔,味道竟然也不错。舔了舔嘴角的残渣,江槐夏眯眼又咬了一口。不得不说,这王爷的眼光还是非常优秀嘛。“多谢,这果馅饼味道很是不错,得空我也去买一盒尝尝。说来,周公子来广化寺是做什么的?” 听到这话,朱载垕脸上不由露出些许苦涩,“在下碌碌无为,比不得兄长得父亲喜欢,心里些许烦闷,便想着来此地与主持聊聊,顺便散散心。江姑娘又是为何而来呢?” 看来这王爷的近况,似乎不尽如人意啊。默默感叹了一下,眼前这王爷的遭遇,江槐夏眯眼笑道:“听闻广化寺素斋味道不错,有幸进来蹭几顿饭吃,比不得公子有雅致。” 朱载垕闻言笑了,这姑娘当真是有趣儿,说起话来总能引他发笑,倒是和他往常见的那些女子大不相同。说来也怪,对这姑娘,他个自诩风流多情的人,竟然少见的没心生旖旎,也是稀罕。 “王爷,府里那两个女人又闹起来了。”朱载垕身后那人,忽的上前在他身边耳语几句。虽是声音压的很低,但江槐夏还是听到了。 啧,又是一个不节制的。江槐夏努力保持着面无表情,嘴角忍不住的往上翘。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裕王可真是不容易。 “在下有些要事,先行告辞了。”说完这句话,朱载垕便急匆匆的走了。 这两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怎么又闹起来了。听说还动了手,还真是斯文扫地。 额头青筋直跳,朱载垕方才的优雅一扫而空,一肚子火的飞速赶回府去。 要不要跟上去看热闹呢?江槐夏眯眼,有些幸灾乐祸。还没来得及多想,身体便诚实的跟了过去。 裕王府颇有些雅致,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只可惜终究是比景王府小了不少。默默感叹了一下这裕王混的颇有些悲惨,江槐夏懒懒的蹲在墙头看热闹。 只见那两个女人正扭打成一团,互相撕扯着头发。衣服也被扯的破了几个口子。 虽是毫无技巧可言的打斗,江槐夏看着却兴味更浓,乐的不行。不得不说,府里美人多,有时候也是个祸事,她很好奇,裕王会怎么处理。 “住手!”见到那两个平日在他面前柔柔弱弱的女子,扭打成了一副泼妇模样,朱载垕感觉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 他这王府比不得景王的大,年俸这些年被户部扣着,可以说府里早已没有多少白银。 可这府里大大小小那么多人的吃穿用度,何处不要钱,积年累月下来,更是让府里本就不多的银两捉襟见肘。 他本就很是头疼了,这两个后宅女子竟然还在这里添乱,当真是妇人见短,气煞他也! 第31章 面子与钱 那两个女人本是扭打成一团,一听裕王的声音,吓得一下子分开了。 “你们谁来说说看,这是怎么一回事。”朱载垕压抑着怒火,脸色沉的快要沁出水来。 这些后院的女人,整天没事做窝里斗,却不知他这个裕王现在面临多大的危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二女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讲话,刚才的嚣张疯狂劲一扫而空。她们都是有眼力见的人,自然看得出王爷是真的生气了。 “你先说。”朱载垕看着那平日最娇娇的宠妾,神色冷淡。是不是自己平日宠爱她太过,竟然让她连王妃都敢打,这打的根本就是他的脸面哪! “王爷,奴不过使人去厨房炖了一碗燕窝粥,不想遇了王妃,硬要问罪。奴心里委屈,便顶了几句,不想王妃竟然叫婢女打奴。奴气不过,这才动手,还请王爷明察。”那女子哭的我见有怜,一副弱者的姿态,好不委屈。 “够了!”朱载垕大概算是明白了。 王妃管府里账务,自然知晓府里的财政不容乐观,平日更是十分节俭,这他是知道的。虽说这二人平日便有些不对付,但他自己的妻子,他是知晓的。李氏虽有些善妒,但却极重脸面,断然做不出主动厮打妾室的事情来,定是这婢子先动的手。 况且燕窝粥?呵,他平日自己都喝不上,这王氏这般,当真不是在说他穷么? 朱载垕面色更是难看,感觉自己的尊严都受到了践踏,冷哼一声道:“把王氏拖下去,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那本还在犹豫的婢女一听,连忙把在地上吓傻的王氏拖走,见王氏哭喊求饶,更是把她的嘴给堵上了。 江槐夏眯眼,啧啧感叹。果然王爷便没有简单的,自己方才当真是太天真了,还以为他真的只是个富贵闲人。无声无息的跳下墙头,江槐夏懒懒的回去睡觉去了。 回到书房的时候,朱载垕还在生闷气,烦乱的把 分卷阅读39 书册丢到一边。 “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冯保站在一侧,躬身道。 “三年了,年年去户部催要,却迟迟未见拨款。如今府中库房空空,已是快到山穷水尽之时,这可该如何是好?”此时的朱载垕没了先前的火气,忧愁苦闷的颇为无助。 “臣前日去户部,好说歹说,才知晓这其中内情。那户部小吏说,严世藩不松口,这钱他们不敢往下拨。王爷……”冯保说着,迟疑了一下,没敢往下说。 “留半句又是何意?莫非是什么十分为难的法子?”朱载垕看冯保似乎有些犹豫,连忙激动的开口。 “殿下,府里的状况您也知晓。若是您肯屈尊,去严世藩府上行贿,或许此事能成。”冯保自己说着都没有底气,可眼下严嵩父子势大,他们斗不过,这已经是最后的办法。 “你让本王向那狗贼行贿?!”朱载垕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堂堂天子的儿子,竟然要靠向一个臣子行贿才能过活,这传出去,是多大的笑话?他忍不住笑了,越笑越苦闷,几乎郁闷的落下泪来。 “臣知罪。”冯保连忙跪下,其实这法子,他自己也不是很能接受。裕王如此,他理解。 “冯保,本王是不是很没用?”朱载垕有气无力的无声苦笑,痛苦的闭上了眼。 “殿下英明神武,自然是德才过人,怎会没用?”冯保见裕王殿下如此,心里也是难受的不行。 “你不用骗本王,本王都知道”,朱载垕颓然的瘫在椅子上,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良久,他疲惫的开口,“便如你所言办吧。” “是,殿下。”冯保磕了个头,然后起身退出了书房,府里没银,或许中贵人那里能筹些。 是的,偌大一个王府,竟然连行贿严世藩的那点银子都没有。 空洞洞的望着屋顶,朱载垕掩面,无声的流下了眼泪。 从小,他便因母妃,不得父皇待见。这些年,更是因为“二龙不相见”的魔咒,连见上父皇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他想上折,想告诉父皇他过的多苦多难,可他忍住了。因为他知道,他的折子根本就到不了父皇的手里。 这些年,他恨过,想反抗过,可有什么用呢?饭都要没得吃的时候,脸面又值几个钱?脸面虽宝贵,可不能当饭吃啊!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朱载垕听到了外面小太监的声音:“殿下,晚膳已经备好,只等您吩咐便可上桌。” “你先下去吧,本王晚些在王妃那里用膳。”缓缓起身,朱载垕叹了口气,恢复了先前淡然的神色。 而此时的江槐夏,才刚刚睡醒,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懵懵懂懂便朝膳堂走去。 “大和尚?”江槐夏有些惊讶的看到,慧悟竟然在那里。 慧悟默默点头,实在是下午那件事,让他耿耿于怀,他才在此地等她的。见江槐夏头顶的黑气更浓,更是涌动着些许的血色,慧悟心中凝重。果然还是给她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吗? “施主感觉如何?”实在想不出该如何问,子夜阁有没有对她不利,慧悟只得缓缓说出这一句。 “无妨,此刻早已没什么大碍。”江槐夏笑眯眯的开口,更是随手凌空舞了几掌,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 她不太敢跟慧悟讲下午的事,也并不想把慧悟卷进来。 “子夜阁的人可曾对你不利?”慧悟见这小姑娘并不诚实,终究没忍住蹙眉道。 “你怎么知道?”江槐夏闻言,心里一惊,这大和尚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早前施主头顶便是黑气缠绕,一副大凶之相,此番更是凶光罩顶,将有血光之灾的模样……贫僧告罪,这驱蛊之事,是贫僧草率了。”慧悟欲言又止,似是有些内疚。 他本心是想帮这小姑娘解蛊,永绝后患,没想到却让这小姑娘遭了更多的罪。 想来这气运因果难改,若是妄为,必遭反噬。慧悟心里轻叹。 江槐夏倒是不知他在想什么,听这话,像是见到什么稀罕事兴奋出声:“大和尚,你还会看这个啊!要不咱们一起合伙摆个摊给人看相吧。” “……”慧悟被江槐夏这天马行空的想法,弄的有些无话可说。 这小姑娘当真是跳脱,想来他当真是老了。 第32章 恶业自解 “大和尚,你是怎么做到的啊?我能学吗?”慧悟不曾理会她的玩笑话,可江槐夏倒是更加好奇了。 竟然有人可以仅仅望气,便能看出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当真是神奇至极。 “此乃我佛门法门,修行不易。须得诵经、参禅、守戒、行善,经年累月的积累功德,方能修得功德法相,开得慧眼。施主若真要修得,恐怕得入我佛门才行。”慧悟见江槐夏一脸期盼,只得无奈开口。 “啊?不学了,不学了。你们做和尚太辛苦了,吃不得肉,吃不得晚膳,还得起早贪黑诵读经文,便是吃饭都要念个不停,这我可受不了。”暗搓搓的瞥了一眼慧悟光亮的 分卷阅读40 脑门,江槐夏忽然感觉头顶有点凉。这法门虽好,可她不想付出秃头的代价啊。 见江槐夏那明显诡异的目光,慧悟抿了抿嘴,忽然感觉有点不自在。这小姑娘嘴贫的厉害,他真是愈加招架不住了。 “下午究竟发生了何事,使施主气运大变,施主可否说予贫僧听听?” “就在你走不久,便有一个匕首钉着一张字条突然飞来,直接扎在我头顶的墙上”,一想到下午那事,江槐夏脸色有些难看,“那字条上说……金线蛊生,我生;金线蛊死,我死。若是三次解蛊失败,我便会毙命。” 睫毛颤动,江槐夏垂眼,敛去眼底的恐惧,终究没有表现出来。 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一个人承受所有苦难,总归做不到像人家小姑娘一样,只因一两句恐吓,便吓的哭哭啼啼、六神无主。 慧悟蹙眉,他只当子夜阁或许会知晓,却没想到他们来的这般迅速果断。 看来这子夜阁,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这回,是他错了。 至于住持那里……他也不敢随便让这小姑娘尝试了。 “这几日,施主还是莫要离开广化寺为好。”不知这子夜阁究竟是何目的,慧悟终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尽可能的保护好这个小姑娘。 “嗯。”见慧悟如此说,江槐夏忽然感觉没那么害怕了。 事情虽糟糕,可终究不是她一个人在扛,还有慧悟不是吗? 裕王府 “冯保,事情如何了?”朱载垕见冯保回来,急忙上前。 他在这府里团团转了一下午,便是平日最感兴趣的酒色,都失去了兴趣。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成了。”冯保满面春风的走进来,脸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 听到这个回答,朱载垕感觉压在他心头已久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好啊!” 笑着笑着,朱载垕竟然落泪了。一边哭一边笑,似是有些疯癫。 他这些年,困囿于没钱的窘境,节衣缩食,便是府里的屋子倒了,都没法修缮。说是不曾恨过严嵩父子,不曾恨过父皇,那是不可能的。 可尽管如此,他也不可能对那群蛊惑他父皇的道士,有什么好的观感。 毕竟“二龙不相见”这种馊主意,就是他们提出的。 况且他还隐隐记得,十多年前,他的一个皇妹,也是被道士害死的。当年他也不过七岁,虽是没能亲见,却也听闻,那皇妹硬生生被那帮道士烧死在了熊熊烈火之中,美其名曰,献给上天。 故而他在烦闷绝望之时,便喜去广化寺转转。虽说他不信佛,但终归佛比道好,不会害人,也不会乱国。 广化寺那住持,倒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看着与那寻常古板的和尚不太相同。 那住持从不端架子,寻常时候,喜欢下地种菜,便是一身脏污的泥点,也能笑的乐呵呵的。不知道他种菜与常人有何不同,他那菜比市面上卖的,总是好吃不少,便是他吃的宫里的御膳都没有那股子清香的味道。 更有意思的是,这住持平日从不罚犯了戒的小和尚抄经面壁,只是叫他们跟在他后面种菜。 朱载垕是没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只不过那些犯戒的小和尚跟他种了菜以后,似乎都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让他很是惊讶。 喜气洋洋的走到广化寺,朱载垕感觉心情非常愉悦,想来那日他去广化寺拜了佛,是有用的。 “住持,您怎么总是在做这些杂事?”见住持在院子里清扫落叶,朱载垕有些惊讶。他总觉得得道高僧应该都在坐禅读经,参悟佛法才对。 “寻常小事,方见世界本质。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施主拘泥了。”见朱载垕缓缓踱步而来,那和尚脸上并未见什么惊讶或迎合,有的是一片平静。 他根本不在乎朱载垕皇子的身份。 “比不得住持境界高,在下受教了。”朱载垕一礼,拜的心悦诚服。 “咦,你怎么在这里?”江槐夏想起那日,两个妇人厮打的场景,不由抿嘴有些想笑。这王爷也是不好当,被几个妇人搞的家宅不宁,当真有趣的紧。 “在下前些日来庙里拜佛许愿,梦想成真,特来还愿的。”朱载垕微微一笑,意气风发极了。这回他便是捐的香火钱都有了,再也不用像之前一样事事顾虑,吃个饼都要三思。 “那便恭喜周公子了。”江槐夏没有揭穿他。这事她是知晓的,朱载垕行贿严世藩一事,京城里,可以说还有半月几乎传的人尽皆知。 严世藩好面子,虽说朱载垕给的不过一千五百两,在他眼里不多。可毕竟朱载垕这堂堂王爷,都愿意拉下身段,向他这官员行贿,还是让他感觉得意极了。宴饮之时,他还是不免趁着酒兴,得意的吹嘘几句,让周围谄媚的官员好一阵吹捧。 有些同情这个穷的叮当响的王爷,江槐夏没再多言,只是转身对住持行礼道:“来庙里数日之久,还未见过住持,今日一见,果然是高人。” 在江湖那么 分卷阅读41 多年,江槐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还是有的。便是看在慧悟的面子上,她就得尊重这大和尚。 “杀孽太盛,恶业缠身,解铃还须系铃人,施主需知,这恶业虽有人替你背负,但仍须得自身解才是。”那和尚盯着江槐夏看了半晌,悠悠说了一句让江槐夏有些莫名的话。 替我背负?江槐夏迷惑了,一瞬间似乎抓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她明白了,为何困她多年的一流枷锁轻易打碎。 原来,这杀孽重重,竟然都是慧悟默默替她背负着…… 第33章 爱欲难除 只是……慧悟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呢? 她不止一次的这样想过,也曾产生过慧悟喜欢她的错觉,可她清楚的感觉到,慧悟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喜欢。 他看待自己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小辈,包容而温和,却很奇怪的让她不敢放肆,当真是让她憋屈急了。 想着,江槐夏回神恭敬一礼道:“谢住持指点,小女子定当谨遵教诲。” 捻了捻手里的佛珠若有所思,江槐夏快步朝佛堂走去。她还记得当日佛珠产生的异象,想来这佛珠与那杀孽的转移逃脱不了关系。 到佛堂的时候,江槐夏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娇俏小姑娘羞红了脸,仰着头和慧悟说话。 “大师,我心悦你。”那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少女的娇羞,仿佛羽毛扫过人的心田。 不曾说话,自顾自找了个蒲团大大咧咧的坐下,江槐夏心里莫名的堵了一下。 不得不说,这大和尚容貌端的是清俊。眉目浅淡,鼻梁高挺,周身更是带着一股子出尘的高人气息,惹小姑娘喜欢再正常不过了。 江槐夏酸溜溜的想着,目光却是悄咪咪像那大和尚斜过去,她很好奇这大和尚会是什么反应。 “嗯。”慧悟应了那小姑娘一句,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我心悦你!”那小姑娘以为慧悟没听到,连忙又重复了一遍,满眼皆是期盼之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施主明知贫僧是出家人,又何苦为难贫僧。”慧悟一脸平静,后退一步。虽是语气温和,但那说出来的语句,却如刀般锋利,颇为伤人。 从未见过大师如此严厉的语气,那小姑娘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睫毛抖动,似乎就要哭出来。良久,她两眼红红,颇有些哽咽的开口:“我日日来这广化寺,只为多看你几眼,你便真的这般无情吗?” 慧悟双手合十闭眼,叹了一声“阿弥陀佛”,不再多言。这种情况他不是第一次遇到,心中早已无半点波动。 望着那小姑娘哭着走了,江槐夏托着腮,感叹了一下大师的无情,不由苦笑起来。这样的大和尚,又怎么可能会沉溺爱欲呢?亏她之前还自作多情。 “大和尚,人家小姑娘都被你气哭了,你就不心疼?”江槐夏笑眯眯的从蒲团上起来,随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摆。 “施主莫要说笑。”慧悟微微摇头,对这小丫头的取笑很是无奈。 “大和尚,今儿我遇上住持了”,江槐夏瞥了一眼慧悟自顾自道,“住持说,杀孽虽有人替我背负,但这恶业还需我自解才是。你以为如何?” “住持所言极是。”慧悟语气淡淡,很是平静,似乎并不因为被发现而紧张。 “大和尚,我的杀孽我自己受,我的恶业我自己背,你为什么要帮我?”江槐夏有些激动的开口。 她本一心想着,找到舍利,报完这和尚的救命之恩,便离开他,过以前恣意潇洒的日子。 可现在,她却惊恐的发现,她不仅舍利没找到,更是越欠越多了。这种感觉当真是非常不好,让她有一种自己非常没用,只能做别人拖累的感觉。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慧悟愣了半晌,他没有想到,这小姑娘的反应居然这般激烈。“贫僧身负功德金光,只需半载便可将这些杀孽消磨殆尽,施主无需多想。” 这回江槐夏不说话了,只是闷闷的低着头,良久她抬头深深看了慧悟一眼,一脸冷淡的开口:“其实我并没有你想的那般无用,也根本无所谓生死。你无需再多为我费心,以免因为我坏了自身修行。” “贫僧从未因为施主坏了修为。”见江槐夏要将无事牌、佛珠全部扯下来还给他,慧悟无奈的解释道,抬手便将这小姑娘的手抓住。 慧悟感觉这小姑娘颇有些矛盾,明明是希望有人保护她,却又好强的将别人的好拒之门外。那一脸倔强的模样,让他颇有些不忍。 似乎是那手太过温暖,江槐夏心一横,伸手便扣住了慧悟的手。十指贴近,江槐夏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慧悟的手指,微微勾了唇角。 出乎江槐夏意料的,这大和尚并没有把她的手甩开,同她说什么“色即是空”的鬼话,而是一脸平静的看着她。 “大和尚,我喜欢你。”江槐夏一脸嬉皮笑脸。 事实上,她早已心如擂鼓。 分卷阅读42 “嗯,贫僧知道。”慧悟轻轻应道。明明与之前没什么分别,可不知怎么的,他感觉自己心乱了。 “你不拒绝我?”江槐夏凑的更近,若是无视她脸色微红、目光飘忽,那咄咄逼人的模样,真像极了女流/氓。 “贫僧拒绝可有用?”慧悟这才发现,眼前这姑娘明艳动人的可怕,早已不是十多年前,稚嫩天真的模样,像极了多年前,师父所言的“山下的老虎”。 “无用。”见慧悟没有反应,江槐夏更是放肆,闭眼凑过去,在慧悟唇角轻轻碰了一下。 触感柔软,江槐夏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忍不住的咧嘴。 可她毕竟还是有些怕的,没敢看慧悟的反应,江槐夏直接飞身窜上了树梢,消失无影。 “……”慧悟恍惚的回神,感受着胸口剧烈的跳动,这才惊觉,他破戒了。 先前,他一直都把她,当做十多年前的小姑娘那样对待,自忖不曾动过不该有的心思。 可终究似乎,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这时,他忽的想起多年前,住持对他说的那句话:“人有七情,乃是喜怒忧惧爱恶欲。其中,唯爱欲最难除。你素聪慧,佛法精深,然头顶始终一抹绯色,当戒之戒之。” 又有“爱不重不生婆娑”。 或许他此世,便是因这小姑娘堕入的吧。 心乱如麻,慧悟连忙回到屋内,净手点了三支香,虔诚的插入香炉。 檀香幽幽,慧悟静静研墨,便是心也很快平静。 提笔抄百遍《心经》,慧悟低垂着眉眼,神色平和宁静,很快便写了一桌子的纸张。 纸是最普通的竹纸,墨是最廉价的墨锭。 可若是仔细看,便可看到,满纸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第34章 白云观游 感受着唇上还未散去的柔软,江槐夏捂着滚烫的脸掠的飞快。 方才,她一时紧张,也未曾多想,夺路而逃,此时竟然已经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望着四围颇有些荒凉破败的屋舍,江槐夏茫然了一瞬间,脸上的绯红褪去了些许。 热风席卷着阵阵腐败的臭味扑面而来,味道更是感人。几声零星的狗叫声响起,打破了寂静。 江槐夏缓缓往前走,仔细一看,那屋舍四围已经长满了青苔,门口竟然只有一块破布遮挡。 这地方,当真有人住吗? “谁来了?”江槐夏刚踏进门,便听到了一个老妇沙哑的声音。 屋子里没有什么好的陈设,杂乱的摆着各式各样的罐子,几块破布头丢的到处都是。那老妇此时正坐在灶台的里面烧火,脸上被那鲜红的火焰照的有些发红。 “一个过路人。”江槐夏注意到,那老妇眼睛黯淡无光,似乎看不到东西。 “我眼睛不方便,你自己倒碗茶喝罢”,那老妇似乎很久没有见到人,颇有些开心的样子,“丫头,你怎么跑到我这么个破落地方来了?这里可不安全啊。” “怎么不安全?”江槐夏疑惑的开口。据她观察,她大概来到了一个贫民窟,此地应该没什么武林人吧? “此地有一泼皮,好色好赌,没钱的时候,便到各家索要钱财。我这家里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他顺走了。像你这种年轻小姑娘啊,可尤其要注意,万一被那泼皮盯上,可就麻烦了……”那老妇念念叨叨说个不停,一脸担忧的神色,让江槐夏倒是有些感动。 “阿婆,你就没有想过出去住?”望着这被翻的乱糟糟的屋子,江槐夏眉头蹙的更紧。 “我这瞎眼老婆子能有什么钱哦,哪里能出去住”,说着那老妇似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当年我那儿子在的时候,那泼皮还不敢上门。如今……哎。幸好,这不远处白云观的道长心善,时常送来点粮食米面,不然哪,我老婆子早就两腿一瞪,下地里陪我那老头儿子去了。” 见这老妇一副伤心的模样,再一看她屋里空空,只她一人,江槐夏不由有些同情。 “白云观?”江槐夏一向对那群追名逐利、祸国殃民的道士没什么好的观感,听到这儿竟然有些惊讶。 “便在那西北方不远处。说来那道士上次给我带了一沓符纸,让我日日用符水洗眼。我听着他的吩咐,用了半月,这眼睛虽是还是看不见事物,但却是能见到光亮了。若是可以啊,老婆子我真想去给观里上柱香。”那老妇一脸神往,让江槐夏不由更是迷惑。 难不成这白云观真有这般神奇?江槐夏有些好奇,心下想着等下去白云观走一遭。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男人的骂声,还有女人的哭声。江槐夏蹙眉想往外走,却被那老妇拦下了。 “你快躲起来,那泼皮最喜欢年轻的姑娘。不管外面什么动静,你都别出来。”被老妇塞进了乱糟糟的衣柜,江槐夏有点懵,再一回神,她便听到那人进来了。 “瞎子老太,赶紧把屋子里值钱的东西拿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那泼皮一身酒味 分卷阅读43 ,浓的江槐夏在柜子里都能闻见。 “这家里值钱的,都被您拿走了,哪还有什么好东西。”那老妇一脸哀求,希望这泼皮可以放过自己,尽快离去。 “呸,我听人说,白云观的道士给你送了不少好东西,快点拿出来!”那泼皮一脸凶狠,揪着那老妇的衣领便要动手。 柜门被江槐夏撞开,江槐夏面无表情的捏住了那泼皮的手腕,抬手便把他抛了出去。 “滚,下次再敢来,我就把你的腿打断。”江槐夏一脚踏在那泼皮的腿上,语气清淡,可那声音幽幽,比那地狱的恶鬼还要森冷。 “是是是。”那泼皮吓得腿软,连滚带爬的起来跑没了影。 许是江槐夏的语气过于狠厉,那老妇吓的一下子坐倒在了地上。 望着那老妇惊恐的神色,江槐夏没有做声。她已经习惯了人们这样的反应,也自诩不是个正义凛然的性子。抬腿往外走,却听到身后老妇,略有些胆怯的开口:“丫头,你是个好人。” 好人?江槐夏有人恍惚的顿住了脚步,这可真是稀罕。自嘲的勾了唇角,江槐夏并未多说什么,很快消失在了门外。 但凡若是见识过她残忍手段的人,恐怕都不会觉得她善良吧。 自顾自望西北方走,江槐夏看到了那老妇所说的道观。 这山门乃是石砌的三券拱门,三个拱门各代表着一界。其上有各式的流云、仙鹤、花卉点缀,仙气非凡,颇有些仙家圣地的模样。 江槐夏好奇的往里走,却奇怪的发现,里面并没有多少人。甚至可以说,连普化寺这样的小庙都比不上。 她看到一个青衣的道人正蹲在地上喂猫。一边喂,一边还揉了揉那黑猫的下巴,颇有些悠闲的模样。 见江槐夏到来,他微微起身,清淡一笑:“福生无量天尊,居士此来所为何事?” “为一盲眼老妇上柱香,也算得了结她的一个心愿。”江槐夏抬头,望着那人淡然出尘的姿态,忽然感觉这些道士,似乎并不如传闻所言那般的世故。 那道士闻言似乎有些许惊讶,随即微笑颔首:“那,居士便随我来罢。” 穿过那层层叠叠的宫殿,江槐夏有些眼花缭乱。这道教供奉的神灵多且杂,难不成她要每个都上柱香不成? 胡思乱想着,便听那道人说了一句到了,江槐夏这才抬头,正是三清四御殿。 这大殿分两层,庄严肃穆,上层供奉的乃是三清,下次供奉是乃是四御。 神像神态安详、色彩鲜艳、仙风道骨,以至于江槐夏总觉得他们要乘风而去。 接过那道人递过来的三炷香,香火萦绕在鼻翼,江槐夏微微有些恍惚的三拜扣首,忽然有些了悟,为何有那么多信教之人。 第35章 夜半梦魇 从蒲团上起来时,江槐夏回头望了一眼那青衣道人,却见他抱着那只黑猫很是悠然。 “多谢道长。”不知道是不是江槐夏的错觉,她感觉自己精神似乎更清明了些。 “居士不必多礼。”那道人目光明澈清淡,一副翩然出尘的模样,虽是站在这里,却仿佛不在人间。 “敢问道长,为何这观里人这般少?”说出口的时候江槐夏有些后悔,这话说出去,不是故意惹人家不快吗? “观中师兄弟皆四方云游去了,唯留贫道和几位师父。贫道喜静,故平日闭观亦罕见客,居士见笑了。”那道人轻柔的抚着黑猫的背脊,神态从容自若。 “云游?”江槐夏有些惊讶,这些道士都这么古怪的吗? “云游四方,红尘炼心。”说罢那道人不再多言,抱着猫悠然而去。 那步子飘然若飞,听不到丝毫的声响,让江槐夏惊讶莫名。 没想到这白云观随便一个道士,便是个高人。 望着那道人离去的背影,江槐夏不由有点恍惚,这传言果然是信不得的,有些事情还得自己去看。 曾经人她不喜,蛊惑皇上的那群人,是道士不错。 可这白云观的青衣道长,却是不同的。 晕乎乎的走出白云观,江槐夏转转悠悠回了广化寺的小院。 夜色已是有些黯淡,趁着打板,江槐夏赶紧往膳堂跑。 自从她上午作案以后,她便一直心虚的不行,生怕撞见慧悟,此时更是因为慧悟去做晚课,才敢来膳堂用膳。 “小夏,你来啦?” 次数多了,江槐夏也和那膳堂帮忙的婆婆熟了,看着那盛的满满当当的素斋,更是喜笑颜开。“谢谢阿婆。” “不谢不谢。哎,我这闺女啊,也跟你差不多大。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些年也不知她过的好不好。” 那婆婆是个苦命人,男人早些年病死了,留她一个人把女儿带大,不知吃了多少苦。前些年女儿嫁了人,家里更是只剩了她一个人。孤单寂寞之下,便来这广化寺做帮工,一做便是好几年。 看着那婆婆一脸孤单寥落的表情, 分卷阅读44 江槐夏微微愣怔,随即笑道:“阿婆可说说,女儿嫁去了哪家?我倒是可以帮你去看看,你女儿过得好不好。” 这婆婆是知道江槐夏会武功的,一听这话,一下子眼睛都亮了些许。“可麻烦?若是不麻烦的话……那便再给我捎个东西去吧。”那表情颇有些局促,生怕给江槐夏带了麻烦去。 “不麻烦。”江槐夏随意的挥手笑道。吃了人家这么多的饭,总该有些回报。 “便是那城东铁匠李家。”那老妇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取出一个包好的口袋,递给江槐夏。 “好。”江槐夏满口答应,接过那还温热的布包纳入怀中。这城东李家,似乎离张居正的住处不远啊。暗自想着明日那张居正该是休沐,江槐夏双眼微眯,嘴角露出了笑容。 吃罢晚膳,江槐夏没敢多在外面溜达,自顾自回了院子。 自从那日,那匕首钉在墙头以后,她便是睡觉都不敢熄了烛火。 拿起一本话本,一边吃着零嘴一边看,江槐夏颇有些昏昏欲睡,这女鬼和书生她都有些看腻了。 把书丢到一边,江槐夏懒洋洋的躺下,竟然也就这么睡过去了。 门外 慧悟站在江槐夏的门前,一脸复杂。自那日子夜阁来人警告她后,她便再也没有熄灯睡过觉,这他都看在眼里。 此番他循着对舍利的感应,一路从代县来到京城,却不曾想,这小姑娘竟然也寻来了。 也不知她付出了多少的代价,叹了口气,慧悟走到了江槐夏对面的房间。 早前的事,使得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小姑娘,只是……他终究还是担忧这小姑娘的安全。 冷月如霜,清清泠泠的,带着些许的寒意。 江槐夏颇有些不安的裹着被子,睡得很是不安稳,额上更是沁着细细密密的汗珠。 “火,火。”她断断续续的说着,似乎陷入了无边的恐惧。 悠悠袅袅的香火味若隐若现,她睫毛微动,似乎安静了些许。“光头哥哥——” 翌日,江槐夏揉了揉晕乎乎的脑袋,颇有些腰酸背痛。她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可醒来后,她竟然忘记了。 摇了摇头,江槐夏推门出去,撞见了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的冷无霜。 吓了一跳,江槐夏镇定的扶着门框,懒洋洋开口:“你找我有何事?” “之前的恩怨,我们一笔勾销。”