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宠》 分卷阅读1 【穿书】《私宠》作者:黎夕酒 文案: 和安公主仙姿玉色,白璧无瑕,实乃当朝顶顶的美人儿。偏生宫内上下都知道当今陛下穆离对她甚是不喜。 因为穆离流落在外的那些年,和安这个养女代替他享受了先帝和太后无边的宠爱。 表面上,穆离厌恶她,疏远她。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不知何时便悄无声息的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心,让他想得肝儿疼。 * 前十多年,和安众星拱月,过的顺遂无比,便是一直看她不顺眼的穆离登上皇位,也不能动摇她在太后心中的地位。直到一天,她发现自己竟然只是一部烂俗话本子里谋反不成功被一剑捅了对穿的倒霉女配。 和安不想死,所以这辈子,她要换一条路。 只是她用力过猛,换得有些过了火,不但招惹了清冷的国寺法师,英武的将军之子,甚至她的义兄穆离也再不让她走了…… 流落在外多年隐忍狠厉皇帝×心机小黑莲养女公主 公主:口是心非 皇帝:雨女无瓜 无血缘关系~ 一句话简介:一个关于初恋和暗恋的故事 内容标签: 打脸 甜文 穿书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和安,穆离 ┃ 配角:净尘 ┃ 其它:小甜饼|反差萌 ================== ☆、第 1 章 “公主,公主!”一连几声呼唤,聒噪的像树上的蝉儿。 大半夜的,恁的扰人清梦。和安把绸缎锦被往头上一罩,身子一扭,打算再睡个昏天黑地。 奈何唤人的着实没眼色,仍旧一声声的叫着。少女的嫩声儿好听的很,只是大半夜的却着实有些煞风景。 这声儿细细的,却猛地往她脑袋里钻,任和安睡得再熟,此时也被这声儿给闹醒了。睡是睡不成了,她只好拧着眉,悠悠睁开了眼。 那人为了唤她身子挨得极近。这一睁不要紧,一张煞白的脸蓦的便映入和安眼底,大半夜的,跟段子里勾人的白无常似的,吓得人一股凉气直从脚底板往脑门儿上窜。 还好和安定力惊人,只攥紧了锦被,定了定神,才发现来人是她身边一个小丫鬟。先是被叫醒,又猛地被吓了一跳,此时清醒过来,那股气便直燎她的心窝子。 也不知碧锦哪里去了,让这么个没眼色的小丫鬟守着她。 难不成是来了天王老子,不然她为何慌里慌张?和安冷着脸,打算斥责这小丫鬟几句。没想到不待她开口,那丫鬟已经出了声:“公主,您快些收拾收拾,尚书府已经被皇宫禁军围了!” 小丫鬟说的急切,和安攥着被子的手又是一紧,心里的火气也消了大半。念起她那个冷着脸的皇帝义兄,更是不由自主得倒吸一口凉气。 天王老子没来,但是天王老子的狗腿子来了! 这黑灯瞎火的,若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她那冷面义兄也不会是闷的慌放一帮子皇宫禁军出来逗趣儿。情况紧急,和安没了慢吞吞的让小丫鬟服侍着穿衣的心思,只自顾地三下五除二将衣服套上。 待收拾妥当,她冷声问那丫鬟:“你可知出了何事。” 小丫鬟是得了碧锦的令来唤公主。她只看到府外火把亮的晃眼,又听闻是皇宫禁军,却不知究竟究竟为何。 小丫鬟头摇的像拨浪鼓,懵懂得很。看她这模样,眼瞅着是问不出来什么了。和安迅速下了床榻,吱呀推开了房门,走进院子。 半夜的风还有些凉,只见院子的门大开着。她的大丫鬟碧锦正在门口和一个男子说着什么,两个人情绪好像都不大平静。 和安快走两步上前,打算看看究竟出了何事。定睛一瞅才发现那男子竟是她的夫婿,尚书府大公子陆鸣。 听见这脚步声,门口的两人齐齐抬起了头。 见着她,陆鸣面露喜色,立刻抬起脚打算上前。却又被碧锦横出的手挡了个正着儿。 这下子,陆鸣终于忍不住怒了,脸也憋的通红:“你刚才说公主没醒,让我不要打扰,我便听了。如今公主醒了,你还挡着我是为何?公主乃是我的夫人,你个丫鬟妨碍我们夫妻亲近是何居心?难不成是存了什么旁的心思?” 陆鸣这话说的着实扎心,若是普通的丫鬟被扣了这么大一顶离间主人又想攀高枝的帽子,怕是要当即捂着脸跑到角落里哭嚎了。 但碧锦却淡定的很,她缓缓开口道:“是我家公主说了不见你。君即君,臣即臣,你便是驸马,也得遵这当朝的规矩。便是要见,也需得了公主首肯。” 陆鸣却扯着嗓子说:“什么你家我家,公主嫁进 分卷阅读2 我陆家,就是我陆家的媳妇儿。哪里有妻子将丈夫拒之门外的道理。” 和安被陆鸣这妻子丈夫的酸的牙软,早在她从花柳巷子妓子的肚皮上发现这不要脸的家伙时,便跟他断绝了情义。平时他倒也算识趣,不会来她这里触霉头,她也乐得和他维持表面夫妻的和平。现在却一反常态来寻她,怕不是陆家真的惹了什么事儿。 和安挥了挥手,让碧锦退下,然后目光清冷的看着陆鸣,薄唇轻启:“陆尚书给你起了这个名字,是让你一鸣惊人,可不是让你跟鹿似的嗷嗷叫。且说说出了什么事儿,竟大半夜的寻到我这里来?” 没了碧锦阻挡,陆鸣两大步跨到和安面前,双手扶住她的肩头,目中泛红,还隐隐透露出几丝疯狂:“二皇子失败了,没能将穆离赶下台来,尚书府也受了牵连。和安,你快些和我逃吧。” 这句信息量颇大的话像个闷锤似的直敲得和安眼冒金花。 这陆府当真好大的胆子,竟然伙同二皇子谋反谋到了那冷面煞神的头上。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想着想着她又觉得悲从心来。她和安的命也忒苦了点!在宫内不受穆离待见也就罢了,这出宫嫁人了,不但丈夫是个伪君子,连婆家也是个烟火直缭的大坑。 只是陆鸣说的这什么快些和他逃之类的却是屁话。陆家谋反她一概不知,若今日真的和他逃了,才是一跤跌在泥坑里,落实了乱臣贼子的罪名。 穆离虽然向来看她不爽,却不是个处事不公的。而且没做就是没做,她和安和谋反没有半点干系,穆离便是看到故去太后的份上也会给她一个公道。当朝可没有驸马谋反公主还得连坐的律法。到时候和陆家撇清了关系,便是绞了头发出家去做姑子,也比跟这陆鸣做一对亡命鸳鸯来的强。 和安定了心神,将思路捋顺,这才抬头来看陆鸣。和陆鸣一同跑路乃是下下策,她眼睛被泥糊了才会去做。跑她肯定是不会跑了,只不过看陆鸣现在这个疯癫样子,她还得稳一稳他,免得陆鸣现下就犯了疯病,狗急跳墙对她不利。 接下来的事着实光怪陆离,和安假意和他逃跑,打算寻法子脱身。但穆离的禁军岂是吃素的,还没等走出两步路,陆鸣与和安便被逮了个正着。 对付陆鸣这种乱臣贼子,禁军哪里会留情面。刀剑无眼,眼见着陆鸣自己要被一剑捅死,竟慌不择路的一把将和安拉过来挡剑。男子的气力哪是女子能比的,和安被一把扯过来,那剑来不及收势,她倏地便被捅了个对穿。 “扑。” 利剑刺穿皮肉,鲜血蜿蜒而下,和安捂着肚子跪倒在地上。 禁军傻眼了。他们得了令要把陆家一家子全都抓起来,若有反抗,格杀勿论。但陛下却早就吩咐了不要对和安公主不利。如今这可怎么收场! 陆鸣也傻眼了,猛地便嚎了起来。 陆鸣这等子恶心人的男人,直叫和安看了想要呕吐,她真是鬼迷心窍,脑中灌了水当初才会选他做驸马。 他竟敢拿她挡剑,便是现下里死了,也要让这没脸没皮的男人给她陪葬。 和安下定决心,勉强扯出个笑模样,强忍着痛对陆鸣说:“我好疼啊,夫君,你过来抱抱我。” 陆鸣一听,连滚带爬的往和安跟前去,紧紧抱住和安。他是无意,他真的不是想让和安死! “和安,和安,是我对不起你……” 陆离话还没说完,却刹那间睁大眼睛,像被掐住嗓子的鸭子一般止了声。 他缓缓低下头,发现原本刺穿和安的剑现下也将他捅了个对穿。陆鸣刚想说什么,却头一歪没了声息。 周围禁军也瞪大了眼,和安公主,真是个狠人!陆鸣拉她挡剑,她就用同一把剑将他杀了。 和安拼着最后的力气将陆鸣从她身上推开。事情发生的太快,碧锦现下才反应过来,忙跑过来扶住奄奄一息的和安,哭成了个泪人。 “我还美吗?”和安问碧锦。鲜红的血不停从她嘴角滑落。 “美,公主永远是最美的!”碧锦颤着声,帮她擦着血,只是血仿佛流不尽似的,怎么也擦不干净。 周围的禁军也悄悄低下了头。和安公主仙姿玉色,是天云朝顶顶的美人儿,便是如今被血浸透了,也并不显得狼狈,反而更显出一种凄艳的美。 “等我死了,要把我的尸首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放在水晶棺里。”和安趁着最后一口气,吩咐道。 “好好。”碧锦忙不迭点头,带着哭腔应到。 见她应了,和安缓缓闭上了眼,便是死,她也是天云朝最美的女人。 碧锦趴在和安身上哭的背过气去。而和安公主被陆家牵连不幸身亡的消息也传回宫中,传到皇帝穆离的耳中 分卷阅读3 。 听着侍卫禀报,穆离的手顿了顿,接着背过身子吩咐:“那就按照和安的意思来吧。” 许久之后,等到殿中无人之时,穆离才轻轻叹息了一声。 和安死后,却并没有魂归西天,意识消亡,而是亲眼见证了天云朝的一步步崛起,见证了穆离平定边疆收服蛮夷最终一统天下的壮举。 直到最后,所有的经历散发出点点金光,变成一本书汇进她的脑中。和安这才明白,她竟然只是一部权谋话本子里前期惨死的炮灰女配。而陆家和二皇子也只是穆离这个男主名垂千古的坦途大道上一颗微不足道的绊脚石。 她不甘心啊,若她能重来,她定然好好讨好穆离,再也不借着先太后的宠爱和穆离不对付了。便是讨好不了穆离,也要离那二皇子和陆家远远的…… 和安想着,意识越来越模糊…… “公主,公主。”一声声的呼唤将和安拉回现实。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抬眼便见碧锦正面带忧色的看着她。 她没死?那种彻骨的痛让和安现下回想起来还觉得牙疼。她竟然没死! 碧锦拿着软帕细细的帮和安擦着她头上的汗。今日公主睡得极不安稳,还半夜盗汗,怕是被魇着了,碧锦这才唤醒她。 和安打量着四周的装饰,发现这竟是她在皇宫中的寝殿。原来她还没有嫁人,也没有被那帮子傻透顶的蠢人牵连,这辈子便是连一个铜板的关系都不要和他们有了。 稍稍平复了情绪,和安扑进碧锦怀中,闷声说:“我刚才做了个可怕的噩梦……” ☆、第 2 章 “公主莫怕,日后咱们离那帮子蠢货远远的,真是真是狗仗了人势,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偏偏脑袋被门板夹了要去谋反。还有那个二皇子,咱们以后也不带搭理他的。” 听和安说完,碧锦紧紧把她们家可怜的公主搂在怀中,在心里把那家子人连带着二皇子骂了千百遍,又安慰她道。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便是面上安慰,心里也只当是主子做了个梦。但碧锦不同,和安说了,她就信了。对碧锦而言,和安就是说天上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她也会拍手称道主子慧眼如炬。 碧锦就是和安跟前的头号打手、跟班,发誓要为主子脚踢莲花,手撕绿茶。 “唔,嗯。”在碧锦的耐心安抚下,和安又沉沉睡去。哄睡了主子,碧锦才出了一口气。在她看来,她家主子最是娇弱单纯,一定要好生保护。她一边叹息,一边感慨自己在梦里没眼色,杀个驸马竟然还要主子自己出手。 于是在碧锦小小的手册上,除了已经记上的帮主子手撕不长眼的后妃,处理不忠心的小宫女等条目之外,又多了一条:杀掉不得用的驸马。 很久之后,当穆离无意间翻到他的宝贝和安最信赖的宫女随身携带的手册时,向来泰山崩也面不改色的千古一帝身上竟猛冒出了一层冷汗。 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和安才慢慢悠悠的从床上爬起来。这次她终于睡了个好觉,没有意外,也没有半夜叫醒她的小宫女。 洗漱收拾好后,和安便一溜烟儿的往永寿宫而去了。在昨夜的梦里,把她当亲女儿一般养育的太后已经仙逝了。现在一切还没有发生,和安心急火燎的想要赶快见到母后。 自父皇驾崩之后,母后便搬到了永寿宫开始礼佛,不但脱去了华衣美服,连着宫内的摆设都置办的十分素净。望眼看去,虽也都是价值连城的珍贵物件,却无个柳绿花红的艳色,看起来低调的紧,只有檀香的烟气弥散在宫殿的各个角落,让人闻之忘俗。 见她来了,宫人们纷纷向她见礼。和安却没在正殿瞅着母后的身影,想来此时她应该是在偏殿礼佛。 和安脚步轻快的往偏殿去了。往日她定会放缓步伐,等着母后礼佛完毕再与她亲昵。但今日,她却一分一秒也等不及。 昨日种种着实让她的小心肝儿砰砰直跳。她现下就像依赖母亲的雏鸟,得在太后温暖的怀抱里翻滚一会才好。 和安跨过殿门,果然看到珠帘内母后影影绰绰的身形。珠帘被撩起,首先映入和安眼帘的却是那尊通体金黄又面目慈悲的佛。 往常和安是不信这些的。但自从昨日那个梦之后,她却突然有些信了。现下她安安稳稳的跪在拜垫上,虔诚的磕了一个头。盼望佛祖保佑母后长命百岁,也护她不与梦中那些烂人纠缠。 她这番动静已经惊动了太后,待她抬起头来,往太后那边一看,正正好好便撞进太后含着笑意的慈目之中。 和安刚想行礼,太后就止了她的动作,接着说:“哀家的小福宝来了。” 福宝是和安的小名,整个宫中现下也只有太后会这么亲昵的叫她了。乍一听这个称呼,和安蓦的便觉得眼眶有些发热,泪珠儿也在眼中滚来滚去,怕是下一刻就要掉出来。 “母后,我来了。”和安强忍着泪 分卷阅读4 意说,然后将太后从拜垫上扶起来,往前厅走去。 “小福宝今日怎么了?难不成是谁欺负我们福宝了?”对于和安的情绪,太后十分敏锐,往日和安活泼的很,今天却沉默的像风中的小白花。太后有些生气,定是哪些不长眼的给了她的福宝气受。太后想着,开始转手中的佛珠。 看来是她太久不出动,后宫里那帮子不安分的女人又开始作妖了。少不了还得重整旗鼓,立立威风,帮她家小福宝撑腰! 太后佛珠转的飞快,心中开始思谋。 看母后出神儿,和安就知道她在思量些什么。自家母后的厉害和安心中跟明镜儿似的。想当年先帝后宫中也是各路妖魔鬼怪都有,她家母后还不是牢牢握着凤印,占了中宫之位?现在宫里连个皇后都没有,若母后想要重出江湖掌握后宫大权,那些个鲜嫩的妃子,哪里抵得过母后一合之力。 可是和安却不愿母后再为后宫之事烦忧。她只想母后好好在这永寿宫中养着,过些清闲又顺心的日子。 所以现下她忙打断太后放飞的思绪。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母后了。母后将我从吃奶的孩童拉扯到现在这样大,实在是经历了许多不易。也不知福宝前世里积攒了多少福气,才能有这辈子的造化。”和安说着,轻轻蹭了蹭太后的肩膀。 见没有人欺负和安,太后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她摸了摸和安的头,正色道:“今日怎么突然说起来这个话题。你虽然不是哀家亲生的,却是哀家的宝贝疙瘩。咱们虽没有血缘牵扯,却比亲母女也要亲。放眼整个天云朝,哪家闺秀有哀家的小福宝漂亮。便是用全天下的珍宝,也不能换走哀家的小福宝。” 太后和安母女情深,直把一旁的碧锦看的咧嘴直笑,她开口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公主今日一醒来就说想您,等到收拾妥当了就眼巴巴的跑来见您。” 太后身边的老人儿,如今永寿宫的掌事姑姑月瑟也插话到:“咱们家公主玉人儿似的,是宫里最妥帖又孝顺的孩子,让太后娘娘爱到了心窝里,太后也是一天巴巴等公主上门呢。” 太后听她二人一唱一和,眼中又流露出笑意来,母亲看女儿自然是怎么看都顺眼。更何况和安的确生的动人。她今日一身紫色宫装,这种华贵的颜色本就挑人,但和安穿着,却只显得肌肤如玉,眉目如画。这样的女子,合该让人捧在手心里好好疼爱,太后自然也是越看越觉得自家福宝可怜可爱。 和安并不是太后和先帝的亲女,这段渊源,得从先帝后宫讲起。记得当年,先帝后宫中风起云涌,各路货色都有,简直是一个天然的大染缸。无数妃子们在这宫墙之内生动演绎了一出宫斗权谋大戏。 太后的雷厉风行也不是天生这般,而是在一日日争斗之中慢慢磨砺出来的。她刚成为皇后之时也吃了数不清的闷亏。 最要命的一桩,当属现在的皇帝,当时的小皇子穆离被宫内心怀不轨的妃子偷出宫去。 太后在生育一事上着实吃了不少苦,被陷害流产的戏码也实打实经历过,最后拼着损了身子诞下了先帝正儿八经的嫡皇子。 但是小皇子一出世,那帮子心眼比筛子还多的后妃们便眼红的滴血,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太后为了不叫那些心思阴毒的女人得手,一直严防死守。 但是有千日做贼的,却没有千日防贼的。这样几年下来,没出什么大事,太后便稍稍放松了警惕。谁成想,那帮子贼人正等着这个机会。其中一个神通广大的竟然买通了小皇子穆离身边照看的人,将皇子偷出宫去。 这件事儿一捅出来,便是在前朝后宫扔下一个惊天巨雷,直炸的水花四溅,人心惶惶。 后来那恶毒的妃子找到了,却始终没从她口中打探出皇子穆离的去向,当时众人都以为小皇子应当是遭遇了不测。 太后被这巨大的变故惊了神,从此之后抛去了仅存的几分天真,披上盔甲投身于后宫争斗的厮杀中。便是抱了玉石俱焚的心思,定不让那些伤害她孩子的人好过。 只是这权谋阴私却不能填满太后的心,她思念自己的孩子,却不愿抱养其他妃子的孩子给自己添堵。而和安就是太后为了排遣心中对于穆离的思念,去寺庙中求了佛祖指点,从民间寻来的义女。 虽说是义女,太后却在和安身上倾注了自己的满腔柔情,把她从不足盈寸拉扯大的。不但给了她公主的封号,还让她享受了嫡公主应有的待遇。 直到后来,穆离竟奇迹般的被找回来了。太后虽然欢喜极了,但疼爱儿子的同时,也没有忘了和安。 有了儿子和义女,太后更是斗劲十足,直把宫中所有不安好心的妃子斗得甘拜下风,丢盔弃甲。 而穆离也是争气的,虽然十来岁才被迎回宫中,但不愧是太后和先帝的种,机智过人又敏而好学。成功忽悠的先帝将皇位传给了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嫡子。 自己亲生儿子继位之后,太后便解甲归田,开始悠哉悠哉过自己的小日子。 有义女和儿子在身边,太后的日子滋润极了。唯一有一点不 分卷阅读5 好就是,这两个孩子孩子总不如她心想的那般相亲相爱。和安是个娇娃娃,穆离却太冷,两个人总不大对付。 “皇上驾到!” 说曹操曹操到,太后□□着,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通报声。她英武俊美的儿子,天云朝的冷面帝王穆离正大踏步往她们的方向而来。 和安正靠着太后,此时也抬起头来。 看到那身量八尺,星眉剑目的男子,又忆起自己昨晚的梦,她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身子也软的有些不听使唤。该来的总会来,现下的问题是,她要怎么讨好这个未来的千古一帝? 作者有话要说:  碧锦:和我家公主谈恋爱吗?不衷心就杀掉你那种哦! 穆离:让我来! 说好的补偿双更的,下一更在下午六点哦~ ☆、第 3 章 今日穆离得了空,便来永寿宫看看太后,没成想,先瞅着的是他那义妹和安公主。 那牛乳样白皙的皮肤,如花般的笑魇,简直娇滴滴的像玉做的,便是冷心冷肺的无情人怕也想把这样的娇人儿捧着护着。但看见了和安,穆离却微微皱了皱眉头,脚步也顿了顿。 能在皇帝身旁待稳的都是人精,穆离旁边的大太监李公公看着皇帝这般作态,心中不由脑补出一段凄惨的故事—— 皇上流落在外的日子里定吃了许多苦头,那般幼小的孩童,也不知靠着什么才活下来的。可彼时,和安公主却在先帝和太后身旁吃的精致,住的舒坦。皇上虽被寻了回来,但那段流浪的苦日子又哪有那么容易忘怀,而对占了他位置的和安公主,皇上定也是五味杂陈,不平衡的很。 想着自己主子曾经的苦难,李公公眼中带上了两分同情,他自认为皇帝身边第一贴心人儿,少不得要和皇上站在同一战线,想皇上之所想。既然皇帝不喜,他自然也不能与公主太过亲近,泾渭分明的才好。 是以现在李公公轻轻一甩拂尘,摆出一副傲娇的姿态。 和安却不知李公公心中的千回百转,只觉得穆离身边这个公公还挺有趣儿,跟只猫似的。她要是知道李公公内心的想法,就明白了为何宫中总是流传着皇帝不喜和安公主的流言了。 不用等穆离表现出来什么,这帮子自诩心思玲珑的太监宫女就能给流落在外多年的皇帝和占了皇帝位置的养女公主编排出一幕恩怨纠葛的大戏。 现下和安却没空多想,惦念着昨日的梦,她殷勤极了。没等穆离走到太后边上来,她便先从塌上起了身,觍着脸立在旁边等着给穆离行礼。 “见过皇兄。”穆离一走近,和安便弯了身子恭敬的给他请安。 少女娇软的声音仿佛带着水儿一般,能甜到人心底,任何人听了怕都是要放缓声带着笑让对方赶快起来。 “不必多礼。” 偏生穆离是个油盐不进的,说出的话也冷的像冻的邦硬的冰块。这句话说完,他便径自绕过和安,往太后那边去了。 旁人听了这冷声,见了这动作,更觉得穆离的确对和安不耐。 和安气馁的站起身,她的皇帝义兄着实高冷的紧。她这讨好之路怕是漫漫远兮。 但是和梦里被捅了肚子疼的打颤的场景比起来,这两句冷的带冰碴的话倒一点没有打消和安立誓要抱紧穆离大腿的决心。 虽说目前看起来这位日后的千古一帝不易让人接近,但只要能靠上这颗大树,日后定是一片坦途,她在心中悄悄捏起小拳头。 和安起身之后便见穆离稳步上前给太后行了个礼,又听见他说:“最近朝中事物繁忙,几日不来拜见母后,是儿臣的罪过。” 见穆离这样,和安暗出了一口气,最起码只要母后在一天,她金窝窝里的幸福生活还是有保障的。 自己的儿子勤政爱民,太后高兴来不及,哪里会责怪他,所以太后只笑着说无事,又忙让他坐下。 刚才福宝殷勤的小模样和离儿冷若冰霜的反应也都被太后看在眼里。太后最大的心愿就是盼着她的两个孩子感情好,像蜜里调油一般最合适。 现在这情景看起来是福宝想亲近离儿,但离儿却有些冷过头了。 太后觉得是她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福宝,来,过母后身边来。”太后向和安招了招手,和安立刻向小鹿般颠颠儿的去了。 “皇儿,我还记得你十多岁的特别乐意逗福宝玩,说福宝白的像糯米团子,抱着福宝不撒手。那时候可真是好啊。”太后开始追忆往昔,企图唤起和安和穆离曾经的美好回忆。 和安也朦朦胧胧有些印象,记得穆离刚被迎回宫的时候,的确和她有过一段亲近的时光。但后来也不知怎么地,两个人反倒渐行渐远。 也不知母后这张感情牌打的如何,有没有打到她这冷面义兄的心坎上,让他稍稍触动。和安暗里琢磨着,像偷油吃的小老鼠般抬头看穆离的反应。 听太后说完,穆离抿起薄唇,脸色也缓和 分卷阅读6 了些。他显然也想起那些往事和记忆中的那个笑得天真的白嫩团子。 穆离想着,微微抬头,便看到和安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刹那间他有些晃神,这双水润的眸子在一瞬间猛地和当年小女孩明亮的眼睛重合。 主子们都不说话了,下人们也都噤声屏气。太后脸上带着浅笑,欣喜的看着这一幕。 就在气氛持续升温的空档,穆离一句话戳破了所有的温情脉脉:“现下长大了,男女有别,自是不如小时候亲近了。” 他这话说到倒还算委婉,可明眼人一耳朵便听出了其中的疏离的意味。看起来穆离着实不愿和他这个义妹多接触。 说完这句,穆离便打断了话茬,转头道:“快到饭点了,让宫人传膳吧,今日朕陪母后用膳。” 一听他这么说,和安便耷拉下了眉眼,蔫蔫儿地像霜打了的茄子。穆离的反应实在是淡漠的直戳人心口,和安暗道日后要一统天下的男人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打动的。 皇帝和太后的吃食自然是宫内顶精致的,不一会功夫,雪蛤酿宝蟹、水晶樱桃肉等鱼鲜佳肴便流水似的端上了桌。想要在御膳房拥有一席之地,御厨们的手艺需得极好,素菜要做的清雅别致,荤菜也得丝毫不腻,那些讲究刀工的更是如冰盘落玉,看的人食指大动。 只满桌珍馐,和安偏偏盯着一盆甜汤愣怔起来。那甜汤比起桌上其他,着实不起眼的,材料也不过是些银耳莲子百合之类的。 只这盆汤突然让和安记起一桩隐秘。 谁能料想眼前这位面容严肃,神情端重的皇帝陛下私底下其实是个喜欢吃甜食的! 而和安能知晓这个秘密,也得归功于她那个该死的梦。 梦里她见证了穆离成就霸业的全过程,自然也知晓了些这位龙行虎步的帝王某些隐藏的小癖好。而这爱吃甜食便是其中捂的最严实的一桩。 当今世道,那翡翠绿豆糕、金丝红豆饼一类的甜食天然被当做是老幼妇孺的专属。若是威震天下的皇帝被曝出喜欢甜食,怕是要威严不复,霸气不再了。 所以穆离虽喜甜食,却压根不会在台面上吃,连自认为是皇上身边最最可心的李公公怕也是不知他主子的这个癖好。 为了确定自己梦里所见是否属实,和安整顿饭都在暗搓搓的观察穆离的神情。 一顿饭下来,和安眼见着穆离的眼神往那盆甜汤上瞄了数次,只勺筷却始终不动,也并未吩咐宫人帮他盛汤。 和安突然觉得她这义兄的皇位坐的也忒辛苦了些,连吃个甜食都要遮遮掩掩。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讨好穆离的第一个契机可能要来了。 酒足饭饱后,穆离才摆驾离开。可是直到他走,都再没与和安说一句话。 怕皇儿今日的举动伤了和安的心,太后握住她的小手,语气轻柔的安慰道:“小福宝莫伤心,你皇兄只是不善表达,但心里他还是看你亲的。” 穆离这作态,可看不出一点亲的意思。她看起来也不像她义妹,反而像他的死对头。和安偶尔也会纳闷,自己是不是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然后失了忆,才让穆离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但和安不愿母后因为她和穆离的这些破事儿烦忧,是以听母后这么说,她也只笑着应:“那是自然,皇兄和儿臣自是亲的。” 和安说完,又端着茶杯愣愣的出神,把太后看着心酸酸的。她家的小福宝这么可爱,皇儿怎么就不喜欢呢? 不过太后却不知,和安现在满脑子里飘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美味可口的小甜点。她从来不是一个愿意轻易认输的人,若是犯起倔来,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要想讨好一个人,便要投其所好。穆离跟她不对付,她就要把他心中对她的印象打碎再揉成一个新的。 老话说,要想打动一个男人的心,得先打动他的胃。放到穆离这就是,要想抱上皇帝的大腿,得先给他吃甜食! 想好了下一步怎么做,和安才又开怀。眉开眼笑的腻在太后怀里撒欢。 待天都黑了,宫内也亮起了烛火,和安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永寿宫。 对于今日公主的种种行为,碧锦也有些眉目,怕是自家主子还是被梦里种种吓慌了神。但是看着自己主子热脸贴冷屁股,皇上还不领情,碧锦着实有些心疼。 是以现下只有主仆二人,她语气中也带上了些埋怨:“皇上也忒不近人情……” 和安知道碧锦心疼她,但是既然打算讨好穆离,便是私下里,她也不打算编排他。所以她忙打断碧锦的话,又给她说了自己的计划。 碧锦听完之后颇有些目瞪口呆。原来那般内政修明的皇帝,竟是个爱吃甜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和安:我们的目标是,给穆离喂食! ☆、第 4 章 一个早上,李公公已经叹了许多次气,那声儿悠长又婉转 分卷阅读7 ,配着李公公脸上的褶子,活脱脱一出深宫怨。 有机灵的小太监心思活络,见状便凑到李公公跟前,看能否为他排忧解难,混个眼熟。 瞅着小太监热切的眼神,李公公却没心思和他们讲,只皱着脸对那些小太监说:“咱家的难处,你们哪里能懂,快些去自己当差的地方守着,省的主子唤。” 见人都走了,李公公又是一声长叹。这些个稚嫩的小太监,哪懂他李公公的苦楚,作为皇上的身边的红人儿。获得的光荣多,碰到的坎坷也不少。这个主子让你往东,那个又想让你往西。像他这种稍微得脸儿的,便是耗子进风箱,夹在中间两边受气。 事情得从永寿宫的月瑟姑姑来寻他讲起。 昨日太后见和安使着劲的想和穆离亲近,但穆离始终不冷不热,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所以这一大早,她便让月瑟来寻穆离身边的李公公。 太后可知道这耳旁风的威力,有时候主子身旁得脸的奴才说的话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管用的很。 月瑟和李公公寒暄了一番,便直拐到正题上:“李公公,你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你说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是不是得为主子鞠躬尽瘁,排解烦忧。” 这话说的漂亮极了,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李公公只能点点头道:“那是自然,这是咱们的本分。” 见他这么说,月瑟眼中溢起几分笑意,觉得李公公还算上道,又接着说:“太后最亲的便是皇上与和安公主两个人。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最希望看到便是子孙和睦。现下皇上和公主却始终差点火候。太后她老人家放心不下啊。” 月瑟一边摆出一副忧虑的脸孔,一边侧眼偷偷瞅李公公。 月瑟这一番唱念做打下来,李公公这种人精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便是让自己多多在皇上跟前说说和安公主的好话,好让兄妹二人重修旧好。 但李公公却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本事。奴才的本分便是按着主子的意思来,如今太后却想让他挑起修补皇上和公主关系的大梁,李公公只怕自己这把老身子骨被这大梁压塌了,连带着被皇上给厌弃。 一想到那光景,李公公脸上的褶子更深了,语气中也带了两分喏喏:“月瑟姑姑,怕只怕咱家也是人微言轻啊。” 都是奴仆,月瑟也清楚李公公的担心,但她来了便是带着太后的吩咐,岂容李公公拒绝。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又轻启了唇道:“你用着心去做,太后自然看的清楚,也不会让你失了圣心。” 月瑟这么说,李公公再拒绝便是不知好歹了。所以他只能梗着脖子,勉强点头应下。 见他应了,月瑟才心满意足的离开。看着月色离去的背影。李公公觉得自己少不得使出瞎子算命两头堵的本事,既不违了皇上的意,又得让太后与和安公主下得来台。 他正想着早上和月瑟的对话,便正眼瞧见一个人影。那般风姿,那样的贵气,正是让李公公愁的直叹气的和安公主。 李公公抬头望了望天,想知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这大佛一来就是两尊。 天蓝的很,还悠悠飘着几朵云,的确是好天。 他稍稍出神的功夫,和安便走近了。 和安远远的便看到李公公抬头望天,也不知这猫似的太监在瞅什么,不过她不打算深究。今日,她是为了送食盒来的。 李公公回过神来,忙弯着身子给和安行礼:“见过公主。” “李公公快快请起。”和安开口道。 等李公公起身了,和安才说:“皇兄日日忧心国事,我这做妹妹的,帮不上甚其他的,便只能送来些补品吃食,盼着皇兄和乐安康。还需劳烦李公公转交给陛下。” 这声音如珠落玉盘,轻柔动听,带着十二分的妥帖。听了这话,李公公突然也不是那般抗拒了。和安公主这般金尊玉贵的人儿,怕是少有人能拒绝她的请求。 和安说完,碧锦便递上两个食盒,鎏金楠木的食盒是孝敬皇上的,另一个稍小些的漆盒则是给李公公的。除此之外,碧锦还贴心的送上一个装满银裸子的荷包。 要想马儿跑,便要给马儿吃草。和安深知这个理儿,这位穆离身边的得意人,她也得好好笼络笼络。 李公公接过食盒,和安又亲切的与他闲叙两句才转身离开。 看着和安远去的娉婷秀雅的背影,再看看手里提着食盒,掂掂份量不轻的银裸子,想到昨天他还下定决心要站在皇上这边和公主划清界限,李公公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 他默默叹了口气,接着便视死如归般提着食盒进入长平殿内。 现在这个点,还不到用午膳的时辰,但距早膳又已经过去了些光景。说句实在话,和安公主选择这个时候送来吃食的确是有心了。 皇帝入嘴的东西,无论是谁送来的,都得有专门的小太监用银器试毒。打开食盒的时候,便教李公公把里边的吃食看了个清楚。其他炖品补品倒算中规中矩。只一碟子玫瑰花糕让李公公看的直瞪眼。 也不知和安公主怎么想 分卷阅读8 的,竟然还送来一例小女娃才爱吃的甜食。这般甜腻,皇上这样威武的男子怎么会吃? 但是得了太后吩咐,又承了和安公主的情,李公公便是打定主意要把这食盒送到皇上面前。 所以现下他也不再思考旁的,只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在穆离稍微休息的空档,提起了这一茬。 “皇上,和安公主送来一个食盒。”李公公壮着胆子开了口,谁不知道皇上不喜和安公主,这食盒怕也只是被丢到角落里落灰的命。 “谁?”穆离怀疑自己是不是处理政务太长时间,连着耳朵也出现了幻听。 “和安公主。”李公公又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 这次倒叫穆离听了个清楚明白,接着他便面无表情的看了李公公一眼。 虽然皇上没有横眉倒竖,也没有大发雷霆,但他积威已深,就是这轻飘飘的一眼,便让李公公胆战心惊。 穆离又暼了一眼那食盒,心中思绪翻涌。往日她向来不与他多接近,这两天却一反常态的积极起来,又是请安又是送食盒的,殷勤极了。这突然转了性似的举动,着实让穆离有些摸不着头脑。 穆离自然不知和安的心路历程,任谁经受了梦里那么一遭,又知道自己的义兄是将来成就霸业的主,也要巴巴的来讨好了。 不知和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食盒中又装了些什么,穆离转头看向李公公,开口问道:“这食盒里装了些什么?” 见皇上并没有让他直接把食盒处理了,竟然还肯开口问一句,李公公着实有些喜出望外,忙道:“是些补品炖品。还有……” “还有什么?”见李公公支吾了半天说不出个囫囵话,穆离没了耐性,追问道。 “还有一碟子玫瑰花糕。”虽是小孩子吃的甜食,但和安公主已经送来了,李公公也不能睁眼说瞎话把这碟子玫瑰糕的存在给抹去。 玫瑰花糕……一听这个名儿,穆离沉默了半晌,然后才开口道:“你先下去吧,食盒……先放这儿。” 李公公一听这话,像得了赦免似的,兔子般窜的飞快。待走到门外,他才擦了擦头上的虚汗。 等到平复了心绪,李公公又升起些旁的疑惑。皇上对和安公主—— 好像也没那么多不满? 毕竟皇上没有直接让他把食盒扔出去。 算了,不想了,主子的心意岂是他能揣测的。现在正无事,想到和安公主送给他的漆盒,李公公找了个地儿开始细细品尝起来。他一边吃,一边心中暗叹公主果然用了心,连送给他的食物都如此美味。 穆离周围没了旁人,只剩他一个瞅着那食盒出神。 这个表里不一的冷心肝儿女人,竟然还记得小时候他俩一块吃的第一盘糕点是玫瑰花糕? 现在如此上心,当初为何那般对他。 念起了过往的一些事,穆离的眼神又变冷了,也不再瞅那食盒,转而埋头处理政务。 一个时辰后,他又抬起头来,望向了那个食盒。 也不知这玫瑰花糕味道如何…… 待到皇上离开长平殿,李公公逮着空瞅了一眼那食盒。发现其中的吃食半点没动。他轻轻甩了甩拂尘,觉得和安公主想要和皇上重归于好怕是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等到主子们都走了,洒扫的小太监悄悄将食盒带走。这是宫中默认的规矩,主子剩下的吃食,太监宫女们会偷偷分食了,今天这长平殿中是他做活计,这食盒里边的吃食便理所应当归他所有。 等到自己的活干完了,小太监打开了食盒,发现其他菜品都完好无损,唯独最底层的玫瑰花糕少了两枚,若不仔细瞧,是看不出来端倪的。 定是哪个小贼在他干活的时候偷吃了,小太监暗中抱怨了两句,接着便开开心心吃起了剩下的。 离开长平殿后,觉着今个天气不错,和安便带着碧锦打算去御花园逛逛。没成想,迎面便碰到一个柳眉杏目,我见犹怜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穆离心路历程: ——想吃! ——不,我要处理政务…… ——想吃! ——不,我不吃。 ——想吃。 ——不,朕是有原则的! ——想吃…… ——算了,吃吧…… ——真香! ☆、第 5 章 那女子着一身烟水百花丝帛锦缎裙,又在外边披了件儿绣着孔雀纹样的云轻纱衣,梳着生动灵转的随云髻,一双媚眼含情,两瓣娇唇红润。真是个风流妩媚的俏丽人儿。 和安定睛一瞅,发现来人是穆离为数不多的嫔妃之一,正四品的云美人。 说起穆离的后宫,着实有些凄凉。成就伟业的霸主该是无暇顾及男女私情,迄今为止也不过只三个妃子,还都是先皇在世时赐下的。虽说民间习俗要守孝三年,但皇帝乃天子,承载着守护天下百姓的责任,那孝期也被夺情缩 分卷阅读9 短为三月。按理来说,新帝继位的元年便该进行一次选秀。 但穆离登基之后举行了封禅大典,祭了天地,又改了年号,从征初改为了开平,将其他一切事宜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唯独不提选妃的话茬。 连大臣们旁敲侧击亦或是主动提及,也都被他以先帝丧期未过和天下未平的借口给回绝了。 皇帝如此宽厚仁孝,又心系天下百姓,便是那些心里打着小算盘,想把自家闺秀送进宫来的大臣权贵们也不大好厚着老脸阻碍皇帝的上进之路。 再加上皇帝虽然雷厉风行,但年岁并不大,正是青春正好的年龄,端的是龙虎精神,倒也无人咸吃萝卜淡操心从现在便开始担忧天云朝无后的问题。 后宫凋零,这云美人便是成了仅存的三个香瓜瓜中的一个。 已至莺时,枝头的蔷薇开的正盛,棣萼交错,重重叠叠的连成一片。云美人愣怔的望着枝头的花发呆。直到她的侍女青黛暗地里戳了戳主子的腰,云美人才回过神来,注意到了御花园中离她几丈的和安公主。 云美人如今不过正四品美人,碰到和安这个过了明案,有正儿八经封号的公主,还需上前行礼。 只见云美人玉步款款而来,轻俯着身子向和安见礼:“见过公主。” 和安不过是想来御花园闲逛,无意之中才与云美人碰了个正着,此时也缓着声让云美人快快起来。 云美人起身之后,才让和安和碧锦瞅了个清楚,她脸颊绯红,看起来娇艳欲滴,只是眉宇间却带着轻愁。美人就是美人,的确赏心悦目,只是这略显矛盾的表现却让和安突然多了和她说几句话的心思。 “许久不见云美人,美人近来如何呀?”和安的美眸流光溢彩,笑意盈盈的问云美人。 “臣妾不过每日在这后宫之中消磨时光,过些琐碎无聊的日子罢了。”云美人一开口,便带出一股子深闺怨妇的气息。 和安听罢了然的点了点头。她的皇帝义兄着实吝啬的紧,便是宫中仅有的三位妃子,他也舍不得给个高些的份位,白白让女子的大好时光在这后宫中浪费。 和安也不打算往这云美人心上捅刀子,便又换了个话题说道:“这御花园的蔷薇倒是开的十分不错,艳丽的很。” 听她这么说,云美人又幽幽开口:“花开的再美,要是无人欣赏,也是糟蹋了这韶光。” 云美人本是个明艳款儿的,此时话中句句却都是怨气,直把和安听得鸡皮疙瘩满身,也没了和这美人再多闲叙的心思,当即找了个理由匆匆脱身了。 离了云美人,碧锦悄悄凑到和安耳边开口说:“公主,我怎么觉得这个云美人在无病呻吟?瞧她那脸色,那般红润,倒像是经常被雨露滋润,不像是寂寞深闺独守的主啊。” 和安轻笑一声,点了点碧锦的额头:“你这个丫头,和我相仿的年岁,却尽生出些七姑八姨的嘴碎。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倒是编排起已嫁人的妇人来了。” 不过碧锦说起这茬,和安也生出着疑惑,若从脸色来看,云美人倒的确是霞光满面,也不知从哪生出来那么多忧愁。 和安想罢,又冲碧锦道:“别想那么多有的没得了,后宫妃子自有皇帝操心。咱们还是想再做些什么甜食才能和那冷面皇兄套近乎来的实在。” 听和安说起了甜食,碧锦抬头看向她,问道:“也对,今早怎么想起做玫瑰花糕的?” 和安假装嗔怒道:“你就是把你家公主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这么快就把我告诉你的那个梦忘了?自然是梦告诉我的。梦里我发现皇兄最喜欢的甜食就是玫瑰花糕,这才想起来做的。” 穆离还以为是和安这个没良心的忆起了他们的曾经,没成想和安只是讨了个巧,把梦里所见的拿出来现学现用。若是让穆离知道,怕是得呕出半口血。 听和安这么说,碧锦恍然大悟,立刻开口道:“公主果然是旁人不能比的,要是我做了那样的噩梦,哪里还有心思注意皇上爱吃什么,也只有公主才能这般心细如发,洞察秋毫,观察入微……” 碧锦不停的往外蹦四字成语,那模样,像是要用所有的漂亮话来赞美和安。 让她再夸下去,和安怕自己飘到天上去。 日日听碧锦口吐莲花,变着法夸她。和安觉得她若不是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明白自己究竟有多少斤两,该是早就自诩天下第一人了。 于是她忙打断碧锦道:“快别夸了,再夸我要往天上飞,还是想想还有哪些新奇的吃食咱们没想出来。” 两人边唠边往回走。 等到和安离开御花园,云美人也对着身旁的丫鬟道:“我们也走吧。” 丫鬟青黛忙扶着云美人往琼华殿而去。只是她一路皱着眉头,不时偷瞥自家主子。 待到了自己的地界儿不怕隔墙有耳,又让其他宫女太监都下去,青黛才面带忧色问自家主子:“主子,看你今日的神态,你是不是又与那人联系了?你怎么还不与他断了联系?要是哪天皇上发现,这可是要命的罪啊!” 分卷阅读10 云美人一把拂开青黛的手,颓废的坐在塌上,眼中也涌上了两包泪:“我又岂非不知,便是上辈子造了孽,今生才遇到那般冤家。但我如今又能如何?早就木已成舟,且那人逼得紧,如今是想断也断不了了。” 说完这段,她停了停,用玉手抹了抹眼边的泪,又颤着声道:“若不是皇上自纳了我便没近过我的身。我又怎会情难自已,落到这步田地。恨只恨我命不由我,若是如今日那和安公主一般有太后做靠山,便是遭了皇上厌弃又能如何?” 青黛被自家主子噎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她,青黛心中却涌起一阵阵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如今龙椅上坐的人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怕只怕她家主子是在玩火自焚。若哪日这事被捅出来,怕是晴天一个霹雳,得将她们都炸死。 但现在看样子她是劝不住主子了,只盼着她能早日醒悟,回头是岸。两个人都不说话,殿中一时静默无声。 过了半晌,云美人挥退了青黛,待四周彻底无人,才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纸条。 今日她去御花园就是为了取此物。 缓缓的展开纸条,见了上面熟悉的字,云美人微蹙的眉才慢慢舒展开来,待看完上边的内容,她嘴边更是挂上些醉人的笑。 和安讨好穆离的计划却没有停下脚步,她日日在长平殿和自己的若尘殿间来回奔波,着实让满宫上下见识了一把和安公主誓要和皇上重归于好的决心。 长平殿外,两个小太监正逮着空窃窃私语。 “不知今日和安公主会带来什么?”其中一个笑的满脸生花,今日他当值,若皇上不用,那些佳肴便都叫他们下肚了。 另一个的表情便有些嫉妒又羡慕,今日不是他当值,便是皇上不吃,也没他的份,此时只好克制着自己语气不泛酸:“和安公主如此恳切,皇上总有一天愿意吃些的,到时候旁人怕是吃不着了。” “那等到时候再说,多占一天便宜是一天……” 还没等他说完,一个大巴掌猛地便扣到了他脑袋上,小太监吓的一回头,才发现李公公不知何时站到了他们身后,正阴恻恻的看着他们。 “好你们两个,惫懒又奸滑,不想着好好干活,反倒整日打着公主食盒的主意。再有下次,就把你们调到偏僻的宫殿去做扫洒,省的在这碍眼。”李公公一通话如炮仗般毫不留情,两个小太监被训得小鸡仔似的直哆嗦,忙向李公公告罪。 看着他们抖得跟塞糠似的,李公公也歇了继续训斥他们的心思。不过十来岁的年龄,贪嘴些也是常事,便又缓了声道:“好了好了,快去干活吧,下次别再犯就是了。” 得了赦令,两个小太监慌忙的退了下去,只剩李公公一个人站在长平殿外叹气。 和安公主每日来,不但给皇上带吃食,给他的也色味俱佳。李公公日日吃着,却不能帮上和安公主的忙,竟稍微生出些受之有愧的心思。 李公公现在也盼着皇上与和安公主早日冰释前嫌,云开日出。 转眼便到了四月初八的浴佛节,太后信佛,这一天,早早便要收拾妥当去寺庙中拜佛赕佛。 作者有话要说:  叮咚!穆离亲亲,您的绿帽子正在飞速赶来的路上,请注意查收! 穆离:冷漠.jpg 和安:好惨一男的 噫呜呜噫,小天使们~经过蠢作者实验发现早上九点发文一般般,所以从明天起还是改为晚上九点发文啦~ ☆、第 6 章 和安头一天吩咐了碧锦礼佛事宜。大清早起来,碧锦就将今日和安梳妆打扮需要的钗环衣衫准备了个妥当,只等和安醒来便让小宫女服侍她穿衣抹脸。 礼佛需得穿的素净些,若是大红大绿的,实在是对佛祖的不敬。 所以今日和安所穿是一件浅黄色的织锦绮云裙,梳的发髻也只是简单大方的奉仙髻。常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但这老话放在和安身上却全然没了用。今日她的打扮并不算多出彩,但仍让人觉得螓首蛾眉,姿色天然。 待按着时辰到了宫门口,更是直接把穆离的三个妃子和陪太后一同去礼佛的诰命御妇衬得像红花旁的绿叶。 不管别人怎么想,太后看着和安如此亭亭玉立却笑得合不拢嘴。 和安走到太后身边,轻轻挽住她的手臂。太后拍了拍和安细嫩柔白的玉手,笑道:“今日去寺庙,哀家还需问问佛祖你的如意郎君在哪?定要给哀家的福宝找个风度翩翩又才华出众的东床快婿。” 和安已到了出阁的年龄,太后的年纪也大了,便开始操心起她的婚事。况且和安现下与皇帝的关系并不算好,若她百年之后,皇上真的狠狠心不搭理和安,那时候她要想找个好人家就难了。太后心中谋算的,就是想在自己还得劲儿的时候给和安找好后半生的依靠。 和安一听母后这样说却突然觉得心中咯噔一下。她虽明白母后的苦心,但一想到梦中那个驴粪蛋儿表面光的夫君,现 分卷阅读11 下着实是对那些公子哥提不起兴趣来,更别提要立刻出嫁了。 便是日后要嫁人,也需得好好相处相处,把对方的秉性摸透才行。 所以和安只打哈哈道:“母后,和安还想多陪您些日子呢,一辈子不离母后才好。您莫不是厌了和安?想快些把和安嫁出去?” “你个小白眼狼,说的是甚么话?母后就是因为爱你稀罕你才想给你找个好夫君,怎么到你嘴中就成了母后不待见你。”太后有些哭笑不得,被和安的话气乐了。 “那母后就先歇了给福宝找夫婿的心思,让我在母后身边好好尽孝。就算母后厌了我,福宝也要死皮赖脸的黏在母后身边。”和安又撒娇道。 和安一番话说着实在是熨帖极了,太后听完,只觉得心尖儿也暖洋洋的,只连着声说好。不过她虽面上应了和安,也只当未出阁的姑娘害羞,心里还是把给和安选婿的事儿提上了日程。 太后提起了这事,却让和安的心隐隐不安起来,因为她忆起了另一桩大事。 梦里她是在一年后匆忙下嫁陆家的,这中间颇有些曲折,并非像一般的儿女出嫁。 其中缘由便出在大半年之后突然爆发的那场时疫。 谁也没料到明年开春会有一场时疫气势汹汹的席卷整个京城,上到达官显贵,下到布衣百姓,一旦沾染上,若身子骨不硬朗,熬不过这时疫,就是个魂归西天的命。 而太后便是不幸染了这病,才阖然仙逝的。而她闭目之前唯二的愿望,一是抱上皇孙,二是看着和安出嫁。第一个不是人为能决定的,第二个却可以满足。 为了让太后走的安详,和安只得匆匆在京城众多公子中选了一个。没想到一个不当心,便挑了个灾星祸头儿。 念着日后种种,和安突然觉得腮帮子疼了起来。还好母后现下还安好,而她也有时间改变这破烂局面。 那些个烂瓢破锅似的倒霉事儿,也非得早早堵着,再不让其发生。 母女二人心中思量的事南辕北辙,一时倒都缄默下来。随着一声“皇上驾到”,太后和和安齐齐抬眼,看到穆离的御辇正往此而来。 礼佛节拜佛,皇帝忙于国家大事,不能陪太后亲临寺庙,便在太后离宫之时送别,以彰仁孝。 皇帝下了御辇,和安随着其他人齐齐拜倒。穆离则举步生风的往太后的方向而去。 穆离走上前来便弯着腰给太后行礼:“儿臣不孝,不能亲自陪母后前往云栖寺。还望母后莫怪。” 太后忙扶起穆离,笑道:“皇帝政务繁忙,不但是哀家一个人的儿子,更是天子,承的是整个天云朝的重担。哀家又怎么会怪你呢。” 两人又说了些体己话。和安全程站在太后身边眼观鼻鼻观心,扮演一个合格的沉默木桩儿,此情此景,还是不要打扰皇帝太后母子情深来的好。 又过了一会,等该说的都说完,该吩咐的也都吩咐了齐整,太后的仪仗才正式起驾出了皇宫。穆离默默伫立着,待看不见太后的撵架,才摆驾回宫。 也不知是否因着太后妃子全去了佛寺,宫内空了大半,李公公觉得今个实在有些冷清,连枝头的雀儿叫的都蔫蔫儿的。 直到旁边的小太监多嘴,说今日没了和安公主的食盒,李公公才猛地反应过来,原来是少了这茬。 没料想,和安公主日日送食盒,竟也成了他们的习惯,每到这个点便眼巴巴的盼着那一抹倩影。 但和安公主陪着太后出宫去了,今日肯定没法送来食盒了。李公公突然心中空落落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食盒多一日或者少一日应当也无甚要紧,皇上这么久都没给和安公主好脸儿,也从不动食盒里的东西,便是今个送来了,皇上也不见得会用。 只是他李公公今日没了口福。 想罢,李公公叹了口气,拢了拢衣服转身回了长平殿。等走到殿内,他发现皇上今日也阴着个脸有些沉默。 他摇摇头,也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大臣又触了皇上的霉头。 盯着案上请旨赐婚的奏折,穆离却有些心不在焉。请旨的是穆姓的一位郡王,比他还要小一辈,如今竟也是要娶正妃的人了。 不知怎么的,穆离突然想起今日送太后离宫时瞅着的和安。便是简单素净的衣衫也挡不住女子明媚的颜色,像灼灼日光下盛放的迎春。 美是美,就是没心肝,呆的很。送个食盒弄得大张旗鼓,跟昭告全宫似的要和他这个义兄重修旧好,但今日站在太后身旁却不见上前和他多说两句。 穆离又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案桌,更觉得憋闷。得了,今日的食盒也没见送。 罢了,不再想那个女人。 把一切杂念抛到脑后,穆离大手一挥,红笔朱砂在郡王请立王妃的奏折上批了个允字,然后展开另一纸奏折。看完上边的内容,这次他的脸是真的阴了下来,这些人,当真好大的胆子。 和安却不知穆离心中的念叨,若她知晓了,定要来一句皇帝的心思你别猜。 分卷阅读12 幡旗飘扬,浩浩荡荡的皇家仪仗向着云栖山缓缓行进。 法无定法,人在尘中,得云而栖,然后知非法法也。 百姓口口相传云栖山有灵,而皇家寺庙云栖寺便正座落在这云烟缥缈、不染尘俗之地。 又过了两个时辰,等到太阳已经斜斜的挂在青空之中,太后的撵架才抵达云栖寺。 云栖寺不愧是皇家寺庙,一下马车便有一种古朴威仪之感扑面而来。 许是因着前两天刚下了一场雨,清气荡暄浊,山间气息清新极了,绿草芬芳的香味在空中悠悠飘散,让人凝神静气,心旷神怡。 和安嗅着此间气息,一路奔波的疲劳突然烟消云散。 云栖寺的方丈了空大师此时已在门口候着了,他慈眉善目,须发皆白,真真是得道高僧。 但即使是不染尘世的出家人,有时候也得为皇家和权势折腰。月瑟扶太后下了车,等到太后站定,了空大师双手合十,打了佛号道:“阿弥陀佛,太后娘娘贵驾来此,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太后忙摆摆手,笑到:“到了这里,哀家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信女,要抛了那些俗礼才是。” 二人又寒暄几句,才往山门走去,和安紧跟在旁边,身后的诰命夫人们也接连入了寺庙。 今日浴佛节主要有三件大事儿,分别是赕佛、佛会和放生。 赕佛便是向寺庙和佛祖进献财物,祈求消灾获福。所以太后、和安和一众后妃命妇都将事先准备好的财帛放入小和尚捧着的托盘上。 世间俗人又哪里能知道佛祖是否喜欢这些凡俗的金银,赕佛这一项往往是为寺庙开源,而后妃献上的大都是些玉钗环佩之类的物件。唯一让人侧目的是,云美人除了普通的财宝竟还在托盘上放了一本亲手抄写的经书。 等到小沙弥端着托盘走过时,和安眼尖的发现那是一本《地藏王菩萨本愿经》。 因着太后喜欢佛法,和安也对佛经稍有涉猎。这《地藏王菩萨本愿经》乃是消除业障,洗清罪孽的经书,云美人年纪轻轻的,怎么抄起了这种佛经? 世人皆苦,云美人或许也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苦衷。 和安为云美人找了个理由,但御花园种种再加上今日这本佛经,却让和安心中涌上一团团云似的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  心理素质不过关的云美人哈哈哈嗝。 ☆、第 7 章 等到赕佛完毕,需要先去斋堂用了饭食,再听高僧讲佛。 素斋不见荤腥,大抵是些蔬果豆类的,让旁人来做,并不会有多美味。偏偏云栖寺的师傅们不但对佛法的造诣高深,还长了一双巧手,做出来素斋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便是太后这种尝遍世间珍馐的,尝到一道五色果蔬做出来的五彩翠丝时,也不由抬箸多食了几口。 和安也胃口大开,用了许多菜肴。待到她觉得腹中鼓鼓胀胀再也吃不下了,才放下手中银箸。 看她没了再吃的意思,碧锦贴心的给和安奉上的漱口的茶水。只和安刚刚把嘴中的水吐出去,抬头就发现碧锦正一脸幽怨的看着她。 那如泣如诉的眼神,让和安蹭的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也不知她的亲亲侍女怎么了。 和安望向碧锦的眼神充满了十二分疑惑,碧锦看出了和安的不解,又委委屈屈的开口道:“公主,为什么你每餐食这么多也不见身形圆润,而我多吃一口就觉得下颌又长了些肉。” 和安本来还想着等晌午再用些提前备好的糕点饼子,现下看碧锦这副凄婉哀怨的表情,她不由得又将这个念头咽了回去。 还是晚上再用吧。 先不在小侍女的心口上碎大石了。 为了让小侍女不那般伤心,和安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可能是我吃的还不够多?可能再多吃些也就胖了。” 显然这个回答没有安慰到碧锦,并且又给了她一拳重击,她的眼神更加忧愁了。 见自己越说越糟,和安索性闭了嘴,不再看自己的小侍女,掉了个方向看起下座的人来。 这一看,就看到一个比碧锦更加心不在焉的女子——云美人。 这素斋如此美味,她却只怔愣地发着呆,心思不知道游在何处。和安一瞬间怀疑云美人的味蕾是否与众不同才不喜这素斋。只她身上莫名其妙的事太多,多一桩也不多,和安只稍稍奇怪,便又将这事抛诸脑后。 待用完斋饭,便要去侧殿听高僧讲佛。 据说今日讲佛的乃是了空大师的亲传弟子净尘法师。 待众人坐定,只见一个身量很高年轻和尚缓步上台。 见到这个和尚,和安竟觉得有些目眩神移。一切的一切都因为这个和尚生的太过俊美无铸。无论见了多少次,玉质金相的净尘法师都令人心神摇曳。 他的眼眸很深邃,是比黑浅一些的褐黄,仿佛藏着亿万佛法的无穷奥妙 分卷阅读13 。他的皮肤是云绸似的白,鼻梁高挺,连唇角的笑意都是那般恰到好处。他好像身处尘世间,又好似超脱物之外,只有天边流云和夕阳朝霞可以与他争辉。 每次见到净尘法师,和安都要扼腕叹息,这般倜傥的人儿当了和尚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但红颜枯骨,不过百年。比相貌更令人折服的是净尘法师对于佛法的造诣。当他的声音如山间清泉般缓缓倾泻,偏殿的人都沉默地侧耳倾听,他们不想发出一丝的声音来打破这种和谐与美妙。 和安也不言不语,静默地听着。净尘法师对于佛法的感悟像清风一般在她耳畔漂流。因着那个梦,和安对人生有了些新的认识,此时再听净尘讲佛,便有了一种全新的更加深刻的感悟。 待到佛会结束许久,和安才从这种玄而又玄的体悟之中回过神来。 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浴佛节的最后一个环节是放生。宫人将些事先准备好的鱼龟鸟雀呈上,由各位皇亲国戚放生。水生的便送入临寺的河中,让它们自己游向更宽阔的河海湖泊中。而鸟雀之类带着翅膀的,便就地解开束缚,任它们飞入深山老林和广袤无垠的天地间。 看着自己手中的雀儿飞得越来越高,和安竟猛地生出几分艳羡之情。她虽贵为公主,享着锦衣玉食,住着丹楹刻桷的豪华宫殿,却没这些鸟雀来的自在,终日也不过是被困在些朱栏曲槛之中。 未出嫁之前被困在宫中,出嫁之后又被困在夫家,总没个自己做主的时候,也逃不出这碧瓦飞檐,庭院深深。和安想着,心情也变得有些蔫儿,等的放生完,便径自回了房间休息。 她回到塌上倒头就睡,下午睡了个饱,等到晚上明月高悬之时,反而精神劲儿十足,再也睡不着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跟煎烙饼似的,和安最终难挨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夜已深了,寺中幽静,只有虫鸣声声入耳,月光遍地铺撒。这大晚上,也不能拉起一个人陪她唠嗑,和安想了半晌,看了看桌前睡得正憨实的碧锦,决定自己一个人去云栖寺后院逛逛。 云栖寺后院有一片桃林,花开之际极美。如今虽已过了花季,但这云栖山上不如城中热,定还有些残存的桃花。这大晚上,也没个其他好去处,且这云栖寺的后院也进不来歹人,倒算安全。和安想罢,便披上了衣裳,吱呀推开了房门。 山中夜晚,空气还清凛的很,和安深深吸了一口,觉得心中的浊气顿时消散。等的走到桃林,看着枝上剩的些全开半开的桃花,闻着些许悠悠甜香,伴着银白色倾泻的月光,更觉得陶情适性。 和安正怡然自得,耳旁却突然传来些细微幽咽的声音,就像女子的啜泣,深深浅浅的不绝于耳。这大半夜的,身旁又没个人,和安一时有些害怕,莫不是老天要和她开个玩笑,来一出桃林遇鬼? 只是这鬼也不寻个好地方,在这佛光古刹的后院儿安家落户,难不成是想寻个早死? 接着和安便摇了摇头,要真是这样,这鬼真是又傻又蠢。这桃枝就是驱鬼的,便是真的碰到,她随手掰下来一只也能打的她魂飞魄散。 这般怪事,和安的好奇心被完全勾了上来。她快走两步,打算上去探个究竟。若是个失意人在这偷偷哭泣,和安也不介意萍水相逢安慰安慰她。 走着走着,便离声音发出的地方不远了。看到眼前的场景,和安一下子便愣在了当场,若要找个词形容,那就是目瞪口呆。 原来她以为的失意姑娘并不是真的失意,而她以为的一个人也不是一个人。 和安躲在粗壮的桃树后边,露出一双眼睛来,瞅清了不远处地上发生的腌臜事。 轻啼湿红粉,微睇转横波,巫山暮雨之中,那女子玉臂轻摆,手上的缠丝双扣镯在月光下亮的晃眼。 这更深露重的,两个人的确是好兴致,又龙虎精神,也不怕着了凉。 若是旁人,和安见了这般艳景也不会上赶着破坏别人的好事。只是眼前这两个人,却着实让她有些五味杂陈。 她有些迷茫,也不知通奸的和捉奸的碰到一块,到底谁更尴尬些。 那缠丝双扣镯,那散乱的发丝和柔媚的脸蛋儿,和安头一回懊恼为何她的眼睛要如此明亮,视物要如此清晰? 让她一眼就能认出这女子是她皇兄后宫的云美人! 但这男子又不是她的皇帝义兄,她皇兄根本没来这佛寺,此时怕正在皇宫中呼呼大睡呢。所以说,穆离的冕冠此时已经变了个色,从黄的变成绿的。 怪不得云美人白日里总是魂不守舍的模样,任谁胆大包天到敢给皇帝戴帽子,怕也都得慌张了。也不知穆离哪日知道了这个消息该怎样大发雷霆。 和安正出着神,便听到云美人颤着声开口:“骞郎。” 听但这声唤,那男子什么反应不知道,和安先是浑身一战。她仔细瞅了瞅那男子身上半褪的衣袍,顿时不觉明厉。 这男子为了掩盖身份也是变过装的,并没穿什么亮色衣服,不过是一身普通的黑衣。但百密一疏,见到那缝制黑衣的特 分卷阅读14 殊丝线独有的光泽,和安猛地便明白了他的身份。 这男子竟然是她梦里那个倒霉催要谋反最后不成功还连累了她的二皇子穆骞。 和安再一次感慨自己为何这般心思缜密,反应灵敏。现在不但知道了云美人给穆离戴了绿帽子,还知道了奸夫就是穆离同父异母的兄弟。 好一出兄弟倪墙,二男争一女的宫廷大戏! 可是她不想看戏啊! 此情此景,和安不想也不敢瞎掺和。她并没带宫女侍卫,若二皇子和云美人发现了她,为了掩盖这个惊天秘密,一不做二不休将她灭口,那她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也不知她造的什么孽,处处都要被这二皇子牵连。和安如今只想说一句打扰了,然后悄悄退出去。 至于穆离的绿帽,姑且带着,总有一天能摘下来。怪不得梦里二皇子谋反不成功被诛杀后就再也不见云美人,定是穆离知晓了缘由,送二人去阴间做伴了。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刚退了几步,便踩到了落在地上的枯枝,发出了咔嚓的脆声。 和安内心发出一声尖叫,暗道流年不利,动作也更加缓慢起来。穆骞此时却变得耳聪目明,蓦的便听到这声响,他从地上爬起来,向着和安的方向一步步走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和安:为了照顾碧锦的心情,我下午并没有吃糕点饼子。 碧锦:你晚上吃了!更罪恶!简直是在易胖星人心口碎大锤! 和安(摇头):我不是,我没有。还有碎大锤是什么? 碧锦:呸呸,一激动说错了,碎大石。 ☆、第 8 章 眼看着穆蹇一步步靠近,一个人却突然拉住了她的衣袖闪身往旁边躲去,与此同时,这人身上柔和的檀香味也轻轻钻进了和安鼻中。 他们刚藏好,穆骞便向这个方向走来了。还好他们躲藏的位置十分巧妙,这里恰巧有一个低坡,若穆骞不走到边上,根本不会发现这里竟然还藏着两个人。 穆骞果然没有发现这个低坡,查探了许久也没察觉有什么异常,便又径直走回云美人身边道:“应当是什么动物踩到了枯枝,夜也深了,你收拾收拾,先回去吧。” 云美人此时脸上还有些残留的绯红。听完之后,她又眉眼含媚的看了穆蹇一眼,然后乖乖穿好衣服,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等到两个人都走了,和安才松了一口气,正视了救她的人。 月色之中,他的面容被镀上一层朦胧的柔光,比白日里更加出尘。这人不是旁人,正是白日里才给太后命妇讲经的净尘法师。 因着这矮坡下容人的地方并不大,所以和安与净尘挨得极近。男子温热的气息在和安耳边徘徊,竟突然让她觉得有些面红耳赤,脸颊也烫的能摊鸡子。 净尘虽是出家人,却也得守着男女大防。穆蹇和云美人已走远,净尘便稍稍退后两步,跟和安保持了些距离。 身旁那温暖又清淡的檀香味突然消失,和安心中竟稍稍有些怅然若失。 大概是刚才被惊了神,才会有这种异样之感。将这奇怪的情绪抛之脑后,和安抬眼正视救了她的净尘法师。 躲过了被杀人灭口的命运,和安对他的感激之情简直要溢出胸膛。 “今日多谢净尘法师了!”和安退后两步,向他郑重行了一礼表示感谢。 净尘微微一笑,声音如冰落玉盘:“公主多礼了。无妨,不过是恰巧。” 和安是公主,若旁人突然受了这一礼,定要惶恐万分。偏偏净尘法师却若寻常一般,这种处事不惊之态,让和安更添几分好感。 那些鞠躬尽瘁、阿谀奉承的作态和安见多了。但只有像净尘法师这般,才真正让她觉得如沐春风,心情愉悦。 “不过今日之事还望净尘法师保持缄默,涉及皇家辛秘,到时候自有处置之法,万万不可外传。”和安又提醒净尘道。 她虽知道净尘法师定不是个多舌之人,却还是要多提醒一句。今日穆蹇和云美人之事简直是将皇帝和皇家的脸面扔在地上狠狠跺了几脚,他日东窗事发,穆离定不会轻拿轻放。净尘法师这种世外之人,还是离得远远的不要掺和才好。 “公主放心,贫僧知晓。”净尘双手合十,又行了一礼道。 见他这样回答,和安才放下心来,二人又聊了几句,和安便匆匆回了卧房。今日所见之事实在让她心乱如麻,得好好梳理梳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净尘法师垂了垂眸,之后才悄然离去。 躺在床上,和安睁着眼睛难以入眠。虽说二皇子要是走了她梦里谋反的老路子也活不长,但这皇家通奸之事猛地让她碰到了,也的确糟心的很。 分卷阅读15 穆离现下和她不对付,若贸贸然告诉了他,他会不会以为她在胡言乱语羞辱他?到时候怕是本来就不好的关系要立刻跌到冰窖里去了。 和安是想讨好穆离,可不是想捋虎须。捉贼捉赃,捉奸拿双,在没有切实的证据之前,她不能这样做。 至于告诉太后,母后本就年纪大了,若再劳她为这种闲事操心,那她可是大大的不孝。 思量了许久,和安准备先按兵不动,仔细观察着穆蹇云美人二人,再寻找合适的时机。 待筹谋好一切,和安才迷迷糊糊的入睡了。在睡前她突然想起另一个问题,为何净尘法师今日如此凑巧的也在桃林之中? 困意太浓,一时也没个答案,和安便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日,就要返程回宫了。昨夜因着那档子破事儿没睡安稳,和安今日的精神头也不大好。坐在舒适的马车内,也沉默的不怎么说话。 见主子沉默不语,想到主子平时的食量,碧锦还以为她饿了。于是将提前准备好的糕点饼子拿出来,让和安垫垫肚子。 和安嘴中塞入一块,又掀开帘子,想让外边的清爽的空气进来一些。这马车虽然舒适,却并没有多大,还需不时换换气。 按着与来时一样的路,整个皇家车马队有条不紊的往云京城而去。云京城还是热闹繁华,等到车马终于慢悠悠的进了城,和安耳边便突然变得喧闹起来。 百姓们都围在道路两边,兴致勃勃的打量着皇家仪仗威风凛凛的气派。 和安偷偷撩起窗帘角看向外头,人都是爱热闹的,这市井的烟火气息,和安也总想要沾一沾。 只是这一看便让她察觉了些许不妥,她拧着眉头转过来问碧锦:“你有没有发现路上好像多了些衣衫褴褛的人?” 皇宫就座落在云京城之中,这城虽唤云京,实际就是皇城。皇城寸土寸金,非富即贵,虽偶尔也有沿街乞讨的乞丐,却不会像现在这般多。 如今她放眼望去,竟发现颇多衣着不整的穷苦百姓,岂不怪哉? 碧锦刚才也借着主子撩起的缝儿往外看,此时不由连连点头,道:“公主,确实有些反常。这街上许多百姓都穿的破破烂烂的,还面露苦色,不大像云京本土的人,难道是其他地方的流民窜到了云京城?” 若是这般,那就更让人疑惑了。 “只是,这些人不在他们的地界儿待着,为何纷纷涌来云京?”和安又问。 这次,碧锦就答不上来了。她虽是个得力的,但整日在和安身边服侍,对这世情也的确不大清楚,此时也回答不出她主子的话。 和安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指望自己的亲亲侍女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没做那个梦之前,和安每日的活计也不过是吃喝打扮。但自打那个梦醒来,许是她自己也对这些俗事多用了几分心,身边的怪事便一件件来了。这桩桩件件,硬生生让和安嗅出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此时,皇宫内,长平殿中。 盯着下方的年轻臣子,穆离眸色黑深,眼神沉沉的:“这件事,朕就交给你了,务必办妥。必要时候,可以先斩后奏,一定要将那地方上的毒瘤连根拔起。” “臣谨遵皇上圣旨!” 听皇帝这么说,楚清步目光灼灼,眼里透出十二分光芒来。他将绯色官服一撩,双膝跪地,郑重的向穆离行了一礼。 “好!”看着下方年轻臣子意气风发的样子,穆离也猛地生出一种豪情,若所有官员都像楚清步这般为国效忠,何谈天下不平。 至于那些罔顾民意,搜刮民脂民膏的大逆不道之人,在这青天白日之下,总会被慢慢铲除殆尽。 而对着楚清步这般忠心的臣子,他也要和颜悦色,礼贤下士。思及此,穆离又缓了声道:“此事就交与爱卿了,小心行事,务必保证自身安全。先下去吧。” “微臣先行告退。”看着上方皇帝信任的目光,楚清步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重了起来,为了家国大义,他必会将那些地方的蠹虫剿灭的一干二净。 见楚清步离开了,李公公才又端着新茶回了长平殿。 见他回来了,穆离忆起一事,问道:“今日,太后撵架是不是就回宫了?” 李公公连忙回答:“启禀皇上,太后娘娘的确是今日回宫。” 李公公一说完,便见英明神武的陛下星目含威地看着他。他不由得又鬼使神差的加了一句:“和安公主也是今日回宫。” 话一说出口,李公公恼得只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明明知道皇上不待见公主,他还这么来一句,不是给皇上添堵吗?果然吃人嘴软,他吃多了和安公主的好食儿,连嘴巴都都开始向着公主了。b 分卷阅读16 r 李公公惶惶不安,偷偷抬起头看上位的皇帝,生怕皇上劈头盖脸的给他来一顿。没想到等了一会,却并不见穆离大发雷霆。 过了半晌,穆离才沉声道:“知道了,退下吧。” 李公公如蒙大赦,忙窜了出去。待走到门外,他擦擦头上不存在的虚汗,这才缓了神。 见李公公兔子一般跳出去,穆离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女人回来了,那这两天的食盒份例,是不是也得给他补上? ☆、第 9 章 马车再舒服也颠簸的紧,舟车劳顿了一天,和安只觉得浑身酸软,等的回到寝宫便有些乏了。 碧锦让小宫女给和安捏腰捶腿,擦脸洗漱。待换上了绣着玉兰的寝衣,和安拉过锦被倒头便陷入沉睡。这一觉便睡到了第二天太阳高挂。 太后向来不忍拘着和安,让她养成了这副随意的性子。也是宫里没有主事的皇后,不然按她这个睡法,在皇后眼里定是个惫懒到极致的小姑子。 她这一睡,便忘了一件事——给穆离送食盒。 长平殿内,穆离心中隐隐有些烦躁,往日这个点,这食盒也该送来了。前两天是去了云栖寺没法送也就罢了,怎么今日也缺了席? 这个和安,果然是诓他。说要和他重修旧好,没等几天便要偃旗息鼓了,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穆离越想越憋闷,心中火气越来越大,脸也阴沉了起来。 嘴甜的女人果然不能信,就像小时候那样,都是骗他的。 穆离是皇帝,带着天然的雄霸之气,如今又一副凛然如冰的模样,直让满宫上下大气都不敢出。 等到和安终于睡饱了从床上爬起来,等收拾妥当已过了晌午。待吃上了可口的膳食,她猛地一拍脑门。睡过了头,忘了一茬事—— 忘了给穆离送食盒! 便是穆离不吃,她这忠心也得表好,让他日后想起她这个义妹多些美好的回忆。 待终于在殿外看到和安窈窕的身姿,又接过公主的食盒,李公公竟觉得有些感动。这一天天的,也只有公主记着他们陛下和他。 李公公小心翼翼的将食盒带进去,这次他有了些底气。这些天他也算咂么出些味儿,皇上表面说不待见公主,但是每次公主的食盒送来,他紧蹙的眉头就会放松些。连着他昨日多嘴说那句话,皇上也并没有怪他。 所以,李公公做出一个大胆的推测—— 皇上并没有那般讨厌公主! 等到将食盒放在桌上,李公公笑得像一朵盛放的喇叭花,带着谄媚道:“皇上,许是昨日公主奔波了一日累了,所以今日起的晚了些,这食盒也送的迟了些。” 看着这食盒,穆离脸色稍缓,但说出的话还是硬邦邦的:“矩不正,不可为方;规不正,不可为圆。若人人都似她这般日日睡到日上三竿,天云朝岂不是要乱了套?” 李公公小声反驳道:“公主乃金枝玉叶,便是多睡些,也不碍事。” 他虽声音低的像蚊鸣,却还是让穆离听得一清二楚,见自己身边的李公公也开始为和安辩驳,穆离暼了他一眼。 这女人的身子这般娇弱,哪里不碍事了。穆离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的想法,脱口而出道:“从竹林中辟出一块来,交由公主亲自打理,休论种些什么,待到秋日,朕要亲临验收。” 李公公一听,眼睁的像铜铃一样大,手中拂尘也吓得差点掉下来,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年龄渐大耳也背了,皇上这这这——是让和安公主去种田? “皇上,您是要开出一块土地让和安公主亲自耕种?”李公公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颤着声问。 “对,而且公主不能假借他人之手,必须亲力亲为。”穆离又斩钉截铁的说。 她的身子骨这么弱,坐着最舒服的马车不过颠簸了半天,就需睡这么长的时辰,的确需要好好锻炼锻炼。 “皇上您真的要让娇生惯养的公主去耕地?”李公公还是不敢相信,他的脑壳仿佛被大锤来了一次重击,晕晕乎乎的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被李公公问烦了,穆离语气中也带了些不耐:“你没听错,快下去通报吧。” 看着皇上一副我意已决的模样,李公公只得将所有话咽回肚子里,弓着身子退出了长平殿。 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咂么的味儿可能不对,皇上这哪里是开始待见公主了,分明是讨厌到了极点,才要让娴静似娇花,行动如弱柳扶风的和安公主去种地! 但皇命不可违,李公公只好苦巴巴去和安的住所传达穆离的旨意。 等到李公公离开了,穆离才轻轻掀开了食盒,慢慢捏起最底层放的一块翡翠碧豆糕。 糕点剔透润泽,色如青玉,看起来十分研精。只是看着这精致的点心,穆离的眸光却稍稍转暗,薄唇也微微抿了起来—— 为何这满食盒的东西都是绿乎乎的? 分卷阅读17 不止这糕点,竟每一道菜品都是绿色的! 景明宫内,和安懒洋洋的倚在贵妃躺椅上,她只能帮穆离到这了。希望穆离看着那绿色能有所感悟,自行发现他已经被戴了帽子。 和安正有感于自己的用心,便听到碧锦说李公公来了。 这大太阳的,也不知李公公到她这景明宫来做甚?她挥了挥手,让碧锦将李公公带上来,自己也从贵妃椅上坐直了身。 听完李公公所言,碧锦的反应和李公公当初听穆离说完如出一辙,没等和安发话,她先忍不住问出了口:“李公公你是说,皇上让我们家公主去种田?” 看着碧锦的反应,李公公的心里平衡了些,果然不是他大惊小怪,而是皇上这个决定的确匪夷所思。 不过皇上的确是这么说的,李公公只好又点点头。 “这怎么行,我家公主这样玉软花柔,怎么能……” 碧锦话没说完就被和安打断了,她拧着眉头亲自问李公公:“皇兄真的是这么说的?” 让堂堂公主去种地,穆离就这么不待见她? “是的。”李公公又硬着头皮答到,皇上的确是这个意思,他也没法篡改。 穆离竟然真的让她种田,和安让碧锦好生送走李公公,自己又瘫在贵妃椅上发起呆来。 穆离这是要干嘛?这一盒子绿色的吃食还不够,还让她耕地送他满园春色? 碧锦送走了李公公,回来满脸愁色的对和安说:“公主,你去求求太后娘娘吧,太后娘娘肯定不会让你受这个苦。” 和安现下已经从刚才的不可置信中走了出来,她虽然不知穆离为何这般心血来潮让她去种田,但穆离这态度,总算是不像之前的不理不睬,而是愿意搭理她了。