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驸马是隐世权臣》 分卷阅读1 书名:我的驸马是隐世权臣 作者:六鲤 备注: 正文完结,不定时更新番外。 传闻柳照出身低贱,卑劣无耻,一贯受百官唾弃,莞苧公主却放弃朝中权贵,执意要他做驸马,为此惹来无数嗤笑,公主眼瞎了? 后来,柳家家主进京,圣上亲迎。 柳家手握半壁江山,财富取之不尽,而他们家主性情残暴,城府极深,被称为隐于暗处的帝君,从不现身。 却见柳照从家主的马车里下来,躬身小心地为莞苧拍去裙角琐屑。 朝堂哗然。 曾得罪过柳照的百官惶恐等死,经人指点,纷纷跪到莞苧脚边,祈求她发发善心。 “怎都来求公主?” “天下谁人不知,在家主面前,唯公主是命。” 柳照心里住着一个姑娘,为了她,用尽机关,谋算一切,终于得偿所愿。 披着恶贯满盈头号的隐世大佬驸马VS终极颜控护短公主 预收文《世子爷再修仙我就得死》 武安侯之女秦初苧瑰姿玉容,冠绝京城,侯府一夕落败,昔日仇家国公府竟出面保她,“你是全京最美的女人,若能使我儿脱离修仙,留你一命。” 据说国公府世子爷,常年身居道观,沉迷修仙,因服食诸多丹药导致面容丑陋不能人道。 世人纷纷惋惜可怜秦初苧。 秦初苧被推进一所道观,没想到—— 观内,男人容颜俊美,道袍翩翩。 轻薄罗衫,玲珑身姿,玉肌冰肤,却都换不来男人一眼。 只是,后来—— 秦初苧肚子有了动静。 全京哗然。 世子爷轻抬眼眸:“我的。” 一开始,世子爷—— 走开,不要耽误我修仙! 后来—— 修仙吗?谈恋爱的那种! 表面沉溺修仙实则心机深沉的世子爷vs身娇体软十项全能大美人。 ☆、第1章 第一章 庆元十年。 圣上大办宫宴,席上世家公子们面带如沐春风的笑,身着光彩闪耀的衣,再时不时殷切切地窥莞苧公主一眼。 莞苧意识到皇上是要把她嫁了。 嫁人没问题,只是要她从这堆熟人里头扒拉出一个喜欢的,着实难如登天。 倒不是这群人里没一个生得俊的,反之他们个个身姿端正相貌堂堂,更有几个令人见之忘俗。 比方说国公府的长公子,她的大表兄顾昀之,面容清朗,身姿飘逸;齐太傅家的二公子齐良清,眉眼生得那叫一个风流俊俏;阮丞相家的嫡孙阮宴,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像截挺直水嫩的青葱,奈何都不合她的眼缘。 殿里觥筹交错,圣上满意的目光定格在顾昀之身上,笑得眼角皱纹都要飞出去了。 莞苧瞥见嘴角一抽,胡乱扯了个理由孤身出殿透气去了。 殿外亦是座无虚席,人声喧嚣。 夜风卷着醇厚的酒香随莞苧到了不远处的走廊上。 喧嚣声渐去,廊上宫灯散着昏黄的光,忽地一片衣角从眼前仓促闪过,“何人在此?” 衣角被这声扯住了,那人去而复返,缓步到了跟前行礼,“刑部郎中柳照拜见公主。” 柳照? 莞苧细眉一挑,不曾听说过。 这也不奇怪,区区一个刑部郎中自然接触不到她这个尊贵的公主。 但他出现得实在巧,莞苧不愿再入殿,正好需要个人和她解闷,“柳郎中无须多礼。” 柳照抬起头,她随意地一瞥,登时呼吸一滞,心神四散。 月影憧憧,柳照的面容像镀了层轻薄的白纱,朦朦胧胧瞧不真切,可她的视线还是捉到了男人点漆的眸。 “公主?”柳照呼了一声。 莞苧心神一聚,脑子转得飞快,殿里那些她着实不喜欢,真要选个驸马的话,眼前这个…… 男人的眼里有嵌在夜幕中的星。 “柳大人可成亲了?” 柳照眼里迸出一抹惊惑之色,“回公主,尚未。” “可有心上人?” 柳照声音一顿,如实回答,“没有。” “那我便直言了,今日选驸马,我独独瞧你顺眼,你可愿做本公主的驸马?” 莞苧凑上去,踮起脚尖细细地瞧。 柳照的眼生得当真好,形状美,清凌似波,又点着几颗星,只是这耀眼的星好似被这句问话炸晕了。 晕了也好看。 莞苧翘起唇角,等了 分卷阅读2 好一会儿也不见柳照有反应,她禁不住笑了一声,“瞧我糊涂了,这可容不得你拒绝。”捉住柳照的衣袖带他下了走廊。 殿里依然热闹。 莞苧一脚踏进来,殿中央的舞乐一停,圣上含笑地向她招手,“阿莞,过来。” 殿里寂静。 莞苧笑回:“父皇今夜可是要为儿臣选驸马?”目光掠过殿中世家公子们,公子们回以微笑。 圣上自然有这个打算,见她问了,自是点头。 莞苧再问,“喜欢哪个选哪个?” 公子们挺直了腰。 皇上笑眯眯,“自然。”他敢保证,今日殿中囊括了世家贵族中所有出众的年轻男子,阿莞选了哪个,他就当场赐婚。 “甚好!”莞苧的笑突地像抹袅袅的轻烟远去了,她侧头一喊,“进来吧。”只见殿外走进来一位男子,男子身姿如松,颀然而长,却穿了件半旧不新的袍子,于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中,着实显得寒酸,他跪地一拜,“微臣参见圣上。” 正是柳照。 将才在廊上,光线暗,莞苧并未瞧清他的模样,如今被大殿的光一照,他的脸就完完整整地暴露了出来。 英气的眉,挺直的鼻,唇色轻而淡,还有那双莞苧一眼相中的眸子,都生得恰如其分,放在一起直将殿中诸人都比了下去。 在座的公子们面色突变,却多是鄙夷之色。 顾昀之脸色微沉,将从席上起了身,莞苧摆出了任何人都不得开口的脸色,“他就是本公主未来的驸马爷。” 圣上笑容一凝。 柳照安静地跪着,不反驳就是应了。 顾昀之眸底一怒。 圣上淡了神色,“阿莞呀,你先过来。” 莞苧扯了柳照起来要一起过去。 圣上声音一沉:“来人,给柳爱卿搬张椅子。” 殿里根本没有柳照的位子。但凡机灵点的早该要点颜面,退出殿去了。 但柳照他……没动。 莞苧一笑,“不用,他同儿臣坐在一起就可。” 圣上的脸色终于不好看了,“不得胡闹。”瞥了一眼柳照,他自以为这个眼色使得极好,麻溜儿得滚吧。 但柳照他……还是没动。 皇上气得胡子颤了一下,这个祸害,早就该处置了他!但眼下不宜动手,莞苧又等着他开口应允,他一时骑虎难下,只得匆匆结束宴会,“朕累了,今日就到此吧,阿莞你随朕来。” 莞苧比柳照矮了一头,扯着袖子令其低头,二人离得极近,殿中众人观其姿态亲昵,直恨得牙痒痒。 莞苧低语:“快跑。” 柳照了然,唇角一动:“好。” 众人见莞苧笑,面色更恼。 果然,一等莞苧随皇上出了殿,他们纷纷离座挽起袖口,这架势是要先揍柳照一顿,可惜门边哪还有柳照的影儿? 顾昀之扯嘴冷笑。 齐良清哼了一声:“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倒要看看这次谁能保得住他!” 这厢莞苧进了勤政殿,圣上呼了口气,压下暴躁的心绪,面露慈爱之色,“昀之和齐良清,你选哪一个?” “儿臣选柳照。” “没有这个选项!”圣上上要怒了。 可莞苧哪里怕他,“可儿臣就喜欢柳照。” “你喜欢他什么?” “脸。” 圣上忍不住咆哮起来,“你当昀之他们来时没洗脸!他们哪个比柳照差!” 莞苧不为所动,“都差。” “你!你!反了你了!”圣上气结,抚着胸口吹胡子瞪眼,一旁服侍的刘忠忙过来搀他,被他一把挥开,“公主府不建了!” 莞苧早就想在外建府,但圣上不舍得她出宫,一直拖到她及笄才不情不愿地命人在清源街动土,他原本寻思着给莞苧选一个德才兼备的好驸马,婚后与莞苧同住公主府。这个驸马最好是昀之,若不是昀之,齐良清也不错,没料到她竟选了那个祸害。 莞苧轻描淡写吐出一句,“那儿臣就不嫁人了。” “你敢!”圣上恼得要扬手打她。 她当没瞧见,“要嫁就嫁柳照。” “出去!”圣上暴怒。 莞苧翩然离去。 皇上踢翻了御桌,气得来回转圈,刘忠轻声安抚了一阵,方消了点火,“去将宋老太傅请来。” 刘忠忙命侍卫速速出宫。 作者有话:隔壁正在连载的沙雕文《全京城都在为她演戏》 冬葵是全京城最风光的女人,只因她的夫君柳蕴是当朝首辅,幼帝恩师,权势滔天不说,还生得极其俊美。 直到她摔了一跤,把脑袋磕坏了。 恰逢长公主回京,对柳蕴一见钟情,非他不嫁。 太后一心赐婚,冬葵成了最大的阻碍。 曾嫉妒冬葵命好的人暗地里等着她被休被赶出府邸,可等来等去却只见柳蕴装成穷秀 分卷阅读3 才临街卖字,下属踢摊子闹事;扮作教书先生,身为学生的幼帝污蔑他偷盗;参加乡试,翰林院编修骂他作弊…… 全京城都在问,“他们都疯了,敢这样对首辅?” “不是,首辅大人在带他们做戏哄夫人开心!” 听说首辅府邸缺个人演土匪头子。 大将军:“选我!” 冬葵:“你会滥杀无辜吗?” 将军:“我不……” 柳蕴轻笑,将军:“请问杀几个?” 全员戏精,沙雕遍地 宠妻狂魔VS失忆美人。 ☆、第2章 第二章 秋风萧瑟,柳照打出了宫就没停脚,一路拐进了顺合巷,进了自家的门,前方灯笼一闪,一道黑影就朝他扑了过来,“纯易,你可回来了。” 未等柳照言语,黑影拽起他就奔到了厅里,烛火一照,映出男人的一张胖乎乎的小圆脸,却是柳照的同僚,严墨。 严墨抖着手斟了杯茶,柳照去接,他却抬袖灌自己嘴里了,“他们说你勾了公主!” 严墨他娘病了,今晚并未进宫,将从医馆取了药出来,遇一刑部同僚,那人兴奋地牙齿都在打颤:“柳纯易疯了,他竟敢去勾公主!” 严墨大惊。 同僚难耐激动地搓搓手,“当时他和刘默一桌,你也知晓没人愿意搭理他,他自个儿饮酒便罢,竟擅自离了座,尾随公主上了走廊,再趁机用色相诱之,当时月兮风兮,公主遂被迷惑兮……” 话未听完,严墨拔腿往柳府跑。 彼时柳照还未回来,府门外已候着六拨人,一见他齐齐涌来,“我家大人有东西送给柳大人。” “诺,都是些要你命的玩意。”严墨指了指桌子瓶瓶罐罐白绫之类的东西,蹿到柳照跟前哀呼,“你怎敢……怎敢引诱公主?” 莞苧是皇上的心头肉,先皇后去得早,独独留下她这个公主,皇上疼得不得了,谁若是娶了她,莫说青云直上,整个家族都要荣耀几世。 朝中世家贵族都在等着她及笄这一天,过了今夜,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看谁能把公主娶回家。 柳照若真得了公主的青睐,还是用最下三滥的手段,那他无疑会成为整个朝堂的敌人,那些贵公子们怕是要活剥了他。 柳照垂下眼睑,不言不语的模样急得严墨要扔茶杯,被他一把夺过来,小心地放入盘中。 严墨咬牙,“眼下命都保不住了,你还珍惜这些干啥!”语罢压低了声音,“事已至此,唯有宋老……”正说着,门外传来禀报声,“大人,宋府来人了。” 柳府唯一的看门走进来,举了举手中的物事,“让小的把这样东西呈给大人,说涂在脸上即可。” 严墨:“人呢?” “走了。” “下去吧。”柳照从看门手中接过一个玉白小瓶。 严墨夺了瓶子拧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这是什么?”伸出手指往瓶子挖了点,刚摸到一点,手上火辣辣地疼,掏出来一瞧,指腹已青紫一片,“有毒!” 瓶子砰得一声掉落在地。 说是有毒,严墨却并没有太大的不适,唯独手指变了颜色,心头不由浮起一个猜测,“宋老太傅不会让你死,他是想让你涂在脸上,要你毁容,可对?” 柳照略有迟疑。 “定是如此。”严墨喜极,弯腰捡起瓶子,“纯易,你就听我一句劝,若是你毁容能活命,就依宋老太傅的吧!” 脸固然重要,可命更珍贵啊! 柳照不急不缓,伸手去接瓶子,严墨却攥紧了不松,十分不舍得,“纯易,再让我瞧一眼你最后的好模样。” 柳照哧地一笑,终于开了口,“走时把灯笼留下。” “这是我家的!”严宋大喊,被柳照幽幽瞧了一眼,气势一弱,“好吧,我来时没带。” “纯易,毁了容咱也不怕哈。”严墨扒着柳府的大门不松,“赶明我给你说个好媳妇儿,你瞧我妹妹如何?” 柳照砰一声关了大门。 “纯易,别犯糊涂,命重要啊!”严墨的声音飘荡在夜里。 柳照脚步一顿,攥着瓶子进了书房。 夜无声无息吞噬了一切,宫中却是灯火不歇,公主殿里亮如白昼。 雕梁画栋中,人影穿梭,珠玉叮当,一排宫女从寝殿里鱼贯而出。 莞苧沐浴完毕,青桃从身后捧着衣服过来,她侧过一张柔丽的小脸问,“可听过柳照这个名字?” 青桃杏眼一转。 现下宫中谁人不知公主看中了刑部那个柳照,甚至不惜为他与皇上置气,青桃是恐说出来令公主伤心,毕竟…… 她这略一迟疑,莞苧就觉出了不对,声音清冽,“敢欺瞒本公主?” “奴婢不敢!” 青桃先捡了好听的说。 柳照,字纯易,南郡渊江人士,庆元七年的探花郎,三年前他插花披红,跨 分卷阅读4 马游街,乃京中一绝,因一张过分出众的脸,被飘香阁的姑娘们追了大半个时辰,风头远远盖过了状元郎。 “飘香阁?”莞苧语带疑惑。 青桃忙解释:“寻欢作乐的地方,在京中很有名气。” 莞苧恍然大悟,只是三年前若真有如此盛况,她为何竟不知晓? 费心去想,却仍一无所获,她这人从不为难自己,既然想不起来索性就算了,“继续说。” 青桃张嘴,“柳大人现下在刑部任郎中一职,素日克己律人,勤谨做事……”一时琢磨不出更好的措辞,更无法将黑的说成白的,就止了声音。 莞苧眼底结冰,“莫要吞吞吐吐,纯易如何,如实说来!” 青桃心一紧,只得据实以告。 先不谈柳照工作如何,整个朝堂对其多抱有轻蔑鄙夷的态度,连皇上也十分厌恶他,有闲人揣摩过缘由,柳照的身世大抵就是原因之一。 柳照出身并不清白,其父不详,更有传闻说他亲娘是飘香阁的老姑娘,现今就被他养在府里,这么个出身的男人如何配得上公主? 莞苧乍一听,虽有讶然,却不甚在意,“出身?呵,京中出身好的一抓一大把,可惜三年前的探花郎是纯易,不是他们。青桃,本公主何时教过你以出身辨人?” “奴婢知错!”青桃面上一片羞惭,见莞苧动怒,只得将后面更不好听的话压下,服侍莞苧就寝。 等寝殿烛火灭了,莞苧仍无丁点睡意。她平时并不关注朝堂,更没兴趣了解百官,宫里人晓得这点,素日也不曾与她讲过朝堂官员之类的事情。以至于今日方知,原来京中还有柳照这样的人,这样的眼睛。 她见过太多双眼,有藏污纳垢的,有自作深情的,有狡猾奸诈的…… 可柳照的不一样。 廊上匆匆一眼,她只觉那双眼生得十分妙,她瞧着喜欢。 喜欢便是喜欢,这种心情做不了假,她也并非不知柳照的异样,不久前的宴上众人轻蔑的神色,父皇的厌恶,她都记在了心间。 不过这都无碍。 “即便是个恶人,本公主也认了。”莞苧低喃,脑海里又浮出柳照的面容,唇角一翘,入梦去了。 她自睡得香,翌日一起床,圣上已派刘忠来请,她当没瞧见,先召了宿河去查柳照的住处,又唤青桃为她选衣服。 长长的夜一过,她竟十分想见柳照。 但这个时辰柳照应当在刑部当值,她不便前去惊扰,不如先探探他家。 刘忠只好笑着上前,提高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公主,圣上还在等您过去一起用早膳呢。” “让他自己吃。” “公主……” “不去!” “圣上有事……” “出去!” 刘忠可怜兮兮地出了殿。 待莞苧独自吃了早膳,宿河已摸清柳照住处,她便带上青桃坐上马车出了宫。 柳照的家在顺合巷,一个极其破败的巷子,巷子口窄得连辆马车都过不去。 马车只得停在道旁。 青桃扶了莞苧下车,莞苧往里扫了一眼,虽窄,路还行,松了青桃的手正要迈步,一道人影突地闪了出来。 却是个一身褴褛的乞丐。 ☆、第3章 第三章 宿河英武,当下疾步过去,一掌拍得乞丐蹲地上了,“好汉饶命!” 莞苧抿唇一笑,“宿河,退下。” 宿河退下。 乞丐捧着碗跳起来,嘻嘻一笑,没个正形,“女菩萨,赏口饭吃吧。” 莞苧示意青桃,青桃掏出一锭银子放到空碗里,乞丐眼睛都直了。 三人越过他往里走,在第四户人家停下,只见掉了漆的门匾上依稀能瞧出有个柳字,陈旧的木门印着无数道裂痕,坑坑巴巴的台阶旁趴着几根蔫了吧唧的黄草。 风声瑟瑟,心酸凄凉。 青桃不能置信地惊呼:“宿河,你找错了吧?这……这真是柳大人的家?” 宿河:“正是这里。” 莞苧眉尖一簇。 “不可能吧,柳大人好歹也是刑部五品官员,拿着俸禄呢,此等……此等……”破烂之处还没容青桃说出口,身后幽幽传来一句,“请问三位找谁?” 三人回头。 适才那个乞丐正警惕地瞧着他们。 青桃:“我们找柳大人。” 乞丐怔了怔,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先把空碗放地上,抬起手就要脱衣服。 “大胆!”青桃呵斥一声,赶忙去捂莞苧的眼睛。 宿河要去揍他,光天化日之下,耍什么流氓! 可乞丐动作飞快,已剥掉一身的破烂衣服,露出一身好一点点的破烂,快步上了台阶,微微一笑,“适才有所怠慢,还望三位贵客海涵,在下正是柳府的看门柳管饱,请问三位可 分卷阅读5 有拜贴?” 莞苧指了指路口,意思不言而喻,你不是路口那乞丐吗?怎摇身一变成看门的了? 乞丐一笑:“贵客有所不知,乞讨才是我的正经事,不过柳大人雇我当看门的,我难以推辞,就应了。” 宿河与青桃:“……雇?” 堂堂朝廷官员,竟雇一个乞丐当看门的,柳大人是疯了吗! 乞丐点头:“对,确实是雇。” 青桃忍不住问,“那报酬?” 乞丐:“哦,我们按天算。”竖起一根手指,“一天这个数。” 莞苧猜测:“一天一两?” “不可能的,公主。”青桃道。 莞苧对银子没什么概念,纯属胡猜。 乞丐解释:“一碗饭。” 周围一静,莞苧实在忍不住问了声,“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 “有。”乞丐指了指身上的破烂,“这身衣服,算额外奖励。” 这个待遇也只有乞丐肯做了。 莞苧背过身,双手捂脸,笑出了声。 纯易可真是个妙人。 宿河与青桃对视一眼,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柳大人这也……这也……太抠了,实在有损朝廷的脸面! 莞苧止了笑声,正了神色,恰逢乞丐声音一扬,“实在对不住,柳大人这几日心情不佳,恐不会见客,贵客还是等几日再来吧。” 莞苧心里一咯噔,“为何?” 乞丐下了台阶,低低道:“柳大人像是出了点事,昨夜宋府送瓶东西给他,让他抹脸上,听严大人说,是要他毁容,今日天不亮,我瞧他去上朝带了面纱,兴许是真毁了,可惜啊……” 惋惜声被乞丐吓得吞回了喉咙,只见眼前这位贵客凤目一睁,竟有种清冽的威压而来,他不禁哆嗦了一下,“贵……贵……” “我们回去!”莞苧甩袖转身,火气压在眉眼,令她生出一抹凌厉来,他们竟敢动纯易的脸! 宿河与青桃屏气凝神扶她上了马车,马车一动,她便拧眉改了主意,“去刑部!” 得先去瞧一瞧纯易。 可不能让刑部那帮同僚欺负了他! 马车碾过地面,一路到了刑部大门,莞苧下了车直接进去,有守卫要拦,被宿河掐着衣领扔一边去了。 绕过刑部大堂往里去,踏上走廊,远远瞧见一绯色官袍,莞苧眼一眯,止了步。 那抹绯色飞了过来。 正是刑部尚书任九渊。 “微臣拜见公主!”任九渊跪地,花白的头发隐在官帽下,“不知公主驾到……” “起来吧,纯易何在?” 纯……纯易? 任九渊一愣,纯易是柳照的字吧! “任大人,公主问你话呢。”青桃出声提醒。 任九渊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起了身答:“应在屋里审卷宗。” “领路。”莞苧抬抬下颌。 任九渊侧身往前走,连抹把汗的机会都没有。 柳照隶属南郡清吏司,平时他那屋就他一人,也就隔壁屋严墨会过来说会话儿,其余时间冷清得很。 今日却十分不同。 柳照带着面纱上早朝本就不妥,在圣上眼皮子底下遮遮掩掩的,既对圣上不敬又有损仪容,自开国立朝以来,他还是头一个,一进金銮殿,就引来了各种视线。 而殿里最不缺的就是和他有过节的臣子,圣上一来,一臣子直接弹劾他仪容不整,藐视朝堂,对上不敬等。 柳照从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排众而出,在虎视眈眈中扬起面容,“微臣面色有异,恐惊着了圣上。” 圣上当他已毁容,心下满意。确切地说,让柳照用毁容换一命,是他与宋老太傅协商的结果,他只得再留柳照一段时间。 金銮殿中,一抹青色静默而立,这份静默的底下也许潜藏着汹涌的浪潮,只等有一刻搅动这整个朝堂。 圣上的眼神一凝,似是穿过他的影儿瞧见了谁,过了会儿也只是唇角翕动,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大多臣子心思机敏,已觉出什么来,但也有几个心思愚钝,暗暗为皇上放过柳照失望,柳照有何德何能可以站在这里?又有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莞苧公主的青睐? 轻蔑与嫉妒混在一起在胸中翻腾,几人已按耐不住心头的嫉恨,下了朝就直奔柳照这屋,更有两个竟不是刑部官员,就只为对柳照嘲弄一番。他们的眼神透过门,扫过窗,抻着脑袋去瞧屋里的柳照。 柳照浑然不在意。 严墨站在门前拦着,“都这个时辰了,你们不在屋里做事,就不怕任大人来了训斥?” 可即便他扯出任九渊,兴奋到头上的几人也没动,一人透过窗户窥见柳照倒茶,斯文的声音透出几分讥诮,“柳郎中不揭面纱怎饮得下茶?” ☆、第4章 第四章 严墨 分卷阅读6 扑到窗口关了窗。 门口又有一人道,“此时风正凉爽,严郎中何故关了窗?” 一步步逼得严墨只想朝几人脸上吐唾沫,他一脚踢上门回身骂了一声,“一个个不安好心,好似你倒了霉,他们就能得了好运似的,有本事也去讨公主的青睐啊!”又恐提公主,戳中了柳照的伤心处,忙去瞧柳照。 柳照起了身,开了窗,偏偏对着窗户说,“文从,莫恼,大黄夜里乱吠,你能用手去捂它的嘴?” 严墨顺口一接:“我捂它做什么?脏了我的手,让阿顺揍一顿就好了。” 大黄是他养的狗。 阿顺是他家瞧门的。 时间一顿,门口与窗户旁都传出恼怒的声音,“柳照!你嘴巴放干净点!” 被骂了的几人扭成一团来推门,口中嚷嚷着。 有一人嗤了一声,“柳郎中口才了得,不知承了谁的教导?莫非是家学渊源?” 家学渊源? 无非是在讥笑柳照那传闻中的娘亲。 门外人齐齐笑了起来。 严墨握了握拳,想要冲出去,被柳照压住了衣袖。 “别拦着我……”严宋眼里冒着怒火,顺着柳照的目光望窗外一瞧,火气噗一声都没了,只见一位华服女子在不远处亭亭站着,他张大了嘴巴,“公主?” 莞苧随任九渊一进院子,就听到了几人嘲讽柳照的话,面色一冷,“没料到刑部竟如此热闹。”迈步朝几人去。 任九渊老脸燥得慌,快步跟上。 众人只觉眼前耀耀的艳光一闪,华服女子已到了跟前,只得匆匆跪地行礼。 莞苧不发一言地进了屋。 严墨跪着,头都快贴地上去了。 “严郎中起来吧。” 被点了名的严墨激动地满脸绯红,一撅而起,险些没站稳。 “关门。” 严宋麻利儿地关上了门。 莞苧笑了一声,蹲下身子去瞧柳照,柳照抬头,还是那双眼,夜里蕴藏星光,白日里倒像带了钩子。至于面纱下的这张脸,她一抬手就扯了面纱,粗鲁得很。 柳照倒很淡定。 严墨瞠目结舌。 莞苧噗嗤一声笑了,笑完又怕损了自己的形象,忙捂住脸,道了声,“带这么个东西,你是怕我嫌弃你?” 柳照紧紧盯着她,此种犯上举动,旁人自不敢做,也只有他,好似不知轻重,又好似不将这轻重放在眼里,“臣确实怕公主嫌弃臣。” “哎?” 柳照指了指脸,惹得莞苧又是一笑,“纯易可真有意思。” 两人一同起了身。 最初的震惊过后,严墨忧心忡忡地贴着墙角不知如何是好,他是否该退……退下? 这两人说话都快贴彼此脸上去了。 莞苧浑然不觉,柳照捞过一张椅子放置她身后,她没坐,眼尖地瞅见柳照桌子上放着一张请帖,伸手抓住一瞧,竟来自齐府。 “齐府有人来过?” 莞苧并不认为齐良清会亲自来,那男人傲得很,又好面子,自恃一张风流的面皮恨不得全天下的光都朝他脸上撒,好闪瞎旁人的眼,即便会对付柳照,也不会亲自出手。 果然,柳照答了一声,“是齐府的四公子,上完早朝送过来的。” 齐府四公子齐良言是个庶出的公子,其生母是个商户之女,素日在齐府备受冷落与嘲讽,让他来送请帖,齐良清可真是会折辱人。 莞苧冷笑。 再者,明晚齐府开宴,是庆祝齐老夫人八十大寿,早几日便已发完了请帖,柳照这张分明是才加的,他们要柳照去显然是没安好心。 “纯易可要去?”莞苧扬了扬手中请帖。 柳照颔首:“正好那日无事。” 施舍一般。 又施舍得很自然。 严墨恨不得捂住他这张讨人厌的嘴。 莞苧一愣,随口一说,“怪不得纯易没朋友。” “公主,微臣有的。”柳照正了神色,抬着下颌一指严墨,“这是微臣的至交。” “纯易……”严墨感动得险些落泪。 莞苧的歉意迅速化为眼里的笑意,“只有一个?” “一个,不可以吗?”柳照拼命解释的神色真的令人意想不到,“朋友不在多,在于好不好,文从够好了。” 严墨,严文从,要感动哭了,“纯易……” 莞苧突地瞪了他一眼,“纯易?” 严宋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柳照。” 莞苧眼一眯,“柳照?” “不,是柳郎中!” 莞苧满意,侧过头道了声,“纯易,明晚我同你一起去赴宴。” 明晚的宴会对于柳照来说凶多吉少,但莞苧只要跟着,他会所向披靡。 严宋拼命朝柳照使眼色,赶紧答应啊。 柳照点了点头,“臣等着公 分卷阅读7 主。” 莞苧嘴边含笑。 门外一堆人还在跪着,莞苧离开时越过他们走了几步,忽地折回来指着其中两个男人问任九渊,“任大人,这也是你的属下?” 任九渊摇头。 一个男人回:“回公主,臣是吏部……” “任大人,办公期间,还能这样乱蹿?” 任九渊抹额,“不能。” “交给任大人处置了,吏部尚书是谁来着?” “傅如鹤。” “哦,都起来吧。” 她轻描淡写地一个哦,却不知吓坏了傅如鹤,这两个男人一回礼部就被傅如鹤训斥了一顿,罚了一年的俸禄。 惩罚不算重,却让朝堂再次认识到,莞苧待柳照上了心,柳照非除不可。 到了宴会的当晚,莞苧令宿河驾着马车到了柳府,门前悬挂的灯笼散出了昏黄的光。 柳管饱瞅见莞苧十分欢喜,“贵客又来了,柳大人已嘱咐过我,您来了就请您进来。” 莞苧踏步进去,笑问:“听你说话,可也曾读过书?” “读书?贵客莫要笑话我了。”柳管饱领着三人进了院,“您瞧我说得溜儿,其实我一个字儿都不识得,都是柳大人教的,教了整整一年呢。” 莞苧微微一笑,纯易心善。 “哎,柳大人也是无奈,没人会为一顿饭来,他又不舍得加钱,只好费心思教我了。” 莞苧唇角一抽,当没听见。 “贵客从哪里来啊?” “贵客小心脚下。” “贵客与柳大人何时认识的啊?” “贵客……” 莞苧闭闭眼,纯易教得可真成功。 这个话唠! “闭嘴!”青桃训斥。 柳管饱没了声。 莞苧的耳边终于清净了,环顾四周,只有灯笼闪着一点微弱的光。 ☆、第5章 第五章 到了正厅,坐了位子,青桃纳闷,“怎不见丫鬟上会儿茶?” 莞苧:“丫鬟?” 连看门的都是雇的乞丐,这府怎么会有丫鬟? 果然,还是柳管饱给她们上了茶水,“柳大人说先吃碗面再去,他正在后厨忙着呢。” “什么!”青桃难以置信地跳了起来,“柳大人他……在烧饭?” 君子远庖厨! 远庖厨啊! 柳大人,你的书都读哪里去了! 莞苧则淡定得很,“纯易煮的面可好吃?” “好吃,不然小的早不干了。”柳管饱道。 合着那顿饭就是这碗面。 莞苧突地想起一个问题,“他自己一个人?” “还有刘婆婆。” “谁?” “隔壁的老婆婆,没了家人,一个人过,怪凄凉的,柳大人请她过来和老夫人做伴。” “老夫人?” “啊,贵客先歇着,我去瞧瞧面好了没。”柳管饱话音一顿,出了门。 莞苧拧眉,看来传闻是真的,这府里真养了一位老夫人。 又过了一会儿,柳管饱端着两碗面过来,放置桌子上,招呼青桃与宿河过来,“刘婆婆刚下的,快过来吃。” 青桃过来瞥一眼,“这什么啊?” “面。”柳管饱听出她话里的嫌弃,连忙解释,“这面卖相是不好,可吃着劲道。”换了张笑脸对着莞苧,“贵客,您的柳大人正下着。”又出去了。 “公主,这……”青桃脸上一热,不是她嫌弃,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莞苧望了一眼,一碗清汤,没半点油星,光秃秃的面条堆了上去,碗边游着几根青菜,是简陋的很。 她垂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吩咐:“兴许真的好吃,吃了吧。” 青桃与宿河齐齐端起了碗。 门边传来了脚步声,柳管饱这次进来竟带了香气,只见他将一碗面放到莞苧眼前,这一碗里,油花欢快地飘着,青菜挺括,连根根面条都精神得很。 “纯易为我下的?”莞苧心里雀跃。 “当然了,您是贵客嘛。”柳管饱奉上筷子,莞苧欢喜地接过。 门口出现了柳照的身影,他端着两碗面,一碗给了柳管饱,柳管饱端着蹲门口吃去了。 莞苧指了指桌子旁,“纯易,过来坐。” 柳照走至桌前,将面放下,莞苧一愣,柳照的面与青桃他们无二,光秃秃的面条,甚至连根青菜也没有。 青桃与宿河对视一眼,齐刷刷埋头吃青菜。 莞苧握着筷子开了口,“纯易不爱吃青菜?” 柳照淡淡嗯了一声,用筷子夹起一根面条放入面纱后的口中。 莞苧不再瞧他,下了筷子一愣,碗里似乎还有什么,用筷子一挑,竟挑出一枚荷包蛋。 分卷阅读8 柳照安静地吃面。 莞苧的心都要炸了! 她满足地将整碗面吃下,待柳照来收碗,男人挽着袖口,骨节分明的五指抓着碗,碗边还破了道口子,陈旧的袍子样式早已过时,他却穿得雅致又随意,“好吃吗?” 莞苧:“好吃。” 直接吃到打嗝。 柳照浅淡的笑浮出眼角。 莞苧要爱死他这双笑眼了,细细瞧了几眼,方命宿河去烧水,青桃去刷碗。 她指了指柳照的面纱,“如果非要挡,何不用面具?” 门口柳管饱插嘴,“面具得花钱买,扯块布一遮不就行了?”语罢一溜烟儿跑了。 柳照没反驳。 莞苧呼了口气,当自己没问,细细思量了一会儿,“纯易如此,不是长久之计。”她半咬着唇角,“我瞧不到你的脸了。” 柳照听了扯掉面纱,露出一张完好无缺的脸,唯独下巴处起了一颗痘,张扬得很,着实有损美感,“那就不遮了。” 莞苧紧紧抿住唇。 柳照:“公主想笑就笑吧。” “我不是要笑!”莞苧掩饰地抬了抬下巴,心绪又复杂起来。 昨日去刑部,她原本恼得很,但一见柳照没有乖乖顺从那些人,恼怒消去可大半,又觉骄傲了些,她瞧中的人果然有骨气。 回到公主府,她也颇有骨气地没去找皇上,而是令宿河去查此事,得知是宋老太傅出面用这个法子保住了柳照,不免疑惑。 宿河道:“柳大人进京,曾投到宋老太傅门下,宋老太傅算是柳大人的恩师。” 这么说便可理解了。 眼下柳照并未照做,皇上一旦知晓,怕会龙颜大怒。可柳照似乎不怕,若不是这颗痘,昨日上朝他就顶着这张完好的脸去了。 “纯易当真不怕死?”莞苧问道。 要脸就不能要命了。 此时门口出现了两道身影,宿河与青桃做完了活儿,正候着呢。 柳照轻声道:“公主,该去齐府了。” 算是回避了这个问题。 莞苧不再问。 两人一同出去,上了马车。 莞苧来时带了十个护卫,全都候在路旁,侍卫们护着马车一路驶到齐府门口。 给老人家过寿是个喜庆事,莞苧既然来了自是备了一份礼,思及柳照的作风,她也给柳照备了一份。 两份礼在车厢里静静躺着。 柳照瞥了一眼,“劳烦公主费心,臣其实带了礼来。” “哎?在哪儿?”莞苧一双眼在柳照身上扫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瞧见。 “但公主带了,臣就用不到自己的了。”柳照笑了一声。 “到底带了什么?”莞苧被勾起了好奇心。 柳照正要作答,车窗外突地传来一声,“国公夫人来了!”堪堪搅了两人的兴致。 府门口,果然是魏国公府的顾夫人携女眷到了,大公子顾昀之亦一起来了,华服灼目,清俊飘逸。 顾夫人一错眼瞧见了马车旁的青桃,不由一怔。旁人不识得青桃,她可是记得清。 近几年莞苧深居宫中,不曾出来,起先她也常去公主殿作陪,大多时候是青桃在旁伺候,但每每去,莞苧都神色淡淡,谈不上有多亲近,时间一久,她倒也不敢去了。 自宫中回去同魏国公说了说缘由,只有他们夫妻两人在,话都敞开了说,“明明先皇后在时,一声一声地喊我好嫂嫂,喊得我的心呀,恨不得把她抱到怀里疼……公主小时也曾哭着喊着让我抱,缠着我亲昵得很,何以到了现在……如此生疏?” 魏国公眸光微动,到底不言不语,似是有莫大的隐情出不了口。顾夫人嘴角翕动,除了一声叹息,再不多问。 自那日,越发不去宫中了,仔细一算,竟有一年之久了。 莞苧幼时软糯可爱的模样跳入脑海,顾夫人心头还是惦记着她,折回身子到了马车前,唤了一声公主,这就要行礼,莞苧挑起车帘一望,“夫人不必多礼。” 众人是又惊又喜,先前竟不知公主也来了,匆匆跪地行礼。 顾昀之在人前伏地,只听得车厢内一动,以为莞苧要下车了。 不料是车内柳照先起了身,将一弯腰,被莞苧捉住了衣袖,他探身过去,莞苧的脑袋贴在了他的胸前。 “公主?” “去吧。”莞苧扬起一张莹白的小脸,抬袖扯掉了他的面纱,“我既吃了纯易的面,肯定是要为纯易撑腰的。” ☆、第6章 第六章 这面纱,现今不扯,日后也要扯,都免不了皇上的一顿雷霆之怒,索性今日就扯了,让那些人瞧一瞧,她莞苧非要完好无损的柳照不可。 衣袖一松,柳照喉头发紧,一股难以言明的滋味攥住了他的口,他缓了须臾,不发一言地下车去了。 众人只听得下车声 分卷阅读9 ,心头被激动与兴奋占据,素日常听旁人道莞苧公主生得柔丽万分,艳色无双,是那天边的孤月,寻常人哪里够得着?不想今日撞了大运,竟遇着了一回。 渴慕使众人乍着胆子偷窥,将一抬眼,一双暗色的旧鞋撞了进来。 众人惊惑,将视线再抬高,顺着发灰的旧袍子往上,入目的是一张完美的似精心雕琢的一张脸。 柳照! 他不是毁容了吗! 他敢欺君! 顾昀之一瞬挺直了身子,宽袖里的大掌攥成了拳头,他暗暗咬牙,却因双膝着地失了平时的清贵气势。 柳照居高临下的视线淡淡地掠过他,折回了车前,将手一伸,莞苧从车里露出了头,搭上他的手下了车。 “都起来吧。” 轻飘飘一句话。 顾夫人蹙了蹙眉,莞苧瞥过来一眼,似有似无的笑意游过唇角,她当下舒展了眉头,过来同莞苧说话。 齐府已得了消息,一行人匆匆出来迎接,柳照在旁正好好走着,莞苧突地扯了他的袖子,他身形一晃就贴了过来。 众人止步,各色目光隐在灯火里。 光影将这一幕撩得模模糊糊,唯独柳照完好的面容清晰无比,像极了一根尖锐的针,一下子扎进了灯火里。 莞苧似乎觉着这扎的不是灯火,正是一些人的肺管子,她正听见鲜血欢快地突突往外冒,不由弯了下细长的眉,顾夫人多次欲言又止,怕是有话同她讲,她先撇了随烟去听一听。 “纯易等着我,倘若有人欺负你,你尽管欺负回去。” 柳照眨眨眼,满天的星星都落入了莞苧的心头,“谢公主相护。” 莞苧被闪得晕了下,佯装冷静,“纯易客气了。” 两人分道。 齐家世代为官,钟鸣鼎食之家,府邸修得贵气又别致。前方灯火耀耀,一路走来,亭台楼阁,院落连绵,下人的影儿一串一串地穿梭在花影中。 过了长长的游廊,莞苧被请到了齐府紧急准备的一座幽静雅致的院落,进了厅堂坐下,她挥退了其余人,独留下青桃与顾夫人。 秋夜凉,顾夫人接过青桃斟的热茶递过去,莞苧接在手中未喝,见其又是一番欲言又止,一抹焦躁浮于眼底,“夫人有话直言便是。” 顾夫人心头微酸,往年见面大抵上还能聊上两句,听她问一问家中情况,今日怎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正委屈着,见莞苧的脸色越发冷了,她绞紧了手中帕子,一咬牙,乍着胆子上前攥住了她的袖子。 莞苧垂了垂眼,到底没挣开。 顾夫人一喜,“公主这一年来可好?” 莞苧抬起视线,“劳夫人牵挂,我很好。” 皇上宠她,对她有求必应,宫里的娘娘们什么都紧着她来,她那几个皇兄更是惯着她,多年来她横行宫中无人敢拦,岂能不好? “那就好,那就好。”顾夫人手不松,细细觑着她,眼角一湿,“公主长大了,有自己的思量了,我原本不该多嘴,只是……” 顾夫人性子柔,怯怯懦懦的,只是了许久,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莞苧没了耐心,瞥见窗口有人影晃动,收回袖子拧了眉,“谁!” 疑问甫一出口,顾昀之就出现在了门前。 莞苧缓缓侧过脸,“是夫人有话说还是他有话说?” “这……”顾夫人脸燥了一下,她确实打算借着这个机会让昀之见公主一面。 顾昀之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掀了衣摆行礼,莞苧在座上压了口郁气,“夫人先去歇一歇。” 顾夫人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顾昀之跪着。 莞苧抬起一双冷漠的眸子,拒人于千里之外,“你要说什么?” 顾昀之却是难压心头火气,“公主,即便你不喜我,京中好儿郎多得是,那柳照算个什么……” “顾昀之!如果你来此是同本公主说这些,那别费口舌了,本公主晓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公主,你不知!那柳照狡猾奸诈,徇私枉法,为财害命,若不是宋老太傅相护,他早被革职查办了!” “就这些?”莞苧挑起细眉。 “公主!” “寿宴要开始了,走吧。”莞苧缓步下了座,被顾昀之情急之下扯住了一片衣角,她登时恼羞成怒,“放开!” 顾昀之瞧不见她此时的怒容,满脑子都是很久以前,有个小丫头跟在他身后,一声一声地喊,昀之哥哥,昀之哥哥…… 何以到了现在,冷眼瞧他? 松了衣袖,顾昀之近乎低声哀求,“公主,那柳照居心叵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接近公主是有目的。” “什么目的?”莞苧别开眼,不去瞧他。 “宋老太傅对他失望至极,没了宋老太傅的袒护,他活不过今秋。” “你的意思是,他寻我就为保命?” 顾昀之以为她了悟, 分卷阅读10 面上略有几分欣慰,“正是如此。”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顾昀之有一瞬的怔神,而后满心的不甘与愤怒蹿入大脑,他蹿起来一把狠狠地攥紧了莞苧的手腕,几乎目眦欲裂,“你信不信我!” “放开!”莞苧只顾甩开他的手。 他却当莞苧不信,只管发泄满腔的愤懑,“我长你几岁,幼时也曾带你偷溜出宫,大了些,你说你要学骑过马,我背着圣上教你,被我爹罚了,你哭着说是你不好,再没提过骑马一事。”捏红了莞苧的手腕犹不自知,眸中发红,“莞苧,你我是怎样的关系啊,你却只去信那个人渣!” 男人的声音突地一沉,对柳照的恨意昭然若揭。 忽地眼前一闪,只听“啪”得一声,巴掌声响亮至极。 莞苧甩过袖子离了他的身边,“你太失礼了。” 不痛不痒的一句话碾碎了往年日子里的所有情意。 顾昀之半侧着头,俊容上贴着清晰的手指印,他动了动唇角,没吐出半个字。 过了许久他才偏过头,冷冷呵了一声,“莞苧,我已着人去禀报圣上柳照欺君了。” “随你。” 衣角一飘,门边已没了莞苧的影儿。 顾昀之咬牙。 柳照不死,难平其恨! ☆、第7章 第七章 深宫。 勤政殿里狼藉一片,烛火映出了圣上暴怒的龙颜,“召宋老太傅!” 宋瓒速速进宫。 面对曾费心教导过自己的太傅,圣上吞下所有怒气,换上一副温和的面孔,“太傅,柳照欺朕,该当如何?” 宋老太傅早已辞官不闻朝中事,但为保柳照,他一再豁出老脸来求圣上,本就已颜面尽失,现下圣上一问,他更是羞愧难当,“得圣上怜悯老夫,容他至此,他竟还不知悔改,老夫也无颜再说什么,今后全凭圣上安排。” 如此,柳照在京中已无活路。 不,不对,还有莞苧。 圣上眯眼思付着,只要宋老太傅松口,他连暗示都不用给,京中有的是人愿意出手弄死柳照,但万不能让莞苧知道了。 那么,只有一个法子了。 “任九渊昨日上了折子,各地审录工作在即,他定好了人员让朕过目,朕想再添一个柳照也是好事,正好让他出去锻炼一下。”皇上踩着地上凌乱的折子垂眸,“太傅,可成?” 成是必须要成的,他问不过是向宋老太傅一个要确保,确保不再插手此事,就这么静静地瞧着柳照去送死即可。 宋老太傅花白的胡子一颤,抹去了眸中精光,只点了点头,“老夫并无异议。” 圣上舒心了,“那就这么定了。” 齐府。 宴席已开了好一会儿,莞苧方姗姗来迟,席上众人行礼,迎她到了上座,她笑着搀起齐老夫人坐回原位,“都起来吧。” 众人归座。 莞苧入座,似是诧然地喊了一声,“纯易何在?” “公主,臣在这里。”柳照自角落里起身。 “过来。”莞苧微笑。 柳照垂头不语时那身穿着与个下人无二,可一旦行动起来,扬眉抬眼间的风采,怕是无人能及了。 在座的世家小姐们偷偷瞧了过来。 莞苧招呼柳照坐下,“怎坐到了那里?” 其实她也晓得,想必在座的没一个愿意搭理柳照,齐府人又轻视他,连个座位都没给他留,他只得去了角落里。她这么问,不过是扯个由头,下下齐府的脸面而已。 