冷无霜一身黑衣,抱着长剑,目光冰冷。 “为何?”这下,江槐夏惊讶了。这大和尚究竟做了些什么,怎么能让之前恨不得提刀砍死自己的家伙,有这么大改变。 “我不想再呆在佛堂,听那群秃驴念叨了。”冷无霜面无表情,可那眼神,分明是含着些许敢怒不敢言的意思。 “……”江槐夏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群大和尚当真是厉害极了,都快把人家逼疯了。 “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你走吧,有什么事,我同那群和尚说,定然不会再找你麻烦。”江槐夏自知斗不过她,自然乐得如此,很快的答应了。 “望你信守承诺。”冷无霜冷声道,飞速的掠走,那速度……像极了身后有鬼在追。 眨了眨眼,江槐夏到井边打了桶水,开始洗漱。 跑到膳堂的时候,江槐夏颇有些鬼鬼祟祟的坐到了角落,却还是撞见了慧悟,那双平淡包容的眼。 心头猛的一动,江槐夏面上很快染上一丝绯红,迅速的低下了头数米粒。 今天的大和尚,好像看起来更好看了。 暗暗胡思乱想,江槐夏很快扒完了饭,逃一样的跑出了膳堂。 街道曲曲折折,此地住的都是些俸禄低的小官,或是些略有些钱的小民。那位城东李家的铁匠便属于第二类。 望着那户人家低矮的墙头,江槐夏抬脚便越了上去,与那蹲在地上洗衣的妇人面面相觑。 眼见那妇人就要惊叫喊人,江槐夏连忙飞身上前捂住她的嘴。“别喊,我是受你娘所托,来看你的。” 第36章 任人摆布 那妇人将信将疑的看着江槐夏,点了点头,没再挣扎。 “这是你娘让我给你捎的东西,给你。”江槐夏从怀里掏出那个布包递过去。 那妇人见了那布包,似乎有那么些许恍惚,接过的手却经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见江槐夏在一边好奇的望着,她倒也不藏着掖着,轻轻掀开那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布,看到那里面的物什,竟然突然捂嘴流下了眼泪。 眨了眨眼,望着那很是普通,甚至还有些粗劣的金银首饰,江槐夏似乎有了些了然。 想来阿婆怕女儿过的不好,特意弄了些金银,也好让女儿有底气些。 “娘她这几年……过的还好吗?”那妇人紧紧攥住手里的布包,眼泪汹涌而出。 她这些年没有子嗣,受尽了白眼和欺侮,便是曾经爱护她的丈夫,也愈加陌生起来,甚至最近,还动了休 分卷阅读45 离的念头。 无数个午夜梦回,她捂面无声痛哭,恨这苍天命运不公,也曾想过被休离以后,该是去往何处。可现在,她懂了,无论何时,娘亲一定是她最后的依靠。 “她在广化寺的膳堂做兼工,她很好。”江槐夏看出了那妇人此时的情况不妙,笑着安抚道,想着又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过去。 那妇人有些惊愕的望着眼前这恣意张扬的红衣少女,忽然有些心生艳羡来。 倒不是羡慕这银票的面值,而是羡慕这恣意的潇洒自由。 见江槐夏微笑点头,她只得收了银票,一脸窘迫的站着:“多谢女侠。” 似乎是那妇人的艳羡太过明显,江槐夏勾了唇,忽的咧嘴笑了:“女侠可不敢当,不过一个个人人喊打的女魔头而已。” “怎么会……”那妇人更是茫然,眼前这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坏人,她想不明白。 “坏人可不会都长张坏人的脸。”江槐夏转了眼珠,颇有些恶劣的龇牙一笑,随即很快飞身而去。 若不是怀里的包裹和那张银票,她可能觉得自己就是做了一场梦。那妇人有些恍惚的望回走,可那眼底的彷徨恐惧却都消失不见了。 懒懒的走到张居正家的门前,江槐夏伸手扣了扣门。 开门的是个老妇,许是个家奴,江槐夏眯了眯眼,笑道:“敢问张叔大,张先生在吗?” “老爷今日休沐,姑娘请进吧。”那老妇有些狐疑的看着这年轻女子,微微后退了半步,心里想的却是,这莫不是张先生在外的哪个红颜知己寻来了。 “那便多谢了。”江槐夏礼貌的微微一笑,便跟着那妇人到客堂坐着。 很快便有一个男子缓缓从书房走出来。只见此人眉目俊秀,蓄着长须,颇有些儒雅之风。见到江槐夏,他面上惊讶了片刻,却也举止丝毫不乱。 看来是个有点意思的人。江槐夏眯眼看着这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总觉此人并不简单。 “姑娘找在下有何事?”张居正率先开口,语气不疾不徐,更是悠悠倒了一杯茶递给江槐夏。 “赵大川?”江槐夏似笑非笑的接了茶杯,眼里愈加危险。 “此事是在下所为,不过,在下却也不知,为何要杀那人。”张居正一脸淡然,似乎并不知晓背后缘由的模样。 “你当真不知?”江槐夏冷笑一声,丢了茶杯砸个粉碎,随即飞身,便把匕首架在了张居正的脖子上。“说吧,谁让你做的。” 张居正依旧神色不变,似乎架在他脖子上的不是那锋利的匕首,而是空气一般,只是轻笑道:“在下实在是不知,姑娘便是杀了我,我也说不出来。” 见张居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江槐夏冷笑更浓。她见了这么多人,自然知晓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这张居正的表现,显然不正常。 面无表情的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江槐夏发现这人,脸色终于有些变了。 “你是个有野心的人,我知道。可若是就这么简单的死了,无法给祖父报仇,岂不是很可惜。”江槐夏轻轻在他耳边开口,像极了蛊惑人心的妖魔。 她查过张居正的卷宗。张居正幼时聪颖,十二岁中秀才,十六岁当举人,堪称神童。故而辽王妃,便总是以张居正为榜样,教育自己的儿子。又恰巧,张居正的祖父在辽王府任职,王妃便常请张居正到府中,和小王爷一起学习。久而久之,辽小王爷便记恨上了张居正。等到他继承辽王之位后,很快便杀死了张居正的祖父泄愤。张居正知晓此事,便与那辽王府结下了梁子,一直试图弹劾辽王,却又人微言轻。 张居正闻言有一瞬间僵硬,随即他叹了口气,微微道:“是徐尚书。” “徐阶?”江槐夏翻了翻脑子里的卷宗,忽的想到那个青词写的同样妙的礼部尚书兼太子少保,微微眯了眼。这家伙,似乎比严嵩这家伙城府还要深沉啊,也不知他千方百计,想弄到舍利有何目的。 “正是。”张居正实在没想到这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竟然真的这般心狠手辣。说来,也不知这子夜阁的消息是怎么透露出去的,这小姑娘也当真颇有些本事。交代完,张居正倒也不怕了,无视脖子前横着的匕首,拿起茶杯抿了口茶。 “哼!”江槐夏冷哼一声,随手把匕首收回来,见血淋淋不由蹙了蹙眉,一脸嫌弃的揪着张居正的衣摆擦了起来。 “……”这小姑娘真是有点意思。张居正也不愿同这小姑娘置气,颇有些无奈的笑了。 “你小心着你的那个徐尚书,说不定哪日便找个人把你除了。”目的达成,江槐夏飞身掠走。冷冰冰的话语却还在空中飘荡。 徐阶啊。张居正端起茶杯眯眼,想来自己这处境怕是要不妙了。过两年,便该是站队的时候,这老家伙定然会把自己丢到裕王府那破船去吧? 脸色愈来愈冷,他不由挥袖进了书房。 他不过一人微言轻的六品小官,便是有什么想法又能如何呢? 既然翻不出浪,还不 分卷阅读46 如索性乖顺,任其摆布。 说不定……还能有一二转机。 第37章 古怪老道 江槐夏回去的时候,心情有些凝重。这徐阶,虽然看似中正,不像严嵩那般,实则也是个硕鼠,只能说他比较低调。 想着江槐夏摇了摇头,慢慢悠悠朝一家茶棚走去,却见那茶棚里坐着一个熟人。 只见那人一身大红飞鱼服鲜艳耀眼,腰际绣春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浑身一股子生人勿进的气息。 事实上,他身边也确实没人敢靠近,便是那茶棚的老板,也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还真是威风。江槐夏撇嘴,懒洋洋过去,一屁股坐在了褚正青的对面。 “谢了你的卷宗。”江槐夏也不客气,拎起桌上的茶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褚正青已是有些习惯了这小姑娘的作风,不由放下茶杯道,眉毛微挑:“只谢卷宗不谢我?” “你要如何谢?”江槐夏托着下巴,被这家伙突如其来的贫嘴逗的有些好笑。 “那这壶茶,便由你请了吧。”褚正青眼里含着笑意,指了指江槐夏方才倒的那壶茶。 “褚同知,你这般小气,你的弟兄们可知道?”江槐夏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喝了他一杯茶,他还计较起来了。 “没办法,我这同知俸禄微薄,还需攒些银钱做聘娶媳妇,可以说是穷困潦倒啊。”褚正青手指微点桌面,分明眼里笑意几乎满溢,却是胡说八道的脸也不红。 “……”江槐夏觉得这人当真是不可貌相。 褚正青在他下属面前,分明一副矜贵严厉的模样,便是她,一开始也被他这外表所骗。 没曾想这家伙熟了以后,私底下嘴贫的很,真是反差极大。 懒得同这厚脸皮的家伙再多说,江槐夏抬手便掏出一锭银子,恶狠狠的往褚正青面门砸去。 “多谢。”褚正青面色不变,接住那锭银子,那轻描淡写的模样,让江槐夏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是气闷。 这家伙不愧是仅次于指挥使的同知,这手武功,确实是她比不上的。不再郁闷,江槐夏突然想起了先前,张居正所供出的那人,不由眼睛微眯。 “若是有空,你替我查一下徐阶。我想知道,他盗取普化寺的舍利究竟是何目的。”想了想,江槐夏压低声音凑在褚正青耳边轻声道。毕竟,查情报,这家伙应该比她专业的多。 “五百两银子。”褚正青轻飘飘的开口,手指摩挲着杯口,似乎在想些什么。 “奸商!”江槐夏骂了一声,身体却是很诚实的递出去了五百两银票。 拿了银票,褚正青很快便掀起衣摆,抿嘴自顾自起身走了。 这小姑娘也的确是有趣的紧,逗弄她一下,便是心情也变好了些。 垂眼瞥了眼手里的银票,褚正青有些好笑。 他一个刀光剑影中穿梭的人,性命早已不由他自己做主,又怎敢去娶媳妇?若是误了人家一生,也是不美。反而不如现在来去自如,毫无牵挂。 微微绷紧了下颚,褚正青眼神如刀,缓缓朝北镇抚司走去。那气势如虹,惊得街上百姓纷纷避让。 懒懒回到广化寺,江槐夏一个打滚便上了床,很快便瘫着不动了。 查案这种事情,当真不是人做的。 先前她对着张居正,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实际上,要是张居正铁骨铮铮和她抗争到底,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困倦的抱着被子,江槐夏默默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 去它的午饭,她要睡觉。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天色将晚。 许是睡多的缘故,江槐夏头晕口苦的厉害,连忙倒了杯茶水灌下去。 幽灵一般的飘去的膳堂,江槐夏看到阿婆在做晚膳。 “丫头,你来啦?”那老妇见江槐夏,眼前一亮,连忙掀开锅盖,拿出几个碗摆上,“饿了吧?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的。” 江槐夏心里一暖,举着筷子一阵狼吞虎咽。别说,这菜放在锅里,还都是温的。 “阿婆,今儿上午,我去看你女儿了。”江槐夏模糊不清的开口,口里被饭粒塞的满满的。 “我家阿纯怎么样了啊?”那老妇一脸殷切,那表情又是担忧又是期待。 “她过的极好,阿婆你不用担心。”江槐夏忽的想起那妇人泪流满面的惨淡愁容,眨了眨眼,终究没敢说出口。 这事她决定不告诉阿婆,自己悄悄帮忙解决。毕竟阿婆待她如此之好,她也不忍心看她伤心难过。 “那就好那就好。”那老妇一天,顿时乐开了怀,脸笑成了一朵皱巴巴的菊花。 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女过的好,那便是最大的幸福。 江槐夏感觉心里有些酸涩,垂眼拼命扒饭。此事,她决定明日去一趟白云观。想来白云观道士眼盲都能解决,不孕应该也可以吧? 分卷阅读47 “……”她好像有些理解,当朝皇帝为什么沉迷修道了。 翌日,江槐夏便幽幽的出门了。 广化寺离白云观不算太远,约莫十几里的路程。 江槐夏懒的像上回那般跑的精疲力竭,骑着驴慢悠悠的走过去。不得不说,一个姑娘在街上骑着驴也着实古怪了些,她一路上引了不少围观。 等到白云观的时候,已经约莫晌午。 不得不说,这日头当真是毒得很,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江槐夏后悔自己没有寻辆马车。 踏入熟悉的三券拱门,江槐夏有些恍惚的环顾四周,竟是没看到那个青衣道士的身影。 莫名有些怅然,江槐夏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 她遇到了一个古怪的老道士。 只见这老道士浑身脏兮兮的,胡须也乱的打结,见到江槐夏他也不起身,只是自顾自的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敢问老道长……”江槐夏忽然顿住了,她居然不知道先前那青衣道长叫什么,“那先前抱着黑猫的青衣道长,现在在何处?” “他被我打发出去了,你个小姑娘别打扰我睡觉,快走罢。”那老道士很是不耐烦的回答,说罢也不讲话了,直接打起了呼。 “……”江槐夏觉得有点迷。 怪不得这白云观人这么少,原来都是被赶走的啊! 第38章 入我道门 不过江槐夏就不是个轻易可以劝退的人,见这老道这般,倒也不气恼,继续开口道:“道长,小女子此来,是想帮人求个治疗不孕的药。您一向心善的紧,便帮帮忙吧。” 那老道本是闭着眼假寐,一听江槐夏这话,忽然翘着胡子骂道:“你这小姑娘,求子不去观音庙,找老道作甚?快走罢,快走罢,这里没有你要寻的药。”说罢,任江槐夏再费口舌,也不理了,头一歪,这老道士竟然真的睡着了。 “……”江槐夏对这秒睡的功夫颇为钦佩,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默默学着那老道靠在墙角闭上了眼,江槐夏默默打了个哈欠,竟然也睡了过去。不得不说,骑着毛驴走了一上午,还是很累的。 再次醒来时,不知是多久以后。抬手抹了一把嘴角晶莹的口水,江槐夏抬头便看到了那老道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 见那老道不再装睡不理人,江槐夏急忙起身,躬身道:“道长,小女子此来乃是诚心求药,还望道长不吝出手。” 那老道没做声,细细盯着江槐夏半晌,似乎看到了什么怪胎。良久,他似是见了什么稀罕事,笑的一如稚童拍起了手。 “……?”江槐夏一脸懵,这个老道莫不是有什么毛病。 “你这小姑娘挺对老道胃口,不如入我道门,修那无上飞升之法。”那老道摸着胡子越看江槐夏越满意,眼里直冒精光。 “听闻你教有三皈依①五戒②。小女子杀生、偷盗,更是满口胡言妄语,道长还敢收我么?”江槐夏眯眼,取出腰际的匕首缓缓擦拭,身周杀气猛地向那老道压去。 没想到那杀气还没靠近那老道,竟然就突然消失,好似从未存在过。 “……”这年头,江湖都这么危险了吗?江槐夏有些怀疑人生。 “你这小娃子颇有些意思。罢了罢了,不入便不入吧”,那老道颇有些可惜的看了眼江槐夏,继续道,“这治疗不孕的法子,老道是有。不过,你得陪老道我唠三日嗑。” 江槐夏眼前一亮,心情突然很是愉悦,没想到这事情竟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成交!不过……道长啊,你为什么把他们都赶出观,不让他们陪你呢?”江槐夏总觉得,这活的很是潦草的老道士,颇有些不简单。况且他先前还说,把那青衣道人出去了。 江槐夏有些迷惑的眨了眨眼,没想到那老道翘着胡子,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那群无趣的小家伙,老道我看着他们就烦。” 虽是这么说,可他那一脸得意的表情,却是暴露了他对那群弟子的满意。 “来吧,小姑娘,让老道给你画个符,你让那女子贴身带着便好。”老道士缓缓往前走,那脚步飘忽而飞,带着些许空灵的缥缈。这步法,似乎比那青衣道人,还要精妙。 江槐夏若有所思的飞身而起,没想到被那老道的浮尘打了一记。 “追求解脱尘莫恋,跳出三界五行外,何来境界哪有天。你看你这轻功,飞的跟个扑棱不起来的老母鸡一样,跟老道学。” “……”江槐夏差点没左脚绊到右脚。 这轻功还不是当年子夜阁,柳清韵□□的,怎么就被贬的这般一文不值了。要是被柳清韵那暴脾气知道,会不会气的直跳脚,找这老道干架? 想着江槐夏暗自好笑,却也开始慢慢揣摩这老道的步法。 许是这老道故意想让江槐夏看清,他这步法走的极其的慢。 约莫被那浮尘打了十几次,江槐夏这轻功开始有模有样,速度也提升了数倍。现在的她完全有信心,可以躲过冷无霜的 分卷阅读48 杀招。 “还不算太笨。”那老道哼了一声,不再绕路,自顾自的停下了脚步。 推门而进,那老道坐在了桌案的前面。取出些许朱砂用擂丸细研,缓缓加水,那老道熟练的滤去了水和下面沉淀的渣滓。 见水飞提纯朱砂完毕,江槐夏连忙递过去一叠黄纸。 拿起符笔蘸取少量的朱砂,那老道气质一下子变了。仿佛有风吹过,那老道精气神提升到了极致,提笔便画。 笔走龙蛇,一气呵成,江槐夏还没看清,那符纸竟然已经画完了。 虽说江槐夏看不懂那符纸上画的是什么,可她总觉得那细细密密的线条,绵柔而刚,有种说不出来的和谐韵味。 江槐夏有些恍惚,竟然差点没站稳。 “走还没学会,就想跑了”,那老道抚须一笑,有些乐呵,说着他便将那符纸叠作一个三角,随手塞进了一个符袋里,“好了,小女娃,你的事情我做完了,别忘了事成以后,回来陪老道唠嗑。” “自然。”江槐夏取了符袋,便笑眯眯的走了。虽是轻飘飘的踏步而行,但那速度,却丝毫不比以前飞掠慢。 见天色将晚,江槐夏也不骑毛驴了,连忙运起轻功朝那妇人家中而去。周围景色飞速后退,她好像有点明白,那大和尚为什么看着那么慢,走得却那么快了。 无声无息的跃上墙头,江槐夏看到屋里灯光昏黄,不由有些为难。这时候,那什么铁匠应该也回来了吧。 见那妇人端个木盆出门泼水,江槐夏很快飞身上前。“嘘,是我。” 那妇人有些惊讶江槐夏的再次出现,不由顿住了步子。 这些时日,她有了银钱,底气足了不少,便是家里的老夫人欺压,她也丝毫不惧。 便宜相公往日还会嘟囔说个不停,看到那么多银子,也闭嘴不做声了,最近乖巧的不行,夫妻生活也和谐了不少。 颇有些感激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她躬身便想跪下来,没想到却被这少女拦住了。 “这是我到白云观替你求的符箓,你日日带着,可助你生子。”江槐夏将那符袋塞到那妇人手里,没再多言,便飞身走了。 天色已晚,她快要饿极了。 江槐夏身后,那妇人小心翼翼的握住符袋,半天没回神。直到屋里男人叫她,她这才缓缓端了木盆进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三皈依:第一皈身太上无极大道,永脱轮回,故曰道宝;第二皈神三十六部尊经,得闻正法,故曰经宝;第三皈命玄中大法师,不落邪见,故曰师宝。 ②五戒:一戒者,不得杀生;二戒者,不得偷盗;三戒者,不得邪淫;四戒者,不得荤酒;五戒者,不得口是心非。 第39章 导引之术 那妇人的事了,翌日,江槐夏便按照约定去了白云观。 不得不说,这老道虽然性情古怪了些,但这随手的指点,却是极其的难得,对江槐夏颇有裨益。 “道长,早上好呀。”江槐夏口里叼着一个包子,懒洋洋的坐在了那老道的身边,说罢还给那老道递了一个。 那老道也不和江槐夏客气,接过包子便啃了一口。“你这小姑娘挺上道儿。” 江槐夏有些乐了,笑眯眯道:“我听闻你们这些道士,都是辟谷不用吃东西的,可是真的?” 那老道本是啃着包子,一听这话,差点被噎住了,脸红脖子粗道:“服气辟谷虽说绝五谷,导引自然山川之气,荡涤全身,却也需有茯苓、大枣、核桃、胡麻、黄精等药材为辅。怎么,你想辟谷?” “不想不想。”江槐夏连忙摆手。她本是想揶揄一下这个老道,没想到却反被老道堵的哑口无言,真是失策。 “过来吧”,早膳用罢,那老道招手,让江槐夏过去,“我教有心斋、坐忘、缘督、导引、吐纳,虽说你个小娃子不愿入我道门,但老道我还是可以教你一些东西的。” 江槐夏眨了眨眼,心里一阵狂喜。 自从她知晓了子夜阁的叵测用心与手段通天后,便是对子夜阁所授的内功也心怀警惕。只可惜各门各派,对这功法,都保管甚密,她终究难以获得。此番,若是有幸可以习得这导引、吐纳之术,当真是撞了大运了。 见江槐夏一脸惊喜,那老道满意的继续道:“我观你这小姑娘,体内似乎有蛊虫盘踞,外力难解。故而传你这导引术,能够荡涤经脉,去污除秽。若是你修习有成,便可自行将那蛊虫化去。” 江槐夏愣住了,她实在没想到,这导引术竟然有如此玄奇的本事。 虽说这些年,她生死看淡了些。但若是有一线求生的机会,又有谁愿意放弃呢? 攥紧手心,江槐夏微微低垂了眼帘。 她想活。 “请道长教我。”江槐夏一脸认真的抬头。 那老道似乎没想到这嬉皮笑脸的小姑娘,突然变得如此严肃,顿了片刻继续道:“此乃导引术图谱,你拿 分卷阅读49 去参悟,老道我睡觉去喽。” “……”接过那本皱巴巴的册子,江槐夏忽然有些怀疑人生。这老道到底,靠不靠谱啊? 翻到小册子的第一页,江槐夏默默找了一个蒲团坐了下来。 “凡行气,以鼻纳气,以口吐气,微而行之名曰长息。纳气有一,吐气有六。纳气一者谓吸也,吐气六者谓吹、呼、嘻、呵、嘘、呬,皆为长息吐气之法。时寒可吹,时温可呼,委曲治病,吹以去风,呼以去热,嘻以去烦,呵以下气,嘘以散滞,呬以解极。” “……”江槐夏有点头秃,这东西就不能讲人话吗?往后翻,页数倒也不多,是一些动作和穴位。 默默学着上面的动作开始尝试,江槐夏感觉自己的内力竟然有了些波动。 心里一喜,江槐夏不由继续演练起来。 约莫一个时辰以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开始热起来,内力似乎更精纯了些,便是体内经络中重新出现的黑色细线,也都消散一空。 就在江槐夏打算休息一下,瘫着睡一觉的时候,她看到那青衣道人缓缓踏步而来。 “居士这六字诀还差些火候。”看到是那几日前的小姑娘,那青衣道人有些惊讶。 他这师父性情古怪的紧,没想到竟然对这小姑娘青眼有加,当真难得。 “道长?”江槐夏没想到,这青衣道人竟然会出现,忍不住开口,“你不是被那老道打发出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那青衣道人闻言,有些好笑的抿嘴道:“师父的话,居士信一半便好。若非贫道日日准备斋饭,师父恐怕早就白日飞升了。” “……”江槐夏总觉得,这里的“白日飞升”似乎不是什么好词,恐怕是个类似“早登极乐”的意思。 眨眼回忆了一下,想来那老道,当时是嫌她扰他清梦,随口应付她的。 “道长,你的猫呢?”江槐夏左看右看,没找到那只黑猫,好奇的抬头问。 “那猫并非观里的,前些日子被人接走了。”那青衣道人的声音清淡,却总觉透露语里着些许的怅然。 “噢。”江槐夏没再问,找了个蒲团贴着墙坐下,懒洋洋的瘫成了一团,像极了慵懒的猫儿。 待回到广化寺的时候,已是到了二更,阿婆也早已不在膳堂。 默默揭开锅盖,看到上面蒸笼上摆好的几个碗,江槐夏些微有些感动,也不客气,举起筷子便开始往嘴里送。 就在江槐夏吃的正开心的时候,她看到一个衣衫破烂的小男孩,正鬼鬼祟祟的朝厨房摸过来。 “你也是来偷东西吃的?”那小男孩见江槐夏如此胆大妄为,肆无忌惮的在膳堂吃饭,不由瞪大了眼睛。 “偷东西?”江槐夏来了些兴致,眯眼问道。 “干爹说,这广化寺的素斋好吃的紧,能吃上一口,便是他平生最大的愿望。所以我才翻墙进来看看……我不是故意来偷东西的。”那小男孩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的滚圆,一脸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懒洋洋似乎没有骨头的女子。 听到这话,江槐夏有些乐了,这小孩子当真有点意思:“小孩,你过来,我分你些。” 听到这话,那小男孩嘴唇抿的更紧,仰起头,努力不让身子颤抖:“干爹快死了,我想让他实现愿望。你能不能……不告诉别人。” 江槐夏没想到,这一身满身破烂脏污的小男孩竟然有这样一颗真挚的孝心。见他很是害怕,江槐夏也不逗弄他了,只是温和道:“好,我不告诉别人。这些,你都拿走吧。” 这下轮到这小男孩愣住了,只见他小心翼翼的朝江槐夏走了几步,见江槐夏微笑的看着他,这才掂着脚,伸手拿了一个碗。 “我陪你一起吧。”拿了个食盒,江槐夏把那些饭菜都装上,牵着小男孩的手道。 烛火幽微,那小男孩惊讶仰头,眼珠如琥珀澄澈,闪着好看的光。 第40章 施主留步 夜色正浓,江槐夏带着那小男孩,小心避过打更人,穿过一座又一座屋舍。 很快,她便看到了,那小男孩说是家的地方。 那地方说是个房子,实在是勉强。江槐夏望着那摇摇欲坠,屋顶茅草更是被吹飞了的房子,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干爹!”见到家了,那小男孩急冲冲的飞奔进去,跑到病榻前,带着哭腔开口。 江槐夏默默跟进去,望着这父子情深的场景,眼里纷繁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眼前这汉子看着也不过三十多岁的光景,各类刀伤遍布全身。更骇人的是,他没了一条腿。那伤口处血迹未除,更说不上包扎,已是化脓有些臭了。 望着那人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江槐夏想起了丛榕的以前教过她的一些医理。虽说她也没怎么好好学,但毕竟也略懂一二。想来此人是感染导致的发烧,若是继续如此,恐怕真会没命。 “干爹,这是广化寺的素斋,儿子给你弄到了。”那小男孩跪在床边,望着床上那奄奄一 分卷阅读50 息的干爹,泪水涟涟。 那男子艰难的露出欣慰笑容:“吾儿长大了,为父便也安心了。若是此番为父熬不下去,吾儿便去北镇抚司找褚副指挥使,他会教养你成人。待吾儿成年,便可继承为父的试百户之位,报效朝廷。” “你认识褚正青?”听到这话,江槐夏有些惊讶的开口。 “你是?”那男子本还没有注意旁边的江槐夏,忽的听到江槐夏直呼指挥使之名,惊的差点从床上竖起来。 “一介草民而已,只不过恰巧与你家指挥使熟识。”想着这人勉强算是自己人,江槐夏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那小男孩,“把这药粉撒在你干爹的伤腿患处,然后拿干净的布包扎一下吧。” “谢阁下仗义出手。”那男子挣扎着起来,似乎要拜,却被江槐夏面无表情的按回床上。 “与其托孤,不如好好活着,我想褚正青这家伙也不想看到你这样。不过,你们锦衣卫都过的这般惨么?便是医师和抚恤都没有?褚正青也不管管?” 那汉子沉默了一瞬,脸上露出一丝挣扎:“此番是卑职任务失败,又成了废人,无脸回去,不关大人的事。” “你是不要紧,你可曾想过你的儿子。”江槐夏厉声道,那语气不怒自威,压的那见惯血雨腥风的汉子说不出话来,“若是你真心为了你那儿子好,你就给我好好活着。” 那汉子沉默了,半天没有讲话。 望着儿子稚嫩的小脸,他忽的感觉自己先前,可能是真的错了。 见状,江槐夏没再多言,轻轻退出了屋子。 等到江槐夏再次回到广化寺的时候,已是三更。 默默回到房里,摸出些零嘴吃个不停,江槐夏总算感觉胃里有了些东西。 方才她还没吃几口,便被那男孩拿走了,可以说是基本没吃晚膳,饿的都有些心慌。现下虽然吃了不少,但似乎不仅不饿,胃里还更难受了。 感受着胃里泛着的酸水,江槐夏蹙眉往外走,忽然有种想抱着柱子啃的冲动。 “好饿……”此时膳堂的厨房空空,街上亦没有卖饭的摊位,这该如何是好。 默默叹了口气,江槐夏忽然觉得,做好人可真难,还是做坏人自在些。 就在江槐夏想着,要不要去哪里偷点东西吃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了那熟悉的白色身影,吓得转头就要回房。 “施主请留步。”慧悟端着一碗白粥静静站在那里,语里露出些许无奈。 江槐夏顿住了,仔仔细细的盯了慧悟半晌,幽幽开口:“大和尚,你不会跟踪我吧?” “……”慧悟被江槐夏这间歇性的胡言乱语,弄的已经有些习惯了。 见这小姑娘扑过来夺走了他手里的粥碗,慧悟无奈之色更甚,只得说:“小心烫。” 小口抿着热粥,江槐夏眨巴着眼抬头,感觉自己吃的根本不是无味的白粥,而是蜜糖,甜滋滋的。 “大和尚,你怎么知道我没用晚膳啊?”先前慧悟不曾回答,可她还是好奇的紧。 “施主慈悲心肠,贫僧看到了。”慧悟抿嘴,似乎有些不自在。 他知晓江槐夏经常跑到膳堂的厨房偷吃,今日不知怎么的,便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那小男孩和她的对话,他自然也是听到了的。估摸着她晚膳基本没动,许会犯胃病,他便到膳堂熬了一锅热粥,等她回来。没想到却听到了这小姑娘嘀嘀咕咕喊饿,要去外面偷东西吃。 “哦?大师居然会听墙角了。”江槐夏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慧悟。不得不说,不逗弄一下这大和尚,她心痒痒。 “……”默默拿了江槐夏手里,那比舔还干净的空碗,慧悟神色不变,淡淡道,“夜色已深,施主可以安寝了。” “哦。”江槐夏撇嘴有些不乐意的往房里走。这大和尚当真是太难撩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当真无趣极了。 望着那小姑娘别别扭扭,不情愿的背影,慧悟不由有些好笑,随即很快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里。 回到屋里以后,江槐夏在想晚上那位试百户的事。之前还不觉得,现在想来,那男子年纪似乎也不小了,竟然未曾成家,只是抱养了个义子。 眯眼若有所思,江槐夏不由想明白了什么。 不过,褚正青是否也是如此呢?思绪翻飞,江槐夏忽的想到那个眼含笑意、矜贵清冷的男子,突然扣着桌子,敲她竹杠娶媳妇,不由暗骂一声:“谁都可能因为怕连累别人不成亲,就这货不可能。” 北镇抚司 桌案上对着小山高的卷宗,几乎把褚正青的脸完全挡住。 “这徐阶隐藏的还真是深啊。”褚正青蹙着眉头,一脸凝重,忽的突然打了个激灵。 嗯?盛夏总不会染了风寒吧?拂去额上的汗珠,褚正青决定今日先放一放,明日再查。 毕竟……若此事为真,或许也算不上坏事。 第41章 陈年隐秘 翌日一大早,江槐夏便大摇 分卷阅读51 大摆的去了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守卫森严,周围百余米尽皆无人敢靠近。此时一名少女,悠然往里走,实在是让人不由侧目。 “北镇抚司要地,闲人勿入。”守门那小哥一脸煞气,一柄银亮的绣春刀横在江槐夏面前。 “我找褚正青,你们给我通报一声吧。”江槐夏笑眯眯抬手,随手轻飘飘的一拨,那绣春刀便猛地飞出去,扎在了坚硬的地砖上。 那人脸色微变,却依旧绷着身子站的笔直,语气柔和了些道:“褚大人一早便被皇上召入了宫,尚且未归。