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他叔权倾天下》 分卷阅读1 《前任他叔权倾天下》作者:叶全 文案: 七音上辈子是抑郁而死,她死的时候,她的夫君和假千金妹妹在别院里偷欢。 重活一世,她放弃了,把那个男人留给假千金吧。 就在假千金趾高气扬以为自己抢到了这个男人的时候, 她嫁给了上辈子夫君他叔,那个从上一世就一直暗中维护自己的男人。 假千金的脸顿时变了,捂着已经要起来的肚子:同是姐妹,男人却差了一辈,她怎么进门?? 后来,假千金恢复了村女的身份,以妾室的身份进门,卑微地跪在她面前恭敬地喊婶夫人。 内容标签: 重生 女配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完结文《前夫他哥权倾天下》《农门福运小娇娘》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勾搭侄子,我嫁叔,跪下叫婶吧 立意:重活一世,我不会拘泥于上一世,我要绽放自我美丽一生 ================== ☆、第 1 章 第1章七音死了 七音至今还记得自己死前的情景。 那是八月,才过了中秋,百福阁外的廊庑上还挂着中秋时的彩珠戏龙灯,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叶子在落,悉悉索索地黄叶随着风落下来,有那么几片晃悠悠撞在窗棂上,伴着秋风,随着半开的窗子飘进屋子里。 她渴了,想喝水,但是身边的丫鬟全都不在,想叫个人都难。 她虚弱地望向那黄花梨木桌上,有一套青花黄陶的茶具,茶盏里有半杯残茶。 颤巍巍地闭上眼来,她想起来曾几何时,她坐在那黄花梨木桌前,偎依在那个男人身边,听他和自己说陆家的典故,说那槐树是那一代老人家亲手种下的,说门前有槐、富跚三代,说要在槐树下修一处秋千,让他们的孩儿在那里玩耍。 昔日言语犹在耳边,那个时候的她一脸娇羞享受着丈夫的爱宠,身边的仆妇丫鬟成群,何曾想过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 今日,她眼睁睁地望着那盏茶中的半盏残茶,竟是伸手去碰一碰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何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 恍惚中便想起那一日。 那一日,大病稍缓的她挣扎着爬起来,想去亲手为妹妹玲珑做一些点心,玲珑说,最爱她亲手做的点心了,是别人都比不过的。 谁知却无意中撞见了自家夫君和妹妹玲珑的奸情,当时夫君把玲珑压在炕几上,好生卖力,而玲珑的手紧紧搂住自己夫君的腰,低低地叫,一口一个姐夫饶了我吧,而自家那夫君陆见洺,竟是粗声吼着道,就是比你姐姐带劲。 言语之粗鄙下流,让她不忍目睹。 她当时就崩溃了,端着辛苦做出来的点心,对着那奸夫□□砸过去。 之后她便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却见妹妹宁玲珑哭红了眼睛伺候在她身边,见她醒来,一脸惊喜。 她气急,大骂玲珑贱人,然而玲珑强忍悲切一脸难过隐忍,周围的丫鬟全都用同情的目光望着自己这妹妹。 后来她慢慢地就知道了,别人都说她病了,病得厉害,还是疯病,疯病不知人事, 她痛斥陆见洺和玲珑通奸,别人却只说玲珑在她病时如此用心伺候,多么尽心尽力却被冤枉,好好清白一姑娘竟然被这么泼脏水,说她宁七音病得不轻。 她百口莫辩,无人诉说,回首望时,这才发现身边丫鬟仆妇竟无一知心。 到了此时,才知道陆家少奶奶的风光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其实骨子里的寒酸就像坟头挂着的那白幡,风一吹就千疮百孔了。 她睁开眼来,眸光再次望向那盏茶。 她还是口渴,想喝。 知道自己要死了,黄泉路上,不知可有这么一盏残茶让她喝一口? 勉力用着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伸出手来,她终于够着了那个青花黄陶的茶盏,颤抖着手,深吸口气,紧紧地攥住,之后拿过来。 黄陶茶盏里冷光荡漾浮动,里面几缕茶须早就失却了本来的颜色,黯然无光。 宁七音抿了下干涩的唇,捧起茶来就要喝。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过来,劈手就那盏茶抢过去。 宁七音一惊,抬眸看过去,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她的妹妹宁玲珑。 宁玲珑笑了:“好姐姐,你想喝茶是吗?渴了是吗?” 宁七音紧闭着苍白的唇。 宁玲珑更加笑了:“好姐姐,你都渴成这样了,喝一口吧,来。” 说完,半盏残茶就要递过来。 宁七音下意识伸手就要去接。 谁知道就在指尖碰到茶盏的时候,宁玲珑却将那残茶泼在了宁七音脸上。 虚弱的身体几乎失去了知觉,但是冰冷的茶水泼在久病的脸上时,却是一个激灵。 分卷阅读2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狼狈的样子,笑着将那茶盏扔在了地上。 宁七音无力地靠在鸳鸯双喜绣枕上,虚弱地望着眼前的宁玲珑。 宁玲珑其实并不是自己的亲妹妹。 当年河洛之乱,三岁的宁七音在战乱中被寄养在一家农户中,之后农户也在战乱中颠沛流离,当两年之后终于度过这场劫难的宁国公府来找宁七音的时候,宁玲珑便被当做宁七音送进了宁国公府。 宁七音在乡下活到了十五岁,一直到那年养母病逝,她才从养母和邻居的口中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于是上京寻找亲生父母,宁七音重新回到了宁国公府。 但是这个时候,宁国公府把宁玲珑已经养出了感情,不舍得丢掉这个女儿了,于是亲生女儿和养女一起养,宁七音为姐姐,宁玲珑为妹妹。 宁七音当时太傻,只以为宁玲珑是真得把自己当姐姐对待,她也就把宁玲珑当妹妹了,谁曾想有一日自己病重,宁玲珑竟然做出这等事来。 也怪自己太傻,自己身边曾经信任的仆妇丫鬟,是怎么一点点被替换掉的,她竟然毫无所觉。 至于自己的夫君陆见洺又是怎么和宁玲珑勾搭上的,她更是丝毫无察了。 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倒是怨不得别人,怪只怪自己愚钝,临死前能做个明白鬼,看清楚这奸夫□□的真面目,也算是不白白来到人世间一遭了。 宁玲珑望着宁七音,面目却逐渐狰狞起来:“好姐姐,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好恨你。” 宁七音不说话,她安静虚弱地看着眼前的宁玲珑,她怎么会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呢,她怎么就这么傻。 宁玲珑咬牙切齿:“陆见洺本来就是我的,本来是我要嫁给他的,如果不是你回来,我已经是陆家少奶奶了!可是你回来了,他们说本来和陆见洺定亲的是你,所以没有我的份了,什么都没有了,陆家嫌弃我不是宁家亲生的女儿,他们不要我了,放弃了我,选择了你!谁愿意被抛弃,谁愿意被嫌弃,如果不是你突然回来了,你知道我这辈子该有多幸福吗?” 宁七音还是不说话。 这些她确实不知道,当时她才刚回来,面对宁国公府的锦绣繁华已是眼花缭乱,他们怎么说,她就听着,妹妹宁玲珑说姐姐你和陆家哥哥是天设地造的一双,她就信以为真了,哪知道这宁国公府里的人和别处不同,说话都是要反着说,她们笑着的时候,其实是要给你捅刀子。 宁玲珑突然又笑了:“现在好了,你要死了,人人都知道你是得了疯病死的,等你死了,陆见洺就是我的了。姐姐,陆见洺他真好,身体强壮,让我好生快活,以后我会代替你好好伺候他。” 宁七音想抬起手来,想给宁玲珑一巴掌。 她已经要死了,她却说出这等腌臜话来。 但是她没有力气,她什么都不能做了。 宁玲珑仿佛看出她的心思,更加得意地笑了,笑得面目狰狞起来,她凑近了七音,压低了声音道:“好姐姐,看在你要死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黄泉路上,你可以继续去想了。” 宁七音此时的呼吸越发虚弱,浑身的力气散去,木然地望着宁玲珑。 宁玲珑笑着说:“难道你没怀疑过,那夜在丰州,和你睡了一夜的男人是谁……” 濒死的宁七音眸光一抖,盯着宁玲珑。 宁玲珑缓缓地吐出几个字眼:“确实不是陆见洺。” 宁七音大口地呼气,瞪大眼睛。 她要知道,要知道为什么! 宁玲珑得意地笑了:“至于是谁,你自己去猜吧,下了地府,刀山火海十八层地狱,你可以慢慢地猜!” *********** “姑娘,姑娘?”身边胡嬷嬷的声音温柔地响起。 宁七音在那声音中,缓缓地从梦靥中挣扎着出来,她看到了锦帐上的缠枝莲纹以及挂在边角的缀丝穗,这是自己在宁家闺阁里的布置。 这才想起来,自己又活过来了,回到了十五岁那年。 这个时候的宁七音才回到宁国公府没多久,对于府中的一切还懵懂不知,平日里战战兢兢,并不敢轻易多说话。 而这个时候,宁玲珑便过来了,热心地带着她见这个认识那个,还要亲手教她学东西。 当时母亲见了,颇为宽慰,说以后姐妹两个好好相处。 宁七音如今回想,自己一切的悲剧其实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 胡嬷嬷看她终于醒了过来,安抚了她一番,又叫小丫鬟进来伺候她梳洗,给她说着今日要办的事。 今日要过去宁家老祖宗房中,老祖宗外家的几个亲戚过来,到时候亲戚家的姑娘都要来,还要一起为老夫人写福字。 “姑娘,到时候怎么见礼,说什么话,我都会好好地教你,你记住就是了。” 宁七音看着胡嬷嬷,轻轻点了点头。 胡嬷嬷看着她今日格外安静,倒是有些意外,以为她是害怕了,便笑道:“你 分卷阅读3 也不必害怕,亲戚家也知道你这里的情况,不会太过苛责你呢,说好说坏都没什么。” 坐在黄花梨透雕花鸟图镜台前的宁七音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却是道:“胡嬷嬷,你的侄子是不是在城外庄子上过活?” 胡嬷嬷一愣,倒是没想到宁七音提起这个,笑道:“是,我无儿无女的,就这么一个侄子,倒是个实诚孝敬孩子,以后还指望着他呢。” 宁七音垂下了眼睫,没再说什么。 心里却是想起,胡嬷嬷是个善良人,待自己极好,只可惜很快她就会受了那侄子的连累,为此被打发出去,之后日子就过得不太好。 也是后来她嫁给了陆见洺后,曾经有一次在庙里偶遇过胡嬷嬷,才知道她当初侄子的冤屈和无奈。 奈何她这当主子的,也不过是才来宁国公府,自己根基未稳,诸事不知,不能护住胡嬷嬷。 想想以后经历的那些事,若是有个胡嬷嬷这种稳妥良善的在身边提点着,何至于沦落到那个地步?等到胡嬷嬷离开了,宁玲珑便把自己房里的嬷嬷借过来用,不过是把自己往歪处教罢了。 这一次,她得想法子,留住胡嬷嬷。 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听得外面一个丫鬟吵吵嚷嚷的。 她微蹙眉。 她临死前也在陆国公府当了几年少奶奶,陆家规矩大,哪里容得这些事,如今听得,恍然想起,才知道自己年少时闺中丫鬟是多么没规矩。 细听时,知道这丫鬟是绿屏,绿屏是宁玲珑送过来的丫鬟,据说是一个多么能干的,她也就留在自己房中了,让她帮着自己管教院中的小丫头们。 昔年的自己便是觉得这绿屏性子实在是太过厉害了,但是宁玲珑却告诉她,府里规矩大,就是该这样,她也就不敢作声了,如今回过头来看,她堂堂国公府嫡小姐的房中,竟然让一个丫鬟做主了,也怪不得没人把她放在眼里。 侧耳细听间,却是有个小丫鬟命坠儿的去公中取饭食,因为少取了一样,便被绿屏拿着银簪子来戳指尖儿,打得狠,那坠儿跪在地上,哭得一叠声求饶。 宁七音听着的时候,胡嬷嬷自然也听到了,轻叹了口气,为难地望着宁七音。 自家这主子是个泥菩萨,平时什么都听那二姑娘的,房里的事也不能做主,倒是让那么一个刁蛮丫鬟把院子里的事都管了。 谁知道这时,宁七音抬眼,淡淡地道:“走,我们出去看看。” 胡嬷嬷微怔了下,有些意外地看着宁七音。 这倒是没想到。 宁七音自然察觉到了胡嬷嬷的意外,她笑了下。 重活一世,既然知道自己的错,那就一点点地改,属于她的,她要慢慢夺过来,曾经走错的路,她要一步步地踏回去。 当了两年陆国公府的媳妇,谁还是那个刚从乡下来诸事不知的小姑娘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推荐我的完结文《前夫他哥权倾天下》 文案如下: 凝洛上辈子是在逃跑的路上被几个腌臜男人追,最后为保清白跳河自杀的。 死了后,她看到陆宣的新妇钟绯云悲痛地跪在那里,喊她做妹妹。 都看到这新妇良善软弱,谁能想到就是这钟绯云买通了那些盗贼来害她呢。 她重生了,重生在被陆宣霸占前。 后来,她嫁给了陆宣权倾朝野的哥哥,作为长嫂来接钟绯云的孝敬茶…… ☆、第 2 章 第2章惩戒自大丫鬟 宁七音被接回来宁国公府后,便住在这乐苑了,乐苑并不大,至少比起来如今宁玲珑住的月苑还是要略显寒酸的,但是既然说了两个姑娘都是宁国公府的姑娘,自然不好特特地让宁玲珑把住处腾出来给宁七音住,况且宁七音也好说话,就这么安置下来了。 宁七音开始时还不觉得,后来慢慢地明白过来这其中的意味,心里也就慢慢地凉了。 纵然是自己亲父母,也凭空远了一层。 不是在府里长大的,没曾经亲自教养过,自然一样望过去,处处是毛病,况且她本就是乡下长大的孩子,哪能入得了国公府夫人的法眼。 最开始是心疼的,心疼过后,就是无奈了。 命运就是如此,把本来这世间最为浓烈的父母之爱就这么稀释了,化为了飘在风中的叶子,干枯泛黄。 重活一世的宁七音想到这里,心境竟然是格外平静,上辈子她下意识总想倚靠,信任别人,倚靠别人,以为别人会为自己做主,现在却知道,没有人为自己做主的,人只能靠自己,为自己做主。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笑望了一眼灰瓦墙角处的海棠花。 海棠花是富贵花,此时正是花季,开得娇艳美丽,风一吹,就有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一时心情大好,就连适才的梦靥也慢慢地在眼前消失了,这么笑着间,她的眸光落在一旁跪着的小丫鬟身上。 分卷阅读4 那小丫鬟叫坠儿,因过去公中厨房取点心时,少了一样,便被绿屏罚跪在廊庑下的青石板上,此时应该已经跪了颇有一会,膝盖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两腿战战,身体也摇摇晃晃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来。 绿屏手里拿着银簪子,正在那里教训坠儿:“知道你这是在谁房里,咱家姑娘是宁国公府的嫡姑娘,是最亲的姑娘,让你取一些糖蒸酥酪来,你竟说没有,没有你不会让厨房里人做?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配在咱们姑娘家房里吗?留着一张嘴,连话都不会说,要她有什么用!” 说着,竟拿银簪子去戳小丫头的嘴,那小丫头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脸皮嫩,嘴巴也嫩,哪里经得起这般羞辱,眼泪就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哭着求饶道:“绿屏姐姐饶我,是我无用,我这就去,这就去要……” 绿屏掐着腰,拿簪子恶狠狠地戳,只把那小丫头一惊一惊得,却不敢躲,她却依然恶声恶气地道:“咱家姑娘,那是国公府里头一份的姑娘,都给我挺起腰来,知道了吗?” 宁七音听着这话,心里冷笑不止。 她竟不知道,自己有这般威风,更不知道原来自己的丫鬟都可以如此嚣张,偏生她这当主子的这辈子都没这么有底气过。 刁奴被这么教诲着,走出去后,还不知道别人怎么笑话呢! 当下淡淡地出声:“绿屏姑娘好大的威风。” 这声音一出,绿屏先是唬了一跳,回头看时,见是宁七音,忙笑着上前见礼,之后解释道:“姑娘,这小贱丫头行事不得力,我正想着好生给她一个教训,也好让她长眼,走出去挺直腰杆做人,免得别人小看了咱们姑娘,这都是给咱家姑娘长脸啊!” 宁七音清凌凌的眸光落在她手中的簪子上:“这银簪子用起来不顺手吧。” 绿屏心里微怔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日的姑娘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样,那眼神,说不上来的奇怪,总觉得看着心里发憷,不过想想,宁七音是素来的泥人性子,哪里管得着自己,再不济也有二姑娘帮着自己,有什么好怕的,当下也没多想,便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银簪子,笑道:“可不是嘛,银的容易软,不好使,不过奴婢也没办法,这些小丫头太刁了,不好好收拾,她们是不知道规矩的,总得让她们知道规矩。” 宁七音颔首:“是,你说得极好,不收拾,怎知规矩。” 绿屏得到宁七音认,舒了口气,笑了。 宁七音却吩咐旁边一个丫鬟,记得应该是叫铛儿的:“去取钎子来。” 铛儿一愣,不过还是照办,进屋去取了。 绿屏见此,心里明白了,这是要用钎子来罚这小丫头吗?她忍不住得意地扬了扬眉,看来姑娘还是觉得自己干得很好的。 而跪在一旁的小丫鬟坠儿则是脸都白了,她本来身形已经摇摇欲坠,如今听说取钎子,只觉得自己脸上疼膝盖疼浑身都疼。 胡嬷嬷蹙了下眉,就要上前和宁七音说什么,宁七音抬手阻止了她:“胡嬷嬷,我心里有数。” 胡嬷嬷见此,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原本不过是个寻常嬷嬷,并没有什么根基地位,被派过来照料宁七音,也是好不容易得的好差事,并不敢惹事生非,而这位绿屏却是有些背景来历的,绿屏亲娘老子在厨房里做活,亲爹则是跟在国公爷身边伺候的,这身份就不一般了,她惹不起。 况且,自家姑娘听信那二姑娘的,自己说什么,怕是也听不进去。 这个时候铛儿取来了钎子,那钎子尖锐得很,又是硬铁做成的,长长的一根,不要说坠儿,就是旁人见了,都觉得害怕。 拿这个戳人吗? 坠儿已经哭着磕头:“姑娘饶命,姑娘饶了我了,坠儿错了,坠儿知道错了。” 绿屏却撇嘴:“你没听姑娘说吗,不好好收拾,是不知道规矩的,既然错了,那就合该受惩戒,哪能轻易放过,咱们乐苑是有规矩的。” 宁七音道:“你还不跪下?” 她这话一出,大家都是一愣,跪下,这不是跪下了吗? 宁七音手中握着钎子,淡淡地道:“绿屏,你跪下。” 绿屏一愣,迷茫地看着宁七音:“啊?我?” 宁七音:“跪下。” 绿屏:“为什么是我跪下,我这是要——” 宁七音清凌凌的眸中泛起冷光:“来人,把她按在地上。” 旁边的几个丫鬟仆妇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开始还是愣着,后来明白过来,虽然心里还是不太敢,但到底姑娘那眼神,不像是说假的,只好上前,就要按下绿屏。 绿屏都已经呆了:“姑娘,你什么意思?” 宁七音冷笑:“让你知道我们乐苑的规矩啊。” 绿屏不服气:“我做错了什么吗?” 宁七音:“你竟然还敢犟嘴?在这乐苑里,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罢了,不要仗着一些自以为是的脸面,就要在这里欺上瞒下,嚣张至极,乐苑里有乐苑的规矩,国 分卷阅读5 公府里有国公府的规矩,但是这一条条规矩,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来执掌。” 说到这里,她语气中带了鄙薄:“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可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这还是那个懦弱到凡事由绿屏做主的姑娘吗,这还是那个处处都听从二姑娘安排的姑娘吗? 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关键是姑娘那眼神中的威慑力,那不容置疑的气势,怎么看,怎么都有当家姑娘的气派,让人不敢多看,让人也不敢质疑。 看着一众人等全都不敢噤声,宁七音对此很满意。 上辈子,她作为国公府的少奶奶也曾经跟着学习掌家,她虽然并不是太聪明强势的性子,但到底长了许多见识,拿到闺阁里来唬一唬这些小丫头子,绰绰有余。 宁七音当下淡声道:“坠儿,起来。” 坠儿原本都已经绝望了,以为自己必是要被打得很惨,脸上都已经生疼生疼的了,谁知道竟然出了这等变故,她此时还有些恍惚,听到宁七音命她站起来,忙战战兢兢地要起来。 因为跪得太久,腿上发软,站起来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又跌倒,不过做丫鬟的,到底性子倔,硬生生自己站住了,恭敬地立在宁七音面前,不敢吭声。 宁七音将那钎子递给了坠儿,命道:“现在,由你来惩戒绿屏。” 坠儿下意识接过来那钎子,也是一愣:“我?” 宁七音:“是。” 绿屏一听,吓到了:“姑娘,不要!我罚坠儿是有缘由的,姑娘你听我说。” 宁七音:“我乐苑里,哪有你来辩驳的道理,坠儿,掌嘴。” 坠儿刚刚从惊吓中醒来,站都站不稳的,如今听说自己竟然要张嘴绿屏,也是吓得不轻,不过她看看宁七音,确认是这个意思,再看看绿屏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当下是怕的,但是惧怕之余,竟然泛起些许快意。 活该,活该。 刚才是谁那样横行霸道欺凌于我,如今你也知道怕了? 坠儿一手紧攥着钎子,一手抬起巴掌,犹豫了下,终于啪的给了绿屏一巴掌。 ☆、第 3 章 第3章惩戒自大丫鬟 坠儿是平日被欺凌惯了的,哪可能去打绿屏这种有身份有背景有人撑腰的大丫鬟,如今这么一巴掌打下去,别说别人怎么想,她自己心里倒是怯生生的,脚底下发虚,几乎不敢去看。 绿屏被人这么一个耳刮子打过来,开始时候还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打她,而且不是家里的主子夫人姑娘,是一个卑贱到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小贱婢子,一个坠儿,竟然也敢打自己。 她眼里气恨和不敢置信,这气恨让她眉梢都染红了:“你,你打我?” 坠儿被她这么一说,委实有些怕了,后退一步,求助地看向宁七音。 宁七音冷笑:“不是她打你,是我宁国公府嫡长姑娘命她打你,怎么,在这乐苑里,还有人胆敢和我讲规矩吗?” 绿屏听这话,心里一震,看过去时,只见往日总是低眉顺眼的宁七音眉梢微微挑起,好看的眼眸泛着冷冽的光,拥有柔和弧度地下巴仰起间,竟有股谁也不敢逆其锋锐的气势,恍惚中竟有宁国公夫人管家时的威严。 她突然有些怕了。 宁七音从乡下来的,当时她来的时候,她也是跟着一起看到了的,很土的一个乡下姑娘,什么都不懂,听说就连识字都是自己偷偷地在学堂外跟着听才认识的,这样的一个丫头,没什么见识,才情甚至比不过她们这些当丫鬟的,她凭什么配当国公府嫡小姐,不过是运气好会投胎罢了,绿屏就不太看得眼里,也爱拿那些规矩来压她。 看着她什么都不懂,可以被任意欺瞒,她心里每每觉得畅快,甚至恍惚中觉得,国公府的嫡小姐也不过如此。 但是现在,她身上的气息仿佛一下子全都变了,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般。 她竟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但是口中却勉强道:“姑娘便是认为绿屏哪里错了,也该讲明白了,回禀到太太那里,何至于如此羞辱绿屏?绿屏的父亲在国公爷跟前当差,羞辱绿屏,这就是羞辱国公爷跟前的脸面。” 宁七音自然看出来绿屏初时眸中的震惊,也听出她如今的威胁,心里倒是也不怕的。 上辈子战战兢兢,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还不是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她沦落到那个地步的时候,谁曾为她撑腰,谁曾怜惜于她? 如今重活一辈子,她自是要换一个活法。 宁七音眉梢间的寒意更甚,说出的话却是轻淡至极:“既然绿屏姑娘这么大的来历和身家,我乐苑里庙小,供不起这么一尊佛,那就掌掴三十下后,送回母亲那里,请母亲定夺吧。” 这话一出,绿屏脸色变了,变得惨白惨白的,身子也如同风中的落叶一般瑟瑟发抖。 她死死地攥着袖中的拳,不敢置信地盯着宁七音,瞪大眼睛,无法理 分卷阅读6 解地看着她。 不过,她不过是狐假虎威吓唬她罢了。 她再有背景,家里人在府中再是有脸面,也左不过是当人奴才的,而宁七音是侯府的嫡小姐,甚至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对她心有愧疚,她如果真豁出去要如何,谁能硬和她对着干。 只是,这里面的道理,哪里是一个寻常村女能想明白的,宁七音竟然变得如此通透明白了! 她心里思绪交战,半响后,终于咬咬牙,低下头:“姑娘,是我错了,是我不懂规矩……” 宁七音淡漠地望着眼前的小丫鬟。 只是一个小丫鬟而已。 在国公府里,这种小丫鬟再有背景,却也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如今重活一世的宁七音,作为国公府的嫡小姐,竟然首先要做的是让一个小丫鬟服软,这么回首一想,才知道上辈子的自己活得是如何委屈求全。 她站在那里,羸弱的身子挺得笔直,居高临下地望着绿屏。 这个嫡小姐的威仪,她必须一点点为自己端回来。 周围的丫鬟仆妇一个个都看傻眼了,要知道绿屏是什么人,她在府里关系盘根错节,那可是有背景有来历的,但是现在,竟然当场认错了?往日的姑娘,可真没这般气势啊,今日,这是变天了? 小丫鬟坠儿更是瞪大眼睛,刚才还高高在上教训自己的绿屏,低头承认错误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望着这样的绿屏后,又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家姑娘。 自家姑娘身形单薄,形状柔弱,秋风吹时,她耳边的一缕细软的鬓发轻轻地扑打在她脸颊,看着实在是弱骨柔形,但就是这样的姑娘,三言两语竟然让那绿屏低头认错了? 胡嬷嬷更是不敢相信,她欣慰,她激动,她不知道姑娘这是怎么了,但是细想想,若是姑娘真厉害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看看那绿屏竟然低头认错,她眼里甚至有些湿润了,这样子,挺好,挺好。 她咬咬牙,上前,终于替宁七音出声道:“你知道错了,就这么站着,你这是认错的样子吗?” 这是胡嬷嬷说出的第一句话。 她平时不敢说的,但因为宁七音那么说了,她就多少有了一点底气,就敢这么说了。 绿屏听到一愣,胡嬷嬷,区区一个胡嬷嬷竟然敢对她这么说话了? 她正要开口,但是当看到宁七音时,突然意识到了,胡嬷嬷这是狗仗人势。 对,宁七音是嫡小姐,宁七音可以把她赶出去乐苑。 虽然她离开乐苑后也可以找到其它地方安置自己,不缺乐苑的这点月钱,但是她丢不起这个人,她也怕万一国公府夫人问起来,那自己必然遭受责罚。 她可以感觉到宁七音那薄薄抿起的唇是如何倔强,她说的话仿佛是一定会办到的。 简而言之,她糊弄不住这个宁七音了。 这一瞬间,绿屏想了很多,终究是怕了,想想形势比人强,不就是低低头嘛,她可以,当下她的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咬着牙道:“姑娘,这次是绿屏错了,绿屏知道自己不对,请姑娘责罚。” 绿屏这一跪,大家都面面相觑。 往日总是和二姑娘一起把姑娘拿捏住的绿屏,此时竟然跪在姑娘面前了? 宁七音其实早就料到会这样,她也是水里火里走过,岂能拿捏不住这一个小丫鬟? 今日这绿屏,也是有头有脸的丫鬟,就只能拿她做筏子,来给自己立一个威风了。 当下命道:“既是知道错了,那就不必送出乐苑,不过掌掴是少不了的,坠儿,你来掌二十巴掌。” 绿屏呼吸一窒,她都已经跪下认错了,竟然还要掌掴? 但是她已经退了一步,跪下了,一旦跪下了,她就没法站起来,只能忍着。 坠儿现在已经不像最开始那么忐忑了,因为她看到了绿屏刚才面对宁七音时的狼狈。 人就是这样,你惧怕一个人,觉得她是高高在上的,但一旦你看到她卑微的一面,那种惧怕也就消淡了。 都是丫鬟,都是人,她那么嚣张,但是她也要畏惧小姐啊,有什么还害怕的? 姑娘让自己掌掴,那就掌掴。 坠儿小姑娘鼓起勇气,抬起手,啪的一下,又给了绿屏一巴掌。 这一巴掌和当时战战兢兢哆哆嗦嗦的一巴掌不同,这一巴掌很结实。 巴掌从左边来,绿屏的脸因为力道向右边歪了一下,巴掌离开后,脸上就红了,那红泛起微微的刺痛和火辣感来。 可是很快,第二个巴掌就从右边扇过来,她的脸又往右边歪。 坠儿想起她往日的欺凌,想起她曾经逼着自己吃馊了的饭,想起她把自己的嘴拧肿,心里的恨一阵阵地往上泛。 你绿屏也有今天,你不是乐苑里你最大吗,还不是要听姑娘的? 你的规矩和姑娘的规矩,且看谁得更大! 坠儿一巴掌一巴掌地打下去,每一巴掌都用了力气,没多久,绿屏的两边脸都 分卷阅读7 肿了起来。 等到二十巴掌打完了,坠儿自己的手心也火辣辣的疼,但是看绿屏,肿的像猪头了。 宁七音早就进了屋里歇着,坐在画帘内,落下帐幔,只开着窗棂,看着那落叶缤纷,听着绿屏挨打的声音。 待到终于打完了,才让坠儿进来回禀。 坠儿眼里闪着兴奋,兴奋中显见又有些茫然,她规规矩矩地跪在宁七音面前:“谢姑娘。” 宁七音低头,望着杯盏中的茶水,热气氤氲,杯中的几瓣茶芽舒展开来,她的声音闲淡:“谢什么?” 坠儿跪在那里,两手安分地落在膝盖边,低头想了想,才道:“奴婢受绿屏欺凌,姑娘为奴婢做主,奴婢心里感激姑娘,若不是姑娘,奴婢今日怕是要受好一番磋磨。” 宁七音将那白瓷茶盖轻轻地磨过茶盏边缘,就着浅浅地品了口茶,之后才淡淡地道:“这就错了,我这不是为你做主出头。” 坠儿一愣,之后很快想明白了:“是,姑娘不是为我出头,姑娘这是为了乐苑的规矩。” 宁七音垂下眼来,这个小姑娘倒是个机灵的。 当下又淡声问了坠儿的身世来历,知道这是早年被卖入国公府的,之后家里也没人了,只有一个弟弟,怕是也早死在灾荒中了。 她当初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丫鬟,但后来怎么离开的,又发生了什么,都是稀里糊涂一概不知,如今细听后,微微颔首,又随意赏了碎银。 坠儿自然是感激涕零,敬仰地望着宁七音,跪在地上认真地磕头。 待到坠儿出去后,胡嬷嬷凑过来:“这个坠儿,倒是个机灵的。” 宁七音颔首。 她总要慢慢地培养提拔几个心腹,这个坠儿,倒是可以用的人。 胡嬷嬷想着刚才的事,倒是记起来自己的一肚子想法,以前姑娘总是听二姑娘的,也放任那个绿屏,她明里暗里劝过,但根本听不进去,如今是终于醒悟了吗? 当下正要趁机说下自己其它想法,谁知道这个时候,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动静,却是国公府夫人房中的小丫鬟过来,说是让她过去一趟。 宁七音一听,略想了下,就明白了。 这是老祖宗娘家的亲戚到了 上辈子,宁七音的人生仿佛就是在这里定调的,乡下来的姑娘,不懂礼节,不识几个字,同情怜悯的目光,暗地里觉得这姑娘这辈子已经被毁了,却又很是好心地说没事慢慢来的那语气。 宁七音轻轻地饮了口茶,在那氤氲热气中,轻声道:“我这就过去吧。” ☆、第 4 章 第4章得了一块玉 宁国公府的老夫人娘家姓顾,是燕京城数得着的人家,顾家祖辈上当年也是权倾朝野的人物,祖上封的是镇国公,下面子孙一代一代袭下来,到了老夫人兄弟这一辈,按照规矩,祖上的荫庇到了减等的时候了,是以老夫人的哥哥现袭的是伯爵,镇伯公有三儿两女,儿女又各开枝散叶,这次过来的顾家夫人带了几个孙子孙女一起过来拜访宁国公老夫人的。 宁七音过去的时候,宁玲珑正往外走,见到她了,倒是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宁玲珑穿着一身水蓝竹叶缎面对襟褙子,梳得溜光黑亮的发上斜插了宝蓝点翠珠钗,明晃晃地垂在额前,她生得模样也算周正,只是下巴稍长,显得脸盘儿窄长,神韵间像极了宁七音在乡下的养母。 宁七音的那位养母,也就是宁玲珑的亲娘,对宁七音说不上多坏,再不济也给她一口饭吃养大了她,就算会打骂,但是娘打闺女也是常有的,是以宁七音一直觉得,自己娘应该是好的吧。 以至于对于和自己亲娘神韵相似的宁玲珑,她也觉得应该是好的。 也是后来她嫁人了,慢慢地见识多了,回想起来,才觉得不对,自己爹娘对自己的恩情,也真是仅仅给了一口饭而已。爹娘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亲生闺女,知道他们的亲生闺女在国公府里享福,他们就那么看着她这个真正的国公府嫡女在冬日里踩在雪地里干农活,还要笑呵呵地揣着袖子对别人说我家闺女能顶两个儿子用。 宁七音看着此时十五岁的宁玲珑,脸还没绞的她显得比之后年轻一些,眼睛下方还有几个没有点去的雀斑,并不是太好看,不过生了一张薄薄的唇儿,嘴皮一翻能说会道,奉承的家里长辈个个喜欢,加上爱笑,自然讨喜。 宁玲珑满脸笑着过来接宁七音,原本是要拉着她过去的,她已经放下话风,说宁七音含羞,不好意思见人,不过她会想办法把她劝过来的。 但是如今,一句话出去,宁七音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倒像是看着一个多年不见的人,就那么细细地打量着,这让宁玲珑有些不自在了,就仿佛自己脸上的雀斑都被对方收在眼里一样。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是谁让你心里不痛快了,告诉妹妹,妹妹给你出气。”宁玲珑笑嘻嘻地拉住了宁七音的胳膊,很贴心地对她这么说。 “没什么。”宁七音 分卷阅读8 淡淡的,对于胳膊上挽着的那手,并不喜欢,倒也没太排斥。 尽管二十岁的宁玲珑面目狰狞的样子就在眼前,但是她知道,自己首先要接受,接受了这样的宁玲珑,才能平心静气去对付她,如果自己先沉不住气,那和上辈子的宁七音有什么区别? “听说亲戚来了,一起去看看吧。”宁七音平心静气地道。 “好。”宁玲珑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个时候的宁七音不该是忐忑不安,求助地问她怎么办,她就给她传授一些自己的秘笈,告诉她不用怕跟着自己就好,到时候说什么她会给她使眼色。 还没等宁玲珑细想,一个圆容脸儿的小丫鬟撩开了帘子,笑着说:“七音姑娘这不是来了嘛!” 那小丫鬟叫双喜,是老夫人身边的。 里面的人一听这个,忙招呼着让她进来,于是宁七音便被引了进去,进去只见正屋里坐了一圈的人呢,每一双都正看向她。 昔日的宁七音乍进来的时候自然是有些忐忑,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她哪知道看哪个,一个比一个陌生。 不过重活一世的宁七音心里却格外清明,正中间坐着的两位,一个是自家奶奶宁老夫人,一个是奶奶的娘家嫂子顾老夫人,旁边一溜儿坐着的站着的,那是两家的孙子孙女辈的。 她的脚步稍停了下,眸光安静地扫过大家,最后落在正座上的那两位老人家身上。 走过去,低头轻轻地福了福,才道:“给祖母请安,给舅祖母请安。” 她这话一出,顾老夫人打量着宁七音:“你刚进来,还没见我呢,怎么知道我是你舅祖母?” 宁七音抿唇,轻声道:“今天一早就听嬷嬷说舅祖母要来,进来屋,只看到你和祖母坐在一处,可不就是舅祖母了。” 顾老夫人笑了,招呼着宁七音过来:“孩子,过来我身边坐,让我仔细看看。” 宁七音依言上前。 身后的宁玲珑微微蹙起了眉头,这宁七音,到底怎么回事?竟然丝毫不怕了,和自己想得一点不一样啊! 顾老夫人打量着这孩子,十五岁的年纪,皮肤白净剔透,嘴唇儿红滟小巧,澄澈水润的眼睛安静地望着自己,一看就是个娴静恬淡的性子。 “倒是有些像你年轻时候。”顾老夫人对宁老夫人叹说。 “是,模样像我那时候,就是这性子,在乡下养大的,如今还是要多操心了。”这虽然是家丑,但是宁老夫人倒是没避讳顾老夫人,她自己的娘家人,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这不是还小嘛!”顾老夫人倒是有些欣赏宁七音:“况且你看,这孩子性子多稳当,她进来后我就看着,一看就是个能沉得住气经得住事的,我看比从小养在府上的也不差。” 宁老夫人想想,倒也是的,之后再看宁七音,就有些意外了。 往日总是忐忑的样子,怕人,凡事总是问玲珑那丫头,如今倒是沉稳下来了,安静地坐在那里,确实有了几分他们这种人家教养出来的样子。 顾老夫人笑呵呵地拉着宁七音的手,打量着,越看倒是越喜欢,又掏出来一块玉,细看时,是碧玉滕花玉佩,她塞到宁七音手里道:“拿着吧,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宁七音后来嫁到陆国公府,也有些见识,一眼看出这玉是好玉,不敢说稀世之物,但拿出去也是少见的成色。 她忙道:“舅祖母,这个我不敢收,太贵重了。” 宁老夫人也道:“她小孩子家的,罢了罢了,随便送个其它的就是了,何必送这个。” 然而顾老夫人却坚持:“这是我给孩子的见面礼,怎么,还嫌弃不成?” 推拒不过,宁七音就望向宁老夫人,看她意思。 宁老夫人看了一眼宁七音,颔首:“收着吧,还不好好谢谢你舅祖母。” 宁七音后退一步,恭敬地拜谢了,姿态优雅完美,是当下燕京城贵女最标准的福礼。 顾老夫人越发意外了,宁老夫人也没想到:“七音如今倒是长进了。” 至于旁边的几个孙女,更是不敢相信。 她们都是国公府里的自小教养出来的,一举一动都是要讲究礼仪的,过来这里前,已经私底下讨论过,说那宁国公府来了一个乡下女儿,要等着看她热闹。 不曾想,竟长得这般标致好看,好看也就罢了,礼仪完美,便是进宫,也不过如此了。 而最让大家想不到的,自然是那块玉佩,那玉佩,还是当年没进宫的太后娘娘送给宁老夫人的,宁老夫人平时都不怎么舍得带的,如今竟然随手送给了宁七音? 这就让人眼馋了,自家的姑娘那么多,送给外人了? 在座的顾家女儿有好几个,其中最出挑的是长房的顾出晴和二房的顾出悠,两个人对视一眼,面上都有了些许不满。 就算这个宁七音礼仪不错,那又怎么样,怕不是大字不识几个,君子配玉,一个乡下姑娘凭什么啊? 而此时的宁玲珑站在一旁, 分卷阅读9 看着这一幕,藏在袖子中的手都要攥出汗来了,牙也咬起来。 这宁七音怎么不害怕了,不是应该自己牵着手把她领到舅祖母身边,告诉舅祖母姐姐胆小,有什么话问她就好吗,怎么宁七音竟然不怕了,可以这么从容不迫了,倒好像是真正的公府贵女。 偏偏她的礼仪,言辞,竟然挑不出任何毛病。 宁玲珑觉得不对劲,但是她又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当看到那什么玉落到宁七音手里的时候,心里顿时凉了几分。 为什么那玉从来没想过给她,她以前是宁国公府嫡女的时候,顾老夫人也没说给她,怎么宁七音一来就给了? 都是亲戚,这算什么意思? 还是说,她比不过宁七音吗? 宁玲珑觉得好笑,暗地里别过脸去,去看旁边嵌黄杨木人物挂屏上的画,八仙过海的画。 八仙过海是吧,人各有招,你宁七音这姿态做得再好,左不过也是那位胡嬷嬷胡乱教你的吧,但是她能教你吟诗作对吗,能教你琴棋书画吗,能教会你高门贵女十几年蕴养出来的气度吗? 不过是花架子罢了。 这时候底下丫鬟送来了纸笔,原来宁老夫人的六十大寿马上就要到了,姑娘们聚在一起是要写福字的,写得最好的那个要被挂在后院的正堂,也算是表示孙女们对老人家的孝敬。 一时桌上被丫鬟们收拾清理过了,底下人开始布置,几个姑娘也都坐下来围在一起说话。 宁玲珑笑着上前道:“七音长进很快,前些日子刚进府时候,她连咱们府里的裙子都不会穿,穿上了就把自己绊倒,不曾想现在竟是进退得体了!” 明面上是夸,其实是把她被自己裙子绊倒的狼狈样说了一遍。 偏生她在笑,笑得甜蜜,还过来拉着七音,好像很热络的样子,这样的人,你直接说她,她还无辜,因为人家在笑。 旁边的顾出悠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出来:“是吗?看不出呢!七音妹妹还有这样的趣事?” 她这一说,其它几个姑娘也都抿唇笑了。 刚才两个老夫人夸宁七音,把她夸得那么好,还把玉佩送给她,倒是把她们一众人等仿佛比下去了,谁心里能痛快? 如今既然有人说笑话,她们当然跟着笑。 一时甚至有人问起宁七音,乡下生活如何,乡下是不是不穿她们这种裙裾褙子?甚至有人问宁七音,是不是下地干活? 顾老夫人见了,自然是觉得不太像样,正要去呵斥底下的孙女们,就见宁老夫人抬起手,阻止了她。 宁老夫人也发现自己这个孙女有些意思,她想看看,这种情况她会如何应对? 宁七音捕捉到了两位老夫人的动静,她心里明白,想让人看得起自己,唯有自己先站起来。 当下望向那几个七嘴八舌的姑娘,淡淡地道:“乡下许多事,和国公府里有一样的,也有不一样的。” 众人听了,自是忍不住问:“哪里不一样。” 宁七音道:“高低贵贱不一样。” 顾出悠撇嘴:“哪里一样?” 就不信了,国公府里能和乡下有一样的地方吗? 宁七音笑了,轻声道:“村里头,一到农闲的时候,就有大姑娘小媳妇坐在村口说闲话,东家长李家短的,你瞧不起我我看不起你,斗嘴骂街常见,倒像是有三百只鸭子。” 大家乍听,只觉得稀罕,后来先是宁玲珑回味过来,那脸色就不好看了。 顾出晴开始还想笑,待到意识到了,脸都红了,抿着嘴咬牙看宁七音,这人怎么说话?也忒粗俗了! 其它几个,有那没怎么说话的,都忍不住抿唇暗暗笑起来。 这个宁七音,一脸柔顺稳重的样子,没想到说话绕着弯骂人,把她们和那些村头媳妇相提并论,这嘴可真真狠啊! 偏生人家云淡风轻,一脸无辜,你想要发火,还没处发。 ☆、第 5 章 第5章光彩动人 顾出晴和顾出悠两个自然是不舒坦,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竟然被宁七音比作村头长舌妇,两个人面红耳赤,其它人等也都觉得不太自在。 宁玲珑脸色也不太好看,她觉得今日所有的事情都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这宁七音的嘴皮子竟然这么利索?也不知道是谁教坏的,是那个胡嬷嬷吗,这么大能耐?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把那个胡嬷嬷换掉的好,留着也是个祸害。 一群姑娘各怀心思,唯独宁七音,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看着那些纸墨被铺陈好,脑子里想着上辈子关于今日发生的事。 乡下的养父母根本不会让她去学堂读书的,偏自打邻居家的哥哥教了她几个字,她觉得那书里散发着墨香,就喜欢认字,于是常常在干活的时候偷偷跑去学堂外面跟着听,也是她天资聪颖,竟然是过耳不忘,又从邻居哥哥那里借来了书自己看,慢慢地认识了一些字,甚至会用树枝在河滩上划拉着写一些 分卷阅读10 字了。 