柳照唇角一勾,双眼要弯不弯,不过是个浅笑,已令满室生辉,“哦,有几个朋友说要请教臣个问题,臣便去了。” 座中有人肩膀瑟瑟一抖。 莞苧瞟了一眼,“是何问题?” 柳照的笑隐去了。 适才他独自踏进来,厅堂就是一静,无人指引他落座,他便自己寻个角落坐下,起先他不想生事,但堂里的细语声纷纷响起,无非是指桑骂槐道他脸皮厚,偏偏还都让他听见,更有两三个耐不住性子,见宴席未开,非要来挑衅一番。 “柳郎中高才,怪不得能令公主一见倾心。” “是啊是啊,不如柳郎中说一说那夜是如何场景。” “柳郎中可别藏着掖着。” “对啊,对啊,好让我们学习学习。” 厅堂里满是讥讽的笑。 “他们向我请教如何讨姑娘家的欢心。”柳照道。实则堂里人都晓得,这个姑娘指的便是莞苧。 莞苧垂眼,“纯易可答了?” “自然,在这方面我也不是小气之人,”柳照掸了掸袖口,“不过他们知道了也无用。” “嗯?” “令姑娘们欢喜,起码得有臣这样的脸吧。” 分卷阅读11 厅中静得出奇。 试问在座的谁能有柳照这张脸? 齐良清? 顾昀之? 诚然他们的脸也十分不错,奈何莞苧公主不喜欢。 柳照一下子骂了所有人。 莞苧心想,倘若有一天纯易被人打死了,她会很伤心,但也不奇怪。 厅堂里气氛变了味儿。 齐良清定是没料到给柳照发个帖子还能起到这个效果。 莞苧抿唇想笑,但碍于老寿星就在旁坐着,不好扫了老人家的好心情,她苦苦压下上扬的唇角,“纯易,别闹。” 柳照眼神扫过来,“依公主的就是了。” 他还委屈上了。 众人恨得牙痒痒。 好在齐老夫人不计较,她年轻时游历各地,凡事见得多了,心胸开阔得很,又饱读诗书,知理知趣,听及柳照所言,不免一笑,“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有趣……的……孩子…… 诚然以齐老夫人高龄,柳照这个刚及冠的成年男子也就和齐良清一样,能当她的孙子了,但用孩子称呼这样的柳照…… 众人擦汗,您老更有趣! 气氛一缓。 柳照全当夸奖听了,莞苧示意他向齐老夫人行谢礼,柳照遂起了身,恭敬地做了。 烛火照得通亮,齐老夫人精神虽好,但眼神已大不如从前,只觉面前立了道陈旧的影儿,视线晃了晃才瞅清,哦,是件陈旧的袍子,“这是何人?” 声音低得很,离她近的莞苧听了一耳朵,招呼柳照又近前一步,“老夫人。” 就这一步,他的面容在齐老夫人眼前清晰无比,齐老夫人揉了下眼,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朝莞苧笑了声,“公主好眼光呀!” 夸柳照生得俊呢! 莞苧忍不住笑了,这一笑像乍然盛开的花骨朵,清嫩娇艳。 众人瞧得出神。 齐老夫人捂着胸口哎呦一声,“公主莫笑了,莫笑了,要要了老身的命喽。” 老了也这么招人喜欢。 厅堂里笑声猛起,总算有了贺寿的喜庆劲儿。 齐家晚辈有个别机灵的,趁着这股东风,捧着寿礼到了齐老夫人跟前。 柳照回了莞苧身边,莞苧召来青桃,吩咐她备好带来的寿礼,抽空问柳照,“纯易到底带了什么礼来?” “公主不已帮臣备了?” “不准卖关子!”莞苧去扯他袖子,扯来扯去的,柳照耐不住她如此缠,正欲凑过去作答,耳边听见有人喊,“不知柳郎中备了什么礼来?” 两人循声望去,是个面容明朗的少年郎,瞧着十六七岁,与齐良清共坐一桌,应是哪个齐家晚辈。 齐良清正托腮望过来,一双桃花眼开得那叫一个勾魂摄魄,可惜抛错了人,莞苧一错眼就避开了,倒有不少世家姑娘羞红了脸。 众人望向柳照,柳照又穷又抠门是出了名的,此次贺寿定是公主帮他备了礼,他要真用,众人非得嗤笑他一番不可。 ☆、第8章 第八章 莞苧怎能不知这些,可她还是要召青桃上前呈礼,不料一抬手就被柳照压住了袖子,只见他起了身,面上羞惭得很,“晚辈家贫,备不得好礼,还望老夫人宽恕。” 莞苧眉心一簇。 众人恨不得放鞭炮欢庆。 齐老夫人失笑,“你这孩子,言重了,礼轻重与否都是心意,若老身还瞧不透这个,那可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泼了众人的鞭炮一盆冷水,众人还得连连附和,称赞齐老夫人活得通透的话语不绝于耳。 此时柳照又道:“老夫人越是体谅晚辈,晚辈越是羞愧,晚辈虽没有珍宝异物,但仍有一物想送给老夫人。” “哦,什么?”齐老夫人随口一问。 柳照道:“《越者书》” “此言当真?”齐老夫人唇角发抖,颤颤巍巍要起身,竟不知是吓的还是喜的? 众人一懵。 《越者书》? 等等,它不是已失传几百年了! 柳照怎么会有! 莞苧亦十分惊讶。 齐老夫人有个毛病,那就是嗜书如命,每每读书都废寝忘食不可自拔,阅过的书籍浩如烟海,但活到今日,她仍有一个遗憾,不曾见过传说中的《越者书》 传闻《越者书》出自几百年前的一个海上小国,至于记录了什么,流传下来的说法不一,有人说只是记录了这个小国的民风民情,有人说是书里画了一张藏宝图,还有人说书里记录了一种长生不老的方法,数百年来无数人趋之若鹜,却如何都寻不到,慢慢地就有了此书失传的说法。 齐老夫人也曾派人寻过,一无所获,也曾去求过皇上,皇上心动,亦遣人暗自查寻,依旧没得到丁点消息。 此书说是至宝也不为过,柳照却说他有。 分卷阅读12 滑天下之大稽。 众人冷眼瞧他。 柳照对上齐老夫人焦灼的眼,“准备地说,不是晚辈有,是机缘巧合之下,晚辈曾翻过此书,齐老夫人允许,晚辈可为齐老夫人复述一遍。” 可此等至宝岂能是寻常人能知的,稍有不慎,便可引来杀身之祸。 齐老夫人冷静下来,坐了下来,“算了,算了,脖子都快埋土里的人了,还要这个做什么?”挥挥手让柳照回座了。 莞苧看似平静地坐着,但眼底的恍惚之色泄露了她此刻纷乱的情绪,直到袖子被扯了一下,她才晓得侧头。 柳照低语,“我吓着公主了?” 莞苧摇头,勉强一笑,“我竟不知纯易心藏此等宝物。” 柳照眸光一闪。 寿宴结束,众人心思各异,离去前若有所无的视线黏在柳照身上。 柳照似浑然不知,陪着莞苧进了齐老夫人的藏书阁。 “当真能复述?”齐老夫人还存有疑问。 柳照突然笑了,“老夫人说笑了,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官怎会识得此等宝物?” 莞苧神色一变,唇角动了动。 齐老夫人亦是脸色一沉,“你欺老身?” 柳照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晚辈怕今晚出了齐府,没活路,作个假而已。” 作个假……而已。 莞苧别过头,眉头拧了起来,她不由想起顾昀之的话。 齐老夫人着实气得慌,顿时失了老人家的仪态,也忘了莞苧在场,怒声一喊,“公主保不住你?”话音未落,便自知失言,忙伏地向莞苧请罪。 莞苧被惊得心神一晃,心中突然烦躁起来,“老夫人快请起,纯易确实过分了。纯易,快快向老夫人道歉!” 柳照依言做了。 齐老夫人起了身,依旧心绪难平,任谁在大寿当日被一个年轻后辈当猴耍都不会高兴,但瞧在莞苧的面子上,她唯有咽了这口气。 且,柳照这计毒得很,她齐家被耍了,自不能大张旗鼓地去宣扬,那么若有哪家贪恋《越者书》便自会同柳照接触,柳照短时间恐怕死不了。 齐老夫人暗道一声,好小子!京中怕是有几十年没出这样的人物了! 齐老夫人定定地看向了莞苧,莞苧明白,喊了柳照去外面,柳照也不闹,乖乖去了。 一时间,阁中只有她们两人。 齐老夫人换了张忧心忡忡的脸,“公主可真相中了那柳照?” 莞苧颔首。 “公主,老身活得久了,见识过无数人,今斗胆劝公主一句,那柳照并非良人,公主可要三思啊!”言辞真挚到泪都要落下来了。 莞苧却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但她偏要柳照。 可今日的事,她并非也不介意,直到同柳照出了齐府,挥退一众齐家人上了马车,她才明明白白的问,“纯易可知今晚自己又得罪一家?” 过了今夜,柳照可就成了齐家的眼中钉了。 马车缓缓向前行进,柳照颔首,面上却无半点焦灼,“公主生气了?” 确实生气了。 “我既已说过护着纯易,那必定做到。纯易又何苦使这些伎俩?” 莞苧以为柳照拥有的这双眼,不该生在一个满腹诡计的人身上。 可直到马车到了顺合巷,柳照也未作答,莞苧的气越发大了。 “公主,臣到家了。”柳照起了身,要下车,莞苧压住了他的衣角,清澈双眸里火气要喷出来了,“你就是不信我能护着你,是不是?” 柳照身量高,车厢不够阔大,他半弯着腰,眸子里映出公主俏丽的笑容,他叹了口气,“并非不信,只是不想让公主为难,臣可以护住自己。” “便是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莞苧的火气烧到了脑子,不然也不至于说出这般的话,说完她便有些懊悔,只得佯装还在生气,别过头去,松了柳照的衣袖。 车厢里闷得令人喘不过气。 “时间不早了,公主该回去了。”柳照也不多言,只是眼角瞥到莞苧逶迤开来的裙角沾了根草时不由一怔。 那草很小,却沾在了尊贵公主的衣服上,十分不应该,因为瞧着刺眼,它在公主裙角上,仿佛成了公主最不该有的污点。 京中世家瞧柳照,便是沾在莞苧公主衣角上的那棵肮脏的草,非要替莞苧拍掉不行。 柳照冷眼瞧了会儿,只轻轻说,“夜里冷,公主睡时当心受了凉。” 莞苧看着他生动的眉眼入了迷,待他行完礼掀起车帘下了车,方猛地反应过来,起身到了车门口,夜风拂来,柳照伶仃的身影已融在了夜色里。 莞苧止不住地想,纯易,你这美好的皮囊之下当真如他人所言,藏着一颗卑劣肮脏的心? 周围静谧无声。 没人能回答了这个问题。 b 分卷阅读13 r   ☆、第9章 第九章 “公主,是时候回宫了。”青桃出声提醒。 莞苧收回视线点点头,“走吧。”坐回了座位上。 车轱辘碾过地面,渐行渐远,待隐匿在黑暗中的柳照听不见声响了方缓步回家。 柳管饱这个守门的十分称职,听闻脚步声提着灯笼迎上来,“大人,宋老太傅来了。” 柳照的步子没变,待一进厅中,只见宋瓒正在上座坐着,眯着眼不知想些什么。 眼前有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分毫未动,一旁的随从皱眉盯着茶水,想必是嫌弃茶水不好。 自然不好,柳管饱直接拿井水烧的,纯白开,没一点味儿。 宋瓒睁开了眼,“多日不见,能耐又大了。” 柳照知道他在讽刺自己搭上了公主,也不反驳,只指了指桌子上的茶,“您若不喝,我便喝了。” 宋瓒胡子一抖,“抠死正好,省得老夫替你操心。”顺手递了茶过去。 柳照抿了两口,一开口竟还显出委屈来了,“我可还不想死。” “不想死?连公主都敢动,老夫看你是嫌死得慢。圣上定了,明日刑部去各地的审录名单必定有你,原本你一出京就活不成的,但你自己倒又寻了条活路。” 除了被耍的齐家,不知京中有谁还打着《越者书》的主意,为了这《越者书》总得试图救一下柳照。柳照这鱼饵下得好,就是不知能钩上来谁。 柳照低低哼了一声,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宋瓒瞧着生气得慌,早知道就不来了,这祸害死了也干净!可气归气,瞧着他这张脸又觉着愧疚得很,良久才叹了口气,“说吧,去哪地方你能撑久一点?” 从前,他对柳照的要求很简单,莫惹事,好好在刑部当值,不该想的别想。 如今,他对柳照的要求也很简单,既然不该想的想了,那最好撑住,别死这么快。 柳照沉吟,“南郡渊江。” 这是他的故乡。 宋瓒眉头一皱,张嘴想说什么,对上他那双坚定的眸子,到底点头同意,起身离开时,忍不住回头叹口气,“最好活着到那。” 柳照不言语,转身送他到了门口,瞧见他消失在了夜色中,才与柳管饱道:“告知老夫人,明日我们离京,今晚准备准备。” 柳管饱离了柳照连碗面都没得吃,自然乐意跟着,当即喜滋滋地应下,进院传话去了。 这会儿的风凉得很,柳照定定站着,半响他迈出门槛,又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边莞苧回了宫,一踏进公主殿,就觉着乏得很,由青桃等宫女伺候沐了浴。 原以为圣上得了她回来的信息,会召见她训斥她逼迫她放弃柳照,但直到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圣上都没半点消息传来。 这里面定有蹊跷。 莞苧的睡意顷刻散了大半,招来青桃,“唤宿河来,让他去问问父皇今天可见了什么人,刑部最近有什么事情。” 宿河动作很快,在莞苧酝酿出新的睡意前,他便带着消息回禀了她。 莞苧一点点揣摩,父皇得知纯易欺君,却无大动静,并非不生气,定是做了什么不利于纯易的决定。召见宋瓒,约莫是为了不让宋瓒出手救纯易。 不管宋瓒出不出手,父皇这个决定势必施行,刑部那边又要拟订去各地审录的名单,也许父皇是打算将纯易赶出京不留活路。 圣上越平静。 莞苧便越发肯定,他就是要柳照死在外面。 且,翌日上朝,因柳照欺君,其他官员对其必定又是一番声势浩大的口诛笔伐,弄不死他也要剥他一层皮。 莞苧再深思,竟发现柳照欺君并非铁一般的事实,此事完全可以理解成,药是宋府送的,柳照不毁容,对抗的是宋府,与圣上又有何干系? 要怪就怪大家都认定柳照毁了容,他不过是面上长个痘遮了一下而已。 圣上也并未想认领这个事,认领了柳照欺君,他面子也不好过,不认领就只当柳照殿下仪容不整,惩罚他出京参加审录工作就是了。 莞苧将事情捋清楚后颇为欢快,吩咐宿河明日关注早朝消息,而后就放心地睡了。 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日清晨,待一睁开眼,她便喊青桃过来,“宿河可有消息?” 青桃回:“柳郎中无大事,只不过要出京去渊江了。” 果然如此! 莞苧转了转眼珠,欢喜了片刻,又有新的烦恼生了出来,不由心想,审录工作时间不短,纯易这般的指不定就回不来,自己见不得纯易,可要怎么办呀? “去打听一下刑部出京官员都何时出发。” 青桃:“差不多就是这个时辰吧。” 圣上恨不得让柳照上完早朝就走! 莞苧闻言发觉自己的烦恼越滚越大,她要怎么出宫去见纯易呢? 她速速起了床,待洗漱完毕去用早膳时,宿河进来禀告 分卷阅读14 ,称公主殿多了许多守卫,应是怕公主得了消息出宫寻柳照。 莞苧的烦恼滚成了雪球。 圣上也是怂,知道此时出现,莞苧定要闹他,他一心软指不定又做出什么决定,索性躲在勤政殿不出来了。 莞苧气得咬牙,连早膳也不用了,疾步到了宫门口。 守卫果然拦住了,“请公主息怒,我等奉圣上命令看守此处,若无圣上命令,公主不得出去。” 莞苧冷哼,“本公主要见父皇!” 守卫忙地去禀告圣上,圣上自然缩着不见,如此几个来回,莞苧先败了。 圣上有一天的时间同她耗,她若耗一天,柳照早就飞远了。 莞苧急得气都不顺了,实在没法了,她不得不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 可脸都哭花了,闹也闹得满宫皆知,也没见圣上有何动静,倒是素日与她关系不错的妃子们听闻消息都来了,团团围在在宫门口劝说,热闹得很。 莞苧捂住耳朵当听不见,咬唇使出了第三招,哪料才命青桃拿来一根细绳,那边守卫高声通报,“国公夫人求见公主!” 莞苧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忙命青桃迎国公夫人进来。 顾夫人原本来前颇为忐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毕竟在齐府两人谈话并不愉快,哪料莞苧竟愿意再见她,她颇为欢喜,一进殿正要行礼,就被莞苧扶了起来,“夫人无须多礼。” 顾夫人自知今日是何情形,来此只是想再开导开导莞苧,但莞苧存了别的心思,她说什么,莞苧都细细想了想,再轻轻点头。 顾夫人被她这良好的态度蒙蔽了心智,笑都眉眼开花。 莞苧见时机成熟,揪着顾夫人的衣角撒娇,“可柳照一走,宫里无聊,十分没意思。” “臣妇会时时来同公主说话的。”顾夫人闻言安慰。 莞苧不满地别过头,“整日在这公主殿,什么好东西都看烦了,父皇原本说要给我建公主府,如今也不讲这事了,甚是讨厌。” 她埋怨圣上,顾夫人没法接这话,正不知说些什么,她忽地笑起来,“听青桃说,前阵子国公府搭了新戏台,我可否去看一看?”她缠人的模样可爱又娇俏,不然圣上也不会不敢来。 顾夫人心性本就柔弱,被她这么一笑,一撒娇,恨不得把什么都给她,看个戏台而已,自然要应。 莞苧心中一喜,面上不显地着守卫去禀告圣上。圣上素来对顾家放心,且他认为莞苧去国公府,顾昀之会陪着,两人感情说不定会更好一点,便一时糊涂地也应了。 莞苧兴奋得像只出笼的小鸟,同顾夫人一坐上去国公府的马车就思付着如何逃出去。可等到了国公府门口,也没想出个什么良计来。 两人下了车,不知怎么回事,恰逢别人家娶亲,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从国公府穿过,期间看热闹的人熙熙攘攘挤过来,议论声此起彼伏。 “哎,怎走这条路?这可是国公府门口,容不得这么放肆。” “没办法,另一条路被一群乞丐堵了,我家老爷请示过国公爷,国公爷好说话,应了的。” “应了就行。” 比肩接憧的人群如流水一般袭来,莞苧与顾夫人哪里还迈开了步。 “公主……”顾夫人挂念着莞苧,一偏头正想提醒莞苧注意安全,可眼里哪还有莞苧的影儿? 绕是一直跟随在侧的青桃与宿河都不见了! 顾夫人慌了。 却不知莞苧逢此良机自然要瞅准机会匆匆溜走,她命令宿河与青桃跟上,三人一同往顺合巷而去。 到了巷子口,将将与穿得破破烂烂的柳管饱相逢,莞苧突地想起适才的话。 “另一条路被一群乞丐堵了。” “贵客,马车在那里。”柳管饱一边剥掉外面的破衣,一边指了指不远处的破旧马车。 莞苧望了望,恰好望见柳照从马车上下来,他冲着莞苧招手,好似早已料到莞苧会来,他只需在这里等待好了。 莞苧定定地站着,一时间不知如何想不远处的那个男人,她十分舍不得这个男人的一双眼,可这个男人已不如初见时那么令人喜欢了。 ☆、第10章 柳照负手站在那里,淡淡将她望着,仿佛并不打算往这边走一步。 莞苧咬了下唇。 青桃低低提醒,“公主,国公府想必已乱了套,此刻怕是连城门都出不去了。” 莞苧何尝不知,再犹豫她就出不了城,她若不跟着,纯易死得更快。 只是这个男人…… 心思浮沉之际,突地宿河疾步而来,“公主,国公府追来了。” 一阵马蹄声隐隐传来。 定是国公府寻到这里来了。 “大人,先前说好小的来驾车的!” 柳管饱乍然一声呼喊,将莞苧的视线拉回前方,只见柳照已上了马车,拉起缰 分卷阅读15 绳,破旧的马车咯吱咯吱地往这奔来。 同时,马蹄声从莞苧身后涌起,莞苧回头,眉尖立时一拧,高头骏马上,顾昀之挥鞭而来,俊容上的怒气在瞧见她时消散了一些。 莞苧夹在两方中间。 顾昀之恐冲撞了她,早早下了马,将缰绳交予随从,疾步而来,身后一行人也是下马行礼,并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可惜,柳照的马车比他先快一步咯吱咯吱地到了莞苧的跟前。 日光正好,柳照驾着马车低眉望过来,甚是平静的神色,好似将莞苧算计到这的人不是他。 莞苧大抵不满意他算计自己,心头的微怒化为了一丝恶意,她竟希望柳照能求一求她,求自己跟着他走。 余光瞥到顾昀之快到了跟前,宿河颇有眼色,堵住了他,青桃一并过去拖时间。 莞苧昂起头,勾了勾唇,“纯易,你可曾求过人?” 你求一求我,我便上了你这破车,同你出京。 大好良机,柳照只需说句软话,这一路性命无忧,平平安安。 可柳照却只回,“公主,臣的故乡离京甚远,路程遥遥,今日回乡,不知何时再见。”隔着一段距离,他深深望过来一眼,幽深的眸子浮出点笑,浅浅得一瞬即逝。 他似乎从不对人这么笑。 莞苧喜欢这般的笑。 他这一笑,比求还管用。 下一刻,谁也没有料到,莞苧提着裙角就跳上了马车,拽起柳照的衣袖一笑,“本公主命令你往前冲,快!” “莞苧!” 顾昀之瞧见,怒气更甚,一脚踢开宿河,回头怒吼一声,“拦住他们!” 却不想身边风声呼呼,马车早已疾驰而过,哪里给人反应的时间。 众人眼睁睁看着两人驾着马车远去。 顾昀之恨得咬牙,当即下了命令,“守住城门,无论如何都不能开!”翻身上马,紧追而去。 柳照驾着马车疾驰,身旁莞苧还在紧紧揪着他的衣袖,得亏这条路早已被顾昀之清过了,畅通无阻。 迎面的风吹得莞苧不得不微眯着眼,她觉着自己好似飘在了云端,晃晃悠悠,自由自在。 不过多时,高耸的禁闭的城门近在咫尺,门前一众守卫,瞧他们穿着,应是兵马司的人,约莫是国公府召来的。 莞苧飘然的感觉一滞,颇觉败兴,如此兴师动众,圣上恐怕也知了,若她同圣上死缠烂打,倒还有可能出京。 但在宫中尚可如此闹,出了宫终究不能这么做。她是公主,还是要顾忌圣上与皇室的颜面的。 今日定是出不了京了。 柳照丧气地松了柳照袖子,起了身立在车前,这才发现国公夫妇竟也在,她更加灰心了,只能过几日再想办法了。 她让柳照停了车,“纯易出了京可要好好护住性命。” 柳照停车,侧头低语,“公主不想出京了?” “哪里是不想?瞧这情形,我出不去了。”将才还是丧气,这会儿已是烦闷了,莞苧嘟了嘟嘴,踢了踢马车,还是忧心柳照的安全,“你可不能死这么快。” 柳照低低哼了一声,口中说着不知真假的话,“没公主,说不定臣出去就死了。” 莞苧眉头一皱,“这可不行。” 急躁的模样落在了柳照眼里。 “莞苧!” 两人说话间,身后顾昀之堪堪追来。 莞苧小脸一皱,一偏头,顾昀之出现在了车旁,只见他长长呼了口气,竭力压制住想砍死柳照的怒火,朝莞苧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下车,我们回去。” 国公夫妇也疾步过来,殷切切地望着莞苧,“公主,圣上已知,着令我等送你回宫,下车吧。” 绕是莞苧贵为公主,可国公夫妇到底是她母后的哥嫂,摆出这么低的姿态请求她,她该应了的。 莞苧安静地下了车。 “公主!” 青桃与宿河,还有柳管饱也跟了上来。 众目睽睽下,柳照是个拐跑尊贵公主的混账恶人,他不动还好,偏偏他动了,只见他慢悠悠地也下了车。 众人目光即可刺向了他,莞苧察觉,登时忧心忡忡,纯易树敌太多,想活下去也太难了! 柳照好似浑然不觉,只管将马鞭递予柳管饱,复又踏上了车,待半个身子进了车门,一双眼望向了莞苧,“公主既已下车,微臣也该出城了,只是这……” 城门还紧闭着,守卫还戒备森严。 莞苧明了,下了令,“都退下,开城门。” 守卫顿时如潮水褪去,城门缓缓开启,待城门开到容一辆马车能开出去时,霎时间,只听砰得一声,柳照那辆破车的车门破裂开来。 众人一怔,低低的嘲讽的笑声顷刻从人群中散开,就连顾昀之都不屑地冷哼一声,适才僵持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 莞苧脸色一冷,正欲训斥,突地眼前伸出一只长臂,迅疾地搂 分卷阅读16 上她的腰将其带到了敞开的车厢里,“走!” 柳管饱为了一碗面豁出了性命,起了身卯足劲儿口中大喊一声,“驾!”马车一骑绝尘,朝城门而去! “公主!” 青桃疾呼,众人哪里料到柳照竟能如此无耻,愣了一瞬方纷纷回神。 “快关门!” 绕是顾昀之反应再快,伸出的手也只摸到了莞苧的一片衣角,抬起双眼再一瞧,快要关住的城门露了一丝缝,飞驰的车子成了一道远远的影儿! “柳照!”顾昀之紧握拳头,双目赤红,“就算带走莞苧,你也别想活!” 早有齐家埋伏在城外。 圣上的态度显而易见,出了京,柳照死在谁手里是谁的本事。 齐老太太被一个年轻后生耍弄,自然气不顺。齐良清倒不是非要当驸马,只是柳照的出现着实损了他的颜面,柳照不死,他瞧着着实不悦。 飞驰的马车一到郊外,便被一行人手持刀剑的拦住了,为首的彪形大汉猛喝一声,生生吓得柳管饱从马车上翻了下来。 四处漏风的车厢里,莞苧赶忙起了身,扒着车往前一瞧,被明晃晃的武器闪了眼,耳边听着摔到地上的柳管饱哎呦哎呦的痛苦声,她慢吞吞回头看了一眼柳照,“纯易,你习过武吗?” 柳照眼皮子一掀,压低身子靠近她,“没有。”而后伸出脑袋一瞧,叹气惋惜了一下,“当初是该学样兵器的。” 身后阵阵马蹄声传来。 显然是国公府的人到了。 前有猛虎,后有恶狼。 一辆破车夹在其中。 莞苧:“纯易,我先下去了,护好自己的命!” ☆、第11章 第11章 四周连道风丝都无,沉闷僵持的形势如同一张拉到了紧致的弯弓,莞苧就好比撑在这弓上的利箭,她泄了气,妥了协,柳照才有一线生机。 莞苧踩着车边儿,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 “公主。”柳照的声音蓦地变得阴沉起来,如道吐着信子的毒蛇,极快地攀到她的脖颈上缠绕,露出了凶残的面目,“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纯易——”莞苧诧然回眸。 紧接着,半个身子被猛地一扯,整个人都倒在了男人怀中,脑中轰隆一声,尚未明白是何情形,细白的脖颈已落入男人拢起的掌中。 修长干净的手指越是拢紧,莞苧的呼吸就越是急促,她恼怒地张开了红唇,极短地喘息了一下,“你竟然——” 忽地,那手指松了松,却是在细细摩挲掌下的皮肤。 莞苧口中登时没了音,任由脸颊涨起一抹薄薄的粉红,粉红蔓延极快,不过须臾,连耳朵都染了一片。 在旁人看来,柳照终于下手了。 竟敢以公主的性命做威胁。 “不好了,柳照挟持了公主!” 众人骇然,再不敢轻举妄动。 “柳照,你找死!” 顾昀之紧追而来,青筋爆出的手掌当即握起弓箭,恨不得将柳照射成一个突突冒血的大窟窿。 “你大可以射过来,怕就怕这箭落不到我身上。”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柳照依旧容色未变,轻淡的语气好似这话并非威胁,而是忠告。 但他又近乎挑衅地将怀中娇贵的公主囚得更深,落在旁人眼里,他与莞苧密不可分,宛如一体。 这对顾昀之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耻辱,自小他便将莞苧视为他的所有物,顾家的身份家世都告诉他,莞苧会成为他的未婚妻,哪成想过,有一日,莞苧会被另一个男人紧紧圈在怀里。 略略一想,他就恨得目眦欲裂,好在理智还在,转而争取莞苧,“公主,现下你该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渣了吧!” 眸光一转,神色却又是含着一半鄙夷,一半窃喜。 他贬低柳照心思不过如此,这么早就露出了马脚。 却也微微欣喜正可借这个机会让莞苧好好看看这个人渣。 如此以来,柳照等于自掘坟墓。 顾昀之由此大喜,不禁昂着头,胜券在握的模样倒也意气风发,“柳照,放了公主,留你一个全尸!” 抬手向前一挥,无数利箭猝然而起,由一柄柄弯弓托着,一一对准柳照。 箭雨蓄势待发。 只需等待莞苧跳出柳照的掌下。 气氛紧张,就连空气都焦灼起来,呼入鼻中像撩起的火星子,一个不慎就炸得人面目全非。 罪魁祸首柳照却连一眼都未望过来,只是沉默着将掌下细嫩的脖颈圈紧,不留一点点逃窜的空间, 双方对峙时间还在延长。 但无疑,越拖,对柳照越不利。 国公府夫妇已带着兵马司追了上来。 再不行动就晚了。 莞苧抿了抿唇,出城时艳丽的唇色如今只剩下淡淡的粉,稀 分卷阅读17 薄的似乎要被男人灼热的呼吸消融了。 不仅如此,身后那吐息绵绵延延,丝丝绕绕,一点点钻入她的五脏六腑,如毒素般想要侵占她的全部。 这种经历,莞苧显然是第一次,她很快就撑不住了,紧紧闭上眼朝后斥了一声,“柳郎中,绑都绑了,还犹豫什么?” 柳照的眉峰倏忽之间拧得可怕起来。 下一瞬,莞苧轻呼一声,只见她的脖颈间缓缓淌下一滴血珠,接着血珠越涌越多,成片成片地侵湿了她华美的衣裳。 “血!” “公主流血了!” “柳照,你死不足惜!” 鲜血终于爆开了焦灼的空气。 还是公主的血! 定会引来圣上的雷霆之怒。 到时谁也脱不了责任。 所有人都陷入了惶恐与惊骇之中。 鲜血的气味还在弥漫,疯狂地涌入莞苧鼻中,唇上那抹淡粉须臾之间无影无踪,她如当头棒喝,一股恶心登时涌上心头,头脑再不清醒,昏昏沉沉如漂在水面上的孤木,很快就被一股浪潮卷入水底。 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映入眼帘的是那双生得极好极妙的双眼,像是蕴着无数的星星。 这么一双眼,何以生在了如此卑劣的男人身上? * 沉沉一觉,不知睡到了何时何地。 等莞苧再醒来,已是夜幕低垂,明月高悬,一双柔荑抚向脖颈,脖间完好无损,光洁如初。 她眨了眨眼,起了身,“青桃。” 声音嘶哑,应是喉咙不舒服。 “公主醒了!” 门咯吱一声响了,青桃扑进来,“公主可有哪里不舒服?” 莞苧摇头作答,“茶。” 环顾四周,屋内虽整洁,却处处露出简陋。 青桃递了茶来。 莞苧接过抿了一口润润喉,觉着嗓子舒服了,才问,“这是何处?” “凉州。” 不在京里,那就是柳照挟持她成功,带着她顺利离京赶到了凉州。 莞苧目光一凝,“柳照人呢?” “在门外。” “让他进来。” 屋里静极,莞苧手里把玩着茶杯,抬起眼眸掠到了一片浮来的青影,正欲问罪,却先注意到了男人手上的伤口,怔了一下后掩去眸中怅然情绪,勾唇冷笑,“绑便绑了,柳郎若能放本公主的血,岂不是效果更好?” 若不是今日,她都快忘了,她还有晕血这个毛病。 当初,太医院诸多太医无一人能解,圣上虽恼怒,却也只得在宫外遍寻良医,只是多年未果。 她倒是习惯了,不见血就是了。 是以,当时闻到血味时她根本没细想,连脖颈上有无疼痛都没感受到就直接受不住刺激晕了过去,然而适才醒来她的脖子分明是完好的。 柳照竟掐破了自己的手放血出来唬人。 “当时情急,不得已才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见谅。”柳照径自坐在圆桌前,侧目望过来一眼,眸中波澜不惊,“如今,公主如愿出了京,不开心?” 空气骤然一冷,有东西破窗而入,不过眨眼间就冲到了柳照眼前,而柳照反应极快,右手迅疾如风,只听风声猝然一过,待右掌翻转过来,一枚猝着毒的利箭夹在了手指中。 “这叫如愿出了京?” 莞苧这一声奚落还没落地,窗户登时被戳成了筛子,利箭破空嗖嗖而来。 柳照一跃而起,长臂一卷,两人扑到了床里边,摇摇晃晃的帷帐登时被一连串的利箭钉在了墙上。 帷帐笼罩之下一片黑暗。 莞苧整个身子都被柳照护在身下,小巧的鼻子一动,嗅到了男人手上残留的血气,她忍着不适咬牙切齿,“杀你而已,对我动什么手?” “未必。” ☆、第12章 第12章 若搁以前,莞苧定会琢磨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刺杀自己,而现下,她听着耳边簌簌的箭声,却只冷嗤一声,“柳郎中这是在挑拨本公主与京中的关系?” 两人气息交错,柳照眉头猛然一皱,口中似是要溢出一声闷哼,到了嘴边却换成了一道沉沉的笑,“臣不敢。” “连本公主都敢算计,你还有何不敢的?” 莞苧紧咬贝齿。 之前在京中,她说要护男人,男人宁愿使些手段也不要自己的袒护,真是好骨气。 合着满心都是算计。 在郊外,说没有习过武的是他,适才徒手抓箭的是他,将自己拢在身下躲过阵阵箭雨的亦是他。 不会武功才怪! 这男人从头到尾都在诓自己。 莞苧金尊玉贵地长大,何曾受过这般委屈,一时间恼得很,待耳边箭声一落,泄气似的一脚拨开柳照,扯起帷帐兜头一罩,还未起身的男人 分卷阅读18 立时被罩得严严实实。 莞苧本欲随手一推将男人扔下床去,不成想换来掌下黏湿的一片,同时一股浓郁的甜腥兴奋地冲进鼻尖,脑中登时轰得一声,似是一道雷鸣,直炸得她意识昏沉无比。 又是鲜血! 莞苧咬牙抵抗着快要坠入黑暗的意识,用尽力气扯开帷帐,模模糊糊中,一片血红缓缓流淌,一排短箭耀武扬威地插在男人背上。 青衫被染成红袍,俨然快被扎成血窟窿了。 男人却有了反应,似浑然不觉,旋即翻身下床,将鲜血挡在了身后。可莞苧已瞧过了,她再也受不住阖了眼,摇摇欲坠的身子往前一扑,正要坠到地上时,被一只迟疑着伸来的长臂轻松一捞,跌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满天的腥甜又冲进鼻尖,浓郁粘稠。 还残存着一丝意识的莞苧淹没其中,五脏六腑都要被折磨炸了,无计可施之际,她恨得一张嘴就咬上了罪魁祸首。 “嘶——”男人闷哼。 洁白的牙齿噗嗤一声透过衣衫嵌入男人的胳膊,继而腥甜弥漫唇齿,顺着口腔欢快地钻入了莞苧的身体。 莞苧:“……” 她要疯了。 这根本是自取其亡。 耳边隐隐传来一道低低的哭笑不得的男声,“莫不是被我气坏了脑子?” 你才坏了脑子! 莞苧正要骂回去,奈何再也撑不下去了,又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等再醒来,日上三竿。 莞苧一坐而起,腹中空空。 说来,她这个晕血的毛病,晕时反应十分厉害,晕完倒没什么要紧的了,是以这会儿通体顺畅,并无不舒服之处。 青桃放了心,侍奉她用了饭。 饭间,她才得知,先前在郊外她晕血昏过去后,众人哗然,顾昀之脸色煞白,誓死要将她从柳照手里抢过来。 却始终没挨到柳照的一片衣角。 青桃回想起那日情景还心有余悸,“柳大人实在厉害,抱着公主与世子爷打,竟还能生生压得世子爷还不了手,世子爷当时脸色难看极了。” 我可去你的没有习过武吧! 骗子一个! 柳照越是厉害,莞苧就越气得慌。 青桃瞥见她胸口一起一伏的,终于住了嘴,她不太敢说,柳照不仅压制得了世子爷,还会用长箭串人玩。 一柄长箭,刺过去,连串几人。 就是因这,她与宿河与柳管饱才得了机会爬上马车,跟了过来。 莞苧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兀自蹙眉沉思。 青桃眼珠一转就换了话题,“公主,昨日那几个刺客虽被宿河一一擒了,却因事先被喂了毒药,宿河还没问出什么,就中毒身亡了。” 莞苧轻轻颔首。 不知这刺客来自哪一拨? 宫中? 国公府? 齐家? 抑或是其他家? 意识到自己在细数柳照的仇家,莞苧心口又憋了气。 管他做甚! 今日起,她也是那骗子的仇家! 还是最大仇家! 门外突地传来敲门声,“姑娘。” 是宿河的声音。 他们已出了京,外人面前自然不可喊公主,也只有委屈莞苧应一声姑娘了。 “开门。” 莞苧吩咐青桃开了门。 宿河进来行礼,手里捏着一张纸。 莞苧瞥见问了一声,“这是何物?” 宿河摊开,“通缉令。” 只见上面,画师将柳照的俊美容貌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原样临摹下来,窗外的日光打下来,一张劣质糙纸顿时流光溢彩起来。 莞苧:“……哪里来的?” 宿河:“大街上,昨天属下去瞧时到处都是,一夜过去,只剩这一张了,我就撕了下来,官府定还会贴。” 莞苧贵为皇室公主,圣上定不会大张旗鼓地寻人,只会暗中操纵各方势力悄悄追寻。 可柳照就不同了,他得罪皇室,树敌众多,不止有贴满墙的通缉令,还有满天飞的悬赏令。 通缉令上,他的罪行令人发指。 悬赏令上,悬赏令高到匪夷所思。 莞苧不出门不知道,但凡出了门,便会听人人都在传,原来这世上迄今为止最贵的一颗人头,有史以来最俊的一张容颜,都属于柳照。 故而通缉令一夜之间没了,宿河揣摩其原因,“悬赏令太高了,约莫大家都想存一份,兴许真碰着了。” 青桃若有所思,“兴许女子见了心生爱慕,偷偷藏了起来呢。” 这样的柳照,人人都想得到。 莞苧拍桌而起,“柳照呢!” “他在隔壁……” 莞苧气冲冲到了隔壁,一掌拍开房门,直接迈了进去,不想男人正背对着房门而坐。 分卷阅读19 柳管饱正蹲着为他上药,房门大敞,日光涌进来,笼在男人露出的后背上,精瘦挺直,线条流畅。 唯有箭伤,狰狞恐怖。 柳照听闻动静缓缓侧首,见是莞苧,长臂猛然一动,手指挑起衣衫,罩住了后背。 始料不及的柳管饱被这股风扇到了地上,抬眸对上男人暗沉的眼,撅起屁股跑了。 莞苧定在门内,怔怔地想,他背上的伤似乎重了些。 柳照见她站着不动,英气的眉挑了一下,缓步过去关了房门,一切喧嚣都被阻隔在了门外。 柳照近身过来,似笑非笑地请罪,“臣方才失礼,吓着了公主?” 莞苧惊觉自己失了神,而后嗤了一声,“那倒不是。” ☆、第13章 第13章 “只是没料到柳郎中武艺了得,竟也会受这区区箭伤。” 听着她这讥笑,柳照抬袖示意她坐下,“公主应不是来挖苦臣的吧。”见莞苧不动,他眯了眯眼,“公主是要臣抱着凳子过去,还是抱你过来?” “大胆柳照!”莞苧薄唇微抿,从未有人敢这么和她说过话。 柳照径直抱了凳子过来,他站着身形挺拔,甫一躬身,自矮了许多,从脖颈到后背暴露无遗,“你将醒来,还是莫站久了。” 莞苧别过眼,这男人的示弱不过是为了保命,并无半点真心,“你总该知晓自己上了全天下的通缉令。” “公主怕了?” 莞苧冷哼一声,“我有何怕的?等下我便要回京,柳郎中好自为之吧。” 不过一句话,倏忽之际,男人身形骤近,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过来。 莞苧心头发颤,不免惧怕几分,她鲜少有这般的情绪,故而为了掩饰慌张无措的情绪,还是稳稳地坐在了凳子上。 实则等同于一种示弱,然柳照并未被取悦,望过来的视线依旧如火般灼热滚烫,修长干净的手指更是钳住了莞苧的下巴,“公主这话是何意?” “把你的手拿开!” 莞苧内心的慌张被苦闷代表,她看人的目光果真不准,之前京中多少人告诉她柳照并非良人,她却执迷不悟。 今日被他欺压,也算自食恶果。 柳照掐着她的下巴默了一下,而后沉沉一笑,“到了手的东西,我不会吐出来的。”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 莞苧因为听不出是何意思,心中怒气越发重了,一张嫩白的面皮涨起一抹艳粉,眼角更是炸开点点红晕。 莞苧生了气一贯如此。 旁人生气,面目可怕。 而她越是生气,越是带着一种奇异的艳丽。 男人眸色渐渐重了,却也只是静静瞧着,许久都未动一下,像是永远都瞧不够似的。 直白赤——裸的视线黏在莞苧身上,莞苧有一瞬动弹不得,许久才知晓从咬紧的牙缝里斥了一声,“本公主决定现在回京,你好自为之!” 莞苧快速起身离了凳子,不过几步就到了门口,柳照的声音从身后紧紧追来,“既然公主决意回京,日后再没机会见面,那柳某可能提个要求?” 莞苧推门的手一顿。 柳照的语气清而淡,“柳管饱上了一半药跑了,可能劳烦公主为柳某上完药再离开?” 莞苧被气笑了,缓缓侧目而视,“柳照,你当我是什么?” 门咯吱一声开了。 柳照波澜不惊的声音还在继续,“你自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等回京之后,兴许会和顾昀之成亲,齐良清也有可能……” “住嘴!”莞苧咬牙,“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谁也不会嫁!” “这就由不得公主了。” 这一声嘲笑,也不知是嘲笑莞苧,还是嘲笑京中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可无论是哪种,都令莞苧怒火又起,“柳照,何曾轮到你来嘲笑我们!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不清楚?” 最后一句是实打实的鄙夷之词,却如一缕青烟拂过柳照的耳,须臾消失不见了,缓了好一会儿,柳照才用蓦地阴沉下来的脸色问,“我们?你称谁为我们?” “本公主以为刚才已说得十分清楚了。” 这话刚一出口,眼前猛然一花,柳照已贴着她的身子过来,也不知他做了什么,莞苧不受控制地双眼一闭,整个身子都倒在了柳照的怀里。 莞苧又昏了过去,悠悠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辆颠簸不停的马车内,细长的眉又蹙起。 青桃侍奉在侧,宿河脸色煞白,两人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解释,“公主,柳照绑了您,要带您跟着他亡命天涯。” 