倒是陆大人回来以后,正在衙里暴跳如雷呢。姑娘还是别去触了霉头,晚些来吧。” 江槐夏闻言,微微蹙了眉,缓缓转身走了。褚正青入宫面圣,陆炳暴跳如雷,莫不是要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缓缓朝白云观的方位走去,江槐夏在路边摊位上喝了碗豆腐脑。 等她一路吃吃玩玩到白云观的时候,已经是约莫晌午了。 还没进门,她脑袋上便被砸了一只臭烘烘的布鞋。“你个臭丫头,老道我还以为你今儿不来了呢?” “我这不是来了吗?”江槐夏嘿嘿一笑,连忙屁颠屁颠的捡起布鞋,给那老道穿上。 “算你有点儿孝心”,那老道哼了一声,缓缓往里走,一屁股坐在那三清四御殿门口的台阶上,“昨儿教你那导引术,练的怎么样了?来一套给老道我瞧瞧。” 闻言,江槐夏便依着图谱所学,开始比划,内力更是因为那动作开始鼓荡汹涌起来。 没想到那老道却是一浮尘敲了过来。“手臂举高,呼气放松。你看你这内力汹涌的样子,给我收。什么时候能够没有一丝内力外泄,你就出师了。”那老道这时倒是没了懒散的意思,虽是坐在那台阶上,但那手里的浮尘如驱臂指,总能敲在江槐夏做的不到位的位置。 望着那凌空飞舞,秃噜的没有几根毛的浮尘,江槐夏脸色微苦,瘪嘴慢慢改进,似乎回到了十多年前,柳清韵教她武功时的样子。 渐渐的,江槐夏的动作,从僵硬到圆融自然,信手捏来,便是外放的内力,也内敛了许多。 “啪啪啪。”那老道很是欣慰的鼓起了掌。 这小家伙悟性还不错,算得一块璞玉,只可惜,她不愿入我道门。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那老道忽然感觉有点忧愁。 见那老道满意了,江槐夏也不练了,一屁股坐在那老道旁边,瘫成了一滩烂泥。 “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比老道我老人家还懒散。”那老道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身边软骨头的江槐夏,忍不住道。 “民间有句俗语说的好啊,‘千年王八万年龟’,我这懒散从根本上说,和你们道士辟谷吐纳求取长生,是殊途同归啊。”江槐夏说的脸不红心不跳,一脸理所当然。 那老道震惊了,他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懒的这般理所当然,比他还更胜一筹。 “师父,该用午膳了。”江槐夏看到那青衣道人,踏步从后院而来,衣摆上还沾着些许泥点。 “走吧。”那老道懒洋洋抬手。 江槐夏见状,识趣的上前扶着他的胳膊。 不得不说,她还是很好奇,这道观的伙食的。这世外高人做的,总不会差吧? 坐在院里的石墩上,江槐夏面无表情的看着桌上,那碗炒的有些焦黑的豇豆,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默默伸手夹了一根,小心翼翼的送入嘴里,江槐夏竟然吃出了一股子,怪异的苦涩味。 面无表情的把那豇豆咽下去,江槐夏意味深长的看着那正襟危坐,周身一股子缥缈气息的青衣道人,缓缓开口:“玄清道长这厨艺,当真是天上地下,举世无双啊。” “小女娃,你也觉得吧?老道我这些年过的苦啊!”没等那青衣道人开口,那老道便率先开始哭惨。 那青衣道人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清清淡淡朝那老道一瞥,那老道便一下子不做声了。 江槐夏不由有些好笑,师父怕徒弟这种奇观,还当真少见,这对师徒也是有趣儿的紧。 “小道长,既然老道长吃不惯,那我便出去弄些素斋回来吧。”想了想起身,江槐夏觉得,自己这挑剔的嘴,是真的有些承受不住。 “贫道玄清子,厨艺不佳,待客有不周处,还请居士海涵。”那青衣道人语气清淡如风,却偏生让人感觉到无比的舒适。 飞速掠到广化寺膳堂的小厨房,偷偷摸摸装了满满当当一饭盒,江槐夏很快便回到了白云观。 “二位道长,请。”江槐夏眯着笑眼,把食盒里的盘子,一个一个往外端,很快便摆了好几样。 那老道看的眼睛都直了,也不知平日是糟了多么凄惨的虐待。“你个小丫头,有好东西不早点拿出来孝敬老道我。”提起筷子便是一阵风卷残云,那老道吃饭的速度,几乎让江槐夏眼花缭乱。 连忙提着筷子加入战场,江槐夏觉得,若是自己再不动手,怕是一点残羹剩饭都吃不到了。 分卷阅读52 很快,盘子都见了底。那老道更是抱着碗,把菜汤都给喝的一干二净。 “小娃子,你这素斋哪里买的,味道真是不错,改日我让我家逆徒也去帮我买些。”那老道撑的直打嗝,却是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这素斋没得卖,是我去广化寺膳堂的小厨房弄的。”江槐夏也撑的不行,懒洋洋的颇有些困倦。 “广化寺?”那老道表情变了,让江槐夏颇有些不知所措。 难不成这和尚道士,还是天生的仇敌,便是饭都不能吃?想着自己怕不是捅了大篓子……江槐夏心下有些后悔的暗道不好,却见那老道并未发怒,而是沉沉的叹了口气。 “道长?”江槐夏小心翼翼的开口,却听那老道忽然有些疯癫的大笑出声。 “哈哈哈,广化寺,普化寺。”那老道一边狂笑,一边竟然落下泪来,“小娃子,你可知,老道平生后悔之事有二。一是十多年前,与普化寺对垒,未能阻止师兄,残害无辜;二是教出一个利欲熏心的逆徒,扰乱朝纲!闭观三年,老道我无时不刻不在恨哪!” 望着那滚落的泪珠,江槐夏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那有些疯癫的老道,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只是,普化寺,又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呢? 江槐夏愈加迷惑了。 第42章 去金线蛊 不过纵是疑惑,江槐夏也没敢问出口。毕竟她仅仅是提了一嘴广化寺,那老道士便已是如此失态的又哭又笑。若是问他,说不定受的刺激更深,到时候就麻烦了。 江槐夏想了想,打算上前安抚一下那老道,却见玄清子朝她微微摇头。 默默收回步子,江槐夏退到一边,却见玄清子面无表情的到井边打了一盆水泼了过去。 “……?”江槐夏有点看不懂这个事情的发展。话说徒弟这么虐待师父,真的可以吗? 被这盆水一泼,那老道不哭也不笑了,冲过去提起鞋就砸,一边砸一边破口大骂:“逆徒!有你这么犯上的吗?就不能让老道我感伤一下啊!” 玄清子似乎是习惯了师父这个举动,微微踏步,便闪过了那破鞋,神情清淡,一副超然的模样。 “……”对此,江槐夏只能保持僵硬的微笑。这师徒俩感情是真的好啊。 一连三日,江槐夏都如约到白云观,武功也都有了不少的进境。尤其是那六字诀,已至小成,已经可以完全的敛住内力。 “小娃子,你这六字诀也算得勉强入门了,今儿便索性把你那蛊虫解决了吧。”盛夏骄阳似火,那老道懒懒的摇着蒲扇坐在树下,身上一丝汗也无。 江槐夏一听,颇有些激动。体内有个异物总归是让人不安心的,若是可以一下子除掉,她便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了。 眼睛微眯,江槐夏心中暗恨,待她除了这蛊虫,定然要将这该死的子夜阁掀个底朝天才算解恨。 默默比划六字诀,江槐夏运气在体内经络循行,直到丹田。 就在江槐夏惴惴不安,开始犹豫的时候,她听到那老道在一旁摇着扇子开口:“六字诀去除体内杂质,讲的是一个化字。水滴石穿,绳锯木断,切记不可操之过急。” 定下心来,内力如同流水缓缓流淌在经络之中,江槐夏感觉到,体内那蛊虫,似乎很是惬意。 “有门!”江槐夏心下稍定,动作不停,吹、呼、嘻、呵、嘘、呬六气,接连使用。 没想到这一解蛊,便是整整一天。身体几乎脱力,江槐夏咬着牙强撑着继续,因为她能够感觉到,那蛊虫已经虚弱了很多,并且只要内力再运转一圈,那蛊虫便会丧命。 而此时,那老道早已经睡了过去。呼噜声此起彼伏,竟然也挺有节奏。 强忍着身体的酸痛,江槐夏开始做最后一遍。 手脚抽筋,动作几乎都要变形。 可她不想也不愿放弃。 不到一刻钟后,她感觉到内力运转陡然加快。仔细一看,体内那金线蛊,似乎彻底失去了生命。 大概是没了支撑的理由,江槐夏瘫软了身子,再也站不稳,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可一切还没有结束,努力用尽最后的力气,她缓缓把丹田里的金线蛊往外逼。艰难的从怀里掏出匕首,江槐夏避开脉管,狠狠在手腕上割了下去。 鲜血流淌,只听一声清脆的“叮当”,那金属质地的蛊虫,终是掉落在了地砖上。 脸色惨白,江槐夏捡起那蛊虫,面无表情的把它狠狠的捏碎,像极了十八层地狱中爬出来的魔神。 “子夜阁。”江槐夏的声音很轻,可那语气森然,分明是要把子夜阁阁主挫骨扬灰的意思。 “啊,你都弄好了啊。”那老道似乎才醒,一副脑子还不太清楚的模样,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抬手把蒲扇丢了出去。 蒲扇飞出又返回,只听“嘭”的一声,一个带着面具黑衣男子,竟然就这么从江槐夏身后的树上掉了下来。 分卷阅读53 啧,听那声音,似乎是摔的不清。 江槐夏一脸冷意,抬脚狠狠踩在了那人脸上。“来的可真快啊,怎么,子夜阁派你来灭我的口?” 那老道见状,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就是这伙人给你种的那什么蛊啊?” “不错。”江槐夏笑眯眯的开口,脚下却是毫不留情,把那人脸上的面具,踩了个四分五裂。 “说吧,子夜阁阁主究竟是何人,此时又在何处。”江槐夏摆弄着匕首,朝那人身下比划。 那人脸色难看的不行,咬牙切齿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 “我不会杀你。说来,这些日子我从锦衣卫那里新学了些手段,便在你身上试试,定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江槐夏笑的和煦,可那人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这女子是恶魔。 江槐夏认出了这面具。几个月前,便是一个带着这面具的人,给她植入的金线蛊。故而她不可避免的怒了,她想让这群人付出代价。 就在江槐夏打算继续大刑伺候,逼问的时候,这男子竟然就这么口吐白沫,抽搐着死了。 这还没停,更可怕的是,他的尸体,竟然就这么化作了一滩水,消失不见。 脸色一白,江槐夏连忙后退,生怕自己也被那诡异的毒液腐蚀了去。 “大意了。”江槐夏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提前搜查他身上随身携带的,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 “东瀛虚无水!”那老道似乎看出了那滩诡异液体的由来,不由惊讶的开口,“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心里千头万绪缠作一团,江槐夏感觉这事情的背后,愈加让她胆寒。没想到子夜阁竟然和东瀛还有关联,这幕后之人,究竟想做什么?! 拖着沉重的步伐,江槐夏缓缓回了广化寺。 她总觉得,子夜阁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还会再来。 担忧之间,她听到了一个小和尚的声音。“施主,你踩到小僧种的菜了。” 低头,江槐夏看到一个小和尚,正瞪着滚圆的眼睛看着她。再一看,可不是吗?那扁豆已是被她踩的,趴在了地上。 “……”一时心虚,江槐夏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再一回头,她看到住持穿着一身破烂的僧衣,正扛着锄头,温和的对她笑。 这下跑路也不成了,江槐夏心中流泪,默默掏出一两银子,蹲下身道:“小和尚,这扁豆我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槐夏:我太难了 第43章 你认得我 那小和尚有点懵的被强行塞了一锭银子,还没反应过来,那女施主便已经来去如风的跑没了影。 被这么一打岔,江槐夏倒也不担忧了。 虽说解了这金线蛊,可能会惹来一些麻烦。但不管怎么说,解决了束缚已久的心头大患,江槐夏还是颇为喜悦的。 脸上的笑意抑制不住,江槐夏笑眯眯的进了佛堂,找了个蒲团坐下,仰头眼巴巴的看着慧悟出神。 只见那大和尚闭着双目,很是沉静的盘腿坐着念经,江槐夏不由起了些坏心思。 出门在草地揪了一个狗尾草,江槐夏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朝慧悟身后走去。 狗尾草颤颤巍巍朝慧悟的耳朵而去,江槐夏脸上恶劣的笑容愈浓,便是一双杏眼都笑成了弯弯。 本以为能够看到那大和尚窘迫的反应,不曾想那大和尚,竟然一点反应也无,像是丝毫不怕痒的模样。 江槐夏不信邪,打算继续动手,不料那大和尚竟然突然消失在了蒲团上,捻着佛珠静静站在了她的面前。 望着那面前的布鞋,江槐夏颇有些心虚的抬头,干笑道:“大师,你好啊。” 只可惜,慧悟似乎不为所动,而是定定的望着江槐夏头顶出神:“金线蛊解了?” 闻言,江槐夏有些丧气的垂着脑袋,郁闷的点了点头。 这大和尚就是这点不好,什么都能看出来,便是欺瞒他一下,给他个惊喜都不行。 占了慧悟方才坐的蒲团,江槐夏有些迷惑的仰头道:“大和尚,你望气的本事那么厉害,可以看到过去和未来,可为什么不见你对旁人说呢?” “阿弥陀佛。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和合,缘起时起,缘尽时无,自有定数。贫僧说与不说,都不会有变。”慧悟眼里含着太多东西,江槐夏没有看懂。 不过,她可以知晓的是,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或许应该说,是负担。 “既是如此,那你也不该告诉我的。”江槐夏闷闷开口。 她一直以为,自己享受着这大和尚兼爱众生那般的慈悲,并没有什么特别。现在一想,她似乎早已是很多事情的例外。 “施主多心了。” 慧悟语气平淡,可江槐夏却咄咄逼人的起身,眯眼道:“大和尚,我从不相信有无端的好,亦不相信有无端的坏。你一开始便待我如此特别,当 分卷阅读54 真不是因为知道我的身世,认得以前的我吗?” “……”慧悟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这般聪明,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大和尚,你出汗了。”江槐夏眯眼,拿着狗尾草戳了戳慧悟脑门上莫须有的汗。 见这小姑娘又在乱来,慧悟颇为无奈的捉住了江槐夏的手,叹了口气:“贫僧,确实认得你。”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江槐夏反倒是有些忍不住的失落。原来,这九曲愁肠的纠结爱慕,一直都是她的一厢情愿么?颤动着睫毛抬头,江槐夏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大和尚,从前的我,是什么样的?” “施主从前……天真烂漫,活泼可爱,很是聪慧。”望着这小姑娘那期待的眼神,慧悟有些恍惚,忽然想起了十多年前,那个抱着他胳膊,硬要飞飞的小姑娘,不由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容。 听到这话,江槐夏忽然忍不住笑了。这大和尚努力想词夸她的样子,当真是有趣极了。 想到亲生父母把她遗弃的事情,江槐夏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不过她很快便缓了过来,眨着笑眼,江槐夏颇有些好奇的问:“大和尚,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应该变化不小吧?” 没有做声,慧悟伸手点了点江槐夏嘴角的四颗小痣。 触感柔软,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有些乱了。默念佛经,他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指。 感受着慧悟指尖的温度,江槐夏感觉自己的脸都有些烧了起来。 她的嘴角边,有四颗菱形的小痣,虽说不起眼,但也当真是特别的紧,想来天下是独此一份了。 本来她还想问自己的父母的,可一想自己这些年,在子夜阁凄惨艰辛的日子,便忍不住开始愤恨起来。 杀气四溢,江槐夏眼睛微红,内力汹涌而出。 她想杀人。 就在江槐夏快要走火入魔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盖上了她的头顶,一下子把她的杀气化为无形。 仰头让那只大手盖住她的双眼,江槐夏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揉碎了,苦涩酸楚疼痛一起涌动,五味杂陈。 任由泪水无声流淌,江槐夏轻声呢喃,像极了梦呓:“大和尚,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流泪。但是很奇怪,这泪水,我控制不住。你说,我该怎么办?” 感受着手心的湿意,慧悟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微酸。这小姑娘,当真是太惹人心疼了。“诸行无常,一切皆苦。施主若是心中实在苦闷,那便哭出来吧。” 听着慧悟这一本正经的劝慰,江槐夏颇有些哭笑不得。这大和尚三句话离不开佛经,让他安慰人,也是难为他了。 忍不住笑出声来,江槐夏笑眯眯的后退一步,睫毛还带着些许湿意。 转了转眼珠戏谑的开口,江槐夏恢复了旧日的恣意张扬:“大和尚,你的救命之恩,小女子好像报不了了,不如我就以身相许吧。”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近女色,施主还是莫要再提。”慧悟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避开了江槐夏想要揽住他肩膀的双手。 这小姑娘已经不是十多年前的小孩子了,她不懂事,可是他不能陪她胡闹。 “那近男色,应当无事吧?”江槐夏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让慧悟有些头大。 这小姑娘的歪理,当真是让他愈来愈难以招架了。 或许,离开一段时日,是个不错的选择。 敛去内心的担忧,慧悟觉得自己应该避开那个小姑娘,出去云游四方,调整一下心境。 毕竟年轻的姑娘善变,说不定……等他回来的时候,那小姑娘就变心,喜欢别人去了。 第44章 归善公主 清晨细雨朦胧,江槐夏撑着油纸伞,缓缓朝北镇抚司走去。 自那日她知晓,慧悟也知道她的身世后,她便一直耿耿于怀,更为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但她不敢问慧悟,毕竟只是想到了些不好的回忆,她便已经差点走火入魔,要是真的知道全部的真相,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她不想让慧悟看到这样的她。 想着,江槐夏脸上弥漫出一丝苦涩,低头望着那地上溅起的雨点。 说来,自那日后,她便也再也没见过慧悟。左右寻不到,她特意跑去问了住持,却听说他离开了。 是的,他同所有人告了别,却偏偏没有告诉她。 一向心思剔透的她,又怎会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攥紧伞柄,江槐夏脸色微微发白,一如这惨灰的天。 “江姑娘,褚大人一早便吩咐小的在此地等候,说您今日一定会来,没想到您真的来了。”那守门的锦衣卫,是褚正青身边的人,见江槐夏来了,笑的一脸暧昧。 自家这同知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冷厉、不近人情了些。若是这江姑娘能和大人成事,嘿嘿,说不定自家大人这臭脾气能好些。方建义越想越美,差点笑出声来,回过神,便见江槐夏一脸冷淡的看着他, 分卷阅读55 杀气森森,差点没把他冻死。 “……”他收回之前的想法,这凶婆娘,他惹不起啊!要是大人和她一起,怕不是要更凶残了。 “收起你那恶心的笑,前面带路。”江槐夏本就心情不好,见到这人,笑的一脸猥/琐,更是没有好脸色。 “好嘞。”方建义抹了把不存在的汗,连忙在前面开路。 自家人知自家人的事,他们这锦衣卫也就在普通人眼里威风,要是遇到真正的狠人,根本斗不过一回合的。 当然,像自家大人那种的,除外。 很快江槐夏便看到了,那坐在卷宗堆里,一脸疲倦的褚正青。 见到江槐夏,他很是淡定的抬了头,丝毫没有惊讶的模样,幽幽起身,给江槐夏倒了杯茶:“坐吧。” 江槐夏也不同他客气,坦然的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 还是熟悉的陈气,入口微酸,江槐夏蹙了蹙眉,放下茶杯,忍不住开口:“我喝过不少陈茶,但却没有喝过坏茶。你们这些锦衣卫,就当真混的这么惨,连口正常的茶都喝不得?” “啊,竟然坏了”,褚正青一脸讶异的开口,却不见什么抱歉的表情,继续四平八稳的端着茶杯,一口一口的抿着,“你此来找我有何事,应当不是只来批评我这茶吧?” “我想问,我的身世。”沉吟再三,江槐夏艰难的开口。 褚正青有些惊讶,他本以为江槐夏此来问的是徐阶的事,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之前她坚定的不想知道,却也不知是什么改变她的想法了,心头微动,褚正青挥手屏退了方建义,幽幽开口:“你知道当今圣上的第四位公主吗?” 江槐夏被这话说的有些发蒙,她实在想不明白,褚正青突然说这公主是什么意思。不过想来褚正青不会忽悠她,眨了眨眼,她还是诚实的开口回了一句:“不知。” “当今圣上第四公主,谥号归善,不过四岁便已夭折,死因不详。”褚正青说着,便定定的看着江槐夏不再言语。此事,若非他偶然看过卷宗上的一副图画,他也不会相信。 “你是说,我是那死去的归善公主?”江槐夏惊的冷汗都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本以为,自己是被亲生父母所遗弃,没想到其中竟然有这么多内情,让人不寒而栗。 归善公主为什么会“死”?她为什么还活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里面的一桩桩,都让人细思极恐,若是被有心人知晓她还活着,后果不堪设想。 “此事本来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旧事,卷宗也都被封锁,但我却也问了宫里一些信得过的旧人,窥得了一丝事情的经过。 当年皇上病重,昏迷不醒,药石无医,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就在这时,有人提议,请普化寺的高僧和白云观的道士前来做法,祈求祛除邪祟,还圣上清明。 事情的经过,现今已经不得而知,只知晓后来白云观的道士胜了。而他们的法子,便是献祭一个皇上的血亲,来祈求上天的原谅……” “所以他们就献祭了我?”江槐夏忍不住开口。她何其无辜,那群道士是如何丧尽天良,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想到那日,那老道嘶吼所提到的师兄徒弟,江槐夏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那老道行为那般古怪,为什么观里没几个道士,为什么观中无人参拜……或许是因为,曾经的白云观已经分作两家了。江槐夏若有所思,忽然感觉那老道的古怪性子,似乎包含着无限的无奈和心酸。 那……另外的一群道士呢?江槐夏忽的想起当今圣上宠幸的那群道士,不由露出一丝冷笑。这群贪图功名利禄的家伙,不配做道士! 火气正浓,江槐夏忽然想冲进宫,杀几个假道士泄愤。 见江槐夏一脸杀气的模样,褚正青毫不意外。默默按住江槐夏的肩头,褚正青幽幽开口:“我不建议你此刻冲进宫去,毕竟宫里隐藏着很多实力深不可测的超一流高手。当然,若你执意要去,我也不拦你。” “……”江槐夏默默坐下了,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贸然杀进去,大概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她就不是个有仇不报的人,默默眯了眼,江槐夏脸色很是难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啧,我还以为你会不听劝,直接杀进皇宫呢,还真是让人遗憾。”褚正青默默在一边说着风凉话,让本就憋屈的不行的江槐夏,一下子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你过来,我们打一架。” 江槐夏笑的颇有些渗人,提着匕首便抵着褚正青的脖颈,却见他神色从容淡定,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女侠饶命,您先把匕首移开,不然小的也站不起来啊。” 冷哼一声移开匕首,江槐夏有些不忍直视这个不要脸的同知大人。 得,还说啥,狠狠打一顿就是。 第45章 以卵击石 见江槐夏把匕首移开,褚正青悠悠起身,抬手指了指门口:“女侠请吧。此地实在不是什么比划的好地方,若是毁了 分卷阅读56 卷宗,小的可就性命不保了。咱们去校场。” 无视褚正青一副贱兮兮的可怜模样,江槐夏面无表情的往外走,自顾自朝校场走去。 之前她曾问过他,为何他对手下那群人,那般严格冷厉。他只笑着说,不如此镇不住他们。 习惯了他私底下偶尔的不着边际,她倒也可以面不改色了。捏紧手里的匕首,江槐夏看到眼前这人,气定神闲的走来,手里提着一把刀。 “我学的可都是杀人技,你当真要同我打?”褚正青望着眼前,这颜色倾城的少女,忽然有些恍惚。 若是当年之事没有发生,这小姑娘恐怕已经嫁为人妇,在家里相夫教子了吧。 “莫要瞧不起人。自我入子夜阁第一日起,便学的是要人命的法子,下毒、易容、离间、杀人,便没有我不会的,该担心的是你自己才对。”望着那人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江槐夏便有一种想让他见点血的冲动。 “那便请教高招了。”褚正青微微正了神色,摆出防守的架势。 追求解脱尘莫恋,跳出三界五行外,何来境界哪有天。 江槐夏脚步缥缈而飞,飞身便朝褚正青飞速掠去。 这小姑娘的速度又快了。 褚正青颇有些讶异。他是见过这小姑娘的身手的,灵气有余,却缺乏一些正统的章法,虽说速度也不慢,但总归比他还是差些。 没想到这短板这么快就被补足了,他忽然有些感慨,他的速度竟然跟不上她了。 不过他终究是有办法的,挥刀在身周舞的密不透风。江槐夏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靠近他。 “叮叮叮。”刀与匕首碰了几个回合,江槐夏忽然觉得,用匕首是真的颇有些吃亏。 转了转眼珠,江槐夏抬手袖中飞出十余个飞镖,从各个方位飞去。 “叮叮当当。”褚正青不动如山,将那些飞镖一个个斩下。 但这,也给了江槐夏可乘之机。见褚正青一瞬间的一个动作变形,江槐夏勾唇飞身而出,一个跟头便从空中滚至他的身后,便是一个熟练的背刺。 就在江槐夏志得意满的时候,褚正青不慌不忙的把刀柄往后一送,砸在了江槐夏的手腕上。 匕首掉落,江槐夏脸色微变,还没来得及动作,手腕已是被褚正青抓住了。 “进步不小,值得表扬。”褚正青气定神闲的松开了江槐夏的手,一副指点江山的恶劣语气,差点没把江槐夏气死。 “姓褚的,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揍得你满地找牙!” 冷哼一声,江槐夏气的转身便走,却听背后那人低低笑道,“徐阶的事情,你不想知道了?” “……”默默停住步伐,江槐夏面无表情的转身,恨不得掐死这个贱兮兮的家伙。 褚正青也知道,人不能逗得太过,连忙恢复了平日的公事公办:“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到屋里说吧。” 不得不说,打斗了一番,江槐夏暴躁的情绪舒缓了些,不再悲伤或愤恨于自己的身世。毕竟她“死去”的时候还很小,对宫里没什么感情,不可能也不想回去。之所以想去杀那些个道士泄愤,主要是想对这些年的悲惨经历有个交代。 慢慢悠悠跟在褚正青背后,进屋坐下,江槐夏恢复了往日的懒散:“查的如何了?” “我翻了卷宗,近些日更是派人潜入了徐家,发现了一桩趣事,你可有兴趣知晓?”褚正青虽是笑着,但那眼底的冷意却是毫不掩饰。 “莫要卖关子,有话快说。”江槐夏就不是个慢性子的人,没兴趣听他故弄玄机。 “呵~这位了不起的徐大人哪,胆子不小,竟然把爪子伸进了宫里,同那群道士有勾结。”褚正青说着不由冷笑起来。这位看起来很是老实,很是低调的徐大人,野心当真是不小啊,也不知他的命有没有他的野心硬。 “有趣”,江槐夏眯眼,想到了很多,“你说有没有可能,他盗取舍利是为了讨好那群道士?”江槐夏突然开口。 “很有可能。毕竟……十多年前,普化寺和白云观的斗争,或许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此事事关重大,我现在就得进宫一趟。”褚正青正了神色,打算拟个章程,到宫里去汇报,却被江槐夏拉住了。 “你觉得皇上是信你,还是信那群道士?”江槐夏丝毫不客气,开口便是让褚正青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可是……” 褚正青还想争辩些什么,却被江槐夏直接厉声打断了:“你此去,不仅不会有用,更会打草惊蛇,丢了自己的性命。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历代锦衣卫指挥使都是什么下场,又有几个可以善终吧?他们尚且如此,你个同知,又何必去以卵击石?” 江槐夏还想再说,却听褚正青忽然笑的开怀。 “你笑什么?”江槐夏本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被他这一笑,弄的有点莫名其妙。 “我笑你莫不是担心我死了?”褚正青一副兴味盎然的神情,直勾勾的看着江槐夏。 “我该 分卷阅读57 说的都说了,若你执意想去送死,我也不拦着。”江槐夏翻了个白眼,把他之前说的话,还给了他。 没想到褚正青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从我做了锦衣卫的那日起,我便早已身不由己。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是我的职责和归宿。” “那你为何要做锦衣卫?”江槐夏有些想不明白。 “若是没有锦衣卫,你便看不到今日的我了”,褚正青微微摇头,继续道,“我这条性命,皆拜干爹所赐,早已不顾惜。能活到今日,便已是赚了。” 