不过这到底是自己学的,难登大雅之堂,走在外面,都不敢对人说她认识字。 是以上辈子,当一群姑娘写福字的时候,她虽然会写,但知道自己写得拙劣,并不敢人前献丑,后来是宁玲珑告诉她,要试着写一写,好让大家伙知道她也是会写字的,她才写了,结果可想而知,众贵女看了,都撇嘴一笑,不怎么作声,也有些表面夸她乡下长大竟然会写字,但其实暗地里那意思,分明是说堂堂一个国公府贵女就这么毁了。 她自是觉得羞耻,曾经苦练书法,不知道写废了多少支笔,终于小有所成。 当下看着大家都铺陈开了纸笔准备写福字,她没动笔。 这辈子当然不能直接把自己的功底给别人看,别人肯定会起疑心的,如今只能装拙,然后想个巧法子取胜了,至于这个巧法子,宁七音早就想好了。 这个时候宁老夫人和顾老夫人正在那里喝着红枣参茶,笑呵呵地听着几个姑娘在那里商量怎么写,宁老夫人见宁七音不说话,便招呼道;“七音不必写了,过来尝尝这红枣参茶,这枣子是并州那里的贡品,宫里头赏下来的。” 宁七音听到这个,倒是有些意外,宁老夫人说这话,想必是怕她不会写出丑,才特特地这么招呼,给她一个台阶下。 但上辈子,宁老夫人并没有伸出这个援手。 她望向宁老夫人,却见宁老夫人笑着颔首,那笑里带着慈爱。 她心里泛起一些暖意,这是她上辈子未曾得到的善意,如果上辈子她这么对自己,自己应该感激涕零的,但是现在,这暖意随之而来的却是辛酸。 这一次的宁七音,并不需要她的援手啊。 宁七音轻笑了下,对宁老夫人道:“祖母,我写字不好看,不过既然是为祖母祈福,我也想试着写写,只怕着姐妹们别笑话我。” 宁老夫人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笑道:“既是要写,那就写吧,都是自家人玩罢了,随意写就是。” 旁边几个姐妹听宁七音那么说,自然也是没想到,宁家二房的宁引卉好奇地道:“原来七音姐姐也会写字啊!” 她今年十四岁,比宁七音小一岁,性子单纯,说这话只是好奇而已,不过她这么一说,顾出晴便道:“七音妹妹长得这么美,想必字也写得好吧。” 她刚才被宁七音借故奚落了一番,心里不痛快:“不如写几个字,让我们见识见识。” 顾出晴也笑道:“是啊,我们就等着七音给我们大展才华了。” 宁玲珑从旁道:“不如这样吧,我们每个人都写几个福字,让人品评下,看看谁写得最好,写得最好的哪个,可以得一个奖励。” 她这么一提议,大家都赞同,又说每个人都拿出一件身上的东西来做赌注。 宁七音身上没什么特别的,顾出悠便指着刚才她得的那块玉佩说:“不如拿这块吧。” 宁七音看了一眼顾出悠,却见她就那么瞄着自己的玉佩,显然是不服气的。 当下心中冷笑,面上却问道:“那出悠妹妹又拿什么出来?” 顾出悠犹豫了下,自颈子里取出一块命锁来,却是道:“这个如何?” 大家见她取下这个,不由暗暗吃惊,本来就是姑娘们一起玩个有趣,不曾想竟然拿这么贵重的物事做彩头。 不过大家看看顾出悠那势在必得的眼神,显然是很有把握的,也就没人敢说什么了。 一时场中气氛竟有些凝重,几个姑娘都暗地思量着,自己能不能出头,不知道到底是谁赢了。 宁老夫人和顾老夫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忍不住笑着摇头:“一个个小丫头们,都要强得很,心气高。” 这么说着间,宁玲珑暗地里轻轻扯了下宁七音的手:“七音,要不然你还是别写了,你到底不比我们,不是自小练的。” 顾出晴和顾出悠对视一眼,暗地里撇嘴,顾出晴笑着道:“怎么,舍不得了?” 顾出悠笑望着宁七音:“还比不比了?” 宁引卉道:“哎呀,七音姐姐既会写,就给我们看看嘛!” 场上几个丫鬟都有些同情地看着宁七音,也有人等着看热闹的,都知道她乡下来的,哪里能和自小耳濡目染的贵女们比拼书法呢! 宁七音抬眸淡淡地扫过一群人,心里明白,都是一些等着看热闹的而已。 她笑了下,却是开口道:“祖母,我记得你这里有些去年的腊梅汁,可否借来一用?” 宁老夫人往日只知道这个好不容易认回来的孙女和自己并不亲近,也就没太上心,今日见她这般,自是意外,多少存了考验的意思,听她这么说,便问道:“你要腊梅汁做什么?” 宁老夫人这里是有一些往年的腊梅汁,是采花炸熟了后,又水浸了淘净,可以解热生津的,不曾想宁七音却要这个。 宁七音笑道:“用来写福字。” 大家一听,这可就新奇了:“写福字?” 宁引卉纳闷:“腊梅汁也 分卷阅读11 能用来写字?” 宁七音道:“我写字并不好看,自然不如诸位姐姐妹妹,不过好在可以讨巧,等我写了,呈给祖母和舅祖母,请两位看看就是了。” 宁老夫人听着这个,倒也不多问了,只让人取来腊梅汁给宁七音,至于顾老夫人,则是颇有些欣赏地望着宁七音。 她看出来了,这孩子是个有主张的,她倒是好奇她能写出什么字来。 其它几个姑娘见此情景,自然是窃窃私语,有好奇地看着宁七音的,有鄙薄地撇撇嘴的,更有人暗地里抿唇笑。 宁玲珑心里是颇为不屑的,宁七音这到底是做什么,她以为写字是做菜吗,还腊梅汁,她怎么不要一些菜汁呢? 不过她却没说什么,只笑了下,还能说什么,等着宁七音出大丑,好让她知道,这是国公府邸,不是你乡下,写字的是墨汁,不是腊梅汁。 宁七音当然知道旁边不少人都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毕竟她是乡下来的,她的行事一旦出格就惹来笑话。 当下也就不多说什么,将腊梅汁和墨汁混合了,之后蘸着,一笔一划写起来,其它姑娘也都低头写自己的福字。 过了一会,顾出悠率先写完了,她拿出来给两位老夫人看,两位老夫人自然赞叹连连,都觉得这字好。顾出悠面上自然有些得意,她写字是下过功夫的,若论起这个,一般人自然比不上。 很快顾出晴也写完了,不过她写得一般般,两位老人夸了夸,便没多说什么,她便有些失望,咬着唇坐在一旁,不怎么吭声了。 其它几个很快也陆续写完了,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宁玲珑写得字颇为出彩,被顾老夫人多夸了几句。 宁玲珑打眼看过去,觉得自己的应该是最好的了,或许能选上,若是真选上,那她在孙女里面就一下子不一样了。 她不由淡淡地瞥向了宁七音,只见宁七音刚刚写好,正在吹干上面的墨迹。 她能写出什么样的来,写字这种事,没几年功底是不行的,她在乡下,便是勉强认识几个字,也练不好的。 其它人也都注意到了宁七音,都有些好奇宁七音写的,有人暗暗地瞄过来。 宁七音没理会众人,径自拿着,呈到了宁老夫人和顾老夫人面前。 宁老夫人笑着接过来,结果一眼扫过去,顿时被惊艳到了。 “这,这是?” 顾老夫人看过去,也是诧异不已。 “这是你刚刚写的?这是怎么写出来的?” 两位老夫人竟然是这般反应,众位姑娘都疑惑了,纷纷探头去看,甚至有那距离近的嬷嬷丫鬟也都忍不住抻着脖子看过去。 大家看到那一幅福字,不免都惊到了。 原来这福字写得四平八稳,古朴端庄,不算多么出彩,但也绝对不差。 然而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些字,竟然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仿佛镀金一般。 怎么会有这样的福字? 其它一众姐妹们看到,也是心中暗惊,看看宁七音的福字,再看看自己的,顿时显得自己的黯然失色。 顾出悠脸色变得难看了,狐疑地看着宁七音,这是什么巧招? 至于宁玲珑,则是暗地里蹙眉。 宁七音,这到底是怎么了,突然出来这么多花样?! ☆、第 6 章 第6章绿屏告状 一时之间,宁老夫人和顾老夫人赞叹连连,笑得合不拢嘴:“这个好啊,看着像是带了佛光。七音是怎么写出来的?” 周围的几个姑娘听到这话,自然不免酸涩,素日爱笑的宁玲珑更是笑都笑不出来了。 其实真细论起来,宁七音的那些福字未必比得上几个姑娘的,可是她讨巧啊,她真能讨巧,竟然用这种法子! 宁七音自然注意到了一众姑娘脸上的表情,那是相当精彩。 她轻笑了下,却是解释道:“我们乡下有一位老先生,过年时候给大家写对联就是这么做的,据他说,这来自于前朝大诗人苏先生的《物类相感志》,里面曾记载说,用腊梅汁浸在墨汁之中写字会发光。他写出来的对子确实好看,贴在墙上发着光,月亮一照就更好看了。” 她这么一说,两位老夫人全都稀罕不已,夸赞宁七音博学,顾老夫人甚至笑着道:“我早年也是跟着读过书的,竟不曾读过这本《物类相感志》,远不如七音渊博,竟懂得用如此巧法。” 宁老夫人对于这个孙女心里自是满意,不过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笑望着那闪了金光的福字打量,看得出是颇为赏识的。 这么一来,旁边几个姑娘心里就都不是滋味了。 她们也都是燕京城贵女,自小喝金汤品玉露,饱读诗书,结果如今被一个刚进城的乡下丫头这么比下去了,谁心里能舒坦?小姑娘家,平日比比裙子钗黛,还爱在琴棋书画上争个长短,平时也没什么大事,这就是正经事。 顾出悠原本觉得自己写得最好的, 分卷阅读12 不曾想竟然被宁七音抢了这个风头,自然是心里不痛快得很,站在旁边,突然就来了一句:“我们只知道一心低头读书习字,倒是不知道这种奇技淫巧,也是见识少了。” 这话就透着酸意了,仿佛宁七音不务正业似的。 宁玲珑自然也有此意,听到这个,心中真是暗暗痛快,不过却故意道:“没办法,七音一直在乡下,乡下怕是只能学这个了。这不能怪她。” 大家听着这话,自然都听出了别扭,明里是帮宁七音说话,其实暗地里就是贬损宁七音。 宁七音闻言,淡淡地瞥了一眼宁玲珑,却是笑了:“没办法,也是我时运不济,明明生在公府高门,却长在乡下,自是没有玲珑妹妹命好。” 宁玲珑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直接这么说。 宁玲珑不是宁家的亲生女儿,是当年错养的,大家都知道,但不会明着提出来,毕竟打人不打脸,结果宁七音竟然当着面这么揭短! 宁玲珑脸上一阵阵地烫,火辣辣的,瞪大眼睛,无法理解地看着宁七音。 她想装出大度不在乎,但是现在实在是有些装不下去了,这个宁七音到底怎么回事,性子变了这么多,是谁在背后撺掇,还是鬼上身了!怎么可以这样! 周围几个姑娘,也都想起来宁玲珑的身世,眼神中颇有些鄙夷,有的甚至忍不住回头暗地里抿着唇笑。 谁知道这个时候,宁七音却握起了宁玲珑的手,和声和气地道:“不过我和妹妹是好姐妹,妹妹享福,就是帮我享福了,我心里也高兴。” 说话间是笑着的,不过那眼神里,却是鄙夷的挑衅。 宁玲珑:…… 她竟然好意思这么说? 太能装了吧! 但是宁七音是背着几个姑娘的,这个姿势,别人只看到宁七音热情温婉地拉起宁玲珑的手,却不会看到宁七音眼神里那嘲笑鄙夷。 宁玲珑僵着脸,瞪着宁七音,她笑不出来。 宁老夫人见了这个,便道:“玲珑,七音这是把你当亲姐妹,才说这话,以后你得把她当姐姐一般敬重,知道吗?” 宁玲珑听了这个,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宁玲珑:“你——” 宁七音笑道;“玲珑妹妹,这些奇巧淫技,我还知道一些,都会慢慢地教给你,你便是不会,也不用太难过,毕竟身在深宅之中,见识少一些,倒是能理解。” 宁玲珑顿时气得咬牙切齿,这说得她好像什么都不懂似的,她需要她来教自己吗?? 但是她想想如今的情势,看着周围几个好笑地望着自己的人,到底是忍下了,勉强挤出一丝笑:“姐姐真好。” 恰好这个时候底下丫鬟送来了奇巧的点心和果子,旁边的嬷嬷招呼着大家去吃,姐妹两个人都不再提这件事,宁七音挽着宁玲珑的手,真仿佛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宁玲珑却只觉得烫手。 她已经发现了,这个宁七音不是之前的那个宁七音,现在宁七音实在古怪得很,很不好对付,自己和她当好姐妹,怕是被她吃了都不知道。 她得提防着现在的宁七音。 宁顾两个老夫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意思。 顾老夫人是第一次见宁七音,她只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而宁老夫人回想了一番,她发现平时都是别人说七音性情懦弱,再加上七音每次见到自己也不怎么敢说话,她也就觉得宁七音性子懦弱上不得台面,但是如今想想,别说七音其实根本不是那样的,就算是那样的又如何,她长在乡下,被耽误了,既然如今回了家,慢慢教她就是了,既是宁国公府的姑娘,怎么也不能让她受委屈。 正这么想着,突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哭声。 众人正用着那新鲜的青枣和樱果儿,听到这动静,自然是奇怪,宁老夫人微微蹙眉:“这是怎么了,外面竟有人在哭?” 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喜有人这么哭,听着心里不舒坦。 早就有丫鬟过去问了,问过后,便回来给老夫人禀报,却是小声。 宁老夫人听了后,皱了下眉,显然是不太高兴的:“亲戚正在家里做客,这点子小事,非要这个时候来说,让她出去。” 那丫鬟听了,忙恭敬地称是,就要出去,然而宁七音却意识到了什么,正低头想着,就听得门帘子突然被掀开了,一个六十多岁的婆子冲了进来,进来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了:“老夫人,老夫人,求你一定要给我家绿屏做主啊!” 这老婆子一出,大家都吃惊不小,想着这是怎么了,又是什么变故? 宁玲珑一看这婆子,正是绿屏的亲奶奶鲁嬷嬷,顿时暗地里一喜,想着这桩事竟然上门了,太好了。 其实她消息灵通得很,知道今早宁七音才让人打了绿屏。 不管绿屏怎么样,都是帮着她做事的,她既无缘无故打绿屏,那就让人看看绿屏被打得惨样,也好让人知道,她平日是怎么凌虐底下丫鬟的!b 分卷阅读13 r   当下她不动声色,等着看好戏。 宁老夫人看着这鲁嬷嬷,其实鲁嬷嬷也是她身边的老人了,是她当年的陪嫁,还是长子的乳母,她平时也是颇为看重的。 只是不曾想,今日竟然如此不知道轻重,竟然在亲戚在的时候冲进来哭哭啼啼的。 顾老夫人也皱眉:“这是怎么了?” 那鲁嬷嬷跪在地上,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夫人,求你给我可怜的孙女绿屏做主!求你一定要给她做主,我那孙女好可怜啊!” 宁老夫人就有些不耐烦了,不过面上却是不现,只是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说。” 鲁嬷嬷这才道;“还是要把我那孙女叫进来才好。” 宁老夫人点头应允了,于是鲁嬷嬷把孙女绿屏叫进来。 绿屏进来后,大家一看,顿时明白了,原来绿屏两边脸都肿起来了,这显然是让人掌掴了脸,而且还不止一下。 顾出晴和顾出悠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热闹的味道,看来宁府里不太平啊? 她们一起望向宁玲珑,只见宁玲珑明显是看好戏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什么,好奇地看向宁七音。 绿屏进来后,跪在那里哭着道:“求老祖宗做主。” 老祖宗问:“你这脸,是怎么了?” 绿屏哭道:“被,被打的。” 老祖宗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谁打的?在咱们府里,竟然有人敢这么随便打人?” 宁七音听着,突然开口道:“回祖母,这是我命人打的。” 这话一出,大家都有些意外地望向宁七音,她命人打的?好生狠毒。 宁玲珑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不过面上却是一脸关心的样子;“七音,绿屏可是鲁嬷嬷的孙女儿,鲁嬷嬷是咱们祖母面前的老人了,你怎么可以随便打她,就算不看其它,也得看祖母的面子啊。” 顾出青和顾出悠是顾家的人,不是宁家的,不好多插嘴,但见此情景,自然是越发觉得好玩。 宁老夫人想想宁玲珑说得有道理,就不太乐意了:“七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老夫人也是有些诧异,她没想到七音竟是这么惩罚奴婢的,不过后来一想,还是道:“七音不像是那种随意打人的姑娘,怕不是有什么缘故?” ☆、第 7 章 第7章 你就这么和你姐姐说话? 宁老夫人听了,略想了想,问七音道:“七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绿屏还在发出低而压抑的啜泣声,其它几个姑娘见了,自然是心生同情,一时大家甚至想着,到底是乡下来的,怕不是好不容易当了主子,便处处恶形恶状欺压底下人,她哪里知道,越是她们这种勋贵之家,越是有慈爱之心,怜惜底下人,并不会让底下奴仆受委屈的。 宁玲珑当下自然是得意得很,不过面上却是不显。 宁七音将众人的神色仅收眼底,她当然知道在大家眼里,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别人又是怎么看待的。 上辈子就是了,她不敢轻易惩戒底下人,怕人家说她,处处小心,结果被奴仆欺压到鼻子上来了。 重活一世的她,抬头望着座位上的宁老夫人:“祖母,既是说起这个事来,我需要把我院子里另外几个丫鬟也都叫过来,让她们说下,才能知道什么情况。” 宁老夫人脸色严肃起来,点头:“好。” 很快,宁七音院子里的胡嬷嬷并坠儿铛儿都来了。 坠儿事先已经被告知情况了,进来后就跪在那里哭了,之后挽起袖子来,让人看她胳膊上的伤。 “我去厨房拿饭食,因没了绿屏姐姐要的甜点,她就骂我,打我,还用钎子戳我胳膊,这里,还有这里——” 说着,坠儿给大家看她的伤:“这都是绿屏姐姐打我的。可我也没办法,厨房没有,难道我还能变出来吗?我给她解释,她不听的,抬手就是给我一巴掌,她说我不懂规矩,要教我学规矩,我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任凭她打,后来还是姑娘帮我,说不能打我,说要教绿屏姐姐学学规矩。” 坠儿说着这话跪在那里,一磕到底:“老祖宗,求你了,若是这件事有什么错,就惩罚我一个小丫鬟好了,便是把我发卖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求你不要为难姑娘,姑娘都是为了帮我。” 旁边铛儿还有胡嬷嬷,也都一并跪下:“姑娘也是为了帮我们,求老祖宗饶了姑娘,要罚就罚我们吧。” 宁老夫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了,她皱着眉,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向绿屏;“她说得可是真的?” 绿屏还没来得及说话,她的奶奶鲁嬷嬷已经急匆匆地道:“怎么可能,绿屏不可能是那样的人,她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坠儿一听急眼了,眼泪都往下落:“鲁嬷嬷,你说不可能,那我胳膊上的伤怎么来的?我们满院子都知道,绿屏姐姐厉害,绿屏姐姐给我们立规矩,我们就算不听小姐的也没关系,但一 分卷阅读14 定要听绿屏姐姐的,你去我们院子里问问,谁不知道啊?” 绿屏恼了:“胡说八道!” 坠儿哭着道;“我往日怕你,但不能让你这么红口白牙说胡话,我就算死在这里,也得说出真相!” 绿屏:“你个碎嘴丫头,平日是个闷嘴葫芦,如今倒是嚣张起来了!” 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吵个不停,只看得众人目瞪口呆,顾老夫人皱眉,暗地里摇头,宁老夫人脸色难看,气得不行了:“胡闹,这是胡闹!” 宁老夫人这一说,绿屏和坠儿顿时不敢说话了。 旁边的丫鬟们见宁老夫人气成这样,忙过去拿着美人锤捶腿抚背的,顾老夫人也赶紧安慰她。 旁边有那懂眼色的,已经赶紧过去,把国公夫人,如今的孙氏叫来。 孙氏是宁七音的生母,今年四十多岁,多年的养尊处优让她看着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待到她一进来,先向宁老夫人请罪,之后简单问了情况。 鲁嬷嬷自然是拼命为自己孙女辩解:“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怎么可能欺压别人?” 宁七音和孙氏不亲,上辈子一直有些怕孙氏,如今见了,神情淡淡的,彼此疏远得很,并不觉得亲切。 况且,她是至今记得,上辈子,她病重的时候,孙氏过来看她,还说起宁玲珑最近咳嗽,得要一些上等冰片,那个时候,她可没想过病重的自己需要什么药材。 此时的孙氏蹙眉,看向宁七音。 宁七音觉得好笑:“祖母,母亲,我看我院子里的丫鬟,若是哪个不想留的,或者我不能管的,还是尽快请回去,我是乡下人,用不起这金贵的丫鬟,更看不得有人在我院子里指手画脚给我立规矩。我们乡下,便是有那地主家请了长工,可没有长工给小姐立规矩的道理。” 孙氏听了,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旁边的宁老夫人见此情景:“你啊你,这是怎么掌家的?七音才从外面回来,屋子里的丫鬟仆妇不是应该精挑细选吗,怎么用了这样的?区区一个底下人,竟然如此嚣张,那我们七音这日子还能好过吗?” 鲁嬷嬷听得这话,面色惨白,想了想后,回手给了绿屏一巴掌:“你个贱蹄子,竟然敢做出这等事来,你还有脸没脸?你还好意思哭,你哭什么哭!” 绿屏也是傻眼了。 她本来是想着让自己奶奶为自己伸张正义,好让宁七音知道,打自己就是打老祖宗的脸,彻底地杀一杀她的威风,不曾想,宁七音竟然来这么一招。 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就连自己奶奶都要痛打自己一巴掌。 她委屈得要命,咬着牙道:“我怎么错了,我这不是为了院子里的规矩吗,平时姑娘诸事不管,都是二姑——” 她说到这里,突然感觉背后被人掐了一下子。 待要去看时,就听得宁玲珑咳了声,道:“这绿屏也实在是不像话了,一个底下人,确实太过嚣张,也怪不得姐姐要教训教训她,说起来教训得也对。” 绿屏听这话,气得顿时不行了,委屈又愤恨地瞪了宁玲珑一眼。 宁玲珑皱眉,拼命地以神色暗示她。 绿屏意识到她的意思,想了想,到底咬牙忍下了,低下头不说话了。 一时周围人等看着这般情景,自然是有些同情宁七音,原本以为宁七音乱打丫鬟,没想到她来到国公府后,竟然是丫鬟如此欺人,她这才愤而出手教诲。 宁老夫人看着这乱糟糟的样子,自是气得不轻,捶着床道:“这都什么事!” 孙氏见此,也是有些羞愧,低下头恭声道;“是媳妇管家不严,才出了这种事。” 鲁嬷嬷啪啪啪打了自己孙女几巴掌后,才过来,跪在宁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求你宅心仁厚,饶了绿屏这一次,她还小,不懂事,以后我一定好好教她。” 这时候顾老夫人并旁边几个姑娘全都劝着宁老夫人,又是捶背又是递水,宁老夫人总算觉得好受一些了,她叹了口气,看看旁边的宁七音。 宁七音低眉敛眸,一脸安静的样子。 一时不由感慨,这孩子,被底下丫鬟仗势欺人,欺负到了脸上,竟然依然能若无其事地处置了,若是换个孩子,怕是早就哭闹到跟前来了,这么一想,竟是对宁七音多了几分怜惜。 她叹道:“鲁嬷嬷,你虽然是我跟前的老人了,但这件事是绿屏的不是,绿屏一个奴才,竟然在姑娘的院子里作威作福,这件事,还是得看七音的想法。” 宁老夫人这么说,鲁嬷嬷顿时明白了,连忙道;“小贱蹄子,还不赶紧给你姑娘赔罪!” 说着,自己率先过去,跪在了七音面前;“姑娘,这次的事,求你大人有大量,就不做计较。” 绿屏受不了了,她本以为会让宁七音在众人面前失个脸面,谁知道竟然最后成了她跪在宁七音面前赔礼道歉,一时又气又恨,想着宁玲珑分明撺掇自己,却没事人一样,而自己却要这么丢人 分卷阅读15 ,越发恨极。 但是形势比人强,如今只能咬紧牙,跪在那里,含羞忍耻给宁七音道歉赔礼。 宁七音看着这两人跪在那里,淡淡地道:“鲁嬷嬷,你是老夫人跟前的老了了,你这么一跪,折煞我也,快快请起,至于绿屏,她是鲁嬷嬷的孙女,也是老夫人跟前的人,我若做了什么,确实也是我的不对,还想两位不要计较。” 这话说得鲁嬷嬷和绿屏简直是无地自容,只能磕头,讪讪地道:“姑娘说笑,说哪里话!” 孙氏见此,也实在是没法,便只能让这两人先退下,容后再做计较。 那绿屏退下的时候,又望了宁玲珑一眼,那眼神,简直是恨不得冲过去给宁玲珑一巴掌。 而宁老夫人却觉得亏欠了宁七音的,拉着宁七音好一番说话,又让孙氏定要为宁七音重新清理宅院选几个稳妥靠谱的人。 待到终于散了时,宁七音和宁玲珑一起往外走,宁玲珑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宁七音道:“姐姐今日好生出息!” 宁七音道:“这不是妹妹往日教得好吗?” 宁玲珑简直是好笑又好气,这风凉话说的,当下嘲讽地道;“得了吧,我可教不了你这样的好徒弟,我现在才明白,你平时就是故意装傻,想着法子逗我呢是吧?” 宁七音微微挑眉,想着这倒是一个好借口,便顺着道:“是,我不曾想,妹妹的招式这么多,真是好手段。” 宁玲珑见她竟然还这么反讽自己,恨不得给她一巴掌,咬牙切齿地道:“论招式,我可不如妹妹,甘拜下风。” 宁七音却笑得云淡风轻:“妹妹何必如此恼恨于我,你我都是好姐妹。” 说着就要去拉宁玲珑的手,宁玲珑哪里想搭理她,抬手就要躲开,口里还不屑地道:“少来和我装,我何时想和你做过姐妹!” 谁知道刚说完这话,就听得一个人道:“你怎能说出这种话来!” 宁玲珑一愣,回头看过去,只见孙氏站在那里,绷着脸不悦地看着她。 她看看孙氏,再看看宁七音,顿时明白了。 她就是在装,假装姐妹和睦。 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就是用这一招啊,怎么风水轮流转,轮到她来用了? 宁玲珑心中憋屈得很,深吸口气,到底是低下头:“母亲。” 孙氏已经走到了这姐妹两个跟前,她看了看宁七音,最后目光落在宁玲珑身上:“你就是这么给你姐姐说话的吗?” ☆、第 8 章 第8章大显神威 宁玲珑被孙氏那么一说,就有些不自在了。 她忙恭敬地道:“母亲,我和姐姐只是开一个玩笑而已。” 孙氏盯着宁玲珑,看了几眼,又望向宁七音。 孙氏是世家女出身,娘家也是侯门大家,自小家规甚严,进了宁国公府后,身为宁国公夫人,掌管中馈多年,处事严明,是一丝不苟的性子,凡事都讲究个规矩。 如今的她,望向两个女儿。 一个是自己亲手教养长大的,这其中付出了多少心血,也只有自己知道。 这么多年教诲下来,宁玲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便是一些行事风格,乃至吃穿偏好,都和损失相差无几,这让孙氏对于宁玲珑颇为满意,觉得不亏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结果突然间,一个消息传来,说宁玲珑不是真的,她的亲生女儿一直在乡下跟着人过活? 孙氏一时之间不太敢接受这件事,明明宁玲珑脾□□好都和自己那么相似,怎么可能不是自己亲生的? 待到宁七音回来后,她看着那个刚从乡下过的女儿,实在找不到一丝一毫自己女儿的样子。 至少自己的女儿不该是这样,畏手畏脚,甚至连抬头都不敢看自己一眼,说好的血浓于水呢? 她哪里像自己了? 因为这个,孙氏到底是舍不得宁玲珑,留下了宁玲珑,让宁七音和宁玲珑姐妹相称。 对于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孙氏当然是暗中观察,想着看看这个女儿的性情,但是之后种种小事,让她大失所望,这实在是骨子里的懦弱胆怯,这也不敢那也不敢,这样的女儿,注定难登大雅之堂啊! 今日她正在忙着准备老太太的寿宴,不曾想竟然出了这事,今日这事倒是让她意外了,七音竟然也是有些性子的,并不像她意外的那么懦弱胆怯。 就在刚刚,她本来过来是想叫七音过去,和她商量下她院子里的事,谁知道就看到这一幕。 这对于孙氏来说在,自然是无法容忍的。 这件事无关于谁是她的亲生女儿,两个女孩儿,既然都是宁家女儿,那就是姐妹,就要和睦相处,哪能这么说话? 宁玲珑猛然间被孙氏这么问,也是唬了一跳,一时又惊又怕,她知道孙氏的性子,长幼之别,嫡庶之分,那是丝毫不容有差的,自己刚才和宁七音那么说话,怕是已经犯了大忌! 分卷阅读16 她往日是极小心的,惯会在孙氏面前讨好,便是吃穿饮食,都装得和孙氏一样,甚至还故意拿了孙氏写的字来模仿,写出和她一样的字,让孙氏以为是母女连心。 这般用尽苦心,不曾想如今竟然因小失大。 当下她小心地看了孙氏一样,再次解释道:“只是刚才和姐姐站在这里,因说起这次姐姐写的福字好看,便忍不住开了姐姐一个玩笑而已,不曾想被母亲看到,倒是误会了去。” 说着,她笑了笑,望向宁七音:“姐姐,是不是?” 宁七音见她这样,也笑了:“我刚才和妹妹说话,妹妹竟然不怎么理我,我心里还有些难过,不曾想,竟是开玩笑,那也好,原是我误会了。” 宁玲珑听这话,心里别扭得很,想着这宁七音说话真是夹枪带棒,这不是特特地告诉孙氏,她刚才态度不好,以至于宁七音心生不悦吗? 孙氏听了这话,果然道:“玲珑,还不给你姐姐赔礼?” 宁玲珑无奈,只能忍耐下来,对孙氏道:“姐姐,这事是我的不是,给姐姐赔礼了,求姐姐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就是。” 宁七音见她这般,便顺势道:“我是姐姐,怎么会计较妹妹呢?妹妹便是不懂事,闹脾气使性子,我这当姐姐的,自然也不会当回事。” 宁玲珑:“!!!” 谁闹脾气使小性子了? 一时恨极,她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暗暗有所指,母亲那里可不要误会? 当下她就解释说:“母亲,我没有对姐姐闹脾气使小性子,姐姐只是举例。” 宁七音挑眉,没说话。 孙氏看这情景,心里自然有些想法,当下不悦地扫了一眼宁玲珑:“以后凡事要敬重你姐姐,万万不可乱了规矩。” 宁玲珑还能如何,少不得忍下。 孙氏这才道;“七音,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宁七音恭敬地道:“是,母亲。” 宁玲珑见此,自是不能错过,忙道:“母亲,那我和姐姐一起过去。” 孙氏却道:“不必,我有话单独和你姐姐说。” 宁玲珑听到这个,神色就不太自在了。 她不是孙氏生的,她知道,能继续留在宁国公府里,她也是忐忑不安的,所以她一直想办法阻止,不让宁七音单独和孙氏说话,把控着宁七音的一切,这样宁七音在孙氏那里是否受重视,全都把控在自己手里。 但是现在,孙氏竟然直接指明让宁七音单独过去说话? 她笑着道:“母亲,有些事,我只怕姐姐不懂,我陪着姐姐——” 孙氏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不必。” 宁玲珑脸色越发难看了,但是她又不敢说什么,只能低头称是。 *********** 宁七音跟着孙氏过去孙氏所住的含章堂,一路上孙氏并不见说话,模样也严肃得很,宁七音见此,也就沉默地跟随在后头,并不多言。 上辈子,偶尔单独相处时,她也曾想着和孙氏说说话,毕竟那是她生身母亲,但偶尔几次搭讪,孙氏问她话,她总觉得自己回答得不得体,如此几次后,也就怕了,反而躲着孙氏,并不敢和她多说话了。 当宁七音跟着孙氏到了含章堂的时候,走过抄手游廊时,恰有两个丫鬟在拿着扫帚打扫,见到孙氏,忙恭敬地拜见了,看到旁边的宁七音,倒是愣了下。 宁七音并不招孙氏喜欢,大家都能看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今日这是怎么了,孙氏竟然把宁七音带过来含章堂? 宁七音便是在游廊也觉到了那两名丫鬟看到自己时的意外,她规矩地跟在孙氏身后,速度不紧不慢,步幅不大不小,竟是处处得体。 两名丫鬟对视一眼,竟觉得她身上那种国公府嫡长女的气度让人无法忽视,一时间让人不知道这种微妙的感觉从何而来,当下有些不知所措,竟下意识向宁七音又拜了拜。 宁七音却并没有多看那两丫鬟两眼,从容地跟着孙氏踏入了含章堂。 孙氏的含章堂布置的中规中矩,不像老夫人的闲木堂琳琅贵气,也不像姑娘们的房间清新活泼。含章堂就像孙氏的为人,一板一眼循规蹈矩。 上辈子宁七音有些惧怕这里,她偶尔来这里的几次,感觉手脚都不知要怎么放。况且,她来这里的时候,常常有宁玲珑陪着,宁玲珑在孙氏面前笑着说些贴心的话,倒使得她们二人之间的气氛轻松又融洽,就更显得她在一旁缩手缩脚少言寡语一般。 如今孙氏自己回身在堂上坐了,见宁七音立在屋中等她指示,便递了个眼神给她:“坐吧!” 宁七音屈了屈膝,这才向着孙氏示意的椅子上坐了,孙氏倒觉得有些意外,之前让宁七音坐,她神情和动作中总带着些许犹疑似的,今日倒是不比从前,越发大方起来。 丫鬟上过茶,孙氏这才同宁七音说起话来:“你回府也有些日子,府里的人和事可都熟悉了一些?” 宁七音听着孙氏的开场白 分卷阅读17 ,却想到自己入府这些日子,基本不曾接触什么府里的人和事,每每总是宁玲珑带着她认识一下什么人,还要笑着对人家拜托说:“我这姐姐乡下才来的,总归对咱们府里的事不清楚,以后还要多帮衬呀!” 宁七音便在宁玲珑身旁稍后一些的地方站着,并不敢直视人家,也不知如何开口。她只觉得宁玲珑在帮着她说话,既然妹妹把话都说了,她也就不必再说什么了。 对方看宁七音的眼神便带上了混着些许怜悯鄙夷,宁七音便是不看也能敏感地察觉到,可她不知要如何扭转局势,只低头在心里安慰自己,等日子长了就好了。 宁七音想着上辈子,她曾经盼着的“好了”并没有到来,就连眼前的生母孙氏,也是一直觉得她畏首畏尾拿不上台面,甚至到最后连因为亲生女儿在乡下受了许多苦而生出的心疼,也慢慢被消磨光了。 “玲珑妹妹带我转了转,”宁七音声音淡淡的,“她说我还不懂府里的规矩,不让我四处走动,有什么事可以去问她送给我的人。” 孙氏眸光微动,她便想到今日闹到老夫人面前的那个丫鬟,她早知道宁玲珑给宁七音送了人,还曾感念宁玲珑是个懂事体贴的,不想今日见了却是个仗势欺人的。 孙氏几不可闻地低叹一声,才又向宁七音问道:“那你可有什么打算?” 到底是自己亲生女儿,纵然开始怎么看怎么不像,她到底要为宁七音打算一番,可外人的助力到底有限,这个女儿到底能不能从乡下姑娘变成公府贵女,还是要看她自己。 宁七音正喝了一口茶,闻言不由轻轻放下茶杯望着孙氏:“我想着虽然我已过了读书的年纪,可在乡下到底给耽搁了,如今跟姐姐妹妹们连话都说不到一处,所以还是要多读些书为好。” 孙氏正欲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听了宁七音这话不由停下动作。 她抬眸看向了这个仍显疏远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潇潇给我扔的地雷,本文收到的第一个地雷,好开心(*^▽^*) ☆、第 9 章 第9章教养嬷嬷 宁七音垂下眼来,淡声道:“还要麻烦母亲为我请一位教养嬷嬷,不管是府里的规矩还是城中贵女们的做派,我都须得学上一番,便是不为自己,也要顾公府的脸面。” 孙氏收回了触碰到茶盏的手,也收回了打量宁七音的目光。 她便是问了宁七音的打算,也没有想到会得到这番回答。 宁七音在她面前一向是几乎连头都不敢抬的,回话更是嚅嚅的,叫她心中对她实在是喜爱不起来,于是她便对宁七音淡淡的,连下人们都看出她对她的不喜。 万没想到,她竟然已经开始有了这般打算。 孙氏轻叹了声,那个从乡下来的女儿,总是略显疏远的女儿,那个没怎么入她眼的女儿,如今不知何时,竟然出落得有了大方的模样。 乍一看,并不像是乡下来的,甚至透着几分沉稳柔和的气度。 孙氏看着这个女儿,多少有些恍惚。 宁七音自然感觉到了孙氏的打量,那是一种评判的目光。 上辈子她害怕这种目光,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但这辈子她不怕了。 上辈子她回来后自然也是读了书的,在乡下时仅仅靠着在学堂外听着就认了不少字,只是这天资聪颖到底没有人引着,回府后她也曾想要靠读书增长见识,却每每不知其意,只是将字苦练了一番。 深闺长夜,她捧着书孤灯相伴,遇到不懂的句子她也不敢去问谁,生怕自己的问题太浅显徒惹人笑话。于是她便反复地读,绞尽脑汁地去想,一个人翻遍各种典籍,每每能耗到三更天。 如今她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重生,自然不能冒失地将那些读书写字的本领外露,因此这才向孙氏要书读,要教养嬷嬷,日后她行事与从前不同,便能说得过去了。况且就读书这件事来说,她确实觉得自己落下了太多。 孙氏轻叹了口气,心里是宽慰,也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宁七音刚到国公府的时候,她也曾问过她的想法,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只低着头轻声道“全凭母亲做主”,甚至就连这句话还是宁玲珑在一旁教着说的。 她当时也暗暗觉得这个女儿怕是在乡下给毁了,十几年什么都定型了,便是要改怕是也改不成她理想中女儿的样子了。 可宁七音方才的回答让孙氏觉得,这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哪怕是在乡下长起来,头脑却是清晰的,如今懂得为自己打算,且言语之间再无从前的胆怯,不由让她审视自己从前对宁七音是不是有什么偏见,不知不觉在心里也同她近了一层。 从孙氏房里出来,宁七音沿着抄手游廊向外走,她本就纤细,身上的衣裙又是阔袖长摆,走起路来便如弱柳扶风一般。 还未走到拐角处,便见有人在那镂空花墙之后探出头来,一眼看见她忙又缩了回去。 分卷阅读18 宁七音已行至花墙近处,花墙后的人显然也知道自己已被宁七音看到,影影绰绰地晃了几晃,似乎是想直接离开,又在迈了两步之后干脆退了回来。 那人又探头探脑的从花墙后露出上半身来,然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来向宁七音行了一礼。 宁七音停下脚步向那人面上打量了一眼,却是孙氏身边的一位嬷嬷,唤作彭嬷嬷的那位。 宁七音记起了这位彭嬷嬷,她此时比上辈子最后见时要年轻些,可脸上的伪善却是一成不变。 彼时宁七音孤立无援地躺在床上等死,这位彭嬷嬷说是奉了孙氏之命前去看她,宁七音哀哀地向她求过,求她务必带话给家里人,让人去救她。 宁七音只将这彭嬷嬷当作救命稻草一般盯着她哀求,竟没发现她当时避她如瘟疫一般都没凑上前一步。彭嬷嬷只是点头应着,生怕她会缠上来似的,匆匆地就离开了,之后便再无音讯。 如今这彭嬷嬷从花墙后走了出来,脸上原先还有一丝窘态,很快就恢复如常,毕竟这位所谓的嫡姑娘不是府里长起来的,又没见过世面,连院里的丫鬟都能主事,她一个多年的嬷嬷还会怕她不成。 重活一世的宁七音将彭嬷嬷那点小心思看得清清楚楚,待到她神情上甚至带了一分倨傲,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宁七音便敛眸,轻淡地道了声:“原来是彭嬷嬷!” 声音清冷,犹如珠玉撞击,清脆动听,却并没有丝毫暖意。 彭嬷嬷一怔,心中觉得宁七音似乎与往日不同,还来不及细想,便又听得宁七音道:“彭嬷嬷是母亲房里的老人了,在这含章堂原应像在自己家里一般大大方方的,怎么我方才瞧着竟是偷偷摸摸的?” 彭嬷嬷脸上的笑便有些挂不住,宁七音看着她尴尬的神色,想到上辈子自己对这些年长的嬷嬷们都是宽容体恤,最后却难逃墙倒众人推的下场。 “知道的说您是咱院里的嬷嬷,就您方才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府里大白天来贼了呢!” 彭嬷嬷一时被这几句嘲讽弄得羞愧难当,她只当宁七音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姑娘,原想着便是被她看见也没什么,这才没事人一样的走出来,不想竟被她这么一句句说到脸上。 偏偏她还没什么可辩白的,于是也只有干笑了两声,然后才尴尬万分地看着宁七音远去了。 只是心里却有些纳罕,从前宁七音在孙氏面前回话时她见过一次的,明明是唯唯诺诺的样子,偶尔抬一下头甚至都不敢直视孙氏的眼睛。 可方才那番讽刺,言语之间清晰有条理不说,便是连语气竟也与真正的贵女主子无异,这是怎么回事? 宁七音刚才言语嘲讽了那彭嬷嬷,想着这彭嬷嬷的举动,多少有些生疑。 一时想着,若是孙氏不放心她这个女儿,应该会派个稳妥的人明里照顾着,况她又是一贯看重规矩的,断不会让身边的嬷嬷去做这偷偷摸摸的事。 宁七音想到上辈子去过自己那里的彭嬷嬷,倒是不由多想了去,难不成这人与宁玲珑怕是也有关系?上辈子的死犹历历在目,若不是到最后,谁能想到宁玲珑自打她回府就布下了这样的天罗地网。 如今既然这彭嬷嬷闯到了她面前来,她以后少不得要留心观察着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出了孙氏的院子,沿着青石板路往自己的乐苑走,从园子里的小拱桥上下来,便见一人迎面过来,却是宁玲珑。 “姐姐!”宁玲珑笑着唤她,走上来挽住她的胳膊,倒像是先前的罅隙没有发生过似的。 宁七音轻扫了一眼被宁玲珑挽住的胳膊,不动声色地继续随她前行。宁玲珑一贯如此,人前人后都对她很热情,谁见了不夸她一句懂事? 甚至宁七音上辈子还听到有人在宁玲珑面前奉承,说她到底是国公府长大的姑娘,气度做派根本不是那位嫡姑娘能比的,也就宁玲珑这样的好性情,换个人谁愿意往那不懂事的乡下丫头跟前凑啊! 那时的宁七音听了只会暗暗伤心,打算离去的时候又听宁玲珑向那人带了几分不悦地说不能那么说话,宁七音到底是国公府的姑娘,是正经主子,是她的姐姐。 宁七音心里就感动起来,甚至连宁玲珑当时轻笑的语气都不在意,总归她惯常爱笑的。上辈子的宁七音便觉得这府中唯有这个妹妹真心待她,便是在人后都维护着她,所以便是她在病中还想着宁玲珑爱吃她亲手做的点心,挣扎着起来要做给她吃。 如今宁玲珑挽着宁七音的胳膊,像无数亲密的姐妹一般说笑着前行,宁七音只觉心中发寒,爱笑的宁玲珑,口口声声叫她“姐姐”的宁玲珑,杀人不见血的宁玲珑。 重活一世,宁七音将宁玲珑热情背后的虚情假意看得清清楚楚,却也由着她挽着自己亲热地问:“姐姐,母亲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母亲的心思你不懂,跟我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 她对于孙氏单独见宁七音这事还是很介意,她很努力才得了孙氏的欢心,让她觉得自己与她是母女连心,如今宁七音回来,虽然孙氏对她 分卷阅读19 的疼爱还在,可谁知道以后会如何? 其实说起来,宁七音不过长得貌美而已,除此之外她又有什么?她这乡下姑娘,不应该处处流露出乡下姑娘的局促吗,可今日在老夫人房里,她突然觉得宁七音变了,变得有主意了,这让她心里开始不踏实起来。 害怕,害怕捉不住,害怕本来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的局面失了控。 宁七音回来,宁玲珑在府里的处境多少是有些尴尬的,可全凭着十几年处下的感情,愣是让所有人觉得她这个国公府二姑娘继续生活在这里理所应当。 