比起之前那种无视,这或许也算一个好的开端? 而她若现在就毫不留情的拒绝拂了他的面儿,那才是将二人和好的路子给堵了水泄不通。 和安垂了垂眸,暗暗下了决心,接着满眼坚定看向碧锦:“这田,我种了!” 穆离不就是想考验她吗?那她就接受这份考验。 第二天,满宫上下都传遍了这个消息。皇帝竟然让公主去种田,简直惊世骇俗。而这消息也传到了永寿宫太后耳旁。 “胡闹,真是胡闹!”一个早上,太后已经摔碎了九个玉壁点花茶杯,八个缠花青瓷碟。 “皇上不喜欢福宝也就罢了,怎么还让她去种田,哀家把她养这么大,连个重些的东西都舍不得她拿,如今皇上上下嘴皮子一动就让哀家的福宝去种田?”太后好气,信佛养出来的好脾性此时也要破功了。 “月瑟,你去告诉李公公就说哀家几日不见皇上,心中有些思念,让皇上寻个时间来见哀家……” 太后吩咐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外边的通报声: “和安公主驾到!” 太后抬眼,就看到她的小福宝裾裙轻飞,快步向着这方向而来。 “母后万安!”和安盈盈拜倒,一丝不苟的给太后行礼,身姿娉婷婀娜。 “快些起来,哪里要那么多礼。”太后忙抬手让月瑟扶起和安。 等到和安起身,便亲昵的凑到太后身边,眉眼弯弯的问:“母后缘何发这么大火,和安隔的老远都能听到,可得消消气,便是天塌了也抵不过母后身体重要。” 和安早就料到这事儿一传出来,首先发飙的得是母后,所以她早早的就跑来,想着打消母后的怒火。 看着蜜般甜的和安,太后心中的火气才稍微降下去一些,她拉过和安的玉手,仔细打量的说到:“你看看你这将养的纤柔玉白的手,这是能抗动犁耒的?你皇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我便想着将他叫来永寿宫,好好说道说道这件事。” 和安忙拦住太后的话茬道:“母后,可千万别。往日皇兄从来不过问我的事,此次却突然吩咐了这件事,其中定有深意。” 太后却不信,她抿了口茶,将手中的佛珠一颗颗的盘:“让皇家公主种田,能有什么深意,让你成了满宫笑柄?” 和安一时也不知穆离何意,但为了宽慰太后,她绞尽脑汁想出一个理由:“母后,您可不知,这恰恰代表了皇兄对儿臣的重视。皇兄政事繁忙,竟还愿意抽出时间查验和安的成果,说出了要亲自验收的话。若皇兄对和安一点都不上心,便是像之前那般由着和安自生自灭得了。如今这恰巧是皇兄在意和安的表现啊!” 太后被和安一通话哄的半信半疑,也不知是否真如她所言。和安又再接再厉,说了许多好话,这才打消了太后要亲自找皇帝说理的念头。 待从永寿宫出来,圆日已向西面坠去,昏黄的光让和安的侧脸显得梦幻又柔和,迎着日光,和安却突然泛出几丝笑意。 因为她突然想到穆离给她开辟出的这块田应该怎么用! 作者有话要说:  和安:你个哈皮,让我种地,看我不敲死你。 穆离(委屈巴巴):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只是想让你身体健康。 分卷阅读18 黎夕:来自直男的关怀 ☆、第 10 章 居安街上人声鼎沸,摩肩接踵,来往行人络绎不绝,一片欣欣向荣之态。 与此同此,车轱辘缓缓压过地面,一辆镶金嵌玉的马车招摇的行在这闹市中,那马车的车身皆用绸缎围起来,所到之处还留下淡淡的甜香。而在马车的周围还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侍卫,气势凌人,一眼看过去就不是好招惹的。 也不知是哪家贵女出街有如此气派,路上行人见了纷纷往旁边避让开。这些贵人,不是升斗小民能得罪的起的。 随着膘肥体壮的马儿一声嘶鸣,马车停在了一家门牌破烂,字迹都因为风吹雨淋而不大清晰的医馆面前。 一个身着碧色锦衣的女子先下了马车,她腮凝新荔,肌肤雪白,看起来沉稳可亲。市井中人哪里见过这样的仙女,纷纷感慨如此的华贵也只有这般女子可以配的上。 没成想,这女子下车后,又转过身来,做出迎接的姿态。 旁边的人见状皆斜了眼偷偷打量,心中惊疑不定。难不成这样的仙女竟然也只是个服侍人的?那这正主得多好看,难不成是天上的王母娘娘下凡? 只见一只玉似的手慢慢从马车中伸出来,那根根手指白的像霜雪一般直晃人眼。待那着碧色衣裳的女子将人慢慢搀下马车,这才让众人看了个清楚。 贵女自有矜持,这女子也用白纱覆面,只是单那身段儿和露出来的一双眼便让所有人不敢亵渎。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她腰如束素,美眸澄澈,飘飘然之间仿佛要乘着云气而去。 众人一时觉得这女子怕真是天上王母下凡。 这二人便是拿着令牌出宫的和安和她的侍女碧锦。 “公……主子,这地方就是你梦里那个能治时疫的医馆?”碧锦抬眼看着眼前这破烂的地界儿,十分怀疑她们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和安却点点头,这地方,就是梦里最后研究出时疫药方的医馆,虽然看起来破烂些,但是里边定有乾坤。 “走吧,我们进去。”和安发了话,碧锦便替和安轻提衣摆,让她顺顺当当跨过着低矮的医馆门槛。她们进去之后,两个侍卫也跟着进了里边,剩下的几个则守在门口。 没想到和安进入医馆后没见有人出来迎客,反而听到了嘈杂的吵闹声,这巨大的声响能把这小破医馆的房顶掀翻。 待和安再往前走几步,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倒竖着两条眉毛,双手揪着一个老头的衣领,那模样,活像要把老头生吃了。而那老头被衣领卡的喘不过气来,憋的满脸红通。 旁边一个小女孩上窜下跳,奈何人小力微,又顶不上什么事,只急得用拿手使劲捶打那提着老头领子的男子。 这男人仗着身强体壮就如此磋磨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真是为人不耻。和安见不得这样的事,立刻挥了挥手,让侍卫上去将两人分开。 不一会两个侍卫把吵破天的几个人都提了过来,可直到站在了和安面前,他们还在喋喋不休。 和安此时已经坐在了碧锦收拾出来的木椅上。这些人如此聒噪,也不知哪个是主事的,看他们明明已经被侍卫分开却还没有罢休的意思,和安自己抬眼打量起了这些人。 下首那三个人,老头儿皱皱巴巴的,女孩应当还未及笈。而那男人,豹头环眼,凶神恶煞,看起来不像好人。 和安觉得自己已经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左右不过是老人和小女孩孤苦无依,被一个壮汉逼的走投无路的故事。 没想到那男子被提溜到和安面前,见不能再近那老头的身,竟然号啕大哭起来。 这男人猛地嚎的如此伤心,倒教和安拿不准主意了。 但这样争吵下去也不是个事,没想到自己只是来寻人,竟碰到这么一档子事儿,莫不是还得做一趟和事佬?为了了解前因后果,和安便道:“给老人家搬一把椅子,你们便是有天大的事,也慢慢说。” 和安吩咐完,侍卫便麻溜的搬来把椅子让那老人坐了下来。 如今的场面颇有些离奇,和安吩咐的那般理所当然,如行云流水般的一系列行动直让场上所有人都忘了此地原本的主人是谁。原本闹哄哄的医馆也终于平静了下来,和安往这一坐,顿时让这小破地儿蓬荜生辉,仿佛有了主心骨。 小女孩十分机敏,见了和安的通身气派便知道这是个贵人。那男子也不敢造次了,从号啕大哭转为了小声抽泣。 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人哭的如此伤心,难不成真的有什么隐情? 见此和安又缓了声道:“莫急,有何隐情便都说出来,自有人为你们做主。” 听她这么说,那男子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上,把头磕的砰砰响,声音嘶哑的说:“贵人,这医馆的大夫害了草民的老娘啊!” 他本来生的凶,此时却莫名给人几分老实巴交的感觉。 接下来他一番叙述,才算是让和安把这事的始末了解了个大概 分卷阅读19 。这男子名叫石大壮,前些日子天气还不似现在这般暖,他的亲娘许是哪一日着了凉,从此便觉得头痛难耐,浑身发冷。 为了让她早些好,他便带着亲娘来到这医馆。这医馆的大夫说无大碍,然后配了几副桂枝汤让他们拿回去。他们按着大夫的嘱咐每日服用,病情先是略微好转,他们本来十分高兴,但是没过几日,他娘的情况便急转直下,变得愈发严重。 现下他娘已经奄奄一息,眼看着活不了几日了,家里连奠仪都准备好了。 本来不过是着凉的小毛病,被这医馆一治成了要命的大病,这大夫岂不是彻头彻尾的庸医?今日石大壮来就是为了讨要一个说法! 和安听完之后和碧锦面面相觑,梦里明明就是这破医馆研究出了来年时疫的药房,怎么会昏庸到连个着凉的小毛病都治不好。 “不可能,老夫的方子绝对没有问题。服用桂枝汤出汗就是治这病的方子!” 老头此时也十分着急,两撇胡子不停抖动,这医者最重的是名声,若今日名声被坏了,他日后该还如何行医? 石大壮也梗着脖子丝毫不让,他老娘如今躺在床上只剩一口气难道还能有假?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看着两个人都不似说谎的样子,和安也颇有些头痛,还牵扯到一条人命,这和事佬实在是不好当。 她斟酌了半晌问道:“是否你们二人没有沟通好,患者服药的时候出现了偏差。” 听她这么说,那小女孩沉思了一会,然后好像突然间恍然大悟。还不待老头发话便蹭的跳了起来,急吼吼的问石大壮:“为了让大娘病愈,你们屋里的是不是特别暖?” 石大壮不知她这么问是何意,得了风寒当然要保暖,。石大壮虽然长的不像个好人,但实际特别孝顺,为了让娘快些病愈,他们不但门窗紧闭,还烧了火炉。 听他这么说,小女孩了然一笑,看向了老头。 老头听罢一拍脑门,见小女孩看向自己,便笑着对她说:“霁儿,还是你聪慧。” 石大壮不知这一老一少打什么哑迷,又大声喝到:“所以我娘这病究竟怎么回事。” 老头回过头来,对石大壮正色道:“你娘这症状是大汗亡阳。常言道过犹不及,得了风寒的人本就体虚,虽不能再碰寒凉的东西,但也不能太过保暖。所以我给她配了桂枝汤,稍稍出些汗,只要别再着凉自然能病愈。可惜你们太过心切,将屋子烧的太暖,如今天气本就渐渐燥热,你们还烧着火炉,你娘年纪大了,每日出那么多汗,阳气损耗极大,病情当然越来越重!” 石大壮听得两眼呆滞,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自己的孝心才弄得亲娘病情越来越重。现下悔的肠子都青了,他一下子跪到老头面前,头磕的梆梆响,眼睛憋的通红,目光恳切道:“大夫,我错了,你可要救救我娘啊!” 见他诚心实意,的确是在为亲娘担忧。医者仁心,老头也不再气他之前的鲁莽,说道:“如果阳脱未尽,还可以用汤药医治。现下得快把你娘接来这医馆才好判断,这里药材齐全,若有救便能救。” 他这么一说,石大壮脸色透露出几分希冀,可转瞬间,面色又灰败下来。他家住在石家村,离这云京有些距离,等他走回去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也不知他娘能不能坚持下来。 看着石大壮急切的眼神,和安突然有些感同身受,梦里太后得了时疫,她也是这样肝肠寸断。 和安身处宫中,看到都是繁华和笑脸,所有的人都戴着最完美的面具。便是先帝驾崩,那些皇亲贵族也不过假惺惺流几滴泪。像今日石大壮这般为了自家老娘急得眼红脖子粗还大打出手得情况着实不多见。虽然行事方式有些不妥,但不可否认他的孝心,所以她愿意帮帮这赤诚的孝子。 和安突然对侍卫吩咐到:“用我的马车去把石大壮的母亲接来。” 侍卫一听有些愣,公主的马车寻常百姓根本不能接近,现在公主竟然这样吩咐…… 碧锦一听也有些急,低头小声在和安耳边道:“公主,这可是您的马车,普通百姓是用不得的……” 和安轻轻拍了拍碧锦的手说:“莫急,一条人命还是比我这马车重要的。” 和安这么说了,碧锦便不再说话。 石大壮听和安说完,又跪了下来砰砰的对着和安磕了几个头:“贵人,您愿意忙石大壮的忙,您就是石大壮的再生父母……” 他这说法着实让和安啼笑皆非,她可没料到自己出来一趟,转头就多了个这么大的儿子。再看看石大壮一脸认真,要不是念着自己的仪态,当即就得笑出声来。 碧锦倒没这么多顾虑,她听罢噗嗤一笑,自家主子是还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好接这种话,于是自己开口道:“可别,我家主子可生不出来你这么大的儿子,你好好孝敬石大娘就行了。” 石大壮现在也猛地反应过来,这贵人看起来比他还小,自己这话说的确不妥当,于是傻笑着挠了挠自己的头道:“还望贵人莫怪,是草民不会说话。” 分卷阅读20 医馆内的氛围突然如春风般和煦。 侍卫架着马车拿着石大壮的信物去接石大娘了。可还没等石大娘被接过来,自医馆门口突然进来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黎夕的小声念叨:我没面儿,我的女主一定要有面儿,哈哈哈嗝。 ☆、第 11 章 岩岩若孤松之独立,便是一身僧衣袈裟,也难掩其清雅绝世。来人竟是云栖寺的净尘法师! 没想到云栖寺一别,竟又在这小医馆重逢。想起桃林之中承蒙净尘法师相救,此时再见这温润如玉的男子,和安愣怔之余,突然又觉得心如擂鼓,心绪也稍稍激荡起来。 净尘法师此时也注意到与这小医馆格格不入的女子。螓首蛾眉,美目盼兮,这般气度风流,正正是太后义女,金尊玉贵的和安公主。 净尘法师七窍玲珑,见和安白纱敷面,又身处此地,便知晓她定是有什么事,也不戳破她的身份,只双手合十冲她行了一礼。 和安微微点头,两人便算打了招呼,来往之间十分有默契。 侍卫驾着马车走后,和安与医馆的老头交谈几句,才知道他姓阮。阮大夫祖上世代行医,只可惜到了他这一辈流年不利,医馆也渐渐没落了。 净尘应当是这里的常客,见他来了,阮大夫立刻起了身。 他起身后,先对和安道:“贵人,容老身先给净尘法师取些药材,再来听贵人吩咐。” 和安颔首,她来此地来意并不好当众说,便先让阮大夫将这些事处理完毕,再来与她详谈。 接着阮大夫便回过头来对净尘法师说:“法师所需药材老身已准备好了。” 净尘双手合十,打了个佛号道:“阿弥陀佛,那就有劳阮大夫了。” 与此同时,阮大夫的小孙女阮霁也围在净尘法师周围一通叽叽喳喳,倒教净尘明白了这小医馆今日发生之事的前因后果。 等的净尘双手接过药材,去石家村接石大娘的侍卫也回来了。众人又是一通忙碌,反而把净尘法师与和安撂在了一边。 “公主心存慈悲,愿帮助布衣百姓,真是我朝之福。”周围没了旁人,净尘法师双手合十道。 和安不过是想起了永寿宫太后,所以才心有触动,如今净尘法师如此直言不讳的夸她,倒把和安闹了个大红脸。她摆摆手说:“不碍事,举手之劳罢了。” 见她这样,净尘法师轻笑一声,如清风流转般动听。 “公主莫要谦虚,您乃天潢贵胄,能如此体察民情,实在难能可贵。” 和安一时沉醉在了这笑容之中,只觉得身心都舒畅了。两个人又说了些话,聊的颇为投缘。 两人聊着聊着,便说到净尘手中这药材的用处。 只见净尘打了个佛号道:“屯些药材是为了云栖山中山民。他们生活困苦,往往讳疾忌医,不愿走许多路花大价钱治病。若他们得了些小疾小病,往往会求到云栖寺来。我先替他们诊治一番,不是什么大毛病的话,便给些药材让他们拿去服用,省下这来回奔波的苦楚。” 和安没想到,净尘法师除了精通佛法,竟还通医术,有仁心。 看着他俊美的面容,和安突然脱口而出道:“若无旁人之时,净尘法师不妨直接唤本宫和安。” 听完这句,净尘法师身形顿了顿,他显然没料到和安竟会说出这种话。和安二字乃公主封号,能直接这么叫的,现下里只有太后和皇上。他虽是皇家寺庙的法师,也不过是一介布衣僧侣,并无资格这样唤和安。如今和安猛地这么一说,的确让人愣怔。 和安也愣了愣,刚才所言完全是她下意识说出口的。 空气一时有些沉默,和安明白自己所言太过莽撞,很是不妥。若让旁人听到净尘法师这样叫自己,他定要被扣上大不敬的帽子。 和安刚想开口反悔,却见净尘法师仿佛下了下决心,然后目光真挚的对和安说:“一切有形悉至于空无,不以有形,易不以无形。那贫僧就恭敬不如从命。” 和安看着他眉眼中的笑意,便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再反悔丢了公主的颜面。这般体贴之人,又让和安的眼波柔软了两分。 两人一时都不说话,却有一种无言的温情流淌其间。 碧锦刚才去替和安斟新茶,此时一进这里便看到和安和净尘两人静默无言。但她整日陪在和安身边,自然也没有经历情窦初开这一遭,也未察觉到这不同寻常的氛围。 接着,阮大夫和石大壮也走了过来。 石大壮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又郑重的给和安磕了几个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阮大夫说俺娘送来的及时,还有的救。按时服汤 分卷阅读21 药静养便可痊愈。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贵人的大恩。石大壮真的无以为报,来生愿当牛做马报答贵人。” 这次石大壮长了个心眼,没在说出再生父母之类的让人捧腹大笑的话。 “石大娘无大碍便好,快些起来吧,无须多礼。” 和安听完忙轻轻摆手让他起来。 石大壮起来后又是一通千恩万谢才算罢了。 等石大壮出去了,净尘抬头向外看了看天色,发现日头已渐渐向西偏移。于是回头对和安道:“公主,贫僧也要先行告退了,日后有缘再见。” 听他这么说,和安却直直的看着他不说话,净尘看着她如宝石般璀璨的眸子不明所以。 “不是刚才还说,日后无旁人之时便唤本宫和安吗?”静默无声之际,和安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 净尘听完身形又凝滞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和安并非只是说说,竟是诚心实意的让他这样唤她。又沉默了一会,净尘才开口道:“和安,那净尘就先走了。” “云栖寺离这还有些距离,你且慢些。”和安又嘱咐道。 “好。” 说完这句,净尘便缓步出了门。和安看他如青松般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然后慢慢变成一个黑点。直到那黑点也消失不见,才收回了视线。 医馆没什么大事了,阮大夫便来到了和安跟前等候她吩咐。和安来了这里便帮了他解决了一桩麻烦事儿。此刻看着她这位贵人,阮大夫尊敬和小心翼翼之余还有几丝感激。 “贵人,不妨进里间详谈。”见和安之前坐了许久也不说来意,阮大夫便知道她要说的话应当不愿让让人听到。 “甚好。” 接着,和安和碧锦便在阮大夫带领下进了医馆的里间。 坐定之后,和安编了个理由,将她梦里那种时疫的症状详细的给阮大夫描述了一遍,想看看阮大夫有没有治这种病的法子。 “所以您是想让我配出这种病症的药方?” “是的。” 见她点头,阮大夫却皱起了眉头,和安所述,他平生未见,也不知是否能帮上她的忙。心中没底气,他说出的话也带着两分不确定:“贵人,您说的这种病症我还真的没有见过,且这里也没有现成的病患让我研究,怕是得好好钻研钻研,才能看会不会得了一二窍门。” 和安自然知晓此病凶险,就是宫里的御医也没有法子,不然母后也不会撒手人寰。但她梦中,最后的确是这医馆研究出了药方,所以现在还是得从阮大夫身上入手。 “您尽心研究就好,过些日子我会再来。”和安说完,又让碧锦将提前准备好的金银拿出来递给阮大夫。 阮大夫看着桌上的金银,又看着和安一副务必要尽力的模样,思考了半晌,终于咬咬牙点头答应:“那就多谢贵人,我会好好研究此病症,争取不辜负您的期望。若最终没有办法,我再把金银退还给您。” 见他答应,和安笑了笑说:“不必,便是没研究出来,这些金银也是你的。” 和安长于皇家内院,于收买人心自有一套,见这小医馆门面都带着几分破旧,便知道阮大夫定没什么钱,所以这金银和安从头到尾都没想着再要回来。 听她说完,阮大夫眼中果然又带上几分感动,更坚定了要攻克这病症的决心。 这事敲定下来之后,和安又突然抛出另一个话题:“不知这里是否有防御此类病症的药材种子?” 听她这么问,阮大夫立刻点点头。 虽然他目前还不知这位贵人口中的这病症如何解,但防御疫病的药材倒是通用的,这种子他这医馆里也有不少。 阮大夫旋即叫来孙女霁儿,给和安满满当当打包了一大袋种子。 和安看着这包种子,面纱下的唇角微微勾起。这下,穆离交给她的地便有的种了! ☆、第 12 章 第二日,和安起了个大早,换上了轻便的短衫,直直奔着皇宫竹林而去。 穆离向来说一不二,宫人哪敢违抗皇命,和安今日过来便看到竹林中已经给她圈好了一块收拾的平整的土地。 这光景,就是只等着和安这个娇柔的公主扛起犁耒锄地了。 和安顿时觉得好气又好笑,皇帝果然是旁人不能比的,肚里的弯弯绕绕着实让人猜不透。 碧锦看看这块地,再看看她家主子,眼中泛起了心疼,她压低声音对和安说:“公主,让奴婢和景明宫里的宫人替您干活吧。咱们满宫上下的嘴都严的很,不怕消息泄露出去。” 和安却摇摇头,这耕地对她而言便是跟皇帝打的一个赌。她若能把这地种好了,希望穆离对她 分卷阅读22 的偏见也能少一些。 和安想着,将昨日的那包种子舀出来些。 阮大夫给她的大都是一年生的草本药材,如今虽早就过了惊蛰,不是播种的好时候,但将这些药材的种子种下,待到秋天定也能收获不少。 和安要这种子,主要是为了太后。 和安不能直说她梦里所见,但等到收获之时,她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自己种出来的预防药材做成香包之类的给永寿宫送去。太后看在和安的面子上定不会把这些东西丢了,到时放在永寿宫里,也好起个预防的作用。 这样一来,也算让穆离给她的这块地不白费。 不过和安这手,的确不是干农活的。一个早上也不过播种了十之一二的土地,还让她这个娇人儿累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和安来这种田,整个景明宫都冷清了起来,一半儿的宫人都跟着来了竹林。他们在竹林旁边搭了简易的凉棚,又将公主最爱的躺椅搬来,务必要让和安有个阴凉地儿小憩。 和安歇息的空档,碧锦立刻将准备好的温茶递给和安,又吩咐小侍女给和安打扇。 若在景明宫里,这场景其实再正常不过。但放在这荒草萋萋的竹林里,却颇有些滑稽。 而和安辛勤劳作之时,宫人们皆是悄悄低着头。让主子干活而他们在一旁看着实在对这些小宫女太监的心灵造成了极大冲击。 便由宫人们的反应也能见得穆离这皇命下达得究竟有多离谱。 等到温茶咕嘟咕嘟下肚,和安的气儿才算顺了些。 待恢复了些气力,和安透着凉棚的缝儿往外看了看斜挂在碧空中的太阳。往常这时候,她已经巴巴的给穆离送食盒去了。但今日,她却一动也不想动。 一方面她实在累的很,不想再多走冤枉路;另一方面也是也给穆离使使性子,让他知道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折腾她也要适可而止。 往日富贵窝里娇养着,今日陡然干了如此多粗糙的活计儿,着实让和安累的有些恼了。 穆离也知晓今日和安去了竹林。再看看这日头,便知道他今日的食盒应当是没有盼头了。 这小妮子,气性儿真是大。 穆离内心感叹了一句,便开始埋头处理政务。 李公公也注意到了今日短缺的食盒,想来公主定是被这耕田的活儿给累恼了。 但看看自家皇上满不在乎的样子,李公公脸又皱了起来。 皇上这心,也太大了! 等到天地间洒满昏黄的光,和安终于回了景明宫,竹林这片平整的土地上才彻底没了动静。 这一天下来,和安连抱怨穆离的精力都没了,只想快些瘫在塌上睡个好觉。 她不知道的是,待到傍晚时分,竹林里却突然多了一个明黄的挺拔身影。那人默然站在此处,双手背后,沉沉地盯着和安白日耕田的土地久久不言。 若有宫人在此处,定会发现这就是他们敬若神明的皇上。 李公公跟在穆离身边,颇有一种难以言喻之感。看着自家皇上,眼中也带上了几分恨铁不成钢。 白天罚公主种地,到了晚上却带着他偷偷摸摸地跑到这里来盯着块破土直看,还不准宫人跟着。李公公自认为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儿,此时也实在有些摸不准现在这些年轻人的想法。 若是心疼公主,直接取消了这命令不就好? 他踟蹰了一会,整理了下措辞对穆离开口道:“皇上,若您心疼公主,不妨下达个口谕免了公主这活计。” 听李公公这么说,穆离却摇了摇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沉默了半晌突然指着地上的不平整的地方道:“和安这手法太过生疏,还需再练练。” 李公公差点一个趔趄,合着皇上半夜来这儿是来检验公主的劳动成果的? 穆离黑眸幽深,又目不转睛的看了许久才慢慢往寝宫走去。 等到晚上他快要入眠之时,脑中却总是浮现出和安如花的笑靥和雪样白皙的柔荑。 也不知那手会不会被粗糙的犁耙蹭破…… 番邦送来的玉瓷雪肌膏好像还在库房放着…… 等到第二日中午,和安终于将整块地都锄了个妥当,那些药材的种子也都被她撒进了土里。 看着这褐色湿润的泥土,和安疲惫之余,还蓦的生出些莫名其妙的成就感来。 日上三竿之时,和安终于打道回府,却发现母后竟已经候在了她宫中。 和安见到太后,刚准备行礼,太后竟不顾仪态,疾走两步过来拉住了和安,轻抚着她的手,眼中还稍稍涌上些泪。 “你看你这手,才不过两天就磋磨成这个样子。再看看你这衣服,这粗糙的缎子,得多磨皮肤。” 和安偷偷往回缩了缩手。她这手,如今确实不大顺眼,竹林中她虽也有净手,但那条件毕竟有限,有些细小的泥土还嵌在指甲缝里弄不出来,现在看起来确实有些脏污。 不过虽然这手有些脏,但和安实际却并没有母后口 分卷阅读23 中那样凄惨。她穿的是上好绸缎制成的短衣,歇息的空档也有宫女太监端茶送水,捏腰捶腿,比真正干农活的农人们要舒心的多。 只是此时看在爱女心切的太后眼中,却哪哪都是受了大苦。 她要是继续这副样子和太后闲叙,怕是太后的泪珠得真的跌出来,所以和安把太后扶的坐回塌上,又轻柔的说: “母后,和安没怎么受苦,只是身上有些脏。您先坐着,等我净手再换身衣服。” 太后点点头,和安便进了里间净手,又在小宫女的服侍下麻利的换上了平日里穿的常服。 等到和安再走出来,便又是往日那仙姿玉态的模样。 看到和安这副样子,太后的心才稍稍好受了些。她唤月瑟递上了几个瓷白的小瓶子,然后从里边舀出些晶莹剔透的白色膏体在和安手上慢慢晕开。 “福宝,这是你皇兄今日送到哀家宫里来的玉瓷雪肌膏。哀家也不用,便带来给你使,也好将养将养你这被耕地伤了的手。” 和安看着太后仔细为她涂抹雪肌膏,硬生生将眼中因为感动盈出的泪又憋回去。 母后睥睨后宫几十年,便是曾经被那些妃子中伤受了极大委屈的时候也不曾哭过。所以和安不能哭,若她哭了,看母后现在这模样,定也要跟着她一起哭了。 和安憋的嗓子发涩,看着太后的动作,心却软成了一滩水。这一辈,她发誓绝不让母后再因为时疫而撒手人寰。 皇宫就这么大一点,太后中午去了景明宫的消息,下午就传到了李公公耳中。 早上皇上才差他将雪肌膏送去永寿宫,中午太后就去了公主住所。两厢一想,李公公便大概明白了太后的去意。 自己都能想明白的事儿,皇帝这般明察秋毫,又怎会料不到那雪肌膏最终的归宿。想来皇上送给太后只是个幌子,真正想关心的还是地里耕田的和安公主。 自以为想清楚了前因后果,李公公真想看看皇上脑袋中每日在想些什么,还想捏着唱腔婉转的来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太后在和安宫里呆了许久,用过晚饭后才坐着步撵回了永寿宫。 回到宫中之后,太后盘着佛珠突然对月瑟道:“明日,就吩咐各家大臣的夫人将家中适龄才俊的画像送进宫来。” 福宝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她可得好好擦亮眼睛为福宝选个乘心的驸马。宫里还有皇儿这个义兄压着福宝。但出了宫,太后就不信还有谁能给她的福宝气受。 太后说完,便闭了眼睛坐在塌上开始念经。 月瑟顿了顿,接着便福了福身。 “奴婢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穆离:我作故我在,我就是要口是心非装出不在意的亚子~ 和安(阴恻恻):有你火葬场的时候 今天黎夕上了第一个榜,因为还没有入v,所以更新要随榜,这周隔日更。还是九点~ ☆、第 13 章 云京城内,将军府中,戚夫人双手捧着宫内传来的太后懿旨,神色复杂无比。 香炉幽幽的飘出烟来,在空气中盘旋,升腾,变幻出莫测的形状。 在这云烟之中,戚夫人眼中的光明明灭灭,最终对下人吩咐道:“将公子的画像拿来。” “是,夫人。”丫鬟得了令,福着身子退了出去。 不一会,自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戚夫人抬眼便看到她的儿子,将军府的公子戚玄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娘,听闻今日宫里来了旨,要为和安公主选婿,您现在要我的画像,难道是打着让我尚公主的主意?” 男子长身玉立,剑眉星目,虽年龄不大,但站在那里便有一种摄人的气势。 “像个炮仗一样,这就是你与娘说话的态度?”戚夫人稍稍扶额,看着自己的儿子,声音平静的说。 “男儿志在四方,理当保家卫国。但尚了公主,日后就只能困守在这云京之中,谈何理想,谈何抱负?” 戚玄尽量克制着自己的火气,不想对戚夫人不敬,只声音中还是透露出些愤慨,显然对戚夫人让自己尚公主的意思十分不满。 “你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了。母子连心,难道娘会对你不利?”看着自己的儿子,戚夫人眼中充满慈爱,依旧不急不缓道。 还不待戚玄说话,戚夫人抿了口茶便又问道:“娘且问你,你有没有兄弟?” 戚玄不明所以,母亲只生了他一个,他哪里来的兄弟,便只好闷闷地答:“没有。” “那你有没有姊妹?”戚夫人闭了闭眼又问。 戚玄拳头攥的死紧:“没有。” “你可有数过你征战沙场的父亲身上带了多少伤?”戚夫人再问。 “大伤八处,小伤无数。” 想到自己父亲受过的伤,戚玄也觉得心痛,声音也低沉了两分,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这也是难以避免的。 “你父亲已经将一生奉献给了天云 分卷阅读24 朝,奉献给了沙场。你可知每当他离家打仗,母亲每天在睡梦中惊醒之后的那种恐惧?你可懂那种每每醒来之后发现身旁一片冰凉的那种痛苦?”戚夫人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古井无波,声音中带上了几丝哽咽。 “孩儿知道。” 戚玄低下了头,还记得小时候爹每次离家,娘都会以泪洗面。他当然知道戚夫人的那种无助与悲苦。 “你知道什么?你若知道,就该歇了上战场的心思,今日也不该来质问我。娘就生了你一个,你既无兄弟又无姊妹。戚家这一辈便只有你这一根独苗。若你出了什么事,戚家便要绝后了,到那时你对得起戚家的列祖列宗吗?” 戚夫人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对着戚玄吼了起来。 “可男儿若没志气,和老弱妇孺又有什么区别?”戚玄双眼通红,忍不住反问戚夫人。 “要什么区别,若是命都没了,要那些有什么用?你可知战场上每年要死多少人?你可知那些身死之人他们的父母亲人该有多么肝肠寸断。别人有何抱负娘不知道,娘只想你一生顺遂无忧。” 戚夫人终于忍不住呜咽地抽泣起来,用丝帕悄悄沾自己眼角的泪。 但若所有人都贪生怕死,苟且偷生,那国家必定岌岌可危。到了那时候,岂不比马革裹尸更令人心痛? 戚玄刚想再反驳,却猛地看到低下头的娘亲鬓角的银丝和眼边的皱纹,那刺目的白和岁月留下的弯弯曲曲的痕迹让他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 而他要脱口而出的话也倏的含在嘴里吐不出来。 他突然意识到曾经楚楚动人的娘现下已经老了。她窈窕的身姿如今已渐渐佝偻,水润的眼眸也不再明亮,她畏惧生离和死别,会害怕也会难过。 而她唯一的愿望,便是自己的儿子能够平平安安的留在她身边。 若他现在与母亲争辩,实在是大不孝。 戚玄突然像泄了气似的,想说的话如棉絮一般梗在他的喉咙里,让人憋闷却又无可奈何。 见戚玄不再说话,戚夫人也觉得自己刚才失了态,她拢了拢头发,将眼角的泪擦干,又缓了声对他道:“儿啊,娘不求你怎么扬名立万,威震天下。娘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娶妻生子,幸福和乐的过一生。你懂吗?” “我懂……” 戚玄眼帘低垂,其中的神色晦涩难辨。他知道他娘的心思,也知道她所求无甚。但什么都不让他做便要生生斩断他的翅膀,戚玄实在是觉得难以接受。 “孩儿你可知道,和安公主乃天云朝第一美人。且她又是太后女儿,身份顶顶尊贵。虽不是太后亲女,但那些个先帝罪妃出的公主,又有哪一个能及的上她?若公主真的能和我儿结秦晋之好,再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娃娃,娘便是百年之后也能安然闭眼了。” 见儿子不再像刚才那样执拗,戚夫人又是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将尚了公主的好处一条条的给戚玄列了出来。便是打定主意不让戚玄走了她的丈夫,他的父亲——戚将军的老路子。 戚玄并不想听这些,但看着戚夫人期冀的眼神,他也实在是再说不出什么刺伤她的大逆不道的话。 等到戚夫人终于说完,戚玄将所有情绪咽回肚子里,郑重地给戚夫人行了一礼,然后慢慢退了出去。 门内与门外完全是两个世界,天空中白云飘荡,鸟儿高飞,绿柳轻拂,园中不知名的花香乘着风幽幽的飘。白日风香,藏着勃勃生机。 而这一切,都是守卫边疆的战士们用鲜血换来的。若无人付出,哪来美好山河。 对于建功立业的渴望又涌上戚玄心中,他并不想沉沦在这云京中享受纸醉金迷。他也想成为万千将士中的一员,在沙场之上厮杀拼搏,浴血奋战,为这如画江山贡献出一份力。 虽然戚夫人想让他尚公主,但事无绝对,只要和安公主不喜欢他,那戚夫人这算盘也得落空。 自以为找到了法门,戚玄的脸色终于又恢复如常。 又过了两日,和安的案桌上突然多出了许多卷金漆的画轴。 月瑟看着和安柔白的脸,面带笑意:“公主,这是太后娘娘差奴婢送来的云京中各家才俊的画轴。太后说,您先挑拣一遍,尽管选自己中意的。到时候,太后娘娘再寻法子将选出来的这些召进宫来,让您亲自过过眼。” 和安一听,只觉得自己的头有些发晕。 母后实在是大手笔,将各家公子都放在案桌上来让她挑选。这等气魄,这般尽心,若她没做过那个梦,定也会少女怀春般在这堆画中好好翻捡翻捡,挑出几个顺眼的。 可自那梦之后,就像被蛇咬了连井绳都怕上了,和安生怕一个不当心再挑出来个如陆鸣那样的脑壳短根筋的蠢人。 默了半晌,和安开口问道:“月瑟姑姑,母后怎么如此突然要为本宫选婿。” 月瑟斟酌之后答道:“太后娘娘也是觉得自个儿年纪渐大,想要为您提前找到后半生的归宿。” 更重要的是太后对皇上和公主这义兄妹的关系越 分卷阅读25 来越不放心了。今天皇上能让公主种田,明天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太后生怕自己百年之后皇上对公主不管不顾,所以才想着为公主选婿。但这理由,月瑟却无法直说出口,只能让公主自己体会了。 和安却不喜欢听什么年纪渐大的话,她启了唇道:“母后乃是千岁,福寿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哪里需要如此着急为本宫筹办。本宫还想多陪陪母后呢。” 梦里母后并未如此急切,现下却这样火急火燎。想到不按常理出牌的穆离,和安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母后的心思。不过是怕到时候无人给自己撑腰,所以才想着早早定下她的婚事。想明白母后的意图,和安觉得心也变得柔软又湿答答的。 月瑟看着和安所有表情变化,便知道公主这是明白了太后的良苦用心。 “公主仁孝,太后娘娘也总是要忍不住为您打算。您先挑着,奴婢就先退下了” 太后遣她做的事儿已经完成了,月瑟又冲和安行了一礼便慢慢退了出去。 等月瑟姑姑走了,殿中没了旁人,和安单手撑起了下巴,眼光涣散,看天地看地也不看那桌案,明显对这些装裱精致画轴提不起一丝兴趣。母后的苦心她都明白,可她如今确实对这些公子哥没甚好感。 看出和安的心不在焉,碧锦靠近自家公主,脆着声说:“公主,这里可汇集了整个云京最出挑的男子,您真的不打算看看?便是梦里被那个傻子陆鸣恶心了,如今这还有其他美男子让您洗洗眼呢!” 和安却对碧锦口中整个云京最出挑的男子抱有几分怀疑,不过都是些富贵皮囊,当不得最字。 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影。若要说出众,谁能比得上他? 皎皎如天边月,高洁若山上雪。便是用所有世间的美妙词语都难以形容。桃林中的出手相助,小医馆里的体贴,竟渐渐让那人的身影映在了她脑海中…… 作者有话要说:  穆离:前狼后虎,好怕老婆被抢走,委屈屈…… 黎夕(摊手):谁让你这么作,爱情不是可以不劳而获滴。会有转折滴,但要努力呀~ ☆、第 14 章 看和安不说话,碧锦再接再厉,将画轴平铺在了和安面前,务必要让自家主子好好看看这些英才。 画中男子或风度翩翩,或英武不凡,气质不一,各有千秋。 和安本想生气碧锦自作主张,待瞅清楚其中一张画像时却愣了愣。 这人,她认识。 画中人棱角分明,鼻梁英挺,剑眉斜飞,侧脸完美而又无可挑剔,眼中仿若有星子在闪动,薄唇轻抿透露出几分严肃。而这俊美又大气的公子乃当朝戚将军之子——戚玄。 和安对他有影响全来自于自己那个梦。戚玄此人真真是个热血男儿,将他父亲——天云朝的猛将戚将军学了个十足十。父子二人如出一辙的勇武。 只是他的投军之路其实走的颇为不顺,他的娘亲,戚家夫人一直是他从军之路上最大的阻力。想来这位夫人应当是被自己夫君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征战的几十年吓怕了。 所以对于她的儿子,她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绝不让他从军。 不过戚玄心心念念想要上战场,母子二人扯皮许久,最终还是让戚玄寻着机会接了他老子的班儿。 但皇室有着自己的私心,为了避免公主白白守了活寡,所以本朝并不允许尚了公主的驸马征战。 像戚玄如此有胆识有志气的男子定不愿屈居在这云京城中,应当也不肯尚公主。 想来把画像送进宫来,是这戚玄的娘亲的主意。 也不知这位雄心勃勃的武将之子该如何懊恼。 她在这里发愁如何婉拒母后替她选婿,那将军府中戚玄的心情应该与她也差不离。和安想着想着,竟觉得有些好笑。 碧锦见和安盯着这张画像看了许久,还以为主子对这画像上的公子有意,于是她也仔细凑过来瞅了瞅。 看着看着她便赞叹道:“公主,此人的确不错,看起来气度不凡。也不知是哪家公子?” 碧锦又看了看画像底部的一行小字,然后抬起头来对和安狭促道:“这是戚将军之子,看起来十分正气。而且戚将军府上只有一位夫人,并未纳妾,想来家风良好,这戚公子应当也是个会心疼人的。” 停了停,碧锦总结道:“奴婢觉得这位公子配您倒还真不错,必定能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和安被碧锦一通话弄得啼笑皆非,这短短时间内,碧锦竟连她的婚后生活都安排上了。可若她真选了这位公子,断绝了他沙场征战的念头,怕二人不会琴瑟和鸣,反而要磋磨成一对怨偶了。 和安忙止了碧锦的话:“快别说了,你这丫头,乱点鸳鸯谱的功力倒是深厚。若这位公子的目标是像他父亲一般做个大将军。你家主子选了他不是绝了人家的前程?且本宫也并未看上这位公子,刚才不过是在想些事罢了。” 听她这 分卷阅读26 么说,碧锦又仔细看了看戚玄的画像,发现果然英气勃勃,看起来是个有大志的。碧锦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绝了选这位戚公子的心思。 接着便把放在这副画像上的眼神挪开,又开始给和安物色新的人选。 和安看她认真的像个一百多斤的孩童,也不搭理她。碧锦爱怎么替她挑选都无所谓,反正最终做主的还是她和安。她现下发愁的是如何打消母后为她选婿的念头。 这还真是个难事…… 太后替和安选婿的消息最终传到了穆离耳朵里。 “听说母后在为和安选婿?” 李公公正在为皇上斟茶,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倒茶的手猛地一抖。 逆着光,他没法看清皇上的表情,便只好如实回答到:“是,皇上,太后娘娘近些日子的确在为公主物色人选。” 穆离抿了抿唇,表情莫测:“怎么如此早?” 李公公皱了皱他充满褶子的脸,有些摸不着头脑,老眼中也透出来几丝疑惑。早吗?好像也不早了。公主今年已过了十八,按理来说也是得择婿了。 但是皇上说啥就是啥,李公公也不敢反驳,便又喏喏地开口道:“公主毕竟尊贵,太后娘娘许是打算好好的挑拣挑拣。” 他这话一出口,穆离的手顿了顿,书写的笔尖停了下来。 一滴墨顺着滴在了案桌洁白的宣纸上,晕染出一块淤黑。 李公公忙又给皇上换了一张宣纸。穆离将笔放在一旁,盯着那空白的纸出起神来。 如今李公公实在是捉摸不透皇上的心思,若说他讨厌和安公主,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但若说他喜欢公主,又总是想出些奇奇怪怪的招来折腾公主。 李公公摸不准,也不敢打扰皇上,便脚步无声的慢慢退了出去。 和安,和安。殿中没了旁人,穆离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语气中不知是无奈还是感慨。 过了许久,他突然紧紧捏起拳头,紧盯着旁边的食盒。除了锄地的第一天和安的食盒缺席了,后来她又开始风雨无阻的给他送食盒。 穆离掀开食盒,将最底层的桂花酥拿出来一块,轻轻放在嘴中。这桂花酥做的很好,一层层的,入口即化。只是不知为何,明明是甜蜜的滋味,却生生让他品出了几分苦。 而一想到那女子要嫁人了,他这心口竟也莫名堵的慌? 还没等和安想出来如何婉拒选婿,便到了一年一度的登高节。 这一天,天子会领着皇亲贵族,百官会带着自家亲眷,所有人都要登高望远。 天云朝这习俗,是由本朝的开国皇帝宣启帝定下的。他曾经说人的眼见来源于自己所处的地位。掌握的权柄越大,应该做出的贡献也就越多。 所以他在位时,经常登临山顶。若碰到天气好的时候,就可以极目远眺,将这天云朝的大好河山尽收眼底。若碰到多雨多雾之时,置身苍茫云海间,又是一番别样感受。久而久之,天云朝便有了登高节这一节日。 而宣启帝的确是雄才大略,他在位之际,是天云朝版图最辽阔的时候。彼时四方来贺,番邦小国皆俯首称臣,年年进贡。 但盛极则衰,自宣启帝之后的各位君主皆是只有守成之能,没有开拓之才。但这治国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久而久之,天云朝国力就渐渐衰微,边疆小国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至于皇位,也一代代传到了如今的皇帝穆离手中。 登高节的白天,贵族们在山顶之上流觞曲水,畅怀胸中之感。待到了晚上,皇宫之中还会设宴款待皇亲大臣。 这天一大早,和安便从床上爬起来让人服侍着梳洗打扮。登高节要登至山顶,通往山顶之路崎岖,还需众人步行一截路。 所以和安所穿乃石榴红色的窄袖短衣,梳的也是轻便的倭坠髻。 只她刚穿好衣服,梳好发饰,碧锦突然捧出一套红宝石头面。 看到这头面,和安似笑非笑的看了碧锦一眼。昨日,母后差宫人送来了这套工艺精细,奢华富贵的头面,让她务必今日戴个齐整。 和安一猜便是自己几日里来装的不言不语让母后着急了,所以她老人家今日下了心让她打扮打扮,然后好好相看相看那些公子。 但母后上了年纪,腿脚也不如年轻人利索,今日是不去这山顶的。和安本想装聋作哑将这头面先束之高阁,没成想,碧锦倒巴巴给她拿了出来。 碧锦双手捧着头面,手心还微微出了些汗。 她也是因着自家主子这些日子的不上心开始着急了。梦中那个陆鸣是坏的,但她家主子终究要选个人家嫁了。现在不挑,到时候都被别家闺秀挑走了,难不成要让她家顶好的公主挑人家剩下的? 这宝石头面如此好看,戴在公主头上能让人心都酥了。到时候她家公主一出场,必定能够艳压群芳。至于其他闺秀,自然哪凉快哪待着,等的她家公主选好了,才有她们挑的地儿。 瞅着这宝石的头面,和安觉得若自己戴了整套怕 分卷阅读27 是连脖子都要折了。但看着碧锦期冀的目光,和安还是挑挑拣拣,将耳坠、额饰、项链和手串戴在了身上。至于那些钗、簪、臂钏、梳篦之类的,她这小身板儿实在是承受不住。 见盒中还剩许多,碧锦刚想开口,却被和安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一看她还想说,碧锦立刻抛出一个我意已决的眼神。她这亲亲侍女絮叨起来也厉害的很,得早早止了她的话茬。 见公主铁了心不想再戴了,碧锦只得叹了口,默默将剩下的收了起来。 小侍女心里苦啊! 到了辰时,浩浩荡荡的皇家车马队准备妥当,开始向着山中进发。所到之处,烟尘滚滚,马蹄声声,自有一派皇家气度威仪。 行了大约一个时辰,马车便停了下来,接下来的路崎岖难行,得众人走路登顶了。 一下了马车,碧锦便眼疾手快地将和安扶住。 她知晓自家公主的身子骨,又娇又软。这路虽不长,也得走的她气喘吁吁。 碧锦本做好了必要时刻拖着和安上山的打算,没成想今日公主却变了个样儿。走了好大一会还不见喊累,精神头十足。 和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变化,想到这些日子不时去竹林锄地,和安就明白了她这改变的由来。 思及此,和安眼睛弯了起来,嘴边也带上一丝笑意。原来穆离让她种田,竟还有这样一个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  穆离:发现我的良苦用心了咩? ☆、第 15 章 待和安抵达山顶,入目皆是花红柳绿的各色衣裳,莺莺燕燕,热闹的很,一些腿脚快的小姐夫人已经提前到了。 看见了和安红色的身影,众人纷纷向这位金贵的主儿弯腰行礼。 只所有人弯腰之际,有一个着青色衣裳的女子却直愣愣的杵在中间,像个木桩似的,看起来颇为惹眼。 和安定睛一看,发现是先帝慧妃所出的公主穆月。 看到她,和安微皱了皱眉。这云气飘飘,绿树荫荫,景色本是极美,但现下碰到了这位主儿,好心情都要被坏了三分。 这位公主的母妃在先帝后宫里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倒是当了她封号中那个慧字,聪明又狡诈,一个人搅风搅雨,折腾出许多事儿。母后也曾在她手中吃了许多暗亏,流了许多血泪。 还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女人的心思不在正途上,做的皆是阴私勾当,干的也是害人的买卖,最终还是被她家母后送进了冷宫,成了废妃。 许是因为上一辈的恩怨,这穆月与和安二人也天生不对眼。 此时见和安来了,穆月不善的看着她,眼中仿佛淬了毒一般阴狠。本来也算个眉目如画的美人儿,硬生生被这股子恶毒的气息毁了所有美感。 真是像极了她的母妃! 和安对她这作态习以为常,轻飘飘的看了一眼便掠了过去。有些人和事儿,你越搭理,她跳的越高。像穆月这种,眼神都不带给一个,她反而能气的把自己憋死。 碧锦也学着主子,目不斜视,连个眼神都不多给这位月公主。不过是个生母被废的破落户,竟然也想给她们公主摆架子。还有那目光,跟蛇似的,瘆人的很,也不知每天在绸缪什么阴毒的事。 穆月一看主仆二人这忽视的模样,只觉得心头火气更大。和安这小贱蹄子也就罢了,她身旁这侍女哪来的胆子。 如今竟连一个小宫女都敢对她摆脸子。 但碧锦又并未指着穆月的鼻子大骂,也并没什么逾矩的行为。虽然行动举止之间的轻蔑气的穆月直跳脚,但她除了生闷气也没什么法子。 她正火大,另一件事更如雪上加霜一般让她呕血。 和安一来,擅于逢迎的小姐夫人们都纷纷离了穆月围在了她周围。刚才她不在此,穆月这只猴子还能称称王,身旁也有些人愿意陪着她说说话。但和安一来,高下便立马显现出来,穆月周围的人一窝蜂似的全拥到了和安身旁。 比起这位不得脸的月公主,和安这个太后的养女才是皇城之中最耀眼的美人。哪个人不知道和安是被太后亲手拉扯大的,除了那点子血缘,要封号有封号,要恩宠有恩宠,哪里是生母被废又已经嫁人的月公主能比的。 虽说宫内流传着些皇帝与和安不睦的传言,但皇帝一直都是那冷若冰霜的模样,也不知这传言是否属实。而且两人都是在太后手里长大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也不是旁人能随意挑拨的。 听闻最近太后在为和安公主选婿,宫中现下没了其他公主,皇帝又一点选秀的意思都没有,有些想要攀上皇家高枝的,谋个锦绣富贵的,这心思便活络了起来。此时一群人围在和安身旁,恨不得笑出花来。 见身旁的人散的一干二净,穆月恨得咬牙切齿。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和安出现的地方,她就会被掩盖所有的光芒。明明是个不沾一点皇家血脉的养女假公主,却硬生生将所有真公主都越了过去。 她有什么?不过是有张狐媚的脸和 分卷阅读28 一个好养母。听闻皇帝与她的关系并不好,若太后死了,和安这贱种还有什么可倚仗的? 太后也是个贱女人,当年和她母妃斗的死去活来,若不是运气好些又怎能扳倒她母妃。现在年龄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早早入了土里,给旁人留些清净。 穆月紧攥着手,长长的指甲嵌在肉里,将手心的嫩皮抠破,竟微微渗出些血。 见她这般,穆月身旁一女子突然开口道:“公主还是要看开些,这占了雀巢的鸠终有一天得被踢出去,而真凤凰永远都是真凤凰。” 穆月听到这软甜的声抬起了头,发现他二哥穆蹇的正妃钱氏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 听她这么说,穆月才稍稍顺了心。看来钱氏也看和安不大顺眼,自以为找到了知己,她的声音也和缓了起来:“二嫂说的是,有些人,现在蹦哒的欢,完了还不知要跌到哪个泥堆里。” 钱氏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个理。 她的夫君,天云朝的二皇子穆蹇本来已经被当成了继承人培养,谁能料想,那流落在外的穆离竟然重新回宫夺走了皇位。 而她钱氏云芝,本应高坐皇后之位,母仪天下。现在却只是个无人问津的王妃。 穆月和钱氏都觉得自己有苦衷,现在倒是王八绿豆越看越对眼。两个本就心思不正的失意人凑到一块,还不知要再掀起什么风波。 穆月这边狂风暴雨,和安身旁却如荷绽花开般融融。 众人一边谈笑着,一边簇拥着和安往座上去。 能在云京立住的,都是人精。这帮子夫人小姐夸起来人来,也一点都不含糊,嘴像抹了蜜一般甜,好话不带重样的。 这个夸你气色红润,那个赞你美貌动人,还有说你气质绝佳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哪哪听都是好话。 每日受着碧锦甜蜜话的洗礼,和安本以为自己已经有了点抵抗力。 但这帮子小姐夫人一出场,她发现自己修炼的还不到家。在无孔不入又不遗余力的恭维下,和安只觉得身子也变得轻飘飘的,一阵风来就能飞上天。 为了避嫌,男子与女子的地盘是分开的。不过相隔也不太远,只中间隔了一条浅浅的小河。从河对岸眺望,也能看个一清二楚。 和安众星拱月的被拥簇的场景,便被河对岸的男子们瞅了个明明白白。 有些还未娶妻的,见到这样恍若神仙妃子的女子,又听闻这便是太后近来在为和安公主选婿,眼中便带上了几分爱慕和憧憬,不由自主的看向河对岸那明媚如日光的女子。 这下碧锦的目的的确达到了,她家公主一出来,的确没有其它闺秀啥事了。和安一个人将周围的小姐夫人都衬成了背景。 适龄男子的男子都偷偷往河对岸瞟,只有两个人目不斜视。一个是高座上位的皇帝穆离,另一个便是一心从军的戚玄。 戚玄也看到那玉质动人的女子,但相比于绝世的美色和富贵,他更在意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所以只看了一眼便将眼神收了回来。 至于穆离,他现在心里五味杂陈。 这女人,到哪里都是招蜂引蝶的主,知道自己生了个祸水的模样,竟也不说戴个遮脸的面纱。如今勾的他天云朝的青年才俊眼神都往那边瞅,这就是她的目的? 如果和安知道穆离心中所想,定会觉得他不知发的哪门子疯。这登高节,人人都是紧身短衣的干练打扮,若戴个飘飘的面纱,岂不是违和的很。且众人都不戴,她戴了是个什么事儿。 腹诽完和安,穆离又把谴责的目光投向了下首那些年轻男子。 还有这些人,不想着如何建功立业,挥斥方遒,只将眼见放在一女子身上,实在是不堪大用。一群锦绣草包、漆金饭桶。 一股怒火夹杂着莫名的酸意充斥在穆离心头。憋了半晌,他对李公公道:“吩咐下去,让今日准备的活动都开始吧。” 剩下的话穆离没有说出口:再看下去,这帮子人的眼珠子得瞪出来。 李公公看日头,觉得早了些,不过他还是弯了腰回道:“是,皇上。” 登高节活动一共两项,分别是文比和武斗。 文比,顾名思义,便是吟诗作对一类。皇帝和德高望重的大臣会给各家的公子分别评分。最后得分最高的,便是今日的优胜者。 至于武斗,就是赤手空拳的打斗,谁最后站在中央,谁就是赢家。 文比和武斗的优胜者均会得到穆离御赐之物。 举行这文比武斗,实际是一举两得,既让河对岸适婚的小姐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又让当朝的上位者瞅瞅有没有好苗子。 稍稍准备之后,这比试就正式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正在表演的节目,是由天云朝尊贵的皇帝陛下穆离带来的《直男在线吃醋》~ ☆、第 16 章 如今已至初夏,这山中近看远眺皆是一片郁郁葱葱,凉风带着不知名花草的甜香在树荫下穿行,让人神清气爽。 分卷阅读29 穆离想了想,朗声道:“放眼望去,树木葱茏。那这第一关便以树作诗好了。” 皇帝发话,下首的公子有的双目远望,有的静立沉思,还有的学着风流名士洒脱不羁的派头直接盘腿坐下。纷纷开始调动起腹中学识,搜肠刮肚的想要做出被众人认可的好诗。 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乃人生四大喜事之二。若在如今的场面拔了头筹,不但能得皇帝的青眼,还有可能得到对岸秀丽小姐们的爱慕,实在是一举两得好事。 尤其今日还有和安公主在此,更让各位公子牟足了劲想要拼一拼。 迎娶公主,出任大官,走上人生巅峰的美好愿景让这些贵公子们全部上了头。 一刻钟之后,各位公子的大作都被呈递到了穆离和其他老臣面前。 他们的字迹不一而同,有的龙飞凤舞,有的行云流水,还有的骨气洞达。一眼望去倒是各有风骨,别有千秋。至于诗的内容,也是有优有劣,参差不齐,有的绝妙让人抚掌,也有的晦涩让人皱眉。 待将所有诗都通阅完毕,各位老臣窃窃私语,将他们认为尚可的挑选出来,最后递给穆离让他最后评判。 穆离细细阅过一遍,最终选出一篇递给李公公。 李公公接过诗,又递给下座的大臣,其中一位稍年轻的接了过来,大声诵读了一遍,然后看向下面的各位公子,和颜悦色的问道:“这首诗是哪位公子的佳作啊?” 下首的一个男子满脸兴色的一跃而起。可能觉得自己的作态太不稳重,起身之后他又拉了拉自己的衣袖,稍稍整了整衣衫,将表情调整好了,这才缓步上前拜倒在穆离身前,看起来倒像是个翩翩公子。 “秉皇上,这是学生的诗。” 听到这声音,河对岸的和安蓦的抬起了头,旋即目光之中便露出厌恶之色。 她还想这诗词最出众的是谁,原来竟是陆鸣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这人骨子里恶心的让人作呕,明面上的确还有二两学识。但在梦中看清楚了小人的嘴脸,和安如今实在是恨不得把这辣眼的蠢蛋大卸八块。 不论和安多作呕,陆鸣的亲爹陆尚书倒与荣有焉。此时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极力隐忍却还是目露笑意,不住的抚着他那几根长长的胡须。 陆鸣被点为最佳,着实让这好面子的陆尚书长了脸。 陆鸣心中得意极了,待拜过皇帝退下之后,眼神就不停的往河对岸瞟。今日见了和安公主,才叫他知道什么是人间至美。若能娶了这般女子做妻子,真真是死而无憾。 如今他被皇上嘉奖了,和安公主定会对他青眼有加。 对这灼灼目光,和安也有所察觉。 见陆鸣的眼神像狗皮膏药一般黏在她身上不放,她只觉得浑身硌应,随手将吃了一半的玉葡萄愤愤扔进河中。 身旁陪着和安的小姐不明白她此举何意,便面带好奇的问:“公主,这葡萄看起来润泽极了,您为何不吃了?” 和安语气轻柔,说出的话却意有所指:“这葡萄的表皮看起来完好无损,但这果肉却坏透了,压根吃不成,我们入口之时还是得擦亮眼睛好好看看。” 陆鸣刚得了皇帝嘉奖,和安便有此一说,那些玲珑心的女子便品出些味道。公主此话莫不是在说这陆鸣也如这葡萄一般,看着圆润光泽,骨子里实际是坏的? 有些待字闺中的小姐因着陆鸣的才气有了些好感,现下立即便将那微弱的萌芽掐死在了心间。公主定不会信口开河,许是知道了些什么内幕才说了这话。而这陆鸣是否真是个好的,还得考量考量再论。 接下来的吟对也是陆鸣得了第一,但因着和安的话,这些闺秀小姐不但没觉得他有才华,反而看出了几分爱出风头的不稳重。 老话说人言可畏,尤其像和安这般尊贵的,说出的话有的是人尊崇。陆鸣此次自以为大出风头,除了像公鸡喔喔叫了一番之外,实际上压根没有什么收获。 至于皇帝穆离,也不过是口头上褒奖几句,赐了两件物品便罢了。他需要的是治国的人才,而不是只会吟诗作对风华雪月的公子哥,陆鸣今天的表现,还不足以让他另眼相待。 待文比完了,就轮到了武斗。 这些公子才学是有,但大都手无缚鸡之力。所以武斗的人比文比要少了许多,只几家武将的孩儿上了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戚将军之子戚玄。 他一入场,如竹苞矣,如松茂矣,立刻显示出与众不同的气质来。若说先头的公子们靠才气吸引闺秀的目光。那现上场的这些武将家的公子凭的就是多到无处安放的勃勃英气。 这种影响反而更直接,更致命。 场上的人拳来脚往,和安身旁这些女子也纷纷捏紧了手帕,激动的钗环都微微颤动。 这武斗没文比那许多规矩,这些武将家的公子也大都粗犷豪放。见戚玄占了上风,几个便一同围了过来,准备先把戚玄放倒。 见几个人围攻他,戚玄也不慌张,依旧下盘极稳,将迎面而来的拳 分卷阅读30 脚招式一一化解,丝毫不落下风。 等到戚玄将其他人全部扔下了台,有位胆大的女子竟然直接起身将手中的帕子扔了过去。和安定睛一看,发现是同为武将之女的张家沐容。 见她的举动,对面的年轻男子纷纷起哄。隔着一条河,反倒让人生出些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的朦胧美感。 张沐容此举,让其他女子也略有些骚动。场面上的气氛一时快活的很。 和安看着,也抿嘴微笑起来。她这一笑,仿若春风露华,芙蕖朝霞,让众人看的失了神。 陆鸣看直了眼,穆离却攥紧了手中的茶杯。他突然觉得这登高节的活动实在有些繁杂,还不若早些结束的好,让这帮子人白白把皇家公主看了个清楚。 啄了口茶,穆离看向了下首的戚玄。此人算是个人才,不过弱冠之年便如此矫健稳妥,比武之时也没失了分寸,点到为止,颇有武德,倒是有些像他的父亲戚将军。 戚玄单膝抱拳跪在穆离身前,穆离没像之前敷衍陆鸣一般,竟亲自下了场将戚玄扶起来。戚玄起身之后目露激动之色,得圣上如此殊荣,他觉得自己离心中抱负更近了一步。 皇帝对陆鸣和对戚玄的态度如此不同,两厢一比,立马就显出高下来。戚玄是激动了,可一旁的陆鸣心情就不好了。 不过是个武夫,会些功夫,实在粗鄙的很。哪里当的皇上如此殊遇?他如此有才华,做出的诗词志气高深,皇帝也不过夸了几句,实在是明珠暗投,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陆鸣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的同时,对礼遇戚玄的皇帝穆离也生出几分怨怼。 等到日头开始偏西,便要打道回府了。宫人们已经在宫中备下了筵席,皇亲大臣们都在受邀之列。 穆离坐进马车之中,突然开口问李公公:“宫中是不还有些番邦进贡的紫葡?” “回皇上,的确还有些。”李公公没想到皇上竟这样博闻强记,连几个葡萄都能记住,眼中不由得带上钦佩之情。 “那今日宴席上,就分给各家尝尝吧。”穆离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吩咐道。 李公公笑意吟吟地低头应是。 至于穆离,他可不是真有心记那几颗葡萄的。说是分给各家,也不过是记起了一件事。 今日文比之时,和安嫌弃地将那绿葡萄扔进了河中,应当是不大好吃?这进贡的紫葡萄可能好吃些,分下去也让这嘴刁的女人尝尝鲜,省的旁人说宫里都不舍得给公主吃些好的。 又想到和安此时已进了马车,这下便无人能再看见她的容颜。穆离终于觉得稍稍舒心,缓下神来。 马车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晚上的一场宫宴,又不知要有怎样的事端。 ☆、第 17 章 太长殿中已差不多收拾了妥当,糕点果子都摆在了铁梨木的桌上。宫女新摘的鲜花让整个大殿都染上了芬芳,宫灯里昏黄的烛火幽幽摇曳着,只等着一众皇亲的到来。 和安先拐回自己宫中换上一套绣着牡丹的薄水烟逶裙。想到母后今日也会参加这宴会,她又将红宝石的头面戴了个齐整,这才往太长殿而去。 碧锦看的偷偷发笑,也只有太后娘娘才能制住公主。早上公主还嫌这头饰太重,如今还不是乖乖戴上了。 待和安的步舆到了太长殿,发现穆离和母后已经先到了。她不由得有些汗颜,自己身为小辈来的如此迟,实在是不敬的很。 所以和安上前郑重的行了个大礼。 “和安来迟,望母后皇兄恕罪。” “免礼免礼,快起来吧。”自家女儿迟来些又有什么,太后毫不介怀,微笑的让她起来。 和安自知道母后对她的体贴,她担心的是她刻板又冷漠的皇兄。此时也不敢起,又偷偷抬眼看向穆离。 穆离瞥见那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不由自主地便说:“起来入座吧。” 和安本以为穆离可能得给她甩甩脸子,没想到他今日也和平的紧。这般现世安好,让和安觉得自己讨好穆离的计划许是有了些成果。 她表情从一开始的拘谨不安变得放松起来,更显得面容明媚生辉。 穆离看着她的表情,嘴边也带上些让人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丫头,虽然又懒又馋还迟到,不过竟有如此傻乎乎又可爱的一面。 太后看到此情此景颇有些惊喜,如今福宝与皇儿竟能如此兄友弟恭,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李公公看着自家皇上和颜悦色,也开心的不停将拂尘捋了一遍又一遍。主子们好,他这做奴才的才能跟着好。 宫宴按着时辰开始了,宫人们端着一道道菜品鱼贯而入。 舞姬在场中央身姿妖娆地踩点跳着舞。酒过三巡之后,众人都微微燥热起来。 就在众人酣饮之时,太傅卫岳清突然起了身,走到穆离面前直直跪了下来。 太傅今已年过六十,穆离被寻回后便一直由他教导,师生情谊十分深厚,穆离也是打心眼里尊敬这 分卷阅读31 位老人。 看着太傅花白的头发和因为岁月而逐渐佝偻的背,他皱起了眉头。 穆离将手中的银杯放下,开口道:“太傅快些起来,有何事坐下再说。” “不,老臣就这样跪着说。”太傅却十分倔强,硬跪着不愿起来。 见他这般,穆离十分无奈,这样的老臣重臣,又上了年纪,磕着碰着便不好了。 但他不愿起来,穆离也不能硬拉着他起身,于是他侧过头对李公公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小太监将丝绸软垫硬垫在了不愿起来的太傅腿下。 卫岳清有些傻眼儿。如今跪着这软垫看起来一点都不庄重,等会他还怎么逼皇帝选秀? 没错,年迈的太傅大人打着的是让穆离选秀的主意。皇帝已登基两年,却总也不提选秀的话茬,如今后宫之中竟然没有一位皇子或者公主。卫岳清深感不安,生怕皇上子孙凋零。 若皇帝迟迟不愿选秀立后,百年之后他入了土,在阴间碰到先帝,可怎么向他交代。 这桩事日日盘亘在太傅脑中,竟也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今日他便打算豁出老脸不要,也得让皇帝松了选秀的口。 下了下决心,卫岳清开口了:“皇上,老臣这心间总有一块心病。” “哦?太傅有什么心病啊?” 穆离抬了抬耳朵,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太傅的意图。 卫岳清果然开口了。 “皇上迟迟不立后纳妃,后宫无一所出,如今竟还没有一位皇子或公主。臣知道皇上胸怀天下,但是不扫一屋何以扫天下啊皇上?” 不待皇帝回答,太傅又话锋一转看向太后:“怕是太后娘娘也觉得膝下空虚,想要体会体会含饴弄孙的乐趣啊皇上!” 太傅虽然上了年纪,但语气洪亮如钟,再配上他起承转合的声调,硬生生让所有人将他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太后点了点头,她也觉得皇儿如今到了选妃的年龄,若能生出些皇子公主,也好叫她这老人家的生活里多些滋味。 这两座大山压下来,也不知穆离要如何应对? 和安本喝着茶,此时连忙将茶水咽下肚去,又捏起一串葡萄,直勾勾地盯着殿中央看。 这种逼婚的戏码实在是没有见过。她现在好奇的很,心中还有些小激动,也不知她的冷面皇兄要怎么回。 穆离沉吟一会突然道:“太傅此言差矣。” 太傅一听这话猛抬起了头,问道:“皇上,此话怎讲?” 穆离环顾四下,朗声道:“谁说朕无子?” 一听这话,殿中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目光中惊疑不定。 这这这,难不成皇上什么时候有了私生子?也从未听说有什么传言流出啊。天呐,若真这般,将那女子连带皇子接进宫来不就好了,怎么要偷偷摸摸的? 太傅也目瞪口呆,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如玄玉一般威严的帝王。 太后盘了盘手中的佛珠,大吃一惊,低声问道:“皇儿,你何时有了皇子?” 看所有人的胃口都被吊了起来,穆离又说:“天下百姓都是朕的儿子。” 殿中人听了这话,身子皆是一颓。皇上这话,让人的心先是飘上云里,接着又重重跌了下来。 和安强忍着笑意,又往嘴中塞了一颗葡萄。穆离实在是无赖的很,但偏生让人无法反驳。 “皇上,您您……” 卫太傅您了半天也没您出个所以然来,这话怎么接都不对。若单品皇帝这句话,的确是爱民如子,当得众人表率。但放在如今的语境中,却怎么都觉得不对。 憋了半天,卫太傅又道:“但如今中宫之位空缺,没有皇后母仪天下,这也不妥啊皇上。” 听他这么说,穆离又接道:“前些日子,朕得父皇托梦,说朕命定之中的皇后还需耐心等待才能寻到。” 穆离这话简直比刚才还要无赖,便是信口胡诌,旁人也奈何不得。太傅被说的哑口无言,结连被涮了两次,他气的身子直颤。 看太傅如此模样,穆离缓步走下来,亲自将他扶来。太傅对穆离亦师亦友,又忠心耿耿,这等老臣不能寒了他的心。 正在此时,李公公也将一卷轴带了上来。 “将这卷轴打开。”穆离吩咐道。 卷轴被缓缓打开,丹青描摹的壮丽山河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皇帝指着上面一处问道:“太傅可知这是哪里?” 卫岳清睁了睁眼,有些不明所以,仔细看过后说:“这是我朝边上的一个小国,名唤腾国。” 穆离将手背转,声音低沉地说:“太傅只知这是腾国,却不知这腾国的图谋。去年冬天,天气大寒,这小国竟然伙同周围其他几个小国强夺了我天云朝边境牧民的许多牛马。虽说事后戚将军率兵又将那牛马抢了回来,但足以说明这些小国蠢蠢欲动的野心!” 太傅听后不说话了,这事他也知道,但他是文臣,于这种事上除了义愤两句也无 分卷阅读32 法。 见太傅不说话,穆离又开始指着另一处说…… 宫灯里的烛火明明灭灭,在这昏黄的光里,穆离将边境各国的利害关系剖析的明明白白。场上其他勋贵听着,也都沉默了起来。 和安将手中的葡萄放在盘中,静默的听着。天云朝看似繁花锦簇,实则是烈火烹油,边境小国日益强大,还有合并之相。若天云再不当心,很有可能跌一个大跟头。 见众人都沉默了,穆离才稳声道:“此情此景,朕有哪里有心思谈情说爱?若沉迷后宫之中,放任百姓水深火热,岂不是要辜负穆氏列祖列宗?” 太傅双手直颤。 穆离一番话听得他老泪纵横,皇上心系天下,他却只一心盯着他的后宫看,实在是惭愧…… “皇上,是老臣错了,是老臣错了,是老臣着了相……” 太傅说着又要下跪,被穆离一把扶住,接着他又缓了声道:“太傅无错,只是担忧朕,担忧这天云朝。” 穆离说完,从小太监手中结过一盅酒,亲自敬给太傅。 卫岳清受宠若惊又十分惶恐,忙道:“老臣怎担的皇上亲自敬酒。” 穆离目光灼灼,说出的话也铿锵有力:“太傅乃我朝栋梁,如何当不得?朕明白太傅的苦心,天下之人都明白太傅的苦心。” 见皇帝如此说,太傅的眼泪流的更凶了,终于伸手结过那杯酒。此时,他心中皆是满足与释然。能有皇上这样的天子,实在是天云朝之福。 太傅接过酒盅,穆离又端了一杯对着下首其他皇亲大臣道:“今日,朕敬大家一杯。我们生为天云之人,便承担着守护天云朝和百姓的责任。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只有百姓安居乐业,民康物阜,才会拥戴朝廷。天云朝的版图在我们手中如何,交在子孙手中也要如何。不然,岂不是被那些蛮夷小国耻笑?” 穆离的言行举动让所有人都有所感触。尤其是像戚玄这种有抱负的男儿,更坚定报效国家,为国为民的志向。 众人纷纷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只有角落里的一个人全程目光阴翳地盯着穆离,将杯子捏的死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穆离:在现代,我一定是个成功的演说家。 和安(白眼):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第 18 章 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穆离,穆蹇的心情像掉在臭水沟里的裹布一样酸臭。都是先帝的龙子,吃着同样的饭,长在同样的天空下,凭什么穆离为帝,他却只是个王爷? 明明他离皇位只有那一点距离,为什么穆离要回来?为什么他不死在民间? 怨恨的情绪如毒药一般在穆蹇心中发酵…… 虽然穆蹇难受的如同吃了一只死老鼠,但旁人显然不会特别注意这位王爷。太长殿中依旧热闹非凡,气氛浓烈。 殿中喧杂又闷热,和安离了宴席走出门外打算吹吹风,不过一出来,就觉得有些不妥。殿内很闷热,但一出大殿,夜色凉如水,一阵风吹过,她竟打了个寒颤。 这一冷一热,碧锦生怕主子着了凉,忙道:“主子,你且等等,我去帮你拿个薄披风。” 和安点了点头,碧锦便一溜烟儿地走了。 等碧锦的空档,和安看着这月色发起呆来。月如银盘,清辉遍布大地,给太长殿外的玉阶蒙上了一层银纱。躲在角落的不知名小虫间断的叫着,和安的心也变得平静起来。 心情像撒了糖的酪子一般美好,和安正惬意地发着呆,却突然在边上的长廊中瞥见一个熟悉的粉色身影。 那女子出来没多久,一个高大的玄衣男子也跟着拐过了长廊。 和安觉得自己和捉奸这种事可能有着不解之缘。不然为何上次在桃林碰到这二人,今天又让她看出了端倪! 那粉衣的是云美人,而那玄衣的就是穆蹇…… 和安内心的小人儿正疯狂跳脚,身旁却突然多了一个人。她本以为是碧锦,刚一抬头,发现竟是她的皇兄穆离! 今日穆离饮了不少酒,脸庞也稍稍带上些红,像在洁白的云绸之上绣了一朵淡红的云。他本生的俊朗,如今略有些醉意,眼神稍稍朦胧,唇也水润的很,看起来反而柔软了些,不似往日那般冷冰冰让人不敢亲近。 和安一愣,俯身行礼道:“见过皇兄。” “免礼。” 穆离的声音也因为喝了酒而带着几分嘶哑,此时听起来莫名有一种糖在水中化开般缠绵的味道。 看到和安的座位上不见人影,穆离竟也鬼使神差的跟着出来了。 他一出来,就见到那女子穿着单薄的衣衫立在雕栏旁。 穿的这般单薄,不知会不会着凉。 穆离突然转头将李公公手中的披风接 分卷阅读33 过来,递给了和安。 和安捧着披风,呆怔像一只傻乎乎的大鹅。云般的不真实感让她半天缓不过神儿。 等她反应过来,差点没有保持住自己公主的仪态开心的跳起来。 皇兄对我和颜悦色!皇兄还给我递披风! 短短几瞬内发生的事让和安愉快地仿佛乘着白鹤在天空中翱翔了一圈。 和安很高兴,高兴中还带着一丝委屈。 以前穆离不待见她,她也总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但内心中,她也不过是一个渴望兄长关怀的小女子。如今发生的一切,让她仿佛置身梦中,心中也好像被塞了一团软软的棉花,酸酸胀胀的。 碧锦此时也出来了,看到公主手中明黄色的披风,心下哑然。待回过神来,不由得心中触动。她抬头和李公公对视一眼,两个人竟然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出一丝欣慰之情。 碧锦悄悄将她手中拿着的披风藏在身后。这个时候,还是不打扰两位主子了。她可怜的公主,如今总算是和皇上有了个好的开端。 穆离今日的温情,让和安仿若喝了二两酒般上头。对于云美人之事,也稍稍生出些惭愧之情。 皇兄对自己如此好,她明知他后宫之中有妃子不忠于他却还是为了明哲保身而装聋作哑。和安一时觉得自己实在是大不敬。 想到刚才一前一后离去的二人,和安心一横,开口道:“皇兄愿不愿意与和安一起走走散散酒?” 风轻轻撩起和安的鬓边的发。 穆离看她,发现平日里活泼开朗的女子现下却像一只刚出生的小鹿般怯怯,那微微咬住的唇也显示出主人的不安。 她就这么怕他拒绝她吗?穆离心中一软,道:“好。” 和安心如擂鼓,见状再接再厉:“那可否就皇兄与和安两人?” 捉奸捉双,不过自己的妃子与兄弟私通被宫人们看见了,也实在不妥。和安怕穆离面子挂不住,便不打算带着李公公碧锦和其它宫人。 不知为何,穆离觉得和安今日实在是乖巧可爱,又道:“好。” 这下子,便只有和安和穆离两人了。 和安和穆离并排,小心翼翼的把他往刚才云美人和穆蹇走过的方向带去。这条路上只有一座空殿,若他二人要成就好事,应当也不会去其他的地方。 和安披着穆离的披风,在凉风吹拂下,那明黄的衣摆泛出像波浪一般的褶皱。 穆离看着,突然觉得这小女子穿上自己的衣服竟这般好看。 