望着眼前这人,江槐夏若有所思,忽的想起那日,那个几乎要倾覆的茅屋,忽然幽幽说了一句很是煞风景的话:“你们锦衣卫都是什么德行,咋都是一言不合托孤传给干儿子的?是怕亲儿子丢了命么?” 作者有话要说:  褚正青:……不会说话你就少说点。 第46章 又见刺杀 “……”原本的煽情一下子被去除的无影无踪,褚正青就像是被哽住了,一瞬间憋的说不出话来,良久,他缓缓开口,“你还见过哪个锦衣卫,让义子承袭?” “那人的名字我倒是不知晓,据他说是个试百户。眼下瞧着更是缺了条腿,说熬不下去便让儿子投奔你。你可知晓是何人?”掩面打了个哈欠,江槐夏感觉颇有些困倦。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水珠,扑闪扑闪的很是透亮。 “付淹?”褚正青忽的想起了一个出去执行任务失踪了许久的手下,眉头一下子蹙的很深。 在一次出任务的过程中,付淹路遇一个被倭寇屠戮的村庄。在草垛里,他发现了那个仅存的小男孩。许是迟迟未能成婚,更不要说有儿子,他终究是心软带走了他,努力把这个小男孩抚养长大。 这些年,他的拼命和付出,褚正青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没想到他失去了一条腿,性命垂危,也不愿告诉他。 眼神微凝,褚正青脸色微沉,看起来像是怒了:“他现在在哪儿?速速带我过去,我要见他。” 讶异的看了褚正青一眼,江槐夏没再多说。她真没想到,褚正青反应会这么大。 “走吧。”江槐夏踏步而出,眨眼便越出了几丈。 褚正青紧跟其后。 几乎穿越了小半个城后,二人终于到了那座摇摇欲坠的危房跟前。 “就是这么个地方?”江槐夏听出了褚正青的不可置信。 “不错”,江槐夏懒懒站在一边,抬手道,“褚同知,请。” 虽说江槐夏偶尔也会做些信手捏来的善事,但终究不至于感同身受。看到褚正青那一副颇有些激动的神情,她其实有些不理解。 不过是个手下而已,有必要这样吗? 想到她下面那些,恨不得杀了她而后快的家伙,她撇了撇嘴,跟进了屋。 若是她如此,早死了。 屋里的那个男子,此时烧的通红似虾子,整个人彻底昏的失去了意识。腿上随便撕了几块破布裹着,看不到里面,但江槐夏还是看到了那上面的血水。 褚正青蹲在床边,脸色很是不好看,颤抖着手,掀开那些破布。 里面的伤口已经基本结了痂,但却不知是什么缘故,裂了个口子,有血水往外流。 情况还不算最坏。 褚正青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先去寻个大夫,你若是无事,便先回吧。这些血腥,不是你这样的小姑娘该看的。” 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江槐夏也没多说,目视着褚正青消失在门口,便很快收回视线。 说来有些奇怪,她竟然没有看到那小男孩。 想着那小男孩许是出去讨饭去了,江槐夏眉头微蹙,靠在门框上发呆。 很快,江槐夏便看褚正青绑着个老头过来了,那脸色冷的冻死人,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 让开门口,江槐夏想了想,一脸肉疼的又掏出了一个药瓶过去:“这丹药乃是神医丛榕所制,只需把它捏碎成粉,撒到患处便可,不过三日便可痊愈。想来我也做不了旁的什么,便先行告辞了,回见。” 说罢,江槐夏转身便走,没想到却被褚正青拉住了。 “多谢。”褚正青声音微沉,是江槐夏罕见的认真。 见他递过来厚厚的一叠银票,江槐夏愣住了。 这家伙居然比她还有钱! 不对,她居然能有一天,能从这奸商手里见到回头钱,真是感天动地啊! “你不是说,你穷困潦倒,要攒银钱做聘娶媳妇儿的吗?”江槐夏似是想到了些什么,眯眼揶揄的笑道。 “不娶了。”说罢,褚正青进屋去了,留下在门口数钱数的眉开眼笑的江槐夏。 “发财了!”江槐夏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就在她打算离开的时候,她感觉一股杀气从她脑后而来。 猛地闪身,在空中打了个滚,江槐夏望着那带着面具的黑衣男子,脸色一瞬间难看了起来。 这几日,她一直没遇到子夜阁的人 分卷阅读58 ,还以为他们放弃了,没想到竟然在这儿等着。 握住匕首欺身而上,江槐夏发现,这人竟然也是个一流高手。心下警惕,江槐夏脚步缥缈若飞,却见那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她自投罗网。 心中一凛,江槐夏眯眼,突然咧了嘴,抬手掷出去一枚细小的红色药丸。 药丸炸开,放出一阵红烟,那面具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应声倒地。 冷笑一声上前,江槐夏拽出那人手中透明的天蚕丝,在手里细细的把玩。 “东西不错,可惜用的人太蠢。”操纵着天蚕丝卷走那人怀里的腰牌,江槐夏很快便看到那人从头开始往下腐蚀。 就在江槐夏蹙眉沉思的时候,江槐夏看到褚正青从屋里出来了。 见那人迅速化作一滩血水,褚正青震惊不已。这不是东瀛人的手段吗?怎么这里也会有?这小姑娘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不是我干的。”见褚正青盯着她的眼光怪怪的,江槐夏摊手,一脸无辜。 “你得罪了东瀛人?”无视这小姑娘不着边际的话,褚正青眉头紧蹙,怒火几乎有如实质。 又是东瀛人,又是虚无水。他看了付淹写的那些秘密记录,这才得知付淹便是不小心沾染了这害人的虚无水。若非他果断的斩断了自己的腿,他恐怕是回都回不来了。 没想到还没多久的功夫,这小姑娘竟然也遇到了。 “一不小心解了子夜阁的金线蛊,他们便来杀我咯”,江槐夏轻飘飘的开口,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你怎么出来了,里面情况怎么样?” “命是保住了。”褚正青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这金线蛊他是知道的。这小姑娘竟然连这东西都能解,当真是不简单啊。想着他继续开口道:“我打算把他带到我那里去,也方便照料。你要一起么?” “也好。”想着认识他这么久,还没去过他家,江槐夏忽然来了兴致。 反正大和尚不在广化寺了,她也不便在那里久留,去这家伙那里待一段时日也好。 见这小姑娘一副乐呵呵的表情,褚正青摊手:“一千两一个月,交钱吧。” “……”果然,这家伙大方了那都是错觉。 第47章 白粥百味 “到了。”褚正青扛着昏迷的付淹,像极了扛着米袋。 江槐夏好奇的张望,却发现这院子虽算不得大,但却颇有些雅致。 院子的中间种着一棵桃树,上面缀满了沉甸甸的毛桃。 江槐夏乐呵呵的跑过去摘了一个,在身上擦了擦,也不在意脏不脏,直接“咔嚓”咬了一口。难以形容的酸在口中弥漫,江槐夏眉头拧的老高,一脸嫌弃的把这桃子丢了出去。 “这桃子怎么这么酸?”江槐夏蹿进屋里,给自己倒了杯水灌下。 “若是不酸,怎么能够等得到你来?”褚正青把付淹放到了房里,出门便看到了,被酸的直吐舌头的江槐夏,不由有些好笑。 “……”好有道理,她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翻了个白眼,江槐夏拎了个椅子坐下,悠悠道:“你把人家干爹扛过来了,那小男孩怎么办?”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他们会把他带到这里来的。”往外拉出一张椅子,褚正青坐到了江槐夏的对面。 他有些愁。最近当真是多事之秋,内忧外患,局势严峻。可偏生朝堂上的这些人,只知道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贪污受贿,当真是国之蠹虫。 漫不经心的扣着桌面,褚正青想到了前几日,入宫面圣时,所得到的情报,不由脸色更是难看。 据八百里加急的情报所言,有二千人起兵袭入潮阳,大肆杀戮百姓,焚毁屋舍,造成了数万人流离失所。圣上大怒,召锦衣卫入宫,命他们查清解决此事。他自然也免不了被一阵臭骂。 褚正青蹙眉,神游太虚之中,他感觉眉心被人戳了一下。愕然抬眼,他看到那小姑娘面无表情的举着桃木枝看着他。 “想啥呢?喊你都听不到。”江槐夏随手丢了桃枝,懒懒的瘫在了椅子上。 “只是想了些公事”,褚正青微微回神,开口道,“这院子一直有人帮忙收拾打扫,还算得干净,只是终归有些不方便,故而我又托人给你寻了一个,便在这隔壁。你若有急事,可翻墙来寻我。” “谢了。”虽说江槐夏并不在乎这男女大防,但褚正青如此有心的替她考虑到了,她倒是有些感动。 飞身便到了隔壁,江槐夏发现这院子的结构一无二致,不同的是,这院子里是一棵橘子树。 推门进了屋,江槐夏惊讶的发现,这屋里的物什样样不少,书房里更是图书满架。 推开卧房门,江槐夏更是看到了悠悠袅袅的熏香在徐徐绽放。 踢了鞋子,一个跟头滚上床,江槐夏幸福的眯了眼。不得不说,这世上没有比床更舒服的地方了。 摸出那块从面具人怀里拖出来的腰牌,江槐夏拿在手里细细把玩。 分卷阅读59 这腰牌入手微沉,有种玉石的压手感,偏生颜色乌黑,说不清材质。江槐夏默默拿着它在床边上敲了两声,听那声音颇为沉闷,不由瞥了瞥嘴。 不过更为奇怪的是,这腰牌上,什么字都没刻,更是看不到任何标记,入手光滑的紧。 这玩意的玄机到底在哪里啊?江槐夏感觉有些头疼。没想到辛辛苦苦抢过来的线索,竟然一点作用也无。 随手塞到了怀里,江槐夏困倦的躺在床上睡着了。 先前的两次打斗虽说看似简单,但却耗空了她的精气神,她当真累极了。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头偏西。思及还未到口的午饭,江槐夏一个鲤鱼打挺,便下了床。 先前刚刚知晓身世,心中百般滋味涌上,她还不怎么想那大和尚。现下饿的心发慌,她便开始想他的白粥了。 叹了口气出门,江槐夏拨弄着手上的佛珠,有些许的恍惚。 失了魂一样的往前走,江槐夏差点一脚踏空崴了脚。 “……”原来她竟然不知不觉的这么依赖他了吗? 想着那个无奈含笑的白衣僧人,包容的看着自己,她忽然有些后悔,那日她那冲动的一吻。 或许她不僭越,他便不会跑的。 压抑住内心汹涌的情感,江槐夏微微抿了抿嘴,恢复了旧日那放诞随意的性子,大大咧咧的朝门外走去。 “赵婶儿,来碗白粥。”照例丢了一锭银子,江槐夏掀了衣摆坐下。 赵婶儿这粥铺物美而价廉,不仅味道极好,这量更是大的紧,江槐夏就没有喝完的时候。 当然,这不是江槐夏青睐这家的理由,毕竟和这家差不多的粥铺,也并不罕见。最重要的是,这赵婶儿人很好,经常会把卖不完的粥,送给那些食不果腹的乞丐。 “小江,今儿怎么下午才来啊?”见到江槐夏,赵婶儿颇有些惊讶。 她这粥铺向来是上午来的人多些,下午基本没什么人来,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这时候来了。 “忽然想喝粥,便来了。”江槐夏懒懒的撑着下巴眯眼一笑,一身红衣衬的她更是艳丽无双。 很快那热粥便端上来了,赵婶儿还特意多给了一碟卤蛋。 “小江啊,往日你也算照顾我的生意,今儿便算婶儿请你的,银子你就收回去吧。” 见赵婶儿执意不收,江槐夏也不多谦让,道了声谢,便承了她的好意。 夏日炎炎,白粥滚烫,一下子烫入了江槐夏的心里。微微抹去了额头的汗水,江槐夏低头吃的很认真,那表情虔诚而热切,像极了在吃山珍海味。 “小江,今儿这粥是比往日好吃吗?”赵婶儿第一次见江槐夏把粥吃完,颇有些奇怪。 “嗯,好吃。”江槐夏眉目被这热腾腾的粥熏的有些柔和,便是眼睛都沾了些湿意。 许是这眉宇间的虔诚感染到了路人,粥铺上又来了几个人点了白粥。 赵婶儿乐的眉开眼笑,给每个人都盛了满满的一碗。 “这粥好像也没啥不一样啊。”身后那人探探头望着江槐夏碗里,再看看自己碗里,发出了不解的声音。 看到此景,江槐夏不禁勾了唇角,翩翩然拂袖而去。 粥是一样的粥,心境却是不一样的心境,味道自然有所不同。 第48章 舍利线索 近日有一些传闻,说是江淮一带洪涝,官府把一些从罪臣家查抄出来的物件拍卖,以获取赈灾款。 这自然不是什么稀罕事,毕竟这些年的天灾多的让人麻木,百姓们都习惯了,也就那些不要命的御史,敢上疏参皇上一本,让他下罪己诏。 不过,当今圣上就不是个性子软,可以随便拿捏的人。毕竟当年,他为了给自己的爹封个太上皇,入驻太庙,硬生生无视群臣劝谏,不同意便不上朝。故而纵使是折子如同雪花一样的往内阁递,他也熟视无睹,反是找了几个道士做法事去了。 离开之前,他更是本着我不好过,你们也别好过的原则,下了个旨,要求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都须得捐出一样物品,参加官府的拍卖,用以赈灾。 虽说圣上并未明确要求,捐出什么东西。但这些官员,还是因为这件事忙活开了。毕竟捐出去卖的东西,是会被京城的这些百姓知晓的。若是太差,恐会堕了脸面;若是太贵重,又心疼的紧。 或许是这次的拍卖尤其的盛大,这个事情早已成为坊间茶余饭后新的谈资,江槐夏也是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听到的。 这件事,本来江槐夏并不感兴趣。可当她听到,拍卖的物品中,竟然有舍利的时候,不由的心头微动。 弯弯绕绕查了这么一圈,没想到这舍利竟然在这么一个情况下出现了,江槐夏默默有些感叹自己之前的大费周章,又不由迷惑起来。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些道士为什么会把这千辛万苦得到的舍利,如此随意的捐出去。 眯了眯眼,江槐夏思来 分卷阅读60 想去,还是决定拍卖那晚到现场看看情况。 说来这一个多月,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自六月潮州造反之事后,西北也传来了战报。 大明自建国以来,便是非常不太平。便不提这天灾,只论人祸。北有俺答为患,多次拒绝上供,更是曾经兵临北京城下,威胁逼迫当今圣上答应互市;南有倭寇时时骚扰,杀人放火,一路打到南京城下。更可怕的是,内部农民起义更是不断,让人头痛不已。 内忧外患之下,当今圣上只思修道炼丹,官员只知争权夺利,斗的人仰马翻,不得不说,当真是饭吃的太饱了。 不过索性,这次的战报倒不是什么坏消息。此次明军奇袭俺答板升城行宫成功,更是且战且退,打退了来犯的蒙古铁骑,可谓是一场极其漂亮的胜仗了。便是朝野中,因上个月潮州起义带来的压抑气氛,似乎也因此被冲淡了些。 江槐夏撇嘴有些不屑,结了账便缓缓离开了那家小店。 不得不说,这中元的气氛当真是浓郁的紧,便是从初一的开鬼门,一直进行到三十的关地门。期间祭祀香火不断,便是外出的老人孩童都少了不少。 快步的往回走,看到别家的烟火丰衣足食,江槐夏忽然感觉,这空荡荡的大门就像一个择人而噬的野兽巨口,弥漫着无尽的孤独,把她吞没。 她忽然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祭祀谁。 祭祀当今圣上么?呵,或许他死了也不错。 面无表情的就要往屋里走,江槐夏被一个小人儿拽住了衣摆。 “槐夏姐姐,同知大人叫我来喊你吃饭,说是祭祖的食物太多,吃不完。” 回头一看,正是那日的小男孩。 自那日把付淹带回来后,褚正青也派人把那小男孩寻了回来。许是怜他辛苦,褚正青不再让他出去乞讨,而是把他带到了武场,悉心教导。现下这小男孩虽说武功没什么大的长进,但这精气神却是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微微挑眉,江槐夏感觉褚正青这家伙思虑周全的紧。不由有些感动,江槐夏抬手拉了那小男孩笑道:“那便走吧,不把他吃穷,可对不起同知大人的盛情款待。” 待江槐夏到的时候,她看到褚正青正蹲在炭火盆前烧纸钱。 火光印在他的脸上,红彤彤一片,可他却是专注认真的紧,便是青烟熏人迷眼,也未曾见他蹙眉一下。望着他那双眼里跳动的火焰,江槐夏忽然有些莫名的怅然,不由沉沉的叹了口气。 “你来了啊?”褚正青似是才注意到一旁的江槐夏,转过头缓缓开口。今儿他倒没穿什么飞鱼服,可纵然是普通的青衫,也掩不去他身周的那股子凌厉矜贵。 “褚大人相邀,岂能不来?”江槐夏大大咧咧的搬了张矮凳坐在一旁。站是不可能站的,便勉为其难的坐着吧。 望着那在躺椅上的付淹,斜斜的靠着,江槐夏终究怜悯他是个刚受伤的病患,没忍心夺了他的躺椅。 褚正青默了。这小姑娘懒懒散散像是没有骨头,成天呵欠连天,困的不行,他已经好几次听到手下悄悄称她为“睡不醒的小霸王”了。 说来,她特意搬了个矮凳,没有一屁股坐在那祭祖的桌子边已经是难得,他已经该庆幸。 “咔嚓”啃着自带的苹果,江槐夏感觉到了褚正青投来的古怪目光,不由有些奇怪的看了回去。迷惑的眨了眨眼,她想了想又掏出一只苹果,扬了扬手道:“你要么?” “……?”褚正青没有想明白江槐夏的脑回路,可既然这苹果递过来,他也就接住了。 “一两一个,一经售出,概不退换。褚大人,给钱吧。”江槐夏笑眯眯的伸手,那挤眉弄眼的模样,当真是气人的紧。 “……”褚正青差点把刚咬的那口苹果吐出来。他第一次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样的滋味,这小姑娘真是总能给他惊喜。“拿去。”褚正青没好气的开口,抬手把那锭银子丢过去,直飞江槐夏面门。 “谢褚大人赏。”江槐夏不以为意,笑眯眯的把那银子截下来,美滋滋的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把玩。 不得不说,从褚大人这死抠门手里弄到回头钱,可当真是不容易啊。 第49章 饭桌之上 “说来……褚大人,你可曾听说过拍卖的事情?”江槐夏忽然想到了下午吃饭时听到的消息,转了转眼睛,忽然开口。 不得不说,作为锦衣卫的褚正青,在情报上有天然的优势。她这些日子不至于像没头的苍蝇乱撞,很大一部分都依赖于他的帮助。 “听说过一些,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么问?”褚正青拿着棍子拨弄着纸钱。 火舌漫卷,缓缓把纸钱吞噬,印在褚正青脸上,衬的他更是不容直视、威严贵气。 “我听坊间消息说,那舍利也出会出现在那拍卖会上,你可曾有所耳闻?”江槐夏慢慢悠悠的啃着手里的苹果,漫不经心的开口,但那难得挺直的脊背,还是暴露了一点她的在意。 见江槐夏如此,褚正 分卷阅读61 青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我最近忙着潮州的事,倒是没有在意这方面的消息。不如你等明日吧,我得了消息便回来同你讲。” “那便麻烦褚大人了。”笑眯眯的扬起手里的苹果,江槐夏瘫的又矮下去了几公分。 “你也知道麻烦?”褚正青有些好笑,往火盆里又放了一沓捻开的纸钱,“既然你如此过意不去,那便来点真金白银的感谢吧,我不介意的。” “不,我不知道,”江槐夏很光棍的立即开口。她之前一直视金钱如粪土,花钱如流水那是常态。自从遇上这家伙,她感觉自己似乎被带上了什么奇怪的道路,时时刻刻捂紧钱袋子,生怕被这家伙给坑了。 “那还真是遗憾哪。”褚正青可惜的摇了摇头,像是因为江槐夏没上钩而失望。 祭祖的一番繁复程序结束以后,已是过去了一个时辰。 而江槐夏早就饿的不行,眼巴巴的看着那桌上的饭菜出神,像极了盯着肉骨头的小狗。 “饭菜有些凉了,我去下锅热一下。”见江槐夏如此,褚正青无奈的一笑,把盘子端走了。他实在担心这小姑娘直接上桌,冷热不忌就开吃。 “嗯。”有些惊讶的抬头,江槐夏实在没想到,这位褚大人竟然会做饭。 不得不说,今儿这饭菜确实丰盛的紧。夹了一筷子鱼,江槐夏看褚正青的神情愈加古怪。 “怎么了?味道不对?”褚正青被江槐夏盯的有些发毛,不自在的挪了挪位子。 “没想到褚大人的厨艺竟然也这般好,不做厨子还真是可惜了。”吃到美食的江槐夏心情尤其的好,双眼眯成了新月,便是嘴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 这鱼肉细腻白嫩,再蘸上红艳艳的汤汁,当真是好看的紧。更让江槐夏迷醉的是那入口即化的口感,没有丝毫的腥气,却是鲜香四溢,唇齿留香。比之五味斋那二百两的水平,也不逞多让。 “过奖了。”褚正青举着酒杯的手指微动,那一副却之不恭的姿态,实在看不出谦虚的样子。 生怕褚正青说出什么要钱的话,江槐夏立刻把赞扬的话生生咽了下去,面无表情道:“我就抬举你一下,你莫要当真。” 虽是这般说,但她手上夹菜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快,那架势,生怕人家跟她抢了一样。 不过吃着吃着,她有些不好意思了。默默看着那在一旁,照顾着干爹的小男孩,江槐夏忽然感觉,嘴里这口肉有点咽不下去。“他们不一起吗?”江槐夏忍不住开口。 褚正青有些无奈的看了那对父子一眼,缓缓道:“早先我便叫他们一起用饭,可付淹这家伙倔得很,硬说尊卑有别,怎么都不同意。我没法子,只能单独给他们留了一份在厨房。不过……若是你有法子说服他们,我便再请你一顿饭,如何?” “!”一听这个,江槐夏眼睛都有些亮了。这家伙虽然总喜欢坑她钱,但这饭也是实在好吃的紧,她可不愿意错过。 “失礼了。”见付淹在躺椅上躺着,江槐夏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粗暴的把他连人带椅子搬到了桌前。 这躺椅乃是京中最有名的木匠定制的,不仅可以调整椅背,便是高度也可以调整。 江槐夏可无所谓什么风度,为了吃,更是无所谓脸皮。 无视付淹一脸憋屈无奈的表情,江槐夏很快便把这座椅调高调直,看他涨红了脸,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不由有些乐了。 “吃吧”,拿了一副碗筷,江槐夏直接把筷子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便冲那小男孩招了招手,“晓晓,你爹都上桌了,你也快过来吧。” 这小男孩的名字,她听褚正青讲过一嘴。付晓付晓,取的是黎明破晓,月尽天明之意。不过江槐夏不在乎,无视这小男孩几次三番的反对,她还是习惯性的喊他“晓晓”。 见江槐夏直接而粗暴的把他干爹搬到了桌边,付晓脸上的震惊之色还未完全褪去,求助的看了一眼付淹,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既然姐姐叫你了,那你便来吧。”付淹这大老爷们,硬生生被江槐夏刚才那粗暴的举动给憋得涨红了一张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恼的。不过既然木已成舟,他也不再坚持,只得轻叹一声道。 听到这话,付晓乖巧的应了一声,便慢慢爬上了凳子,拘谨的坐在了桌边。 “吃吧吃吧。咱们褚大人性子好的很,你们不用怕。”见付晓拿着碗筷,踌躇的半天没敢动筷,江槐夏连忙给付晓夹了一筷子菜,笑的眉眼弯弯。 是的,她想的是,她又可以多吃一顿褚大厨的饭了。人生是多么美好啊~ 望着那含着温和笑容,颇有些无奈的同知大人,付淹心中的惊涛骇浪难以言表。 他印象里的大人,严厉而冷峻,训练起来更是毫不留情。此刻的笑容,他是从所未见,也根本不敢想。 压下心头的震惊,付淹低头扒着饭,硬是没敢抬头。 这江姑娘当真是有本事,不仅敢没大没小的和同知大人胡言乱语,更是能够让他吃瘪, 分卷阅读62 那简直就是神人一样的存在。 不过……说来,他看到了这些,真的不会被大人灭口吗?! 第50章 抠门同知 付淹在想什么,江槐夏自然是不知的。 不过便是知了,江槐夏也不会在意,只因她深知他们俩人只能算得志趣相投的熟人,丝毫没有半分别样的情谊。 况且这些日,褚正青四处奔波,往来宫里宫外,罕有空闲的时候。便是偶尔得闲,他也是在北镇抚司过夜,翻阅卷宗的多。 这种鞠躬尽瘁的精神,江槐夏自然是比不得的。并且她最近严重怀疑,这家伙可能继承了他老爹的性子,拒不娶亲,准备打一辈子光棍。 饭毕,江槐夏打了个嗝,瘫在椅子上。想了想,她又拣了一块瓜果往嘴里塞。 “谢褚大人款待,明儿我还来。”笑眯眯的开口,江槐夏懒洋洋的起身,朝隔壁走去。 倒不是她不愿意翻墙,只是忽的想起丛榕那家伙的叮嘱,便也就乖乖的不跑不跳了。 念着今儿是中元,江槐夏倒也没到街上多走,推开掩着的大门便回去了。 微微洗漱了一番爬上床,江槐夏微微合上眼,却忽的听一阵风声,猛地从床上暴起。“什么人?”金钱镖从耳边飞过,江槐夏厉声开口,这才发现,行凶的那人居然是连飞白。 似乎才发现床上的是江槐夏,那人轻咦了一声:“小槐夏,怎么是你?先前的屋主呢?” “前屋主我不知,我只知你刚刚差点要了我的命。”一脚踢向连飞白的屁股,江槐夏咬牙切齿的夺了他的扇子,怼着他脑门就是一阵招呼。 “哎呦,疼疼疼。”连飞白一阵鸡飞狗跳的叫唤。待江槐夏停手,他的眼睛已经一片乌青。 “你也知道疼啊,眼睛没看清就敢丢飞镖。这次还只是打青,下次你就等着死吧。”见连飞白脸肿的颇有些喜感,江槐夏气消了大半,没好气道。 “谢女侠不杀之恩”,连飞白自知理亏,没敢辩解,低着头任凭江槐夏打骂也不恼,只是贱兮兮的开口,“啧,多日不见,更是残暴了,这可怎么办哝?” 看这家伙一副贱兮兮的模样,江槐夏缓缓起身,倒了杯茶水灌下去:“说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群该死的锦衣卫!执行任务就执行任务,硬生生把二爷我所在那座的万花楼给捣毁了,我能不气吗?好不容易赶到京城,打听到下令的那家伙住在这儿,想给他个教训,没想到还遇到了你……”真是倒霉透了。后半句连飞白没敢说,只是自来熟的往那凳子上一坐,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哦?下令那家伙是谁?这事怎生就办的这般妙呢?”江槐夏嗤笑了一声,好家伙,锦衣卫这次算是干了一件好事啊。 “……”见江槐夏幸灾乐祸,他脸都有些绿,扇了扇子摇头道,“还不是那位指挥同知褚正青。要知道,此事二爷我遇到的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口恶气,我不出了心里不痛快!” 说到这儿,连飞白越想越气,还未发作,却见身边这小姑娘突然一口茶喷出来,笑的不行,不由有些莫名其妙。 脸因为呛到水涨的通红,江槐夏眼泪笑的都出来了,转了转眼珠恶劣的开口:“那位褚大人便在隔壁,你若是实在气不过,便过去吧。” 连飞白刚想飞身杀到隔壁,顿了片刻,总觉有些不对,忽然回头幽幽开口:“你不会认识那姓褚的吧?” 眨了眨眼,江槐夏想了想道:“也就今天晚上一起吃的晚膳?” “……”连飞白盯了江槐夏半晌,面色颇有些古怪,良久他幽幽道,“你是放弃那和尚,移情别恋了?” “???”江槐夏一下子没有听懂连飞白的意思,有些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 “你都住到人家家里了,你不知道?”见江槐夏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连飞白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心下惊讶,江槐夏忽的想起那几乎把书架压弯的书卷和那悠悠袅袅的熏香,一时之间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拽着连飞白便飞身掠上了墙头,“走,咱们一起去。” “嘭”的一脚踢开门,江槐夏一巴掌把连飞白推了出去。笑眯眯的找个椅子坐下,江槐夏觉得,这事情,还是他们动手,自己看热闹比较有意思。 “……”褚正青本是低着头在看今天送来的卷宗,突然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一下子脸都不由僵了一瞬间。 见来人一副暴怒的模样,他有点搞不清状况的朝江槐夏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江槐夏一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心态,似乎是觉得这么坐着有些不舒服,更是懒洋洋的撑着下巴咧嘴乐呵的紧。 “姓褚的,你不要太过分了!若是你再敢派人去捣毁万花楼,我就……”连飞白本来想直接往前冲,给他个教训的,见褚正青就那么平平淡淡的坐在那里看着他,他突然有点可耻的怂了。 “你就如何?”褚正青依旧是没什么反应,那声音不怒自威,让人情不自禁的心 分卷阅读63 生畏惧。 江槐夏倒是没怎么见过褚正青的这副面孔,一边啃着从桌上顺来的苹果,一边有些惊讶的“啧”了一声。 感受那面前这人深沉的如海的内力和气势朝他压来,连飞白额头上汗珠一下子往下淌,狠话怎么都放不出口了。 “褚大人,你莫要吓着人家。”江槐夏有些好笑的开口。她还真没见过,上天入地无所畏惧的连飞白吓成这样。 闻言,褚正青收回了气势,恢复了之前文弱书生的模样:“热闹看的可还满意?入场费五百两,拿来。” “……”江槐夏颇有些无语,换了个姿势幽幽道,“褚大人,隔壁那座院子是您的吧?害我差点被刺杀而死,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请问,您需要赔我多少两银子啊?” 褚正青脸色不变,丝毫没有骗她的不好意思,颇有遗憾的叹道:“既然如此,那五百两就算两相抵消了吧。” “那还真是谢谢您了。”江槐夏默默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的抠门当真是让她叹为观止啊。 第51章 倭国借种 “不客气”,褚正青神色坦然的应下,从床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卷宗,清清淡淡的瞥了连飞白一眼道,“我看你似乎有些不服气。这样吧,你先把这卷宗看完,到时候还想打也不迟。” 接过褚正青手里的卷宗,连飞白一脸狐疑的翻了起来。江槐夏注意到,他的脸色越来越古怪,看到后面更是整个脸都绿了。 “这些都是真的?”连飞白艰难的开口,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不信便罢,我可没空忽悠你。”夺过连飞白手里的卷宗,褚正青面无表情的低头,便懒得理会他了。 “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呢,说来给我乐呵乐呵?”听着两人没头没脑的话,江槐夏的好奇心一下子上来了,忍不住问。 “乐呵什么,小丫头片子知道的太多不好,走走走。”连飞白见江槐夏如此好奇,拉着江槐夏的手臂就往外拽。此事若是被这小姑娘知道了,那他的一世英名可就彻底毁了,指不定怎么揶揄自己。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江槐夏见这家伙反应这么大,更是心痒痒的很。脚底扎根,江槐夏站的不动如山,便是连飞白努力拽,也没能拽的动。 一把夺过褚正青案头的卷宗,还没等连飞白反应过来,江槐夏便钻到了褚正青的背后开始翻看。 “……”小姑娘武功变强了,打不过了,更让人悲伤的是,她居然躲在那个男人后面!大概是知道自己留在此地,可能会被嘲笑揶揄至死,连飞白毫不迟疑的飞身而去。 没办法,说不过又打不过,那就只能跑啊。 而此刻的江槐夏忍不住笑的眼泪都流下来了。好家伙,怪不得连飞白不给她看,原来这万花楼里混着倭国的女子,来大明借种来的。想着那家伙一脸发绿,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江槐夏捧着肚子笑的不行。