莞苧不置可否,目光扫过宿河的脸时一顿,“你的伤是如何来的?” 宿河一脸难堪,倒是青桃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这是柳照做的。公主,柳照太可怕了,宿河在他手里竟然过了不到五招。” “要你多嘴。”宿河越发羞愤。b 分卷阅读20 r   青桃不怕他,将缘由细说一遍,原来宿河发现莞苧被柳照敲晕了后,当即要抢莞苧回来。 宿河没成想自己几招就败下阵来,最后狼狈地跪在了男人脚边。 那男人居高临下,情绪难测,“念在你伺候她多年的份上,我且饶你一命。” 当时青桃被骇得一动也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抱着公主放到自己床上,后背上w渗出点点血珠,染红了一片青衫。 这样的男人,何曾惜过命啊。 “公主,柳照根本不在乎自己这条命,您跟着他太危险了。”宿河与青桃对视一眼,青桃低低言语,“适才我与宿河商量,等下宿河去换柳管饱,偷偷袭击柳照,然后趁乱带公主逃走。” 莞苧凝眸沉思,“是个主意。” 宿河踏步出去了,过了会儿,柳管饱进来,窝在角落里,看都不敢看莞苧一眼。 这个转变过大,不由得莞苧疑惑,“本公主能吃了你?” “不能。”柳管饱肩头瑟缩,像是被什么威胁了。 此时忽听门外一声惨叫,却是宿河的声音,莞苧扬声一喊,“停车!” 马车颠颠簸簸不停,直到驶进一片树林里方停下,莞苧才得以跳下车子,大片的月光照亮了林子。 宿河被扔在地上痛苦地喘息,柳照神色淡淡地站着,垂下的视线戾气不断,“你想不想他活?” 莞苧刚追上来就听到这声,竭力压了压火气,“他跟了我十年,你说呢?” 柳照侧身往回走,“那我便再饶他一命。” 青桃赶过去扶宿河起来,想要往莞苧身侧靠拢,结果晚了几步,柳照先一步靠近莞苧,轻淡的言语含着浅笑,“我容这二人跟着你,你可也要跟着我才行。” “柳照!你若真为公主好,就该放公主回京,这一路打打杀杀的,你可曾想这对公主十分危险?” 青桃禁不住道。 宿河听罢神情悲愤,转头请求莞苧,“属下宁死,也不能让公主受委屈,公主莫要管我,还是走吧!” “想死?”柳照扯着莞苧的衣袖把玩,“这容易得很,方才我已在你身上下了毒,没有解药,等不了一刻。” “解药给我,我跟你走!” 柳照再次坐实了他卑劣无比的传言,莞苧接过解药,甩开男人的手上了马车。 身后,成片的月光清辉都遮不住男人一双满是暗沉不悦的眼。 一进马车,宿河就疼得浑身打颤,好在青桃喂了她解药,不过一会儿,疼痛就消失了。 宿河满头大汗地跪下请罪,“若不是属下,您也不会受制于柳照。” 莞苧并无怪罪之意,“无须如此自责。就算你们带本公主回了京,本公主也不会开心。” 一旦回京,定会如柳照所言,圣上会使尽千方百计按住她和别人成亲…… “与其回京成亲,还不如跟着他逃命。”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柳照进来了。 青桃与宿河被莞苧赶了出去,她窝在车厢里,娇娇小小的一团,。 柳照步子靠近,被莞苧轻轻一瞥,“坐远点。”惹得他低低一笑,从怀中抽出一样物事,十分新鲜。 莞苧眼神黏了上去,“这是何物?” “易容面皮。” 莞苧心头的恼怒被不可思议冲刷了大半,“你还会易容术?” 柳照不置可否,“天一亮,我们易容进青州城。” 莞苧突地有了兴致,她还未曾做过这样的事,想想就忍不住雀跃,但碍于柳照在场她也只好苦苦压制,随口一问,“我们到底去哪儿?” “南郡渊江。” 那是他的故乡。 莞苧皱眉,“京中定会派人在渊江埋伏。” “你以为他们没在这里埋伏?” 柳照挑了挑眉,“莞苧,他们时时刻刻追着,只是顾忌你在,下不了狠手。” “那你不怕我与他们联手?” 柳照悠悠瞥来一眼,也不答话,窗外洒来一抹曦光,他将手中面皮扬起,“过来,我帮你贴上。” 莞苧:“喊青桃来。” “只有我。” 莞苧被压制,无奈靠过去,又觉离男人极近,身子僵了僵,索性闭了眼,却不知闭眼不看更是给了男人机会,男人凝视着她生动精致的眉眼,缓缓伸了手。 面皮完美覆盖原有面容。 莞苧觉着有只手在唇边摩挲,登时出了声,“好了?” 手指倏忽闪开,“可以了。” 曦光大亮。 马车奔向远方。 想要去往南郡渊江,青州是绕不来的拦路虎,而此时此刻的刺史府里,更是坐着几位十分棘手的人物。 顾昀之端坐高位,神色不虞,“都按吩咐的安排好了?” 青州刺史极为忐忑地跪着,“是。” 下座左边坐着齐良清,桃花眼一眨,“世子爷布下 分卷阅读21 如此周密计划,柳照此番必死无疑。” 顾昀之冷笑,“这次他就是有飞天的翅膀,也出不去了。” ☆、第14章 第14章 下座右侧坐着丞相的嫡孙阮宴,少年才十八岁,还未及冠,却一派英姿勃发,只是眉头狠狠皱着,“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让我去解决了他就是了!”提起桌上的长剑就要往外走。 “不可冲动,柳照并不容易对付。”顾昀之想起那日在郊外与柳照打斗的情景,脸色越发难看,“回来坐好。” 阮宴极为恼怒地回头,“你打不过他,便代表我打不过?世子爷未免太小瞧人!” 眼瞧两人要怒,齐良清笑着出来打圆场,“哪里是说你打不过,只是计谋已成,你贸然前去,打草惊蛇了,岂不是浪费了我与世子爷的诸多心血?” 他考虑得不无道理,阮宴哼了一声,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了,走回座位上坐好,“但愿你的计划能成,我好久都没见公主了。” “你当我与世子爷见了?”齐良清叹气。 阮宴冷哼,“公主出京前,世子爷不是见了吗?” “这点,你也要与我争?”顾昀之觉着他还跟个孩子似的,“你若真有本事,便弄死柳照,将公主抢回来。” “你就瞧着吧,我非要那柳照好看不行!”阮宴这会儿十分嫉恨与莞苧日日在一起的柳照。 莞苧定不会料到这三人竟会为了自己齐齐聚到青州来,正对着溪水瞧自己贴上面皮后的模样。 红日跃起,光亮充足,清澈的溪水倒映出一张清秀的面容,她还换了寻常衣服,压了压身上矜贵的气质,倒真像个小家碧玉了。 柳照扮作了商人,告知莞苧,“你我是一对夫妻,此番我带你出来是为了探亲,只是路过青州城。” 莞苧听着关于诸多细节的安排,心头想的是,若是青州城有靠谱的人,她与之联手捉了柳照也未尝不可。 心不在焉的模样落在柳照眼里,柳照只是微微一笑,“莞苧,青州城从上到下都是庸才,不值得一用。” “这可不一定。”被戳破心思,莞苧也不怕,提步上了马车,“万一也藏着个像你这般会谋划的呢?” 柳照掀唇,“也对。” 莞苧暗暗咬牙,她都这般嘲讽了,男人不仅不动怒,怎还笑了? 直到马车停在了青州城城门口,莞苧仍想不透柳照到底是何脾性,适才她就差没明着骂了,柳照丝毫不恼,而有时她不过随意说了一句,他就怒得不成样子。 实在是奇怪。 奇怪的柳照先下了车,而后在车前伸出手来,“夫人,我们到了。”望过来的目光温温和和,像一谭沁着日光的清泉,带着蛊——惑般的吸引力。 莞苧心口堵得慌,骗子做样子总是那么赏心悦目,她再也不要上当了,遂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当那只手不存在,自己下车了。 “夫人,莫生为夫的气了。”柳照欺身过来,拉了她的衣袖放在掌中把玩,低头时薄唇近乎贴上莞苧的耳朵,“可别忘了我们是夫妻,太生分容易引起旁人怀疑。” 莞苧哼了一声,不再有其他抗拒的动作,算是随了他的意,而后视线停在了城墙上。 城墙上,画着柳照画像的通缉令与悬赏令十分醒目地贴着,下面已围了许多看热闹的民众。 “此人相貌非凡,气质不俗,奈何是个卑鄙小人!” “这张脸!这张脸!浪费啊!” “仙人之姿,禽兽行为!”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莞苧心头忽地畅快许多,不怪她一意孤行,分明就是柳照这张脸迷惑性太强! 身边男人瞥见她放松下来的神色,微微勾唇,下一瞬抬眸望了一眼城楼,但也只是一眼,便极快地掠过去了。 城楼之上,隐去身形的齐良清皱起眉头,“他发现了?” 一旁的顾昀之死死盯着莞苧被柳照扯在手中的衣袖,“发现了又如何,只要他进来,必死无疑!” 楼下,应付了城门守卫的询问查看,柳照带着莞苧一行人进了城。 莞苧原以为不过是路过,休息片刻就要走,柳照却寻了一家不错的客栈,要了两间房,准备住下来,“赶了几日路,合该休息一夜。” 这么一说,莞苧只觉疲倦非常,进了房间正欲休息,身后柳照紧跟而来,她拦在门口,“进来做甚?” “夫人,没有哪个妻子不让夫君进门的?”柳照似笑非笑。 莞苧:“做戏而已,别当真。” 倘若柳照在,她如何休息得好? 而且,瞧他的意思,夜里也要住这里,那肯定不成。 她近乎执拗地看着柳照,一双明眸里满是抗拒,大有和柳照僵持到底的架势。 柳照唇边的笑慢慢隐去,眼中像是浮起一团沉沉的黑雾,他不悦了,莞苧看得出来,可她不想放弃。 不过一瞬 分卷阅读22 ,柳照退了一步,“让青桃好生照顾你。”提步离开,身影很快消失了。 莞苧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汗。面对柳照,她不只有恼怒气愤,还有紧张,所幸这次她赢了,看来柳照对她还是有所顾忌的。 “姑娘没事吧?”青桃急匆匆奔进来,关了门就是一阵耳语,“适才柳照让我吩咐客栈给您备水去了。” 莞苧一惊:“什么时候说的?” “我一进来,还嘱咐我今夜好生伺候您。” 原来他就没打算住这里,又被他耍了! 莞苧羞愤,脸颊染上成片的粉红,她背过身呼呼喘了口气,“倒茶!” “哦哦!”青桃赶紧奉上茶水! 莞苧连灌几口,才将心中那股燥热的羞恼冲下去,再加之等会儿便可沐浴,心情不免又顺畅起来。 及至晚间,莞苧百无聊赖,青桃忽地请示一声,“可要去后院消消食?”她留意到莞苧晚饭吃的稍微多了些,此刻便休息,恐怕会积食。 “还是你体贴。”莞苧笑言。 青桃咬咬唇,没有像往常那般出声,只默默扶着莞苧去了客栈后院。 后院空旷,显得凉风吹得急了,莞苧不过才走了几步,眼前忽地被笼罩了一片阴影,紧接着颈上一疼,只听身后青桃低言,“公主,我也是迫不得已。”很快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是第四次了。 莞苧醒来后恨得咬牙切齿,柳照便也罢了,为何就连青桃也要凑热闹!就这么喜欢看她晕倒! 房门咯吱一声响了,光亮十足的灯火移过来,照出顾昀之一张清俊的年轻面容,“莞苧,你醒了。” 身后跟着几个丫鬟,丫鬟迅速点了灯,收拾干净,室内猛然一亮,十分整洁。 顾昀之将灯笼递予丫鬟,“都出去。” 几个丫鬟退出去。 “看来是你串通的青桃。”莞苧冷脸下了床坐在窗前,感觉嗓子不舒服,正要倒杯茶,顾昀之已经快她一步,倒好了递过来。 莞苧一眼未瞥过去,索性连水也不喝了,声音闷闷的,“放我回客栈。” 顾昀之艰难地收回手,捏紧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若我不呢?” 莞苧笑了一声,她侧过头,直直地看着男人,“顾昀之,你想清楚了?” “莞苧,从小到大,我对你难道不好吗?”顾昀之嗤地一笑,像是在嘲讽自己,“也许就是我对你太好了,你才不将我当一回事。” 他缓缓逼近莞苧,一只手将摸到莞苧的脑袋,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隐隐夹着兵器相碰的声音。 顾昀之丝毫不受影响,莞苧却猛地站起身拂来男人的手,“你错了,我问你,你从小到大对我的好,为的什么?” 顾昀之一怔,而后极快地回神,一把扯住了往门口而去的莞苧,“你若对我有意见,我们可回京谈。” 听着房门声日益热闹的打斗声,莞苧一字一顿地回答,“我不会和你回京。” “由不得你了,莞苧。”顾昀之如今受不了被她拒绝,心中的怒气瞬间飞涨,“没了柳照,谁还敢从我这里带走你?”一手指了指门外,“柳照就在院子里,除了他,还有我从宫中暗卫营调来的一百个暗卫,以及,齐良清与阮宴。” “他不可能活着出去的。” ☆、第15章 第15章 “原来如此,你们串通青桃掳我到这里,那柳照必定追来,我就是个杀他的诱饵,对吗?”莞苧唇边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果然是你们的作风。” 比起她担忧柳照,顾昀之宁愿被嘲讽几句,他沉默着承认了,又敛起怒气温和地劝说,“莞苧,你对我有误会,等回了京,你我再详谈。” 莞苧冷冷瞥来一眼,不想再与他浪费口舌,门外的打斗已到了最激烈的时候,鲜血的腥甜味儿浮进来,等一出了这个门,她就会因晕血而昏倒,到时候不仅出不去,还凭空让顾昀之看了笑话。 莞苧停在门口不走了,顾昀之误以为她听进去自己的话了,一时喜极,又十分欣慰,走了两步正要靠近,忽听门外一道呼喊,“世子爷!” 似是阮宴的呼叫。 莞苧蹙起眉尖,“阮宴年少,你带他出京,出了意外你担这个干系?倒也不怕阮丞相到国公府闹!” 阮宴是阮丞相的心头宝,为了他,多次连颜面也顾不得,若此次伤着他了,阮丞相头一个找国公府算账! “世子爷!” 又是一声痛苦的呼喊。 “似是喊你救人,还不快去!” 以往在京,莞苧与阮宴倒也熟识,阮宴少年心性,总说要娶她,她从不当真,但两人多少有些情分在,她不能见死不救。 “不可,我出去瞧一瞧,你且在这里等着。”顾昀之疾步拦住她了,而后推门出去,又极快地阖上房门,生恐莞苧变了主意。 却不知房门 分卷阅读23 方一阖上,窗户就被撬开了,柳管饱露出一张脸,“公主,来这里。”接着他徒手拧掉窗户,因着外面打斗激烈,周围的守卫已加入了战斗,他这个动静并未被人发现。 很快,柳管饱腾出一片干净的窗台,小心地侍奉着莞苧,“从这里下来。” 莞苧没有片刻犹豫,踩上窗台往下一跳,紧接站在了门外的窗户下,一股浓郁的腥甜儿迎面扑来,她晃了晃脑袋,竭力保持清醒。 “贵客快随我出去。” 柳管饱在前方带路,莞苧的视线掠过密密麻麻的打斗人影,最终没回头地离去了。 阔大的庭院,一个暗卫脖颈奔涌出一股鲜血,溅到了满是血污的地面上,而后倒在他人的尸体之上。 几步之远,长剑落地,阮宴疼得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齐良清手中的玉扇被劈成碎纸,正短促地呼气,两人看样子已是狼狈至极。 顾昀之疾步而来,“受伤了?” “都是些小伤。”齐良清猛地抬眼,眸中头次露出了恨意,“我要杀了他!” 忽地,长剑飞驰空中,狰狞着呼啸而来,顾昀之动作迅疾地躲开,长剑堪堪擦过他的脸颊,沁出一丝丝血珠。 不远处的青衫变幻莫测,不过几个回合就撕开团团暗影,缓步朝他们走来,及至灯火照得最亮的地方,露出柳照一双杀气腾腾的黑眸,他轻轻松松地劈开蜂拥而来的暗卫,“你们一起上。” 顾昀之他们暴怒,提剑飞身而上,直击柳照后背,柳照猝然回头,手腕翻转,不过眨眼间一手手指夹住剑刃,另一手挡下齐良清的攻击。 顾昀之与齐良清脸色铁青。 沉默像只大掌,扼住了阮宴的喉咙,他愣愣地看着柳照,头次恐惧得忘了动作。 四人僵持,柳照神情莫测,唯有一双眼越来越暗,浓郁的戾气萦绕其中,“区区暗卫营,区区你们三人,便想要我的命?” * 莞苧出了院子,随柳管饱到了马车前,两人飞奔到了城门口,城门大关,不知柳管饱从哪儿弄到了令牌,守卫一见,诚惶诚恐地开了门。 马车飞驰而出。 “柳照何时跟上?”莞苧挑开车帘,天幕广阔无边,零星的几颗星发出微弱的光芒。 柳管饱:“我也不知,大人只吩咐我去接公主,其余便没什么话了。” 莞苧放下帘子,细眉蹙起,也不知柳照能否出来?想起暗卫营高手过强的武功,她就觉着柳照生还的可能太渺茫了。 马车又向前行驶了半个时辰,夜风低吟,虫鸟欢鸣,莞苧再次掀开车帘,依旧是无边的黑夜。 忽地,哒哒的马蹄声奔来。 莞苧猛地起了身钻出马车,双脚落地时那匹骏马正好飞驰而过,眨眼没了身形儿。 “不是大人。”柳管饱下了鉴定。 莞苧隐隐有些失望,又觉这失望来得莫名其妙,柳照诓她许久,即便死了,她换一个人带她也可以,倒也真没必要觉着失望。 ☆、第16章 第16章 转念一想,柳照到底是为救自己而来。 他诓自己确然不对,可一码归一码,今日她若不管不顾,柳照没能生还,那就是她欠了柳照的。 “我们回去!” 莞苧钻进马车,柳管饱纵然贪死,但也算有情有义,不过迟疑一瞬,驾起马车调头回去了。 一路奔驰,马车驶过长道,掠过城门,残影一般驰进了院落,车轱辘碾过尸体,莞苧掀开了车帘,一股浓郁的腥甜冲过来,本要昏沉的大脑,在看清前方情景时登时清醒了。 尸体叠着尸体,鲜血横流,走廊的灯火打过来,暗沉的红泛起冷光,简直要弥漫到天边去。 齐良清垂着脑袋喘息,不远处顾昀之靠长剑支撑着身体,阮宴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脖颈被一只大掌狠狠掐着,意识混沌之际,他艰难地掀开眼皮,一抹青色映入眼中。 柳照面无表情,手下使力,“给我下毒?”嘴边缓缓淌下一道鲜血,顺着下巴滴滴答答。 顾昀之提着剑,拖着沉重的步子行来,齐良清恢复了一点生机,两人合力逼进柳照。 握着脖颈的手掌泛起青紫,柳照依旧未松,他任由嘴边鲜血越涌越多,顾昀之使出的长剑一闪,堪堪刺到他的脖子上,每刺进一分,血珠就欢快地沁出。 柳照似是感受不到疼痛,冷淡的神情不变,倒是半是埋怨,半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回来做甚?” 顾昀之与齐良清齐齐一惊,莞苧已强撑着到了跟前,先是听到了柳照问话,“我不能置你不顾。”而后才看清他的伤势,当即朝着顾昀之发怒,“把剑拿开!” 几人均是伤痕累累,若说谁的气势足些,到底还是柳照,其次便是顾昀之,但此情此景下,顾昀之气得浑身打颤,唇角哆嗦,“莞苧,他在要阮宴的命!” “是你们先要他的命!” 莞苧飞快地从 分卷阅读24 袖中掏出一抹匕首,因着身高原因,堪堪刺到了齐良清的胸口,齐良清本就伤势惨重,再一受惊,腿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莞苧脚下。 莞苧当机立断,匕首换到了齐良清的脖颈上,齐良清阖上眸子,掩去眸中浓烈的羞怒,“公主……到底因何……护着这么个人?” 阮宴还有一线生机,断断续续出了声,“公……主……当真这么……绝情?” 顾昀之死死地盯过来,唯独柳照不声不响,鲜血已染红了衣襟,毒素缓缓侵蚀,整条手臂都泛起了青紫。 莞苧瞥见心头大震,“无需多言,你们放了他,给我解药,阮宴与齐良清也会没事。” 决定权在顾昀之身上,“他若不放呢?” “柳照,阮宴一死,阮家,齐家,国公府……整个京中都不会放过你,你必死无疑。”莞苧一字一顿地警告,“收手吧。” 莞苧坚持到现在已是奇迹,须臾片刻的时间,对她来说已是十分煎熬,柳照想必清楚这点,竟还侧头沉沉一笑,“除非你答应,自此我到哪儿,你跟到哪儿。” “你不怕死吗!”莞苧咬牙。 “莞苧,事到如今,他还在利用你!”顾昀之胸膛剧烈起伏。 两道声音同时想起,柳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公主,阮宴的命取决于你。” “我答应!”莞苧再不迟疑,先答应下来,一切都还有转机,但阮宴已快不行了,“放了他。” “咳……”阮宴捂着脖子瘫倒了墙边,柳照缓缓后退,与此同时,莞苧将齐良清推到了对面,与柳照并肩而立。 顾昀之三人等于捡回了一条命,而柳照中毒已深,莞苧一看便知,本想靠近顾昀之要解药,衣袖被柳照扯住,“离他远点。” 莞苧当没听见,“解药。” “莞苧,你总要告诉我一个理由。”顾昀之恨得双手青筋爆出,扔了解药过去,“厌弃我们的理由。” 突地,马蹄声哒哒,柳管饱的声音劈开夜色而来,“上车。”莞苧本想扶住柳照,柳照却是一个转头,双臂一伸,抱起她就跳上了马车。 他竟还有力气抱人。 顾昀之三人瞧得目眦欲裂,尤其是顾昀之,这已经是柳照第二次在他面前带走莞苧了! 这次是他估算错了柳照的武力。 下次就不会了。 “算算……时间,他很快就死了。”齐良清缓缓站直了身体,桃花眼里幽深一片,“已经过了吃解药的时间了。” 也许,没有下次了。 一进马车,莞苧拧开解药瓶子,想要喂给柳照,柳照却是没有一点征兆地靠着车壁倒了下去。 “柳照!” 莞苧惊呼,再也顾不得别的,撕开他的衣领一瞧,青紫布满全身,莫非毒发了? 她垂着头细细察看,忽地肩膀上一沉,却是柳照将头搭了过来,沾血的唇贴着耳边蠕动,“我不会死。” 脑袋一垂,没了意识。 莞苧急得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要赶紧喂下解药才是,她咬咬牙将解药含在口里,又掰开柳照的唇,双唇相贴,药丸被舌尖送到男人口中消融了。 莞苧松了口气,伏在男人面上的鼻子一动,腥甜味儿又起效果了,她强撑着喊了一声,“柳管饱。”到底没能再坚持一会儿,旋即晕了过去。 ☆、第17章 莞苧从小到大晕倒的次数都没有这几日的多,她醒来忆起柳照说的那声“我不会死”,恼怒地想,还不如死了! 甫一睁开眼,柳照在旁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换了一身衣服,丰神俊秀,男人唇角一勾,笑得恣意,“醒了。” 他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昨日刚逃过一劫,竟能如此淡定! 莞苧瞥他一眼,这模样,毒肯定解了,其余倒没有什么伤了,昨夜伤得最重的是顾昀之他们吧! 这么一想,她昨夜回去救柳照竟如梦一般不真实,这男人分明死不了。 可惜,柳照哪壶不开提哪壶,“多谢公主昨夜救了在下。” 逼她正面回应此事。 莞苧一时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能掩饰性地坐直身体,“渴了。” 以往青桃在,总会细致小心地侍奉着,这会儿恐怕早就捧着一壶水等候了,可她竟然胳膊肘往外拐,莞苧心头有些幽怨,烦躁地抬起眼,一壶水送到了嘴边。 柳照捧着水壶,见她许久未张嘴,目露疑惑,“公主不是渴了?” 莞苧:“……” 我是渴了,但不代表想喝你递的水! 柳照收回手,若有所思,“似乎只有这半壶了,公主若不想喝,索性给柳管饱吧。” “拿来!” 水壶复又递到嘴边,莞苧启唇喝了几口,干涩的嗓子眼湿润起来,烦躁的情绪紧跟着冲散一些,她甚至问了柳照,“已过了青州,是否一直往前走,就会到西 分卷阅读25 郡沅江?” 柳照:“途中无事,就会是这样。” 莞苧诧异,“这是何意思?” 又想起昨夜,觉着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蠢了,叹了口气,“我明白了,你当如何?” “我们拐去庆州一趟。”柳照掀开车帘,指了指外面尚暖的日光,“稍作休息。” 莞苧不赞成休息,万一有人埋伏…… 算了,铁定有人埋伏在那里。 “也不知是那一拨?”莞苧呢喃。 柳照望过来一眼,“无须担心,庆州城小人少,不会有大动静。” 莞苧:“正因城小人少,才不可掉以轻心。” “此话怎样?”柳照的眼里带着笑。 莞苧奇怪地瞥来,“你不晓得?” “在下应该晓得?” “别绕弯子,直说了吧,城小人少更容易攻占,你可曾想过,京中任何一股势力都可占了它,清空城内,等你自动送上门来。” 柳照:“听着倒也不错。” 莞苧懒得理他。 莞苧定没有想到,自己的猜想成了真,此时的庆州城里,百姓皆已被疏散,军士藏于城中大小地方,更有很多京中来的暗卫高手严阵以待。 统领全城的竟是齐家老太太,谁也没料到她亲自出手了,她坐在雕花大椅上闭目养神,“探到消息了?” “探到了,马车正往这里驶来。” “很好,等着便是。”老太太精神气很好,唇边勾出一抹笑,自家孙子丢的面子她总要拿回来。 整个庆州城像一个瓮。 一天过后,一辆马车停到了瓮口,莞苧此刻再不顾虑什么了,她只希望沐浴更衣,好好躺在床上睡一觉。 城门口等着进城的人并不多,很快审查到了莞苧所在的马车,柳照突地揽她入怀,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道了一声,“等一下别出声。” 城墙上还贴着通缉令,好在柳照贴了面皮,审查的守卫通过掀起的车帘,见一对年轻夫妻如胶似漆,直接通过了。 马车缓缓驶到一家客栈门前。 客栈门前蹲着的叫花子后背挺直,瞧着强劲有力,莞苧瞥一眼,正觉着不对劲时耳边猛地传来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公主……” 莞苧愕然,客栈里竟然走出了国公府的夫人,只见她步履匆匆,担忧又欣喜的神色令人动容,“我可算找到公主了。”抹掉眼角的泪。 离莞苧还有两步远时,柳照身形倏忽动了,如闪电掠过,一把掐住国公夫人的下巴,手指往上一刺,长臂一扬,嘶得一声,整个面皮都被揭了下来。 从柳照手指往上刺时,莞苧就心跳如雷,等她以为国公夫人真的被剥了面皮,身形几晃,“柳照!” “公主莫恼。”柳照飞身回来,“这不是国公夫人。”只见前方女人有着一张陌生的脸,计策失败,她也不恋战,一个闪身,消失了。 女人速速回了刺史府,回禀了齐家老太太,齐家老太太摸索着扶手,“能一眼看出你是假扮的,这可不是一个弱书生能做得出来的。” 再者,齐良清等人的重伤也告诉她,柳照并非普通人,这么一个人,曾在寿宴上提到了《越者书》,或许他真的见过。 齐老太太隐隐有些高兴。 ☆、第18章 莞苧没成想一进来就遭人发难,有心想与柳照探讨一番,揪出这幕后之人,柳照却道:“公主累了,不若休息一下?” 客栈大堂人来人往,莞苧不欲多待,一听他拒绝,暗暗咬牙,罢了,罢了,他不惜命,自己强求不得,上楼进房间休息了。 柳照紧随其后,见莞苧身形没入门内,目光凝视良久,唤来柳管饱,“守着门。” 楼下热闹的声音蹿过来,柳管饱皱起浓眉,恨不得想捂住耳朵,奢求片刻的清静。 柳照若有所思地下了楼,大堂里人影穿梭,叽叽喳喳得讨人厌,他径自往掌柜的那边去,掌柜原本往后缩着,被他一提后衣领揪了起来,“让他们住嘴。” 掌柜的知自己暴露了,打了个手势,其余人果真禁声,堂里登时一静,柳照松了手,掌柜咳嗽着滑落在地。 柳管饱困得贴着房门耷拉着脑袋,柳照上来时他正好眯着睡去了,半个身子滑落在地。 柳照挑眉,这般不中用,他放轻脚步,听闻房里并无动静,这会儿想必人已累得睡了。 日光大好。 柳照再下楼梯,掌柜的又缩在了后面墙上,被柳照揭下来,“告诉你的主人,让他来这里。” 掌柜的速速去了刺史府,一见齐老太太就跪,“他察觉了,令小的过来请老太太一趟。” 齐老太太:“可还有别的?” 掌柜的摇头。 齐老太太:“告诉他,老身要在刺史府见他。” 掌柜的飞奔传信,柳照坐在大堂的桌子上饮新茶,身侧有人 分卷阅读26 服侍,分明是齐老太太的人。 掌柜的咋舌,无人敢使齐老太太的人,这位到底是何人,不仅使了,被使的那个还服服帖帖的。 掌柜的愕然,终于知晓眼前这人得罪不起,忙不迭向柳照传达齐老太太的要求。 柳照就这么笑了,轻轻淡淡,“她若不自己来,我可不保证做出什么来。” 齐老太太姗姗来迟。 柳照已撕了面皮,光明正大地露出一张全天下正在通缉的脸,“老夫人同样想要在下的命?” “倒也不是非杀你不可。”齐老太太以为拿捏住了他,“你且老实回答,你到底见过《越者书》没?” “见过,老夫人若是想要,大可拿去。” 分明是块至宝,柳照像是丢弃一颗野草般不在意,齐老夫人却是受了好大的惊吓,“大可……拿去?” 这柳照是疯了,还是当真有? 而不管是哪一种,柳照都不会白给自己。 齐老太太沉静下来,“你有何要求?” “如今这城你把持着,不过既已被我识破,就不要再假装了,省得公主心里起疑,操心得不行,她近日太累了,得多休息几日。”柳照起了身往楼上去,“这几日,安静些便行了。” 不过一会儿,身影消失,齐老夫人脸色难堪,柳照抛出这样不知真假的条件就想换她休兵? 哪有这么好的事! 齐老夫人带着怒容离去。 兴许柳照的话给了她找事的方向,她专门吩咐人扮作刺客模样潜进客栈,蹭到了莞苧的窗前。 作者有话:小天使们,今日更得少,明日会努力多码的! ☆、第19章 莞苧背对着窗户,一连几日颠簸,这会儿清闲下来,倒有一时的迷茫,对面的柳照思付着起了身,“庆州多山,有枫林遍地,公主可要去瞧一瞧?” 疾步到了窗前,长臂一伸,势如闪电,刺客被捏住了脖颈,柳照的面上满是肃杀之气,不过须臾,刺客就咽了气,滑落在地。 莞苧回眸,“你当真不怕死?” 现如今,她都懒得提醒柳照你是全朝堂通缉的对象,是全天下暗杀的对象,大多人指望着你升官发财! “有公主在,死不了。” 柳照笼在一片弯月的清辉下,颀长的身姿挺拔,五官生得恰如其分,尤其是那双眸子。 莞苧匆匆瞥过,调回头时耳朵红了红,柳照生得好,谁都晓得,可不知怎么地,她总陷在柳照那一双点漆的眸子里,好似那眸子里有光,时时刻刻吸引着她。 “公主?”柳照踱步来到桌前,微一低身,浑身的气息无处不在,疑惑的目光掠到女子红透的耳根,唇角翘起一半复又垂下,“你……想起了什么?” “嗯?”莞苧怔了,耳根的绯红一点点褪去,“适才你可说了什么?” 柳照脸色微沉,“明日去看枫林。” 不容置疑的态度,莞苧蹙了眉,正欲拒绝,柳照推开门便离去了,一声招呼都未打。 莞苧气笑了。 明日她若去了,她就不是莞苧! 夜色浓郁,秋风已带上了沁入皮肉的凉意,柳照绕到窗后,刺客早已没了气息,四周分明无一人,可他轻言,“扔到门口。” 暗中似是现出人影来。 柳照而后道了一声,“明日隔绝枫林。”慢步离去。 次日,天气晴好,莞苧休息够了,又觉百无聊赖起来,耳边响起那句,“明日去看枫林。”又急忙摇摇头,把这句话从脑中踢出去。 可惜,事与愿违,越是不想在意,越是忘不了,莞苧推开门,柳照映入眼帘。 男人换了身新衣,簇新的料子,直称得身姿英挺非凡,却是倚着墙壁侧过头,面如美玉,眉似剑锋,一双令人沉溺其中的眸子似是含情带笑,“可要去?” 莞苧砰得一声关了门。 穿成这样子,他是疯了吗! 莞苧在屋中连转几圈,昨夜她发了誓的,她要是去,她就不是莞苧! 没一会儿,柳管饱敲门,莞苧拍了拍脸颊,省得自己晕了脑袋,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什么奇怪的事,没成想一开门,柳管饱推进来一个大木箱。 “这是什么?” 柳管饱熟练关门,“小的也不知。”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莞苧二话不说打开木箱,一箱子的裙裳跃入眼中,她怔了怔,几乎暴躁地想,这不是柳照给的吧!他以为一起去看枫林是什么行为?难不成还要她换身衣服才能去! 她偏不换! 莞苧从中尝出了一丝丝的畅快,柳照诓她的事请还没结束,今日她也要诓一诓柳照。 开了门,柳照恰好出现,他放下正欲敲门的手,目光瞥到了那口箱子,“刚上街一趟,买了许多裙裳,你可满意?” 莞苧故作冷哼,“不过是些俗物。” 柳照脸色一变:“ 分卷阅读27 仅是如此?” 能怄得他不悦,莞苧开心许多,想也没想就道:“自然,且不说样式,便是布料也粗糙得很,我在宫中从未穿过。” 实则那口箱子里都是极好的布料,更有几身是她在宫中也没多少机会见到,穷成这样的柳照何以来这么多的好东西? 莞苧沉下了脸,看着柳照疾步离开,不过多时,柳管饱搬着一口木箱又过来,推进屋便跑了。 在柳照目光的逼视下,莞苧弯腰打开,双眼闪了闪,箱子的裙裳点点角角发着璀璨的光。 “哪来的?” 莞苧对闪闪发亮的物事毫无抵抗力! 作者有话:小天使们,时间有限,只能码这么多了,见谅! ☆、第20章 柳照脸色稍霁,“出门捡的。” 莞苧心道我要信了你的鬼话,我就不是莞苧! 这一路的逃命,柳照要么不怕死,要么弄死旁人,且武功高强,会制毒下毒,还会易容,怎么看都不是个简单的人,再者,眼前满箱子的珍宝首饰,真不是一个穷人该有的! 莞苧有点想收回昨夜那个誓言了,她此刻还真想跟柳照出门,探一探他的口风,兴许能摸清他的来历,可话已经说出去,她跟着去,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莞苧依旧拒绝,“莫诓我,你一向穷困,哪里来的这些珍宝?”柳照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我去了一趟刺史府,见着了齐老太太,顺带洗劫了刺史府。” 也不是没有可能。 莞苧冷嗤一声,“旁人的东西,我不会要的。” 砰一声关了大门,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好险,再看一眼箱子就想答应了。 门外柳照一脸阴沉,柳管饱探出脑袋,小声提议,“也许能提一提宿河与青桃?”见柳照冷冷瞥来,吓得也砰一声关了门。 柳照伶仃地站着,半响抬袖敲门,“宿河……” 房门登时开了,“找到了?” 先前莞苧被掳,宿河不知所踪,因情况紧急,莞苧也无法寻找,虽已安排了柳照,但念及柳照处境,恐怕也没什么希望。 柳照颔首,“柳管饱适才见了他。” “人呢?”莞苧警惕道:“我要见真人。” “你且等着。”柳照咬牙切齿地提步离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眼前。 不过多时,宿河出现在了拐角,甫一见面,就跪下领罪,“属下无能。”似是十分忌惮柳照,任由莞苧问他什么,他只说,“那时天黑,与柳管饱走散了,孤身摸到庆州才活下来。” 柳管饱出来作证。 “无碍便好。”莞苧道,也不知信了没有,瞥见柳照闲适的姿态,心里冷哼,在柳管饱扯着宿河进了屋后,她故作惆怅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青桃如何了?她若不在,本公主哪有什么心情出去?” 柳照呼了口气,“你且等着。” 自那日从青州逃命出来,莞苧便知青桃被顾昀之等人挟持了,这会儿估计都到京了,任由柳照手段再通天,也不可能在一会儿的时间里将她弄来。 莞苧自觉想得明白,可不过一刻钟,青桃完好无损地疾步过来,甫一见面,泪珠涟涟,“公主,奴婢无能,请公主责罚!” 莞苧木了脸,“你且起来,将事情说清楚,若没回京,怎到了现在才见本公主?” 青桃抽泣着将缘由一讲,原来那日她被顾昀之等人下毒威胁,若她不绑了莞苧到刺史府,便要了她的命,青桃倒不在意这条命,只是觉着莞苧跟着青桃,一路颠簸,受苦受累,还有性命之忧,还不如随顾昀之等人回京,她便答应下来,掳了莞苧到刺史府。 只是,没成想柳照带着莞苧死里逃生,她本欲一死了之,岂料顾昀之为她解毒,让她来庆州等着莞苧。 “顾昀之知晓我来庆州?”莞苧诧异,青桃点头,“本来我能早些见到公主的……”暗暗瞥了一眼柳照,莞苧明白,“罢了,无碍就好,你且进去。” 青桃进了屋。 柳照淡淡望过来。 莞苧不满,“你不让她见我?” 柳照道:“自然,她口口声声维护顾昀之,我又不傻,”缓步过来靠近莞苧,语气低沉,“我还留着她,全是念在她侍奉你还算尽心,不然光她背主,就留不得了。” 莞苧别过头,青桃背主,确然不可饶恕,可正如柳照所言,青桃侍奉她多年,她不忍心要青桃的命。 “现今可能去枫林了?”柳照语气一柔。 莞苧眨眨眼,宿河与青桃皆已回来,她心里轻松许多,倒真的想去枫林瞧一瞧了,只是她发了誓的! 莞苧咳了一声,“昨日你不发一言地离开,我生气得很,就发了个誓。” 柳照挑了挑眉,头次露出了类似于疑惑的神情,莞苧瞧了,嘴里泄了一丝笑意,“我说,我若跟着你出去,我就不是莞苧。” 柳照的神色突地变了,挺拔的身躯贴过来, 分卷阅读28 手臂死死地按着房门,莞苧被囚在怀中,诧异之外略略不安,她不过是实话实说,男人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男人的神色当真称不上好,漆黑的眸子涌着暗沉暗沉的难以压制的情绪,“在我心里,你从来不是莞苧。” 莞苧一怔。 什么……意思? 手腕被死死掐住,男人偏过头拉她出门,低沉的声音喊着柳管饱,“备马车,我们出去。” 柳管饱嗖一声出去了。 宿河与青桃出来,试图跟着,柳照步子一顿,头也不回,“让他们回屋。” 柳照像片迷雾,曦光照不进去,混混沉沉的一团,适才那句“你从来都不是莞苧。”像是撬开他内心的法宝,莞苧不能错失这个机会,忍着手腕的疼痛回头吩咐,“在此等我。” “公主!”青桃疾呼! “这是命令,不得违背。” 话音一落,莞苧已被带着下了楼梯,出了门,和柳照进了马车,柳照此时方松开她的手,孤身坐在一边了。 外面日光融融,但因车窗禁闭,莞苧感到一丝凉意,揉了揉发痛的手腕,坐在了柳照身边,她主动出击,装似无意地说,“我违背誓言了。” 语气里带着埋怨。 “若是我跟你出去,我就不是柳照。”柳照冷冷接道,“我也违背誓言了,如何?一起换个身份活?” 莞苧:“……” 你特么…… 骂都找不到词。 莞苧泄了气,幽幽接了句,“倘若你真不是柳照呢?我可是真真切切的莞苧。” 话音未落,一片阴影袭来,男人倾身靠过来,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处,“你若愿意,可不做这个公主,若是不愿意,住嘴吧!” 莞苧下意识闭了闭嘴巴,而后察觉被柳照抱了,一抹绯色轰然烧上脸颊,“快快松了!” 柳照不动,半个身子靠在她的身上,她暗暗咬牙,“你的探花郎如何考的?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 不说还说,一说,柳照长臂一伸,手指堵住了她的唇,“劳烦公主想一想,当初是谁在殿上说,我要他做我的驸马?” 莞苧的脸快要烧熟了,“那时……那时……谁晓得你如此恶劣!”一把推开他,正襟危坐,“只要没成亲,一切都是戏言,速速把那忘掉。” “成亲……”柳照喃喃道了声。 ☆、第21章 “成亲……”柳照喃喃道了声,“也不是不可以。” “你说什么?” 柳照目光一凛,“前方来人了。” 马车驶出长长的路,眼看着就到城门了,手持兵器的士兵成排而来,完全堵住了前方的路,有一将领跨马立在中间,明显是来挡道的。 莞苧掀起车帘一瞧,“出不去了。” 言罢十分不悦,违背了誓言才去看的枫叶,竟然因此看不成了,实在扫兴。 柳照揣摩着她的心理:“你若真不爽,可下个令,令我出去扫清一下障碍。” “不对!”莞苧非但没有欢喜,还相当戒备地离他远了一些,“你以往可是从不询问我的意见的,今日藏了什么坏心思?” 柳照:“我是在尊重你。” “你觉着我会信你?” “那只好我自己出去了,我便将他们全杀了,公主也管不着吧?”柳照起身,作势要掀开车帘子走人,莞苧口中呼喊,“等等。”扯住了他的衣袖。 莞苧别过头,微微红了脸,算是服软,“本公主命令你,不要伤及性命。” “那公主可要瞧一瞧?” “嗯?” “我听话的样子。” 轰隆一声,莞苧只觉心中塌了一片,又被酥酥麻麻的感觉所覆盖,慌地立即松了男人衣袖,“休得胡言,我见不得血!” 柳照失望地下了车。 莞苧孤身坐着,轻咬着唇,神魂离体地呆了一会儿,耳边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她忙掀开车窗一瞧,只见成排的士兵如山倒,纷纷抱着胳膊腿痛得嗷呜叫。 全然一滴血都未见。 柳照提着剑,背对着莞苧而立,他对面是跨马的将领,虎背熊腰,大刀闪光,颇有一番的威严。 “像是个厉害的,若柳照不要他命,他自试图要柳照的命。”莞苧不过一瞬的犹豫,掀开车帘下去了,柳管饱吓了一跳,“莫出来,快进去。” “不要大惊小怪的。”莞苧坐在车板上,拉着缰绳,一挥马鞭,马儿扬蹄疾奔,马车向前跑去。 不远处的柳照还在吩咐将领,“告诉齐老太太,不过去看枫林,看完自会回来,若再……” 一身挺拔身姿显出翩翩风度,警告还未说出口,后衣领就被扯起,柳照被迫往后退了一步,意识到莞苧在做什么,他的脸色唰一下沉了,忍着怒气凌空坐回了马车上。 莞苧驾车,飞似地出了城门。 分卷阅读29 柳照捏了捏手指,咔咔作响,“拉我做甚?” “怕你滥杀无辜。” “我已答应了。” “倘若忍不住……” “既已答应你了,我不会食言。” 约莫用了半个时辰到达枫林。 枫林寂静,一眼望去,深深浅浅的红笼罩这一区域的天地,莞苧微微张了张唇,见有一羊肠小道蔓延到枫林深处,“便是从这进?” 