两人按着和安的计划一步步往那废旧的空宫殿走去,和安手中紧张的出了一层薄汗,堪堪地握成拳。 毕竟带着皇帝去捉奸这种事,实在是既紧张又刺激,还要承担着穆离恼羞成怒的风险。一想到因为等会的事,穆离刚刚和她修复些了的关系有可能再次四分五裂。和安就心痛的直冒泡泡。 但已经走到此处,也不能临时打道回府。 二人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废殿门口。走到此处,穆离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脸上的神情复杂难测,好像是在怀念,却又带着一丝痛处。 “和安,你是否还记得,就在此处,你与朕也曾玩耍过。”默了半晌,穆离突然开口,声音沉的仿佛暴雨前黑压压的云。 和安略微有些印象,但看现在穆离这样子,显然心情不是很好。和安不知他的意思,踟蹰地开口:“皇兄,和安记得。和安还记得,那时候和安特别高兴。” “很……高兴吗?” 既然高兴,为何又要那般做。 剩下的半截话,穆离没有说出口,不待和安回答,他又说“走吧,进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跨过大门,这殿废弃了许久,平日里也无人来,风一吹过,将地上洒落的树叶吹得纷纷扬扬,一种莫名的萧瑟之感扑面而来。 和安一时有些感慨,穆蹇和云美人平日里都是奴仆前呼后拥的贵人,如今为了干点龌龊事竟选了这么个地界,也是难为他俩了。 这废殿看起来很是荒凉,唯独正中央的一颗枇杷树亭亭如盖,四季常青。 正是由于这棵枇杷树,这宫殿才会废弃。皇家对风水极为讲究,这树生的茂盛,但宫殿四周都是墙,墙里一颗树,正正好是一个“困”字,居住在此处于人身心健康都不利。云京地处北方,本不宜枇杷树生长,但这树却长的格外好,懂风水的高人说不宜砍伐,所以这宫殿便空置了下来。 看到这颗枇杷树,穆离的目光突然长久地停留。 和安看到穆离闪烁的眼眸,猛地记起了些往事。她的皇兄,天云朝的皇帝穆离刚被从民间寻回之 分卷阅读34 时,还并没有现在这般老成。 幼小的孩童在民间应当吃了许多苦,刚被接回宫时总是一副喏喏的样子。彼时的和安也只是个几岁的小女孩,但太后待她如亲女,吃喝都是顶好的,把她养的粉妆玉琢,齿白唇红,看起来比穆离还像皇家子弟。 在最初知道穆离是她哥哥的时候,和安就像吃了许多蜜糖那样开心。宫中虽然还有其他皇子皇女,但和安知道,他们的母妃和自己的母后关系并不好,碾压争斗的事情更是时有发生。所以他们名义上是她的哥哥姐姐,实际却连陌生人都不如。 一个人实在是太过孤独,和安一直希望自己可以有个哥哥。穆离的出现恰好填补了她的空缺。那时候,她整日像狗皮膏药一般黏着穆离东跑西闹,这废殿就是他们二人最喜欢来的地方。庭中的这棵枇杷树的树干里、叶子上也曾遍洒他们的欢声笑语。 直到后来,情况急转直下。某一天,穆离突然开始不搭理她,仿若曾经的欢乐都是过眼云烟。小小的和安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又哭又闹,可穆离却再也不肯抱抱她。 再后来,穆离变得越来越优秀,也越来越威严。他逐渐成了为天云朝合格的继承人,而和安与他却渐行渐远,再也不复当初的美好。 过往的回忆如潮水一般涌上和安心间,待潮汐退去,只剩遍地残沙。 她一时也有些沉默,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剩庭中的叶子被风吹拂地沙沙作响。 突然,一些细若蚊吟的声音乘着风飘到穆离与和安耳中。 和安一听,连忙将其他想法抛出脑中,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捉奸。 穆离应当也听到了这声音,他的眉微微蹙了起来。 和安状似无意的说:“皇兄,这废殿空了许久,不会闹鬼吧?” 穆离一听,眉头更皱:“这皇宫内院,哪里来的鬼?莫要自己吓自己。” 和安悄悄吐了吐舌头,偷偷暼了穆离一眼,然后道:“要不咱们去看看?” 穆离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二人向着声源处走去。 ☆、第 19 章 和安和穆离越走,那声音就越清晰。等到最后,终于让两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那婉转的声音,哪里是什么闹鬼,分明是女子承欢之时发出的。无论是谁,在皇帝的地盘上和除了皇帝之外的人干这档子事,就是秽乱宫闱的罪人。 也不知穆离的俊脸会不会恼的漆黑,和安微微转头,侧着眼瞄他。 没想到穆离面色如常,连脚步也没有一丝停顿。和安心中暗暗佩服,她的义兄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怪不得能成为千古一帝。 应当是宫殿年久失修的缘故,木头也有些腐朽,两个人走到房间门外,发现门因为潮湿膨胀闭不严实,此时还留着一条缝。和安刚想往里偷瞄,却被穆离一把捂住了眼睛。 和安眼前顿时一片黑暗,只有穆离掌心的干燥温暖顺着她的脸一直熨烫到她心中。 “莫看,别被这些腌臜玷污了眼。”穆离的话顺着风飘到和安耳中,像是把玄铁突然扔进熔炉之中,本是冷冰冰的,现在却突然带上了几分炙热。 和安眨眨眼表示知道,长长的睫尾划过穆离的掌心,微痒的触感让他蓦地收回了手。 等和安从黑暗之中回过神来,却发现穆离已经离开门口几步背过身去。 “和安,走吧。” 穆离的声音很稳,并没有一丝慌乱和怒意,仿佛刚才入眼的只是两只微不足道的老鼠。 和安愣住了,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这就没了?穆离竟不打算发落这蔑视皇家礼法的二人?刚才和安虽被捂住了眼没看到屋内的情景,但穆离这般耳聪目明,一定看了个明明白白。自己的兄弟和自己的妃子在这皇宫内院私通,穆离竟还丝毫不乱。这气度涵养,不仅是能撑船,怕是能装下一片海。 屋内沉沦的二人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被别人看了一场大戏。看着云美人梨花带雨的脸蛋儿,穆蹇心中痛快极了,脸上也露出几分得意。穆离抢了他的皇位,他的妃子如今不还是红杏出墙,雌伏于他穆蹇? 至于穆离,总有一天,他穆蹇要让他跪在他面前俯视他。 这边,等和安亦步亦趋地跟着穆离走出废殿的大门之后,她才语带疑惑地问:“皇兄,为何……” 涉及皇帝后宫,剩下的话她不大好意思说出口。 穆离回过头来,眼中没有一丝怒气,平静的就像井里不泛一丝波澜的水。偏偏是这样的神情,却让和安突然感受到一丝冷意。现在的穆离,就像一只危险蛰伏的兽中之王,等待最合适的时机给敌人致命一击。 穆离没有回答,径直往前走去,过了半晌和安才隐隐听到一句话:“将今日之事忘了,勿要打草惊蛇……” 和安 分卷阅读35 察觉到这话中不同寻常的意味。想到梦中穆蹇谋反还没能溅起水花就被穆离连根拔起,她突然有些背后发凉。或许她忐忑不安的这些事,全部都在穆离掌握之中。 包括云美人之事…… 今日,牵扯到皇朝的阴私,才让和安体会了一把伴君如伴虎的感觉。她突然明白,平日里宫中传言的穆离不待见她十有八九是空穴来风。因为对待真的敌人时,穆离不会表现出不喜,只会在最要紧的关头给他致命一击。 穆离眼神中表现出的危险让和安深刻地意识到,他是一个帝王,一个既有谋略也能隐忍的帝王。 穆离走了几步,就发现些不对劲,他一回头,果然看到和安正站在那边愣愣地发着呆,就像初生的仓皇无措的小兔子。 穆离觉得她应当是被今天的场面吓慌了神,于是又折回去,缓了声道:“我们该回太长殿了。” 和安猛地抬头望向穆离,发现他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神情,看向她的眼神更是像是有细碎的星光在闪动。 “好。” 和安突然心头一热,她到此刻才发现,她的皇兄对她并没有那么多的不满和怨气。也并不像宫中传言那样讨厌她到骨子里…… 当天晚上,和安做了一个梦,一个回到她小时候的梦…… “母后,母后……”小和安像一只蹁跹的小花蝴蝶,猛地扑到自家母后怀中。 “哎,小福宝来了,让本宫仔细瞧瞧。”后来的永寿宫太后,现在的皇后轻轻捧起和安的小脸,满脸疼爱地在她脸上印了一个吻。 这吻痒乎乎的,小和安咯咯地笑了起来。 见她笑得开心,皇后说:“福宝,今天母后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母后,是谁?” “他是你皇兄。”皇后的声音淡淡的,惆怅和失而复得的复杂情感交织其中。 “我竟然有哥哥吗?”小和安眼睛睁的圆圆的,声音脆脆的,掺杂着毫无掩饰的喜悦。 “对,你有哥哥了。” “为什么我之前没见过他?”和安歪着头,小辫倾斜,看向皇后的目光中满是疑惑。 “因为他之前被坏人骗走了,现在才回来……”皇后的声音长长的,随着风慢慢消逝。 梦境一转,和安终于见到了那个少年。 他看起来瘦瘦小小的,还有些黑,此时虽然穿上了锦缎做的衣服,却有一种莫名的违和。不过对这一切,小和安一点都不在乎,她满心沉浸在自己有哥哥这个美好的现实里。 她哒哒哒地走上前拉住了少年穆离的手。她的手又白又嫩,那少年的手却因为早早干活而粗糙的很,上面还有因为日晒风吹而皲裂出的伤口。 少年看到她玉白的手,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还轻轻抿起了唇。 小和安愣了愣,莫名有些委屈,她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不牵她。 不过转瞬间她就调整了心情,接着从自己的小兜里掏出一把糖来讨好穆离:“皇兄,母后不让吃,这是我偷偷攒的糖,给你。” 她正在换牙,说话还有些漏风,此时捧着糖的样子十分可爱。穆离突然想到他曾在林中见过的大尾巴松鼠,又蠢又呆。 少年穆离又抿了抿唇,道:“我不喜欢吃,这糖留着,给你。” 小傻子攒糖应该也挺不容易的,他已经大了,和她抢糖不像话。 听他这么说,和安眼中的光暗了暗,不过接着她又重整旗鼓抬头说:“皇兄,你去我那里吧,我那有药膏,涂在你手上,你的伤口就会好,还可以变得像和安一样白。” 穆离看看自己又糙又黑的双手,眉头皱了皱。 “你嫌我黑?”被小傻子嫌弃让少年穆离的心情有些不妙。 “没有没有,和安只是觉得皇兄的伤口太深了,会疼。”和安的头摇的像拨浪鼓。 接着,和安突然捧起穆离的手轻轻吹起来了。 温温热热的,少年穆离突然瑟缩了一下,这热气不止哈在了他的手上,好像顺着他的手直钻进他心中。 真是个小傻子。 不过是第一次见他,就又是送糖,又是哈气的,还好他不是坏人。如果他心怀不轨,这小傻子不得被别人骗得团团转? 罢了,他完了多照拂她一些,省的她被旁的坏人给哄了去。 穆离流落在宫外那些年,吃过苦,受过罪。明明是最尊贵的龙子,却整日被叫野种,被街巷里的孩子骂没有爹娘,被街上的人冷眼相待,过的连小乞丐都不如。 往日,没人给他温情,直到现在,看着这个玉雪可爱的小傻子,穆离觉得心中一个部分好像被填满。 穆离突然牵起了和安的小手,一大一小两个人的背影在阳光下越拉越长…… 梦境又是一转,和安带着穆离来到了那颗枇杷树下。 这个时节,正是枇杷树挂果的时候,平日里这宫殿是废弃的,也没旁人来。如今树上满满当当都是枇杷果。 看着像黄灯笼一般又圆又大 分卷阅读36 的枇杷果,少年穆离轻轻勾起唇角,转过头来对小和安说:“你等着,我去给你摘几个果子。” 穆离像一只小猴般灵活的爬上树,然后猛地摇了摇枝干,树上成熟的果子像下雨似的纷纷落了地。 小和安仰起自己扎着小辫的脑袋猛瞅,看到树上的少年向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晒得黝黑的皮肤此时还未将养过来,在叶子的遮蔽下,只露出一口雪白的牙。 在这枇杷雨中,小和安也跟着开心地笑了起来。 梦中的场景又变换了,这次却是让人心碎的画面。 少年穆离看着和安,满脸冷漠,只有闪烁的眼神中透露出几丝被辜负的痛心,像日光下被摔碎的琉璃瓦。 小和安上前两步,轻轻抓住他的胳膊。却被穆离轻柔却不容拒绝地甩开。 “皇兄……”小和安软着声,颤颤地。 “既然喜欢旁人比喜欢我多些,那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穆离漠然地说完,转身走了。 只是他紧握的发颤的拳头却在告诉别人他的心情一点也不平静。 “皇兄!”和安猛地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 守夜的小宫女看到她额上的汗,忙用软帕替她擦拭。 和安惶惶地回不过神来,当年她究竟犯了什么错,才让皇兄再也不理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2333,给小天使转个圈圈,我说的刺激的地方是男主捂女主的眼睛,毕竟是第一次肢体接触~纪念一下 ☆、第 20 章 半夜被那梦惊醒,和安便再也没有睡着。与穆离的事一时半会想不出来个结果,和安又记起另一桩事儿。 已经过了些时日,也不知阮大夫有没有研究出那药方? 第二日,一辆气派的马车停在了居安街阮家医馆的门口。 “贵人,您来了!” 看到自门口进来的面如凝脂,眼如点漆的女子,阮大夫忙起身迎接。 待坐定了,和安笑着问他:“阮大夫近来可安好?” “安好安好。且您说的那种病症,也有了些眉目。”阮大夫眼角眉梢带着喜色,他有些微胖,此时笑起来像个慈眉善目的菩萨。 和安一听这话,心情顿时像绽放的栀子花一般明媚。这疫病的药方研究出来,悬在和安头上的那把刀也终于被拿了下来。她终于不必担忧母后因为那时疫而撒手人寰。 不过阮大夫竟然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研究出时疫的方子,也实在让和安惊讶。 她面色带了几分敬佩,问道:“也没实际的病患给您,不知您是怎么研究出这药方的?” 阮大夫捋了捋他的胡子,笑的高深莫测:“承蒙高人指点,才让老夫在古籍上发现这疫病,琢磨出些方法。不过此种病很多年都没有见过了,且大都发生在南方,咱们地处北方,所以并不常见……” 阮大夫正满脸自信地好好给和安讲这疫病的由来和治疗方法。他的小孙女阮霁却突然凑了过来,笑嘻嘻的说:“爷爷能研究出这药方,得多亏了净尘法师呢!若只爷爷一个人,怕得研究许久。” 阮霁这话一出口,阮大夫装出的高人模样顿时立不住了。他本来还在贵人面前邀邀功,没成想被自家小孙女揭了老底,此时不由得讪讪地笑了起来。 “的确,净尘法师的确是高人。承蒙他的点拨,我才能在古籍上发现治疗这病的方法。” 小丫头心直口快,说的她爷爷脸色通红,和安怕阮大夫面上挂不住,忙宽慰他道:“能研究出这疫病的药方,您居功甚伟,莫要谦虚。” 阮大夫这么一听,才觉得面子又回来了些。他回完和安的话,回头小声对折了他面儿的阮霁说:“霁儿,你个多嘴的小丫头。你今天的零嘴儿没了,柚子糖也没了。” 阮霁一听,扁了扁嘴道:“你是个坏老头,不让我说话,还克扣我的糖。” 阮大夫和阮霁祖孙两个说的话让和安碧锦主仆二人听了个一清二楚。看着这可爱的爷孙二人,和安不由莞尔。 但阮霁的话突然让和安突然忆起净尘去谪仙般的身影。也不知他最近如何? 又与阮大夫聊了一会儿,和安才离开了医馆。坐在马车上,攥着手中的药方,她突然有一种莫名的不真实感。 想到自己做过的那个梦,和安头一次想要感谢上苍,让她可以规避生命中那些让人难以承受的伤痛。 过了两日,云栖寺突然迎来宫中和安公主的撵架。 和安此次来云栖寺,一是感念上天和佛祖的恩德,二是为了替太后祈福。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些小小的私心,那就是顺便来见净尘法师一面。 净尘法师点拨了阮大夫研究出这药方,从某一方面来说也算是和安的恩人。 在小和尚的接引下,和安来到了供奉的大殿。一进门便看着右执杨柳枝,左握净水瓶,足踏青莲花的观世音菩萨,菩萨眼含慈悲,悲悯地俯瞰众生。 和安想到自家母后,虔诚地跪 分卷阅读37 在拜垫上拜了三拜,请求菩萨保佑母后福寿安康。 和安起身之后,突然发现身旁多了一人。 净尘的眼眸漆黑又深邃,像广阔的天空和湖海,和安蓦的便被吸入其中。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菩萨洞察一切,定知道公主所求。”见她久久不言,净尘开口道。 “我所求无甚,不过盼望母后福寿安宁。”说完这句,和安又道:“佛说,众生皆是平等,在这佛堂大殿之上,净尘便唤我和安好了。” 和安看着净尘,眼中的柔光像潋滟的波。 净尘忆起小医馆内与和安的对话,眼眸中微光闪动,沉默之后开口道:“和安。” “净尘今日可否领我在这寺中转转,我来过几次,却始终没有领略过云栖寺全貌。”见净尘唤自己的名字,和安唇角的笑意愈深,又问道。 她这次来的目的本就有净尘,现下和他相遇,和安怎么会不抓住这机会。 今日净尘并不当值,来这菩萨殿也是恰巧,没想到便与和安公主碰了个正着。 在这茫茫人海中几次重逢,的确就是佛家所言的缘分。 想到此,净尘双手合十道:“今日净尘无事,和安若想参观这寺,就与净尘来吧。” 听他这么说,和安眼中迸出惊喜的光芒。她跟在净尘身旁,两人一块向殿外走去。 云栖寺静谧又庄严,来往的小和尚碰到净尘,纷纷向他行礼。 净尘也一一回礼,没有一丝不耐。 和安看着他日光下俊朗又柔和的脸庞,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深切的惋惜和惆怅,像一把带着尖刺的物件在人心头划了一下。 若净尘法师投身世俗,定也是翩翩佳公子,超过世上十之八九的儿郎。可为何像他这般温润如玉,彬彬有礼之人,却偏偏做了和尚? 四周草木深深,虫鸣声不绝,云栖山中野物颇多,这寺中也常会窜进来些小动物。 他二人正往前走,和安突然眼尖地在旁边的树丛里发现一只狗崽儿似毛茸茸的小家伙。她快走两步上前,那小家伙也并未逃走。 和安蹲下身来,小家伙竟还通灵似的奶声奶气地叫唤了起来。 等到扒拉开草丛,和安才发现,这小东西的后腿受了伤,毛一缕缕地粘在一块,血混着草籽将它的皮毛浸的又湿又红。 净尘此时也蹲了下来,略微看了几眼,对和安道:“这只小狐狸应当是被林中的捕兽夹夹住了。不知废了多少劲儿才逃到这云栖寺来。” 接着,净尘起了身,又道:“和安,你且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房中取来药箱替这小狐狸处理伤口。” 和安点点头,等净尘走了,她又回过头来认真打量这小狐狸。 原来这狗崽儿似的小东西竟然是狐狸。宫中虽也饲养些动物,不过大都是鸟儿和猫狗,所以和安从没见过活生生的狐狸。此时见这小东西眼睛水汪汪地,不由得有些好奇。 “你这小狐狸,还通灵的很,知道要往这慈悲之地跑。也是净尘心善,若落在山中农户手里,不得把你制成围脖?” 和安本是和它逗趣,没想到它听完竟呜咽呜咽地叫了起来,还讨好地舔了舔和安的手。 这温顺的模样,活脱脱一条小狗。 和安见状也不再逗它,轻轻地给它理起毛,等着净尘回来。 过了一会,净尘来了,轻轻将小狐狸抱了起来。小东西许是知道抱它的人要救它,竟一点都不反抗,温顺地依偎在净尘怀中。 和安跟在净尘身旁,觉得这一人一狐的画面实在养眼。 净尘将小狐狸放在了前面菩提树下的石桌上,耐心地将它的伤口清理干净,又用白布给它包扎了个严实。 净尘的手很好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在日光映照下更显得十分剔透。美人在骨,净尘包扎之时,双手上下翻飞,竟有些像名士在着墨作画,高雅非常。 和安不觉得看的入了神,直到小狐狸嗷呜一声才把她叫醒。 她一抬头,就撞入了净尘琉璃般的眸中,那浅浅的褐色,好像要将人的心神都吸进去。 想到一事,和安突然问:“净尘,我记得这寺中好像并不能饲养动物?” “的确,和安所言极是。佛门弟子一般不与生畜结缘,以免多业果。”净尘双手合十道。 “那这小狐狸腿伤未愈,岂不无处可去?山中多猛兽,它行动不便,且还未成年,不是得成了其他动物的盘中餐?” 和安话音刚落,就见那小家伙好似听懂了她说的话,此时趴在石桌上,眼中竟沁出泪水来,看起来可怜巴巴的紧。 净尘看着小狐狸的模样,一时无言。净尘虽动恻隐之心,但佛门规矩如此,不能违背。 和安也觉得这小家伙着实可爱,见净尘为难,她的眼神突然亮了亮,对净尘道:“我可以将这小家伙带回宫中,等它腿伤痊愈,再放归山林。” 听和安这么说,净尘微微皱起 分卷阅读38 了眉:“但你若因此受累,实在叫净尘心下难安。” 为了让他放心,和安摆摆手又道:“宫中仆役众多,自有人照料,哪里会累着我。莫怕,就将这小狐狸交给我好了。” 她说的极为笃定,那种让人信服的神采更显得她面容秀丽。 和安其实也有着自己的小私心。收养了小狐狸,她就可以带着小狐狸来找净尘了,实在是一举两得。 看着和安明玉一样的脸庞和灿若星辰的眼,净尘嘴边突然溢起一个浅浅的笑容,思谋半晌才轻声开口道:“那就麻烦和安了。” 小狐狸应当也是知道了谁是它将来的衣食父母,此时突然对着和安叫唤了起来,声音缠绵的很。那毛绒绒的尾巴也甩来甩去,就像是真的在讨好和安似的。 和安轻笑了一声,用手指点了点它的小脑袋。净尘看着她和小狐狸,嘴边的笑意愈发明显。 山中清风拂过,菩提树的叶子被吹得沙沙的响。和安突然问道:“净尘,你的医术如此高明,是自学成才吗?” 作者有话要说:  收获一只小狐狸~ 黎夕:这里有重点,要考~ ☆、第 21 章 听她这么问,净尘抬眸道:“还未出家之时,净尘得蒙俗世恩师指引,对这医术有所涉猎。” 原来净尘也曾是世俗之人,并非一开始就是和尚。 和安看着他清雅的面容,心中突然猛地冒出一个念头:若净尘蓄了发,又不知该是怎样的好看…… 和安想着,竟不知不觉将这话说了出来。 净尘听她这么说,有些微微疑惑地抬眼看她。没想只一眼,他便像被烫了似的又垂下了眸。 和安的眼睛像黑夜的星星一般让人迷醉,而她此刻的眼神更大胆又炙热。若是旁人,只会被觉得轻浮,可她的眼神却满满都是真诚,不但不让人觉得冒犯,反而要全身心被她吸引。 净尘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慌乱,往日诵经礼佛的风轻云淡现在全不知消散到了何处,他只觉得心比平时跳的要快上许多,南无阿弥陀佛也不能让他再次恢复镇定。 净尘比和安要大好几岁,又修佛养性,若论为人处世,虽然妥帖又和善但也让人不敢造次。可此时,他却因着和安的一句话一个眼神而出神发怔。 净尘突然觉得自己的修行还不到家,打算晚上再将《妙法莲华经》抄写几遍向佛祖告罪。 待平复了心境,净尘才涩然开口道:“和安莫要打趣净尘,出家人岂可蓄发。” 和安听着,只觉得他的声音都比平时听起来喑哑几分,显然也是因着她的话有所触动。 见净尘白净的面皮此时涨的通红,和安才见好就收,转了话茬。 不过见净尘因着她的话又如此大的反应,和安偷笑之余,心中竟浮起几丝莫名的喜悦。 直至斜阳西挂,和安才抱着小狐狸离开了云栖寺。 等到她走了,净尘才恢复往日的出尘脱俗。这仙人的模样,高凛的让人不敢亲近。 入夜了,月如残钩,半隐在云间。在这墨黑又不知深浅的夜里,千重宫阙寂静无声,默然地矗立着。近处朱红落锁的宫门和冰冷的宫墙,远处是青石砌的城墙和置若星连的烽火台。正是有这样的森严的守卫,才可保天云朝安然无忧。 千家万户正在安然入眠之时,长平殿内却是灯火通明。 穆离坐在上首,烛火映照着他的侧脸,他抿着唇,神色之间看不出喜怒。而在他的下方,是几个年轻的臣子。 楚清步上前一步拜倒,给穆离禀报这些日子所见所闻。 两个月前,南方突发水灾,各县上报之后朝廷立刻便派下官银粮草赈灾。老天发怒岂是人力能阻止的?发了水灾,治理便是。若当地官府拿了这钱粮即时治理疏散灾民,此事也造不成什么大的危害。 本以为这水灾之事就这般解决了。没想到其他州县竟突然涌入了受水灾殃及州县的灾民,若百姓被安顿好了,又怎么会离开家园?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那赈灾的钱粮定没用在正途,也不知进了哪个蠹虫的口袋。 此事一出,穆离龙颜大怒。 赈灾的钱都敢贪墨,岂止昧良心,简直是蔑视理法,丧心病狂。领着官家的俸禄,干着欺压百姓的勾当,此等心黑眼瞎之人,一旦被查出来,定要株连其九族,抄斩其满门。 盛怒之下,穆离便派出官员去调查此事。 楚清步正是得了穆离的命令去南方几个县彻查这贪腐之案。 两个月下来,该抄的抄,该斩的斩,再加上朝廷又重新派下了赈灾的物资,也算是还了当地一片安宁。 只是明面上的问题解决了,楚清步却发现了些更让人心惊胆战的事实。 此时,他跪在下首,面色凝重:“皇上,南方以淮竺为首的几个县的灾情已经初步被控制了。只是臣奉旨查抄那些贪官污吏家时,却发现他们贪墨的和朝廷之前派下去灾银粮草对不上数!由此可见,此次抓住的 分卷阅读39 可能只是替罪羊,而真正毁坏天云朝根基的硕鼠可能另有其人,且那些人狡诈异常,没留下一丝证据。” 楚清步说完,低下了头,紧紧捏住拳,眼中透露出无尽的愤恨,旁边的臣子闻言也悄悄低下了头。若幕后真有他人,这次彻查就是治标不治本,反而让真的罪人逍遥法外。 穆离听完,轻轻用手敲了敲桌面,神色却十分平静,对楚清步说:“爱卿先起来。日月清明,天理昭昭,那些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实际上早就露出了马脚。” 遇到这种事,楚清步本愤慨又失望,但此时听到这话,心中惶惶之情顿减。他猛地抬头,待看清穆离的神色,觉得心下大安。 皇上雄才大略,现下这般沉稳笃定,定是胸有成竹,知晓这幕后之人。 想到这,楚清步听话的起了身,垂首等着皇上继续吩咐。 穆离继续开口:“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们都有事要做,楚清步、薛荣,你们负责给我盯着这些人……” 穆离一字一句的吩咐下去,下首的臣子却听得有些胆战心惊。皇上口中这些人,遍布吏、刑、刑三部,若都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幕后之人实在所图甚大。 但这些臣子能被穆离选中,也的确有过人之处,只稍稍惊诧便又恢复如常。任这些硕鼠有何野心,有何谋略,在这天云朝的地盘上,在这穆离的皇室正统面前,也得趴着,卧着。若真想意图不轨,择人而噬,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看到下首的臣子波澜不惊的模样,穆离眼中泛起笑意,只有天云朝还有忠君爱国之人,那这天地就不会变。至于这内部的毒瘤和外部的忧患,慢慢来,一个个解决。 所有事情都吩咐下去之后,穆离又开口道:“诸位都知道,我们外有边境各国虎视眈眈,内有毒虫害鼠蠢蠢欲动。内忧外患之下,更需要你们这些朝廷的栋梁与朕齐心协力。我们肩上的担子很重,压着的是天云朝所有子民的安康幸福。所以,我们走的每一步,都很重要。” 穆离并没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每字每句都是天云朝迫切面临的问题。下面的臣子听进了耳朵里,也听进了心中。 臣子们又一番跪拜之后,才慢慢退了出去。 又一会儿,李公公进来对穆离耳语道:“皇上,各位大臣已经从侧门出宫了。” 穆离听完,微微点了点头,道:“都出去吧,等我传唤再进来。” 李公公听完,领着宫女太监弓着身子退了出去,将长平殿留给了这位年轻的帝王。 穆离坐在龙椅之上,盯着微微闪动的烛火,眼中的光晦涩不明。 这长平殿的灯火很亮,却总也照不进人的心中。 朝堂之事告一段落,穆离放空思绪,却突然想起废殿中,那双明亮的眼。 和安的眼。 和小时候一般无二。 穆离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明黄色的荷包,上边还用亮线绣着五爪金龙。只是这金龙一点都不威武霸气,针线活也粗糙的很,一看就不是针线坊的手艺。 打开荷包,里边是一张黄色的符纸。 穆离突然记起李公公说的话,这符纸是和安去云栖寺求来的。 看着荷包上小蛇样的金龙,穆离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嘴角泛起清浅的笑意,那平日里仿若覆盖着冰雪的俊颜此时也突然融化了一般。 符纸是求来的,这荷包应当是那丫头自己绣的。 听说她去云栖寺是为了给太后祈福,原来竟也没忘了他这个义兄。 想到这里,穆离被政事烦扰的疲惫之感都消退了些。 时间一晃而逝,转眼便到了深秋。 皇宫竹林之中,一只浑身雪白的动物一晃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穆离:你的龙绣的怎么这么丑? 和安(瞪眼):要不要? 穆离:要要要! ☆、第 22 章 已至深秋,皇宫竹林之中,嫩绿的竹叶也带上了几分黯色。秋风一过,和安披风的围摆便漾起层层的波纹,叶子也随着这风飘飘悠悠地落下来些。 和安站在种着草药的土地前,心中生出一股无与伦比的满足感和舍我其谁的成就感。也不知是阮大夫给的种子好,还是她天生在种田上通了一窍,这草药的长势实在是喜人的很。 现下看着她种出来的这些宝贝草药,和安觉得手中的锄头都觉得没有那么沉了。 当初穆离让她种地,还说要亲自察验。现下这草药终于长成了,和安便巴巴地向穆离发出了邀请,让他来看一看自己这劳动成果。 碧锦在一旁看着主子,面色有些复杂。 和安一手拿锄头,一手叉腰,脸上还带着几分傻气的微笑,竟让碧锦看出几分劳动人民的质朴来。她忙摇了摇头,将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脑袋。 穆离还未到,和安怀中却突然扑入一个不速之客。 分卷阅读40 和安看着直往她怀中凑的雪白又毛茸茸的狐狸脑袋,将手中的锄头放下,一把抱起小狐狸,笑意吟吟地问:“你怎么这么缠人啊?云团子?” 这雪白的云团子就是和安在云栖寺抱回来的小狐狸。宫人将小狐狸打理干净之后,和安发现这小家伙长的十分好看,就像棉花团一般雪白又柔软,便给它取名云团子。 云团子不会说话,又亲昵地用它的鼻尖蹭了蹭和安的脸。和安察觉到这温热的触感,脸上的笑意更深。 穆离一来到此地,就看到竹林之中那明媚的女子抱着小狐狸笑得正开怀。 他突然觉得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竟像是有些嫉妒那小狐狸…… 看到皇上来了,碧锦忙提醒自家主子。她悄悄碰了碰和安,低声道:“公主,皇上来了。” 和安听到这声唤,才发现已经快要走至她身侧的穆离。她忙将小狐狸放在一边,俯身行礼道:“见过皇兄。” 穆离看了一眼福身的女子,抬了抬手,道:“起来吧。” 等和安起了身,顿了顿,穆离又说:“这狐狸毕竟是野物,平时还是莫要离的太近。” 搂搂抱抱的,不成样子。 和安自是不知穆离心中复杂的百转千回,还以为他担心自己被这狐狸伤着,笑着解释:“皇兄,不碍事,云团子温顺的很,不会伤人。且有专人负责它的衣食住行,也很干净。” 穆离微抿了抿唇,他自是知道皇宫中中这些得主子宠的猫猫狗狗有的是人照应,担心的也不是这小东西到底干不干净。他只是十分奇怪的不喜欢狐狸依偎在和安怀中的样子。 想到这,穆离也觉得他实在是莫名其妙,便不再说这狐狸的事。 穆离又往前走两步,将目光落在了那片田地之上。 和安见穆离注意到了她种的田,甜腻地凑了上去,打算好好给他夸夸自己的功劳。 她清了清嗓子,拢了拢衣袖,摆出一副娓娓道来的模样:“皇兄,你可不知和安种这田时经历了什么……” 穆离也不说话,脸上难得地带了几分笑意,眉眼柔和地认真听和安讲着。 和安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讲了半个时辰,将她怎么开垦,怎么施肥,怎么浇水事无巨细的给穆离讲了个便。实打实地向穆离证明了这地的确是她耕的。 李公公在一旁看着,悄悄低了头,脸上的笑却怎么也憋不住,像一朵秋风中的喇叭花。公主这地能长的这么好,还得亏了皇上叫人在夜里边重新侍弄看护。若光凭着公主那二两功夫,如今怕是得一地凄惨。 因此现下公主这不知情又邀功的样子,实在是可爱极了。 穆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有些泛红的脸,过了半晌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 “不错。” 和安满心欢喜,抬头认真看他,眼中亮晶晶的,像盛着满天星光。她以为穆离还要再夸夸,没想到穆离说完这句就不再说话了。 和安有点傻眼,眨了眨眼,追问道:“皇兄,没别的了?” 穆离看着她娇憨的俏脸和扑闪扑闪的长睫,忍了忍自己的笑意,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双手背后,目光沉沉地道:“没了。莫不是你明年还想继续种?” 和安一看穆离这深沉的款,把头摇的像拨浪鼓。这成就感虽有,但种田实在是苦差事,她不想再继续了。 想到这茬,她忙换了话题,脸上带了几分讨好:“皇兄,这种的都是些药材,完了和安把它们都采了,做成香包送到皇兄和母后宫中。” 和安这话的确大大的取悦了穆离。他果然不再提让和安明年再继续种田的话。 见穆离不再提,和安笑得像偷了油的小老鼠一般开怀。 穆离本就是为了让和安身子骨强健些,又不是真的让她成为农人。现下目的达到了,自然不会继续让她种地。 现在看着她自以为蒙混过关的傻乎乎的样子,觉得心情颇为愉悦,嘴边又带上了几分不明显的笑意。 二人又聊了一会,穆离因为政务缠身,便打道回了长平殿。 竹林中剩了和安。 她转过头来,没了刚才的笑意,开始思考另一件事。 如今不必担心明年爆发的疫病,但静下心来想想,梦中母后染病实在颇为蹊跷。太后身边看护的人那样多,怎么就随便让染了时疫的宫人近了身? 想到这,和安的眼神蓦的变冷,若只因宫人惫懒也就罢了,若是因为背后有小人作祟,那这次,她定饶不了那罪魁祸首。 和安想着,雪白的玉手紧攥了起来。小狐狸感受到她的心绪,温顺的卧在和安脚边。 分卷阅读41 宫外,驸马府中。 穆月半倚在塌上,身旁的小丫鬟轻手轻脚地给她捏着肩。也不知哪里失了分寸,穆月一个巴掌就甩到了那小丫鬟的脸上。 “毛毛糙糙的,捏疼了本宫。” 小丫鬟被打的眼中噙满了泪,慌张地跪下来连连告罪。 穆月又踹了她一脚,道:“滚。” 小丫鬟得了赦令,忙爬起来低着头碎步退了出去。经过这事,房间中的奴仆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生怕主子不高兴就拿他们撒气。 穆月看着这些人窝窝囊囊的样子,心中怒气更重。若是宫里的奴仆,哪会这样不长眼,定把她伺候舒舒服服的。哪像现在,这帮人个个驴一般蠢,一个得用的都没有。 提起宫中,便叫穆月想起了上次登高节上见到的那个女人,令人作呕的和安。 一想到和安,穆月整个人更不好了,那小贱人现下肯定在宫中众星拱月的享受着。哪像她,窝在这破烂的驸马府,实在是让人憋闷。 穆月眼中火气正旺之时,自门口突然进来一个人,房中的奴仆看到他,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地退了出去。 穆月看到来人,脸上才露出几分笑意来,娇着声道:“你这冤家,终于晓得来我这里看看了?” 若是驸马,此话也倒无妨。可来人却并不是驸马,而是穆月养的姘头、情人。 穆月的驸马着实是个性子软和的人,碰上这样的公主,一点招架之力都无。穆月本就偏激,以为制住了驸马,更加放浪形骸起来,竟偷偷摸摸招了入幕之宾。 现下,一对奸夫贱妇在这驸马府上好不快活。 何平一把将穆月搂进怀中,笑问:“是谁惹我们公主不高兴了。” 何平此人,本是个卖力气的苦力,偏生长的十分高大英俊,一次巧合来了这公主府,便入了穆月的眼。一来二去,二人便勾搭成奸。现在你侬我侬,好不快活。 穆月想到宫中和安,觉得何平不是外人,便一股脑将自己的怨气发泄出来。 何平见她满脸怨色,一时被美色迷了心智,连连应承要帮穆月出了这口恶气。 穆月虽不觉得何平能做什么,但情人如此护着她,也着实让她心中乐开了花。 穆月转忧为喜,又依偎在他怀中。 她不知,其实何平并不是在说空话,竟然真的胆大包天想要去探一探皇家威严。 穆月这样好勾搭,让何平心中对皇家的敬畏消减了大半。想到他认识的那些三教九流之人,他竟然异想天开地打算给和安一个教训。 ☆、第 23 章 自从和安收养了小狐狸,往云栖寺跑得便越发勤快。寺庙乃佛家净土,这寺中的菩提树应当也沾染了些灵气,四季常青又生长的十分茂盛。 和安与净尘坐在菩提树之下品茗。烟气袅袅,杯中之茶的香味顺着这雾气在两人身旁悠悠飘荡。在这朦胧之中,和安只觉得净尘的眸光更加悠远深邃,像夜中明亮的灯火,指引着游人找到归家的路。 她一时觉得自己仿佛通过这眸光靠近了净尘的心。 和安看着净尘,净尘也在看着和安。 在这迷离的雾气之中,和安的美丽之中又好似多了几分沉静,偏偏是这种不言不语的沉静,却莫名让人察觉到一丝深入骨髓的诱惑和靡丽,就像梵语佛经中的摩诃曼殊沙华。 开在遗忘前生彼岸边的花,惑人心智的黄泉之花。 净尘有些用力地捏着手中的茶杯,如玉琢而成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他看着和安瓷白的脸,心中如云起云涌一般翻滚。 他知道与和安太过频繁的接触并不对。佛家讲究因果和羁绊,他与和安本是两条永不相交的线,现在却阴差阳错地缠绕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而他也深陷在这羁绊之中,被这线夹裹的越来越紧。 他也曾在深夜偷偷向佛祖告罪,可心口砰砰跳的声音却像最大的嘲讽,告诉他——净尘,一个出家的和尚,竟然对皇室的公主有了别样的情感。 她的一颦一笑不知何时映入他的眼底,她抬首回眸的灵动让他的古井再不能无波。明明是皇家公主,却如偷儿一般悄悄潜入他心间。 净尘想狠狠心告诉和安别再来寻他。可他怕自己只是自作多情,也害怕那双美丽的眸中流露出失望和受伤。 一想到这,他的心便像被狠狠攥了一把,又酸又疼。这如麻丝一般缠乱的情感让他放不开,丢不掉,静不下。 和安不知道他心中的千回百转,她只默默享受着这静谧与安宁。每每在净尘身旁,看着这光风霁月的人,她的心灵就像受到了净化一般,远离了那些尘世纷扰。 风卷起和安的发丝和净尘的衣摆,白和黑在光中飘转。 分卷阅读42 突然跳上桌的云团子打破了二人的缄默。 净尘猛地对上白狐湖蓝色的眼,心中所有绮念一瞬间全部消散。 他拢了拢衣袖起了身,对和安双手合十道:“今日天色不早,若要下山,和安还需快些。” 已至申时,回宫还需些时间。和安点了点头,起了身,看着净尘墨黑的眸道:“那和安就走了,净尘你保重。” 和安离开了云栖寺,净尘看着女子轻裾曳雾的背影慢慢远去,转身步步回了禅房。 因着出宫次数频繁,和安觉得累赘,渐渐便不再带那许多侍卫。今日只有一名车夫和一个侍卫跟着。云栖寺下山之路崎岖不平,车夫小心驾着车,马儿抬着蹄子,鼻中吐出白气,慢慢走在这林中。侍卫跟在车前,小心注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一路无事,待快要下了山,侍卫也渐渐放下心来。谁成想,就在此时,突然从林中窜出几个蒙着脸的盗匪,个个目露凶光,看起来来者不善。 “前方何人?此乃公主鸾架,速速退去。”侍卫见状,横眉冷竖,嘴中吐出呵斥之词,噌地一下从鞘中拔出刀来。 只是这刀的凛凛寒光却没能吓退这些盗匪。 为首的一个冷哼一声,嗤笑道:“爷既然敢拦你的车,自然知道车中是谁。我们这些大老粗可还从没有见识过皇室的公主,今天就让爷来开开眼。也不知和窑子的头牌比,哪个更带劲儿些?” 说着,那群人皆嘿嘿的笑了起来,下流的很。 侍卫一听,脸皮涨成紫色,双目怒瞪。这群人,如此蔑视礼法,竟敢肖想皇室的公主!实在罪该万死。 看来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侍卫双手捏紧刀柄,只是现下只有他一人,对方却人数众多,怕是难以抵挡啊!也不知能不能护住公主。 和安坐在轿中,柳眉紧蹙,一张俏脸冷若冰霜。不知哪里来的浑人,竟然在此大放厥词。 和安不知,这群匪类其实是穆月的姘头何平寻来的。自从与穆月勾搭上之后,何平便借着她的势结识了更多不三不四的人。今日这伙人就是何平从道上找的,他们都是蹲过大狱的亡命之徒,本就蔑视朝廷,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如今陡然得了许多钱财,便不管不顾的要给和安一个教训。 和安透过帘缝看着,心中快速思考对策。若是普通匪徒,见到皇家也不敢这样嚣张。这些人,能在这里截到她,且如此淡定,定是早有图谋。也不知蹲守了多少日子,才在今天露出凶相。 怕是单钱财不能打消这些人的歹意。 不过和安还是稍稍掀开了帘子,让侍卫退下,对外朗声道:“诸位所图不过钱财,对方出多少钱,本宫可以出双倍!” 说着,和安便从头上取下一只簪子,那簪子上的碧玉色泽上佳,在微光映照之下流光溢彩,的确是价值连城的物件儿。 为首的听着这如黄莺一般婉转的声音当即便软了身子,再看到那纤纤玉手中的碧玉簪子,更是直了眼。 他眼中流露出几分贪婪,阴着声道:“等我手下的哥们杀了这侍卫和车夫,公主和簪子不就都是我们的了?” 旁边的匪徒配合地笑出了声,觉得这个公主可能是宫中被人伺候惯了,脑子里缺了一根弦。 听他这么说,和安也不生气,轻笑一声:“若真如此,这簪子你们就别想要了。” 和安说着,作势要把簪子扔出去。这山路崎岖,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沟崖,若真扔出去,势必找不回来了。 匪首一看,转了转眼珠子,忙道:“别别,公主。你把这簪子给我,我们便放你走。” 只是嘴中说着放和安走的话,目中的凶光却一点不减。 侍卫有些急,这些穷凶极恶的匪徒定不会讲信用,公主是在与虎谋皮。他刚想说什么,却看到了和安给他的一个眼神。看懂了这个眼神,他便守在旁边不再说话。 和安仿佛没看到匪首凶残的神情,依旧轻笑着说:“好,那你过来取。” 匪首听了,直直地向马车走去。 他心中打的好盘算,觉得这公主着实是个猪脑子。等他拿到这簪子,再让手下绑了这公主。到时候,便是天皇老子,也让他天入地无门。 眼看着匪首带着两个匪徒一步步走过来,和安慢慢攥紧了簪子,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变。 匪首终于走到了马车旁,和安慢慢伸出了手…… 来人邪笑着打算结过簪子。说时迟那时快,待簪子递出去的最后一瞬间,和安倏的改变了方向,将簪子直直刺入那匪首眼中。 先前的事让匪首以为这公主是个锦绣堆中养出来的傻子,一点都不设防。现在他猛然被刺中,当即便捂着血流如注的眼倒在了地上。 此时,小狐狸猛地从轿中窜出来开始撕咬匪首,侍卫也借机发难,杀了跟来的两个匪徒。 “跑!” 趁此机会和安大喝一声,车夫马鞭一挥,马儿一声嘶鸣,撒开四蹄向前方疾驰。 前方的匪徒登时被撞的七零八散, 分卷阅读43 倒教和安三人一狐突出重围。 刚才这帮子匪徒是被吓慌了神,待回过神来,立刻咬牙切齿的追了上去。 你追我赶,一行人在这山林中上演了一出绝命狂奔。 只是马车本就不快,那些匪徒又有备而来,竟渐渐追赶上了和安的马车。 和安一手抱着小狐狸,一手紧攥着帕子,她看起来镇定,但闺阁女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实际早就心乱如麻。 眼瞅着贼人越来越近,和安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前方突然遥遥出现了些车马,车夫立刻牟足了劲向着那方向驾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安心~女主是不会有事滴! ☆、第 24 章 戚玄视力极佳,老远便看到狂奔而来的马车。这马车比寻常的要大些,那拉车的马也是高大健壮。看这仪制竟有些像宫中贵人,现在如此慌不择路,也不知遭遇了何事。 接着,他便知道了答案。 紧跟在马车之后的是一群蒙着面的匪徒,那穷追不舍的模样,看起来誓要捉住这轿中之人。 在这云京脚下,竟然如此猖狂,戚玄长身玉立,一双俊目微眯,迅速抽出自己的配剑。这剑刃如秋霜,仿若白龙腾龙,泛着淡淡寒光。 戚家守卫见状也全部拿出了武器。 等到马车终于来到戚家车队的地盘,那伙匪徒也彻底逼近。戚玄立刻倾身上前和那些人缠斗起来。 场面一度混乱至极,尖叫声和哀嚎声响成一片,鲜血四溅,骇人至极。 戚家乃保卫天云朝河山的英武世家,满门忠烈,平日里所学所练皆章法有度。这伙匪徒虽然凶残,但都是七拼八凑起来的游兵散勇,不成气候。若论配合,哪里抵得上戚家侍卫? 不一会,这帮人便被打的七零八落,眼瞅着最后一个匪徒就要被杀,和安忙提着裙摆下了马车,大声道:“留这贼人一命,问问谁是幕后主使。” 戚玄本打算一剑了结了这匪徒,听了这女声,立刻收了剑势,卸了他的胳膊,将他反手捆住,压到了和安面前。 待走近,他才看清说话女子的样貌,竟是宫中的和安公主。 和安刚和匪首对峙之时,把头上用来盘发的簪子取了下来诱敌。刚才一路颠簸,没了簪子固定,发型变得有些散乱。这模样若放在旁人身上,的确有些失礼。但若单看和安,那垂下来的些许碎发和因为逃命而绯红的脸颊,不但不让人觉得失仪,反而为她添了几分风流妩媚。 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戚玄素来不喜那些文邹邹的诗词歌赋,现下看着和安,脑中却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诗。 他的心仿佛突然跳了跳,声音莫名放柔了些,轻声问这刚遭遇惊魂一事的女子:“公主,这帮匪徒是从哪里来的?” 和安此时才彻底将一颗心放回腹中。听他这么问,便将刚才林中遇匪一事原原本本的给戚玄讲了一遍。 戚玄听完,剑眉微皱,听公主此言,这帮贼人应该是有备而来。也不知哪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然敢对皇室公主出手。 和安见他双目微垂沉思的样子,又道:“还请公子替本宫审讯这贼人,待问清楚那罪魁祸首,便将此人压至刑部大牢。” 戚玄听完,双手抱拳,向和安行了一礼道:“谨遵公主懿旨。” 戚玄今日本是护送母亲出城回城,戚夫人听到这番动静,此时已经在丫鬟搀扶下了车。 戚夫人本就属意和安,想为儿子拉媒保纤。如今陡然见了正主,又结下了这样一段渊源,当即便笑意融融的乐开了花。 看来儿子平日里舞刀弄枪也不全然是坏事,今天不就派上用场了?救的还是和安公主这样的娇客。这英雄救美,接下来不就该以身相许?若公主真看上了她家玄儿,那可真是天赐的缘分。 戚夫人心头百转千回,走上前,想向和安行礼。和安见是戚玄的娘亲,忙扶起这位夫人,免了她的礼。 戚夫人一见和安对她礼遇的样子,心头大动,觉得儿子尚公主的事更有把握了。 此时见和安因为匪徒追杀而鬓发散乱,悄悄凑到她跟前说:“公主此番奔波,不妨去稍作休息,顺便让臣妇的丫鬟为公主梳妆。” 先前事情太过惊心动魄,和安也没顾得上自己的仪容,现下也觉得有些不妥,便点了点头,跟着戚夫人的丫鬟去了。 和安走了,戚夫人看着自家英气的儿子,笑问:“玄儿今日救了公主这样的美人,不知有何想法?” 戚玄听闻此言,便知母亲还没放弃让自己尚公主的打算。和安虽美,戚玄却有大志,当即便将刚才的惊艳和心头的悸动抛之脑后。 他的喉结动了动,对戚夫人正色道:“娘亲,路见不平,理应出手相救。便是旁的人,儿子今日也会救。” 戚夫人见自家儿子这样油盐不进,脸色灰败下来,心中也升起怒火。 分卷阅读44 又定了定神,她才恢复如常,事在人为,她心中突然生出一计:若宫中赐婚,儿子定不敢抗旨不遵,到时便是想拒绝也无法了。 想到这,戚夫人笑了笑,不再和戚玄说话,转身回了轿子去见和安。 一通忙乱,戚家将和安送回宫中,又将那匪徒带至刑部大牢这才罢了。 等到和安回宫,她遇刺的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全宫。 碧锦在景明宫中听了这事儿急得直抹眼泪。公主不知从何时喜欢往云栖寺跑,还不乐意带宫人。今日她要处理宫中俗务,便没和公主一同去。谁成想,这一趟就碰到了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实在是让人后怕。 和安一从正殿进来,碧锦便扑上前去好好检查了一番。确认公主并没受伤之后,她跳到嗓子眼儿上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接着,碧锦便一副怨妇的样子直瞅和安,嘴上也喋喋不休起来:“让奴婢说,公主去那云栖寺也太勤了些。宫中都知道公主仁孝,去云栖寺是为太后祈福,可是不也得首先保重您的凤体?这侍卫和宫人一定得带全了。不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太后她老人家该多么难受?” 今日之事的确危急,此时见碧锦因为这事而唠叨她,和安也只听着,让自家的小宫女说了个痛快。 平日里公主不乐意她念叨,她反而喜欢抽着空说。今天公主不搭话,碧锦说着说着自己先偃旗息鼓了。接着她抽了抽鼻子,唤来宫人服侍和安洗漱。 直到躺倒在景明宫的雕花大床上,看着幽幽灯火,和安才吐出胸中那口浊气,安心了下来。 和安遇刺之事毫不意外的传到穆离耳中。 “你是说,公主今日去云栖寺被一伙身份不明的匪徒围追?”穆离声音低沉,其中的怒气毫不掩饰。竟有人敢袭击皇家公主,实在罪该万死! 李公公低头,小心翼翼的说:“皇上,的确如此。得亏今日碰到了戚家,不然那帮贼人不知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穆离一听,觉得心中钝痛,若和安今日遭遇不测,母后该如何伤心?他自己……又该如何难受? 一想到那场景,穆离便下意识抗拒。也不知和安现下如何,是不是惊魂未定,辗转反侧? 那些匪徒,诛其九族难以辞罪! 想到这,穆离冷了脸,语气冰冷的吩咐:“好好审牢中那人,务必撬开那人的嘴,问出幕后主使。无论是谁,竟然敢动皇家公主,那就要做好纳命的准备。” 一见皇上这副模样,就知道他真的动怒了。李公公低下了头,慢慢退出殿外传达穆离的旨意。 这天晚上,和安睡得安稳,穆离却难以入眠。一想到今日发生的事,他便毫无睡意。 左右是睡不着,穆离便起身,在这皇宫之中转了起来。这转着转着,就走到了景明宫外。他盯着宫中映出的光看了许久,才慢慢放下心来,转身回了寝宫。 此时,宫外驸马府中。 下午和安遇刺之事让穆月也慌乱无比。她突然想到何平那日所言,心中惊疑不定。一个骇人的想法从她脑海中冒出,莫不是这些贼人竟然是何平找的? 这可真是要害死人啊!若真让和安吃个大亏也就罢了。现在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留下了活口。何平这厮,实在不堪大用,也不知有没有暴露他自己? 刑部那些人其实吃素的?若被查出来,她岂能有好果子吃。想到自己可能要被何平牵连,穆月心中就慌成一团。 好好稳了心神,穆月的面色才恢复如常。她眸中泛起冷光。对人吩咐道:“派人将何平寻来。” 蛤蚧为了自保会自断其尾,人也一样。穆月想着这事,眼神越来越冷…… 作者有话要说:  唵嘛呢叭咪吽!在线做法——小天使留言! ☆、第 25 章 大半夜的,何平正睡得迷糊, 就被穆月的人从床上揪了起来。待看清来人是张管家, 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人是穆月的心腹,平日里对他也是恭敬的很。现下却大半夜扰人清梦, 又这样一副毫不客气凶神恶煞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心头火起。 “张管家来我这小破地儿有何贵干啊?”何平理了理衣襟, 说话也不大客气。 张管家才不将他这模样放在眼里,这种蠢人, 若不是得了月公主青眼, 谁会将他放在眼中?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莽夫, 如今仗着驸马府攒下几分人脉,竟然敢做出行刺太后养女的勾当。行刺就行刺, 也不说做个干净利索,留下一地粪尿, 还得月公主替他擦。 张管家看着何平, 眼中露出几丝轻蔑, 声音有些奸细:“公主唤你, 快些和我走。” 一听说是穆月唤他,何平不敢再耽搁。他能有如今身家, 全凭穆月,自然对她的话无所不听。只是这大半夜的,难免让人想入非非。驸马是个不顶事的,难不成是月公主寂寞难耐,所以才唤他? 何平想着, 脸上泛起几丝邪笑。张管家看着他龌龊的神情, 分卷阅读45 就知道这厮不知在想些什么令人作呕的事。也不知自家主子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左挑右选竟然碰到这样一个蠢货。 眼不见为净,张管家不再看这个空有皮囊的草包,转头往驸马府而去。为了掩人耳目,何平往日是住在驸马府外的一处院子的,离穆月的居所还有些距离。 何平跟着张管家左拐右拐来到了驸马府。 房门突然被打开,穆月房间内的烛火猛地晃动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到了从门上进来的何平。 不待何平走到她身旁,穆月便冷冷开口问:“和安之事,是否是你所为?” “公主为何有此一问?” 何平本来笑嘻嘻的想要上来抱住穆月,乍听她这么问,当即愣了愣。他人脉再广,也无法结交到真正的权贵。此时并不知派出刺杀和安的人已经被关押到了刑部大牢。 穆月微闭了闭眼,又直勾勾的看着何平:“只需要回答,行刺和安的人,是不是你派出去的?” 何平看不出她的喜怒,便慢慢凑到她身边,在她耳旁呢喃道:“公主放心,公主不喜欢的人和事,就让他们都消失掉好了。” 没想到真的是何平,他说这句话说的洋洋自得,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闯了弥天大祸。穆月心中又悲又怒,反手给了他一个巴掌:“谁让你自作主张?” 何平脸被打的生疼,万万没想到她竟会如此。他虽然是穆月的姘头,身份见不得光,但往日穆月待他也是温柔小意,哪会像今日一样上来就掌掴他? 一股血气只从何平心头窜到脑门,他心中难得泛起些男儿的血性,梗着脖子对穆月道:“我还不是为了公主你?” 穆月听到他这话,觉得自己实在是瞎眼了。她神色带上浓重的失望,对何平道:“若你这事做的干净利落,本宫自会夸奖你。偏偏你留下了尾巴,有了活口。你以为刑部是吃素的?你这尾巴,足以让本宫和你一同死无葬身之地!” “那我们该怎么办?” 何平听到这,才有些慌了神,忙抬头问穆月。 穆月看着他俊朗的脸庞,眼中划过几丝留恋,然后轻轻抚上他的面容。当初自己就是因为何平这张脸才看上他的,可惜他不是个有福气的。 “你死。” 过了半晌,穆月才缓缓开口吐出这两个字。 幽幽灯火明灭不定,何平听完惊愕的张大了嘴,呆愣地看着平日温婉现下却像索命罗刹一般的女子。 他刚想说什么,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守在门口的人进来捂住何平的嘴将他拖了出去。直到何平死的时候,他才意识到穆月竟一点情分都不念,早就打算杀了他。 今夜的天像浓墨一般黑,往日明亮的星子也不知躲到了何处。就是这样的黑夜,才能掩盖其下所有的罪恶勾当。 又过了些时候,李管家走了进来,附在穆月耳边道:“公主,已经处理干净了,府中的人也都封了口,无人会知晓何平曾与公主的关系。” 穆月顿了顿,点了点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挥挥手让李管家退下。 刑部大牢之中,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一个黑色衣裳的人被绑在柱子上,他的衣裳已经被抽的破烂,身上鞭痕交错,血顺着衣摆一滴滴滑落。轮番酷刑用下来,这贼人已是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 行刑的官吏看着这人,眼中却无半点怜悯。竟敢挑衅皇家权威,对公主行刺,理当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啐了一口,对那匪徒道:“识相的,老实交代了,还能给你个痛快。” 这匪徒本也是亡命之徒,但受到这样一番折磨,也实在没了帮金主保守秘密的毅力。他吐出一口血,气若游丝的说:“指使我的人,是,是何平。给,给我个……痛快吧。” 见他终于松了口,官吏的眼睛亮了亮,再不理那匪徒,马上起了身,往牢外走去。 第二日,刑部大牢中传来消息,说那匪徒招了。他们顺藤摸瓜找到那幕后之人,只是那人竟然已经在家中暴毙,再往下查就没了线索。 穆离听完后,默然不语。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对和安心生歹意,竟还敢行刺,这其中定有别的缘由。穆离觉得事情并没这么简单,吩咐刑部继续彻查,自己则摆驾往景明宫而去。 “皇上驾到!” 听到这声通报,和安立刻起身,往门口迎去。 待坐定,穆离将刑部审讯出的结果告诉了和安。 “所以,想要对臣妹不利的人已经暴毙而亡?” 和安有些疑惑的问穆离,这结果实在有些蹊跷。何平与她无仇无怨,怎么会突发奇想要行刺她。 “的确如此。”穆离点点头道。 “总觉得有些奇怪。”和安觉得事情并不如表面上简单,其中可能缺了重要的一环。 和安心头不解,微微蹙眉。穆离看着她秀幕芙蓉般的脸,轻抿了口茶,又道:“朕也觉得,所以下令让刑部继续查探。” “皇兄果然考虑的周到。”穆离这般便是十分 分卷阅读46 重视她了,和安有些惊喜的抬头看他。 她的眸子如漾了水般,湿漉漉的,勾的旁人心神都要钻进去。穆离看着她的眼,又道:“那是自然,我皇家的公主,岂由得旁人欺侮。若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母后定是肝肠寸断。” 和安听到这话,心头有些小失望。原来皇兄所做一切,皆是因为母后,而不是单纯因为她和安。 只和安不知道穆离未说出半句话:便是他自己,也不能放任别人欺负她。 不过皇兄对她的态度要比之前好了太多,和安很快便把之前的失落抛之脑后,又笑着对穆离开口:“皇兄等等,和安已经将竹林田地中采收的药材制成了香包,正想找机会送给皇兄母后。今个儿碰巧皇兄来了,便先给皇兄。” 和安说完,侍女便下去将香包取了上来。 和安将香包递给穆离,轻轻咬唇,期冀的看着他。 穆离接过看了看,稍抿了抿唇,并不是太高兴。这香包远比上次的祈福荷包要精致,上边的刺绣也十分讲究,一看就是针线坊的手艺。只是如此精致的玩意儿,穆离却并不喜欢,他更喜欢和安亲手绣的歪歪扭扭的那条龙。 “怎么不自己绣?”半晌,穆离猛地开口问。 “嗯?”和安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上次她突发奇想自己刺绣,绣出来的东西却惨不忍睹。这次她没再托大,这的香包是她让针线坊的绣娘花了大功夫绣出来的,跟之前的祈福荷包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本以为皇兄会喜欢这只,没想到皇兄却冒出这样一句。 “朕还是喜欢你自己绣的。”穆离又解释说。 和安有些喃喃:“那只荷包那样丑……” 穆离睨了她一眼,又抿了口茶:“若是针线坊,还用得着你送给朕?若是你自己绣,还有些心思。” 和安有些讪讪,小声辩解道:“臣妹绣的实在是丑了些……” 若要精美的,哪里需要你绣?只是看了看和安玉白的小脸,穆离到底没把这扎心的话说出口,只转了话茬又道:“总要慢慢进步,往后多绣些。” 穆离说出的这话顿时让和安噎住了。 皇兄虽不提让她种田,现在却又派了新的活计给她。和安张嘴想要争辩,但看穆离一副皇命不可违的神情,只得哭丧着脸,咬着牙应承了给穆离绣荷包的差事。 和安一张俏脸皱的苦瓜一般,明显不乐意的紧,但又因着穆离的威严而不敢违抗。穆离看着她变来变去的神情,轻轻抿唇笑了笑。 李公公和碧锦在一旁看着直乐,在这宫中,也只有太后和皇上能够治住公主。 等送走了他,和安只觉得像打了一场仗一般。她皇兄的弯弯绕绕实在太多,一不小心就能让她昏了头。往后还得再小心,省的莫名其妙又应下什么事儿。 只是和安的荷包还未绣好,云京城中却突然传出了戚玄和她的八卦来。 作者有话要说:  在火车上码完这章。有些困,要睡觉觉啦。小天使们晚安 ☆、第 26 章 永寿宫中,太后坐在塌上, 盘着手中佛珠, 笑眯着眼不言不语的看和安。 今日和安来请安,太后像往常一般留着她说说话。只是说着说着却突然盯着她猛看。 太后的眼神慈祥的很, 却莫名看的和安心中发毛。 母后不说话,她总不能一直让气氛沉默下去。 想到这, 和安亲昵的挽住太后的胳膊,露出一个甜蜜蜜的笑容, 问道:“母后想到了什么?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太后依旧笑看着她, 只是突然将她手中的佛珠放在了和安掌心中, 然后侧着头问她:“和安,你可知母后这佛珠是怎么制成的?” 和安只知道能让母后经手的定是千挑百选的珍品, 却不知佛珠究竟是怎样的打磨出来的。且母后怎么突然问她这样的问题。 和安心中疑惑不解,轻轻婆娑着佛珠道:“母后这个问题可难倒我了。这佛珠闻起来清香淡雅, 平日佩戴也有凝神静气之用, 只是母后突然问我是怎样制成的, 这其中的门道讲究, 我却不大知晓了。” 太后了然一笑,像是早就知道和安会这样答。她从和安手中拿过佛珠, 指着其中一颗道:“做佛珠的材料有许多种,紫檀,菩提子,花木楠,还有金的, 银的,珊瑚的,种类多的很。而哀家手中这串是念珠,共有一百零八颗,每一颗选的都是上好的紫檀。” 和安听得连连点头,母后浸于佛法之中,对个小小佛珠的研究也深的很。 见她听得入了迷,太后卖了个关子又道:“但质地并不是这并不是这佛珠最珍贵之处。你可知最珍贵的是什么?” 和安连个材质都分不清楚,又哪里能知道母后口中最珍贵的地方是什么。她诚实的摇了摇头,又眨了眨那双如水晶一般剔透的眸子,求知若渴的看着太后。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慢 分卷阅读47 慢盘起佛珠,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对一串佛珠而言,最重要的便是最后开光这一环。若是佛法高深的大师,便是普通的珠子也能变成有灵气的宝珠,但若是那些道行不够的,便是最好的材料也要糟蹋了。” 接着,太后话题一转,紧盯着和安道:“而这女子嫁人,就如这佛珠开光一般,得碰到个品行高尚的男子。才能开好光,和乐的过一生。” 和安万万没想到母后兜了一个大圈,最后又绕在她嫁人这一茬,乍听了不免让她有些啼笑皆非。 “母后见地实在是不俗,便是透过一串小小的佛珠也能看出些人生的道理来。”和安不想接母后的话,转了个弯开始夸她。 可惜太后虽渐渐上了年纪,却依旧耳聪目明一点都不好糊弄。见和安又想转移话题,她老人家也有些急眼,忙开口把这话茬又掰了回来:“你觉得戚家的公子如何?” 太后近几天听了小道消息,说那日和安遇险多亏了戚家公子。那戚家公子挺拔俊朗,二人站在一处郎才女貌,如璧人一般登对。两个人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太后听完便上了心,着人打听了这戚玄,听闻的确不错。 太后开门见山问的直白,和安便是想躲也躲不过。 见她支吾半天不愿答话,太后又追问道:“戚家的儿郎那日机缘巧合救了你,哀家琢磨着便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且戚家家风良好,戚玄也是威武英俊,你心中就没有半点念头?若你觉得不错,哀家改日便安排你好好相看相看。” 见母后越说越来劲,竟是真的打算点了这鸳鸯谱,和安慌忙开口,想打消母后这想法:“母后,您忘了一茬,戚家世代皆是武将,守护着这天云朝的山河。虎父无犬子,戚玄身为戚将军之子,未尝不想接了他父亲的班。若他有这般志向,您让他尚公主,不是让咱们天云朝白白损失了一员猛将?” 太后却没被她这说法哄了,戚家这一辈就这一根独苗,便是他老子愿意。母子连心,他娘也定不肯。太后也是为人父母者,早就将戚夫人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见和安拿这理由搪塞她,太后马上两眼盯着和安回道:“若你说这茬,差个人问问戚夫人便知,你这小丫头先别再这里乱猜了。但若人家肯,你又当如何?” 太后给和安挖了个坑,端看她跳不跳。 见母后笑得两眼放光,和安突然觉得有些不妙,忙推脱到:“母后,和安现下只想陪在您身边。你怎么就想着赶和安呢?” 和安没说不喜欢戚玄的话,若她这般说了,太后定会将云京中适龄的公子给她一个个掰扯,到时候才是真的头疼。 只她次次拿想陪在太后身旁当借口,太后也早就想出了一套应对的说辞:“无妨,先订婚即可。你还可以多在母后身旁留几年,只是这人选,得先当紧挑。待完了京中适龄的公子都婚配了,你想哭都找不着地儿。” 为了说服和安,太后再接再厉,又给她举出几条好处:“戚玄武艺高强,若选了他当未婚夫婿,到时让他护你出门,别说云栖寺了,再远些也去得。” 和安一听嗔道:“瞧母后说的,合着找夫婿就是为了方便出门?儿臣若要出宫,多带几个侍卫不就成了?” 太后一点不同意她的话,不紧不慢反问道:“真如你说的那般简单,那怎么前两天还需戚玄救你?所以说,这贴身保护和普通侍卫还是有些差别,贴心的总比不贴心的好,有个夫婿也比没有的好!” 和安急得面颊绯红,辩驳道:“母后,那是因为儿臣疏忽大意没带足人。且敢行刺皇家的人哪会有那么多,这次也是倒了血霉才碰上这么一出。” “一个人会疏忽,两个人就会不那么疏忽。” 太后铁了心要为和安相看人家,说完这句便装的头疼扭身子躺了过去摆出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模样。 常说老小孩老小孩,和安看着母后的姿态,觉得她也是这般,年岁渐大反而活成了个小奶娃。和安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打道回了景明宫。 这边太后为和安的婚事喋喋不休,将军府内,戚夫人也在好好为自家儿子谋划。 戚夫人将沉香木制成的香丸一颗颗放入仙鹤香炉之中。不一会,泛着香味的烟气便氤氲出来,飘散在整个房间之中。那仙鹤本就雕刻的纤羽必现,栩栩如生,在这烟气之中更是脖颈高昂,仿佛要扑闪着翅膀飞走。 戚夫人轻轻将手放在仙鹤的翅膀,问道:“和安公主为玄儿所救的消息是否已经放出去了?” 被问的婆妇点了点头:“回主母,便是太后如今应当也听到消息。” 这妇人名唤秀娘,是戚夫人的陪嫁丫鬟。年岁大了便被戚夫人指给了府中的侍卫。秀娘陪了戚夫人几十年,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仆妇。 听到她这么说,戚夫人才放下心来,轻柔地抚摸着仙鹤的翅膀。 孩子大了,便想像那鸟儿一般拍拍翅膀飞走。只是幼鸟哪里知晓这天空的险阻?她这做母亲的总得为自家孩子好好打算。 只是想着想着,戚夫人脑中却突然浮现 分卷阅读48 起自家儿子英气的面容,和他提起征战沙场时脸上的渴望。刹那间,戚夫人手上的动作停了停,问秀娘:“只玄儿一直想接他爹的班儿,你觉得我这事做的究竟对不对?” 秀娘不明白为何妇人有此一问。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夫人是公子的娘,全心全意都在为公子打算。虽然公子是人中龙凤,但和安公主也是秀骨天成,高贵端庄,配自家公子自然使得。 于是秀娘开口道:“夫人这话却把奴婢问住了。这哪里会有不对的道理。若公子和公主喜结连理,岂不是佳偶天成?您不乐意公子上战场乃是人之常情,战场那般凶险,公子又是独苗。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您怎么能担的住?问问天下父母,定无一人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 “的确是这个理!” 戚夫人听得连连点头。 秀娘的话果然打消了她最后一丝疑虑。这战场是万万去不得,若有个三长两短,留下她这个老母亲,往后该怎么活? 且戚夫人对戚玄也十分自信,就是放眼整个天云朝,她家儿子也是出类拔萃的。又刚救了和安公主,结下一段善缘。若太后真有心为公主相看人家,戚夫人觉得自家儿子定在备选之列。 不得不说,太后将戚夫人的心思揣摩了个透彻。现下她二人皆存了撮合和安与戚玄的心。 只是世间之事大都不能如所有人之意。太后和戚夫人开怀了,和安和戚玄又却不知是怎么样的心情。 太后口口声声要为和安选婿,的确将她逼出了些紧迫感。只她与戚玄不过泛泛之交,压根不愿当即就嫁人。一想到这事,她就有些心烦意乱,迫不及待想找人开解。 至于这开解她的人选,和安突然念起净尘法师。每次与净尘法师一起,她就觉得静谧又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  啊,九月的第一天,今天可能会掉落惊喜第二更~ ☆、第 27 章 这天一早,和安起身之后便开始收拾, 碧锦看她一身素净有些疑惑:“公主, 您前几天不是还盼着那副翡翠头面?昨个儿内务府差人送来了,您今天不打算戴?配您的暗花如意云锦宫装正好。” “今儿个先不穿, 待明天再说。”和安却摇摇头拒绝了。 待小侍女给和安梳完头,和安又吩咐碧锦道:“将车马这些备好, 本宫今日要去云栖寺。” 碧锦一听恍然大悟,怪不得公主今日连她盼了好些日子的头面都不戴, 原来是要去寺庙, 不能冲撞了佛祖。只是前些日子碰到匪徒一事还让碧锦心有戚戚, 所以她现下对和安去云栖寺也有些抗拒。 斟酌了会,碧锦劝到:“公主前些日子不是刚去了吗?怎么今日又要去?想到之前那帮子匪徒奴婢就心慌, 公主不妨再等些日子再去。佛祖洞察人世,定一早看出您的虔诚, 也不差这一趟。” 碧锦一番话说的和安有些脸红, 碧锦口中的虔诚, 和安觉得佛祖应当是看不出了。只因她心心念念的并非佛祖, 醉翁之意也并不在酒,而在净尘法师。佛祖若真有灵, 应当会恼了她。 母后催婚一事,颇让和安觉得心烦意乱,她现下着实想找个地方好好静静,这云栖寺不得不去。 想罢,和安只诓碧锦道:“我去了, 佛祖才能感受到这诚心,若我不去,佛祖哪里能知晓。今日这云栖寺,是不得不去。” 碧锦心中的疑惑堆的山高,她家主子从前对礼佛一事并不这样殷勤,不知从何时起,却突然开始上心。 只主子都如此斩钉截铁了,碧锦也再不能说些什么,只好将东西收拾齐整,等着和公主出宫。 上次林中遇匪的事让和安也长了个心眼,这次她为了自身安危带足了侍卫。一行人从宫门出来之后,浩浩荡荡向着云栖寺进发。这次的确一路太平,所到之处莫说匪徒,连树上的鸟都惊的飞走不敢再靠近。 和安像往常一般进了大殿跪拜,只等着净尘出现。 这是他二人不可言说的默契。皇亲来云栖寺都有专人通报,净尘也能得到消息。往日她跪拜之后,总会在大殿发现净尘的身影,接着他们便顺理成章的相聚在一处。 只今天左等右等却不见那出尘的身影,和安礼佛完毕又听僧人颂了许久经,她想见的那个人却始终未出现。 净尘早就听说和安来了。只是他现下就像在深海中游了一圈似的,连身带心都是冰凉。 和安从云栖寺离开后遇刺的消息最初传到净尘耳中,让他焦急的快要发疯,几日不得安眠。他想要不顾一切的冲进宫去看看她,他也想轻抚她的脸,确认她万事皆安,一切顺遂。 可惜他不能,他在脑海中想过千遍万遍的事一件都不能做。他只是一个和尚,说好听些是皇家寺庙的法师,得道高僧。但实际上,他只是一个无召连皇宫朱门都进不去的布衣。 他可悲,护不住自己心爱的人,他没有能力,对她说出明媒正娶的话。和安遇刺之事就像佛祖对他的敲响的警钟,告诉他——净尘,从他遁 分卷阅读49 入空门的那一刻起,就不该贪恋红尘,痴迷情爱,否则只会害人害己。 他本是和尚,法号净尘,寓意六根皆静,了却尘世。可惜他辜负了方丈的一片善意,忘记了佛法的谆谆教诲,生出不该有的痴心妄念,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他是错的,他有罪! 净尘紧紧捏住拳头,往日和安最喜欢他的云淡风轻,可是此刻,他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庸俗男人。 他的眼中泛出无尽的哀伤,褐色的眸里仿佛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和安知道净尘的居所,见净尘迟迟不出现,她以为他被什么事耽搁,便径自往禅房而去。 “笃笃笃。” 净尘心烦意乱,猛然听到一阵敲门声。他迅速将自己的表情调整好,舒展了下袖袍,恢复了往日一般的高凛。 “谁?”净尘轻启了唇问。 和安听到这水一般沁人心脾的声音,缓缓溢出笑容,柔声道:“净尘,是我。” 净尘一听到这声音,脸上的表情就绷不住了,还好屋内并无旁人。不然他们就会看到平日里出尘脱俗的净尘法师现在就像落入凡间似的,不但紧蹙着眉,用力抿着唇,两只手也紧紧抓住衣摆。 稳了稳,净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缓,又开口道:“原来是公主,净尘今日身体抱恙,怕是不能为公主讲经了。” 净尘不敢见和安,一但见到她,他心中那只名叫情的魔就会猛地跳出将他的理智撕碎殆尽。 和安不知道净尘心中压抑的那些情感。但她还是察觉出些不对劲。她和净尘早就约好,无人之时不必遵守那些礼数,现在净尘却唤她公主殿下。 莫不是病得厉害? 和安一时有些心急,关切的问:“你可用了药?可否让我进来?” 听到她这么问,净尘心中翻江倒海,一会为和安关心自己而开心,一会儿又为二人身份之别而悲哀。 天人交战之后,净尘声音喑哑地开口了:“莫要进来,别被净尘传染了病气。公主忘了净尘通医术?已经用过药了。” 说完这句话,净尘有些恍然,其实结局在他动了妄念之时便早已注定。他颓然的松开掌心,刚才握的太紧,指甲划破皮肉,一滴滴血顺着他的十指滑落。手在流血,可是净尘却感受不到疼,因为他的心在流泪。那里更痛,更难耐。 听完这话,和安却更担心净尘的病情了,他口口声声唤她公主,医者不自医,定是病糊涂了。 生怕净尘有个三长两短,当即她也不管得还未得到净尘允许,直接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一进禅房,她便看到神情低迷的净尘,再往前走两步,净尘滴血的手更是让她心中一揪。 该是难受成什么样,才会这样对自己? 和安当即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她忙从放在旁边的药箱中拿出了纱布和金疮药,细心的给净尘上药包扎起来。 净尘不言不语,默然看着和安,她的侧脸柔和又美好,像天边可望不可及的云。他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她却是天宫中的仙子,他二人身份之差有如云泥,隔着天堑。 等着包扎完了,和安看着自己的成果皱起了眉。她平日里都有御医专门问诊,从未学过这包扎之法,情急之下的给净尘包的的确有些丑。 “我这手法的确丑了些,净尘莫嫌。”看着净尘修长的手上那些包扎的歪歪扭扭的白布,和安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净尘岂会嫌她,和安的关心让他一直暖到心头。