但宁玲珑知道,这种理所应当并不一定会一直持续,也许哪天就会变味,所以他对宁七音是万般提防,将宁七音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里,怎么也不能让她脱离自己的视线,把她拿捏在手里。 曾经宁玲珑觉得宁七音很好骗,自己说什么她便信了,问她什么也全都告诉,她觉得自己已经将宁七音牢牢的抓在了手里,没想到今日她竟然也会在母亲面前演戏! 这也是为什么她站在这里,她必须确认一下,确认那个宁七音到底怎么了,是变了,还是有人背后出了什么主意。 宁七音自然猜到了她的心思,当下便笑着说:“有妹妹帮我拿主意,我自然是感激不尽,一切都听妹妹的就是了!”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仔细地看着,却看到说这话的宁七音眼睛里是一片坦诚,好像没有任何隐瞒。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宁七音还是没什么心眼的乡下姑娘,想来之前的那一出是跟房里那个胡嬷嬷学的,看来她对乐苑的掌控还是不太够,以后必须更要想办法了。 “快说与我听听!”宁玲珑脸上笑意不变。 宁七音停下脚步,顺势将胳膊从宁玲珑那里抽出来,之后垂下眼来,轻声细语地道:“母亲帮着我,说要让我读书。” 宁玲珑心里微沉,下意识皱眉,紧声追问道:“还有呢?母亲还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静静和小小眼扔的雷雷,好爱你们,抱抱!我会加油更的! ☆、第 10 章 第10章顾老夫人的疼爱 宁七音低头沉默了一会,倒像是在细想。 宁玲珑的心就紧起来了,她想知道孙氏到底和宁七音单独说了什么,恨不得马上知道。 可是宁七音慢腾腾的。 她甚至想摇晃她,你倒是说啊,怎么这么笨,这点事情竟要这么想? 就在宁玲珑满心焦急的时候,宁七音却慢条斯理地抬起眼,清澈的眸中却是平淡无波:“还说要为我请一位教养嬷嬷来。” 就这? 宁玲珑咬牙,心里多少不是滋味,她已经习惯了孙氏看向宁七音的眼神带了一丝嫌弃,可是现在看起来,损失竟然要帮着宁七音,为宁七音做打算了。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很不高兴?”宁七音轻声问道:“我要读书了,这很不好是吗?我看妹妹那么难过。” 宁七音的话音听着竟然单纯得很,这让宁玲珑苦笑不已。 对,她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但是她不能说。 她只好深吸口气:“许是姐姐回府以后做的还不够好,所以母亲才会这么说吧!” 宁七音:“是吗?姐姐做得不好吗?哪里不好啊?” 宁玲珑被问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难道这个时候,宁七音不该是安慰自己,说自己做得很好吗,她竟然好意思问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宁玲珑苦笑:“这也只是妹妹随便想想,未必这样。姐姐别担心,慢慢来就好,书里的事总不是一天能学会的,倒不如姐姐跟着我四处走走转转,多见识见识倒要比从书里学还快些!” 宁七音睁大眼睛,却很是意外的样子:“你是说让我不要听母亲的吗?” 宁玲珑顿时吓了一跳,忙看了看四周围是不是有人,这种话传出去,那她的名声就毁了! 她跺脚,咬牙道:“姐姐怎么这么说呢?母亲的话自然是要听的。” 宁七音看着她急吼吼的样子,心中不由冷笑,想着宁玲珑手段也不过如此,其实还是嫩得很,要怪只能怪自己上辈子太傻了,竟然被这样的宁玲珑给欺压了去。 宁七音便点点头,顺势道:“这到底是亲娘,对我那么好,她的话我当然是听着。我觉得娘啊,真是疼我……” 宁玲珑心里本来已经极不痛快了,听了宁七音这句瞬间就闭了嘴,她觉得心中好像被塞进什么东西似的,直堵得慌。 难道真是血浓于水,孙氏真心替宁七音打算起将来了? 孙氏真的还对宁七音抱有希望?觉得让她读书再请个教养嬷嬷她就能变成宁国公府嫡姑娘该有的模样? 她看了一眼宁七音,也不知道她那句低语是有心还是无意,但是只这一句,就足以让她心里更加恨宁七音了。 如果不是宁七 分卷阅读20 音,国公府嫡姑娘就是宁玲珑,她又怎会像今日这般时时提心吊胆,生怕失去孙氏的疼爱? 一想到孙氏要帮着宁七音读书,帮着请教养嬷嬷,帮着她成为举手投足之间都有大家风范的姑娘,宁玲珑此时简直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匆忙离开了,免得又听宁七音说了什么话让自己不痛快。 走在国公府的长廊上,宁玲珑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国公府,想着这是外面乡下丫头永远想不到的富贵,如果不是当年的那场错误,她现在会是什么样? 这么一想,她便不寒而栗。 这么多年过去了,宁七音要来夺走她的一切了。 不,这种事情,她决不允许发生。 她要做国公府的小姐,要风风光光的一辈子。 ************** 宁七音自然将宁玲珑的失落尽收眼底,看着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不免想笑。 这让她觉得,上辈子被那么一个宁玲珑坑了,也是自己太傻太单纯了。 转念又一想,这样一个宁玲珑,但凡孙氏或者谁用心一些,自己都不至于沦落到那个地步吧,这么一想,竟多少又生了几分凄凉,更加觉得,凡事还是要靠自己。 这个世上,除了自己,谁人都靠不住。 生了这个主意,她自然是更加决心要好好上进,这几日没事就在屋中自己练习仪态身姿,怎么也不能让自己重蹈覆辙。 不过让宁七音没有想到的事,顾老夫人临行前又特意让人来叫她过去。 那一日她正在榻上歇着,其实也没有睡着,只是一闲下来就想起那梦魇,让人有些提不起精神。 她面朝里躺着,轻轻闭着眼睛,倒越发觉得耳边的动静更真切起来。好像有两个丫鬟在廊下洒扫,又有两个在屋里轻手轻脚地收拾。 想来是绿屏受了惩戒的缘故,这些丫鬟们好像一下子变得规矩起来,在她屋里收拾的两个,知道她正躺着,莫说交谈,便是连咳嗽都不闻一声的。 她难免又想起上辈子,绿屏本就是宁玲珑的人,又看准了她性子软,成日里大呼小叫地“管教”仆妇丫鬟们,在这小小的乐苑颐指气使的好不威风! 日子久了,那些丫鬟仆妇见了绿屏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大气也不敢出,倒不把她这正经主子放在眼里了。 便是绿屏挨了几十巴掌,丫鬟们开始竟觉得是宁七音惹了祸,毕竟那绿屏可是有背景的,宁七音到底一个乡下才来的姑娘,平日里又不会说话不会办事的,绿屏闹将起来,这新来的姑娘怕是要吃亏的。 又想起扇巴掌的是坠儿,帮着说话的是胡嬷嬷,丫鬟们私下便觉得这俩人要倒大霉了,莫说在国公爷身旁伺候的绿屏她爹,便是那位鲁嬷嬷在他们这些下人心里都快跟半个主子一样了。 没想到这嫡姑娘初来乍到时胆小怕事的样子,突然一转性就踢到了这样的铁板。 待到那鲁嬷嬷带着孙女绿屏去老夫人房里闹了一出,最后却舍下了老脸给宁七音磕头认错的消息传出之后,乐苑的仆妇丫鬟简直觉得是在做梦一般。 然后乐苑的天就悄悄变了,不管这位姑娘是乡下来的还是山里来的,她到底是国公府真真正正的嫡姑娘,从前的好性儿只是她与人为善,但也不代表她是个没脾气的。 认清了这点,都不用宁七音再去同她们立规矩,她们就懂得自己该怎么做,该看谁的脸色了。 胡嬷嬷走进房里,见两名丫鬟正给海棠换了水将花瓶万分小心地放在几上,好不让它发出声响,便也压低声音:“姑娘还没醒呢?” 宁七音知道胡嬷嬷心里是为着她的,若是没什么事以为她在休息必定就离开了,如今既然向丫鬟问了那么一句,想来是有什么事要回她。 小丫鬟刚要轻轻开口,便听宁七音的声音幽幽传来:“我没睡着,嬷嬷进来吧!” 胡嬷嬷闻声便忙向那两个丫鬟吩咐道:“快去把坠儿叫进来吧!” 那两个丫鬟算是粗使丫头,不能在宁七音跟前伺候,如今能在宁七音房里帮着梳洗铺床的,正是被绿屏磋磨过的那个坠儿。 胡嬷嬷进了房去,宁七音正坐了起来,她忙笑着过去扶她起来:“怎么躺了一会子倒没睡着?” 宁七音起身:“也没想着要睡,白日睡多了晚上又容易魇着。” 胡嬷嬷忍不住心疼她,虽然是乡下长大的姑娘,可看起来纤细柔弱,在这规矩森严的国公府,话也不敢说,路也不敢走,都不知是被什么吓着了,常常睡着就陷入梦魇。 坠儿也匆匆走了进来,见状便利落地前去收拾床铺,她人伶俐,眼里又有活,宁七音有心留她在身边好好栽培。 胡嬷嬷却阻止了坠儿:“先过来服侍姑娘梳洗,那些待会儿再做吧!” 说完又转向宁七音:“还没回禀姑娘,顾老夫人差人来请呢!” 坠儿听了胡嬷嬷的话便扶着宁七音在黄花梨透雕花鸟图镜台前坐了,宁七音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红润,一时走 分卷阅读21 神想到上辈子垂死时苍白的自己,便没有说话。 胡嬷嬷却以为她是不想去见顾老夫人,这种老夫人们跟前规矩最是多的,况且她们看人的眼光又老道毒辣,在她们面前连个小谎都不好撒的。 见宁七音只任凭坠儿为她梳发,却是一言不发,胡嬷嬷便从旁笑着安慰道:“我听说顾老夫人是要回去了,可能老夫人是想把大家都叫过去,给顾老夫人送送行,姑娘也不必担心什么,只随着其他人行礼送一送便是。” 说着,胡嬷嬷又拿起一支珊瑚珠流苏步摇为宁七音插在发髻间:“而且姑娘已经同顾老夫人见过面了,她又送了那样的见面礼,想来对姑娘是喜爱的,便是姑娘哪里做得不够尽善尽美,她也不会责怪的。” 宁七音回过神,知道是胡嬷嬷误会了她,却顾着她的好意没说什么,只对着镜子点了点头:“顾老夫人送的那玉也给我佩上吧!” 胡嬷嬷赞许地一笑,姑娘如今比从前长进许多,这种细节也能考虑到了。那顾老夫人既是把这玉佩送与了宁七音,自然是喜欢看她佩着的。 收拾妥当到了顾老夫人那里,竟并没有其他人在。这本就是上辈子不曾发生过的事,宁七音一时也没猜到顾老夫人是何意,只是依礼向她拜过了,然后便见她笑着向自己招了招手。 “七音,过来这边坐!”顾老夫人说着拍了拍自己坐榻旁的空位。 笑容倒很是慈爱。 作者有话要说:  这辈子贵人会陆续出现的! ☆、第 11 章 第11章七音的努力 上辈子宁七音在这顾老夫人面前露了一面,礼节不大懂,便是行礼也笨拙生疏似的,待到那个拙劣的福字写出来,众人面上不显,暗地里便觉这国公府贵女已然毁了,再成不了什么气候。 纵然她后来苦练书法小有成就,那日人前的印象已经留下,再见到时无论她多么端庄有礼,人们想到的也仍是那个握着笔连个福字都写不好的局促的姑娘。 可这一世顾老夫人好像对她有所不同,她送了她贵重的见面礼,如今热情地邀她坐到她身边去。 她像寻常人家的十五岁少女一样,对着顾老夫人娇憨一笑,然后走上前被顾老夫人拉着手在一旁坐下了。 之前宁七音已经给顾老夫人留下了识大体懂礼节的印象,如今见她又有小女儿的一面,娇软懂事惹人疼,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喜爱。 顾老夫人向宁七音手背上轻拍了拍,因笑道:“虽然咱们从前不曾见过,但我一见你便觉得十分合我眼缘,如今既已回到燕京城中,两家又是这样近的亲戚关系,以后少不得要常见面了!” 宁七音没想到顾老夫人会特特把自己叫来说这些,意外之余心中又有一丝暖,便也微笑着回话:“承蒙老夫人怜爱,日后七音若是有什么不妥的,还要烦请老夫人指正。” 顾老夫人却摆摆手:“我看就没什么不妥,难为你在乡下吃了那么多年苦,回来还这样懂事知礼,想来是背后下了功夫的。” 宁七音垂了垂眸没有说话,这次不过仰仗着上辈子的记忆,才没有重蹈在亲戚面前出丑的覆辙,往后是要下一番功夫改变这辈子的命运了。 顾老夫人的声音越发怜惜:“是个性子沉稳的好姑娘,只是你年纪轻,又一直在乡下不曾经过这深宅大院的事……” 她没说下去,宁七音从中听出了担心的意味,想到这位舅祖母不过才相识就能如此,心中的那丝暖意便又扩大了。 便是那位宁老夫人亲祖母,从前看她胆怯不敢说话,也只是笑着说让她别怕,跟姐妹们一处玩儿去吧,便将她打发了。 又有谁会想到她初来乍到在这处处是规矩,遍地是礼节的国公府要如何自处? 顾老夫人并未将那句话说完,只是话锋一转又向宁七音笑道:“好孩子,我瞧着你是个长进的,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宁七音只觉心头一热,却在感动之余想到上辈子回府后一直忐忑着的自己,如果那时候有这样一位长辈可以跟她说几句暖心的话,甚至指点她几句,她恐怕也不会被宁玲珑蒙骗至那种地步吧? 只是宁七音没空为上辈子哀怨,她曾经走错的路要一步一步地改过来,这辈子她不想再有什么依靠别人的心思,她重活的这一世,要自己做主。 不过在顾老夫人面前,她还是感动地点了点头:“七音记得,谢老夫人。” 能这么对她说话的人,她都会记得,记一辈子的。 ************** 孙氏很快就办好了宁七音读书和教养嬷嬷的事,大抵是那日对宁七音有所改观,又欣赏她心中有主意,因此连书目都是她问过了几位先生之后亲自挑的。 孙氏很快就办好了宁七音读书和教养嬷嬷的事。 孙氏办着这事的时候,总是想起那日七音和自己说话时的样子,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柔和沉稳,那骨子 分卷阅读22 里透出来的气韵,总是让孙氏觉得莫名眼熟,恍惚中甚至觉得,仿佛自己年轻时候就是这样的吧。 孙氏初见七音的时候,并不能感觉到那是自己的女儿,她甚至下意识还是亲近自己养了多年的宁玲珑。 可是看到那日的宁七音,心里竟是莫名恍惚起来,以至于看账簿或者忙着其他事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七音的样子。 她这个女儿流落在外那么久,如今要教成别家姑娘耳濡目染十几年的模样绝非易事,可既然宁七音有心,她也希望能多尽一份力,成全她的那份心思。 这些传到宁玲珑那里,又少不了暗恨一番,只是她惯会表现的,找机会去孙氏房里坐了坐,为孙氏捏肩捶腿的心疼她辛苦,又话里话外地说宁七音从乡下来到府里,这府里的生活馔玉炊金,希望她不要只顾着享受还得体会孙氏的苦心才是。 宁玲珑一张嘴最是会说,直听得孙氏觉得她最懂自己的心意,这养在自己身边亲自教养的女儿到底不同,便是没有血缘,亲情却联系得紧。待到宁七音也学有所成时,她身边有两个知书达理的女儿,想来也是极好的。 宁玲珑见孙氏对自己的态度看起来同往日无异,心中的慌乱才稍稍平静些。孙氏不是自己的亲娘,可她也不能看着她变成宁七音的亲娘。若是有一日她们真得父母情深了,她又如何在这府中立足? 宁七音却为着学习忙碌了起来,从前她只听宁玲珑的,宁玲珑让她去转转她便勉为其难地跟着她转;宁玲珑让她去园子里赏花,她就跟着她去看花团锦簇;宁玲珑说她不必上赶着去学什么,国公府的嫡姑娘,自然有人安排来教,她便一心等着。 甚至上辈子因为那个拙劣的福字,她暗地里苦练时也曾被宁玲珑撞见过。 当时她已将字练得稍稍规整,本来是偷偷练的,那一日自觉写得像样些便忍不住拿着翻来覆去的看,便被宁玲珑撞见了。 宁七音支着额头,上辈子的场景竟是历历在目。 “这是什么?”宁玲珑笑着一把将她手中的宣纸抢了过去。 她忙伸手往回抢,心中却隐隐怕宁玲珑笑她,一急那张纸就分作了两半。 “哎呀!”宁玲珑已看清了那篇字,十分惋惜似的拿着手中的半张往宁七音的另外半张凑,“姐姐好好说我便还与你了,写的这样好的一张字就这么扯坏了多可惜!” 宁七音心中也有些懊恼,又听她说字好,心里难免有些欣喜:“你……觉得字写得好?” 她从不敢拿出来给人看,怕再次露怯,谁知竟能听到她最信任的宁玲珑的肯定,一时心里又是高兴又是不敢相信。 宁玲珑已将两半纸铺在桌上,看着宁七音笑道:“好!怎么不好,我瞧着倒像是练了几年字的人写的呢!” 宁玲珑总是那样爱笑,叫人看不出别的情绪,好像她成日里就是很高兴似的,夸过了字,她又笑着追问:“这字该不会是姐姐写的吧?” 宁七音脸上便热了热,微微点了一点头,心里却欢喜得很,她练了许久的字,总算听到有人夸赞。 宁玲珑又朝那字上扫了一眼,转回头拉着宁七音笑:“姐姐不值得在这上面费工夫,老夫人说了,咱们女孩子略识得几个字便罢了,不用像男人那般读些杂七杂八的书。” 宁七音有些惶惑,难道这燕京城的贵女们打小读书,只是为了识得几个字? 宁玲珑却侃侃而谈,又说姑娘家只管钻研穿戴,礼节那些跟着别人有样学样,家里的老夫人和夫人们就喜欢看姑娘们打扮的漂漂亮亮高高兴兴的,若是她一人躲在一旁学习,倒要说她不合群了。 之后宁七音偶尔提起读书来,宁玲珑便劝她,还嘱咐她千万不要去母亲那里要书读,母亲最是担心姑娘家读书多了移了心性。 她当初自然事事听宁玲珑的,其实便是她不说,宁七音也不敢去找孙氏要书读,后来的她最是发憷去孙氏面前的。 想起昔日诸般场景,宁七音笑叹一声。 这辈子的宁七音自然将这些事看得通透,蒙骗了自己一生的宁玲珑固然可恨,但是她更叹那个胆小怕事的自己。 如今她饥渴地学习读书,连宁玲珑几次邀她去园子里走走都给回了。虽然她回府的日子并不久,但留给她的时间却不多。她必须尽快地学习成长起来,必须让自己成为大家闺秀的样子,不然总归是会让人笑话。 之前的故作嚣张不过能坚持一时,却撑不了一辈子。她这一辈子想要活得与上辈子不同,就必须从读书知礼做起。 她上辈子走了太多弯路,最后哪怕坐到了陆家少奶奶的位子学着掌家,做起事来也没有从小在闺中便耳濡目染的姑娘们得心应手。 眼下孙氏给她安排得周全妥当,她自是要抓住机会迅速充实自己。 她在乐苑没日没夜地苦读,除了跟着教养嬷嬷学习仪态规矩,其它时候都不外出的。院子里的下人也都安安分分地不敢打扰,除了端茶送水洗砚研墨,他们基本不往宁七音跟前凑,便是在院子里说句话都比往常声音小 分卷阅读23 些。 那可是孙氏给宁七音安排的学习,孙氏是谁?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宁七音的生母。纵然从前看着人家母女疏远不够亲近,可到了这关键事上,国公府夫人岂会不为亲生女儿着想? 下人们都在府里做事多年,又怎会看不透这些,于是一时间乐苑的人们俱都安分守己,这处院子也比从前安静了许多。 宁七音正靠窗而坐,手中的那本书已读过一遍,书中文辞精妙读过之后含英咀华让人忍不住再读一遍。 窗子支起了大半,有风微微地吹进来,却像是带着阳光的温度一般,轻柔而温暖的从脸颊拂过,从带着墨香的书页中传过。 空气里混着些许香气,若有若无却沁人心脾。有丫鬟才在院子里洒扫过,怕尘土飞扬先洒过水,因此院子里竟有种雨后的气息似的。 隔壁似乎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宁七音已经习惯这几日下人们轻手轻脚的做事,轻声细语地说话,因此开始便没去留心。 又读了两页书,私语声并未停止,她心底默念着书上的句子,伸手去拿茶杯呷了一口,喝下去半天却发觉那茶早已凉透了。 宁七音总算回过神,放下书打算唤丫鬟添茶,却听得隔壁那私语声中竟夹了两声压抑的哭声。 她停下动作细细听了一下,依稀辨出有人在唉声叹气,有人在轻声劝慰,还有人在低声呜咽。 绿屏自那次吃了教训之后,倒确实收敛了一些,不说她又在老夫人面前闹了个没脸,便是被坠儿打了那些巴掌,众人看她便不再向从前了。 原以为她背景深厚是个厉害角色,却不过是个泥胎,如今连宁七音的房间也进不得,她在仆妇丫鬟面前便也作威作福不起来了,因此最近乐苑并不闻哭声。 宁七音正要唤人来问,却又听得一声哭,竟是胡嬷嬷的声音。胡嬷嬷是宁七音回府后为数不多的真心待她的人,嬷嬷本就心性善良,又怜她乡下吃够了苦头,回了府中也无人帮持,真是处处为她着想。 可惜她上辈子连个身边人都护不住,竟让一个对自己那么好的人被打发了出去。 宁七音便没有唤人,亲自起身循声走出去了。她已猜到大概缘由,这辈子便不会坐视不理。 上辈子的她,没了胡嬷嬷,由宁玲珑“好心”地把自己房里的嬷嬷借给她,之后那位嬷嬷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事后她不止一次想起胡嬷嬷。 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拉胡嬷嬷一把。 为胡嬷嬷,也为了自己。 ☆、第 12 章 第12章 “你是要我哄骗母亲吗” 宁七音当下也没声张,径自推门进去,正见坠儿唉声叹气地陪在胡嬷嬷身边,胡嬷嬷正低头抹泪,一时没有察觉有人进来。 直到坠儿猛地站起来唤了一声“姑娘”,胡嬷嬷才慌忙抬头站起来,强打着精神向宁七音笑:“姑娘怎么过来了?” 又扫了一眼身旁的丫鬟仆妇,不由拉下脸来道:“你们怎么都聚这里了?姑娘身边竟连个人都没留?” 说完胡嬷嬷又向宁七音抱歉一笑:“都怪我,把她们都引过来了,姑娘是缺了什么吗?我们这就回屋去伺候。” 胡嬷嬷一向心疼这个后来的嫡姑娘,开始的时候便是有什么事也很少使唤人,能自己做的便悄悄自己做了,今日房里没人,想来是没办法了才亲自来找吧? 胡嬷嬷说着便要带人向外走,却听宁七音淡声道:“你们几个先出去吧,我跟嬷嬷说说话。” 胡嬷嬷一怔,想到姑娘最近行事再不像从前那般怯懦,今日因为自己让宁七音房里无人可用,许是要被立规矩了。 可她先让其他人离开,这是给自己留了脸面的,于是她便向那几个丫鬟仆妇勉强笑道:“快出去干活吧!” 待到所有人都出去,胡嬷嬷规规矩矩地立在宁七音面前。 宁七音坐在那里,安静地打量着胡嬷嬷。 如果她现在不想办法改变一切,那么以后胡嬷嬷的命运会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发展,而自己也会失去在自己生命中出现过的这个唯一为自己着想过的老嬷嬷。 宁七音开口的声音,声音竟带了历经沧桑的空茫感:“嬷嬷可是遇到了难处?” 当她说出这话,心里微松了口气,想着一切都要改变了,一切就从这里改变。 胡嬷嬷听到这个,意外地看向宁七音。 她以为姑娘要问责自己,万没想到竟仿佛体谅到了自己的麻烦。 可是…… 姑娘从前不肯多走一步路不会多说一句话,最近是有所改变不假,如今竟过问起自己的事来,当姑娘的这种变化落在自己身上,胡嬷嬷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只是她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姑娘在府里没有什么根基,便是说了自己的难处,怕也是无济于事。何况宁七音最近读书学习废寝忘食的,她也不忍心拿自己的事烦她。 宁七音看她踟躇,垂眸间,已经猜到了胡嬷嬷的 分卷阅读24 想法,她是个良善之人,若自己在府中能说上一句话,她也许还会跟自己将难处说上一说。自己之前那样人前人后的躲着事走,想来她觉得跟自己说了也没用吧? “嬷嬷有什么事只管说来听听,便是我帮不上什么忙,也许也能一起想想办法出出主意。” 这话听在胡嬷嬷耳中,竟是百感交集,一时险些湿了眼眶,她就知道姑娘虽然胆子小,可生性善良是极好的。如今听她说得那样诚恳,她也就不再犹豫慢慢说开了。 只是说起来仍忍不住想落泪,她那个侄子明明是个忠厚老实的,怎么会出了这种事? 胡嬷嬷蹭了蹭眼角:“劳烦姑娘记挂着,姑娘前些日子才问起过的我那侄子,他本是个实诚孝敬的孩子,我瞧着他办事也是稳妥的,不知怎么竟然出事了!” 宁七音听她这么说,心知一切果然如上辈子一般,便又详细地问起来。 胡嬷嬷的那个侄子名字唤作胡三喜,一直在宁国公府在城外的庄子上过活,主要负责庄园的桂花,每年里浇水施肥整形修剪无一不用心的,那桂花一直被打理得当,每每开得繁茂而花期长。因此,胡三喜曾经颇得赏识,不曾出过什么纰漏。 结果也不知怎么那庄园的桂花账目出现了问题,也不知道庄主怎么查办的那事,竟已经将胡三喜关押起来了。 胡嬷嬷说着又忍不住抹泪:“谁不说三喜那孩子定是被冤枉了?我得了消息也是着急,却不知要求谁能跟那庄主说上一句话,她们几个也是过来劝慰我,不想竟扰了姑娘。” 宁七音已经预料到这件事还是会像上辈子那样发生,毕竟宁玲珑早晚容不下胡嬷嬷在宁七音的身边提点,这样稳妥良善的老嬷嬷于宁七音是幸事,却不是宁玲珑想要看到的。 “嬷嬷要想同那庄主说话,却是想错了。” 出现了问题的账目看起来与胡三喜有关,可账目到底怎么回事,一庄之主又岂会不了解? 庄主既然将胡三喜关押,他便认定了是胡三喜的问题,或者说他就打算将那责任推到胡三喜身上。 这种情况下,要去找庄主说话,又怎会说得明白? 胡嬷嬷一时听得呆了,宁七音从前都不敢说自己的想法,便是说也有些吞吞吐吐犹犹豫豫,这般条理清晰地讲话,这嫡姑娘的书真是没有白读啊! 只是虽然听明白了宁七音的道理,胡嬷嬷却更迷茫了:“那……那要找谁去说?” 她虽然是府里多年的老人,却不曾经过这样的事,做下人的为主子着想,尽心做事,哪里会有这种被冤枉的事? 因此当她听闻侄子出了事,首先想到的便是找人去与那庄主说项,把事情说清楚了也就好了。只是侄子被关押着,她又找不到人,这才急的只剩下哭。 “自然要找能做得了主的人去说。”宁七音却是早已经想明白的。 胡嬷嬷听宁七音说能做得了主的人,不由想到了府里的老夫人和夫人们,连城外的庄主她都找不到人牵线做中,要去那些主子们面前说话更是难如登天了,思及此处,胡嬷嬷不由地再度愁容满面起来。 姑娘尚且跟她们都不亲近,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嬷嬷又如何见得到她们? 胡嬷嬷心里转了一转便不由叹了一声:“如此说来,我那侄子怕是要遭此冤屈了!” 宁七音心中早已经有了定论,便温声宽慰道:“嬷嬷不必忧心此事,这件事,我可以来帮嬷嬷说,但这背后的事还须得嬷嬷去筹备妥当。” 胡嬷嬷正六神无主,听宁七音说的那么说,一时也是疑惑,不敢相信姑娘竟然这般有主张,但是看宁七音说话间的从容,神态间的淡定,竟然多少信了,当下道:“我听姑娘的,姑娘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宁七音颔首,便对胡嬷嬷仔细叮嘱了一番。 按照上辈子的发展,胡三喜并不会被关押很久,很快他就会被打发出去,如今胡嬷嬷必须偷偷见胡三喜一面。 胡嬷嬷听着茫然:“那见了后呢?” 宁七音让胡嬷嬷俯首,仔细叮嘱了一番。 胡嬷嬷听了后,都有些不敢相信,姑娘所说的这些话,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但是她听着这些事,却觉得极为有理的。 姑娘能做出这般决断,想必也是对这件事了解甚深。 一时望着宁七音,却见宁七音眉眼温和,神态间自有一股从容淡定的气韵。 当下心中撼动,想着姑娘实在是有办法!那样缜密的心思,周全的计划,燕京城中那些侯门公府中教养出来的姑娘,也未必能及一二! 如果说她之前还对宁七音将信将疑,如今听了她的吩咐,便是深信不疑了。 ************* 过了晌午,太阳透过窗棂落在散发着墨香的纸张上,宁七音斜靠在矮榻上看书。 望着书上的墨迹,她想起了上辈子。 上辈子的她傻,就那么稀里糊涂的便被撵了身边的嬷嬷,并不知道缘由。 不过好在后来再遇 分卷阅读25 胡嬷嬷也知道了前因后果。 既然知道前因后果,想洗清楚胡三喜的冤屈便不难了。 只是每每这个时候总是忍不住想多,她望着满院子的余晖,便忍不住想上辈子的自己此时在做什么。 当时胡嬷嬷应是在偷偷为侄子奔走,她也觉出胡嬷嬷似乎有什么事,却不肯多问一句,毕竟她知道就算问了也是白问,她连自己都顾不好,又怎么解得了别人的忧愁? 她只是每日小心地过,活在宁玲珑的“热心”指引下,便是全家一起吃饭时要穿什么衣裙,若是不问问宁玲珑她都不踏实。 她那时候觉得有宁玲珑那样一个妹妹真好,对她从来都是笑脸相迎,不管她问什么她都不会厌烦,人前人后的都体谅她不懂城里的这些事而帮着她。 以至于后来她事事依赖她,什么事都要问她,不知不觉之间一把一把地给宁玲珑递刀子,最后全部捅向自己的刀子。 那被宁玲珑摆布了的一生,她再也不要重复一步了。 落日变得红彤彤的,她向着西面伸出手,看阳光好像透过了手指,一只纤纤玉手透着红光,又镀上了金色的轮廓。 上辈子她何曾这样欣赏过自己院中的景色,何曾停下来好好地看看周围,看看自己?回府后的眼花缭乱让她惶恐,她只觉自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一颗提着的心竟是片刻不得放松。 正变换着手的方向看那指缝中透过的光,便听到宁玲珑笑嘻嘻的声音传来:“姐姐这是在玩什么?倒让人看不懂呢!” 宁七音放下手,眼神投过去却清清冷冷的,让宁玲珑恍惚间只觉得宁七音像那轮已经失却温度的夕阳。 宁七音最近不一样了,宁玲珑很清楚这一点,她不再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己,不会再下意识地躲在她身后。她每日躲在房间读书,连孙氏都夸她用功命人送了几次补品给她。 宁玲珑心里很不好受,她曾借口说祖母不太喜欢女孩子读太多书,宁七音却说那些书都是孙氏安排给她读的。 “难道妹妹是要我不听母亲的吗?”宁七音的眼神清澈疑惑,像懵懂的小鹿一般,可宁玲珑偏偏就能看出其中的狡黠。 她知道宁七音是故意拿话噎她,她确实是想阻止宁七音读书,可当宁七音搬出孙氏,她就有些泄气。 不管怎么说,孙氏也是宁七音的生母,难道要她跟宁七音说孙氏让她读书并不是为了她好?就算再愚钝的乡下人也不会相信吧? 于是她只好干笑两声:“姐姐误会我了!母亲的话自然要听的,不过略做做样子也就罢了,毕竟府上祖母最大,她不喜姑娘们读太多书自然有她的道理。” 宁七音眸中泛着轻淡的嘲讽,宁玲珑还当自己是当初那个好哄易骗的乡下女吗?其实细想想,上辈子的自己也着实可怜可恨,竟然会被宁玲珑这些并不高明的小手段蒙蔽了双眼,一心将她认作自己的亲妹妹。 宁玲珑被宁七音的眼神看得发毛,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怎么那样看我?我说的不对吗?姐姐才回来不久,祖母和母亲的脾气秉性还不了解,听我一句总不会做错。” 宁七音却是凉凉地笑了,望着宁玲珑:“我怎么听妹妹这意思,是要我哄骗母亲?” ☆、第 13 章 第13章伸冤 宁玲珑总算觉得在读书这件事上,她怕是哄不住宁七音了。况且看宁七音那手不释卷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为了讨好孙氏做样子,她是真的想读书,想做出一些改变。 某些宁玲珑不想看到的改变。 就像她过去宁七音院子里,看到宁七音在对着夕阳玩手指,好像一幅恬淡的画卷一般,可她却觉得那画卷刺眼,恨不能上前将它撕碎。 她笑着同宁七音打招呼,却只换来宁七音冷淡的眼神,她心中更觉不妙,想不通宁七音是什么时候突然变成了这样让她忌惮的模样。 “看看夕阳,”宁七音的眼神从她脸上移到天边,“今日不好好欣赏一番,谁知明日是晴是雨。” 宁玲珑收了收心中莫名的不安,笑着向宁七音走去:“姐姐读书读的,说话都让人听不懂了!” 宁七音却只是立在廊下不动,好像并没有要让宁玲珑进屋的意思。 宁玲珑倒十分不在意,亲密地走到宁七音身旁一起看向西方的天空:“难道姐姐看看这落日就能知道明日是晴是雨?” 被厢房挡着,宁七音所站的地方已看不见落日,那处天空只留下一片红色,红色的缥缈的云,缀在红色的天空中,犹如一块巨大的冰飘南红玛瑙。 宁七音向宁玲珑面上扫了一眼,她眼下的几颗雀斑在那张笑脸上格外引人注意。 “明日的事自然明日再说,”宁七音收回眼神,“晴天晒被,雨天打伞,乡下的日子就是这么过的。” 宁玲珑又笑起来:“姐姐是想起乡下了呀?” 宁七音清凌凌的目光又落在宁玲珑脸上,让她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我是想如果 分卷阅读26 在乡下生活的是妹妹,今日又当如何?” 宁玲珑登时连雀斑都跟着脸红起来,她最忌别人说她应该在乡下,那种感觉就好像她从前的好日子都是偷来的,迟早要还回去一般。 宁七音学着宁玲珑那样笑起来:“跟你开玩笑呢,还当真了!” 宁玲珑心中感觉像吃了一只苍蝇,她从前用在宁七音身上的手段被用回自己身上,竟然是这种恼羞成怒却又不能发作的感觉。 偏生宁七音笑得无辜,好像真的就是跟宁玲珑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一般,宁玲珑也只能忍下心中的羞恼,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 她总算打消了继续跟宁七音聊天的念头,说起此行的目的来:“父亲今日回来了,母亲说难得哥哥们也都在家,晚上就一起用膳吧!” 这倒是个机会,宁七音点头:“那便过去吧!” 坠儿闻声忙取来了一件水蓝色织锦披风,急匆匆地从屋里出来为正要迈步上前的宁七音披上。 宁玲珑见状,心里一动,忙拦了宁七音一下:“姐姐不懂父亲的喜好,你若穿这身去见父亲,怕是他心中不悦。” 宁玲珑暗想着宁七音最近的变化,不明白那个胆小怕事没主见的宁七音怎么突然就变了,若说是房里那个胡嬷嬷,却不像是有这样大本事的人,毕竟宁七音与从前简直是千差万别。 不管怎么样,那个胡嬷嬷必须尽快处理掉,宁七音她也得继续哄着。 “父亲喜欢家中的女孩穿得鲜鲜亮亮,头上的饰物也要精美繁多才好,姐姐这样素净,父亲只怕会以为母亲做得不周,回头要怪罪母亲了!” 宁七音已带着坠儿走上游廊,宁玲珑到现在还以为她是那个任她哄骗的乡下姑娘也未必太好笑,便是上辈子宁七音和父亲不亲近,他的喜好也是了解过了的。 对于姑娘家穿的鲜亮还是素净,父亲倒是不在意,唯独对配饰,他最讨厌女子满头珠翠。 上辈子宁七音曾经被宁玲珑误导着将妆台匣子里的能戴的珠钗宫花全插在了头上,然后被宁玲珑拉到父亲面前笑着问:“父亲看看姐姐这么打扮好不好看?” 当时宁七音忐忑地不知道往哪里看,甚至连父亲眼中闪过的不悦也没有看出来,宁国公当时想到这个女儿才回来不久,彼此生疏着不好直说什么,便勉强点头说了声“好”。 心里却想的是,到底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一见了好东西便迫不及待要全穿戴在身上了,日子长了不要变得贪慕虚荣才好。 可怜宁七音因为那声“好”,往后再有要见宁国公的场合,都会特意多插根钗,却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再没有多看她一眼。 如今宁玲珑故技重施,宁七音只笑着反问:“若真如妹妹所说,怎么不见妹妹好生打扮一番?” 跟在宁七音身边的宁玲珑脚下顿了一顿,又忙笑着追上去:“姐姐和父亲尚不熟悉,我哪好抢姐姐的风头!” “你我姐妹还说什么谁抢谁的风头?妹妹真是多虑了!” 宁玲珑心中越发没底,这般笑里藏刀的宁七音,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压下心中的不安,宁玲珑笑着贴上前挽住宁七音的胳膊:“姐姐这么说好像不信我似的!不如我再告诉姐姐父亲的一样喜好,若是说错了姐姐尽管来罚我!” 宁七音笑:“我何时说过不信妹妹了?妹妹一向都是为着我好,我又怎会不信你!” 宁玲珑也是笑着:“我只说一样,姐姐一定记好了,父亲最爱一道云片火腿粳米粥,每次父亲在家用膳母亲都必定吩咐厨房做的,今日姐姐亲手为父亲盛上一碗,父亲心中定会欢喜!” 这是丢出了诱饵让她再度恢复对宁玲珑的信任吗?宁七音心中感到好笑,父亲确实很爱那道云片火腿粳米粥,没想到宁玲珑会抛个真的消息给她。 看来宁玲珑一心要将她掌控在手中,她最近没问过她的建议,甚至没听过她的,想来她没少为此辗转反侧吧? “妹妹说的我记下了,”宁七音笑了,“还好回府之后还有妹妹,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二人一路走到用膳的花厅,孙氏和两个儿子正坐着说话,见宁七音和宁玲珑一起进来,孙氏心中宽慰不由笑道:“你们姐妹就是要这样亲亲热热的才好!” 宁七音二人齐齐向孙氏见了礼,宁七音这才笑着道:“妹妹方才说父亲喜欢我们姐妹打扮得花枝招展,我生怕来得晚了让长辈久等太过无礼,便没能精心梳妆一番,还请母亲待会儿帮我在父亲面前说句话。” 宁玲珑心中一惊,宁七音何时学会了这招?她原想给宁七音使绊子,没想到却绊倒了自己。 眼见孙氏神色一冷,宁玲珑连忙笑着上前蹲在孙氏身旁为她捶腿:“是姐姐误会了我,我原说姐姐长得这样标致,若是加以打扮必定倾国倾城,莫说是咱们,便是父亲看了也会高兴。没想到姐姐以为是要刻意妆扮,竟是曲解了!” “怎么妹妹说发间的饰物要精美繁多却是我曲解了吗?”宁七音也笑着 分卷阅读27 ,又看向孙氏。 想必孙氏并不愿意相信宁玲珑有这小心思,她却宁愿相信这是个误会吧。 宁玲珑心里犯堵,却还是笑着继续在孙氏那里往回找:“确实是姐姐误会了,我还告诉姐姐父亲爱吃云片火腿粳米粥,让姐姐亲手为父亲盛上一碗呢!” 宁玲珑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她为了得到宁七音的信任又说了句真的,如今竟在这里派上用场。 孙氏的面色果然缓和些,宁玲珑刚要松口气,又听宁七音不急不缓道:“妹妹确实是为着我好,只是我觉得,孺慕之情菽水之欢全是出自本心,要是刻意讨好,反而不够弥足珍贵了!” “不想妹妹才读了不几日的书便有如此长进,竟是出口成章了!”说话的是宁正锦,孙氏的长子,也是宁七音的哥哥。 他生得面容俊美,风度不凡,如今负手而立,望着宁七音的眸中温和含笑,言语间倒是颇为赞赏。 孙氏也不再为两个姑娘间的事费心,笑着对宁正锦道:“要我说,你这妹妹比你们哥俩还要强上几倍,你们若能像七音那样用功,现在肯定更出息!” 这么想着,孙氏说着不由看向了另一个儿子。 她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宁正锦,次子宁正辉。 长子勤奋好学,次子却并不太用功。 此时的宁正辉正笑看着伏在孙氏膝上的宁玲珑,宁玲珑侧着头眼神向着宁正辉也飘了几飘。 宁正辉被宁玲珑看得心头发热,突然觉到母亲看过来,便忙迎着孙氏的目光笑着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宁玲珑听孙氏夸奖宁七音,只觉得心尖颤了两颤,微微攥紧了拳头,想着自己怎么也要想个法子。 “母亲谬赞,”宁七音微垂眸,却是谦逊得体的,“我才开始读书,已经落后十多年,哪里能跟哥哥们比!” “做什么要和哥哥们比?”宁国公走进来刚好听见一句话尾,不由顺着问了一句。 然后才发现他进门前听见的那句竟是宁七音说的。 这倒让他诧异了,这个女儿回府之后,除了一次正式的相见,也曾见过的。每每站在宁玲珑的身边,半低着头小声回话,那样子竟是恨不能抓住宁玲珑的衣袖往后躲一般。 回想起方才清凌凌的声音,竟是从未听见过的落落大方。 孙氏见他进来,便笑道:“我们方才在说七音读书用功呢!” 宁七音便同两位哥哥向父亲行礼,宁玲珑也从孙氏膝旁站起来,亲亲热热地唤了一声“父亲”,像是很多家族中最受宠的小女儿一样,虽长得并不好看,但倒也娇俏可人。 宁国公对爱笑的宁玲珑一直还不错,虽然没有格外疼爱,但到底是自己女儿,总是记挂在心里的。因此当知道宁七音才是他的亲生女儿,也曾对宁玲珑很是不舍。 此时见到宁玲珑,便慈爱地笑着说:“玲珑如今越来越开朗了!” 宁玲珑得了宁国公的夸,也感觉到了宁国公对自己的喜爱,当下心里暗暗得意,不由得轻轻瞟了宁七音一眼。 她觉得自己终究是能让宁七音明白,自己才是国公府的姑娘,是宁国公和夫人的女儿。 宁七音乡下回来的,已经晚了,晚了十几年。 她怎么也融不进这个家中去。 宁七音自然察觉到了宁玲珑的目光,微微抬首,心中不免冷笑。 上辈子,她输了,这辈子,一切未可知,不是吗? ☆、第 14 章 第14章父亲宁国公 宁七音看着这父女两个人,女孩儿娇俏,父亲端庄慈祥,任凭谁看,也是父慈子孝好一场天伦之乐。 但是同样作为女儿的宁七音看了会如何,心里是什么滋味? 这是一种无形的排挤,上辈子的宁七音看惯了这样的场面,她觉得宁玲珑跟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无论她怎么做,都只是个外人。 但是这辈子的宁七音,却并不会当太回事了。 没有太多期望,哪里来的失望? 于是当宁玲珑望向宁七音的时候,她没有能从宁七音脸上寻找到任何失落,她看到宁七音神情淡淡的,好像根本不在意,她就那么风淡云轻地坐在那里,好像别人怎样都与她无关似的。 看到这个,宁玲珑失望了,这不是她想看到的宁七音,她好像一下子变得有了主见,有了性子,不再像以前那样依附自己。 这让宁玲珑原本的喜悦荡然无存,她不懂现在的宁七音,抓不住现在宁七音的七寸,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付她了。 一时全家都落座了,大家开始用膳,宁玲珑心里是诸般心思,但是面上又要作为孝女说笑来逗父母,真是心力交瘁。 就在这时,便听得外面传来动静,紧接着便被外面的人拦下了,说主子们正用饭,要等一下。 孙氏今日心情好,听见便问了一句是什么人,一时有守在外面的婆子回话,说是庄园上来人送桂花了。 分卷阅读28 宁七音听了心念一动,想着这事自己正想着该如何开局,不曾想现成的引子就送来了,也实在是天都助她了。 就听得孙氏笑道:“我倒是最喜那桂花香味,伴着花香用饭也很是不错!” 说完便向穗儿吩咐叫人进来。 不一会儿便进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厮,怀里抱着好大一束桂花,口齿伶俐地向孙氏回话:“庄主让小的过来送桂花,知道夫人还瞧得上这花,便特意嘱咐小的挑好的给夫人送来,不想扰了夫人用膳,求夫人莫怪!” 孙氏听那小厮说得头头是道,一向按规矩办事的她竟真的没有责怪,还让穗儿将花插起来。 因为孙氏喜欢,宁玲珑对桂花的关注也格外多些,看着穗儿手中那一大束桂花仍同往年一般金灿灿的,便向众人笑着道:“太好了,又可以酿些桂花酒留着吃了,我最喜欢那个味道了!” 孙氏听了自然也高兴,她就喜欢玲珑,诸般喜好都和自己一样,当下也笑道:“瞧你,最是馋嘴。” 宁国公难得见古板的孙氏活络些,不由也附和着点点头。 宁正辉想起一事来,却是叹道:“我去庄子上转过,今年桂花比往年少,怕是中秋节去赏桂花都没意思了,也不知还能酿多少酒。” 宁正锦想起此事,倒也疑惑了,挑眉道:“二弟说得是,往常这时候庄子上每日都往府里送桂花,母亲连衣物上都会沾染桂花的香气,今年怎么会少成这样?” 宁国公倒是不甚在意:“许是今年开得晚开得少吧!” “父亲说得是。”这时候,宁七音却突然开口了。 听到这话,宁国公不由看向这个女儿,印象中她总是少言寡语不敢见人,如今看过去,却是眼睛澄澈水润,虽然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却丝毫不见畏惧躲闪,倒多了几分从容之气。 又见她衣着素净,装扮简单,丝毫没有因为从乡下来到国公府就沾染了奢华的习气,看着倒是本分安静的孩子,心中便对这个女儿有了亲切的好感。 当下忙笑着说:“七音也这么想?” 宁七音点点头:“是,七音也这么想的,不过七音又想着,今年这年景同往年也差不多,今年这雨水甚至比往年还多些,桂花喜湿,照理原应长得比往年还好些,怎么会比往年还少呢?” 在花厅门口随时准备着伺候的鲁嬷嬷眼皮一跳,她上次在这位嫡姑娘面前落了下风,今日听她这话头,竟又生出不祥的预感。 宁国公听宁七音似有所指,忙问了起来:“哦,依七音看会是怎样?” 宁正锦听到这个,也饶有兴致地看向宁七音,这个妹妹他初见只觉她胆小怕人,今日听她言语间比那些大家闺秀还要文雅,思路流畅清晰,不由对宁七音另眼相待。 