柳照灼灼目光凝视着她满是惊讶的侧脸,“你还没回我的问题。”捏着缰绳不给,马儿止步不前。 莞苧似是难以启齿。 柳照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难不成你认为我不过他?” “不是!”莞苧只好坦言,“你听话,便不会杀他,那他势必要杀你,你动了怒,挥他一剑,就会流血,血气飘到你身上,飘到马上上,那我闻着该有多难受?” “你在车厢里,并非外面,隔着厚厚的木板,血气……”柳照的声音一顿,讶然发问,“也就是说,你还是出来瞧我了?” “胡说!我那是在旁观战!”莞苧恨不得堵住他这一张嘴,“你便是要我这般看枫叶?一直停在路口不动?” 柳照眯着眼不搭话,柳管饱见状的感觉跳下去,“我在此等着便是。” 马车驶到了枫林深处,入目皆是烈火般的火焰,高耸的枫树盘根交错,称得莞苧娇小玲珑,一旁的柳照倒仍自高大,目光一刻也未离莞苧。 莞苧踩得枫叶嘎吱响,在空旷的林间清晰可闻,她不知怎么地,突觉周身广袤,深红是广袤中最为醒目的存在,脑中咯噔一声,有什么东西碎了,“我似乎见过这里。” 不过是声呢喃,却很快被男人捕捉到,男人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声,“何以见得?” 莞苧眼带疑惑,“似是梦里,定是做梦见的吧,我可从未来过这里。”她幽居宫中三年,最为熟悉的便是各种梦境,若是今日情景也似以往梦境大半,也算说得过去。 柳照倚在树上,低垂着视线,罕见地不接话了,莞苧越发奇怪,才一靠近,视线翻转,再定眸一瞧,她被柳照囚在怀里了。 柳照后背抵着树,试图抱紧莞苧,莞苧咬牙切齿地一把推开,连退数十步,“若再冒犯,我便回京了。” “冒犯的底线在哪儿?” 莞苧:“但凡碰了我,就是冒犯。” 柳照笑了一声。 等了许久,莞苧也没等来下句话,心下长叹,果真是惹他不高兴了,不由寻了个能刺激人的话头,“你带我来此,当真只是为了看枫林?” 柳照:“若不然呢?” 一旦得了这个答案,莞苧心中竟觉出索然无味来,草草看了几眼,“回去吧。” 回去的车程缓慢而沉闷,莞苧无法闭眼,一闭眼就是深红浅红交相辉映,似是梦中情景再现,她苦恼地捏了捏额头,顷刻间一片温热的掌心敷了过来,“你那时都梦见了什么?” 三年的每一天夜里,莞苧从梦中惊醒,缩在寝床的一角,茫然地回顾梦里千奇百怪的场景,甚至有一夜,她还梦到了她在山坡放羊。 羊群白花花的,在山坡上滚来滚去,她躺在草地上吹风,那风是多么的自由,直到有片阴影聚来,轻轻淡淡的一声问话,“姑娘,你的羊跑了。” 满山的羊迈着蹄子狂奔。 她醒来,匪夷所思地都要哭了,不停地安慰自己不过是个梦,即便到了现在,她还要问柳照,“我一个堂堂的公主,何故去放羊?” 柳照的手指拂过她的眉,“很多人都梦见过,不足为奇。” “你也梦到过?”莞苧来了兴致。 柳照冷嗤,“怎么可能?” ☆、第22章 他的回答伤了莞苧的自尊,莞苧非要问一问,“先不讲我,我问你个问题,不回实话便是小狗。” 柳照冷了脸:“我拒绝被问。” 接下来,无论莞苧如何吸引他的目光,他都目不斜视,做足了不要打扰我的架势。 莞苧泄了气,“你再不搭理我,我再也不会理你了。” 柳照:“有问题,尽管问便是。” 莞苧眼神一亮,“你知道京中人喜欢议论你吗?” “公主其实是想说他们喜欢骂我的吧。”柳照浑然不在意,“即便一开始不知道,时日久了,自然会传到我耳中。” “但从这些日子来看,他们起码说错了一点,你并非只有生得好,你还无所不能,他们眼瞎了,没瞧见。”莞苧尽量委婉地开头。 柳照目光有些奇怪,他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你要问什么直接问,何必拐弯抹角?” “那好,我怀疑你有事瞒着我,你这么势微穷困,到底倚仗什么和京中做对?或许,柳照并非你的真实身份?” 这般质疑如羽毛扫过柳照耳边,他闲闲地回答了,“公主先前说了,我无 分卷阅读30 所不能,故而无畏。” “你这是在敷衍本公主!”莞苧气闷。 柳照侧过身,眸子里涌着深沉又莫名的情绪,“你若心存怀疑,这一路上大可自己找答案,我就在你眼前,莞苧,我不遮不掩,随便你看。” 莞苧:“……” 莞苧放弃了,柳照这是摆明了不说实话,可他又未直接反驳自己,说明她的想法或许有些道理,如此一想,莞苧气恼之际来了兴趣,若真有一天,她拨开柳照这层迷雾,看到了真实的他,岂不是一件畅快的事? 莞苧笑了一声,“你说得对,柳照,我有眼睛,我可以自己寻答案,若真被我发现了你隐瞒甚多,你等死吧!” 柳照:“但愿公主眼明心亮,看得透彻。” 垂头压了压翘起的唇角。 莞苧哼了一声。 马车驶进了城里,下了车,一进客栈,大堂里站了数十人,个个虎背熊腰不好惹,唯有齐老太太坐着,瞥见莞苧进来忙起身行礼,“公主受苦了。” “无须多礼。”莞苧扶她起身,她立于一旁,请莞苧坐,莞苧坐下,齐老太太给她斟茶,她礼节性地抿了半口,“老夫人前来也是要取柳照的命?” 死老太太笑了笑,“公主说笑了,柳照的命自有旁人取,老身前来,只要一物。” “《越者书》?” “正是。” 莞苧看向柳照,“你当真看过此书?” “当真,复述不成问题。” 莞苧笑了,“你拿这个给老夫人换你一命,十分划算,我相信老夫人拿了东西,定会带人撤出庆州。” 齐老太太:“公主聪慧。” 原本柳照也是这个打算,但齐老太太不同意,还亲自来见莞苧,这令柳照十分不悦,“公主,齐老夫人口说无凭,再像上次那般言而无信,岂不耽误我们时间?” “上次?”莞苧诧异。 齐老太太当即解释:“上次柳照确然有这个意思,但他语焉不详,态度模棱两可,不能令人信服,今日有公主在,老身相信公主,绝对说到做到。” “我也信老夫人。”莞苧压下上次的事,“便让柳照今夜复述《越者书》,明日老夫人来拿即可。” 齐老夫人目的达到,再不多做停留,领着人离开了。柳照缓步靠近莞苧,“公主读过《越者书》?” “并未。” “那你知道那书有多厚吗?” 莞苧:“……一晚上复述不完?” 莫说一晚上,就是一天一夜也复述不完,好在柳照也没说完整复述,随便想想写下来,约莫也花不了一晚上,可还是他故作为难,“因着内容多,一晚上兴许复述不了。” 莞苧面上有须臾的懊恼,而后变得坦然,“无碍,什么时候复述完,什么时候给她。” 柳照颔首,等到了晚间,他令柳管饱备了笔墨纸砚,到了莞苧屋中,青桃警惕地挡住他。 他哧地一笑,“公主,你再不管她,她就没命了。” “青桃,你且出去。” 屋中只剩下两人,柳照将笔墨纸砚放置桌上,引来莞苧发问,“你莫非要在这屋里记?” “不行?” “当然,你有你的屋,回自己屋去!” “公主,我不信任齐老太太,就在昨日,你窗前还出现了刺客。”柳照已摊开纸,捏起笔笔沾了墨水,“万一今晚还来,伤了你,如何是好?” 莞苧不可置信,可转眼想起昨日两人谈话,柳照确然突地往窗边去了,“你如何解决的?” “自然捏死了。”柳照轻描淡写,垂眸落笔,笔锋苍劲有力。莞苧面色发白,她强撑着不适来到桌前,“齐老夫人在时我就想问,你到底何时与她见的面?先前那个贴着国公夫人面皮的也是她派来的?这城里可都是她的人?” 一连串的问题令柳照停了笔,他这才抬眸看向莞苧,见她面色不好,红唇已淡成浅粉,忍了忍抚摸的冲动,一一回答,“人是她派的,她封了全城,昨日一到,我们就见了面,她本意要我复述越者书,我虽答应了,却答应得含糊,她便派了刺客打扰你。” 柳照的眼里,再没了莞苧喜欢的星星,只有漆黑深邃,仔细一望,似灌满了浓稠的夜色,他指了指窗外,“便是在那,我捏死了那刺客。” “莞苧,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看清楚了吗?” 莞苧落荒而逃,屋子成了柳照的屋子,她在客栈的庭院里徘徊,她的眼前浮现出了许多梦境。 梦境里,有个人,指着自己的脸说,“看清楚了吗?我长这个样子。” 实则他的面容朦朦胧胧,唯有一双好看的眼睛暴露无遗,莞苧能记的也只有这双眼了。 秋夜风凉,青桃端着热茶过来,她接过饮了一口,冰凉的心口暖了一下,瞥见青桃欲言又止,笑了一声,“我从来不知,你竟是国公府里的人。” “公主!”青桃伏地一跪,“青桃欺瞒公主,甘心受任何惩罚 分卷阅读31 ,但国公府对公主一片忠心,世子爷恨不得把一颗心剖给公主看,还请公主不要降罪国公府。” 莞苧良久才叹了口气,“顾昀之可让你带话给我?” “世子爷让奴婢问一问,多年来的情分到底因何变成这般境况?” “青桃,我留不得你了。”莞苧目光一转,廊下灯笼一闪,映出男人倚在廊柱上的身姿,她不由收回了视线,“你回京中吧,顺便带一句话给顾昀之,三年前,他同父皇做的事,我其实都记得。” “公主!” 青桃跌回地上,眼泪滚落脸颊,想要求情,却只摸到了莞苧离去的衣角。 莞苧缓步到了廊上,灯笼昏暗的光下,柳照挺拔伟岸的身形威势满满,她不由抬起了手,朝柳照面上摸去。 柳照不言语,俯下身子,将面容送过去,冰凉的指尖触摸到了他的眼。 不过须臾,手指撤开,莞苧擦肩而过,“写完了?” “尚未。” “那还磨蹭什么?过来接着写。” ☆、第23章 柳照在莞苧屋中足足待了一个多时辰也未记完《越者书》,莞苧手肘撑着桌面,脑袋一点一点的,早已困得支撑不住了。 柳照停笔,踱至莞苧身边,拦腰横抱起她放至床上,手指触到衣领顿了顿,而后毫不犹豫地挑开了衣领。 灯火摇曳。 莞苧沉睡梦中,不知今夕何夕。 一夜过后,莞苧睁开双眼,自己置身被中,只余一身亵衣,猛地想起青桃已被自己遣回了京中,那么,是谁伺候自己就寝的? 柳照? 他大胆! 莞苧恼怒,穿了衣下床,正巧门外响起敲门声,柳照的声音依然淡淡,听不出是何情绪,“起了?” 很快,两扇门被莞苧拍开,她急促地迈出一条腿,可巧柳照先她一步闪进来一只腿,于是她的脚堪堪踩到柳照的脚上,心中的不悦令她并未抬脚,而是抬着下颌,想要睥睨地谴责一下柳照。 只是柳照神色不变,好似莞苧这一脚无足轻重,莞苧愤然,袖子一扬,被柳照捉个正着,柳照捏着袖子向自己扯了扯,莞苧始料不及,整个人向他扑去,好巧不巧,另一个脚也踩到了柳照脚上。 两人四只脚相叠。 莞苧身量本不低,奈何柳照太高,以往两人站在一起莞苧只到柳照肩膀,现今叠着脚,莞苧总算高了一点,便是这一点,让她在扑向柳照时,额头触到了柳照的唇。 莞苧脑中轰然一声,绯色烧上脸颊,整个人的重量都在柳照身上,柳照却是不痛不痒地在搂住了她的腰,莞苧怔了一下,而后贝齿轻咬红唇,“松开!” 柳照自然不松,双手掐紧了掌中细腰,“莫恼,不是你想的那样。” 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的。 莞苧气得脑袋一动,额头又触到了柳照的唇,唇上微凉,倒也不坏,等她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恼怒与羞赧齐齐冲上心头,使得她一把推开了柳照,身子摇晃了几下,才靠着门立住,喘着气控诉:“无耻!” 柳照不应声,手指摩挲着,像是在回味适才的美妙触感,他越是如此,莞苧就越恼,好似他的一切行为都理所当然,根本不需解释什么。 莞苧不想理他了,正欲关门,目光一转,迟钝地发现了门外几步远还立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面容清秀,站姿稳重,看着是个规矩能干的。 柳照出了声,“日后就由她照顾你起居。”招了那姑娘近前,“去打水。” 姑娘叫寒露,二话不说,当即去了。 莞苧诧异的神色还未收回来,只见柳照慢悠悠后退了两步,挑起了唇角,“昨夜,便是她伺候你入睡的。” 莞苧:“……” 砰得一声,两扇门板贴在了一起,若非柳照退得早,早就将他夹在中间受罪了。 屋里,莞苧后悔不已地垂着头,捂住了滚烫的脸,她怎如此冲动?怎能认为是柳照脱了她的衣,轻薄了她! 用饭期间,莞苧还在陷在懊恼与羞愤中,偏偏柳照就坐在对面,她微一抬眼,就能瞥见男人英挺的下巴,视线再上去时便是一双薄唇。 唇上微凉。 “本公主吃饱了,要回屋了。”莞苧端着矜贵的态度,落荒而逃。 柳照抬起眼,愉悦十足。 * 饭后,齐老太太再至,求见莞苧。 莞苧在屋内理好了情绪才召她进来,“没成想《越者书》内容颇丰,老夫人估计还要等上一两日。” 齐老太太一笑,“公主客气,那老身就再等一日,就是不知复述到了哪儿?” 莞苧要有准备,将柳照昨夜记好的册子递过去,“都在这里了。”齐老太太双手接过,面容难掩激动,只想快快打开瞧一瞧,“老身就不打扰公主休息了。” 速速离开了。 晚间,柳照携着笔 分卷阅读32 墨纸砚再至,莞苧懒得赶人,坐在镜前散了发,试图梳理好头发,而后就寝。寒露立于一旁,数次想上前帮忙都不敢动。 莞苧哪里做过这般的事,梳子捏在手中,踌躇几下,还是把长发绕到颈前,慢条斯理地学着青桃伺候自己的动作下了手,岂料,梳得过急,扯着了头发,直疼得她口中溢出了一道哀呼。 寒露连忙靠近,只听一声低沉的吩咐,“你出去吧。”听出是柳照所言,她目露惧怕,莞苧嘴里的“慢着!”两字还没吐出来,她已疾步出了屋子,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莞苧又疼又气,眼角沁出了泪花,正打算收了梳子不干了,手腕被捉,梳子脱落到男人掌心,从镜中,她诧然地看见男人立在自己身后,捏着梳子落在发上了。 “你!你……” 莞苧惊得断断续续,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她哪里肯让柳照这样做,这世上,唯一能为她梳发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未来的驸马。 即便她说过要柳照做自己的驸马,可那是因为她不了解柳照,贸然下的决定,而今她以为自己那话已不作数了。 莞苧扭身看去,“柳照,停下。” 却不知自己此刻长发披肩,眸中泪花尚在,一张小脸鲜嫩艳丽,这般楚楚动人的模样,哪里阻止得了男人? 果真,柳照分毫不让,居高临下地擒住了她夺梳子的手腕,声线低哑,“你乖一点,我就什么都不做。” 一双暗沉的眼里渗出的压迫力令莞苧骇然,可她从不曾被男人这般对待过,以往京中哪个男儿见了她不是毕恭毕敬的?她才不受这般的委屈! “柳照,你莫不是忘了我是谁?”莞苧手腕一动,奋力挣脱开他的钳制,梳子呯得一声落地,她豁然起身,倨傲地扬起脸,一双澄净眸子直直地望进柳照眼中,“我不管你曾有过什么样的女人,也许她们屈服于你,可我不会,我是莞苧,休要对我说些乖不乖的话!” 她说得坚决,说得果断,紧拢的衣领边延出一节白皙的颈子,在柳照视线的笼罩下,显得那么脆弱,仿佛一扭就断,而像是印证一样,柳照弯腰拾起梳子后,伸过来一手,五指一拢,将那脆弱的颈子拢在掌心里。 “你胆敢……”莞苧唇瓣微颤。 不过是不让他梳发,就要杀她? 她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人! 纤细的身姿轻颤着,莞苧还未分清心头涌起的到底是恐惧还是愤怒,柳照一手捏着梳子梳起了长发,薄唇轻轻陈述着事实,“我知道,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京中有很多男子曾妄想娶你。” 低沉细语还在继续,“还有,我不曾有过女人,只有公主在那夜问我可愿意做你的驸马,是你……” 黑眸一闪,窗外突地红光满天,门外传来砰砰敲门声,“公主,客栈走水了!” 下一瞬,一片暗影袭来,莞苧全身被裹在了帷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柳照一把横抱起她,踢开房门奔了出去。 火光满天,热浪翻滚,断折的房梁烧着火朝两人砸来,莞苧还未做出反应,一张小脸被按在了男人胸前,耳朵紧贴胸膛,在木头连续不断卡啦断开的声响中,她似乎听到了一阵砰砰的心跳声声,沉稳有力。 之前要杀她,现今又舍命数她,男人到底是如何想的?莞苧百思不得其解,只觉缩在男人怀中安全非常,不知男人如何移动的,身影如鬼魅般避开危险,跳出了成了火海的客栈。 当夜风轻拂过来,一只大掌扳过她的小脸,月影缭乱中,尚能照明的月光映出了她清澈眸子,大掌当即一松,“我们去刺史府。” 男人身形飞快移动,眼前月光闪成幻影,莞苧迟钝地眨了眨眼,合着柳照还会轻功,看来他真应了自己那句,无所不能。 刺史府近在眼前,有重兵把守,莞苧想从柳照怀里出来,挣扎了几下,发现柳照禁锢得十分严实,索性放弃,“你不怀疑是齐老夫人做的?” 柳照极快地回答:“不会,《越者书》尚未复述完,她不会下手这么快。” 话音才落,刺史府里匆匆走出来一个精神气十足的老妇人,正是齐老太太,一瞧见柳照就迎了上来,“老身听说客栈起火了?公主可有事?”想伸手去掀帷帐看莞苧,被柳照闪身一躲,“进府说。” 进府后,莞苧进房间收拾一番,齐老太太在门外候着,见她出来,低低言语,“公主,柳照受了伤,正在处理伤口,不若公主此刻跟我走?”她满脸笃定的神色,“老身保证柳照追不上来。” 莞苧先是一呆,反应过来后竟不知说什么好了,想问一问柳照受了什么伤?严重不严重?又闭紧了嘴巴,在齐老夫人连声的呼喊下,她才说,“可《越者书》还未复述完。” 齐老太太一惊,恨不得摸摸她的脸以示疼惜,“我的公主啊,书再珍贵,也比不上公主啊。莫再迟疑,快随老身来!”一手扯着莞苧,奔向府门口。 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两匹骏马齐拉,周围配有数十位大汉,齐老太太推着莞苧上了马车,“老身断后,不能与公主同乘一 分卷阅读33 车,公主自己定要小心。” 作者有话:推一下隔壁沙雕文《全京城都在为她演戏》 冬葵是全京城最风光的女人,只因她的夫君柳蕴是当朝首辅,幼帝恩师,权势滔天不说,还生得极其俊美。 直到她摔了一跤,把脑袋磕坏了。 恰逢长公主回京,对柳蕴一见钟情,非他不嫁。 太后一心赐婚,冬葵成了最大的阻碍。 曾嫉妒冬葵命好的人暗地里等着她被休被赶出府邸,可等来等去却只见柳蕴装成穷秀才临街卖字,下属踢摊子闹事;扮作教书先生,身为学生的幼帝污蔑他偷盗;参加乡试,翰林院编修骂他作弊…… 全京城都在问,“他们都疯了,敢这样对首辅?” “不是,首辅大人在带他们做戏哄夫人开心!” 听说首辅府邸缺个人演土匪头子。 大将军:“选我!” 冬葵:“你会滥杀无辜吗?” 将军:“我不……” 柳蕴轻笑,将军:“请问杀几个?” 全员戏精,沙雕遍地 宠妻狂魔VS失忆美人。 ☆、第24章 莞苧孤身坐在车内,并不知马车飞驰离去后,齐老太太当即又派出一辆马车,令一婢女扮成莞苧模样上了车,走了一条和莞苧背道而驰的路。 齐老太太旋身进了府中,正厅的高座上柳照闲坐着,见她回来,轻描淡写地道出了齐老太太的痛苦,“想来老夫人是不想要《越者书》了。” 齐老夫人面色果真极其难看,柳照复述好的那一部分她已瞧过了,当真精妙绝伦,是迄今为止她读过的最好的古籍,但为了公主,不要也罢。 她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柳照,你的底细京中已摸清了,还得感谢宋老太傅据实以告,你可别高看了自己,当我们惹不起你!” 柳照轻嗤一声,“高看自己的从来都是你们。” “柳照!你不过是和柳家有些渊源,可别打着柳家的幌子无法无天!圣上已联系柳家主了,看他到时是给圣上面子还是给你面子!” 传闻这天下,明面上全是当今圣上的,暗地里却还藏着一个隐于暗中,几乎能和圣上平起平坐的柳家。 据说柳家财富取之不尽,手中权利大得吓人,但他们多年来隐遁乡野,从不露面,尤其是他们家主,朝堂只听说过他的传言,从未见过其人。 来庆州前,齐老太太特意去面圣,宋瓒也在,她一再询问之下,宋瓒才道出实情,说柳照和柳家有些关系,所以他才多次帮助柳照,而圣上显然也知晓了这点,并未亲自下手除掉柳照。 齐老太太当时道:“不过有些渊源,且他绑架公主出京,即便柳家家主来了,也得承认他罪不容诛!”圣上这才修书联系柳家家主,而她也自信满满地来到庆州,势必将《越者书》拿到手,再除掉柳照。 “你们大可不必如此。”柳照下了座位。 门外很快涌出一批黑衣人,将门口堵得死死的,齐老夫人慢慢走到门口,回头笑道:“若你不对公主下手,不出几年,京中无人能是你的对手,柳照,你走错路了。”惋惜地摇摇头走了出去。 黑衣人复又将门口堵得死死的,柳照浑然不在意背上隐隐作疼的烧伤,负手而立,“一起上吧。” 黑衣人蜂拥而上。 整个夜幕像浇了一层黑漆,密不透风地笼罩着大地,莞苧意识到不对劲儿时,马车驶进了一座宅子,车外传来青桃的声音,“可是公主?” 青桃在,那顾昀之也在,指不定齐良清,阮宴都在。 莞苧垂了垂眼,不愧是京中的作风,一而再再而三地哄骗她,她呼了口气,收起面上失望的神色,面容淡淡地下了车。 果然,她甫一下来,车前就跪了四人,正是她料想的四人,一个都不错。 “起来吧,我在哪儿歇息?”莞苧越过他们,由青桃领着进了休息的房间,吩咐青桃备水沐浴。 她不想委屈自己,若受了气,再休息不好,那就亏大了,便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穿好衣,湿着发坐在桌前。 门外响起敲门声。 莞苧思付一下,“本公主睡了,有事明日再说。” 青桃早就让她打发走了。 这时候敲门的定是顾昀之他们,果然没过一会儿,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莞苧捏着毛巾,想擦一擦湿发,脑中突地闪过柳照执意为她梳发的情景,不由烦闷几分,柳照的伤应是护她被火中断折的木头砸的,也不知这会儿如何了,且若是他晓得自己被齐老夫人转移走了,不知得恼成什么样子。 如此一想,再无心情擦头发,莞苧躺在床上,努力地使自己陷入睡眠中,可惜整个人都无半点困意,只好爬起来,打开窗户透气,却见庭院中站着顾昀之他们。 三个男人显然也瞧见了她,疾步往窗前来,莞苧细眉一簇,又砰一声关了,现在想想,定是他们联合了齐老夫人,先是在客栈放火逼他们夜间 分卷阅读34 奔走到刺史府,而后利用柳照处理伤口的时间趁机带走自己。 三个男人等于吃了闭门羹,齐良清与阮宴摸了摸鼻子,“明日再讲吧。”两人回屋去了,唯独顾昀之来到窗前,从外面打开窗户,“公主,你总该听我一句解释。” 莞苧在窗前侧着身子,语气淡漠,“解释什么?” “若是为三年前那件事疏远我,我可是冤枉得很,你不知你那时得了病,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圣上张榜求医才求来一位得道僧人,我们用了得道僧人的药,你的病才好。” 他兀自解释着,莞苧却听得冷笑一声,“你倒是会避重就轻,觉着哄了我三年,还能继续哄着我?” “莞苧,你便是不信我,也该信圣上吧,你对他有多重要,他对你有多宠爱,我相信你都清楚,你若心里真有气,我们回京,你当面问圣上,圣上定会知无不言!” 一旦牵扯到圣上,莞苧是有苦说不出,更是烦躁,“我要歇息了,把窗户关好。” 顾昀之觉着莞苧能逼疯他,气得连道了几个好,“莞苧,你觉着我们哄了你,和我们置气,难不成那柳照就没哄你,他从头到尾都在哄你,你为何还要偏偏信他!” 提起柳照,顾昀之恨得眸子发红,“你还不知道吧,柳照如此嚣张,敢掳你出京,不过是仗着和柳家有点关系,若无柳家,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柳家?”莞苧着实惊了,“那个从不出现的柳家?” “是,他不过是狗仗人势,我知道你一向对京中有些偏见,觉着我们耍阴谋不够坦荡,可柳照又比我们强到哪里去了!” “至少我还没这么说过旁人的坏话。” 乌云散开,圆月初现,柳照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衫,如玉的面容俊美非常,那双上眸子清凌似波,似是缀满了星星。 他踏着月光而来,恍若闲庭信步。 像极了那夜宫宴,莞苧初次见他,看上了他这双眼。 莞苧的目光穿过窗户,透过被月光稀释过后的夜色,对上了男人勾起的唇角,“公主不辞而别,似乎不太地道啊?” 漫不经心的语气里满是浓浓的威胁,莞苧紧张地扶住了窗棂,又在同时听见了自己心脏处传来的砰砰声,抑制不住的心跳声似乎要喷薄而出。 她从未碰见过这样的状况,心跳声太快了,她慌得很,再不敢看男人的眼,砰一声关上了窗户。 “柳照!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窗外响起了阮宴气急败坏的声音。 柳照的声音突地变得很不悦,“想要找你们,简单得很。” 刺史府那帮黑衣人好解决得很,走出正厅时身上沾满了旁人的鲜血。 “是老身小瞧你了。”齐老夫人深知府里再无人能拦住柳照,输得心服口服,见柳照径自越过她,不由问道:“你不问问公主往哪个方向去了?” 柳照一字也未回应。 齐老夫人被下了面子,恼怒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而后骇了一下,柳照不问,应是他知晓! 这样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齐老夫人后怕起来,又怀疑宋瓒的判断出了错误。 孰不知,柳照出了刺史府没多远,隔空喊了一声,“出来吧,公主去哪儿?” 数道暗影现身,其中一个指了指莞苧消失的方向。 柳照又问:“谁放的火?” “京中顾昀之。”回话声音嘶哑难听。 果然如莞苧所想,正是顾昀之等人放火,与齐老太太定下此策。 念及莞苧晕血,柳照进了一家客栈,洗漱完毕,换上新衣,才由暗影儿领着到了莞苧所在的宅院。 此时此刻,莞苧在屋里都能感受到院子里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不由出了声,“你们回京去吧。” “除非你和我们一起回去。”顾昀之咬牙切齿。 齐良清挥开折扇,“多说无益,看看这次你能不能赢得了我们三个。” 阮宴拔剑。 上一次,他们原以为柳照会死于剧毒,没成想被他躲了过去,实在是可恨,三人旧恨新愁齐发,围攻柳照,柳照闪身避开,指尖忽地沁出一滴汁液,“你们可知这是什么?” 三人一顿。 顾昀之瞳孔一缩,“绛紫色?” 传闻有种奇毒,颜色为绛紫,毒性极烈,触之便死。 “你当我们傻?你怎会有此毒?即便有,你碰了,为何没死?”阮宴有理有据地质疑。 柳照轻笑,“先前你们给我下毒,以为过了解毒时间,我死定了,却不知我自幼百毒不侵。” 三人脸色一变。 原来如此。 柳照侧头,望着窗户扬声一喊,“想必公主也听见了,你若不阻拦,他们三人的命,我就取了。” 三人恼得再次发动攻击,莞苧却受了惊吓,推开窗户下令,“你们三人不要命了!那次解药我确然没给他服用,他说的都是真的!” 分卷阅读35 三人动作再一顿,齐齐后退疾步,柳照眸子含笑,“我忘了,这三人的命可由不得公主了,除非公主跟我走!” “我答应你。” “甚好,出来时带着毛巾。” 莞苧听罢觉着莫名其妙,可还是等收拾好自己后随手拿了毛巾走出来,听柳照道,“上马车。” 莞苧上了马车,回头看了一眼顾昀之等人,“这是我自愿的,与你们无关,你们最好别冲动,护好自己的命。” 顾昀之等人羞愤欲死。 柳照见莞苧钻进了车厢,自己则跳了上去,拉起缰绳驾着马车缓缓出了院子。 顾昀之等人险些发疯。 马车一路疾驰到了被烧的客栈,客栈化为了灰烬,好在当初齐老太太为了方便行事,并未让其他人入住,也没什么无辜人士受到伤害。 倒是柳管饱与宿河受罪不少,两人蹲在街边,头发都烧焦了,柳照赶车到两人面前,将缰绳交了过去,“上来赶车。”自己进了车厢。 莞苧本是眯着眼的,不知为何,适才还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这会儿就困极了,不过柳照一进来,她的睡意登时被吓得无影无踪。 她坐在车座上,眼睁睁瞧见柳照过来,单膝着地,一手拿过放在车座上的毛巾,一手掐住了莞苧的下巴,想必使了点劲儿,莞苧疼得嘶得一声。 “知道疼就好,再有下次,被掐的就是脖子。”他虽是淡淡说着,眸子里却泄出危险的暗光,莞苧偏过头不敢看,也不知如何言语,可很快犹自湿着的头发覆上了毛巾,“给你擦头发,可准?” 莞苧愕然,侧头一望,柳照却极快地垂下头,她没能和柳照对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讷讷回了一声,“准是准,只是……” “以后没有只是。”柳照的神色不悦了。 莞苧就住了嘴,突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啊了一声,“你手上有毒,又给我擦头发,岂不会……” “你……真信了?”柳照动作一顿。 莞苧懵了懵,“什么意思?” “毒是假的?!” 若不是柳照按着,她都要跳起来了,“你诓人!” “不诓,和他们打的话,你允许我杀了他们?” 柳照微微起身,继续为她擦头发,这样的动作几乎把莞苧拢在怀里,莞苧心头蓦地涌出一种酥麻新奇的感觉,倒称不上坏,可这是头一次,她不免慌了慌,用说话掩饰自己的异常,“不能杀!” “与他们打,又不能杀,摆明了浪费时间。”柳照直起了身子,瞧着莞苧一头湿发,突地低言,“我的时间可浪费不得。” 莞苧没成想是这个原因,又问,“那绛紫色既不是毒药,那是什么?你又何处得来的?” “我的公主,你狂他们没给我用解药时我还以为你知晓了。”柳照叹了口气,“我站的身后有几株花儿,掐了花瓣,一捏不就出水了?” 莞苧:“……” 她感觉到了柳照对她及顾昀之等人在智商上的侮辱。 柳照问:“你既不晓得,何故骗他们?” “还不是为了让他们活着!”莞苧丧气地回。 “原来如此。” 莞苧要气炸了! 你聪明了不起啊! 还有顾昀之等人,诚然本公主不希望你们打架受伤,可你们好歹有双明亮的眼睛吧!院子里那几株美丽的花就算你们晚上没瞧见,白日总瞧得见吧! ☆、第25章 莞苧这恼怒的情绪来得快,也不知是因柳照又诓人,还是因顾昀之等人妄为京中年轻一辈的翘楚,头发还未全干,就已避开柳照捏着毛巾的手,往后方车壁上靠了靠。 怀中突然没了温香软玉,空空如也,柳照不悦地拧了眉,直击要害,“在恼我诓人?” 莞苧本想冷冷哼一声,以作回应,突地想起顾昀之说柳照与柳家有关系,当即改了想法,“你诓别人倒也罢了,诓我,我如何不恼?” “我又何时诓了公主?” 柳照不由分说地伸长手臂,将莞苧的小脑袋捞到掌下,继续拿毛巾擦头发,莞苧的脸颊几乎埋在了他怀里,“你与柳家有关系,为何不早说?” 脑袋上揉来揉去的手一顿,头顶传来柳照轻描淡写的声音,“我确然和柳家有关系,但这无关紧要,我认为可不必说。” “你莫非也不聪明?”头发几乎干了,莞苧再次往后靠了靠,好在柳照这次并未有什么过激动作,只是坐在了她的身边,听她怒道:“本公主一贯厌恶柳家,若是早知你与柳家有关,从一开始本公主就不会理你!” 柳照波澜不惊,“晚了。” “那你和柳家到底是何关系!” “之前我就说过了,我不遮不掩,随便你看。你若真想早知晓,我现在就可告诉你。” 莞苧犹豫了,诚然她确实很想知晓,但慢慢地由自己揭开柳照的面纱,似乎更诱——人些。b 分卷阅读36 r   “我是柳家……” “停!我有眼睛,可以自己看。” 莞苧是垂着头,咬着唇做出这个决定的,没看到听到回答后柳照别过头,极快地勾起了唇,只听他道:“那就依公主的。” 等莞苧抬头望来,柳照已恢复如常神色,她道:“既然要看,那先把伤口给我看看吧。”指了指男人的背,“是伤在了这里吧?” 柳照却拒绝,“伤口丑陋,公主还是别看了。” “我不怕。” 柳照不愿她看了多想,这几个字在舌尖上滚了又滚,到底没能滚出来,只沉着脸色说,“我怕。” “可在背上,你自己瞧不见……” “原来想瞧我的背……” “不是!!!” 莞苧败下阵来,心想,本公主再也不管你了! 索性闭目休息。 许是累得慌,没过一会儿,她就睡着了,车子晃动,连带着她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柳照掀起车帘,吩咐马车慢行,而后双臂抱住莞苧,将她都脑袋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莞苧睡了,却不老实,在肩膀上睡一会儿,脑袋使劲儿一点,上半身就滑了下来,脑袋栽到了柳照怀中。 柳照求之不得。 慢慢赶路,及至红日跃起,曦光大亮,两人距离西郡沅江还有一天的路程,莞苧从梦中醒来,贪睡毛病复发,还以为自己裹着柔软的被子,便往被子里拱了拱脑袋。 察觉不对,莞苧一下就惊得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正是柳照低眸的模样,“柳照!你大胆!” 外面柳管饱等人突地听到饱含无限怒气的吼声差点没从马车上滚落下来。 车厢里柳照抱臂,后背闲闲地靠车壁,“昨夜是公主非要睡在我腿上的,我又有何办法?” 莞苧羞愤,“不可能。” “不信便罢。” 柳照恶劣地动了动腿,莞苧的身子本就晃了晃,一个支撑不住就扑上了柳照,柳照顺势抱住,“可还要睡?” “睡哪儿!”莞苧被困,鼻尖萦绕着男人的气息,奇怪得很,此时此刻也没有那么恼怒了,她甚至安静了一下,才晓得反驳,“不睡了!”挣扎着从怀中逃走。 直到马车驶过南郡的官道,来到渊江,莞苧都未与柳照说一句话。 “公主?” 莞苧闲着发呆,也不理他。 “公主?” 莞苧别过头去。 柳照无奈,将正脸送到莞苧眼中,特意眉眼一展,清容俊貌,恍似有神仙之概。 莞苧:“……” 她突地伸出两手往前一松,直接盖住了柳照的脸,“休想用脸讨好我!” 她的一双眼睛睁得黑白分明,清亮有神,柳照的眼睛被遮得严严实实,耳尖一动,忽地沉了声,“等下你紧跟着我。” 说话间,嘴角动动,又贴着莞苧的掌心,似是轻啄一般,酥酥痒痒的,惊得莞苧的耳根像涂了胭脂般,红得不成样子,急匆匆撤回手。 蓦地,“嗖——”的一声,有东西破窗而入,几乎擦过柳照的鼻尖,堪堪钉在了车壁上。 赫然是只断箭。 紧接着短箭蜂拥而来。 “柳……” 莞苧甫一张口,就被柳照拢入怀中,男人扯下车帘往她身上一裹,跃下了马车。 渊江多山,不高不矮,一座连一座,无数只箭从四面八方的山上射来,紧追柳照不松。 这场谋杀显然预谋已久。 莞苧撕开车帘一角,短箭一下子擦过她的额头,刺痛一瞬而过,血珠欢快地涌了出来。 莞苧僵了一下,“柳照!” 柳照边施展轻功,边低眸凑过去,湿润微凉的唇角贴到额头上,细小的伤口没了威胁力。 莞苧心都在颤粟。 柳照哪里是在救她,简直是肆无忌惮地吮着她的心脏,惹得她胸腔里咚咚得心跳声,一下接一下,沉稳有力,好似永远不会停。 “柳照——”莞苧任由心脏狂跳,却不能由着柳照就这么抱着自己躲下去,“放我下来,我来和他们说。” 柳照不应。 莞苧:“不做其他的,只是问一问对面是谁,齐老夫人与顾昀之他们动作不会如此之快吧。” “无需知道他们是谁,我们闯过去就是了。” 柳照动作越发快了。 莞苧有了怀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柳照步履不停,她慢慢蹙起了眉尖,佯装不在意地问,“是父皇派来的?” 柳照无回应。 “看来果真是他,知晓你是柳家人,还下这个手,父皇倒是不忌惮你们家主了。” ☆、第26章 莞苧又道:“我可以相信你能带着我闯过去,可宿河与柳管饱就难办了。” 后方,宿河护着柳管饱试图穿过箭雨,可惜 分卷阅读37 身手有限,背部已中了几箭了。 柳照疾飞的身形一顿,偏头躲过飞来的短箭,往后一瞥,“你们不必跟来。” 跟来兴许会没命。 谁都不想死。 然莞苧被他抱走了,宿河即便性命难保也要跟着,柳管饱一个乞丐,不跟着没饭吃。 两人硬着头皮上。 莞苧叹了口气,“放我下来,两条人命,你不在乎,我在乎。”感受到身体被攥紧,她鬼使神差地安抚了一声,“暂且哄他们放下戒心。” 语调软了几分,她很少如此,听得柳照心中一动,“如何哄?” “你就还挟持我,威胁他们放你们出了这条夹道。”莞苧琢磨着,只要是京中来的,这个法子就有效,“快做。” 柳照身形一顿,撤开车帘,露出莞苧一张俏丽的面容,他将莞苧拢到身前,五指掐住她细白的颈子。 身后的宿河与柳管饱懵了一瞬,宿河发怒,要从背后袭击柳照,被柳管饱扯住袖子,“莫慌,定是计策。” 柳照回眸,“你们过来。” 与此同时,箭雨停了,果真是京中的人。 柳管饱忙扯了宿河来到两人身边。 四人往前走去,山腰隐隐显出一群人,为首那个似乎着铁甲,应是驻扎在这一片的将军。 柳照突地眯了眼,将莞苧一松,推至宿河身边,“带公主走,不会伤害你们。” 莞苧怔住,什么意思? 柳照侧头一笑,“不是京中的人。” 箭雨又至,这次是猝了毒的,奇怪的是只冲柳照而来,伤不得莞苧半分,宿河最快反应过来,“公主,我们坐马车。” 莞苧的惊愕不过一瞬,而后定了定心,随宿河柳管饱倒回去寻马车,倒回去轻松许多,很快就寻到了马车,好在骏马无碍,马车尚可。 宿河正欲赶车带莞苧离开,莞苧却不进去,只坐在车板前吩咐,“既然来人不杀我们,何必害怕,进去救柳照!” “公主英明!”柳管饱不能舍弃柳照。 宿河独木难支,驾着马车往里去,马车疾驰到了先前的地方,却已是空无一人,只留地上血迹斑斑。 柳照人呢? “被抓走了?”柳管饱害怕起来。 莞苧面不改色,抬起头环顾上方,一无所获,但她敢肯定柳照是安然无恙的,她想起适才柳照那一笑,那笑好似在告诉自己,不是京中的人,而是他认识的人。 且寻马车花费的时间不算多,以柳照的身手,绝对能撑到他们来,那么他提前消失,有可能是嫌些人太难缠,他烦不胜烦,自己先走了。 莞苧不确定地想,可自己尚在这里,柳照去哪儿?以目前他对自己的重视程度,他铁定不会丢下自己离开。 那么,还有可能,他毫发无损,这些是敌人的血,他去打敌人的领头人去了。 敌人很明显在山腰,莞苧瞥了一眼山腰,回想了一下临走前柳照望的方向,决定上山。 “公主,不可。”宿河阻拦。 忽地,阵阵马蹄声传来,颇为声势浩大的样子,转眼就到了跟前,为首的男人白衣翩翩,“莞苧,跟我回京。” 左右跨马而坐的是齐良清与阮宴。 身后一辆马车停下,齐老夫人从车里走出来,马车后成排的暗卫手持长剑而立,约莫二三百人。 全是冲着柳照来的。 莞苧皱眉,连退几步,“你们认识适才放箭的人?” “圣上已联系柳家,柳家派人清理门户。”顾昀之下了马,缓步而来,面上带着温雅的笑,“莞苧,忘了此事吧,回京后我会向圣上求赐婚。” 来到莞苧面前,身后阮宴气急败坏道:“顾昀之,你休想抢到我的前面来!” 齐良清弯了弯桃花眼,“世子爷莫不是忘了我与阮宴?” 顾昀之置若罔闻,紧紧盯着莞苧,莞苧像是头次认识他一般,挥开他伸过来的手,“我不会嫁给你,抑或是,”她越过男人,望向齐良清与阮宴,“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三个男人同时沉下了脸色,近乎咬牙切齿地问,“为的什么?” 顾昀之显出怒容,“三年前的事,我已解释清楚了,你我这就回京,圣上会为我作证!” “这不重要。”莞苧摇摇头,又连退几步,顾昀之毫不放弃,紧紧逼近,“莞苧,你到底要我怎样做?” “或者说,要京中怎样做,公主才肯回去?”齐老夫人也来到跟前。 同一时间。 山腰的破洞里,一位暗影将那位身着铁甲的男人踩至脚下,男人惨白着脸色,唇角鲜血流了一地,奄奄一息,“确实是他通知的……属下,属下真不知……您是……” 柳照站在洞口回头,低眸掠过一眼,“误会?” 暗影脚下不松,“不算,族里有人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柳照不置可否,“且留他一命。” 徐步出了洞 分卷阅读38 口,暗影抬脚跟上,洞口很快没了两人的身影,铁甲男人逃过一劫,狂喜地爬起来蹒跚地领着剩余的下手飞快逃了。 山下的道上,面对众人的齐齐逼问,莞苧心口堵得厉害,“我只要你们回去,别再追着我不放了。” “公主!”京中众人像是被伤透了心,顾昀之且不提了,齐老太太哀呼,“公主太糊涂了,那柳照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儿!” 