可是现实却又让他浑身发冷。一边是温暖如春,一边却是严寒刺骨,净尘只觉得冰火两重天。 “您是公主,本不应该干这些活计。更不应该纡尊降贵替我包扎。”净尘勉强自己说出这些冷漠的话。 只是他越这样说,和安越觉得他病糊涂了,心中不由得更加焦急,竟直接上手探了探净尘额头的温度。 只是她对比自己的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差别,不由得诧异道:“这温度差别并不大,净尘你究竟何处不适?” 见自己这样冷漠不但没逼退和安,她反而更关心自己,净尘不由得挫败又心疼。 挫败于她的一颗真心,又心疼她遭受自己冷言冷语。 他身体没病,只是心病了。这样的理由又如何让他说出口? “我请宫中御医为你治病可好?”见他不言不语,和安又问。 净尘看着她眼中的担心,再说不出来那些冷冰冰的话。 “净尘无事,只不过精神不大好。” 净尘装出平日里的模样,又说了好些话才让和安打消了请御医的念头。 见他是真的无大碍,并不是强撑,和安才算罢了。 和安说着,便提到了母后逼她选婿的事上。 “净尘,近些日子母后一直逼我选婿,可我实在不乐意。让人纠结的紧。” 听她说完,净尘的脸色又白了一分。和安本就到了婚配的年龄,太后要替和安选婿是理所当然,只是便是挑尽天下儿郎,也挑 分卷阅读50 不到他头上。 想到这,净尘涩然开口问:“戚家公子也算俊杰,和安为何不愿。” 听他这么说,和安有些气恼道:“我若不喜欢,便是俊杰,也无用。” 净尘看着她,眸色深深,又问:“那和安喜欢哪类男子?” 见他这么问,和安突然笑魇如花道:“若说我喜欢的,便是如你一般出尘的人。” 和安一句话让净尘僵在原地。原来她喜欢的,竟是他这一类人吗? 不过须臾之间,净尘又冷静下来。他有些自嘲的想,自己不过是个出家的和尚,和安定是在打趣他。 净尘垂眸,掩住其中黯淡的光:“和安莫要打趣净尘了。”你说了,我当真了该如何是好? 没想到此话一出,和安反而来劲儿了,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我的确想要找一个如你这般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刚码完,说好要双更的,虽然过了十二点(捂脸)。不过小天使们有没有感受到蠢作者的一片真心~ ☆、第 28 章 正在此刻,门吱呀一声响了, 净尘与和安的对话瞬间被打断。 “公主可在此?” 屋外传来一个女声, 和安一听,就知道这是碧锦。 “正在此处。”和安微微拔高了声音回道。 话音刚落, 碧锦又急急问道:“奴婢能进来吗?” 这一问一答早就将刚才屋内旖旎的氛围破坏了个一干二净。刚才的话题是聊不成了,和安便道:“进来吧。” 得了她的首肯, 碧锦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一看见和安, 她撅了撅嘴道:“公主腿力也太好了, 奴婢一个不留神, 就不见了公主的身影。想到前头那伙匪徒的事,奴婢心中后怕急了, 着急慌忙的找您。没想到公主却在着禅房之中清闲。您以后若要去哪,一定要带上奴婢, 莫要留下奴婢一个人。” 和安看着她脸上忧虑的神色, 知道她在为自己担心, 也不怪罪她出言无状, 笑道:“你也是想学云团子做个小黏人精?” 碧锦见公主打趣她,便也大咧咧说道:“奴婢不光要黏, 还要黏在公主身边一辈子!” “不害羞。”听完她的话,和安莞尔一笑,碧锦从小就陪着她,说是一句情同姐妹也不为过。 室内一时如春风般和煦,净尘看着和安柔美的侧脸, 眼中光华流转。本是千娇万宠养出来的玉人,就是娇纵些也正常。可她虽然娇憨妩媚,却平易近人,愿意体谅下人的难处。 她身上每一个美好的品质,都能吸引无数的目光。包括他的。 看今日净尘身体抱恙,和安也不愿多烦扰他,又坐了一会便离开了。独留净尘一人坐在禅房之中出神。 待回到宫中,太后身边的月瑟姑姑已经在景明宫候着了。见和安身影在门口出现,她即刻便笑意融融的迎了上去。 “奴婢见过公主。” 和安忙虚扶着让她起来。 月瑟起身之后道:明日安国公府中有秋宴,“太后有些思念安国公夫人,顺带也是出宫转转,便打算明个去安国公府。所以太后娘娘派奴婢来给公主带个话,让您明天准备准备,跟她老人家一起出宫。” 和安听罢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母后久居深宫,定也想要见见自家姊妹。 见她应了,月瑟笑得更加灿烂。太后思念安国公夫人是真的,不过明个还有另一桩事。 安国公也是武将,同为武将家眷,安国公夫人和戚夫人自然有些交情。太后知道了这一出,便托安国公夫人去问了问,戚夫人一听果然乐意的紧。 所以明天的重头戏是,让公主和戚玄这对小儿女相看相看。 想到这,月瑟指着桌上的托盘道“太后娘娘觉得这套衣裳十分配您,特意让奴婢带来。” 和安看了看那托盘,发现盘中摆了一套绣云镶月的金丝白纹锦裙。宫女将衣服展开给和安看,奢华高贵,秀美非常。 不过是去趟安国公府,怎么还劳母后给她定制衣裳?和安心中疑惑,嘴上便问了出来。 月瑟自然不会说,只笑着说是太后心疼公主。 和安有些不信,见月瑟姑姑笑得满面生花更是不明所以。 月瑟走后,和安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对劲,只是也没想出来究竟是何事。 转眼便到了第二日,和安跟着太后登了安国公府的门。 她们到时,安国公夫人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和她一同相迎的还有其他几位夫人。她们一下轿,各位夫人就弯着腰开始行礼。 “见过太后娘娘,见过和安公主。” 太后笑着让她们起来,和安也亲切的唤安国公夫人姨母。众位夫人起身之后纷纷簇拥在太后与和安身边。 只身旁围的了太多夫人却让和安有些不适。她还未出嫁,平日相交的也都是云京中未出阁的闺秀,对这些 分卷阅读51 稍稍上了年纪的夫人倒是不大熟。她脸盲的很,便悄悄看向这些夫人的面容,打算认一认。 她正看着,一位脸熟的妇人让她猛地愣了愣。别人不熟,这位夫人她却认识。那日她得戚玄相帮,顺带也见过了戚家夫人,而这位,正是戚玄的娘亲。 想到前几天母后旁敲侧击问她是否有心仪之人,还三番五次提到戚玄,和安心中突然有些不妙。 莫不是母后还未歇了拉媒保纤的心?今天专门找来了戚夫人相看? 就在此时,安国公夫人亲切的拉住和安的手:“一些日子不见,公主更加亭亭玉立了,也不知将来谁有福气能娶到公主。” 和安听完这话有些羞臊又有些无奈,适婚年龄的女子就像树上熟透的果子,惹眼的跟。总要让人心系这果子究竟落到谁的口袋里。 为了岔开这话题,和安反挽住安国公夫人的胳膊,落落大方道:“是姨母看和安亲,所以才觉得和安哪哪都好。” 不过安国公夫人的话却对了太后的胃口,她又笑着开口将话掰了回来:“的确,孩子大了,这婚事也该上心了。” 安国公夫人听完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遗憾。和安如今也要挑人家了,可惜她的两个儿子结婚早,不然娶了和安亲上加亲才是美事一桩。 想到太后之前让她打听的事,安国公夫人转头瞥了眼戚夫人。 戚夫人接收到这眼神,顿时心灵福至,想到前两天和安国公夫人的聊天,她的内心突然有些火热。 她戚家,可能要尚公主了! 府中已备下宴席。秋季丰收,秋宴的菜品才是各式各样,让人眼花缭乱。安国公府厨子的手艺不俗,刀工也十分了得,一道金鱼戏莲的彩碟做的实在好看。香酥枸杞虾饼也是脆而不腻,还有糯米和鸡茸做的珍珠双圆,甜面制成的佛手摩顶等等,各道都让人食指大动。 和安用了好些,又酌了些茶才算罢了。看她吃的欢畅,太后受她影响也觉得胃口大开。 待到酒足饭饱,太后突然对和安道:“安国公妇人说府上新的了几盆秋菊,就在花园湖心亭那摆着,你且和我去瞧瞧。” 吃饱喝足,去花园中吹点小风消消食的确美滋滋。和安点了点头,挽着母后的一只胳膊,往园中而去。 安国公府有一片湖,湖中心有一座亭,需要划船才能抵达。和安与太后乘着船到了亭中,入目皆是墨牡丹、紫龙卧雪、瑶台玉凤之类的名贵品种,一阵秋风吹过,花瓣微微颤动,的确美不胜收。此花开后更无花,菊乃凌风傲霜的花,素雅坚贞,自有风骨。 和安正看的入迷,太后却不知何时走开了。和安以为母后去了别处,便转悠着四处寻找。可是除了守在湖心亭的仆侍,竟是不见了母后的身影,连湖心亭旁的船都被开走了。 和安再往前走,陡然便与一名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碰了个正着。 “戚公子!” 那人也是一愣,定睛一看立刻行礼道:“见过公主。” 原来这男子竟是那日救了和安的戚将军之子。 事情发展到这,和安便是再不留意,也将本末猜出来了。她开口道:“本宫随母后而来,只是母后却没了踪影。” 戚玄也道:“臣也是随着母亲而来,只母亲也突然不见了。” 和安能猜到的事,戚玄自然也能猜到,二人此时对视几眼,颇有些哭笑不得。长辈的心思总是与众不同,如今只留下他二人,连船都开走了,意图实在是太明显。和安觉得这船应当也不会很快开回来,母后定是想让她好好相看相看戚玄。 自家娘亲嚷嚷着让他尚公主的事让此刻的戚玄有些羞赫,他斟酌了下,解释到:“公主莫怪,待会定会有人来接咱们。” 和安知道戚玄心中有大志,不会尚公主,只是被长辈乱点了鸳鸯谱。于是她看了戚玄一眼,觉得二人的想法应当差不多,便将话挑明了说:“长辈的心思你我二人都懂。只是本宫目前还未有嫁人的想法。” 见和安明说,戚玄更觉得面上羞的慌,慌忙解释道:“公主仙姿玉色,臣不敢心存妄念。” 戚玄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大老爷们,和女子离的这样近的机会屈指可数,近些日子却一连两次与和安相逢。和安本就生的美,看起来又娇弱非常,戚玄在一旁看着颇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怎样和她说话,慌乱之余,更是觉得心砰砰直跳。 和安看着他耿直阳刚的模样,就知道他平日里定不经常与女子接触,为了缓解气氛,她便放轻了声道:“本宫猜这船一时半会怕是来不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妨一同赏下这花。” 和安这样说了,戚玄便点点头,跟在她身后。两个人慢慢走着,赏着亭中的花。 戚玄其实也很喜欢菊花,不然也不会被他娘亲诓到此处。和安不愿意太过拘谨,便开始慢慢品评这些花。戚玄有些惊喜的听着,他没想到公主对菊花的了解竟然这样深。他也是爱菊之人,于此一事上,公主竟与他志同道合。 慢慢的戚玄不似刚才那般紧张,二人 分卷阅读52 一时聊的也算畅快。 “男儿就当如菊一般,既有傲骨,又能承受这世间风霜。”戚玄敞开了胸怀突然说出这样一句。 和安听罢,笑着问他:“不知戚公子是否也有征战沙场的雄心壮志?” 戚玄一听,立刻点点头:“父亲为国效忠,臣也想像父亲一般,护我天云河山。” 说完这句话,戚玄看了看和安眼睛,心中慷慨之余又突然涌起几丝失意。事情大都难两全,他既打算从军,与和安便是无缘无分。 作者有话要说:  戚玄真是个正直的男儿啊! ☆、第 29 章 这湖心亭除了周围的一汪水和亭中的菊花便再无其他。守在湖心亭的仆役也只默默做事不说话。和安与戚玄为了缓解尴尬便慢慢找话题聊,只是太后为小儿女做媒的心思实在太迫切, 直至她二人聊的口干舌燥, 那船夫才慢悠悠地划着船来了。 见到这姗姗来迟的船,和安颇觉得松了口气, 两个不大相熟的人硬被凑到一起实在是种折磨。 上了船,戚玄的心情却有些微妙, 想到马上要与和安分道扬镳,他竟有一种不舍夹杂着失落的感觉。 太阳已渐渐倾斜, 落日余晖之中, 和安的发丝被湖面的风轻轻撩起, 她眼眸中的仿佛晕上了湖水的雾气,侧脸在这柔光之中美的不真实。 人景相映, 让人想教这时光慢些。 只船还是幽幽的到了岸,和安先上了岸, 戚玄落在她身后几步。 和安回过头来道:“戚公子, 本宫就先走一步了。” 戚玄张了张嘴, 却不知说什么, 愣了愣他轻轻点了点头。和安见状便又回过头去往前走。戚玄停在原地,慢慢看着她窈窕的背影融入夕阳的光里。 他轻轻抬了抬手, 又颓然的放了下了。他是要上战场的人,也不知和安公主这般如珍宝一般女子最终会成为谁的夫人? 待再也看不见那人,戚玄才转身往另一条路走去。 和安回到正厅之中,果然发现母后正和安国公妇人聊的欢畅,碧锦这丫头竟也和月瑟凑在一边眉开眼笑。 见她来了, 众人齐齐看向她。 今日的东家是安国公夫人,她现下颇有些中老年妇人的好奇,眼中泛着光,明明白白写着我想知道。 太后也满目兴味,想知道自家小女娃有没有和戚家儿子看对眼。 和安心中实在有些气恼,俯身向太后行礼之后便闷着不说话。看样子她们都知道这事情的始末,偏偏将她一个人蒙在鼓中,让她如同个傻子一般在湖心亭转了一下午。和安也知道母后的苦心,但是这种半点口风不透露直接将她诓去的方式却让人难以接受。 见和安回来了,碧锦忙凑了上来,只和安此时一句话都不愿和她说。这丫头,明明是她的侍女,却帮着母后哄骗她,简直气煞人了。和安觉得实在是自己往日对她太宽容,把个小丫头惯的无法无天。 太后将和安从不足盈寸拉扯到现在,和安有个什么心思,她大抵都能猜出来。此刻见和安闷着像个包子似的,便知道她恼了。 想到这,太后对安国公夫人道:“哀家看外边日头西斜,也该回宫了,改日再与姐姐叙旧。” 安国公夫人了然一笑,和安刚相看了人,太后定也得与她好好唠唠。想到这,安国公夫人开口道:“天的确不早了,太后娘娘回宫还得慢些。” 太后点点头,众人都起了身,月瑟忙过来将太后扶住。碧锦也想扶和安,却被她不留痕迹的躲开了。 碧锦愣了愣,只得默默跟在和安身旁。 上了马车,和安往角落里一坐,便不说话了。 太后看着她笑到:“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和安哼了哼,脸气的鼓鼓的:“母后才是小孩子,越活越小,现在都学会哄人了。” 太后装傻道:“哀家哪里哄人了?倒是你,看这样子跟个小猪似的。” 和安一听,眼瞪的通圆:“母后若是不诓人,今天湖心亭怎么扔下和安一个人走了?” 太后一听有些势弱:“哀家突然觉得身体不适,便提前走了。见你看的入迷,便没叫你。” 见母后说谎脸都不红一下,和安气着气着反而乐了,心平气和的打算好好和母后说道说道,省的她完了再弄出来什么张玄李玄。 和安又问:“那怎么戚家的公子也在那亭中?母后前两天才几次三番提起戚玄,今天我二人便如此巧合的碰到一起。他说自己是随着戚夫人去的湖心亭,莫不是戚夫人也是突然身体不适所以将戚玄就在那了?更巧的是这亭边本应该有船,今日却左等右等都不来?” 和安一句句的把太后问的说不出话,她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了当的问:“那今日待了这么久,你觉得戚家之子如何啊?” 这次和安便有说的了,她理直气壮的说:“戚公子说他希望子承父业,征战沙场。” 太后一听有些 分卷阅读53 失望,若要上战场势必不能尚公主了,看来戚夫人还不了解她儿子的心思。若戚玄不愿,太后自然也不会让和安嫁过去受委屈。不过若天云朝真多了一员猛将也是好事,太后想罢,将戚玄在选婿的名单上往后挪了挪。 太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你说你这驸马的人选迟迟定不下来,完了磋磨成老姑娘该怎么办?” 和安吃了口点心,觉得母后实在是杞人忧天,女子缘何非得依附男人生活,若是情投意合也算好,但若只是单纯寻个人嫁了,实在是不值当,和安现在记起梦中种种就觉得怵得慌。 她对母后正色道:“我知道母后的心,但是若找个不合心意的,整日貌合神离,岂不是害人害己?难道我不嫁人,母后就不要我了?若母后不要我,我就绞了头发去做庵里做姑子。” 太后睨了和安一眼道:“说的什么话?便是母后养你一辈子都好。只是母后若先离你去了你该如何自处?” 和安忙止了她的话:“您还说我,您看看您说的是什么话?您福寿齐天,盼头还在后边呢。我知道您担心我,但是您忘了我还有皇兄?” 和安现在说出这话有了些底气,她日日和穆离套近乎,如今也算颇有成果。太后担忧的便是若自己去了和安无依无靠。现在和安与穆离关系好了,太后心中的忧虑便可大大减少。 太后果然笑了,自己儿女亲近她是最乐意的。这样她百年之后才能安然闭眼。 太后不再说话,靠在软垫上开始闭目养神。 见母后不再磨她,和安长舒了口气,今日的事暂且告一段落。但母后显然不可能就此歇了心思,和安觉得自己得找个法子,彻底打消了母后现在就要替她择婿的想法。 虽然天色渐暮,但长平殿内穆离还在处理政务。 看清了密折上的内容,他颇有些心累。二皇子穆蹇,他的异母兄弟,明明没有治国之才,却整天觊觎他的江山,实在是惹人厌烦。 上次南方水患便隐隐露出了苗头,那水患中贪腐的官员,果然和这穆蹇有关系,而那些丢失的钱粮都进了穆蹇和他那些拥卒的口袋。至于穆离让楚清步他们盯着的朝中大臣,也或多或少有些小心思。 穆蹇比他年长,他未被迎回宫时,穆蹇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皇子,多年下来,也在朝中积累了些人脉。见他登了皇位定是心中不忿,一直动作频频,他先前还顾念着血脉之情不愿大动干戈,穆蹇却越发蹬鼻子上脸。 穆离一张俊脸漆黑,如今他的耐心也被消磨的差不多了。若穆蹇就此罢手他便既往不咎,但是他如果还执迷不悟,那便是自寻死路。 穆离心中将所有事情梳理了一遍,抬笔着墨在宣纸上写下了新的旨意,他落下的一笔一划,渐渐交织成一张巨网,将朝中风云都笼罩其中。 穆离眸中神色坚定无比,那些想要撼动朝廷颠倒乾坤的人,总会被一个个铲除。 李公公在一旁立着,皇上的神色都被他收入眼中。对于皇上,他既敬又畏,比起先帝来说,他更果决,更有谋略。李公公觉得皇上更像天云朝的开国圣祖宣启帝,他们都是一样的雄才大略,天命所归。他心中还隐隐有个大胆的想法,或许在皇上手中,天云朝的版图会更加辽阔。 等到政事告一段落,穆离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问李公公:“这几天后宫之中可有什么事儿?” 李公公想了想,说:“几位娘娘都和往常一般,没什么旁的事儿。至于太后与公主,她们今个去安国公府了。” “安国公府?母后去见安国公夫人了?”穆离问。 李公公点了点头说:“今日安国公府举办了一场秋宴,太后娘娘许是想念安国公夫人便去了。” 停了停,李公公又道:“不过除了见安国公夫人,奴才听闻今个好像还有一桩事儿。” 穆离抿了口茶又问:“什么事儿?” 见穆离问了,李公公便把他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太后娘娘不是一直想着为公主选婿吗?听闻她老人家好像比较中意戚家的戚玄。” 穆离眉头一皱:“嗯?”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的醋坛子要翻了哈哈哈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манго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манго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0 章 见皇上眉头一挑,李公公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算都告诉了穆离。 “所以今日戚家夫人和戚玄应当也去了安国公府?”穆离语气有些沉, 神色喜怒不定。 李公公点点头:“应当是这个理。” 见他这么说, 穆离闷了半晌问:“你觉得戚玄如何?” 李公公一听,心中了然, 皇上身为公主的义兄,对她的婚事上心理所应当。李公公斟酌了半晌道:“那日公主遇刺 分卷阅读54 被戚玄所救, 二人应当是结了些善缘。且戚将军骁勇正直,为国效忠, 虎父无犬子, 戚公子定也是我天云朝的俊才。” 穆离想到上次登高节, 戚玄一人横扫了所有武将家的公子,便知道他武艺不俗。念及此, 他道:“这一辈的武将家公子中,也就他还算勇武, 料想也是个热血男儿, 缘何不像他父亲一般去沙场上历练一番?” 李公公一听有些惊奇, 皇上夸奖穆离, 看样子也是欣赏他,可若戚公子上了战场, 自然不能尚公主了。 难道皇上不属意戚玄?也并不想让和安公主嫁给他? 奴才自然得跟着主子的心思走,见穆离如此说,李公公也转了话茬道:“是这个理,戚公子英武,去沙场上历练历练也是好的, 若真能子承父业,戚将军定然欣慰。” 这次李公公倒算猜中了穆离的心思。不过他不知道的是,穆离不但不属意戚玄,还不属意这世间的所有男子。也不知为何,他一想到和安要嫁人,心中就像塞了一团棉花般喘不上气。 见李公公顺着他的话说,穆离心中才不似刚才那般堵的慌,又道:“公主现下年岁还小,多留在宫中几年也使得,母后有些心急了。” 皇上说话一言九鼎,李公公点头如捣蒜的同时,心中对和安公主也带上了几分佩服。 之前皇上对公主还那般漠视,不过短短半年,态度转变就如此之大,不但对公主上了心,甚至舍不得她出嫁。而这一切改变,都是从公主主动缓和与皇上的关系开始的。 梳理了前因后果,李公公心中对于公主揣摩圣意的能力敬佩不已,若他能有公主的半分本事,也不至于每天为猜不透皇上的心思而烦忧了。 穆离自然不知李公公的心思钻入了什么九曲十八弯里。和安也不知道她突然间便多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迷弟。 一想到今日和安与戚玄碰面,穆离心中像被猫挠了一般。也不知安国公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实在是想弄个清楚。沉吟一会,他对着李公公道:“托人去禀告母后,朕忙于政务,好些日子未去永寿宫,实在是不孝。明日便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午膳也一道在永寿宫中用。” 李公公听完点头称是,穆离又道:“顺带去景明宫中通禀,让和安明日也一同来。” 李公公得了令,慢慢退出长平殿去。 第二日,三位金贵的主儿齐聚在永寿宫中。 太后看着相亲相爱的两人,手中盘着佛珠直乐,只觉得今天的永寿宫都亮堂了些。如今皇儿来给她请安还知道顺带把福宝也叫来,实在叫她老人家欣慰。 见母后笑得眼边的褶子都出来了,和安也高兴。小心翼翼讨好了她的冷面皇兄半年,如今终于见了成效,和安此时颇有一种苦尽甘来之感。毕竟和穆离关系缓和了,能拥有的便是千古一帝的庇护。她既不用担心自己的锦衣绸缎哪日猛地被克扣了,也不用烦忧再寻个夫婿没有娘家做依靠。 总而言之,一旦抱上穆离的大腿,那荣华富贵就是大大的有。母后乐开了花,和安眼中也亮晶晶仿佛盛满了星星。 天气本已渐凉,和安今日穿的一件嫩黄的衣衫却让人觉得莫名温暖。她笑起来比玫瑰糕还要甜,更想让人将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穆离看看太后又看看和安,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被她们所感染,变得明亮了起来。 想到母后要为和安择婿,穆离只觉得又早又多余。和安便是不嫁人也使得,一个公主,宫中又不是养不起,嫁了人哪里有宫中舒服?穆离越想越是这个理,只觉得自己前头的患得患失都是因为担忧和安婚后被婆家苛待。 想到这,穆离开口问:“听闻母后与和安昨日去了安国公府,不知安国公夫人如何啊?” 太后见穆离关心他的姨母,只笑吟吟的说都好。 穆离听罢点了点头。安国公也算个明眼人,认得清这朝堂的局势,对他这皇帝也算尽忠。至于安国公府的两位公子,都算踏实肯干。所以只要安国公府日后不搞什么幺蛾子,穆离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也会多关照几分。 想罢安国公府,穆离的心思又拐在了和安身上。便旁敲侧击的问:“昨日在安国公府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和安沉吟了会,说:“姨母府中的饭食做的还不错,湖心亭中的秋菊也是争芳斗艳,赏心悦目。” 穆离敏锐的抓住到这话中的重点,母后便是让和安相看,也不可能把两人放在同一个房间内,那湖心亭却没什么遮蔽,也算大大方方。若是母后让和安见了戚玄,定在这湖心亭中。想到这,穆离又问:“母后不是吹不得风?那湖中心风大,母后也去赏菊了?” 穆离的确问到了重点上。和安一想起昨日之事还是有些被骗的生气,便耿直的说:“原是和安和母后一同去的,可惜母后身体不适,就早早回去了。只母后走的悄无声息,也不说带上和安,白让和安在亭中吹了一下午风。” “哦?”穆离闻言挑了挑眉,原来相看戚玄全然是母后的主意,和安并不知情。想到不 分卷阅读55 是和安主动,他心中竟有些说不出的窃喜。 太后听和安又提起这事有些赫然。若是昨天相看成功,便是哄哄和安也是美事一桩。只是她没打听清楚,不知道戚家公子竟有从军之志,这就有些耽搁和安了。 想到这,太后只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昨日之事就不提了,也无甚好说的。” 穆离一听,神色愈发明朗,母后这神态,看来昨天的相看并不成功。若叫穆离说,这才是好的,和安还小,哪里值当说婿。 众人都止了话茬不再聊这个问题,一时间,宫中只剩箸筷与青花瓷碟相碰之声。 他们其乐融融,云京城之中,有一个人却失意极了。 穆月在卧房之中坐立难安,那日她为了自保,便着人杀了何平。可自从何平死了,她这心中就像有万千蚂蚁啃食,又痛又难耐。脑海中也不由得回忆她与何平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毕竟何平的一张脸实在生的俊,与她也算合拍。 往日何平在她身旁,还未有这般辗转反侧之感,可现在何平不在了,她反而疯狂的想念他。他的俊颜和曾经的柔情蜜意仍然历历在目,可那个人却永远的不在了。穆月一想到何平,就会连着想起和安。 穆月心中对和安的怨怼如山一般高,现下简直要恨毒了她。和安实在是个贱女人,夺了她公主的光环也就罢了,现下她唯一心悦的人也因她而死。她为什么不早些去死,要留在这人间祸害人? 穆月越想越愤恨,长指甲无意识的抠在锦缎的衣裳上,直把那精美的刺绣抠花。 正在穆月心中翻江倒海之时,侍女突然进屋禀告:“公主,驸马来了。” 穆月哪里有心思搭理那个蠢钝的人?只挥挥手让说身体不适,让侍女将驸马赶走。 对这个驸马,她是一丝一毫也爱不起来。当年她母妃失了势,她因受了母妃牵连,连封号都是随便取了名字中的字凑数。待到了适婚年龄,更是一点都不受重视,随随便便就被配给了一个窝囊货。 而那贱人,不过是个养女,封号却是和安,寄托皇家最美好的嘱托,希望她和乐又安宁。父皇在世的时候对她宠爱有加,永寿宫的那个老女人更是把她捧在手心里。 这桩桩件件都让穆月心中浸了毒一般,她对自己的遭遇愤愤不平,将和安与太后恨之入骨。她们一个夺了她公主的荣光,一个害的她母妃身首异处。穆月只恨不得拿刀将这二人都劈死。 日日夜夜之中,穆月早就积攒了如海一般的恨意和不满。而这些黑暗的情绪终于在何平死了之后到达顶峰…… 这驸马府实在是闷的人喘不过气来,穆月让马夫备车马,打算去城外透透气。 马车慢悠悠的从城中出发,穆月感受着从床缝中渗进来的秋风,才觉得心中稍稍舒缓。风轻轻将车帘撩起,车外的景象时断时续的映入穆月眼中。 待走到城外,穆月突然瞟见几个身躯佝偻衣衫破烂的人。他们看起来病得很重,走着走着,便要停下来咳嗽一番。 穆月只看了几眼眼,就将收回了视线,将帘子放了下来。这些腌臜的人,不值得玷污她的眼。 她心中不无恶毒的想,若是和安与太后染了这病还多好,病死才叫人觉得舒坦。 想着想着,穆月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神色也变得癫狂又激动。 “停车!”穆月忙对车夫喝到。 随着穆月一声令下,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穆月对她的仆役耳语一番,几个人朝着那些乞丐缓缓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和安:我都十八了还小? 穆离:一枝花,当然小了。 和安(瞥):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穆离:对,在你。 ☆、第 31 章 见迎面走来了几个膀大腰粗的侍卫,那些衣着破烂又生了病的人忙神情喏喏的避开…… 许久之后, 穆月的马车才缓缓走了。 当天夜里, 这些生了病的人被一齐接到了一座宅子中,这其中有老人也有小孩。 一个有着圆溜溜大眼睛的小男孩认真地打量着这宅子, 满眼都是好奇。快到秋季,他衣衫却很单薄, 胳膊上还有一层细密的小红点,明显是生了病。但此刻, 他却雀跃极了, 笑得眉眼弯成了一条缝, 兴奋的问身旁的妇人:“娘,真的有好心人愿意给咱们治病?” “是啊。” 那男孩的娘亲也止不住笑。她本以为自己和孩子就要死在这个冬天里, 没想到竟然天降贵人,愿意帮他们这些得了不治之症的人。此刻, 她觉得眼前一片光明…… 他们本是南方淮竺几个县的县民, 生活虽然清贫, 却也自得其乐。本来一切都好, 然而天降大雨,多日连绵不绝, 将河堤都冲毁了。这样一来,他们这些靠天吃饭的人便遭了殃,房屋带田地一同被水灾糟蹋了个干净。 起初他们还对寄希望于县里的老爷。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发生这样的天灾,朝廷定 分卷阅读56 会派人赈灾。可是他们左等右等, 县里的和州里的那些老爷们却一丝一毫作为都没有。那些被冲毁的房屋他们不管,被水淹的田地他们也不顾,只每日拿些米汤来糊弄他们。说是米汤,那汤水却清的可以映出人影。 他们没了田地,没了房屋,也没有可以饱腹的食物,在当地实在是活不下去了,便纷纷舍弃了故乡,涌入了其他州县。 这小男孩和他的娘亲便是外出逃难的灾民中的一员。他们本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流离失所下去,没想到前些日子城中突然张贴了告示,说朝廷重新派下了赈灾的物资,南方水患已经被彻查,几个当着官却欺压百姓的人也掉了脑袋。 直到这时,灾民们才知道,原来是那些官员丧心病狂,贪墨了本该派发给他们的赈灾粮。 灾民们一听到消息快要开心疯了,落叶归根,若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离开家乡呢?水患的事情被解决了,他们便可以回乡了。于是,流落在外的灾民纷纷开始返乡。 可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此时,一些灾民却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情,不知是不是水灾将河里不干净的东西带了上来,他们生病了,而且是治不好的病…… 这种病初期没什么症状,但传染性极强,人若是沾染了,就只有死路一条。有些上了年纪的老者认出了这种病。 小男孩的娘至今还记着那个夜晚,和那位老者的一番话…… “咱这病是不能回乡的。这是疫病,要人命的!俺听俺爷爷说过,他小的时候,周围一个村庄的人得了这种病,朝廷就派人将那村庄全都围上了,等那村庄的人都死绝了,再一把火放了烧了。咱们现在得了这病,若是回乡,不是给乡里的人带灾吗?”那老者惨白着脸,两颊深凹,嘴唇也皴裂着,颤颤巍巍的说出这一番话。 有些人不敢置信,颤声问:“真的是这病吗?您不过是听爷爷口述过,怎么能如此确定?” 老者又道:“的确是这病,错不了,俺爷爷是个赤脚大夫,但这病他也治不了。就因为没治了这病,他死的时候都没闭上眼睛,你说俺清不清楚?” 有些人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崩溃的大叫:“难道咱们只有死路一条吗?” 旁边的人听了也纷纷掩面哭泣起来。 那老者长叹了一口气,浑浊的眼里涌出两滴泪,最后说了一句:“若是你们还想将自己的亲人邻里也祸害死了,便只管回去。” 众人听罢都沉默了,他们本性都还是善良的人,不愿意让自己活了一辈子的地方承受灭顶之灾。于是眼睁睁看着其他健康的灾民返回了家乡,而自己却只能在这云京城的城外辗转流离。 这些生了病的灾民,生活没了盼头,生命也不知何时终结,只得日复一日的默默等待着死亡。他们等着冬日的到来,等着大雪将他们掩埋,等着给这世间留下个清净。 可没想到,他们今天竟然碰到了大善人,愿意给他们治病。 若是可以活着,谁又想死呢?他们都像那小男孩和他的母亲一样,对生燃起了新的希望…… 卧房内,张管家弯着身向穆月禀报:“公主,那些人已经被安排在了城外的宅子。只是他们得了如此危险的病,迟早是个死。公主何必大发善心救他们呢?” 穆月将瓷瓶里的花掐下来一只,然后狠狠的碾碎了上边的花瓣,眼中闪过疯狂的光芒:“谁说我要救他们。我只是要他们活到明年春天罢了。” 李管家有些不解的问:“那公主何必多此一举?” 穆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阴恻恻地说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因为春天,是万物复苏的时候。” 包括疾病,和灾难! 穆月此时已经疯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让太后与和安都死了。纵然是尊贵的太后和公主,也不能逃避天灾。一场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布衣都抵不过的时疫天灾! 她穆月虽然不能买通太后身边的人,但只要那些宫女太监出了宫,她就能让他们染上时疫。一旦太后那老女人与染了病得太监宫女接触了,她的一把老骨头还能抵抗的过病魔的威力?最好连和安带穆离都染了病!等他们全都死绝,才让人舒坦。 想着想着,她竟然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 张管家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他虽然忠于穆月,此时也有些害怕。月公主她,好像已经疯魔了…… 驸马府中气氛阴森。皇宫中,景明殿内却是一派融融。 和安一针一线的绣着荷包,神情专注,姿态娴雅。 碧锦看着她的动作,笑着夸道:“公主的手艺越发精湛了。连着极为复杂的并蒂荷花蜻蜓图也能绣的这样好。” 和安继续专注的绣着,并不回碧锦的话。 碧锦一看她的模样,心头的火顿时被浇灭了一大半,只觉得拔凉拔凉的。自从安国公府回来,公主就对她爱搭不理。这一日日的视若无睹,实在让碧锦难受极了。 那日安国公府的事实在让她后悔不迭。 她现在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 分卷阅读57 的错误。虽然太后娘娘是公主的母后,但是她的主子却是公主。公主平日里虽然待她亲厚,但她不能仗着这种宠爱就罔顾公主的命令,还跟着太后娘娘一起欺瞒她。 碧锦将事情想了个透彻,觉得自己实在是失了本分。此刻见公主还不愿意理她,她眼中涌上两包泪,慢慢走到和安面前开始承认错误。 “公主,奴婢错了。” 和安一听,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却并未抬头,问道:“缘何说自己错了?” 碧锦抻了抻自己的袖子,抹了抹眼睛,这才开口道:“公主才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万事都要以公主为先,也只该听公主一个人的话。” 就算是太后娘娘的话,若是与公主的意思相违背了,她也不能听。 顿了顿她又道:“碧锦真的知道错了。” 碧锦从小跟着她,她很信赖她,也愿意宠着她,带着她。所以在知道碧锦与母后合着伙骗她时才会那样生气。但此刻她这么说了,和安就知道她想透彻了。 和安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叹了口气道:“你想明白了才好。你是本宫最亲近的人之一,本宫信赖你。所以你更应该好好保留这份信赖。” 碧锦一听,忙不停的点头。通过这一次,她的确知道了,日后公主让她往东,她定不会往西。 和安看着她可怜的小模样,再不忍苛责她,说道:“过来吧,看看本宫这荷花绣的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碧锦听到这声唤,顿时没了眼泪,心情那把火也重新燃了起来。她脸上露出了笑容,立刻凑到了和安身旁。 主仆二人又好的似蜜里调油一般。 “公主这荷包绣的越来越好了。只是您不是前两天才给皇上绣了一个吗?怎么又开始绣了?”碧锦看着那粉嫩的荷花花瓣,有些疑惑的问。 和安头也不抬继续绣着:“因为这不是给皇兄的。” “那是给谁的?”碧锦又问。 和安睨了她一眼,笑道:“你这小丫头,管的可真宽泛。” 见和安不答,碧锦不再问。只心中默默开始猜测这值得公主送荷包的人。公主接触的人也都认识,并不觉得哪个值当公主亲自绣荷包啊…… 碧锦左猜右猜,突然记起一个人。 净尘法师! 公主近些日子来频繁接触的人便只有净尘法师了。可是专门给一个和尚绣荷包,的确有些莫名其妙。 碧锦被和安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公主近来去云栖寺如此勤快,难道都是为了见净尘法师? 若只是普通的交好,哪里值得如此?莫不是公主喜欢上了净尘法师? 可是净尘法师是出家人啊! 碧锦想到这,猛地将手中帕子攥紧。心中隐隐浮上些忧虑。 作者有话要说:  喵~然鹅女主已经掌握了先机研究出了时疫的药方。 ☆、第 32 章 今日和安又来了云栖寺。上次的避而不见没能挡住她,净尘就知道他再也没办法下另一次狠心了。 他们二人似往日一般讲经谈天, 净尘依旧那样风光霁月。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心已经不能再次恢复平静。他的目光看似如水样沉稳,但是其中却因为和安的一举一动而泛起丝丝涟漪。 二人正说着话, 和安突然将手中的茶杯放至一旁,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净尘,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净尘怔了怔,眼神瞬间便柔和了下来, 万千光华从他眼中流过。无论和安所求为何, 只要他有, 定任予任取。 他也放下了茶杯,开口道:“和安有事尽管直说, 净尘定全力以赴!” 见他这么说,和安脸庞突然挂上几丝笑意, 眼中也闪过几丝狡黠:“我想求净尘法师一句箴言。” 见和安一本正经的唤他法师, 净尘颇有些疑惑, 不知她有何所求, 便开口问:“和安想求什么?” 见他问,和安接着道:“我想求你的一句批语, 就说我二十岁之前不能嫁人。” 听完这话,净尘心中划过无数复杂的情绪,涩然开口问:“和安为何不愿意嫁人?是没有喜欢的人吗?” 和安眼中突然带上几丝渴望,沉吟了一会,她看着净尘的眼睛真诚的说:“的确, 我对云京城中那些公子并没有好感。或许净尘并不能理解我的感受,但是我真的受够了被人控制和支配。我不想按部就班的在母后的安排下选择个合适的人家嫁人,不想就这样被困在高墙碧瓦里一辈子,不想像皮影戏中的被线提着的皮影样就这么庸庸碌碌的活一生。就算要成婚,我也想真正选择一个值得我爱人的人。我想要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以皇上的义妹,太后的养女,某人妻子这样的身份活一辈子。我就是和安,也只是和安。” “我想要自由。” 因为太过激动,她的面庞有些泛红。 梦里已经过了那样浑浑噩噩的一生,和安痛恨那种人生,并 分卷阅读58 前所未有的渴望自由这种遥不可及的东西。 和安贵为公主,是太后手心里的宝,从小千娇百宠。可太后对她的寄托也不过是希望她找个好人家嫁了。身份尊贵如公主尚且如此,可想世间其他女子的境遇又该多么惨淡。 这世间,总是对女子太过苛待。未嫁从父,嫁夫从夫,父死从子。未出嫁之前要顺从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出嫁之后要顺从自己的丈夫,丈夫死后还要听自己儿子的。礼教日复一日的打磨,已经将女子的骨气和脊梁磨碎了。大部分女子就这样在顺从和温驯中蒙心闭眼的度过一生。 若不是因为那个梦,或许和安便会依着太后的心意选个云京中的公子嫁了,然后按部就班的活着。但自从那个梦醒来之后,和安的心情已经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梦中那一辈子,她是眼盲心塞,可是这辈子,她实在不想再经历相同的一遭。 此刻,她的身上好像发着光,她的眼神是那样柔和又坚定。她口中所言,在旁人听来或许惊世骇俗。但净尘作为方外之人,受佛法教化,却不会以平常人的心来看待和安。 净尘被她的一席话深深的震撼了,在这一瞬间他清晰地触碰到了和安心中那股蓬勃的生气。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不知不觉就倾心于她。因为她是不同的,她总是无时无刻的散发着光芒。 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和安的心中便有那样一个广阔的世界,那里有山有水,有森林和湖海,那是对生的希望,对爱的感悟和对自由的向往。 她的眼睛是生动的,因为那里,有她自己。 当今世道,女子大都为男子附庸之物,她们的职责便是相夫教子。久而久之,便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再问,为什么男儿行的,她们不行。这是一个事实,一个残酷却被所有人都忽略的事实。 净尘将颤抖的双手握紧,他不能恢复平静,他好想牢牢地将和安拥入怀中,轻轻喟叹世间为何会有她这般的女子。他也想带着她看遍这世间山水。可是他不能,他是一个和尚,他无法娶她,也无法给她想要的自由。 净尘只能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然后也认真的回望和安:“如和安所愿。” 见他答应,和安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她从自己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荷包递给净尘:“我知道其他俗物入不了净尘的眼。这是我自己绣的,便作为净尘帮助我的回礼。” 净尘接过荷包,轻轻婆娑上边的荷花与蜻蜓。在这细密的线中,净尘仿佛感受到了和安指尖的温度。他郑重的将荷包收入怀中,抬眸道:“和安别出心裁,净尘就收下了。” 和安走后,净尘敲响了师傅了空大师的门。 “进来。”门内传来似钟一般悠远的声。 净尘轻轻推开门,脚步无声的走了进去。待走到了空法师面前,净尘双手合十向他行礼:“见过师傅。” “过来吧。”了空法师慈眉善目地对他说。 待坐定,净尘请求道:“师傅,徒儿有一事所求。” “何事?”了空大师问。 “徒儿想求一句箴言。” 净尘闭了闭眼,说出了这句话。 和安不愿被束缚自由,所以求他帮她。但他与和安来往颇为密切,他说出的话太后极有可能不信。只有他的师傅——了空法师所言才能被太后取信。 “为谁而求,所求为何?”了空法师又问他。 “为和安公主而求,求她的姻缘。”净尘继续说。 了空大师的眼眸突然深邃了起来,他语重心长的对净尘说:“净尘,你破戒了。” 净尘的拳头蓦的攥紧,他没想到,师傅竟然一眼就看出了他藏在心里不敢被人发现的东西。他闭了闭眼,像叹息似的道:“不知所起,不知所终。” “痴儿。”了空大师也叹道。 “求师傅。”净尘突然俯下了身子。 “罢了。你本不是我佛门之人。你俗世中的师傅将你托付于我时,我便替你掐算过。只是你入门之后悟性极高,一日便抵旁人一月的努力,我以为你与佛门有缘,还曾质疑过自己的推算。没想到你的劫不在佛法,却在人心。”了空大师斟酌之后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接着,他又道:“早在和安公主频繁来云栖寺时,我便替她掐算过,她的命格也十分奇怪。她本应早婚,并有早夭之相,现在却全然变了。像一团混沌,又似一团迷雾,但这迷雾与混沌之中又隐出现一丝曙光。如今,便是老衲也看不透她了。” 了空法师的话让净尘心中一惊。师傅佛法高深,说出的话自是有理有据。净尘心中疑惑,不明白和安的命格为何这样。和安身体健康,怎么会早夭呢? 净尘心下大急,忙问:“师傅,早夭之相从何说起?那公主的命格是否已然更改?” 了空法师打了佛号道:“阿弥陀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公主可能有大造化,现在已不是早婚早夭之相了。可究竟命格是何,老衲却也看不清了。” 顿了顿,了空又道:“现在一提到公主,你就如此激动 分卷阅读59 ,看来已是泥足深陷。” 净尘羞愧的低下了头,他有愧师傅多年的教导。 了空终究待净尘亲厚,见他这般,便又安慰他道:“你与佛门的缘分只有十年。十五岁来到云栖寺,如今二十五岁,这缘分也该尽了。当年老衲因欠你俗世中的师傅一个人情,才将你收入门下,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出现向你说清缘由。” 了空大师突然提起的俗世中的师傅让净尘猛地一愣,他的脑海中突然涌现起一些旧事。 俗世中的师傅与他相依为命多年,就像他的父亲一般,净尘对他孺慕又尊敬。可就是这样一个让净尘打心眼里爱戴的人,却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将他放在这云栖寺一走了之。彼时净尘还是少年,根本受不了这与至亲之人分离的苦痛。他难受了许久,伤悲了许久,直至后来才慢慢沉浸在这佛法之中,将前尘往事抛却。 他本不欲再沾世俗因果,然而今日,却又因为和安而动了凡心。 想到他答应和安的事,净尘将那些旧事抛之脑后,又道:“既然公主不再是早婚之相,那师傅可否为她批语。” 见他三两句不离和安,净尘终究是无奈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如今你却为一女子三番五次破戒……”停了停,他又说:“只你说的这批语,老衲会给你。并非为了帮你,只公主这两年的确无姻缘,这批语老衲会找太后说清。” 净尘一听,深深的向了空大师行了一礼。他明白师傅的苦心,也知道他终究随了他的愿。 净尘起身,缓步走出了禅房。了空大师望着他走出去的背影面色复杂。 许久后,了空拿出一只签桶来,轻轻摇了摇。 一只竹签从签桶滑落,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了空拿起那竹签,看着上边的签语久久不言。 这签,是他为净尘求的。 “这签……”了空大师喃喃自语,风将他的话吹散在了空中。 作者有话要说:  净尘好温柔 ☆、第 33 章 光阴如流水似的,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影儿。转眼过了年节, 天气也渐渐回暖。 景明宫中, 宫人们正有条不紊的忙活着。碧锦吩咐小宫女将和安的冬衣收起来,又让小太监们将宫内的摆件儿换成与这春景相应的。 待和安从内殿出来, 便看到冬天里软毛织成的毯子换成了素净的锦缎垫子,那些棉乎乎毛茸茸的物件也都不见了踪迹。 云团子跟着和安冲了出来, 啪嗒一下跳上殿中的矮榻,冬日它最喜欢团成一团卧在塌上的毯子里。可今日那毯子不见了, 那垫子不似往日舒服, 它卧了一会便风一般的窜下塌来, 腻在和安脚边小声叫唤。 和安看着它笑了起来:“你这小东西,旁的不会, 倒是挺会享受的。过的比人还精贵,也不知放回山里要怎么活。” 云团子轻甩了甩尾巴, 不置可否。 见公主出来了, 碧锦凑到她跟前。正好听到这样一番话, 便也跟着取笑起来:“的确呢, 以前其它宫人都羡慕奴婢能在您身边。现在怕都要开始羡慕这只小狐狸了。” 云团子仿佛能听懂人言似的,傲娇的转过身去, 迈着短短的腿嗒嗒的往门外走去。 和安故作不解的问碧锦:“你猜这小家伙要往哪去?” 碧锦失笑得捂住嘴道:“奴婢猜,它是要往太后的永寿宫而去。” 和安调侃道:“的确,本宫猜也是。母后与云团子倒处的好,几日不见这小家伙便要本宫将它带去。宫里人见它得了太后的宠爱更不敢怠慢,如今把它惯的一点委屈都受不得。不过说了两句, 竟然就跟要去告状似的。” 碧锦仿佛突然记起什么,对和安笑道:“公主今日不也要去太后宫中请安吗?不妨现在就出发,看看这聪明的像成了精的小狐狸是否真的要去太后宫中。” 和安点点头:“那便摆驾永寿宫。” 和安坐上玉撵,一路摇摇晃晃的往永寿宫而去。 待到了门口,和安从撵上下来,抬眼便瞅到穆离从永寿宫中出来。 没想到竟在此碰个正着,她忙上去给穆离行礼:“见过皇兄。” 穆离摆摆手,朗声让她起来。待和安站直了身,才看清她的皇兄。 为了凸现威严,穆离大都着暗色,虽然也俊朗,但总给人沉闷之感。但今日他却大不相同,许是为了应这春日之景,竟意外的穿了一件月牙白的便服。春风微微撩起他的衣摆,往日肃穆的感觉被一扫而空,直让和安眼前一亮,在内心暗叹君子如玉。 待回过神来,和安夸到:“这月牙白的衣衫实在与皇兄相配,皇兄今日真是玉树临风,挺拔如松。” 穆离表情不变,只眸中却泛起若有似无的悦色,问和安道:“早膳用了蜜茶?怎么说话这般甜腻?” 和安连忙继续溜须拍马:“本来没用蜜,但一见皇兄的风 分卷阅读60 采就如同用了一般,这夸人的话也不经思考的蹦出来了。” 见她这样说,穆离脸上终于泛起浅浅的笑意,对她道:“你是来给母后请安的吧,快进去吧。朕还有政务,先走了。” 见他要走,和安忙又俯身道:“恭送皇兄。” 直到穆离的撵架走远,和安才转身进了永寿宫。 回长平殿的路上,穆离突然对李公公道:“朕今日这衣服好不好看?” 李公公一听有些惊讶,忙回到:“皇上今日这样穿,实在是俊朗极了。便是古时候那个什么安都不及您半分。” 往日皇上从不关心自己的穿着,都是织造局送来什么皇上穿什么。没想到今日却罕见的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李公公又打量一下皇上身上的衣物,心中暗搓搓的揣测圣意。 难不成皇上喜欢这种亮色?还是因为公主说好看,所以皇上才让人多备?若是前者,日后定得吩咐织造坊将衣服的颜色换鲜艳了;若是后者,李公公不由得咋舌,和安公主对皇上的影响也太大了些。 穆离的确对自己穿什么没太多要求,多问两句也是因为今日得了和安夸奖。想到这,他又道:“那春日里这种颜色的衣服便多备几件。” “是,皇上。”李公公忙接了旨。 见他知道了,穆离不再说话,撵架一路往长平殿而去。 再说这旁,和安进了永寿宫,果然看到云团子窝在太后怀中。 她行礼之后凑上前去对太后半撒娇半抱怨道:“母后,您可不知您把这小东西宠成什么样了。今日不过说了它两句。竟然就一溜烟跑到了您的寝宫。” 太后听了和安的话,逗了逗云团子,笑着问:“福宝说的话是真的吗?” 小狐狸亲昵的蹭了蹭太后,又轻巧地跳到和安面前,围着她转了两圈。好像在说:我是有太后撑腰的,快来讨好我。 太后看着它机灵的小模样,笑得开怀,对和安道:“如今哀家是真信了你说的话,看看这模样,哪里像旁的动物那般蠢笨,看起来比人都要聪明。” 太后这话一出,殿内的宫女太监都悄悄低下头忍着笑意。和安看了眼云团子这个活宝,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整个永寿宫都充满快活的氛围。 不一会,太监宫女将鲜鱼和香米熬成的羹端了上来。如今还未到饭点,但据早膳却过了很些时候,宫人便端来些汤水先让贵人们垫垫饥。 和安接过一碗,将要尝一口时,却突然被眼前宫女的模样吓了一跳,差点连勺带碗地将鱼羹摔到地上。 和安如此惊慌,并非那侍女长的有多面目可憎。宫中服侍贵人的宫女太监都是经过千挑百选,个个都面貌端庄,这女子长的也十分灵秀。让和安哑然的是,这女子的样貌,正和她梦里将时疫带回永寿宫的宫女一致。换句话来说,这宫女便是母后染病仙逝的源头。 掰着指头算,已到了春季,那时疫爆发也是迫在眉睫。如今碰到这宫女,和安猛地便被敲了个警钟。还好今生她已寻得解救之法,提前配出了时疫的药方,不然若如上一世一般,实在让人肝肠寸断。有了这方子,任凭那时疫猛如虎,也再无半点妨碍。 想到这,和安刚刚被惊起的心才又落回腹中。她理了理心绪,开始思考下一步如何做。 这宫女出宫机会并不多,怎么就如此凑巧染上了时疫?这事实在蹊跷。和安心中盘算着,打算一步步查出这幕后的真相。还有那些穷苦的百姓,也是可怜的紧。在她梦中,他们因为无药可用,只能在疫病中痛苦的死去。如今她有了药方,到时候施药救人也算积攒功德了。 和安慢慢想着,用过午膳才离开了永寿宫。 此时,驸马府中也是一片其乐融融。 自去年的沐佛节后,二皇子穆蹇的正妃钱氏就和穆月看对了眼。两人常常要互相登门拜访,唠唠家常,再一道编排编排宫里那几位主儿。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来二去,她俩也成了老相识。 今日,钱氏得了空,便又来寻穆月了。 云京城就这么大点,皇宫中上一辈那些勾心斗角也或多或少会传出宫外,那些有绸缪又底蕴深厚的权贵便都不大想让女儿与这位公主相交。再加上穆月性子古怪,因此手帕交并不多。 所以见钱氏来了,穆月的确很高兴,将瓜果茶水上了个俱全。 “嫂子来了,先用一盅茶吧。”穆蹇是穆月的异母兄长,穆月为了显示亲近,便直接张口唤钱氏嫂子。 钱氏笑着接过茶夸道:“公主实在是妥帖的紧。也只有皇家,才能养出公主这样的玉人。” “嫂子说笑了。”被钱氏这样夸,穆月眯着眼直笑。 前头还好,但两人聊着聊着就开始各自倾倒苦水。从自怨自艾到怨天尤人,再到抱怨这世间不休,最后又成功把话题拐到了宫中的太后与和安身上。 钱氏叹道:“为什么有的人就是那般命好,什么都不用做也能享受荣华富贵。而有的人本来应该得到的东西却被别人横插一杠抢走。 分卷阅读61 ” 钱氏心中最大的心结就是她本来的皇后之位。她口中的命好就是流落在外被寻回的穆离,而被抢走的,就是她认为本应该属于穆蹇的皇位。 穆月知道她的心思,闷了半晌突然冷眼说出一句:“嫂子且等着吧,总没那般的好命,该还的,总要还回来。” 她说这话时,语气极为阴森,枉钱氏和她关系好,此时也打了个寒颤,猛地被吓了一跳。 见钱氏呆愣着不说话,穆月立马换了表情,又像一开始似的脸上挂上了动人笑意,还对钱氏道:“嫂子,这春天冷热交替的太快,总容易病了凉了,嫂子和我二哥还要保重身体,尽量别去人太多的地方。” 穆月关心她,钱氏忙点头称是。只是见着了刚才那一出,看了穆月如此吓人的表现,钱氏此时怎么都觉得心里发麻。又坐了一会,便寻着借口推脱的要离开。 见钱氏要走,穆月还派了自己的贴身侍女将她送到门口。 钱氏走到门口,突然看到从旁边的巷子里驶出一辆拉车,且那上边满满当当地装了许多东西。 这巷子里,只有驸马府的侧门,这马车定也是从驸马府出来的。 钱氏一时好奇,便问那侍女:“这马车装了许多东西,是要往哪去?” 作者有话要说:  穆月真让我这个小杰瑞害怕。 今晚还有一更~来期待一下 ☆、第 34 章 听她这么问,侍女愣了愣, 接着解释道:“公主心善, 从去年冬天便开始接济食不果腹的贫苦百姓。” 钱氏听完不再说话,心中却更加疑惑。她虽然和穆月关系好, 但也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公主,自认为尊贵无比, 向来对那些布衣百姓不屑一顾,连个衣角都不愿意沾染。如今怎么会突然善心大发的想要接济穷人? 今日穆月说的话和这一车不知要送去什么地方的东西让钱氏升起了莫名的疑心与好奇, 她现在颇想知道穆月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回到王府, 钱氏立刻唤来了人, 让他们盯着驸马府。看看穆月究竟在绸缪什么。 晚上穆蹇回到府中,钱氏迫不及待想要给他讲今日在驸马府中见到的怪事。 “王爷, 你可知道我今日去见月公主发生了什么?” 钱氏兴致勃勃,穆蹇却不胜其烦。他每日想着要如何把穆离拉下马就够心烦的了。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空歇息, 难不成还要听个妇道人家嘴碎的讲些家长里短? 是以穆蹇满脸不耐, 一把将钱氏推开道:“本王管你说了些什么, 那些三姑六婆的八卦事, 莫要来烦我。” 钱氏一看自家夫君这副不耐的模样,差点将手中的帕子绞烂。她眼神幽怨的盯着穆蹇, 心里翻江倒海。 穆蹇整日不在府中,白天压根见不着人。等晚上回来了,不是歇在这个侧妃院中,就是去了那个小妾房里,也鲜少来她这里。今日好不容易来了她房中, 却又一句话不愿意多说。她虽是王妃,管着这偌大一个王府,却如同守着个冰窖,过的像个苦行僧。 她也曾是家里的娇女,当年嫁给穆蹇便是奔着皇后之位去的。穆蹇看上了她爹在朝中的威望,她看上他能继承大统,也算互惠互利。没成想一朝出来了个穆离,将他二人的幻想都拍碎在空中。穆蹇的皇位泡汤了,她的后位也拍拍翅膀飞了。 老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若穆蹇体贴也倒罢了,可她这个枕边人偏偏没有一点温和体贴。人不知道有什么斤两,在耍脾气和纳妾上倒是造诣颇深。今天一个妾,明天一个侧妃,也不怕哪日肾坏了。 钱氏还不知道宫中云美人的事,不然更是要气的呕血。 她越想越气,觉得自己多年生不出孩儿也与穆蹇丝毫不检点有关。穆蹇纳妾纳妃的理由就是她无所出,可是他纳了那么多,也没见一个肚子里有动静。可见这问题根本不是出在女人身上。 钱氏心中憋着一股火,不想再捧着自己的热脸往上。她不说话,身子一扭转过头去。 穆蹇才懒得管她,钱氏在他眼中就是个小肚鸡肠的无知妇人。 这夫妻二人互相嫌弃,将貌合神离演的十分到位。 春日的风总是暖暖的,这样惬意的夜晚浪费了实在是一种罪过。 景明殿内,和安辗转反侧,最终起了身,没让任何人跟着就出了宫殿的大门。 待到了殿外,不知名小虫发出间断的叫声,柔和的风从远处而来。 不知为何,和安猛地想起废殿中的那颗枇杷树。已经到了春天,它的叶子一定又变得嫩绿。想到这,她不由自主的便往废殿走去。 废殿的门虚掩着,和安缓缓推开,脚步轻轻的忘里走去。 没想到她刚进去就看到亭中立着一个人。那人听到这动静蓦的回过头来。 就在这一瞬间,仿佛时光回转,所有回忆奔腾如河流将和安知觉淹没。 分卷阅读62 “皇兄。” 和安喃喃的叫着。她突然回到自己逝去的时光。曾经,那个叫穆离的少年也曾这样在枇杷树下等着她。 “你来了。”穆离见她来了没有惊讶,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不知怎么地,和安突然觉得眼中湿湿热热的,心也酸的像泡在了盐水里。因为就在这一刻,她清楚的知道了一件事。 皇兄从来没有忘记过她,也从来没有忘记过那段她与他的时光。 “皇兄,你曾答应过要带我去宫外看花灯的。”和安突然有些哽咽的说出这句话。 穆离沉默了刹那,突然抬头对她说:“今天好吗?” “好。” 穆离一步步向她走来。和安轻轻拽住他的衣袖,就像她曾做过的无数次那样。 穆离穿的是便服,和安晚上出来也没想着怎样打扮,不过随便套了一件裙子。两个人就这般绕过了所有的宫女太监带着腰牌出了宫。 他们出宫之时,侍卫的眼神惊疑不定,下一刻就要跪下来。穆离却突然对他笑了笑,和安也突然做出嘘声的手势。 侍卫忙把脱口而出的请安又咽了回去,然后看着皇上和公主同乘一骑,绝尘而去。 过了半晌,他问身旁的伙伴:“难道刚才只是一场梦?” 旁边的侍卫连连点头:“我也觉得……” 夜晚,居安街便拥有了另一种姿态,灯的,光的,五彩的,人声鼎沸的。 小摊小贩的吆喝声不断,各种各样的民间杂耍轮番上阵。和安突然拿起旁边摊上的一个兔子面具对着穆离的脸比划起来。 穆离无奈的笑了笑,也捡起一个老虎的面具给和安戴上。 二人戴好面具,回头看到摊主眼巴巴的看着他们,那表情就差没在脑门上写给钱。 和安巴巴地问穆离:“皇……兄长,你有钱吗?” 穆离怔了怔,脸上罕见地露出苦恼的表情,然后摊手道:“没有。” 和安脸色一黯,接着想起什么似的,把脸上的面具一摘放在穆离手中对他道:“兄长,你且在这等着。” 不待穆离说什么,她便一溜烟地跑进了旁边的酒楼里。过了一会她从里边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她有些得意的对穆离说:“兄长,我把我裙子上的珍珠摘了一颗换了些钱。今天晚上,我请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穆离看着她骄傲的小模样,哑然失笑,慢吞吞地说:“好。” 和安给了摊主钱,把兔子的面具戴在穆离脸上,又把老虎的戴在自己的脸上。然后拉着穆离充满兴味的看起了这居安街的夜景。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然后在一个吊满花灯的摊位前停下脚步。 摊主见有人来了,忙满脸堆笑的向二人讲解了起来:“两位客人想看什么样的?” 难不成这花灯还有各种各样的门道?和安来了兴致,问道:“那你给我们介绍介绍。” 见她这么说,摊主清了清嗓子道:“想必您二位不知道,这春天的花灯和节日里的花灯还不大一样。它有个别名,□□灯。春天万物复苏,牲畜和植物都活了,人也不例外。佳人才子们在这春天往往更容易生情,这春灯呢,便是个寄托情思的物件儿,公子小姐们把自个儿的心里话写在这灯上,然后顺着水送到心上人手中,所以这春灯,又叫情人灯。您看看花灯,每个上边都是彩绘的一段爱情故事。” 和安万万没想到这小小的灯竟然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不由得目瞪口呆。穆离也听得沉默了一瞬。 摊主见他们不说话了,带上两丝谄媚道:“公子和小姐要不要买一个?” 和安一听忙摆手:“不了不了。” 摊主一听有些疑惑,问:“二位不是情侣?” 和安忙否认:“当然不是。” 摊主没想到自己也有走眼的时候,公子和小姐一个戴着兔子面具,一个戴着老虎的。老虎吃兔子,这公子不就是在对小姐说:你吃定我了么? 且看这位公子的姿态,对这位小姐护的这样紧,竟然不是情侣? 等到和安和穆离走了,摊主还是直摇头,觉得现在小年轻的心思真叫人猜不透。 两个人慢慢走着,走到了桥头上。从桥上可以看到远处的点点灯火。那光是昏黄色的,看起来十分温暖。穆离看看那灯火,再看看和安的侧脸,心中突然生出些莫名的心思。 若是一直像现在这般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和安:你是兔子! 穆离(正经脸):嗯,你是老虎。 和安:为啥? 穆离:你吃定我了。 ☆、第 35 章 月上柳梢头,直到桥头的风渐渐变凉, 二人才从桥上离开。和安心头感慨万千, 不知道有多少年,她不曾与皇兄这样亲昵了。 待回到宫中, 两人在宫内岔路分别。见和安的背影渐行渐远,穆离目光慢慢柔和 分卷阅读63 , 突然喃喃自语道:“我原谅你了……” 等这话被吹散在暖风中,穆离才转头回了自己的寝宫。 春天的夜比冬日要短的多, 早早就明了。便是这样, 穆离也睡不到天光大亮。等到天蒙蒙亮时, 他就需起身上朝了。 早朝上,等到日常议程都禀报完毕, 李公公便唱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正在此刻, 典礼官突然上前道:“启禀陛下, 臣有事要奏。” 典礼官是负责与周边小国联系交涉的官员, 穆离见他出列, 便道:“爱卿请讲。” 典礼官躬着身子道:“启禀皇上,清离国奉上国书, 请求出使我国,以结两国永好。” 穆离听他所言,微微思量后道:“清离国国君年事已高,想必此次出访的应当是某位王子吧?” 典礼官听后忙道:“陛下圣明,此次出访的的确是清离国的二王子。” 穆离微微点头, 回道:“既然如此,按照惯例准备就好。” “是,皇上。”典礼官得了令,慢慢退了下去。 等下了朝,穆离没有乘撵慢慢往长平殿走去,开始思考这清离国王子的来意。 那清离国的老国王年纪大了,他的几个王子并非一母所生,如今明枪暗箭斗得你死我活,都想要夺得这王位。但清离国毕竟国小,国内斗得腥风血雨,也终究分不出什么胜负,各个皇子便纷纷把算盘打到了其他国家头上。 至于这二皇子,说是与天云朝结好,大概是打算许下什么好处,说服天云朝支持他。 常说庙小妖风大,清离国便是这般。他们的国君,现在那位垂垂老矣的清离王,当年也不是什么善茬。 曾经他只是个王爷,并非清离真正的继承人。但是他野心勃勃,硬生生毒杀了他的哥哥,抢走了王位。清离国的前任国君识人不清,没看清自己弟弟的豺狼面目,不但自己被杀,王位被夺,连他的王后也被自己心肝黑了的弟弟所霸占。至与他和王后他刚出生的儿子,命运也十分悲苦,听闻襁褓中便被捂死了。 龙生龙,凤生凤,想必这清离国王子也不是什么便宜角色,到时候还需小心应对。穆离想了个明白,稍稍将此事放在一旁。 从上朝的金銮殿到长平殿得穿过御花园,穆离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御花园。 园中突然传来一阵阵嬉笑声,穆离听到,脚步顿了顿看向李公公。 李公公瞬间理解了皇上的意思,对身旁的小太监吩咐道:“去看看,是何人在此喧哗?” 小太监得了令,一溜烟跑了过去。又过了几瞬,他回来禀报道:“是和安公主在园中。” 一听说是和安,李公公立刻舒展了眉头,对穆离笑道:“皇上,前边是和安公主。大概是这春日来了,鸟也多了,花也长出来了,公主就想来御花园赏赏花,闻闻这花香。” 听说是和安,穆离舒展了眉头,对李公公道:“走,去看看这丫头在干什么。” 李公公心里长出一口气。皇上只有对公主才能这般宽松,若是旁的人,今日怕是少不了挨一顿喧哗生事的斥责。 此时的园子里,梅花还未彻底谢了,海棠已经初绽了花瓣,再配上那嫩绿的新芽,的确养眼。穆离往前走几步,就看到几个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个淡粉衣衫的女子。 她环佩叮当,身姿如柳,此时轻轻垫脚,嗅着枝头的花,玉白的脸上挂上几丝醉人的笑意,正是和安。 穆离刚想上前夸几句花美人美,却见美人咔嚓一声将枝头的花折了下了。 花美人美是不能说了,一句话哽在穆离嗓子眼上半晌。待得他回过神来不由有些好笑,便上前问道:“何故要辣手摧花?” 见皇帝来了,宫女太监们拜倒一地。和安也盈盈行了个礼,起身后睨了他一眼道:“皇兄真是惜花之人,可和安若是不摘这花,便什么糕点都做不出来了。” 不待穆离说话,和安又道:“这花终究会开败,不若做成吃食,也算是实现了它的价值。且不止和安爱吃,有人也很爱吃这甜甜的糕点呢。” 和安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穆离一眼。 穆离被和安看得有些脸红。自从和安时不时给他带糕点之后,他就知道这小妮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发现了他捂的严实的爱吃甜食的秘密。如今和安说出这话,不免让穆离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若是皇帝爱吃甜食的消息被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不过被和安言语上将了一军,穆离也不愿意认,便梗着脖子问道:“除了像你这样的小女娃,还有谁会吃这甜食?” 穆离死鸭子嘴硬,实在有些不属于皇帝的可爱。和安看的内心直笑,也不拆穿他,柔柔回道:“臣妹养的小狐狸就挺爱吃的。” 见和安终究还是给他留了面子,穆离才舒了一口气。接着,他摆出一副兄长的模样,对和安道:“这糕点还得做的味道淡些,太过甜腻对牙不好。” 还有半句话穆离没说出口,如今日日吃着和安送来的糕点 分卷阅读64 ,他觉得自己似乎稍稍胖了些,可见这糕点里糖实在不能多放,不但对牙不好,还容易让人发胖。 和安一听便明白了皇兄的意思。她听完点头称是,笑意吟吟地应了下来。 兄妹二人说说笑笑,让这御花园更明媚了几分。 虽然两人的默契宫女太监们体会不来,但是他们也意识到了皇上的确是喜欢公主,所以才这样关心她。有穆离捧着,和安公主在众人心中的位置又高了一截。 御花园虽美,穆离却还有政务,与和安聊了一会便又往长平殿而去。 春光正好,总要逗引人出去看看。此时钱氏也在自家园中修着花枝,打算剪下些插花用。整日待在这王府中也无其他事好做,穆蹇带回来的那些小妖精还能三三两两的勾搭在一起说说话喝喝茶,可她是王妃,总不能自降身份和那帮子上不得台面的妾同处一室。 所以这一日日,钱氏除了处理府中庶务,也就只能插插花、弹弹琴,自己给自己找些事儿做。 钱氏正感叹着后宅磋磨,府中侍女却突然对她说王府管家求见。钱氏一听便将手中的活计放下,匆匆往前厅而去。 管家是钱氏心腹,她上次在穆月府上觉得不对劲,便着管家派人去一探究竟,想来如今是有了结果。等钱氏从门上进去,发现管家正候在厅中。 见钱氏进来了,管家将袖子一捋,给钱氏下跪请安道:“见过王妃。” 钱氏挥挥手:“起来说话。” 待管家从地上起来,立刻对钱氏道:“您吩咐奴才查的事,已经有了眉目。” 钱氏眉头一挑:“哦?” 管家接着道:“那位的府中的确不同寻常。奴才派人守着,发现那拉货的车一周出去一次,去的是城外一座私宅……” 钱氏侧耳听着,一点都不懂穆月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所以你是说穆月将一帮子得了病的人圈养在城外的宅子里?”钱氏略微抿了口茶,平复了心境问道。 “禀王妃,的确如此。且那病好像十分凶险,押送运车的侍卫也从不多留。” 钱氏阵阵心惊,觉得穆月可能真的是脑子得了病。这些危险的人,干嘛不让在冬天里死去?万一这疫病蔓延开,云京城岂不是要糟了殃? 突然,钱氏想起了她去驸马府时穆月说的话,她告诫她保重身体,别去人多的地方。 钱氏突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难道穆月,竟然真的想让疫情在这云京中传播?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冷汗噌地从钱氏脑门上冒了出来。这样一来,若穆月将那帮子带了疫病的人放出来,岂不是要天下大乱?这疫病可不会看你富贵就放过你。届时她娘家的人沾染了这病该如何是好?爹娘年纪渐大,可莫要被穆月这种丧心病狂之人所牵连。 钱氏想到了她的夫君。此情此景,实在需要他与自己一同想想对策。 她将帕子攥紧,对近侍吩咐道:“等今日王爷回府,邀他来我房中一聚……” 当天晚上,穆蹇刚回到府中,钱氏的侍女就来了。听她说完来意,穆蹇蹙紧眉头道:“罢了,我知道了,你且下去。” 穆蹇心中实在烦的很,觉得钱氏太不省心。上次他去她房中,她就不让他安生,非要扯着他说什么穆月的事。也不知今日又有什么破事? 钱氏在房内等了许久,终于远远瞅见了穆蹇的身影,她忙迎上前去道:“王爷,你来了,进屋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钱氏忙道:“王爷,臣妾有事要告诉你。” 穆蹇冷着脸问:“关于什么?” “关于驸马府中的……” 没想到钱氏刚说半句,穆蹇就满脸怒气,对着她道:“又是穆月!你莫是失了智?每天神神叨叨盯着别人家事。上次便跟你说了,这些芝麻大的事别来烦本王。你把这话当耳旁风?还是你也是学那些小妾争风吃醋,非要把本王拉到你房里来?本王日日劳心,初一十五自会来此,至于其他时间,没功夫掺和你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若你再不省心,不记得自己做王妃的本分,休怪本王夺了你的管家权!” 作者有话要说:  穆蹇是个憨憨 ☆、第 36 章 她刚发现这个惊天的秘密,立刻就想告诉穆蹇, 可他呢?不但觉得她在争风吃醋, 还将她与那些妾室相提并论。难道在穆蹇眼中自己竟如此不堪? 钱氏又急又怒,被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半晌说不出一句囫囵话。而穆蹇更是在撂下那段话后就扬长而去。 这天晚上,钱氏房中的灯久久亮着。 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么多年所做的一切都那样可笑。莫怪她当不上皇后, 就穆蹇这个烂人的样子,能当上皇帝才有鬼了。若把天云朝的江山给他, 不过三五载就得拱手给那些边境蛮子。 这个花心的烂萝卜, 现在尚需要依靠她的娘家就能对她横鼻子竖眼。若他真当 分卷阅读65 了皇帝, 莫说封她钱氏云芝为后,怕是不将她赶去冷宫给他的小妾小情人腾位就算好了。 钱氏的心冷了, 之前的那些妄念慢慢随风飘散。她猛地意识到她所嫁非人,这辈子是绝对不可能再做皇后了。莫说做皇后, 看着穆蹇这野心和与他不匹配的能力, 钱氏深深地觉得若她再不想法子跳出这王府的火坑, 日后定会被这烂到骨子里的朽木所拖累。 还好她没有孩子, 钱氏突然想到了和离。不过转瞬,她便把这想法抛之脑后。穆蹇现在还未失势, 若她猛然要和离,她这位小心眼的夫君定要和她娘家闹个不休。 一个个法子在钱氏脑中产生又被她拍灭。最后,她想到了宫中那位冷面的帝王。若此时她与她的娘家投诚,不知这位皇帝还会不会接受? 若真打算如此,就得慢慢来, 听闻和安公主和皇上的关系今非昔比,迂回也是一种不错的方式。钱氏突然想到她手中握着的穆月的把柄,或许这就是一块不错的敲门砖。 穆蹇不仁不义,便休怪她大难临头各自飞。钱氏的眼神彻底变冷,唤贴身侍女进来耳语吩咐了几句。 过了几日,随着一声惊雷,云京城内下起了第一场春雨。这淅淅沥沥的雨一连下了三日,将大地都浸润了。雨过之后,空气中弥漫着草地的芳香。 可就是这场雨之后,一场可怕的疫情却在全城开始蔓延。百姓发现普通的医馆根本治不好这病。大夫们束手无策,百姓们哭泣咒骂。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老天会降下这样的惩罚,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般凄惨。 正在百姓们上天入地无门之时,宫内的和安公主却突然派人在城内架起来施药的摊子。百姓抱着聊胜于无的心态用了这药,本以为又会像之前一样无用,没想到他们竟然发现自己的病奇迹般地好转。 人一生的奔波劳碌都是为了活着,活好。如今和安救了他们的命,那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一时间人人称道和安公主乃是上天派下来拯救她们神女。 石家村的石大壮碰巧进城,听到城中传颂和安的恩德。对这种人间的活菩萨不由得好奇,便问旁人公主究竟是何模样。 施药的第一天,和安也出现了,虽然蒙着面纱,但那满身的贵气和露在外一双眼睛也足以让百姓们看的目瞪口呆。 