宁国公身旁的孙氏也静静听着宁七音和宁国公交谈,看来最近安排这个女儿学习真是对了,这样短的时日就有这样的长进。 一时又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被父母夸赞聪慧的情景,当下看着宁七音,更增添了几分亲切。 宁玲珑不知道宁七音说些没用的桂花是何用意,只是见宁国公对她的话颇感兴趣的样子,顿时心中不爽。虽然她故意在宁七音面前表现的跟宁国公亲近,其实她心底还是有些怕他的,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转移话题,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继续聊这桂花。 眼睁睁地看着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宁七音身上,她便将手中汤匙中的汤慢慢地又倒回碗里,不无嘲讽地冷笑了一下。 此时,却有人在看着宁七音。 在别人都看宁七音的时候,唯独宁正辉,一直都注意着宁玲珑,此时看着宁玲珑的小动作,眸中似笑非笑。 宁玲珑察觉到了,抬起头来,却见宁正辉的目光已经别向它处了。 宁七音看宁国公对桂花的事认真起来,便越发认真,恭敬地道:“父亲,女儿是乡下孩子,不知道府里的规矩,也不知道自己有了想法,当说还是不当说。” 宁国公若有所感,忙道:“七音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不过区区一个桂花,难不成在我宁国公府里,还有你不能说的?” 宁七音听得这个,蹙眉想了想,才道:“父亲,女儿记得,我们乡下那里有一个庄院,当时因为贸然换了一个庄主,导致那一年的麦子减产不少,所以女儿想着,是不是咱们园子里也换了人?” 换人? 宁正锦忙道:“不曾换了,一直都是那人!” 话虽如此说,宁正锦却起了疑心,就算人没换,但也可能是出在人事上,难道是这其中别有猫腻? 宁国公显然也想到了,当下皱眉沉思。 宁玲珑听到这个,却是将眼神从宁正辉那里收回来,下意识地看了鲁嬷嬷一眼。 她记得城外那个庄子是鲁嬷嬷的儿子在打理,如果管桂花的人有什么问题,那鲁嬷嬷的儿子会不会也有问题? 而此时鲁嬷嬷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伺候在那里,仿佛站都站不安稳。 至于宁国公, 分卷阅读29 他神情不由也有些严肃,望向宁七音:“七音,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 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女儿是知道些什么的。 宁七音却只是淡淡地点道:“我也是闲着听下人说,说看管桂花的人出了事,我猜着许是因为这个,今年的桂花才不如往年吧?” 宁国公看向旁边的孙氏,孙氏显然也不知道,当下宁国公便沉着脸说:“此事我竟不曾听说过半点。” 当下便忙命人去问,若说府里的事他有时候觉得不过是家长里短懒得过问,城外的庄子他却是关心的,便是他无暇事无巨细地全部顾到,像这种在庄子里大小有一样职位的,他还是会偶尔见一见,问上几句的。 只是庄子里人多,他不能悉数将人认全,可这桂花管差的人出了事,他竟完全不知道。 宁七音见父亲只是忙派人去问,却又没指明去问谁,问什么,便淡声提议道:“父亲,女儿建议,你不如问问庄主,想来他最清楚不过——” 鲁嬷嬷一听登时按捺不住,干笑着开口:“夫人,饭菜要凉了!” 她有心打岔,在鲁嬷嬷看来一个管桂花的哪里值得宁国公过问,将话岔开让他们一家人继续吃饭,也许这事就过了。 可是这话一出,就显得突兀了,连鲁嬷嬷自己都觉得突兀了。 国公府的嫡姑娘在说话,在一旁等着伺候的人这么一开口,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 偏偏被鲁嬷嬷打了岔的宁七音,只是看了看她,神情轻淡,好像根本不在意。 如果宁七音斥责她,或者与她辩驳什么,她便能借机将话题扯得更远,或者干脆做个样子显得宁七音欺凌下人,不给她这老嬷嬷说话的机会。 可宁七音没有,她只那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连原本的话头都收住了,这便让鲁嬷嬷如芒在背了。 她上次就小看了这乡下来的嫡姑娘,不想这次又太过心急了。如今那一家人诧异的目光都齐齐落在她身上,她尴尬地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众人都觉得是这鲁嬷嬷冒失了,主子间交谈哪有下人插话的道理?孙氏一向看重规矩礼数,鲁嬷嬷又是她身边的人,神色便有些严厉起来。 鲁嬷嬷是跟着老夫人陪嫁过来的,又给国公府的少爷做过乳母,在国公府的地位不是一般下人能比的。 况且她跟随孙氏多年,深知孙氏喜恶,一般不会犯孙氏的忌讳,方才她一心急竟没顾上许多,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惹人耳目。 被孙氏的眼神一看,鲁嬷嬷又勉强挤着笑喃喃道:“只顾着说话,饭菜……饭菜要凉了……” 孙氏却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宁国公却对宁七音愈加欣赏,被下人插话却不气不恼,这才是国公府姑娘应有的气度。 若是跟个下人争长短,那就成笑话了。就算那鲁嬷嬷在府里有名望地位,就算她伺候孙氏喂养少爷有功,那她到底也是个下人,没资格对主子的事指手画脚,主子更不用跟她一般见识。 宁国公心里想着宁七音从前不敢直视着人说话,难得今日这般气度从容,便道:“七音,继续说就是了。” 宁玲珑带着笑看向宁国公,衣袖下的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宁七音本就比她有血缘优势,若是得了府里众人的赏识,她在府里就更尴尬了。 宁七音见父亲认真问起,当下也直言相告:“父亲,实不相瞒,我身边的胡嬷嬷,难得是个稳妥良善的,却为侄子的冤屈偷偷掉眼泪,而这件事,就牵扯到桂花园一事。” “她的侄子?” 宁七音点头:“正是,胡嬷嬷的侄子胡三喜,他一直在庄子上帮着看管桂花,这些年并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如今却被痛打了一顿赶了出去。” “还有这种事?”宁国公十分意外,庄子上主事的人一般都是精心挑选的可靠之人,将人痛打一番赶出去的事情,已经许多年没有发生过的。 况且对这件事他竟是丝毫不闻,若说其中没什么内情,他都不会相信。 宁七音当下一五一十地将胡嬷嬷所说告诉了宁国公,宁国公听了,自然是皱眉不已,当下宁国公吩咐下去,命人去请那庄主和侄子过来一趟回话,务必要问一个水落石出。 底下人知道国公爷亲自问起来,自是不敢耽误,连忙去请了。 这边一家子继续用膳,只不过饭桌上却没了之前的和融气氛,孙氏面上颇有些尴尬,宁国公也面露不豫。 而宁玲珑却是心神不宁,她盯着宁七音,看着她那端庄淡雅的气韵,心里不由得五味杂陈,那个事事要问她意见的宁七音哪里去了?怎么突然就变得有主意了?怎么就敢来父母亲面前为自己身边人伸冤了? 她不是个泥人性子吗?她不是事事听家里吩咐安排吗?她不是从来不敢开口吗? 再想到顾老夫人来的那一日,宁七音收玉佩写福字,简直是出尽了各种风头,然后她觉到孙氏对宁七音也慢慢有所改观,而今日不但哥哥宁正锦夸赞她,连父亲也同她一本正经地交谈起来。 她心里 分卷阅读30 突然冒出个想法,也许宁七音刚回府时的怯懦怕事根本就是装的,她不过是做出那种姿态,好让她觉得宁七音对她是没什么威胁的,然后趁她不防备,一点一点地将她从这个家里挤出去。 想到这里,宁玲珑突然后背发冷。 ☆、第 15 章 第15章伸冤 此时的宁玲珑越想疑心越重,再看宁七音就觉得她清清冷冷的神情下全是心机,只觉得宁七音此人好生奸恶,竟对自己使出这么多手段,实在是小看了她。 不过宁玲珑到底是深吸口气,掩藏下诸般心思,露出一贯的笑容,若有所指地道:“记得从前姐姐总是温柔沉静,就连自己有什么事都不肯麻烦父亲母亲,今日却突然为了一个什么管事的向父亲开口,怕不是那房里的什么嬷嬷教的吧?” 听到这话,孙氏蹙眉望向宁七音,她方才只觉这个女儿长进不少,正欣慰着,听宁玲珑这么说,她心里便沉了沉,若是被下人教的可不好,不管是嬷嬷还是丫鬟的,她们能懂得什么?若被她们挑唆着,那还能学出好来? 宁七音听出宁玲珑的言外之意,也看出孙氏因为宁玲珑的话而对自己皱起眉来,她自然了解宁玲珑这种笑眯眯使绊子的性子,当下并不接她的话,反而问道:“怎么妹妹希望我怎么样?就算自己有什么事都不肯张口?心里憋着,或者和妹妹说说,妹妹随便劝我几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父亲不知道,母亲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委屈难过?父亲和母亲是我的父母,我是他们的女儿,我有了委屈,有了想法,和父母说说,难道不应该吗?” 这一席话,其实是清清淡淡地说来,不疾不徐,可是说得却是有情有理,一时孙氏听得连连点头:“七音说得是,有什么事,可不是要和父母讲,孩子嘛!” 旁边的宁国公也点头:“七音原本就该开口,该说的就说,比如今日这事,说得极是。” 宁玲珑听到这个,真是万万没想到,明明自己最是在理的,却不知怎么就被她轻飘飘地给化解了? 她,她哪里来的这么多歪理? 谁知道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宁七音又开口了:“妹妹是喜欢我当一个闷嘴儿葫芦,和父母也不亲近,是吗?” 宁七音说着这话时,声音带着几分失落,眸中也浮现出一层迷蒙的湿润:“是不是如今我说话太多,惹妹妹生厌了?” 宁玲珑一看,更加心里憋屈,这本是自己惯用的伎俩,如今反被用在自己身上,可自己少不得笑着安慰:“姐姐说笑了,不管姐姐什么样妹妹都不会厌烦姐姐的!” 这姐妹两个言语间,已经是几个来回,宁国公看着这姐妹二人说话,脸上神色不显,倒是看着这两个女儿,眸间多了几分深思。 宁正锦冷眼旁观,此时却笑着道:“七音最近说话多,倒是更加惹人疼爱了。从前妹妹不爱说话,妹妹缺什么少什么想什么都要让人猜,如今却好了,大家说说笑笑亲亲热热的,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宁玲珑听这话却觉刺耳,自从宁七音出现,从道理上讲她与这宁国公府就没有半点关系,可偏偏她舍不得这样的花团锦簇,舍不得这锦衣玉食的生活,仗着家里人对她的喜爱,她才得以在府中有那么一点立足之地。 可当宁正锦说“真正的一家人”,她便觉得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是在提醒她才是外人,才是那个要在父母面前少开口的人。 于是她竟半真半假的红了眼眶,却又带着笑向宁正锦撒娇道:“哥哥对姐姐这么好,我都要吃醋了!” 宁正辉见她这么和宁正锦说话,忙笑着道:“你又不是只有一个哥哥,还有我这个哥哥对你好不是?” 宁玲珑听着,看过去,只见宁正辉用含笑的目光看着自己,温和得很,一时心里不免泛暖。 一时众人都笑了,倒将先前那些微妙的气氛冲淡了许多。 谁知道就在这时,那庄主和胡嬷嬷的侄子一起上来了,那侄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得出是想做出体面周正的样子,可还是一瘸一拐的,那一瘸一拐间,便显得十分狼狈。 孙氏看他可怜兮兮,咬着牙忍着疼痛,脸上又是那般模样,面上就有了不悦。 他们这种人家,在外博得就是宽厚仁慈百年世家的名声,将下人打成这样赶出去,谁见了不说是宁国公府苛待了?这对府里的主子会造成什么影响,传出去难免名声不好。 宁国公先前听宁七音说那侄子被痛打了一番赶出去,却不曾想到人被打成这个样子,一时也是面色不善。 再看那庄主,虽是胖胖圆脸,乍看是个忠厚的,可张嘴便是笑,笑得一脸谄媚讨好:“国公爷好,太太好,你二位可真是福气相啊,我一看就觉得像佛爷一样,大富大贵的相!” 宁国公和孙氏顿时齐齐皱眉,这都在说什么啊? 而这庄主却不是别人,正是那鲁嬷嬷的儿子。 鲁嬷嬷看自己儿子这样,也是跺脚无奈。 要知道在贵人面前行事和外面不同 分卷阅读31 ,你在外面,遇到那有些权势的过去巴结谄媚,人家自然喜欢,但是到了这真正的贵人面前,就不一样了。 贵人并不喜底下人巴结谄媚,更不喜你笑得那般讨好。 贵人要的是老实巴交,要的是本分守己,说白了,贵人自有姑娘媳妇儿女哄着,哪里轮得着你一个底下人?你底下人就该干自己的事! 鲁嬷嬷心中叫苦,虽然先前言语间冒失了,可此时儿子被待到了老爷夫人面前,她还是要厚着脸为儿子说话的。 “我这儿子打理庄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鲁嬷嬷到底是护自家孩子,走到儿子身边,豁出去老脸,帮着说话道,“他这些年为着庄子可是劳心劳力,偌大的一处庄园被他打理的面面俱到,便是出什么事,想来也是事出有因的,你还不赶紧和国公爷和夫人老实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那庄主连忙堆起笑向宁国公道:“老爷有日子没去庄子上了,我今儿才说要跟老爷说说这胡三喜的事,不想竟然先惊动了老爷,叫老爷费心了!” 鲁嬷嬷又在一旁帮腔,笑着说:“按理说,这种小事他能处理就自己处理了,那么大的庄子还能事事劳烦老爷不成?别说这城中的府里,便是朝中的事都让老爷劳思伤神,他哪里还能让老爷为城外庄子上的小事操心?老爷既把庄子交与我这儿子,他自然要当牛做马为老爷出力的!” 庄主点头如捣蒜:“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宁玲珑见此,跟着帮腔道:“你打理庄子劳苦功高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时间久了保不准就因为不徇私情得罪了什么小人,今日叫你过来,不过想弄清几个问题,你照实说就是了,没什么的。” 那庄主忙向宁玲珑哈腰:“谢姑娘体恤!早听说府中姑娘对人极为随和,便是在我们这些下人面前也没有架子,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宁玲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孙氏,见她看着自己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便觉得这庄主虽然不懂礼数,但到底是管着一个庄子的人,还算机灵,当下不再言语,淡淡地扫了一眼宁七音。 宁七音以为她能为那胡嬷嬷侄子讨得什么公道吗? 那胡嬷嬷的侄子胡三喜本就心里忐忑着,一见这庄主不但有跟老爷夫人相熟的嬷嬷帮着,便是庄主自己也跟主子们那般热络,心里不由便凉了半截。 胡三喜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宁七音,他知道这是自己姑姑现在跟着的主子,说是这位姑娘要想办法为他做主。可听说这位姑娘从前是养在乡下的,不久前才回来,怕是老爷夫人面前并不能说上话。 因为站得用力,那条被打伤的腿疼痛不已,他稍稍动了一下身子,腰间便有什么东西硌了他一下。那是这位嫡姑娘让他备下的,当时他也是信心满满,只是如今看庄主和主子们那样相熟密切,他心里便有些没底了。 胡三喜看了一眼宁七音,她看起来十分镇静,也不跟老爷夫人套近乎,也不帮着他说话,实在是让人摸不清这位姑娘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正想着,偏偏此时,宁七音的眸光刚好也落在胡三喜身上,胡三喜不知道为什么,只觉那眼神无喜无悲,像是看过了许多风浪似的。 这时候却听宁国公道:“这个就是胡嬷嬷的侄子了吧?” 问的却是宁七音。 这话一出,鲁嬷嬷愣了下,庄主也愣了下,旁边的宁玲珑更是傻眼了。 这么重要的事,宁国公怎么竟然不问陈氏,不问鲁嬷嬷,再不济,问问自己儿子也行啊,但是他偏偏去问宁七音。 就算这事是宁七音提起来的,但是也犯不着去问她,这种时候,问她,那是看重她的意思。 宁七音上前,恭敬地道:“是,父亲,这就是胡嬷嬷的侄子。有什么事,父亲可以问问他,也好看看之前胡嬷嬷和我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毕竟女儿身在闺阁之中,不会和外面的人搅和在一起,对于外面的事也不懂。” 这话一出,宁玲珑微微眯起眼睛来,想着这宁七音可真是精明,几句话把自己的干系撇得一清二楚,还特意提起什么“闺阁之中”“对外面的事不懂”,这言语里意思,那竟然是暗指自己竟然对外面的事颇为了解。 她想起来之前庄主竟然说听说过自己的名声,当下不免有些无奈,多少起了恼恨。 那庄主也是愣了一愣,他原没有把这位姑娘放在眼里,鲁嬷嬷曾经说过,这位嫡姑娘是个好拿捏的,又没主见孙氏又不待见,谁知受了那胡嬷嬷的蛊惑,竟然惩治了绿屏,还连带她在老夫人面前失了面子。 这深宅大院中的仆妇随从们也是关系攀枝错节,那庄主听了亲娘老子诉苦自然是大为恼火,偏生这胡嬷嬷的侄子在他手下做事,他便少不得借题发挥了。 只是没想到会闹到老爷夫人面前来,如今听那嫡姑娘要让胡三喜开口,这庄主不知为什么就心里有些怵,转念一想什么嫡姑娘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十几岁的小姑娘,便又壮起胆子来。 “若是问这胡三喜的事,还是我先跟老爷夫人说说吧!”那庄主想着怎么也不能让胡三喜占了 分卷阅读32 先,便抢着开了口。 宁国公当下心里已是不悦,扫了一眼那庄主,又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胡三喜,不过还是颔首道:“你说吧!” 胡三喜听了宁七音的话,心里一喜,觉得有了希望,本已经想着若是问起来自己应该如何说,不想那庄主又横插了进来,再看宁七音从旁神情轻淡,也不帮着说话,顿时心都凉了。 这位宁大姑娘,到底行不行? ☆、第 16 章 第16章伸冤 庄主见状便有些得意,昂着头道:“这胡三喜是咱们庄子上打理桂花的,从前确实也称得上尽心尽力。可许是这位子坐得久了,人也变得油滑起来,今年庄园的桂花本来长得又多又美,却不知不觉被他一点点偷卖了去。” 胡三喜一肚子冤屈,听到这个气得要命,恨得手都在发抖,但也只是无奈地咬牙。 “我开始也是不敢相信,”庄主很是无奈地叹息,“后来也是人证物证俱在,这才把人关押起来审问。” “只是他抵死不认,我又忙着庄子上别的事,审问的人可能便小施惩戒。” 庄主自然也看出胡三喜带着伤进来,就现在主子们面前博得了一番同情,因此少不得要将自己择出来。 鲁嬷嬷听着儿子说得十分有理,在一旁不由地点头,再看老爷夫人明上并无不悦,心里就多少踏实了一些。 宁七音她是不放在眼里的,她是老祖宗的陪嫁,如今陪着孙氏打理家中事已经是多年,深受倚重,孙氏喜欢什么性子的孩子,她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之前对宁七音的不喜就差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 就算方才因为宁七音用功读书孙氏有所夸赞,她也并不放在心上。在她看来,孙氏只是为了不打击宁七音读书的积极性罢了,这么一个乡下长了十几年的姑娘,怎么也不会一夜之间变成知书达理进退有度的公府贵女。 那庄主说完又向胡三喜怪罪道:“国公府这些年待你不薄,如今你犯了错也不过是将你撵了出去,你可知你犯下的事如若报官又会怎样?不念着老爷夫人的恩情也就罢了,竟然还闹到府里来,事情闹大了将你投至牢里,以后谁管你那老子娘?” 他连哄带吓地向着胡三喜说了一通,胡三喜已经是气得浑身发抖,心中绝望至极。 他茫茫然地抬头,却正好看到了宁七音。 宁七音正安静地坐在那里,相貌端庄,神态平静,气度从容,仿佛这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 他就突然想起来自己姑姑教的那些东西。 姑姑说,那些都是这个姑娘教的。 胡三喜深吸了口气,安安分分地站在那里,想着自己今日要说的话。 那样柔弱的一位姑娘帮着自己在老爷夫人面前递话,自己才有机会在这里露面,若是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谁还能证他清白? 就在这个时候,宁七音开口了,声音清澈好听:“父亲,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庄主说完了,还请父亲听听这胡三喜所说。” 宁国公颔首:“这件事,可是真的?你竟贪图钱财变卖桂花?” 胡三喜见屋中众人的目光全投到他身上,心里也是稍稍有些紧张,他悄悄吞了一下口水润了一下发干的喉咙,然后忍着腿上的疼痛跪了下来,才将事情从头说起。 “小的这些年一直打理庄子上的桂花,并未出现过什么差池,今年的桂花本来比往年长势还要好,可庄主不知道为什么却每次去看都说不好,说花枝少花朵也小,哪儿哪儿都不好……” “你怎么睁着眼说瞎话?”庄主忍不住打断了胡三喜,“那桂花确实是又稀又少!这明明是你打理不善的缘故,你不过是为了脱罪才嘴硬不承认罢了!” 孙氏皱了皱眉,对这庄主已经是不喜至极。 宁玲珑自然懂得孙氏的心思,忙向庄主道:“庄主自不必急,先听他说完也无妨。” “咦,奇怪了,”宁七音凉凉地开口,“看妹妹如此护着那庄主,难不成庄主是妹妹的什么人?若真是这样,那我今日是不是办了错事?妹妹千万不要怪罪我,我实在是无心的。” 宁玲珑一听这话恨不能扑上去撕扯宁七音,她如今怎么这么能颠倒黑白!这是污蔑她清白吧? 可偏偏想想,她刚才所说也实在是冒失了,当下还不能发作,只好道:“姐姐这便误会我了!母亲知道,我一向在府中深居简出,又怎么会和这人有什么瓜葛呢?” 孙氏点点头,看着宁玲珑却说:“玲珑,你今日实在是不像样了,也难怪你姐姐会那么想,这事你若不知情,就莫要再开口了!。” 宁玲珑听了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又难受得厉害,她不曾想孙氏竟然和自己说这种重话。 一时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想着宁七音真是好手段,她现在竟然被孙氏说闭嘴! 宁玲珑低下头,红着脸手:“母亲教训的是,是女儿错了,不该乱说,只是女儿想着——” 孙氏抬手道:“不必 分卷阅读33 说了。” 宁玲珑只好闭口,更觉脸面无光。 宁国公淡淡地扫了一眼宁玲珑后,却是对那胡三喜道:“你且接着说。” 胡三喜深吸口气,忙恭敬地道:“那桂花被庄主嫌弃了一段日子,眼看着全都要开了,竟不知怎么真的变得越来越少。” “我每日打理桂花,总是疑心桂花比前一日少,但看起来又不确定,于是有一日便在几枝桂花上刻了记号,没过两日,那些刻过记号的花枝真的不见了!” “还不是你监守自盗!”庄主再次沉不住气,“从前桂花少,我说你打理的不好你不肯认,不想竟大了胆子偷起庄子上的桂花来!” 胡三喜被如此污蔑,偌大一个男子竟然憋屈得眼睛都红了:“我何曾偷过庄子上的一朵花!分明是庄主你,先是用桂花少的言语来欺我,待到我向你汇报桂花变少的时候,你便说你早就说过桂花少了,是我眼睛有问题才会以为从前是多的。” “从前桂花本就不多,被你偷盗之后变得更少,这有什么问题吗?”庄主继续反驳,倒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庄主莫要血口喷人!”胡三喜自是不服,“我给桂花做过记号之后就知道确实有人动过桂花,私下查过之后才发现是庄主你偷采了桂花私自卖了出去!” “你才是信口雌黄!”庄主怒瞪着胡三喜,“你管理桂花不善,又监守自盗,关押审问你的人全都能够证明此事,你休想凭着三言两语就往我身上泼脏水!” 眼见二人争论不休,宁国公和孙氏的眉头越皱越紧,宁七音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然后轻轻地放在桌上,发出些许响声。 胡三喜看过去,正见宁七音示意自己,这才顿然醒悟,也不再与那庄主理论,只向宁国公道:“老爷,我有证据!” 庄主听闻虽然心中一惊,但脑中快速回想了一下并无把柄在胡三喜手中,于是便有恃无恐地向胡三喜嘲讽道:“你能有什么证据?难道说你在我家里找到了那几枝刻了记号的桂花?” 鲁嬷嬷也是帮着儿子说话:“我儿子没有报官,已经是对你网开一面,你还编造罪名来污蔑他,你这人有没有良心?” 宁国公听到有证据,自然不再理会各人都说什么,只向胡三喜道:“什么证据你且拿出来。” 胡三喜只向腰间一摸,竟拿出一本有些毁损的账本:“老爷,今年的桂花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一看这账目便知。” 庄主见了大惊,那账目明明早已销毁,怎么可能还在。只是他看着小厮从胡三喜手中接过账本呈给宁国公,心里早已乱成一团。 他“扑通”一声跪下:“老爷明察,那账目必定是胡三喜伪造陷害于我的!” 不可能的,庄主冷汗直流,账目已经销毁了,不可能出现在胡三喜手里。 “庄主未免也太高看我,我便是能伪造得了账本,也无法伪造庄主的笔迹。”胡三喜看到庄主这样,总算松了口气,一切可以按照计划来了,当下故意道:“这个本子,我早就拿在手里,你自是不知道我怎么拿到的!” 庄主一看这样,气急败坏地道:“你胡说!你怎么可能拿到账本?那账本明明已经被销……” 话没说完,庄主突然就停住了,像是说到一半被人掐住了脖子。他方才气急竟然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可那句话不就证实了,确实有这么一本账目存在? 他当时跟庄子上的几个心腹偷偷采摘了桂花出去卖,有些买家不能给现钱,于是他便记了这么一本账。打发胡三喜出去的时候,他也怕东窗事发,命人将那账目销毁,没想到如今却出现在胡三喜手上,成了指证他贼喊捉贼的铁证! 他本来还想狡辩,可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跪在那里竟是抖如筛糠。 宁国公翻看着账目,孙氏也侧过脸看了几眼。鲁嬷嬷一瞧儿子那副样子,又看老爷夫人脸色越来越差,忙也跪在了地上。 “求老爷宽恕!”鲁嬷嬷一开口泪就下来了,她就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在宁国公府混到了管理城外庄子的位子,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她回到家甚至都能下人使唤了,若是这个儿子保不住庄主的位子,她以后还有什么指望? 鲁嬷嬷想着想着便觉悲从中来,忍不住伏在地上痛哭:“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办了错事,求老爷饶了他,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以后会当牛做马报答老爷的!” 庄主一见自己老娘这般,也忙向宁国公磕头求饶,宁玲珑见状不由暗地里嗤笑一声,原以为这母子能摆宁七音一道,却没想到都是没用的,甚至还连累了她。 宁国公将账本重重地扔到桌子上:“真是一出好戏!” 鲁嬷嬷和她那庄主儿子被吓得都是一抖,庄主更是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宁国公一眼。倒是鲁嬷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又絮叨了一番她和儿子这些年给府上掏心掏肺地做事,儿子只是被人拐带坏了走了弯路,若是给他机会他一定会改的。 鲁嬷嬷是跟着老夫人陪嫁过来的,宁国公一直对她有几分敬重,但即使如此 分卷阅读34 ,他也厌烦了这老嬷嬷的哭诉,当下沉声道:“住口!” ☆、第 17 章 第17章告状 那鲁嬷嬷絮絮地哭诉一番,却被国公爷这么呵斥,当下六神无主,一抬头看见了端坐于一旁的宁七音。 她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人面前绊倒两次,可如今形势比人强,她不得不再次向宁七音低头。 “姑娘!”她朝着宁七音膝行两步,“姑娘行行好,为我老婆子说句话,我儿子真的是头一次犯浑,他以后再也不敢了!姑娘是菩萨心肠,就饶了我们吧!” “嬷嬷不可这么说!”宁七音神情并无波动,“您是府里的老人,这么跪我我可担不起。况且,我也只是听说胡三喜有冤屈,想着给他个说话的机会,庄主的事,却不是我能说话的。” 宁国公见那嬷嬷乱求人,不由沉着脸道:“这是城外庄子的事,她做不得主,既是做错了事,那便要重罚就是,你还以为谁能为你求情不成?” 鲁嬷嬷一听宁国公这话,不由地又落泪心慌,竟是求也不敢求,六神无主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是这种见利忘义的人,宁国公府却是无论如何也容不下,念在鲁嬷嬷在府里这么多年有劳,不过是没有惊动官府将那庄主发落了,对外也没有过多声张,算是府上给鲁嬷嬷留了脸面。 而宁七音这里,办完胡嬷嬷侄子的事,少不得要去宁老夫人那里走一趟。 鲁嬷嬷是宁老夫人陪嫁过来的,如今她那儿子被打发了,虽然并不是因为宁七音,可到底是她将事情从幕后推到台前,再加上从前绿屏的事,鲁嬷嬷心中对她生恨也说不定。 上辈子宁老夫人对宁七音还没有对娘家的那几个侄孙女好,这辈子兴许是受了顾老夫人的影响,她终于也能把这个亲孙女看在眼里了。 前几日听说宁七音被孙氏安排着读书学习,她也很是支持,让人送了两棵几百年的山参过来,嘱咐说别累着身子。 虽然并不是宁七音这个年纪用得上的补品,但她还是是收下,并过去宁老夫人面前当面谢过了。只是回来宁玲珑少不得又隐藏着酸意说什么老夫人就是没有直说不用读太多书,所以才借着别累着身子的理由送个补品提醒她。 只是有了上辈子记忆的宁七音已经不再是宁玲珑印象中会轻信她的乡下姑娘,因此不过三言两语便把她打发了。 宁老夫人才对宁七音上了些心,宁七音不想再被什么嬷嬷丫鬟挑拨她与家中各位长辈的关系,因此第二日一早就去了老夫人房里请安。 老夫人房里的消息也是灵通得很,虽然她前一晚歇下的早,可第二日一起床便听说了前一晚的事。 她正琢磨着这个嫡亲的孙女倒是个聪明的,鲁嬷嬷便红着眼睛上来伺候了。 鲁嬷嬷是她带着来宁家的,后来赶巧了给长子做乳母,年轻的那些年确实在她身边出了不少力,因此她也特意会厚待她一些。 这些年宁老夫人渐渐地便不再让鲁嬷嬷做那些琐碎的事,房里有年轻的丫鬟仆妇,她有意让鲁嬷嬷过去帮着儿媳妇管家,平时不过每日过来点个卯,有时候跟她聊上几句家长里短,或者宁国公回来的时候代表老夫人过去看看。 前一晚也是因为去看看宁国公那边有什么事没,所以鲁嬷嬷才出现了晚膳花厅里,不然也不能第一时间参与到庄主儿子的事情中去。 如今她一大早红着眼睛凑到宁老夫人跟前,宁老夫人自然知道她的用意,不过是打算为那儿子求情罢了。 可惜这鲁嬷嬷虽然伺候宁老夫人还算勤快爽利,对老夫人的心思却摸得不是那么透。 莫说宁老夫人如今年纪大了并不想管什么家中琐事,便是她年轻的时候,也断不会做出打自己儿子脸的事。 宁国公才将那庄主发落了,她这个当娘的后脚就去帮着那个庄主,以后儿子还怎么在府里立威? 因此这宁老夫人便只当没看见鲁嬷嬷通红的双眼,她只是扶了扶鲁嬷嬷才为她戴上的翡翠缀团花纹锦抹额,笑慢道:“这些让她们年轻的去做就是了,你就多从旁提点着,给我教出几个得力的来,哪里还用你亲自做这些!” 鲁嬷嬷竟不知宁老夫人是故意装作看不出她哭过的样子,如今听老夫人这么说,便不由啜泣一声:“如今我还能在您跟前伺候着,便多多过来看您,说不定哪天有人看我不顺眼把我给撵了,我再想伺候您却不能了!”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不爱听哭声,尤其是这一大早的,宁老夫人当下便皱了眉,可多年的主仆情分让她忍着没有开口责备,只是不咸不淡地问:“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还哭起来了?” 若是平时,鲁嬷嬷自然能体察宁老夫人的心思,可是如今一心想着自己儿子,竟是对老夫人的不耐烦浑然不觉,只是抹了一把泪啜泣道:“是我那儿子,您还记得吧?他小时候您还夸过他长得周正的那个,本来好好的在城外庄子上管事,一直……” 宁老夫人听她果然提这事,心里未免嫌弃她跟在自己身边这 分卷阅读35 么多年还不会看自己脸色,也是自己这些年纵着她,竟让她觉得有人撑腰而忘了尊卑。 虽然老夫人在府中最是地位尊贵,她身边的人在府里也能有几分面子,可到底不能跟正经主子比。如今鲁嬷嬷在宁老夫人面前哭诉,最后是要说宁国公不是还是宁七音不是? 她隔着抹额按了按隐隐有些发痛的头,一抬眼见双喜掀了掀帘子又打算退出去。 正不想听鲁嬷嬷絮叨,宁老夫人见状便趁机呵斥她:“要进来不进来的像什么样子!” 双喜才要放下帘子,听老夫人这么说忙进来行礼:“是七音姑娘来给您请安了,我怕您在说事就想着先看看。” 鲁嬷嬷下意识地闭上了嘴,那位姑娘怎么阴魂不散,她这边还没把苦诉完,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正想要阻止老夫人放她进来,便听老夫人又向双喜斥道:“姑娘来了你尽管进来报,偷偷摸摸的像什么样子?” “你们这些年轻的就是不如从前的老人讲规矩!”老夫人看了一眼鲁嬷嬷,“你什么时候见过鲁嬷嬷做过那种事?” “我常常说,你们这些岁数小的,要多跟鲁嬷嬷学,”宁老夫人越发苦口婆心起来,“学学鲁嬷嬷怎么给府里尽心尽力,怎么替上面的这些主子着想。鲁嬷嬷什么时候做过不符合身份的事,什么时候提过什么不该提的要求?你们都该好好学学!” 要么说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鲁嬷嬷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准确地摸准老夫人的脾气秉性,双喜不过跟了这么两三年就看了个差不多。 就这么几句斥责,双喜立马就听出老夫人是借机敲打鲁嬷嬷呢,并不是真的针对自己,于是也不往心里去,只是面上一副低头知错的样子。 鲁嬷嬷总算也稍稍回过些味儿来,尤其是她听老夫人夸她那几句,便更加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接着往下说了。 “行了,”老夫人总算说了个痛快,“你快去把姑娘请进来吧,这几天凉了,早上风冷。” 双喜这才屈了屈膝转身向外走,鲁嬷嬷一瞧宁老夫人对宁七音也颇多关心的样子,便不觉泄了气:“我去看看外边的活,就先不陪着您了!” 宁老夫人心中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目送鲁嬷嬷和宁七音一个出去一个进来。 鲁嬷嬷向宁七音略行了个礼,虽然有些勉强,到底没失了礼数。宁七音则得体的回应了,举止均是恰到好处,宁老夫人自是微笑颔首。 鲁嬷嬷并不知道,她此次从老夫人房里出去,便不再是从前的她了。 前一晚在宁国公面前碰了一鼻子灰,这一日又从老夫人这里一无所获,府里那些惯爱揣摩主子心思的下人们,一下就嗅出风向变了。 鲁嬷嬷从前不但在老夫人面前有面子,还有个儿子在城外当庄主,如今一而再地从主子那里灰头土脸地出来,一时便威风大减。 鲁嬷嬷自己掀了帘子出去,宁七音便向宁老夫人轻轻地福了福。 宁老夫人笑着朝她招手:“过来这边说话。” 宁七音想要迈步却又收住了动作,有些不安地低下头:“七音惭愧!” 宁老夫人按着额头,却还是笑道:“你这是犯了错?” 宁七音关心地上前:“祖母是头痛又犯了吗?我给您揉几下。” 宁老夫人偶尔会犯头痛的毛病,上辈子的时候,宁玲珑每每凑到她身边为她揉捏,那种亲昵而其乐融融的样子就像宁七音在乡下看过的普通祖孙一样,却看得她羡慕不已。 上辈子的宁七音永远不敢凑到宁老夫人跟前去,若不是宁玲珑示意,她会远远地站着连上前几步都不会。 可是这辈子的宁七音,经历了世事的沧桑,已经没有了小女孩家莫名的薄脸皮,她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什么时候怎么去讨人家高兴。 别人高兴了,她才能过得更好一些。 宁七音上前为宁老夫人轻轻揉着额头两侧。 果然,宁老夫人满意地闭上眼睛:“你这力度倒是刚刚好!” ☆、第 18 章 第18章告状2 宁七音一边按揉着一边轻声道:“以后得空我便来给您按按,多放松放松也就不会痛了。” 老夫人却没答话,只是舒服地眯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她才笑呵呵地说:“七音,你刚才说惭愧什么的,我这是老糊涂了,怎么就没听明白,这是说什么呢?” 宁七音继续轻轻揉着老夫人的额,声音也放的轻轻柔柔:“祖母最是能洞察世事,还能不知道孙女在说什么?你真想再听我念叨一遍昨晚的事啊?” 宁老夫人一听不由笑着睁开眼睛,她抬起胳膊挡开宁七音的手,示意她不用按了,然后笑道:“你舅祖母还夸你是个安静稳妥的,可我看你也是调皮得很!” 那种满含着宠溺的语气听不出一丝责怪,宁七音上辈子多想能和祖母这样说说话,可回想那时候在宁国公府的日子,就如同一直在过冬天一般,不曾感 分卷阅读36 受到来自任何一个人的暖意。 宁七音又低下头轻叹一声:“七音心中是真的愧疚,方才在老夫人门口站了好一会子,不知道要怎么跟老夫人说这事。” 宁老夫人点了点头,倒是知进退的,只是这事到底是鲁嬷嬷那不争气的儿子理亏,所以她并不觉得这个孙女做错了什么。 “不知道祖母会不会怪我多事,原说那庄子上的事并没有孙女置喙的余地,可偏生我听说了那人的遭遇实在是于心不忍,明明忠厚老实的人,却受那般的冤屈,谁能坐视不理呢?” 宁七音说着这话,低垂了眼睑。 修长的睫毛微微颤着,显然是极为愧疚的。 到底是年轻女孩儿,便是有再多心思,可遇上事,心里也装不住。 这个样子,倒叫宁老夫人看了都觉得心疼了。 “别说老夫人这种菩萨心肠了,就是我从小在乡下见多了受屈无处诉的人,都不忍看这些。况且这事到底是出在咱家的庄子上,若是不闻不问,以后传开了对府里也不好,这才在父亲面前多了嘴。” 宁老夫人拉过宁七音的手,又向她面上细细打量着,宁七音长得极为精致,这种精致里有孙氏的气韵,但是仔细看,竟然也有她年轻时候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宁七音,宁老夫人突然感觉到,这才是她的孙女啊,亲孙女。 之前养着的那个,就是再顺心,那也不是亲生的。 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长得不一样,怎么看也看不出和自己像的。 其实回想起来,当时她第一次见到宁七音,一看就觉得宁七音面善,隐隐能感觉到那份血缘的悸动,可是好哩她问话,问一句,她都不见得答一句。 之后想和她亲近,她却怕怕的,倒像是自己是老虎,能吃了她似的! 宁老夫人是从来被孙女孙子围着说孝顺话的,她也就没了耐心去哄着这么一个不懂事的孙女,慢慢地就失去了耐心。 没想到如今她竟变了,就像是一只不起眼的毛毛虫,不经意间就变成了一只绚烂的蝴蝶,变得活泛起来,变得有了灵气,也变得更加像她年轻时候。 就拿她方才说的那番话,不但捧了宁老夫人,还说了自己的缘由,几句话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看着这姑娘,想到她在乡下被养了十五年,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乡下姑娘能有这样的玲珑心思呢? 宁老夫人想起这么懂事的孙女,竟然在乡下吃了十几年的哭,心中便怜爱不已,一时看过去,放在自己手心里的宁七音的那只手,是天生的富贵手,柔弱无骨,修长好看,十根指甲齐刷刷地透着。 她向着那只手上轻拍了两下:“你做的没错,祖母没怪你!” “真的吗?” 听到这话,宁七音清澈的眸子中泛起惊喜而雀跃的光,软声问道:“真的吗?” 看到这孩子那欢喜模样,宁老夫人忍不住的嘴角上扬:“当然是真的,你这孩子,我还能骗你不成!” 她又拍了拍宁七音的手,这个孙女像她年轻时,虽然心思周到,可到底生性纯真,她才说不怪她,她就那样高兴了。 “莫说犯错的是鲁嬷嬷的儿子,便是那鲁嬷嬷做了错事,你何时见祖母包庇过她?”宁老夫人竟安慰起来宁七音。 毕竟人总是对与自己相像的人很包容,她觉得宁七音像自己了,心里就起了呵护的念头,甚至有些护短了。 “不必愧疚,你做得很对!”宁老夫人继续拉着宁七音道,“那是自己家的庄子,你作为国公府的姑娘过问起来也是理所应当。况且咱们府里的人就是要有看不得人受冤屈的好心肠,仁善公正才是咱们的立家之本!” “况且这事最终也是你那父亲处置的,我听说了经过就觉得你做的很稳妥,庄子上除去一个心术不正的,这是家里的好事,我们七音是有功的!” 双喜和阿福都在一旁候着,见老夫人不停地夸赞宁七音也都忍不住相视而笑,方才鲁嬷嬷在这里的时候她们可被屋里的乌云惨淡愁坏了,这位嫡姑娘可真有本事! 宁七音也微微笑起来,她笑的时候,双腮犹如三月枝头绽放的桃花,粉嫩娇艳叫人移不开眼。 宁老夫人看着自然也是赏心悦目,人年纪大了,就喜欢这么好看的姑娘,更何况是自己亲孙女。 只是笑着笑着,宁七音又收敛了笑,无奈地轻叹了口气:“祖母疼我,宽慰我做的没错,可是……” 宁七音顿了顿,看着宁老夫人满是担忧:“可是我担心会有人来祖母面前,说我的坏话,半真半假的,万一欺瞒了老夫人怎么着?” 宁老夫人噗嗤一笑:“你这人小鬼大,倒是想得多!” 宁七音却小声道:“也许有人会说——” 说着间,她学了那人的调子道:“虽然是鲁嬷嬷那边的错,但到底是老夫人跟前的老人。” 她望向宁老夫人,无奈地道:“万一有人跟祖母说我这是不把祖母放在眼里呢?我真是怕祖母误会了我的心。” 分卷阅读37 老夫人看着这样,不明更加心疼了,这孩子,平时日子过得是有多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啊! 这背后的原因……宁老夫人不愿深想,她知道这燕京城中的侯门贵府表面上一团和气风风光光,可每个大家族内里都是不能细说的。 一时不免更心疼起来,单纯的孩子,她初来乍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你不必担心那些,”宁老夫人慈爱地安慰她,“祖母也是经过见过的,你是怎么说的怎么做的,祖母看在眼里自然心中有数。” “会说那种话的人根本就是别有用心,祖母又不傻,当然不信那一套!” 宁七音听到这个,自然是笑了。 当下祖孙两个说着话,宁七音又帮着宁老夫人按了腿,逗得老夫人直笑,之后看老夫人有些疲乏了,她才告辞离开。 也是赶巧了,宁七音才走,宁老夫人正歪在榻上要歇歇,宁玲珑便过来了。 “祖母昨晚睡得不好吗?怎么还不到晌午就乏了?”宁玲珑笑着行过礼,便朝着宁老夫人的坐榻走过去。 老夫人其实已经有些累了,心里正觉得宁七音懂事,这个时候宁玲珑过来了,她心里不太爽快,但她一向宁玲珑这孩子乖巧爱笑,倒也和蔼地道:“年纪大了,总想歪着。” 宁玲珑走过去利落地从阿福手里接过美人捶,半蹲在榻前为宁老夫人捶腿:“祖母哪里就年纪大了,走出去莫说前面那几位哥哥,便说您有我这么大的孙女又有谁会信呢!” 