哎呀妈呀,肚子疼。 “笑够了?”褚正青见这小姑娘笑的直打滚,颇有些无奈。伸手夺了江槐夏手里的卷宗,褚正青屈指弹了一下江槐夏的脑门道,“这等腌臜之事,小姑娘家家还是少看为妙。” 横了褚正青一眼,江槐夏一脸浩气凌然:“这可是事关国本的大事,哪里腌臜?同知大人多想了。” “……”他怎么感觉,这小姑娘在说他思想腌臜呢。瞥了一眼江槐夏那抑制不住的笑意,褚正青摇了摇头,继续拿起卷宗来看。 桌案上堆着高高的一沓,褚正青颇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再一回神,那小姑娘已经走了,桌案上多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有些惊讶的抬眼,褚正青望着那银票出神的片刻,随即轻笑一声继续低下了头。 这几日虽说是中元前后,但各大家族的人,却是丝毫没有闲着。便是南北的商人,也听说了这个盛事,从全国各地赶来。 已是约莫黄昏,江槐夏兴致颇浓的走在街上,却见一个小姑娘像是中了邪一样的倒在了地上。 “阿秀!”旁边那妇人本是在看那摊位上的细银簪,一回头看到女儿倒在地上,不由惊呼着把女儿抱了起来。 正想上前,江槐夏看到一个周身华丽,便是浮尘柄都是黄金所制的道人,快她一步走上前去。 挑眉眯了眯眼,江槐夏没再动作,只是站在一旁笑了笑。此事过于巧合,怎就偏生这道士经过的时候发生。静立一旁,江槐夏懒懒的望着,她倒想看看这道士究竟意欲何为。 “居士,可否将令爱给小道看看?”见那道士步态从容,语气温和的开口,见那妇人一副手足无措的惊惶模样,更是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江槐夏颇有些惊讶,随即不由又眯上了眼。这步法分明与白云观师出同源,想来是老道所言的另一个分支没错了。 许是那道士的出尘气质让人折服,那妇人连忙把那女童放下,一边磕头一边道:“求道长救命。” 江槐夏有些想不明白,这道士明明可以在宫里享受清闲,为何要闲着没事出来自导自演这么一 分卷阅读64 出闹剧。神游之间,她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当今圣上信奉道教,故而朝中许多官员为了得圣上青眼,极力钻研此道,颇具造诣的人诸多,最典型的便是严嵩。 可民间则不然,还是信奉佛教的居多,这让当今的圣上颇为气恼。 难不成,宫里这群道士便是得了官员的追捧,仍不满足,把手伸到民间来了? 江槐夏蹙眉想了许多,望着这姿容清俊,大袖飘飘的道士出神,却见他已经点了符纸,嘴里还念念有词。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 有些惊讶的看着那小姑娘体内的小鬼痛苦的哀嚎而出,江槐夏心里微动,这群道士也是有真本事的。 很快那女娃便幽幽转醒,那妇人千恩万谢的抱着孩子,还没来得及感谢,那道人便已消失在了原地。 见四围百姓尽皆侧目,低声谈论着方才的事,江槐夏缓缓踱步走开。她知道,这几日的饭后谈资,又有新的了。 默默抚着手腕上的佛珠,江槐夏总觉得方才那道士离开的那瞬间,似乎瞥了她一眼。 便在刚刚,那符纸要把那鬼燃烧殆尽的时候,江槐夏手腕上的佛珠微不可查的亮了一下,把那鬼送入了轮回。那一幕,那道士应该是注意到了。 毫不在意的笑了一声,江槐夏捻了捻佛珠,快步望回走。 虽说方才那道士可能略施了些手段,但这中元阴气重,也是确确实实的。虽说一般情况下很难伤到人,但若是年老体弱的,还是颇有可能病倒。 拜那佛珠所赐,江槐夏便看到,她面前有个小鬼在朝她做鬼脸。 似乎是发现江槐夏可以看待他,那小鬼更是来劲的把脑袋搬了下来,一副血淋淋的恶心模样。 面无表情的往前走,江槐夏觉得这个鬼可能找错了吓人的对象。毕竟她杀的人不说上万,几千也是有的,这等小场面,她真的很难害怕啊。 第52章 舍利拍卖 见那小鬼一路跟着自己不放,江槐夏不由有些无奈的笑了:“小鬼,一路跟着我做什么?” 虽说七月鬼门开,可这鬼到了人间,还是有危险的,一般的鬼,也就在十五那日回家一趟。看这小鬼的模样,分明是无家可归,为什么会跟着她呢? “舒服。”那小鬼见江槐夏真的可以看到她,似乎很是高兴,把脑袋装了回去,口齿不清的开口。 抬了抬手腕,江槐夏若有所思的望着那闪着莹莹白光的佛珠,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那白衣僧人无奈含笑的看着她,忽然情绪莫名有些低落。很显然,让这小鬼感到舒服的,是这佛珠没错了。 任由这小鬼跟着自己,江槐夏快步望回走,见隔壁屋门紧闭,她很是淡定自若的越过墙头,飞掠而入。 褚正青还欠她一顿饭,她可不会忘记。 不过今儿这院子似乎出奇的冷清,默默转了一圈,江槐夏发现褚正青似乎并不在。 “姐姐,褚大人他出去执行任务了,说半年后可能才会回来。”见江槐夏进了褚大人的房间又出来,在院子里练拳的付晓连忙停下来认真道。 “半年后……”江槐夏眼睛微眯。好你个褚正青,吃你个饭可真不容易,莫不是故意戏弄我的吧? 也没再问是什么任务,江槐夏兴致缺缺的飞身回了自己的院子。虽说她还是不免有些饿,可她懒得再出去了。 懒洋洋的躺在软塌上,江槐夏整个人都陷入了厚厚的床褥。抬头看着那七窍流血的小男孩咧着嘴看着她,她这才发现,这小鬼竟然还跟着她! “小鬼,你打算跟到什么时候?”江槐夏颇有些无奈的开口,她似乎有些理解了慧悟的感觉。这小鬼便是胡搅蛮缠,可她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它,毕竟总不能和一个死了多时的小鬼计较。 “舒服。”那小鬼模糊不清的开口,嘴角的鲜血直往下流。若非他是个魂体,江槐夏都想一巴掌把他拍出去,省得他的血玷污了她的床铺。 “……”许是觉得这个小鬼实在是难以沟通,江槐夏从床头巴拉出了一本小册子。这本册子乃是之前她在普化寺顺的,上面刚好有驱鬼的咒语,可偏生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她不会念。 想到这儿,江槐夏忽然觉得那群和尚当真都是高人,这么晦涩难懂的东西都能念的下去。无奈的丢了那本小册子,江槐夏回忆起了之前那道士念的那段话,开始念念有词:“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 意料之中的,并没有什么异象发生。江槐夏面无表情的抬眼,望着那一脸疑惑的小鬼,内力喷薄而出。 气血之力翻涌,那小鬼似乎是被这强大的阳气吓到了,一下子窜没了影。 “啧,没劲。”江槐夏懒懒起身,出门打了点水,便开始洗漱。 分卷阅读65 夏日炎热,便是冷水沐浴也无甚问题。 当然,江槐夏主要是因为懒。 很快便到了拍卖那日。 枝叶茂盛,盖住江槐夏的身形。江槐夏早早便坐在了枝头,朝那高台上望。 此地乃是她特意选的,视野极佳,不仅可以看得清台上的物品,更是能看清台下人的一举一动。 这台下有座位的,一些是奉承上官的小官,一些是南来北往的投机商人,更多的是附庸风雅的本地富户买回去做传家宝。 当然了,这些人还是少数,更多的还是过来围观看热闹的百姓。 江槐夏在树上看着颇有些昏昏欲睡,若不是下面时不时的发出几声惊叹,她可能就困的掉下树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啃着蜜饯,江槐夏终于等到了她期盼已久的舍利。 虽说她看不真切,但她总觉得这舍利的光芒黯淡了许多。蹙眉望着下面人竞价,江槐夏惊讶的发现,对这死人骨头感兴趣的人还不少。 “五百两。” “六百两。” “南阳李家出价一千两。祖母信佛,实在是对这些东西喜欢的紧,还望诸位给在下一个面子。”那说话的少年,年纪不大,却是气质不凡。而这李家,江槐夏是听说过的。 这李家早先以贩卖玉石成名,距今已有百年。其家底丰厚,商道遍布全国,势力更是盘根错节,如今早已成为一方惹不起的庞然大物。 识时务的,自然都不敢惹。而惹得起的,也不敢拍下这舍利。 当今圣上宠幸道士,宫里更是整日青烟不断。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官员们为了讨好皇帝,自然不敢对这异教的舍利有什么心思,没有一个敢出来叫价的。 这种情形,显然让那少年的喊价无比顺利。 见那少年抱着那装着锦盒的舍利悠哉的坐着,江槐夏眯眼抬手吹了口气。内力凝丝,江槐夏成功把那粉末吹到那少年的衣襟上。 这粉末是她找丛榕特制的,味道只有她可以闻到。有这东西标记,那家伙便是跑到天涯海角,她都能寻到。 勾唇坐在树上不动如山,江槐夏优哉游哉的吃着蜜饯直晃腿。 “啧,那小子可真惨,被你这家伙盯上,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一回头,江槐夏便看到连飞白那贱兮兮的脸凑的老近,不由翻了个白眼。“怎么,被借种的人,还有心思同情旁人?” 闻言,连飞白脸一绿,便是方才笑嘻嘻的表情都垮了下来。“得得得,我认输,您老还是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吧。” 见连飞白一副惨兮兮的可怜模样,江槐夏没再戏弄他,捏了捏下巴道:“你有没有觉得,那舍利似乎光芒变淡了些?” “这我可没在意。但我听说,这舍利里凝聚着极大的功德。若是变暗,那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里面的功德被人抽走了。”连飞白折扇轻摇,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 这小姑娘此前为了找舍利,竟然胆大包天的跑去植入了金线蛊,此番虽说是解了,但也惹下了不小的麻烦。因此,他也很难对普化寺那群秃驴有什么好感,便是舍利黯淡,他也是一副看戏的态度。 第53章 终是到手 “功德?”江槐夏有些许的疑惑。 “修佛修的乃是功德,积德行善便是为此。不然你以为他们那金光闪闪的佛陀法相是什么,还不是功德实质化所形成的?”连飞白一副吊儿郎当的随意模样,懒懒靠在枝丫上好不自在。 “原来如此”,眨了眨眼,江槐夏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忽然挑眉笑道,“那你看看,我有没有功德?” 听了这话,连飞白折扇轻摇,一脸震惊的瞅了江槐夏一眼,忍不住嗤笑道:“你真不是在逗我?就你做的这些事,不要说功德了,恶业缠身还差不多。” 横了连飞白一眼,江槐夏没有反驳,只是幽幽道:“看来,你这名声是不想要了。” 连飞白一听便知,这小姑娘拿那事情要挟他,连忙开口:“女侠饶命啊!小的满口胡言,精神错乱,失言之处还请女侠莫要见怪。” 见连飞白如此识相,江槐夏颇有些乐了。她算是有些了解这戏弄人的乐趣了,当真是容易让人上瘾啊。“说来,你怎么还在京城?”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江槐夏颇有些奇怪。这家伙的行踪一向飘忽,竟然会在这地方长时间停留,实在很难不让人好奇。 “扬州的靡靡享受久了,总该换个清爽的调调。这新开的寒烟阁,就很是不错。” 连飞白一副陶醉的愉快神情,让江槐夏差点被呛到了。这寒烟阁,可不就是子夜阁在京城的分部吗? “你还真是不长记性啊。”江槐夏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忽然有点同情他。 连飞白被江槐夏这突如起来的话,说得有点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江槐夏已经跳下树消失不见。得,拍卖结束,追人去了。 而此时的江槐夏不远不近的缀在那少年的背后,气定神 分卷阅读66 闲。见那少年身边跟着一个不过勉强二流的护卫,江槐夏不由不屑的瞥了瞥嘴。 见那少年坐着马车疾驰而去,江槐夏没再追击,顿住了脚步。 她这一身烈焰一般的红衣实在是显眼的很,实在是不适合跟踪。 这等追击的事情,还是夜禁的时候做,比较方便。 转身拐入了食肆,江槐夏熟稔的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家的炸酱面可算得一绝,江槐夏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抬手叫来小二,很快那面便端了上来。 青绿的黄瓜丝与那掐头去尾的豆芽相映成趣,肉丁颜色红艳好看,酱更是特制的,配以一碗热腾腾的清汤更是美味。 很快将那酱汁配菜搅匀,江槐夏迫不及待的吸溜了一口。酱汁浓郁,肉香四溢,更有黄瓜豆芽的清爽,这让本就颇有些饥肠辘辘的江槐夏更是饿的不行。 很快半碗下去,江槐夏抿了口清汤,眼睛不由一亮。方才她一口气吃了半碗,不免感觉有些咸腻,这口汤下去,她感觉自己还能再奋战完剩下的半碗。 吃饱喝足的江槐夏,便是一副懒洋洋,颇有些昏昏欲睡的状态。若非她须得把那舍利弄到手,她定然早已困的厥过去了。 默默拿了一锭银子放在桌面上,江槐夏缓缓朝门外走去。 远处逶迤的宫墙屹立,也不知那红墙里锁着的人,究竟在做些什么?望着脚下碎裂的石板,缝隙里还长着油绿的青苔,江槐夏沉沉叹了口气,缓缓顺着那香料的味道走去。 李家家大业大,李小公子自然也不必住什么客栈。循着味道走,江槐夏看到了一个好几进的大宅子。 闲庭信步的越进了屋子,江槐夏仿佛回到自己家一样的望里走。许是这李小公子不怎么在此地居住,这院子里的人并不多,也就几个打扫的老仆,和两个侍女。 江槐夏寻了个角落无人的屋子推门进去,懒洋洋的躺在了软塌上。 此时离入夜还有约莫一个时辰,让她一直警戒着,也当真是为难她了。 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江槐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不愧是大户人家的贵公子,便是这下人的床铺都这般柔软。 再次醒来时,已是月上中天。 江槐夏默默打了个哈欠出去,懒洋洋的朝那李小公子的屋舍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江槐夏听到里面有些动静。望着那里面隐隐绰绰交叠的人影,江槐夏脸有点绿,这李小公子的夜生活有点丰富啊。 面无表情的在门上扣了个洞,吹进迷香,江槐夏面色平淡的望着那失去动静的黑影,推门而入。 无视那光溜溜的俩人,江槐夏抬手便把那床头的锦盒拿到手中打开。 舍利如玉石温润,一如旧时,就那么安静的躺在里面。只可惜,那晶莹耀眼的光黯淡了太多。 沉沉的叹了口气,把那锦盒关上收入袖中,江槐夏的身形隐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宫里的那群道士果然不会那么好心,想来是把里面有用的东西全部抽走了,才会把这舍利丢出来拍卖。长叹一口气,江槐夏心情有些沉郁的望回走。不论这东西还有没有用,她都得把这东西交还回去。 就在江槐夏胡思乱想之时,她撞见了一个赤着脚走的大和尚。虽说他身上没有丝毫的金光,可他那气质,江槐夏便觉得他颇为不凡。而且……还有点眼熟? “普化寺慧休,替师弟感谢施主。”那大和尚似乎是识得江槐夏,忽然顿下步子一礼。 师弟离京前,把此事交予了他,不想却被这女施主抢先了。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想着师弟的情劫似乎便是眼前这女子,他不由心中哑然。 若是被寺里那群,视师弟为自身榜样的小沙弥知晓,定然会是又惊又怒吧。 慧休?莫不是慧悟大和尚的师兄?江槐夏心中了然,把锦盒递过去,笑眯眯道:“谢就不必了,这锦盒便由大师带回去吧。” “阿弥陀佛”,那和尚打了个佛号,“这舍利乃是施主寻得的,便也是施主的机缘,贫僧不便插手。” 说罢,慧休微微一笑,便踏步而去。便是这满地的尘土青苔,也没能沾到那大和尚的脚半分。 第54章 何谓机缘 七月的骄阳似火,虽说地门还未关,但即便是厉害些的大鬼都不敢在白日出没。 江槐夏怔怔的望着马车外飞掠往后的景色出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北方与南方小桥流水的婉约之美不同,而是那种荒漠连天的壮美,便是来往的马儿,都是更加矫健若飞。 可她终究没能欣赏太久这壮丽的山河,感受着胸口翻卷的不适,江槐夏终是闭上了眸子,运功调息。 白云观同普化寺,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约莫七百里的路程。比诸之前动辄三千里,已是好了太多。 感受着体内逐渐平复的气机,江槐夏胸中微畅,懒懒靠在车厢上出神。 说来那天晚上遇到的那位 分卷阅读67 慧休和尚,江槐夏思来想去,心里颇有几分古怪。 听他语里的意思,寻舍利原本应当是慧悟的职责。 想到这儿,江槐夏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事。这就不奇怪了,或许她在京城遇到慧悟根本不是什么缘分使然,而是因为那大和尚有感应舍利位置的法子,直接便往了京城来。至于他来的比自己晚……蓦然想到慧悟那双被磨的有些光的鞋底,江槐夏这才惊觉,或许那大和尚根本便是徒步走来的,说不定路上还因为救助贫苦百姓耽搁了。 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江槐夏的心里是说不出的五味杂陈。默默拈了一块蜜饯把口中的苦涩压下,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做出的努力,好笑的紧,根本毫无意义。 嗤笑一声,江槐夏又从桌案上拿了一只桃子。不得不说,这桃子当真是好吃的紧,皮薄如纸,轻轻一撕便能看到里面丰硕的桃肉。咬一口,更是桃汁四溢,甜的让江槐夏沉郁的心情都快活了些。 吃饱喝足,江槐夏懒懒的靠着车厢昏昏欲睡,靠着靠着便索性躺了下来。 她一直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值得长时间苦闷的,多吃吃,多睡睡,便也就好了。 躺在软软的毯子上,江槐夏很快便昏睡了过去。 再次站在普化寺门口的时候,江槐夏有些恍如隔世。寺还是那个寺,大门似乎被重新修葺了,更加庄严肃穆;人却没了那个人,放眼望去,来往匆匆尽是生人。 “施主姐姐,你回来啦?”说话的,是那日在她房门口扫地的那个三头身的小和尚。几个月不见,他似乎长高了不少,圆润的小下巴似乎也因为抽条尖了一点点。 “嗯呀,小和尚,你又长高啦。”见这小和尚板板正正的站着,怀里还抱着个大笤帚,江槐夏不由笑吟吟的蹲下来搓了搓他的小脸。这小脸儿手感真是好,让江槐夏简直舍不得放手。“你知道住持在哪儿吗?我有东西要给他。” “住持……住持在后院,陪客人说话。”那小和尚被江槐夏搓揉的,颇有些艰难的开口,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了控诉。 见状,江槐夏乐呵呵的松开手,往他怀里塞了个菜团子,施施然的往里走。 几个月过去,人们似乎早已忘记了此前发生的事,香客也恢复了旧日的数目。望着人流如织的香客,江槐夏勾唇快步往后院走,却看到那住持面前坐着的,竟然是她的师父——柳清韵。 “师父?”江槐夏惊讶的开口。 不会吧?难不成自家师父当年妄图勾搭的,竟然是住持?!心头的思绪转了七八个弯,就在江槐夏越想越歪的时候,她听到自家师父扯着嗓子在喊她。 “逆徒,还不过来。”见自家徒弟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柳清韵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吼了一嗓子。自家徒弟自家知道,这逆徒怕不是想歪了什么。 听到这话,江槐夏连忙狗腿的跑了过去,笑眯眯道:“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还不是你这小家伙弄出来的好事?”见江槐夏这般识相,柳清韵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不过若是仔细看,定然可以看出,那笑容里充满了对这个徒弟的骄傲,“你个小兔崽子本事大了,竟然把金线蛊除了?现在好了,杀你的任务挂在了第一位,我便是想不来也难哪。” 江槐夏讪讪的笑了笑,她还真没想到,自己弄出的动静这般大。 “不过你也别担心,这前十里面,老娘我也算是有点面子。况且他们也都想知道这解蛊之法,不会动你”,见自己这徒弟,一副被吓傻了的表情,柳清韵慵懒的伸了懒腰,媚态十足,“你不说说,你是怎么解蛊的吗?住持可是跟我说了,金线蛊你那相好的大和尚可解不了。” 江槐夏脸一红,瞪了柳清韵一眼。自家师父也真是,什么东西都往外瞎说。这下好了,住持知道了这可怎么办?“这金线蛊,乃是徒儿偶然得白云观长青子指点,修习六字诀解的。” 偷偷瞥了一眼坐在柳清韵对面的住持,见他依旧带着浅笑,神态平和安静,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江槐夏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听到这话,柳清韵一愣,随即伸出葱葱玉指点了一下江槐夏的脑门道:“你这小家伙这般,就不怕你那大和尚吃醋么?” “嗯?”江槐夏被自家师父这不着调的话说蒙了。继而反应过来,这佛道似乎水火不容。自己找那老道解了蛊,慧悟该不是因为这个出走的吧?越想越不靠谱,江槐夏决定不相信自己这便宜师父的胡言乱语。 把装着舍利的那锦盒递给住持,江槐夏感觉心头一块大石落下,想了想,她又忍不住道:“住持,这舍利里面的功德,似乎是被宫里那群道士抽走了。” “无妨。”住持微微一笑,手指之间有金光绽放,很快那舍利便晶莹透亮了不少。缓缓起身,把舍利供到佛龛上,他又抬手虚点了一下江槐夏脖子上挂着的无事牌。 光华收敛,江槐夏震惊的看着这块无事牌,竟然发现这木牌晶莹,竟然有变成玉的趋势。 难道说这便是那慧休和尚所说的机缘?江槐夏眨了眨眼,忽然有些明 分卷阅读68 悟了。 第55章 子夜阁主 “多谢住持。”江槐夏笑眯眯的行了一礼。 有了这住持加持的无事牌,想来自己的安全更有保障了。 “施主不必多礼,这是你应得的”,住持捻着手中佛珠微微一笑,继续道,“慧悟这孩子颇具慧根。多年前,老衲便算到他该有此情劫,便是他想逃也逃不了的。”虽然住持没有明说,但这一脸的慈祥和关切,江槐夏都看在眼里。 “小女子我并没有什么败坏他修行的意思,还请住持放心。”连忙开口,江槐夏生怕住持误会慧悟。若是他再因为她犯戒受罚,那她宁愿离他远些。 没想到住持却摇了摇头笑了:“缘散则散,缘聚则聚。该来的躲不掉,不该来的亦无妨强求。施主随心便好,无需多想。” 眨了眨眼睛,江槐夏心中暗自吐槽,莫非这些和尚语里不带几句玄机,便显现不出自己的高深莫测? “逆徒,别听这老秃驴胡扯,他若是敢阻你勾搭那大和尚,我就劈了他,让他好看。来来来,快同我说说看,这六字诀怎么练?”见江槐夏慢慢和那老秃驴客套,柳清韵不耐烦的暴躁开口。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写满了对解蛊的期待和憧憬。 “……”被自家师父这暴脾气惊的颇有些无奈,江槐夏默默斜斜觑了一眼旁边那神态平和,便是眼皮都未曾抬高一点的住持,忽然有些感慨这高僧果然是名不虚传。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自家师父骂习惯了。 默默掏出那老道给她的那本皱巴巴的小册子,江槐夏献宝一样的递给了自家师父。 “这是什么?”柳清韵望着眼前这破破烂烂的小册子,蹙了蹙眉。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这小册子上似乎还沾了点油。 “这便是《六字诀》的运功方法,若是能练到小成,内力收放自如的境界,金线蛊便可轻松解除。”见自家师父一脸嫌弃的捏着这小册子,脸皱成一团,江槐夏颇有些好笑的摇头晃脑。小时候是柳清韵教她武功,现下轮到她做师父,倒是颇有些自得。 听了江槐夏的这番话,柳清韵一脸怀疑的翻开这小册子,仔细研读,很快便被这上面的动作吸引了。 这些年她教那群小萝卜头武功,旁的不说,各类功夫都算是略懂一些。虽说这导引术特别了些,但也到底万法同源,她很快便掌握了其中的要领。 册子不厚,柳清韵很快翻完了一遍,开始在一旁的空地比划起来。 一遍下来,虽说内力还是颇有些波动,但比诸江槐夏那内力汹涌的模样,实在是好了太多。 抢了自家师父位置,懒洋洋瘫成一团的江槐夏,颇有些失望的咂了咂嘴,又啃了一口苹果。 本来她还想着,好生嘲笑一下自家师父,顺便装个高人,指点指点她的。没想到这便宜师父竟然这么快就学会了,眼下也就欠缺些练习的水磨功夫。 感叹了一下你师父还是你师父,江槐夏原本看热闹的戏谑心态一扫而空,彻底瘫成了一条咸鱼。 而此刻练完一遍六字诀的柳清韵,激动的扑过来亲了江槐夏一口。那眉飞色舞,大笑出声的模样,让江槐夏怀疑她受到了什么刺激。 重重的拍了一下江槐夏的肩膀,柳清韵大笑出声:“乖徒儿可真给为师长脸啊,老娘我有的回去吹了。不,还要敲诈他们一比,让他们把以前坑老娘的全部吐出来!” 差点被拍到地里去了的江槐夏露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师父啊师父,您可知您这言行,当真和您这天下第一媚术,大不相称啊。 望着自家这豪气冲天,一副土匪模样的师父,江槐夏忍不住笑眯了眼。抬手在桌上点了两下,她听到袖子碰到桌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 蹙眉拿出了袖里藏着的那块腰牌,江槐夏想起了那群来历诡异的面具人,不由开口:“师父,你可知持有这腰牌的,都是何人?” 本来还在大笑的柳清韵见到这腰牌,像是被按住了什么开关,突然不做声了。见她脸色颇有些难看的接过这腰牌细细端详,江槐夏疑惑更浓,难不成自家师父认识这腰牌的出处? “你从哪里弄到这腰牌的?”这回柳清韵不笑了,神色凝重,似乎还带着些许的紧张。 “便是在解了金线蛊以后,从刺杀我的人身上搜到的。可是有什么问题么?”江槐夏一脸好奇,想了想不由继续道,“那群人可都是古怪的紧,便是死了之后,都会化作一滩血水,消失殆尽,像极了倭国虚无水作用的模样。莫非这群人同倭国有什么关系?” 捏着这腰牌,柳清韵咬紧牙关,便是整个人都在颤抖。 “这些年,阁里不少人都在寻找脱离的法子,虽说一直没能有什么大的进展,却也知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那便是阁主现下已然身陨。而这些腰牌的主人,便是当年贴身守护阁主的死士,也可称幽灵卫”,说着柳清韵深吸了口气继续道,“你也该知道,这些幽灵卫掌控着蛊虫的秘密,故而这些年我们也没少狙击他们。可无一例外的是,一旦他们死亡或者被 分卷阅读69 囚禁,他们便很快会化为一滩血水。长时间的徒劳无功,让我们几乎放弃,直到……你解掉金线蛊的消息传来。” 柳清韵定定的看着江槐夏,眼里尽是狂热,让江槐夏心头猛的一跳。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解掉金线蛊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波,更没有想到,这子夜阁背后的隐秘,竟然有这么多,是她不曾接触过的。 在此之前,江槐夏一直以为,只有她一人有人叛逆的心思,妄图逃离子夜阁。却不曾想,他们竟然早已形成了一个反抗子夜阁的大团体,并且已经有了不少的成果。 默默看着自己这拿着小册子笑出眼泪的师父,江槐夏的心情颇有些复杂。想到那群一而再再而三刺杀自己的面具人,江槐夏眼里的杀气几乎满溢:“师父,我想加入你们,我同你们一起推翻子夜阁!” 第56章 凡所有相 柳清韵像是被江槐夏这突如其来的坚定言辞给惊到了,蹙眉道:“傻徒儿,你已然得了自由,完全不必再卷入此事,这又是何苦?” 江槐夏摇了摇头道:“自解除金线蛊之后,子夜阁对我的追杀,便一日未绝。惴惴不安,不知何时何地会有人窜出来的日子,我是不乐意再过了。自由,更是从未彻底存在。便是没有你这组织,颠覆子夜阁,也是我早就想做的,故而你也休要劝我。” 眼神淡淡,江槐夏虽是轻飘飘的说着,可那捏着桌角的手指轻点。那个桌子便崩了一个大口子,桌角更是碎成了齑粉。 柳清韵是知道自己徒弟脾气的。见她这副模样,柳清韵心下微叹。她虽是知晓自家这小徒弟如今作为阁里的叛徒被追杀,却也没想到情况会是这般严重。 无奈的从头上拔下那根青玉簪,柳清韵把它插在了江槐夏头上。抬手把抢了自己位置的江槐夏拨到一旁,柳清韵懒懒倚在了石桌上。“行了,你已经是组织的一员了。” “……”江槐夏被这敷衍的程序给惊到了,她总感觉自己像是进了个随便的三流组织。拔下那青玉簪看了又看,江槐夏有些怀疑人生。没错啊,这簪子材质低劣的紧,当是那最下品的玉石吧? “咳,看什么看,组织经费有限,有个统一的物件便不错了。”柳清韵老脸一红,微微抬手假装拂了拂颈肩的长发。 没有揭穿,江槐夏颇有些好笑的弯了弯唇角,夺了方丈方才坐的位子,瘫坐下来:“师父,咱们组织里有多少人?” “算是你我,五个。”柳清韵颇有些心虚的觑了江槐夏一眼,话音未落,便见自家徒弟咳个不停,像是被茶水呛到了。 颇有些哀怨的看了一眼自家师父,江槐夏感觉似乎被人给坑了。迅速的把那青玉簪插到柳清韵头上,江槐夏飞一样的跑没了影。 听到柳清韵在后面笑的猖狂而恶劣,江槐夏运起内力脚下更快。自家这师父当真是越来越坏了。 尔后的两年,江槐夏一直天南海北的乱逛。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能够有缘碰到大和尚。却很显然,这大海捞针的幸运非是她可以拥有。 她已经在这海边待了几个月了,白嫩的肌肤被太阳炙烤的已然有些黝黑,面上更是干的起了一层皮。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寻找,那群人面具人同倭人的联系,却一直苦而不得。听闻此地常有倭人登陆,她便索性住到了海边。 两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很多,虽然江槐夏本身并没有什么感受。 默默望着远处的海面发呆,江槐夏有些恍惚的抬头,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劲风袭来。 猛地闪身,却终究没能闪过,无视腰腹上的鲜血淋漓,江槐夏猛地一蹬拉开距离,面无表情的看着那面具人刀上的血迹慢慢淌落在地上:“一直追杀个不放,有意思么?” 那人没做声,只是继续飞身一刀砍来,像极了没有灵魂的。 许是这速度太快,刀意太猛,江槐夏被这巨大的压力压的像是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这样的情形,刚开始她大抵一个月便会经历一次,近半年虽然几乎没曾遇到,但却从不敢彻底放松警惕。也曾遇到过一个超一流的高手,虽说侥幸被她设计斩杀,可这回,她感觉自己要栽了。 捏住自己胸口裂纹几乎满布的无事牌,江槐夏闭目苦笑,等待着死亡降临。 锋芒毕露的刀芒被拍碎成点点金光,江槐夏身上压力陡然消失。 望着眼前这熟悉的白衣僧人几乎披着光霞而来,江槐夏有一瞬间的恍惚,轻轻抬手在空中点了一下,又猛地缩回了手。 江槐夏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到他。 