此时见石大壮问,一个人为了显摆自己曾经见过公主,便唾沫横飞得给他讲了起来:“你可不知,公主虽然蒙着面纱,但是那通身的气度就不是旁人能比的。还有公主身旁有一着碧色衣衫的侍女,两人所到之处,我们觉得身上的病气都少了些……” 石大壮听着他绘声绘色的描述,越听越惊,突然想起医馆中曾帮助过他的贵人。那位贵人与这人口中的公主简直一模一样。碧色衣衫的丫鬟、护着贵人的侍卫,还有那马车的仪制。一定是公主! 石大壮在一瞬间就确定了,那天救他娘的就是宫中的和安公主。 他的双眼涌上了热泪,双拳紧握。 和安公主实在是大善人,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娘亲竟然得蒙公主相救。他心中激动无比,立刻将自己在医馆中的奇遇讲了出来。一时之间,城中关于公主的美谈又多了一桩。人们都说,和安既是天云朝的第一美人,又是上天派给人间的活菩萨…… 此时,景明宫中。 和安正逗弄着小狐狸,一抬眼就看到碧锦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和安笑了笑,问:“你这小妮子,怎么这般看着我。” “公主,您可不知道现在外边把您夸成了什么样。人都说您是王母座下的仙女转世,被派来拯救人间。”碧锦好话如连珠似的,不要钱地夸和安。 和安被她逗的忍俊不禁,问道:“若本宫是仙女,那你是仙女的小丫鬟,就是小仙女?” 碧锦脸一红道:“奴婢可不敢当,奴婢只求服侍您这个仙女一辈子就好了。” 和安被她说的一哂,忙道:“快别说了,让旁人听见以为你家公主得了失心疯,在这里和侍女自吹自擂。” 碧锦却觉得那百姓的说法十分有道理,争辩道:“公主,您知道提前研究出疫病的方子不就是得了佛祖托梦?指不定您真是天上的仙女,所以才能知道将来之事。” 和安一听,沉默了半晌。说起这桩,她实在感谢上天能让她提前洞察,避免了那梦中的宿命。如今她的人生已经大不相同,宫中无人沾染疫病,母后也会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只是她万万没料到,这疫病竟然真的是人为,而并非天意。 而那罪魁祸首,就是如今已被秘密关押在天牢中的穆月! 身为皇家公主,享受着皇家的恩德,却意图做出这种动摇国之根基的事。和安实在想看看穆月的脑袋里装的究竟是不是水。 想到上一世母后便是因为这场疫病而撒手人寰,和安不由心惊于穆月的疯狂。且从天牢中传来的消息,除了这次的疫病之事,上次和安林中遇险也顺藤摸瓜的查到了穆月头上。 和安没想到穆月对她的仇恨积累到这样的地步, 分卷阅读66 竟不惜拉上整个云京城的人做陪葬。她为何这样做,和安的确想知道。 想罢,和安将手中的云团子放了下来,对碧锦道:“着人安排车马。本宫要去一趟刑部。” 碧锦知道她的心思,问道:“公主是想去见月公主?” 和安微微点头。 碧锦不再说话,忙下去着人准备。 和安抵达天牢之时,穆月正呆坐在角落里。她是皇室公主,无人敢对她用刑。将事情调查清楚后,穆月便被关在牢中,皇帝下旨定罪之前,水粮也不曾短缺她的。 和安看着放在一边未动一口的水和饭,再看看蓬头垢面的穆月,知道她已经存了死志。 和安逆着光,穆月细细瞅了瞅,才发现来人是谁。即便她已经不想活了,也不会让和安这个一生宿敌看她的笑话。穆月挺直了腰板,问道:“你来这干什么?” 和安看着她装作镇定的模样,冷着脸道:“来看看皇家究竟是如何养出你这样一只白眼狼。” 和安尖锐的话顿时刺破了穆月佯装出的假象,她起了身,蹭蹭走到牢房门口,双手抓住门上的木柱,对和安吼道:“你可知这就是我最恨的一点?” 穆月的眼神凶狠的像未开化的野兽,但在和安眼中,她却只是一条惶惶的丧家之犬。和安看着她道:“皇家给了你荣耀,给了你锦衣华服,便是你的母妃犯了罪,你也并未被牵连。当别人为了生计而奔波的时候,你却可以在塌上高枕无忧。你究竟有何不满足?” 和安一句句的质问,在穆月听来十分刺耳。 她讥笑地看着和安:“父皇在世的时候对你宠爱有加。太后那个老妖婆更是对你爱如珍宝。本宫呢?宫中谁不是看人下菜碟?本宫的娘亲犯了错,本宫小的时候没人护着,便日日被太监宫女磋磨。明面上看起来皆大欢喜,可那些背地里的刁难岂是一个小孩能够应付的?你连一点皇家血脉都没有,却日日被捧着。而本宫这个真公主,却天天被磋磨,你说本宫能不能甘心!” 顿了顿,穆月又道:“若本宫的母妃未死,本宫也是她掌心珍宝,何故如此?这一切都要怨太后,是她撺掇的皇上赐死了我的母妃,都是她!” 和安听着她一句句怨天尤人,心中没有半丝触动:“若你母妃没有在宫中搅起血雨腥风,怎么会落到那样的下场?你敢说本宫母后前头落的孩儿与你母妃没有关系?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天道好轮回!” 和安说完这句又眼神犀利地看向穆月,反问她:“那本宫呢?你所说的皆是上一辈的恩怨。本宫何曾对你不起?你竟然因为心中的妒忌之情在林中伏击本宫,若非本宫福大命大,岂能逃脱了你的毒手?” 穆月一听她说起这桩便想到了何平,心中更是绞痛。蓦的抬头冷冷盯着和安,半晌吐出一句:“是我活该,我不该在何平面前抱怨你。这才让他上了心,不知天高地厚想要找人杀你,最后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穆月这口气不像在说他的侍从,更像在说情郎。和安听得一惊,没想到其中竟有这样的曲折。等回过神来想通了前因后果,倒吸了口凉气问道:“是你杀了何平?” ☆、第 37 章 穆月的瞳孔猛地一缩,双手紧紧握住, 半晌涩然吐出一个字:“是。” 仿佛破罐子破摔了似的, 也可能是要在自己死之前将一切心里话都说出来。穆月背过身去,将自己与何平的一点一滴全都说了出来。 为了自保, 她杀何平的时候没有一点手软。只是她没想到,人死都死了, 她却开始疯狂。就像空气一样,平日里感觉不到。一旦没了, 那种窒息之感却会让人瞬间毙命。 而何平, 就是她的空气。 和安看着穆月心痛的模样, 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这般疯狂,因为她早就不想活了。出事的时候, 穆月骨子里的自私让她毫不犹豫地杀了何平以求自保。可是何平死后,她才发现他对她的重要性。 可是穆月她有驸马, 纵然把她与何平之前那些事说的多么高尚凄美, 也不能升华成爱情, 不过是有夫之妇与外男的奸情而已。 和安看着穆月, 觉得她那样的可悲。她的人生早就被自己活成了一团糟。穆月的驸马虽不是什么权贵,但也算学识过人, 且性情温和。若穆月愿意收心,她明明可以有琴瑟和鸣的人生。 可是一步错,步步错。她终究因为自己内心的魔鬼而慢慢走向了没有尽头的黑暗和深渊。 和安突然觉得自己与穆月之前的对话没有一丝一毫的必要。当人的心中住了一只魔鬼,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够杀死那心魔。而穆月, 就在一步步的自我放纵下,最终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你好自为之。”和安的心情也突然有些沉重,对着穆月最后说了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天牢。 和安走出去的时候,从天牢的门上渗进来些光。穆月看着那光出现,又看着那光消失。她知道,自己再也走不出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了。 分卷阅读67 和安走后不久,自天牢门上进来三个人,为首的那个着一身丝织太监服,颜色黑中渗紫,乃宫中大太监的穿着。 穆月眯着眼望向那人,突然嗤笑一声道:“穆离还真是看重本宫,竟然让李公公来送本宫上路。” 李公公一听,拂尘一甩,喝到:“放肆,岂可直呼皇上名讳。” 穆月笑得更加张狂:“本宫早晚是个死,便是唤他穆离的名讳又能如何?” 见穆月如此说了,李公公也不再废话,对穆月道:“皇上还是想给您留个体面。既然如此,公主您就自己挑个法子上路吧。” 接着,跟在李公公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低着头捧上两个托盘。 穆月看着盘中的白绫和毒酒,伸出手将白绫扔到地上,拿起酒杯仰头将杯中的毒酒一饮而尽。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穆月将手中的酒杯摔了个粉碎,对着李公公骂道:“狗奴才,回去给穆离复命吧。” 李公公看着她癫狂的模样,心里暗暗摇了摇头,低头行了一礼道:“月公主,奴才告退。” 牢中又恢复了平静,穆月呆坐在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不知过了多久,她眼前蒙上了一层血色,鲜血从她的嘴角蜿蜒而下,一滴滴落在地面上,将地上的尘土溅了起来。 她的身子颓然倾倒,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好像看见了两个人影,他们笑着对她伸出了手。穆月也慢慢伸出了手:“母妃,何平,我来了……” 李公公回到宫中向穆离复命:“皇上,那位已经饮下毒酒了。” 穆离缓缓将手中的笔放在笔架上,抬头对李公公道:“知道了,过两日便对外称月公主生了重病不治身亡。” “是,皇上。”李公公躬身应下。 沉默了一会,穆离又道:“先下去吧。” 李公公下去之后,穆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先皇后宫中一点都不太平,留下来的皇子公主本就不多。他原不想对这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斩尽杀绝,奈何他们却全然不知他的苦心,每日在他的底线上蹦哒。 想到整日勾结党羽的穆蹇,穆离觉得他也实在是个蠢货。不过他的王妃钱氏好像还算明理,若钱家不跟着穆蹇一块往阴沟里钻,他日事发尚且可以稍稍留情。 过了几日,穆月不治身亡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云京城。 钱氏正在房中刺绣,乍听了这消息,心里一惊,猛地便将手刺破了。一滴鲜红的血珠氲了出来,侍女忙要替她上药。钱氏挥退侍女,轻轻将手上的血珠擦掉,心中却如潮水般翻涌。 这次给宫中递消息既是投诚,又是试探。 她不过借着法子给和安公主递了个模糊的信儿,皇上就能顺藤摸瓜查到穆月,且如此干脆利索的便将皇室公主赐死。这等心机手段,哪里是她那个脑中浆糊、腹中草包的夫君可比的。 一时间,钱氏想让钱家彻底归顺穆离的心思更强烈了。若穆蹇真的失了势,她也可寻了法子和离,不必跟着穆蹇一块去死…… 当穆月的死传到和安耳中时,和安心中五味杂陈。这是穆月已经注定的结局,当她下决心打算那样做的时候,就已经踏上了不归路。只是穆月虽然十恶不赦,和安却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彼时穆月也不过是个可爱又单纯的小女孩罢了。 只是时间,也唯有时间,能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和安突然有些累。近些日子的事情太多,纵然一件件都被解决了,却让她有一种心力交瘁之感。她迫不及待想要找个人倾诉。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会想起一个人,他的身影温柔而又清冷,总让人不自觉想要依赖。 “净尘……”和安突然喃喃念出了这个名字。 若没有净尘,她也无法研究出疫病的药方。且他不知想了什么法子,竟然真的让母后不再提替她选婿的话。和安心中满是对净尘的感激,其间还夹杂着一种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朦胧情感。 下定了心思,第二日和安着人备好车马,直奔云栖寺而去。 她到达云栖寺时,净尘正在为旁人讲经。和安不惊动他,自顾寻了个地儿,默默坐在人群中。 只她满身风华又如何掩藏的住,净尘微微向下一瞟,便一眼看到人群中对着他微笑的女子。她像灼灼日光,又似明媚的迎春,让他的心蓦的一紧。 和安的到来让净尘意外又惊喜,连烂熟于心的经文都差点说错。讲经要心静,净尘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下座的女子。只是他虽闭了眼,和安的身影却还在他脑海中徘徊…… 待讲经终于结束,净尘颇有些歉意,今日他心不诚,实在是愧对了这些香客。 待人群散了,和安立刻跑到净尘身边。 净尘看着她如画的眉眼,笑道:“怎么今日突然来了。” “想到你了,便来看看。”和安笑着说。 和安说的随意,净尘心中却砰然一动,她这是想他了吗?一时间,净尘觉得面庞有些泛红,耳垂的温度也升高了些。 不待他说 分卷阅读68 话,和安又道:“先去喝杯茶吧,你现在定是口干舌燥。” 待两人坐定,和安提起茶壶将净尘的茶杯倒满。净尘忙道:“和安你莫要做这些事,我来就好。” 说着,便从和安手中接过茶壶,又将她杯中注满茶。 和安看着他的动作,心中莫名温暖,对着他道:“这有什么,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不过是帮你倒一杯茶而已。” 净尘哪里愿意她做这些粗活,只笑笑不说话。 他的笑像雪山之巅上突然融化的白雪,那清凉的雪水仿佛要潺潺流入人心。和安突然觉得上苍对她实在是偏爱,不但让她规避了那糟糕的人生,还让她认识了净尘这样美好的人。 穆月一事实在让和安纠结辗转,她今日来寻净尘也是想让他解惑,当下便一股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净尘。 “和安,涉及皇家辛秘,你就这般告诉我了?”净尘听完,突然这样问道。 净尘的话让和安一愣,她压根没想到这,因为净尘就是这般值得她全心信赖。她轻轻抿了口茶,笑道:“若说辛秘,去年桃林之中那桩更加要命。净尘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一桩,也不多现在这桩。” 接着,和安又直直地看着净尘的眼睛道:“而且,我知道净尘的为人,我信你。”最后她狡黠地冲他眨了眨眼:“现在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净尘看着和安灵动的模样,也轻轻笑了起来。 净尘斟酌了半晌道:“佛说有因必有果,种下什么因,便得什么果。月公主最初便走错了路,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和安叹道:“我知她偏执,平日里也不搭理,没想她自己心中的恶因却越长越大。最终竟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只是她临死前的话,却颇让我有些难以释怀,她指责我夺了她的恩宠所以才让她如此偏激。但我从未伤害她,所以并不觉得自己是错的。但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净尘你说,我究竟有没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净尘看着她璀璨如星的眸子,哪里能说出是她的错。况且若只因心生嫉妒就能置那么多无辜的人于不顾,那也太过可怕了些。过了半晌,他道:“若太过美好也是一种错误,那和安你的确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的净尘是什么会说话的大宝贝。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钻出书的小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8 章 净尘的话让和安的脸红了,他赞美的话像酒一般甘醇, 潺潺流过心间之时忍不住让人心醉。 待觉得脸上的温度不那么烫人时, 和安才嗔道:“净尘,原来你也如此会说话。” 不知名的雀儿在树上叽喳的叫着, 杆上的幡随着风舞动,随着日光升腾起的草香让人心旷神怡。见和安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 净尘也笑了。 菩提树下,两人的身影美的像一幅画。时光悠悠, 只愿慢些…… 和安与净尘独处之时, 碧锦正在禅房中心不在焉地坐着吃茶。每次公主来云栖寺, 都要与净尘法师单独待一阵子,连她也不让靠近。 这些日子下来, 碧锦心中的隐忧越聚越多。她突然想起公主之前亲自为净尘绣的荷包,还有提起净尘时公主脸上的表情。这桩桩件件让碧锦实在是不安。公主的种种作态, 分明是把净尘法师当做了心上人。 若是公主喜欢上了哪家公子, 碧锦自然是乐见其成。但他们二人一个是皇室公主, 一个是出家的法师, 怎么想都毫无希望。除非太后和皇上都被蒙了眼蒙了心,否则定不会将公主嫁给一个抛却红尘的和尚啊…… 碧锦心中为主子担忧, 觉得自己必须要旁敲侧击的给和安提个醒儿。若她越陷越深,后果定是不堪设想。 回宫的路上,碧锦看着和安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公主与净尘法师是否有什么奴婢不知道的秘密?” 和安一愣,有些不解的看着碧锦道:“怎么这样问。” 碧锦装作委屈地说:“您每次来云栖寺,都要和净尘法师独处, 连奴婢都不让靠近。” 和安一听,笑道:“你这缠人的丫头,连本宫和旁人多待一会也要吃醋?” 碧锦摇摇头道:“公主,您还替净尘法师绣了荷包,净尘法师在您心中定不是旁人。若是旁人,就该稍稍离得远些,哪里值得如此上心。” 和安见碧锦三句不离净尘,话里话外还要让她远离净尘,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便直接了当的问:“你这小丫头,想说什么就说,吞吞吐吐的不似平日。” 碧锦本想迂回,没想到和安压根不吃这一套。她有些泄气,便也将话上那层蒙着的纱扯了下来,直言不讳的问:“公主,您如此频繁的来云栖寺,是否因为净尘法师?您,是否喜欢净尘法师?” 和安被碧锦惊雷般的一问炸的失了神,半晌不说话。见她不言 分卷阅读69 不语,碧锦觉得果然如此,当下便苦口婆心的劝了起来:“公主,净尘法师乃是出家人,六根清净,跟您怎么可能呢?便是闭着眼睛想,皇上和太后也不会同意啊!您还是早些放下吧公主,千万不能继续执迷了。至于那云栖寺,能不去就别去了……” 碧锦之后说的,和安一句都没听入耳中,她脑海中乱成一片,反反复复回荡着那句:您是否喜欢净尘法师。 我喜欢净尘吗?和安也这样反问自己。 毫无疑问,她喜欢在净尘身边那种静谧的感受。喜欢他的性格,他的体贴,他的温柔,还有他如春风般的笑容。 他就像偶尔降临在凡间中的仙人,美好的如梦似幻。她被这美好吸引,不知不觉就沉醉其中。 这就是喜欢吗?和安又问自己。 和安心乱如麻,或许她也在下意识的逃避这个问题。她知道世俗的偏见,也知道如果她真的喜欢上了净尘,会给净尘带来怎样的灾难。 她是公主,无人敢动她。但是净尘,他没有办法承受皇家的怒火。一想到他会被斥责为惑乱人心的妖僧,和安就觉得心痛难耐。 她好像,不能喜欢净尘。 想到这,和安蓦的将双手握紧,喃喃地对碧锦说:“我也不知道。” 碧锦看着和安迷茫的样子有些心疼又有些后悔,或许她不应该捅破这层窗户纸。她懂得公主岂能不懂,她定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 两人皆是无言,和安实在不想想这个问题,只觉得这马车中憋闷的让人喘不过气。她转过头去悄悄将窗帘掀起,外头的风溜进马车里,才让她觉得不似刚才一般难耐。 谁成想,就是这惊鸿一瞥,竟然让旁人瞧了去。 虽然那气派的马车只是在萧凌眼前一闪而过,但马车中那女子的绝世姿容却已经印在了他脑海中。 萧凌眼中划过一丝惊艳,笑着问身旁一位着玄色衣衫的中年男子:“叶老您说,是否这天云朝的女子都这样好看?” 叶老刚才也瞥见了车中女子,当下便道:“看那马车仪制,应当不是寻常女子。” 萧凌闻言笑得更加肆意,又道:“如此美人,不知我是否有幸求娶?若能与天云结秦晋之好,于清离也是大有益处啊。” 这萧凌其实就是此次出访天云的清离国二皇子。他撇下了还在路上使团,自己先微服带着人快马加鞭来到了云京城中。没想到一入城就见到了这样的人间绝色。 见他笑得张狂,身旁的男子即刻提醒道:“公子,清离的使团还在后方,如今我们提前来了,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公子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对这男子的话,萧凌十分听从。此刻他这样说了,萧凌也不再说话,慢慢将手中的折扇打开,轻轻摇了起来。只他虽不说话了,那摇扇的动作还是透露出十二分轻狂。 马车中那女子的姝色已经深深映在萧凌脑海中,实在叫人难以忘怀,错过这样的女子,萧凌觉得实在是人间憾事。他忍了一会,又对身旁的人吩咐道:“派两个人去瞧瞧,看那马车停在了谁的府邸上,本公子也好上门求娶。” 那唤叶老的男子见状眼中划过一丝鄙夷,不过转瞬又恢复了寻常,点头应了下来。 自见了那女子,萧凌便一直心不在焉,连这天云朝最繁华的街道也懒得逛了。只左顾右盼看着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侍卫是否回来了。 叶老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暗嗤,那老不死的种果然上不得台面,简直和他一模一样。那老不死的当年毒杀了他大哥,强夺了皇位和他大哥的皇后。如今这萧凌将那老不死学了个十成十,见到美人就迈不动腿。 只叶老心中厌恶到了极点,脸上却不表现出分毫。他在这二皇子身旁待了许久才赢得了他的信任,不可能在此功亏一篑。 又过了一会,两个侍卫来禀,说见那马车进了宫中。萧凌一听更加兴奋,转过头来问叶老:“您说,这是宫中哪位公主。也只有天云的公主,才能配上本公子了。” 叶老心看着他的作态,心中大骂萧凌是个蠢货。也不看看清离什么国力,张口就要取人家公主,若他已登上王位还好说,现在不过是个王子就如此张狂。他看上人家的公主,天云朝的皇帝也不一定乐意将公主嫁给他。 只叶老虽然心中腹诽,嘴上却道:“禀公子,如今尚未出阁的公主只有太后养女和安公主。” 萧凌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打算之后面见皇帝时提这茬。 一行人心思各异,默默在街上走着。 宫中。 穆离处理完一天的政务,问李公公道:“今日宫中可有什么事发生?” 李公公低头想了想道:“没什么旁的,只是和安公主今日出了趟宫门,听说去了云栖寺。” “云栖寺……”穆离重复着这三个字,眉头微皱。 听闻和安自穆月死后精神头就一直不大好,今日又去了云栖寺,莫不是被那变故惊了神?库房中好像新来了一批宝玉,放着也是放着。玉最养人,不 分卷阅读70 妨给那丫头和母后送去,让她们都养养神…… 第二日一早,和安刚起身,就听到外边传来通报声。和安出去发一看,现是穆离身边的小太监。 见到他和安有些疑惑,开口问道:“是皇兄有何吩咐吗?” 小太监忙摇了摇头,将一个托盘捧到和安眼前,对她道:“这是新进贡的些碧玉,皇上吩咐奴才拿来让您挑。” 看着这水头十足、润泽无比的美玉,和安知道个个都是上品。满目碧色实在让人浑身舒畅,她笑着问传旨的小太监:“皇兄真的让本宫随便挑?” 小太监点点头谄媚道:“皇上看重公主,的确是这么说的。” 皇兄竟然如此挂念她,和安只觉得心中暖意融融。 待仔细看了看这些玉,她发现这些玉都十分秀美,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要挑哪块。和安挑拣了许久,最终心满意足的拿起一块浑身剔透没有一丝杂质的碧玉。 见她挑完了,小太监才满脸堆笑的回去复命了。 回到殿内,小太监立刻向穆离回禀:“皇上,您让奴才去送玉,公主见了十分欢喜。” 穆离听完,眼中微微泛起些笑意,对那小太监说:“朕知道了,下去吧。” 小太监低头退下,穆离又开始批阅奏折。头一个奏折是礼部的,奏折中说,清离的出使之人就会在这两日抵达。 穆离抬手在折中批了个阅字,将清离国来使之事放在了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二更哦~ ☆、第 39 章 萧凌及一行人跟在接引太监身后,慢慢往大殿走去。叶老跟在萧凌身后, 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碧瓦飞甍、玉楼金阁, 不由暗叹天云朝国力雄厚。 待众人进了大殿,便看到穆离端坐在龙椅上。 萧凌上前躬身行礼道:“见过天云朝皇帝陛下。”其余使者也跟在萧凌身后行礼。 叶老偷偷用余光打量上座的穆离, 发现他目如寒星,日角珠庭, 威严尽显,一派气吞山河的王霸之气。此等气度, 叶老一下子就知道萧凌这次在天云朝皇帝手中占不了便宜。 穆离见他们行礼朗声道:“清离国二皇子远到而来, 快些起身入座吧。” 待入了坐, 萧凌又道:“此次父王派我来天云朝,意在结两国永好。清离与天云边境接壤, 渊源深厚,若能互通有无, 那就再好不过了。此次, 为表诚意, 父王特意让我从国内带来些宝物, 赠予皇帝陛下。” 萧凌话音刚落,侍从便抬着一个个箱子鱼贯而入。 随着箱子被掀开, 各色琳琅满目的珍宝映入堂上众人眼帘。 穆离看了一眼那箱子,眸色深了些。这二皇子为了赢得天云朝相助也算是下了血本,不过他的意图并不只是这些。想到这,他笑道:“若能如此,的确是极好。不过皇子舟车劳顿, 今日便由朕尽地主之谊替你接风洗尘。这政事,我们明日再议。” 萧凌来这是为了正事,并不是为了什么接风洗尘。他刚想再说什么,叶老却突然给他递了个眼神。想到叶老之前的神机妙算,萧凌当即不再说话,应下了穆离的提议。 接下来的几天,穆离的确让人将他们招待的极好。每日筵席不断,还专门派人带着他们参观游览,这一日日下来,着实让清离国的使臣知道了天云朝底蕴究竟有多深厚。 只是天云朝的皇帝迟迟不进入正题,却颇让萧凌有些烦躁。 这日,他问叶老道:“您说这天云朝皇帝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叶老笑了笑,反问他:“殿下,您最开始的目标是什么?” 听他这么问,萧凌回答的毫不迟疑:“让天云朝可以与清离国签订条约和平共处,并且可以支持本皇子登上王位。” 叶老看着他继续问:“那过了这几天后呢?” 萧凌有些不明所以:“嗯?” 见他不开窍,叶老挑明了说:“如今您是否对天云朝更加重视?” 萧凌点点头:“没来此地之前,我只当天云朝人比咱们多些。来了这之后才发现清离国的确有许多地方还比不上天云。” “这就是天云皇帝的目的。他将这天云朝的繁华展示给您,让您心生忌惮,从而自动开出更高的价码赢得天云朝的支持。”叶老一槌定音。 听完他的话,萧凌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这一日日下来,他的确开始觉得自己之前的条件不能打动天云朝的皇帝。并且已经再想着给出什么更丰厚的条件了。 但是天云朝所图究竟是什么呢?萧凌喃喃问了出来,然后抬头看叶老。两人对视一会,突然异口同声道:“是清离南边的那片荒地。” 这荒地虽然名义上属于清离,但实际对清离却没有什么大用。因为这地与清离的地盘并不接壤,而是在天云与腾国的交界处。 彼时天云与腾国因为这块荒地僵持不下,双方互不相让,却并不是因为那地有多么肥沃。实际上那荒地并不 分卷阅读71 适合种植,两国争夺也是因为一旦发生战争,拥有那块地的人便可以掌握主动权。 只是天云和腾国折腾许久也没有结果,最后为了不让对方拿到那块地,便强迫毫无利害关系的清离国将那地买下。清离地盘小,国力弱,在两国威胁下,只能咬着牙给天云和腾国都缴了供奉,拿回了一块毫无用处的荒地。 萧凌一想到那地便觉得牙疼,因为这荒地代表了清离曾经的屈辱。 叶老一看到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旋即安慰道:“彼时那地没用,现在就可以派上大用场。若我们将那地当做筹码,不愁天云皇帝不松口。” 他这么说,萧凌却有些疑虑:“但若将地给了天云,腾国生事又该如何是好。” 听了这话,叶老暗暗翻了个白眼,开口道:“殿下想想,就算这地不给天云,腾国就不生事了?” 萧凌果然被噎住了。的确,比起腾国的野蛮,天云还算有礼。若真能那这块地换取两国和平,也不算亏。 想到这,他的眼神亮了亮,前几天因为天云朝强大而熄灭的迎娶和安公主的心,此时也又亮了起来。他眼中光芒大盛,问道:“叶老,你说有了这块地做筹,我是否可以向天云皇帝提出迎娶公主的要求?” 见他又提起这茬,叶老长满褶子的脸不自觉地颤了颤,斟酌后道:“或许您可以试试。” 剩下的话叶老憋在了心里:天云朝的皇帝怎么拒绝我就不管了。 此时,和安正在永寿宫中陪着母后谈天,却突然打了个喷嚏。她看了看外边的青天白日,颇有些疑惑,也不知谁在念叨她。 见此,太后忙关心道:“福宝可是着了凉?” 和安摇了摇头:“日头都这样暖了,且儿臣穿的十分厚实,根本不会着凉。” 见她的确不像着凉,太后突然笑得开怀:“那就是有人在想福宝了。我的福宝这样秀美,京中定有大把的公子倾慕我们福宝。” 和安见母后又开始说这话,忙打断道:“母后,您忘了,我有大师批命,两年内没有姻缘。” 看她忙不迭的解释,太后只觉得自家孩子真是怪,一个两个都不乐意结婚生子。 不知道她老人家何时能抱上孙子,太后一时也有些意兴阑珊,拖长了声调道:“记得,记得。完了你磋磨成老姑娘就住在这永寿宫中,哀家养你。” 听了这话和安丝毫不怵,底气十足腻歪在太后旁边道:“便是您不养儿臣,皇兄可也放话了,说要多留儿臣几年呢。” 太后最乐意看着自己两个孩子和睦相处,此时不由笑道:“好你个福宝,如今有了你皇兄撑腰,是不是连你母后的话也不听了?” 和安忙作投降状,倒在母后身上道:“不敢不敢。” 殿内殿外一时十分快活。 又过了两日,萧凌面见穆离之时再次提到缔结盟国一事。这次他提到了清离国的那块荒地,穆离果然不再像之前那样敷衍。 有叶老在一旁指点,萧凌和穆离相谈甚欢,缔结盟国的相关事宜也很快便被敲定。 公事说完,便要谈一谈私事。萧凌思谋了半晌道:“皇上,不知和安公主可有婚配。” 一听他说起和安,穆离眼神蹭地变了,但还是不动声色地问:“不知皇子从何处听说了我这个妹妹?” 萧凌笑了笑,脸上带上了几分羞涩和憧憬:“曾无意间一睹公主芳容,从此夜不能寐。想求娶公主做我的皇子妃。” 他这话一出,穆离脸上的表情差点绷不住。这小子竟然敢肖想和安,若不是看在他是临国皇子,他现下就能揍得他满地找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话在穆离口中转了两圈,强忍着没有说出来。 好好平复了情绪,穆离才道:“不瞒皇子道,朕的皇妹得大师批命,这两年并没有姻缘。” 停了停,穆离又看着萧凌意味深长的说:“且皇子志向高远,不妨先专注于此,待得偿所愿再谈其他。” 萧凌听着穆离的话,眼神先暗了暗,随后又亮了起来。听穆离这话,若他能当上清离国王,要娶和安公主才有戏? 见他仿佛明白了什么,穆离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叶老见天云皇帝两句话把萧凌哄的团团转,不由得没眼看。人家画了个大饼,萧凌就忙当了真。且不说萧凌能不能当上清离王,等他们走了人家公主还不是说嫁人就嫁人了? 回驿站的路上,看着萧凌满脸兴奋,叶老到底没有戳破他的幻想。 作者有话要说:  穆离:想抢我媳妇?你是癞□□趴大马路上装迷彩小吉普! ☆、第 40 章 盟国的协议敲定了,清离国此行的目的也便达到了。又歇了两日, 萧凌一行人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谁想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叶老却突然病倒了。 驿馆内,萧凌刚刚推门而入, 一股浓郁的药味便钻进他鼻腔之中。萧凌闻着这似苦非苦的味道担忧地皱起眉。 分卷阅读72 他快走两步上前,对着床榻上的叶老道:“使团马上就要走了, 您这个身体怎么能承受一路颠簸的苦楚?” 叶老面色苍白,止不住的咳嗽, 看起来虚弱的紧, 他强打精神道:“二皇子, 微臣真是老了,没想到无意中着了凉就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萧凌得他帮助颇多, 的确有几分尊敬,见他实在病的厉害, 便道:“不若让使团迟走些日子?” 一听他这么说, 叶老忙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二皇子, 莫要推迟。虽说签订了盟约, 但这毕竟是天云朝的地盘,不宜久留, 使团还是早些回去好。且我们长久的待着,人家还以为咱们在占他们天云的便宜。嘴上不说,心里定觉得咱们没见过世面。” 听他这么说,萧凌点点头也觉得有理,接着又面色担忧地看向叶老:“那您这身子……” 叶老又道:“您也知道, 王上如今身子抱恙,您那些兄弟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王位。若您不回去还不知要生什么变故,所以您得回去。至于我,迟些再自行回清离。听闻这云京城外的云栖山上有座云栖寺,我去那有灵之地修养些日子,或许好的更快。” 见叶老将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萧凌也不再多说,嘱咐他好生休养之后便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行囊。 等到房中无人,叶老却倏的坐起了身,根本不像刚才一般命不久矣奄奄一息。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等到萧凌他们都走了,他自己的事儿才好下手…… 每年春耕节,皇帝和皇亲中的男子都会亲临田间与农人一同耕种,而皇家的女眷则要去桑林采桑行蚕礼。这些举动既为彰显了皇家恩德,又为祈求五谷丰登。 等到清离国的使团走了,天云朝的春耕节也悄无声息地来了。春龙节的前一天,和安去永寿宫中给太后请安。 如今宫中妃嫔稀少且品阶不高,无人可主持蚕礼。太后年纪又大了,也不好多劳精费神,所以这亲蚕礼的重担就落在了和安身上。 历朝历代的蚕礼和耕礼大都重注仪式,挥挥锄头、采采桑叶就算了了。可这些礼节到了天云朝却大变了样儿。天云朝的开国皇帝着实是个实心眼的人,这蚕礼和耕礼都需皇亲实打实的干。 所以每年的春耕节,都是平日里一帮养尊处优,前呼后拥的皇亲国戚受苦的日子。 想到明个儿皇亲贵族都要下田,太后少不得要嘱咐一番:“福宝啊,那林中湿滑,且虫子之类可不少,可得注意脚下。你细皮嫩肉的,莫要让虫子咬上一口。等到了午时,日头足的很,多往阴凉地窜窜,莫要把白福宝晒成黑福宝。” 母后语重心长说了一大通,和安却丝毫不怵。往年的春龙节,她也讨厌得很。但是今年,和安有底气,她不怕了。 和安眨了眨水润的眼睛,看着太后笑眯眯地说:“母后,今年可不需担心福宝。您忘了儿臣去年干了个什么事儿?” 太后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她:“你去年干了何事?” 见母后竟然真的忘了,和安颇有些气馁,指了指她身上的荷包道:“您忘了?您荷包里装的药材还是我亲自种出来的。所以明天的亲蚕礼,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儿臣肯定做的妥妥当当的。” 穆离刚从门上进来,就听到和安底气十足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他一边暗暗发笑,一边朗声道:“看来朕去年在竹林里给你开出的那块田用处的确很大。不若今年继续把那地给你留着?” 见他来了,和安起了身对他道:“见过皇兄。” 接着又忙推拒他的提议:“皇兄一来就打趣臣妹。若要年年都种田,臣妹干脆不要叫和安了,叫和田倒正好。” 太后看她抗拒的小模样笑得开怀,穆离也露出些笑意不再提此事。 等三人都坐定,穆离问太后道:“母后近来身体可舒坦?” 两个孩子这样好,太后每天过的滋润极了,现下眯着眼睛慈祥又和蔼:“自然是好,过的舒坦极了。” 穆离点点头道:“那就好。” 第二日上午,和安领着皇家一众女眷去云京城外的一片竹林。一个圆脸杏腮看起来灵动可亲的姑娘凑到了和安身旁。 见是她和安十分惊喜,亲昵的拉起了她的手:“茵儿,许久不见你,各府夫人的茶会不见你去,宫中的筵席也不见你来,怎的窝在家中不出?” 听她这么问,茵儿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羞怯的笑容:“因为我和父王的抗争成功了,父王终于松口让我出门。” 和安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茵儿是当朝礼亲王的幺女,生的玉雪动人,礼亲王对她也是宠爱有加。既然如此,礼亲王怎么会不让自己妙龄的女儿出门呢? 心中不知道缘由,和安便问出了口:“你父王缘何不让你出门。” 茵儿听她这么问突然更加羞涩,脸上也腾地升起两朵红云。过了半晌,她才开口,慢慢给和安讲清了前因后果。 和安听完之后颇有些目瞪口呆,看向茵儿的 分卷阅读73 眼神也带上几分倾佩:“所以你为那刘家公子硬生生和你父王犟了一年?” 茵儿点点头,笑容里满是幸福:“他如今连中二元,父王已经松了口,说他若能在殿试拔得头筹便许我嫁给他。” 原来茵儿偶然间与那刘家公子相识,两人互见倾心。那刘家公子是个守礼的,当即便要上门求娶,可他没想到自己的心上人竟然是王府郡主。 刘家公子虽也是书香门第,但是富贵泼天的礼亲王自然看不上这种穷酸书生,立刻便要将人轰出去。茵儿为了自己的爱人和礼亲王据理力争。 礼亲王气的将女儿锁在家中,同时放言:云京城贵,安居不易。若刘家公子能得圣上赏识,在殿试脱颖而出,才有资格求娶他的女儿。 科举考试三年一次,去年便恰巧赶上了秋闱。那刘家公子为了茵儿更加埋头苦学,去年秋闱便得了第一摘了解元的名头,今年会试又中了会元,现下只等殿试一看究竟了。 和安看着满脸憧憬的茵儿,内心深深为她高兴。不论日后如何,最起码她现在是幸福的,因为她敢于为自己去争取,而不是逆来顺受的任凭礼亲王将她嫁人。 与此同时,和安内心也涌起一股深深的惆怅。她突然想起了净尘。若说皇家与平民尚有机会结为姻亲,那若是世俗之人与方外之人呢? 和安微蹙起了眉,心不在焉地往桑林而去。因为分了心,她摘桑叶时也恍恍惚惚,旁边的妇人看出她不对劲,突然语调关切的问:“公主,您怎么了?是身体不适吗?” 和安一抬头,看到来人竟是穆蹇的王妃钱氏。上次能查到穆月,钱氏功不可没。且在梦中,穆蹇被发落之后钱家也没有跟着一块倒台,所以和安知道钱氏是个明理的。 见她表情恳切,和安便笑笑道:“无碍,许是今日起的早了些,所以精神头不大好。” 钱氏又道:“您可得保重凤体,谁不知道太后和皇上最宠爱就是您……” 她后边的话和安没有听清楚,耳中只剩反反复复的皇上和太后最宠爱的就是您…… 和安突然在一瞬间意识到,其实她所有的荣宠都来自于她的身份,来自于母后和皇兄的宠爱。可是若离了这份宠爱,她又算什么呢?她又有什么资格来选择自己想爱的人呢? 上一辈子,直至被陆鸣牵连之前,和安都是锦衣玉食仆婢簇拥的过着。可现在想来,那种活法又何尝不是浑浑噩噩的呢? 和安终于开始承认,其实她对净尘是喜欢的,但是她却一丝一毫都承担不起自己的喜欢。她可以像茵儿一般和母后皇兄闹,但是最终会受到惩罚的不是她,而是净尘。而那时候,她却一丝一毫的办法都没有。 如果我不是公主呢?和安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如果我不再是公主,那么是否可以去选择自己爱的人? 顿了顿,她又开始苦笑,可若她不再是公主,或许连第二天都活不过。在这一瞬间,和安突然深刻地意识到了她的弱小和无能。当事实被残忍的撕开,原来她什么都不是…… 但也就在这一瞬间,在看到事实的一瞬间,和安的眼中却突然窜起一股火,一股名叫希望的新的火苗。最起码这一世,她不会再像井底之蛙一般躺在富贵堆里醉生梦死。钱氏可以寻法子离开她眼高手低的夫君,茵儿可以和礼亲王相争选择自己爱的人。她们都愿意为自己而活,那她为什么不可以呢? 人生几十年,她还未垂垂老矣,光阴对她还并不太残忍。即使现在没有能力,但是从现在开始改变,是否也会有看到光明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emmm,你们的蠢作者想塑造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第 41 章 采桑还是比耕田清闲些,等和安她们手中的活计做完, 穆离一众还在田间好好劳作, 挥汗如雨。 皇家的女眷都躲到临时搭出的棚下乘凉,茵儿感叹到:“圣祖实在是深谋远虑, 每年来这田间劳作一番,着实可以体会到农人耕作的辛苦。也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粮食。” 旁边的夫人接话道:“是这个理儿, 常说民以食为天。农为国本,自应当如此。” 旁边的人你一句我一句, 和安听她们这么说, 却没有搭话, 只默默盯着田中看。 茵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正见穆离往田中撒着种子, 不由得笑道:“皇上不但雄才大略、励精图治,连这庄稼都种的比别人好, 看起来比那些把式还像模样。” 听她这么说, 和安连连点头, 刚才她也是被穆离行云流水的动作惊了。去年她亲自下过田, 自然知道其中的难处。但如今穆离做起这些活儿来却轻而易举,熟练的很, 实在是让人瞠目。 和安有些感慨,穆离身为皇帝,素来养尊处优,没成想在这田间也能发挥大用,也不知他从哪里学来这么一手。 时间嗖的一下便跟着云飘走了, 等到日头偏西,一众挽着裤腿,撸起袖子的皇亲才从田间上来了。他们身穿短衣,脚上沾泥,发冠凌 分卷阅读74 乱,个个灰头土脸,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威风和气派。 这其中,唯独打头的穆离,虽然身上也沾上不少泥土,却莫名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额头的汗水不但不让他显得狼狈,与平日里的高高在上相比更接了几丝地气,让人不由赞叹他的俊朗。 待穆离走近看到和安,便笑着问她:“你们今日桑叶摘得如何啊?够不够喂饱蚕儿?” 和安递给他一块帕子,然后笑道:“皇兄先擦擦汗,蚕儿吃不吃饱不知道,您今天这一番耕作,地里的庄稼定是长的极好。” 穆离接过帕子,将额头的汗擦干,柔和的目光在她脸上划过,道:“和安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如今竟都敢打趣朕了。” 和安忙说:“哪里敢打趣皇兄呢,我是看那行云流水的动作才有这样的感叹,皇兄不愧是皇兄,连种田都这样出色。” 穆离不动声色,心中却觉得这丫头如今嘴实在是越来越甜了。 李公公在旁边听着和安一番话,眼中直冒星星,心中暗叹这才是拍马屁的最高境界。 一天的体力活实在累人,众人又歇息了一会,便各自坐上马车分别了。 再说钱氏这头,如今她与穆蹇实在算是表面夫妻,两人坐在同一辆车内连一句可说的话都没有,钱氏也丝毫不想搭理自己的夫君。 不过对此穆蹇却一无所知,在他看来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他丝毫不了解钱氏的心思,也并不知道自己的正妃竟然打算带着娘家跳出他这个火坑。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待到了居安街上,穆蹇突然道:“将本王在此处放下,送王妃回府,过些时辰再来接本王。” 钱氏听到这才有些好奇,侧头打量穆蹇,不知道他不会府又要搞什么幺蛾子。莫不是要去暗巷胡同里会一会哪个楼里的头牌? 在钱氏看来,穆蹇旁的本事没有,勾搭女人倒是一等一的好手。 若是平日,钱氏才不管穆蹇去哪里,不过如今她既打算离了穆蹇的贼船,上了皇帝的大船,自然得凑足船费,对自己这位夫君多几分留意。若是约会头牌也就罢了,但若想干点其他什么见不得光的事,那就是明明白白送上门的把柄,给她钱氏云芝向皇帝邀功的机会。 是以到了王府下车之后,钱氏又对车夫嘱咐道:“仔细瞧着,看看和王爷在一起的是谁,之后再来禀报本妃。” 车夫听了钱氏的嘱咐连连点头。虽然王爷才是府中最大的,但是县官不如现管,王妃管着府中的中馈和庶务,他一家老小的生计都系在王妃身上,平日里听得自然是王妃的话。 再说下了马车的穆蹇,今日钱氏可是冤枉了他,他今天倒没想和什么莺莺燕燕温存,而是有正事要做。 穆蹇闲庭信步走进了居安街上一家十分幽静的酒楼,又在小二的带领下七拐八绕的进了最僻静的雅间。 待进了里边,房中已经做了一个人。而那人竟是和安梦里嫁的那个面光里糟的夫君陆鸣。 陆鸣见穆蹇来了,忙起身迎接:“今日是春耕节,王爷一整天辛苦了。” 穆蹇摆摆手道:“不碍事,陆兄且坐。” “王爷请。” 两人又客套地推拒了一番,才假惺惺的一同入座。 入座之后便要开始聊些什么了。 二人先是谈天,可话题转着转着,便转到了今年春闱上。陆鸣也参加了今年春闱,本来以为自己十拿九稳的第一,没想到会元却被一个突然冒出个刘家的刘宁夺了去。第一和第二的差别如天地,此间种种,实在是让人憋闷。 “我也觉得不合常理,这刘宁突然冒出来夺了本应属于陆兄的荣耀,让人匪夷所思,摸不着头脑。”穆蹇连连点头,附和道。 说起穆蹇和陆鸣这二人,也算是臭味相投。一个两个都觉得自己不得志。 上次登高节陆鸣作的诗赋也算出众,只穆离不喜欢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只是草草夸了几句,并没对他高看一分。从那时候起,陆鸣心中便隐隐对穆离产生了怨怼。他认为皇帝识人不清,错把珍珠当鱼目。 之后他偶然和穆蹇相识,两人倒是相谈甚欢,引为知己。陆鸣知道上一辈那些渊源,彼时心中还不由得叹息。若穆蹇当了皇帝,他这样的人才定能得到赏识,不像如今的皇上,只重视些大字不识的老粗。 至于穆蹇,他也有自己的心思,陆鸣的父亲陆尚书在先帝在世时就颇有威望,可惜穆离登基之后,他却被冷落在了一旁,想来这位尚书心中定然是极为不平衡。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彼时他没能拉拢到陆尚书,如今从他儿子入手,也不失为一条好路。两个人心思迥异,各有各的想法,面上却和谐的很。 穆蹇脑袋转了个弯儿,突然道:“陆兄,我们不妨派人去探探这个刘宁的底,。若他真有学识也便罢了,若他只是误打误撞走了运,还得给他些教训,让他学会好好做个读书人,守着自己的本分。” 穆蹇此话其实阴毒的很,是不是真的有学识,哪里可以看出来?若这个名叫刘宁 分卷阅读75 的手断了,有学识也得没学识。 穆蹇眼神真诚,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陆鸣听完这话吃了一惊,下意识就想拒绝。 “王爷,这样不好……” 穆蹇却笑笑:“有何不好,以陆兄这般学识,当这新科状元简直再合适不过。彼时整个陆家上下都要以你为荣了。到时候骑马游云京之时也让全城的人见识见识陆兄的风采。” 看着穆蹇一副我为你好的表情,再想想真能状元及第后的风光,陆鸣终于将所有的话咽回肚中。毕竟谁都想当这天云朝的新科状元。 穆蹇看着陆鸣沉默不语,嘴角暗暗勾起。若这新状元的名头真的落在陆鸣脑袋上,彼时陆鸣还不对他千恩万谢,唯他马首是瞻?至于陆尚书,他便是不乐意,也不得不跟他绑在一条船上了。 穆蹇心中的算盘叮当响,一想到穆离选出的状元会为他所用。他便激动的全身发颤,在心里将穆离踩在脚下,大骂他是蠢货。 这事儿一敲定下来,陆鸣和穆蹇更好的像穿一条裤长大的一般。二人边喝边聊,说的话也越扯越远,荤素不忌。 扯着扯着便扯到了女子身上。穆蹇一生没什么志向,整天谋求的也就是两件事,一个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皇位,另一个就是这世间的美貌女子。 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穆蹇问陆鸣道:“不知陆兄可有心仪之人?” 听他这么问,陆鸣突然笑了笑。陆鸣的皮囊本生的好,但此时他俩都喝的醉醺醺的,面颊通红,眼神迷离,往日装出的些公子如玉的气质便全然不见了,与街上喝醉后耍酒疯的泼汉一般无二。 他大着舌头,说话断断续续的:“要我说,若能娶了和安公主,才是人生幸事。那般美色,实在世间少有。登高节我有幸见过公主一面,从此她的倩影就在我心头萦绕不散,让我时时想念,不敢忘怀。” 听他提起和安,穆蹇捋了捋袖子,眯起了眼:“陆兄眼光不错,我那个皇妹,的确是难得的美人。常说美女配英雄,待陆兄高中,何愁公主不下嫁?” 听他说完,两人对视几眼,又同时哈哈大笑。雅间中并无旁人,不然指不定以为他二人患有脑疾。 和安此时并不在此,若是知道了陆鸣这个蠢货竟还敢肖想她,怕是要将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陆鸣却不知,他已经沉浸在了美好的幻想之中,心中畅想着高中之后迎娶公主的美妙画面。 二人直喝到月亮高挂,才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此时车夫已经候在了门口,只等这两个人上车。 “送陆公子回陆尚书府。”穆蹇道冲着他道。 车夫得了钱氏的令,就等着知道和穆蹇喝酒的是谁,如今一听,直接把陆尚书和陆公子两个名字牢牢记在了脑子里。 ☆、第 42 章 第二日,车夫便悄悄寻到了钱氏面前, 将昨天所见一五一十都告诉了钱氏。 钱氏听完, 柳眉皱起,不知道她这夫君的歪葫芦里卖的什么毒药, 竟又和陆尚书的儿子勾搭上了。且听车夫所言,二人还称兄道弟, 喝酒谈天,关系亲密得紧。 想到这, 钱氏便问:“你可看清了?的确是陆府的公子?” 车夫忙道:“禀王妃, 看得门清, 听得也一丝不差。王爷让奴才送人到陆府,奴才得了令, 驾着马车一路从居安街驶到了那阔气的宅子,然后亲眼见那位公子进了大门。” 见他如此笃定, 钱氏就知道与穆蹇在一起的的确是陆府公子。 但穆蹇是个什么人, 钱氏闭着眼睛用脚趾想也知道。他那般无利不起早的小人, 除了貌美女子, 压根不会耐着性子和闲杂人等打交道。若这陆鸣无用,穆蹇怕是看都懒得看一眼。所以这位陆公子身上, 定然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 钱氏心中不知缘由,不明白穆蹇又想搞什么小动作,便给了车夫些额外的赏钱,又嘱咐他好好盯着人,每日送穆蹇时务必记住每一个和他接触的人。 车夫连连点头称是, 高兴地拿着赏钱慢慢退了下去。 钱氏在这边生疑,和安回宫之后也觉得有些不妥。 等到第二日身子不像之前那般困乏,和安也有心思慢慢回想茵儿在桑林中说的话,还有她口中的刘公子。当时她只觉得茵儿勇气可嘉,愿意为自己的幸福拼一把,可是现在想来却蹊跷的很。因为在她梦中,茵儿最后嫁的根本不是这位刘姓公子,今年的状元也不是这位刘公子,而是陆鸣那个糟心玩意儿。 按茵儿的说法,那位公子连中解元、会元,学识定是不俗,且茵儿如此喜欢他,人品定也高洁,不应该是默默无闻之辈。可任凭和安想破脑袋,也不记得穆离身边有一个叫刘宁的官员。 想到那日茵儿如花的笑靥,和安心中一紧。这其中定生了什么波澜,莫不是这殿试之前有人从中作梗绝了刘公子的青云之路?君子有礼,读书之人更应守礼,若有人看刘公子不顺眼,为了那功名利禄便能丧良心下此毒手,实在不配做一名读书人 分卷阅读76 ,更不配为人。 若真有歹人,那这人是谁呢?如今只剩最后的殿试,若真有人心怀不轨,定在这参加殿试的举子之中。和安再转念一想,猛地就记起了陆鸣。梦中那陆鸣胆大包天都敢造穆离的反,如今除掉一个对他有威胁的考生自然也是轻而易举。若真是他做的,不足为奇。 若事情如和安所料,那陆鸣的心肝的确是黑到了一定地步,此间种种,不由让和安心中打颤。 上辈子这个时候母后已经缠绵病榻。彼时她与穆离关系并不好,她老人家知道这码事,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等到放皇榜之后,便左挑右选替她择了当朝的新科状元,也就是陆鸣那厮为婿。 她虽对陆鸣无感,但看母后那般模样,也想让她走的安心,所以便咬着牙嫁给了看起来像个翩翩公子的陆鸣。本以为就算不能琴瑟和鸣,也能相敬如宾,谁料想婚后不过几个月,陆鸣就一边说着爱她,一边和不三不四的女人勾搭。 和安这样的脾性怎么会容忍,当即便和那伪君子一刀两断各过各的。本以为一辈子就这样过了,谁想之后又经历了陆府谋反,她被误杀那一遭。 和安内心叹息一声,往事如云烟,不提也罢。老天让她重活一次,大概就是让她规避前世种种,顺便治了这些世间的无耻之徒。想到这,和安暗下决心,打算明日就召茵儿进宫,让她嘱咐刘公子多加小心。 若那陆鸣真的这样丧心病狂,那这辈子,她和安就早早撕开他的假皮让世人看个清楚,也免的旁的女子上当受骗! 过了一日,茵儿便受邀进了和安的景明宫。 小姐妹一见面,自然是亲热的很。你一言我一语的搭话聊。 茵儿瞅了瞅她的屋子,笑道:“你这宫中实在亮堂,瞧瞧那些摆设,也就你会随处乱放。若给了旁人,少不得要供起来。” 茵儿心中感慨,这屋中的摆设件件都是御赐之物。若给旁人定要件件供起来,但是和安应当是见得多,也不觉得有什么,只随意的当宫中摆件。茵儿有些羡慕,她的这位好友,在宫中一看就是极受宠的。 听茵儿这么说,和安捂着嘴笑了起来:“你知道这屋中为何亮堂吗?因为今天来了个美人,让本宫的屋子都多透进来些光呢。” 见和安不接话转头调笑自己,茵儿也道:“开春城中那场瘟疫多亏了你施药。人们都说你是菩萨派下凡间的仙女,天云朝的第一美人呢!我哪里比得上你。” 顿了顿,茵儿感慨到:“也不知谁将来有福气娶了你?是要捧着还是要护着?” 和安闻言脸色却稍稍转黯,她记起了一个人,喃喃道:“怕是不能哄着,也不能护着……” 她话音极低,茵儿没听清楚。和安也不再说,稍稍平复了心绪换了话题问道:“茵儿,当初你父王那般反对,你究竟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她话音刚落,茵儿眼中突然泛起些光彩,像迷人的飞虹,神色也柔和的像一汪水,在那其中有潋滟的波不停地晃动。 “我就是看到了他,然后心里就再也没有旁的人了。那时候我就一门心思想着,若不能嫁给他,那我宁愿不嫁人。” 茵儿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和安道:“和安,你不知道,当你真正倾慕一个人时,你会不自觉的想要见到他。当他出现的时候,你的眼中只看的到他一个,当他不在的时候你又会患得患失。你会因为他的几句话和一封信而开心,也会因为他猜不透你的心思而羞恼。爱实在是这世间最难以琢磨的一件事。若能谈婚论嫁,彼时你要替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若最终落花无意水无情,你更要肝肠寸断。不论怎么说,这是一个赔本的买卖,但却总吸引着人闭着眼闷头往里冲。” 和安看着她脸上的飞霞,听了她的一番话,心中的海泛起了猛烈的波涛。这就是喜欢吗?这就是爱吗? 那上一辈子茵儿最终嫁了她不爱的人,心里又该多么的难过,午夜梦回之时她是否会以泪洗面,是否会感叹着人事磋磨?而那位刘公子本应有极好的前途,却也被心肠歹毒之人毁于一旦。 一想到这,和安的心就出离的愤怒,她一定要阻止这些事发生。过了半晌她突然开口对茵儿道:“茵儿,你是否记得一句老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刘公子连中双元,或许已经挡了某些人的路。” 和安的话让茵儿诧异的张大了嘴,她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问道:“和安你是说,可能有人要对刘宁不利?” 和安点点头,道:“那状元的名头只能属于一个人。虽然读书人大都清正,但也定有些人心思不在正途。” 茵儿一听,神色更加凝重。和安的话十分有理,在这殿试的紧要关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若真有人起了歹心,的确十分可怕。 过了一会,她突然问道:“和安,那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和安慢慢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以防万一,我们需得未雨绸缪,派些人保护刘公子。” 茵儿连连点头:“应当如此,他心思纯正,对同袍 分卷阅读77 压根不会设防。若我让他自己防着,他定不放在心上。若被有心人暗害了,才是无处说理。” 突然,她又皱起了眉头:“但这人手又要从何处寻呢?我父王对他本就不待见,若他能得了状元,我父王才会彻底松口,但若此时就向我父王要人,怕是他心中会更加不喜刘公子。” 和安眨了眨眼,狡黠地笑道:“你忘了?如今你面前站的着是谁?” 茵儿听完顿时喜上眉梢,她竟忘了她面前站着的是天云朝最得宠的公主,若和安愿意,几个侍卫还不是随便就找来了? 想到这,茵儿突然蹭到和安身旁,拉起她的胳膊道:“好姐姐,如今妹妹的终身大事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你可得帮我啊。” 和安弹了弹她的额头,笑道:“你这妮子,就是有事才会寻本宫。不过你这个忙,我帮了。之后便派人守着刘公子。若无事也就罢了,若真有人想要走些歪门邪道,我们也不会放过他。这种靠暗算别人取胜的小人,根本不配入朝为官。” 闻言茵儿脸上笑开了花,又拉着和安一顿猛谢,之后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景明宫。 茵儿走后,和安脑中反复回想着她的话:喜欢上一个人,总是想要不自觉地靠近他…… 和安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人影,他如松如竹,出尘绝世,笑起来温柔的像天空中的日光。看着她的眼神总让人不自觉地沉沦,让人仿佛饮了酒一般想要一醉不起。 在他身旁,仿佛连时间都静止了,每当那时和安就好像逃离了这世俗的一切,只剩满心的静谧与安宁。 与净尘又有些日子没见了,不知他近来可好? ☆、第 43 章 自清离国的使团走后,叶老就搬到云栖寺。每日吃素斋, 跟着寺中的和尚诵经, 日子也算惬意。 这天早上,一个小沙弥突然拦住他, 行了一礼后对他道:“施主,方丈请你去禅房一聚。” 叶老闻言挑了挑眉, 一言不发,也不惊奇方丈为何唤他, 只默默跟着小沙弥往禅房走去。 待走到门外, 小沙弥止了步, 伸出一只手,示意他进去。 叶老顿了顿, 轻轻推开了门。随着门吱呀一声响,房内的了空抬起了头。 看见来人, 了空眸色变深了些, 他将手中的木鱼放在一旁, 慢慢盘起了佛珠。叶老也一句话不说, 只慢慢的坐到了了空的对面。 等到叶老入座之后,了空突然道:“你来此已有几日, 既是故友,缘何不来拜访我这个老朋友啊?” 叶老笑了笑,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道:“被你这云栖寺中的美景吸引,不由便忘了时间,也忘了来见你。” 平日里慈眉善目的了空大师此时却罕见地嗤笑了一声:“你这厮, 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是谎来草稿都不打一个。” 听到了空说他,叶老也慢悠悠地道:“你当云栖寺的方丈多年,在香客面前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怎么在我面前却全然变了,竟还会嗤人?若让你那些信徒见了,怕是要惊掉下巴。” “见了什么人,就说什么话。如今寺中来了不速之客,自然要嗤一嗤。”了空大师丝毫不让,继续怼叶老。 “罢了罢了,和尚每日念经最会说话,我是说不过你的。”想到寺中一个人,叶老到底没再跟了空犟嘴。 见他终于示弱,了空也不再咄咄逼人,问道:“说罢,你这次来所为何事?” 闻言,叶老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了空,道:“十年之约已到,我来赴约了。” 了空身形一滞,盘着佛珠的手也突然停住了。过了半晌他长叹一声,问叶老:“你当年抛下那孩子一走了之,那孩子心性虽好,但或多或少总会心生怨怼。如今你又突然出现想要带走他,你可想过他是否乐意?” 叶老本来十分精神,听到这话面上的神色却颓废了几分,闷闷道:“当年我腹背受敌,若带着他出了事,该如何对他父王交代?把他放在你这里,也是无可奈何。若他心生怨怼,我无话可说。” “既然你当年选择把他放在我这里,如今怎么又要来寻他?他如今已经忘了你,让他在这待着岂不是正好。”了空继续追问道。 叶老的语气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当年事出有因,但如今清离国动荡,若想替他父王报仇,正是时候。我在清离也有了些根基,只等他回去放手一搏,他岂能留在你这里?” 想到那个孩子,了空总是于心不忍:“你当年抛弃他没有缘由,如今又要猛然告诉他还背负着血海深仇,你觉得他能承受吗?” 叶老眼神一凛,咬着牙道:“他父王被杀,母后被仇人所夺,无论如何,他都要报这杀父夺母之仇。” 见他斩钉截铁,了空又道:“所以你为什么还不去寻他?为什么在这云栖寺中蹉跎了这么久?” 叶老闻言,面色苍白了几分,声音也变得喑哑:“我这几日,日日观察他, 分卷阅读78 发现他在这寺中无忧无虑,清净至极。每当我想上前告诉他真相,却总有另一个声音告诉我,再让他这样过几天吧。” “但你终究要说出口,早说晚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了空知道叶老对那孩子也十分不忍,但因果就是因果,便是拖延也没有意义。想到这,便直接将窗户纸捅破。 空气一时十分沉默,了空和叶老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叶老又沉声道:“他终究有责任要承担,今天,明天,或者后天,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罢了罢了,总该要告诉他。” 人的一生不过转瞬,快乐也是一天,悲伤也是一天,为什么要把美好的人生浪费在早已成定局的事上呢? 了空最后还想劝劝叶老,他语重心长的说:“那你为什么不选择将这事忘记呢?为什么要把上一辈的痛苦再加在他身上呢?你知道的,名义上,前清离王的太子已经死了。” 这话反而打消了叶老的最后一丝犹豫,他一字一句的说:“血海深仇岂能不报,若父母大仇都能忘怀,岂配为人?” “不要再劝我了。”叶老说完这句话,决绝地转头出了禅房。 见他的身形越来越远,了空终是一声叹息。许久,一句话飘散在了风中。 “或许,这就是净尘的命吧。” 这几日,和安在宫中辗转,脑海中却总是浮现出茵儿那日所说的话。如果你喜欢一个人,总是不自觉地想要见到他,因为他的一言一行而心中悸动。 每当和安想起这话,同时浮现的就是净尘的身影。 和安悄悄捂住脸,她知道,她的的确确喜欢上了净尘。 碧锦一日日瞅着自家主子,也大概明白了她的心思。这日,旁边没了人,碧锦直接开口问道:“上次奴婢在马车中问公主的话,公主是否已经有了答案?” 听她这样问,和安不再闪躲,也不再迷茫,直直地盯着碧锦道:“的确,我已有了答案,如你所料,我确实喜欢他。喜欢到每一天都辗转难眠,我渴望见到他,也渴望与他在一起。” 和安的眸中像有整个天空,云和星子在其中来回飘荡。碧锦看着光彩夺目的和安,惊讶的张大了嘴。 和安这般直接了当,碧锦一时半会话都不会说了:“公主,您,您……” 和安看着她,继续道:“本宫不再逃避,也不再闪躲。如果净尘真的喜欢本宫,那便是抛去公主的身份,本宫也愿意。” 和安的字字句句直把碧锦锤的头晕眼花。碧锦很迟疑:“那太后娘娘……” “母后所求不过是本宫幸福。但是现在,只有在净尘身边,本宫才是幸福的。心安之处便是家。本宫不求夫婿家财万贯,也不求他位极人臣。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即使母后现在不能理解本宫,但是母女连心,她终究会认可净尘。因为净尘实在是世上最好的人,如果他也如同本宫喜欢他一般喜欢我,那他一定会对本宫很好。” 和安梦里经历那种种,是她的劫难,也是她的救赎。因为从梦中的事,她终于学会了正视自己的内心。 碧锦看着沉浸在美好畅想中的和安,终究没再说出半个字。 和安心中像有小鹿在乱撞,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净尘,想要告诉他,她喜欢她。而他对她那么好,是否也有点喜欢她? 如果他也喜欢她,那么他是否愿意为自己还俗? 活了两辈子,和安终究在此刻情窦初开。 今天日头很早,和安一时一刻都等不及了,她实在想见到他,当即便吩咐宫人备车马。 没想到她出宫时,与刚下早朝的穆离碰了个正着。 和安向他行了一礼道:“皇兄。” 穆离看了看太阳,又看了看和安,有些疑惑:“你往日不都喜欢睡到日上三竿?怎么今天起的这样早?” 和安腼腆地笑了笑:“今日有要事,便没有赖床。” 穆离更加好奇,问:“有何要事?” 和安脸上蹭地升起两团红云,这事她当然不会告诉穆离,只打哈哈道:“要去云栖寺替母后祈福。” 穆离却不信,祈福便祈福,怎么如此高兴。看着模样,不像是去见佛祖,更像是少女春心萌动去见情郎。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穆离的神情却不好看了。一股莫名的酸意涌上他的心头,又涩又苦,直让人从脚底到天灵盖都觉得难受。 顿了顿,穆离又问:“看你这模样,怎么不像是去上香,而像是私会似的。” 穆离这句话让和安一惊,她没想到自己的皇兄感觉竟然如此敏锐,当即便道:“哪里的事,我是一想到自己能为母后做些什么,就觉得心情愉悦。” 接着,和安又说:“皇兄政务繁忙,快些去吧。和安也要出宫了。” 在和安连哄带骗之下,穆离终于走了。可是回长平殿的路上,他却总觉得事情蹊跷,当即便派了几个暗卫跟着和安。 这丫头如此傻笨,莫要被人骗了。 和安出宫后,马车 分卷阅读79 一路往云栖寺而去。走在云栖山中,和安听着耳旁的虫鸣鸟叫,看着旁边的郁郁葱葱,感受着从窗上钻进来的微风,只觉得心情都美妙的好像浇了蜜。 她在心中勾画描摹着净尘的眉眼,他柔和的脸,淡粉的唇,温暖的笑容。她好想现在就见到他,问他愿不愿意牵起的手,成为她的情郎…… 终于,马车悠悠地停在了云栖寺门前,和安提着裙摆下了车,看着质朴有力的三个大字,她的脸上漾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很快,就要见到净尘了。 他会喜欢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你们的蠢作者战斗力爆表,等等还有一更。快夸我。 ☆、第 44 章 和安在大殿中祈福、念经、拜过佛祖之后,净尘却并没有出现。她有些疑惑, 莫不是净尘又生病了? 一想到这, 和安忙起了身,熟门熟路地往净尘的禅房而去。走到禅房门口后, 她发现门闭的很紧,连一丝缝隙都无, 当下便轻轻敲起了门。 过了许久也不见应答,和安生怕净尘病得不省人事, 慢慢推开禅房的门走了进去。然后又将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和安进去之时, 净尘正紧闭着眼诵经。他语速极快, 敲木鱼的动作也丝毫不停歇。 “净尘,净尘……” 和安连着呼唤了几声, 净尘的眸才慢慢张开。 看见是她,净尘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道:“你来了?” “我来了……净尘你怎么了?我刚才敲了许久的门你一直没有听见吗?”和安看着他苍白的脸觉得十分不对劲, 开口问道。 净尘将木鱼放在一旁, 将眸中那些晦涩的情绪隐去, 慢慢对和安道:“刚才诵经太过入迷,并未听到你敲门。” 原来只是因为诵经, 并不是生病。和安的心渐渐放回肚子,那些小女儿的情思又涌上心头,看着净尘白皙俊美的脸发起呆来。 过了半晌,她突然没头没脑的问:“净尘,你是否有喜欢的人。” 净尘抬起眼眸, 看了她良久。各种复杂的情绪在他眼中闪过,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并无,出家人六根清净,怎么能喜欢上旁人。” 和安一听有些失落,只一瞬却又打足了精神。既然没有喜欢的人,说明净尘的心还没有被别人填满,她还有机会。 她深深凝视着净尘,眸中都是忐忑不安。有欢喜,有紧张,还有那些不知从何又起却无处安放爱意。 和安突然说:“净尘,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净尘袈裟中的拳头突然握紧,无数细细的痛缠绕在他心间,将他越绑越紧,直到喘不过气来。原来听到和安说她有喜欢的人竟然是这样的感受。 不过这不本来就是注定好的吗?她终究会嫁人生子,喜欢上别人。可是净尘还是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和安喜欢的,是谁?”净尘喉咙里仿涌上了一丝腥甜,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和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脑中似一团乱麻,反反复复回荡的都是和净尘的点点滴滴。她闭了闭眼睛,咬了咬嘴唇,终于抬头直直地看向净尘。 “我喜欢的人,是你。” 和安说这句话时声音并不大,但其中无穷的威力像惊涛一般将净尘裹挟其中,净尘只得无力地跟着那波浪在海中游走。 震惊、欢喜、无奈、悲苦……这世间最多最复杂的情绪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并且不由自主的反问:“和安,你说你喜欢我?” 自己的心上人这样直言不讳地问她,实在把和安闹了个大红脸。便是素日里没心没肺的,此刻的和安也莫名带上了几分独属于女子的娇羞。 她认真地净尘一眼,道:“是的,我喜欢你。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喜欢上了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莫名的喜欢你。喜欢你可以有一万个理由。但是不喜欢你的理由,我却找不出一个。” 顿了顿,和安又问:“净尘,你喜欢我吗?你愿意为我还俗吗?你愿意娶我吗?” 和安一句句话像最美妙却最致命的毒药,净尘知道那是毒,却还是义无反顾的一口喝下,因为他也是那样的爱着和安,爱着这个世间最好的人。 我愿意!我愿意!无数的我愿意在净尘心头盘旋,但是他不能说,他不配,净尘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像是要握住自己因为和安而狂跳的心。 许久之后,他低沉的声音回响在和安耳畔:“皇上和太后是不会同意的。” 不会把最宝贝的公主嫁给一个和尚,或者是一个有着血海深仇的早就应该死了的前清离王的儿子。 叶老已经找过净尘了。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知道自己的杀父之仇和夺母之恨。他无奈,他心乱如麻,他恨,他有无数的情绪,却只能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回到清离国,替父王和母后报仇。 生养之恩大于天,净尘无可奈 分卷阅读80 何。 或许他就是个不祥的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身世,所以才会看着自己爱的人却不能拥抱她。所以,他不能。他不能回应和安,他不能这样不负责的将和安牵扯进他的仇恨之中。 回到清离之后,一切都是未知数,或许他会成功,报了这仇,或许他会死亡,像父王一样死在敌人的刀下。无论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条路必将布满荆棘,坎坷险阻。 他又怎么可以将和安卷进他未知的人生? 他可以去死,但是和安,他只想让她享受这世间的一切美好。 净尘的话让和安如坠冰窟,她急急的说:“我不在乎,即使没有这公主的身份,我们也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母后和皇兄总有一天会理解我的,他们也会和我一样,知道你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人。” 她的话是蜜,此刻却像箭一般刺穿净尘的胸膛。正是因为知道她的真心多么可贵,净尘才更加心如刀割。 他想紧紧拥她入怀,轻吻她如星子般的眸,可他却只能将眼神变冷,然后一字一句地对和安说:“不要白日做梦了,公主。我这样对您只是因为您是公主,至于其他的,一丝一毫都没有。我并不喜欢您,以前,现在直到未来。” 和安听到这话,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攥成一团,麻木的,钝钝的疼。她看着净尘,眼泪倏的从眼眶滑落,颤着声问他:“你说的全是心里话?你对我,一丝一毫的喜欢都没有?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是公主?” “是,因为您是公主,所以我才会这样对您。如果您不是了,在我眼中与旁人便没什么区别了。”净尘的眼神极冷,与他眼神一样冰冷的是他的心。他用最决绝的语言,一刀斩断与和安的羁绊。 和安的眼泪汹涌而下,她终于知道原来并不是所有的我喜欢都会有相同的喜欢。也并不是所有的爱都有回应。 她急急抬起袖子想要擦干眼泪,她也不想让净尘看到她的无助和狼狈不堪的样子。 净尘背过身去,开口道:“如今您说出这种话,我们就连朋友都不能做了。您走吧,以后再也不要来寻我了。” 和安慢慢起了身,力图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好,我,我走了。我不会让你为难。” 门被打开了,木头之间碰撞发出糙劣的让人难受的声音。接着,门又被关上了。 禅房先是亮了一瞬,然后又归于黑暗。就像净尘的心,曾经照进来一束光,可是现在,那束光没了。 净尘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一滴滴地从眼眶中落下,在地上氤氲出一个浅浅的痕迹。