宁老夫人自然知道宁玲珑是拣好听的说,可谁不爱听这些呢,当下笑着拿手指戳了一下宁玲珑的额:“你这张嘴,真是十个人加一起也没你会说!” 宁玲珑故意“哎哟”一声装作很痛的样子揉额头,逗得老夫人又笑了。 宁玲珑继续拿起美人捶为老夫人轻轻捶腿,像是长舒了一口气似的:“看到祖母高高兴兴的我就放心了!” 宁老夫人听她像是话里有话:“怎么,玲珑,你是觉得我会不高兴,才特意过来陪我的?” 宁玲珑放下美人捶,蹲坐在老夫人榻前一只矮凳上,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可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我可担心老夫人了!” 宁老夫人听着,心里明白,不过面上却波澜不惊,不经意地问:“哪件事?你给我这老人家说清楚啊。” 宁玲珑一愣,继而想到老夫人每晚很早就歇了,许是没听说庄园的事,便笑着添油加醋地把前一晚的事说了一遍。 “还好祖母没在场,当时鲁嬷嬷不住掉泪的样子,别说与她亲近的人了,就连我看了都心疼!虽然是鲁嬷嬷那边的错,但到底是老夫人跟前的老人!” 宁老夫人一听这话,惊了一跳。 这话不就活生生是刚刚七音说过的吗? 怎么玲珑又来了一遍? ☆、第 19 章 第19章一切顺遂 宁老夫人听着这话,便是再见过风浪,也是惊了一下。 还有这种事,这玲珑,是在逗她吗,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这简直是和刚才七音说过的大差不差! 偏偏她看过去,宁玲珑一脸认真的样子,还在那里继续说:“祖母,她这是我姐姐,我心里是把她当亲姐姐看待的,可你是我的祖母,这件事,我还是觉得应该给你说说。毕竟她是姐姐,我也不好说她什么,我就怕她这样下去,以后长歪了。你都不知道,当时鲁嬷嬷那样子,哎,我想想这是祖母跟前的人,我就不太舒坦,折损鲁嬷嬷的面子,就是折损祖母的面子啊!” 这怎么也不像是开玩笑了,看来她就是这个意思。 宁老夫人慢慢地收了惊,暗暗地想着这事。 七音可真是生了七巧玲珑心哪,而这玲珑,怕是平时不知道多少心思对付着七音,才让七音对她这手段了如指掌。 不过须臾功夫,宁老夫人心里感慨万分。 此时再看向宁玲珑,模样也是不差的,人也乖巧,总是爱笑着跟她说说各种趣闻,可谁想到,这孩子竟像个搬弄是非的长舌妇,在这里搬弄一些别人早想到的老生常谈,还搬得这么带劲! “鲁嬷嬷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跪在那里为儿子求情,我瞧着父母亲都有些心软,可姐姐却说……” 宁玲珑故意停了停,就等着宁老夫人问。 宁老夫人叹了口气,她看出来了,这孩子就是故意卖关子,不过还是顺着她说:“七音说什么?” 宁玲珑无奈地摇头:“姐姐说,鲁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人,那更是应该好好管!” 宁老夫人看着宁玲珑,这个往日还算喜欢的孙女,半响没有说话。 她是上了年纪诸事不管,可不代表她就会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前一晚的事情,她自有办法知道得清清楚楚,宁玲珑到底说真话假话,她心里明镜似的。 宁玲珑继续感叹:“其实姐姐这话说的原也没错,可鲁嬷嬷到底是祖母跟前的老人啊!”b 分卷阅读38 r   一时又一脸忧虑似的看着宁老夫人。“祖母那么疼姐姐,却出了这种事,我多担心祖母会伤心啊!” 宁老夫人听着这些,心里厌烦至极,都不想回话了。 宁玲珑却以为宁老夫人是才知道这件事,忙又笑着劝慰老夫人:“祖母不要难过!姐姐应该不是成心的。” 宁老夫人心里暗暗摇头。 这玲珑故意来一句“应该不是成心的”,表面上是在为宁七音开脱,可实际上那意思就是暗指宁七音就是成心的,是明知道鲁嬷嬷是老夫人跟前的老人却成心不留情面。 “姐姐性子单纯,只是我们这些从旁看着的人有些不忍罢了,虽然是鲁嬷嬷的错,可怎么也该念及老夫人的情面。” 宁玲珑见老夫人面色不善只以为她是生宁七音的气,所以她少不得要面儿上为宁七音说话,实则暗地里加火。 宁老夫人却已经是沉着脸,连个笑模样都没有了。 宁玲珑总算发现有些不对劲,再看宁老夫人那表情,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她本就凑在老夫人跟前,如今看着那张威严的脸离自己那样近,心里也有些怕了。 她忙站起身来,好与老夫人拉开些距离:“祖……祖母,您生气啦?”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自己后来说了许多,老夫人竟是一句没回她,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宁玲珑攥住衣袖,她手心里出了一层汗,却仍是勉强向老夫人笑着。 宁老夫人没想到宁玲珑会是这样的人,她巴巴地跑到自己跟前来,担心自己会难过似的要开解劝慰,却是明里暗里地挑拨自己与宁七音的关系。 突然间就失望起来,为什么一个孙氏养在身边的姑娘,竟还不如在才从乡下回来的七音,还是说,一切都是因为这玲珑根本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不是亲生的,那孩子怎么养也养不熟? 老夫人沉吟半响,到底还是按捺住了,便看了一眼玲珑,开始敲打起来:“我常跟你们说,你们是咱们国公府养大的孩子,说话办事要有分寸。” 宁玲珑一听老夫人果然针对的是自己,一时尴尬无比,细想自己说的话,不觉心惊。 她立在老夫人面前,心里却觉得是自己大意了,竟没发现老夫人什么时候对自己的话不完全相信了,太傻了,太傻了! 宁老夫人看着宁玲珑,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儿她素日是喜欢的,但是没想到如今搬弄起是非来,让她不由感叹。 这宁玲珑小小年纪竟存着那样的心思。 一时敲打了几句后,便让宁七音退下。 宁玲珑心里感到老夫人对自己的不满,待要说什么,谁知道老夫人竟然是根本不想留她,抬手,示意她出去。 宁玲珑这下子心里更失望了,一时真是忐忑不安。 坐在回去的游廊上,她皱眉想着这事,半响,终于狠狠地将旁边的一束花采在手里捏了一个粉碎。 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你们也不至于如此待我! ****************** 鲁嬷嬷的事,自然是想瞒下来的,毕竟那是老夫人的脸面。 但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消息还是私下里渐渐传开了,不但鲁嬷嬷在府里不复从前的风光,就连她那儿子在外面找事做也是处处受阻,渐渐地便开始入不敷出,最后竟将家里的下人都遣散了。 与鲁嬷嬷的灰头土脸相比,胡三喜竟是得到了做梦也没想到的职位。宁国公竟然提拔了他一个管事,在庄子里也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他心里大喜,不住地向宁国公谢恩,原想着洗清冤屈,便是离开了宁国公府也是个清清白白的人便罢了,不曾想国公府不但留下了他,还要重用他。 胡嬷嬷少不得要高兴一番,胡三喜便找机会让胡嬷嬷带着去跪谢宁七音。那日宁七音见他便觉此人忠厚老实,如今又知恩图报,心里更加觉得他是个可用之人。 “姑娘的恩德三喜真是没齿难忘!” 胡三喜一面向宁七音跪拜一面说道,他心里满是感激的,当初被关押的时候他还指望着讲事情说清楚便没事了,谁想到后来竟是不问青红皂白的被痛打一顿赶了出去。 胡嬷嬷去看他的时候,他正带着一身伤满心绝望,被人打了一顿赶出来,这样的事传出去,他还怎么做人? 丢了吃饭的差事是小,失却做人的清白却是他眼中天大的事,他一个大男人只觉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然后胡嬷嬷带来了宁七音的叮嘱,他原本还满是狐疑,便是照着吩咐准备好了,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能有去宁国公面前说话的机会。 然而他不但去了,洗去了冤屈,还被提拔了! 看着面前年纪不大容貌出众的宁七音,胡三喜自是暗暗纳罕,这样一个高贵的公府姑娘,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便对宁七音生出莫名的崇拜来,一想到这位姑娘从前在乡下长大,回到燕京城有名的宁国公府,竟然还有运筹帷幄的本事, 分卷阅读39 真是让人佩服不已,又千恩万谢的,说要报答姑娘的恩德。 待到这胡三喜退下后,宁七音想着刚才的情景,总算松了口气。 如今还了这胡三喜的清白,父亲又提拔了他,想来上辈子胡嬷嬷受连累被打发出去的事,这辈子暂时不会发生了。 这辈子的轨迹会一点点的改变,能将稳妥良善的胡嬷嬷护住留在身边,她就连晚上睡觉都会更踏实些。 况且看起来这胡三喜还算是一个能干的,又对自己感激,从此后必是愿意为自己赴汤蹈火,自己也算是在外面有了一个帮手,行事更加方便了。 这么想着便路过一处月季花丛,长长的花期就要过去,可即使如此,那些粉的黄的红的月季花,也仍是开的不遗余力。 宁七音脚步停了停,有月季花香弥漫在空气中,呼吸之间全是淡淡的香气。盛放的花朵下是显得有些偏褐色的花枝,那些枝条上长着许多利刺。 宁七音垂下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花刺,坚硬而锐利。她突然对这种再普通不过的花生出许多好感来,那些迎风招展的花朵再怎么绚烂怎么芳香,都还有利刺保护着自己。 她上辈子就是缺少了这种刺,毫不设防的对待宁玲珑在内的所有人,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 宁七音正低头看着月季花出神,便听到有轻轻的脚步声传过来,转头望过去,却是大哥宁正锦。 虽然天色渐凉宁正锦仍是穿着一件浅色素绫长袍,绫绸本就柔软,微风一吹便是衣袂飘飘,遗世独立飘逸出尘。 宁正锦眉眼间和宁七音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宁七音双眸澄净而清冷,宁正锦则是清澈而温润。 那双温润的眼睛总像带着些许笑意,鼻梁英挺薄唇微抿,双颊勾画出优美的线条,是燕京城数得着的英俊男子。 这样一个长相出众的男子,却并不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宁正锦自始至终都颇受长辈们器重,读书做学问的本事家中无人能及,莫说宁国公府的这些长辈们,便是连顾国公府的那些亲戚都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宁七音记得这位大哥才华横溢,文采卓越,科举之路走得很是顺畅,直到中了三甲状元。 他看到宁七音站在月季花丛前,远远地便笑道:“妹妹喜欢这些花吗?” ☆、第 20 章(明日入v) 第20章 “你为何这样欺负玲珑” 宁七音看过去,只觉得这大哥还算是和善的,当下将手收到袖子里:“别的花好像都比这花金贵,听说城中府里常常会举办赏花宴,却不曾听说有赏月季的。” 宁正锦站在宁七音面前,他比她高了许多,因此当他看向她的时候,眼神是微微向下的。 他这两天觉得这个妹妹挺有意思,从前见她总是怯怯的不敢说话,如今却故意答非所问。 他问她是不是喜欢月季,她不答喜欢也不答不喜欢,却只说这花普通。 以前看她胆小不敢说自己喜欢什么,如今敢说话了,却还是紧闭着心扉。 宁正锦看着她就笑起来,他方才看到她时她的手正在花茎上,他一说话她才忙收起来了,在他看来就像是一个偷花不成的小女孩。 宁七音看到宁正锦绽开的笑有些不懂,不懂他在笑什么。宁家大哥性格宽厚温和,不管是长辈们还是家中甚至亲戚家中的平辈小辈们,都喜欢这位英俊温润的大哥。 宁七音难得有些懵懂的眼神让宁正锦笑意更深,他看了看一旁的花丛,又向宁七音笑道:“妹妹想要哪一朵?我来采给你,姑娘家娇嫩,别被刺伤了手。” 那语气就好像他和宁七音一直是关系亲昵友好的兄妹一样,就好像宁七音也是自小在府里和他一起长大一样。 宁七音一时愣了,上辈子她明明觉得这个大哥很冷漠的。 那时候她总是听宁玲珑说这个哥哥如何有才华如何受长辈们喜爱,于是私底下对他又是羡慕又是崇拜。 记得有那么一次,她从老夫人那里出来,恰好远远地看到了宁正锦,她并不敢多说话,只立在一旁低着头轻唤一声“大哥”。 她心里盼着大哥能跟自己多说几句话,便是不问她过得如何,和她说一句天气也是好的。 宁正锦也在她面前停了停脚步。 那一刻她看着宁正锦的一双黑色双兽纹饰靴,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提起来了,甚至不由屏住了呼吸生怕听不真切他跟自己说什么。 可最后他只是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向前走去了。 那个时候的宁七音,便觉得这大哥与府里的旁人无异,都是冷漠的。 而就在宁七音最失落的时候,宁玲珑又出现了,问她大哥说了什么。 宁七音便照实说了。 记得当时宁玲珑听完便笑着安慰她:“不用放在心上,大哥就是这个样子,他读书读得好就不太爱跟没读过书的人说话,以后时间长了就好了!” 然而宁玲珑的这种安慰不过是让她更自卑罢了,让她再遇到宁正 分卷阅读40 锦时,她生怕被他嫌弃而主动离得远远的,哪里还会指望时间长了慢慢相处? 想到上辈子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的宁玲珑,宁七音心中真是觉得嘲讽,她以为的宁玲珑是唯一对她好的人,对宁玲珑没有过一丝怀疑,却被她引着一步步走向了死路。 重活一辈子的宁七音微微抿紧了唇,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的宁正锦,那个上辈子对她来说冷漠遥远却又高不可攀的大哥。 他正温和地笑着,等着她回答喜欢哪一朵花,就像普通人家心疼妹妹的哥哥一般。 “这些花我都喜欢,”宁七音也笑起来,笑得清澈动人,却于那清澈之中,有一份故意刁蛮的味道:“哥哥,你都要给我吗?” 宁正锦一愣,看了看那一大片花圃,那么大一片,想要全都摘下来是决计不可能的。 “不过,”宁七音笑了,却是一个转折:“我还是最喜欢它们绽放在枝头的模样。” 宁正锦怔了一下,也同宁七音一起笑起来,浓眉下的双眼犹如闪着星星。 这个妹妹,竟然是故意在逗他。 这么一笑,兄妹关系好像一下子拉近了,宁正锦便和宁七音说着话,又问起宁七音读书有什么难处。 他声音温柔,语速不急不缓,说起话来犹如春日河畔拂过水面的清风,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亲近。 上辈子的宁七音从未看过大哥的这一面,就算宁七音重活一世也想不到大哥会主动和自己说话。 好像一切都在这辈子有所改变,上辈子的宁七音曾经无比渴望的那些温情,竟然一点点地加之于这辈子的宁七音身上。 如今宁正锦主动问起她读书的难处,她也大大方方地不藏拙,请教了一个困扰了自己几日的问题。 她没有跟着先生循序渐进的学过,虽然仗着天资聪颖进步飞速,可孙氏挑选的书籍涵盖面广,又延伸得深入,她偶尔读到晦涩处也难免会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宁正锦却没想到宁七音已经学到如此精深的学问,当下意外,意外之余赞叹不已“妹妹若是从小便跟着先生读书的男子,只怕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他说得实话,并没有虚赞的意思,宁七音心里却是一个苦笑。 她并不是多么有才华的人,都是上辈子努力过的,如今不过重新拾起来罢了。 她很有自知之明的。 “不过,”宁正锦话锋一转,“我今日先不把解答告诉你,我那里有一本书,里面也提到了你问的这个问题,里面有他自己的释义和见解,不如你先拿去看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启发。” “如此便谢谢大哥了。”宁七音对宁正锦确实是感激的。 有这么一位学识渊博的大哥肯指点自己,她以后读起书来便会更加轻松了。 宁正锦显然很赞赏宁七音这种对待学问的态度,也感慨她一个才及笄之年的姑娘家,竟能枯坐深闺埋头苦读,意外之余,倒是有心好生教她。 “便随我一同去取书吧!”宁正锦说着便带着宁七音过去自己的墨苑。 走在路上的时候,宁七音难免回想起自己上辈子有关大哥住处的记忆。 她上辈子去大哥那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好像最一开始宁玲珑带着她去过一次,然后就是宁正锦成亲的时候去过一次。 她夹在一群姑娘媳妇中间,去看宁正锦的新房新人,只记得宁正锦笑得温和,一身喜服更是衬得他英俊逼人。 她在心里一直给自己打气,鼓励自己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去跟他道一声喜。屋子里人声嘈杂,她就那么在角落里默默地反复在心中演练要怎么走过去,用什么样的语气,说什么吉祥话。 好容易下定了决心要上前说话,却见他身旁道喜的人不断,待到他周围人稍少些,她才提起勇气要迈步,却一把被宁玲珑挽住胳膊:“走!咱们去宴席上!” “哦……”宁七音犹豫着应了一声被宁玲珑拖着向外走,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出色的大哥,周围拥簇了那么多任,她的道喜其实也是无足轻重的,就如同她这么一个人一样,有没有都没什么关系。 宁七音心里想着上辈子低头跟在宁正锦身后,看着前面宁正锦惯爱穿的黑色鞋靴在衣摆下忽隐忽现,心里就有了一种悠然的感觉。 上辈子的宁七音只会等,只会靠,她等着别人向她释放善意,靠着别人拿各种主意,将自己的人生过的一塌糊涂。 她已经决心将这辈子握在自己手里,就如同现在这样,可以有人为她引路,却再不能替她决定要怎么走。 “怎么一直跟在后面?”宁正锦突然转过身问,宁七音也连忙停住脚步。 她只是起步的时候慢了些,然后又看着宁正锦的鞋后出了神儿,并未意识到自己是一直跟在人身后走路。 宁正锦却想到刚回府里时那个总有些怯怯的宁七音,每每看到她时,她总是落后半步地跟着宁玲珑,倒像是宁玲珑的跟班似的。 “七音,”宁正锦突然明白了,不免有些心疼, 分卷阅读41 便道,“你是咱们国公府的正经姑娘,是我的亲妹子,我们是同辈的宁家人,你与我并肩前行就好。” 宁七音知道他是误会了,可她没有解释,这样一个为人宽厚的大哥,她上辈子也误会过他。 “好。”宁七音笑着点头,乖巧地应了一声。 谁知道两个人正并肩而行,却见宁正辉走了过来,面色竟极为难看。 宁正辉和宁正锦宁七音长得没那么相像,虽然走出去也是长相出众的男子,可在俊男美女众多的宁家便有些不够看。 况且他又惯常神情阴郁,让人总觉得他对什么都不满似的,所以在家中也没有宁正锦受长辈们器重。 上辈子的宁七音是有些怕他的,就算宁玲珑跟她说二哥只是面冷心热也没能说服宁七音。迟钝如上辈子的宁七音都在那双时常眯起的双眼中读出阴鸷的味道,从此对他敬而远之。 他看见了和宁正锦在一起的宁七音,那张脸上就更添几分恼怒,直直地冲着宁七音便走了过来。 宁正锦带着宁七音停住了脚步,看着宁正辉带着怒气几步跨到二人面前。 “这是怎么了?”宁正锦笑着向宁正辉问,声音仍是宽厚沉静。 只是那样温润的声音无法安抚沉着脸的宁正辉,他恨恨地瞪着宁七音,好像打算用眼神杀死她似的。 只是带有上辈子记忆的宁七音对他已经没有惧怕,她迎着宁正辉凶狠的眼神,只是轻笑一声:“见过二哥哥。” 声音里满是嘲讽,眼神更是轻蔑,直让宁正辉的怒火更旺。 宁正锦见状下意识地挡在宁七音身前,将宁七音和宁正辉隔开了:“好端端的怎么这幅样子?” 其实他对宁正辉这种全世界都亏欠了他似的表情已经习以为常,小时候宁正锦功课比宁正辉好,每次宁正锦得到师长的夸赞之后便能看到宁正辉这种眼神。 又或者,宁正辉调皮被父母责骂过,他也会在宁正锦面前摆出这幅样子。后来年纪大些懂事了些,他就不再把这些表露在脸上,兄弟二人倒算融洽的。 可今日当宁正辉这样瞪着宁七音,宁正锦便有些不悦,宁七音一个才回府不久的姑娘家,能有什么事妨碍到宁正辉?难道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还要跟自己亲妹妹争宠不成? 宁正辉向一旁拨了一下宁正锦的肩,看着他肩后的宁七音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欺负玲珑?” 宁正锦听他这么说,便皱眉了:“发生了什么事?” 宁正辉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提到宁玲珑语气中全是心疼。“你知不知道玲珑难过得都哭了?” 宁七音却微微蹙眉,疑惑地道:“二哥哥这话说得叫我摸不着头脑,怎么宁玲珑难过就一定是我欺负的吗?她难过了,我怎么非要知道?并没有人告诉我啊!” 宁七音这懵懂不知的样子更加惹恼了宁正辉,他握紧拳控诉:“亏得玲珑对你那么好,当你亲姐姐一样,你非但毫不感激还把她欺负成那样,你知道她背后偷偷哭吗,她都不敢跑到你跟前哭,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宁七音听了这话,却是冷笑一声。这便是宁玲珑惯会做的把戏了,人前人后一副掏心掏肺对宁七音好的样子,又明里暗里地贬损宁七音,最后装成被伤害的样子惹人同情。 宁正辉乍看到,只觉得那眸子里隐隐透出寒意来,满满的嘲讽,也是愣了。他是素来看不起这个妹妹的,乡下来的,不过如此,也就没放眼里。 可是刚刚,当这个妹妹望着自己时,那眼神,冷得让人心颤。 他待要仔细看时,却并没有,宁七音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看不出端倪,一时想着,怕是自己眼花了。 “她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好意思欺负她?我现在和你说这个,你竟然一点不在乎?你还当她是你的妹妹吗?”宁正辉忍不住再次质问,他看不惯宁七音的那样子,好像什么都不在乎,这是什么人哪! “我说了,我没有欺负她。”宁七音语气依然是轻淡的,甚至连一点解释都没有。 宁正辉深吸口气,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个妹妹。 明明从前唯宁玲珑马首是瞻的,不过是一个乡下妹妹,何时有了这种气场,只是简单一句话,让他竟然有了被威迫的感觉。 不过,玲珑是自己妹妹,他还是要为宁玲珑抱不平:“她伏低做小唤你一声姐姐,自从你回府之后她什么好东西不想着你?可你是怎么对她的?” “她本来在这府里无忧无虑生活了十几年,突然你回来了,她心里该多么难受?可她什么时候在我们面前提过她的难过?还不是一直笑着对我们大家?你难道就没想过别人的感受吗?” 宁正辉自然和宁玲珑十分要好,要好到放在心坎里疼,今日看到宁玲珑哭得那么委屈,心里就难受。 宁玲珑是劝他,说不要告诉别人免得大家伙难过,但是宁玲珑越是委曲求全,他越生气,当下便黑了脸,气冲冲地出来便见到他眼中的“罪魁祸首”,对着宁七音好一番训斥。 分卷阅读42 “正辉,你这叫说得什么话”宁正锦从旁,却是有些看不过去了,“七音回来这件事不是她的错,也不能说她回来就是欺负了玲珑,你这样子说,想过七音的感受吗?” 宁正辉听着,却是冷笑一声:“哥哥,你竟然向着她说话?那玲珑呢,玲珑算什么?” 说着,他指着宁七音:“你回来就回来了,我们大家,包括玲珑都在努力接受你,可你凭什么这么欺负玲珑?” 宁七音听到这个,实在是好笑至极:“二哥哥是耳力不好还是悟力有问题?我说了,我没有欺负宁玲珑,你听不懂人话吗?” 宁正辉被宁七音的嘲讽气得简直七窍生烟,只是他顾不上自己,仍旧一心要为宁玲珑讨个公道:“那她为什么哭?” 宁七音也不知这位二哥是关心则乱还是怎样,这样没头没脑的质问简直是傻子一般:“二哥哥,刚生下来的娃娃也都哭,难道也都是我欺负的不成?” 这话一出,周围有两个丫鬟,都忍不住捂嘴想笑,但努力忍住了。 宁正锦看着,微微挑眉。 从前看着这个妹妹不敢说话,时间久了难免会以为她有些憨愚,不想竟是个脑筋转得飞快的,机敏聪明,当下也觉得她不会吃亏,便负手看他们两个吵。 宁正辉浑然不觉自己吵架根本不是宁七音的对手,仍兀自气冲冲道:“那她为什么边哭边说你名字?” 听了宁正辉的指责,宁七音笑了。 她笑起来很好看,犹如绽放在春风中而摇曳的梨花,清纯柔和。 “宁玲珑要是哭着喊王母娘娘,难道就是王母娘娘欺负她?”她的声音有着少女的娇软,偏生说出来的话让人无从反驳。 宁正锦听得,不由莞尔。 他实在是觉得这个妹妹有趣,从前就听说过她在老夫人房里把宁玲珑和顾家几个目中无人的丫头说得下不来台,那时候他对宁七音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总是半低着头怯生生的小姑娘阶段,便将那事当作传闻一笑而过。 待到和父亲一起用晚膳,他总算看到了这个妹妹伶俐的一面,就像她方才欣赏着的月季花,虽然花朵娇艳烂漫,可也有着坚硬的利刺。若是远远地欣赏,她自会展现出艳丽夺目的一面;若是要欺她,她也会毫不留情地亮出那些花刺。 宁正辉却无心欣赏这个半路回来的亲妹妹的转变,他只知道自己眼下被她堵了个哑口无言,明明气得要死,但是又无可辩驳,当下更觉气极。 从看到宁玲珑因为宁七音回府而失落的那一刻起,宁正辉就不喜欢宁七音,从前看她还算老实听话,一直也没把她放在眼里,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就欺负到宁玲珑头上了? 这还不算,今日他出面教训她,她竟强词夺理不把自己这个哥哥放在眼里! 他气鼓鼓地瞪着宁七音:“我要把这事去告诉母亲!你这种坏心肠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听到宁正辉要去找母亲告状的言论,宁七音甚至都懒得搭理他,只是这话后半句又说的严重了,宁正锦少不得又板起脸斥了他一句。 宁正辉一双阴鸷的眼睛因为气愤而有些充血发红,他是被宁七音逼得没有办法才说出要找孙氏告状的话,不然他一个大男人自己解决不了问题要回家找娘亲做主也是丢人。 若宁七音是个男子,是个弟弟,他气极还能给她一拳,偏偏她是个姑娘家,如今大哥又明显护着她,他打不得自然只能放狠话了。 宁七音听了他的话只是觉得越发好笑,坏心肠的人没有好下场吗?上辈子的宁玲珑怎么活得那么好?还活得那么久? 倒是宁七音,不争不抢任宁玲珑指点摆布着,临死竟连一口残茶都喝不上,那样屈辱羞愤地死去。 宁七音抬头看向宁正辉,依然是带着笑的,但那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一个别人施一点小伎俩就被蒙蔽了的人,有什么资格教她学做人? “哥哥,你要告状,那就去吧,一切随你就是了。”宁七音淡淡地道。 宁正辉看着她那样子,简直是无法相信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厚脸皮:“你!” ☆、第 21 章 第21章大哥的书房 “行了!”宁正锦走到宁正辉身旁, 沉声斥责道,“你一个做哥哥的对着妹妹这般凶神恶煞做什么?这像什么话?大家都是一家人,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我看你也是该冷静冷静, 还不回屋去,好生反思下!” 宁正辉也觉得留在原地与他无益,连向母亲告状这种威胁都说出来了,可宁七音根本无动于衷, 他还能怎样?便趁着宁正锦劝愤愤地瞪了宁七音一眼, 愤懑地离开了。 看着宁正辉走远了些,宁正锦又回来安慰宁七音:“妹妹别难过,正辉就是那样的人,心里有顶点不痛快就口不择言的。” 宁七音看着他笑了笑, 一母同胞的两兄弟, 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不同呢? 她知道的,宁正锦虽然疼他, 但到底更顾及和宁正辉的兄 分卷阅读43 弟情,所以才让宁正辉走了,不然今天这个事闹起来, 必然是宁正辉吃亏。 “我不难过, 大哥。” 不过宁七音早就学会了放低期盼, 她并不在乎这些。 “真的不必放在心上,你们也是亲兄妹, 亲兄妹还能真生气不成?”宁正锦低声安慰道,“若是从小一起长大, 说不定小时候还会打架呢,如今拌两句嘴又算得了什么,你说是不是?” 宁七音淡声道:“大哥说的是, 放心就是了,我并不放在心上。” 宁正锦想想,却仍是觉得宁正辉的话语太伤人,怕这个纤细的妹妹表面上坚强心里却被恶语所伤:“人生气的时候自然都是挑难听的说,所以你不要在意正辉说的那些话,千万别因为那些难过,等他气消了,只怕他会后悔对你说那些的!” 宁正锦怕宁七音跟不上他,特意将脚步放缓了些,宁七音只用平时走路的速度就能轻轻松松走在宁正锦身边,笑向着宁正锦道:“我真的不难过,我还怕二哥哥会被我气得难过呢。” 宁正锦听她开起玩笑来,想想,也是无奈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会说的姑娘家!” 从前府里宁玲珑最是能说会道,府里众人都喜欢她,如今这位亲妹妹回来,虽然不常开口,可只要说话就很有意思,宁正锦觉得实在有趣。 宁七音抿唇笑了下,却没再说什么。 说一个姑娘家会说并不算什么夸奖,天下人欣赏的女子多是那种娴静温柔的,若是太过牙尖嘴利反而不讨喜了。 宁正锦却道:“我倒是觉得这样很好,千百年来女子大多逆来顺受,偶有几个不输须眉的也会被淹没在男子的声音里。你这样就很好,若是言语上都不能自由表达,其他事就更难护自己周全了!” 宁七音听到这话,倒是意外,没想到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大哥还能有这样新奇的想法,细想之下又觉得很有道理,一时倒是忍不住多看了宁正锦一眼。 她看着前路,微微点头:“大哥说的有道理,我记下了!” 宁正锦见她确实不像有什么芥蒂的样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二人走到墨苑便有小厮迎上来给宁正锦行礼,看到和宁正锦一同前来的宁七音不由均感意外。 大公子为人温和宽厚,家中兄弟姐妹都爱来找他坐坐,可这位才从乡下回来的嫡姑娘却是墨苑的稀客,莫说过来这边,便是在宁大公子口中也都不曾听他提起过这位妹妹。 伶俐的小厮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向宁七音拜了便走到一旁带路:“没想到大少爷带着姑娘一起过来了,不知道姑娘喜欢喝什么茶,小的好去准备。” 又有丫鬟从屋里端个水盆出来,远远地看到宁正锦身旁的宁七音也是一愣,这位姑娘从前好像都不怎么出乐苑,今日竟然和大少爷说说笑笑地来墨苑,真是稀奇。 宁七音向那热情的小厮笑道:“大哥屋里的茶必定都是清雅兰馨,你备什么都好。” 宁正锦见自己院里的人都有些稀奇的样子,倒有些不好意思:“妹妹不必介意,我这是纵得他们胆子越发大起来,竟敢这样打量你。” 宁七音:“也是我不常出来,等以后相熟了自然不会这样了。” 她大方地迎着那些偷偷打量的目光走过去,下人们听到宁正锦的话也都自知失礼,均行过礼又低头做事去了。 “你且不急泡茶,将我那间书房打开来去。”宁正锦向引路的小厮吩咐了一声,小厮诧异了一下,继而应了一声飞快地向前去了。 真是奇怪,这位嫡姑娘来大少爷院里不去喝茶聊天,竟是要去书房吗? 墨苑比宁七音的乐苑又大上了许多,宁国公和孙氏夫妇二人对孩子们的态度在各人所住的院子也可窥见一斑,宁正锦受器重又爱读书,就分给他一处又大又雅致的独院,甚至连书房都有两间。 宁正锦吩咐小厮去打开的那间,便是全部放了书的那一处,另一处他常进常出读书习字的,自然是常常开着不用去特意打开。 小厮拿出钥匙一面开书房一面暗自纳罕,这处藏书的书房,大少爷几乎没让人进去过。他自小爱书如命,有一次被年少调皮的二少爷偷溜进书房污损过一本心爱的书,性子那样温和的大少爷破天荒地大发了一顿脾气,自从那以后,家中兄弟姐妹们别的事都好商量,这藏书房却是不让进了。 便是有姊妹们过来找宁正锦借书,他也不肯让人进,只自己去里面挑了拿出来,又千叮万嘱地约好完璧归赵的日子,然后才目送着借书人带书离去。 就算是这样的借书,也是很久没有过的事了,一则大家都了解宁正锦对书的爱护,借走之后免不了会被他影响的提心吊胆;二则如今家中兄妹都大了,除非难寻的孤本,其他书倒不必非得过来找宁正锦借了。 小厮打开了藏书房,正要请宁七音去隔壁书房坐着喝茶等,却见宁正锦向宁七音伸手一让:“请!” 小厮险些握不住手中的铜锁,大少爷竟然让人进他的藏书房! 他看着宁七音笑笑随 分卷阅读44 着宁正锦进了书房,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自己的眼睛,无助地回头向院里望了一眼,看看有没有谁能告诉他这是真是假,却见本来正说话的一个小厮和一个小丫鬟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地看着这里。 一看那神情就知道那二人与自己一样难以置信,再听到书房里隐约传来的说话声,小厮更是觉得今天太阳简直是打西边升起来了。 宁七音跨进上辈子都没来过的书房,纵是她上辈子做过两年陆国公府少奶奶,多少也算见过世面的,也仍是被宁正锦的书房所震撼了。 一般书房两倍大的一间屋子,密密地排了数十个书架,每个书架又分数层,上面挤挤挨挨的全是书。 “大哥……”宁七音鼻尖萦绕着墨香,一排一排的书直看得眼花缭乱,“你真的是……有好多书啊!” 她在书架间边走边看,里面不乏稀有的古书、名人的手抄等,纵然上辈子她对宁正锦的这间书房有所耳闻,也仍是被这浩瀚书海所折服了。 宁正锦已经走到里面去为她找书,宁七音说话时便不得不稍稍提高些声音:“这些书大哥都看过了吗?” 宁正锦的声音含着笑:“也是一点点积攒起来的,看过就收到这边来,慢慢地就显得多了。” 宁七音叹为观止:“感觉世上的书大哥这里都有。” “也是父母和祖母偏疼我,这些年我花在书上的钱也不知有多少了,他们竟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宁七音又走到另一排书架前,一面看着书录一面慢慢向前踱:“从前我学到‘汗牛充栋’这个词,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它说的书是有多多,今日在大哥这里总算开了眼界!” 宁正锦循着宁七音的声音找过来,见她正微微仰着头看稍高处的书,眼神里全是惊叹。 听到脚步声,宁七音收回视线,看宁正锦手上拿着几本书:“找到了?” 宁正锦点点头,将其中的一本递给宁七音:“你方才问的那个问题,看看这本书,然后告诉我你的答案。” 宁七音接过来,低头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封面,那书被宁正锦保存的像新的一样,只有线装处有微微的折痕,其他不见半点污损,宁七音见了也暗暗决心要好好爱护大哥的书。 “还有这几本,也适合你现在看,都能帮着你从不同的角度看待那个问题。” 宁七音忙双手接过来,也是成色极新的几本,她正要看那几本书的书名和作者,便见宁正锦又朝身旁的书架望过去,然后又抽出两本书来:“这两本的观点也很有趣,但最后却有点难以自圆其说,你也可以看看,不用花费太多精力,随便了解一下就好。” 宁正锦又指了指先前递给宁七音的书:“那几本你要精读一下,最好反复读。” 宁七音将书抱在怀里点头:“谢谢大哥!” 宁正锦的笑总是让人如沐春风:“自家兄妹不用客气,今日你先拿这些,不急着还,读懂吃透再说!” 宁七音应着声随宁正锦向外走,出了藏书房又去了他读书习字的书房略坐了坐,吃了一盏茶。 宁正锦看宁七音神情自若地吃茶,不由笑道:“方才都没问清你爱喝什么茶,他们只泡了我常喝的,正辉和玲珑都不爱喝,不想你倒还喝的惯。” 宁正锦喜欢在茶中放一点苦瓜干清心火,府中上下没人能欣赏他这种口味,却没想到宁玲珑竟慢慢吃了小半杯下去。 “有茶喝总是好的。”宁七音抿唇笑了下,却没多说什么。 她如今喜欢喝水,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喝水。 上辈子临死的干渴感还时常出现在梦魇中,这让她总下意识想喝水,什么水都愿意喝。 宁正锦因这句想到的却是她在乡下吃了许多苦,一时对这个妹妹怜惜起来,微笑道:“以后不光读书的难处,便是在别的事上有什么难处,也尽可来找我。” 宁七音听到这话,抬头看过去,宁正锦黑眸沉静温柔,唇边含着温和的笑。 他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是诚恳的,并不是什么虚假客套之词。 这让宁七音心里微微泛暖,这个大哥,其实是真心想对自己的吧? 她上辈子太过自卑敏感,才一直觉得大哥冷漠。如今细想起来,那时候大哥在长辈们面前老成稳重,虽然不大和弟弟妹妹们说笑打闹,可绝不是个冷漠的人。 就好像上辈子宁国公府办了个赏花宴,酒至半酣之后,人们便三三两两地散布在了园子里。宁玲珑和顾家的几位姑娘在花前说笑着,宁七音则干巴巴地立在不远处听着。 那个时候没有宁玲珑在身边,宁七音总怕行差踏错,她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回房合不合适,便无意识地揪着旁边的花草,默默地等着宁玲珑在某个回头的瞬间,可以发现她而给她一点建议。 宁正锦突然出现在她身边,问她怎么不和别人去玩,声音明明平静温和,可那时候的宁七音听在耳里却觉得像质问一般。 大家都混在一起说说笑笑,就她不合群一般离得远远的,大哥是 分卷阅读45 嫌她上不得台面吗? 记得当时宁七音垂着眸子,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才低声回答说她们在玩飞花令。 记得那时候她是怕出丑,不敢与她们一道玩,她们都是打小就跟着先生习书的姑娘们,她不过才识得几个字,又如何有诗句应对? 宁七音回忆着上辈子与大哥仅有的交集,开始疑惑起来,或许其实在有意无意间,大哥也是在关注自己的,只不过自己局限于自己那战战兢兢之中,并没有发觉到? 这么想着,她望向了宁正锦。 宁正锦生得好相貌,是风光霁月的好儿郎,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才子。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宁正锦都是受父母器重的长子。 只是那样温文尔雅博古通今的一个人,后来还高中了状元,原本是人人称羡的人生,却娶了一个泼妇。 明明一个宽厚温和的人,陪在身边的却是个不讲理的河东狮。 宁七音看着宁正锦为自己挑选的那几本书,心里开始想着,这辈子应该做什么? 是不是要想办法让大哥避免再与那泼妇成亲,免得再过那样的日子? 宁七音离开墨苑时,宁正锦一直帮忙拿着书将她送到了门外,宁七音一再想要把书接过来劝他留步,都被他拒绝了。 “你今日第一次过来,我自然要多送几步,若是以后你常来常往都熟络了,我自然不会再与你客气了!” 宁七音少不得跟宁正锦说不必客气之类的话,宁正锦听了又笑起来:“跟正辉说话时多么聪慧的姑娘怎么现在反倒愚钝了?我是说在与你客气的事吗?我是让你常来大哥这里坐坐!” 宁七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今日见识了大哥那样多的藏书,以后少不得要常来叨扰了!” 她原本就生的动人,一笑更是如珠宝般流光溢彩,能将人心里都照亮一般。 二人已走到门外停了下来,宁正锦看着那张巧笑嫣然的笑脸:“对了,就是要常这样笑笑才好!” 宁七音想起上辈子胡嬷嬷离开后,宁玲珑将自己房里的嬷嬷借给她,有一次她被小丫鬟的一句口误逗得笑个不停,那嬷嬷立即板着脸跟她讲了半日的规矩,说她是国公府嫡姑娘,不是乡下的粗俗妇人,怎么能那样笑? 那个之后再不敢开怀而笑的宁七音,如今重活一世被大哥鼓励要多笑,其背后的心酸又有谁会知道。 只是宁七音面上却并未表露什么,她笑着从宁正锦手上接过书:“大哥这次要留步了,再送就把我送到乐苑了,然后我再送大哥回来,大哥再送我,这来来回回就没个完了!” 宁正锦微笑着将书放到宁七音手中,又忍不住再次安慰道:“你二哥一贯有些不懂事,再者说他和玲珑一直关系好,今日口不择言并非完全针对你。” 宁七音知道宁正锦身为大哥总要维持弟弟妹妹们的和睦,况他那样温和的一个人最爱看到的肯定也是兄友弟恭的情形。 因此宁七音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道:“是,他们多年兄妹,我能理解。” 宁正锦听着这话,却是怔了下。 他抬头看过去,只觉方才流光溢彩的笑容像是黯淡了许多,就连眼中闪烁的星星都像是熄灭了。 宁正锦有些心疼,明明应该是七音在国公府长大,明明七音是宁正辉的亲妹妹,正辉却一味的护着宁玲珑,过来凶狠地指责宁七音,好像她是个外人一般。 而她却对自己勉强笑着,笑着说她理解他们。 宁正锦心口发紧,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这个在乡下流落了十几年的妹妹,只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宁七音感觉到宁正锦在自己头顶摩挲了两下,最后轻轻地拍了拍,像是在安抚受伤的小动物一般。 她心里一暖,这种柔软的情感让人眼眶发热,上辈子她不曾受过的呵护,却在她决心直面风雨的这辈子不期而至了。 ************** 宁正锦借书给宁七音的事很快就在府里传开了,不但借书还带她亲自去了他那间藏书房挑选,这个消息简直比宁国公府的嫡姑娘另有其人还让人震惊。 孙氏听说了这事,还特意把自己的长子叫过去。 要知道宁正锦可是她的心头肉,是她最寄予众望的,便是身为母亲,遇到什么事,她也时常去问起自己儿子的建议,如今她自然是问起来宁正锦。 宁正锦见母亲问起,却是笑了:“母亲,我原本不知,如今才发现,七音妹妹聪慧有加,母亲可以多花些时间在她身上。” 这话说来简单,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这是宁正锦说的,那就不一样了。 宁正锦说的一句话,能顶别人十句话。 孙氏想再问,宁正锦也就不说了。 不过这话到底在孙氏心里留了痕迹,从这日起,她自是更加对宁七音上心了,三不五时问起来宁七音如今的膳食,又特意留心了她的衣着首饰,并把自己往日的几套头面给宁七音送去。 分卷阅读46 宁七音自然感觉到了孙氏待自己的不同,她知道是宁正锦为自己说了话。 心里是感激的。 尽管宁正锦待自己,也只是因为自己这个身份,但人家对自己确实不错。 宁七音一时更加想着,投桃报李,她总是要想法子,让他再不必受那河东狮的荼毒了。 而孙氏和宁正锦的这些变化,底下人自然看在眼里,他们看出来了这事,自然知道这位乡下来的姑娘地位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敢慢待的,现在不敢了。 