他似乎还是旧时的那个模样,仿佛时光悄悄流过,却丝毫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望着那个站着笔直如松的挺拔身影,江槐夏忽然有一瞬间的想要泪目的冲动。努力抿唇把泪水压入心底,江槐夏感觉自己整个心都是苦的。 她的大师来救她了。 “施主可有哪里受了伤?” 恍惚之间,江槐夏听到他开口,可那声音不 分卷阅读70 甚清晰,倒像是天边来的。 我的心受了伤,我对你思之如狂,但我不知如何诉诸于口,也不敢诉诸于口。 我怕,你又跑了。 “我无事,说来你怎会在此地?”江槐夏努力弯了弯唇角,似是毫不在意的开口,强行把鼻头的酸楚压下。 她只要在他身边就好了,不败坏他修行,就这样看着就好。 见眼前这小姑娘眼圈红红,却又强忍着泪水,几乎把嘴唇咬破,慧悟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捏了一下她的下巴,解救出了她那殷红如血的嘴唇。 没敢细瞧眼前娇艳如花的红唇,慧悟强作镇定的收回了手,微微后退了一步,道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贫僧听闻此地近来倭寇猖獗尤甚,杀孽横生,血海涛涛,特来一观……”后面的话,慧悟没说。 其实早在这小姑娘来此地之前,他便已在此地。只是他却不知在怕些什么,迟迟没敢上前。这两年,他本以为自己的心境早已心如止水,可偏生有些事,不会因为时间长久而被冲淡,反是被时光酿成了酒,愈加回味悠长。 心绪颇有些复杂,慧悟被江槐夏那灼灼的目光盯的颇有些不自在的抿紧了嘴唇。 而发现慧悟不自在的江槐夏,却是截然不同的反应。颇有些稀罕眨了眨眼,江槐夏颇有些乐了,笑眯眯道:“原是如此。说来那舍利早在两年前,我便把它送回了寺里。可如今一看大师风姿更甚,小女子倒是后悔的紧啊。” “……”见这小姑娘又要像从前一般戏弄他,慧悟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他倒是宁愿看她这般眉飞色舞的明艳模样,虽说那些话,常常让他颇为无奈,可也总比她看强忍泪水好许多。 她看海,他便看她。 却不曾想,站在太远,差点让他没能救的下她。 想到方才那凶险万分的场景,慧悟便是一阵心悸,他实在想象不出,这小姑娘死在他面前,他会如何。 休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那一刻,他明白,自己这辈子怕是永不能超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慧悟:你还记得我是个男主? 作者:你那古板禁欲样儿太难写了,还是快点领盒饭吧! 第57章 常在缚缠 默默伸手抚了抚眼前这小姑娘的发顶,慧悟抬手把这个小姑娘拥入怀中。 不是那种极其亲密的拥抱。 反是克制而隐忍,平静之下包含着厚重而汹涌的情感,江槐夏甚至感觉他的手有些颤抖。 浓郁的香火味几乎把她淹没,江槐夏木楞楞的僵硬着身子,任由慧悟把自己拥入怀中,瞪大着眼睛愣是一动都没敢动。 她感觉,慧悟在害怕。 抬手轻轻戳了戳慧悟的眉心,江槐夏弯了眉眼笑的狡黠:“大和尚,你若是再这般蹙着眉头,便要变成老和尚了。” “一切法无来,是故无有生,以生无有故,灭亦不可得。生老病死皆为虚妄,施主不必执着。”慧悟一本正经的讲着,可他眼里分明在笑。 江槐夏总感觉他就是故意在逗弄她!这大和尚学坏了! 顺着慧悟的话往下讲,江槐夏仰头笑的一脸不怀好意:“既然众生皆无,亦无有灭。那我便是杀人如麻,也算不得作恶了吧?” “……”慧悟总觉得,这小姑娘是佛祖派来克他的。无奈的屈指弹了一下这小姑娘的脑门,慧悟思忖片刻道:“虽如是说,然世间自有报应因果,多杀生易有刀兵劫,施主还是放下屠刀为好。” “可若是他们想杀我呢?”江槐夏揪着慧悟的衣袖摆弄,低垂的眉眼安静而美好,很难让人相信,她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慧悟沉默了。这回他实在没有办法,再违心说什么放下屠刀了,毕竟方才那差点要了小姑娘命的杀手,还在地上躺着呢。 艰难的开口,慧悟感觉自己的背后已是沁了层薄汗:“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若是如此,施主杀生,是为护生,并无错处。” “可若是之前,我当真不分青红皂白,杀人如麻呢?”江槐夏仰头,目光灼灼,颇有些咄咄逼人的看着慧悟的眼睛开口。 她想知道,慧悟心底真正的回答。 望着眼前这小姑娘红着眼倔强的看着自己,一脸咄咄逼人,慧悟忽然有些心疼。“那便由贫僧替你承担一切杀孽吧。” 虽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可江槐夏却是呆住了,她总觉得,这大和尚和以前不一样了,似乎变得,更加撩人了。 “大和尚,虽然说我这救命之恩已经报了,但我觉得,还是能够以身相许的。”笑嘻嘻的轻声开口,江槐夏就像是翩翩的蝴蝶,一下子飞了出去。 她感觉自己的心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默默望着那小姑娘如风的背影,慧悟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热气蔓延上耳垂,慧悟神情不变,缓缓追了上去,便是迈的步子,也与往日一无二致。 离去的那两年,他日日夜夜都 分卷阅读71 在自省。 起初,他日日抄诵经文,企图恢复旧日的平和清净,不愿再思虑这些男欢女爱之事。 可后来他发现,有些事,越是执着,越是难成。 在他的强行改变之下,他的这种念想几乎成为执念,竟然在他心里愈加的潜滋暗长起来,逐渐化为吞噬人心的巨兽,将他彻底的吞没。 他恨自己的佛心不坚,恨自己的定力不固,痛苦而挣扎,暗无天日。 那日,听师兄说,那小姑娘已然寻到舍利之时,他不知怎么的落泪了。 或许因果已了,各归各路,再不相见,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吧。 于是他四处漂泊,踏遍山川,救济世人,也见惯了世间的生死离别。 虽是功德愈修愈多,内力也愈加高深,可时间越久,那小姑娘的音容面貌竟也在他脑海里愈加清晰,几乎成为心魔。 他迷惘,他去寻住持。 住持却笑,道是劫躲不过,勉强反是不好。若是心中迷茫,那便追寻本心。 忽的想起在《佛说鹿母经》里看到的,“一切恩爱会,皆由因缘合,合会有别离,无常难得久”,他不由闭了闭目,露出了一抹无奈而纵容的微笑。 便纵是“梦幻泡影”,终有别离,难得超脱,他也愿意承受。 “可是跑累了?”见那小姑娘插着腰大喘气,慧悟嘴唇微微扬起笑了。 夕阳西下,日光温柔,金灿灿的照在他满身,便是眉目都耀眼。 江槐夏愣愣的看着他,忽然感觉,有那么一瞬间见到了佛在对她笑。 不,是不一样的。 慈悲里又带着些人味儿,眼里是看破一切的睿智和了悟,以至于江槐夏竟然有点想弯下膝盖,跪拜的冲动。 “大和尚,你刚刚……好像佛陀降临了一样。”江槐夏恍惚的轻声开口,声音低如燕语呢喃,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眨了杏眼笑的恣意,“若是有一日,你当真成了佛。我定然给你建最大的庙,塑最亮的金身,烧最粗的香,让所有人都知晓你的真名。” 没想到慧悟却是摇了摇头道:“我成不了佛。” 曾经他看佛经,道阿难愿用一个又一个五百年,化作石桥,只为与心爱的女子相见。当时他不理解,现在却是懂了。 “汝爱吾心,吾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缚缠”,纵使陷入无尽的轮回,历经百千劫,他也无所畏惧。 听到这话,江槐夏满脸写满了疑惑和震惊,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大和尚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难不成……是因为她? 不可否认,她此时的心里是有那么一丝卑劣的窃喜,可随即她又痛恨自己起来。 她恨自己情不自禁,恨自己几次三番的试探作弄她。 她本不该出现,坏他修行。 她该死。 颤动着睫毛,江槐夏抬头望那落日余晖,也望入了他眼里,轻轻开口道:“是因为我吗?” 听着这小姑娘紧张的几乎颤抖的腔调,慧悟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小姑娘心中的纠结和痛苦丝毫不比自己少。 真是个傻姑娘,心中喟叹,慧悟双手合十,目光平和一脸平静道:“成佛需得真诚、清净、平等、正觉、慈悲圆满具足,贫僧佛法尚浅,还差的远,与施主无关。” 这样便好了,万般因果,皆是他佛心不坚,她无需惶恐害怕。 第58章 倭寇由来 自那日交谈过后,江槐夏和慧悟的相处,便更加随意,彻底脱离了长辈与晚辈的相处模式。 “慧悟,看我捉的大鱼!”江槐夏举着一条大鱼,笑靥如花。 大鱼银白,霎是好看,却是忽然挣扎着“啪”的甩了江槐夏一脸。 一道红印横在脸上,江槐夏吃痛的松了手,眼睛都沾上了些许晶莹。 慧悟本是见不得杀生的场景,却又生怕败坏了这小姑娘的兴致,只得欲言又止的站在岸上望着。看到这小姑娘被鱼甩了一脸,眼圈红红的迷茫模样,他终是忍不住笑了。 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脸颊,江槐夏感觉有些丢脸。 自己竟然被一条鱼给欺负了。 更要命的是,还让它给跑了! 颇有些气急败坏的一巴掌拍在水面,江槐夏发丝翻飞,内力倾泻而出。 不逮着那条鱼,她还真就不甘心了。 水花四溅,无数条鱼被震飞出了水面,在空中拼命的摆着尾巴。 江槐夏眼疾手快的抓住方才那条银鱼,趁它还没挣扎,一个手刀就把它劈晕了过去。 “让你跑!”敲了敲那鱼的脑袋,江槐夏提着鱼慢慢悠悠的上岸,心情很好的眯了眼。 不得不说,折腾了一番,她倒是有些困了。 抬眼瞥见那大和尚一脸无奈的冲着她笑,江槐夏忽然有些心虚,把鱼藏在了背后。 “脸被砸的可还痛?”这小姑娘的性子当真是好强古怪的紧,便是和 分卷阅读72 鱼都要较劲。颇有些好笑的抚了抚这小姑娘脸上的红痕,慧悟从胸口取出一个小瓷罐,扣出些许药膏轻轻点了点她那有些红肿的小脸。 药效清清凉凉的散开,可江槐夏却觉得脸一下子热了。 悠悠袅袅的香火味传来,让人的心也沉静,江槐夏默默抬头,望着他那专注而认真的目光,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在亵渎神灵。 “怎么了?”感觉到眼前这小姑娘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慧悟默默移开目光,奇怪的开口问。 默默摇头,江槐夏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抱着鱼快步的跑了。 杀鱼这种残忍的事情,还是不要让他看到为好。 鲜血沾满手指,江槐夏心情有些低落的垂眼,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他同她终究还是不一样的,纵使他不能成佛,也不是她这种满手罪孽的恶人,可以肖想的。 迅速的刮掉鱼鳞,清洗干净鱼腹,江槐夏麻利的升起篝火开始烤鱼。 拜早些年在大山中求生所赐,她这鱼烤的虽说不上顶好吃,却也可以入口。望着跳动的火苗,江槐夏熟练的翻面,撒调料。 很快便有香味传出,江槐夏忍不住狠狠嗅了口味道,露出了迷醉的表情。 这世间唯有美食和好眠不可辜负,不让她吃肉会死人的! 哀怨的望了一眼,坐在一边,安静啃炊饼的慧悟,江槐夏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大和尚,你当真不来一口?”江槐夏贱兮兮的跑过去,拿着那条烤鱼在他面前晃了晃,笑眯眯的开口:“此地没有旁人,你便是偷吃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多谢施主好意,不必了。”默默又掏出一个炊饼,慧悟很安静的坐在一边,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 “噢。”这些日,她也算是摸清了这大和尚的性子,见他如此,倒也不再逗弄她,很是从心的跑到一边,默默啃她的烤鱼。 这时她忽然听到旁边有些动静。眯眼转头,江槐夏看到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小男孩,盯着她手里的烤鱼出神。 “出来吧,我看到你了。”咬了一口脆脆的鱼肉,江槐夏眼睛微眯,发出了满足的惊叹。 今儿这鱼味道真是不错,刺少肉嫩味美,不枉她花了大力气逮住它。 似是不太确定江槐夏叫的是他,那男孩踌躇了一下,还是没敢出来。 随手捡了块石头,朝他那个方向丢去,江槐夏懒散的打了个哈欠,又咬了一口鱼肉。 唔,这鱼刺被烤的很是酥脆,嚼着吃似乎也不错。 许是那石块擦着他的头皮飞过,那男孩吓的一惊,颇有些腿软的一个跟头摔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江槐夏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说些什么,突然有些头大。 得,虽说她喜欢戏弄人,可遇到这般不讲理,直接开始哭的,她还真的只能认栽。 默默拿了另外一块烤鱼走过去,江槐夏一脸嫌弃的蹙了蹙眉,把签子递了过去:“哝,给你,别哭了。” 许是这鱼的味道太吸引人,那男孩也不哭了,瞪着那烤鱼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鱼肉入口,鲜嫩滑腻,江槐夏无奈的发现,那男孩竟然又哭起来了,一边哭还一边还在抽抽。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哭什么?”恶声恶气的开口,江槐夏横了他一眼,硬生生把他吓的哭声堵在了嗓子口。 “我,我已经很久,没,没有吃到这个鱼了。” 见那男孩又是一副要哭的表情,江槐夏别别扭扭的开口:“不过一条鱼,吃不上也不至于哭啊。我那里还有一些,全都给你,你别哭了。” “很,很多年前,我的先祖都是靠出海捕鱼为生。可,可现在朝廷,不准片板下海。这种深水的鱼,我,我自阿爷去后,便再也没有吃到过了。” 见那男孩泪水涟涟,哭的泣不成声,江槐夏沉默了,没有再制止他。 “这,这里本就没有多少人家了。前些年,更是来了一群面具人过来,说,说是跟着他们便可以过上好日子,想出海便出海。阿爷跟着去了,便再,再也没有回来。” 听着这少年悲伤的哭声,江槐夏眉头紧蹙。她想到了子夜阁刺杀她的那群古怪的面具人。 这此中的情形,她大抵可以猜到了。 子夜阁的那群人,借着朝廷“海禁”的由头,煽动那些渔民的心,骗他们出去寻求更好的出路,到头来却是让他们变成了叛国的倭寇,成为了被他们利用的一杆枪。 苦笑一声,江槐夏这才明白,为何那时,她所斩的倭寇,大多为大明面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性感女主,在线炸鱼塘。 第59章 严嵩倒台 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小男孩,江槐夏颇有些手足无措的和他大眼瞪小眼,忽然觉得,手里的烤鱼就不香了。 许是那小男孩哭着哭着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抹干净眼泪,他默默的抱着烤鱼小口啃了起来。 那神情虔诚而 分卷阅读73 认真,就像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毫不留恋的转身而去,江槐夏懒懒的坐在慧悟身边,继续心不在焉的啃起烤鱼来。 她虽是有时,心情愉悦,会随手做些善事。但这也并不代表,她会善良的关心人家的一切,帮助到底。 毕竟,在她看来,偶尔的雪中送炭便已足矣,其他的,该是他们自己操心的。 “怎么了?”见这小姑娘忽然一副形同嚼蜡,胃口全无的样子,慧悟忍不住开口问。 江槐夏还是一副恍恍惚惚,无精打采的模样,听了慧悟这话,她没有直接回答,反是幽幽问道:“大和尚,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联通外人,对付自己人的人呢?” “或为名,或为利,或为色,蛊惑人心之物大抵也就如此。”见这小姑娘一副恹恹的模样,慧悟无奈的抬手点了点这小姑娘的眉心。 这小姑娘虽是看起来经历的不少,但对这世事人情,还是天真单纯了些。 反是他这些年,见惯了人世种种,看淡太多,倒是不再如十几岁刚下山时,那般有着赤忱的少年心性。 “噢。”懒懒应了一嗓子,江槐夏手如闪电,抢了慧悟手里的炊饼啃了一口。 没法子,这鱼是实在没胃口吃了,那就抢大和尚的饼吧。 这饼慧悟还没来得及下口。江槐夏心情略微好了些许,喜滋滋的咬下一口,忽然表情僵住了。 不得不说,她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饼。 咀嚼着口中,如同纸一般质感的大饼,江槐夏发现这饼硬的居然有些咽不下去。 看着大和尚的表情愈加难以形容,江槐夏艰难的给自己灌了一口水,这才把那口饼咽了下去:“你就吃这个?” 目光平和,慧悟一脸坦然回望着江槐夏,那神情分明再说,这饼的味道再正常不过,他早已习惯。 默默又啃了一口,艰难的咀嚼起来,江槐夏忽然觉得,这大和尚当真是个高人,这么难吃的饼,居然都能吃的那么神态自若。更重要的是,他居然还已经吃了两个了! 见这个小姑娘嚼的一脸艰辛,慧悟无奈的笑了笑,抬手便要把那饼从她手里抽回来。 修佛最讲苦修。这些年,他内心挣扎痛苦,努力修行佛法,炊饼自然也很难有什么好味道。 这炊饼他吃便可以了,她实在无需跟着他一起受罪。 “不给!” 见这小姑娘倔强的拽着炊饼不放,慧悟脸上无奈之色更浓,只得松了手。 这小姑娘性子倔的很,她不想给出手的东西,便是怎么也不会让他拿走。 默默一口水一口炊饼的往下送,江槐夏硬生生倔强的把整个炊饼都吃了下去。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这大和尚过的竟然这般辛苦。 可他似乎苦的很是坦然,几乎习以为常,以至于让她一直没看出来。 望着他那磨平得几乎发亮的鞋底,和那下摆勾了不少破洞的僧衣,江槐夏这才惊觉,自己似乎忽略了太多。 心中百味杂陈,江槐夏眼神颇为复杂的看着慧悟,却见他直直的望了过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发顶。 “傻姑娘。”读懂了她的心意,慧悟轻叹一声,心中微暖。 他本以为,这小姑娘不过是一时兴起的夺过去啃两口便丢,没想到她竟然把这整张饼都吃下去了。 瞪大了眼睛,江槐夏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如此温暖的称呼,不同于往日冰冷的女施主,这三个字炽热而滚烫,几乎把她的心都给烤的炙热。 感受着脸上滚烫的温度,江槐夏强作镇定的转过头,没敢对上慧悟那平和包容的眼。 “涨潮了。”望着那海水漫卷上岸,卷上些许砂石贝壳,江槐夏变扭的缓缓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 红衣恣意飘荡,江槐夏站在风里,一如燃烧的焰火。 “走罢,天阴了。”望着远处有些阴沉的天色,慧悟轻轻开口,跟着江槐夏朝远处的那间屋子走去。 近日,江槐夏得到消息,说是严嵩父子倒台了,严世藩更是被判了斩首。一时之间,朝野震动,不少官员都在竞相庆祝。 可江槐夏却是蹙了蹙眉,在她看来,严嵩这家伙不过是个被人推到明面的可怜虫罢了,便是那徐阶比之他,在贪污方面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况且当今圣上还是个不好相与的古怪冷血性子,能同严嵩和睦相处二十多年,已经算得是了不起的本事。 忍不住叹息严嵩这家伙的凄凉晚景,江槐夏蹙了蹙眉,心下微沉,她没想到宫里那群道士,竟然这么快就出手了。 默念“蓝道行”三个字,江槐夏眸色愈深,她总觉得这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说来,她后来打听了一下,那日她遇到的那个衣着华丽的道士,似乎便叫“蓝道行”? 不愿再避世不出,江槐夏打算即刻上京一趟。 虽说子夜阁的事情,她这两年摸清了一些,可若是真要 分卷阅读74 动手,她还是需要一些褚正青的帮助。 “这是要出远门?”江槐夏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慧悟如是开口。 讶异的看了慧悟一眼,江槐夏忍不住震惊的开口:“大和尚,你不仅会望气,还能看这个?” 轻轻应了一声,慧悟眉头微蹙:“若是要出远门,我同你一起去。” 如果他没有看错,这小姑娘的迁移宫发黑,竟然是廉贞、七杀于丑未宫守迁移的大凶之相,此去定然凶险万分,他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出去乱跑。 颇有些惊讶于慧悟突如其来的决定,江槐夏乐的笑眯了眼。 不过,掀翻子夜阁一事,她还是不想让这大和尚掺和进来。毕竟这是她的私怨,若是失败,不仅影响慧悟本身,说不定还会影响慧悟背后的普化寺。而这,可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第60章 久别重逢 江槐夏最恶千里奔袭,尤恶坐马车,不过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 晕乎乎的望着对面,那端坐的不动如山,正在闭目养神的慧悟,江槐夏感觉自己似乎更加难受了。 默默掀开了帘子靠在窗口吹风,江槐夏往嘴里塞了几瓣橘子。 人说橘皮能缓解些许晕车,可对她,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感受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江槐夏趴在窗口脸色惨白,几欲呕吐。 就在江槐夏几乎被这颠簸的马车,折磨的快要去了半条命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扣住了。 一股柔和的内力缓缓注入,她惊讶回头,却发现慧悟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感觉好些了吗?”慧悟蹙眉,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小姑娘晕车晕成这样。 “好多了。”靠在车厢上喘了口气,江槐夏脸色好看了些,便是胃中的不适也都消失殆尽。 “若是下次还是这般不适,那就按住内关,这样不适便能缓解些。”轻轻把小姑娘揽过来靠在自己身上,慧悟指间内力输送不停,柔柔的安抚着江槐夏那直反酸水的胃。 浓郁的香火味入鼻,江槐夏僵硬的靠在慧悟肩上。 她忽然感觉,能让她不晕车的味道哪是这橘皮的酸味,分明是这大和尚身上的香火味。 沉沉的靠着慧悟睡去,江槐夏感觉自己无比的放松,再也无须担心任何的危险。 是的,这两年,她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她怕她睡着睡着,便会被人刺杀,再也无法醒来。 轻轻拭去小姑娘额头上的汗珠,慧悟轻轻给江槐夏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又一动不动的合上了眼。 再次到达京城之后,江槐夏感觉有些恍如隔世。 譬如广化寺又换了一任住持,譬如严嵩父子权力集团的崩溃,譬如徐阶继任首辅,譬如锦衣卫总指挥使纪纲殒命,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而平常。 时光滚滚向前,能碾碎一切好与不好。 缓缓拿着路引入门,江槐夏神色清淡,看不出悲喜,径直朝北镇抚司走去。 这北镇抚司的门口,显的更是肃杀了,门口的地面上,似乎还有一抹没有清洗干净的淡淡血迹。 江槐夏缓缓走到门口,却见那门口没有旧日熟悉的面孔,譬如那嬉皮笑脸,总是想着把她和自家同知大人凑成一对的方建义。 “北镇抚司重地,闲人勿入,快快走开。” 总觉这场景似乎有些似曾相识,江槐夏不由有些追忆,背手神色淡淡:“我找褚正青,你们帮我通报一声吧。” “去去去,什么人都敢自称认识褚大人。再不走开,我就要不客气了。”守门那人正是褚正青新收的下属。自家大人是心善,孑然一身,遇到需要帮助的人,便是自掏腰包,也都不会袖手旁观。想着自家大人愈加困窘的经济状况,他终是忍不住出手,做这拦门的恶人了。 见守门的那人,一副虚张声势的凶狠模样,江槐夏眼里闪过一丝戏谑,抬手便是一掌,砍在他手腕上,硬生生把他手上的长刀震落在地。 “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不客气。”嗤笑一声,江槐夏懒懒站在原地,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许是江槐夏弄出的动静太大,门里走出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一脸惊讶的开口道:“姐姐,你回来了?” 这少年正是付晓。 两年的时光让他长高了不少,便是旧日营养不良导致的面黄肌瘦,也彻底消失不见。 看着这少年精气神十足的模样,江槐夏不由会心的笑了:“晓晓,你家大人呢?” 听到这个称呼,付晓惊喜的笑脸一下子垮了下去。得,谁让这位姑奶奶喜欢呢?偏生他还不敢反抗。 “大人刚出任务回来,正在里面整理堆积的卷宗呢。” 揉了揉付晓的头发,无视他苦巴巴的一张脸,江槐夏心情很好的径直望里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江槐夏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似乎很是疲惫的模样,眼下发青,脸色也颇为难看。见到江槐夏来 分卷阅读75 ,他似乎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晃晃悠悠的起身,给江槐夏沏了壶茶。 茶水苦涩,带着熟悉的霉味,江槐夏蹙眉盯了他半晌,忽然幽幽说了一句:“同知大人,你好像还欠我一顿饭。” 她本不想提这个,可久别重逢,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同他说什么。 听到这话,褚正青却是笑了。 这两年,他过的其实很苦。也不知是这小姑娘说的太灵验,还是这历任总指挥使命该如此,她走后的不久,他的上司纪纲便丢了性命。冷漠的看着周围人争抢指挥使之位,他毅然选择了出去执行任务,却也逐渐失了帝心,被那些曾经的竞争对手所刁难。 笑着饮下一杯苦茶,褚正青微微摇了摇头。不得不说,同这小姑娘斗嘴的日子,是他这些年,最幸福的时光。 “那便今晚还你,如何?”揉了揉钝钝作疼的眉心,褚正青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轻松。 “那小女子便等着领教褚大厨高超的厨艺了。”笑眯眯的开口,江槐夏懒懒的伸了个懒腰。 “你想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江槐夏还什么都没问,便见褚正青出柜子里取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 讶异的翻开封皮,江槐夏很快便被这上面的文字吸引住了。这字刚劲有力,自有风骨,却又严谨整齐,一丝不苟,看着像是不同时期慢慢整理写成的。默默抬头望了一眼,那又重新埋入高高卷宗中的褚正青,江槐夏心情颇有些复杂的又重新低下了头。 原来这子夜阁幕后的头领,原是一徽商,名曰汪直,以海运输往倭国而富甲一方。此人性格踏实平稳,不喜劫掠,更是对朝廷心存幻想,企图能够解除海禁,不料却被胡宗宪欺骗,得了一个斩首的命运。 汪直死后,子夜阁幕后的那群人,陷入了权利的斗争之中,手法也愈加激进。恰逢倭国内乱,他们便收买了一批倭国人,联通煽动的沿海百姓,一齐造反,企图为汪直报仇。 心中惊涛骇浪,默默敛眸沉思,江槐夏总觉得,这事情似乎比她想的还要严峻些。 第61章 白云不见 默默把这本小册子收入袖中,江槐夏悠悠起身。见褚正青还在伏案处理卷宗,她静悄悄往他桌案上放了一个瓷瓶,随即掩门而去。 缓缓走出北镇抚司,江槐夏沉沉叹了口气。 她是真没有料到,褚正青这两年过的这般辛苦。看他那副憔悴的模样,她不由有些心酸。 可她毕竟只是个莽夫,不是个运筹帷幄的政客。面对这种勾心斗角的权力斗争,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帮他。 低头望着满地的枯黄落叶,江槐夏面无表情的踢了一脚,随即向白云观走去。 离晚膳还有不少时间,她打算拜访一下那老道,毕竟他也算得她半个师父。 这白云观与她想象的不同,不仅不见丝毫的冷清,反是人流如潮。江槐夏迷惑的站在门前,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抬腿往里走,转了几转,江槐夏竟然罕见的没有在那老道常在的几个地方看到他。 见那观里的道士们,一个个一副倨傲,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模样,江槐夏眉头蹙的更深,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拦住一个道士,江槐夏终是忍不住开口:“敢问道长,长青子此刻正在何处?” 不耐烦的挥手,那道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道:“那老头早在几个月前便被赶出去了,你问他做什么,走开走开。” 有些恍惚的望着观里的一草一木,江槐夏忽然有些难过。那三清四御殿里的破蒲团早就没了踪影,小院里的石桌石凳也已经不复存在。唯一没变的或许只有那棵几百年的古树,那日,那老道便是那样懒懒靠在上面看她解蛊,更是飞来一蒲扇,帮她打下了一个面具人。 心中的想法被证实,再无侥幸,江槐夏望着那观里来来往往的人潮,忽然嗤笑了一声,转身而去。 她撞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只见那道士玉面华服,手里纯金所制的浮尘柄上更是镶嵌满了各色宝石。 看到江槐夏,他似乎是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笑着微微俯身一礼,道了句:“福生无量天尊,居士,我们又见面了。” 冷眼往旁边走了一步,江槐夏没有什么好颜色:“蓝道长的礼,小女子可受不起。” 见江槐夏如此,他也不恼,只是脾气很好的微微一笑:“方才贫道听闻,居士在寻师父,驻足一二,还望居士莫要见怪。” 虽说他的表情真挚而谦和,可江槐夏却是记得那老道曾经所言的那个逆徒。面无表情的开口,江槐夏脸色依旧冷漠:“既是如此,那道长便说说看,你的师父长青子现在何处?” 神色不变,蓝道行身周气息缥缈出尘,便是语音都是带着些许的超然的气息:“师父同师弟出去云游了,贫道也不知他们何时归来。