他知道,或许这一辈,他再也见不到那个明媚的像太阳一样的人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和安失魂落魄地一步步从那房中走出来,上了回宫的马车。一路上,她不言不语,默默盯着马车内的雕花木梁发呆。 碧锦看着公主的模样,内心慌张无比。忙问道:“公主,您怎么了?” 碧锦连问了几句,和安终于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她哭的好伤心,像绝望的小动物发出悲伤的哀鸣。 “他,他不喜欢我。他说他与我做朋友只是因为我的身份。原来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从来都没有……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碧锦既生气又心疼。她轻轻环住和安,缓缓地拍打着她的肩膀:“公主,不要伤心,碧锦会一直陪着您的。世上有这么多好男儿,您何必执着于一个和尚呢?” 和安感受着碧锦轻柔的动作,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回去的路上,没有了蝉鸣鸟叫,没有了柔和的清风,就像她的心,此刻只剩一片湿润,那是悲伤化成的水。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自己写着写着都哭了。净尘与和安就像我们人生中最美好,最难以忘怀,却总是不能圆满的初恋。 ☆、第 45 章 穆离坐在上位,眸色幽深, 其中闪着明明灭灭的光。下手的暗卫禀报完之后就一直低着头。 过了许久, 穆离才开口问:“所以和安从那和尚的禅房中出来之后就一直在哭?” 他的语气很沉,偏偏让人不辨喜怒, 暗卫便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看见的都说出来了:“的确,公主一直在啜泣, 上了马车之后也隐隐能听到些哭声。” 穆离听完,眼神更黯, 揉了揉额角, 道:“下去吧。” 暗卫又行了一礼后便沉默地退了出去。 殿中灯火飘忽, 像穆离心中涌动的万千思绪。他突然想起早上和安离开宫时灿若朝霞的笑脸。彼时她笑得那样明媚,从那和尚的禅房中出来后却这般失神。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时他还问和安是否要去见情郎, 被她一脸羞涩的否认了。如今想来,难道他一句无心之言竟然成了真?和安之前不愿婚配的原因是因为她喜欢上了云栖寺中的和尚?今日她那般娇羞是否是打算向那和尚表明心迹, 可惜事不随人愿, 她告白被拒, 所以才 分卷阅读81 如此伤心? 一想到和安喜欢上了一个和尚, 还有可能为他哭泣,穆离心中的怒火便一浪高过一浪。愤怒, 妒火,酸楚……酸苦辣咸各种滋味齐齐涌上穆离脑海,直冲的他理智尽失。 他一边想要问和安为何不开眼地喜欢上一个和尚,一边又想着人将那伤了和安心的和尚大卸八块。他既难过于和安喜欢上了别人,又因为别人伤害和安而感到出离的愤怒。 可等他冷静下来想想, 那和尚的做法全然无错,他知道二人身份有如天堑,所以拒绝和安。如此明事理的和尚,他又怎么能将他杀了? 穆离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涉及到和安,他所有的原则便通通被扔到了一边。他难以平复心绪,他甚至连静下心来思考都做不到。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所以才因为和安的一举一动而患得患失。 李公公看着皇上的表情由晴转阴变来变去,心中实在不解。 和安公主说到底不过是皇上的义妹,皇上多几分关注无妨,但是因为公主的事恼成如此模样,却让人不明所以。 皇上向来杀伐果断,月公主想要惑乱国本,便被毫不犹豫地赐死了。他同父异母的兄弟穆蹇有不臣之心,皇上也打算慢慢除掉他。那些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尚不能得到太多的关注,为什么一涉及到和安公主,皇上就这般喜怒无常,理智与风度全失? 李公公不敢问,只得站在皇上身边,装成一个沉默的木桩。 穆离在殿中枯坐了大半宿,直到后半夜才堪堪闭眼。 穆离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小女孩,她有着圆圆的黑溜溜的大眼睛,白皙的像山顶最纯净的那捧雪。她一笑起来,就好像百花盛开,那是沁入人心的美。 这个漂亮的像仙女一般的小女孩缓缓的拉住少年穆离的手,满脸认真的对他说:“以后我会陪着你。” 穆离反握住那双小小的手笑着对她点头。 转眼间小女孩长成了大姑娘,她还是那么的美,还是笑着对他:“皇兄,我会陪着你。” 穆离在睡梦中也不安稳,他的口中轻轻溢出两个字:“和安。” 不是说要陪着我吗?为什么你却为别人哭的那样伤心? 他的眉蹙的极紧,一种慢慢的名叫心痛的感觉撕扯着他,像小小的蚂蚁啃噬,又像猛烈的重物撞击。 和安啊和安,为什么最初碰见你的是我,想要保护你的人是我,看着你默默长大的人是我,你却喜欢上了别人? 穆离好疼,可是他不能流泪,就像他流落在外的那些年,他流过汗,流过血,却始终告诉自己决不能流泪。 他是帝王,肩上扛着百姓黎民的幸福和未来,眼泪这种奢侈的东西,他不敢也不配拥有。 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 一夜,两处,三人,未成眠…… “公主,公主。天光大亮了。”迷迷糊糊中,一个轻柔的声音唤着和安。 和安慢慢睁开自己的眼睛,朦胧之中看到了碧锦的身影。她翻了个身,继续将头埋在被子。她不想看到门外刺目的光,这样她才能哄骗自己昨日种种都是一场梦。 碧锦缓缓拉开被和安泪水浸润的被子,看到她紧闭的红肿的眼睛。 碧锦拿出了消肿的膏药,挖出一点在和安眼眶周围晕开,她的力道很轻,说出的话也很轻:“公主,您知道吗?御花园中的牡丹和杜鹃都开了,红的粉的连成一片。您要不要去看看?” 和安闭着眼,嗓子有些嘶哑,扯了扯嘴唇道:“你去看吧,本宫不想去。” “您这样,奴婢也没心情去赏花了。只有和您一起,奴婢才开心。”碧锦又柔柔地对她说。她知道自己主子如今心情极差,只得慢慢安慰她。 碧锦这话却差点又把和安的眼泪激出来。她知道,即使没了净尘,爱她的人也很多,关心她的人也很多。可是她爱的那个人,她最渴望的那个人,却一丝一毫都不愿意回应她。他那么温柔,开心的时候,生气的时候,甚至拒绝她的时候。他温柔的像一汪水,可是如今那水却结成了冰。 她站在冰上发呆,却始终不知道冰下是什么。 她不知道净尘想要的是什么。或许他想要的就是她的不打扰,或许正他因为她的举动而深深的苦恼和困惑,或许他只把她当朋友,或许只是她擅动了妄念,所以如今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和安双目无神的盯着房顶的雕花,这花雕得很精致,各种各样的线来回盘绕缠转,就如同她的心,总也寻不得方向,在没有尽头的黑夜里迷惘。 碧锦看着和安这个模样有些急:“主子,您这是何必呢?世上大把的好男儿任您挑选。你为何要一头往这死局里扎呢?若是净尘法师也与您心意相通也就罢了,可他毕竟是个和尚,听得是佛祖的教诲,走的是佛家之道。对您只有礼,没有情!您现在这样,身体若出来个好歹,伤的是太后娘娘和皇上的心。” 听了她的话,和安终于又忍不住啜泣起来:“本宫知道,本宫知道。可是本宫的心为 分卷阅读82 什么总是这么难受的,难受的想让人把这心丢掉。” 碧锦将她的眼泪擦干,又重新给她敷了膏药,将她穿的衣服拿来道:“公主,更衣吧。外面的阳光很好,您出去看看吧。看看那太阳,它总会升起,没有必要为谁停留。您今天难受,明天难受,总有一天会不难受。奴婢会陪着您,太后和皇上也会陪着您。” 这时候,小狐狸也不知从何处蹿了进来,它蹭到和安身边,轻轻靠在她的手。和安感受着这温热的触感,将小狐狸拥入怀中。 和安突然想起了云栖寺中的那颗菩提树,那天净尘上下翻飞为小狐狸包扎的手,还有他阳光下的出尘的侧脸。 和安硬生生将眼泪忍住,沉默了一会,看着小狐狸雪白的皮毛,喃喃道:“云团子啊,救你的人不会再理本宫了,为什么你还在本宫身边呢?为什么你愿意待在本宫身边,而他却不愿意呢?” 小狐狸又蹭了蹭她,仿佛在告诉她: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穆离立在和安门外,将她们的对话都收入耳中。下了朝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看看和安究竟如何,于是来了这景明宫。来之后他没让人通报,就听到了这番话。 他好想推开门走进去,看着和安的眼睛对她说,她的皇兄会一直陪着她,就像小时候那样,这次,没有离别,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将她从他身边带走。 穆离在门外默默地站着,他要等着和安从这道门上走出来,等着她迈过她心中的第一道坎。只有这样,他才能拉着她将其他的都忘怀,让她走出那段让她心碎的过去。 过了许久,久到穆离以为和安今天不会再出来,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穆离也挺不容易的,各有各的苦。 ☆、第 46 章 看到门口的穆离,和安果然十分惊诧, 皇兄这模样, 看起来仿佛等了很久。她开口问道:“皇兄,你怎么在这里?等了多久?为何不让人通报?” 穆离看着她略显憔悴的脸, 心闷闷的疼。他好想说:我来看看你这个傻丫头,看看你是怎么样为了一个不合适的人而肝肠寸断。 可是他不想在此刻再勾起她的伤心事, 便道:“来了没多久。今日无事,顺道来看看你, 看你睡得香, 便没让人叫你。废殿的枇杷树应该已经很茂盛了, 你愿意陪朕去看看吗?” 和安看着穆离威严俊朗的面容,他明明没什么表情, 她却意外的从他的眼神中读出几分期冀。看着这样的皇兄,和安慢慢将口中的不吞了回去, 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见她应了, 穆离突然笑了, 像是千年的玄冰融化成水。和安微微发愣, 她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皇兄可以笑得这样好看。 见和安盯着他看, 穆离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将脸上的笑收起,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对和安道:“走吧。” “好。” 逆着光,两个身影慢慢走出了景明宫。碧锦看着, 悄悄湿了眼眶,或许只有皇上才能让公主真正将那个不可能的人忘了。她的公主,那么好的公主,她一定要幸福啊。他们每一个,太后,皇上,还有她,只希望公主快乐的过一生。 废殿中,枇杷树已经长出了新叶,光从叶子的缝隙中倾泻而出,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剪影。这棵树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从和安牙牙学步直到她如今亭亭玉立,它就一直无言地矗立在此处。 风浅浅的,树上的叶子随着风舞动。 看着它,穆离突然开口说出了一段话:“与这棵树相比,我们都还未长大。它见证了光阴的变幻,见证了许多人的一生。它承受过风吹雨打,承受过雷电交加,它粗糙的树干上是光阴的痕迹,是它曾经存在过的证明。它承受了这一切,却从来不言不语。 这就像我们的人生,它不会一片坦途,不会永远只有欢声笑语。我们总会遇到难过、失意、悲苦。但是如果只因为这些必经的挫折就失去继续前行的勇气,那些曾经的欢乐又被你放在了何处呢? 酸甜苦辣都是人生给你的馈赠。失意的时候我们可以哭,可以难过,但是当你觉得没那么痛的时候,就爬起来,继续往前走。因为这次痛之后,或许就会有新的阳光雨露。” 穆离的语气很淡,仿佛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事,那其中包含的道理却是有些人一辈子都体会不来的。 和安没有想到皇兄会说出这么多,他的一句句仿佛无意,又好像刻意。不论是什么,却意外的让她因为净尘而干涸的心而稍稍感到滋润。 她突然想说些什么,皇兄比她大,却也不过大了几岁,到底是什么赋予他这样的冷静和智慧,让他用一己之力扛起了整个天云朝的未来?让他能在看到这棵枇杷树时产生这样的感慨。 “皇兄,为什么……”和安不知道她应该问什么,在这样的穆离面前,她突然觉得自己因为一份还未结果便夭折的爱情而感到悲伤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你是想问为什么朕会有这样的感慨吗?”穆离看着她,笑了笑, 分卷阅读83 问道。 “是……”和安又喃喃地开口。 穆离说出的话中无奈中带着释然:“因为朕是皇帝啊,在父皇驾崩的那一刻,所有的重担便通通压到了朕的身上。朕不能懦弱,因为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朕的龙椅,盯着这日渐衰微的天云山河。朕不能疲惫,因为朕的身旁是一群饿狼,他们伺机而动,等待着朕最脆弱的那一瞬间扑上来将朕分食殆尽。朕不能流泪,因为这天云万万的百姓都看着朕,等着朕将他们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 停了停,穆离又认真地盯着和安的眼睛道:“虽然朕的身旁危机四伏,但是总有一些事可以让朕在整日操劳之后开心,比如母后……比如,你。” “只要你们还在朕身边,就没有什么可以将朕打倒,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国不行,天云朝内部的蠹虫也不行。” 和安看着穆离坚毅的侧脸,突然觉得眼眶热热的。 皇兄用自己的肩膀扛起了这天云山河,给了她和母后最优渥的生活,让她们可以无忧无虑的赏御花园的景,看翠湖中的鱼,穿最美的绸缎。 而他,他总是匆忙的,冷峻的,面无表情的。她曾以为他不近人情,以为他心中冰冷,却不知道那些烛火通明的夜里,他是怎么从当年的稚气未脱的青涩少年成为现在这样一个杀伐果断的帝王。 和安突然想进一步了解她的皇兄,她想知道那些被他隐藏在心灵深处的苦。 “皇兄,你是否愿意说说你未回宫时的那些事?” 和安脱口而出的话让穆离愣了愣。他默然了两秒,突然对和安笑道:“你想听吗?朕还没有对别人说过。” 皇兄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这句话还没有说出口,穆离又道:“既然想听,就坐过来吧,朕说给你听。” 和安坐在穆离身旁,天云朝最尊贵得两个人就像两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一般,坐在了废殿的台阶上。在这瞬间,和安觉得她好像又靠近了穆离几分。 “朕被掳走的时候其实年龄并不大,或许是朕天生早慧,所以一直记着皇宫才是朕的家。那帮子人还多少对皇家存在一点敬畏,没有直接把朕杀了,而是把朕卖到了一个偏远村子的农户家……” 穆离慢慢地说着,和安慢慢地听着。 皇兄本是天潢贵胄,却要在农户家中劈柴下田,锄地做饭。和安难以想象一个稚嫩的孩子如何在那种情况做到记着自己的身份,暗暗伪装,最终成功逃跑的。 穆离继续说着:“朕从那农户家里逃出来后,就一直走,一直走。走到鞋子被磨破,脚底磨出血泡,终于走到了附近的城里。可是朕没有文牒,也没有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朕无家可归,只能在街头乞讨。朕看过白眼,受过辱骂,但是也有好心的人愿意给朕一口饭吃,还好朕算皮实,也就那样跌跌撞撞地活了下来……” 穆离的故事很长,和安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逐渐听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一个孩子如何历经千辛万苦最后找到家的故事。 那些流落街头的夜里,他是如何悄无声息的闷头哭泣,期盼着皇宫之中的人寻到他。 和安不敢想象,她悄悄擦了擦自己眼角旁渗出来的眼泪,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道:“皇兄,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春耕节你的田犁的最好了。” 听她这么说,穆离也笑了笑:“这也是为什么朕小时候可以爬上树替你摘枇杷。” 穆离的眼神突然幽深了些,各种复杂的情绪在他眼中闪过:“你是不是觉得朕坚强,或许你不知道朕刚刚回宫时那种惶恐和无助。” 而那时候的你就像突然出现在朕生命中的仙女,会对朕微笑,告诉朕要一直陪着朕。而朕也暗暗发誓,要一直对你好。 “这件事我一直没忘。”穆离突然又说了这样一句话。 和安不知道他指什么,只以为穆离说流落在外的事他一直没忘。 与皇兄相比,她经历的这样又算什么呢?或许暂时她忘不了对净尘的痴念,但是就像皇兄说的,这又有什么呢?人的一辈子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那些酸的咸的苦的也是人生的一部分。等到她老了,回想起如今的种种,或许只会会心一笑,然后用充满眷恋的语气说:原来她也曾这样不顾一切地喜欢过一个人。 和安心中突然涌起些别的东西,皇兄为了这天云朝的江山付出了这么多,她是否也可以帮他什么来证明她自己,告诉别人她和安即使是锦绣堆中养出来的,但也不是不识人间疾苦。 一团火在她胸膛里燃烧,和安忍不住开口道:“皇兄,我可否为你分忧解难?我可否也为这天云朝做些什么?” 看她不再消极,穆离心中的一块大石猛地落地,他反问道:“那你想做什么呢?朕的小公主。” 和安的眼睛亮了亮,急急地开口:“臣妹什么都想做,只要臣妹能做的。” 听了她的话,穆离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不同于净尘的清凛,而是沾了红尘之后的洒脱。过了半晌他止了笑意,看着和安慢慢道:“如你所愿。” 分卷阅读84 和安用力地点了点头。 风吹的枇杷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在这空旷的庭中,穆离与和安二人就这样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时光。天空是蓝的,树是绿的,风是轻柔的。 每一天都有不同的光景,叶子落了总会再长,花谢了也会再开,冬天总会过去,春天总会来。那些以为会被牢记一生的伤痛,总有一天会慢慢被时光抚平。而那些沉默的,说不出口的爱,也终究会慢慢浮出水面的。 太阳越升越高,照亮了天云朝的每一寸土地,也照亮了云栖寺的桃林。 ☆、第 47 章 四月,桃花已经开了, 到处都是层层叠叠的、漫山遍野的粉。 在这仿佛要将人淹没的粉色之中, 默默伫立着一个白色的人影。他的肩头有些湿,那是深更之时被露水打湿的痕迹。 净尘静默的站着, 他的双目之中无悲无喜,那是悲哀到最终的死寂。他依旧那样出尘俊逸, 清冷的仿佛不存于世,好像这世间再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动容。 只是他的心中在想着一个女子, 那个他第一次在桃林见到的女子。他记着她的一颦一笑, 记着桃林初见是她那张美的如花中仙子的脸, 记得她看向他是脸颊泛起的红晕,记得她如星子般的眸, 也记得他拒绝时她眼中沁的泪。 桃花依旧人已非,若时间能静止, 就让它停在菩提树下相谈的那一瞬。没有悲伤, 没有愁苦, 没有别离, 只有她眼中的笑和他心中的情。 他不是有着国仇家恨的前清离太子,她也只是那个单纯又善良的和安公主。他好想再为她沏一壶茶, 再听她讲一讲宫中的趣事。 “净尘法师……”朦胧之中,仿佛有一个柔美如云的声音在轻轻唤她。 “我在这。和安,我在这!” 净尘猛地抬眼,慌忙的回应,却看到小沙弥正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小沙弥冲他行了一礼, 道:“净尘法师,叶施主在寻您。” 净尘的眼神黯了黯,开口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他又认真地盯着这桃林看了许久,心中那些事如书一般在他心头一页页翻过。净尘将心中的书合起,最后看了一眼这花瓣纷飞的桃林,再不回头的走了出去。 与和安的那些过往被他全部封存在心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将那过往翻来。或许等到他成功复仇之后,或许等到他失败死去之时。 他的路,不允许他回头。 叶老看着从桃林中一步步走出来的人,知道他终究将过去种种放下了。 或许没有放下,只是藏在心底。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愿意回到清离,愿意为王上报仇,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净尘,走吧,我们已经耽搁了许久。”叶老沉沉的声音在净尘耳旁响起。 “等我一下。” 净尘说完,回到禅房,从箱柜最深的地方翻出一只荷包。这里的所有他都不会带走,只有这只荷包他舍不得。 和安送给他的荷包。 离开云栖寺之时,净尘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三个古朴的大字,跪地冲着了空大师的方向行了一礼。这一生,他或许再无机会踏足此寺,又或许他再也没有可能踏上天云朝的土地。 马车的轱辘悠悠地转了起来,带起了一地的尘土,也带走了终究会走的人。 净尘走后,了空的身形缓缓从门后出现。他远眺着净尘离去的方向,回想着自己曾经为他求的那只签。 “长命百岁,名声煊赫,孤独终老……”了空喃喃念着,最终化为一声长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无论前方有什么…… 过了两日,净尘云游的消息传到了和安耳中,彼时她正俯在案桌奋笔疾书,手中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深色的墨顺着和安的笔尖一滴滴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晕开了深深浅浅的痕迹。 当旁人都在为云栖寺走了这样一个佛法高深的法师而惋惜时,只有和安怔怔地发着呆。 难道你是因为我而离去的吗?和安何德何能,竟能逼你至此。 像针刺又像被撕扯一般的痛侵袭着和安的脑袋。她想痛哭一场,最终却将眼泪逼回眼眶。她答应过,再不让净尘为她而困扰。 宣纸已经被浸的不能用了,和安换了一张纸,开始重新写。那日从废殿回来,她便得了皇兄派给她的差事,管这宫中的大小事务。 宫中并无皇后,之前是由管事太监打理,母后偶尔过问。如今这差事被交到和安手中,她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一点都不少。 这两日她忙的脚不沾地,想净尘的时间的确少了些。和安将笔握紧,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用平常心来对待她曾经这样喜欢过的这个人。 不知道净尘云游何时归来。到时候,她不再烦扰他,不知道净尘还愿不愿意和她做朋友?那种偶尔品品茗,谈谈天的朋友。 眼中的神色被掩藏,和安继续埋头处理大大小小的事。 分卷阅读85 天上的云悠悠的飘,变换成不同的形状,地上的花和草伸着腰,奋力地往上长,树就那样立在地上,扎根在泥土中。一切好像都没变,一切好像又都变了。 这日,茵儿突然给和安递了进宫的牌子,想到之前她和茵儿的猜测,和安心中一紧,莫不是事情真如她二人所料,有人想要对刘宁不利? 茵儿从景明宫的门上匆匆进来,看到和安立刻跪在了地上。 和安忙上前两步将她扶起然后问:“怎么行如此大礼。” 茵儿起了身,眼泪倏的便落了下来,她紧紧握住和安的手:“和安,茵儿要多谢你的大恩大德,若不是有你提点,刘宁怕是这辈子无缘仕途。我与他也再无可能。” 和安一听有些惊,忙让她坐下说:“快些坐,细细告诉本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茵儿跟着她入了座,待坐定,她抹了抹自己的泪又满眼感激的说:“多谢你给我的那些侍卫。我让他们暗中保护刘宁,一开始相安无事。直到一天,刘宁被人诓骗出去,那些人竟是打算断了他的右胳膊。一个文人,没了胳膊和有手哪里还能参加科举。可见幕后之人用心险恶,想要置刘宁于死地。” “那后来呢?”和安也听得心惊,追问到。 说到这茵儿虽然眼角挂着泪,却突然笑了:“这就是我要感谢公主的原因。那些侍卫见情况不对出手相救,将那些贼人都制服了,刘宁也无大碍。” 听到这,和安的心才算放下来,道:“那些贼人如今身处何处?” “已经押进了刑部大牢。我父王也听说了这事,他虽对刘宁有所保留,但也见不得旁人暗下毒手。那些人如今在牢中不可能逃走。” 和安点点头道:“那就好,此事本宫会即刻禀明皇兄,那幕后之人这次定没有好果子吃。既然想走歪门邪道,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听她这么说,茵儿对和安又是一通千恩万谢。 和安笑道:“别谢我了,听得人耳朵快要起茧了。如今害刘公子的贼人被抓住了。你与他是否好事将近?” 茵儿被她的话闹了个大红脸,有些羞涩的说:“经此一事父王也算是看出了我二人实在是分不开。只要他殿试不出什么大问题,父王就会松口了。” 人比花娇当是如此,和安看着她灿若三春之桃的脸,道:“等你嫁人之时可要请本宫去喝喜酒。” 茵儿忙说:“那是自然,和安帮了我大忙,哪里会忘了和安呢。和安愿意赏脸去才是茵儿的福气。” 停了停茵儿又道:“和安,你是天云朝的第一美人,又是最尊贵的公主,这天下才俊不知有多少倾慕于你,为何你却迟迟没有消息呢?” 和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了几瞬拿之前不宜婚配的箴言来搪塞她:“云栖寺的大师说我这两天并无姻缘,许是缘分还没到。本宫也不强求,就先这样吧。” 听她这么说,茵儿摇摇头道:“命数这一说玄而又玄,哪里有那么肯定的呢?就像我,我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上刘宁啊,有的时候幸福还要靠自己去争取。” 和安听了她的话,勉强地笑了笑。她也知道这个理,可是茵儿争取了之后能有好的结果,她却只剩一地鸡毛。若是不说,或许她与净尘还是朋友,但如今那些情谊却因为她的一通话而半点不剩。 和安心中既为茵儿高兴,却又因着自己的事而涌深深的惆怅。 茵儿看她面色不对,知道其中可能有些她不知道的隐情。和安既然不愿意说,她也就不问。 只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忧,便宽慰和安道:“或许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还未出现,又或许他已经在你身边只是你还没有发现。无论如何,只要是那个对的人,你总会找到他的。” 茵儿猛地握住她的手,直望进她的眼中:“你这样的好,总会有一个也很好的人来保护你。” 看着茵儿泛着光的眼眸,和安慢慢地点了点头。她莫名地因为茵儿的话有了些信心。或许就像她说的,总有一个人在等待着与她的相聚。 见她终于恢复了些精气神,茵儿才放心的走了。待她走后,和安整理了下衣着,径自往长平殿走去。 刘宁此事,往小了说只是举子间的龌龊,往大了说那就是动摇国之根本的大事。今天能为了一己私利残害同届考生,明天就能因为更大的利益而置天云朝于不顾。这般只有学识没有品德的举子,实在不堪大用。 和安心中想着,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第 48 章 她到之时穆离果然在殿中处理政事。见她来了,穆离眼中溢出几丝笑意, 问:“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和安行了一礼后道:“皇兄, 和安是有事来寻你。” 穆离见她神色不似说笑,正了正神色, 也变得严肃起来,问她:“你要说何事?” “皇兄你知道, 和安与福敏郡主穆茵关系好。只是去年一年都没怎么见面。前些日子春耕节终于见到了她,才知道 分卷阅读86 其中的缘由……” 和安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穆离, 没想到穆离听完没说旁的, 先把和安夸了一通:“没想到朕的皇妹还是个女诸葛, 竟然能料到有人或许要对刘宁不利,还先一步派人保护了他。不错, 不错。” 穆离的夸奖让和安瞬间脸红了。她也是托了那个梦的福,才能够未雨绸缪提前破了这局, 哪里肯受这女诸葛的夸赞, 忙岔开话题道:“皇兄不要说笑了。和安将此事告诉皇兄, 还望皇兄派人彻查, 抓住这心怀不轨之人,儒林中有这样的败类, 实在让人心中不安。” 见她的确上心,穆离也不再说其他的,对和安道:“你说的这事,朕已经知晓。福敏郡主的父亲礼亲王在事发之后就将这事上奏于朕,朕已派人去彻查, 若有结果定告知与你。” 听闻此言,和安点点头,想了想又道:“依臣妹之见,若说这歹人,与刘宁一同入闱殿试的举子是最有嫌疑的,皇兄不妨派人从此入手。” 穆离又笑了,道:“和安倒是真当得百姓口中的赞誉,百姓说你是上天派给人间的仙女,朕还以为是夸大其词,没成想,和安竟然真的如此聪慧。” 和安不知道自己的皇兄为何变得这么能说会道,如此变着法的夸人让和安觉得脸上烫的如烙铁一般。且常人稍一想也会觉得其他入闱的举子嫌疑最大,皇兄这般,倒像是为了夸她而夸她。 如今和安在穆离面前少有隔阂,便直接道:“皇兄怎么如此会夸人,你以前还说和安说话如同吃了蜜。若让和安说,你才是真正的吃了蜜,且吃了不少。” 穆离有些失笑,道:“你这丫头,如今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 和安将头侧到一边,佯装听不到。 见她如此模样,穆离笑意更深,问道:“这几天宫中那些宫务你觉得如何,还好上手吗?” 和安点头如捣蒜:“皇兄让我管这宫内的宫务的确锻炼人,往常不做便不觉得什么,如今陡然上手了,发现的确不像想象中那般简单。其中的门道也深的很。” “哦?那你说说,这宫务有哪些门道?”穆离长眉一挑,又问。 “比如这管针线的和管御膳房的……” 穆离这么问,和安也丝毫不怵,得了这管宫务的差事,和安一头便扎了进去。如今说起来,也算略微有些心得。 穆离看着她神采飞扬,不像之前为那寺中的和尚伤神,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其实他对宫中这些俗务并不上心,也不关心和安究竟在说什么,他只是莫名喜欢她有精气神又滔滔不绝的模样。 和安说的口干舌燥,端起旁边的茶一饮而尽。穆离见状又夸道:“我们的公主殿下的确是上心了,不错,不错。” 和安有些骄傲地扬了扬头,这句夸她打算受着,因为她这两天着实忙的脚不沾地,当得她皇兄这一句赞赏。 二人又聊了许多,之后和安才从长平殿出来。 之前皇上和公主聊天,碧锦没地方插话,如今出来了碧锦才找到了空说话:“公主,皇上对您实在是极为上心,除了您,还有哪个能得到如此对待。” 和安点点头,皇兄对她的好她能看得见。她心中十分后悔梦中会和皇兄闹得那样僵,还认为他是一个冷漠的没有心的人。今生她愿意去了解皇兄,才看清楚他冷淡外表之下那颗为国为民的心。 他雄才大略,运筹帷幄,面对天云的内忧外患毫不畏惧,用他的智谋慢慢稳固飘摇的江山。他心系家国天下,却也没有忘记关心身旁的人。那天枇杷树下的一番话,或许就是皇兄察觉到什么,所以才那样委婉的安慰她。这种关怀,像春天的雨一般润物细无声。 和安终于知道为什么穆离能成为千古一帝,因为他值得。 碧锦看着自家公主亮晶晶的眼,悄悄低头笑了起来。这样才好,那些本不可能的事,公主就应该全部忘掉。 日子搭着时间的箭走的飞快。就在殿试的前几天,京中突然曝出一则震惊众人的消息。 陆尚书之子陆鸣为了状元的名号竟然对同届考生刘宁暗下毒手,还好刘宁福大命大逃过一劫。 此事一出,云京城内一片哗然,朝野上下一片震惊。陆鸣不但被取消了殿试资格,整个儒林都对他十分鄙夷。至于陆尚书,弹劾他的奏折源源不断,纷纷指责他教子不严,酿成祸端。 陆鸣彻底没了名声,他的仕途毁于一旦,别说入朝为官,就是做的旁的营生也没有出路。当今世道,最看重的就是品德。尤其是受了儒家思想多年熏陶的读书人,更该行的正走的直。像陆鸣这种这种口蜜腹剑暗中捅刀的人,没有人乐意与他打交道。 和安听来传话的小太监说完,当晚便高兴的多吃了两碗饭。陆鸣既然敢如此做,便应当承担相应的后果。梦中那世让他侥幸逃了,今生便再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如今早早扒了他的假皮,看他还能祸害谁。 至于陆尚书,常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他教子无方,足以证明自己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皇兄定会有所防备。 分卷阅读87 此时王府之中,听到陆鸣那事,钱氏心中也是一片惊涛骇浪,她突然记起了车夫的话: 王妃娘娘,奴才看得清楚,与王爷一同饮酒的的确是陆尚书的公子陆鸣…… 这话反复在钱氏脑中回响,钱氏有些头疼,为什么脏的臭的总能和穆蹇扯上关系?过了一会,待她冷静下来,一个可怕的想法慢慢在她脑中出现。 莫不是给陆鸣出谋划策的,是她这位阴险毒辣的夫君?他就如同个搅屎棍一般,倒的确有这个可能。 她需得试探试探。 当天晚上穆蹇回到王府之后果然脸色极差,像刚被人打了一顿似的。钱氏看着他的神色,心中更确定了几分。 她虽然心中对这位眼高手低的夫君厌恶至极,面上却一分也不显,而是笑意吟吟的说:“王爷,您回来了。” “嗯。”穆蹇从鼻孔里发出一个音,明显懒得搭理钱氏。 钱氏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面上却依旧笑得花一般:“妾身提前给王爷温了一壶酒,虽然已经到了春天,但是更深露寒的,喝点酒刚好暖暖胃。” 穆蹇的确心情不佳,他暗搓搓地给穆离下的绊子如今全然没了用处,陆鸣也成了一步废棋。事情本来全在他掌握之中,现在却一下变了样。转眼之间就变了天,实在让心高气傲的穆蹇难以接受。 他的确苦闷,得寻找什么法子来消减一下心中的愁苦。钱氏今日倒不算烦人,还颇有眼色知道替他备酒。穆蹇瞥了钱氏一眼,懒洋洋地说:“把酒拿来吧。” 一个晚上,钱氏处处逢迎,穆蹇被灌的烂醉如泥,口齿不清的说:“若你日日都能这般识趣,本王自然会多去你房中几次,你这王妃之位也是稳稳当当。” “王爷说的是。” 钱氏嘴上附和的极快,眼神却冷成了冰。穆蹇这个眼高于顶的废物,不堪大用,害人都是个二把式,没一件能成功的。等到她钱云芝握住他的把柄,定然离得他远远的。穆蹇还恬不知耻的想让她像小妾一般日日伺候他,他配吗? 真是白日做梦,猪鼻子插葱装象。 心中这样想着,钱氏说出的话却更柔了,旁敲侧击地问穆蹇:“王爷可要保重身体,看王爷今日的样子,莫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穆蹇虽然喝醉了,嘴上却还有个把门的,只道:“朝中之事那样杂乱,本王哪日不需要操劳?难道只有今日有烦心事?” 听完他的话,钱氏一口银牙差点咬碎。暗骂穆蹇不是好东西,嘴中没有一句真话。她理了理衣襟,又旁敲侧击的说:“妾身在府中也没旁的事,每天就听听城中又有什么事儿发生。今日听闻科举爆出一桩丑事,说是那陆府公子陆鸣为了状元之位不惜手段要暗害一位刘姓举子呢。” 穆蹇一听,气息果然变得不稳,喝到:“什么暗害,那姓刘的配当状元吗?” 钱氏一听,眼睛亮了。瞧穆蹇这口气,将那姓刘的公子恨成这般模样,若说与陆鸣的事没有关系,才是有鬼。 心中的想法被证实了,钱氏暗吸了口气。啧啧,穆蹇脑子不好使,胆子倒挺大,竟然妄图操纵科举。她暗暗记下这一桩,又逗哄的穆蹇喝了更多酒。 待穆蹇彻底在桌上倒下,钱氏满眼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着人将他扔到床上。 她坐在桌前细细的想着,不知道她有了穆蹇的这个把柄,皇上是否乐意让钱家上了他的大船?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喵,今日三更,小天使们慢慢享用~ ☆、第 49 章 雀儿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着,树新抽的枝条也努力在阳光下伸着腰。今儿个天气实在是好, 天空中无一丝云彩, 只有满目的湛蓝。 和安正在桌前认真的对着宫中账本,碧锦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她脸上挂着吟吟的微笑, 巧笑生倩,看起来眉清目秀, 和蔼可亲。 她快走两步上前,在和安耳旁道:“公主, 公主?” 直到她唤第三声的时候, 和安才疑惑的抬起头, 问道:“何事?” 见她终于应了,碧锦有些感慨。她家公主如今一门心思扑在宫务上, 不过短短数日便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比之前不知沉稳了多少。只是她如今这般稳重, 却让碧锦心中升起些心疼来, 她还是喜欢公主之前无忧无虑的快活模样。 若不是被云栖寺的那人伤了心, 公主怎么会如此。 心中杂七杂八的想了许多, 碧锦才开口道:“刚才有小太监来禀,说皇上唤您去宫中的练武场。” 和安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问:“皇兄让我去练武场做甚?” 碧锦摇了摇头道:“奴婢也不大清楚。” “好吧,让人进来服侍本宫更衣。”和安终于将手中的笔放下,起身道。 碧锦一听,十分高兴,忙不迭应是。外头的景色如此好, 出去逛逛才是极好的,皇上唤公主出去,实在是再明智不过了。 待从殿门上出来,和安深吸一口气,发现 分卷阅读88 外头的空气的确清新,不由道:“这殿外的确比里头舒服些。” 碧锦听了抿嘴直笑,道:“那是自然,公主还是要劳逸结合,多出来走走。整日窝在那殿中,好人也要窝出毛病来了。” 和安睨了她一眼:“就你会说。” 碧锦听了这话也不反驳,咯咯直笑。 和安见她这样,无奈的叹了口气,脸上也隐隐挂上几丝笑意。 和安到练武场之后,发现穆离已在此处。他正在射箭,动作如行云流水。搭弓拉弦,箭如闪电一般直窜而出,稳稳地钉在靶上。 正中红心! “好。”和安不由得叫好,她的皇兄,文武双全,实在是世间少有的好儿郎。难怪皇兄至今还没有皇后,这世间女子能配得上皇兄的实在少之又少。 听到她这声叫好,穆离将手中的弓放置一旁,对她招招手道:“过来。” 和安走上前去,问道:“皇兄唤我来此做甚?” 穆离看着她,眼中盛满了灼灼的光,问和安:“你可想学习射箭?” 和安被穆离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愣怔地反问:“我可以吗?” 穆离看着她懵懂的样子,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沉声道:“有何不可?” 接着,穆离从一旁的架子上拿出一把小巧的弓,递给和安:“这是朕让人专门为你打造的。你刚好可以拉来。” 和安轻抚着这红漆雕花的小弓,有些恍惚。皇兄怎么突然想起让人替她造弓箭?且这弓如此精美,也不像一两日可以完成的。 她抬头看向穆离问:“皇兄何时让人替我造了这把弓?” 穆离停顿了一瞬道:“你上次在林中遇袭,朕想着总依靠别人也不是个法子,还不若你自己有些保命的手段,便着人造了这弓。” 和安一听,顿时觉得手上的弓沉了许多。因为这不单是一把弓,更包含了皇兄对她的关心。 “怎么傻愣着。”见她抱着弓久久不说话,穆离问。 和安忙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试试这弓,且看你拉不拉的开。”穆离又道。 和安走到靶前,左手持弓,两脚开立,看起来倒像模像样。这弓的确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她刚好可以将弓拉满,只是那箭刚离了弦,飞不了多久便啪嗒掉在了地上。 和安连着失败了几次,不由得有些气馁。穆离之前一直默默在旁边看着,直到此刻却突然上前对她说:“你知道为何你的箭总是飞不远吗?” “不知道,皇兄知道吗?”和安有些沮丧的问他。 穆离虽然笑着,脸上却带了几分认真:“朕听人说你这些天一直不出景明宫,难怪没有力气。你不是说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吗?那就得文武一同练起来,像旁的女子一般弱不禁风能顶什么事?朕去年让你种田好不容易把身体练结实了,现在万不可前功尽弃。你虽管着宫内事务,却也不能以身体为代价。” 和安一边对穆离点头,一边悄悄瞥了碧锦一眼,除了她,谁能知道她整天窝在宫中,定是这个坏妮子给皇兄通风报信了。 碧锦悄悄转了个身,不与和安对视。虽然她有通风报信的嫌疑,但若不请出来皇上,谁能把公主从景明宫中叫出来?所以说对症下药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 穆离发现了她偷瞄碧锦的眼神,又道:“不过你射不中靶心倒不是力气不足的原因。” 和安立刻抬头看他。见她被吊起了兴趣,穆离又说:“旁的法子说了你一时也不大好弄明白,姑且教你一个简单的。你若想射中这靶心,需得瞄准红心上边一点,这样你射出的箭飞到靶子那时才能正好落在靶心上。” 和安将信将疑,抬弓按着穆离教的方法又试了试,发现竟然真是如此。这次,她虽然依旧没有射中靶心,却也不像刚才一般还没飞多远便落在了地上。 竟然真是这样!和安有些惊奇地看穆离。她睁大眼睛的模样像小羊羔一般,水润润的让人无法拒绝。 穆离的心猛地漏了一拍,他突然想捂住她的眼睛,不让旁人看去。定了定心神,他又道“有些进步了,不过还差点火候。和安,你想不想射中这靶心?” “自然是想了,皇兄教我!”和安不停地点头。她说着,将自己的小弓递到穆离手中。 穆离接过弓,两手一张便将其拉满。不同于和安软绵绵的力道,他的动作迅速而飒爽,充满力量的美感。就在拉开弓的一瞬间,穆离整个人的气息突然变了,他像林中巡视领地的狮王,小巧的弓在他手中变成了一件致命的武器,猛地便带上了巨大的杀伤力。 一只箭嗖地从弓上滑出,带起一阵破风之声,以迅雷之势直扎靶心。和安看着箭正中红心之后微微颤动的翎羽目瞪口呆。皇兄的箭术实在是神了,或许百步穿杨对他来讲也不在话下。 一箭射出之后,穆离回过头来对和安说:“过来,我教你如何握弓。” 和安忙不迭走了上去。许是晒了许久的缘故,穆离的身上带上了几分 分卷阅读89 阳光的味道,这味道让人觉得安心又暖洋洋的。感受到这份温暖,和安嘴角突然溢起了几丝笑意。她的皇兄,实在是太好了些。 二人一个教,一个学。风轻轻地飘来,又慢慢的飘走。高大的玄衣人影与娇俏的鹅黄色身影在阳光映衬之下既唯美又和谐。 一个下午,两人便将时间花在了练箭上。等到从练武场走出来,和安猛地记起了什么似的,问道:“皇兄今日怎么有这么多时间陪和安练箭?” 穆离道:“昨日是今年春闱的最后一关,殿试。殿试结束之后,今年的科举也就完了,朕心中一件大事才算放了下来。所以今天破例给自己放了个假。” 听他说起殿试,和安的眼睛突然亮了亮,压低声音问:“昨日殿试,皇兄觉得那刘宁怎么样?” 穆离看着她像小老鼠一般偷摸的神情,觉得实在可爱,道:“后宫不得干政……” 和安听完脸色一黯,刚打算说自己错了,却见穆离又拐了个弯的说:“不过像你透露一点也无妨。” 和安的眼神又亮了起来,觉得皇兄实在会作弄人,忙追问:“那刘宁究竟如何?” “不错。”穆离扔下两个字之后,大步向前走去。 和安先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便觉得十分欣喜。这下子,茵儿终于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 又过了几日,到了放皇榜的时候,早早便有人守在了放榜的地方,只等着看这天云的新科状元是何人。 等的衙役将榜贴好,那朱笔红字排在第一位的赫然是刘家刘宁。 刘宁也在人群之中,与他要好的书生眼尖看到那榜单上的字,立刻便回过头来大声道:“刘兄,你是第一名,你是状元!” 刘宁听到这句话一时愣在了原地,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他的心间。震惊,不可置信,苦读多年后得偿所愿的喜悦……最终要的是,他终于可以迎娶他爱的人了。 旁边的人也听到刘宁好友的那句呼喊,顿时一群人将刘宁团团围住,想要见识一下新科状元的风采。刘宁身边被围的水泄不通,他却只想快步奔回家请父母上礼王府为他提亲。 茵儿已经等了他很久,他再也不想让她多等一瞬…… 有人春风得意,自然有人灰心丧气。此时陆府中有一个人便极其的痛苦。陆鸣实在是太恨了,他十年苦读只因为一时的错念而毁于一旦。若他不听了穆蹇的话,即使当不了状元,也可能是榜眼、探花,最不济也是进士。哪里像现在,不但自己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连带着父亲也遭到贬斥。 什么风度,仪态,陆鸣已经通通顾不了,他快要接近疯狂……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小天使们有没有出去玩呀? ☆、第 50 章 几月之后,天气已由春入夏。茵儿的婚事也只差六礼中的最后一步, 亲迎。 今日得了空, 和安便出宫去寻茵儿。待得日后她嫁了人,管理着府中庶务, 操持着一大家子人的生活,相聚就没有现在方便了。 等和安到了礼王府, 发现礼王妃和茵儿都早早迎了出来。 礼王妃知道自家姑娘和和安公主关系好,但没想到公主竟然会亲自登门。茵儿快要大婚, 公主这一举动是大大给茵儿长脸了。 是以现在礼王妃眉开眼笑的迎上来道:“公主来了。” 和安眉眼弯弯冲她道:“王妃可安好?” “安好, 安好。” 礼王妃近来心情十分舒畅, 因为茵儿未来的夫婿刘宁的确不错,不但连中三元, 学识不俗,更重要的是他及第后的第一时间便让媒人上王府提亲, 还承诺只得一人, 永不纳妾。 礼王妃最满意的就是他说不纳妾的这一点。她是过来人, 自然知道夫君一心一意有多重要。看刘宁的样子, 起码现在对茵儿的确是诚心实意。 礼王妃最大的希望就是自家女儿找到了爱她护她的人,如今这刘宁满心赤诚, 礼王妃和礼亲王嘴上不说,心里也渐渐觉得满意了。 茵儿此时也笑得甜甜地上前道:“我这些日子可是想你呢。” 和安笑着调侃道:“是想本宫多些,还是想你未来的夫婿多些?” 茵儿被她说的脸红,嗔道:“自然是想你多些,和安就会打趣我。” 她的话逗的其他人都笑了, 一群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地进了礼王府。 礼王妃知道她们两个年轻女子有自己的体己话,待了一会便走了。等到房中只剩和安与茵儿两人,和安道:“你马上就大婚了,本宫给你准备了几个物件当做添妆。” 和安说着,一个侍女捧着漆匣走上前来。 茵儿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刘宁能不被奸人所害,全靠和安出手相助,和安说是她与刘宁的大恩人也不为过。她不但救了刘宁,如今竟然还私掏腰包给她添妆。茵儿感动之余,只觉得眼眶也有些湿热。 她闭了 分卷阅读90 闭眼道:“和安,我该如何谢你才好?” 和安抿着嘴轻笑:“你与刘宁好好的,让我沾沾你的喜气便好。” 茵儿连连点头,二人又说了会话,她突然道:“我们可否去街上走走,自定亲以来,我便没怎么出门。在这府中实在憋闷的慌。今天你来了,我刚好找个理由出府。” 和安无不应承,点了点她的鼻子,道:“好,今天便满足你这新嫁娘的愿望。” 待茵儿收拾妥当,二人便坐上了和安的马车往居安街而去。 居安街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感受到这人间烟火气,茵儿脸上的笑更甜了。 她有些兴奋地说:“今天一定要把这居安街的商铺好好逛逛,看看近来京中有何时兴的。” 和安看得有些失笑,道:“这京中时兴的定早被送进了礼王府,怎么高兴成这个模样?” 茵儿看着她,眼中的光一闪一闪:“逛街自有其中的乐趣,哪里是送到府上能比的。” 接着她有些疑惑的问:“我记得你之前也是最喜欢偷偷出宫逛街,怎么现在反倒不如之前了。” 和安也有些恍然,不知道何时她便对这逛街和游玩不似之前那般上心了。想了想她道:“于是宫中的宫务太过繁忙,便没功夫想着出宫玩了。” 茵儿看着她秀美倾城的脸,过了半晌悠悠的说:“我觉得的是你长大了。虽然不知道你因为何事而长大,或许是宫中的事务,也可能是其他,但是你就是长大了。比起之前那种无忧无虑,你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莫名地再在承担着什么责任。” 接着茵儿又有些娇嗔的说:“你怎么背着我偷偷长大了呢?” 和安听了她的话愣了几瞬,各种思绪在她心头纷飞。她的脑海中划过母后的脸,划过皇兄的脸,又划过净尘的脸,曾经种种如同蛛网一般交织,直让和安失神。 突然,和安笑了笑。或许真的是长大了吧。她知道世事并不如她所幻想的那般顺遂,也知道在不知名的地方总有人为她遮风挡雨。 她想要的,并不总会如她所愿。 比如净尘。 而她所拥有的这一切,也皆是因为其他人在沉默的付出。 比如穆离。 所以在某一瞬间,她可能突然就长大了。从前的她,或许只是虚长了年岁。可是如今,或许在她内心里,也想为自己身边亲近的人而做些什么。 和安突然不想再接这个话,有些事情,只要自己知道就好了。 她撇开话茬道:“这里有间首饰铺子,你不是想看看近来京中时兴什么?我们不妨进去看看。” 一说起首饰,茵儿便把旁的放在一边,忙道:“走吧走吧,我们现在就下车。” 二人从马车上下来,却猛然被街上一个落魄之人瞧见了。见到和安,他的眼睛亮了亮,也跟着进了首饰铺子。 和安和茵儿被迎到店铺的雅间之中,侍女在雅间外候着。掌柜将店中的精品都拿了出来,供和安与茵儿挑选。 茵儿拿起一支缠花的宝石簪子问和安:“你觉得这个好看吗?” 和安接过簪子,正要细看,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仿佛一个人正在极力高呼着什么。 和安抬头对身旁的碧锦道:“出去看看有何事。” 碧锦点头出去。不大一会,她回来了,面色有些复杂,像是嫌弃又有些不屑。对和安和茵儿道:“是陆尚书的公子陆鸣。” 茵儿一听这名字,愣了一下,接着便有些咬牙切齿的说:“竟然是这厮,如此背德之人,怎么还敢来咱们跟前?” 茵儿实在是对这陆鸣恨到了骨子里。若是他们没有防范,刘宁遭了他的道,父王定不会让她嫁给刘宁了。到那时,刘宁被奸人所害,她嫁给旁人,实在不知是什么样的境遇。 和安听到这个名字也皱起眉头,问道:“他来此做甚?还嫌陆尚书丢人不够?” 碧锦摇摇头,也不明白陆鸣究竟有何脸面要求见公主。 和安正问着,陆鸣竟然已经推开侍女闯了进来。 他刚进来,楼下的侍卫听到这异动也赶上了楼,瞧见陆鸣竟敢擅闯,当即便把他压的跪倒在地。 侍卫也有些懵,这位公子进店铺之时看起来斯斯文文,他们便也没多在意,不成想竟然是个擅闯女客房间的登徒子。 陆鸣跪趴在地上,狼狈的如同狗一般。他用力抬起头,猛地对和安嚎道:“还请公主还我清白!” 和安看着他涕泗横流的脸,有些啼笑皆非,问道:“那你说说,你要本宫还你什么清白?” “要谋害刘宁的根本不是我!”陆鸣仿佛破釜沉舟似的说出这句话。 听到这话,茵儿吓了一跳,和安却不动如山。 她有些讽刺地问:“那陆公子说说,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啊?” “是恭王!”陆鸣又嘶吼道,穆蹇号恭,就是陆鸣口中的恭王。 和安被他的声音震的耳朵疼,对他口中的话倒不 分卷阅读91 怀疑。梦中陆家就是与穆蹇勾结,如今陆鸣说有穆蹇在背后指使,的确是合情合理。 不过陆鸣说的可怜,他自己定也不是个清白的。那些举子与穆蹇没有干系,他如此做,应当是为了拉拢陆家。若说陆鸣蒙在鼓中全然不知,不免让人笑掉大牙。 和安笑笑问:“恭王与科举有何关系?为何要大张旗鼓的害一个与他没有干系的举子啊?” 陆鸣一时有些语塞。自从事发以来,他一直去寻穆蹇。可向来对他亲厚的穆蹇却突然变了脸,不但对他冷淡至极,而且提不出来任何一个解决的法子。 他每每去寻他,要不吃个闭门羹,要不就被穆蹇搪塞一番了事。 这几个月下来,陆鸣才算看清穆蹇的真面目。什么兄弟好友,都是假的。当他还能为穆蹇所用之时,穆蹇就跟他好友亲朋,称兄道弟。可当他一文不值之时,穆蹇就把他视作阴沟里的老鼠,唯恐避之不及。 见他不说话,和安接着问:“陆公子不妨说说,为何穆蹇要暗害刘宁,又为何要扣在你的头上啊?” 陆鸣恨恨说不出话。他终于知道为何穆蹇有恃无恐,对他爱搭不理,因为穆蹇根本不怕他说!世人都知道他陆鸣为了一己私利暗害同届举子,却不会相信没有利益干系的恭亲王会参与其中。 穆蹇干的就是无本的买卖。若刘宁被暗害成功,他真的当上了状元,穆蹇手中握着他这样一个把柄,他和陆家自然会为他所用。可他若失败了,穆蹇自然能撇的干干净净,只让陆家和他被千夫所指。 想通了前因后果,陆鸣觉得胸口仿佛突然涌上一口血,直膈的他喘不上气。 和安看着他仿佛吃了苍蝇的表情,也想出了前因后果。这一想,她实在是觉得好笑至极。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陆鸣以为自己会风光无比,没成想只是别人手中的一粒棋子。枉他自诩才高八斗,实际就是个山间的竹笋——嘴尖毛长腹中空。 直到这一刻,和安彻底失了和陆鸣计较的心思,这等蠢货,实在不值得她浪费精力。就他这个模样,不论什么时候,都能自己把自己作死。 和安突然有些懒散,此刻她一句话都不愿意和这种傻子说了,她最后道:“陆公子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陆鸣扭曲着一张脸,半天吐不出来一个字,最后深深看了和安一眼道:“不论公主信不信,此事的确是恭王爷所为,还请公主明察。” 和安知道穆蹇不是个好人。但陆鸣说的话就如同驴拉碾盘一般,滚来滚去就是那么几句,和安也实在听得心烦,便直接了当的说:“本宫知道了,陆公子下去吧。以后千万别再擅闯他人房间,不然侍卫的刀可不长眼睛。” 听和安这话,陆鸣的脸白了白,再无旁的话可说,只一步一踉跄地下去了。 和安不把这事放在心上,茵儿却听进了耳朵里,她的眼神猛地暗了暗,心里翻江倒海。若真如此,这恭王爷,打的究竟是什么心思?是看她穆茵不顺,还是看她礼王府不顺? 作者有话要说:  啊,蠢作者也放假回来了,明后两天共有四更奉上,小天使们期待一下! ☆、第 51 章 猛地知道了这个消息,茵儿也没了继续逛街的心意。她脸上露出些歉意对着和安道:“公主, 今日突然没了逛街的兴致, 还得烦你送我回去。” 和安点点头,她知道茵儿在想着什么, 却不打算不点破。若礼王府真的能顺藤摸瓜查到穆蹇头上,也算一桩好事。刘宁如今已经是礼王府的女婿, 礼亲王定是看自家人亲,若真查出穆蹇暗害刘宁一事, 礼亲王必会穆蹇疏远, 也免得日后一不小心被穆蹇谋反之事牵连。 待送茵儿回了礼王府, 和安便让人驾车回宫。马儿嘶鸣着扬起马蹄,往宫中驶去。 和安坐在车轿中, 碧锦慢慢给她按压着穴位。就在此时,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和安猛地便往前一倾。 接着她在车中就听到外头车夫开始大声的说教:“你这人, 究竟是怎么看孩子的?让孩子一个人在这街上乱走, 若今日真出个什么事, 该如何是好?” 和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碧锦道:“出去看看有何事。” 碧锦点点头,一会回来笑着说:“实在是误会一场, 咱们的车夫白白把人家救人的公子骂了一顿嘞!” “怎么一回事?”和安忙让碧锦讲请前因后果。 碧锦慢慢讲着,和安才算听了个清楚明白。 原来是一个小孩猛地从街上窜出来,马儿受到了惊吓,那小孩差一点被马儿撞上。还好一个公子及时出现将那小孩从马蹄下救走。车夫以为这是小孩的亲人,心中也因为刚才的事情心慌, 便不由分说将那位救人的公子一通说教。 没想到那位公子只是路见不平,并不是那小孩的亲人。车夫知道了缘由,如今正在给人家赔礼呢! 和安点点头道:“车夫没搞清楚事情原委便呵斥人家,是该好好赔礼。” 分卷阅读92 停了停,她又道:“将我面纱拿来。仆人的过错,主人自然得承担责任。今天车夫不分青红皂白训了人,便是本宫,也需下去向那位公子致歉。” 见她这么说,碧锦又笑了笑,神色中满是狡黠。她一边拿过面纱,一边眨了眨眼睛问:“公主可知道那救人的公子是谁?” 和安不知碧锦的肚子里藏着什么秘密,便反问道:“那公子是何人?” “是戚将军之子戚玄!” 和安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如今猛然听了,脑中便浮现出了在安国公府湖心亭中被母后乱点鸳鸯谱那一幕。想到这,她突然想要捂脸叹息,上次实在是有些尴尬,如今也不知要如何面对这位公子。 等到脸上的表情恢复如常,和安才下了马车。 见到车上下来的衣袂飘飘恍惚神仙妃子的女子,戚玄眼中划过几丝连他都没有查觉的惊喜。 “和安公主……”待回过神来,戚玄猛地弯腰向和安行了一礼。 他的动作迅速极了,还不待和安免礼,他便已经将礼行了个全。戚玄的一举一动都板板正正,正经之中还透露出来几分英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武将的好苗子。 看着这样的戚玄,和安面纱下的嘴角突然勾了起来。这位戚公子的确是个心思纯净之人,且怀着一腔热血,是个好男儿。 见戚玄这般,和安因着之前长辈乱点亲的尴尬也少了几分。她柔声道:“刚才本宫的车夫实在鲁莽,对公子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车夫在一旁也连连作揖,训了人家救人的公子,他也实在不好意思。 听到和安珠玉碰撞一般清脆柔和的声音,戚玄的脸蓦的便红了。他只觉得脸上温度极高,忙着摆手道:“无妨无妨,不碍事的,公主,您千万不必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一到和安面前,戚玄就觉得自己笨嘴拙舌,连个囫囵话都说不出来。觉得他刚才的回话太傻,戚玄只想兜头浇一盆凉水让自己冷静冷静。 也不知他怎么了。明明碰到别人不会这般…… 和安看着他慌乱的手脚都要同一边的样子,觉得这位公子实在有些旁人没有的耿直可爱。想到这,她便又开口缓和气氛道:“不知公子近来如何。上次公子说想要子承父业,不知如今是否得偿所愿?” 戚玄听到这话,脸色暗了几分,对着和安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道:“家母一直不同意,父亲也拗不过母亲,现在便这样搁着。” 想到梦中戚玄最终上了战场成为了一代名将,和安宽慰他道:“公子终究会得偿所愿,还需耐心等待。” 见和安安慰他,戚玄的脸更红了,他用力点了点头道:“愿如公主所言。” 他二人又说了几句话,一个妇人突然从对面奔过来抱起了旁边的孩童,接着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呼天抢地。 和安与戚玄对视一眼,知道孩子的亲人来了。 这时候,车夫被吓出来的气才有处使了,对着那夫人便是一通说教,让她好好照看孩子。 那妇人被说的鹌鹑似的低头喏喏。等那她连连点头表示一定看好孩子之后,车夫才心满意足地不再说话。 等到妇人和孩子都走了,车夫回过头谄媚地问:“公主,可要现在回宫?” 和安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便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戚玄在外边站着,看到上了马车的和安又撩起窗帘的一角对他道:“戚公子,本宫先行一步。” 戚玄忙点了点头,道:“公主路上小心。” 和安应是后将窗帘放下,马车也缓缓开始行驶。 戚玄看着马蹄溅起地上的尘土,又看着马车慢慢消失在他眼前…… 第二日,永寿宫中。 “皇兄,你觉得恭王究竟如何?” 听到这话,盘着佛珠的太后抬起头来,刚抿了一口茶的穆离也放下茶杯,两人同时望向说出这话的和安。 今天和安来给母后请安,刚好碰到穆离,三人便坐在一处叙叙家常,没想到说着说着和安却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穆离看着她,悠悠开口问道:“今日怎么突然提起他来?” 见他问,和安便将昨日首饰铺子里与陆鸣的对话给穆离全学了一遍。接着她道:“皇兄,恭王身上虽然也流着父皇的血,但毕竟与皇兄不是一母同胞,其心有异啊!” 虽然梦中二皇子谋反并未得逞,但是和安还是忍不住想给穆离提个醒。她如今也算摸透了她皇兄的秉性。他看起来英明神武,杀伐果断,实际心里始终对这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存了几分宽容。但是人无杀虎意,虎有弑人心,这穆蹇的确不是个好相与的。 穆离看着她焦急的模样,知道她一心为他,心里不由便泛起几丝柔软的涟漪。这傻和安,他岂会对这狼子野心的穆蹇没有防备?若穆蹇真走到最后一步,便是他有心存着几分善意,也再容不下穆蹇了。 还不待穆离开口,太后突然冷哼一声:“哀家就知道,丽妃的儿子不 分卷阅读93 是个好东西,那女人当年就把先皇蛊惑的五迷三道,可着劲儿的让先皇将皇位传给穆蹇。若不是离儿回来了,如今坐着皇位的可能就是穆蹇了。丽妃那样有心机的女人,能生出来什么好种?那穆蹇定也一心记恨着离儿夺了他的皇位,所以才在暗地里频频搞小动作!” 太后毫不留情的一通话说的宫里的宫人纷纷低下了头,这永寿宫的人都是层层挑出来的,个个都是忠心耿耿。如今乍听了太后这样一番话,只眼观鼻鼻观心地默默装作没有听到。 和安也听得有些咋舌,母后她老人家还真是个急性子,有甚说甚一点都不遮掩。不过她转念一想,觉得这样也好,借母后的口提前给皇兄敲敲警钟,让他早做防备。 看母后着急了,穆离忙对她笑道:“母后莫急,若穆蹇真有什么心思,儿臣也不会容他。” 见穆离像是明事理,太后才渐渐平静下来,慢慢盘起了佛珠。和安与穆离对视一眼,二人都看到对方眸中的笑意。 等从永寿宫出来,穆离突然对落在他身后几步的和安道:“近来弓箭练得如何?” 听见这句问,和安愣了一瞬,接着脸便红了红,有些踟蹰地说:“比之前有所进步,但还是不大行。” 她虽然学旁的还算快,但是在这弓箭一道上却好像总不大精通。 穆离听完,了然地笑了笑,对她道:“合该如此,你才练了多久,若现在就能百发百中,让那些苦练多年的学武之人有何颜面?便是朕,当年也是每日辰时起床,练了许久。” 和安听了这话,心情的确变好了些,她眸中漾起些笑,对穆离道:“皇兄怎么如此会安慰人?” 穆离看了看她雪嫩的脸庞,强忍着想要掐一掐的冲动道:“不是安慰你,而是的确如此。所以你千万莫要懈怠,定要每日抽出时间练。” 见他又像带小鸡的母鸡一般开始唠叨,和安忙道:“皇兄快去吧,我知道了,定日日练习,一刻也不懈怠。” 看见她不停地眨巴眼睛,穆离就知道这妮子是嫌他烦。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丝无奈的微笑,转身上了御辇。 此时,恭王府中,被他们提起的穆蹇却一刻也静不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夜宵来了! ☆、第 52 章 穆蹇的手中紧攥着一封信,上面的火漆已经被他打开了。待看完信上的内容, 他的心情千回百转, 各种想法如浪潮般纷纷涌入他的脑中。穆蹇用力思考着,脑门上突然渗出些豆大的汗珠。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如果真的这样做了, 究竟是对是错…… 心中拿不定主意,穆蹇竟然破天荒地想到了他的王妃钱氏。钱氏近来实在是乖巧可人, 不似以往一般令人厌烦,他对她也多了些耐心。 想到这, 穆蹇唤人吩咐道:“将王妃请来……” 下人低头称是, 不一会, 钱氏便被请到了穆蹇的书房。 钱氏进了书房,悄悄低头掩住眸中的冷光, 再一抬头便是笑魇如花的模样。她缓步上前,声音轻柔地对穆蹇道:“王爷, 此时唤妾身来有何事?” “坐吧。” 穆蹇让她入座, 又让房中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见他这般作态, 钱氏心中划过一丝凝重。穆蹇如此大张旗鼓, 看来今天要说的应当是十分重要。 想着想着,钱氏觉得悲从心来的同时, 对穆蹇也更多了几丝鄙夷与不屑。之前她一心为他,把他当做自己天,事事以穆蹇为先,他却对她爱搭不理。如今她对他虚以委蛇,假情假意, 他反而觉得她有王妃的做派,比从前还多了几分敬重。 钱氏将牙咬的死紧,穆蹇就是这种只看表面的草包,怪不得没有一点出息! 这种人,的确不值得自己多付一分真心!将其他情绪都放在一旁,钱氏做出一副关心的表情问道:“王爷今日怎么了?又是唤妾身,又是让下人出去。这般严肃,莫不是有什么要事?” 穆蹇直勾勾地盯着钱氏秀美的脸庞,半晌沉沉开口道:“有一个人,一件东西本来属于他,却莫名被别人抢了。可是抢他东西的人势力庞大,他一时半会还对付不了。然后出现了另一个人,告诉被抢东西的那个人,可以帮他把东西夺回来,只是要分走一部分。你说那个被抢东西的人,他究竟是应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穆蹇这段话说的极绕,等钱氏反应过来却觉得心惊胆战。穆蹇这话意有所指,他分明是说,穆离抢了他的皇位,可是他没有办法,如今有另外一股势力可以帮他,但是需要分走天云朝的一部分。所以他十分迷茫,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待钱氏想了个明白,恨不得跳起来大骂穆蹇是个烂人。从前她只以为穆蹇是个脑袋空空的蠢货,今天她却明白了,穆蹇不但蠢,还很毒,简直就像茅坑里的烂泥。 便是她一介妇人,也知道国土不能让,国威不能损。如今穆蹇为了一己私利,竟然想要和其他野心勃勃的势力做交易,将天云山河拱手相让!他是王爷,流着先 分卷阅读94 皇的血脉,最应该明白这道理,如今却被权利迷了眼,竟然一点脑子都不长。 想一想便知道与穆蹇联系的那股势力抱着什么样恶毒的心思,而且他们想要的又岂是天云的一部分土地?钱氏猜,那愿意与穆蹇做交易的幕后之人定然居心叵测,打算从她这没脑壳的夫君下手。他们的目的就是先分裂天云内部,再温水煮青蛙,慢慢将天云蚕食的一点都不剩。 若穆蹇没成功,皇室内乱对天云而言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若穆蹇侥幸成功了,那幕后的势力定然更加开心,毕竟像穆蹇这般蠢货,还不是极好拿捏? 钱氏又气又急,衣袖下的手紧紧攥了起来,脸庞也稍稍绷紧。她极力稳定着心绪,在心中让自己放松。等到喉咙不似那般紧,才装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慢慢开口道:“王爷,妾身是您最亲近的人。您对着妾身还不说实话吗?您不妨告诉妾身,那与您联系的人究竟是谁?” 她的眼神又凄又怨,还有些莫名的勾人,穆蹇被钱氏看得酥了半边。听到她说这话,也知道自己这个王妃是个明白人。自觉钱氏和钱家不会背叛他,穆蹇终于慢悠悠地开口了。 “与本王联系的,是腾国的新王,季寻。” 钱氏一听,眼神转暗。这腾国,从来不安好心,如今又将算盘打到了蠢笨如猪的穆蹇头上,明显是想空手套白狼。也只有穆蹇才会相信腾国是真的想帮他。 耐着性子,钱氏又问:“那腾国愿意帮王爷,谋求的是什么?” “是夹在我朝边境和腾国边境之间的那块空地。”穆蹇又道。 钱氏气的牙痒,真想劈头盖脸给穆蹇来一巴掌。天云刚从清离国手中拿回那地,如今穆蹇这个败家子竟然想那那地做交易? 钱氏实在有些心灰意懒,故意问道:“王爷可知那块地重要吗?” 穆蹇一听,丝毫不当一回事,大咧咧地说:“还好吧,虽说也算军事要塞,但腾国若愿与我朝结盟,那地便也没了什么用处。” 腾国说结盟就结盟?那腾国若要毁约你又该如何?难不成真的靠你穆蹇这张脸去蛊惑腾国那个叫季寻的新王?也不知道人家吃不吃的消! 无数想要辱骂穆蹇的话硬生生被憋了回去,钱氏面色气的涨红,只得装作十分激动的模样对穆蹇道:“妾身一个妇道人家,于国事不通,自然是王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见她说不出来什么,穆蹇有些失望,觉得自己也有些异想天开,毕竟只是个妇人,能懂什么呢? 不指望从钱氏口中听到什么有用的话,穆蹇挥了挥手道:“那你先下去吧,今日之事莫要往外说一个字。毕竟钱家和你,都系在本王身上。” 钱氏暗呸一声,心道谁稀罕你,嘴上却说:“是!王爷,那妾身就先下去了。厨房还温着鸡汤,王爷要不要用些?” 穆蹇又懒懒地摆摆手道:“那便送来一盅吧。” 钱氏笑着转过头,待出了门,她脸上的表情却全然变了。从穆蹇口中知道这样一个惊天的消息,定要赶快告诉宫中,有这一件,皇上必定会全心接纳钱家。至于穆蹇这个蠢货,求仁得仁,自己种了什么因,到时候便受着什么果吧! 此时,长平殿中。 楚清步立在堂上,对着穆离禀报道:“皇上,暗卫传来消息,近些日子恭王动作频频。与腾国来往颇为密切。” 穆离听罢了然一笑,问道:“卿觉得腾国打的是什么主意?” 楚清步微微扬头,说出来的话却有些讥讽:“腾国那帮小贼,眼里还能有什么,定是因为皇上从清离国手中要到的那块地而惊慌。毕竟谁有了那块地,于战场上就是掌握了先机。” 穆离微微点头,又问:“那卿觉得恭王谋求的是什么?” 这话楚清步就不好答了,他总不能直接了当的说:皇上,咱们都知道,恭王最想要的您坐着的那把龙椅。 看着他眼神转来转去,穆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打算难为他。 穆离抿了口茶,突然叹了口气,道:“朕总想着要放恭王一马,毕竟都流着先皇的血。可是恭王他从来不听,还总是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听到这话,楚清步胆子大了些,声音稍稍拔高道:“皇上,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您心怀天下,宽厚待人,可有些人却并不值得您这样相待!” 听到这话,穆离沉默几瞬道:“派人好好盯着恭王府,如有异动,通通拿下。” 他给的机会已经够多了,如今实在是没了耐心。 听闻此言,楚清步又道:“皇上,那其他那些与恭王有勾连的人呢?” “若悬崖勒马,便暂且放过。若执迷不悟,便一同发落!”穆离语调轻缓,说出的话却字字千钧。 “是!” 穆蹇以为自己独领风骚,筹谋了得。谁想到他的枕边人钱氏已经和他离了心,而他那些暗中的小动作也全都被穆离收入眼底。 穆蹇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自以为是台下看戏的,却不成想他自己唱的大戏已经全被别人看 分卷阅读95 了个明白。 待楚清步退下之后,穆离却突然有些落寞,他也想像普通人家那般有亲近的兄弟姊妹。可惜皇家就是这样一个残酷的地方,穆月因为自己的疯狂死了,而穆蹇也在自取灭亡的路上一去不返。 穆离有些累,他突然想到了和安。还好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还有一个和安。可是莫名地,他却不想以妹妹的身份来限制她。他在意和安,他甚至可以说他爱她,可是他却并不想承认她是他的妹妹。 他究竟,怎么了? 青天白日,和安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手中的箭也离了弦飞偏了。 看了看天上悠悠飘着的白云与这风和日丽的天气,她有些不明所以。 天没变啊!她怎么突然打喷嚏?难不成是谁念叨她? 碧锦看她没中靶心,在一旁低着头直乐,半晌之后抬头笑眯眯地问道:“公主,您不是说要让我大开眼见吗?怎么第一箭就脱靶了?” 竟然被碧锦这小丫头笑了,和安不服输的劲头上来,又道:“给本宫再拿些箭来,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天赋异禀!” 作者有话要说:  穆离与和安两个人看起来都不大聪明的亚子! ☆、第 53 章 日暮西垂,太阳悠悠地躲在了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夜来了, 天黑了, 清离国的街上却依旧热闹非凡。 一位一袭白衣的公子慢慢走在这街上,他面容清冷华贵, 比天上的皎月还要耀眼,他的身姿挺拔, 像宁折不屈的竹。只是他的眼神却十分淡漠,如同天山终年不化的雪, 在那眼眸中还夹杂着几分旁人无法触及的忧伤。 他走在街上, 旁人便不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道来。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 莫不是天上的神仙?街道上的人既为他的气质着迷,却又不敢太过靠近。 这位白衣公子, 就是改头换面随叶老一同来到清离的净尘。 来清离国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便得到了二王子萧凌的信任。或许净尘的骨子里便有前清离王的治国之能, 所以对何事他都上手极快。 他这般能干, 引的萧凌连连感慨他是不出世的大材, 对叶老也是千夸万夸, 直说他又寻回一位人才。 净尘来到清离之后便改名顾回君,如今清离上下都知道朝中来了一位俊美如谪仙又才能出众的公子。听闻他无父无母, 朝中许多大臣都动了心思,想要招他为婿,城中各家未出阁的闺秀对他也是爱慕不已。 而其中身份最尊贵的便是如今清离王的幺女,朗悦公主。 “回君,回君。” 净尘正走着,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声高高低低呼唤。 