话说到这里,莞苧终于被气笑了,“齐老夫人倒不必如此关心本公主,还有你们三个,”目光一一掠过顾昀之齐良清阮宴,“即便没有柳照,本公主也不会嫁你们,且死了心吧!” 顾昀之等人满含羞愤,“公主,事已至此,休怪我等犯上了。”身形骤动,已绕至莞苧后背,手肘将一抬起,突地,一片惊呼之中,一抹冰凉架在了他的脖颈上,柳照如鬼魅般出现,沉沉的声音里杀气涌现,“莞苧,你可还有别的理由阻止我杀他?” 莞苧咬唇,转过身来,正看见顾昀之恼得额头青筋爆出,她歪了下头,还是选择和柳照面对面,“没有其他理由……” 不过一瞬,宿河突然拔剑,可惜他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柳照,剑尖甫一朝柳照后背而去,被柳照另一只手捏住,微一使力,长剑断了。 宿河失手,当即请罪地伏地一跪,莞苧撇过头,“去对面,那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她的身边竟没有一个自己人。 何其可悲。 莞苧缓步来到了柳照身边,余光瞥见他周身完好,袍角都没赃一下,心想果然是去打放箭的那些人去了,如此他算是和柳家决裂了? 这么想着,她的心情好了一些,“柳照,没什么理由,放了他。” “这理由不行。” 莞苧抿唇,“那如果我说,你放了他,我会很开心呢。” ☆、第27章 话音落了一瞬。 阮宴突然告状:“公主,你看他还迟疑了,他分明是不看重你!若是我,我立马放了世子爷!” 莞苧:“……”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 齐良清:“若是我,公主开心最重要。” 齐老夫人也插一脚,“公主,以我过来人的经验,他不重视你的感受。” 顾昀之还处在暴怒之中:“他并非良人!” 莞苧倒不会因这些话就动摇自己不回京的决心,只是望了了一眼柳照,沉思了一下柳照到底为何犹豫,可落在众人眼里,那就是她被影响了,对柳照不满了。 顾昀之等人燃起希望。 岂料柳照颇为无辜地道了声,“公主误会了,我只是在想,若将他们一一抓了再放,公主能开心几次?” 四周静默。 莞苧毫无反应还好,可她扬起面容翘了翘唇,十分得意的模样,柳照可真会给她面子! “公主,事到如今,我只能告诉你实情了。”顾昀之毫不畏惧快要刺入脖颈的剑尖,“京中传来消息,圣上病了,日日念叨着你的名字,你真不回去看一看?” 莞苧心惊,勾起的唇角飞快落下,听齐老夫人极快地接道:“先前瞒着公主,是怕公主担忧,这会儿说出来实在是因公主执迷不悟,公主,随我们回京吧。” “你们骗人的手段还不如我。”柳照冷嗤。 犹如一盆冷水,正好浇在莞苧心头浮起的浓浓担忧上,莞苧警惕地问,“如何证明你们说的是真的?” “莞苧,是父亲传的消息……”顾昀之猛地嘶了一声,剑尖已刺入他的脖子,鲜血滴出,柳照一只长臂揽过莞苧,大掌将她的脑袋按向自己的怀里,阴沉出声,“再多说一个字,你真的会死!” 适才那一下,还是避开了关键的,顾昀之不服气地挑衅地望过来,“父……嘶……” “住手,柳照!” 莞苧的一声疾呼救了当真救了顾昀之一命,柳照当即松了长剑,然而刺得太深,虽还未来得及伤及要害,顾昀之的脖颈也流出了许多鲜血,暗卫中有会医伤的,疾步本来为他上药包扎,算是没什么大碍。 齐老夫人松了口气,“公主,国公爷从不说谎,这点你也十分清楚,再者若不是真的,我们岂有胆子这般说?” “若是圣上安排你们如此说,你们倒也无须担任何责任。” 莞苧晕血,这会儿头晕脑胀地埋在柳照胸口,听清了这话,耳朵一动,倒也有可能。 “公主,莫听他这么恶意揣测圣上,再者,公主再不回京,陛下日日挂怀,实难养病啊!”齐老夫人面上忧心忡忡的表情不像作假。 柳照正欲辩驳,莞苧缓过来劲儿来,慢慢抬头,“无需多言,我回去便是。”胳膊猛地被攥紧,柳照深深望进她的眼里,“莞苧,前方就是渊江,你说你要回京?” “柳照,你……”莞苧震惊于他眸中汹涌的暗沉情绪,好似渊江是她必去不可的地方,原本想要说的让他独自回渊 分卷阅读39 江的话鬼使神差地变成了,“我不会同他们一起回去,你带我回去,可好?” 齐老夫人等人眼中迸出杀意,倘若柳照再进京,他们必定拼尽全族之力杀了他。 莞苧又岂会不知这个?说完她就后悔了,忙摇头,“你不能送,我同他们……” “我送。”柳照拦腰将她抱起,上马车前瞥了一眼京中诸人,“我会送她回京,你们若不放心,可跟在后面。” 莞苧缓缓闭上了眼,“事先说清楚,此次回京,是本公主请求柳照进京,若是本公主发现你们对他不利,休怪本公主翻脸不认人!” 柳照抱着她进了马车,柳管饱驾起马车调头,马车缓缓前进,而后加速飞驰离去,溅了京中诸人一鼻子灰。 齐良清皱眉用折扇一挡,“世子爷,等公主到京,这个慌,我们如何圆?” “速派人回京禀告圣上,圣上定会做好准备。” 齐老夫人的话得到了几人的一致赞同,在派了暗卫中速度最快的人回京后他们紧追莞苧的马车而去。 前方的莞苧脑子清醒了许多,兴许是再不用想着京中的人何时出现,她心里突地轻快许多,过一会儿,心头又被忧虑所替代,“也不知父皇是否真的病了?若真病了,可有大碍?” 柳照神情未变,“会尽快赶到京中,莫乱想。” “你答应送我,不怕进了京,他们联手杀你?” “不是有公主护着我?” 莞苧勾唇,“说得对,你必定无事!” 话说得直白,内心却弯弯绕绕的,她自己都糊涂了,只要一思及柳照因为自己罔顾性命进京,她的心里就酥酥麻麻的,这可与顾昀之他们说的柳照找她只是为了保命全然不一样,但又一想,柳照对自己来说还是那团迷雾,撑死透出了一点亮光,还与柳家有关,她就恼得很。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莞苧坐在车厢里蹙紧了眉头,柳照伸袖替她抚平褶皱,破天荒没逗她,而是收回手,慢慢阖上眼,遮住了眸中那阴冷的狠意。 及至晚间,回到庆州,顾昀之等人随后也到了,齐老夫人请求莞苧住进刺史府,莞苧应了一声,“你们莫担心,本公主既答应了你们,就不会跑,你们好生歇着。” 齐老夫人含笑应下,“谢公主体恤。” 心想,我们哪里是怕您跑,我们是怕柳照拐着您跑! 果真,因为太过警惕,顾昀之等人不仅在莞苧那屋门前安插了许多暗卫,自己还坚持不睡,紧紧盯着莞苧的房门,生恐有人潜进去把莞苧掳走。 柳照那屋子也有人看着,顾昀之等人恐怕没料到,柳蕴随手几下就解决了看守的暗卫,脚步轻得没有一丝声音,他避开众人,飘然至刺史府的后山。 暗影缓缓浮现,“属下跟着顾昀之等人,发现他们确然说了谎,还派暗卫去禀告圣上。” “暗卫人呢?” “捆着没动。” “且留着,京中这会儿也该发现,日后再发现,还照这么做。” “是。” 果然,顾昀之听到了其他暗卫的禀告,“联系不上。”一般这么个情况,都认为这个报信的暗卫失踪或死亡。 顾昀之又派了一位,“这次务必要快!” 岂料,第二位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紧接着第三位、第四位……纷纷失去联系。 齐老夫人叹了口气,“显而易见,有人在阻挡我们往京中送消息。” ☆、第28章 能阻拦这个消息,定然事先知晓这个消息,思来想去,既知晓消息又能从阻拦中获利的也只有柳照了。 阮宴奇怪:“可他日日跟着公主,从不离开半步,难不成他会□□?” 顾昀之:“不一定是他亲手所为,兴许他和旁人联系,命旁人截了送信的暗卫。” “世子爷说得在理。看来,我们都低估柳照了,柳家清理门户失败就已表明,他非一般人。”齐老夫人后背蹿起一股凉意,“他不怕京中,不惧柳家,且他对公主……”毫不避讳地直视顾昀之,“世子爷应该也察觉了,他对公主并非利用,他是想得到公主!” “莞苧绝不会嫁给他!”顾昀之脸上一片寒霜,“老夫人是否过于高看他了?糊弄京中,蔑视柳家,当今还无一人敢这么做,他更是不可能了,这里面定有其他隐情。” “兴许是老身多想了。”齐老夫人垂下视线,搁心里摇了摇头,看来年轻一辈对于柳家知之甚少,最起码顾昀之说的这两条,柳家就有一人,轻而易举能做到。 也许,柳照和柳家家主有些渊源? 可抬起的视线一一掠过年轻一辈的脸,齐老夫人还是没把猜测提出来,牵扯柳家家主,这等猜测是不能和他们说的。 阮宴又道:“可若真和他有关,他既已有了证据,为何不告知公主我们的谎言,反而还送公主回京?” “只有一个原因,他藏着不说,就是为了到 分卷阅读40 京,让公主亲手撕开谎言,更加厌恶我们!”齐良清道。 顾昀之攥紧了拳头:“我绝不会让他得逞,回京送信的任务就交给我,你们密切关注柳照!” “也只能如此了。” 顾昀之领着十来个暗卫跨马回京,都没未来得及和莞苧道别,莞苧隔天知晓了,觉着奇怪,“怎突地先回京了?” “你若好奇,我们跟在他身后瞧一瞧?” “撇开齐老夫人他们?” “正是。” “罢了,我也不是非要知晓,我既已和老夫人说了不跑,就不能再惹老人家糟心了。” “公主还真是会体贴人。” 莞苧当即笑了一声,“纯易,对我冷嘲热讽,会使你开心?” 时隔多日,再次听到莞苧这样喊自己,柳照心中微动,他倾身过来,漆黑的眸子里冒出了当初勾莞苧的寥寥星子,神采飞逸,莞苧愣愣地任由他贴过来。 柳照轮廓分明的面容渐渐靠近,两人额头相抵,此时马车路过坎坷不平的小道,车身颠簸不停,莞苧思绪回笼,正欲后撤的身子一晃,又扑向了柳蕴。 男人的唇触在了自己额头。 微凉柔软。 倏忽之间,莞苧反应过来,一掌推开男人,“休得放肆!” 像是恼怒,又像是羞怯,呵斥完就背过身不看柳照了。 柳照回身靠在车壁上,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似是意犹未尽,“公主,当初你说让我做你的驸马,当真不算数了?” “不算数!” 柳照低低一笑,“我的公主,骗人可不是个好习惯,尤其是……” 骗他这样的男人。 “谁是你的?休得胡说!”莞苧扭身斥了一声,端正坐好等着下半句,见他却迟迟不说,索性也不听了,半日都没理他。 夜间投宿,因着齐老夫人密切关注柳照,柳照待在屋中寸步不出,暗影来报,声音里藏着恐惧,“属下没截住顾昀之。” 柳照挑了挑灯芯:“下去,换十五来。” 这是他第十五次换身边的暗影。 顾昀之孤身回了京中,所带的暗卫均折在了半路,他忆起那个黑衣人的身手,总觉着似乎在哪里见过,但眼前就有更为要紧的事要解决,就甩掉脑中杂想,进宫面圣。 圣上除了面色有些憔悴,其余方面还是很健康的,听罢咬牙下了决定,“装病就装病吧,就算被莞苧发现了,朕就不信她还真不要朕这个父皇!” 顾昀之笑了笑:“圣上言重了,公主听说你病了,连忙答应回来,可见有多挂念圣上。” 圣上听得欢喜。 顾昀之又道:“柳照同公主一起回来。” “那个祸害竟还敢进京!”圣上恼怒地一拍扶手,“朕已得知柳家清理门户失败,特地召柳家家主进京,等他到了,柳照的死期也就到了!” “陛下圣明!”顾昀之堵在心口的浊气终于吐了出来。 莞苧等人晚了顾昀之两天到京,甫一进京,国公夫妇就在城楼门口迎接,莞苧是从他们府门口被掳走,这么多日子里,国公夫妇担忧怀了。 莞苧自知对不住他们,他们说什么自己也都听着,几人往宫门赶去,柳照只跟着莞苧,浑然不在意其他人恨不得活剥了他的目光。 莞苧一边和国公夫妇搭话,一边用余光注视着他,见他受了这般待遇还坦然自若,心口像扎了针似的不舒服,及至到了圣上的寝殿门口,送走了国公夫妇,莞苧带着柳照到侧殿的里间里,“你若觉着不舒服,大可表现出来,我会护着你。” 柳照面色如常,内心讶然了一下,又恍然大悟,难不成莞苧认为他受了委屈? 有意思了。 他顺势说道:“罢了,我若再惹了事,公主定会为难,我还是不要同京中起争执了。” 莞苧实则说完就后悔了,以柳照的性子怎会委屈自己,自己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一思及关心则乱,她不由生出几丝烦闷,自己对柳照是否和以前不一样了? 正烦闷着,听柳照这么一说,竟又窃喜起来,可不过喜了一会儿,忽地明白柳照本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京中成排的敌人就可证明,他定是揣摩到了自己的心思逗自己玩! 玩? 她也会! 莞苧就道:“你能这么想,我十分高兴,如今父皇病着,我需得榻前照顾,恐怕有护不了你的地方,你暂且自己小心。” 柳照挑眉,啧,被看出来了,不太妙了。 于是,顺理成章的,他被独自留在房里,莞苧去了寝殿看圣上,圣上装得极像,面部憔悴地躺在床上,但一见她,眼睛里迸发出了光彩。 莞苧偏过头,不去看,正巧熬好的汤药到了,圣上闻见药味儿表情顿时变得难看了,只有莞苧知晓圣上有多厌恶药味儿,让他喝药真是生不如死,可越是这样,莞苧越是要让他喝,“父皇,先把药喝了。” 圣上表情十分纠结,踌躇良久也没 分卷阅读41 说喝不喝。 莞苧若有所思,“父皇若不想喝,就不喝了。” 圣上:“就不喝了吧。” 莞苧笑了笑:“那且先放着。”将汤碗儿放在侍女躬身捧来的木盘里,挥手令侍女退下,单独同圣上说话。 说的都是些琐碎事,零零总总,直说了一个多时辰,圣上在床上躺得身子都酸了,她也不说离去的话,圣上不得已提醒,“你刚回宫,可累?累的话回殿好生歇着吧,朕无大碍的。” “父皇岂能这么说?父皇哪次生病,我不是日日陪着?难不成父皇不想我陪在身边?” 圣上连忙解释:“莫急,莫恼,朕自然十分喜欢你在身边,只是朕有政务要忙,等会还要下床改折子呢!” “有皇兄在,父皇大可放心。”莞苧侧头,扬声唤来一个,“去勤政殿告知皇兄,今日折子全由他批了吧。” 圣上有苦说不出,他生生被逼得躺在床上躺了一个白天,及至入夜,莞苧竟还不走,“父皇,我住在侧殿即可,父皇若有事,尽可喊我!” 整个宫里都在传,莞苧公主孝心太重了,守了圣上一天一夜,夜里守着的宫女说了,“但凡陛下有个响动,公主必问父皇怎么了,圣上是备受感动!” 柳照听说了,逮住刚回公主殿的莞苧,仔细审视了她的面色,发现尚好,“你熬了通宵?” “照顾父皇,应该的,你没惹事吧?” 柳照觉着牙疼,没事逗她干什么,这下被她逗了吧,哼了一声,“为了公主,我忍一忍又何妨。” 莞苧搁心里笑,面上叹了口气,“委屈你了。” 柳照跳过这个话题,“莫要再熬夜了,圣上……”想说圣上本就没病,是联合顾昀之哄你呢,但说了,又恐她伤心恼怒,只得道:“圣上会没事的。” “嗯,我也这般想着。”莞苧心里冷笑。 想起圣上装病的样子便觉着来气,当她看不出来?以往,她为圣上侍疾几次,怎会记不住圣上生病的模样状态?昨日那情形,分明是装的!她有心与柳照说一说,又恐柳照发怒,柳照本就不信圣上有病,若真应了他的话,他不闹翻天才怪! 莞苧掩下种种思虑,回寝殿补了会儿觉,柳照跟着,瞧她上床后很快入了睡,继而单膝着地,伏在床边静静瞧着,如今已满足她回京的意愿了,接下来该想一想如何把她带出宫了。 柳照抬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莞苧的发,紧拢的眉峰缓缓舒展,及至莞苧醒了,他仍坐在床前守着。 莞苧一时未反应过来,毕竟从来没有过男人坐在她床前的情况,她怔了好一会儿,“你好似不该在这里。” “那该在哪儿?”柳照挑眉。 莞苧思付着答,“我以为只有我的驸马才能坐在我的床前。” 柳照点头,“说得倒也对。” ☆、第29章 柳照大大方方承认,“我已坐了。” “但你仍不是。”莞苧道。 “莞苧,总有一天我会是。”柳照挑了挑眉,过于专注的目光令莞苧不敢多看,暂不与他争较这个,“莫要贫嘴。”起身收拾一番,欲去圣上寝殿。 柳照这阵子与她朝夕相处,离她一天,便觉时日漫长,当下忍不住捉了她的手,莞苧一惊,想拽回,无奈柳照攥得紧,她实在无力挣脱,“有事便说。” “公主打算在宫中待多久?” 问得莞苧一愣,她迟疑着不答,柳照等不及,捏了捏她的手心,她登时回,“这要我如何答?即便我想出去,目前也不容易了。” 自她和柳照进了宫,宫中就严防死守,很明显是怕柳照掳了她去,再者,她忆起昨日得到的消息,“父皇已传信柳家家主,据说他会进宫,专门处理你。” 莞苧十分苦恼的话语唤来柳照的明显一怔,而后他慢悠悠地哦了一声,“这样啊,确然难办。” 莞苧浑然忘了手被牵住这一事,面上浮起担忧,“柳家家主很可怕,你可怕他?”问完,发现柳照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不免疑惑,“怎这副样子?” “没什么,有些吃惊罢了。”柳照轻声问,“你听谁说家主可怕?” 莞苧偏过头,极快地回,“宫里人都这么说,你们柳家确然十分狂妄,尤其是你们家主,听说他性情残暴,生得又十分丑陋,所以从不见人,可是真的?” 柳照似是被气笑了,“我的公主,道听途说不可信,我且告诉你,家主性情温和纯良,面貌更是生得比我还好,以后若有谁在你面前污蔑家主,你就这么说。” “当真?”莞苧垂眸沉思,似是在回想什么,半响肯定地说,“我不信,生得比你还好,那该是何等神仙之姿?”禁不住要去想象,直到手心被掐了一下,她才恼道:“快松了我。” 柳照不依,十分不悦她刚才遥想旁人模样的样子,“说错了,实则与我一般好,你瞧我便对了。” 莞苧配合道 分卷阅读42 :“说得也对,我一直都认为这世间再没旁的人生得比你好了。” “公主慧眼。”柳照勾了勾唇,听她说,“听你的话音,你似乎很熟悉他,那你到底与柳家决裂没?” 这是个极为重要的问题,柳照斟酌着问,“公主讨厌家主是因刚才那不符实的言论?” “并非,莫要多问。”莞苧不喜欢听这个,趁他松懈,直接甩了他的手,又问,“你到底与柳家决裂没?” 柳照坦然极了,“当然,我对家主也并非有多熟悉,不过见过几次,他若真进京杀我,我还是早早出宫的好。” 一语点醒莞苧,“也对,总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送你出去。” 柳照立时沉了脸,“送我?公主不出去?” “你出去容易些,我这些时日是定然出不去了,若有机会……”不等莞苧说完,柳照就抬袖,伸出的手指堵住了她的唇,“无需多说,你若想跟我出宫,我自有办法。” 莞苧迟疑。 柳照眼底一片阴翳,“公主在犹豫,公主为何犹豫?” “莫要多问!” 莞苧甩下一句话,匆匆赶往圣上寝殿,途中几度停步,徘徊不定,天色暗了许多,似有乌云从天边滚来,看样子是要下雨了,莞苧再不磨蹭,暗暗下了决定。 圣上听闻她来了,急忙忙躺回床上,搁心里骂了一声顾昀之,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 莞苧缓步靠近,“父皇可好些了?” 圣上面上挤出一抹微笑,“好多了。” “那就好,到喝药时间了,来人,将父皇的汤药端来。”莞苧坐在寝床前的小凳子上,接过宫女捧来的汤药递到圣上嘴边,圣上痛苦地喝完,又搁心里骂了一声顾昀之,朕真是高看你了! “父皇莫多想,不过病一场,很快就会好的。”莞苧轻言细语,实在不像出宫前与圣上对峙的娇蛮模样,圣上心虚地想,莫不是看出来了,故意整朕?不行,不能再装了! 于是,圣上就从寝床上起来了,说自己已无大碍,可以下床活动了,岂料又被莞苧按了回去,“身体不完全好,父皇不能起床!”圣上绝望地开始骂顾昀之,下决定再也不会当着莞苧的面装病了。 圣上犹自腹诽着,莞苧却笑了一声,提了一个令他吃惊的话题,“听闻柳家家主要进京?” 圣上警惕地回,“说是要进京,不知能到否。”他这么说,一是怕莞苧得了确切消息,帮助柳照逃脱,二是确然不知柳家家主到底能否到。 “父皇此举不妥,让柳家家主进京,如引狼入室,若只是为了对付柳照,大可不必。”莞苧却不跟他卖关子了,直接说,“父皇想柳照死,我是决然不肯的,不如我们都退一步,父皇不杀他,只放他出宫。” 圣上也不傻,“那你日后都留在宫中?” “父皇,不管我如何,你都要答应放他出宫。”莞苧坐在小凳子,突然乖巧了许多,“你若不答应,我永远都不原谅三年前你做的事。” 圣上突然脸色大变,“你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父皇莫急,没有人告诉我,我是自己想起来的。”莞苧善解人意地说道:“既然当年父皇有意用我拉拢柳家家主,虽说那次失败了,但我却没能忘掉,那么,柳家家主会彻底忘了吗?” 外面传来了淅淅沥沥的声音,似是雨声。 圣上如坠冰窟,“莞苧,你到底是何意思?” “还是别让他进京了,他若见了我,想起了什么,可要如何收场?父皇。” “绝无可能!”圣上面色苍白,“朕不会让你们碰面!” “那就放柳照出宫。” 莞苧手里唯一能让柳照出宫的筹码就是三年前圣上对她的利用,她起身行礼,正欲告退,身后传来圣上颓败的声音,“柳照出了宫,倘若有机会,你会跟着他,对吗?” 莞苧没有回头,径自出了寝殿,外面果然下雨了,她站在廊下,宫女正欲为她撑伞时,顾昀之匆匆而来,挥开打伞的随从,朝莞苧行了礼,近日他意气风发得很,“莞苧,不如我们一起去见圣上,澄清一下三年前的误会?” 莞苧笑了一声,“表哥,不必了,其实三年前的事情,我只是在迁怒你而已,你并未做错什么。”语罢越过顾昀之下了走廊,宫女忙撑伞跟上。 顾昀之从那声表哥中回过神来,极快地下了走廊,却只捉住了莞苧的衣袖,雨点落在他身上,他全然不顾,只管狂喜,莞苧终于又愿意喊她表哥了,忽地又觉疑惑,“什么迁怒?” 莞苧垂眸,“表哥,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抬头正要往前走时,前方遥遥走来一道人影,等走近了些,她才瞧清,原来是柳照,当下要求顾昀之,“松了我的袖子。” 顾昀之自然也瞧见了,他只会抓得更紧了。很快,柳照打着伞到了跟前,随意地瞥了一眼宫女,宫女先是为他的容貌发怔,而后撞见他的眼神,突地脊背蹿起刺骨的凉意,骇得她连退几步。 几乎同时,柳照的伞遮住了将 分卷阅读43 要落在莞苧身上的雨点,莞苧抬头看了一眼,挥开瑟瑟发抖的宫女,“去为世子爷打伞。”宫女忙站直身体,为顾昀之撑伞遮雨。 莞苧看向柳照,“你怎来了?” “下雨了,你没打伞。”柳照说得随意,目光紧紧锁着莞苧被顾昀之扯住的衣袖,“世子爷还是松了这衣袖的好。” ☆、第30章 顾昀之绷紧身体:“我若不呢?” 柳照散漫一笑,却是伞面一闪,身形如鬼魅般浮过,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已五指聚拢卡住顾昀之的脖颈,伞面旋一圈又稳稳地莞苧遮风避雨,“还是松了的好。” “你休要猖狂!”顾昀之被逼得后仰身子,手指脱离莞苧衣袖时脸色浮出浓浓怒意,“柳照,柳家家主即将进京,到时看你有何法子脱身!” 柳照置若罔闻,手上用力,顾昀之被勒得呼吸急促,周身侍卫已团团围来,莞苧喝了一声,“都退下!”待侍卫尽数散去,她佯装生气地看了柳照一眼,“柳照,松了!” “莫恼,我不打算要他的命。”柳照偏头,松了手,退了一步到莞苧身侧,撩起莞苧衣袖搁手里把玩。 顾昀之气到极致,浑身发抖,“莞苧,京中出身比他好的不计其数,仍不敢多看你一眼,他竟妄图得到你的心意,他算个什么……” 东西二字还未吐出口,莞苧瞥了过来,双眸含着歉意,“我知道你贵为国公府世子,出身极好,在京中又颇有威望,京中都以为我会嫁给你,如今我不愿意,让你失了面子,你恼怒也属应该,可这与柳照无关,你无须多次贬低他至此。” 顾昀之哪里听得进去后面的话,光前半部分已令他面上血色尽失,“莞苧!你我之间岂是面子这种浅薄的关系?我想娶你,并不为你是公主,更不是为了让自己面上有光,在我眼里,不管出身高低,你都是莞苧。” “你若真明白,那为何一而三再而三地提起柳照出身?” 顾昀之一怔:“我只是觉着他配不上你。” 再次被人贬低,柳照不免出了声,“仅仅是因出身?” “出身低便罢了,自你入朝可有过一次好名声?”顾昀之怒目而视,“即便不讲出身,你人品卑劣,岂能待在公主身边!” 柳照嗤地一笑,“你们京中一口一个人品,也不想想,到底是谁,凭着子虚乌有的东西诋毁旁人?自我入朝?自我入朝,不过是收留一个老妇人,便传言我出身不好,这就是你们京中的人品?” 原来那老妇人不是柳照的母亲。 顾昀之被呛得一愣,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莞苧自也吃了一惊,当即有许多话要问柳照,转头与顾昀之道:“表哥,凡事一味偏信旁人,可不是你的作风。”待顾昀之回神,见她与柳照已并肩离去,再恼也无济于事了,只得旋身去见圣上。 柳照这边,刚走了一会儿,莞苧就忍不住问,“以前宅子里的老妇人当真不是老夫人?” “不是。”柳照答得干脆,“我们出京后,她便被我送到别处了。” 怪不得出京后再没听过她的消息,既然她不是柳照母亲,那柳照母亲何在?莞苧正思索着,忽地听柳照道:“你问过了,该我问一问了,适才走之前你喊顾昀之什么?” “表哥。我的母后原是顾家嫡出的姑娘,与现今的国公爷是兄妹,我得喊国公爷一声舅舅,世子爷自然是我表哥了。”莞苧收起脑中杂思,解释得非常清楚。 柳照被气笑了,“你当我连这也不知?少糊弄我,你这是不气他,要当他的莞苧表妹了?” “什么莞苧表妹?能不能正经一点?”莞苧觉着好笑,“莫说他这样喊我,你这样喊,我也听不得。” 她本是制止,却好似给了柳照启发,秋雨淅淅沥沥下着,柳照撑着伞偏头望过来,薄唇一启,“莞苧表妹。”倒不是以往低沉的声线,类似低喃,轻轻缓缓,侵入骨髓,直听得莞苧头皮发麻,神思皆滞。 她兀自愣着,手腕却被钳住,轻易地被男人拉至宫墙边,而后伞面一拢,将两人上半身拢住,男人笑了一声,“这是听傻了?”倾身过来,微凉的唇触了一下莞苧侧脸,飞速撤去。 脸颊触觉温凉,莞苧转了转眼珠,正对上柳照一双含着星子的眼,“原来,亲一下就回神了。” “柳照!”莞苧神思回笼,脸颊迅速染上一层粉红,半是羞怯,半是恼怒,正欲发火,手中却被男人塞入伞柄,男人几步闪开,在雨中负手而立,迎着风唇边含笑,“莫恼,我给你赔个不是。” 话这般说着,面上毫无歉意,莞苧气得举起伞绕过他径直走了,走了几步,犹自恼着,掀开伞面,露出一张俏丽小脸,“柳照,柳家家主不会来了,父皇也已答应我,放你出京,你出宫去吧!”言罢,手腕一转,伞面拢住她的半个身子,将柳照蓦地阴沉下来的神色阻隔在外。 直至回了公主殿,柳照方问了一声,“只我一人出宫?”见莞苧理所当然地颔首,不由冷笑 分卷阅读44 一声,“若是我不出宫呢?” 莞苧没料到他还有这个想法,开始劝说,“宫中并非你久待之地,等我再见父皇,会请他撤去你的通缉令和悬赏令,到时你便自由了。” 柳照不为所动,“我不出宫,就在公主殿住着,有何不可?” 莞苧一愣,“你以什么名义住着?” “当初你说让我做你的驸马……” “说了不算数了!”莞苧别过身去,脸颊那微凉的触觉似是还在,搅得她心烦意乱。 两人这次都动了气,都不与对手说话,当晚莞苧再去见圣上,提出撤去柳照的通缉令与悬赏令,圣上看在她已回宫的份上答应了。 莞苧回来后告知了柳照,“通缉令与悬赏令已撤,你大可离宫了。”柳照却没什么动静,又过了两日,依旧没什么动静,圣上听说了,恼得没法,“他到底走不走?” 莞苧轻声安抚,“柳照还需一些时间收拾。” “他有何要收拾的!”圣上气红了脸,“朕看他是还想带你走,你不准再住公主殿,朕的隔壁有一清苑,即日起,你住在那里,再也不要去见他!” 莞苧搬离了公主殿,临走时回望了一眼,柳照踩着门槛,倚着殿门,冷冷瞧着,两人谁也不说话,莞苧身影一消失,柳照旋即去了书房。 暗影浮现,“密道已备好。” 柳照命令,“传口信去渊江,我不久便到。” “是!” 又消磨了两日光景,柳照依然未走,圣上暴怒,扔折子摔茶杯,“他若再不走,休怪朕不客气!” 正值晚间用过膳,莞苧叹了口气,避开圣上特意安排看守她的侍卫,悄悄来到公主殿催柳照,“你到底要如何?” “我要你同我一起出宫。” 莞苧一怔,“你怎还未打消这个念头?” 柳照轻笑,“我的公主,我怎么可能放弃?今晚若你不来,我自会去寻你,今日你乖,亲自将自己送来了。” 晚风轻拂,柳照牵着莞苧的手到书房,莞苧眼睁睁看着他按下书柜的开门,书柜闪开,露出了密道入口。 莞苧震惊的神色表明她的书房从未有过这个。 “公主,若无旁的东西要拿,就此走吧。”柳照眼底的笑意越浓,莞苧就越胆怯,“这里怎会有密道?” 柳照十分坦然,“可它就有了。公主不在这几日,我可是将这里摸了个遍,花费了很多时间才找到它。” 莞苧看着柳照的眼神又陌生起来,这个男人太危险了,可越是危险,她越是想了解,她故作接受了这样的说法,“你下去过了?可知这条密道通往哪里?” “通往郊外,公主当真不想再出宫?”柳照慢慢诱惑着。 莞苧下了决定,“走!” 柳照勾唇,一手提起一盏灯笼,一手牵着她下了密道,莞苧靠着他的身子,他便转亲手将莞苧揽到身前,“前方并无什么东西,我就在后面,公主安心往前走。” 莞苧背靠温厚的胸膛,定了定心。 只是长长的一条密道,当真再无其他东西,走到末尾,光亮透了出来,两人从道口走出。 夜幕广袤,星河灿烂,道口前方有涓涓细流流过。 原来真是通往郊外的。 只是此时已入夜了,两人无马无车,如何走出这郊外? 莞苧正无奈着,忽闻骏马嘶鸣声,转头一看,柳管饱驾着马车往这里驶来,不由埋怨一声,“你又算计我。” 柳照笑了一声,眼含星子,“莞苧,别掩饰,我知道你在等我带你出来。” “休得胡说!”莞苧仅仅斥了一声,抬脚上了马车。 柳照安排柳管饱,“宫中的人很快就会发现,你尽管往前赶车,不要停。” “是。” 马车飞驰在郊外,车帘被掀起,风声呼呼,吹起莞苧额角的发,莞苧的心似乎畅快起来了。 宫中却是方寸大乱,圣上一知晓莞苧与柳照不见了,恼得大发雷霆,命人翻遍宫中每一个角落,直到顾昀之发现公主殿里的书房出现了一条密道。 圣上气得脸色发青,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清楚宫里的关窍,公主殿里从来没有密道,“传信柳家家主,柳家若没真没能力清理门户,朕就代劳了!” 以往,圣上对追杀柳照的京中势力从不插手,看来这次他要自己动手了。 “是!” ☆、第31章 天亮,马车飞驰,莞苧甚是奇怪,“密道定是被发现了的,京中怎迟迟不来追兵?” “多半在联系柳家。”柳照随意地道。 莞苧见他是真不怕,将自认识他后发生的事情丝丝缕缕捋了一遍,发现柳照会武功,会易容,会下毒,近乎无所不能,不免越发警觉,这么个情况,柳照如何都瞧不是一般人。 莞苧问了声,“我们去哪儿?” “渊江。 分卷阅读45 ” 那是柳照的故乡。 甚好,正可借机多了解柳照。 夜间投宿,因为京中不来人,莞苧安心睡去,柳照停在她房间门口,暗影递来一封书信,柳照拆开瞧了一眼,吩咐,“回信,我们自己解决。” 暗影消失。 而后又赶了几日的路,终于到了渊江,渊江本是南郡的一个小县,因着多山,几乎与世隔绝,莞苧乘着马车一路望来,山脉连绵,偶尔有几座村落,人烟稀少。 “你的家还有多远?”莞苧收回视线问柳照。 柳照微笑,“快到了。” 马车在最高的山的山脚停下,柳照接了莞苧下来,二人站定,莞苧见周围并无村落,诧异,“到底在何处?” 柳照指了指高耸入云的山顶,“在最上面。” 莞苧瞪大眼睛,那里仿佛与天相连,与云交接,而后惊呼一声,她被柳照拦腰抱起,柳照踩着山石,施展轻功往山顶飘去。 不过一会儿,莞苧听到柳照轻笑,“可以睁眼了。” 莞苧睁开眸子,入眼只见一山庄,庄门巍峨高耸,壮美非常,此时从庄里已奔出一连串仆人恭迎二人,“庄主回来了。” “你不是柳家人?”莞苧皱眉。 柳照:“是。” “可他们喊你庄主。”莞苧预感不妙。 柳照十分坦然,“这与我是柳家人并无冲突。”不由多说,直接抱着莞苧进了门。 莞苧略略动气,转着眼珠环顾周围,只见一路走来,亭台楼阁,院落连绵,与皇宫无二。 她不由想起京中的传言,传言里柳照可是穷困的人,如今传言极不符实! 但因赶了许多路,莞苧着实累了,暂时没力气和柳照计较,便先由被婢女侍奉着更衣休息,期间问了婢女一声,“庄里只有你们庄主一个主人?” “是。” 也就是柳照的父母不在这里。 莞苧疲倦,入睡极早,却又觉着晕晕瞪瞪,慌似重复了三年前的梦,梦里她徜徉在山庄里。 莞苧豁然睁开双眼,她想起来了,三年前的无数梦境,有一部分就与这山庄有关。 柳照到底是何人? 次日清晨,柳照松松垮垮地披着青衫进来,“睡得可好?” “我做梦了。”莞苧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神色,“柳照,我曾在宫里也做过这样的梦,那山庄与这一模一样。” 柳照不置可否,“听闻公主在郊外也有山庄,可否是认错了?” 莞苧这才忆起自己也有山庄,山庄大致情形约莫是一样的,虽不及这里壮美,倒也差不多。 莞苧怀疑起来,难不成自己记错了? ☆、第32章 再有,且不说她有无记错,柳照能有如此山庄,岂能是贫贱之辈?她正襟危坐起来,将昨日疑惑问出口,“你根本不似京中所说的那般贫贱,你到底是何人?” 柳照低低一笑,“我的公主,你又忘了,我就在你眼前,任由你瞧,你见我是什么便是什么。” 莞苧一怔,她终于晓得哪里不对劲儿了,柳照一直在诓她,先前是,如今也是,“休要再这么说,我之所见大抵都是你想给我看的,你还是在躲躲藏藏。” “并非如此。先用饭吧。”柳照牵着她的手出了门,过了长长走廊,又是一片阔大庭院,庭院边缘建以玉白栏柱,柱外高山巍峨,浮云翩翩,似是仙外之境。 莞苧深居宫中多年,还不曾见过广远飘渺之景,吃饭时犹在想,这等住处,绕是父皇也不曾有过,到底是谁能有此待遇?难不成是柳家家主给予柳照的? 莞苧问出了口,柳照看了她一眼,摇头不语,莞苧不悦了,难不成她来此就是来玩猜谜游戏的? “莫想这些了,我带你登山。” 这一日,柳照带莞苧登山临顶,山顶风大,莞苧发丝飞扬,纤姿柳腰,低眸一望,山下风景一览无余。 莞苧的一颗心砰砰作响,这种震憾及隐隐兴奋的感觉似曾相识,她定是来过这里。 莞苧有一瞬间的惶恐,目光瞥向伟岸挺拔的男人,男人负手而立,衣袂飘飘,沉着眉眼远望的风姿,便是京中翘楚顾昀之也不曾有过的,但这个模样,柳照似乎从未在京中展现过。 这天入睡前,柳照不知所踪,莞苧被婢女侍奉着入了睡,这一睡,睡得极沉,以往的无数梦境在脑中翻飞。 三年前,她幽居宫中,做的最多的事情似乎就是在做梦,数不清的梦,但无论是是何梦境,都与一个男人有关,那男人生着一双最好看的眼,面容模糊得很,如今,一到这个山庄,原本消失的梦境复又涌现出来。 她梦到过一片枫林,有男人在枫树上往下看,那双眼像带着钩子,她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 她还梦到过山坡放羊,比放羊更匪夷所思的是,那男人又出现了,男人唇角似乎带着轻淡的笑, 分卷阅读46 看着她的羊满山跑。 画面一闪,山顶之上,她与男人并肩而立,她自幼在宫中长大,不曾见过开阔的天地,一时欣喜,抓着男人的袖子兴奋不已。 山顶转瞬消失,壮美的山庄浮现,男人教她骑马射箭,种树栽花,两人好似在梦中熟了,男人的眼罕见地溢出温柔,她那时心里被酸甜涨满。 这一个个梦境在莞苧脑海中钻来钻去,使得她大惊着醒来,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室内闪着微弱的光,她赤脚下榻,漫无目的地徘徊。 她想起了三年前,圣上欲拿她钳制柳家家主,失败以后,她似乎安然无恙,如今看来,祸患还是出现了,若想除掉这些梦境,她得回京才是。 莞苧坐回榻上,脑仁一阵一阵地疼,明日该如何和柳照提?熬至天亮,婢女为她梳发,柳照敲门进来,她挥退婢女,提了回京一事,“京中有件极为重要的事要去做。” 柳照皱眉,“何事?”站在莞苧身后,自然地拿起梳子,轻轻地梳起了长发,莞苧垂着脑袋,乌黑的发下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男人修长的手指触碰过去,肌肤细腻,恨不得拢在掌中摩挲尽兴。 莞苧毫无察觉,“三年前的旧事,那时你还未进京,哎,你可是三年前的探花?” 柳照把玩着长发,“正是。” “倒是不巧。” 三年前,圣上计划将将失败,她开始幽居宫中不出来,偏偏在此时柳照进京了,两人便由此错开了三年,实在是不巧,这让莞苧颇为遗憾,若是早遇见便好了。 “事情紧急,我今日便回,你还是莫送我了,让柳管饱带我回京。”莞苧起了身,转过身来,正撞进柳照温厚的胸膛里,“若有机会,我再出来。” 话虽这样说着,三年前遗留的祸患也不知何时能停,更遑论何时再出京了。 却不知柳照另有打算,“我不送你,柳管饱也送不成了。”他俯身捏起莞苧的下巴,莞苧昨夜睡的不好,眼圈青了些,被他用指腹轻轻揉过,“我接到消息,京中来人了。” 莞苧愕然,“即便到了这里,也能追来?” 柳照一笑,“公主似乎不相信京中的能力。” “这倒不是,京中还是很有本事的。只是你这山庄如同悬于天际,他们不易找到吧?” “公主不是说他们有本事,好好找个一个月,也就找到了。”柳照笑道。 莞苧细眉一拧,“莫要取笑旁人!” “好,听公主的。”柳照偶尔的言听计从,着实令莞苧愉悦,她点了点下巴,“那我便等着他们来接吧。” 柳照不置可否,别过去的眼里无半点笑意,“我似乎未答应让公主回京。” 莞苧无奈地又解释一遍,“我回京是有事要做,若无事,就不会回了。” 柳照冷嗤,“我可不管这个,到时他们来了,若有本事带你走,倒也罢了,若无本事,公主到时可别怪我。” 莞苧劝他不动,心中预感不妙,加之一连几日,她在夜中都在翻来覆去地回顾梦境,容色渐有疲倦之态,奇怪的是她日日与柳照相处,柳照却对此视而不见,她心头涌起了失落之感,柳照对她到底存的是何心思? 如此想着,忧思甚重,这些反应尽数被柳照收入眼底,柳照置若未见,不声不响。 再说,自莞苧同柳照从密道出,圣上朝柳家家主发出密召,得到的回复是柳家自己解决后,圣上的怒火消了一些,可一连几日,丝毫没听说柳家有何行动,圣上再次动怒,召顾昀之进宫商议,“柳家近乎神隐,已不再管柳照之事,朕命你们除掉柳照,接莞苧回京!” 顾昀之接旨,齐良清与阮宴也加入其中,此番秘密出宫,三人率领了整个暗卫营与近百个御林高手,一路追寻至渊江,进入了群山之中。 山庄难寻,三人耗时许久,抬头看天,登山而望,终于窥得山庄一角,顾昀之脸色铁青,“我们都被柳照耍了!” “他到底是何人!”齐良清百思不得其解。 阮宴嘴巴一撇,“管他是谁,先上去看看!” 恐山庄有机关,贸然上去中了陷阱,顾昀之下了令,“我与齐良清先上去探一探,阮宴领着众人安心等候。” 阮宴不服,被齐良清拍了一扇子,“不想被遣回京就听从命令。” 阮宴再不胡来。 圆月悬于夜幕,将山庄轻柔地拢在怀中,莞苧坐在台阶上仰起脑袋,“月亮离我们好近,似乎一伸手就能摘到。” 她的半个身子都靠在身后的柳照身上,柳照斜倚着廊柱,袍袖灌满了夜风,“公主想要吗?” 脑海中梦境一闪,也是这么个情景,身后的男人并未露面,宽大的衣袖抚过她的眉眼,“想要吗?” 梦境一散,男人消失了。 莞苧皱眉,这梦境与现在场景也太贴合了,莫不是她脑子出了问题?她不安起来,起了身摇头,“我又不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要星星,要月亮的。”抬起亮亮的眸子看着柳照,“过两日,京中再不来 分卷阅读47 人,我就自己回去了。” 柳照挑了挑眉,目送她进房休息,片刻,剑眉一拧,杀气浮于眼底,身形一闪,已不见他的影儿。 顾昀之与齐良清登山而望,终于观得山庄全貌,惊得良久无语,整座山庄灯火通明,雕栏玉砌,美轮美奂,宛如一座仙岛,沐浴着无边夜色,静静矗立。 有一瞬,顾昀之鬼使神差地想起莞苧离京前那一声,“表哥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也许,柳照与京中都藏了他不知晓的秘密。 “世子爷?” 齐良清的一声轻呼拉回了他的沉思,他稳了稳心神,“过去吧,一切小心。” 两人奔向山庄,身子将落在庄门口,一脚还未踏上台阶,柳照缓缓从门后现身,拾阶而下,“你们京中可真是死心不改。” “死心不改的从来都是你柳照!”顾昀之持着长剑,齐良清立于他身侧,两人摆出进攻姿态。 相比两人的严正以待,柳照步履随意,停在了两人不远处的对面,轻嗤一声,“我死心不改?看来京中瞒了你们许多事,我可是一直按着京中的心意做。” “你简直是在颠倒是非!”齐良清捏着扇子的手气得发抖:“你三番五次掳走公主,多次对京中不敬,岂能说这一切都是京中的心意?