居士若是有事,不妨说予小道听。” “不必了。”打断了他的话,江槐夏头也不回的转身便走。 她实在是没兴趣同 分卷阅读76 此人再多演什么戏,那老道和那青衣道长分明便是被他们赶走了,也亏的他在她面前装。 没有老道的白云观,早已失了灵魂。 心情有些沉郁,江槐夏抬眼望了一眼这惨灰的天色,径直往褚正青府上走去。 没有她以为的褚夫人,江槐夏只看到了空落落的一间屋子,边角上长满了油绿的青苔。桌面上是沉积的灰尘,想是许久不曾有人住过,江槐夏被这扑面而来的粉尘呛得咳了起来,咳着咳着忽然感觉一阵难以言喻的心酸。 “你来了?”见褚正青面无表情的拿着扫帚清扫着地面,便是衣袖上都沾了些许的蜘蛛网,江槐夏罕见的没有开口戏弄他,只是默默的在角落的拿了另外一个扫帚帮他打扫起来。 外表风光无限的褚大人,内里原是这般的,江槐夏忽然有些理解,他为何一直不敢成家立业。 心中沉沉叹了口气,江槐夏撑着扫帚笑的一脸揶揄:“褚大厨的这顿饭,我要到嘴可是不容易,岂敢不来?若是您再走几个半年,我怕不是牙都掉了也吃不上?” 被江槐夏这话说的脸色微微窘迫,褚正青也不由笑了起来。 久违的开怀让他难得的放松,他忽然有些怀念那些旧时的日子。 “褚大厨,你且进厨房,这打扫的活儿,便交予我罢。” 感受到腹中的饥饿,江槐夏挑眉,夺了褚正青手里的笤帚,便把他往厨房赶,却见他一脸怀疑的看着自己,幽幽开口:“你这天天躺着不愿意动的家伙,当真能打扫干净?” 见江槐夏提着笤帚似要打人的模样,褚正青没敢再多言,连忙往厨房跑去。 他还真是许久没同人开玩笑,一下子开过火了。 哑然失笑,褚正青开始收拾刚买回来的食材。虽说只有他们二人,可毕竟是顿迟到了两年多的饭,他决定做一大桌来赔罪。 而此时的江槐夏,正提着大笤帚在扫地。 许是觉得这么扫太累太费事,她把手里的笤帚往桌上一靠,懒洋洋的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内力喷薄而出。 这些年她的内力深厚了太多,便是运用也更加得心应手。 抬手操纵着内力,聚拢起地上的落叶灰尘,江槐夏懒懒的打着哈欠,恹恹欲睡。 很快,这院子里便焕然一新,所有的灰尘落叶都堆在了一处。 江槐夏满意的拍了拍手中莫须有的灰尘,满意的眯了眼。 褚正青出来的时候,便是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四处的灰尘都被清扫干净,便是那灰蒙蒙的屋檐,也焕然一新。 望着那早已困倦得趴在桌上睡着了的红衣女子,褚正青不由愣神了片刻,有那么一瞬间被她这倦懒的睡颜所惊艳。 将饭菜一个个摆上桌,褚正青抬手轻轻扣了扣那小姑娘面前的桌面,不由轻笑一声。 “若是再不醒,我可就把饭菜给撤了。”江槐夏迷迷糊糊中听到的便是这句。 猛然竖了起来,抱住眼前的碗,江槐夏一脸警惕的望着褚正青,像极了护食的猫儿:“你想都别想!” 有些好笑的抿嘴,褚正青在她对面缓缓落座,端起碗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那形容姿态,骄矜且贵,一如初见。 第62章 不如作恶 这顿晚膳极其丰盛,从蜜汁肘子到白灼菜心,一应俱全。 筷子翻飞,江槐夏像极了多日没吃饭的难民,很快便见那些碗里的菜浅了下去。 不得不说,她这些日子,基本都在马车上度过。有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便也就只能靠吃点干粮果腹。好不容易有这么多热乎的好菜,她一不小心还是吃多了些。 端起一碗热汤,喝上一口,鲜香四溢,虽说比不得佛跳墙那般众多名贵食材,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哀怨的望了褚正青一眼,江槐夏感觉自己实在是撑的吃不下了。 懒懒靠着椅背,江槐夏满足的揉了揉撑得都有些凸起的小腹,又陷入了困倦。默默挑了挑眼皮,江槐夏忽然撑着下巴道:“褚大人,吃不下的可以打包带走吗?” 被江槐夏这又吃又拿的不要脸行为弄的颇有些惊讶,褚正青不疾不徐的放下碗筷,幽幽道:“你可知这顿饭花了我多少银子?” 总觉这话问的颇有些不妙,江槐夏警惕的望了褚正青一眼,捂住荷包道:“不知。” “我一个月的俸禄可都用来给你做饭了,你就没点儿表示?”褚正青似笑非笑的看着江槐夏,手指轻扣。 他本打算把今日的剩菜留下,明后几日热着吃的,却没想到这小姑娘还要打包了去。 心里苦笑,他这两年,出生入死,每次出任务都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 故而他用尽这些年的所有积蓄,在城西建了一个孤独园,用以收养老弱病残,不能自理之人。却不料孤独园的人愈来愈多,他已是有些负担不起了。 心中苦笑,褚正青挺拔的脊背不由有些弯了,却见面前的小姑娘一脸 分卷阅读77 审视的望了过来,只一眼,便望进了他的心里。 “没有。”摩挲了一下腰际的荷包,江槐夏似笑非笑的眯了眼。 出门前,她特意问了付晓,听闻这位善良的褚大人在城西养了一大帮子的老弱病残,这些日子更是几乎把他拖垮。却也没曾想他对自己这般大手笔,几乎掏空手里所有的银两。 心下微微有些触动,江槐夏平静的望着眼前,这明显沧桑了不少的褚大人,忽然感觉有些酸涩。 “褚大人,好人不好做,你可曾有些许的后悔?”江槐夏的目光轻飘飘的,有些缥缈,可褚正青却一下子领悟了她的意思。 “不曾。”他实在没有想到,这小姑娘竟然也知晓了此事。 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家伙同她讲了此事,想着褚正青眸色微深,隐隐身周萦绕了些许的杀气,却也不知哪位壮士要倒霉。 抬手取出厚厚的一沓银票,把褚正青的杀气拍的无影无踪,江槐夏懒懒的伸了个腰,随性的摆了摆手:“多谢褚大人款待。大人高风亮节,小女子佩服的紧,奈何囊中羞涩,还是做个恶人比较自在,便先告辞了。” 笑眯眯的运起轻功,跑的飞快,江槐夏丝毫不给褚正青拒绝的机会,便跑没了影。 望着墙头消失的那抹红色身影,褚正青有些愣怔的垂眼拿起面前那沓厚厚的银票,忽然笑了。 不论她嘴上怎么说,可他知道,这小姑娘其实再心善不过。虽然她也杀人,也窃宝,为人所追杀,可那是为了生,这是源于心。 而此时运起轻功飞奔的江槐夏,却是在广化寺的小院里,扶着墙几欲作呕。 先前她吃的太撑,本不该剧烈运动,这下倒好,本就脆弱的肠胃又造反了。 脸色发白,江槐夏艰难的从袖中的瓷瓶取出一枚保和丸咽了下去,这才缓过来了些。 “又难受了?”就在这时,刚做完晚课的慧悟,恰好路过此处,不由顿住了脚步。 见这小姑娘脸皱成了一团,一副痛苦的模样,慧悟不由伸手微微拂去了她额上的汗珠。 “嗯。”见慧悟一副关切的模样,江槐夏恶趣味又开始发作,低低应道,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痛苦模样。 见这小姑娘眼里潋滟的波光几乎溢出,慧悟心中有些好笑,却也没揭穿她,抬手便把她扶进了屋。 脸上没有丝毫的旖旎,慧悟无奈的看了一眼面前这耍赖皮的小姑娘,伸手盖上她那有些发凉的胃,开始运功帮她消食。 暖洋洋的内力传遍四肢百骸,江槐夏颇为舒适的眯了眼,像极了被撸毛的猫儿。 “可还好些?”见这小姑娘一副泪眼朦胧的困倦模样,慧悟收回了手,打算离开,却见这小姑娘一脸不情愿的瞪大着眼看他。 “没有。”江槐夏丝毫没有睁眼说瞎话的负罪感,见这大和尚要走,揪住他的袖子便抱在怀里不松手。 “……”实在拗不过这个小无赖,慧悟只得坐下继续,不料这一坐,便是一个时辰。 “天色已晚,贫僧该走了。”见这小姑娘迟迟没有让自己走的意思,慧悟终是忍不住叹了一声。 听这大和尚把“贫僧”的自称都搬出来了,江槐夏没敢再耍无赖,只得扁了扁嘴默默点了点头。 轻轻把门掩上,慧悟在门外立了片刻,便逃一样的离开了这座小院。 不得不说,这小姑娘当真撩人的紧,他怕他再待久些,便是魂都被这小姑娘给勾走了。 洗漱完毕,江槐夏懒懒的靠在软塌上,捧着那本褚正青所给的小册子出神。 先前她还没细看,此时再看,她竟然在上面发现了,子夜阁母蛊所在的位置。而这位置,也不出所料,便在这云南苗疆之地。褚正青更是连地图都帮她标注的一清二楚。 心中激荡,江槐夏恨不得现在就冲往云南,捣毁那处所在,却也心知,这复杂重重的未知关卡,还真不是她一个人可以乱闯的。 沉下心来,江槐夏合上了那本小册子,把它垫在了枕头下。 此事从长计议,她还是得通知师父一起。眼下,她还是更想报复一下宫里那群该死的道士些,毕竟他们竟然夺了白云观,把那老道赶走了。 眼底杀气愈加浓郁,江槐夏攥紧拳头几乎想要把那群虚伪道士的面孔撕碎。深吸一口气,江槐夏决定明日找褚正青一趟,看看他有没有法子,让她混进宫去。 第63章 金丹催命 宫里是江槐夏必须去的地方,不仅为那群该死的道士,也是为了她自己。她私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想去自己小时候生活的地方看看。 八月的天气,已是有些微凉,更何况今儿还是中秋。 江槐夏缓缓走在街上,目光清泠泠似那冰凉的井水,幽深且静,却又暗含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惶恐。 是的,她在害怕,她在想若是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踏进北镇抚司的门,江槐夏熟稔的找到褚正青所在的房间, 分卷阅读78 推门进去,缓缓坐在了褚正青的对面。 不过她并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的看着褚正青一言不发,直到褚正青抬头。 “说罢,此来又是何事?”放下手里的卷宗,褚正青颇有些疲惫的开口。他也是实在没想到,今日一早,圣上便把他叫进了宫一趟。 “我想进宫一趟。”江槐夏目光平静的直视着褚正青,眼里的认真不似作伪。 “你应该知道,归善公主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想好。”褚正青实在没想到,这小姑娘一开口便给他出了这么大的难题。 脑袋昏昏沉沉的钝痛,褚正青揉了揉太阳穴,一脸严肃的开口。 “我知道,我就远远看一看。最重要的是,我想要让那群道士付出代价。”轻轻的开口,江槐夏有些恍惚。“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江槐夏此刻便是这样一种状态,临到快要见到亲生父母的时候,她的情绪还是不免有了很大的波动。 “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也不劝你”,直直的看了江槐夏半晌,褚正青沉沉的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他劝不动,“入宫的时间便选在今晚吧。今儿皇上心情好,大宴群臣,你便跟在我后面,扮我的手下,我也好稍微看着你点。” 江槐夏实在没想到,这事情竟然这般顺利,感激的望了一眼褚正青,却见他面无表情的望了回来。 “不用谢我,这都是你昨日那沓银票的功劳。”懒懒的伸了个腰,褚正青轻笑了一声,随即推门往里面的内室走去。 他实在是太疲倦了,若是再不休息,恐怕没法应付晚上的惊心动魄。毕竟,他可以想见,这小姑娘定然会做出些出乎他意料的事。 而此时,坐在那桌子面前的江槐夏愣了片刻,不由心中一暖。 虽说这家伙是在逗弄她,可他分明便是不愿她多想,连帮她的借口都替她想好了。 是夜,银月高悬。 江槐夏跟在褚正青背后,目不斜视的走着,虽是面上毫无表示,可这层层叠叠的千座宫阙,还是不免让她心有触动。 静静在门外候着,江槐夏听到有太监尖着嗓子,传他们进去。低垂着头,江槐夏站在褚正青身后,沉默的一如没有存在感的假人。 “算着时辰也该开宴了,摆驾。” 虽是不敢抬头直视眼前的帝王,可江槐夏还是看到了他那身宽大的道袍。听着那颇有些疲惫沙哑的嗓音,江槐夏忽然所有的冲动和怨愤都没了。她这才发现,原来这帝王也同凡人一样,也会苍老,也会精力不济,一如那平凡的乡间老翁。 可能是那话说的急了点,他忽然撕心裂肺的咳了两声。 许是这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旁边那声音尖细的太监很是镇定自若的抬手从身边小太监手里接过一个精致的金色锦盒,躬身举过头顶道:“陛下,该服今天的丹药了。” “嗯。”分不清喜怒的声音传出,江槐夏看到他取出了那匣中的丹丸放入口中。 丹丸纯金,一如黄金般闪耀,江槐夏心里却是有些发冷。 皇帝不知,她岂能不知。 这丹丸根本就是燃烧人命,催人性命的毒药,眼前这帝王的身体衰败,绝大多数都是因为它。 可它又实在是太美妙了,刚服下时,那精力充沛的感觉,实在是让人难以拒绝。 垂下眼眸,江槐夏不动声色的站在御驾的末尾,抬手不经意飞出一个细小的纸条,直直落在皇帝的案前。 无人发觉,江槐夏神态从容的缀在队伍的末尾,微微勾了唇角。 虽说她不能在这宫里大开杀戒,可她就不是个有仇不报的人。 此番若是能成,那群道士当真是要倒大霉了。 笑意微微蔓延上嘴角,就在江槐夏颇有些自得的时候,她忽然被褚正青回头警告的瞪了一眼。 褚正青可是知道,这小祖宗进宫定然不会安生,故而一直余光都注意着她。便是她自以为隐晦的丢纸条动作,他自然也注意到了。 不过他也是没想到她竟然真敢在御前这般大胆,生怕她再做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事,褚正青碍于旁人,不敢做的太过,也只得这般警告一下她。 眨了眨眼,江槐夏没再造次,低着头跟在后面走,一直到了晚宴的所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的车驾刚刚出现,江槐夏便见群臣一下子跪倒了一大片。 站在车架的后面,感受着这登高海呼的跪拜,江槐夏忽然有些明白,为何有那么多人想要做帝王,这天下跪服在脚下的感觉当真太美妙了。 “平身。”帝王沉稳的声音响起。 望着那帝王有些微弯的背影,江槐夏可以感觉到一个帝王的迟暮。 心中微微酸涩,江槐夏望着足尖,胸口闷的紧。眼前的这个平凡却又不平凡的男人是她的父皇,她知道;可他却永远不会再有机会知道,自己这个四女儿的存活了。 这可当真是不公平,江槐夏心里暗想,心下不由自嘲的笑了一声,她把目光转 分卷阅读79 向下面的众人。 来之前,她便得褚正青特意嘱咐讲解过,此番也不算是两眼摸瞎。 望着下面人头涌动的群臣,她一眼便找到了那个如今的首辅——徐阶。 见他一身道袍,一副书卷气十足的模样,江槐夏心下有些鄙夷他的媚上,却也不得不感慨,这人当真是有手段。 眯着眼,江槐夏竟然看到了徐阶身边的张居正。 与她看到过的模样丝毫不同,他此刻一副规规矩矩的面孔,很是踏实沉稳的敦厚模样。似乎是察觉到有人的瞧他,他疑惑的朝江槐夏这里的方向望了一眼,却又很快的收回了目光。 差点被他吓了一跳,江槐夏感觉自己的额上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默默无言,江槐夏总觉得这家伙不是个凡人,终将有一天要起飞的。 第64章 替死之事 说是个宴会,实则也没有什么歌舞升平的表演,不过是些大臣之间的阿谀攀附。 见这群大臣红光满面的又吃又拿,恨不得把宴席上的碗筷全部顺走,江槐夏感觉自己可能见到的不是一群大臣,而是一群土匪。 失了兴趣,江槐夏索性收回了目光,平心静气的站在原地。 倒不是她突然转了性,而是她在想,如何离开这宴会,到别的地方探一探。 所幸,许是精力不济的缘故,圣上露了个面便疲倦的抬手,示意摆驾离开。跟在车架的最后,江槐夏觉得自己找到了机会。 不动声色的缀在队伍的末尾,江槐夏瞥见了不远拐角处那浓郁的阴影。轻轻一跃便闪身消失在了原地,江槐夏一如灵巧的猫儿,便是一点声息也无。 无人察觉。等到褚正青发现江槐夏不见的时候,已是到了圣上的寝宫。冷汗直流,他忽然有些后悔把这小姑娘带进宫来。 等到众人尽皆屏退的时候,这位多疑的帝王才把方才桌上那细小的纸条,缓缓从袖中取出。 这纸条来历不明,他记得方才离开的时候,还是不存在的。 心里又惊又怒,总觉是某个贼人的挑衅,可不知怎么的,他左思右想选择了把这个纸条压了下来。 展开纸条,没什么长篇大论,只一句让他看了怒火横生的话“丹药有毒,圣上若是不信,可以牲畜试之。” 越想越气,他徒手便把这纸条撕个粉碎,可心底却又不免生出一丝疑虑来。 若是真的,又当如何?试一下,总归无事。若是假的,朕定当抓了这个贼人,让他以死谢罪! 越想越觉得有理,他略微平息了些许愤怒,把那纸条点着,烧成了灰烬。 而此时的江槐夏,却是在这重重宫阙之间,迷路了。 蹲在树后的墙头,江槐夏不动声色的望着来往的宫女,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头脑一热的冲动之举。 她听到下面宫女的声音传来。 “圣上今儿又是召见了萧昭仪那狐媚子,也不知她是给咱们圣上下了什么迷魂汤。哎,咱们娘娘可当真是命苦啊。” “谁说不是呢?自咱们娘娘一儿一女暴毙以后,便整日郁郁寡欢,一心向佛,奴婢看着都替她心疼。” “罢了,这贵人的事,不是我们这些婢子可以操心的,还是快些回去罢。” 望着她们远去的身影,江槐夏心头微动,不知怎么的,就跟了过去。 跟着跟着,江槐夏来到了一处略有些偏僻的宫殿。 与方才路过的那些庄严厚重的建筑相比,这座小院只算得一般,更是因为地处偏僻,而略有些凄清。 眯着眼,跃进了院墙,江槐夏忽然莫名的熟悉。 这地方,她似乎是来过的。 大大咧咧的走进去,江槐夏一如踏入了自家后院一般平静。她观察过了,这殿里也就几个宫女太监在,没什么高手。便是被发现了,她也有把握在他们动手之前,制服他们。 推开门,她看到了一个娴静的妇人,正在低头抄着佛经,那姿态从容且静,颇有些出尘。 江槐夏愣愣的看着她,忽然觉得这妇人眼熟的紧,不知怎么的有种想要亲近的冲动。 见到江槐夏,那妇人也并没有惊的花容失色,甚至没有叫下人来,只是略微有些惊讶的抬头。不过她很快便激动的颤抖起来,便是声音都开始发颤:“你,你叫什么名字?” “听闻我被捡之日,乃是炎炎夏日,故以夏为名,姓江名槐夏。”江槐夏就是再傻,也看得出来这妇人可能是认出了她的身份,故而她特意多说了两句,试探那妇人的反应。 话音未落,江槐夏注意到那妇人眼里亮起的一点光暗下去了,似乎有点难过。默默眨了眨眼,江槐夏继续开口:“可有人同我说,我是早已去世多年的归善公主,你可知晓她?” 似乎是没想到江槐夏知晓自己的身世,那妇人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泪簌簌滚下。 “母妃。”江槐夏轻轻叹了一声。从她的反应,她已经基本可以判定,眼前这个女 分卷阅读80 人,便是她的生身母亲,陈雍妃。 其实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本该熟悉却又陌生的妇人。 默默抬手递过去一块帕子,江槐夏神情清淡,似乎并没有什么悲喜。 毕竟,她根本没有什么幼时的记忆,也很难对这个妇人的情感感同身受。 许是被江槐夏这个称呼给触动了,那妇人的眼泪更是泪如泉涌,艰难开口:“嬫儿,是为娘害了你啊。” 微微蹙眉,江槐夏似乎听出了她口中的言外之意。难不成,她这凄惨的命运,还同旁人有关不成?“怎么说?” “当朝第一任陈皇后,乃是为娘的堂姐。当年家族为了后宫有个人同她照应,便唤我入宫,一起伴驾。 堂姐一向善妒,动辄对众妃嫔打骂。她们敢怒而不敢言,只能暗暗把愤恨藏在心里。 后来有一次堂姐因此触怒了圣上,惊恐之下滑胎身陨。为娘没了倚靠,那群人便群起而攻之,把对堂姐的愤恨,一起发泄在我的身上。 她们串联勾结,给圣上下了销魂散;她们动用家族的能量,找来和尚道士佯装做法……” “我不想知道这些,我只想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江槐夏打断了她的话,幽幽开口。 这些后宫之事,她实在是很难感兴趣。 甚至她觉得有些荒唐,这些分明同她没什么关系的事情,竟然牵连到了她的身上。 似乎是看出了江槐夏的不满,那妇人面上的愧疚之色愈浓,讷讷垂着头低声道:“我从宫外抱了一个女娃顶替了你。” 沉默,长久的沉默。 江槐夏忽然有些想笑,她想笑自己从前浅薄的愤恨。 原来她从来不是什么最值得同情的人,比她惨的比比皆是,比如那个顶替她,死的莫名其妙的女童。 原来,她那么小,就背了一条人命。 江槐夏笑了,起初是微笑,后来变成了放肆的大笑,便是眼泪都笑了出来。 世人都道要做善事,可她根本什么都没做,便已是恶了。 第65章 火光冲天 望着眼前这妇人,又是惊喜又是局促不安的模样,江槐夏心中微叹,缓缓开口:“母妃,我想到我小时候住的地方看看。” 一切尽在不言中,毕竟不论怎么说,她还是她的母亲。况且,她也实在很难对眼前这个,极其爱护自己的女人生气。 见女儿没什么追究的意思,那妇人终究心略微沉下来了些,起身引江槐夏往西殿走。 “便在这里了,你小时候的衣服,我都还留着。”望着已经比自己个子高的女儿,一副江湖人士的凌厉模样,那妇人不由又心酸的掩面哭了起来。 “谢谢。”不知该如何应对自己名义上母亲的失声痛哭,江槐夏有些僵硬的低头,轻轻道了这么一句,随即推门而入,合上了门。 归善公主已经死了,有的是女魔头江槐夏。 她不属于这里,也终将离开。 如果不动情,不关心,那么离开的时候,应该就不会难过了吧? 默默环视了一周,屋内毫无灰尘的摆设,江槐夏意识到,此地应当是被常常打扫的。 洗漱一番后,江槐夏默默躺上软塌,很快便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那个十一二岁的白衣小和尚浑身发着光,缓缓朝她走来。 虽是一副颇有些稚嫩的面孔,却是个养气功夫甚好的高僧做派,任自己怎么拽着袖子胡闹,他都不生气。 “哥哥,你怎么没有头发啊?”梦里的她似乎还很小,仰着头看他,脖子都有些酸。 好奇的抓住他的僧衣往上跳,江槐夏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被那白衣僧人抱了起来。 “贫僧是出家人,自然没有头发。”头顶那声音好听的紧,让人的心也不由平静。 江槐夏眨着眼抬头,伸手抱住了那和尚的光头,扑上去就啃了一口。 那少年僧人似是也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性子这般野。颇有些无奈的抚了抚她的脊背,他讶异的发现,这姑娘竟也就乖巧的松了口。 倒是没有下太重的口,却也留了一个浅淡的牙印。抓住那和尚胸口的衣襟,江槐夏望着天上飞翔的鸟儿,眼珠骨碌碌的转个不停:“光头哥哥,飞飞。”指着天空,她听到自己在这般说。 宫里是禁止用轻功飞来飞去的,可江槐夏闹的厉害,他倒也只能无奈的答应了。 感受着空中那自由的风儿,江槐夏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更是兴奋的拍起了手。停留在树梢上,江槐夏眨着好奇的眼睛往下看,吓得连忙钻回了那少年僧人的怀里。 孩童的感觉,总是比成人灵敏许多。许是感觉到那少年僧人情绪的不对,她戳了戳他那微蹙的眉头,一脸童稚的开口:“和尚哥哥,不要不开心。母妃说,皱眉头会长皱纹变老的。” 尔后的画面颇有些模糊,只有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只依稀记得,那白 分卷阅读81 衣的少年总是一脸含笑的看着她。 那时的她还不懂他的神情,可现在,她似乎读懂了,他的眼底分明充斥着怜爱众生的悲悯和深重的悲哀,以至于她根本都不敢和他直视。 猛的惊醒,摸了一把湿润的面颊,江槐夏意识到,那根本就不是梦,而是真的。 推开门,望着门外还未大亮的天色,江槐夏忽然有种想冲过去找那大和尚的冲动。 趁着天色还未大亮,江槐夏潜藏身形一路飞掠出了宫,直奔广化寺而去。 早晨的天气微凉,略微瑟缩了一下身子,江槐夏直奔佛堂而去。 寺里已是开始做早课,望着那人群中闭目虔诚的慧悟,江槐夏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上前。 默默站在一旁,她感觉到方才炽热的情绪一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喜欢他,可她却也不想坏了他的名声。找了个角落里的蒲团坐下,江槐夏开始闭目养神。 良久以后,念诵之声停歇,江槐夏看到他径直向着她走来。 颇有些讶异的仰头望着他,江槐夏带着他走到一处人少的僻静处。 “光头哥哥,还带我飞飞么?”眯着笑眼,江槐夏像是树袋熊一样缠上了他的身子,更是恶劣的咬了一口他那光溜溜的脑门。 浑身僵硬,慧悟被这小姑娘的动作惊了一跳,便是脊背都绷紧了起来。 伸手揽住这小姑娘的细腰,生怕她摔下来,慧悟无奈的腾空飞掠而起,越过树梢和墙头,一直飞到了什刹海边。 挣扎着从慧悟的怀里下来,江槐夏老脸一红,连忙后退了两步。 她实在没想到这大和尚竟然这般大胆,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着她飞。 “大和尚,你这样就不怕被人看到,损了自身清名吗?”江槐夏又是快乐,又是担忧,心里矛盾极了。她实在是不想听到,那些人背后说大和尚一句不好。 “不怕。”慧悟神色淡然,便是目光都没有半分闪烁,以至于江槐夏都有些撩拨不成的挫败感。 扁了扁嘴,江槐夏颇有些羞恼的清了清嗓子,挑眉道:“大和尚,你当年对我那么好,是不是因为知道我要死了,同情我?” 摇了摇头,慧悟陷入了很多年前的回忆。 当年他和住持一齐入宫,本以为能够让圣上恢复清醒,没想到却被那群道士截了胡。那群道士说,若想让圣上清醒,需得献祭一个圣上的血亲,代替圣上去往轮回,便可一命换一命。 在那群人的一力主张和配合下,普化寺终究无力改变这个结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无辜的人丧命。 他颓然而失望,直到……看到了那个小姑娘。 她是那样的小,个子顶多到他的膝盖。望着她那一脸天真的笑脸,听着她那充满童稚的劝慰,便是他那有些抑郁的心情,也都被扫去了些。 他真的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便是那被选中的人,闭门了许久,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死生之间有大恐怖”。 以至于尔后的每一次去看她,他都觉得有些窒息。 那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只记得那日火光冲天,鲜艳的红色映照了他的满眼满心。那小姑娘就这样融入了那场大火里,化为了熊熊的焰火。 悲痛的闭眼,他感觉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 这些年,他总觉得自己早已忘却此事。可午夜梦回的清泪两行,却总还提醒着他。以至于这几乎成为他心中永远的心结,让他痛苦万分,直到……那日他与她的再见。 第66章 所谓生死 见这大和尚陷入了回忆,一脸纠结痛苦,江槐夏吓了一跳,没再忍心逗弄他,连忙收手投降。 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对他刺激这么大。 稍微安抚了一下他,江槐夏连早膳都没用,直奔北镇抚司而去。 昨日她不告而别,突然消失,怕是惊吓到他了,此番安然出宫,她还是须得上门说明告罪一下才是。 惴惴不安的入门,江槐夏看到那人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瞧。 “长能耐了?”一上来褚正青便深深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开口。 只这一句,便让本就心虚的江槐夏吓的脖子一缩,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窘迫极了。 她忽然有些理解,他的手下为什么那么怕他。 “不敢。”细弱蚊蝇的开口,江槐夏罕见的怂了,头埋得老低,一副鸵鸟模样。 没见过这小姑娘这般怂巴巴的模样,褚正青有些好笑的乐了,没好气的招了招手道:“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过来坐下。” 悄悄掀起眼皮瞧了一眼褚正青的反应,见他似乎没有打算同她计较,江槐夏恢复了之前的嬉皮笑脸,一屁股坐在了褚正青面前的凳子上。 沏了一壶茶,褚正青神色颇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江槐夏,幽幽道:“昨日你那纸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怎么让圣上突然起了养狗的兴致?” 分卷阅读82 眯着笑眼,江槐夏也不客气的接过褚正青递来的茶杯,贱兮兮的笑道:“你猜?” 见褚正青的眼眯的愈加的狭长,江槐夏没敢再卖关子,撇了撇嘴道:“也没什么,就说了句丹药有毒的事,没想到他果然上钩了。” 当今圣上的性子,她听褚正青讲过一点。多疑而寡恩,更是极有手腕,便是沉迷修道,也未曾有半点大权旁落的意思。 听到这话,褚正青又是惊愕又是无奈,最后扶额低低的笑了。 这小丫头是真的能惹事,不出手则矣,一出手便是石破天惊,宫里那群道士要倒霉了。 不过不论怎么说,她没有真的提刀杀上人家门去,想了这么个曲折的法子,也当真是难为她了,进步不小。 屈指点了点桌面,褚正青忽的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昨晚,你在何处过的夜?我在宫里寻了你一夜,思忖着你许会迷路,没想到你竟然是今早才出来。” 感觉膝盖中了一箭,江槐夏脸色微变,这家伙怎么连她迷路的事都能猜到。 没想到褚正青会找她,江槐夏颇有些心虚的小声道:“也就跟着宫女不小心到了母妃那里住了一夜。” “……”有些感叹这小姑娘的好运,褚正青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这小姑娘,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白操心了一夜,人家连母妃都叫上了。 走出北镇抚司的时候,江槐夏感觉自己的腿还是有点飘。晕乎乎的望回走,江槐夏吹哨招来一只信鸽,把子夜阁母蛊所在地的事情写在纸上,给柳清韵寄去。 就在江槐夏感觉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一身轻松的时候,一个风尘仆仆的脚夫来到她面前,踌躇的问道:“敢问姑娘是江槐夏江姑娘吗?” “是我,什么事?”有些迷惑这脚夫怎么就寻上了自己。 “这是云碧山庄托小人拿给姑娘的,还请姑娘收一下。”那脚夫许是走了不少地方,见江槐夏应了,倒是松了口气。 迷惑的接过那沉重的包裹,江槐夏总觉得这事情颇有些古怪,毕竟丛榕从来不会给她寄东西,这么一大包还是第一次。 抱着包裹快步望广化寺走,江槐夏一头钻进屋里,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包裹拆开。 大大小小的瓷瓶堆了一床,林林总总约莫有上百之数,中间是一个破旧的锦盒。 确认了这瓷瓶乃是丛榕的手笔,江槐夏迷惑的将那锦盒打开。 锦盒的上面是一封信,字是丛榕的手笔,味是丛榕身上的药香。这些江槐夏是识得的,只不过这次这字看着与往日区别不小。 