净尘微微停下脚步,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衣着华美的女子脚步不停地直奔他而来,身后还跟着一帮宫女太监,只喊着让公主慢些。 等到看清来人,净尘却皱起了眉头。 待那女子走近,净尘一丝不苟地行了个全礼道:“见过朗悦公主。” 见他一板一眼,礼貌生疏。朗悦有些不乐意了,嘟起嘴说:“回君,不是告诉过你不必这样多礼么!你怎么还是次次行大礼?” 净尘声音淡漠,语调平缓地听不出来起伏:“公主,君臣之礼不可废。” 朗悦却不爱听他说出这些话,只使着性子道:“什么君君臣臣的。本宫定要父王赐婚嫁给你,到时候便是一家人。” 净尘心中有些厌烦,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变,只淡淡的说:“微臣配不上公主,且并不打算娶妻。” 被净尘毫不留情的拒绝刺伤了,朗悦也有些生气:“顾回君,你莫不是吃素的和尚?不然怎么会不娶妻。本宫心悦你,定要求得父王的赐婚!你且等着。” 听到这话,净尘却突然抬起头来直直看着朗悦。他的眼中似有寒冰,纵然朗悦平日里无法无天,此时也猛地被吓了一跳。 只见净尘悠悠开口问她:“公主认为,喜欢是什么?” 只是一瞬,朗悦就从刚才的愣怔之中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太过敏感。净尘这般的人,怎么会有那样冷酷的神情呢?听他这么问,朗悦毫不犹豫的说:“喜欢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听她这么说,净尘又问:“那对方若是不愿呢?” 朗悦听他这话,觉得实在是莫名其妙,便道:“旁人本宫管不着,但是本宫喜欢的,无论他愿不愿意,一定是属于本宫的!” 听完她的话,净尘慢慢闭了闭眼,一种难以言喻的伤痛浮上他的心头,让他觉得有些闷闷地疼。 许久他才低声道:“果然,这世间只有她,才会在乎一个和尚到底怎么想……” 他话音极低,朗悦并未听清楚,便问道:“回君,你刚才说什么。” 净尘闭了闭眼,敛住所有情绪,对朗悦道:“没什么,微臣还有事,先行一步。” 净尘说完便转头走了,只留朗悦一个人留在原地气的跳脚。 净尘离开后,却并不想回府,刚才和朗 分卷阅读96 悦的一番对话,将他心中那些藏的极好的情绪猛地翻了出来。他想要找一个地方,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 “你先回去吧。”净尘突然对身后跟着的小厮道。 “是,公子。” 待小厮走了,净尘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逛了起来。夜里的风有些凉,他却觉得很舒服。因为这凉风,可以让他心头那团跳动的火稍稍熄灭。 走着走着,他突然发现街角有一棵茂盛的菩提树。看着这棵菩提,净尘心中翻涌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用手轻抚这棵菩提。 记得曾经,有一个女子,最喜欢和他一同坐在菩提树下,听他讲经。 和安…… 净尘缓缓念出了这两个字。 他想要忘了她,他想要心中只被仇恨填满,却总在莫名的时刻再次想起她。疯狂的,无助的,就那样难以自制的想起她。 你还好吗? 他的唇轻启,慢慢问出这句。 可是没有人回应,也没有应答。看着的,只有天上的星子,和河里的水。风在他耳畔吹过,凉凉的。 他的心也在这风里越来越冷。因为净尘知道,这世间最好的女子,他最爱的那个人,早就和他没了可能。 公主其实就应该像今天的朗悦一般,跋扈的,肆意的,想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什么。 可是他的和安,却是那么让人心疼。无数次午夜梦回,他总是想起禅房那日,他拒绝她后,她默默流出的泪。她明明是公主,她明明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却因为他而卑微的流泪。 净尘攥紧了拳头。他不是个好人,他给不了她幸福,他只会让她流泪,让她难过。她那样的人,本来就值得更好的。 而他,不是那个人。 净尘在菩提树下站了许久,直到菩提的叶子被风刮的悠悠飘落。他慢慢弯腰捡起一枚,放在衣袖中,一步步往府中走去。 他没有资格被悲哀打倒,因为他的肩头有更沉的责任。 净尘回到府中之时,叶老已经在门口等了他许久。见他回来了,叶老道:“和我去书房吧。” 净尘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往书房而去。 一进书房,叶老就单刀直入地问他:“听说,你今天在街上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朗悦公主?” “是。”净尘沉默地吐出一个字。 “糊涂啊,净尘。你真是糊涂。”叶老一拍大腿,脸上露出几分懊恼。 接着叶老又道:“朗悦公主是二皇子一母同胞的妹妹。若你尚了公主,他定然更信任你,我们在清离行事就可以更方便了。” 听到这话,净尘突然目不转睛地看他:“你要我娶仇人之女?” 叶老被他看得噎住,半晌才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又不是让你与她做真夫妻,姑且哄一段时间罢了。” 净尘对叶老这话不敢苟同,直接说:“利用一个女人?我还没有下作到那种地步。” 听他这么说,叶老却道:“净尘,你老实说,究竟是你不愿意利用女人,还是你心里记挂着一个人?” 净尘起初不愿回答,叶老却连连逼问,直到净尘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冽,看着叶老道:“莫要提她。” 叶老听了这话更加气恼,不管不顾道:“你且说说,你那随身携带的荷包是何人所绣,你这个名字又是为何而起。” “与你无关,我知道自己的责任。”净尘淡淡开口,不想回叶老的话。 可是叶老却越发来劲,誓要将真相撕扯开,他语气有些急促的说:“你不肯说,我来替你说。你这荷包是和安公主所绣。你的名字也是为和安公主而起!”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便是你顾回君名字的来历!”叶老越说越激动,一张脸也气的涨红。 净尘听罢,闭了闭眼道:“不过是个名字罢了。” 叶老冷笑一声:“一个名字,我觉得你心中记挂的全然是那个女人。你这般,我们如何能成事?你叫你九泉之下的父王如何闭眼!” “父王的仇我会报,但是我也不会利用一个女人。你让我娶朗悦之时,有没有想到我的母后,她也是一个女子,她们同为女子,本没有什么过错,也不应该为旁人的错误而负责。若我娶朗悦就是为了利用她,那我与如今的清离王又有何区别?”净尘不悲不喜,缓缓说出这一段话。 叶老听罢,语塞良久,知道他不可能说动净尘,便又缓了声劝道:“若是这样,便罢了,但是你得知道,你与那天云朝的和安公主是全然不可能的。最起码在你成功复仇之前没有可能。她是天云千宠万宠的尊贵殿下,不知有多少人排着队要娶她。便是二皇子萧凌,也对她倾心。而你,在事成之前,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清离小臣,你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 半晌,叶老叹道:“净尘,你要知道,爱情是一件昂贵的珍宝。只有你强大的时候,才能得到它。” 净 分卷阅读97 尘心中想说不,因为他知道和安,她与其他人都不一样。她甚至说出了愿意为他舍弃公主的身份的话。 其实爱情并不昂贵,它只是难得。只是这样难得的爱,净尘碰到了,却不敢拥有。 这话,净尘不能说出口。他只能默默地,缓缓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见他这样,叶老才终于放下心来,慢慢跨出了书房。净尘一个人坐在书房中看着桌上的烛火悠悠的飘。 一如他的心,也是这般在漆黑的夜里摇摆难安。 ☆、第 54 章 第二日,天爽气清。太阳就是这样, 总是按时升起, 按时落下。不为谁停留,也不为谁离开。 今天天气极好, 和安在收到一封信前,心情也极好。可是等看完信上的内容, 她却突然觉得心慌不安。 “替本宫梳妆。”和安语气急促地对碧锦吩咐道。 “公主怎么如此着急?”碧锦有些疑惑,却也手脚利索地开始服侍和安换衣梳妆。 “本宫要去寻皇兄。”和安撂下这句话, 等的收拾妥当, 便风风火火地直奔长平殿而去。 待进了殿内, 见穆离还不慌不忙地批着奏折,和安着急慌忙道:“皇兄, 出大事儿了!” 见她火急火燎连礼都不顾行,穆离笑道:“怎么这样着急, 像是后面跟着一群老虎。” 和安见他这个时候还有心开玩笑, 觉得皇兄的心实在是大的很。她也顾不得其他, 一下子便窜到穆离跟前, 将那封信放到他面前。 穆离粗略一瞟,发现这信是穆蹇的王妃钱氏写的。看着信上的内容, 穆离便知道钱氏和钱家的确在向他投诚。 见他半晌不说话,和安不由得更加着急。问道:“皇兄看完了?” 穆离神情不变,和安身上的甜香猛地往他鼻中钻,他突然什么都不欲想,只慢慢回了三个字:“看完了。” 和安直想摸摸穆离的额头看他有没有发烧, 这么大的事,他就一点都不慌张? 和安觉得皇兄可能没看清这信上写的什么,又忙着问:“那皇兄怎么如此镇定?你看清楚这信上的内容了吗?” 少女的香味实在让人心动,穆离压住自己异样的感觉,回了和安四个字:“看清楚了。” 听他说看清楚了,和安不由得有些傻眼,又问:“那皇兄怎么表情都不变一下?” 到了此刻,穆离再也忍不住笑,朗声问她:“难道朕要像你一般上窜下跳,像个小猴子?” 听他这么说,和安才知道自己白担心了,看着穆离如此笃定的神情,哪里像没有防备的。想想也是,梦中穆离就能成为千古一帝,谋略手段定不是旁人能比的,那穆蹇想要勾结腾国给穆离下绊子,哪里有那个本事?穆离怕是早就知道他的图谋。 也就只有她和安这般傻,拿着钱氏的一封信就想过来提醒穆离。压根忘了,她的皇兄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主儿。 和安突然有些灰心丧气,闷闷地说:“既然皇兄知道了,那和安就先退下了。” 见她刚才像个窜天猴,现在又像被霜打过的茄子,穆离实在好奇这小女子的神情怎么能变得这么快。 “既然来了,就多坐一会。怎么着急着走?”见她垂头丧气地打算走,穆离忙拦住她。 和安被穆离叫住却莫名多了几丝委屈,低低的说:“皇兄什么都知道,又不需要和安。” 听她说这话,穆离脸上的笑意更深,问她:“你在乎一个人,是因为他对你有用吗?” 和安忙否认道:“当然不是,在乎就是在乎,只是单纯的在乎。无论这个人对我有没有用。” 听她这话,穆离笑道:“既然如此,朕自然也不会因为你没有帮到朕就不在乎你了。” 和安被噎了一下,心头突然浮上几丝暖意,过了一会她又说:“可是和安也想做个对皇兄有用的人。” 穆离摇了摇头,说:“可是,你现在已经对朕很有用了。” 和安的眼睛亮了亮,转瞬又暗了下去,抬起头问他:“那皇兄说说,和安有什么用?” 穆离清了清嗓子,开始给她一条条列举:“第一,你操持宫务,让朕不必为后宫忧心。第二,你照顾母后,让朕可以专心政事。” 和安听得津津有味,追问到:“还有呢?” 见她满脸兴色,穆离绞尽脑汁想要想出第三条:“第三……第三……你生的好看,让人赏心悦目。” 见相貌也被拿来说事,和安撇了撇嘴道:“皇兄就会唬和安,这相貌是天生的,怎么也能拿来说事?” 穆离一本正经:“自然可以。你生的好,说明老天对你偏爱,这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怎么不能拿来说事?” 碧锦和李公公在一旁偷笑。也就只有皇上能这般理直气壮的说相貌也是优点了。 见皇兄三番两次夸自己生的好,和安的脸也有些红,转了话茬道:“还有旁的吗 分卷阅读98 ?” 这时候,穆离已经想好了其他说辞,开始滔滔不绝:“你还会种田,还会做糕点,荷包绣的也越来越好,现在连箭术都会了。你说旁的女子哪一个及你?所以朕说你有用,因为你的确有用。” 直到此刻,和安的心情才彻底由暗转明,她脸上的笑容再次明媚起来,对穆离道:“明日,我便给皇兄送些新口味的糕点。” 一听说送糕点,旁边李公公的眼神突然变得飘忽起来。他心中暗想,难道皇上真的爱吃那些甜甜腻腻,小女孩才喜欢的东西?莫不是之前那些糕点都进了皇上的肚子? 看见李公公奇怪的眼神,穆离立刻轻咳一声。 和安此时也反应过来,她一不小心抖漏了皇兄的老底。当即便改口道:“明天我就送来些新的菜品。糕点我自己留着吃!” 穆离暗暗扶额,觉得这傻丫头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见她终于开心,穆离却突然觉得,即使他的小癖好被抖落出来,好像也不怎么要紧了。 心里的阴云散了,和安才心情顺畅的走了。 见和安走了,李公公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皇上,您真的爱吃糕点?” 穆离当即便横了他一眼,脸上隐隐有些泛红,觉得这老太监实在不开眼,道:“出去。” “喳。”李公公当即不敢再问,扶着自己头上的官帽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不过等到李公公出了长平殿,还是有些好奇。 所以皇上究竟是爱吃还是不爱吃呢? 此时,恭王府中,钱氏在塌上坐卧不安。一会担心那信送不到和安公主手中,一会又怕皇帝不信。 直到送信的人来禀,说已经找到宫内的人将信交到公主手上,钱氏一颗心才落回肚中。 她有些惆怅,又有些安心。惆怅是因为她和穆蹇的夫妻情分马上就要走到头了,安心则是因为从此以后她就再也不怕穆蹇牵连钱家了。 各种复杂的情绪,钱氏突然有些犯困。迷迷糊糊便趴在塌上睡着了。在梦中,她重新回到刚与穆蹇大婚的那个时候。 彼时穆蹇还是个翩翩少年,眼神还是那样的澄澈。而她也是神情娇俏的少女,他们二人看起来如此登对,真真是一对璧人。 洞房花烛之夜,穆蹇轻轻拉起她的手,笑着对她说:“云芝,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初为人妇的钱云芝脸上挂上娇羞的笑容,她也轻轻反握住穆蹇的手,对他笑着点了点头。 梦中场景美的像一幅画,而他们也那得样开心。 钱氏恍惚的想,原来他们也有过美好的时光。只可惜物是人非,那些懵懂的,纯洁的日子,终究一去不返。 在梦中,钱氏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却又流出了泪。因为她知道,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她和穆蹇,终究渐行渐远…… 作者有话要说:  和安(瞪眼):我想和你说正事! 穆离(微笑):你就是正事。 今日第三更,快夸我! ☆、第 55 章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雾随着风四处飘扬, 天地间都仿佛罩上一层朦胧的薄纱。和安将桌案前的窗子推开, 细雨如丝,将桌上宣纸的字迹晕花了边角。 碧锦站在和安身旁, 看着窗外古树翠绿的叶子道:“公主,你看这树, 不知长了多少年,还是年年生新枝长新芽。” 和安眨了眨眼, 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那些枯黄的, 病蔫蔫的叶子掉了, 这新的自然而然就长出来了。不过这树也需要养分。它脚下的土地和天上的雨水,都在滋养它, 让它生长。” 停了停,和安又道:“想来朝堂之事也是如此……” 碧锦没搭话, 自从公主与皇上越来越亲近, 且掌了宫务之后, 便一日比一日成熟起来。许是见得多了, 看得也远了,碧锦偶尔觉得她竟然有些看不透公主了。 此时, 长平殿内,穆离脚下乌压压跪着一帮人。他们身上湿答答的,雨水顺着衣摆一滴滴落在地上。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竟让这些大臣仪态都顾不了了。 兵部尚书面色凝重,对着穆离叩首道:“皇上, 腾国那帮子蛮夷突然率兵袭击了咱们东部边上的连城。东部与这些小国并不接壤,周围是一片荒地,再远是一座高山,并非易攻之地,朝廷也没有太过设防。谁曾想,腾国竟然巴巴跑了那么远进攻连城。” 另一位大臣嗤笑了一声道:“他们当然要绕远路,如今清离国将咱们与腾国接壤那块地送了过来,我朝就有了优势。他们自然不敢再走老路进攻了。” 还有大臣疑惑地问道:“如今是夏季,往常若要开战,通常也是在秋日之后,腾国现在抽的是哪门子风?” 楚清步看了那大臣一眼,突然开口道:“腾国以放牧为主,如今草肥马壮,他们自然不愁。但是咱们主要靠耕地,现今稻谷还没有长熟,粮草便没那么充足,拖不起的恰恰是咱们。” 楚清步话音刚落,众 分卷阅读99 人齐齐看向穆离,等着他发话。 腾国这次袭击太过突然,且东部边境离云京城最为靠近,若是往常,便需把云京周围大营的军队拨调一些过去。但想到暗卫监视穆蹇传回的消息,再加上钱氏偷偷托人送进宫的信,穆离的眼眸蓦的幽深起来。 怕是这腾国进攻只是个虚晃,醉翁之意并不在酒。若他真将云京大营的军队调拨过去,云京守卫空虚,或许就正和了某些人的意。 眼神将下方跪着的一帮人都扫视了一遍,穆离缓缓开口…… 恭王府中,听到调军的消息,穆蹇眼神中的精光止不住的闪。他在心中狠狠嗤笑了一番穆离,觉得他不过如此。他不过和腾国联手诈了诈他,他就上钩了。 钱氏端着汤走进书房,正好看见穆蹇笑得像偷了鸡的黄鼠狼。她心里咯噔一下,旋即满脸笑意的问:“王爷,今日怎么如此高兴?” 穆蹇和颜悦色地地看了她一眼,道:“若能得偿所愿,你我都该高兴。” 等到将碗中的汤一饮而尽,穆蹇便匆匆地走出书房。 钱氏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将桌上的碗重新放回托盘。过了半晌,她眼神幽幽地盯着那方向,慢慢摇了摇头。 或许,她再也见不到穆蹇了。 雨继续下着,越下越大,等到了第二天晚上,已经从之前的雨雾变成了豆大的雨珠。往常这个时候,已经宵禁,街上也早就没了人。 可是今天,云京城中却泛出点点火光。 一个人满身是血,脸上也被血污遮盖,他看着身旁的穆蹇,眼中露出凶光。这人是个副将,自以为不得志,在穆蹇招揽下便跟了他。本以为自己跟着恭王是要享福,没想到现在却得送命。 “王爷,你不是说云京城外大营的将士都被调到了连城,那如今围攻我们的难道是鬼不成?”他即将命丧于此,他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尊卑,只恶狠狠地质问穆蹇。 穆蹇也有些慌了神,这和他预料的全然不同。穆离明明已经把将士们调走了,按理来说,皇城此刻的守卫最为空虚。 他本以为率兵攻下皇宫便是手到擒来,可是这一波接着一波的侍卫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还不待穆蹇搭话,一支箭如同流星一般,直直扎向他身旁那人。那副将应声倒地,穆蹇也吓得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他整个人被雨水淋透,狼狈的如同丧家之犬。 接着,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来一人。他身披金甲,头戴缨盔,一双星目凌冽去如冰,威严毕露,气势尽显。雨水落在他的盔甲上,又慢慢滑到地面,溅起小小的水坑。 看到这人,穆蹇却吓了一跳,问道:“穆离!你怎么在这?” 原来这人竟然是穆离。 天上猛地劈下一道惊雷,穆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冷漠不带一丝情感:“恭王,你带这么多人是想往哪去啊?” 看穆离这神情姿态,穆蹇还有什么不知道到,怕是所有的一切都早被他知晓。他以为自己是捕蝉的螳螂,没想到穆离才是那幕后的黄雀。 而什么将云京周围的军队调走估计也只是一个骗他的幌子。 穆蹇勉强支起身子,咬牙切齿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穆离看着他,半晌开口道:“早在你和腾国联系的时候。” 没想到,竟然这样早,原来他所做的一切早就被穆离看了个明白。这么长时间,穆离就像看着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地看着他。 他死死瞪着穆离,目眦欲裂。 见他满脸不可置信,穆离的语气突然沉了沉,又道:“穆蹇,我给过你机会的。若你没有走到这透最后一步,自然还好好当着你的王爷。” 事已至此,穆蹇也懒得装什么兄友弟恭,他往地上啐了一口道:“别说那些废话,成王败寇,我穆蹇认了,你穆离也别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 对他言语的辱骂,穆离神色丝毫未变,又问他:“既然如此,你觉得你败在了什么地方?” 穆蹇抬头望向他,神色愤恨:“我败就败在不是太后亲子。若我是嫡出,自然顺顺当当继承皇位!可惜我不是,所以你一回来就可以轻易夺走我苦心经营的一切!” “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不死在外面?”穆蹇猛地从地上站起来,直勾勾地盯着穆离。 见他这样,还不待穆离发作,跟在他身边的皇室宗族忍不住了,大声喝道:“恭王,你蔑视皇上,罔顾百姓,竟敢与腾国勾连,意图分裂这天云山河。实在愧对先皇,愧对穆氏先祖。如今死到临头还不悔改?” 穆蹇已经什么都不顾了,对那皇亲的质问置若罔闻。他知道自己今天已经没了活命的机会,现在只想在临死之时让高高在上的穆离也尝一尝下马威的滋味。 他哈哈大笑了几声,又直直看向穆离道:“恐怕皇上还不知道吧,你后宫的云美人,早就与本王暗中有了首尾。你身为皇帝,却连个后宫也管束不好,可笑不可笑?” 猛然听到这些皇家阴私,跟在穆离身边的 分卷阅读100 臣子脸色大变,纷纷低下了头。皇帝被戴了绿帽,这种事情还是少沾染为妙。 穆离神色却依旧不变,看着穆蹇道:“那你是否知道?钱氏和钱家并不会受你牵连。” 穆蹇猛地抬头,眼中流露出明显的错愕。钱氏是他的王妃,自然随他生随他死。穆离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穆离笑了笑,道:“因为钱家早已归顺于朕。这次你叛国的消息,钱氏也托人偷偷送来了信。不知恭王可知道啊?” 穆蹇听得目眦欲裂,他就说,为何钱家突然不像之前那般唯他是从,原来早就生了这样的心思。穆蹇紧紧攥住双手,握指成拳,大声骂道:“这个贱人,本王一定要将她千刀万剐!” 到了此刻,该说的话也说尽了,穆离懒得再和穆蹇纠缠,只让人将他押入牢中,不日行刑。 不一会,将士来禀:“皇上,叛军已经全被诛杀。” 穆离点点头,天墨一般的黑,空中看不到星子和月亮,只有连绵的雨哗哗地下着。 一场谋反就这样在雨夜中落下帷幕。云京城中的灯火渐渐熄了,一切在雨中开始又在雨中结束…… 第二天,天光大亮,连着下了两天的雨终于停了。皇家这场兄弟倪墙的大戏也演到了结尾。 天云朝有律法,皇室有罪不至死。但穆蹇意图谋反,且与腾国勾连,实在是罪孽滔天。且他身为先皇皇子,竟然知法犯法,为了一己私利妄图颠覆天云,不死难赎其罪。 最后,穆蹇在天牢中被贬为庶民,用一杯毒酒了结了自己的一生。 乍听到这个消息,和安有些恍惚。梦中,她便是被穆蹇一事牵连,身死魂消。如今穆蹇果然谋反,证明她梦中一切都不是假的。 和安眼中突然涌上些泪,不知她何德何能,竟然得到上天如此馈赠。免受梦中各种苦楚…… 随着穆蹇之死,往日烜赫的恭王府一下子败落了。恭王妃钱氏已经与穆蹇和离,今日便要搬出恭王府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还有一更,即将迎来重大转折,小天使们期待一下。 ☆、第 56 章 钱氏的嫁妆被一件件搬出,等到府中最后一个人走出来, 恭王府的大门被重重合上。 眼看着朱红的漆门被贴上厚重的黄色封条, 钱氏突然觉得心中闷闷地,堵的慌。 就在此刻, 一个动听的女声在钱氏耳边响起:“不知夫人日后有何打算?” 钱氏听到这如珠玉落地般悦耳的声音,慢慢将头抬起, 入目是一张比春花秋月还要柔美的容颜。 “和安公主。” 来人竟然是和安公主。如今钱氏已不是王妃,见到和安, 慌忙弯腰给她行礼。 礼刚行了一半, 和安便一把搀住她, 止了她的动作。 钱氏起身之后对和安笑了笑。笑容中既有释然,又有些微微的惆怅, 停了几瞬,她声音低低的说:“穆蹇如今是天云朝的罪人, 虽说皇上法外开恩, 对钱家这个岳家网开一面。但我毕竟是穆蹇的王妃, 便是如今和离了, 也只能免除一死,至于旁的, 再不敢奢求什么。” 和安看着钱云芝的脸,她的脸是那样的鲜嫩,像一朵出水的芙蓉,虽然嫁给穆蹇多年,但如今也不过二十来岁, 时光还很宽容地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难道就因为曾经所嫁非人,日后就不能有新的开始了吗? 和安想起梦中她身陨之后的所见所闻,钱氏本于经商一道十分有天赋,只是在离开恭王府后的十多年里她一直消沉。且钱家并不需要她抛头露面从事这种商贾之事,所以钱氏经商的天赋便一直被埋没。直到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她才上手了家中几间铺子,直把原本不温不火的铺子开遍了天云的大江南北。 猛记起了这一茬,和安的眼神突然变得火热起来,这般人才,怎么能放在后宅里磋磨。 看着眼前神色消沉的钱云芝,和安突然道:“夫人觉得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钱氏被她问的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半晌喃喃地说:“活着,不就是活着吗?” “若是只为活而活,这一生岂不是太过乏味?”和安又道。 说这句话时,和安的眼神十分坚毅,再仔细看,就能发现这坚毅中还带着洞察一切的宽容。她本就柔白的脸仿佛被太阳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显得那样熠熠生辉。 钱氏看着这样的和安,心中对这个比她年纪小的女子产生了几分莫名的信服。 “那公主觉得,活着是为了什么?”钱氏突然想听听她的看法。 “最起码,让你自己的一生没有遗憾。”和安突然看向钱氏的眼眸。 钱氏被和安眸中的光猛地刺了一下,她有些瑟缩,却又有些突然的激动。她也慢慢抬眼,看着和安,想向她寻找一个答案:“可是我一个和离的妇人,又能做什么呢?” “你觉得你能做什么?”和安反问她 分卷阅读101 。 “我……”钱氏吱唔地说不出话,她觉得自己的一生毁了,她什么也做不了。 和安看着她躲闪的眼神,突然轻轻地笑了笑:“因为你什么都能做。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你做不了的。” 钱氏听得一惊,猛地捏住自己的帕子。 和安把她拉到嫁妆里的一面镜子前,对着她说:“你看你,你的脸庞还没有一丝皱纹。你的眼中还有脉脉的水光。你的四肢柔软而富有韧性。你还有长久的时光,可以让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钱氏看着镜中的女子,她像她,又不像她,却就是她。她的身姿如柳,却佝偻着身躯,她的眼眸妩媚,却含着淡淡的轻愁。就像和安公主说的,她有年轻的身躯,却有一个卑微的灵魂。 “可是我,虽然皇上允了我和离,可明眼人都知道,我不过是一个罪人的妻子。只是因为皇室宽宏,才能苟且偷生。”与穆蹇的虚以委蛇已经耗尽了钱氏所有的心力,那些辗转难眠的夜里,她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活着。让钱家和她,都活着。可是当她成功活下来之后,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和安摇摇头,道:“救你的不是皇兄,也不是皇室,而是你自己。因为你与钱家的投诚,才让你可以从穆蹇的事中抽身而出。所以,从阎王手中把你拉出来的,是你自己。既然你侥幸拥有一个新的人生,难道你要白白把它浪费了吗?” 和安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没有嘲笑,没有鄙夷,只有平静。那是海一般的平静,海面下是深深的包容。 钱氏突然觉得有些哽咽,她没有想到,她曾经与穆月一同编排过的和安公主,竟然是这样一个美好的人。 在和安的眼神里,钱氏好像突然找到了继续前行的勇气。她可以想象到那些会刺伤她的流言蜚语,也可以想象到旁人或鄙夷或怜悯或避之不及的眼神。可是就像和安公主说的一样,那又有什么?比起死亡来说,那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钱氏眼角渗出了一滴泪,她低下头,悄悄用帕子把那眼泪沾走。然后她抬起头来,看着和安,问道:“公主觉得我可以干些什么?” 和安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问:“不知夫人可愿从商?” 钱氏有些愣怔,她突然觉得和安可能真的是天上的仙女转世,拥有洞察人心的能力。不然公主是怎么知道她其实很喜欢与商铺打交道的? 看着她的表情,和安再接再厉:“若你怕有人故意生事,本宫可以帮你,也可以投入些银钱。” 和安心中的小算盘啪啪响。经商难免碰到故意生事的人,她帮钱氏扫除了那些障碍,给钱氏本金,钱氏负责用这些本金挣更多的钱,实在是个好买卖。 钱氏不知道和安怎么想,她只觉得自己上辈子定是修了天大的福分,这生才能碰到和安这般钟灵毓秀的心善之人。 钱氏想着就要给和安下跪,被她一把拉住道:“别跪来跪去。日后,本宫可等着你挣钱呢。” 钱氏用力点了点头。这一刻,她好像找到了人生新的方向,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方向。 心中阴霾终于慢慢被揭开,钱氏暗沉了许久的心田终于再次见到了阳光。她的脸庞泛起些红润的光泽,才想起问和安:“公主,今日您怎么突然来了?” 和安的眼眸垂了垂,今天她来这并非临时起意。自从穆蹇死后,她便有一种飘忽的不真实感。因为梦中的此刻,她也已经身死。她甚至不由自主的有些怀疑,如今她经历的一切是否只是另一场梦,一场她死后做的梦。 在宫中辗转了几日,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出宫一趟,来看看这导致她死亡的罪魁祸首。只是没想到刚好碰到了要离开恭王府的钱氏。 刚才她安慰钱氏的那一番话,也正是在安慰她自己。 因为她自己,也是重活一世的人。 既然能重新来过,为什么不试试新的人生?为什么还要给自己套上厚重的枷锁?对钱氏说的一番话也让和安自己豁然开朗。 那些世俗的眼光总是存在,无论你是好是坏,无论你高美胖丑,那些闲言碎语总是会出现。既然不能做让任何人都称赞的完美之人,那她为什么不做自己呢?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又与钱氏聊了一会,敲定了商铺大概,两个人才分头走了。 回宫的路上,和安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明媚,就像马车外的蓝天白云,柔和的风,叽叽喳喳的鸟儿。还有身旁的吆喝声,车夫驾着马车的甩鞭声,马蹄踩过泥土的嗒嗒声。 和安突然有些失笑,她怎么会觉得自己身旁的一切不真实呢?这分明是一个鲜活的世界,充满着人间烟火。 此刻,琼华殿,云美人呆坐在塌上,直到此刻,她还是那么美,像沾着露水的月季花,娇媚动人。她的面前是穆离的太监总管,李公公。 李公公看着云美人有些叹息,本来也是尊贵的娘娘,非要和不开眼的恭王掺和到一起,给皇上找不痛快。硬生生将自己的前途都断送了。 云美人看着李公公,脸上挂上一 分卷阅读102 个凄苦的笑,声音有些发颤的问:“李公公是来送我上路的吗?” 李公公摇了摇头,对云美人道:“美人,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云美人眼边划过一丝泪,突然轻笑一声,道:“公公,您不会懂,有些事就是那么难以捉摸,却让人忍不住飞蛾扑火。” 李公公皱起了眉,甩了甩拂尘。这些情情爱爱的事,他一个公公的确不懂。可是他知道,身为后宫嫔妃是万万不能对皇上不忠的。 不待李公公说话,云美人又道:“可否让皇上见本宫一面?” 李公公有些错愕,他不知道云美人怎么有脸面提出见皇上的。 看着他的表情,云美人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又道:“还请公公转告皇上,我有些恭王……不,罪人穆蹇的事要告诉他。” 说完,云美人又自嘲的笑了笑,道:“早死晚死都要死,本宫不怕死,公公莫要担心本宫会生事。” 听她提到穆蹇,又说自己不怕死,李公公脸色认真了两分,道:“娘娘等一等,奴才这就派人禀告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重头戏! ☆、第 57 章 “你是说云美人要见朕?”穆离握着狼毫的手一顿,目光看向下方跪着的小太监。 见皇上问他, 小太监稍稍抬起头来, 道:“回皇上,的确如此, 云美人说想再见您一面。还说有些关于那位的消息要告诉您。李公公现在正在琼华殿候着,嘱咐奴才来禀报皇上。” 穆蹇已身死, 还能有什么消息?不知道云美人打算做什么。穆离不知缘由,微微皱起了眉。不过今日事并不算多, 抽出些时间倒也无妨。 待他想罢, 将手中的笔放在笔架上, 对那小太监道:“摆驾琼华殿。” “喳。” 琼华殿里十分清冷,微光顺着门窗的缝隙漏进殿中, 细小的尘在光中飞舞。明明也是雕梁画栋的宫殿,却莫名透出几分暮色来, 像立在夕阳中垂垂老矣的人。 门突然发出轻微的细响, 坐在主位的云美人猛地抬起头来, 看到那个英俊高大的明黄色身影慢慢从门上走进来。 云美人裙裾蹁跹地走上前, 郑重地向穆离行了一礼。她着一身绣着兰花的素色衣衫,此刻盈盈拜倒在地, 清丽的像一朵出水的莲。 穆离神色不变,对她道:“起身吧。” 云美人起身之后,不发一语,只默默地看着穆离。 见她这个模样,穆离开口问:“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云美人微垂了垂头, 又突然抬头。她不说别的,而是猛地看向穆离问道:“皇上,你可知臣妾的本名是什么?” 穆离被她问的沉默了一瞬,眸光也慢慢变深。 见他不言不语,云美人苦笑一声,道:“皇上一定不知道。臣妾知道皇上日理万机,政事繁忙。刚才不过是痴心妄想地问一句罢了。” 穆离不置可否,他的确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过问一个从来没怎么相处过的四品美人的名字。 “臣妾姓云,单名一个兰字。臣妾在闺中的时候,母亲总是叫臣妾——兰儿。” 穆离端起一旁的茶微微抿了一口,依旧一言不发。 云美人继续自顾自的说:“皇上可知道臣妾为何会做出那般大逆不道的事?” 不待穆离发话,云美人又道:“因为只有他,只有他会叫臣妾兰儿!他是母亲死后第一个那样温柔地叫臣妾兰儿的人。” 云美人说着,眼泪慢慢从眼眶涌出,顺着她细白的脸一滴滴的落在衣襟里。她咬了咬唇,又道:“曾经,臣妾刚被赐给您的时候,其实特别高兴。您俊美,威严,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您可能不知道,您有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像一块纯黑剔透的玉。但您的目光却又那样锐利,仿佛可以洞察这世间的一切,您是天生的王者。臣妾不敢置信,竟然可以陪在这样的您身边。” “可是臣妾,臣妾错了。您曾经是一个合格的太子,现在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但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夫君。您的心里要已经被这天云的山河装满,所以没有臣妾一丝一毫的容身之地。您甚至,从来都没有近过臣妾的身。所以臣妾最开始的欣喜一点点的消失,臣妾的心也变得越来越冷。那颗心,它被扔在了寒冬里,再也没有回暖的时候。陪伴臣妾的,只剩永恒的孤寂和一个又一个没有天亮的夜。” 云美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的泪水汹涌而下,带走她淡粉的胭脂,露出依旧动人却苍白的脸颊。 穆离终于开口了:“其实早在你忍受不了的时候,就可以告诉朕,朕会放你离宫。” 云美人将脸上的泪水擦干,直直地看向穆离:“爹娘从小就教导臣妾要三从四德,要以夫为天。若臣妾因为忍受不了寂寞而请求您放臣妾离开,臣妾立刻就会成为旁人口中的□□。到时候,不只臣妾,连爹娘都会被人嘲笑。臣妾不敢,臣妾不敢啊 分卷阅读103 !” 云美人自己织了一个茧,将自己层层地包裹在里面,直到喘不上气,直到无法呼吸。 穆离的神色终于微微动了动。 “你何必如此?”许久,他又问。 “臣妾有时候也在想,自己何必如此。后来,臣妾想通了,因为臣妾的身处的位置,根本不容许臣妾有一丝的放纵。皇上,你知道臣妾有多羡慕和安公主吗?她的命多好啊,有太后娘娘宠着,有您护着,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伤她一分一毫,可是臣妾,臣妾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听她提起和安,穆离的神色蓦的变了,他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和安她,即使在困境中,也从来不会放弃自己。她的心中有一盏灯,那盏灯会一直带着她找到光明。朕相信,即使她处在和你相同的位置,也不会像你这般自暴自弃。而她自己更像一束光,可以照亮别人心中的阴霾。” 一提起和安,穆离的眼神就全然变了。他眼中的寒冰仿佛在一瞬间融化,像一汪浅浅地清澈的水。他周身的气息也变得柔和起来,那些锐利的锋芒都被他全部收了起来。 他提起的,不像他的义妹,更像他的爱人。 云美人看着神色这样柔软的穆离,心中渐渐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她摇了摇头,觉得不敢置信,过了半晌,却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 她直直看着穆离,冷声道:“皇上啊皇上,枉你自诩智谋无双,没想到也是个看不清自己的可怜人。怪不得您后宫如此凋零,怪不得您从来不近臣妾的身。原来您竟然是在为一个不可能的人守身如玉。您真是可怜,比臣妾还要可怜。” “你在说什么?” 听到她说出这话,穆离的眼神突然像刀尖一样锋利,他蓦的看向云美人,却没有发现自己的气息在云美人说出这句话时突然变得不稳。 云美人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活路,还有什么不敢说呢,她一字一顿的重复到:“皇上,您认清自己吧。您,天云朝最尊贵的帝王,喜欢的是自己的义妹,太后的养女。您喜欢的,是和安公主!” “一派胡言!”穆离猛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极力想要证明云美人只是在胡言乱语。 “朕只是把和安当妹妹!” 云美人轻笑一声:“当不当妹妹,您自己心里清楚。臣妾猜,您会为和安公主牵肠挂肚,您会自动排斥一切靠近公主的男子。或许您还会不自觉的想,如果和安能一直留在您身边该有多好。您扪心自问,如果只是把和安公主当做妹妹,您会如此?承认吧,皇上,您喜欢的,就是和安公主。哦,不,或者说,您早就爱上了您的义妹,而且您爱的发狂,甚至因为公主不愿靠近旁的任何一个女子!” 云美人的一个个字如同一个个惊雷劈在穆离头上。他眼眶发红,将茶杯紧紧攥住。 穆离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他有些颓然地看向云美人:“朕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什么关于穆蹇的消息他一个都不想知道了,穆离现在只想静一静。他的脑海中仿佛有数不清的东西在乱窜。天云朝的内忧没让他分心,蠢蠢欲动的小国他不放在眼里,可是云美人关于和安的一番话却让他一刻都静不下来。 见他要走,云美人终于恢复了冷静的神态,她又拜倒在地,缓着声道:“恭送皇上。” 看着穆离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门口,最后一滴泪顺着云美人的脸颊滑落。其实她并不知道穆蹇的秘密。这只是一个借口,让穆离再来看她一次的借口。 穆离走后,李公公又进来了,他捧上一杯酒对着云美人道:“美人,您请吧。” 云美人慢慢伸手结果那酒。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却还是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在闭眼的那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纷繁复杂的念头。 她希望下辈子,上天可以对她好一点,让她再也不要遇到一个心里有别人的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云美人慢慢地睁开了眼。刺目的光让她有些难以忍受,可是她还是眨巴着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这难道就是幽冥地府?云美人慢慢坐起身,想要看清周围的环境。 听到这响动,一个扎着双髻的女子忙从屋外进来扶住她。 “青黛!”看到眼前的女子,云美人一个激灵。这竟然是她的丫鬟青黛。难道她死了,她的丫鬟也随她去了? “主子,是我,是我。”青黛握住她的手,连连点头。 “我们都死了吗?”云美人摸摸自己的脸,有些疑惑的问。 本来含着眼泪的小丫鬟听到这话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小姐。我们都没死!” 云美人十分惊奇,追问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青黛便将前因后果都给她说了一遍,云美人听过之后久久回不过神来。 原来皇帝网开一面,给她酒里下的不过假死药。从此以后,没有人会拘束她,也没有人会在强迫她。她自由了,她不再是皇宫的四品美人,不再是天云的罪妃 分卷阅读104 。 她是云兰,只是云兰。 云美人有些恍惚,过了半晌,她突然抱住青黛,喃喃地说:“我自由了!青黛,我自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还有更新,么么哒! ☆、第 58 章 夜深了,穆离却不得安歇。云美人癫狂的神情反反复复在他眼前闪过, 她的话像魔咒一般在他脑中回荡…… 皇上, 其实你也是个可怜人罢了,爱着得不到的人—— 承认吧, 你爱的就是和安公主。 云美人的话像一柄锐利的剑,将穆离伪装的壳一剑刺开。他的所有偷偷藏好的情绪, 就那样毫无保留的暴露在空气中。 我爱的人是和安吗?穆离反问自己。 你不爱和安吗?如果你不爱和安,你为什么那样在意她?如果你不爱她, 为什么会因为别的男人靠近她而醋意大发? 我只是把她当妹妹, 我只是关心她。 是不是妹妹你自己知道。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多了去了, 而和安与你并无半点血缘,为什么只有她能得到你这份优待?为什么只有她能让你牵肠挂肚? 穆离身体里有两个声音在叫嚣。一个企图说服自己和安只是义妹, 另一个却将他的假面狠狠撕下,让他正视自己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 在没有尽头的夜里, 在月亮微弱的光下, 穆离终于发出一声轻笑。 这是喟叹, 是看清真正自己之后的无可奈何。 “云美人,你没有说错。我喜欢的人, 不,我爱的人,就是和安。” 这句话像一声呢喃,又像一声叹息。 穆离终于承认了,他承认自己爱着和安。他不愿纳妃, 不愿立后,并非因为什么冠冕堂皇的功业未成。而是因为在他心中,早已经偷偷地藏了一个人,那个人花一般的笑靥,早就偷偷潜入他的心间。 又或许在他见他第一面的时候,他就喜欢上了她。 可能感情就是这样,找不到开头,看不到结尾。 只是他爱她,仅此而已…… 天渐渐亮了,穆离将所有情绪藏入眸中,但是今天他的眼眸,比往常任何时候都亮。 因为笼罩在他心头的那层雾,终于慢慢消散了。他有些忐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他坚定的知道,自己爱着和安。可是她呢?她对他这个义兄又是否有些旁的感情?还有那个云游的和尚,她是否已经全然将他忘记? 下朝之后,和安的糕点盒子像往常一般准时送到穆离的桌案上。 他小心地,却又带着几丝急切地打开了那个食盒。盒子里,放着几块小巧精致的点心。 穆离轻轻捏起一块,糕点很软很糯,慢慢融化在他嘴中。 穆离一边慢慢地吃着,一边想象着和安做这些点心时的模样。或许是他的心态改变了,他觉得今天与往常的确大不相同,这些糕点仿佛格外甜一点。 时光跟着太阳,追着月亮,慢慢跑的不见了踪影。 转眼到了中秋。 中秋佳节,是阖家欢乐的日子。即使是皇室,也不会例外。宫中像往常一般举行了宫宴,不过这次是家宴,便只请了穆氏皇室亲族。 茵儿和她的夫婿刘宁也在受邀之列。 和安对她二人大婚之后的日子十分好奇,两个人便抽空出了太长殿。 两人慢慢靠着殿外的雕栏说着话。 “你如今怎么样?”和安突然问茵儿,她气色看起来极好,平日的日子应当十分滋润。 “婆母是大度之人,对我很好。夫君对我也很好。”茵儿有些羞涩的笑了笑。 和安看着她一副新媳妇的娇羞模样,更多打趣了几句。两个人笑闹着,气氛十分快活。 正在此刻,一个低沉又充满磁性的男声在他们耳旁响起:“你们二人在此处聊什么呢?” 和安和茵儿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穆离。 茵儿先反应过来,忙俯下身子行礼。 和安也转过身来,正要弯腰行礼,却突然被脚下的什么东西滑了一下,整个人一个踉跄。 和安有些害怕的闭上了眼,可是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袭来。转瞬之间,她便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等她再睁开眼睛,正正好撞入一双满含笑意的眸中。他的眸里好像藏着满天的灯火,在这眸中,和安差一点便要迷失。 穆离的温度顺着衣衫一点点传过来,和安被这温热的气息包围,只觉得周身都是暖意。 等她反应过来,猛地便闹了个大红脸,她竟然看自己皇兄看得入迷了。 她忙后退了两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皇兄,我失礼了。” 和安清雅的香味消失在穆离身边,穆离看着自己的掌心,觉得有些空落落。转瞬,他笑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如此不当心?” 穆离说着,自然而然地拍了拍和安的发顶。 和安 分卷阅读105 微抬了抬头,看着穆离道:“皇兄,我已经长大了,你可别再把我当小孩子了。” 二人笑着又说了些话,穆离才转身进了殿内。 等到穆离走了,茵儿面色复杂地看了看和安,斟酌地开口问:“和安,你平时和皇上就是如此相处的吗?” 和安点点头道:“是,就是这样。” 听她这么说,茵儿的脸色更复杂了,又问:“和安,你与皇上,看起来十分亲近。” 和安又点点头,她其实也有些疑惑,有时候她觉得皇兄就像把她当小孩子一般,宠着,哄着。 “我也不知道本宫怎么修来的福气,皇兄对本宫实在是好极了。有时候本宫觉得自己在皇兄眼里就像长不大的孩子。”和安想着,又补充说。 可是刚才和安差点滑倒时,皇上看和安的眼神根本就不像在看自己的妹妹。 那是一种混合着心疼,担心,怜惜的眼神。在那一刻,皇上的眼中只有和安。 但是茵儿清楚的知道,那眼神中包含着爱意,不是兄长对妹妹的,而是男人对女人的。 茵儿紧紧将手中的帕子攥紧,她好像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可是她最好的朋友,对此却好像一无所知。 他们是兄妹啊,虽然和安是太后的养女,与皇上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她是上了皇家玉牒的公主啊。 太后把她视作自己的亲女,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子和自己视若己出的养女在一起? 茵儿想要旁敲侧击地提醒和安,又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与皇上,好像太亲近了些。” 和安愣了愣,沉默了一瞬,道:“本宫知道了。” 见她仿佛一下子消沉了起来,茵儿怀疑自己刚才的话是否说重了,便换了话题说起和安的婚事:“和安,如今两年之期即将过去,你是否有意选婿?” 或许皇上只是一时歧念。若和安定亲了,皇上可能就将这心思放下了。茵儿心里想着,觉得和安也到了找个人家的时候了。 她的话题太过跳跃,和安一时竟然有些接不上。过了一会才慢慢地说:“可是本宫并不想要成亲。” 茵儿的神情更加焦急,问道:“为何你和皇上都不愿成家。皇上不愿意立后,你不愿意寻夫婿。难道你们要磋磨到老不成。” 和安看着她急切的神情,只以为她在为自己担忧,便道:“怎么这样着急?是不是自己成了亲,就见不得旁人继续单着了?” 茵儿见她现在还有心思调侃自己,不由为她在感情方面的迟钝而头疼。 既然和安自己不明白,那她穆茵还得帮她。暗暗下定了决心,茵儿打算从今天起替和安物色云京城中才貌双全的男子。她就不信,若有个比潘安还要俊俏,比子建还要有才的人站在和安面前,她会不动心。 “风大了,我们回吧。”中秋的夜已经很凉了,和安待了一会便觉得全身发冷。 两个人一同回到殿内。茵儿看着上座像太阳一般耀眼的帝王,却突然觉得浑身打颤。 如果和安不是公主,他们是多么合适的一对。一个雄才大略,一个仙姿玉色,实在是一对璧人。 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 宴会散了,皇亲们纷纷离开了皇宫。和安正要走,穆离突然拦住她道:“陪朕如赏赏月吧。” 穆离今日饮了不少酒,此刻看起来有些微醉。他的眼中带上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迷离,像在最璀璨的水晶上蒙上一层薄纱。 他的语气也很柔和,和安竟然莫名从中听出来几分撒娇的意味。素来高高在上的帝王,现在却丢掉了所有的盔甲。 原本的百兽之王,现在却柔顺地像猫儿。 这样的穆离,让别人掳了去可如何是好。虽然知道穆离有宫人服侍,可是心中的担忧还是让她点了点头。 “好。” 等她说出这个好字,穆离的眼角眉梢便全都是笑意了。看着这样的穆离,和安的心又软成了一团。 穆离又突然拉住和安的衣袖,道:“朕醉了,你要拉着我。” 平日里和安总觉得穆离将她当孩子一般,可是此时此刻,和安却突然觉得穆离才是那个孩子,长不大的孩子。 虽然他果断,有谋略,威严逼人。可是此刻,他的确就像一个孩子一般撒娇,甚至还有些小小的无理取闹。 “那你要拉紧我哦。”看来他是真的醉了,和安带着十足的耐心对他道。 只是她没看到穆离在听到她温柔的话语时,迷离的眼中倏的划过一丝清明。 ☆、第 59 章 他的和安,就是这样的单纯又好骗, 傻乎乎的让人心疼。 穆离继续装作醉酒的样子, 拉着和安的衣摆不松手:“和安,朕想去看那棵枇杷树。” “好。” 和安应了他, 两人一前一后往废殿走去。 自然中的万物对人都是平等的,废殿中的月亮与其他地方一 分卷阅读106 般明。枇杷树的在月光映照下蒙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梦幻又迷人。 “和安,你说广寒宫中是不是真的有嫦娥?”穆离猛地问她。 听到这个问题, 和安差点笑出声来。她万万没想到, 自己的皇兄竟然会问出如此有童趣的问题。 于是和安反问道:“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穆离突然又往和安身旁蹭了蹭, 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如果有嫦娥,她一定很孤独吧?” 他的脸庞十分英挺, 现在却突然带上了几分孩童的天真,这种反差反而让他多了几分烟火气。 和安点点头:“如果真的有嫦娥, 她应该会孤独。” 穆离沉默了一会突然说:“朕也害怕孤独。” 和安想到自己梦中穆离大杀四方, 一统天下的模样, 实在难以把现在这个说自己会孤独的男子和那位冷漠高傲的千古一帝联系起来。 可是再想一想, 梦中的穆离的确什么都没有了。他没有皇后,没有孩子, 母后也仙逝了。他的敌人死了,他的亲人也死了。和安想着,心中突然涌起深深的怜惜。 “和安,你会永远陪着朕吗?朕不想像嫦娥一样孤独。”穆离看着她,又问。 一股热流划过和安心间, 她看着穆离的眼睛,慢慢开口道:“我会,皇兄,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听到这个答案,穆离眸中的光大盛,他突然将和安拥入怀中,一遍又一遍的说:“我记住了,和安,我记住了。” 穆离竟然连朕都忘了自称,只一遍遍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他的怀抱温柔而有力,和安竟然挣脱不开。看着穆离孩子气的表现,和安突然释然地笑了笑。 她也不再挣脱,慢慢对着穆离说:“皇兄,你醉了。” 穆离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在和安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神十分清明,其中是浓到化不开的感情,他语气轻柔地说:“和安,我没醉。叫我穆离,不要叫我皇兄。你说的,会永远陪在我身边,我记住了,记一辈子,不要离开我。” “好……” 天上的月很圆,很亮,皎月如盘,清辉遍洒大地。枇杷树的叶子随着风摇摆,发出沙沙的响。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穆离喃喃地念着。 两人皆是静默无言。 几天后,和安起了个大早,乘着备好的车马,直往居安街而去。 到了一家珠宝铺子门前,马车缓缓停了下下,碧锦扶着和安下了马车,两人一同进了店内。 看见她来了,迎人的小二忙满脸堆笑地上前道:“贵人来了。掌柜正在二楼雅间等您呢” 和安点点头,慢慢上了二楼。 等到进了雅间内,端端正正坐在桌前的正是钱氏云芝。 钱氏看到和安就想起身行礼,和安忙止了她的动作道:“在外无需如此多礼。” 钱氏听罢,才又坐了回去。 待二人都坐定,和安笑着对她道:“本宫看店中生意十分红火,想来夫人这老板娘做的不错。” 钱氏笑了笑,对她道:“都是托了公主的福,店中没有地痞二流子敢来骚扰,这客人自然多些。” 和安摇了摇头:“本宫可不敢居功,店中生意兴隆是亏了夫人操持有度。看来本宫当初劝夫人实在是明智之举,你这般人才,放在后院才是埋没了。” 钱氏谦虚地笑了笑,脸上却有几分沉着之色。如今的她与之前已经全然不同,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那些惶恐和无助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虽然不再是王妃,但是因为和安公主的缘故,她有了自己的底气,在娘家也并不会被人嫌弃。 钱氏想着,将自己之后的打算说了出来:“公主,除了这首饰铺子,那些胭脂铺、成衣铺也都在筹备中。用不了多少时日便都能修好了。” 对于钱氏的经商才能,和安无比放心,只点点头说:“这些事便都交给夫人了。” 钱氏笑道:“公主放心,我一定不辜负公主厚望。” 和安看着容光焕发的钱氏,突然问道:“夫人可否有再嫁人的打算?” 钱氏愣了愣,斟酌了一会苦笑道:“公主,您有所不知,怕是这天云朝没有敢要我的了。” “怎么会,夫人如此貌美,且聪慧能干。” 钱氏见和安夸她,只将话题岔开道:“莫说我,公主自己呢?可否有心仪之人?” 和安听到这话,出了出神,待回神后突然笑了,对着钱氏道:“夫人,我才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事情,人总是想着别人没有干,却忘了,自己也没干。” 等和安说完,二人同时笑了起来,默契地不再提这话。 又坐了一会,和安起身走了,马车往状元府而去。今天和安应了茵儿的约,要去她府中做客。 和安到的时候,茵儿已经守在了门口。 看着她四处眺望,和安摇头直笑,暗叹她是个急性子。 分卷阅读107 “你来了。”见她来了,茵儿牵住和安的手就往府中走去。 和安笑着调侃她:“后面莫不是有猛兽在追你不成,不然怎么如此急切?” 茵儿也不生气,睨了她一眼,神神秘秘的说:“今天有个好东西要给你看。” 和安被她吊起了胃口,追问到:“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紧张?” 茵儿眨了眨眼睛,却不说明白,只道:“等到见到了,你就知道了。” 和安跟着她走走停停,过了半晌竟然走到了驸马府的书房前。 和安有些失笑地道:“茵儿,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待客将人往书房引的。” 两人一同进了书房,茵儿从书架上拿出来一个卷轴,笑意吟吟地对和安说:“你且打开,看看里边是什么。” 和安狐疑地接过画,慢慢展开,看到上边的人,她突然稍稍屏住了呼吸。画面上是一个极其俊美的公子,他浑身上下都找不到一丝缺点。单单是一幅画,就像有勾人心魄的能力。世人常夸赞女子为美人,今天和安却想用这个称呼来赞叹这幅画中的人。 茵儿看着她惊艳的眼神,有些得意的笑了:“和安,你知道这画中人是谁吗?” 和安摇摇头,道:“不知。” “他是郁氏的小公子,郁礼。比你大两岁,因为未婚妻病逝,现在并未娶亲。”茵儿又道。 和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画,但却不是因为这位公子的天人之姿,而是因为,再细一看,他竟然与净尘有五分像。 若是净尘蓄发,可能就是如此模样。 茵儿说的这位郁礼,和安有些印象。在她梦中,这位公子并未入朝为官,而是心系山水,成为了天云朝最声名远扬的文坛巨豪。 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画中人,茵儿眼中神色大盛,她就说,若能寻到一个貌若潘安,才比子建的,和安又怎么会不动心。 茵儿想着又对和安道:“今日这位公子恰巧与我夫君有约,和安可想去见见真人的风采?” 她说完,不待和安反应便直拉着她往外走去。 书房离状元府中的一片荷塘极近,还没等和安挣脱,二人便走到了跟前。 荷塘中有一座亭子。远远看去,亭中坐着两个人,一个着蓝衣,是茵儿的夫婿刘宁。另一个身穿白衣,应当就是那位郁礼公子。 和安看着亭中着白衣之人,突然愣在了原地。透过这位郁公子,她好像看见了净尘。 茵儿直直拉着她往亭中走去,走了一半,和安刚想掉头往回走。亭中二人已经听到声音抬起头来。 此时再走,未免有些失礼。和安最终被茵儿赶鸭子上架似的推到了众人面前。 二人正准备行礼,忙被和安拦住。 茵儿走上前,对着自家夫君刘宁就是一通胡编乱造:“夫君,今日公主来寻我,我们闲来无事便也想借着外边的景吟诗一首。突然想到你和郁公子在此,便来叨扰一番,不妨一起陶冶陶冶情操。” 刘宁看着自家娘子狡黠的神情,怎么会不知道她是在胡诌。但是他也不拆穿,而是顺着说:“既然如此,便请公主一同坐下。我与郁公子,正想借着这秋色作诗一首。”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夸,今日第三更,作者已经爆肝~ ☆、第 60 章 和安本就是被生拉硬拽过来的,猛地被安上了个喜欢做诗的大帽子, 实在让人猝不及防。 但是看着场上三人期待的目光, 想着茵儿刚才面不改色扯出来的谎,和安如同被逼上梁山一般, 尴尬的站在场上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憋的脸色通红的时候,她突然看到白衣飘飘的郁礼, 猛然便想起这位主儿才是真正的才子,还顺带记起梦中他曾做过的一首写秋色的诗。 那诗极美, 与当下的意境简直不能再贴合了。和安脑中如同被灌了浆, 稀里糊涂地将那诗脱口说了出来。 她清越的声音传入三人耳中, 他们的脸色顿时变了,其中反应最大的当属郁礼。惊叹、欣喜, 种种神情在他脸上闪过。 他猛地站起身来,清俊的脸竟激动有些微微泛红:“公主真乃天云才女, 人间仙姝!这诗与这景实在是绝配!” 刘宁也没料到和安公主竟有如此大才, 夸赞道:“公主诗才出众, 刘宁自愧不如。” 至于茵儿, 她笑嘻嘻地凑到和安身边,悄声对她道:“看来我随便找的借口极好, 没想到你于作诗竟然有如此天赋。” 和安在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瞪了茵儿一眼。这个坏茵儿,可把她折腾惨了,让她当着正主的面偷了人家的诗。 情急之下背出了别人将来要做的诗,实在让和安有些不好意思,面色也有些不自然地泛红。 但她本就顾盼生辉, 脸上泛红更显得颜如桃李,如同枝头最娇艳的蔷薇。郁礼看着她如画的容颜,想到她刚才做的诗,突然觉得心头微 分卷阅读108 动。 和安公主刚才做的诗,不知怎么的十分贴合他的心境,便是说她是他的知己也毫不过分。郁礼从来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另一个人可以与他这般地契合,他也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幸事竟然会发生在他身上。 一阵微风拂过,和安的衣摆随着风泛起轻柔的波,郁礼看着,更觉得她如神女一般。 接下来,郁礼一改之前清冷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频频与和安搭话。 茵儿在旁边看得直摇头,她的这个好友,魅力实在是太大了些。不过一个照面,便让郁家最出众的公子为她着迷。 只是茵儿不知道,和安现在实在是如坐针毡。这作诗有第一首便有第二首,她现在骑虎难下,作也不是,不作也不是。 看着郁礼热切的眼神,再看着茵儿和刘宁满脸的认真,和安慌忙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看那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但是郁礼却不知道她的心思,看着她蹁跹远去的身影,他的眼中全是欣赏,其中还夹杂着几分不舍。 茵儿将和安送到门口时,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今天郁礼的种种反应也被她收入眼底,此时看着和安她不由得带上几分八卦的心思。 茵儿开口问道:“和安,你觉得郁家这位公子如何啊?” 和安心中却有几分哑巴吃黄连的苦意,她又不能对茵儿说她今天被迫偷了这位郁公子的诗。 看着茵儿充满兴味的眼神,只能正色道:“以后莫要这般,本宫对郁公子也并无旁的意思。” 一听她的话,茵儿脸皱的如同包子一般,小声嘟囔道:“今天明明盯着人家的画像看了许久,怎么就说什么意思都没有?且郁礼那表情明显不同寻常。你们男未婚,女未嫁。要我看实在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和安耳朵灵的很,茵儿嘟囔的话全被她听见了,但是她并不想搭话。她不搭理,茵儿慢慢地也就熄了给她拉郎保纤的心思。 见和安一句话不说,只径自地上马车。茵儿幽幽叹了口气,嘱咐道:“你路上且小心些。” 和安坐在马车上,将车帘撩起来,默默盯着茵儿看了一会,突然调侃她道:“茵儿,本宫觉得你很快就要有孩儿了。” 茵儿愣了愣,不知道和安怎么说这话,开口问道:“你何时改行去当神婆了?还能看出来我什么时候有孩儿?” 和安装出神神在在的模样,又道:“因为我觉得你如今实在有当母亲的心思。” 话说完,马车便缓缓动了。 目送着她远去,等和安看不见影儿了,茵儿才反应过来,明白了刚才她的意思。 原来和安是在一语双关,明里暗里说她是老妈子,操些不该操的心。 明白了因果,茵儿有些噎住,半晌后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和安这个娇娇,也不知谁是那个有福消受之人。 且说荷池这边,刘宁看好友久久回不过神来,眼中带上了几分了然,知道他是对和安公主上了心。 当初和安公主帮了他和茵儿,现在又一个照面引得清冷无双的郁礼为她折腰,他只能暗暗赞叹,公主果然是公主。 清了清嗓子,刘宁问郁礼:“郁兄,你觉得和安公主如何呀?” 郁礼想到和安,眼中似有流光划过,带着几分喟叹道:“和安公主实在是奇女子,我之前听云京百姓赞她是王母座下的仙女,还以为是夸大其词。现在看来,他人果然所言不虚。公主实在如美玉一般,世间难得。” 刘宁从没在他口中听过对旁人如此高的评价,不由啧啧称奇。想到茵儿这几天一直挂在嘴上的话,他心念一动,问道:“公主还未婚配,也未择婿。郁兄√公主如此赞扬,不知是否有意追求公主?” 听了他的话,郁礼猛地抬起头来直直看向刘宁。他向来不拘束,喜欢便是喜欢,欣赏便是欣赏。今日一照面,的确是对公主一见钟情。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刘宁看了出来。 世间知己难寻,他不想错过这般美好的女子。 心中想着,郁礼脸上突然浮起一抹红。不再掩饰地问道:“刘兄是怎么看出来的。” 刘宁爱茵儿,自然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如今郁礼的种种表现都证明他已经是动了心。且郁礼生的白净,如今脸却红的如同喝了一斤酒,刘宁哪里会迟钝到看不出来。 但他也不好直言不讳地告诉郁礼:你的表现太明显了。便只能委婉地说:“因为郁兄从未对任何一个人如此上心。且和安公主的诗才,郁兄定极为欣赏。” 郁礼听得频频点头,看着他真诚地说:“刘兄果然懂我。不瞒你说,今日见了公主,只觉得惊为天人,心如擂鼓。只是我与之前那不幸早亡的未婚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日心动实在是头一遭,所以在讨女子芳心一事上并不在行。如今虽然为公主倾倒,却不知如何是好。” 他说着,脸上带上了几分苦恼。刘宁看着他,眼中带上几分笑,摇摇头道:“郁兄忘了,自己最 分卷阅读109 擅长的是什么了?” 郁礼虽然心思豁达,但于感情方面也如白纸一般单纯,此时不由得有些患得患失。追问刘宁道:“刘兄不妨明说。” 刘宁之前在这方面也是榆木一块,如今每日与茵儿相处,才渐渐摸出些门道来。他问郁礼道:“女子都喜欢被人夸奖。而郁兄才华横溢,不正精于此道?” 郁礼听完他的话,眼神亮了亮:“我写诗作赋皆是有感而发。让我生编硬造,写出来的东西压根一点灵气都没有。你若让我夸旁的女子,我实在是不知如何下笔,但是若是夸和安公主,我却能洋洋洒洒写下许多。便是这世间一切美好的词,都不足以形容她一二。” 一提起和安,郁礼的眼眸便如星子一般明亮。刘宁看着他这模样,顺着他说:“既然如此,郁兄不妨构思构思动笔。” 一听这话,郁礼一刻都等不及了,抬头就对刘宁道:“好,刘兄,今日便不叨扰了。郁礼先告辞了。” 刘宁应了之后,郁礼便急匆匆地离开了状元府。看他迫不及待地走了,刘宁暗暗发笑,觉得他这位好友实在是性情中人。 等到茵儿再过来,郁礼已经不见了踪影,且自家夫君在一旁笑得憋不住。 她不由得有些好奇,走上前问道:“夫君,你怎么笑得如此开心?还有那位郁公子呢?不是说今日要在府中用饭吗?” 刘宁轻轻牵起她的手,笑着柔声道:“我觉得日后你可能不必再为公主的婚事操心了。” 茵儿惊奇地看向他,问:“怎么这样说。” 刘宁又道:“你刚刚问我郁公子哪里去了。我这便告诉你,他一刻都等不得地跑回给和安公主作赋去了。” “饭也不吃了?” “对,饭也不吃了。” 茵儿听得用帕子掩住张大的嘴。 秋风拂过,荷塘的水面突然泛起麟麟的波纹。茵儿盯着这水面看了半晌,也和刘宁一样傻笑起来。 就像这湖一般,只要还没冻住,风吹过总会泛起波纹。和安的心又不是冻的结实了,她就不信,这般翩翩公子全心全意爱慕追求她,和安这个娇娇还能不动心! 过了几日,云京城中突然开始流传一篇赋,这赋行云流水,字字珠玉,读过之人皆赞叹此赋妙绝。 这赋中,描写了一位美人。作此赋之人将这女子比作瑶池仙子,世外仙姝,将她夸的天上有地下无,且话里话外皆是对这位女子的倾慕。 因为这赋辞藻实在华丽,语言实在动人,文人墨客看过后皆叹这赋世间难得,争相传阅誊写。等到看完赋之后,纷纷对这赋中的女子产生了极大的好奇。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仙子究竟是谁。 郁礼本就是给和安作赋,旁人问,他也不藏着掖着。慢慢地,所有人都知道宫中的和安公主是世间罕有的美人,连才高八斗清冷无双的郁家公子也为她折服。 之前时疫爆发,和安公主派人赈灾施药就已经在民间积累了不少威望。如今又有这篇赋横空出世,她便一跃成为所有人心中可望而不可即的仙姝。 但与此同时,却有另一个人的心情十分不明朗。 作者有话要说:  坐看醋缸打翻 ☆、第 61 章 穆离将这赋看了一遍又一遍,觉得赋中夸和安的都是实话。只是这作赋之人实在该死, 竟然敢公然觊觎和安。 穆离如同被打翻了醋坛子, 整个长平殿都是陈年老醋的酸味。 李公公站在一旁,只觉得今日殿内的氛围十分怪异。再看看皇上阴沉的脸盯着那纸看来看去, 更加不明所以。 皇上心情不好,老奴就不往他跟前凑了。李公公这样想着, 脚步也不由自主的挪了挪。 没想到他刚走半步,突然听到穆离的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最近公主何时出过宫啊?” 李公公的脚步顿了顿, 又慢慢蹭回来, 脸上挂上了谄媚的笑容, 对着穆离道:“皇上,据老奴所知, 公主前几天好像曾出过宫。” 穆离头也不抬地继续说:“下去打听打听,公主出宫后去了哪。” “奴才明白。”李公公见怪不怪地应下, 对于皇上这么关心和安公主他早就习惯了。 穆离揉了揉眉心, 心头突然涌起了想要见和安的冲动。想到今天她会去给太后请安, 穆离也径直往永寿宫而去。 穆离的撵架一路到了永寿宫门口, 可这里却空无一人,平日里殿外守着的人却没了踪迹, 通禀的宫女太监也不知去了哪里,一眼看去空空荡荡的。 穆离皱了皱眉,心下有些疑惑,径跨过大门往里走去。 等他快要走到正殿跟前,却发现往常值守的太监宫女竟然都凑到了这里。 他们聚在一起听着什么, 看起来入迷的很。直到眼尖的太监猛地发现穆离来了,一众人才慌忙跪成一片给他行礼。 李公公跟在后面瞥见皇帝脸色不 分卷阅读110 虞,当即便上前呵斥道:“你们这些奴才,青天白日的,不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好待着,全都凑到正殿来做甚?” 众人一时鸦雀无声,过了几瞬,有胆子大的太监抬头答道:“回皇上,回李公公,奴才们是得了太后娘娘恩准在这听赋呢!” 一听说是赋,穆离仿佛被触动了什么,立马直直地看向那小太监问道:“听何赋?” 他这话语气平淡,却莫名让所有人觉得如芒在刺,那胆子大的小太监也有些慌张,忙道:“禀皇上,就是最近京中流传的为和安公主所做的赋。” 穆离一听,眉头皱的更紧,当即不再理会这一帮子宫女太监,大步往殿内走去。 李公公落后几步,见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解围道:“快些回自己位儿上去,大字都不识一箩筐,听得懂吗?” 一群奴才们这才得了恩准,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四散而去。 永寿宫总是幽幽飘着淡淡的檀香味,一闻到这味,穆离的心不似刚才那般紧绷,脚步也稍稍放缓些。 待他走进殿内,发现和安依偎在太后身旁,下首的月瑟正高声诵读着什么。太后坐在塌上听着,不时发出愉悦的笑声,眼角皱纹都笑得更深了些。 穆离定耳一听,发现正是那篇让人憋了一肚火的赋。 见他来了,太后十分高兴,对他招招手道:“皇儿,来,过来,快座,听听这赋。” 穆离一边面不改色地往前走去,一边注意观察着和安的神情。他想知道她在听到这赋时是什么模样。 和安低头挽着太后的胳膊,面颊红润,眸中也像含着水一般。往常她最是明媚开朗,今天却莫名多了几分羞涩,脸红红的坐在母后身旁不说话。 莫不是和安也对这什么郁什么礼的动了心? 一想到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一股酸意便从穆离心里直冲天灵盖。他微微抿住嘴,袖中的手攥的死紧,拼命压着心中那种又酸又涩的感觉。 他佯装镇定地走上前,脸上不露一丝痕迹地问道:“这是什么赋?” 李公公一听蹭地竖起了耳朵,皇上这不是在明知故问吗?他来永寿宫之前自己也拿着那赋反复看,还能不知道这赋是什么? 心里不知道自己皇上在想什么,李公公又悄悄低下头。 太后听他这么问,脸上的笑掩都掩不住,手中不住地盘着她的佛珠,朗声道:“这呀,是郁家的公子为福宝做的赋。哀家听着,觉得实在写的不错!” 且这赋中字字句句都是对和安的爱慕之情,郁家是诗书世家,配福宝倒也合适。太后一边想着,一边看向和安,沉寂已久想要为她择婿的心又活跃起来。 虽说是偷偷看,但是母后的眼神却炽热的很,和安想装作看不见都难,脸上不由得更红了几分。 穆离看在眼中,心里更酸了几分,母后竟也对那郁礼赞许有加,和安莫不是真的喜欢上了那厮? 和安一举一动在穆离眼中都成了动心的证据,穆离只觉得心中的妒火要将他烤干。 只是穆离不知,和安这脸红倒并不是因为春心萌动,只是有些羞愧。和安知道她能得郁礼如此赞誉,全都是因为那首诗。可是那首诗却是她剽窃而来,如今因这诗得了正主的喜爱,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这赋传的越广,和安便越觉得难为情,哪里还会对郁礼产生什么旁的心思。 众人各有各的心思,各自试探着。 直到太阳高挂在天上,穆离与和安才一前一后出了永寿宫。 