今圣上已下旨除你,你且受死吧!” 两人齐上,折扇与剑影直奔柳照而去,柳照闪身避开,倏忽之间,眸中杀气几度翻涌,最后尽数褪去,“门口机关甚多,你们可小心点,倘若一不小心死了,到底是个麻烦。” 实际上这也是柳照出现在门口的原因,两人倘若真死在了这里,莞苧定会与他生气,但这话彻底激怒了两人,齐良清抽出了腰中软剑,顾昀之招招厉害,直击要害。 “和二位动手,你们不能流血,若让公主闻见了血腥,她可不依。”柳照偏头躲过顾昀之脸刺来的剑刃,突地散漫一笑,“更不能杀你们,还是昏过去的好。” “你下毒!”顾昀之咬牙,话音一落,他与齐良清脑袋昏沉,意识模糊,很快跌落在地,陷入了沉睡之中,门口闪出几个仆人,听从柳照的吩咐,绑了他们进庄里去了。 等两人再醒来,发现自己已被锁链锁着,安置在了一脸昏暗的屋里,不由羞愤欲死,“柳照,你欺人太甚!” 无人应答。 不过一日,屋中又来一人,却是阮宴,他恼得大吼大叫,“柳照欺人太甚!” 曾经他们在京中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狼狈。 莞苧对于这一切一无所知,她被梦境折磨得清减许多,片刻也等不及了,“柳照,我要回京!” 晚霞烧红了半边天儿,在她面上氤氲出娇艳绯红,柳照低眸瞧了一眼,心神俱动,不由俯身压唇,“莫急,他们快到了。” ☆、第33章 被莞苧偏头躲过,迟疑着问,“你对我……” 羞得再也说不下去,柳照了然,轻声发问,“你可认为我同京中那些人说的那样利用你活命?” 莞苧摇头,“若是以前还存有怀疑,现今是真没这个想法了。”以柳照的实力,若是单为保命,真没必要带她出京。 “那你认为还能有何原因让我追着你?”柳照捏了捏眉心,“莞苧,我以为你晓得,我对你的心思……”捏起莞苧下去再次压唇而上,“就是这样。” 莞苧怔然过后,一把推开了他,落荒而逃,“容我想一想。”柳照于她,仍是一团迷雾,她瞧不清,如此情形,她确定不了自己的心意。 柳照立于原地,冷冷勾唇,看来解决不了京中的事,就得不到莞苧,唤来暗影,“京中那边可有动静?” 暗影伏地:“圣上恼怒非常。” 全在柳照意料之中,“命人密切关注他们的行踪。” “是。” 京中这边愁云惨淡,那日顾昀之等人被俘,剩余的暗卫与御林高手无人领导,只得传信给京中,这无异于晴天霹雳,恼得圣上脸皮涨红,齐老夫人请旨再去一趟,国公爷得知了,同请求去一趟。国公爷现今精神矍铄,出一趟远门不在话下,“还请陛下安心等好消息。” 两家小辈生死未卜,长辈担忧,自然情有可原,圣上只能允了,两人根据暗卫传来的消息,赶到了渊江,登山到了山庄门口。 傍晚,天边余晖满天,绕是齐老夫人见多识广,也震惊不已,“这是柳照之地?那他就不是柳照!” 齐老夫人出了不对,猛然看向国公爷,国公爷绷紧面皮,眸中有着被柳照耍弄的怒火,几人在山庄前站定,齐老夫人要动,被国公爷一把拦住,“当心,他必定知了我们来,等着便是。” 齐老夫人窝着气应了。 果然,不过片刻,一行仆人迈步出来,请两人进去,两人提步而入,被仆人领进厅中坐着,之后仆人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请两位安心等候。” 两人等候许久,天幕暗沉下来,依旧未见柳照的影儿,齐老夫人欲动 分卷阅读48 ,国公爷阻拦,“暂且休息一下也好。”然后闭眸休憩。 齐老夫人别无他法,老老实实坐凳子上了。 这厢,柳照早已得了消息,分毫不急,慢悠悠陪着莞苧用了饭,饭毕正与莞苧闲聊,但见莞苧渐渐阖了眼,竟是睡了过去,伸手一揽,将莞苧抱入房中。 国公爷与齐老夫人等人等到半夜,也未见柳照前来,此时国公爷已休息好了,恼怒极致,好在柳照此时来了,他自换了一副生人勿入的神态,自门口入,走至高座之上坐下,“想不到是二位来了。” 两人按下怒火,“公主何在?其余三人何在?” “二位稍安勿躁。”仆人上茶,柳照抿了半口,将茶杯搁于桌面上,“公主已睡下,其余三人想必这会儿也睡了,都无大碍。” 齐老夫人猛地起了身,“你到底是谁?要做什么?” “齐老夫人还不知我是谁?”柳照面色冷漠,“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下座,欲离开,国公爷道:“且慢,既然如此,你何不告诉我们?” 柳照走至门口,“倒也没必要,我想圣上已知我是谁了。”拂袖而去,他这般狂妄,国公爷只能想到一个人,霎时面色发白,“事情糟糕了!” 齐老夫人显然也料到了,“我们这是自投罗网啊,这可如何是好!” 莞苧脑中浮现的梦境越来越多,全都与那个男人有关,睡至半夜醒来,冷汗沁透了亵衣,下榻点了烛火,门外当即有了动静,却是柳照在问,“醒了?” 莞苧愕然,“是。” 柳照敲门而入,见她身子单薄,瘦得可怜,小脸清减,下巴尖瘦,不免拧眉,“竟对你影响如此大?” “什么?”莞苧一心想着换亵衣,没听清话语,见他似要过来,忙道,“我要换衣,你且出去。” 柳照背过身。 莞苧也没喊婢女,忙自己换了,钻入被子之中,柳照缓步过来,靠近床榻俯身,“你近日很难受?” 不过一句问话,莞苧不知怎么地,泪了就落了下来,她约莫是委屈的,独自受了这些天的苦,被柳照视而不见,今日柳照终于知道问一声了,她便忍不住了,“柳……照……” 吐出委屈到极致的呼喊,脸颊泪珠越滚越多,柳照靠得更近,隔着被子将她揽在怀里,想要说些什么,面色发狠,全数堵在了口中。 莞苧哭泣声慢慢止了,又昏昏睡去,柳照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伸手为她抹掉脸颊眼泪,掩好被角后并未离去,而是靠着床头阖上了眼,一同睡去了。 后半夜,莞苧没在回顾梦境,醒来精神好了许多,只是在瞥到柳照时吃了一惊,“你怎在这里!” 柳照拧了拧眉,伸手揽住她压在身下,“别吵。”径自睡去,莞苧这才忆起昨夜情景,她竟然当着柳照的面哭了! 莞苧决定窝在柳照身下装死,柳照这一睡,直接睡到了正午方醒来,莞苧陪着又睡了一觉,两人醒来,莞苧抿着唇,颇为老实,她生恐柳照提她昨夜哭的事,柳照了然,无奈地瞥来一眼,一个字都未提。 莞苧安心了,等京中人来的消息,等至下午,焦灼无比,“京中还来不来人了?” 柳照思付一会儿,“已来了两人。” “谁?” “齐老夫人与国公爷。” 莞苧诧异,“国公爷怎也来了?” 柳照只问,“可想见?” “想。” 齐老夫人与国公爷等得早已没了耐心,却因藏着心思,各自沉思,甫一见莞苧进来,竟一时未反应过来,柳照陪在身侧,“大人可是太过高兴?” 二人才反应过来行礼,莞苧受了,侧头与柳照道:“如今京中来人,我先随他们回去。” 柳照冷冷地看了一眼二人,二人脸色难看起来,若无柳照的同意,他们出不了山庄,此刻柳照显然是不同意的,二人只好道:“公主,我们暂时回不了京了。” “为何?”莞苧愕然。 二人无法回话,实话定是不能讲的,一时琢磨着怎么扯谎话哄莞苧,柳照在旁出声了,“因为圣上快来了!” “你莫要……”国公爷胸膛一起一伏的,欺人太甚四个字被压在口中不得出,“胡说!” “父皇怎会来?”莞苧疑惑地看向柳照,柳照笑了笑,“我得了消息,圣上兴许是要亲自接你回宫。” “消息哪来的?” 柳照瞥了一眼齐老夫人,齐老夫人脸色难看,“来前,圣上倒是提过自己也想来,被我劝住了,就怕他这会儿又起这个念头。” 莞苧思付,“父皇要来,那我们只能等等。” 实则他回宫,也是寻圣上说三年前的事,现今若圣上亲自来,正好省了她回去,甚好。 莞苧笑了笑,“父皇也多年未出宫了。” “是啊。”齐老夫人陪着牵强一笑,国公爷眸光一闪,“事到如今,能见昀之他们了吧?” “表哥他们也来了?”莞苧疑惑。 分卷阅读49 柳照冷笑,“早已来了,恐怕他们不想见人。” 被困数日,形容狼狈,顾昀之等人绝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莞苧不信,非要扯着柳照去瞧,柳照应下,国公爷与齐老夫人遂跟着。 一行人来到门前,柳照命仆人开了门,光亮射入房里,三个男人手脚被困蓬头垢面的模样就出现了莞苧面前,莞苧怔然许久,“这……还不松开他们!” 柳照示意仆人进去放人,顾昀之等人在听到莞苧的声音后涣散的神志猛地一聚,而后面皮涨红,羞愤欲死,尤其是顾昀之,何曾以这么不堪的姿态出现在莞苧面前过?其余二人脸色亦是难看,恨不得当场杀了柳照。 柳照闲闲看着,莞苧想必也料到了这种场合的尴尬,让柳照陪着她先走了,国公爷与老夫人见小辈并未未受伤,安心了大半,“换身衣服再见公主吧。” 及至三人洗漱换了衣服,莞苧与柳照竟又不见了,一时间京中人气愤不已,却又无计可施,被困在厅里无可奈何。 此时,山庄门口,柳照骑着骏马,将莞苧拢在身前,两人慢慢往山下去,莞苧百思不得其解,“怎突地带我出来?” 柳照笑着道:“倘若你进京不再回来,日后就没机会带你出来了。” “休要这么说,你岂知出不来?”莞苧贝齿轻咬了下唇角,侧头近乎做保证,“你若去寻我,我定同你再出京。” 柳照的唇落在她的发顶,“我的公主,这话意味着什么,你可晓得?” “自然知道。”莞苧羞怯地垂下头,“柳照,等我解决了旧事,瞧清了你,就……就……” 其余的话,一个姑娘家实难说出口,柳照了然,“我明白,无需多说。” 骏马奔驰,二人下山,不知往何处去。 马蹄踏过长长的崎岖的山路,及至夜幕降临,月亮露出了头,柳照才停下来,面前湖水澄净,湖边杂草丛生,有萤火虫飞来飞去,点点光亮,轻盈自在。 柳照下马,双臂一展,袍角翻飞,轻抬眉眼,“莞苧下来。”莞苧垂眸,有意说笑,“万一你接不住我?” 柳照挑眉,“那我一头扎进这湖里再也不出来。” “别,可别。”莞苧唇角弯起,笑得开怀,安心地跳下马去,身子轻快地落入柳照怀中,柳照揽紧抱了须臾,莞苧已挣脱开,抓萤火虫去了。 萤火虫飞得快,原本不好抓,柳照偏偏从中捣乱,她废了许多力气都未抓到,不由恼怒,“你赔我!” “好啊。”只见柳照袖子一伸,修长手指一夹,小小的亮亮的萤火虫已趴在指腹上,莞苧凑过去瞧得仔细,脑中突地闪出一副画面,山庄的玉栏前,她同男人说,“抓萤火虫很好玩吧?”男人回了一声,“晚上带你去抓。” 莞苧的神色微微变了,那股欢快劲儿悉数褪去,她连退几步,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柳照,“柳照,你我可之前见过?” 萤火虫受了惊,飞快飞了,柳照眯了眼,“公主问得奇怪,难不成当初宫宴不是你我初见?” “不对,你我应该还在别处见过。”莞苧别过头,轻轻说出了疑惑,“许是在梦里……” 柳照脸色突地沉了下来,“梦里?” “我也不知,柳照,这些时日,我总回顾以往那些梦境,那些梦境场合……” 柳照步步逼近,“回顾?” 莞苧立时一惊,梦境一事她从未和任何人说过,圣上三年前的计划也是偷偷进行的,她忙道:“我总梦到你带我出京的场景,这些日子还总做这样的梦。” 柳照步子一顿,“可要看大夫?” “不了,回京中再瞧吧。”两人隔着一定的距离,一时谁都未说话,莞苧受不了这种沉默,心头又冒出许多委屈,“我想回去。” 柳照叹了口气,“依你,都依你。” 两人骑马而归,及至山庄,莞苧道了声,“我去瞧瞧表哥他们。” “他们兴许休息了,明日吧。”柳照拦着不让,莞苧因白日睡得多了,这会儿全然不困,哦了一声,不言语了,半响又问一声,“父皇真会来?” “自然。” 遥远的京中,皇宫里圣上安排好了所有政事,领着剩余的暗卫悄悄出了京,他虽上了年纪,精神气依旧很好,也不坐那车,只骑马而来,消耗了几日时间,在天黑前终于到了山庄门口。 柳照得了消息,孤身来到门口,山风拂过他冷淡的眉眼,他拾阶而下,“臣许多年未见陛下了。”到了跟前,既不下跪,也不行礼,“想必陛下也忘了臣的模样。” 圣上显出怒容,“家主是在笑您在朕眼皮子下三年,朕也浑然不觉?” “这倒不是。”柳照轻笑,霁月风光,风姿绰绰,这似乎才是真正的他,剥掉所有伪装的他,那双眼里满是恣意。 圣上安心许多。 门口突地涌出了一群又一群仆人,盛势浩大地分列两侧,柳照与圣上并肩,这落在赶来的顾昀之等人眼里简直不可思议。 顾昀之: 分卷阅读50 “他竟然……” 国公爷脸色颓败,“是我们眼拙,认不出柳家家主!” “怎么可能!”齐良清变了脸色。 阮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齐老夫人同样脸色难看,谁人不知柳家家主意味着什么! 几人不免眼前一黑,圣上很快到了跟前,与柳照进了厅堂,两人同时居于高座,几人伏地而跪,发抖的身子透出畏惧。 “都起来吧。”圣上侧头望向柳照,“不知者无罪,想必家主不会怪罪你们。” “陛下说这话是不知我的苦了。”柳照高高在上,眼神睥睨而下,轻轻掠过几人,那种看死人的眼神令几人头皮发麻,险些瘫在地上,过了半响,又不言语了,圣上笑了一声,“不知家主这是何意?” “陛下这是明知故问。”柳照容色冷漠,拂袖离去。 一去便是大半日,直接将圣上晾在了这里,顾昀之等小辈纷纷不平,意欲出去和柳照拼个你死我活,被国公爷几下按在椅子里,“你死我活?只有你们死的份!” “是,我们纵然打不过他,可我们还有骨气!”阮宴年少,也就只有他敢在圣上面前说出这番话,圣上掀了掀眼皮子,“送阮宴回京。” 阮宴骇得浑身发冷,这个时候被遣回京,等于圣上放弃了阮家,京中再无阮家的一席之地,他回去要如何交待? 阮宴被齐良清压了出去,厅中静默,齐老夫人这时进言,“陛下,若他怪罪,你只管罚我们就是了,只要他不提……” “你以为他将朕算计到这里只是为了惩罚你们?”圣上嗤地一笑,藏于袖中的手抖了抖,“晚了,他就是来算三年前的账的。” 顾昀之听得稀里糊涂,正欲开口,被国公爷瞪了一眼,他再不多想,耳边传来齐老夫人无措的声音,“他是如何晓得的?” 圣上再不应话,阖眸想起了三年前,三年前,他也曾有点骨气,可就是这点骨气,让他落到了这般境地,竟还把莞苧…… “莞苧何在!”圣上猛地睁开双眼,他下了座,听齐老夫人道,“公主清减许多,其余无碍。” 圣上松了口气,“你们见过她了?” “是!” 齐老夫人踌躇着道:“陛下,今日来看,三年前的计划,我们仅仅是失败了?” 圣上眸中精光一闪,三年前他欲拿莞苧钳住柳家家主,现今柳照追着莞苧不放,单就目的而言,他岂不是赢了! 顾昀之如坠梦中,浑然听不懂两人对话,奈何国公爷一直盯着他,他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朕要见莞苧!” 圣上领着几人进了庭院,在玉栏前看见了柳照,庭院悬在空中,栏后犹如万丈深渊,深不见底,柳照负手立着,听闻脚步声回身一瞥,眼带寒霜。 几人心中无端生出许多恐惧,圣上在几步远停下,开门见山,“家主可是在介怀三年前的旧事?” “陛下可真是坦然,将算计我一事说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事。”柳照轻嗤。 圣上面色一变,“无论如何,你见到了莞苧,你若真心待她,朕会赐婚……” “陛下不可!”顾昀之听到此处再不明白可就是傻子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圣上,“莞苧岂是交换的条件……” “孽障!休得胡言!”剩下的话全都被国公爷大掌堵回了嘴里,顾昀之脸色涨得通红,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 “世子爷尚且明白的问题,陛下竟想不明白。” 柳照眼中浮出奇异的笑意,“陛下,不如你我来猜一猜,倘若莞苧把梦境全然记起,她会如何?” 圣上面色顿时灰败如土。 莞苧自打从外面回来,就没出过屋,一个个梦境接连而来,她死死咬着唇,长久的折磨过后,莞苧思路突地清晰,梦境中的那双眼。 那双眼,她太熟悉了。 分明是柳照的! 可三年前,在现实中,她何曾遇到过柳照啊? 作者有话:今日双更,明日不更,攒一下后天入v的万字章,小天使们见谅! ☆、第34章 莞苧强自镇定, 很快想通其中关窍, 呆立了许久才觉出被薄汗浸透的衣衫穿着委实不舒服, 便让婢女进来侍奉沐浴更衣。 外面的庭院中,圣上与柳照还在对峙,圣上绷紧面皮,焦灼不已, “万不能让莞苧忆起全部梦境……不对,你处心积虑带莞苧来此,莫非就是为了这个?!” 柳照不置可否。 圣上这才明白,即便他要阻拦莞苧记起,柳照也不肯配合了,不知柳照出于什么目的,他甚至希望莞苧将梦境记得清清楚楚。 圣上攥紧了拳头:“朕要见莞苧!” “这可不是陛下说见就能见的, 要看莞苧愿不愿见了。”柳照提步,越过众人远去, “我姑且帮陛下问一问吧。” 圣上等人脸色难看至极,可再恼也无济于事, 如今柳照为刀俎,他们为鱼 分卷阅读51 肉,进了这山庄就只能由着柳照来了! 天幕已黑,星子璀璨, 月色入户,柳照路过窗户往里瞧了一眼,婢女正为莞苧梳发, 柳照步子一顿,驻足甚久,还是屋里的莞苧发现了他,挥退婢女,他才舍得迈开步子走了进来,“原以为能多瞧你几眼。” 莞苧不应声,孤身坐在梳妆台前,长发披满肩膀,任由柳照步步靠近,直到柳照拿起梳子,想要为她梳发,她才侧了下头,躲过去了,“父皇可到了?” “刚到,你要见?” 莞苧面上勾唇,眸中无半点笑意,“当然,我还要等着他带回京。”擅自从柳照手里捏过梳子放置镜前,“瞧我糊涂了,头发还未梳好,就让她们出去了。” 柳照半响不动,只绕至她的身侧,见她自始至终都没瞧自己,心里一沉,却也是意料之中,“终于认出来了?” 一句话撕开了莞苧苦苦撑着的伪装,她豁然起身,凳子砰一声栽到在地,煞白的小脸微侧过来,甫一接触那双好看的眼睛,唇角轻颤,“果真是你!” 说什么微臣家贫,备不得好礼! 说什么我曾见过柳家家主几次! 说什么我不遮不掩,让你看个明白! 全都是在骗她! 莞苧胸口起伏,有恼怒,有委屈,有不解,种种情绪堵在心口,难受非常,但她没有大吼大叫,只是沉默地用手捏紧那梳子,狠狠朝柳照掷了过去,梳子擦过柳照的脸颊,滚落在地,莞苧抬袖抹去眼角的湿润,忍着哽咽命令,“你出去!” “若我不呢?”柳照侧脸留下一丝划痕,莞苧越瞧,火气越大,再不与他纠缠,转身往门口去,“那我出去。”未走两步,一侧手臂被柳照抬袖掐住,莞苧挣脱不得,柳照狠狠板过她的身子,漆黑的双眼幽暗深邃,哪里还有一丝光亮,“莞苧,我知你恼我骗你,咱们往后再提,如今我且告诉你,倘若京中三年前拿别的事算计我,倒也罢了,可他们不该动了你。” “你……”莞苧怔住,顾不得擦脸颊泪珠,“这是何意?” 柳照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凝视她,“莞苧,他们拿你算计我,你不恼?不委屈?被梦境折磨成这样,不痛苦?” 如此咄咄逼人,却似全然在维护自己,莞苧不敢直视这样的柳照,别过头去,她如何不恼?如何不委屈?又如何不痛苦?只是无可奈何罢了,父皇忌惮柳家,试图钳住柳家家主,却苦苦找不到法子,唯有拿美人计试一试,事关重大,倘若出错,后果不堪设想,她是圣上最亲近的公主,唯有用她,圣上才安心。 视线很快就被柳照板了过来,她被逼着看向男人,男人英气的眉紧紧皱着,“你心里有气吧?我替你出,京中那些人,你想如何?” 莞苧愕然,“你……” “他们如何,我全都依你。”柳照手指轻柔地摩挲着她的下巴,及至她反应过来,啪得一声拍开了柳照的手,“你这话说得不对,京中人哄我算计你,我心里有气,便想着怎么他们,那你将我哄得如此辛苦,我又要如何呢,家主?”连退几步,一抹细腰又被柳照掐住,“恼了?好,好,我出去,你且好好休息,明日让你见圣上。” 柳照离开时那深深望过来的一眼,莞苧不敢多看,亦不敢多想,入睡过后再无梦境来扰,本可以睡个好觉,却还是辗转反侧,熬至天亮,婢女进来侍奉她洗漱梳妆,等她们为莞苧梳好了发,欲为莞苧打理妆面,能瞧着气色好些,莞苧却道:“就这样吧。” 镜子里的女子眉眼矜贵,容颜清减,莞苧掠了几眼,见自己下巴处还存着两道浅浅红痕,约是昨晚柳照用手指掐的,她飞快地垂下眸子,“把下巴痕迹遮一下就好。” 圣上等人早早在厅中等候,一见莞苧进来,圣上就离座下了台阶,见她果真气色不好,顿时心疼,“莞苧,是父皇对不住,你且随父皇回宫!朕保证再也不会发生三年前那样的事了!” 莞苧淡笑一声,“父皇说笑了,我自当随你回宫。” 圣上等人心安。 不知何时,柳照出现在了门口,他缓步进来,一手肆无忌惮地抚了抚莞苧的发,“莞苧,我可没答应你这个。” “家主意欲何为?”圣上将莞苧扯到自己身后,怒目而视,“这是莞苧自己的选择,与朕,与你,都无关!” 莞苧安静地垂眸。 柳照冷冷一笑,“我可不想做什么,只是单单咽不下三年前的那口气罢了,不如陛下莫回去了?” 国公爷脸色一变,“家主莫不是要把我等囚在这里?” “这倒不是,你们尚可有选择可做。” “什么选择?”圣上预感不妙。 自始自终,柳照视线都未离开莞苧,“莞苧留下,你们即可就可以走,可你们若想带走莞苧,那以后的日子估计就在这庭院里过了。” 几人顿生恐惧,以目前这个情况,柳照还真做得出来,国公爷厉声一喊,“柳照,你若是这样,恐怕会被天下人打成叛臣逆子,合而诛之!” 柳照毫不 分卷阅读52 在意地一笑,“那要看天下人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莞苧,你且过来,总要给他们考虑的时间,不是吗?” “公主,不可!”顾昀之试图阻拦,哀家地看向圣上,“陛下,我们可想其他法子,难不成真要做出这令人难堪的选择?” 圣上不知为何沉默了,这般的沉默对莞苧来说是一种煎熬,她怕希望落空,不由心生怯意,快步从圣上背后出来,佯装恼怒地说,“柳照,休得戏耍我们,我跟着你便是。”不顾众人反应,近乎落荒而逃。 “公主!”顾昀之想追,被国公爷拦住,“你去了也无用,好生待着!”顾昀之丧气地垂下头。 柳照早已追了上去,长长的走廊里,莞苧疾步往前走,她快,柳照更快,不过一会儿,就被柳照面色发狠地从身后抱住,“莞苧,你在害怕,你害怕还像三年前一样,他们舍弃了你,选择利用你。” “不是!”莞苧拼命地挣脱开他的怀抱,“我没有害怕,我只是觉着你给他们的选择没有意义!我是一定会回京的!”拂袖离去。 柳照目送她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眸子涌起怒火,他仰头阖了阖眼,疾步回了圣上房前,一脚踢开了房门,“到了这般境地,你竟还要犹豫,既然如此,何必来接她!” 被骂的圣上怒不可遏,“分明是你心毒,这样的选择何必要当着她的面提,你既不想让她伤心,那就放她回京。” 柳照亦怒:“休想!” “你当真不怕天下人讨伐!”圣上脸皮涨得青紫,众人怕他气出了好歹,想安抚,却无法出声,这个场合哪里有他们出声的资格。 柳照冷笑,“天下人?你可真给自己面子,这些年来,京中何曾使动过天下人?” “若不是你柳家在,朕岂能受这钳制!” 两人越说,火气越旺,当真是谁也不让谁,柳照身姿挺拔地立着,风光霁月的一张脸阴沉无比,圣上窥过来一眼,当即呼了口气,忍着气退了步,“家主,朕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你就让莞苧和朕一起回京吧。” 柳照还是那两个字,“休想!” 圣上忍无可忍,他自认为刚才已经服软了,岂料柳照不领情,“家主到底在恼什么!若恼朕三年前算计你,你大可以冲着朕来!” “我难不成是冲着别人去的?” “你如今就在冲着莞苧发火,你自己不知?!”怒吼一声后,圣上顿时醍醐灌顶,“朕明白了,你是想为莞苧出气,故意为难京中是不是?” “是又如何?”见圣上气得肩膀抖动不已,柳照愉悦地勾唇,“做你的选择去吧!”身形一动,却是出门走了。 “岂有此理!”圣上气得眼前一黑,京中几人忙扶住他好生安抚,他这才好受一点。 柳照与圣上的一通吵架,很快传到了莞苧耳中,莞苧心烦意乱,既不见圣上,也不见柳照,只在屋中徘徊不停。 三方僵持一日,柳照见不得莞苧,便将怒气发在京中数人身上,直接命人锁了京中数人的门,就连圣上也不得出,且不仅出不来,他们连口水都喝不得,圣上头次失去了一国之主的威仪,气得摔桌子砸板凳,咒骂柳照数次,“无耻之徒!” 柳照提步经过,冷笑一声,“比不得圣上,圣上可是连公主都要利用,竟还是为了对付我这个无耻之徒。” “你!”圣上顿时被刺激得怒火攻心,一口鲜血从口中喷薄而出,生生溅到了窗户上,形成一条条红痕,柳照轻描淡写地一瞥,径自离开。 不过一会儿,莞苧得了消息,在庭院的玉栏前找到了柳照,“你把父皇气吐血了?” 柳照终于等来了她,回身一瞥时洒然落拓,“我的公主,话可不能这么说,陛下是因为恼自己骂我是无耻之徒才吐的吧。” 莞苧一怔,“父皇骂你了?” “对。”柳照坦然间又有种不与之计较的大度。 莞苧思付:“父皇骂你是他不对,可你也定是做了什么,才真气得他动了大怒,快派大夫去瞧瞧父皇。” “既然你都这么提了,那就以你的。”柳照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招手唤来仆人去传大夫,莞苧也要跟着去,柳照摇头,面色不愉,“你晕血,别去了。” 仆人动作飞快,已领着大夫去了,莞苧安心许多,顿住了离开的步子,“听说你把表哥他们关着,不给饭吃?” “我的公主,我岂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他们的饭早就送过去了。”柳照无奈地朝莞苧招手,莞苧犹豫再三缓步踱了过去,柳照趁机抚了抚她的脑袋,被她一瞬躲过,她没料想柳照送饭的动作这么快,一时无法发难,柳照的声音响了起来,“莞苧表妹……” 莞苧回头瞋他,面皮泛红,“休得乱叫!” “你能喊顾昀之表哥,我不能喊你表妹?” “已和你解释过了,他真是我的表哥,难不成你也是我的表哥?” 柳照冷嗤,“别闹,我和你父皇是一辈的。” “那你别喊这个!” 柳照缓缓摇头,“不 分卷阅读53 行,日后你叫一声表哥,我便喊你一声莞苧表妹。” “无耻!”莞苧气冲冲挥开他欲抓自己袖子的手,疾步离开,心里想的却是,以后再不能喊顾昀之表哥了! 柳照任由她落荒而逃,身子后仰倚在玉栏上,仆人来报,“都已吃了。”他目含讽刺,看来京中的人近年来确然失了些骨气。 京中数人却以为自己无可奈何,实在是饿得眼花缭乱,不得不吃起了柳照的饭,圣上这边喝完大夫煎好的药,又是气得不行,“即便是上一任家主,也不敢这样对朕!” “圣上息怒!”几人安抚。 陛下哼一声,气得肺疼,也不再吭声了。 柳照哪能如此轻易地绕过他们,不过一会儿,命人来传口信,“速速做出选择,只给你们一夜的时间。”又将圣上与顾昀之他们关在了一起。 圣上在京中几人面上维持着威仪,心中恼得呼吸都不顺畅了,甫一开口,又是噗嗤一口鲜血,顾昀之等人大惊,大夫再至,喂下一罐苦涩汤药,圣上方好了些许。 国公爷不想再忍,“陛下,柳照欺人太甚,不如我们传信给殿下……”被圣上挥手打断,“莫要意气用事,我们没有胜算,退下吧,容朕想想。” 京中几人被折磨得苦不堪言,见圣上还在支撑着,也都有了斗志,齐老夫人道:“圣上,三年前我们对不住公主,如今这次……” “朕知道,退下吧。” 圣上躺了一夜,第二日要见莞苧,任由他如何恳求,莞苧都闭门不见,圣上无奈,令人去寻柳照,柳照姗姗来迟,“陛下想通了?” 圣上哼了一声,“家主神通广大,即便是朕,也不敢与之抗衡,但莞苧一事,朕与京中绝不妥协,莞苧必须跟朕回去。” “陛下不怕被臣困住?” “家主怕是忘了柳家家训?” 柳家家训,不可与京中为敌。 “那陛下定还记得先帝的遗志。” 先帝驾崩前嘱咐,不可动柳家。 按理说,圣上违背了先帝意愿,圣上面上浮出些许痛苦之色,“朕已得到了教训,朕最宝贝的莞苧因此备受折磨,这比报应在朕身上还令朕痛苦。朕不会再弃莞苧第二次了。” 柳照眯起眸子,“这要看莞苧的意思了。”朝外道了一声,“公主可想回京?” “莞苧?”圣上愕然地看着莞苧站在门口,莞苧侧着头,不去看厅中二人,半响回了声,“便回吧。” “好!好!”圣上抚掌大笑。 柳照缓缓开了口,“公主想清楚了?” 莞苧颔首。 “甚好,公主先去休息吧。”柳照收回炙热的视线,余光瞥见莞苧缓步离开,他勾了勾唇,“公主一事暂且作罢,陛下,我们来谈谈你算计我一事。” 圣上大惊,“怎还没完?” “陛下说得轻巧,可别以为就这么过去了。”柳照冷笑连连,“我又怎知有了这次,还会不会有下次?” 圣上保证,“绝不会出现第二次。” “我可不敢信陛下,不如陛下先写下一封保证书,其余的以后再谈?” “柳照,此言等于侮辱一个天子!”圣上气得又要喷血。 柳照当没瞧见,“要写便写,不写我可不信你。”又将圣上关进屋里,自己去寻莞苧,莞苧正在廊下坐着,晨风徐徐,她似是十分惬意,柳照缓步下廊,坐在她的身侧,“开心?” 他坐得近,莞苧一起身,两人离了几步之远,态度疏离万分,“家主自重。”柳照忽地明白了,她非要回京,何尝不是在恼自己的结果? 柳照无奈地叹息一声,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和人示软,“公主,是我不该骗你,要打要骂都随公主。” “家主言重了,家主又何错之有啊?”莞苧慢吞吞瞥来一眼,径自离开了,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 柳照目光里满是纵容。 一连两日,莞苧皆是对他爱理不理的,还颇有兴致地去问了圣上,“父皇,我们何时动身?” 圣上为了使她开心,“快了!”实则是他实在写不出那颇为羞耻的保证书,不得不延迟回京的时间! 莞苧心中轻松许多,一想到快走了,就越发不理柳照,恼得柳照又去踢圣上的门,“保证书可写好了?” 圣上羞愤:“急什么!” 正中柳照下怀。 “不要催了,朕比你还急!若不是这个保证书,朕早就带莞苧回京了。”啰嗦到这里,突地刺激柳照,“想来莞苧不喜你,所以才催着朕带她回京。” “一篇不够,我要两篇!”柳照堵住了圣上的嘴,圣上恨得不行,“柳照,你可别有求朕的一天。” 柳照勾唇,“三篇。” 圣上吐血。 柳照命人继续对圣上等人严加看管,莞苧等来等去,不见京中人动身,困惑不已,偏偏柳照还总在她眼前晃悠,“家主自重。” 柳照温言试探,“还在恼我?” 分卷阅读54 “不恼你,恼谁?”莞苧把话挑明了说,省得他再纠缠不清,“我厌恶欺骗,即便是你也不行。” 麻烦了。 柳照眯眼,莞苧动了大怒,即便他将莞苧困在这里,似乎也无济于事,索性同她回京,如了她的意,兴许她还愿意听自己的解释。 但实在不愿离开莞苧太久,想与她独处,哪怕只是几天也是好的!柳照思来想去,只能放弃羞辱圣上,“保证书不写了,换成你们且先回京,我带莞苧稍后就到。” “你想诓谁?当京中人都是傻子?”圣上嘴上不满,心中蠢蠢欲动,柳照琢磨透了他的心思,“留一人也可。” “那就让昀之留下。”圣上接得飞快。 柳照应了:“可以。” 第二日,天灰蒙蒙的,莞苧犹在梦中,圣上等人已被柳照赶出了山庄,圣上愤怒不已地骑马离开了。 顾昀之仍被关在屋中不得出。 等莞苧醒来,得知圣上走了,恼怒地指着柳照斥责,“肯定是你做的。” “我的公主,别这么指着我。”柳照将她指着自己的手指包裹在掌中,“过几日,我会亲自送你回京。” 莞苧拍开她的手,“少哄我。” “不哄你。” “那现在就送我回去!” 柳照捏了捏眉心,“明日,明日我送你回京。”他抬起袖子,握紧莞苧的袖子来至廊下,“作为交换,听我解释……” “可以,柳照。”莞苧后退几步,非要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能有什么理由,让你以往一二再再二三地面对我的询问选择撒谎?” “那是因为……” 一仆人此时从走廊那头闪了出来,“家主!京中那人闯出来了!”紧接着,顾昀之手腕滴着血地走过来,血腥味儿飘来,莞苧头晕脑胀,低斥一声,“别靠近我。” 身子被入怀中,脸颊贴在温热的胸膛里,莞苧这才觉着好了点,柳照招来暗影,“抓他回来。” 暗影随之与顾昀之打了起来,顾昀之连靠近莞苧都做不到了,越是如此,他越是不甘心,暗影毫不留情,不一会儿他就浑身是伤。 莞苧从柳照怀里探出头,眉尖一簇,“快让他住手!”柳照示意暗影住手,顾昀之败在了暗影手里,自觉在莞苧面上无光,莞苧却不以为意,“传大夫看看!” 顾昀之被扶进了厅中,待大夫来了,检查一番,“无大碍。”莞苧放心了,等大夫处理完了伤口,她也没有离去的意思,柳照踩着门槛喊她,“要待在这里多久?” “你且回去。” 柳照不悦地眯眼,“你这是要悉心照顾他?” “有何不可?”莞苧反问。 “我需要提醒公主一下,以往公主十分厌弃他们,今日怎么突地变了?” 顾昀之躺在床上,脑子昏昏沉沉,耳边传来交谈声,他隐隐约约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说,“是我误会了他们,我原以为三年前的计划,国公爷等知晓,他们也应晓得吧?尤其是他,父皇从不避着他任何事。” 低沉的男声驳斥一句,“那又如何?我的公主,你难不成还没长大?因着不靠谱的猜想,猜忌一个男人或信任一个男人,都是不可取的。” 女声讥笑,“那哄骗人就是可取的?” 顾昀之一怔,这是公主的声音,他费力睁开眸子,果见一女子坐在床边,朝着门口道,“你若不想生气,就出去吧。” “莞苧,我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若不回来,莫说他活不了,你父皇我照样给你追回来。”柳照转身而去。 莞苧轻轻松了口气,侧头,惊愕地张了张嘴巴,“你醒了?何时醒的?” “适才。”顾昀之撑起身子,靠在床头,“你们说的我多多少少听见了,是我无能,本想带你出去的。” 莞苧摇头,“你无需自责,父皇都尚且带不了我出去,莫要多想,倒是我前阵子错怪你了。” 顾昀之面上狂喜,“莫说错怪,你便是打我骂我,我都欢喜,莞苧,三年前,若是我知晓,我定阻止他们!”伸出袖子,想去触碰莞苧的手,“莞苧,自幼我便认为,你会成为我的妻……” “我的公主,你若是还想他活着,就过来这里。”柳照神出鬼没地出现了,面色难掩戾气,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莞苧,顾昀之蹭一下下了床,拦在了莞苧跟前,“我就是死,也不会再让你靠近公主!” “想死?容易得很!”柳照身形骤然一动,不过眨眼间,已到顾昀之跟前,五指聚拢,掐住了顾昀之的脖颈,微一使力,顾昀之面皮涨得通红,莞苧看得出他丝毫不留情,脸色一沉,“放了他,我回去。” 柳照掐着顾昀之的脖颈将他摔到床上,只听砰得一声,顾昀之撞到在床壁上,他闷哼一声,艰难地弓起了身子,柳照眯眼望过来,睥睨的姿态令莞苧心生寒意,她何曾见过这样的柳照?耳边是顾昀之痛苦地闷哼声,她呐呐道了声,“你不能下这么重的手。” 柳照拂了拂 分卷阅读55 袖口的褶皱,“顾昀之,我且告诉你,你与莞苧自幼如何已成过往,还是别提了的好!” 顾昀之恨得目眦欲裂。 “你竟恐吓他!”莞苧是真的恼了,眼角泛着红,柳照走近,低低一笑,“我还恐吓过你,你记得吗?” “这不值得炫耀!”莞苧别过脸去,他也不恼了,凑近道,“心疼他了?那我告诉你,你可别伤心,你知道青桃是谁安插在你身边的?是他,与国公府无关,是他个人做的。你知道追杀我们的人大半都是谁的?也是他的,背着国公府自己养的杀手。你知道上次陛下装病是谁的主意?还是他的,莞苧,就他这样,还值得你道歉?” 莞苧挥开他的手,佯装镇定,“你又是什么样?扒开看一看,能比他干净到哪里去,家主?”掀唇嘲讽一笑,疾步出了门,唤仆人,“传大夫。”而后离开了。 柳照追上,被她砰一声关在了门外,柳照不动,犹自站着,屋里烛火摇曳,从屋里依稀能瞧见他的身影,莞苧冷冷瞥着,这男人太恶劣了,她不想要。 时间一点点过去,烛火渐渐微弱,不知到了什么时间,窗外还依稀立着柳照的影儿,莞苧从凳子上站起,想要唤婢女过来侍奉她洗漱就寝。 可柳照在门口立着,她要如何开口?踌躇半响,门咯吱一声开了,几个婢女进来,窗户那再没柳照的影儿,莞苧松了口气! 这一夜,入睡前,莞苧似乎透过窗户,又瞧见了柳照的影儿,她当自己前错了,翻身朝里睡去了,这一觉睡得极好,没料到第二天柳照真要送她回京。 “莫非在哄我?” 柳照微笑:“莞苧,尽量别惹我!” “好。” 实则莞苧也没什么东西,利利索索地上了马车,瞥见仆人扶着顾昀之上了另一辆马车,她当即扯上了车帘,眼不见心不烦! 柳照稍后踏了进来,二人往京中赶去,期间柳照数次要解释原因,均被莞苧以没兴趣为由拒绝了,柳照便换了话题,“你已记起了所有梦境,我在你的梦境里也如现实中一般?” 他一提,莞苧当即摇摇头,“只有一双眼睛清楚,其余模模糊糊的,这是为何?” 柳照思付:“倒也正常。” “你知道?快告诉我!”莞苧很早就疑惑这点了,若是柳照在她梦里是这样,那她在柳照梦里呢? 柳照笑了一声,“你敢相信吗?你在我梦里的样子,其实……”刻意一顿,引得莞苧焦急,“莫非也瞧不清?” “非也。”两人头对头,柳照低语,“你在我梦里,好看极了。” 莞苧:“……出去!” 柳照含笑地将她望着,她生气又慌乱,眼神乱瞟,“不出去也可以,快告诉我你在我梦里为何只有眼睛瞧得清楚。” 柳照眼里带了嘲弄之意,“因为从一开始,你父皇那法子就失败了。” ☆、第35章 “你又怎知?” “施术效果若好, 你会看到我整张脸。”柳照不满道, “那样你早就认出我来了。”一提认出来, 莞苧当即想起被他蒙骗的事,侧过身去,连听都不愿意听了。 柳照止了声,索性也不急了, 到了京中,自会有许多时间与她解释清楚,且等她消了火再说。 但莞苧的火太大,快到京中了,依然对柳照冷冷淡淡的,此时圣上派宫里人来问两人何时到京,柳照笑了一声, “陛下何时到,我自也何时到。” 圣上听了回信怒摔奏折, 徘徊数步,还是妥协了, “传朕旨意,明日柳家家主进京,朕与百官亲迎之!” 圣旨一下,朝堂哗然。 传闻柳家占据半壁江山, 与圣上并肩而立,但喜欢隐遁山野,从不露面, 尤其是现今家主,至今未有人见过一面,一时间群臣议论纷纷。 据说那个从不现身的柳家家主性情残暴,稍稍不如他的意就大开杀戒,不知这传言是否为真,更不知这家主生了一副什么样子,群臣好奇不已。 实则,京中除了圣上知晓,国公府与齐家阮家也已晓得,但他们可没胆子乱嚼舌根,是以任由群臣猜测不已,这三家是齐齐默然不语。 第二日,秋阳升空,天际高阔,圣上率领群臣到了城楼之上,原以为柳照不过一就到,岂料等至晌午,也不见有人影来,圣上脸色虽十分难看,但依旧不走,犹自等待。 群臣忐忑,心道,这柳家家主果真好大的面子!竟让陛下等如此之久,还发不出火来! 眼瞧着圣上的脸色越来越差,火气快烧到嗓子眼了,城楼之下,一辆马车终于缓缓出现,圣上紧握的拳头一松,冷哼一声,当即领臣子下楼。 众人步至城门口,圣上顿步,回身一瞥百官,威势赫赫,“按惯例,柳家家主进京,群臣当跪之相迎。” 年轻臣子哗然。 他们以为,臣子只跪天子,焉有跪其他人之礼? 圣上动怒,“还 分卷阅读56 不跪下!” 国公爷与阮丞相伏地一跪,其余臣子一瞧,皆一一跪了,心里惶惶然地想,这柳家家主到底是何等厉害的人! 圣上回过身,凝视着前来的马车。 身后的群臣实在耐不住好奇心,纷纷偷偷抬头窥了过来,只见马车停下,车帘被掀开,先是一双修长的腿迈出车门,继而是挺拔伟岸的身姿,群臣暗暗吃惊,瞧这身形,竟如此年轻! 及至他们抬高视线,窥见了一张完美无缺的侧脸,不由一怔,这侧脸怎瞧着似曾相识?正疑惑间,那男人向车内伸手,莫非车里才是柳家家主? 群臣猜测着,却见一风姿绝色的妙龄女子下了车,那女子眉眼艳丽,容色却冷淡至极,拂开男人的手径自下车,待她侧过脸来,群臣发现竟是莞苧公主。 可她不是被柳照掳出京了吗! 那么,这男人是…… 群臣憋着震惊苦苦不得出声,憋得脸都紫了,却见那男人还侧着脸,微微躬身,修长手指拂去公主裙角碎屑,公主侧头瞋他一眼,他这方转过脸来。 正是柳照! 他竟然还敢带公主回来! 群臣再也憋不住了,张口怒叹,愤然不已,有臣子膝行数步,“陛下,那柳照忤逆圣上,掳走公主,实属重罪!” 有武将亦膝行过来,“请陛下容臣拿他过来!” 群臣纷纷附和,好似柳照恶贯满盈,活该被世人所不容,若是圣上还未猜出柳照身份,早就令人行动了,现今知了,再瞧众人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由感到好笑,他近乎恶劣地问,“众卿可知他是谁?” 