甚至连宁七音身边的小丫鬟过去厨房取膳食,那厨房的婆子都是笑脸相迎,生怕得罪了似的,为了这个,宁七音身边的小丫鬟都扬眉吐气了,觉得没有白跟着宁七音,总算是能挺直腰板了。 宁玲珑看着这一切,心里简直又嫉又恨。她从小就看出这个大哥特别受祖母和父母喜爱,因此平日里也没少下功夫要与大哥多亲近,谁知她和这位大哥一直就像隔着些什么似的,总不能更亲近些。 没想到宁七音才回府不久就能去宁正锦的藏书房,宁玲珑想到就觉得心里不爽,论谈吐学识,她哪里比不上那个乡下来的宁七音?怎么她与宁正锦相处长大的十多年还比不过半路才来的宁七音?怎么大哥就被她哄骗了去? 宁玲珑气不过便想着去宁七音那里打探一下,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不然就是宁七音用了什么手段,要不那个惜书如命的宁正锦会借书给她? 只是到了乐苑看到宁七音又在读书,她心里就又老大不舒服的,就好像小时候读书时,她自己偷懒也不愿意别人用功一样,如今看到宁七音捧着书,她就觉得碍眼。 “听说大哥借书给姐姐了,姐姐看的便是吗?”她笑着走过去,伸手就要向宁七音手中去取书。 宁七音却将书一合,放到桌上站起身来:“妹妹来了!” 她躲避宁玲珑的动作明显,却像是才看到宁玲珑进来似的。 方才宁玲珑轻手轻脚地进屋她已经发觉了,只是懒得搭理她,又暗自希望她看到自己正在读书而退出去,谁想她径自走过来了。 “去那边屋里吃茶?”宁七音看她眼神不住地往书案上打量,便想着赶紧把她带出去。 宁玲珑却盯住宁七音放下的书不放,再次伸出手去:“这看着倒不像大哥的书呢!” 宁玲珑留着长指甲,指甲上还有新涂的指甲油。 宁七音也知道大哥十分珍爱那些藏书,因此拿回来便用水纹纸小心地将封皮包住了,每次读书必定会反复净手,甚至连茶水都不敢放到书案上,生怕不小心污损了大哥的爱书。 宁七音见宁玲珑不死心地再度伸手,不假思索地便朝她手背上拍了一下,宁玲珑一吃痛猛地收回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姐姐打我?” 宁七音确实也没留什么情面,下手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要放轻力度,如今也不知道宁玲珑是演戏还是真的委屈地看着她,她心里只觉得痛快。 “我说咱们去那屋吃茶,妹妹没听见吗?”宁七音笑着问。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纯净的笑容缓缓地深吸一口气,然后也扯出一个笑:“我想看看姐姐的这本书。” 虽然这么说着,她却不敢再自作主张伸出手去,低头看了一眼方才被拍过的地方已经微微泛红了。 宁七音则微微一笑,拿起书回身放到了书架上:“书有什么好看的,妹妹不是说了嘛,祖母不喜欢咱们这些姑娘家总抱着书。” 她再次向宁玲珑道:“我们去吃茶,我觉得大哥房里加了苦瓜干的茶不错,也让人晾晒了一些,妹妹要不要尝尝?” 宁玲珑听了这话更加笃定宁七音是用了手段去讨好宁正锦,不然就他爱喝的那苦茶,有谁会觉得“不错”? 她仍是不死心地盯着那书:“那是哥哥借给姐姐的书吗?” 宁七音干脆学着宁玲珑的样子挽住她的胳膊向外走:“是呀!大哥那里真的好多书,他挑了几本适合我的,我才读了一本就觉得茅塞顿开呢!” 宁玲珑感觉自己几乎是被半拖着向外走,不由加快了一些脚步:“大哥亲自给你挑的书?” 宁玲珑心里泛酸,孙氏才亲自给宁七音挑了书,宁正锦又挑,宁七音她凭什么! 宁七音已经把宁玲珑拖出了书房,便放开她笑着点头:“是啊,不然大哥那里那么多书,我自己怎么找得到嘛!” “大哥对你可真好!”宁玲珑勉强咧出一个笑,却是咬着后槽牙往外挤了这么一句。 宁七音自然知道她不痛快,不过却是笑着点头:“我也觉得大哥对我很好!” 宁玲珑看着她那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样子,简直是恨不得给她一巴掌,不过想想,还是硬撑着笑着说:“大哥的书,姐姐借我看一下吧!” 宁七音却摇头:“这可不行。” 宁玲珑没想到宁七音拒绝的这么干脆,一时只觉得没脸,却还是厚着脸皮笑道:“连本书都不肯借,姐姐是不把我当妹妹了么?” 宁七音 分卷阅读47 若有所思;“妹妹说的这话倒是有道理。” 宁玲珑心想,终究是被她的话压住了吧。 谁知道宁七音却疑惑地反问:“不过,我想着,若有一日大哥也不肯借书与你,难道就说明他也不把你当妹妹?” 宁玲珑顿时噎住。 她可真能掰扯! 这是故意的吧,想把大哥给牵扯进来压制自己! 她只好硬着头皮说:“大哥并非不借书之人。” 宁七音听这话,却笑了:“既然如此,妹妹何不直接找大哥去借?” 宁玲珑哑口无言。 宁七音莞尔,笑道:“妹妹何等伶俐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子倒转不过弯了呢?一来这书是大哥根据我的学识挑选的,未必适合妹妹你;二则我从大哥那里借来的书,再转借他人,这无论如何与大哥也不好交代,若不是了解妹妹的为人,知道妹妹一直为了我好,还以为妹妹是要陷我于不义呢!” 宁玲珑听了这话无从反驳,只觉得脸上冷一阵热一阵的,明里宁七音是在跟她说不能借书的理由,怎么暗地里她觉得宁七音是在拐着弯骂她呢! 宁玲珑再笑不出来,看向宁七音的眼神也带着试探和打量:“姐姐,你还真是跟从前不一样了!” 宁七音却笑得云淡风轻:“早就说过了,是妹妹教得好!” 宁玲珑冷哼一声:“这里也没有别人,你不用跟我装亲热!” 宁七音两泓清泉般的眸子中满是惊讶与无辜:“怎么妹妹竟是与我假装亲热吗?”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这装傻的样子,深深吸了口气。 她现在终于确定,这个宁七音变了。 再不像从前那般不谙世事,她好像一下子变得机敏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宁七音有这种变化,但是——她不会输的,也不想输。 呵呵,假装无辜假装好姐妹是吗?她又不是不会! “姐姐说笑了!”宁玲珑又笑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妹妹是真心喜欢姐姐,真心与姐姐要好,方才是跟你玩笑呢!” “玩笑呀?”宁七音也笑起来,略有些嘲讽地道,“我还以为妹妹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 宁玲珑只好把笑收起来了。 这个宁七音,真是不按照常理出牌! 从宁七音那里出来走了几步,宁玲珑忍不住回头望了望乐苑,她想不通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明明一开始受宠的是她,她住的月苑比这乐苑要气派雅致,孙氏还曾对她说便是宁七音回来大家也会如从前那般待她,她还是国公府的姑娘。 明明一开始家里人都不怎么喜欢宁七音,明明就连住处都略显寒酸,哪里能看得出是国公府嫡姑娘的院子? 明明大家都觉得这个丫头算是在乡下彻底毁了,人们或摇头叹息或等着她出丑看热闹,谁都以为宁七音这辈子就这样了。 怎么好像一夜之间宁七音就再没有那些土里土气的言行举止,怎么好像一转眼大家就对她不但欣赏有加还会出手相助? 宁玲珑攥起拳,长长的丹蔻掐得手心有些疼。 她不允许有人抢了她国公府姑娘的位子,她要所有人提到国公府姑娘的时候,想到的只能是她宁玲珑! ************** 宁国公府因为在城外的庄子里种了大片的桂花,所以每年中秋节的时候都有一同去赏桂花的传统。 从前都是一大家子人一起去,今年宁老夫人要去探望顾老夫人,便说不去城外了,让家里人不用管她,尽管自己去庄子上玩。 而孙氏又想着被庄主盗去卖了那么多桂花,想来也未必有往年有看头,况且老夫人不去她又不用跟着伺候,便也说不去了。 宁国公本来就不热衷这些,如今也乐得不去。因此这一年赏桂,竟全是宁家的公子和姑娘们了。 二房的宁引卉听说今年没有长辈们拘着,也兴冲冲地到国公府来商量出去游玩的事。 宁引卉今年十四岁,比宁七音小了一岁,是个性子单纯的堂妹。 宁七音回府之后,被带着见二房的亲戚时,就对这位堂妹很有好感。 虽然这位堂妹当时也是好奇地打量她,可那眼神纯净透彻,不像别人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优越感和隐隐的不屑。 她甚至还拉着宁七音的手笑道:“我又多了一位姐姐!” 细细地打量了宁七音一番,宁引卉又笑着赞叹:“你长得可真好看!” 如今她来这边与宁正锦兄妹几个说起出去玩的事,眼睛也是亮亮的闪着向往的光芒。她挨着宁七音坐着,说到兴奋处还会扶着宁七音的胳膊摇两下,最是娇憨可爱。 宁玲珑在一旁看着,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宁玲珑还被当做宁国公府嫡姑娘的时候,她与二房的宁引卉关系还算不错,顶多觉得宁引卉性子太过单纯,年纪又小,对她来说没什么助力。 不过宁玲珑一向混得了个 分卷阅读48 好人缘,因此也就与宁引卉寻常姐妹处着罢了。 今日见宁引卉与宁七音倒像是亲密的样子,宁玲珑就觉得格外碍眼,心里也不痛快起来。 众人正讨论着几时从哪里出发,又说要带些什么茶点果子去桂花树旁吃,还商量着到时候可以玩些什么游戏,说的好不热闹。 宁正辉突然发现宁玲珑却比往常安静许多,她从前最是爱说爱笑的,今日却是好一会子没有开口了。 他向宁玲珑望过去,却见她正看着宁七音和宁引卉出神,那副孤单落寞的样子叫他看了心生不快。 “引卉,”宁正辉故意不去看宁七音,“你们几个都是姑娘,带着玲珑一起商量呀,玲珑点子最多了!” 宁引卉听了不由笑起来:“二哥哥这便是多操心了!二姐姐哪里还需要我们带着商量?” 宁七音淡淡地看了宁正辉一眼,然后便收回眼神看向脚下的青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鼻梁两侧投下浅浅的阴影。 宁正锦了解宁正辉的性子,那么一句话一出来,他就知道宁正辉是觉得宁玲珑被冷落了,这是要为她出头呢! 可惜宁引卉并未深想,她只知道宁玲珑从前惯爱出点子拿主意的,根本不用谁要主动带着她商量,因此直言直语地回了宁正辉一句。 宁正辉的脸色便有些冷:“那玲珑这么半天不说话你们也不会问上一句?都是宁家的姐妹,自当相互关心爱护才是。” 宁玲珑早在宁正辉开口时便将眼神从宁七音那方收回来,她故意看向一处墙角做出发呆的样子,却留心听着众人的谈话,想看看他们都会有什么反应。 宁引卉看了故作低沉走神的宁玲珑一眼,心里多少有些委屈,她也没做错什么,怎么宁正辉就冲她冷了脸? “也不是引卉妹妹堵上了玲珑的嘴不让她说话的,二哥何苦让引卉为难呢?”宁七音淡笑着开口,看向宁正辉的眼神也是淡淡的。 只是宁七音越是云淡风轻,宁正辉就越恼,他眼中渐渐阴郁起来,盯着宁七音冷冷地说道:“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妹妹?没有半点关心?” 宁正锦眼见二人又要针锋相对,忙笑道:“明明在说去庄子上的事,怎么突然就扯远了?” 说完,他又顺便向宁玲珑问了一句:“玲珑,你觉得咱们方才的主意怎么样?” 被宁正锦喊到名字,宁玲珑总算像是才听到一般回过神来,看着宁正锦笑:“大哥,你刚才在喊我?” 说完,宁玲珑顺势起身走到了宁正锦旁边坐下:“大哥刚才说什么?我这次一定好好听。” 她脸上漾着笑,声音里透着些许撒娇。 宁正锦只是微微笑了笑:“没什么,你听大家说就好了。” 宁玲珑脸上的表情尴尬了一下,虽然大哥仍是温和地跟她说话,语气却有些不同了。 只是她不死心,脸上再度带上长辈们喜爱的笑容:“我最近在读《昭明文选》,刚才正在想书中内容呢!” 宁正锦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宁七音感觉到宁引卉似乎正看向自己,便转过头去,见她满眼疑惑的样子,便回了她一个微笑,示意她听着就好。 宁玲珑的笑总是有后文的,现在不懂她要做什么没关系,耐心一点她总会表露出来的。 宁玲珑见宁正锦对自己读书的事毫无反应,心里虽然不满,可脸上的笑容竟然不变:“可是我那里不全,竟然少了好几卷,叫人看得意犹未尽。” 宁正锦还是只点头听着,宁玲珑索性拉住宁正锦的衣袖左右摇着:“大哥便把我缺的那几卷借我看看吧!” 众人不想她铺垫半天竟是要找宁正锦借书,尤其是宁引卉,她最是意外,听说大哥已经多年不向外借书了,怎么宁玲珑竟会开这个口? 宁玲珑最近是不是在读书,宁正锦并不太清楚,可他了解宁玲珑的性子,那番渴求读书的样子,宁正锦是不信的。 宁玲珑从小就觉得读书苦,常常不肯下功夫,先生那里能糊弄过去就糊弄过去,只是略背了背诗词,也不过是为了在长辈面前卖个乖讨个巧。 宁正锦不喜欢对读书这般功利的人,因此当听到宁玲珑要借书,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书,你让人去书斋买齐了就是。” 宁正锦一贯温和,这样态度的讲话已经称得上冷淡了,宁玲珑只觉自己热情的笑脸撞到了铁板一般,顿时尴尬不已。 若是没有旁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有宁引卉在一旁看着,宁玲珑羞恼的简直说不出话,脸上感觉像是被人打了一掌一般火辣辣的。 旁边的宁七音和宁引卉自然看到了这个,宁七音是坦然自若,宁引卉却是有些替宁玲珑羞愧。 明明知道大哥并不会随便借给人书,她干嘛自找这种没趣?这样很有意思吗?现在被拒绝了没面子,这下子高兴了吧? 以为谁都是七音,能讨大哥的欢心吗? “大哥……”而宁玲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尴尬,眼圈倏地红 分卷阅读49 了,倒不是装的,却也并非委屈,而是觉得自己太丢人。 她扯着宁正锦的衣袖还没放开,想着宁正锦也许能对她产生一些些怜惜。 宁正锦却根本不曾理会,而是去端茶水,顺势就将衣袖从宁玲珑手中扯了出来,像是没听见她那声带着哭腔的呼喊一样。 宁引卉看着这个,都忍不住想笑。 一次丢人,还要继续丢人现眼下去? 宁正锦是一般人随便撒娇的吗,他会给你这个面子吗?也真是傻了! 而旁边的几个丫鬟,看着这情景,也都努力低下头,装作没看到,但心里难免嘲笑,这二小姐也真是的,以为是像大小姐那样得大公子喜欢吗? ☆、第 22 章 第22章出行 宁正辉看宁玲珑丢人, 自然是看不下去。 下意识就要和宁正锦争个高下,却又想到那样宁玲珑只会更加尴尬,便有心为她解围:“玲珑怎么突然与大哥开起这样的玩笑来?” 宁玲珑看向宁正辉, 眸中充满了委屈。 宁正辉的脸上便现出一丝笑:“十多年来,咱们都是与大哥一同长起来的,还不了解大哥嗜书如命的性子吗?故意拿这个开玩笑可就调皮了!” 宁玲珑便明白宁正辉是在帮着自己说话,这是要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当下也只能顺势道:“还是二哥懂我, 一眼看出我是在玩笑。” 宁引卉这么从旁瞧着,只觉得表面上的气氛好像轻松了些,暗地里还是有几分尴尬,替宁玲珑尴尬, 便只好什么都不说, 站在一旁装没自己这个人。 宁正锦呷了一口茶,悠然地道:“不如趁早定下去赏桂花的事, 如今临近中秋节,各家亲戚走动的也多,若是有什么事撞到一起去不成, 可就错过桂花最盛的时候了。” 宁正辉听大哥并不给宁玲珑台阶, 又见宁玲珑虽然勉强笑着, 可面上仍有遮掩不住的难堪,便又接着劝慰道:“等过了节你看看你缺的是哪几卷书, 我上街的时候便给你买回来,书到底是补齐了一整套才好, 尤其是这种禁得起斟酌回味的,有自己的一套书以后自不必求人。” 宁玲珑虽然心底难堪,可若是借书的话题就那么过去也便罢了, 偏偏宁正辉又提起来,她就更觉得自己没脸。 以为她在国公府生活了十多年,在宁正锦那里怎么都比宁七音面子大些,谁想就这么给回绝了呢! 不过她倒是不怪宁正辉提起买书的事,毕竟她看得出来宁正辉是维护自己的,她心里记恨的只有宁七音。 她不会记恨不肯借她书的宁正锦,不会记恨说话时机不对的宁正辉,更不会记恨没有坐到她身边的宁引卉,她记恨的只有宁七音。 如果没有宁七音,她还是正牌国公府的姑娘,宁正锦可能也不会同意借她书,但他也不会借给别人呀! 如今全府上下都知道宁正锦带宁七音去了他那间宝贝书房,都从这件事看出来国公府大公子对这个半道回来的妹妹是什么态度,看出他对妹妹的疼爱。 宁玲珑以为仗着十多年兄妹的情分,她开了口大哥总不能一点面子不给,却万万没想到就真的落个没脸。 他们再谈论了些什么,宁玲珑再没心思听下去,她只是恨恨地盯着宁七音,看她带着浅笑与宁正锦和宁引卉说着话,偶尔端起茶杯喝茶,也完全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到了庄子上,胡三喜已将一切准备停当,他本想从旁伺候着,主子们说要在桂树林子里转转,不用人跟着,他便在桂花园外候着了。 胡三喜觉得宁七音姑娘好像越发温婉大气了,就方才几位姑娘下了马车来,胡三喜第一眼都没敢认。在他想象中,宫里的娘娘也就是那般容貌气度了,不想这么一位柔弱的姑娘,又是从小跟在乡下养父母身边长大的,也能有那般高贵的气质。 反倒是那位二姑娘,从前还不觉得,如今被嫡姑娘一比,竟看出小家子气了。 胡三喜在桂花园外胡思乱想,园子内的几人渐渐又分做了几派,宁引卉黏着宁七音,宁玲珑则锲而不舍地跟着宁正锦,宁正辉则看似自成一派,却总是在离宁玲珑不远的地方出现。 园子里的桂花虽然被鲁嬷嬷那儿子盗伐了不少,可胡三喜回来后又用心打理了一番,将花枝修剪规整,也不显得花少不够看了。 几人在树林间说说笑笑地散了会子步,又在树下品尝了桂花糕、桂花酒酿等等,倒还算尽兴。 只是临走的时候,宁玲珑笑着向宁正锦道:“我看大哥方才没怎么吃东西,是不合胃口吗?” 宁正锦是那种燕京城中典型的贵族公子,作为一个被寄予众望的长子,他从小接受的教导便是要在口腹之欲上适可而止,时间长了便养成了克制的性子。 像这种两餐之间的糕点,宁正锦一向是浅尝辄止,甚至有时候只是饮一杯清茶,连尝都不肯的。 宁玲珑笑着向宁正锦发问,语气表情里有关心也有担心,谁看了不说他们兄妹 分卷阅读50 情深? 宁引卉听到宁玲珑问宁正锦是不是不合胃口,便忍不住插了一句:“不好吃吗?我和七音姐姐觉得还不错呀!虽然没有府里的点心那么精致,可味道却是足足的桂花香,又守着桂花树,我还觉得意犹未尽呢!” 宁引卉年纪小些,又是姑娘家,最爱这些甜丝丝的食物,因此今日桂花园的游玩十分合她的心意。 虽然她提起好吃的糕点双眼就闪闪亮亮的,可声音却软软糯糯,就像方才的桂花糕一般,让人看了就心生喜爱。 宁七音笑着拿帕子帮宁引卉脸颊上沾的一小片桂花擦拭下来:“说起吃的就眉飞色舞的!” 宁引卉脸上一红,忙摸了一下双颊然后挽住宁七音的胳膊撒娇:“就是很好吃嘛!” 宁正锦看着宁七音和宁引卉两个人说笑,也不自觉地嘴角上扬,作为一名兄长,这才是他喜欢的画面。 宁玲珑不肯放过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话题:“每个人的口味不同,你们爱吃大哥却未必爱吃啊!是吧,大哥?” 宁正锦才要说话,宁玲珑又接着笑道:“这些东西味道清淡了些,我也不是很喜欢。” 宁七音眸光微动,看了宁玲珑一眼,眼神最后却落在了宁正锦身后的桂花枝上。 宁玲珑还等着宁正锦说话,这些年不管是家中长辈,还是亲戚之间的平辈,她觉得只要她花点心思都能得到他们的喜爱,唯独这位大哥,好像跟谁远近都一样,让她摸不清他的脾性。 宁正锦语气一贯的温和:“我倒觉得还好。” 宁玲珑一愣,她原是看着宁正锦吃得少,想着他也不喜欢,所以借着两个人有同样不爱吃的食物拉近一下二人的关系,没想到宁正锦竟然说还好。 “倒不会不喜欢。”宁正锦好像还嫌不够似的,又加了一句。 宁玲珑觉得自己像是被当场噎住了一般,从前她想要与这位大哥接近,倒不会刻意到这种地步,如今也是看着他和宁七音关系好,她才有点急了,不想却屡屡碰壁。 宁正辉一眼看到宁玲珑的笑几乎挂不住,忙笑着向宁玲珑道:“闻起来桂花味太浓了些,吃到口中却又感觉没什么滋味,确实像玲珑说的那样清淡了些。” 宁玲珑忍着心中的不爽,眼神有些难堪的越过宁正锦,然后感激地看了宁正辉一眼。 “七音在看什么?”宁正锦发现宁七音看着他身后好一会儿了,若有所思的样子。 宁七音回过神,含着笑看了看宁正锦,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那棵桂树。许是那棵树树龄尚短,并没有其他的那些树木那样高大。 “怎么了?”宁正锦也回头去看,不过一棵桂树,并无特别之处。 宁七音眼中有盈盈的笑意,看着疑惑回过头的宁正锦道:“大哥帮我折一枝桂花吧!” 宁正锦听完看着宁七音笑了,他能想象出,若是宁七音在国公府长大,小时候的她可能也会仰着脸央求他去折高处的桂花。 宁正锦带着笑转回身去,一探手便折断了一枝金桂,那枝条上花朵繁密,开得煞是好看。 随着一阵清香,那枝桂花已经递到了宁七音眼前,宁七音欢喜地接了过来:“如此大哥便‘折桂’了!” 宁正锦日后会高中状元,最是担得起“折桂”二字。 宁七音笑看着宁正锦,清澈纯净的双眸犹如山涧潺潺的小溪,胜雪肌肤却显得双颊上那点粉犹如春日里盛开的粉樱。 到底不过十几岁的姑娘,不经意间还是会露出天真烂漫的一面,就像她如今笑着,却有掩不住的小得意。 宁正锦忍不住与她一同笑起来:“那我便要借妹妹吉言了!” 宁玲珑见宁正锦笑得开怀,便不由得也笑道:“大哥也给我折一枝吧!” 宁正锦虽然脸上的笑容未变,却向宁玲珑回道:“一次是‘折桂’,再折恐怕意头就不好了!” 宁玲珑脸上就又有些挂不住,若不是和家中这位大哥一向还算和气,她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 宁正辉却已经手脚麻利地折了一条花枝下来,他笑着递给宁玲珑:“没关系,我来为妹妹‘折桂’!” 宁玲珑接过那枝桂花,努力笑了一下,还好有这么一位情谊深厚的二哥,不然她今日丢的这些脸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回来。 几人先将宁引卉送了回去,然后才一起回宁国公府。已近掌灯时分,宁正锦先带着弟弟妹妹们去老夫人房里行过礼,然后才出来各自散了。 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宁正辉目送着着宁玲珑往月苑走去,才向着宁正锦离去的方向大步追过去。 宁正锦听身后脚步匆匆便不由停了一下,回头见夜色中有人直奔他而来,看轮廓是宁正辉。 “二弟有事?”宁正锦开口问的功夫,宁正辉已近至眼前。 宁正辉向前伸了伸胳膊,示意二人边走边说,然后才开口道:“大哥最近好像变了。” 宁正锦笑了笑:“是哪里变了?” 分卷阅读51 “对我们这些弟弟妹妹的态度变了。”宁正辉直言。 夜色中的宁国公府有一种朦胧的美,白日里的层楼叠榭好像失去了棱角一般,给人一种柔和亲切的感觉。 宁正锦语气温和如常:“二弟何出此言?我对你们一直都是一样的。” “那你为何那般对玲珑?”宁正辉有些恼。 今日宁正锦一次次地驳宁玲珑的面子,他于心何忍呢? 宁玲珑是最爱笑的了,对什么人都笑脸相迎,未开口就先带三分笑,可今日却屡屡遭人冷脸,数次下不来台。 宁正辉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就觉得心中犯堵,心疼那个爱笑的玲珑妹妹。 宁正锦有微微的诧异:“我如何对玲珑了?” 他并非那种会在家族中与人勾心斗角的人,不管是对宁正辉还是宁玲珑,他都是如同往常一样,从前对他们什么态度如今也仍是什么态度,同样的问题不管是放到过去还是现在,他也都是同样的回答。 宁正辉觉得自己已经向宁正锦明明白白的指了出来,宁正锦却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他心中便更为恼火,说话的语气也更冲起来。 “大哥不要厚此薄彼!”他怒气冲冲地,“都表现得那样明显了,谁还看不出来吗?” 宁正辉忍了一天,如今见宁正锦风轻云淡的样子便再也忍不下去了:“那个宁七音,你都能带她去书房里挑书,而玲珑借一本最常见的书你都不肯!” “宁七音让你折桂花你就折,玲珑让你折你便拿借口搪塞她,我说你厚此薄彼有错吗?” 宁正辉越说越气愤,恨不能替宁玲珑打宁正锦一顿出气才好。 宁正锦脚步仍是不急不缓,语气也是平稳如常:“我自己的亲妹妹,受了委屈,我宠她怎么了?” 明明是燕京城的贵女,却在乡下糊里糊涂地生活了十几年,回到自己家里竟然对那些吃过的苦只字不提,对顶替她的人没有抱怨还一个屋檐下做姐妹,这种委屈就没人看得到吗? 宁正锦心疼宁七音,那才是她的亲妹妹,是应该从小跟在他身边喊“大哥”的妹妹。 宁正锦厚此薄彼的理由竟然是宁七音委屈,这让宁正辉有些无法相信:“大哥,委屈的明明是玲珑。” 宁正辉觉得明明大家一同长大的兄妹,大哥却当着玲珑的面对别人那么好,宁玲珑心里该多难过。 在宁正辉的心里,宁七音虽然是国公府认了的嫡姑娘,那也是“别人”;宁玲珑虽然与他们并无血缘,可十多年的情分下来,那就是自家人。 ********** 宁玲珑回到月苑连晚饭都不想吃,就大哥宁正锦的态度,不但她看在眼里,便是别人看了也会觉得国公府的大公子更偏疼宁七音一些。宁玲珑眼见着自己从前的地位不保,心里也是又气又急。 桌上的饭菜也不合胃口,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心里便暗暗打算起来。 大哥既然这么对自己,那自己少不得去孙氏那里。 孙氏那里,她还是可以讨得一些长短的! ☆、第 23 章 第23章孙氏的口味 第二日宁玲珑便拎着食盒去了含章堂, 她好不容易在国公府经营到今天的地位,绝不容许被什么人取而代之。 含章堂这边宁玲珑是常来常往的,与院里的下人们也都相熟, 一进院子便有人笑着迎上来行礼。 “又给夫人做吃的了?我来帮姑娘拿进去吧!”那丫鬟说着便想要伸手去接宁玲珑手中的食盒。 宁玲珑却挡了她一下拒绝了,脸上是不变的笑:“还是我自己拎着,里面有些汤水,我自己放的自己心里有数, 这么一换手洒了就不好了!” 那丫鬟听了点头笑道:“那我给姑娘带路。” 宁玲珑对含章堂的下人们一向很客气, 这些下人们便也都喜欢她,觉得她和气爱笑的,和别的主子不一样。 小丫鬟笑着带宁玲珑走上游廊,便见彭嬷嬷迎面走来。 “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彭嬷嬷一下沉了脸, “哪能让姑娘拎着你在一旁轻轻巧巧的?” 小丫鬟正要开口辩驳, 宁玲珑便笑道:“嬷嬷错怪她了,她原是要拎的, 我怕换手不稳洒了里面的东西,这才没给她。” 小丫鬟点点头,心里感念宁玲珑贵为国公府姑娘会替自己说话, 自己虽然是夫人院里的人, 但到底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 二姑娘却肯帮忙说话,真是一位良善的主子。 这么想着, 小丫鬟便向宁玲珑身后望了一眼,羡慕能跟在宁玲珑身边伺候的丫鬟, 一定也是过得比别的丫鬟开心自在。 宁玲珑身后是她自己院里的丫鬟莲儿,莲儿一向话不多的,如今只是立在那里等宁玲珑跟彭嬷嬷说完话好继续前行。她的右手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 那是长时间用力所致,她咬着唇偷偷按捏了几下右臂,不其然撞上小丫鬟打量的眼神,又忙放下胳膊站好了。 分卷阅读52 那彭嬷嬷听了宁玲珑的解释,这才向带路的小丫鬟道:“你去前边院里把我的针线簸箩取来,我带姑娘去见夫人。” 小丫鬟正因为看到莲儿的动作发愣,听了彭嬷嬷的吩咐才回过神来,虽然心里不情愿,却也只得应了一声回身向外走。 她又了几步又回过头去,彭嬷嬷正说笑着带宁玲珑前行,而莲儿又在偷偷地揉捏自己的胳膊。 小丫鬟心中突然清明起来,她回过头猜测着前行,想来那食盒是莲儿一路拎过来的,不过到了院门口才换到宁玲珑手中。 不知道为什么,有了这种猜测之后,小丫鬟觉得心中有些发冷,再回想宁玲珑的笑容,心里便莫名的害怕起来。 宁玲珑跟着彭嬷嬷前行,她似乎是无意地揉了揉拎食盒的手臂,似乎是乏了,可为了保持食盒的平稳又不能乱动,一副辛苦受累的样子。 彭嬷嬷见了便笑道:“也难怪夫人格外偏疼姑娘,就姑娘的这份儿孝心,满燕京城里能有几个?” “嬷嬷这便是说笑了!”宁玲珑笑着回她,“我们做子女的本应尽孝,母亲也并没有偏疼哪个。” “姑娘这便是自谦了!” 彭嬷嬷停了停又继续道:“比起府里的公子们,夫人本来就更疼女儿,二姑娘又是最合夫人心意的那个,不疼你还能疼谁?” 宁玲珑笑了笑没有接话,从前她确实是长辈们的开心果,不管是老夫人那边还是有些古板的孙氏,都对她喜爱有加。 可宁七音回来了,她就觉得一切都开始变了。 那些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就像掌心里的细沙,她想要紧紧握住的时候,反而从指缝里慢慢流走了。 快走到孙氏门前时,彭嬷嬷又向宁玲珑笑道:“夫人才打发了回话的婆子们,这会子应该正吃茶歇着,看到姑娘一定很高兴!” 宁玲珑点点头没有说话,她故意选了一套造型古朴的陶制餐具,别致倒是别致的,拎起来却沉得狠,如今拎着食盒越来越吃力,她有些后悔在餐具上做文章了。 待到总算进了屋去,她忙三两步走进去将食盒放在桌上,这才甩了甩胳膊向孙氏行礼。 孙氏看她那样子也笑起来:“怎么还自己拎着来了?你那院里就没个干粗活的人了?” “我自己亲手做的好吃的,可舍不得给他们拿,万一给我洒了,我找谁哭去!” 说完,宁玲珑笑着从桌上拿了一只空茶杯,自己倒上一杯茶一口气喝下大半杯,然后才有些夸张地叹道:“还是母亲房里的茶解渴!” 孙氏佯嗔道:“在你嘴里,我这房里什么不是好的?要不是怕我拦着,只怕你早就把我房里搬空了去了!” 说完,孙氏却忍不住笑了,实在是宁玲珑笑嘻嘻的模样让人忍不住跟她一起笑。 宁玲珑干脆搂着孙氏靠在她肩头撒娇:“要搬我也先搬母亲,把母亲搬我那里去,我就什么都有了!” 逗得孙氏越发笑起来,点着她的额头道:“你呀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宁玲珑却突然忧伤起来,放开孙氏在她旁边坐下来,人也不笑了。 孙氏疑惑:“这是怎么了?” 宁玲珑叹息一声,像是有无数心事一般:“母亲说得对,我不是孩子了,不能再任性了。” 孙氏淡淡地看了宁玲珑一眼,却没有说话,她也是从小在世家长大,后来嫁到宁家直到坐上当家主母的位子,如今掌家多年,也颇有些看人的本事,宁玲珑这般扭捏,就等着她发问呢! 可她不喜欢被人牵着走,何况便是她不问,宁玲珑也会忍不住说的。 果然,宁玲珑看孙氏只是端起了茶杯,便又有些哀哀地说道:“从前我们兄妹几个多好,如今想来大哥也是不再把我当孩子了……” 孙氏端起茶杯却不喝,只是掀起杯盖看着杯中出神,好像那里面有什么乾坤似的。 宁玲珑的声音有些闷,就好像忍着哭腔一般,委委屈屈地说道:“倒也不能怪大哥,是我自己接受不了一下被他当成大人看待,所以心里才有些难过了。” 宁玲珑故意把话说得含含糊糊,然后又停了停等孙氏的反应。 孙氏只是慢慢地把茶杯盖上,又漫不经心地将那杯茶放在了桌上,竟是没有喝一口。 宁玲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平复了一下心情,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向孙氏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昨日我想找大哥借几本书看,大哥……” 宁玲珑苦笑一声:“没借。” “后来我想起小时候,”宁玲珑望着一处虚无,脸上的神情像是有向往,“大哥拿书追着我要教我认字,却不想那样欢乐的时光那样短暂……” 关于宁正锦借书给宁七音的事,孙氏早就听说了,况且看宁七音越来越有长进,她心里是欢喜的。 只是孙氏没想到宁玲珑会去找宁正锦借书,况且宁玲珑借书的这时机也未免太巧,难免让人联想宁玲珑是故意这么做,好试探她在宁正锦心中的分量。 分卷阅读53 孙氏平静无波的眼神在宁玲珑脸上落了一落:“不要打扰你大哥,你大哥要科举。” 宁玲珑本来一脸委屈,双眼也氤氲上湿气,孙氏语气平淡地说了那么一句,她顿时愣了一下。 孙氏从前不会这样对她,便是真的怕宁正锦被打扰,也绝不会用这种冷淡的语气跟她说话。 宁玲珑心里有一瞬的失措,她隐隐觉得孙氏可能真的不再疼爱自己了。 瞬间的恐慌过后,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笑着应了一句:“母亲说的对,要么我说是自己任性了呢!” 说着,她站起身打开桌上的食盒:“只顾着跟母亲说话,都忘了把这个拿出来了!” 彭嬷嬷一直立在门口处听吩咐,本来进屋的时候她就想夸夸宁玲珑,可当时母女二人先说笑了几句,后来气氛就尴尬起来,她也没能插上嘴。 如今一见宁玲珑开食盒,她便也在一旁笑:“要我说,二姑娘真是跟夫人连着心的,夫人早上用饭时说没胃口,只吃了几口清粥,刚才料理完府里的事才说想吃东西了,二姑娘这就送来了!” 孙氏淡淡一笑,也看向那食盒。 宁玲珑小心地从食盒中捧出一个陶罐,又拿出两只别致的陶碗。 像宁国公府这种人家,便是下人们用的也都是瓷碗,顶多那些瓷器粗糙一些罢了,陶器却是再没什么人用了。 前两年的时候,宁玲珑陪孙氏逛街,看到路边有买陶器的,孙氏从马车上向外望了很久,最后叹了一句“还是这些质朴的东西让人心安”。 碰巧前些日子宁玲珑出去玩,在寺庙的附近遇到了卖陶器的,突然就想到了孙氏当年的那句话,又见那陶器比平日里见的粗陶精致许多,就兴冲冲地买了下来,打算找机会在孙氏面前卖个乖。 孙氏在看到那套陶器时愣了一下,便连突然弥漫在空气中桂花香也忽略了。 彭嬷嬷则忍不住走上前:“哟!我说姑娘拎过来的时候那么吃力,怎么竟用上了这个?” “倒还真是精巧!”彭嬷嬷看着那套陶器赞不绝口,“我年轻那会儿可没有这么精致的陶罐陶碗,看起来倒不比瓷器差呢!” 那陶罐口延伸出一片叶子的形状,而陶碗做成了桃花的造型,陶质看起来细腻光滑,是陶器中的精品。 孙氏没有说话,她突然想到了宁七音没有回来的时候,那时候她常常会记起在农户家里用粗陶碗吃饭的情景,然后再看看身边伶俐懂事的宁玲珑,每每觉得那段苦难的日子也是难得的经历,更显得劫难过后的繁花似锦难能可贵。 那时候孙氏对陶器有种特别的感情,就好像是熬过苦难的见证一般,说起曾经会有一种战胜了磨难的成就感。 可是后来宁七音回来了,孙氏感情上纵是再难以接受,也不得不承认,宁七音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这个亲生女儿,可能在乡下用了十几年粗陶。 心里不是不疼的,只是不敢去深想罢了。 ☆、第 24 章 第24章母女口味相同? 宁玲珑对孙氏的心理变化浑然不觉, 她抱着陶罐顺着叶子造型往陶碗慢慢地倒汤,口中笑道:“这用的是昨日才去庄子上采的桂花,昨晚上用清水加了一点盐巴洗净了控了一夜的水。” “燕窝也是昨晚我挑好了泡发的, 今早慢慢煮上,这会儿正好拿来吃。” 彭嬷嬷笑着夸宁玲珑:“这二姑娘真是难得的孝顺姑娘,院里那么多人呢,怎么能让姑娘做挑燕窝这种事!” 宁玲珑谦虚似的笑笑:“她们毛手毛脚的总挑不干净, 给母亲吃的东西, 我还是自己来比较放心!” 彭嬷嬷又抚掌笑起来,向着孙氏道:“夫人好福气,有二姑娘这样孝敬您,您以后真是要享福了!” 孙氏没有说话, 那只陶碗已经递到了眼前, 她抬眼看了一眼宁玲珑,顺手接了过来。 宁玲珑本来满脸期待, 方才彭嬷嬷夸那陶器的时候,她就有些纳闷孙氏为什么不说话,如今把汤递过去, 孙氏看她的那一眼莫名让她觉得通体发寒。 孙氏看了看陶碗中的汤, 星星点点的桂花浮在上面倒是赏心悦目, 只是她却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 “母亲,您尝尝?”宁玲珑陪着笑, 带着几分小心。 孙氏却将那碗汤又放回桌子上:“这会子还是没什么胃口,待会儿我再吃。” 宁玲珑心里一凉, 却还是强打着笑脸在孙氏膝前蹲了下来:“母亲这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彭嬷嬷也忙上前说道:“要么我让人去请大夫吧!” 孙氏将手肘放在桌子上以手撑额:“不用了,一会儿就好了,午膳时我再吃东西。” 宁玲珑便站起身:“母亲真的没事吗?” 孙氏摆摆手:“过一会儿就好了。” 彭嬷嬷搬了个绣凳过来, 好让宁玲珑离孙氏更近的坐着。 宁玲珑挨着孙氏坐了 分卷阅读54 ,仍是皱眉说了一句:“母亲这样,玲珑很担心。” 孙氏松开扶额的手,向宁玲珑勉强笑了笑:“我没事。” 宁玲珑看了看桌上的食盒,那里仍在不断散发着桂花的香气,她有点想不通是哪里不对了,那明明是孙氏爱吃的东西。 “说起这吃东西的口味来,”宁玲珑笑起来,“我和母亲这些年爱吃的都一样呢!” 彭嬷嬷忙从一旁笑着点头:“是呢,要么说这孩子跟着谁就像谁呢,二姑娘自小跟着夫人,吃东西的口味真是出奇的一致。” 孙氏点点头:“是像我。” 彭嬷嬷看孙氏面色缓和些,脸上的笑更加灿烂:“不但口味像,有些时候姑娘带的气质神韵也像!” 宁玲珑笑着又接过话:“反倒是姐姐的口味好像和母亲不太一样呢!” 彭嬷嬷又在一旁附和:“我瞧着也是,大姑娘来夫人房里时,咱们端出来的茶点,都没怎么见她吃过。” 宁玲珑点头:“是了,母亲房里的茶点我都喜欢吃,却好像不大合姐姐的口味。” 孙氏想想,倒也是,再看宁玲珑,不免有些心软。 到底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样子。 谁知道这时候,宁七音竟然也提着食盒进来了,她进门看到宁玲珑倒是意外,再看到桌上的食盒和陶制餐具,笑了下说:“真是巧了!” 宁玲珑见宁七音也来给孙氏送吃的,心中不由嗤笑一声,最近看着宁七音一副长了本事的样子,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宁玲珑笑着迎上去,伸手就去接宁七音手中的食盒:“姐姐怎么自己提着就来了?” 宁七音笑着绕开她向孙氏盈盈一拜,然后将食盒也放在桌上:“不想竟和妹妹想到一块儿去了。” 宁玲珑两步走到桌边:“姐姐给母亲带了什么好吃的?” 看着宁七音打开食盒端出瓷盘,宁玲珑脸上的笑又换上了担心:“不过母亲这会子没什么胃口,怕是不想吃东西。” 宁七音正将那只玄青满釉瓷盘放在桌上,里面几块雪白的糯米糕在深色盘子的衬托下,直教人食指大动。 听了宁玲珑的话,宁七音望向孙氏,关心地问:“母亲不舒服吗?” 孙氏听到这话,看过去,却见宁七音远山含黛一般的秀眉微微蹙起来,一双明眸中全是关切担忧。 孙氏心中不忍,不由朝她笑了笑:“没什么事,你夹一块糕给我尝尝。” 宁七音这才松了一口气,脆生生地笑着应了一声,便一手拿小碟子一手拿筷子去盘中夹了。 宁玲珑脸色一变,孙氏方才还说胃口不好,怎么宁七音带来的东西倒要尝一尝了? 她只是面色不好了一瞬间,很快就又带上了笑:“母亲宽厚,不忍拂了姐姐的心意。只是这糯米糕吃进腹中不容易消解,母亲胃口不好还是要少吃。” 这话说的别有深意,是说虽然孙氏吃了宁七音的东西,那完全是因为出于客气,而客气便说明孙氏和宁七音还没那么亲近,不像亲母女。 彭嬷嬷看宁玲珑的眼神往自己这边飞了一下,心中瞬间会意,也笑着说:“是了,夫人不该把大姑娘当外人了,没胃口直说就好,这样勉强自己才是和大姑娘生分了!” 孙氏已经夹起糯米糕咬了一口,才入口便觉有清香酸甜的蜜汁溢出来,裹住细腻黏香的糯米糕,竟是无比开胃。 “除了桂花和蜂蜜,你还放了什么?”孙氏有些惊喜,她早上确实没胃口,方才觉得腹中饥饿也不知道想吃什么,原以为宁七音拿来的只是普通的糯米糕,不想里面竟另有乾坤。 宁玲珑看孙氏的表情心中一沉,宁七音是走了什么运,竟然对上了孙氏的口味! “加了一些梅汁,”宁七音微笑着答,一双眸子澄澈水润,“我还调了一瓶这种香露,已经吩咐丫鬟回去取了,母亲赶上不愿喝茶的时候,还可以拿桂花梅子香露调水喝。” 孙氏赞许地点点头:“这倒十分合我心意。” 说完,便又轻轻咬了一口糯米糕。 宁七音见状笑道:“妹妹说的对,这糯米糕不容易消解,母亲若是胃口不好还是少吃些。” 孙氏的眼神在宁玲珑身上落了一落,淡笑道:“这会子倒没事了,只是方才谁说我把七音当外人了?” 彭嬷嬷心里一惊,忙哈腰赔笑道:“是我猜错了!我想着姑娘才回府不久,夫人许是不好意思驳了姑娘的面子才吃那糯米糕的!” 孙氏看了彭嬷嬷一眼,莫说孙氏并不会与宁七音客气,便是真因为不够亲近而有些客套,那也不是能摆在明面上说的话。 彭嬷嬷平时倒不是不知分寸的人,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连“外人”这种话都当着宁七音的面说出来了。 “嬷嬷先出去忙吧,我和姑娘们说说话,有事再叫你。” 孙氏收回眼神,将手中的碟子放在桌上,似是不经意间说了一句。 彭嬷嬷后背渗出一身汗,下意识地 分卷阅读55 看了宁玲珑一眼。 宁玲珑并未直视彭嬷嬷,只是眼珠向着门口方向一转,示意她赶紧出去。 彭嬷嬷这才干笑着向孙氏道:“方才就说要去做针线的,看姑娘们都来探望夫人心里一高兴竟忘了,我这就出去了!” 彭嬷嬷才出去,穗儿又一掀帘子进来,手里拿着一只白净瓷瓶:“姑娘房里的坠儿送了这个来!” 宁七音浅笑着迎了一步:“她倒是会偷懒,还劳烦你亲自拿进来!” “姑娘错怪她了!”宁七音的话让穗儿很受用,“她听说夫人房里人多,怕扰了主子们说话,在门外犹豫了好一会子,我这才说要帮她送进来的。” 说话间穗儿已经将瓷瓶递到宁七音手里,宁七音笑着向她道过谢,这才转身向孙氏道:“这便是我方才说的桂花梅子香露了!” 孙氏不觉带上了微笑,刚入府的时候,宁七音连跟下人说话都底气不足似的,方才和穗儿的对话,倒是国公府年轻姑娘和丫鬟常有的样子了。 孙氏伸手从宁七音手里接过瓷瓶,打开来在鼻端轻嗅了一下:“加了梅子连闻起来都觉得有食欲!” “母亲若是喜欢,我再多做一些,和别的香露替着喝,也不会腻烦。”宁七音轻笑了声。 自己做的东西能得到别人的喜爱和肯定,总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孙氏看她欣喜,便也不与她客气,点头道:“那就再做这么一瓶,我留着慢慢吃!” 宁玲珑在一旁觉得自己被冷落,心中很是不平,又见孙氏和宁七音说说笑笑的,失落和恐慌的情绪便愈加蔓延开来。 “姐姐也给我做一瓶吧!”宁七音突然笑着开口,“我和母亲的口味一贯一致,方才闻到那酸酸甜甜的气味,我都觉得馋了!” 宁七音的眸光淡淡地落在宁玲珑身上,宁玲珑正笑着看她,本来窄长的脸盘儿因为笑而显得柔润了一些。 那是和养母神似的一张脸,宁七音曾经因此觉得宁玲珑是个好的。 “我记着妹妹呢!”宁七音也笑起来,她笑的时候,清冷的眸子如点墨,笑意犹如晕染在溪水中的粉润桃花,“妹妹,你不是说你喜欢吃辣吗?我给你留了红油鸡丁,红油也是用你喜欢的那种辣子做的,若是知道你在母亲这里我就一并带过来了!” 这话说出的时候,她可以感觉到,宁玲珑的脸色瞬间变了。 屋中的空气仿佛瞬间一滞,宁七音知道那种凝滞从何而来。 她笑望着宁玲珑,像是看到了上辈子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明天要上千字榜,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榜单,所以我先把明天的更新更了,明天我就不更了(因为听说更新的话会影响那个的排序) ☆、第 25 章 第25章母女口味问题 上辈子宁玲珑就曾经到处说自己和孙氏口味一致, 众人谁不说二姑娘和孙氏是母女连心? 