等到彻底出了永寿宫,穆离突然转过身来问道:“和安,你喜欢这赋吗?” 他的姿态看起来随意,可是看到他漆黑的眸子,和安却莫名从中读出几分郑重。她一愣,下意识便将自己真正的看法说出来了:“这赋写的极好,只是太过美好反而让人觉得不真实。和安自认为自己并没有赋中那样美好。” 见她说的一本正经,也不像被那郁礼迷住的模样,穆离心中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对和安正色道:“朕却不觉得,朕只觉得这赋太过肤浅,不能展现你的万分之一。” 碧锦在一旁听得咋舌,她也识得些字,本来以为这赋已经是写的够好了。但皇上这神情,话里话外都在说这赋配不上公主的风姿。 她一时有些感慨,皇上对公主实在是太上心了。 没想到皇兄竟然这般直言不讳地夸她,和安被闹了个大红脸,道:“皇兄实在太夸张了些。和安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知道的。” 穆离却不以为杵,继续道:“莫要妄自菲薄,你知道,朕也知道。但是这赋,就当作消遣看看好了,千万别当真。这郁礼与你并无多少接触,却突然写出这种赋,也不知是何心态。那些文人皆是感性至极,今日喜欢了就能捧上天,明日嫌弃了就一脚踩到地下,全凭自己的喜好来,和安可莫要被骗了。” 皇上说的真切,的确是在为公主着急,碧锦在一旁低头憋笑。和安也更不好意思了,忙道:“皇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些我都知道。” 分卷阅读111 穆离眸色逐渐变深,看着和安道:“你要知道,朕唯一怕的就是你受到伤害。因为你在朕心中一直是最重要的。” 和安看着穆离英挺的面容和他深邃的眼眸,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暖意,也缓缓开口道:“皇兄,和安知道。” 穆离突然笑了,轻轻嗯了一声。 回到长平殿,穆离突然将李公公叫到跟前,问:“公主出宫去了哪你可查出来了?与那郁礼又是如何碰到的。” 李公公上前道:“皇上,奴才已经着人打听清楚了,公主那天先去了居安街上钱夫人开的那家首饰铺子,后来又去了状元府。公主应当是在状元府里与郁礼碰到的。” 穆离听完之后默默不出声,手指却一下下轻敲在桌案上。李公公听着这声,觉得自己的心也仿佛被一下下敲着。皇上虽然不发一言,李公公却知道他心情一点都好。 穆离眸光渐深,将前因后果梳理了个通。 和安与穆茵关系好,应当是受邀去状元府,至于郁礼,定是刘宁的客人。 而那郁礼能与和安碰上,估计是机缘巧合…… 只是这个刘宁,平日里看起来还不错,怎么这事却做的这样不妥帖?竟然让女眷与外男碰到。 金炉香烬漏声残,翦翦轻风阵阵寒。夜悄悄的来了,月斜斜地挂在天上,向大地撒下光辉。 等到曦光出现,穆离便如同往日一般去上朝。等到其他人禀报完,他心念一动,突然开口点到刘宁…… 殿中一时都是穆离沉厚的声音…… 下朝之后,其他官员纷纷往宫外走,刘宁也跟着人潮往外而去,只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神情与旁人不同,看起来有些灰心丧气。 他回到状元府的时候,茵儿正在府中看着账本,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忙提起裙摆凑上前问道:“夫君,你今日怎么闷闷不乐?” 刘宁握住她的手,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道:“今日早朝,皇上申饬了我。” “怎么会如此?”茵儿有些惊讶,她最了解自家夫君,他对手头上的事向来十分上心,说是勤勤恳恳一点都不过分,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被斥责? 刘宁紧锁眉头道:“许是我那件差事做的不好吧。” 接着他又有些疑惑的喃喃道:“可我往常也是这般……” 听他说着,茵儿却慢慢攥紧帕子,有了另一个可怕的念头,或许皇上迁怒刘宁并不是因为他做事不好,而是因为——和安…… 因为皇上爱和安,而郁礼做的那首赋让他龙颜不悦。而郁礼是在这状元府与和安碰到的,所以皇上才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让刘宁下不来台。 想到这,茵儿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若真是如此,原来是她低估了皇上对和安的执念,怕是皇上对和安已经是势在必得。 可是和安呢,如果她只是把皇上当兄长,又要怎么接受他的感情。冥冥之中,茵儿有一种直觉,若放任事情继续这般发展,一定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我要告诉和安一切! 茵儿猛地升起了这个念头。 只有告诉和安,让她知道皇上对她的爱意,她才能真正认清自己的心。她应该知道这一切,也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机会。 即使是皇上,也不能剥夺和安选择的权利,如果他爱她…… ☆、第 62 章 过了几天,京中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雨一下, 和安便多加了些衣服。 茵儿见到她时,她正裹着披风坐在景明宫的塌上。和安的脸本就不大, 如今缩在披风里,更显得小, 她的皮肤像牛乳一般细滑,唇像春日里的樱桃, 即使粉黛未施素净着脸, 也难掩天姿国色。 茵儿心中叹息, 这样的和安,又有谁能不倾心呢? 见她来了, 和安下榻缓步向她走来,脸上扬起一个甜蜜的笑:“茵儿, 你来了。” 茵儿上前握住她的手, 也笑着点了点头。 待两人坐到一处, 茵儿缓声开口道:“和安, 郁礼做的那赋你是否喜欢?” 和安看了她一眼,心中满是复杂, 斟酌一会后道:“这赋写的很好,但郁公子描写的人却不是本宫。” 茵儿闻言有些诧异:“这明明是给你写的,描写的怎么会不是你呢?” 和安看着她笑了笑:“郁公子不过是在描写她心中的人罢了。本宫不是那赋中的仙女,只是一个俗人。郁公子与本宫接触不过一瞬,哪里能真的知道本宫是什么样的人呢?” 茵儿喃喃道:“常说交人交心。你写的诗与郁公子那样贴合, 难道不是老天爷的安排吗?” 听到这话,和安噗嗤笑出了声,摇摇头道:“实话告诉茵儿,那诗本不是本宫做,不过恰巧记得。若郁公子真有知己,那也不是本宫。” 茵儿吃了一惊,但还是有些不死心的说:“可那日你盯着郁公子的画像看了许久。” 分卷阅读112 和安沉默了几瞬,道:“不过是这位郁公子长的像一位故人罢了。但是虽然像,却不是同一个人。本宫还没有糊涂到分不清。” 她眼眸低垂,神情有些失落。见她如此模样,茵儿知道她对郁礼真的无男女之情,便就此打住不再多问。 与此同时,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浮现在她脑中。 茵儿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藏在袖子里的手也慢慢握成拳。她微微低下头,露出漆黑的发顶。 沉默了一会,茵儿还是问出了口:“和安,你觉得皇上如何?” 听她提起穆离,和安有些不明所以,只如实地说:“于国家而言,皇兄运筹帷幄,勤政爱民,是天云之福。于本宫与母后而言,皇兄也是体贴关怀,未苛待半分。” 茵儿慢慢咬起了唇,又开口说:“但是和安,你可有想过一个问题。你与皇上并没有血缘关系,为何皇上会对你这样好。你有的待遇,就是那些与皇上同父异母的王爷公主也不曾有。” 和安被说的顿了顿,心头升起一些微妙的感觉,慌忙解释到:“许是因为母后……” 往日她从不曾深究皇兄为何对她这般好,今天猛地被茵儿点出,竟觉得不知如何回答。 她说出这话时,自己都没有底气。茵儿看着她的表情,还是决定将一切摊开来讲:“和安,你不觉得皇上对你的好太过了吗?这种好,已经超出了界限。你不觉得皇上对你不像是义妹,而像是……” 和安听得心里发紧,见她吞吞吐吐,追问道:“像什么?茵儿你有话便说。” 穆茵闭了闭眼,最终还是说:“像爱人……皇上对你像对自己的爱人!” 和安手中的茶杯啪地摔在地上碎成许多片,碎片乱飞散到四处。她不敢相信自己从茵儿嘴中听到的,愣怔着说不出话。 空气沉默良久,和安才勉强扯出一个笑,颤着声问道:“茵儿你是在开玩笑吗?” 穆茵不想她在自欺欺人,索性破罐子破摔又道:“和安,其实你知道的。你这么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皇上对你的好太过不同寻常。只是你不敢想,宁愿遮住自己的眼睛,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和安猛地打断茵儿的话,定了定,又缓了声道:“别说了!本宫不信。” 茵儿也着急了,和安这样逃避什么时候是个头。她又说:“和安,你认清现实吧。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就在中秋的家宴上,你差点跌倒时皇上看你的眼神。那眼神里满满都是爱意,根本不是看妹妹的,皇上他明明是在看自己的心爱之人。而你,你就是他的心爱之人。你还要自我蒙蔽到什么时候?你好好想想,皇上为什么至今没有皇后也不愿纳妃。他究竟是在为谁等待?你还要装作不知道吗?” 和安被茵儿说的哑口无言。瞬间,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从和安眼眶中掉落。她不想哭,只默默地将泪珠慢慢抹掉。 无数杂乱的思绪涌上她的心头。穆离、母后甚至净尘的脸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她自以为维持的完美局面被茵儿一指戳破。 她突然不知道,也不明白自己究竟该如何做。 茵儿看见她这个样子,心疼的默默上前抱住她:“和安,所以你要清楚,你对皇上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你们一个两个都在装着,拖着,可是这能拖到什么时候呢?难道皇上可以一辈子不纳妃?你可以一辈子不嫁人?你们虽然没有血缘,但是早就被世俗钉在在案上。便是皇上,他也不能罔顾一切啊。总有一天,你们之间的窗户纸会被捅破,到时候你又该如何自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太后知道这事,她老人家能不能接受?” 一听她提起太后,和安眼泪彻底收不住了。泪水一滴滴在她素色的披风上晕染开来,像一朵朵盛开的花。过了一会,她勉强抬头,对着茵儿道:“你走吧,本宫想静一会。” 茵儿看着她红肿的眼眶,叹了口气道:“和安,我走了,你自己要想清楚!” 等到屋内只剩下和安一人,她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她不敢也不愿相信茵儿口中的话,可过去发生的每一件事和穆离对她格外的好,却都是一个又一个明晃晃的事实。 就像茵儿说的,或许她也怀疑过,却总是贪恋穆离对她的好而不愿多想。可是直到今天,当所有一切被剥开放在她面前,却让她想忽略都难了。 因为茵儿的一番话,她突然不知道该要怎么与穆离相处。也正像她说的,如果有一天母后知道,她又能否接受。 是,茵儿说的对。她就是贪恋穆离对她的好所以不愿意睁开眼睛。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这样守护着她的他。 穆离与她相处的一点一滴像一幅幅画在她眼前浮现。他在枇杷树下对她的笑,他在她伤心难过之时变着法的安慰,他教她拉弓射箭,他像个孩子一般在她耳旁说不要离开他。他用一己之力扛起了整个天云朝。他明明承受着凄风苦雨,却总是那样对着她笑。他将一切痛苦默默咽进肚中,却把世上最好的一切捧到她面前任她挑选。 他是冷酷无情的皇帝,在 分卷阅读113 她面前却会将所有的倒刺收起。 曾经和安总是自欺欺人的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是他的义妹。可是现在,她却再也不能就这样心安理得的受着他对她的好。 如果说她对净尘是初见的欢喜,对穆离就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愧疚。净尘他温柔,体贴,出尘,世间所有美好的词都可以汇聚在他身上。和安对他的喜欢像清风流水一般自然而然。但是穆离不一样,他是肃穆的,威严的。他是深不可测的帝王,有比所有人都要沉重的责任。 他从小流落在外,不知吃了多少苦,却还是那样的坚韧,却依旧对这天云朝的土地充满爱。他想要让天云变得更好,想要让百姓的生活安康,他有野心,因为他是一个励精图治的明君。他是洞察的,他的目光总是那样锐利的仿佛要直达别人的内心。他雄才大略,正在一步步让天云变得更好。他不苟言笑,因为他的心被天下和百姓填满。 但就是这样的穆离,却会在她面前笑得那样开怀,会看着她的眼睛说,他也害怕孤独。只有在这个时候,和安才知道,原来他也可以无拘无束的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宫里的人总说皇上只有在她面前才会笑,从前和安为此而窃喜,现在却只觉得这感情浓重的让她喘不过气。 正是因为穆离的笑容太过难得,正是因为他的真心太过难得,和安才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能既让母后安心,又能够不伤害穆离。 天色一点点变黑,和安长久的发着呆,她不让宫女和太监们靠近,甚至碧锦也被她赶了出去。云遮住了月,秋雨还绵绵的下着,雨落在窗扉上,落在泥土里,落在和安的心里…… 朦胧的雨雾遮住了天,遮住了地,也遮住了和安的方向。她只想让这夜再漫长一些,如果没有天亮,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选择? 但是天还是亮了,连绵下了几天的雨也慢慢停了,太阳终于从浓云后露出了脸。和安将窗户推开,温热的光洒在她的脸颊和眼睑。和安微微抬手挡住这光,却挡不住冉冉升起的太阳。 就像她不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那般继续受着穆离对她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说呢,有时候心疼就是爱的开始 ☆、第 63 章 看着这暖光,和安突然不想再待在这沉闷的宫殿内, 将身上被压皱的衣服换成了一套新的宫装, 她径直地往御花园而去,想要透透气。 已是深秋, 御花园里也有些凋零,多数花皆只剩光秃秃的杆, 便是仅剩的菊花,也被这场秋雨打落不少, 只剩稀疏的几朵和零星的花瓣还挂在枝头。 碧锦跟在她身旁, 眼中泛起些担忧, 一边将她身上的披风系紧了些,一边柔声道:“公主, 你且包严实了,莫要着凉。” 和安点了点头, 突然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朵花, 抬头看碧锦:“你说这落在地上的花和开在枝头的有什么区别?” 碧锦看着和安的脸, 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 只得诚实的摇摇头。 和安将花放在掌心里,缓缓地说:“本宫也不知道。有些事情就是这样, 总是让人猝不及防又摸不着头脑。就像这花,或许在这场秋雨没来之前,它以为自己会在枝头待一辈子。可是这风雨一来,它便没了法子,只得随着雨水落在泥土里。” 碧锦听得似懂非懂, 觉得公主是在借这花代指些什么。 和安又开口了:“你觉得这花落在土里是幸运还是不幸?” 碧锦脱口而出:“当然是不幸。它开在枝头,看见的人都说它美丽,可是它落在土中,却没有人会在意它。” 和安突然说出一句更加意味深长的话:“但是等到明年春天,以这落花为肥的又会长出更多新的花。” 就像人生,或许总要牺牲些什么,才能对彼此都好。想到穆离,想到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安无奈地闭上了眼。 或许她的远离,才是最好的办法。 时间总是转瞬即逝,过的极快。一眨眼,便又是十来日。 长平殿外,宫人们各司其职,自顾自的做着活计。 殿内,批改着奏折的穆离突然放下手中的笔,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李公公忙道:“回皇上,现在是巳时。” 一听说己经到了巳时,穆离的唇突然轻轻抿起,又说:“去看看,外头可来人了?” 过了一会,李公公提进来一个食盒。看着这食盒,穆离眼中划过几丝愉悦,声音也稍稍轻快起来,问道:“这是和安送来的食盒吗?” 听到这,李公公却摇了摇头,抬眼瞟了一眼皇上的脸色道:“这是晴才人送来的。” 听到李公公说出这话,穆离的眸中的光突然黯了黯,有些心灰意懒地挥了挥手:“下去吧,这食盒且处理了。” 李公公提着食盒慢慢退了下去。等走到殿外,他靠在一根柱子上,将食盒打开偷偷往里看了看,接着他又盖上了盖子,递给旁边的一个小太监道:“拿下去分了吧。 分卷阅读114 ” 小太监如获至宝,立刻美滋滋的接过食盒。这些主子娘娘的吃食最为精致,他们能享享口福当然是极好的。 李公公看着他高兴的模样,暗叹了口气。明明是一样精美的东西,皇上为什么只接受和安公主的呢? 这些日子,公主突然不再给穆离送食盒,李公公眼见着皇上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宫中另外两位一年半载都见不到皇上的娘娘倒是上赶着想接公主的班。可是除了公主,皇上好像都不屑一顾。 明明前些日子公主和皇上还好的如同蜜里调油,怎么现在却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他正想着,突然见小太监从殿内出来对他说:“李公公,皇上唤您。” 李公公慌忙应下,又回到殿内。 “着人安排,朕下午要去练武场。”顿了顿,他又接了一句:“到时候将和安也叫来。” 李公公听着皇上的话音,知道他是想向公主服软。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最威严冷漠的皇上竟然也会先低下头。 李公公忙应了下来,又让人去景明宫通禀。 到了下午,穆离终于在练武场上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和安。她穿着一身火红的骑射服,衬得面白如玉,在阳光下熠熠光辉下,就像最耀眼的红莲。 看着这样的和安,穆离眼睛突然亮了亮,转瞬却又变得黯淡。他有些不解,又有些难过。他不知道为什么和安突然间便跟他疏离了,这种疏离让他的心突然裂开一个小小的口子,那是一种微末的,又难以忽略的疼。 将所有情绪敛进心中,穆离对和安道:“你来了。” 和安缓步上前,一丝不苟地给他行礼:“见过皇兄。” 她客套的让人觉得冷漠,穆离心中更加难耐。你不必如此几个字在穆离嘴中转来转去却总吐不出来。 停了停,穆离才说:“过来,让朕看看你的箭术有没有长进。” 和安缓步上前,拿起一只箭搭在弓上。不似最初的笨拙,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弓离弦射出,稳稳地正中红心。 穆离看着,有些欣慰,又有些失落。过了半晌才说:“没想到和安于箭术竟如此有天赋。” 和安依旧是那副平静的神态,对着穆离道:“谢皇兄夸奖。” 听着她一句句冰冷的话,无数情绪涌上穆离心间,酸涩的滋味让他头一次感到慌张。正是因为习惯了和安的笑,穆离才难以忍受她现在平静外表之下的冷漠。 如果没有见过阳光,或许他会一直忍受黑暗。可是如今,他却再不能接受和安的漠然。 宫人们都在很远的地方候着,穆离终于忍不住走进和安,问她:“你这些日子怎么了?你为什么突然就对朕如此生疏。你为什么不再给朕送食盒,又为什么不再见朕?” 他明明是九五至尊,说出的话却带着一丝难以忽略的脆弱。他的语调看似平稳,和安却能发现藏在这份平稳之下那种深深的孩子气的委屈。 她的眼中划过一抹心疼,表情有一丝龟裂,只是转瞬又恢复了平静,语调没有起伏地对穆离道:“皇兄,和安只是突然觉得不妥。” 穆离的语气突然有些急促:“有何不妥?” 和安直直望向他的双眼:“皇兄,和安只是您的义妹。这种事情应该让更亲近的人来做。皇兄,和安觉得,您该立后了。” 这话明明在她心头徘徊了许久。只是说出的时候,和安却没有如释重负,反而突然觉得心间有种钝钝的痛意。 这不是你早就想好的吗?事情不是本应该这样吗?为什么你现在却一点也不开心?她疯狂地质问自己,却只能听到沉闷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 穆离听到她的话,心头好像塌了一块。他的嘴中浮起一丝血腥味,双目有些泛红地看着和安:“你也要像他们一般,逼着朕选妃、立后,娶自己不爱的人?” 他的眼神仿佛包含着无限的柔情和爱意,可是现在那种爱意好像要裂成一片片,那些碎片划伤了穆离自己,也刺痛了和安的心。 “皇兄,我……”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心墙仿佛突然崩塌。原本想好的话突然梗在她喉间,和安努力想要说出来,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说啊!”穆离语气低沉,有些崩溃地问她。 如果旁人在此,一定不会相信面前这满眼心碎的人是他们向来英明神武的君王。 看着这样的穆离,泪水突然没有预兆的从和安脸上滑落。 看她晶莹的泪慢慢顺着面颊滑落,穆离心中突然泛起浓浓的心疼。他不想再跟和安要什么答案,也不想逼她,他只慌忙地想伸出手为她拭泪。 “皇兄,和安先走了。”和安猛地扭过头去,躲过他伸出的手,抛下这句话后匆匆离去。 穆离失落地放下手,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胸中升腾起无尽的苦涩。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藏了这么久的东西终于被她发现了。 和安她,应该已经知道了……知道他这个皇兄的心思并不单纯,知道他……爱她。b 分卷阅读115 r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的时候,总觉得笔下的主角是活着的,他们都有自己的思想。无论和安、穆离还是净尘,他们对于人生的每一个决定和每一次选择,都是他们经历和想法综合的结果。 ☆、第 64 章 此后的一个月里,和安都避着没有与穆离再见面。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和表情来面对他。穆离在她心中的意义已经乱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应不应该再叫他皇兄。 因为他并不想将她当作皇妹。 和安对穆离的情感像缠成一团的线,理不出头绪, 找不到结尾。这复杂的情感让她几乎窒息,她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和安有时候在想, 她是不是应该怨穆离,怨他让他们原本单纯亲近的关系成了如此模样。但每当她要怨他的时候, 却总是想起那日穆离看她的眼神, 像纯色的天空中盛满破碎的星星, 那些星光在他眼中,却刺进她的心里。 和安只能气馁的承认, 她无法怨他。她宁愿怨自己,怨自己没有办法, 只能无力地看着眼前的局面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该怎么办呢?和安反复在心里问着自己。 一片被秋色染的金黄的树叶从敞开的窗口飘在和安的案桌上, 她看着那叶子, 愣愣地出着神…… 此时, 一片叶子也顺着风飘进了长平殿内,小太监蹑手蹑脚地将地上的叶子捡起, 然后悄悄退出了殿内。 殿内乌泱泱地跪着一群大臣,他们个个都低着头,满脸皆是凝重。 穆离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们,过了半晌问道:“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大臣们沉默了几瞬,接着便开始说各自的看法。 “禀皇上, 腾国此举,估计也是瞄准咱们刚从清离国手中收回的南边那块地。如今这土地刚回到咱们手中,尚需些时日归整。腾国如此着急,定是怕我天云有了这土地占据优势。” 一位大臣跪在地上说的义愤填膺。 另一个大臣却有些不以为然:“想要那地,也得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我天云天命所归,又有明主。腾国此举不过是狗急跳墙,估摸着是冬天粮草不充足,所以举兵来打秋风了。” 下方你一言我一语,倒是不将那腾国放在眼中,软弱多求和,强盛自无畏。如今天云在穆离手中物阜民丰,隐隐有万朝来贺之相,又从清离手中拿过那兵险之地,自然不怕一个腾国。便是那些文弱的文官,此时也没有一个扯出什么以和为贵。 是以众大臣说来说去,倒也逃不出一个中心,那就是杀鸡儆猴,要好好给腾国一个教训。也让周围小国看清天云实力,早早臣服了才好。 统一了意见,众大臣便目光炯炯地看向自己的君王。穆离看着他们眼中的光火,只觉得连日来阴郁的心情也好了几分。既然想从虎口夺食,那便要做好流血的准备。 他的眸中划过几丝愉悦,顿了顿,沉声开口道:“这次,就给那腾国一个教训。戚将军……” 穆离有条不紊的颁下一条条命令,各将领出列领命,殿内的气氛变得肃穆又郑重。天云这只沉睡的雄狮,正在慢慢张开眼睛,等着给敌人致命的一击。 景明宫内。 碧锦慢慢推开门,给和安的茶盏里注入新茶,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又装作不经意的说道:“公主,皇上不日就要出兵腾国了。” 和安继续写写画画,没有一丝异样,看起来毫不在意。 见她这个模样,碧锦眸子闪了闪,又道:“这次有些不同,皇上准备御驾亲征。” 听到这句,和安手中的笔突然顿了顿,一滴墨即刻在纸上晕染开来。她伸手换了一张纸,抬了抬眸子,声音像水一般沉静:“皇兄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我自不必操心。” 看着和安明明在乎却装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碧锦叹了口气,慢慢退了出去,将门带上。 听到门吱呀一声关上,和安才慢慢抬起头起,像宝石一样剔透的眸子里沾上几丝担忧和疑惑。 皇兄……为什么要御驾亲征呢? 穆离默默地等着,可是直到他离开云京那日,也没再见过和安一面。 这次亲征,他自有计较,可是除了为立威于各国之外,他也有一丝小小的私心,他想看看和安究竟有没有一丝在乎他。 穆离出征这一日,云京的天有些沉,与天一样阴沉的,是他的心情。 和安始终没有来。 穆离最后看了一眼高耸华丽的宫殿,双脚轻夹马腹,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让我先找找感觉…… ☆、第 65 章 第六十五章 天一日比一日凉了,出征的大军远在千里, 只有断断续续传回京中的捷报可以安抚众人的心。 虽说天云胜算极大, 但 分卷阅读116 战场之上风云变幻,也无人能十拿九稳。是以众人的心思都牵在前方的战事上, 丝管之声不闻,给偌大的云京城平添了几分焦灼之气。 若说整个云京城内还有谁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那便只有景明宫的和安了。 宫人们每日进进出出,却不见和安公主有一丝一毫的担忧, 那稳如泰山的模样, 连带着周围人的心情也放松了两分。 见自家公主这番作态, 碧锦也着实有些五迷三道。公主与皇上的关系,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好的时候如蜜里调油, 不好了便连一句话都没了。 碧锦心中像是有许多蚂蚁爬过,直挠的她心痒痒, 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公主……就一点都不忧心吗?” 和安慢悠悠抬起头来, 笑着问道:“碧锦怎么有此一问?” 碧锦索性破罐子破摔道:“虽然没有人说, 但这整个云京上上下下在牵挂谁, 公主您一定知道。连同太后她老人家,近来用饭也不佳。” “本宫当然知道, 不然为何每天都往母后宫中去。不过,本宫的确不曾为皇兄忧心。”和安索性将话挑明道。 见和安如此直言不讳,碧锦顿时瞪大一双眸子,直直看看和安。 见她这副小鹿受惊一般的模样,和安也不言语, 只默默看着她。 空气沉默了一会,看着和安云白的脸和沉静的眸子,碧锦心中的不安突然就没了。她有些羞恼,只觉得自己刚才是在大惊小怪。 公主高贵出尘,自然波澜不惊,怪只怪自己没见过世面…… 碧锦有些不好意思,脸上腾地升起两朵红云,连忙就要告退。 等她走到门口,却隐隐约约听到飘来的几个字…… “皇兄注定是要名垂千古的帝王,怎会……” 后边的字她没有听清楚,却突然明白了公主不动如山的原因,因为她是那样相信皇上,所以也从不曾为他担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随着穆离大军的所向披靡和腾国的节节败退,天云的威信再一次立在了边境小国的心中。 所有人都有一个预感,天云的崛起,或许势不可挡。 清离国新任的王高坐在王位,他的面容像千年雪山上不化的皑皑白雪,清冷,高贵,又疏离。 纵然他有一张让月亮都自惭形秽的面容,臣子们头却皆默默低垂。他们知道,在这完美面容的背后,是过人的心智和计谋。 毕竟,这位如今的王,曾经的清离废太子,不过用了数月,就从他狼子野心的叔叔手中抢回了王位。 在这样沉默的氛围下,一名华须的老臣从列下走出,拱手道:“天云崛起已是事实,听闻腾国已无力招架。若腾国真的战败,我清离也需早做取舍。” 这位老臣就是叶老,净尘让他平身,又缓声问道:“众爱卿以为呢?” 随着他发问,底下登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净尘默不作声的看着,只见几位大臣纷纷出列各抒己见。 “臣以为,天云若胜,虽说明他们强盛,但一时半刻定也无力再战,若能结盟,互通有无,自然最好。” 他刚说完,另一个便道:“只是如何保证这结盟稳固?若天云日后不认这盟约又当如何?” 此时便有机灵的说:“听闻天云皇帝有一义妹,唤和安公主,极受宠爱,且生的仙姿动人,若我王愿诚意去求娶,自然永结秦晋之好。” 那人说着,抬头看向上位的君主,却只对上一双亮的发光的眸子。 和安,和安…… 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净尘也无法保持冷静。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啊,是他每个不眠的夜里唯一的慰藉。 如果她愿意…… 净尘的心突然跳的快了些…… 一想到这个可能,便是冷淡如他,也不可自已的微微收紧拳头。 他面色不显,只声音微微有些喑哑:“如此……尚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喜闻乐见的修罗场要来了,哈哈哈嗝 ☆、第 66 章 腾国皇城外。 地上的草早已枯黄,放眼望去, 天地一片苍茫。穆离登高远眺, 风吹的他的衣袖猎猎作响。 戚玄静默地站在穆离身旁,过了半晌, 问道:“皇上,您看到了什么?” 穆离转过头来, 看到戚玄俊毅的面容,他的眸子很亮, 像燃烧着两团火。在和腾国的这次战争中, 戚玄屡立奇功, 军中将士都对他十分倾佩,直道虎父无犬子。 这样出众的人才, 穆离自然善待,见是他问, 脸色也舒缓两分, 便伸出手直直地指着一个方向道:“戚玄, 待这场胜了, 将士们就可以回家了。” 穆离语气很淡,戚玄顺着他的手看向那方向, 心中却突然生出几分豪气。 这是云京城的方向……等到战争胜利了,所有人都可以回家 分卷阅读117 了。 戚玄突然想起临行前他在母亲面前许下的承诺,他一定会平安归来。时间一晃便是几月,想必皇上也想回宫了。 戚玄没有猜错,穆离的确在想念两个人。一个是他的母后, 另一个…… 是那个连他出征都不来相送的和安。 又是数日,腾国之都却久攻不下,往日标榜骁勇的腾国士兵皆龟缩在一座城中不愿出来,任凭天云朝的将士们怎样叫阵都无动于衷。 军队出征,军中都有通晓天文之人。这天夜里,一人进入穆离帐中跪下禀告:“皇上,如今天寒地冻,本不适合长久作战。这且罢了,可近日臣夜观天相,发现天上风云汇聚,臣斗胆猜测,近些时日恐怕有暴雪啊。届时我军定会落入不利之境,还望皇上早作准备。” 穆离眉头一皱,问道:“君有几分把握?” 那人思谋半晌,道:“回皇上,八分。” 听到这句话,穆离沉默了。怪不得任凭他们怎么挑衅,腾国都一动不动,恐怕也在等这场雪。军中先前商讨,本打算徐徐图之,待到腾国都城弹尽粮绝,再拿下便是轻而易举。可若有暴雪,便不得不强攻了…… 那天夜晚,穆离帐中的灯亮了许久。第二日,天云大军整装待命,等着最后一声令下…… 后来,腾国的幸存的百姓这样描绘那天的场景:漫天的红,到处的鲜血,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腾国的宫殿被攻破,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哀嚎。 那是鸟儿也不曾鸣叫的一天。 天云胜了,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穆离为了鼓舞士气,身先士卒,竟被垂死挣扎的滕王暗箭中伤。 将士们担忧皇上龙体,请求穆离养好伤再走,却被他一口拒绝。 “皇上,为何不等您龙体康健再回?”戚将军还想劝劝。 穆离听完,仍旧不改变主意:“腾国不日就有暴雪,若留在此处,定要等到雪化,那就太迟了。” 他因失血过多而显得寡淡的唇抿成一条线,脸庞在火光映照之中更显坚毅。 见劝说无效,戚将军叹了一口气,转身退下吩咐拔营回京之事。 想到马上就要回到云京见到和安,穆离只觉得身上的伤痛都轻减了两分。不知道这次,她会不会来迎接他。 云京之中,所有人左盼右盼,终于等来了军队大获全胜的消息。 包括和安。 ☆、第 67 章 穆离终于见到了和安。 皇亲国戚乌泱泱地跪成一片恭迎。对这阵仗,穆离视若无睹, 只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群中那个娇艳明媚的女子。 和安也见到了穆离。他高坐在马背上, 身姿像青竹一般挺拔,只一只胳膊上裹着的白色纱布看起来有些刺眼。几个月风吹日晒让穆离的肤色稍暗了些, 他看起来好像更加内敛深沉,目光中是让人看不透的东西。 和安看着穆离, 一时有些发怔。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那人突然也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他的眼中好像突然燃起了火, 和安被那眼神猛地烫了一下, 倏的便低下了头。 穆离看着和安乌黑的发顶, 有些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此次与腾国一战,其实也十分惊险。腾国向来骁悍, 国破之时更是拼死抵抗。只是那个时候,穆离心中一片坦然, 丝毫不惧;可是直到此刻, 他却突然有些心酸和后怕。 如果他真的丢了命, 不知这没心肝的女子会由谁来庇护, 又是否还记得他。 穆离心中像缠上一团乱麻又憋又闷,却也总是不得其法。想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穆离一拉缰绳,马蹄飞扬,往宫内而去。 罢了,反正如今他回来了。 远远不见了皇帝的身影,地上跪着的皇亲贵族才慢慢起身散了。 转眼就是几日。宫中安静的让人害怕, 穆离与和安唯一一次说话是二人在太后的永寿宫中假装兄妹情深。 这日,御医正在为穆离换药。穆离不小心牵动伤口,立刻带出一阵钻心的疼。 见穆离皱起了眉,御医立即惶恐地跪在地上:“皇上请恕罪。” 穆离并不打算怪罪御医,摆摆手道:“下去吧。” 御医有些迟疑:“您的伤口……”’ “不碍事。”穆离打断了他,大步往殿门外走去。 李公公刚想跟上穆离,却被一声喝住:“朕要自己出去走走,其他人都别跟来。” 还没等李公公反应过来,穆离的人影便从门口消失了。 景明宫中。 待看到自门口进来的人,景明宫的小宫女愣了愣,接着便慌忙跪了下来:“奴婢拜见皇上!” 听到这声,宫中其他人也纷纷放下手中活计行礼,一群人跪成一片,穆离却绕过他们,幽幽往殿内走去。 听到外面的响动,和安放下手中的笔也站了起来,还没等走到门口,就和来人碰了个正着。 分卷阅读118 看着来人俊美的面容,和安立刻愣住了,待反应过来就要行礼。 还没等她弯下腰,穆离便止了她的动作:“你既心中无朕,又何必行这礼。” 他的语气很淡,和安却莫名听出来几分委屈,一时竟不知如何搭话。 还不待她说,穆离又道:“朕一路走来,这手臂上的伤可能更严重了。” 和安定睛一看,发现他的衣袖上果然氤氲出些暗色,空气中也弥漫着细微的血腥味。穆离向来喜欢穿暗色衣服,旁人也不敢细瞧他,一路下来,却是无人察觉。 还不待细想,和安便下意识扶住他另一只胳膊,待把他安顿到椅子上,又忙从旁边拿出纱布和上药。 掀起他的衣袖,待看清楚那狰狞的伤口,心疼突然从和安眼中泛出。她一边上药一边埋怨道:“皇兄为何不爱惜自己?” 穆离不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原来你还会关心朕?” 想到之前刻意疏远穆离,和安有些讪讪:“既然皇兄觉得我不会,又何必来找我。” 刚说完,和安就有些后悔。穆离现在还伤着,她着实不该刺激他。 听到这话,穆离的眼神果然黯淡了下来,语气也变冷:“罢了,朕知道了。这就走,不再烦你。” 穆离将要起身,和安却一把拉住他另一边:“皇兄以为臣妹会冷血到看着你带着未包扎好的伤口回去?既然来了,就让我替你包扎。” 听到这话,穆离又默默坐了回去。待包扎到一半,穆离突然道:“你别叫我皇兄。你知道,我本不将你当作皇妹。” 和安动作的手突然僵住,声音也变得低沉:“不叫皇兄,又叫什么呢?” 穆离抿了抿嘴,声音突然带上几分奇异的韵律:“穆离,叫我穆离。就像中秋的那个夜晚,我们在废殿枇杷树下那样。” 和安的手更僵了,有些喏喏道:“皇兄,都记得?” 穆离突然直直盯着她:“我全都记得,我还记得,你说会永远陪着朕。” 听到这话,和安手上的动作突然加快,包扎完后便慌忙起身:“皇兄,和安还有些事,先下去了。皇兄自便吧。” 看到消失在门口的裙摆,穆离突然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来套路啊~ ☆、第 68 章 和安最近有些心烦,她之前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冷酷, 以穆离的自尊就不会再来寻她。这样各自冷静日子, 那些本不该存在的情感就会慢慢消退。 可穆离现在却全然变了个模样,即使她不言不语, 他也可以抽出时间在景明宫一坐一上午,且她还完全没有什么法子。 看着坐在上位的穆离, 和安有些气闷。 穆离虽然装的风轻云淡,眼神却一直注视着和安的一举一动。见此刻她脸气的鼓鼓的, 一双漂亮的眼眸更像是要喷火一般, 他便知道她定是在生闷气。 为了免得某个娇人儿气坏了, 穆离吩咐道:“给公主添盏茶,这雨前龙井如今正好, 多喝些可以清热解火。” 和安听完这话,眼眸瞪的更圆, 她还不知道原来穆离还可以这般无赖。气闷的同时, 心中竟也生出几分好笑。 又过了许久, 穆离终于走了, 和安才算松了一口气。 看着这些日子公主和皇上的一言一行,碧锦再心大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此时没了旁人,便凑上来道:“公主何苦日日对皇上冷脸?皇上近些日子赏赐如流水一般往景明宫送来。怕是这世间的哪个兄长都没有皇上来的妥帖了。” 和安抿了抿嘴看向碧锦,她的小侍女还算委婉,若让让人知道,定觉得她不知好歹。可是这其中的缘由, 她又无法向他人启齿。 是以和安看了碧锦半天,只慢慢叹了口气道:“若只是皇兄也罢了……” 未等和安与穆离掰扯清楚,京中又来了另一个人。 再一次踏入繁华如锦的云京城,净尘的眼神先亮了亮,紧接着又黯了黯。今年的桃花又开了,不知道旧人是否如初。 清离国众人都知道如今的王曾经流落天云,如今久久出神,估计是忆起往昔。身旁的清离使臣见状问道:“王……公子,是否要先去驿馆?” 此次结盟在他国地盘,本不需清离王亲自出动,但净尘力排众议,扮作使团使臣一同跟着来了。众人思前想后,以为王上想要打探天云虚实,心下不由佩服。 见使臣提醒,净尘眼神微动,道:“其他人先去,我要先去一处看看。” 见王上另有安排,使臣自不好多问,眼睁睁看着净尘带着几个侍卫离去。 几个侍卫跟着净尘七拐八拐,最后竟然走到一处医馆附近。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明白王上为什么要来到此处,莫名王上有什么隐疾不好让随行医官查看?他们暗自揣测之时,净尘已经悄然而入。 见来了人,一个小女孩立刻上 分卷阅读119 前迎接。待看清楚来人,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接着眸中像泛起像涟漪一般的惊喜。 接着她便往回跑便冲着里堂道:“爷爷,爷爷,净尘法师来了。” 接着又是一通响,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夫从出来了,正是阮大夫。 阮大夫看着面前这个桂秀兰芝的青年,也不由得瞪大眼睛喃喃道:“净尘法师怎么蓄了发?” 等到众人稍稍平复了情绪,这才坐到一处叙旧。 ☆、第 69 章 故人见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二人茶换了几盏, 各自说了些如今的境况。只不过净尘将自己现下的身份隐去, 只说已经寻得亲人还俗。 阮大夫听罢听得连连点头,直道:“公子这般风姿毓秀, 出家的确可惜,如今寻得亲人实在是件大喜事。” 接着, 他似又想起些什么,说到:“公子离开之后, 公主还来过这医馆多次, 也曾旁敲侧击问过公子的消息。” 阮大夫一边说着, 一边捋着白须观察净尘的一举一动。老人家上了年纪,自然喜欢喜事。若让他说, 和安公主与净尘公子都出尘不俗,实在是天作之合。 听到阮大夫提起和安, 净尘愣了愣神。转瞬之间, 他俊美的脸庞便挂上一丝柔和的笑意。如今身份已经不是阻碍, 他再也不必像曾经那样说出违心的言语, 将和安从自己身边推开。 这一次,他想要告诉和安关于他的一切, 再问她还愿不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可以陪伴她一生的机会。 想着心爱的人,净尘的气息更加柔软了几分,像一湖柔波。 看着净尘的一举一动,阮大夫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和安没想到, 与净尘的重逢是这样突然又猝不及防。 看着眼前如翠竹一般挺拔的男子,心中翻腾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张了张嘴,那些在黑暗的夜里积攒的无数想要对净尘说的话却突然梗在喉间,让她不知道如何开口。 净尘的几缕细发和微风交缠在一起,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和安望着净尘愣愣地出神,许久之后开口道:“净尘,是什么时候还俗的?” 净尘目不转睛地看着和安,那些他缺失在她身边的日子,他贪婪地想要全部都补回来。 他的眼中有一汪水,此时那水却几乎要沸腾起来,一如他在见到她时,那颗忍不住变得滚烫的心。 “此事说来话长,如果和安想听,净尘会慢慢给你讲。” 讲一辈子都可以。 净尘的声音泠泠的像山上的冰泉,可是天暖了,冰泉也化了。 “好。”和安看着他,像花瓣一样柔嫩的唇吐出这个字。 直至此刻,二人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下来。 距净尘去医馆那日又过去些时日,清离国的使团已经面见过了穆离。虽然如今清离王换了人,两国延续邦交的心意却没有变,是以过程也算顺利。 只是当清离使团流露出想要为王求娶和安公主的意思时,天云皇帝却突然变了态度,只说要从宗室中为清离王挑选王后。 可是净尘心中只有和安,又哪里容得下旁人。虽然天云皇帝不松口,可是只要和安心中有他,净尘自然要拼尽全力争取。 思来想去,净尘决定先将和安约出来,然后向她坦白自己的一切。如果和安还对他有意,这一辈子,他绝对不会辜负和安。 桌上的茶换了几次,净尘终于将自己的一切对和安全盘托出,包括他的身世,他的血海深仇,他曾经不得已时说出的那些绝情的话,以及…… 他对和安的爱。 此时此刻,他终于不必再隐藏,也不必再假装,他深深地看着和安,看似平静如水,可是他因为用力捏着茶杯而泛白的骨节却反映出净尘的心情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静。 随着他的一字一句,和安的脸色也变了又变,她的眸中泛起些水雾,光折射进来,蒙蒙的一片。她从来没想到,原来净尘的不告而别并不是因为要躲避她,而是因为他爱她。 如果是曾经,她一定会在下一秒就扑过去抱住净尘,告诉他没关系。可是此刻,她竟然出乎意料的迟疑了,无数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和安有些迷茫。她的眉头微微皱成一个川字,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难道她不应该高兴吗?和安反问自己。 和安就那样静默地坐在那里。 能研究透万千佛法,能从王叔手中重新抢回王位,净尘本有一颗比大多数人都要剔透的心。 此刻,看着不言不语的和安,净尘的心却突然开始下沉,像是要沉到没有边际的黑暗里。他敏锐的意识到,或许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 难道你想念了这么久的人就要如此轻易地放弃吗?净尘也反问自己。 只一瞬间,他就有了答案。 不。他不要放弃。 净尘的玉白的脸上重新挂上一抹柔和的微笑:“和安,我知道你一时接 分卷阅读120 受不了。但是我希望你给我一个等待的机会……” ☆、第 70 章 与净尘的分别之后,和安不由得有些恍惚, 待到回了景明宫也没回过神来。 没想到和安前脚刚坐在殿中, 后脚穆离便登门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况在这云京之中。和安前脚出了宫门, 后脚便有人向他禀告。 穆离便自然而然地知道了和安与净尘相见之事。只是他暂时还不知道净尘就是清离国国君。 殿中的女子如春华般动人,让人望之不敢亵渎。穆离却一眼看出和安此刻正心不在焉, 他略微一想,便知道定是今日与净尘的相见触动了她的心神。 想到如今净尘已经还俗, 曾经和安又那般喜欢他, 穆离心中猛地便打翻了醋罐, 只觉得又酸又涩,心揪得紧, 说出的话冷的厉害,却又莫名带出一丝酸意。 “故人乍相逢, 和安莫不是欢喜的过了头?” 听到这声, 和安猛地被从回忆里拉扯出来, 抬头便看到穆离面无表情的俊脸。眼前的男子眼神冷的像刀, 她却突然读出了几分委屈。 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大犬,一双黑眸也显得黯淡了几分。 和安的心软了软, 还没顾得怪穆离窥探她的行踪便脱口而出:“不过是想到以前的一些事罢了。” 见和安愿意跟他解释,穆离紧抿的唇才稍稍放松,又得寸进尺道:“那和安今日与那人聊了什么。” 见他更来劲了,和安才不慌不忙的说:“不知我今日出宫与他人见面,皇兄是怎么知道的。” 穆离听到这句, 面皮紧了紧,随即便说:“母后让朕照顾你,朕自然要注意你的安全。” 和安见他说的冠冕堂皇,不由得轻笑一声道:“我听说有小贼偷钟怕响,便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知道皇兄有没有听过这个故事?” 和安这话,就是在说穆离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穆离一听也不气恼,只慢悠悠的说:“世间掩耳之人众多,也不差朕一个。” 你这丫头明明对朕不是全无感觉,却偏偏装出这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不也是掩耳盗铃吗? 和安听到这话,对上穆离灼灼的视线,只觉得心头一颤。穆离今日着一袭青衣,看看倒像个翩翩公子,只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慑人的气势,浑身充满上位者的气息。和安看他这模样,心里漏了一拍,突然开口道:“我今日见过他,只觉得心中难以平复。” 闻言,穆离的眼眸变得幽深,气息也突然有些不稳。这没心肝的女子当着他的面诉说对别人的好感,真的当他是泥捏的没有气性吗? “这人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依朕看,需要好好调查一番才是。”穆离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一旁,直直看向和安。 “皇上是明君,自然知晓该怎么做,用不着征求和安的意见。”见穆离气的出言威胁,和安也毫无惧意,穆离是什么样的人她自然知晓。他是天云朝的帝王,使得是阳谋,走的是正道,便是心中不忿,也不会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见她一副十分了解自己的模样,穆离的心情奇迹般的平复了几分,端起茶盅抿了一口:“你倒是知道朕。” 和安点点头:“自是知道。” “那你也该知道,朕不会放手的是什么。” 说完这句,穆离突然起身离开了。和安没有起身送他,直到穆离不见人影,和安脑海中还一直回放着他看她的最后一眼…… 那个执着又热忱的眼神…… 过了许久,和安幽幽叹了声气,只觉得心乱如麻。 ☆、第 71 章 自从对和安表露心迹之后,净尘便再也没有了顾忌。他迫不及待的想让和安知道, 那些独自在清离的日夜里, 他究竟是怎样夜不能寐的思念着她。他想要补回那些他们丢失的日子,他想要带着她, 找回他们曾经的回忆。 今天一早,净尘便守在了皇宫的门口。今日他向和安发出了邀请, 他想带她去云栖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远远见到从皇宫门口出来的马车, 净尘一拉缰绳, 迎了上去。 听到马鼻嘶鸣, 一只纤纤玉手掀开了车帘。接着,净尘便看到那双如星子般剔透的眼眸。心中像有一股暖流涌上, 净尘的声音如朝阳般温暖:“和安,你来了。” 和安轻轻颔首, 看向了净尘。瞻彼淇奥, 绿竹青青, 若有什么可以用来形容净尘, 那一定是竹。 高洁,坚韧, 出尘脱俗。 无论是蓄发还是剃度,他总有一种独特的风度。和安檀口微张,如泠泠仙乐:“嗯,净尘,我来了。” 净尘听到她答话, 脸上漾起一抹微笑,一拉缰绳,骏马便缓缓行在了马车旁。 看着他们离宫门愈来愈远,一个小太监身姿灵活的转身往长平殿跑去。 上位的人听完小太监的禀报,挥了挥手道:“下去吧,朕 分卷阅读121 知道了。” 原来这小太监是穆离安插在和安宫中的。和安整日避着他,穆离却总想知道和安的一举一动,这小太监就是他的耳朵和眼睛。 见小太监下去了,穆离捏了捏眉心,突然觉得有些头疼。和安原本就为这净尘神伤过,如今这人回来了,若真的将和安拐走该如何是好? 穆离想着,眸子暗沉下来,若用些手段……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一个清脆的女声便突然在穆离耳边回荡起来:和安知道皇兄光明磊落,自然不会使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脑中满是和安说过的话,穆离苦笑一声,她这般高看他,他又怎么会让她失望? 五指无意识地拢成拳,穆离眼眸微动,既然不能用阴谋,那便用阳谋。不知道这乔装打扮来到天云的清离王,能否招架的住? 那日和安与净尘见面之后,穆离便着人调查,竟然打探出一个惊天的消息,知道了这曾经在云栖寺当和尚的净尘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清离的新王。 若不涉及和安,一切都好说。但如今清离国想偷走他的宝贝,他穆离自然不会允许。 心中有了成算,穆离五指微微松开,吩咐道:“派人宣清离使臣觐见。” 这边,净尘与和安也抵达了云栖寺。 自净尘离开之后,和安怕触景生情,便没有再来过此处。如今看着古朴的牌匾,心中陡然升起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净尘看着她微微出神,知她想起了曾经,柔声开口道:“和安,我们进去吧。” 和安猛地被这声音惊醒,恍然地点了点头:“好。” 两人来到大殿之中,佛音缭绕,云烟飘渺,一如往昔。看着坐在殿中念经的小沙弥,再抬头看看身旁俗家打扮的净尘,和安知道,一切都已经变了。 和安上完香后,突然见到了一个慈眉善目身披袈裟的人向他们走来。看到来人,她怔了怔,上前道:“了空大师。” 了空双手合十,打了个佛号:“和安公主别来无恙。” 接着又面向净尘道:“施主也别来无恙。” 了空对净尘来说亦师亦友,之前为了替父母复仇不告而别,他本就对师傅心怀愧疚。回天云之后,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了空。这次他带和安来到云栖寺,一是为了故地重游,二便是想要再见见师傅。 可是如今突然见到师傅,净尘口中有千言,却不知该如何吐露。 “师傅……”过了半晌,净尘唤道。 了空看出他的局促,神态依然慈悲,说道:“施主不必如此,贫僧乃出家之人,一切缘分都遵循天意。你有大造化,与贫僧的师徒缘分只有那十几年。缘分到了,吾辈只需随缘。” 净尘一直为自己的离开而愧疚,没想到师傅却如此豁达。原来师傅并未因此生气,净尘心中的大石也突然落了地。 他拱手道:“师傅心中不介怀,净尘十分感激。在净尘心中,您永远是我的师傅。” 看着他诚恳的眼神,了空大师眼中也泛起一丝笑意:“既然如此,便请施主明日单独来见老衲一次。” 净尘忙说道:“本该如此。” 见他应了,了空又道:“那今日,便不叨扰二位了。” 了空说完,转身悄然而去。 净尘了结了这一桩心事,心中便只剩下了一件事。他回过头来对和安道:“你还记得那棵菩提树和那片桃林吗?” 和安看着他眉眼之中的温柔,神色更缓,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 ☆、第 72 章 菩提树依然翠绿,树下的石桌也与记忆里一般无二。一阵风拂过, 净尘突然想起他与和安救受伤小狐狸的那个下午。 心念微动, 他问道:“不知那只小狐狸后来如何了?” 和安听到,拢了拢衣袖, 轻声答到:“小狐狸终究不是宫中的,云栖山才是它的家, 你离开的第二年春天,我便让它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了。” 净尘看着她, 发现她的眼神有些涣散, 像是想起了什么。 和安看着远处望不到边的连绵的山, 想起了她放生小狐狸的那一天…… 那天,是穆离陪着她一起的, 小狐狸在她怀中腻了许久,最终舔了舔她, 一步一回头的走进了树林之中。 看着小狐狸越来越远, 和安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因为她知道, 放生了小狐狸之后, 她与净尘,便再也没有联系了。 当时, 看到她哭,穆离并没有上前安慰她,只是慢慢开口说道:“小狐狸走了,朕会给你寻来一只小猫。” 当时,和安只觉得硬要陪她一同去放生小狐狸的穆离不理解她的内心。如今想来, 只怕穆离早就对她有了别样的情感。 他想要用一只小猫来代替她心中的小狐狸。 看着她的神情,净尘的心像被一把攥紧。她现在的眼神是她曾经看他的眼神。 可是到 分卷阅读122 了现在,净尘却突然知道,她不会再这样看他了。 嘴中涌上一丝腥甜,净尘迫不及待的打断她:“我们去桃林那里逛逛吧。” 和安也从记忆中抽身,点了点头道:“好。” 这个时节,林中的桃花早已落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丫,看到这萧瑟的景象,净尘心中更加慌乱。他慌忙开口想要抓住些什么:“和安,今年看不到桃花了,我们可以明年再来。还有清离国,我已经命人栽了一整片桃林。只要你愿意去,哪里都有桃林。” 和安看着他因为焦急而微微泛红的脸庞和眼中仿若破碎的惶恐,口中那些即将吐出的话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叹了口气,罢了,再等等吧。 和安什么都没说,净尘的心却一直沉到没有光的黑暗中。 两人各怀心事的回了云京,分别之时,净尘还想说些什么,看着和安柔美的脸,却终究化成一声:“改日再见。” 回到驿站之中,清离使臣突然找到净尘禀告。等到使臣说完,净尘问道:“所以天云皇帝只改了一个条件,只要本王愿意娶天云的郡主,天云就会同意两国盟约?” 使臣行了一礼道:“回王上,的确如此。” 净尘皱了皱眉,道:“明日,本王会亲自与天云皇帝见面。” “是。” 第二日,见到清离使臣的折子,折子上说清离王为表诚意,亲自动身来到了天云,请求与天云皇帝会面。 穆离看着这折子,欣然应允。他微微勾起唇角,心中很期待与这位清离王的会面。 接待他国君王,自然要依礼行事。这天,太长殿被布置的焕然一新,既奢华又庄重,只等着清离王的到来。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转眼便到了晚上。 随着太监通禀,净尘缓步走进大殿看到来人,。所有人都愣怔了几瞬,没有人想到这位清离王竟然如此年轻俊美秀。若说庭中有谁能与他匹敌,恐怕就只有上座的皇上了。 众人这又抬头看向上位,顿时又让穆离的俊颜晃了神。往日只觉得皇上威严,却没想到皇上竟然也如此俊美。 穆离知道净尘绝美,今日也拼着劲儿的倒腾了一番,力求在容貌上也压他一头,好让和安看看谁更值得她选择。 想到这,穆离突然往下方一个座位看去,和安感受到这个眼神,抬头望去,便看到穆离的神态。 像一只为了求偶展翅开屏的花孔雀…… 和安想到这一茬,突然莞尔,她被自己得想法逗笑了。 他二人的互动被净尘全部收在眼底。能夺回王位,净尘对察觉他人的情绪自然在行。此时看着和安眼波流转,看着穆离神态外露,净尘心中惊疑不定。和安并非太后亲女,难道…… 怪不得天云皇帝绝口不应和安的婚事。 净尘想清前因后果,脸色突然苍白了几分。若只是穆离单相思,他便是倾了全力也要将和安带走。可此时看着和安的神态,他就知道,她也不是无动于衷。 怪不得和安不愿回应他。原来在他离开的时候,已经有别的小偷偷走了她的心。 原来时间真的这般重要,原来错过了,可能真的不能再挽回了…… 净尘有些颓唐的入了坐。 穆离看着净尘一举一动,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 ☆、第 73 章 宴会之上,嘴舌为剑, 穆离和净尘你来我往, 其他人听着,只觉得心惊肉跳。 他们皇上谋略深沉, 没想到这个清离国的王竟然不如他的外表一般柔和,竟然如此犀利, 看来这清离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天云刚刚攻破腾国,若近几年再战, 国库尚且空虚, 将士们也尚未修整好。此时此刻, 天云与清离的确应该交好。 想明白了这关卡,其他大臣的脸也变得热情了几分。 穆离和净尘将其他条款磋商好, 最后便只剩下了关于清离王妃的这一条。 只剩这一件锦上添花的事,其他人本以为气氛应当缓和起来, 没想到穆离与净尘却突然更加剑拔弩张。 穆离先说:“皇妹是母后的心头肉, 不舍得远嫁。我天云皇室出众女子无数, 清离王也是当世俊才, 不妨从中择妃,若能永结同好, 自是妙事。” 净尘此番来的最大目的便是和安。至于旁的,若只是貌美女子,清离国又何尝没有。只是他心中只有和安,自不愿接受他人的好意。 想到这,净尘当即便拒绝道:“皇上不必劝本王, 本王只意在和安公主。” 净尘说着,便直直看向和安。 和安一直以为净尘是清淡如竹的君子,今天的一切却掀翻了她的想象,他不只是一个君子,还是清离国的王。 他炙热的眼神在明明白白告诉她,他想要她。 接着,她便感受到一道更炙热的眼神,不用看也知道,那是穆离的。 和安突然 分卷阅读123 十分烦躁,她并不想让他们为她而争夺,而此时此刻,他们却在合起伙来暗暗的逼她。她突然起身说道:“和安身体不适,便先行离开了,还望皇兄和清离王莫怪。” 和安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的裙摆翩跹,穆离和净尘却看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和安走了,今日这婚事也就谈不出什么结果了。穆离和净尘对视一眼,同时停止了这个话题。 和安离开了太长殿,却也不想回宫。她摆摆手,支开了宫女太监,一个人再宫中漫步,最后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废殿门前。 看着破败的殿门,她突然伸出玉手,轻轻推开了大门。 枇杷树的叶子落了满地,她慢慢坐在了正殿门口的石阶上。 穆离找到她时,便看到一个埋着头的娇小身影。 他慢慢走上前,将她拥入怀中。怀中的人挣扎了一会,却也慢慢的没了动静。 明月的银辉洒满大地,穆离拥着怀中的女子,就好像抱住了一切。 过了许久,等到穆离再次看向和安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看到她睡熟,穆离的眼中突然盈满笑意,他轻轻抱起和安,往景明宫走去。 第二日,等到和安从床上醒来,想起昨天她在穆离怀中睡着,突然觉得面红耳赤。 她招了招手,碧锦便颠颠地来到她身边。 和安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昨日是谁送本宫回来的?” “是皇上。”碧锦笑得答到。 和安心想,果然如此。 接着碧锦又道:“皇上是抱着您回来的。” 和安猛地蹙起了眉,问:“那不是被满宫上下看了个清楚?” 碧锦听到她这样问,落实了心中的猜想。她停了停,大着胆子说道:“公主,说老实的,若让奴婢说,这世间对您最好的男子可能就是皇上了。若是其他男子,其实奴婢一点也不放心,怕是太后娘娘也不放心。” 体会到了她话中的意味,和安知道,碧锦终于看出来了出了昨晚那么一出,怕是许多人都看出来了。 和安又羞又恼,心中暗骂穆离。等到脸上的红晕稍稍褪去,她突然抬头问碧锦:“可是……可是皇上是我的继兄。” 碧锦噗嗤一笑:“又没有血缘关系。奴婢听说在民间很多人家从小养着别人家的女儿,就是图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等着长大给自己的儿子做妻呢。” 接着她又说:“太后娘娘不也希望您有个好人家吗?哪个婆母能有太后娘娘对您好?” 停着碧锦的话,和安心中突然开朗了一些,她本来以为会有太多人反对,没想到碧锦确实这样看的。 不知道母后…… 还有净尘,她是时候跟他说清楚了,她不想耽搁他。 ☆、第 74 章 净尘坐在桌前,翻看着从清离传来的密报, 门外突然有人求见。 净尘让人进来, 发现他手上拿着一封信。净尘接过信,看到上面的嘱名, 他嘴角泛起一丝苦意,慢慢将信拆开。 想到宴会上和安的一举一动, 净尘知道,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终于要来了…… 和安坐在桌前等着净尘, 她今日见他, 就是想要把一切都说清楚。 过了一阵,门吱呀地响了一声, 净尘自门口走了进来。 等到净尘坐下,和安看着他如画的眉眼, 慢慢张开口:“净尘, 我今天是想告诉你……” 她的话却突然被净尘打断:“和安……可不可以等一等再说。你和我, 再坐一会吧。” 和安的脸逆着光, 净尘看着,觉得她像太阳。 让人无法触及的太阳。 他的眼眸很平静, 和安却看出一丝痛苦和哀求。她的嗓子好像突然被什么哽住,慢慢说道:“好。” 净尘开口了:“和安,你记不记得……” 在净尘的话中,那些曾经的一切像画卷一般在她眼前展开,曾经她是画中人, 如今她却只是看画人……她怀念曾经的一切,却再也不能参与其中。 净尘说了许多,和安听了许多。直到房间再次变得沉默。 沉默了很久,一滴泪从和安的眼眶滑落,她突然抬起头道:“可是,净尘你知道吗?最可怕的,是时间。” 净尘终于再次开口,他的眼中盛满心碎,声音有些嘶哑:“是不是时间,让你不再爱我?” 长久的沉默,和安最终点了点头。 “嗯。” 她说。 听到和安的回答,净尘感受到自己心脏存在的地方变得空空荡荡。 他又不由自主的问道:“那你,是不是爱上了穆离?” 又是长久的沉默,和安回答了。 “嗯。” 净尘终于闭上了眼,他说:“和安,你先走吧,我想自己待一会。” 和安最后看了他 分卷阅读124 一眼。 “你要保重。” 和安走了,净尘独自坐在房中,像和安向他坦露心迹那天一样地独自坐在禅房之中。 那时,他还有一点微末的希望,如果他可以成功复仇,他就可以挽回和安,那时他还有机会。可是此时此刻,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因为,他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因为,和安不再爱他了…… 一滴泪从净尘的眼眶里滑落…… 两滴,三滴。 汇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和安有些恍惚的回到宫中,慢慢爬上了榻。她觉得,自己需要休息一下。 此时,永寿宫中,听到穆离说出的话,太后手中的茶盅突然跌落在地。 她有些颤抖的问:“你说什么?” “儿子说,我要娶和安。” 太后深吸一口气:“她是你继妹。” 穆离纠正道:“朕一直不承认她是妹妹,朕与她并没有血缘关系。而且您也说,是继的。” 太后又深吸一口气:“那你觉得,宗室会同意吗?” 穆离突然冷了脸:“如果他们同意,他们就还是宗室,如果他们不同意,那他们,就不再是宗室。” 听了这话,太后倒吸一口凉气:“你胆子倒不小。” 穆离眉眼间都是坚毅:“儿子是帝王,天云的主人。儿子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拦。” 穆离说完,月瑟连忙轻拍太后的后背替她顺气。等太后稍稍平复情绪,最后问道:“那和安呢,她愿意吗?” 听到母后提起和安,穆离眉宇间的坚冰突然全部消融,他的声音变得轻柔:“朕知道,她也爱朕。” 看着他的神情,太后沉默了许久,终于说道:“罢了,哀家最大的希望就是你与和安幸福。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你俩就别来哀家这里了。” 见太后松了口,穆离脸上终于挂满笑意,道:“那您要早一点想见我们。” 等到穆离走了,月瑟问道:“太后,您真的不介怀吗?” 太后慢悠悠的说:“先帝在时,哀家什么阵仗没见过。况且和安与离儿又没有血缘关系,看离儿那模样,明显蓄谋已久。哀家老了,只希望孩子们能幸福。至于旁的,且让他们自己操心去吧。” 听到太后的话,月瑟也恢复了平静,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 所有的阻碍都不再是阻碍,穆离却突然有些惴惴。虽然在母后面前说的肯定,可一想到要见和安,他便觉得有些心慌。 万一和安不喜欢他怎么办?万一和安不答应他怎么办?万一和安还喜欢净尘怎么办? 踌躇了几日,穆离终于下定决心,敲开了景明宫的大门。 刚支开了旁人,穆离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母后同意了,宫中的嫔妃我从来没有碰过,已经放她们回家了。至于宗室,他们也会同意。长平殿旁边的宫殿正在修葺,以后那里就是你的。不对,整个皇宫都是你的……” 和安看着他表白时青涩的模样,突然说:“你怎么不问,我喜不喜欢你?” 穆离愣了许久,眼神满是忐忑,木木地开口问:“那和安,你喜不喜欢……” “我喜欢你。” 没等穆离说完,和安突然开口。接着,她抬头,轻轻在穆离嘴角留下一个吻。 穆离的气息突然变得沉重,他猛地拥住她,然后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之间,和安听到他说。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正文到这里就完了,后边应该有一个番外~ 小剧场 很久以后。 有一天,和安突然问穆离:“为什么小的时候,你突然不理我了?” 某闷骚沉默了半天道:“那时候你和成王世子玩得好,你还对他笑。你只能对我笑,我生气了,不想理你,没想到你就再也不理我了。” 和安听完,笑得满榻打滚:“没想到你从小就是个醋坛子。” 穆离揽过她,轻啄她的脸颊:“对,我要吃一辈子。” ☆、第 75 章 净尘离开天云之时,最后去见了了空大师。 “师傅, 我要离开了。” 房内只有师徒二人, 净尘突然掀起衣摆直直地跪了下去,然后郑重地叩首。 了空大师看着地上俊美无俦的男子, 叹了一口气,问道:“这次一去, 你是否便不在回来?” 净尘又重重地俯下身子:“天云与清离相隔千里,路途遥远, 再次来此, 的确不知是何时。” 了空盘佛珠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眼神中是洞悉一切的无奈:“远的不是路,而是你的心。你自幼聪慧过人, 却终究困在了情这个字上。” 痛苦的神情在净尘眼中一闪而过,伴随着木鱼一声声的敲击, 他的气息变得粗重, 最 分卷阅读125 后终于化作一声嗟叹。 “师傅, 我忘不掉她……” “痴儿……” 净尘离开了云栖寺, 离开了天云,在回清离的路上, 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本经书,耳旁想起了空大师在他临走时说的话。 “众生有业报,业报有六个去处,称为六道。六道轮回是天地定数,万物因缘而生, 因缘而灭。佛祖曾说:佛刹微尘数世界。若你能将这经书钻研透彻,或许会有自己的机缘。” 从此以后,在这一生里,净尘再也没有踏足过天云。他只是偶尔听闻一些从天云传来的消息。 他听闻了穆离的雄才大略,听闻了他对和安无与伦比的宠爱。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净尘为和安的幸福而感到高兴,却一次又一次地在午夜惊醒。 如果当初他没有拒绝她…… 时间转瞬而逝,不曾为谁停留。在净尘离世的那一天,宫人们发现,他的手中紧紧的攥着一本经书。 在一片混沌之中,净尘睁开了眼。 “这里是六界轮回之地?”他有些喃喃地自言自语。 接着,他站起了身,他感受到自己的身躯充满力量,不同于垂垂老矣的将死。老树吐新芽,这是一种年轻的活力。 接着,净尘看到了周围的环境。蒲团,木鱼,袈裟,带着岁月独特厚重感的木门…… 这是,他在云栖寺的禅房。 好像突然明了了什么,净尘突然从箱柜深处翻出一面镜子,镜中的人有一双浅色的眸,那眸中藏着些晶莹的冰雪。接着,他看到一张俊美的脸。 他年轻时的脸。 他回来了,净尘突然意识到。 他沉默了许久,猛地便想起了什么。顿时,他眼中凝结的冰雪便突然融成了水。 他想到那个记忆中像春光一般明媚的女子,而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开她的手。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禅房外响起了敲门声。 “净尘,你在里边吗?”一个柔美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这声唤回了净尘。而与那声一同响起的,是他的心跳,他以为已经停止了太久的心跳。 净尘大步往门口走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口的女子便直直撞入他的眼中。 她有些脸红地低下了头,净尘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更快了。 这一次,他不想让她先开始。 “和安,我有话想……” “净尘,我有话想……” 两人不约而同,又同时道:“你先说。” 净尘的眼中盛满笑意,他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字一句的说:“和安,我喜欢你。” 他发现,在这句话说出口的一刹那,面前女子的脸猛地泛起了绯红,这抹红一直蔓延到她的耳尖。 “你,你……”和安突然有些结巴。 见她这样,净尘又轻轻一笑,他说:“我可以吻你吗?” 直到此时,和安才好像突然回过神来,她惊喜又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捏住了衣角。 过了半晌,她才蚊吟似的说:“我,我也喜欢你。” 随着这话,一个冰凉又柔软的吻落在她的额头。 净尘已经等了太久…… “这辈子,我们有很多时间。” 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直到现在还在坚持看书的小天使们,谢谢你们。总的来说,这个故事写到这已经把我当初想要写的内容写完了。其实,这就是一个关于暗恋和初恋的故事。 净尘与和安是初恋,穆离与和安是暗恋。每一段恋情在我心中都是最美好的,最让人珍惜的。 番外写完,可能有小伙伴就知道和安穿书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佛说,佛刹微尘数世界。其实就是说有许多世界,许多宇宙。所以第一世和安的死,第二世和安与穆离在一起,第三世,净尘重生与和安在一起,是发生在三个世界里的故事。 换另一种说法,就是不同的选择,造就了不同的结局,而每一个结局都曾真实的上演。 而那些记忆和前世,或许只是一抹意识在宇宙中飘荡,最终与另一个人融合的结果。 最后,谢谢一直陪我到这里的小天使们,下本书我会多存些稿,避免意外因素。希望你们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