写信人许是已经提不动笔了,这笔划轻且乱,几乎类似那老道画符。 可江槐夏却还是读懂了。 蓦然红了眼圈,江槐夏忍不住蹲下团成一团,痛哭出声。 早些年,她武艺还是疏松平常的时候,做任务便如同在刀尖上舞蹈。若非丛榕他做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药给她保命,她可能早已死在了那一个个被人追杀的路上。 这些年,她更是惹了很多仇家,从北漠到南疆,从权贵到庶民,无不例外。若非他替自己扛着,她恐怕早已被那么多仇家一拥而上的斩杀毙命。 便是这几年,她武艺精进,几乎笑傲江湖,也离不开丛榕的那些药保命。 默默望着那摊满了一床的瓷瓶,江槐夏勉强忍住的眼泪又一下子绷不住的滚落下来。 他的意思,她知道的。 哪怕是他生命最后的日子,他也没有停歇,反是把她日后的所有丹药,都准备好了。 那破旧的锦盒,正是当年,自己送给他的那个。而那里面,也不出所料,是那颗早已变质的八宝玲珑丹。 默默的拿起那个早已陈旧的锦盒,江槐夏便是嘴唇都忍不住颤抖。平静的收拾起那一堆瓷瓶,江槐夏无声的流着眼泪,一颗心难受的几乎被揉碎。 很多年前,她发誓不再流泪。而此时,她却蓦然惊讶的发现,原来她的泪是那样的多,多的像是流不干。 在那无数个重伤濒死的时候,她不曾哭,可偏生此时,她却是怎么都忍不住了。 像是要把生平的苦涩一齐发泄出一样,她哭的从所未有的撕心裂肺,以至于便是慧悟都被这巨大的动静给惊来,弄的颇有些不知所措。 默默走上前,无声的把她拥入怀里,慧悟隐去面上的担忧,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泪水沾湿了慧悟的衣襟,江槐夏像是回到母亲怀里的稚童,哭的整个人几乎喘不上气来。 “如,如果,有一天,我,我死了,你会不会,也,也为我难过?”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怀里传出,慧悟从未见过这小姑娘如此伤心。想到那小姑娘横死在他面前,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瞬,便是心都被人整个撕开。 “会。”他听到自己这般说。 垂下眼睑,他心下微动。 傻姑娘,贫僧愿堕入无间地狱,永不超脱,换你一世平安喜乐。 第67章 分卷阅读83 掌印无形 黔省多苗,乃是天高皇帝远的混乱之地。 子夜阁的母蛊设在此处,约莫也是这个缘故。 贵州多山,因气候湿热,更是多瘴气毒虫。 江槐夏对这瘴气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这爬山当真是差点去了她半条命。 默默拽了拽慧悟的袖子,江槐夏一副耍无赖上不去的表情。 其实她此行本是不愿带他来的,毕竟此时与他无关,本不该牵连他。只是他硬要跟着自己,她又打不过,便也就只能让他跟着了。 哀怨的看了他一眼,江槐夏不由扁了扁嘴,却见他有些疑惑的回望了她一眼,直接蹲在了她的面前。 乐颠颠的勾住他的脖子,江槐夏整个人趴上了他的背,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脊背一下子绷紧,慧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亲的有些懵,手一抖差点把那小姑娘给丢了下去。 这小姑娘当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无奈的一笑,慧悟慢慢往山上走去。 清平县乃是苗族聚集的一处,百年前原属思州田氏。只可惜后来田氏土司生了内乱,一分为二,为永乐大帝所镇压,不复存在。 想到这儿,江槐夏不由咂巴了一下嘴,感叹了一下自己先祖的能力盖世。 懒洋洋的迷了眼,江槐夏默默趴在慧悟的背上打了个哈欠。 被人背着不用自己走路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江槐夏便是梦里都是在乐呵呵的笑。 再次醒来时,江槐夏一睁眼就看到了自家师父那张放大的脸。 见她一脸坏笑的冲她意味深长的挤眉弄眼,江槐夏感觉老脸一红,默默避开她的眼神,干咳了一声。 “乖徒儿当真是好本事啊,也教教师父呗?” 见柳清韵鬼鬼祟祟的凑上来,想在她耳边轻轻耳语,江槐夏默默拿手抵住了她的脑袋,面无表情的斜斜觑了她一眼,幽幽道了一句:“私人秘方,概不外传。” “哎,这养大的徒弟泼出去的水,现在便是师父问的话都不好好答了,还真是让人伤心啊。”柳清韵一副掩面就要落泪的模样,那凄凄婉婉的哀怨模样,想是绝大多数男人都受不了。 江槐夏显然不是男人,可却也被这架势弄的眼皮一跳。默默把口中作弄她的话咽了回去,江槐夏想了想,偷偷瞥了一眼那大和尚一本正经道:“此事许是还得从小开始培养,待到成年恐怕就迟了。” 听到这话,柳清韵目瞪口呆的看了江槐夏许久,感觉自己似乎太小看自己这徒儿了。忽然狠狠拍了一下手,柳清韵似乎进入了什么新的不得了的层次,兴奋道:“你说的有理,待到此番事了,我便去普化寺找个小和尚培养培养。” “……”许是柳清韵过于激动,那声音大的一下子吸引来了慧悟的注意。 见那大和尚颇有些欲言又止,神情愈加的难以形容,江槐夏忽然有些心虚扭过了头。 天可怜见,这馊主意可不是她出的,要怪就怪师父她自己。 默默望向柳清韵身后那三个穿着黑色斗篷罩住身形的人,其中一个痛苦的倒在地上呻/吟,江槐夏疑惑的转头问自家师父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不是这家伙作死,惹了一个药婆,被人轻飘飘拍了一掌就这样了。” “……”默默无语,江槐夏第一次感觉到此地的恐怖,看来这苗疆当真不是一个可以让他们横行无迹的地方。 “说来古怪,我看他身上也不青不紫,可这人偏偏就变成这样了。” 默默上前一步,江槐夏看到那人嘴唇发紫,面部狰狞,一副中毒之相。眨了眨眼,江槐夏忽然想起了丛榕从前给她讲的一个故事。 “这毒我能解。”思虑片刻,江槐夏认真道。 天下无双的第一神医去了,可他的高超医术不该去,思及此,江槐夏又不由有些难过起来。 掩去眼底的悲伤,江槐夏缓缓转身,艰难开口:“我去寻味药,你们稍待片刻。” 很快她便抱着一堆草药回来了,推门进了柳清韵早已准备妥当的屋子,江槐夏缓缓把药材丢入那巨大的澡盆里,开始注入热水。 “可以了,进去泡着吧。”避开视线,江槐夏缓缓走到了屏风后面坐下。 内室热气缭绕,江槐夏眼角被熏的有些湿,显的更是艳丽无双。 不动声色的抹去眼角湿润,江槐夏慵懒的靠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香四溢,端的是好茶,可江槐夏喝着却仿佛苦进了心里。 “黑手印竟然真的出来了!” 江槐夏听到内室有人在兴奋的喊。 “乖徒儿,你还真的会解啊?”柳清韵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些年她不仅是子夜阁的杀手,更是师父,以至于她什么都会些,便是医理也略知一二。对这毒,她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可偏生这些对苗疆下三滥的路数丝毫不奏效。 没想到自家徒儿竟然能够信手捏来的解了, 分卷阅读84 深深的看了江槐夏一眼,柳清韵总觉得自家徒儿的运气有时候好的气人。 情绪有些低落,江槐夏低低应了一声,沉沉叹了口气。 “那现在该怎么办?好了吗?”有些好奇的往里探了探头,柳清韵望着那黑色的掌印不由啧啧称奇。 “早着呢,继续泡。”面上不见丝毫的动容,江槐夏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眯着朦胧的睡眼,江槐夏转头想寻慧悟,却发现他好像进去帮忙了。 扁了扁嘴,江槐夏伏在桌子上打瞌睡。隐隐的,她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火味。努力睁眼,她感觉到太阳穴被人轻轻柔柔的按着。 “再睡晚上要睡不着了。” “噢。”满不情愿的起身,江槐夏捉住慧悟的手懒懒的蹭了一下,不想一回头便撞上了柳清韵那眯着的笑眼。 耳朵发烫,江槐夏连忙松手,掩饰的猛的灌下一口茶,却不想这茶滚烫,一下子烫入了心里去。 见柳清韵在一旁笑的张狂,江槐夏恼羞成怒的一个眼刀过去,幽幽道:“我的好师父,你想不想也尝试一下,被药婆下药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PS:药婆的这个故事乃是由我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室友亲情贡献,乃是真事改编,非作者胡说八道。 不过各位宝贝们也不要怕,毕竟这类人群现在是在减少的。如果不去接触,一般也不会有事。 第68章 鬼医药邪 “不想不想。”被自家徒弟这阴森森的语气说的有些发毛,柳清韵也没敢再开玩笑,干笑了两声便跑到一边去了。 “江姑娘,那黑手印不见了,现下又该如何?”说话的是另外一个穿着黑衣斗篷的人,此时她摘了衣帽,一副焦急表情。 传闻子夜阁的老四老五乃是一对夫妻,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江槐夏心里起了些兴味,却也未曾多问,只是道:“你先入内收拾妥帖,我取了针便来。” 她没有随手带银针的习惯,在屋里找了一转,只翻到一捆绣花针,倒也拿着将就着用了。 默默往内室走,江槐夏注意到,方才还在痛苦□□的那位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椅子上了,虽说还是没有彻底的好转,但这脸色着实是好了不少。 “伸手。”江槐夏清清淡淡的开口,手里长针闪着银光,让众人都忍不住想到了一些血腥的东西。 不过这屋里的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这点血腥还算不得什么。 瞥了一眼那人乌黑的指甲,江槐夏面无表情的一针扎了下去。 十指连心,痛彻心扉,可江槐夏偏生每个都扎了过去,像极了锦衣卫昭狱里的逼供手法。 浓稠的黑色血液流出,滴落到地上,发出些许腐蚀的“嗤嗤”声,可江槐夏却是没有丝毫收手的意思,反是神色淡淡的瞧着那血不断往外淌。 待到那血液变成红色,江槐夏这才收了手里的长针,把它在火上燎了一下,转身而去。 “没事了。” 听到这话,众人尽皆松了一口气。 毕竟还未来苗疆几日,便中了此等诡异的奇毒,对他们这些颇有些自命不凡的前十杀手而言,是巨大的打击。 此番能解,可以说是给在场的每个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既然毒解了,我们就来说说这母蛊的事情吧。”就在这时,柳清韵缓缓开口。 这群人也算是她牵头叫来的,此时她开口,再合适不过。 “徒儿,把你那册子拿来让大家一起瞧瞧。” 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小册子,江槐夏露出了些许凝重的表情。 选在此地汇合并非他们中任何人的一时兴起,而是这母蛊便在此地。 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这母蛊并非存放在某个确切的位置,而是被此地一个不知名的人保管着。 想到那先前轻飘飘一掌拍过来的老妪,众人脸色一绿,脊背有些发凉。 这持有母蛊的人,可能已经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了,莫非是那老妪? 目前也只有她最可疑,在众人的商量之下,他们还是决定从那老妪身上着手。 自告奋勇往那老妪的住处而去,江槐夏被慧悟拉住了。“我陪你一起。” 想了想,这大和尚的佛光应该对一切邪祟有效,故而江槐夏倒也没有拒绝。 感应到不远处森冷的气息,慧悟忍不住皱了皱眉,顿住了脚步。 如果他没有看错,前面那屋子上方,分明萦绕着浓郁的几乎实质的阴气,便是这住在这附近的人,神志都会受到它的侵蚀,逐渐失去神志。 下颚微微绷紧,慧悟抓紧了江槐夏的手。 金色的佛光破体而出,笼罩住了两人。江槐夏有些疑惑的转头望了一眼身边的大和尚,开口问道:“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对?” “无事,我能护住你。”揉了揉这小姑娘的脑袋,慧悟温和一笑,眼底的温柔几乎满溢。 眨了眨眼应了 分卷阅读85 一声,江槐夏晕晕乎乎的继续往前走。 不敢用手摸门,江槐夏一脚踢开门,环顾四周,却见那老妪幽幽的盯住她,面容枯槁像极了索命的恶鬼。 “现下便是什么人都敢挑衅老婆子了?”那声音沙哑,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江槐夏感觉浑身都有些发毛,抬手便是一根弩/箭飞出。 她总觉得这老妪有些古怪,此番若是近身搏斗,保不齐又中了她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江槐夏心下是这般想的,却没想到这老妇看着一副行将朽木的模样,实则是个不得了的武林高手,轻轻松松便避开了这根弩/箭。 弩/箭被打到一旁,刚好把一个瓦罐打破。江槐夏注意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爬出来了。 脸色一白,江槐夏抬手便是丢出几颗丛榕炼制的毒丹,没想到那老妇竟然站在那里不动如山,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小丫头,在我鬼医药邪面前玩毒,当真不是在逗老婆子发笑吗?”那老妪笑的颇有些狰狞,见到那毒丹不仅不躲,反是畅快的深吸了一口气。 心中大骇,江槐夏连忙后退,避开了那满地朝她爬来的毒虫。 如若她未曾记错,这鬼医药邪似乎便是那个,拿冷无霜试验的毒妇吧?怎么会是她? 思绪在肚中绕了几转,江槐夏脸色愈加难看。 她甚至怀疑,子夜阁这蛊虫根本就是她搞出来的。 香火味盈满鼻翼,江槐夏感觉自己被慧悟抱了起来。金色的佛陀法相显形,江槐夏注意到那些毒虫像是被点燃了一样,迅速消融后退。 “大和尚,现在该怎么办?”江槐夏可是记得,那金线蛊便是大和尚也解不了的。若是长时间拖下去,他们二人怕是都要丧命。 飞速后掠出十丈远,江槐夏看到自家师父带着其余三人一脸凝重的在不远处接应。 见江槐夏二人狼狈的出门,他们也看出了情况的不妙。 只不过他们做好了两手准备,在江槐夏进屋之前,他们便已经把火/药撒在了那屋子的一转,便是火器也都准备就绪。 默默朝柳清韵点头,柳清韵很快会意。 霎时之间,江槐夏看到那几座火器同时吐出火舌。巨大的爆炸之声响彻云霄,便是周围居住的村民也都被震动。 熊熊的火焰裹挟些浓郁的黑烟,江槐夏注意到,那药邪从那大火中冲了出来,直冲他们而来。 听着那被火焰烧的“噼里啪啦”的各类毒虫,江槐夏提起的心略微放下了些。 毕竟没有毒虫的鬼医,便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一身实力,又能剩下多少呢? 第69章 放下屠刀(全文完) 见那药邪非常狼狈的从屋子里出来,眼里的愤怒几乎形成实质,喷出火焰,江槐夏一行人一脸凝重的提起武器,时刻准备发起攻击。 “你们害死了我的宝贝,都给我去死给它们偿命!”鬼医药邪的声音极其尖锐,裹挟着深厚的内力直冲他们而来。 这些毒物可都是她花几十年培养的宝贝,一朝心血被毁,这种愤怒哪是可以轻飘飘解除的,她感觉心简直就在滴血。 魔音灌脑,江槐夏险些被震的晕了过去。耳朵被慧悟捂住,江槐夏注意到,他的嘴角在流血。 “大和尚,你没事吧?”见慧悟如此,江槐夏心里一惊,大声喊道。虽说她耳朵被捂住了,但是还是不免受了些影响,有些嗡嗡的。 “我没事。”慧悟安抚一笑,随即转身肃然望着那药邪,抬手结出一朵金印。 一朵金色的莲花飞出,隐隐还带着些许淡淡的莲香。 江槐夏注意到,那莲花炸开之后,便是那老妪身边的黑色毒雾都消散了不少。 “动手。”众人的远程手段尽皆使出,虽说不敢靠近那药邪,可放几枪火/药,射几只弩/箭,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那药邪毕竟是个朝一流高手,冷笑一声把弩/箭震飞,她纵身便朝江槐夏这里飞来。 她也算看出来了,这伙人还是非常在意这小姑娘的死活的,先杀了她,也算是能够略微减去一点心头之恨。 狠厉之色愈浓,药邪变爪为钩,直取江槐夏咽喉。 寒冷,入骨的寒冷,江槐夏感觉汗毛都竖了起来,飞速后掠。 可她不过一流的实力,哪能夺得过超一流实力的药邪?眼睁睁的看着药邪向她靠近,她咬了咬牙,从袖中取出一只长笛吹了起来。 这笛声乃是当初在子夜阁时,那面具人替她取出噬心蛊时吹的。她眼下实在没有旁的法子,便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只见一道金色的手印拍出,江槐夏脸色惨白,便见面前一道阴毒的劲风擦着发丝飞过,便是地面都发出了“嗤嗤”的腐蚀声。 毒性可想而知。抓紧慧悟的僧衣,江槐夏几乎站立不住,忽的意识到,那大和尚之前硬要跟着她来,并非因为其他,而是早就看出了此劫。 分卷阅读86 见那药邪怨毒的望着慧悟,目光幽深可怖似毒蛇,一副毫发无损的模样,江槐夏忽然有了一种从所未有的无力感。 超一流的实力,已经远非她可以涉足的了。 抬头望了一身神色淡淡,丝毫不见慌乱的慧悟,江槐夏感觉心中微定,松开了慧悟的衣摆。 “小丫头,你猜这秃驴能够护你多久?”那药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只一吹哨,便见一片嗡嗡的毒虫朝江槐夏飞来。 面色大变,江槐夏连忙运气内力想要形成一道真气屏障,却被慧悟按住了身子。 金色的佛陀法相凭空出现,江槐夏注意到,那毒虫似乎完全不打算放过她,疯狂的撞击着那道屏障,舍生而忘死。 见慧悟的脸色愈加惨白,江槐夏连忙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疗伤药。 方才他为了护自己,被那声波所冲击,气血上涌,几乎吐出血来,眼下也不知能否撑的住。 “‘七佛通诫偈诸恶莫作,重善奉行,自净其意’,施主若是执迷不悟,贫僧也只能不客气了。”微微喟叹,慧悟眼含悲悯,手里掐印,很快一道朴实无华的金色小印便悬浮在空中,便是一丝巨大的能量波动都未外泄。 “嗤,我倒要看看你这秃驴能耐老婆子我何?”不屑的开口,虽是这般说,她却也没有放松警惕。 黑色的毒素蔓延上双手,江槐夏震惊的发现,她的手竟然一下子变成了漆黑色。 金印轻轻推出,便是空气都有些微扭曲。 不过轻飘飘的一下,药邪竟然没挡住,直接倒飞出了十余米,在空中翻滚了一圈才勉强站直。 震惊的望着慧悟,江槐夏半天都没回过神来。难不成这才是大和尚真正的实力? 就在江槐夏有点恍惚之间,江槐夏突然发现那药邪突然向前扑倒,眼珠滚圆,充满了不可思议和不甘。 “收工。”动手的正是那老四。 之前他着了那药婆的道,心里正憋着口气,一直伺机动手,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易就解决了。 “也不嫌丢人。”才骂骂咧咧的踢了药邪几脚,那老四就被自家媳妇揪着耳朵拖走了。 面色凝重的望了一眼那地上的药邪,江槐夏注意到她的七窍流血,体内似乎有虫子在往外爬。 “这就倒下了?真没劲。”许是没想到这药邪这么简单的被击杀,柳清韵像是没有尽兴的拍了拍手心莫须有的灰尘。 扬眉瞥了眼望向慧悟,江槐夏心里总觉有些不对劲,却见他气息一下子萎靡下去,脸色苍白的冲她笑了笑,露出了手心里的舍利。 前后的一切都已明了,江槐夏这才明白,他这前后巨大的实力差距,究竟是因为什么。 见那药邪体内爬出一只肥硕的蛊虫,浑身闪烁着金属质地的光亮,众人脸色微变。 一剑斩了过去,仿佛是砍到金石的声音,那蛊虫摇了摇触角,开始往剑上爬,柳清韵被这情况吓的脸色一白,丢了剑便窜出了几丈远。 有些好笑的望着自家师父,江槐夏抬手便丢过去一个火折子。 火光耀眼,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江槐夏眼底被映照的通红,忽然如释重负。 母蛊已除,子夜阁的束缚也变成了无根之萍,想来阁里怕是要大乱了。 敛眸转身,江槐夏拉着慧悟的手拂袖而去。 回到京城的时候,已是又过了一个月。 江槐夏照例往北镇抚司寻褚正青,还来得及诉说这苗疆之行,便听褚正青幽幽开口:“事成了?这回你这动静闹的可不小啊。” 颇有些无趣的瞥了瞥嘴,江槐夏觉得褚正青这家伙,快和慧悟这神棍有的一拼了。 “此番既然你来了,我便同你说说,我这里得到的最新消息。 药邪,原名田弗,乃是思州田氏的后人,当年被永乐帝所灭,一直有起复的心思,可一直没有法子。恰逢她偶然得知汪直等人,做些贩往倭国的生意,在倭国颇有声望,便入伙了子夜阁,妄图一齐颠覆大明。 还记得你我初遇的那次吧?那也是她的手笔。光光私通倭国却也不够,她还同鞑靼有所联系……” 感觉一切都开始串联,江槐夏忽然感觉一切都有些明白了。 沉沉叹了口气,她揉了揉自己有点发蒙的脑袋,颇有些头疼。 若不是有褚正青在,这些事情,她怕不是这辈子都弄不清联系。 “谢谢你。”江槐夏望着褚正青,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约莫是被江槐夏这突如其来的认真态度弄的有些懵,褚正青便是神色也有些古怪。轻轻扣了扣桌子,他不动声色的开口问:“子夜阁的事情处理完,你之后还有什么打算吗?” “嗯……这我倒没有想过。若实在要说,那便是云游四方,吃遍天下美食。”眯了笑眼,江槐夏忽然想到了那个大和尚,便是神情也不由温柔了不少。 几年后 懒懒的拿着一根糖葫芦啃,江槐夏坐在茶楼里惬意的眯了眼。 分卷阅读87 “话说当年,有个杀手组织名曰子夜阁,里面有个红衣女杀手,端的是艳丽无双,倾国倾城。那日夜黑如墨,她身手矫捷,轻而易举便手刃了元和山庄庄主……” 眨了眨眼,江槐夏忽然发现这说书人竟然在说自己。 鬼鬼祟祟望了一下四方,江槐夏拉着慧悟就往外跑。 子夜阁的扫尾之事,乃是江槐夏的师父柳清韵住持的。 自蛊虫解除后,阁里的不少人选择了离开,过平淡的生活。也有人因别无所长,继续选择留下来。 可不论如何,子夜阁都从一个地下见不得的组织,开始走上了明面,如今更是建了一座镖局。 至于那些曾经参与子夜阁成立的幕后之人,也因蛊虫的失效,迫于子夜阁中那么多人的压力,选择了彻底放权。 默默翻了个白眼,江槐夏总觉得说书这件事定然是自家便宜师父的手笔。 正想着好生找她说道说道,江槐夏便见自家师父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笑眯眯的朝她来了:“小徒儿,我这故事,你听着可满意?” 恰巧听到那说书人讲到她与慧悟的初见,江槐夏脸都有些绿了,恨不得把自家师父给收拾一顿。 “哎呀,莫生气莫生气”,柳清韵摆了摆手,更是贱兮兮的拉了一个怯生生的小和尚出来,“你说我调/教这个小和尚怎么样啊?” “……”被自家师父的不要脸惊的目瞪口呆,江槐夏真没想到她真的弄来了一个小和尚。 不过她很快笑了。 或许这样的日子也挺好,无须日日警惕,生怕在刀光剑影里丧命,只有淡淡的温暖与缓缓流淌的幸福。 心里微暖,取出袖中隐匿的双匕,江槐夏想了想递给了慧悟,仰头笑靥如花绽放:“呐,大师,我的屠刀以后归你保管啦。” 哑然微愣,慧悟接过双匕,思绪忽然回到了几年前,他们的那个重逢。 “好。”郑重的把那双匕收入怀中,慧悟心中微动。 便让我做你的屠刀,替你斩尽一切黑暗,而你无须背负任何因果。 “啧,真是没眼看,新话本有东西可写咯。”见自家师父笑愈加难以形容,转身便跑,江槐夏飞身便追了上去。 以自家师父这恶劣性子,若是不逮住她,天晓得明儿啊,茶楼说书的会怎么讲呢! 红衣飘然,绽放如花,望着她那消失在路尽头的背影,慧悟颇有些无奈的站在原地哑然,自己这是又被丢了? (正文完) 第70章 番外一 丛榕之死 自那日江槐夏走后,他的身子便也每况愈下。 其实他也曾找到过一个古方,想要自救。奈何所有珍惜的药材凑齐,都没法救的了他这破败的身体。 他这身体便像个不断的漏水的破容器。水尽之日,便也是他丧命之时。 他有些悲哀的饮尽那碗黑漆漆的药汤,忽的觉得自己这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头颇有些可笑。 其实他的身子从前并不如此,只当年他继承师父的衣钵,为师兄所妒恨,遭受了不少的迫害。 扶住自己那只连碗都有些端不住的手,他有些疲倦的靠在躺椅上,昏沉欲眠。 山下那买卖号牌的事,他也并非全然不知。毕竟元和山庄庄主卖他面子不再追杀这小姑娘,他也不好全然不给人家一些好处。况且……他这身子,也确实破败难支,便是自身也难保。 仰着脸望着那颇有些刺眼的阳光,他抱着薄毯倦然入眠,便是炎炎盛夏,愣是没出一滴的汗。 面白如纸,他闭上眼,便是嘴唇也透明。瘦且脆弱,却又像极了那柔韧的青枝。 那小姑娘倔强的紧,便是他死了,应当也不会流泪的吧? 只可惜不能再替她挡去那些灾祸了。 微微抿嘴,他忽然有些难过。 脑海中昏昏沉沉,他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已是在屋内。颇有些恍惚的抚了抚太阳穴,他忽的感觉胸口一痛。 艰难的起身,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他喘着气,靠在床上,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些。 “庄主,你没事吧?” 来人正是云无心。 只见她眉目中含满了担忧,连忙上前。 她已不是第一次见庄主这般,虽说已是不会像第一次见到那般大惊失色,却也终究不免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无事,扶我起来。”脸色惨白,丛榕艰难的起身,朝自己的炼药室走去。 “庄主!您都病成这样了,还炼什么药啊!”见丛榕蹒跚着朝药庐而去,云无心终是忍不住开口。 “我的身体我清楚”,丛榕苍白一笑,忽然道,“无心,你也同我学了要有十年了吧?” 有点愣怔的应了一声,云无心没想明白,丛榕为何这么问。 “本来还想手把手的教你的,眼下想来却是不能了”,苦笑一声,丛榕取出贴身带着的钥匙,打开暗 分卷阅读88 格,拿出几本厚重的书册,认真道,“我已命不久矣,这钥匙从今以后便归你保管了。” 拼命摇头,眼圈通红,云无心几欲泪奔:“我不要钥匙,我要师父你一直活着。” 坚定的把钥匙塞到云无心的手中,丛榕却是笑了:“傻姑娘,便是最上等的医者,也无法做到长生不死。况且,你师父我还不是。为师惭愧,未能悬壶济世救尽世人,如今便也只能由你替为师做下去了,你可愿意?” “我愿意。”泪如雨下,云无心捏紧钥匙,郑重的磕了一个头。 十四岁的少女一夕长大,是因为即将失去那个保护她,纵容她的人。 她不想让他失望。 她本是他救来的。 望着他继续炼完最后一次的药,交代她将那大大小小的瓷瓶以及书信寄给江槐夏,便安静的合上了眼,她承认她是艳羡又悲痛欲绝的。 沉默的唤来侍女,处理后事。 她微微垂眼压下所有哀伤,潜心研读医书。 从此江湖上少了一个神医丛榕,多了一个医仙无心。 第71章 番外二 圣上驾崩 数九严冬,冰寒刺骨。 北京城的红墙黄瓦之上,大雪未消。 江槐夏打马从江南而来,硬生生被这严寒冻的一激灵。 裹紧厚厚的披风,江槐夏呼出一口白雾,缓缓朝北镇抚司而去。 而此时的北镇抚司也正忙成一团,颇有些混乱。 圣上驾崩,新皇未立,正是有些动乱的时局,锦衣卫自然少不了忙碌。 径直朝褚正青常在屋子走去,江槐夏罕见的发现他竟然不在。 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同他讲了自己的到来,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江槐夏便见他裹挟着风雪推门而入,便是发丝上都染了些许白色。 被他带进来的寒气冻的一哆嗦,江槐夏嗅了嗅鼻子,轻轻搓了搓手,哈了口气问道:“宫里现下如何了,可还安好?” “宫里一切安好。许久不见,你可是为先帝奔丧而来?”见江槐夏被自己带进来的寒风冻的直激灵,褚正青不动声色的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挂在一旁,这才在桌边坐下。 “也没什么,就是来看看。”掩去眼底些许的悲伤,江槐夏别过脸,似是毫不在意的笑了。 “若你还想入宫,我也可舍命陪君子,再帮你一回”,再清楚不过这姑娘的性子,褚正青轻笑一声,伸出手。 也只有这时,这位雷厉风行的同知大人,才会有这般轻松随意的举动。 拍了一下褚正青伸出来的手,江槐夏没好气的笑道:“你可莫要狮子大开口,我这几年没任务可做,可是穷的两袖空空。问我要钱,你的良心可还痛?” “不痛。”褚正青眼底波光潋滟,含着些许笑意,便是一夜未眠的疲乏,都解去了些。 见眼前这小姑娘一脸肉疼的一张一张把银票往他手里放,他感觉自己的笑意快要收敛不住了。 “走罢。”面不改色的把江槐夏那一沓厚厚的银票收入怀里,褚正青披上披风走的大步流星,让江槐夏整个人都有些发蒙。 “就不用……乔装打扮一下?”憋了半晌,江槐夏终于忍不住开口。 笑意蔓延上嘴角,褚正青笑的一如狐狸般狡黠,让江槐夏不免感觉自己入了他的圈套:“裕王殿下,不,即将登基的圣上已然知晓了你的身份,你便是直接去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对褚正青的无耻有了新的认识,江槐夏默默无言,盯了他许久,眼底隐隐有杀气弥漫。只可惜她打不过他,低头咬牙切齿的跟在他身后,江槐夏忍不住翻了白眼。 不过也不得不说,她还真没想到是裕王继承了大统,景王的去世使得他成了最后的赢家。 感叹了一下福寿绵长的好处,江槐夏也不由阴谋论的猜测了一下这些皇子的死,恐怕另有隐情。 距离上一次进宫,已过了几年。江槐夏颇有些恍如隔世的望着那巍然屹立的红色宫墙,默然望里走去。 一身红衣,在众人的一身雪白中间,尤为突兀。 不过倒也没人敢上来阻拦她,毕竟她前面这个煞神,可不是好惹的。 望着内宫那一身白衣的儒雅男子,跪着灵前痛哭,江槐夏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流泪,却又深深忍住了。 一旁有宫女捧着托盘而来,里面是一套白色的麻布孝服。 默默穿上,在灵前跪了下来,江槐夏神情木然,终是默默在心下叹了口气。 朱载垕这时才注意到身旁的来人,伸手屏退左右,他收敛了哭声,轻轻道:“皇妹,你来了。” “嗯”,平淡的应了一声,江槐夏默默看了他半晌道,“他这样对你,你难道不恨他吗?” 被江槐夏这直白的话说的一梗,朱载垕默默抬头,回问道:“那皇妹呢?你可恨?” “恨过。”但现在不恨了。 江槐夏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的怅 分卷阅读89 然,却又忽然笑了:“再怎么说,总归比皇兄好些。毕竟有万顷山河任我驰骋,可皇兄你却只能终生困囿于这小小的宫城了。” 重重嗑了几个头,翩然起身,推门而出,江槐夏回望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新的帝王,轻轻道:“万世太平,风调雨顺,从今便托付于你手,可莫要让苍天黎民失望。” 大雪纷飞,江槐夏的身影融入雪里。这是她与这高高宫墙的最后诀别。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