而上辈子的宁七音,也曾在全家一起用饭时,看到孙氏帮宁玲珑夹菜, 那种宠爱和温暖让她满是羡慕。 那时候她只是默默低头吃着碟子里的菜,那是宁玲珑说看她爱吃夹给她的,其实她也不知道宁玲珑从哪里看出她爱吃了,她明明都没向那道菜伸过一下筷子。 上辈子她从来不想拒绝宁玲珑的好意, 于是当时便将那些并不喜欢的菜肴默默吃了下去。 而后宁玲珑故意让宁七音看到她吃辣, 然后欢喜地再次说起她和孙氏口味一致的事。 那时候宁七音便以为孙氏也是爱吃辣的,一直对孙氏有些怕的宁七音,平生第一次鼓起勇气想要去讨好生母。 她忍着辣椒遇油产生的呛人气味做了一道菜,然后满怀期待地端到了含章堂。 那时候她太想与孙氏拉近一些距离了, 心里也隐隐渴望孙氏能够赞许地看她一眼, 就不用说什么,只要孙氏对她点点头就够了, 只要有一点点的认可,她的心里就能生出数倍的暖意来。 可当那道大油大辣的菜端到了孙氏面前,孙氏登时就变了脸色。 那时候她本就对这个女儿有些难以接受, 觉得她太怯弱, 半点不像自己。当宁七音做了那么一道菜给她, 她更觉这个女儿再也养不成她想要的样子了。 上辈子宁七音到最后也没能得到孙氏的喜爱,大概就是因为那些不合孙氏心意的小事积累起来的, 可那时候她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宁玲珑。 毕竟当宁玲珑吃辣时,她只说自己和孙氏口味一致, 却并未明说孙氏爱吃辣啊! 如今宁七音微笑望着宁玲珑,关心道:“妹妹哪里不舒服?” 宁玲珑的脸色早就难看至极,她没想到自己的谎言会在孙氏面前戳破, 她一直以来在孙氏面前营造的那种,自己是清淡口味的骗局,一下就被拆穿了。 孙氏一看宁玲珑的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孙氏自己从来吃不得一点辣,宁玲珑 分卷阅读56 一直说跟她一样,却原来是假装的。 孙氏当下心里自然是不悦,她将宁玲珑养在身边十多年,本以为这个女儿真是像了自己,没想到却是宁玲珑营造出来的假象。 “说起来,”孙氏面上倒是没显出什么,只是淡淡地开口,“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职,竟不知你是爱吃辣的。” 宁玲珑对孙氏还是有些怕的,一见孙氏严肃起来,心里便又是尴尬又是慌张:“其实……其实我也是偶尔……偶尔吃一点。” 她没办法再继续撒谎,孙氏已对她起了疑,月苑里还有她藏起的辣酱,她赖不掉的。 孙氏只是冷笑一声:“我乏了,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歇歇。” 宁玲珑咬了一下嘴唇,想要再解释一下,看到孙氏冰冷的神情,到底还是放弃了挣扎,认命的退出去了。 孙氏看着两个性格迥异的女儿离开,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曾经是偏疼宁玲珑的,养在身边十多年,孙氏从中付出了多少心血才将宁玲珑从一个乡下小姑娘教养成知书达礼的贵女? 而这个曾经让她引以为傲的女儿,变成了养女不说,连性子也不是她以为的那样,这让孙氏心里真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这个发现让孙氏很是失落了一阵子,不满的情绪存的久了,她就忍不住跟老夫人说起来。 “玲珑虽看着不够沉静,可到底是个年轻姑娘,活泼一些倒也无妨,可是背后里耍一些小聪明,实在不是国公府姑娘应有的做派。” 孙氏摇头,想到自己教养了宁玲珑十多年,还不知道什么才是她的真面孔,心中除了担忧更多的便是不满。 没想到老夫人也跟着叹息起来:“我也才觉得玲珑这孩子心眼多,从前瞧着她是个讨喜的,谁也没有深想,不想她年纪不大,小心思倒是多得很。” 孙氏一时竟有些难过:“是我没教好她。” 宁老夫人却觉得儿媳不必自责:“哪里是你没教好她?你教过她撒谎?教过她搬弄是非?你为人最是稳妥规矩,自打接她回府之后也是言传身教,她可学到你半分?” 老夫人长叹一声:“说到底,这是她本人的性子,最是难改的。” 孙氏也跟着叹息,若说是本性难移,那她真是没什么法子了。 “说起来,七音这孩子倒是越来越长进。”老夫人想到宁七音,脸上总算带了些笑意。 “开始瞧着她胆子小、性子软,在府里住了一阵子,竟慢慢大方起来,说话办事都是个稳妥的,真是出人意料!” 老夫人这么一说,孙氏的眉头也舒展了,点头笑道:“这孩子如今真是越来越不错了,人知道也上进,书真是读了不少!我给她请的那位教养嬷嬷也说,七音这孩子学什么都很快,有模有样的!” 老夫人赞许地点头:“要么人家说三岁看老,七音放那户人家寄养时,可不正好三岁?你教了她三年就把她的性子定下了!” 孙氏想起来又忍不住叹息:“七音真是受委屈了!” 二人就这么聊了一会子家里的两个姑娘,却不想被檐下的鲁嬷嬷听了去。 从绿屏的事开始,鲁嬷嬷就记恨上了宁七音,待到儿子被扫地出门,自己在府里威风大减,她就更加视宁七音如眼中钉一般。 只可惜宁七音到底是府里的主子,她便是年纪再大也只是个下人,翻不出什么花来也不能拿宁七音怎么样。 如今听了屋里谈论两位姑娘,她心念倒是一动,琢磨了一会子便找了个借口从老夫人的闲木堂出去了。 宁玲珑一听老夫人房里的鲁嬷嬷来了,连忙从屋里迎了出来。 鲁嬷嬷从前在老夫人身边很是得力,有时候她说的话便是老夫人的意思,因此这府中上下都会卖她个面子。直到她那庄主儿子出了事,她自觉丢人低调了许多,人们言谈中便对她有些轻视了。 可宁玲珑人如其名,最是八面玲珑的人,便是对有些失势的老嬷嬷,也会做出尊老的样子来,这么多年这便是她在府里落个好名儿的秘诀。 鲁嬷嬷倒是有些受宠若惊,虽然走在府里时,各院里的下人们见了面还是会尊敬地向她打招呼,可她知道那些人背地里是看不起她的,不想来到月苑竟能得宁玲珑如此待遇,她心中一时竟是感动非常。 鲁嬷嬷忙向着宁玲珑行礼,口中道:“好姑娘,这如何使得,可折煞我了!” 宁玲珑笑着扶住她:“嬷嬷是祖母身边的人,又对咱们府上有功,我是个做小辈的,理应如此!” 鲁嬷嬷跟着宁玲珑往屋里走:“到底是府里长大的姑娘,最是讲尊卑礼数的,可……” 她已走进房中,却将后半句咽了回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宁玲珑给她让了座,然后才关切问道:“嬷嬷可是有什么事?” 鲁嬷嬷才要开口,看见宁玲珑屋里的丫鬟便又住了口,她也是在老夫人屋外听来的,这会子正对“隔墙有耳”格外敏感。 宁玲珑见状会意,找了个借口把丫鬟们支了出去,然 分卷阅读57 后才向鲁嬷嬷笑道:“我这房里的人倒还靠得住,不过跟嬷嬷说话还是清静些好!” 鲁嬷嬷笑着点点头:“姑娘是个心思剔透的人,是我多此一举了!” 宁玲珑摆摆手:“嬷嬷便直说吧!” 开始她以为鲁嬷嬷是来传老夫人的话或者什么事,后来一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态度,便知道她是要说些要紧事,心里一面好奇一面也就紧张起来。 鲁嬷嬷反倒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陪着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我不经意间听到夫人找老夫人聊了几句,又觉对姑娘不公,这才忍不住过来了,还望姑娘不要怪我嚼舌才是。” 宁玲珑听了这话,便知夫人和老夫人聊到了自己,她本就特别在意这二人对她的态度,偏偏鲁嬷嬷说了几句跟没说一样,更是让她对谈话的内容心痒难耐。 “母亲和祖母说了些什么?”宁玲珑急切地追问道。 鲁嬷嬷看她这样反而更加迂回起来,一副反思的样子道:“或许我不该过来跟姑娘说这些……” 宁玲珑见状顺手从腕子上褪下一只龙凤呈祥的银镯子,金镯玉镯她都不缺,这个银的不过偶尔戴来玩玩,今日不想派上了用场。 她将那银镯子推到鲁嬷嬷面前:“我知道嬷嬷是为了玲珑好才过来走这一遭,既然如此,还请嬷嬷能够直言相告,玲珑什么都受得住的。” 鲁嬷嬷斜眼看那镯子一眼,又看着宁玲珑堆起笑来:“姑娘这是怎么说的,我也不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宁玲珑干脆拿起那只镯子塞到鲁嬷嬷手里:“我自然知道嬷嬷不是看重钱财的人,这样的银镯子,只怕嬷嬷家里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数个,可这是玲珑的心意,嬷嬷务必先收下!” 鲁嬷嬷也就不再推辞,那镯子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她舍不得推辞。况且自从儿子被打发了,她家中的进项也是越来越少。 她笑着奉承:“都说二姑娘最是慷慨仁爱,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一面说着,她便将那镯子顺手塞进了袖袋中。 宁玲珑看鲁嬷嬷收了镯子,倒不急着追问孙氏和老夫人说了些什么了,反而笑道:“你看我,嬷嬷一来只顾着高兴,都忘了给嬷嬷倒茶了!” 说着,她便朝门口张望,似乎是要叫人进来倒茶,鲁嬷嬷忙起身阻止道:“姑娘不必客气了,我说两句话这就走了!” 她又向门口望了一眼,似乎是在确认无人进来,这才压低了声音将孙氏和老夫人对宁玲珑和宁七音的态度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宁玲珑一面侧耳听着,一面绞着手中的帕子,听到最后心中恨极,险些没把那帕子撕了。 只是她面上仍是不变的笑:“母亲和祖母聊这些倒也没什么,十个手指还有长有短呢,两个姑娘放一起难免会被拿来比较。” 鲁嬷嬷看着宁玲珑,自然知道她心中已翻江倒海,却并不说破,只是笑着告辞:“我就顺路过来,跟姑娘说两句闲话,姑娘没什么吩咐的话,我这就回去了!” 宁玲珑才要点头送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唤她等一下,转身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拿了两张花样子出来。 她攥着那两张花样,另一只手却又往鲁嬷嬷手里塞了些碎银子:“劳嬷嬷惦记,以后有什么事还得请嬷嬷多多提点!” 鲁嬷嬷假意与她推辞了两下,也就顺势收下了。 宁玲珑亲自将鲁嬷嬷送出门,看着候在院子里的丫鬟迎了过来,这才将手中的花样塞给鲁嬷嬷:“嬷嬷有什么需要,找个跑腿儿的过来拿便是了,哪里用亲自跑这一遭。” 鲁嬷嬷瞬间便会意,接过花样子笑道:“我也想过来看看姑娘,这几张花样用完我就给姑娘送回来!” 宁玲珑笑意盈盈:“不急!” 待到小丫鬟送鲁嬷嬷往外走,宁玲珑的表情才渐渐凝重起来,本就窄长的脸看上去似乎更长了些,双眼中满是愤恨的瞪着一处,仿佛那里站着宁七音似的。 她恨宁七音,怎么能不恨呢? 本来属于她的,就这么被抢走了? 如果不是她,她至于如今生活得如此战战兢兢吗? 况且,她被宁七音夺走的,何止是国公府的地位,还有更多。 宁玲珑想起来自己原本定好的那门亲事,那门本来人们交口夸赞的亲事,一时心疼得不能自已。 ☆、第 26 章 第26章陆国公府的亲事 中秋节前, 陆国公府下了贴,邀宁国公府过去热闹热闹。老夫人便命孙氏带着孩子们过去,一则两家长辈亲近亲近, 二则让孩子们也多熟悉熟悉。 孙氏又喊上了二房的宁引卉,约定一行人在正房里碰面,然后再一同出发。 宁引卉因要从二房那边过来,怕误了时辰要人等, 早早地便赶了过来。 孙氏听闻宁引卉已经到了, 便也出来与她说话,正说着,宁玲珑也笑着走了进来:“竟然有人比我还早?” 宁 分卷阅读58 引卉见了笑着站起来:“二姐姐惯爱占先,今日可输给我了!” 话音才落, 宁正锦和宁正辉一前一后的进了来, 众人还没来得及互相问好,便见宁七音也跨进门款款走来。 她里面穿蜜合色襦裙, 腰间鹅黄色系带,外套月白缎子宽袖长衫,乌黑柔顺的发间戴了一支黄宝石镶金钗, 耳坠似乎与那金钗是一套的, 也镶着小块的黄宝石, 一身打扮相得益彰。 从门口过来不过几步路,却也是步步生莲, 流云般优雅大方。也不知是否最近读书的缘故,眉宇间还像带了几分书卷气, 一眼望去便知气质不俗。 “妹妹今日真是清雅高华!”宁正锦忍不住赞了一句。 宁引卉已迎上去双手拉住宁七音打量起来,边看边夸赞道:“也就姐姐,肌肤胜雪穿什么颜色都好看!方才走进来时我都看呆了, 还以为是金桂花的仙子下凡来了呢!” 宁七音也笑着称赞宁引卉:“妹妹今日如出水芙蓉,才是让人移不开眼。” 宁玲珑不觉就沉下脸来,她长得顶多算是周正,便是再怎么打扮也没多起眼,从小到大人们对她的夸赞大多也只是“可爱”。 开始的时候,宁玲珑还曾因为宁七音标致的样貌担心过,毕竟那样温婉娇美的容貌太容易让人对她心生好感。 可当宁玲珑发现宁七音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时,她就找到了自己的优势所在。她在国公府学了十多年的礼仪气度接人待物,宁七音那种乡下做派在她面前完全上不得台面。 于是宁七音越是胆小,宁玲珑就表现得越是大方,在她的计划里,用不了多久人们就只会看着那张漂亮的脸摇头叹息,好看是好看,可惜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姑娘。 而如今宁七音就那么款步姗姗的走了进来,再不是宁玲珑拉着才敢见人的乡下女子了。 宁玲珑心里又妒又恨,还无比失落,从前她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姑娘,大哥二哥都爱逗着她说话,便是宁引卉来了也是捧着她,不想如今自己竟像是个隐形的,无人注意了。 “不过一些客套话,妹妹不必往心里去。”有人轻声在她身后说了一句,倒叫没防备的宁玲珑吓了一跳。 宁玲珑回过头去,正对上宁正辉幽深的眼睛。 宁正辉的气质和宁正锦的温和不同,他脸上总像是有些阴郁似的,明明有着一双宁家人标志性的漂亮眼睛,却总是因为常常带着愤世一般的表情而被忽略掉。 如今那双眼睛正看着宁玲珑,宁玲珑回眸的一瞬不知怎么竟从里面看出了温情来,心里蓦地“扑通”了一下,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妹妹一向娇俏可人,性子讨喜,又岂是一只绣花枕头能比得了的?”宁正辉继续低声向着宁玲珑说道。 宁玲珑想到最近以来,唯有这位二哥坚定的站在自己这边,如今自己在一旁失落,也唯有二哥注意到了前来安慰。 她心中顿时涌起感激之情,不由向宁正辉道:“玲珑谢谢二哥了!” 宁玲珑也放轻了声音,垂下眼眸去,竟也颇有一丝楚楚可怜的意味。 宁正辉见状不由伸出手去,落在宁玲珑肩上拍了拍:“你我兄妹十多年的情分,不会因任何人改变的。” 宁玲珑抬起眸子感激地看着宁正辉点了点头,这正是她想要的,她在国公府生活了十多年,人人都该与她亲近如常才对,怎么可以对那个乡下来的宁七音好呢? 出发时,姑娘们和孙氏同乘一辆马车,公子们则骑马而行,丫鬟小厮在马车旁快步跟上,又有拉着礼品的马车跟在后面,也是浩浩汤汤的一大队人马。 宁引卉坐在宁七音身边,语气有些许兴奋:“我还是第一次去陆国公府!” 宁七音看了一眼这个最近爱黏着自己的堂妹,顿了一下才轻声道:“我也是。” 她不算撒谎,上辈子虽然还历历在目,可这辈子重新来过的她,确实是第一次去陆国公府。 宁七音本不想去,可宁陆两家的关系,便是今日不去以后也少不得要见面,孙氏嘴上说只是世家互相走动,可暗地里怕是陆家指名道姓要她去,好看看这个乡下冒出来的嫡女到底什么样。 孙氏听了宁引卉和宁七音的对话,也顺着说起陆家来:“说起来咱们家和陆家几辈交好,竟到了我这里才成了亲家。” “这婚事是一早就定下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又难得是门当户对的,两家离得还不远,真是这些年最顺我心意的一件事了!” 宁玲珑不想听这些,她扭着头看着窗外。 如果不是宁七音回来,这是她的好婚事好姻缘,也是最顺她心意的一件事。 可宁七音回来了,陆家说当初定下这门婚事时,说的是宁国府嫡女,合的八字也是宁七音的八字,再迎娶宁玲珑的话,恐怕就不大合适了。 宁国公和孙氏倒不是那种独断专行的父母,因此便将宁七音和宁玲珑二人都叫了过去。 问起来的时候,才入府的宁七音根本就不知如何作答,反而是 分卷阅读59 宁玲珑笑盈盈地说道:“姐姐和陆家哥哥本就是天设地造的一双,况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还是但凭父亲母亲做主。” 宁七音只知道在一旁听着,她当时又最最信服宁玲珑的,宁玲珑那么说,她便一句相左的意见都没有,最后这婚事就落在了她头上。 当时孙氏和宁国公是松了一口气的,陆国公府摆明了嫌弃宁玲珑不是宁家亲生的,若是宁玲珑不肯松口,又或者宁七音不肯嫁,他们还真不知要如何与陆国公府交代。 如今宁家和陆家的婚约还在,孙氏心中很是畅快。 宁玲珑暗自生恨,她当初也是看出孙氏的态度然后那么一说,宁七音怎么就不想想,那是她宁玲珑的婚事,怎么可能那么心甘情愿的拱手让人? 宁七音也不想听孙氏念叨婚事,想起上辈子的种种,她对陆家唯恐避之不及,如今说起婚事来,她心里真是一百个不愿意,唯有一个念头便是要摆脱掉这门婚事。 她开始抗拒回忆上辈子的种种,也完全不想要照着上辈子再活一回,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嫁那个最后给了她无数屈辱的男人? 陆家便是门第再高,这门婚事再怎么难得,别人看着再怎么金玉良缘,也不是她想要的,经历过上辈子,她断然不会再跳进那个火坑了。 宁七音的眼神轻轻地落在宁玲珑脸上,想到上辈子她一面哄骗着自己一面爬上了陆见洺的床,宁七音就觉得犯恶心。 这辈子,她如果要勾引,那就尽快吧。 宁七音的想法里,她是希望宁玲珑和那个男人早点成就了好事,这样她倒是正好脱身了。 宁玲珑似乎是觉到了宁七音的眼神,也向着宁七音看过来,二人四目相对,竟同时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悦。 ☆、第 27 章 第27章备受喜欢的宁七音 陆国公府修建的颇为气派威严, 就连大门口的石狮子也比宁国公府的要大一圈,况那台阶一路向上,真真是高门大院。 孙氏才带着姑娘们下了马车, 便有陆夫人带着管事的嬷嬷并几个大丫鬟迎上来。 孙氏与陆夫人互相客套了一番,宁正锦兄妹几个又一一向陆夫人见过礼,然后才被引着从一侧角门进去。 “宁夫人可算来了!老夫人如今是又爱热闹又心里存不住事,因着今日的聚会她一早就醒了, 紧催着收拾一番, 又几次三番要我出来迎呢!”陆夫人便与宁夫人笑谈边将众人引到软轿前。 孙氏听了忙笑道:“怪我,让老夫人久等了!” 陆夫人忙摆摆手:“哪里的话!宁夫人这是按着约好的时辰到的,是我家老太太心急了!” 说笑过后,陆夫人忙催着孙氏上轿, 孙氏又让陆夫人先上, 二人谦让了一番,到底陆夫人坐了头轿, 孙氏这才带领姑娘们上了轿。 宁七音看着上辈子无数次经过的影壁花墙,让自己不去想上辈子的种种,她是重新活过来的人, 这辈子她是要自己做主的。 一个丫鬟掀起轿帘轻声道:“姑娘请上轿!” 宁七音回过神, 轻移到轿边, 然后微微低头转身坐了上去,这仪态自然是无可挑剔的, 她甚至看到那丫鬟眼中有丝诧异划过。 端坐在轿中的宁七音看着晃动的轿帘,只是在心里轻笑了下。 乡下极少能见到轿子, 偶尔看到一顶必定是成亲的喜轿。上辈子宁七音回府,第一次坐轿子的时候,她在轿中差点没东倒西歪, 手忙脚乱地撑住轿厢,虽然没人看到她狼狈的模样,可那种挫败感还是让她失落了很久。 那时候她不知道,虽然轿中的狼狈模样没有人看到,可上轿的姿态却是骗不了人的。她也曾在进了陆国公府后迈上软轿,却因为姿势生疏而惹得丫鬟在背地里嘲笑了很久。 她知道方才那丫鬟的诧异从何而来,上轿时她的姿态礼仪端庄大方,若不是常常坐轿子的人,是难以学成那个模样的。 随着起轿行进,宁七音在轿中只是些微晃动,她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却原来上辈子经历的也并非半点好处没有。 从陆国公府雕栏玉砌的闱庭深院穿行而过,一直走到了陆家老夫人惯常待客的川集堂外,陆夫人的轿子先落了下来。 见女眷们都下了轿,陆夫人走过来笑道:“这便到了!诸位随我前来!” 才进了院子,就又有几名丫鬟仆妇迎上来,向着孙氏一行人行过礼,然后便拥簇着往屋里去了。 一进屋,两侧便站起陆家的晚辈来,里面正中间摆着一张红木美人榻,陆老夫人被两侧的丫鬟搀起来向前走了两步,便露出靠背上那块琉璃晕染石榴屏来。 孙氏忙紧走几步向陆老夫人行礼,她身后的宁正锦等人也跟着拜了拜。 见过礼之后,便有人带着孙氏等人落座,陆老夫人也坐回榻上笑道:“春日里在城外赏花那次,媳妇说遇到了宁夫人,我还说怎么不请到家里来坐坐,没想到真坐一起竟是多半年之后了!” 分卷阅读60 孙氏笑道:“这几年京城比从前更加稳定下来,各家也是都忙,我听说陆国公府夫人有时候操持家事到半夜,也是不好登门叨扰。” 陆老夫人也不拿孙氏当外人,笑着看了一眼陆夫人道:“她也是要强,那几日赶上娘家有丧事,我说你便住下帮着料理就是,非得日日往回赶,赶回来又放不下家里这摊子事,很是熬了几宿。” 孙氏笑着客气:“到底是陆夫人精神足,人又能干,我若那样熬着,莫说几日,便是一日都吃不消了!” 陆老夫人笑着看了一眼孙氏带来的公子姑娘们,用手点了点道:“要我说,这孩子们都这么大了,你们这些要当婆婆的人,也该松口劲儿了!” 一席话说的屋中众人都笑了,只是几个未出阁的姑娘们脸上飞起了红晕,一眼看过去倒像争奇斗艳的繁花景象。 笑过之后,陆老夫人又向孙氏道:“我如今是有些老眼昏花了,这孩子们长得又快,一段时日不见,我竟分不清谁是谁了!” 孙氏听了忙笑道:“老夫人这话便是自谦了!您最是耳聪目明的长寿相,这燕京城内谁不知道您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我看是您想让家里人认识认识我们家这几个,这才故意把自己说糊涂了吧?” 陆老夫人听了不由大笑,孙氏这才向宁正锦几人道:“还不快见过陆老夫人!” 宁正锦闻言便起身向陆老夫人行礼:“正锦见过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笑着点头,向孙氏笑道:“这是那个会读书的老大?看着是个沉稳的。” 孩子被夸总是让人高兴的事,孙氏也笑着点头:“是他,这几个就他让我操心少些!” 然后是宁正辉站出来见礼,陆老夫人又向孙氏夸赞了一番,眼神便不由地落在了几位姑娘面上。 今日前来的会有宁家流落在乡下十几年的那个女儿,陆老夫人是一早就知道的,今日这场聚会的目的之一就是趁机看看,看看那个乡下姑娘到底如何,配不配得上她的孙子陆见洺。 陆老夫人原想着那姑娘回宁国公府不久,身上的乡土气未必能褪的干净,况且便是装扮成世家姑娘,谈吐气质也会与真正的贵女有差距,以她这么多年的阅历,从人群中挑个乡下姑娘出来,应该并非难事。 然而当孙氏一行人进屋后她便留心看着,看到现在竟不能确定哪个是在乡下养了十几年的那位姑娘。 听说宁国公府养错了的那位姑娘如今认作了妹妹,那么那位真正的嫡姑娘便是姐姐。按理说几位姑娘的座位应该是按排行来的,那么离孙氏最近的那位,应该就是那位乡下长大的国公府姑娘才是。 几位姑娘落座时,陆老夫人的眼神就在她们面上过了一遭,却不敢相信离孙氏最近的是嫡姑娘。 她仪态大方举止得体,半点不见乡下人的影子,难道说宁家偏心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便是连位次也不分长幼了? 陆老夫人心里嘀咕着,好不容易把话题扯到了宁家的孩子们身上,于是在见过了宁正锦宁正辉之后,接下来这位标致动人的姑娘到底是谁,让陆老夫人心里产生了深深的疑问。 宁七音见宁正辉已回到座位,便款款起身向着陆老夫人福了福:“宁七音见过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本就看着宁七音模样动人心里喜欢,如今听她声音温婉不急不躁,就更觉欢喜。 陆老夫人依稀记得一直养在府里的那个并不是这个名字,便下意识地看了孙氏一眼。 孙氏会意,点头笑道:“这是才回来的那个,还没出过门儿,今日带她出来热闹热闹,若有不妥的老夫人还得多担待!” 陆老夫人一听这位容貌出众的姑娘果然是宁国公府的嫡女,一时笑得合不拢嘴,方才她一直忍不住打量宁七音,行为举止看起来根本与京中闺女无异,她简直不能再满意了。 听孙氏自谦,陆老夫人笑着摆手:“宁夫人这话便不合适了,我瞧着孩子娴静沉稳,落落大方,是个好的!有这样的女儿,宁夫人好福气呢!” 说完,陆老夫人又向宁七音招手:“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宁七音步履从容地走上前,在离陆老夫人小半丈的地方停了下来,再次向座上的陆老夫人行礼:“给老夫人请安!” 陆老夫人看她走路不急不缓,身形稳稳的透着端庄大气,立在那里便是亭亭玉立,行礼则动作规矩柔美,丝毫不见拖泥带水。 “好!好!”陆老夫人不住地点头,“是个好孩子!” 宁玲珑在一旁努力保持面色平静,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陆老夫人对宁七音的喜欢越是溢于言表,就越显得宁玲珑的身份尴尬。 待到宁七音总算坐回到位子上,宁玲珑打算起身见礼的时候,陆老夫人又向宁七音道:“你母亲说你回来后还没出过门儿,这不太好,虽然你是个姑娘,可咱们京城的姑娘结个诗社办个花会那都是常有的事,你也该常出来看看。” 宁七音才要点头,陆老夫人又接着笑道:“若是不喜欢那些,你便来我们家玩,我这 分卷阅读61 府里年轻人也多得很,府里又大,你常过来住上几日,不比闷在家里好?” 宁玲珑方才欠起身子又坐了回去,如今听陆老夫人邀宁七音来陆府小住,心中又是暗恨不已。 孙氏则笑着向陆老夫人道:“还是老夫人想的周到,原先是我把她拘住了。” 陆老夫人听了便笑着点头,眼神落在宁七音身上,满是欣赏与慈爱。 宁玲珑见宁七音的话题也算过去了,便又打算起身,膝盖还没伸直,陆老夫人竟又笑着向宁七音开了口:“我瞧着你们年轻人陪我们坐在这里拘束得很,不如你们一起出去玩儿去吧!都熟悉熟悉认识认识,留你们母亲陪我这里说说话。” 宁玲珑脸上摆了两次的乖巧笑容再也挂不住了,这摆明了陆老夫人根本就是为了看看宁七音,好像看过宁七音之后其他人都毫不重要了。 可悲的是,她宁玲珑就是那个“其他人”! 两次要行礼而被打断的尴尬让宁玲珑只觉得脸上发烧,她看了一眼陆家的那些人,他们正纷纷站起来向陆老夫人和孙氏行告退礼,似乎并没有谁关注她。 虽然这种尴尬好像无人看到,可宁玲珑心里更加悲愤,不但堂上的陆老夫人,便是陆家这些晚辈们也没有一个人把她放在眼里! ☆、第 28 章 第28章尴尬的宁玲珑 而这种局面全是因为宁七音!宁玲珑愤恨地看向站在她身前的宁七音, 她正随着众人一同向陆老夫人行礼,榻上的陆老夫人也正笑着望向她。 转过身的时候,宁七音只是面色如常平静恬淡, 便是陆老夫人那样明显的喜欢,她只是有礼地回应,不卑不亢,宠辱不惊。 宁玲珑看到宁七音, 心中不由冷笑, 想着这个人可真能装,陆老夫人在陆家是什么身份地位?能得到她的喜欢,以后在陆家的日子简直不要太好过,她竟然还装作一副没什么的样子, 心里怕是乐翻天了吧!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虚伪的人! 宁七音却是神情轻淡地走出去, 她心中确实没有什么欢喜,只觉讽刺而已。 上辈子陆老夫人并不喜欢她, 那时候陆老夫人一面认为宁七音是宁家的亲生女儿,他们陆家要娶就娶这位真正的嫡女;另一方面却嫌弃她乡下长大没见过世面,从骨子里就对宁七音看不起。 那时候宁七音去陆老夫人房里请安, 她是连正眼看都不会看宁七音一眼的。 宁七音曾经那么想要陆老夫人的喜欢, 曾经挖空心思去做好吃的、做抹额, 想着也许哪天能打动这位总是对她不冷不热的老夫人。 上辈子,宁七音每每拿着自己亲手做的吃的用的去到陆老夫人房里, 陆老夫人总是假意向她笑道:“府里下人多得是,你何必在这些事上浪费心思?” 说着心疼宁七音辛苦的话, 却丝毫不将宁七音的心意放在心上。 上辈子宁七音做了那么多努力想要得到陆老夫人的喜欢,却总是徒劳。这辈子她不再想要了,陆老夫人却又偏偏一见她就喜欢了。 这是多么讽刺, 那个怯弱纯良的宁七音苦求不得的东西,对现在这个不再奢求世间温暖的宁七音来说,简直是唾手可得。 随着众人从陆老夫人院子里出来,一群年轻人便商议着去府里什么地方玩,陆家的公子姑娘也都很好客,说说笑笑地商量了半天,决定去园子里的小山后的空地上,那里地方平整空旷,不管玩什么都方便。 宁七音对于玩什么是没兴趣的,她总觉得自己心里已经并非那个十五岁的姑娘,上辈子在陆国公府做少奶奶的记忆还在,如今再看那些景物,心里只觉无趣。 众人商量的正热闹,宁七音只是在人群后安静地听,宁玲珑却看不得她清净似的,故意不去那热闹的人堆里,反而站在了宁七音面前。 “姐姐怎么不过去一起商量?”宁玲珑在外面总能适时的带上笑容,“那可都是姐姐未来的婆家人呢!” 宁玲珑掩唇而笑,继而伸出手拉住宁七音的胳膊:“别怕,我带姐姐过去认识认识!” 宁七音却毫不客气地甩开了宁玲珑的手,面无表情地往宁玲珑面上看了一眼。 宁玲珑不过是故技重施,又打算拉着宁七音在众人面前亮相,说宁七音乡下来的大家多担待什么的。 宁七音还记得,上辈子宁玲珑把她推到了年轻人堆里,说起玩游戏的时候,宁玲珑一会儿说宁七音这个不熟,一会儿说宁七音那个不会,也不知道否定了陆家那些人多少提议,直到最后大家都兴趣缺缺,对宁七音也暗暗不满起来。 那时候宁七音很想说,她可以不玩,也可以跟着边学边玩,可宁玲珑不曾给她说话的机会。宁玲珑就像是护着姐姐的好妹妹,一心要姐姐参与到游戏中,却挑不到姐姐会玩的那一种。 上辈子的尴尬宁七音还记得,她觉得宁玲珑大可不必如此,可一想到宁玲珑全是为了自己,她就说不出反驳她的话来。 如今宁玲珑被 分卷阅读62 宁七音甩开,却也不恼,只是眼含委屈地看着宁七音:“姐姐最近这是怎么了?妹妹哪里做错什么了吗?” 宁正辉正从二人身旁经过,听到宁玲珑的话,不由看了宁七音一眼,眼神中满是警告的。 宁玲珑看到宁正辉,却又佯笑着推开他,语气中撒娇似的:“我跟姐姐说话呢,二哥不要听!” 宁玲珑将受了委屈却假装坚强的模样表演到了极致,莫说本来就关心她的宁正辉,便是不相干的人看了也会觉得是宁七音欺负了她呢! 宁七音看着她,不由冷笑,这样深的城府,这样沉的心思,上辈子那个唯唯诺诺忐忑不安手足无措的宁七音,怎么会是她的对手呢? 宁玲珑将宁正辉推开,再看宁七音的表情,就又换上了满脸委屈:“姐姐这是怎么了?从前不都是我带这姐姐去认人吗?姐姐忘了?” 宁七音听了唇边绽出一个笑来:“没忘。” 也忘不了,如果不是宁玲珑在她前面反复强调她胆小怕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故意去反复强调宁七音乡下来的诸事不懂,她何至于那么快就在所有人面前被定了性。 宁七音的声音轻柔温婉:“我看好像是妹妹忘了。” 宁玲珑一愣,对宁七音的话不解:“我忘了什么?” 宁七音仍是淡淡笑着:“妹妹忘了,方才我已与大家认识过,倒是妹妹,还没介绍过自己呢!” 宁玲珑猛地反应过来,登时一张脸涨得通红,她好不容易忘掉了方才的难堪,却被宁七音轻飘飘的一句又给勾起来,这使得她羞愤难当,瞪着宁七音的双眼都红了。 宁七音瞥见一个人正向着商议玩什么的人群走去,细看过去却是陆见洺,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向宁玲珑笑道:“妹妹不必难过,我也忘了一件事呢!” 她施施然转身,声音轻轻地飘到宁玲珑耳中:“我好像把帕子忘马车上了,我得去取了,妹妹快去跟大家认识吧!” 宁玲珑怒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宁七音的背影,她恨不能扑上去撕扯宁七音一番,可身后的说笑声提醒她不能,她是国公府长大的姑娘,不是乡村野妇。 宁七音离开那处空地,无目的地在陆家园子里转了转,倒是仍和她记忆中相差无几。不同的是,她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嫁给陆见洺了,绝不! 躲开了陆见洺,宁七音心里稍稍放松些,也有心思去看着园子里的景象了。 上辈子她曾经无数次从这园子里经过,或是陪着什么人闲逛,却从没能像今日这般,只是单纯的看景,心无旁骛的赏花。 那时候她的一颗心总是提着的,怕自己走路礼仪不够完美,怕人笑话自己东张西望没见过世面,怕陪在身边的人会突然说一句她接不上来的话。 做陆家少奶奶的那几年,她很努力地让自己活成大户人家少奶奶的模样,却没想到最后活成了个笑话。不是吗?临死前宁玲珑亲口告诉她,人人都以为她得了疯病。 曾经陆见洺给过她的那点甜蜜让她有多看重,最后插到心尖的那把刀就有多锋利。 那时候宁玲珑还面目狰狞地指责她,说是她抢了她的婚事,夺走了她的幸福。 可是,谁曾经问过她要不要? 宁七音在一株桂花树下停住,伸手摘了一朵桂花在掌心里。那朵金黄色的小花被风吹得微微颤动,躺在宁七音白皙的手心中,一副随时会随风而去的样子。 她不要这种任人采撷的生活,所谓的好婚事好姻缘她也不稀罕。 宁七音伸着手掌,任那朵小小的桂花被风吹得滚落下去,看着自己的掌心空空如也,她又蓦地生出些许孤寂的情绪来。 上辈子的宁七音活得可怜可叹,可她曾经对很多事很多人还有期望,她盼着别人能接受她,也曾为了得到一些关爱努力改变自己。 而如今的她,除了心底的仇恨,除了要靠自己过得很好的誓愿,她竟对别人的善意和温暖没什么企盼了。 那朵桂花从她手中掉落,又被风吹着在地上滚动了一下,最后陷在灰尘中不动了。 宁七音微微仰起头,一簇一簇的桂花在墨绿而闪亮的叶子间盛开着,并不会因为少了某一朵就失去了颜色。香气在鼻端萦绕着,韵味悠长。 突然一句读过的词涌上心头,宁七音不觉喃喃地吟出声来:“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本是心中孤寂胡乱叹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一出声心中更觉孤寂了。一个人吟诗竟也如同自言自语,难免有些好笑。 宁七音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去,却不期然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 那人身形挺拔,形容俊美,负手而立间自有一股傲慢的贵气。 那是她上辈子夫君的叔叔,陆景朝。 ☆、第 29 章 第29章那个纤细伶俜的身影 宁七音看到这人, 先是微微一怔,之后才记起来的。 上辈子她嫁到陆家来,是见过他的 分卷阅读63 , 他是陆见洺的叔叔陆景朝,是上辈子宁七音在陆家要仰望的长辈之一。 只是他年纪并不算大,记得比宁七音大了十二岁。上辈子第一次见面之后,宁七音曾经向陆见洺感叹他还有个那么年轻的叔叔, 陆见洺当时算了一下, 然后告诉她二人年纪的差距。 在宁七音的记忆里,那位叔叔确实是一个好相貌,年轻不大,英姿挺拔, 容貌俊美, 生于贵胄之家,才华横溢, 能文善舞,年纪轻轻便因平定战乱而被封为大将军,备受天子倚重, 是陆家的骄傲, 也是陆见洺最为崇拜的人。 只是宁七音偶尔遇到过他, 只觉得他神情冷漠,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因此每每让身为陆家少奶奶的宁七音有些惧怕,是以上辈子遇到他后, 她都不怎么敢正眼看他的,便是偶尔遇到了,也是恭恭敬敬的, 生怕有什么闪失。 如今宁七音回头看到他吃了一惊,倒没有从前的惧怕,只是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想起刚才自己在那里看花吟诗的样子,自己都觉得羞惭,怕是落在外人耳中,难免有矫揉造作之意,一时垂眼,竟不好意思去看他。 陆景朝也没想到,自己在这园子里竟然遇到这么一个姑娘。 今日家中人多,陆景朝懒得各种应付,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出来清净清净。听着小山那边隐约有说笑声,他便绕到了这边来,却不想看到一个纤细伶俜的背影。 微风吹着她的发梢,她抬起手摘下一朵桂花,宽大的衣袖倏地滑下来,就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皓腕。 身形纤细柔弱,在那轻风之中竟有不胜娇弱之态,雪肤乌发,这么一个姑娘,竟然不像真人,像是活在画里一般。 他自然不免多看了几眼,看她盯着手心出神,直到那朵花被吹落,透着淡粉的花瓣就扑簌簌地自那净白纤细的手中滑落,飘散在空中,飘过她起飞的衣摆,飘过她那同样随风而起的乌发。 在那一刻,他呼吸几乎停滞,并没有敢出声,他竟然怕打扰她,却没想到她突然回过身来。 这姑娘生得极美。 看着那背影,人总是会引起无限遐想,会向着自己所能想象的最美好去想象。 但是当这个姑娘转过头来时,他发现,她还可以比他以为的更美。 眉眼无一处不精致,莹润的小嘴儿微微抿着,挺翘的鼻子恰好到处,她像宫廷画师手中精心描绘的画,找不到任何的瑕疵。 陆景朝看着这玉白小人儿,竟然有一丝的恍惚,甚至隐约感觉,这么一个精致的姑娘,他好像见过,一时竟然是挪不开眼来,就那么望着那个姑娘打量。 宁七音没想到他会这么看着自己,一时更觉不知道说什么了。 眼前的陆景朝竟不像上辈子那样神情冷漠,也不像上辈子那般总透露着一种威严,他就那么站在不远处,凝视着自己,好像在细细地打量着自己。 宁七音被他看得发窘,她不曾见过这位叔叔的这一面,便是这辈子有许多事都与上辈子不同,难道连人的性子也会不一样吗?上辈子的他,可是不会轻易那么打量一个姑娘吧? 有微风夹带着桂花香气吹来,宁七音鬓角的碎发在肤如凝脂的腮边轻轻拂动,一双清水秋瞳安静地望向陆景朝。 陆景朝看着小姑娘奶白肌肤上泛起的隐约红潮,他感觉到了小姑娘的羞涩,他声音里便有了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温柔,那温柔里隐隐带着一分笑意:“姑娘怎么了?为何独自在此?” 宁七音方才念的那句词,多少有些忧伤的意味在里面。 宁七音听了陆景朝的发问,却隐隐有了恼意。她知道自己是在陆家园子里,也知道陆景朝是无意间撞见了她,还猜到了陆景朝并非故意听她长吁短叹,可她就是忍不住恼他,却不清楚自己恼他什么。 “我迷路了。”宁七音低首间,声音轻软地说道。 桂花间有蜂虫细碎的嗡嗡声,不远处的枝桠间有不知名的鸟儿低唱,她的声音格外动听,听着像是一个撒娇的小姑娘。 陆景朝听到这话,回过身望向宁七音看向的那条岔路,然后才回头朝她道:“姑娘要去哪里?我给姑娘指路。” 宁七音看着这位上辈子夫君的叔叔,他虽然生得俊美,但是性情冷清,平时遇到,脸上的线条总是冷硬,不知是否因为多年军戎,他的一举一动甚至都规整带风似的,像是一把冷峻的兵器。 她上辈子对他是望而生畏的。 偏生这把兵器如今像是收了鞘,生出些许平易近人的感觉来。 上辈子他明明不是这样的,宁七音记得上辈子见陆景朝,他总是很严肃的样子,明明年纪不大的一个人,却总是因为一脸的威严让人恍惚觉得他是位长者。 而且那时候他哪里会眼带笑意的跟宁七音说话?他总是不苟言笑的,当宁七音以侄媳妇的身份向他行礼,他也只不过目不斜视的应上一声。 如今他像是一位热心的陆家主人,要给宁七音指路。 “姑娘要去找玩伴,还 分卷阅读64 是去花厅那边?” 陆景朝继续问了一句,却不等宁七音回答便又指着一个方向道:“若是去小山要走那边,回花厅的话则是这个方向。” 宁七音先前的那点恼意突然就没了,这样一个与她印象中不太像的陆景朝,眸中的那点笑意,看起来倒也不像是笑她。 “多谢!”宁七音点点头,低声这么道。 陆景朝与宁七音一同向前:“不管去哪个方向,都要从前面假山绕过去,绕过之后又有亭子或楼阁,还是很容易迷路。” 宁七音转过头,清凌凌的眼神在陆景朝身上落了落,然后才淡淡地说:“有劳。” 上辈子初嫁到陆国公府,她确实很怕在这园子里迷路。陆国公府的园子依着原有的山水所建,园中的小路也是纵横交错在那些庭楼水榭和花草树木之间,很容易就迷失了方向。 那时候她没有人陪着,是不敢一人在园子里转的。她有时候陪着陆见洺随便走走,都不能用心听他在讲什么,而是努力地想要记住每条小路通往的地方,路旁的景物。 不知道上辈子是她掩饰的太好,还是大家都觉得陆家的少奶奶就应该一嫁过来就认路,这样繁复的一个大园子,没有一个人问过她知不知道怎么走。 只怕便是有人问,她也不敢像今日这般大方说出“迷路”之类的话吧? 已经离方才那棵桂花树有些距离,可桂花的香气还是若有若无地飘过来,宁七音凝神静气地听了一下,竟感觉不到陆景朝的呼吸,果然是习武之人,除了身上的兵戎之气,走路呼吸均是没有声息似的。 曲径通幽,鸟鸣林静,陆景朝看了一眼沉默的宁七音,总觉得她似乎有着与她年纪并不相称的心事。 “姑娘是今日老夫人请来的客人?”陆景朝收回眼神,望向小路尽头的假山。 陆景朝的声音浑厚低沉,宁七音上辈子总觉得十分威严,可在这落英翠竹山石之间,那声音却变得富有磁性,没有半点上辈子让她惧怕的冷酷之感。 宁七音步子小,陆景朝似乎故意放慢了脚步迁就她,她缓缓走在各色石子铺就的小径上,轻轻地点头称是。 没想到这辈子会与陆景朝在此相识,上辈子她明明与他交往甚少。 “还没请教姑娘芳名?”陆景朝依稀记得陆老夫人今日请了素来交好的世家,却不记得常来往的世家中,有这么一位顾盼生辉的姑娘。 宁七音脚下微顿,却很快恢复如常:“燕京城宁家,闺名‘七音’。” “七音?”陆景朝沉思着重复。 “宁七音?”他尾音上扬,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宁七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 她是与陆见洺有婚约的宁七音,这件事陆家人应该都是知道的。毕竟陆宁两家定亲之后,又出了真假嫡姑娘的事,陆家还专门指定要迎娶后来回来的那位嫡姑娘,宁七音这个名字,不知道已经被陆家人念叨过多少遍了。 陆景朝的神色果然顿时疏远了下来,眸底的笑意登时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渊潭,侧脸的线条冷硬如刀削一般。他脚下的步子不觉向一侧偏了偏,与宁七音的距离拉开了一些。 刚好二人已绕过假山,陆景朝顺势收住了脚步,却并不看宁七音一眼。 宁七音也停了下来,眸光淡淡地落在陆景朝身上,他双唇紧抿,又变成了记忆中神情冷漠的模样。 陆景朝抬手指了指两个方向:“这是去小山的路,这边是去花厅的方向,姑娘沿着走过去,很容易便能找到了。” 宁七音见他敛了方才眼底的笑意,说话举止无不疏远客气,心知他是避嫌,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再次道过谢,便向着他指的一条路走过去了。 毕竟在他看来,自己是他未来的侄媳妇,他们二人这样独处,总是不妥。 宁七音回想着上辈子陆景朝沙场上建功立业,年纪轻轻便在燕京城颇有名堂,与那个身不由己的宁七音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或许那时候她就羡慕他有着掌控一切的气势吧。 直到走出老远,宁七音才顿住脚,她回过头去,却只看见陆景朝颀长挺拔的背影。