是谁? 柳照啊! 京中人人厌弃的柳照啊! 群臣正想作答,柳照已与莞苧缓步而来,与圣上几步之遥时,圣上突地向前几步道,“家主可算到了!” 家主! 柳照是柳家家主?! 不过须臾,情势陡然一转,群臣意识恍惚之际浑身冷汗淋淋,面色惨白的亦是轻的反应了,先前怒骂柳照的那臣子一口气憋在心口呼不上来,生生憋得昏厥过去了,要捉拿柳照的武将也瘫在地上。 再无一人敢叫,再无一人敢动,群臣再次伏地,纷纷垂着脑袋分列两侧,柳照与莞苧缓步而过,圣上缀在身后,细瞧两人,心中思付着,若是柳照真对莞苧有心,赐婚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几乎没人注意到,另一辆马车上,国公爷接下了顾昀之,禁不住摇头叹息,“让你不要多事,你偏偏不听!” 顾昀之伤势好了些,不要他扶,径直往前走,“除非莞苧亲口和我说,不然我绝不放弃。” 群臣此时也起了身,摇摇晃晃地缀在最后面,及至宫门口,圣上怜悯地看了他们一眼,挥手让他们退下了,群臣四散逃开。 柳照瞥过来一眼,挑了挑唇,寸步不离莞苧,圣上只得拦住他,“家主进京,宫中应开宴恭迎,便定在今晚吧。” “就以陛下的。”柳照瞧莞苧要远去了,挥开圣上,追了过去,圣上亦是紧跟。莞苧自下了车便一言不发,及至公主殿,宫女来迎,她一脚迈进去,冷声吩咐,“关门!” 宫女为难地看着柳照与圣上。 莞苧回头,“本公主的话也不听了?” 宫女砰一声关了大门。 柳照进不去,在大门前挑了下眉,一边的圣上不厚道地笑了,“家主欲住宫中还是宫外?” “陛下明知故问,公主在这里,我能去哪儿?”指了指和公主殿比邻的珩延殿,“我住这里即可。” 圣上含恨应了,“今晚宫宴,家主可要来。”拂袖而去。 宫里消息一向传得快,珩延殿的内侍战战兢兢地过来服侍柳家家主,宫婢们窥着柳照的俊颜脸红不已,柳照却只是站在廊下望向隔壁,久久不动。 再说莞苧进了殿,先是派人去了国公府,一是询问顾昀之伤势,二是召青桃宿河进宫,二人如今皆在国公府。 二人动作很快,不过多时就进了宫,跪在下首听从发落,二人跟随莞苧多年,却不与莞苧一心,莞苧自然恼火,本不愿意见他们,但无奈心里存着些许疑惑,“一开始进宫便是要接近我?” 二人羞惭点头,青桃哭道,“是世子爷安排我等进来的,只为服侍公主,保护公主,绝无二心。” 莞苧听罢笑了一声,“青桃,你还是不明白,哪怕是再为了我,也是目的不纯,而且,即便现在,你们还是从属于国公府,而不是我这个侍奉了多年的公主,都回去吧。” 宿河脸色颓败,青桃抹掉满脸泪水,膝行进前,“世子爷有信,求公主一看。”莞苧垂眸,轻轻摇头,“回去告诉他,打消心里的念头,我和他永远都不可能。” 两人一步三回头地离了公主殿。 及至晚间,宫宴开场,陛下派人来问,“公主可要参宴?”莞苧已回来,理应去一趟,兼之晚间又无其他事,遂应了下来,甫一出宫门,柳照在前方立着,微微一笑,“我的公主,可见到 分卷阅读57 你了。” 不过半日未见而已。 莞苧嗤地一笑,“家主说笑,焉有家主想见见不到的人?”提步向前走,越过柳照时,被柳照捉住了衣袖,“求公主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不给。”莞苧拂开他的手,惹来他一声轻叹,“那我便等着公主给。”话锋一转,“莞苧,宫宴结束,我会让陛下到公主殿一叙。” 莞苧一怔,“为何?” “我们与京中的账才开始算。”柳照敛了唇边笑意。 宫宴开在承乾殿,不同于以往的热热闹闹,今日的宴会哪怕有歌舞助兴,百官依旧提不起兴致,反而惴惴不安,面带惶恐。 高座之上,莞苧居于圣上下方,柳照则是自然地坐在最高位的另一端,他与圣上并肩,光是座位已能说明他的地位之高了。 群臣越发惶恐,禁不住抖起身子,昔日唾弃羞辱之人,竟成了圣上也要服软的人,他们岂能不怕? 歌舞一停,殿中的沉默无声蔓延,圣上饶有兴致地瞧着下方群臣惊惧等死的模样,“以往爱卿们不识家主,多有冒犯,还不快向家主认错!” 柳照挑了挑眉。 原来如此,莞苧恍然大悟,合着圣上是用在这种方式保全臣子,宫宴一开,热酒一饮,群臣伏地请罪,能过去的也就过去了。 莞苧瞥了一眼柳照,柳照只闲闲坐着,也不接话,可圣上这话一出,群臣好似有了保命符,纷纷跪到柳照下方请求宽恕,偌大的殿里,无一丝声响。 “还不快为家主倒酒!” 圣上甫一下令,只见阮丞相动了,先前阮宴对柳照动手,又因失言,连累阮家失势,他迫切需要这次机会救阮家,便颤着手斟了酒,迈上台阶,伏地垂头奉给柳照。 柳照嘴边噙了笑,垂眸掠过,不言不语,身子分毫不动,他岂是不给阮丞相面子,他这是不给圣上面子,晾着阮丞相,也就是晾着圣上。 圣上一张面皮涨得通红,莞苧蹙起眉尖,瞧不下去了,她慢慢起了身,步至阮丞相旁,伸手接过酒杯送至柳照身前,虽是一字未说,神色倒是明显:饮了! 下一刻,手腕被握,步子跟着近前,两人离得近了,手中的酒杯送至柳照唇前,柳照眸色发暗,掀唇一笑,“公主亲奉,焉有拒绝之理?”就着莞苧的手喝了。 他拒绝圣上,却如此亲昵公主,思及先前他带公主回京,群臣暗暗心惊,等到明白过来,热切的目光纷纷落在了莞苧身上,莞苧察觉,当即冷了脸,以身子不适为由缓步退出了宴会,她这么一走,柳照就更没有理由待在这里了,当即也出了殿。 将要起身的顾昀之被国公爷死死地压住衣袖,“你还不明白吗?再想公主,死路一条!” 顾昀之愤恨不已。 秋夜渐凉,莞苧不过走了两步,柳照含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公主又恼了?” 莞苧:“恼什么?日日恼你,日子还过不过了?” “所言在理。” 两人步至公主殿,此时宫宴也结束了,群臣凄惨离去,圣上疾步到了公主殿,背着莞苧问,“家主让朕到这里,意欲何为?” “陛下以为我进京为的什么?” 圣上沉默。 柳照嗤地一笑,“将三年前事情说清楚,我或可不与陛下计较。” “那不必来莞苧这里!” 柳照:“我想让莞苧听着,让她知晓我是被京中算计的,陛下,我何其无辜啊!” 圣上咬牙:“你无辜个屁!” 莞苧在殿后从头听到尾,被这两人气笑了。 及至三人坐在殿中,柳照与莞苧隔着一个座,圣上坐在两人对面,重重地叹了口气,“三年前,是朕鬼迷心窍,企图压制你们柳家。” 三年前,西南出了点乱子,有人接二连三自杀,一开始不过几人,后来整个村子都自杀而亡,危险逼近府郡,引起人心惶惶,府郡本不想惊动朝廷,自己解决,国公爷却得了消息,直接率人去了,等事情解决,却带回一个异服女子。 “这女子能以梦杀人,西南诸事皆出自她手。”当时国公爷如实道,圣上大惊,以她为妖孽,当即要处死,却被国公爷一拦,当时齐老夫人也在,两人齐力劝说,“陛下多年被柳家所困,此次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听罢此处,柳照嗤地一笑,“不过是个巫女罢了,便是有异术也不能保证最终会成功,你竟然信了他们的话?” 莞苧垂眼听着。 圣上脸色铁青,他素日忌讳神鬼巫术,在位期间从不提倡,更是派兵灭过医巫一族,但当时在国公爷与齐老夫人齐力劝说之下,他未尝不心动,皇室一族历来受柳家牵制,他不甘心一直如此,一时冲动就同意了。 再者,圣上顾虑先帝遗志,即便动柳家,也不能一下子就要柳照的命,他当时只想要柳家听命于他而已,齐老夫人便提议用美人计,若用莞苧,可保柳照折腰。 圣上大怒,先皇后去得早,只留下莞苧一个公主,他一向拿 分卷阅读58 莞苧当眼珠子护着,起先他不肯,后来只觉机不可失,越发动摇,尤其是一想到柳家被压,听命于他的情景,他再也顾不得别的,应了下来。 美人计,首先得让柳照见到莞苧,那女子施展的族中秘术据说能让女子日日入男子之梦,即便两人现实中相距千里,在梦中也可日久生情,但此术需得柳照与莞苧的鲜血。 莞苧的鲜血易得,柳照的却是难求,他一向隐遁乡野,从不出现在人前,当时无一人见过他的面,怎会有他的鲜血呢? 圣上讲到此处,愧疚地看了一眼莞苧,柳照眸中火气涌起,“公主晕血,便是因这?” ☆、第36章 圣上难看的脸色昭示着确然如此, 柳照心疼地望向莞苧, 莞苧置之不理, “家主的鲜血是如何寻得的?” 圣上又讲了起来,当时因寻不到柳照的鲜血,他欲舍弃这个机会,不料那女巫补充一句:“未必是新鲜的血液, 哪怕是道血痕也可用之。” 圣上想起了当年柳照继任柳家家主时的血契,按照惯例,每任家主继任签订的血契都要送予京中一份,以让京中安心,柳照的血契就被圣上安置在了藏书阁里。 圣上当时片刻都等不得,取了血契交于那女巫,因血契时间久远, 效果远不如用新鲜血液好,由此导致莞苧入梦时只瞧清了一双眼, 其余均是模模糊糊的。 莞苧当时并不知自己被利用,日日被梦境所困, 精神越发恍惚,她误以为自己病了,宣太医院过来会诊,却始终寻不出原因。 圣上得知梦境详情后询问女巫, 女巫竟道,“公主瞧不见那人的真实面目,那人自然也瞧不见她的。” 换而言之, 计划失败了,莞苧精神受损,圣上大怒,逼问之下才得知女巫是仅存的医巫一族,因着圣上灭了巫医一族,她存心报复皇室,在西南滋事也是为了引起朝廷的注意,进宫后得知莞苧是圣上最疼爱的公主,便对她下了手。 最后还是圣上用女巫的性命做要挟,要她抚平对莞苧的精神伤害,顺势抹掉了莞苧的梦境记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命女巫想法抹掉柳照的梦境,女巫当时称,“公主忘了,那人自然也忘了。” 圣上安心,却不知又被女巫摆了一道,莞苧不记得,不代表柳照不记得,而圣上也非有善心之人,等女巫做完这一切,他命暗卫营杀了女巫,结束时几乎折损了暗卫营里的大半数人。 存活下来的暗卫回来复命,如实禀告了声,说那女巫死前冷笑,说陛下一定会后悔的,圣上对此嗤之以鼻,便不知细细观察莞苧,莞苧的梦境慢慢地奇怪地想了起来,她独自承受着惊骇,开始厌恶献血,想要躲避鲜血,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晕血的毛病,且女巫死前还在莞苧脑中设置了一个梦境,正是圣上等人谋划利用莞苧钳制莞苧的场面,自此京中诸人在莞苧眼里就没了好形象。 当时莞苧压着怒气不发,全因圣上的疼爱,因着计划到底未成,莞苧选择将这个秘密埋在心底,而今想起来依然委屈,她见圣上不语了,冷脸赶人,“若说清楚了,父皇就回吧。” 圣上呐呐应着,不敢多言,瞪了柳照一眼,柳照分毫不动,莞苧起了身,往内殿去,“都出去。” 两个男人步出了公主殿,谁也未有多言,各自分道扬镳。第二日变了天,秋雨潇潇,寒风呼呼,莞苧闭门不出,不管是圣上抑或是陛下求见,她一概不理。 柳照见不到人,心里想得很,索性着人喊来一位昔日最爱讽刺他的官员,令其在殿门口跪了一天,也不理他,就只跪着,不过多时,宫里宫外就传遍了柳照终于要和朝堂百官翻旧账的消息,惊得百官惶恐不已。 第二日上朝,百官伏地跪圣上,求圣上在柳照面前为他们求情,圣上无奈地让他们起了身,坦诚相告,“朕亦无法,诸位爱卿向家主告罪去吧。” 群臣无奈,索性也不要什么面子了,奔到殿门口就是伏地一回,黑压压一片,可惜即便如此跪了两日都没换来柳照的一眼,群臣不得已想到了莞苧,他们并不喜欢利用莞苧,可如今只有莞苧能救他们了! 群臣家眷并非人人都去,她们求至国公府,想让国公府的国公夫人在莞苧眼前多多美言,国公夫人本不欲接,但看众家眷可怜兮兮的模样,一咬牙就接了,乘车去宫中,顺利地进了公主殿,莞苧靠着美人靠,见她来了,闲闲地翻着书卷,“夫人有事寻本公主?” 国公夫人本是没脸见她,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必须提一提,“公主,如今家主恼火,也不见跪在外面的臣子,你可能劝一劝家主?” 似乎在莞苧的意料之中,她掀了掀眼皮子,“夫人搞错了,此事当去求柳照。” “家主闭门不见。” “那本公主亦无其他法子了。”莞苧缓缓起身,不欲让夫人多留,国公夫人满心失望地离开了,她碰钉子的事很快传遍京中,群臣女眷陷入绝望之中,唯一能救人的公主却不愿求情,可要如何是好? 群臣不 分卷阅读59 愿意放弃,家眷又求至齐老夫人处,齐老夫人自己也很为难,齐良清没少得罪柳照,她自己还要求情,索性伙同国公夫人又去了一趟宫中。 这次是群臣跪在柳照门前,家眷跪在公主殿前,宫婢们散在各处低低议论,“他们是得罪了家主,女眷们何必跪到公主面前了?”一人低低回,“你恐怕不知,家主只领公主一个人的情,看样子家主对公主十分情深,唯公主是命呢。” 宫婢们窃窃私语,殿里的莞苧心烦意乱。她与柳照还算接触多的,完全可以料到柳照会如何对待京中人,秋雨淅淅沥沥下不停,莞苧徘徊数步下了决定,“来人,告诉大家都回吧,本公主姑且一试。” 女眷们听罢惊喜万分,纷纷跪谢,一身轻松地离开了,莞苧在殿中琢磨到了晚间,决意正面对上柳照,哪料甫一开了宫门,柳照孤身提着灯笼走过来,“公主可能让我进去?” 等于自己送上门来,莞苧心里一喜,故作冷脸,“进吧。”回身往殿中去,柳照紧随其后,目光紧锁莞苧,及至两人对面坐下,莞苧先发制人,“已是深夜,家主有事要说?” “我不急,公主可有事要说?” “并无。”莞苧先前的勇气这会儿已被冲刷干净,哪里还开得了口,柳照听罢起身步至她的面前,弯腰俯身,“公主在犹豫什么?” “并未犹豫!” “那公主在怕什么?” 莞苧心口堵得厉害,她这是怕了?可她怕柳照什么? 柳照轻轻叹气,“我的公主,若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便考虑一下饶了他们。” ☆、第37章 似乎只要点下头, 就能轻而易举地解救群臣, 不对, 莞苧在心里摇摇头,这男人说的只是考虑,并非真的会放了,她只好先试探男人的态度, “难不成我不应你,你真对他们下手?” 群臣在京中势力盘根纠错,他若动了群臣,京中岂不是要和柳家拼个鱼死网破? 可柳照轻嗤,“有何不可?” 竟真是如此!莞苧眉眼突地凌厉起来,“不行!京中一贯与你柳家相安无事,你不可……” “莞苧, 是京中先惹的我!”柳照含着杀气的眼轻轻一抬,莞苧骇然不动, 嘴里发不出声音来,柳照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紧紧盯着她娇丽的容颜,“你还不明白吗?一开始是你们京中指望用你这张脸勾我,事情败露了,又指望你来救他们, 呵呵……”低沉的笑声钻入莞苧的骨髓,下巴被掐得生疼,眼角很快红了, 柳照松手,别过眼不去瞧,“他们倒是会不遗余力地利用你。” 莞苧双眼一湿,她深知柳照所言俱是事实,三年前分明是京中挑事,而自己则是被京中利用勾柳照的棋子,今日还要为利用自己的人求情,可真是没用,莞苧深深地垂下了头。 柳照早已直起身子,眼神睥睨而下,停留在莞苧因垂头而暴露出的修长脖颈上,白皙脆弱,似乎一捏就碎,柳照眸色一沉,转至莞苧身后低身,伟岸的身躯很快映住了莞苧的身影。 莞苧心头一颤,抬起头要回头,脖颈已被柳照的五指拢住,他覆在莞苧后背上,唇角凑到莞苧耳边,“你知道吗?自你从我梦里消失,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三年前我进京寻你,有一夜,你就在这殿里睡着了,我想,便把你杀了吧,我柳照岂能为了一个女人屈服京中?” 温言软语,像把刀子,带着锋利的刃,似乎要刺破莞苧的喉咙,冷冷地看她流血而亡,可他的气息却如此灼热,像是要捂热莞苧一颗冷透的心,莞苧阖上眸子,动了动泛白的唇,近乎绝望,“若我死了,能让家主心里畅快些,家主便杀吧。” “我若能杀得了公主,公主早就没命了,”柳照身体贴得更紧,“无数次,我这么做了,却都下不了手。”松了手指,强硬地板过莞苧的脸颊,侧头印上,唇齿相依,莞苧愕然地瞪大眼,奋力挣扎才推开柳照,“家主无礼……” 剩余的话皆被柳照一根手指堵住了,指腹贴在唇上,柳照一笑,“只是如此,公主就不愿意,那就别想救他们了。” “你之前分明说听你解释,就有可能……”莞苧气红了眼,说到一半,又觉着自己可笑,此事主动权全在柳照身上,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自己说再多也无用,柳照挑了挑眉,“公主愿意听我解释了?” “你!” 柳照双眼一眯,“公主不愿意的话,我有更好的方式……” “你便说吧!”莞苧堵住他接下来的话,她下意识地认为那定不是什么好话,不能让他说。 柳照眼睛瞥向了窗外,京中的夜色似乎比山庄浓了许多,山庄高悬,月色皎洁,庭院里又灯火通明,他不过在榻上眯了会儿,就忽地做了一个梦,梦里环境陌生地很,而后眼前出现了一个陌生姑娘。 那姑娘瞧着不过将及笈,正慌乱地来回张望,视线甫一捕捉到他,先是惊了一下,而后脸颊倏忽一下红了。 两人正处在杨柳青青的堤岸,脚下杂草丛丛, 分卷阅读60 那姑娘步子轻轻来到跟前,连直视他都不敢,低低问了声,“敢问公子,这是何地方?” 柳照没应声,他身份贵重,长这么大,除了服侍他的婢女还不曾有小姑娘敢到他跟前来,问这么个不太聪明的问题,环顾左右,唯独他们二人,实在是奇怪。 那姑娘见他不应声,似是无措,可又含着半分委屈,他睨了一眼,“你先前并未来过这里?家人呢?”心道寻常人家可养不出这么娇贵的姿态来,不知她人家去了哪里。 “我自幼在宫……”那姑娘似是意识到说错了话,半响接了声,“只有我自己,没有家人。”泄气地望向了湖面,湖水清凌凌,离得近了,可照出人影儿,她见柳照似乎没有再想理她的样子,咬咬唇去了湖边,对着湖面发呆。 夕阳落下,晚霞满天,姑娘伶仃的身姿纤薄柔美,她侧着脸看向天幕,修长脖颈勾成优美弧度。 柳照负手看了许久。 这是他第一次梦见莞苧,醒来后思及梦中景象,脸色慢慢阴沉起来,他竟然梦到了一个将及笈的姑娘,那姑娘面若芙蓉,想必常年养在闺中从不见人,羞怯又骄矜。 “家主。”婢女过来服侍。 他扫了一眼,婢女生得十分貌美,见他目光一顿,本是脸颊羞红的时机却唇色泛白,害怕到了极点,他笑了一声,“领其他人来院里见我。” 不过多时,庄里所有下人都来了,垂首恭敬地立在院落里,柳照的视线扫过那群婢女,都不是梦里的那张脸,也就是说梦中那小姑娘,他在现实中从未见过,那何以入了他的梦? 当夜,他入睡比往常早了许多,甫一入梦,那姑娘就在了,两人置身在一家酒楼里,楼下熙熙攘攘,楼上却奇怪地只有他们两人,那姑娘与他对面而坐,眼神甫一接触他的双眼,还是慌得不行,“敢问这位公子,这又是哪里?” 柳照挑眉,这到底是哪家的傻姑娘? 见他还不应声,那姑娘蔫蔫地抿了口茶,楼下传来吆喝声,她立时被吸引了过去,眼里那点窘迫换成了好奇,她起了身趴在窗台上往下瞧,一张侧脸瓷白柔滑。 长长的时间无声地过去,那姑娘也不动一下,柳照来了兴趣,低低一笑,“脖子不酸?” “哎?”那姑娘转过头,双眼异常明亮。 就在此时,柳照醒了,时值半夜。 第二次了,梦见同一个姑娘。 他赤足下了榻,推开窗户,一轮圆月近在眼前,眸中疑惑一闪而过,“传杨默。” 暗影尚未浮现就飘了出去。 杨默来得很快,是个颇为英俊的青年,他听罢愕然不已,家主梦见了一个姑娘? 姑娘! 可甫一看到柳照那张阴翳的俊美面皮,杨默心头的震惊就变成了惊骇,小心地问了一声,“什么样的姑娘?” 柳照在桌前挥笔,不过一会儿那姑娘的面貌就出现了宣纸上,“即刻去查!” 杨默动作很快,天将明时就带回了答案,“回家主,这是京中的莞苧公主。” “谁?”柳照自榻上起身,长袖一拂,画像重回他的手中。 杨默重复,“是京中的莞苧公主。” 半响,柳照眼含讥诮地一笑,“京中这是玩的什么把戏?” ☆、第38章 杨默进言, “先前有听家人言过, 巫医一族怀有一种异术, 能使人入梦境,于梦中杀人,家主,属下虽不才, 但也可试一试,破了这术。” “不必。”柳照嘴角勾出一抹恶劣的笑,“我倒要看看京中怎么杀我。” 原来,那小姑娘就是京中的莞苧公主,怪不得眉眼矜贵得很,但瞧其神态,似是不知他是谁。 再入梦时, 两人身处一处山坡,青青草地, 一只只羊撒着蹄子狂奔,京中的公主躺在草地上惬意至极, 他缓步过去,恶劣地出声逗她,“姑娘,你的羊跑了。” 亲眼瞧见这公主慌地起身, 眼睛瞄了四周,良久才泄气地说,“不是我的羊, 我怎么会放羊呢!”匪夷所思的语气真真切切。 也许,这公主不知这梦境的缘由,那就是京中诓她了!柳照揣摩着京中境况,敢定下这个计的只有圣上,圣上竟然蒙骗自己女儿当诱饵,看来这次京中是铁了心除他。 公主这次似乎有胆子了,敢主动抬眸望向柳照了,“敢问这位公子,这又是……” “莫问了,我也不知。” 柳照站在山坡上,羊群撒欢,青草丛生,白云飘荡,公主飞快收回视线,抿紧了红唇,“那可知为何只有我们两人?” 柳照失笑,之前杨默对他说,“圣上一贯疼惜莞苧公主,公主自幼在宫中金尊玉贵地长大,朝中臣子及年轻一辈也极喜欢公主……”他以为京中对公主视若至宝。 可现下一瞧,这公主被京中蒙骗得也过于可怜了吧?宫中就这般金尊玉贵地养她?朝中就这般喜欢她? 可 分卷阅读61 笑至极! 公主听着他的笑声慢慢红了脸,低低地不满地说,“你知道便是知道,何故……笑我?” “并非笑你。”柳照破天荒解释一下,但也不打算告知她太多,难得碰到这么个人,他有意逗她,“你莫恼,不如我帮你把羊抓回来?” 公主满脸通红,“说了不是我的羊!” “好,好,不是你的,”柳照笑声越发大了,“不是你的,我们也可抓来,你瞧那羊多大。”侧头扫过公主,见其生得娇柔纤薄,挑了挑眉,“你可以骑着它玩。” 公主一怔,柳照瞧其神色就可知道,她想必不知道鲜少有人骑羊,不知自己在逗她,竟还在认真思索,“羊也可以骑?” “自然。”柳照坦然。 公主好奇得很,“公子骑过?” 怎么可能?柳照在心里冷嗤,面上勾了勾唇,“男人都是骑马。” 公主瞥了一眼男人伟岸挺拔的身姿,确然骑马更合适,不由点头,“所言在理。”细细想了想,“但我也喜欢骑马,骑羊……不太雅观。” 果然还是个矜贵的公主。 本以为胜券在握的柳照失笑,“看不出姑娘还如此勇敢。” 公主极快地别过头去,似是不好意思,“倒不是勇敢,不雅观就是了。” 柳照未能瞧清公主羞红的眉眼,眼前一闪,梦境倏忽一下散了,他缓缓睁开双眼,还是半夜时分,想来术的效果不好。 杨默再来时揣摩了一下,“据说那术需要家主的血液才行,家主从未进过京,只有送至京中的血契才沾了家主的血,但一般血液越新鲜,效果越好,想必京中得不到家主的新鲜血液,用了血契上的血痕代替。” 柳照冷笑,“真是为难他们了。” “家主当真不破这术?” “这术于我无害,既然京中如此努力,我姑且给他们个念想。” 柳照在梦中逗公主,犹如在逗京中,他许久未遇到这么有兴致的事了,再次入梦时,两人在一片枫林里,他踩着枫树的枝干,静静瞧着那公主在枫林迷了路,满天的红色映出她细白的脸颊,她踩着枫叶乱转,直到抬眸望见树上的男人,蹙起的细长的眉突地舒展了,“公子也在这里!” 柳照听出她语气里的欢喜,眉头一皱,这公主不至于见了两面就放松了对陌生男人的戒备吧? “公子可知出去的路?” 公主仰着头问,那脖颈生得真美,他喉咙一紧,手指不由动了动,飞身下来,他一贯放纵自己,想要什么未尝没有得到过,甫一至公主前,趁她眸中刚闪过自己的影儿,还未低头,五指已摩挲上了她脖颈,紧接着贴身过来,“想知道?” 公主被迫仰着头,似是备受折辱的姿态,神色惊惧地张了口,“公子……何故……” 何故? 就这么一问,柳照愉悦的神色蓦地一变,猛地松了手,撤开身子垂眸,公主软了身子伏在红叶上,纤姿柔柔,喘息——连连,那修长脖颈一扭,已眼中含泪地望来,偏偏语气里有股怒气在,“本公……我何曾惹了公子不悦!”又含着许多委屈。 柳照脸色沉沉,欲张嘴说话,不料梦境先散了,依旧是深夜,他从榻上起身,有月光照明,他伸出五指望了望,似乎在回味那脆弱脖颈在手中的细腻触感。 半响,他吩咐一声,“寻一女人来。” 那暗影怔了好一会儿才晓得飞出去,不过一会儿,领着一位窈窕美人过来,月光透过美人薄衫,勾勒出曼妙身姿,柳照靠着窗户,“过来。” 美人甫一近身,柳照的目光落了下来,不过一眼就别开了,他素日对女人没什么兴致,可自入梦来,那公主的姿态神色多少影响了他,还当其他美人也应如此。 然而,适才那一眼,表明他依旧对女人没什么兴趣,跪在地上的女人远不如梦里的公主动人,他回忆起梦中那触感,不由眯了眼。 美人会错了意,误以为终于得了家主的青睐,自打她进了庄里,日日目睹一群和自己姿容不相上下的婢女,原本以美貌自傲的她信心尽失,没成想今夜会被唤来侍奉家主,果然喜极,谁不晓得,家主从不唤人夜间服侍,自己可是头一个,她壮着胆子伸出手,岂料手指还没碰到柳照的袍角,柳照就挥了吓袖子,她最终灰心丧气地离开了。 室里冷清,柳照靠回榻上,良久,低低一笑,原来京中不是要他的命,是想用公主勾他,美色这种东西他一贯不在意,他倒要看看公主有无这个本事了。 第二日夜间入梦,两人在溪边,树木高大,遮天蔽日,从细缝间洒下来的日光零零散散地落在公主发间,柳照在树后看她,她比之前淡定许多,在溪边的石头上靠着,竟还有兴致拿石子儿投向溪中。 柳照隐着不出现,公主渐渐地玩不下去了,扔了石子慢步四周,快到柳照身边时嘀咕一声,“难不成这次只有我一人?” 柳蕴躲得更严,听她咕哝一声,“一人也不是不好。”纠结不已的模样,可不过一会儿她就又欢喜了, 分卷阅读62 在林间穿梭。 柳照阴着脸色想,这公主莫不是没出过宫,从未来过山野林子?如此一想,倒也真有可能,京中竟然这般养公主,那跟囚起来没什么两样了。 正欲提步出来,梦境消失了,他被迫醒来,面带不悦,导致再次入梦时,他当即走到了公主身边,两人身处湖中小舟,远望天边的公主被他惊了一声,眸子瞪圆,“你……你又来了?” 他嗤了一声,“你不也来了?” 公主默默离他远了点,咕哝,“我也不想来的,我也不知怎么就……”语到此,再不愿意说了。 果然是被京中蒙骗的,柳照被京中气笑了,圣上可真是脸大,蒙骗一个不知真相的公主,用她来勾一个他们妄图蒙骗的男人,当他柳照脾气好? 柳照瞧着在小舟另一端的公主恶劣出声,“你坐那里容易翻船,过来。” 公主不信,“公子莫骗人。” 柳照眯眼,掌下发力,小舟突地摇晃起来,公主这才无措地小心地过来了,心里还在想,奇怪,以前在宫中泛舟,她都是如此坐的,从未出现过这种问题,看来在奇怪的梦境里其余事情也变得奇怪了。 她与柳照并肩坐在舟中,柳照侧头就可瞥见她长而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一双眸子澄净清澈,倒显出几分无辜来。 宫中养出这样的公主可真是失误,若是这样的公主到了他手里,让他来养……这个念头甫一出现,柳照就垂眸笑了一声,笑声使身侧的公主侧头,目含疑惑,“公子?” 也许养一养是可以的。 没成想,下一次梦境里,公主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榻上,柳照迈步进来,看着榻上的女子震惊不已的神情,眸中涌出了对京中的杀意。 看来那道血痕用处不小,梦境还能蔓延到他的山庄,甚至他常年就寝的床榻。 柳照在榻前站定,公主掩下惊慌的心思站了起来,视线将将与柳照的持平,她忙不迭避开眼想下床,身子一扑跌下来,双脚踩到了柳照的脚。 两人身体相贴,公主发间的清香浮进柳照鼻中,柳照有一瞬间的愉悦,而后就被公主一掌推开了,“我无意冒犯公子,只是初来此地,这地方……”分明是睡觉的地方,后半句她难以说出口,深深垂下了头。 ☆、第39章 京中做得太绝了, 公主丝毫不知自己身处何种境地, 只能眼睁睁看着陌生的男人衣袂飘然地出了殿, 她犹豫一下,赤足跟了上来,及至殿门口,被眼前景色惊得驻足。 硕大的圆月近在咫尺, 月华倾洒而下,轻柔地笼罩着夜幕,婆娑树影摇曳起舞,门前台阶灿光流动,男人靠着廊柱抱臂侧头,那双令她惊艳的眸子微微垂下,视线如月色一样流过她的赤足。 公主忙将赤足掩在裙角里, “这又是哪里?” 柳照只是散漫一笑。 公主得不到答案十分失望,步至台阶下, 仰头望着那满月,“我从未见过这般大的月亮。”还有那星子, 颗颗闪亮,公主终于解开了许久的困惑,“难不成这是仙境?公子是仙人?” 柳照:“……” 京中拿这么个公主勾他不觉着丢人么? 公主眉眼舒展,笑意盈盈, 有种被仙人选中的受宠若惊,“原来还真有仙人啊。”自从进入梦境,这好似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柳照叹了口气,“我哪里像仙人?” 公主的目光掠过他的眉眼,夜风沉吟而过,吹起衣袂翩飞,还真像带了仙气似的,公主眼睛一弯,“我从未见过公子这般好看的人,就连顾昀之也比不上。”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指抚向了柳照的双眼,踮起脚尖凑近细瞧,“尤其是这双眼,只有仙人的眼才能这般。” “哪般?”柳照甚至微微俯身纵容着她的大胆。 公主细想,“我见过许多眼睛,有贪婪无度的,有藏污纳垢,有故作深情的,有阴险狡诈的,唯独仙人的不一样,仙人的眼,就像天上的星子,好看!” 柳照总算明白了,这公主喜欢好看的,脸也好,眼睛也罢,统统就用好看两个字概括,他没好气地回复,“认错了,我不是什么仙人。” 公主勾唇笑笑,坐在台阶上,赤足晃了几下,觉着颇为失礼,偷偷又缩了回去,回头问,“仙人不坐?” 柳照捏了捏眉心,在身侧坐下,公主好奇地环顾左右,“我喜欢这里,以往那些地方我其实都不喜欢,下次我还能来此吗?” 柳照嗤了一声,“我又不是仙人,如何知晓?” 公主失望,“真不能?” 柳照含糊地接了一声,“约莫能。” 这话甫一出口,公主就消失了,柳照脸色阴沉,施术的人水平未免太低,时间总是这么短暂。 及至下一次梦境,公主出现在了庭院的玉栏前,她瞧着柳照飞身过来,衣袖灌满长风,眉眼弯得更狠,“我又来了!” 柳照讶然地挑了挑眉,他也不曾预料到公主还能 分卷阅读63 来这里,两人在玉栏前瞧远望,公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柳照用掌心抵着额头,十分想把她那张嘴堵住,“吵。” 公主住嘴,小心地望过来,“对不住,是我话多了。” 接下来两人沉默到梦境结束。 醒来的柳照突地焦躁起来,耳畔好似还扬着公主的咕哝声,久久不息。 有一夜,梦境中断了,公主未能来,次日清晨,柳照脸色难看地召来杨默询问缘由,杨默察觉不对劲儿,“家主不若让属下试一试,看能否破了这术。” 他本想说这术已对柳照产生了影响,但还没有这个胆子,只能委婉提醒,柳照伫立良久,公主的声音渐行渐远,似是一点都听不到了,“姑且让你试试。” 杨默欣喜,“那属下这就去做准备。” 这一日,柳照在庭院里徘徊不停,目光触及台阶玉栏,全然是公主在时的模样,他甚至想起了公主的话,“我从未见过公子这般好看的人。”若是破了这术,不知她还会念不会念叨自己来? 杨默带着准备好的东西兴冲冲而来,柳照抚着院中花枝笑了一下,“不急,再等一等。” 夜幕袭来,万籁俱寂,柳照入睡,眼前出现了庭院的玉栏,春衫女子的细眉像抹袅袅远去的轻烟,乍一见他,眉开眼笑,“我又来了。” 柳照感到了愉悦。 他竟然从京中公主的身上感到了愉悦,即便转眼想起京中施术的目的,他也不恼怒了。 两人并肩站在玉栏前,公主指着远望着那高峰,“好高。” 柳照道:“你想上去?” 公主点头。 “我带你去。” 拦腰抱起女子纤柔的身体,一股清香侵入心间,柳照施展轻功带公主攀至最高峰,两人俯瞰大地,柳照心头愉悦至极。 那时柳照心道,若是京中的公主能使他日日愉悦,将其留在身边也未尝不可。日后的每一夜,两人都在梦中相见,直到有那夜梦境,两人坐至台阶前,公主抱膝仰望圆月,柳照勾唇,“你一直住这里可好?”见公主侧头,手指欲抚上她的眉眼,却见须臾之间,那细眉已消失不见。 柳照的手抚过一片虚无。 自此,京中的公主再没入过梦。 杨默断定,“是京中终止了计划,他们太过分了,想停就停,当我们柳家是什么!家主,不若此刻就派人去京中要说法!” “不必。”柳照抬袖一止,眼中波澜不惊,“这笔账,我会和他们慢慢算。”杨默离去,他的脸色慢慢难看起来,若不是京中突然停止计划,京中的目的恐怕已达到了。 说到底,公主只是京中钳住他的棋子,没了这枚棋子,京中也无可奈何了吧。 可原是派暗影就能解决的事,他迟迟下不了决定,心道,那京中的公主也不是自愿的,杀了她倒是自己不讲理了。 柳照犹豫了甚久决意自己进京瞧一瞧,他本只是需要个身份在京中走动,无意中倒成了探花郎,惹了不少人嫉恨,加之不与人走动,名声就坏了起来,朝堂中也只有严墨没眼力劲儿,日日往他跟前蹭,他就与严墨熟了些,除此之外,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夜间潜进公主殿,瞧着公主幽居宫中,全然忘了梦境。 柳照恼怒,好几次手指拢住那修长脖颈想要轻轻一掐,只要轻轻一掐,京中就没了这个公主,然而每一次,每一次,他都舍不得用一点力。 ☆、第40章 柳照下不了手。 无数个夜晚, 他都徘徊在公主殿里, 仿佛杀公主这件事成了他的执念, 不做不行,却又做不成。 但长此以往不是办法,柳照召杨默进京,杨默猜透他行为异常的原因, 又无胆子进言,踌躇良久才豁出去了,“家主若想见公主,大可以明着来,我想以家主的身份娶公主,京中不会有意见的。” 这个娶字入了柳照的耳,引得柳照心口一震, 过了好一会儿,他容色奇怪地问, “我何时说过娶她?” 杨默:“……” 那您夜夜去杀人又不下了手的原因是什么! 不就喜欢上公主了吗! 杨默头次意识到他们家主在感情上不同于一般人,甚至可以说迟钝得不正常了, 他循循善诱,“家主不想娶她,那家主完全可以不理她了,京中计划失败, 她对家主也没什么威胁了。” 杨默觉着自己这话还算条理清楚,柳照却沉吟着回,“你说错了, 她对我依然有威胁,她的存在令我……”他无法形容出那种急躁的渴慕感,那种感觉使他情不自禁地走进公主殿,便仍道:“我想杀了她。” 杨默:“……您可以杀!” “可我迟迟下不了手。” 杨默忍无可忍,索性点破了真相,“家主,你们相识于梦中,即便梦境是假的,你们也有了感情……”他把感情二字咬得极重,他现今深深意识到家主素日不接触女人有多大的弊端了,这也太迟 分卷阅读64 钝了! 杨默继续道:“有了感情,人们就容易被它所累,家主便是如此,因为你与公主熟识,故而不忍心杀她。”就差明白着说,京中计划成功了,您被京中的公主勾了心。 “原来如此。”柳照颔首,“那我如何能对她下得了手?她影响到了我,我不能留她。” 杨默觉着有必要让家主了解一下何为放弃,“家主,实在下不了手,便放了她吧,您也可不必如此纠结,她影响到你,只是你们离得近,我们出京回山庄,相隔千里,她的影响就小了。” 不出意料,他们家主这是头次惦记一个姑娘,日子一久,估计就忘了。 “此言在理。”没想到柳照对这点深以为然,索性大方地放了她,自己也不可纠结了,杨默见他想通了,面上大喜,“那我们回去?” 适才还豁然开朗的家主迟疑了,“我再等等,你且回去吧。” 杨默含恨离京。 之后,柳照照常在刑部当值,依旧不与人交际,泼在自己身上的脏水也不在意。 不过是不在意住所,随便选个宅子住了,就被传又穷又抠。 不过是可怜了一个老人,允她住在宅子里,就被传出身低贱。 不过是有人犯事求到了他跟前,他理都没理,接着竟然就传出他贪赃枉法,于是他成了朝堂人人鄙夷的存在,虽说宋太傅误以为他与柳家有关系,素日护着他点,但他从未将这些放在心上过。 整个朝堂,唯一能引起他兴趣的是公主,每每朝中臣子谈及公主幽居宫中不出来的事时,他都不免恼火,他不喜欢公主被人谈论的感觉,而哪次听到哪个世家公子想求娶公主时,他都冷笑不已。 刑部同僚偶尔闲时,最喜欢将驸马候选人比来比去,“世子爷应是最好的,家世品貌都堪称不俗,且还与公主一起长大,若国公府求娶,圣上定会准了。” “齐家齐良清也不错啊,生得好,也就家世比不得世子爷,还有阮宴,阮宴若再大了两三岁,也可争一争。”同僚之间相互谈笑。 柳照边听边想,若公主真嫁给了旁人,那他会如何?只是略微一想,他就不舒服起来,这时又意识到自己已许久未去公主殿了。 再次潜入公主殿,殿中摆设依旧,沉睡中的公主比在梦时安静太多,他思付着若是可以,不如把公主带到他山庄里,这样哪怕她再影响自己,她就在身边,自己也不必烦心这个了。 柳照下定主意,准备第二夜掳走公主时,圣上突然之间来到了公主殿,睡眼惺忪的公主不想搭理圣上,只有圣上顶着一张讨好的脸问:“你也大了,该考虑纳驸马了,现今有两个选择,一是嫁到京外,二是依旧在京中,你选哪一个?” “嫁到京外时是何意思?”公主声音清冽,不似梦中那么软糯,想必是经历着这番事情,心中成熟甚多,不复以往娇憨可爱。 柳照脸色一冷,京中养公主的方式绝对有问题,还不如交给他来养,如此想着,他听到圣上回:“嫁给柳家家主。”心头猛地一跳,公主会如何回答? “我拒绝,我讨厌他!”莞苧回得既快又果断,不止柳照一怔,圣上亦是一怔,可他不敢多问,他恐暴露那失败的计划,忙转移话题,“那便在京中,昀之,齐良清,甚至是阮宴……” 柳照还沉浸在公主的拒绝声中,及至心口发闷地消化完这个消息,圣上已离开了,公主安稳入睡,他悄悄站在榻前瞧了几眼,最终拂袖离开了殿。 她讨厌自己,那么即便把她带到山庄,她亦不会像在梦里那么开心,但公主不知圣上计划,他也与公主从未见过面,公主因何讨厌他到了这个地步? 柳照百思不得其解。 过了些许时日,圣上准备大开宫宴,刑部同僚聚在一起议论,“据说圣上这次开宴是为公主择驸马,还记得我们之前比较的吧,你们觉着最后得到公主的是顾昀之或是……” 大部分都说顾昀之。 柳照遂对顾昀之厌恶许多,他再也不愿意等了,他必须当面和公主问清楚讨厌他的原因,遂在宴会中途尾随公主上了走廊。 他故意闹出动静,公主果然注意到了,两人打了个照面,柳照以为公主会欢喜,自己在她心目中可是仙人一般的存在,即便不欢喜,也该震惊在现实中见到了彼此,但万万没料到公主像忘了他一样,连他是谁都不知。 震惊失望恼怒等种种情绪横在柳照心胸,他一边介绍自己,一边恨不得现在就将公主掳走,莞苧似是被他那双眼迷住了,还说要他当驸马。 柳照的怒火就这么被灭了,心道既然她选了自己,肯定要应的,以后若有机会,便带她到山庄,但在此之前还是不要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他的名声更坏了,因为公主执意要他当驸马,旁人开始传他利用美色勾了公主,而在与京中对峙期间,他唤来杨默,将公主不认识他的情况一说,杨默猜测,“约莫是施术效果不好,她那边没能瞧见家主的清晰面容。” 柳照想起莞苧对自己眸子的痴迷程度, 分卷阅读65 “那也可能看见一部分吧?” 杨默点头,“可以,只是面容不完整而已。”顿了一顿,又说,“抑或是梦境被京中清除了。” 柳照恼怒,“我准备离京……” “那自然可以……”杨默一喜。 “带着公主回山庄。” 杨默欣慰,自家家主终于开窍了,“那就以柳家家主的身份带公主出京,京中就是不舍得也要舍得!” 柳照:“不,就用这个身份。” “家主现在这个假身份,带公主出京,是叫掳,京中会围剿你的,”杨默劝说,见柳照不停,索性不想管了,“家主喜欢就好。” 柳照有预谋地带着公主离了京,因着杨默也无法解决公主梦境的问题,柳照只好有时带着公主去往与梦境相似的地方,及至山庄,公主终于想起了一切,也知了他的身份。 柳照觉着愉悦极了。 * 柳照讲到此处一停,“便是这么个情况了。” 莞苧不为所动,“如今你要讲的解释,我听了。家主,不管你讲了什么,我听了什么,都掩盖不了你骗我一事,你与京中没什么区别。” 柳照试图用仅存的耐心向她灌输歪理,“我是有苦衷的,你讨厌柳家家主,我总不能自曝其短吧,那样你还会随我出京?京中就不一样了,京中是利用你对付我,我的公主,我难道不无辜?” “不要混淆话题,我讲的是你欺瞒我。”莞苧自知力量有限,救不了群臣,也说不过柳照,索性起身送客,“能为京中做的,我已做了。家主若不消气,外面的人随您处置。” “事到如今,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柳照苦恼地捏了捏眉心,走近莞苧,拉起她的手放置在胸口上,“我在京徘徊的近三年,已犹豫够了,亦想得清楚,我对公主怀有男女之情,我现今才明白三年前那股焦躁的渴慕感是什么了,是我想得到公主。” “莞苧,你摆脱不了我的情感。” 莞苧被这番话震得心神一滞,往日柳照也冒犯过她,甚至两人也做出比较亲昵的动作,那时她心头大多是酸甜的,可如今,柳照成了柳家家主,她最讨厌的人,她的心境不免发生了变化,最初的震惊过后她忍着酥麻复杂的心情抽回自己的手,“我记得我说过我讨厌柳家家主。” “原因是因为我的存在,你被圣上计划成了棋子?”柳照步步逼问,莞苧招架不住,摇摇头,“是父皇先动的手,计划也是他做的,我岂能怪罪家主?我讨厌家主其实只是迁怒罢了。” 柳照挑眉,“就像迁怒顾昀之一样?” “你与他岂能一样?我对你……”莞苧觉出失言,忙捂住嘴不说了,指了指殿门口,示意他赶紧离开。 柳照快要得到答案了,“公主若拖延一会儿,我便杀京中一人。” 莞苧觉着他不讲理,“家主原是这般喜好杀戮之人?” “我原不是,但我可以现在是。” ☆、第41章 柳照既说得出, 那就做得到, 莞苧不过犹豫一下, 他已派人擒住京中一人,殿外响起的急促呼救声像是在催促莞苧快快回答,“家主且慢!” 逼迫莞苧成功,柳照倒未显出愉悦之色, 殿外安静下来,这表明京中人安然无恙,莞苧轻轻松了口气,眸中透着一股疲倦。 柳照缓步靠近,才一抬袖子,手指还没抚到她的眉眼,就被莞苧避开了手, “家主自重。” 柳照挑了挑眉,动作不停, 莞苧索性放弃挣扎,“这就是我讨厌家主的原因。” 摩挲着脸颊的手指一顿, 须臾撤了回来,柳照轻轻叹息,“你的意思是凡事要我依着你?” 那双令莞苧沉溺的眸子含着点笑,莞苧不由委屈地多说了一句, “你总罔顾我的意愿。” 柳照笑出了声,却对此置之不理,继续逼问最为重要的问题, “在公主眼里,我与顾昀之有何区别?” 莞苧知道自己不答不行,不由别过脸,躲开男人炙热的视线,“你是柳照时,便有不同。” “有何不同?” 这要自己如何说? 难不成说,若是顾昀之,我岂能让他如此亲近我? 莞苧迟迟发不出声音来,眼角都红了,眼看就要落下泪来,柳照只静静瞧着,她暗含期望地瞥过来一眼,被柳照瞧个正着,她不瞥还好,这一瞥,眼含水光的模样可让柳照起了火。 柳照将她逼至墙边,拢至怀中,“这个问题这么难?”一低头,下巴就可蹭上莞苧的发顶,莞苧终于挣扎着说了出来,“顾昀之与我自幼相识,可他从不曾对我如此,我亦从不曾想过跟他出京,你是柳照时,我这么做了!” 这番话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甫一说完挣扎的身子就软在男人怀里,“可你成了柳家家主。我讨厌家主,我以前总那么快乐,直到父皇用我牵制你被我发现,原来我也是可以欺瞒利用的。” 分卷阅读66 因为这番话,柳照难耐心中悸动,双手攥紧了手中纤腰,忍着亲近她的冲动,一字一顿道,“莞苧,我亦被京中蒙蔽了,你却因此讨厌我,我何其无辜?” 莞苧哽咽着回:“所以这只能是迁怒罢了。” 柳照冷笑,“即便是迁怒,可一想到你因此讨厌我,我仍觉京中该死,我知晓你心中对京中有气,为何不发?” “我与你立场不同,你与京中多年疏远对峙,可我是京中的公主,他们曾经待我……”声音一顿,莞苧不免回忆起过往,“也极好,因为他们,我以往过得也很开心。” 下巴被柳照抬起时,眉尖还狠狠蹙着,柳照微微眯着眸子质问,“所以,便原谅了他们?甚至为了他们到我跟前求情?” “我做不到无视他们的请求。”莞苧不敢对上他的眸子,他的眸子望向自己时似有无限柔情,将一侧头,就被柳照板过脸颊,被迫直视男人一张眉眼极俊的面容,明明该恼怒的,心口却像被灌进了什么东西,酸涩又满足,又近乎羞赧地飞快错开视线,微张的红唇紧紧闭上,将所有的话堵得死死的。 柳照俯身,面容一低,两人近乎贴面而语,“今天,我终于明白公主的心意了。” 在莞苧心中,柳照确然与其他男人不一样,可没成想柳照这么直白地道出了她的心思,莞苧惊得满脸通红,又不知如何反驳,嘴唇张了几次,还没反驳出来,柳照笑着道,“连他们的请求都无法无视,想必公主有火也发不出来,不如我教公主一个欺负他们的法子。” “什么法子?” “不急,先把报酬给我。” 压唇而上。 * 凄凄风雨中,还在跪着的百官眼睁睁看着柳家家主被公主赶了出来,那家主回身甩袖,一身落拓,举着伞慢步过来时百官忙垂下视线。 百官实则早已撑不住了,均是脸色泛白,嘴唇发紫,像是下一刻就要晕过去,柳照进门前,突然想起来似的回头瞥了一眼,挥了挥袖子,“散了吧。” 话音落地,他自转身进殿,百官却是呆立许多都没反应过来,雨声不歇,他们怀疑自己听错了,无一人敢动,随从禀报柳照时,柳照挑了挑眉,“将情况禀告公主。” 此时,莞苧脸颊还红着,听罢恨铁不成钢,“就让他们跪着吧!”在殿中徘徊数步,这般的天气再跪下去,上了年纪的大臣恐会发生意外,她气急败坏地宣人,“传我的话,让诸位大人速速离开!” 百官得了话,再也耽搁不得,纷纷起身逃命去了。 孰不知明日他们会更难。 第二日,天虽放晴了,风中的寒气还未散尽,莞苧被簇拥着去见了圣上,圣上欢喜地迎上来,他对莞苧劝动柳照放了百官一事十分满意,“何必过来,你若有事,派人告知一声,朕就去了。” 圣上的疼惜也不是假的,为此莞苧眼里的笑倒也真实,“此事重要,我想自己过来说。” “何事?” 圣上面上笑着,不知为何莞苧突然领悟到了柳照昨夜的话,“我的公主,你知道怎么气人吗?” 昨夜她哪里还有清醒的神志想这个,她软着身子供柳照索求,柳照的言语钻进耳中,她只得听着,“在不该依着他的时候依着他,他会要多恼,有多恼。” 她听得迷迷糊糊的,“到底该如何做?” “自己想!”男人继续索取。 莞苧苦恼一夜,终于依据柳照的话,想到了欺负京中的绝妙法子,她笑意盈盈地告诉圣上,“父皇以往总忧心我的婚事,是我不懂事,总伤父皇的心,如今我明白了,身为公主,驸马总要有的,父皇下旨吧,我要比武招驸马,朝中适龄男子都必须参加。” 她想了,朝中想必皆已知了柳照对她的心思,忍着对他的惧意也要来参加比武,岂不是很有意思? 圣上明知柳照对她在意,却被逼着下选驸马圣旨,岂不是很有意思? 莞苧愉悦极了。 柳照说得可真对。 她这思路倒也没错,就是不知柳照听到圣旨后会是何种表情。 ☆、第42章 圣上颇为忌惮这个, 神色一变道:“万万不可!” 柳照若知晓了, 指不定把他这殿给掀了。 这般焦灼害怕的模样落在莞苧眼里, 哪怕他是自己的父皇,莞苧也觉心中舒坦许多,说到底,她对圣上欺瞒利用自己还是有埋怨的, “父皇不依也行,那我便自己令人传话,到时可就不好看了。” 转身欲走,圣上伸手拦住,“此事家主可知?” 莞苧回头,想了想还是据实以告,“便是家主让我这么做的。” 不可能! 圣上阴沉着脸, 以柳照的性子怎么可能容他人肖想莞苧,他笑了一下, “莫急,比武招驸马哪里是件简单的事, 且让父皇想一想如何做。” “还望父皇快些。”莞苧唇角一勾,露 分卷阅读67 出一个狡黠的笑,她已许久没朝圣上这么笑过,圣上一时欢喜, “快,肯定不让朕的莞苧久等。” 莞苧甫一行礼告退,他就着人去请柳照, 柳照姗姗来迟,他态度甚好地询问,“不知昨夜家主与莞苧说了什么?” “陛下似乎不该问这个。”柳照坐在圈椅上,随手翻开一封奏折瞧了几眼,“适才公主进殿为的什么?”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圣上呼了口气,当自己没问,坐回御桌后扯嘴一笑,“也别恼,莞苧说她要比武招驸马。” 嘶啦一声,奏折一角被撕了下来,柳照侧头一瞥,那眼里没什么半点温度,“你怂恿的?” 圣上忍不住咆哮,“哪里是朕?说到这,朕可要好好问问你,朕问莞苧此事可与你说了,她说这是你的意思!你的意思!” 柳照眉峰一拢,思及昨夜他教莞苧那句话,在不该依着他的时候依着他,他会要多恼,有多恼,看来莞苧将这句话套在了招驸马这一事。 倒也学得不错。 就是气人。 这法子,不仅急到了圣上,吓到了京中百官,还气到了柳照。 半响,柳照用掌心抵住额头,仰面笑了一声,“我的公主啊,倒也不是不行。”撤了手起身,“圣上下旨吧,比武招驸马需得办得隆重,就按莞苧的要求,京中适龄公子都要来。” 圣上捏紧奏折想砸他,“家主,莞苧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你明知他们不敢与你争。” “不敢就对了。” 柳照缓步出了殿,径直往公主殿去,莞苧近日心情甚好,内侍搬来几株秋菊,开得正好,她突然来了兴趣,在廊下多瞧了几眼,瞧着瞧着,秋菊旁出现了一张男人的脸,不由别过头去,柳照很快到了跟前,“公主甚是聪慧。” 莞苧听得糊涂,“聪慧在哪儿?” “昨日刚教过公主,公主就会了,一大早就将了陛下一军。”柳照夸得坦荡,莞苧就信了,她也确然觉着这法子极好,面上就笑了笑,“是家主教得好,想必家主也觉着这法子好吧?” 好得很啊。 柳照挑眉,看来她还真信了自己的话,倒有几分在梦中的娇憨模样了,他也不忍戳破这虚假欢喜,“公主意欲在哪儿扮比武?” “我瞧广清宫前就行。” 广清宫前空地广阔,容得下上千人,确然是个合适的地方,柳照颔首,“公主意欲让谁来看?” 莞苧怔然,“什么?” “不若让朝中百官及女眷,还有京外官员来吧。” “也不必如此吧。” “公主不知,我再教公主一句,偶尔将事昭告天下,是一件极为愉悦的事。” 莞苧:“……” 她尚未体会到将事昭告天下有何乐趣,可她已十分确定柳照不能惹,柳照瞧她神色便知她心中所想,也不多做解释,“公主不若将事情交给我做,我会让公主开心的。” 莞苧想起他先前所说的算账,这是否也是他算账的一步,即便柳家不能与京中撕破脸,不能用硬的,那他就用软刀子伤人。 “那劳烦家主了。” 此时此刻,莞苧心境比之以往已大有改变,便让他用软刀子杀个京中片甲不留,略略一想到时京中诸人的脸色,莞苧发现自己确然十分开心。 柳照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角含着浓郁的笑意,京中的公主还是交给他来养比较好,他会好好费心思,养出一个日日开心的公主。 圣旨下得很快,朝中百官甫一接到,家里有年轻一辈的都惊恐非常,次日上朝纷纷求至陛下脚下,陛下叹了口气,“放心,只是参加比武,不会有生命危险。” 臣子依旧不安。 陛下烦躁,“朕索性说了,你们再不安也无济于事,这圣旨是朕与家主一起下的,想抗旨?” “臣等不敢!” 与父辈比起来,年轻一辈倒没这么恐惧,他们还隐隐有些期待,即便父辈再三嘱咐,他们依旧对柳照认识不清,在比武前几日,虽说是比武招驸马,文试也是不会少的,于是他们纷纷在家苦读练功。 柳照这几日过得惬意,日日来公主殿见莞苧,莞苧一开始还躲避,躲不开了被柳照逼至墙角躲不掉,后来干脆不躲了,对柳照的到来习以为常。 莞苧本以为以柳照对自己的心思,他该参加的,岂料他没有半分表示,不知怎么地,听到这个消息,莞苧心口有些不舒服,难不成柳照的计划是看京中互殴,他自己只瞧着不动? 疑惑浮在心底得不到答案,莞苧有些郁郁寡欢,及至到了比武那日,她仍是在意这个。清晨早起,宫女为她梳妆,柳照并未像往常进来,想到今日是最后一批京外官员进京,他兴许安排事情了,莞苧舒了口气。 秋阳腾至空中,广清宫前面空地阔大,此时已容纳日数百人,中央有一高台,是众年轻人比武的地点,高台前方,层层累积的台阶之上,圣上孤身坐着,下方臣子伏地,静候命令。 莞苧坐在陛 分卷阅读68 下右侧,柳照不坐在该坐的位置,偏偏与她坐在一起,惹得下方纷纷往这里窥来,柳照熟若无睹,低低言语,“公主可有话与我说?” 莞苧想一想为何你不参加,可话到了一遍又堵了回去,这话问出来岂不是羞煞人? “公主不必害羞。”柳照低低一笑,“你我亲近过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莞苧耳根泛红,任谁被这么说都会羞得抬不起头,她确然被柳照堵着亲了几次,正是这样,她才想问一问,既然都如此了,为何不参加? 莞苧迟迟问不出来,却又十分想知,只得偷偷拉住柳照的袖子扯了扯,柳照低眉,心知这已是她的极限了,轻轻叹了口气,“我明说成吗?” “我无需报名,等会儿他们不必打来打去,只需我往上面一站,打赢我便是了。” 这才是他的目的。 过了这一日,天下人都会知晓,莞苧公主比武招驸马,柳家家主胜出,莞苧公主即将嫁予柳家家主。 ☆、第43章 莞苧惊得红唇微微张开, 忽略掉心底不知怎么就涌起的雀跃, 将这场比武的目的和盘托出, 她只是想恶劣地逗一逗京中,若柳照不参加,无论谁在这场比武中胜出,她都会以不喜欢为由拒绝, 管他们如何想的呢!若是柳照参加了,还胜出了,她是嫁还是不嫁呢? “公主无须为难。”柳照看出她的犹豫,也不急,反正过了这场比武,他想要的目的就达到了,“一旦我胜了, 结果还由公主定。” 莞苧心里一松,当下不再纠结, 圣上在高座上开场,将柳照所说的比赛规则重复一遍, 台下哗然,柳照起身就飞至高台上,圣上的声音传至四方,“谁能赢了家主, 就是今日的胜者。” 曾经,无人不知柳照之名,却无一人见过他, 现今他在高台之下,把面容暴露得干干净净,那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比之日光还要耀眼几分,随意落拓的衣衫掩不住一身的清贵。 莞苧望过来一眼,几乎断定了当初廊上为何独独选了柳照的原因,即便在梦中不曾见过柳照的面容,可他的身姿,他的洒然,还有他的那双眼都是独一无二,再没有一个男人能比得过柳照。 莞苧抚在胸口上,试图按住这颗砰砰乱跳的心,过了好一会儿,无济于事,她垂眸,细细想了想,也许从她入柳照梦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逃不开这个男人。 高台之上,柳照负手等着来人,台下喧嚣不断,京中官员早已见过柳照,现下更为担心自己儿子的小命,京外的初见柳照,耐不住激动地伸长脖子往台子上瞧,那可是从不现身的柳家家主,激动之际,纷纷猜测,历届柳家家主从不曾这么大张旗鼓出现过,这位却居于高台,完全不惧任何事情地出现,可真是如传言中所说的为了莞苧公主? “我看是了。”有人低语。 另一人点头,“是了,是了,不然公主招驸马,怎出现在台上?” “原来柳家家主也难过美人关。” 不知哪家公子,一身戎装起了身,想必是在军营常年训练的,步履矫健,身形刚正,手持长刀地上了台,朝着柳照行了礼,“家主,冒犯了。” 年轻男子面容刚毅,手劲儿极大,长刀刺向柳照时劲道十足,柳照负手一躲,身姿翩翩,与长刀的步步逼迫相比,他有些过于悠闲了,过了一会儿,似乎觉着时间够了,抬起袖子,轻轻一推,年轻公子长刀一顿,须臾之间,步子后退不直,直接跌出了台子外。 台下哗然。 那年轻公子涨红着脸朝柳照行礼告退,回到座位上对柳照钦佩不已,他爹热泪盈眶,原来圣上说的没有性命危险是真的! 其余臣子一瞧,再不担心,甚至开始怂恿自家儿子快上去,在家主面前露个脸也行,有个别的看得透彻,断然拒绝,“有关公主的事,才不能在家主面前露脸。”更多的则选择上台,很快又被柳照打下台。 紧接着阮宴上场了,一改以往态度,对着柳照恭敬地行了礼,而后拔出长剑。如果他不上台的话,柳照对其并无什么偏见,这少年有着满腔的热忱,倒也不错,但他执意上台,恐怕心中仍有不服气。 柳照一笑,那只能令他服气了,不过一招,他轻而易举地捏断了的长剑,阮宴面色一白,踉跄下台而去。 隔了三四个人,齐良清上台来,甩开折扇轻笑,“家主不会也一招赶我下去吧?”言罢就已出了手,柳照一一应付,像在逗他一样,明明可以制服的,偏偏不做,耗了齐良清半个时辰,拖得齐良清气喘吁吁,容色狼狈,才轻笑一声,“没有这么快赶你下去,可满意了?”齐良清气得要死,匆匆下台去了。 而后几人,柳照与之打得更随意,几人却胆颤心惊,深感柳蕴的身手非同寻常,索性行礼告退,逃下台子去了。 顾昀之是最后一个,他提剑飞身上来,众人屏气凝神,见他是做了万全准备的,不免在心里期待一下,适才京中那些年轻男子都不如顾昀 分卷阅读69 之,顾昀之或可与柳照一较高下。 柳照容色不变,轻淡的目光瞥过顾昀之的长剑,往上掠时与顾昀之的眼神一碰,顾昀之眼里除了愤恨,别无其他。 柳照挑眉,若不是莞苧在台上坐着,见不得血,他早就杀了这男人了。现今,为了莞苧,还是杀不得,柳照阖了阖眼,顾昀之提剑而来,他与之交手,心中涌起的杀意慢慢褪去。 两人几乎打了一个时辰,顾昀之伤痕累累,喘气不停,可他仍支撑着身子,任何人都瞧得出来,只要柳照愿意,下一招就可将他打下台,然而柳照放任他继续与自己打斗,与其说柳照安然无恙,倒不如说他从一开始就没将众人放在心上,他格开顾昀之的剑,侧头望向了莞苧,距离较远,他瞧不清莞苧是何表情,索性夺了顾昀之的剑,剑头刺向了顾昀之。 莞苧突地站了起来,匆匆往这里来,柳照脸色一沉,步步将顾昀之逼至台边,一脚踢了下去,顾昀之将好落在莞苧面前,顾昀之抹掉口边的鲜血,只问一声,“我与公主的以往不作数了?” 面对他的执拗,莞苧再次清清楚楚地表示,“顾昀之,你我儿时关系甚好,可我对你从不曾有半点别的情意,你细细想一想,从头到尾,可是你一人这么认为?” 顾昀之脸色一变,自幼他与莞苧熟识,及至长大,旁人都认为莞苧会嫁予他,他自然而然地将莞苧视为他的所有物,并无问过莞苧是何意思,原来都是他一人在幻想。 顾昀之面上浮出痛苦之色。 莞苧知晓他这是想明白了,着人去请太医,而后回身坐回了座位上,顾昀之望着她,渐渐地失了神,自此以后,自己就要放弃她了,当真是不甘心! 太医来得很快,扶着他去一边医治去了,柳照孤身站在台上,再无一人敢上台,圣上从头看到尾,扬声公布,“若再无人,家主便是胜者。” 没有人敢应声。 柳照成了莞苧名义上的驸马。 ☆、第44章 莞苧端坐高位, 看着柳照下了高台朝自己走来, 不知他意欲何为, 很快柳照到了跟前,俯身轻声问,“公主可以否认,他们恐怕要恼死了。” 原来是说这个。 莞苧道:“倘若我否认了, 那家主岂不是也被我耍了?家主不顾及自己的名声?” “这个倒是不打紧。” 台下众人望来,浑然不知两人说些什么,他们想公主拒绝柳照,这可是他们京中的公主,岂能跟了柳照?纷纷去望陛下,陛下亦是无奈,他也不想公主嫁去柳家, 可目前来看,公主嫁去柳家是最好的, 既能平息柳照的怒火,日后也能钳制柳家。虽说多年前的目的已达到了, 圣上却无一丝兴奋,京中到底搭了一个公主进去。 京中诸人的心思,莞苧皆已知晓,众目睽睽之下, 她朝柳照笑了笑,笑中有一种媚人的清丽,柳照情难自制地抬袖去抚这张日思夜想的脸, 手指还未碰到,动作一顿,这个场合不该惹恼莞苧,不成想莞苧却捉住了他的衣袖,慢慢起了身,“既然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她竟然未拒绝,圣上及京中诸人不免怔住,及至柳照带她离开,两人消失在众人视线里,诸人急急地喊了一声,“陛下!” 圣上阖了阖眼,“这是公主的选择。” “公主为何不否认?”回往公主殿的路上,柳照嘴唇含笑地问,莞苧亦笑意盈盈地瞥来一眼,“本公主顾及家主颜面,倘若家主亦被公主耍了这个消息传出去,柳家可就蒙羞了。” 柳照顿步,“我不在乎这个。” 公主殿近在眼前,莞苧想不出别的原因遮掩自己的反常,只好疾步进门,柳照的声音还带着笑,他十分愉悦,“公主知道不否认会引起什么么?” “什么?” 莞苧还真没考虑过这个,停步回眸,柳照在台阶下立着,浑身上下都泛着耀眼的光,这般的男人怕是世间独有一个,她忙撇开视线,想把微微红了的脸颊藏起来,柳照见状笑了起来,恣意洒然,毫不掩饰,“公主,你不否认,不拒绝,那天下人皆知我是你未来的驸马爷,我自当回柳家,备好聘礼,择日来迎娶公主。” “你敢!”莞苧觉着自己再不逃就藏不住砰砰的心跳与红透的脸颊了,忙奔进门里,急促地吩咐侍卫,“关门!” 大门缓缓阖上,柳照凝视良久,提步离开。挂在宫墙上的侍卫瞧见,翻身下墙禀告莞苧,“家主走了。” 莞苧这才得以喘了口气,柳照真要娶自己了?太……太快了吧!她在院中徘徊许久,他若真来娶自己,嫁还是不嫁?不若问一问父皇?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就被她掐灭了,事事依着旁人可不好。 莞苧苦恼时,柳照正坐在大殿的御桌旁道:“还要恭贺陛下计划成功,我柳家日后为了公主安心,也会多多少少顾及一下京中。” 明明多年前的计划成功了,京中的公主确然不负众望地勾走了柳家家主的心,圣上却越想越是气,这会儿 分卷阅读70 一听这话越发气得脸色铁青,“家主想好了?” 柳照:“自然,我在京中滞留三年,无非为的公主,若说犹豫,早已犹豫过了,明日我便离京,京中需得做好准备,在我再来时将公主出嫁事宜备好。” “家主何时再来?” “很快。” 柳照扔下两个字翩然出殿,圣上憋屈至极,又恐安排晚了,礼部误事,遂急急召礼部前来,礼部官员曾为公主出嫁做了无数设想,万没料到公主会嫁出京,一时怔在原地,“陛下真舍得公主出京?” “舍得!”圣上咬牙切齿,“速去准备!” 礼部官员匆匆去了。 不过半个时辰,公主要出嫁的消息传遍宫中,亦传到了莞苧耳中,莞苧站在中庭望着上方逼仄的天幕,想起了柳照山庄那广袤无际的夜空,那里的月亮近在咫尺,星子大而亮,那里的风都是自由的。 “公主若再不拒绝,消息就出了宫,传至天下。”柳照自宫门进,步履闲适,莞苧收回视线望向了步步靠近的男人。 自回京后心底藏着的茫然顷刻闲散,她一直以为京中是她最终的归宿,她自幼长在宫中,得知将来不过嫁给朝中人,依旧生活在京中,直到遇见柳照,她才知京外原来还还有这么广阔的天地,她至今还剔不掉心里京中算计她的芥蒂,不若自此跟了柳照出京。 更为重要的是,男人已到跟前,那双蕴着星子的眼低下来,轻轻柔柔地瞧着自己,“公主可要拒绝?” 这男人,她怎么拒绝得了? 莞苧抬头,眉眼一展,却是极快地转身奔进殿去了,柳照脸色一沉,极快地去捉衣袖,却依旧未来得及,眼睁睁瞧着莞苧逃进了殿。 柳照眉眼间聚起戾气,“时至今日,公主再逃也没什么用了。”阴翳的眼神掠进殿里,提步就追了过来,不过才走几步,莞苧一头撞进他怀里,两人都走得急,把莞苧撞得眼冒泪花,她不满地抬头瞪了一眼,水汪汪的眼有股媚意,柳照攥紧了她的腰,俯身咬牙,“这是拒绝还是不拒绝?” 下一刻,莞苧挣扎开他的钳制,抓起他的手,将掌心朝上,把一块玉佩放到上面,“这是母后就给我的,我予你,你……”慢慢垂下脑袋,声若蚊蝇,“你尽管回去。” 快些来就好。 后半句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半响,柳照才有动作,他微微眯起眸子,一把抬起莞苧的脸,那张清丽小脸满是红晕,引得当即俯身低笑,他愉悦极了,“公主,你这样,我是出不了京了。” “啊?”莞苧愕然。 不、不娶她了? “我会让柳家人备好聘礼进京。”柳照钳住她的细腰将她拖进殿里,回头吩咐宫女,“关门。” 殿门极快地被阖上,莞苧被柳照压在殿门上,柳照的唇印下来,“我一步都舍不得离开公主,我们在京成婚也可。” ☆、第45章 许久。 莞苧脑袋晕乎乎地推开他, 垂眸别过头去, 轻喘着发不出声音, 身子还被柳照双臂撑在殿门上拢着,男人眼神幽暗,默不作声的模样莫名地令人害怕,莞苧抗不过去了, 试图转移男人注意力,“我要在宫外建公主府。” “好。” 莞苧趁机落荒而逃,柳照笑着偏了偏头,任由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里思付着公主府建在何处合适。 圣上才安排完礼部,见他去而复还,没好气地问, “家主还没离宫?” “无须我离宫,莞苧把这个给我了, 我自不会辜负她的心意,要日日和她在一起才好。”柳照扬了扬手中玉佩, 圣上愕然过后语气发酸地说,“那是皇后留给她,朕还不曾摸一下!” “我竟不知,原来在公主眼里, 我这个未来的驸马比你更重要。”柳照掩下眸中汹涌的情绪,扬唇笑了笑,俊美面容勾魂摄魄, 偏偏是为了气圣上,“莞苧还要我给她建公主府,召工部尚书来吧。” “那是朕该做的!”圣上气得仰面阖眸。 柳照哦了一声,“你做了么?” “你这是存心气朕!” 当初圣上本欲建公主府,奈何公主一眼看上了柳照,圣上恼怒,以不建公主府为由威胁莞苧,莞苧不服,公主府也就一直搁浅着没动土。 如今圣上万分懊恼,他连补偿莞苧的机会都被柳照抢了,可又不能对柳照发火,最后气得踢开御椅,“朕不召,你自己与工部提!”正欲步出殿门,柳照叹息一声,“我自然可以管,可若莞苧知晓了,这个公主府你半分力都不出,会当如何?” 圣上咬牙切齿,“你到底要如何?” “很简单,你我一起,公主才开心。”柳照定定地望向了圣上,“圣上厌我不打紧,我也厌圣上,朝中诸人想必也这么想,可莞苧不想如此。” 莞苧自然希望她的驸马与她的父皇和谐相处,抑或是柳家与京中和谐相处,实际上近年来因圣上所 分卷阅读71 为,柳照近日对京中百官又多有折磨,两者之间裂缝已开,想要弥补并非一日之功,只能先从稳定人心开始,若柳照与圣上齐心为公主建府,或可安抚百官惶恐的心。 柳照翻着折子,不少折子提到了柳家,字里行间都透着不安,“你不也正为此事忧心?” “家主所说,倒也有理。”圣上肃容,转过身来走至御桌坐下,派人去召工部尚书,“若朕再不出力,莞苧兴许会更埋怨朕。” “错了,莞苧岂能为了一座府邸埋怨你?”柳照倚着御桌,将奏折扔了回去,“如此愚钝,也不知你怎么养大的她?” 圣上忍气吞声,已经不想搭理他了,柳照笑道,“不过日后,莞苧由我养,我会好好养出一个日日开心的公主的。”偏偏再气一气圣上。 圣上再也忍不得,气得噗嗤一声吐出血来,柳照冷眼瞥来,“来人,圣上身体不舒服,速传太医。”门外人急匆匆去了。 工部尚书到了,也只能候在门外,太医火速赶来,忙替圣上顺气,柳照出了殿,远远望见莞苧,眉峰一拢,快步迎了上去,“怎来这里?” 莞苧到了跟前,“适才想起一事,父皇也曾说为我建府,若是你也为我建,怕是父皇会多想。” 原来还不知圣上吐血一事。 “无碍,此事我与圣上一同操心便可了。”柳照一笑,牵起她的手往回走,“不若我们回殿,公主好好同我说说想建个什么样的府邸。” 莞苧心中一亮,她自幼就对出宫建府心存想象,今日终于有机会说了,自然弯着眉眼说个不停,柳照听得仔细,两人身影渐渐远去。 等到莞苧晓得圣上又被柳照气吐了血,一时只知道发愣,她该如何做才能顾全这两个人?思来想去无果,只能和柳照说,“我知道你恼我父皇,可父皇年纪大了,受不得这个,你能不能别气他了?你若真还气不过,换个法子撒气吧。” 脑袋垂在柳照胸前,柳照心都软了,哪还会为难她,“罢了,我依你的,日后不这么气他了。” 莞苧没成想他答应得这么干脆,惊讶地抬了眼,柳照俯身,四目相对,“我屈服于公主,公主可有什么奖励?” 莞苧心里是高兴的,头次抛却内心的羞赧,侧头啄了一口柳照的脸颊,正欲逃时被柳照圈在怀里,两人依偎许久都未分开。 夜间休息时,柳照写信送往柳家,及到白日,那边回信,言辞激动,称会以最快的速度备好嫁妆送往京中。 很快,柳照与莞苧即将大婚的消息传至天下,国公府自也得知,国公夫人安慰顾昀之,“想来是你与公主没有缘分,莫要伤神了。” 顾昀之削痩许多,面上勉强露出一个笑,“事到如今,你们莫再担心我会做出什么,我只想再见莞苧一面。” 国公夫人眼中含泪,“我带你去。” 她也是不久才知三年前的事,怪不得以往公主对她态度大变,受了那样的委屈,不待见国公府也属正常。 两人进宫,时值柳照正与工部商议建造公主府一事,他不在,公主殿就好进得很,国公夫人带着顾昀之进去时,莞苧正坐在廊下瞧工部出的府邸图,这是适才柳照派人送来的,若是莞苧不满意,他再令旁人改。 听闻禀报声,莞苧才知国公府来人了,抬眼瞥见国公夫人及顾昀之在远处站着,思付了良久,“让他们过来吧。” 说到底,国公夫人对她是疼惜的,甫一过来,便打量许久,“公主瞧着与往日大不一样。” 莞苧诧异:“有何不一样?” 国公夫人嘴角含笑,今日的莞苧眉眼舒展,好似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最受娇宠的公主,她想问一声,公主可是心结已开,回到了当初?心间思量片刻,到底没问出来,只道:“公主是越长越美了。” 莞苧没料到这个,略微羞怯地别开视线,“来人,为夫人搬座。”宫女匆匆去搬椅子,国公夫人却笑着谢了莞苧好意,侧头瞥了一眼顾昀之,顾昀之沉默着,目光未离莞苧半分,莞苧明了,唤来宫女,“领夫人去殿中歇息。” 国公夫人离去,顾昀之的视线落在了莞苧手中的府邸图上,久久不动,莞苧察觉,笑了一声,“工部送来的公主府图,可要瞧一瞧?” “还是不了。”顾昀之终于收回视线,侧身望向了盛开的秋菊,“我曾经……也想过如何建造你的公主府,可到头来,也只是想想。”他多么渴望,这幅图是他为莞苧准备的,多么希望,此时此刻在工部的人是他。 顾昀之呼了口气,“我还是不明白公主为何选柳照。” 深秋风冷,寒意拂来,天幕上空荡荡的,莞苧仰面望去,轻轻道,“表哥,我居于宫中多年,从不曾注意到上方天幕,直到我从家主的梦境里出来,才发现它有多么狭窄,你瞧,天气一冷,连鸟儿都不经过。” 顾昀之愕然,两人四目相对,莞苧笑了笑,“表哥,困在一方天地里度过一生,何其可悲?” 哪成想顾昀之听罢非但不理解,反而怒气冲冲,“莞苧,我可算明白了, 分卷阅读72 他便是用自由诱拐你的?若是你同我说不愿久居宫中,我自可带你离开,何须他来卖这个好?” 见他俊朗的面容被怒气激得狰狞起来,莞苧起了身,眉眼一冷,“你何曾表示过要带我离开?表哥,京中有你的骄傲与荣耀,你舍不下京中。” 顾昀之一直自恃国公府世子爷的身份,在朝中高高在上,享尽风光,让他抛却这些,他岂能甘心? 顾昀之脸色一变,“可我以为只有拥有这些才配得上你。纵观京中,除了我,还能有谁在家世品貌上称得上你?” “若是你执意这样认为,”莞苧直视着他的眼睛,眸中透着一股决绝,“纵观天下,谁能比得过家主的出身品貌?我嫁他,不也正常?” 不远处,一抹青色缓缓而来。 两人谁也未察觉,顾昀之脸色难堪地道,“公主说得对,论家世品貌,我自认比不过家主,公主对我也并无旁的情意,我早该死心。”末了,终是不甘心,轻问一声,“那你对家主可有旁的情意?” 柳照驻足。 莞苧瞥见,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坐回椅子上笑了笑,“倒也没有多少。” 顾昀之身子一晃,“我明白了。”旋身离开时,瞥见柳照,面色僵了僵,行了礼,狼狈离开了。 莞苧垂眸瞧着那图,不过一会儿,视线里多了一片青色衣袖,“没有多少是何意思?” “只有一丁点。”莞苧答得干脆,挥开他的袖子,指着那图,“我不喜欢这里。” “那就改改。” 柳照弯腰俯下身子,近乎单膝着地的姿势,两手捉住莞苧的手放在胸前,笑着问,“何时能多一点?” 莞苧忍着笑,“明天吧。” “那我不怕了,以后我们会有很多很多明天。” ☆、正文完结 莞苧轻轻嗯了一声。 “你觉着我们在哪儿成亲合适?”柳照把玩着她的手指, 眼里的笑都溢出来了, 莞苧想了想, 指了指府邸图,“我想在公主府。” “可公主府还未开始建。” 柳照明显不想拖这么久,莞苧勾了勾唇,笑容有些调皮, “可我以前就想着,我要在公主府里嫁予我的驸马,你不愿意?” “怎会不愿意?我求之不得。”柳照登时起了身,抽出她手里的图纸,“这几日,我会催工部抓紧时间建成公主府。”俯身轻轻啄了一口莞苧的侧脸,疾步离去了, “公主安心等着。” 莞苧讶然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 这时候国公夫人才出来,她走过来握住莞苧的手, “公主可选对了人?” 莞苧笑,眉眼间透着股轻松的喜悦,“我认定是他。”国公夫人眼角一湿,点了点头, 莞苧替她擦了擦眼角,她受宠若惊地看过来,听莞苧道:“对不住表哥了。” 良久, 国公夫人摇摇头,“姻缘之事,强求不得。”松了莞苧的手,行礼告退,“天凉,公主记得添衣。” 莞苧应下。 一连几日,柳照都在工部,这日晚间终于有了空,疾步到了公主府,捉了莞苧进怀里抱一会儿,莞苧白日见不到他,便有些想念,这会儿拽着他的袖子问,“明日可还要忙?” “明日山庄送聘礼进京,我理应去瞧一瞧。”柳照瞥见她红透的耳根,舍不得为难她一点,“但若公主有事用我,我自当以公主为先。” 莞苧将头低得更深,实则没有什么事,只是……想让柳照白日多陪她一会儿,可她说不出口,柳照疼惜她,猜到了这个心思,笑了一声,“我忘了告诉公主,我进京不多,还不知京中的繁华,不若我们明日出宫逛逛?” 这就可以陪她了,莞苧猛点头,又有些羞赧,“我也不常出宫,不知……”声音一止,不对,柳照在京三年,焉能不知京中概况?仰脸恼怒,“你耍我? “不是!”柳照扶额失笑,“适才我自己都没想起进京这三年。”莞苧气得伸手去捏他的脸颊,两人抱成一团。 第二日,天气尚好,柳照骑马带莞苧出宫,骏马飞驰,莞苧坐在柳照身前,微微眯起双眼,“我喜欢在宫外。” “喜欢在山庄吗?”柳照吻了吻她的发顶,莞苧点点头,两人骑马到街道,见街道人声鼎沸,便下马步行。 莞苧穿梭在人群中,欣喜地左看右看,柳照跟在身侧护着她,听她疑惑地问,“除却山庄,家主可还有旁的落脚点?” 柳照思付,“并无,我不常出去。”他在山庄待惯了,出来最长的时间就是为了莞苧在京中待了三年,“你若想出京玩,落脚点随时可建。” 柳照捉了莞苧的手握着,“我知晓公主心思,公主放心,日后公主想去哪儿,我自当随着,不落公主半步。” 莞苧在人群中湿了眼角,她凑过来低低问,“你何故我对我这般好?”或者说,单单对她有了心思? 路人穿行而过,两人驻足,柳照俯身,“这个,一 分卷阅读73 时半会说不清。”牵起莞苧的手继续逛着,逛了许久,莞苧累了,柳照带她进了茶楼。 两人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莞苧才抿口茶,楼下突地传来一阵喧嚣,她起身去望,只见楼下骑马的将士开道,一辆辆马车依次驶过街道,目光落在远处,马车竟连绵不断,“这是怎么回事?” 柳照捏了捏她的脸颊,指了指那将士举着的数十面旗子,“瞧瞧写的什么?” “柳?”莞苧诧异,“你家的?” 柳照不悦,“分明是我们家的。” 莞苧霎时明白,这是柳家送来的聘礼,不由面色一红,“何必这么大张旗鼓?” 楼下已聚满了人,议论声一阵高过一阵,都在问那连绵不断的马车不知何时才能过完,莞苧问道,“那柳家其他人?” “这会儿该进宫了。”柳照思付着,莞苧便起了身,“那我们便回吧。” 柳照陪她许久,她今日格外满足,柳照猜到这个心思,眉头一皱,却也没说什么,依了她的意思,及至回到宫中,莞苧本欲回公主殿,柳照却攥紧她的手,“他们这会儿在陛下那里,公主去见一见吧。” 莞苧迟疑着点了点头。 “无须多想,他们都很喜欢你。”柳照对上莞苧根本不信的眼神,“你可去看看。” 莞苧随着柳照去见陛下,殿中柳家一行人见她进来,纷纷伏地而跪,比跪陛下都要真诚,莞苧一惊,令他们起了身,往柳照身侧靠了靠,柳家人俱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欢喜模样,他们越欢喜,陛下就越憋屈,索性留下莞苧,让柳照领着他们歇息去了。 陛下朝莞苧招手,软了语气,“宫外好玩?” 莞苧点头。 “柳照没欺负你吧?” 莞苧摇头,“他……对我极好。” 陛下哼了一声,听不得她说柳照的好,莞苧望了望柳家人适才站的位置,这会儿已空空如也,“柳家人对我……” “自然极为喜欢,极为恭敬。”陛下理所当然地说。 所说极为恭敬还有点理由,再怎么说,她都是京中的公主,但极为喜欢,莞苧就想不透了,陛下便道:“你恐怕不知,柳照按年纪,实则早该成亲了。” 但柳照以往对女人不感兴趣,他喜静,常年待在山庄里,从不提婚姻一事,柳家人自然着急,往山庄里接连送了无数貌美婢女,柳照没管过这事,只使唤婢女做活,其余一概不管,柳家人愁得不行,直到莞苧入了柳照的梦,柳照才有了变化。 当柳家人得知家主进京是为京中的公主时,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京中的公主定然十分的好,不然怎么勾走了家主的心?再等他们接到柳照的信,个个欢天喜地,要成亲了,终于要成亲了,柳家要后继有人了!京中的公主定然是个极好极美的人,不然怎能令家主愿意和她成亲!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们带着能占满几条长街的聘礼兴冲冲进了京,及至见到莞苧本人,眼前均是一亮,容色确然极美,靠近家主时家主眼里都是笑,他们满意极了,焉能不喜欢莞苧? 莞苧万没到是这样的理由,忍不住笑了出声,陛下望着她的笑,眼中酸涩,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可真舍不得你出京。” “父皇。” 陛下摇头止住她要说的话,“是父皇对你不住,你出京也是好的,柳照是极为有能力之人,能护你一辈子无忧。且回去吧。” 莞苧动了动唇,到底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殿,柳照在不远处等着,见她出来,极快地走了过来,瞧她眼角发红,脸色一沉,“他惹你哭了?” “没有。”莞苧摇头,扯了扯柳照的袖子往前走,“他们人呢?” “往住处去了,赶了几天路,也该累了,便让他们去歇息了。” “也对。” 之后,一连几日,柳照仍在工部,公主府已经动土,因为柳照在赶进程,公主府建得极快,礼部由此加快速度,昨日工绣局求见莞苧,称是要准备公主的嫁衣了,请莞苧过目,莞苧从中挑了一个,随口一问,“驸马的喜服图呢?” 工绣局答:“派人问过了,柳家那边说已经备好了。” 竟这么快,莞苧愕然,柳照抽空过来时她问柳照,“莫不是同聘礼一起带过来的?” 柳照颔首,派随从去取喜服,“他们还想为公主准备,被我拒绝了,公主的嫁衣,还是公主自己决定的好。” “那你的喜服呢?” 莞苧有些郁闷他的喜服早已做好了,若不是自己喜欢的,到了那日,她总不能一眼都不瞧吧? 没成想随从回来后成排的宫女托着喜服进来,柳照指了指那喜服,“他们做了许多,公主喜欢我穿哪套?” 莞苧心头的郁闷不翼而飞,故作为难地选了选,“这样看不出,不若你穿上给我瞧瞧?” 柳照:“公主的要求,难以拒绝。” 莞苧脸色一红,及至柳照换衣出来,望过去一眼,脸色更红了,柳照挑眉,“不喜欢这套?” 分卷阅读74 莞苧眼神乱飞,实在是柳照穿起红衣过于俊美,她瞧一眼都觉着快失了神,偏偏柳照试了一身又一身,她只得随手指了一身,“这件吧。” 柳照缓步靠近,将她爆红的脸颊按在自己胸前,“你这样,可真想让人欺负。” 莞苧羞愤。 第二日,柳照又要去忙,莞苧闲来无事,去了工绣局,见自己的嫁衣做好了,头次对成婚一事有了期盼。 过了十来日,公主府建成了,礼部定下成亲日期,昭告天下,为庆贺此等喜事,圣上大赦天下,京中一时沸腾。 宫中开始披红挂彩,京中也凑热闹,长街之上红绸飞扬,若有人问一声,那红绸的主人便答:“咱们京中的公主与柳家家主过几日就要成亲了,我挂了这红绸,沾沾喜气。” 很快,众人纷纷效仿,京中红色满地,公主府更是一片鲜红,礼部备了最隆重的仪式,及至成亲前一晚,公主殿人声喧嚣,中人忙得脚不沾地,莞苧抚着胸口坐在镜前,不知为何,她觉着紧张极了,直到宫女呈给她一封信,“家主送来的。” 莞苧飞快地拆开,白纸黑字:我的公主,无须紧张,好好睡一觉,明日见。 莞苧握着这张薄薄的纸转身就寝,她入睡极快,好似还做了一个梦里,梦里满山的羊在跑,有个俊美男人笑着说,“姑娘,你的羊跑了。” 莞苧在梦中笑出了声。 第二日,宫中大喜,所到之处喜气四溢,莞苧身穿嫁衣出了公主殿,柳照从公主府跨马而来,男人一身红衣,耀眼至极,下了马,步步靠近莞苧。 及至身边,握住莞苧的手,他俯身凑过来,低低地,关切地问,“昨夜睡得可好?” 莞苧粲然一笑,“好,还梦到了你。” 两人并肩下了台阶。 柳照的声音含着万千柔情,“是么?我很欢喜。” 从今往后,我愿日日入你梦,尝尽你所有欢喜。 作者有话: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