他宽肩窄腰,数年铁衣生涯使得修长的双腿笔直而有力,那样挺拔如苍松般的背影,透着冷峻高贵的气息,那是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气息。 假山近处的翠竹随风轻轻摇摆,他却岿然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要融进假山中去似的。 宁七音心中叹息,纵然他有一瞬流露出些许善意,可他到底还是那位气度非凡常人难以走近的叔叔。 宁七音慢慢走回花厅,却原来陆宁两家的年轻人也都聚了回来,正在花厅围着陆老夫人热闹地说着些什么。 宁七音悄悄地站到了人群之后,却被宁引卉一眼看见,拽着她的衣袖轻声问道:“姐姐去了哪里?方才在小山前怎么没见你?” 宁七音却只是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宁引卉便懂事地不再多问,只是拉着宁七音往人群中指了一下:“姐姐你看!” 分卷阅读65 ☆、第 30 章 第30章初见陆见洺 宁七音顺着宁引卉指的方向看过去, 便在人群的缝隙里隐约看到陆老夫人面前竟摆着十几块玉。 宁引卉悄声向宁七音道:“一开始摆出来,我还以为老夫人要给大家分分呢!” 宁七音听了也忍不住轻笑,宁引卉便继续轻声跟宁七音说起了原委。 原来这些玉都是海外的商人送来的, 请了常年在外面跑船的人看了看,说这玉珍贵倒是不假,只是因为如今价格一路上涨,市面上出现了许多假玉。 那些假玉越做越让人难以辨别, 最后竟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便是常与这玉打交道的老师傅,将真假玉拿在手里一时也难以分辨清楚。 今日陆老夫人得了这么多玉,便将玉摆出来,说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假的, 便是打算送人也不敢轻易拿出手, 很是苦恼了一阵子了,其实就怕自己的玉送出去后, 万一人家说是假的,那不是丢人丢大了吗? 众人听了便讨论起怎么辨别来,七嘴八舌的, 倒是热闹。 “听说真玉石夏凉冬温, 将这些玉都握在手里试试呢?”一位姑娘蹙着眉, 像是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便有一位陆家的公子反驳:“凉热这种感觉,若不是相差太大, 哪里能随便一握就能觉出来呢?” 又有人开口道:“听闻真玉玉质细腻,请匠人稍稍切割一点, 再对比一下可能会比较容易分辨。” 便有人听了附和着点头,玉石外观或许能以假乱真,内里的质地却是骗不了人。 可又有人摇头道:“这些都是已经切好打磨好的玉, 若是个个切开来,便是真玉也废了!这个法子自然是行不通的!” 先前没有附和的此时便摇头:“不妥,不妥。” 说起来众人也都是见多了玉石的,大多能一眼看出玉的好坏与名堂,却都个个被这海外的玉给难住了。 陆见洺本来在桌前一手拿了一块玉想看出个所以然来,不经意间抬头,却见围在桌前的人群后,多了一位花容月貌的姑娘。 他不觉放下了手中的玉,也稍稍退到了人群之后。那姑娘正与旁边的女子说笑些什么,真正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什么“花容月貌”、“沉鱼落雁”之类的词,用到那姑娘身上竟显得俗了。 陆见洺的眼神落在宁七音面上舍不得移开,那样精致柔美的眉眼,雪白透粉的双颊,笔挺的鼻梁犹如带着光,樱桃般的朱唇红润动人。 那样一位姑娘出现在这屋子里,就好像所有的光芒都聚在她身上,陆见洺只觉周围都黯淡下去,唯有那姑娘所在之处,有着一层柔和温暖的光。 自从见到陆见洺,宁玲珑的眼神就忍不住飘向他。方才她见陆见洺拿起两块玉掂量,原想着他要说些什么,才要认真去听,却见他失神一般放下了玉,退到了人群之后。 宁玲珑顺着陆见洺的眼神看过去,却见宁七音正含着笑听宁引卉说话,再看看陆见洺注视中的迷恋,宁玲珑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 从听说宁家和陆家有婚约起,她就是喜欢陆见洺的。陆家是燕京城有名的世家,而陆见洺又是出了名的英俊潇洒,她曾经对这门婚事充满了期待和想象。 她本来可以以宁国公府姑娘身份风风光光嫁到陆国公府,做陆家的少奶奶,跟陆见洺做一对如花美眷。 可宁七音回来了,好好的未婚夫婿便被抢走了,这么好一门亲事竟然要挪到宁七音头上了? 宁玲珑一直觉得是宁七音抢走了自己的婚事,那样好的人家,那样英俊的夫君,都随着宁七音的到来被抢走了。 宁玲珑心中有恨,宁七音分走了宁家人的关心和宠爱,她已经不能忍,如今还将她后半辈子的幸福全都抢走,她就对宁七音更加痛恨了。 来陆国公府之前,宁玲珑心中打算过,她原本指望能和陆见洺商量,毕竟从前定下的宁国公府姑娘是她,也许能想法子让陆见洺继续从前的那个约定,和自己定下亲事来。 因此从陆见洺出现她就一直注意着他,想要找机会跟他说上话。谁知道她和他连话都没说上,却看见他那样看着宁七音。 那种痴痴的眼神让宁玲珑心碎又妒忌,宁七音不过是长了一副好皮囊,除此之外她有什么资格嫁到陆国公府这种门第?有什么资格嫁给陆见洺?就凭着她是国公府里亲生的女儿吗?凭什么呢! 众人对玉石之外的事情浑然不觉,陆见洺看着宁七音在心中惊叹,方才他怎么没记得看见有这样一位美貌的姑娘,以至于他都打算离开了。 宁玲珑则愤恨地看着宁七音,眼中不觉都要喷出火来。 宁七音听宁引卉说完,又见众人七嘴八舌说了半天,也拿不出什么好法子来鉴别那些玉,便轻声说了一句:“倒是有个简单的法子,可以辨别真假玉。” 她说话声音不大,很容易就被淹没在众人的讨论声中,可宁七音语气坚定果断,便是轻轻一句也足以 分卷阅读66 让众人侧目。 屋里一下静了下来,围在桌边的人们纷纷回过头来,想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口气,笃定地说可以辨别真假玉。 甚至离宁七音近的几个人,还不自觉地向两侧分出了地方,好让她可以被里面的几位长辈看得清楚。 孙氏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说这话的会是宁七音,虽然宁七音短短时日长进不少,她对这个女儿也颇多赞赏,却是不能相信宁七音有法子鉴玉。 “七音,”孙氏不想宁七音出丑,“你来的晚,方才我们都说了许多法子,可能你的法子跟哪个不成的法子是一样的。” 陆老夫人闻言也笑起来:“别看一个个都要了要成亲的年纪,可说到底也还是小孩子,想法虽然多,却未必能成的。” 也有陆家旁院的向陆夫人道:“老夫人说的没错,小孩子哪里懂得这些?他们生下来所见过的玉,还不都是我们这些做大人的挑好了摆到他们面前的?真玉都没见过多少,假玉更是不会看,况这还是海外的玉,怎么可能会辨别这个嘛!” 便有人附和着点头,说方才大家想的法子也不过是想当然罢了,宁七音说她会辨别真假玉,大家是不信的。 宁玲珑见并没有人期待宁七音的法子,心里便有些得意,她撇了撇嘴然后故意笑道:“姐姐才从乡下来,不知道城里的门道,这可不是乡下。” 众人都知道宁七音是被当做乡下姑娘养了十几年的,只是方才见她端庄大方都暂时忘了这点,如今宁玲珑提起来,大家不由暗中摇头,自然觉得鉴玉这事是宁七音说了大话,想着这姑娘哪里见过玉呢。 宁玲珑见众人神色存疑,心中更加得意:“若说姐姐能鉴个大鹅是公是母,我们都是信服的,可这十几块玉在陆国公府让多少有头有脸的人看过?那些人尚不能分辨,姐姐又何必非要逞强呢?” 众人听了宁玲珑的话俱都笑起来,甚至有几个年轻的,看向宁七音的眼神里都带上了讥诮。 孙氏看了一眼宁玲珑,她倒像真的只是随口开玩笑逗大家一乐似的,可孙氏心里不是滋味,正打算开口说什么,却见宁七音的表情淡淡的,仿佛毫不在意。 宁七音的眼神静静地在众人面上扫过,最后落在嘴角犹带着笑的宁玲珑面上。 “妹妹可能不知道,”宁七音闲淡的声音仿佛真在跟宁玲珑拉家常似的,“乡下的大鹅,不管是公是母,都是极为护家的。这么一对比,好像有的人就有点吃里扒外,连大鹅都不如了。妹妹说是不是?” 人群中一静,继而又忍不住都笑起来,甚至先前眼含讥诮的几个人,先是一愣,然后都忍不住将那讥诮又转到了宁玲珑身上。 不管关起门来怎么样,在外面跟姐姐开那种玩笑,确实过分了,确实连大鹅都不如。 宁玲珑一张脸涨的通红,连眼下的几粒雀斑都变成了褐色,她强撑着不想在陆见洺面前丢脸,想要拿话堵宁七音,却偏偏一句都说不出来。 却见陆见洺向宁七音跨了一步,笑着问道:“方才姑娘说有法子辨别真假玉,不知是什么法子?” 宁玲珑一见陆见洺的眼神始终在宁七音身上,心里又是急又是委屈,竟当场红了眼。 只是无人关注宁玲珑,众人的眼神都被那二人吸引了过去,人人皆知他们两个有婚约在身,如今看起来男俊女美,十分养眼相配。 孙氏仍是不相信宁七音会鉴玉,便向宁七音道:“小孩子别管什么真玉假玉了,别用错了法子让陆老夫人笑话。” 陆见洺闻言却向陆老夫人道:“祖母,我瞧着这位姑娘不像是信口开河之人,不如就让她说出是什么法子,咱们姑且试上一试。” 宁玲珑忍住想要脱眶而出的眼泪,她咬着牙看向宁七音,宁七音果然是有心把陆见洺抢走,竟然想出这么个出风头的主意。 陆老夫人听孙子说起来,不由向孙氏笑道:“我这孙子是个憨的!” 然后又笑着向陆见洺道:“你当这位姑娘是谁?这是你宁家伯母的女儿!” 竟果然是! 陆见洺之前隐隐有所猜测,只是不敢相信自己这未过门的妻子竟然如此貌美,如今被陆老夫人指明了,心中也是越发欢喜,却又不好表露什么,再加上似乎听到有人窃笑,便不由红了耳朵。 ☆、第 31 章 第31章她竟有这般聪慧的法子? 陆老夫人见年轻人害羞, 便也不再多说,只向着孙氏道:“既然孩子说有办法,那就让她试上一试, 不然这些真假难辨的石头放我屋里也是让我头疼。” 孙氏生怕宁七音在这里丢人了,到时候平白闹个笑话,当下还想拦着:“她一个孩子家家的,哪里懂得这些……” 陆老夫人摆摆手, 笑呵呵地说:“无妨!能辨出来固然好, 辨不出来我以后继续拿着它们给客人出难题,小孩子的主意,兴许就准呢,总得试试, 也算是一个乐子!”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笑了, 同时也不再觉得结果 分卷阅读67 有多重要了。 宁七音说能鉴玉的时候,是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的, 就等着宁七音失败了看她笑话。如今老夫人这么一说,他们倒不好表现得太过幸灾乐祸了。 陆见洺见陆老夫人答应了更是喜上眉梢,就好像宁七音已经鉴别出那些玉一样。他再度笑着向宁七音追问:“到底是什么法子, 姑娘倒是说说看。” 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聚在宁七音身上, 她看了看桌上的十几块玉, 莞尔:“我的法子既不用人来感知,也不用去破坏那玉, 只要用定州磁铁来吸,真假玉自会现出不同来。” “这么简单?”有人难以置信地问道, “用磁铁就能分出真假玉来?” 大家都觉得稀罕,竟然还能用定州磁铁去吸玉,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么简单的法子能辨别出来? 一时自然是不信,当下正互相低声议论着,便听陆老夫人笑道:“这倒确实是个值得一试的法子,快去取定州磁铁来!” 便有丫鬟快步走了出去,众人则继续就定州磁铁怎么鉴玉的事讨论起来。 宁玲珑恨恨地看着宁七音,方才宁七音让她失了面子,她却不能当场找回来,恐怕回去她要怄上好几天了。 再看陆见洺,竟微笑着问宁七音哪里学来的法子,可曾用过没有。语气眼神无一不温柔,说话时头微微偏向宁七音,任谁都看得出他十分中意这位未婚妻。 宁玲珑握着拳,指甲都要掐进肉里去,这下怕不单单是要怄上几天了,一想到自己的这门婚事被抢,她都觉得夜不能寐。 又想到宁七音说的那个什么定州磁铁的法子,宁玲珑觉得就如天方夜谭一般,她看着宁七音仍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不由在心里啐道:“装模作样!” 宁引卉见陆见洺一直笑着跟宁七音低声讲话,便偷笑着想要站到一旁,谁知宁七音却紧跟了她一步,反倒离得陆见洺更远了。 宁引卉以为宁七音是不好意思,便笑着向宁七音道:“姐姐应该多与陆公子聊聊,增进一下了解的。” 宁七音知道她是好意,倒也不怪她,只是轻声道:“你还小,不必学那些人多事的模样。” 宁引卉听她语气冷淡颇感意外,一时看不出宁七音是不喜陆见洺还是不喜自己说的那句话。 陆见洺见宁七音紧拖着宁引卉不放,不由笑道:“不想你们堂姐妹之间也如此要好!” 方才小山前陆见洺已见过了宁玲珑和宁引卉,他在宁玲珑面前多少有些尴尬,也并没有一同与他们游戏就回来了。 说话间那定州磁铁便取来了,一时众人的目光又落在宁七音身上,陆老夫人也笑着问道:“这磁铁要如何用?” “只要那磁铁来吸就好了。”宁七音的声音仍是淡淡的。 陆老夫人便向拿着磁铁的丫鬟递了个眼神,丫鬟会意走上前,从桌上随便拿起一块玉轻轻与磁铁靠在一起。 众人都不由地伸过去看,屏气凝神的,生怕错过一丁点变化。可那块玉看起来还是如常,磁铁也照旧是一块普通的定州磁铁。 丫鬟疑惑地抬头看向陆老夫人,还带着些许不安。 陆老夫人则有些不解地看向了宁七音,众人也随着她望去,似是无声地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陆见洺皱眉沉思,才要向宁七音发问,宁七音便淡然开口:“再换一块玉试试。” 丫鬟看向陆老夫人,陆老夫人对她点了点头。 孙氏心里有些紧张,虽然陆老夫人将话说在了前面,不管能不能鉴别都不怪罪,可到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想宁七音落人笑柄。 宁玲珑心中暗喜,也不知道宁七音从哪里看了这么个法子,乡下十几年只怕连块漂亮点的石头都没见过,还打算鉴玉?待会儿看她怎么下台! 那丫鬟将手中的玉放下,又从桌子上随便选了一块,下意识地看了陆老夫人一眼,然后才再次将玉与磁铁轻轻靠在一起。 众人再度凝神去瞧,却还来不及细看便听宁七音的声音再度响起,婉婉如涓涓细流:“再换一块罢。” 人群中一时有了骚动,连试了两块,根本看不出什么所以然,看来宁七音的法子根本就不灵的。 有人便低声议论起来:“我瞧着这个法子怕是也不行。” “听说从小就在乡下,连书都不曾读过,这才回到宁国公府不久,能见过几块玉?” “可能从乡间哪里听了这么个法子,竟然就信了,今日还笃定地说出来,我看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有低笑声传来:“是搬起磁铁砸自己的脚!” 那笑声便像是被传染了,好几位姑娘都拿帕子掩住半张脸笑个不停。 宁玲珑也很开心,宁七音到底乡下丫头一个,辨别失败才是她应有的结果,不但在陆国公府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如今在陆见洺面前也要颜面扫地了。 陆老夫人对那片低语声很是不满,她沉下脸轻咳了一声,众人这才稍稍收敛了一些。 当着孙 分卷阅读68 氏的面,陆老夫人也不好向家里这些晚辈们发难,便皱眉向那丫鬟道:“姑娘让你再换一块你没听到?不懂规矩!” 小丫鬟额上的汗都渗出来了,她也没想到自己跑腿取了一趟磁铁,回来竟赶上这么一个差事。 那位宁国公府的姑娘只说让拿着定州磁铁去吸,吸了会怎样却又不说,她拿着连试了两块看不出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更不知道试过的是真是假。 如今陆老夫人甚至还向她发了火,要不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觉得自己都要哭出来了。 那丫鬟又一次放下了手中的玉石,看着桌子上的十几块玉犹豫了一会儿,才向着最大最通透的那块玉伸出手去。 陆见洺看了不由也替宁七音担心起来,他微微向宁七音侧了侧,压低声音问道:“姑娘可有把握?” 若是宁七音失败被人嘲笑,陆见洺觉得自己怕是难逃责任,本来大家都不信宁七音,也许她自己就放弃了,偏偏他追着她问,还求着老夫人让她试试,这才将她置于如此尴尬之地。 丫鬟拿起最大的那块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咬牙再次拿磁铁靠了上去。 众人大多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从来没听说过磁铁还能分辨真假玉,看来这位宁国公府嫡姑娘真的要出丑了。 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不死心将桌上的玉全都试完,若果真都试了一遍也是仍是这样,那也太尴尬了。 众人各怀心思地看着丫鬟手中靠在一起的玉和磁铁,然后发现那丫鬟的神色竟然变了。 那丫鬟原本是有些紧张,手中的玉靠向磁铁之后,竟很快现出了惊讶的神色,待到她满腹狐疑的拿开玉望上面看去,最后竟是满脸惊惧。 众人齐齐向她手中的玉石望去,却还没看出什么便见那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磁铁扔到了一边,只双手捧着那块玉向陆老夫人道:“老夫人饶命!” 那丫鬟声音抖得厉害,她知道这玉是海外的商人送给陆老夫人的,燕京城没有这种玉,便是有,也不是她能赔得起的。 方才她拿着玉轻轻靠在定州磁铁上,贴着玉石的手心却很快觉到一种异样的感觉,她向那块玉上打量过去,竟见那块通透的玉上现出了细细的裂纹! 丫鬟根本就没有细想,她怀疑自己将玉和磁铁靠上去的时候,用力大了一些,以至于将玉都给磕坏了。虽然她明明记得自己很小心,可当看到裂纹的时候,她心里根本不确定,全是慌乱了。 丫鬟捧着玉却控制不住双手的颤抖,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老夫人……” 话还未说完,便听宁七音的声音再度响起:“老夫人,这块玉便是假的了。” 众人一时哗然,难道竟不是那丫鬟将玉磕坏了? 那丫鬟登时也停止了啜泣,脸上带着泪痕细看手中的那块玉。 陆老夫人也很是好奇,向那丫鬟道:“快拿来我看看!” 丫鬟闻言忙站起身来,将玉捧到了陆老夫人面前。 陆老夫人从丫鬟手中将玉拿过来,握在手中也是微凉的触感,与常见的玉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细看之下,原本通透光滑的玉竟在表面出现了裂痕。 老夫人惊讶地抬眼望向宁七音:“你说这块是假的?” 宁七音点头:“正是,鉴别这玉的法子便是拿定州磁铁来吸,假的便会现出裂纹,真玉则毫发无伤。” 还有这等法子?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虽然眼看着那玉变了模样,却还是半信半疑,明明方才那丫鬟的表现,就是一副她自己磕坏了的模样。 陆老夫人的眼神落在那十几块玉上,然后抬眼向那丫鬟道:“多拿几块我亲自试试!” ☆、第 32 章 第32章风光的宁七音 陆老夫人亲自试玉, 大家自然是不错过这个机会,众人不由得全都围了上去,宁七音仍在人群外站着, 如一朵不枝不蔓的夏莲,冷眼旁观着这一番花团锦簇的人群。 老夫人挨个将玉试了一遍,虽然大多都是没什么变化,可竟然真的有几块出现了裂纹。 周围人等, 一个个惊叹不已, 随着老夫人的手,夸的赞的,感叹的,比比皆是。 孙氏见宁七音的法子果然奏效, 心中放松下来面上也带了笑:“真是奇了!” 陆夫人离陆老夫人最近, 她拿着一真一假两块玉比量了一番,然后伸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您看, 没有辨出来的时候也不觉得,如今辨出来了,越看这假的越不对劲, 您看这纹路, 哪有真的飘逸自然?” 众人也都纷纷点头, 假的那几块往旁边一放,再跟真的对比就显出不同来了, 一时自然是感慨:“竟果然有这种奇妙法子!” 陆老夫人欣喜之余突然想到了宁七音,抬头看了围着的一圈, 却不见人。 “宁家姑娘呢?”陆老夫人开口一问,人们纷纷让开来望后看。 宁七音笑 分卷阅读69 着向前走了两步:“陆老夫人!” “小小年纪,不简单啊!”陆老夫人笑着向宁七音夸赞。 先前对宁七音还有些不信的人, 如今全被折服了,竟也都竞相夸赞起来。 “七音姑娘真是厉害!”一个拿着假玉端详的人叹道,“竟然知道这么个法子,用起来简单,结果也一目了然。” “是呀!”她身旁的人附和,“姑娘人长得美,懂得还多,真真的兰心蕙质!” 一位离宁七音站得稍近些的姑娘回身拉住宁七音的手笑道:“你我差不多大,怎么你竟懂得那么多?可见你真是个博学的。” 这位是陆见洺的妹妹陆清雅,宁七音上辈子的小姑,是个活泼好动的姑娘,只是宁七音那时候将“谨言慎行”奉为金科玉律,因此倒与这位小姑往来甚少。 如今她拉着宁七音的手示好,宁七音也回她一个微笑:“陆姑娘谬赞!” 陆清雅身旁的姑娘们看过真假玉之后也纷纷惊叹:“若不是亲眼看到,哪里想得到世间还有这种事,宁姑娘果真是见多识广。” 一旁又有一位陆家的旁支嫂子感叹:“这洋玉咱们从前见都没见过,如今拿过来谁知是真是假,不想今日竟被宁家姑娘给断清楚了,我如今也算开了眼,以后再遇到这种玉,我也能帮人辨辨真假了!” 众人纷纷笑着点头,又将那真假玉轮流看了一番,无不惊叹宁七音这辨玉的法子。 宁玲珑在震惊中久久回不过神来,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不过一块磁铁,竟能辨出那些玉是真是假。 她看着受众人夸赞的宁七音,心里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或者还有恨意。宁七音一个才从乡下来的,怎么突然间还懂得辨玉了? 陆见洺也赞赏地看着宁七音:“姑娘的法子果真奏效,必是博古通今才能得知此法,叫人好生佩服!” 宁七音微微点了一下头:“陆少爷过奖!” 说完,她便转过头去与身边的姑娘们说话,再不看陆见洺一眼。 陆见洺的眼神却舍不得移开,他唇边带着微笑,看宁七音受人们赞叹却表情平静,宠辱不惊。那恬静柔美的模样,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引力,让陆见洺忍不住想要靠近。 宁玲珑见了心里恨极,这宁七音到底哪里学会了这么多奇淫技巧,上次在宁家老夫人和顾老夫人面前露了一手带金光的福字,今日在陆府更是长脸,竟然鉴别起真假玉来了! 偏偏陆见洺好像也很吃这一套,宁玲珑在一旁瞧着,鉴出玉之后,陆见洺看向宁七音的眼神更为热烈了。 陆清雅拉着宁七音不放:“待会儿祖母他们在花厅用膳,咱们就去外边自在,我都跟祖母说好了,外面那个水榭是再好不过的去处,咱们随便在那里吃点东西,聊天说笑,岂不比在这里拘着好?” “陆姑娘周到。”宁七音淡淡地笑,她还不大习惯上辈子的小姑这样热情地对她,况且她上辈子总觉得陆清雅有些刁蛮的,如今虽然她对自己示好,但宁七音并不确定陆清雅会不会突然就又使性子。 陆清雅倒是不介意宁七音没有十分热情地回应她,毕竟自始至终宁七音都是娴静沉稳的模样,只是宁七音对她的称呼让她有些不满。 “你我今日相识,不管以后如何,至少眼下便是朋友了,既是朋友,你又何必称呼的那么客气?”陆清雅佯装不快,“你便直呼我‘清雅’,我叫你‘七音’不好吗?” 宁七音倒有些意外了,陆清雅并未提她是她未来嫂嫂的事,她只是说彼此是朋友,要互称闺名,这于十分排斥陆见洺的宁七音来说,倒十分难得了。 “好,”宁七音点头,“清雅姑娘带路吧!” 陆清雅一下笑起来,拉着宁七音向外走:“我先带你看看那水榭的景致。” 一群人又呼朋引伴的去了水榭,陆国公府这处水榭修得极为精巧,依着一处山脚,又借着园子的湖边,一半在岸上一半则延伸到湖面上去,最是看景的好去处。 那水榭修的极为广阔,宁七音陪宁引卉转了一遭,宁引卉瞧着里面还有数间房屋,正纳闷那些屋子是给什么人用,便听陆清雅活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有时候我们会在这里搭戏台,后面是给他们上妆换衣用的。” 宁七音点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的,毕竟上辈子也曾在陆国公府当过少奶奶的。 只是又回想起第一次在宁国公府听戏来,那次于她来说完全不是消遣,更像是一种负担,府里众人想着她才回来,于是纷纷谦让着把戏折子递给她让她点戏。 可那时候她才从乡下来,乡下的时候又基本上没听过戏,也根本不知道“惊梦”、“拷红”都是哪一段,唱的什么内容。 那戏折子在她手中犹如烫手山芋,最后还是宁玲珑站出来,说姐姐乡下才来,还不熟悉燕京城的戏,可能戏文也不大懂,就不陪大家听戏了。 看起来那时候宁玲珑是在为宁七音解围,实际上她是将宁七音从宁国公府的生活中给远远的推开了。 陆清雅挽上宁 分卷阅读70 七音的胳膊,宁七音才回过神,被拉着转过身向后看:“可以在水边摆桌椅,也可以在那楼上看戏。” 宁七音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果然见水榭对面一栋高楼,修得也是雕梁画栋,正是宁七音上辈子见过去过的地方。 她不动声色,只是向陆清雅微笑:“确是听戏的好去处。” 陆清雅听了便邀请她:“等哪天唱戏的时候,我就去请你来,我们一起听戏。” 正说着,几位公子姑娘过来找陆清雅:“你不是说给咱们安排好戏?你那好戏呢?难道你要扮上自己唱一出?” 陆清雅最是喜欢热闹爱玩,今日到水榭来吃东西也是她的主意,如今众人在水榭转了一遭,都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却向那问话的人笑道:“哟!这是来找我讨债了!”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先前问话的人却不依她:“你不让我们在花厅用饭,就特意带过来喝这湖面上的风吗?” 便有人帮着腔:“是呀,清雅妹妹,我们来你们家做客,你就给我们喝西北风呀?” 这些都是陆清雅的亲戚,开惯了玩笑的,如今都知道陆清雅是在卖关子,纷纷拿话逼她说出实情。 果然陆清雅抱着拳求起饶来:“可饶了我吧,我要真给你们喝西北风,你们还不活吃了我?看,好戏在那边呢!” 众人纷纷回头望去,却见岸边一群丫鬟小厮正收拾着木炭铁架之类的东西,看样子是要烤什么。 先前问话的那位果然欣喜不已:“还是清雅懂得咱们的心思!打算烤什么肉?鹿肉吗?烤鱼也好吃,可是挑刺太麻烦了!” 又有人抬了桌椅进来,陆清雅拉着宁七音顺势坐下:“早上有人送了两筐活蹦乱跳的虾来,我也是一时兴起,想着白灼油焖大家都吃烦了,不如烤来吃吃。” 便有人笑着打趣她:“也就你这大小姐吃虾有吃烦的时候,我们这些人,一年才能见几次鲜虾呢?” 陆清雅不甘示弱:“你少拿这种话恶心我,你们家还能少得了你虾吃?小心被你吃掉的那些虾的冤魂今晚上去找你!” 那人便抱着胳膊搓了几下,像是发冷似的:“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再说一会儿吃不下去了!” 众人便又都笑起来,笑声中就又有人问:“我们就在这里坐着等吗?” 说话间已有数个丫鬟捧着纸墨笔砚等文房四宝走上来,陆清雅便笑道:“干等着多无趣,我们来写诗,边写边等。” 便有那平日里不爱做学问的公子抱头哀叹:“说好了今日是出来玩的。” 陆清雅循声望去,却是她本家的一位兄弟,怕他扫了大家的兴便故意板起脸道:“今日要吃虾就得先写诗,写不出就罚他给大家烤虾去!” 宁玲珑本来对这些事都没什么兴趣,她一心想着找机会跟陆见洺说上几句话,却见他总是跟几位公子在一起,二人竟连眼神都没碰上一个。 如今陆清雅兴致勃勃的提议大家写诗,倒突然引起了宁玲珑的注意,她看了一眼陆清雅身边的宁七音,不由冷笑了一下。 ☆、第 33 章 第33章她肯定不会写诗吧? 宁七音最近是在读书, 可写诗这种事,没有几年的功底根本写不出来。就那些平仄的语感,不熟读个上百首都是培养不出来的。 虽然这些世家公子姑娘不过是写着玩, 可暗地里也是较着劲的,都是自小便读圣贤书的人,谁愿意比谁差呢? 就拿方才那位哀叹的公子来说,他肯定也不是写不出诗的人, 只是要将诗写妙写好, 那就要见真章了。 宁七音有了上辈子的经历,再不惧这些诗词之类游戏。不但姑娘们之间,便是成了亲,姑嫂们之间也喜欢吟诗作对逗闷子打发时间, 因此上辈子宁七音在这方面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虽然不一定能有什么震惊四座的佳句,但是应付这类场合却是足够了。 况且她最近又读了许多书, 便是仿也能仿出一首差不多的,因为心中有数,面上的神色便是仍旧如常。 只是宁玲珑看了宁七音的神色, 心中觉得她不过是强装出镇定的样子, 又见那边纸墨已经铺开, 便笑着走到人群中打算尽快促成此事。 左右要等着那边生火烤虾,又身处在这山水之间, 众人对于写诗还是都很赞成的,只是眼下却遇到个难题, 便是这诗要写什么。 先前不愿写诗的那位公子兴致勃勃道:“不如由我为大家来出题,当个‘主考官’!” 陆清雅哪里肯依:“少做美梦!便是出题的人也一样要作诗,肯定跑不了你!” “自己出题自己作诗, 总是对别人不公平。”有人反对。 宁玲珑见状笑着上前:“不如每人拟个题,然后咱们抓阄,抓到了哪个,就做哪个。” 其实这样说起来,仍是有人做自己的题,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办法听起来就像很合理似的,众人竟纷纷点头同意了。 一时间众人 分卷阅读71 纷纷提笔拟题,一面要选自己擅长的题目,一面又要不能太过俗气常见的,于是便有人很是想了一会子,直到有人不耐烦地催促起来才将那些题目收齐了。 “你拟了什么题?”陆清雅向宁七音轻声问道。 宁七音一怔,才要开口又被陆清雅快人快语地打断了:“算了,你不用告诉我。” 说完陆清雅又皱起眉来:“我胡乱写了个‘虾’字,现在想想真是没什么好写的,若真抽到了,只怕全场也出不来一个好句子,要是那样便无趣了。” 宁七音不由被她逗得发笑,她上辈子一直没有发现,陆清雅竟是个孩子心性。 陆清雅却看着宁七音呆了一呆,然后才叹道:“你笑起来可真美!” 陆见洺本来正听不愿作诗那位抱怨,不经意间便看到了被陆清雅逗笑的宁七音,一时也看痴了。 宁七音本就眉目如画,不笑的时候像位落入凡间的仙子,清冷孤傲让人不敢随意接近。可她一笑便如三月的风,拂去了世间所有的冷寂,露出最和煦温暖的模样。 陆清雅想要亲自抓阄,宁七音却拦住了她:“清雅不必如此,免得让人疑你作弊,我倒是有个法子,保你不会写自己的题,还不会毁了所有人的诗兴。” 经过辨玉一事,陆清雅对宁七音已经十分信服,如今听她说有法子,便急着追问起来。 倒也不是什么出奇的法子,宁七音凑到陆清雅耳边轻声几句便将办法说了个清清楚楚,陆清雅听了果然十分惊喜,直叹自己怎么没想到。 于是陆清雅又按着宁七音说的,将水榭中的少爷姑娘们分成了几组,每组抽一道题,若这道题是同组中人所出,便弃之不用,直到抽中别组人拟的题。 宁玲珑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宁七音身边,最后与宁七音分做了一组,巧的是这一组还有陆清雅和陆见洺兄妹,另有那位不愿作诗的公子,一共五人。 宁玲珑挂起招牌般的笑容,挽住宁七音的胳膊向众人笑道:“我姐姐才从乡下回来,不懂咱们府里作诗的规矩,待会儿若是作不出作不好,还请各位轻罚。” 不愿作诗的那位便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来,有这么个乡下姑娘在场,他就不怕垫底了。只是可惜了那姑娘,竟是空有一副好相貌。 陆见洺也觉到那位公子似是眼含同情的瞟了自己一眼,心中顿时有些不爽,可又没办法说什么。 宁七音侧过头垂下眸子看了一眼被宁玲珑挽着的胳膊,然后抬眸向她笑道:“妹妹既然如此为我着想,不如就干脆替姐姐受罚吧!” 宁玲珑自是不肯,笑着向宁七音道:“姐姐作不好诗却要我这做妹妹的受罚,这是什么道理?” 宁七音轻声一笑:“妹妹替我在宁国公府读了那么多书,怎么就不能替我受罚呢?” 宁玲珑并非宁国公府孙氏的亲生女儿,这事燕京城的达官贵人之间已是人尽皆知,她尚能被大家当作贵女对待,完全是取决于宁国公府还算看重她。 然而这种事大家也就是心照不宣罢了,谁也不会在她面前提,就像一般人也不会在宁七音面前总提乡下什么的。 方才宁玲珑暗指宁七音乡下来没读过书,众人心里已觉不妥,所以最后宁七音的话一出来,虽然宁玲珑顿时变了脸色,其他人却觉得她是自作自受。 陆清雅像是没看到宁玲珑难堪的脸色一般,笑道:“先前我还没想着处罚的事,宁二姑娘倒是出了个好主意,免得待会子有人胡乱应付。” 宁玲珑涨红着脸放开宁七音的胳膊,讪笑道:“不过开个玩笑,咱们快抓阄来作诗吧!” 她就不信宁七音能作出什么像样的诗来,待会儿等各人都写完诗,总有宁七音出丑的时候。 宁玲珑看了一眼陆见洺,陆见洺正应付着旁边的公子,偶尔看宁七音一眼,眼神却不像从前那么热烈了。 宁玲珑心中冷笑,走到一旁去研墨准备写诗,陆见洺也是名门望族之后,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娶一位乡下长大的女子? 岸边的烤架上已升起炭火的烟气,水榭这边的众人或提笔凝思或奋笔疾书,一时间倒静了下来。 还好各组都没有抽到陆清雅的那个“虾”字,倒让她长舒了一口气。 她们这一组抽到的是“湖光”二字,倒是寻常好作的,陆清雅很快作得了一首,便丢下笔去看其他人的。 陆见洺已有了三句,倒是中规中矩,就看最后一句能否点睛。 宁玲珑像是胸有成竹,笔下不停已写了两句。 不愿作诗的那位正提着笔皱着眉,纸上仍是空白着。 宁七音靠着栏杆坐着,看着水面出着神,竟然也是纸笔未动。 陆清雅想到宁玲珑先前的那番话,不由在宁七音身旁坐下来轻声问道:“可有了?” 宁七音回过神,眼神轻轻地从陆清雅身上移到那边桌上,宣纸上有题有诗,显然是已经写好了。 宁七音不由笑道:“清雅姑娘真是好才情!” 陆清雅却 分卷阅读72 有些替她着急,回头一望连不愿作诗的那位都落笔了,便朝宁七音蹙眉道:“你可有了句子?不如……” 陆清雅说着便想凑到宁七音身边耳语,宁七音却笑着躲了一下:“我好像闻到香味了!” 陆清雅一怔,她还想给宁七音提两句,怎么宁七音竟是一点不急? “清雅姑娘不如去看看虾熟了没,”宁七音笑着提笔蘸墨,“等你回来,我这诗也就得了。” 宁玲珑已将诗写就,看到陆清雅正在宁七音身边,便故意笑道:“陆姑娘是要帮姐姐写吗?” 众人被她这一声惊动,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陆清雅只得站起来,半信半疑地看了宁七音一眼,然后才迎着众人的目光笑道:“七音说闻到了香味,我去看看虾熟了没有。” 待到陆清雅离开,宁玲珑干脆走到了宁七音身边,防着有人作弊帮她。 宁七音自然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却只是抬眸看了宁玲珑一眼,笑道:“妹妹站在这里,会让人以为你是怕替我受罚,所以要帮我呢!” 不愿写诗的那位才憋出一句,正冥思苦想下一句,忽听得宁七音这么一句忙抬头向宁玲珑道:“宁二姑娘不如来帮帮我?” 他听信了宁玲珑的话,觉得宁七音乡下回来不会作诗,如今好不容易有宁七音这个垫底的,他哪里允许有人帮她? 宁玲珑又不好跟那公子说自己是防着宁七音,便只得讪笑一声走向一旁:“我看看景色,谁也不帮。” 宁七音心中早就有数,写就了一首清远含蓄的山水诗,不会多么出彩,但是也不会落人下风就是了。 陆清雅带人端着虾上来时,水榭中的众人差不多都已将诗写好,已忍不住互相诵读点评起来。 陆清雅惦记着宁七音,忙让人将烤虾给各人布好,笑道:“咱们边吃边看罢!” 便有人笑着应道:“早该如此!先吃两杯酒,诗情才能随酒而上,这么干巴巴的写,哪能写出好诗来?” 陆清雅听了便拿话堵他:“即是如此,待会儿你吃过酒便再多赋两首!” 陆见洺见大家兴致高昂,便也笑道:“才有人送到我那边醉螃蟹,你们要不要吃?我这就让人去取。” 要喝酒才写诗的那位一脸欣喜:“有好东西还不快快拿来!” 宁玲珑看了一眼宁七音,不由笑了,她如今倒是不急着看宁七音的诗了。 烤虾、醉螃蟹,宁七音怕是都没吃过,而这螃蟹啊虾的吃起来却是有些讲究的。 乡下姑娘,哪会吃螃蟹?就算她勉强凑了一首诗出来,如今一吃东西,必定要出丑了。 想到这里,宁玲珑笑了。 ☆、第 34 章 第34章乡下姑娘会吃螃蟹吗? 陆见洺派去的人回来的极快, 搬着几个黑釉酒坛放在水榭中央打开,便有浓郁的酒香飘出来。 便有好酒之人高声夸赞道:“不亏是陆家,连做个醉蟹都用这么上乘的酒。” 说话间, 丫鬟们已经动作麻利的将醉螃蟹分到各人面前的盘子里。 年轻人对虾蟹这种鲜美的食物有极大的热情,况且这水榭之上又都是年龄相仿之人,一时间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笑道:“姐姐回家后,府里还没吃过这类东西呢, 快尝尝吧!” 说完, 宁玲珑还将自己面前的虾夹到宁七音碟子里一只。 众人一时静了静,虾蟹这类东西每年能捕捞到的极少,便是燕京城中的富贵人家能吃到的也不多,宁七音乡下长大, 今日怕是第一次见这些。 贵女们不管做什么都要讲个“礼”字, 坐有坐容,立有立容, 吃东西自然也要优雅端庄,与乡下人的粗鄙大有不同。 虾蟹这类需要剥壳的东西,自然是最见功夫的, 莫说没吃过的人, 便是一年能吃上几次的这些世家姑娘们, 也未必能吃得优美斯文。 所以当宁玲珑将那只虾夹到宁七音面前,众人便各怀心思地安静下来, 目光纷纷聚到了宁七音这里。 宁玲珑也含着笑看向宁七音,便是会辨玉能如何?便是读了几天书能写首诗又如何?燕京城名公钜卿的生活, 又岂是一个乡下女子几天便能参透的? 乡下姑娘或许能靠穿戴让人看起来和大家闺秀差不多,可举止做派、生活阅历,都是耳濡目染一点一点渗进骨子里的, 便是刻意去学,也学不像的。 何况如今宁七音没得学,大家的烤虾和醉螃蟹都还没动呢,便是方才有拿起来的,如今也放回了碟子里,众人都看着她,想看看她怎么吃。 宁玲珑心里不住的得意,当众出丑是给宁七音最大的教训,今日大家就能看到,乡下长大的就是乡下长大的,没吃过烤虾,也没吃过醉螃蟹。 宁七音的眸光从神色各异的众人脸上静静扫过,然后垂眸看着面前碟子里的虾蟹微微一笑,她才要抬手,碟子里宁玲珑的那只虾突然被人从一 分卷阅读73 旁夹走了。 宁七音一怔,看过去却见陆见洺夹着那只虾笑道:“我帮姑娘剥吧!” 宁玲珑只觉得一颗心往下沉,又冷又疼的,目光幽怨地停在陆见洺俊朗的脸上,感觉自己都被伤透了,却对他恨不起来。 那是她想要嫁的人,她只恨宁七音。 众人却暗地里笑起来,陆见洺和宁七音如今有婚约在身,大家都是知道的,如今看到陆见洺要帮宁七音剥虾,有人便起了打趣的心思。 “陆哥哥怎么不帮我剥虾啊?”说话的是陆见洺的一位表妹,语气里撒着娇,半真半假,想来从前也是表兄妹关系很好。 说完便有几位公子也起哄:“是呀!要剥就帮大家都剥了嘛!” 陆见洺夹着那只虾就有些尴尬,一方面宁七音是他的未婚妻,他并不想她在众人面前出丑,另一方面,他确实对宁七音有些好感,出于一点怜爱的心理想要帮她。 只是没想到众人拿他开玩笑,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应付,就连看向宁七音的眼神中都有一丝求助似的。 宁七音淡淡一笑,也不去看他,轻轻拿起筷子来:“谢陆公子美意,那只虾就当玲珑妹妹给陆公子夹的,我要吃的东西,我自己来剥。” 说完,她稳稳夹住一只螃蟹放到了自己面前的碟子中。 众人一时又静下来,谁也没想到宁七音会拒绝陆见洺的帮助,不但如此,她竟然还夹了一只螃蟹,那可比虾难剥多了! 陆见洺显然也很意外,又听宁七音说那虾算是宁玲珑夹给他的,他顿觉那筷子有千斤重一般,慌忙连虾带筷子都放下了。 他失望地看向宁七音,却见宁七音连个眼神都不给他,就好像他的好心她完全不在乎一样。 宁七音拒绝陆见洺的时候,宁玲珑心中是暗喜的,她以为宁七音只是好强,又或者因为大家的打趣而羞涩。 宁玲珑有些幸灾乐祸地看宁七音把螃蟹夹到面前,就等着看她无从下手的样子。 那套拆螃蟹的工具,若是没有见人用过,根本就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宁玲珑不相信宁七音在乡下会见过那些。 就算乡下走了大运吃一次螃蟹,也绝对绝对不会有这么一套精致的拆蟹工具用。 宁七音再不去看众人的反应,只是拿起桌上剥螃蟹的小工具,熟练地拆解起面前的那只螃蟹来。 众人只见那只螃蟹在宁七音手下一点点被拆解,各种工具用的得心应手不说,蟹肉拆出来都极为规整,简直是神乎其技。 宁玲珑都看得惊了,这怎么可能呢?宁七音在乡下生活十几年,回到宁国公府还不曾吃过这些,宁七音怎么能将螃蟹剥到这种程度? 大家也都惊叹无比,便是他们中常吃这些的人,也没把握能做到宁七音那样,何况她不但蟹肉剥的好,速度也是极快的,就好像那螃蟹哪里有壳哪里有肉都已烙在她心中似的。 先前是那位陆家表妹也不由叹道:“难怪不用表哥来剥,就姑娘剥螃蟹的这个技艺,只怕没有几个能比得过吧?” 陆清雅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原先很是替宁七音担心,看到陆见洺要帮忙才放心些,可后来宁七音拒绝了陆见洺,她就再度担心起来。 心里还暗暗埋怨陆见洺,小声跟宁七音说帮忙剥就好了,竟嚷得人尽皆知,被奚落的陆见洺脸上挂不住,宁七音也只能拒绝他。 待到看宁七音熟练地使用那些拆蟹工具,陆清雅的担心瞬间变成了惊叹,不由和众人一道称赞起来。 宁七音剥好了螃蟹,将工具又原样放好,便向着一旁伸出手去。 却没什么动静,扭头一看捧着菊花水的丫鬟正看着宁七音的碟子出神,显然也是看呆了。 陆清雅忙在一旁轻咳了一声,那丫鬟这才回过神来,看宁七音正等着洗手,忙诚惶诚恐的捧着水晶盆弯下腰去。 宁七音将手浸入水中,菊花细长柔软的花瓣便飘过来贴到了她纤细的手指上。 曾经她根本不知道这漂亮的花水是做什么用的,更不知道烤虾和螃蟹要怎么吃。 上辈子她曾因为不会剥这些而出丑,曾经看到过许多或是同情怜悯或是轻视鄙薄的眼神,回去之后她偷偷下功夫很是修炼了一番,才练到了这种无人能及的程度。 如今想起来,上辈子她明明也是很好强,却稀里糊涂地把人生过成了那样悲惨的模样。 “看了七音剥的螃蟹,我都不好意思剥了!”陆清雅笑着向宁七音赞道,“你的手实在太巧!” 众人听了也都纷纷夸奖,有说宁七音手巧的,也有夸她的手生的美的,还有人说看宁七音剥螃蟹简直比听戏还要过瘾。 陆见洺忘了方才被拒绝的失望,也含笑看着宁七音。 宁七音从容地从丫鬟手中接过帕子,轻轻地擦过手又递回去,再没有上辈子的忐忑不安不知所措。 陆见洺见她优雅从容心中便愈加欣赏,心中的想法也悄然改变了。 宁七音没有回到宁国公府的时候,陆见洺对自己 分卷阅读74 的婚事是满意的,宁玲珑是正统的世家姑娘,两家家世也是相当,二人的婚事便不是燕京城的头一份儿,那也是数得着的好姻缘。 可宁家突然就又冒出个乡下的亲生女儿来,说宁玲珑并不是宁国公府的后人,那个乡下姑娘才是。 陆夫人最是看重血统这回事,得知宁七音回来,便不再许陆见洺娶宁玲珑,要他娶宁家亲生的那位姑娘。 陆见洺原本觉得宁玲珑很好,根本不想娶一个乡下女,可他不敢违背陆夫人的意思,便又委屈又失望的应下了。 可今日他瞧着,宁七音不但人长得美,举止做派完全不见乡下人的小气拘谨,反而处处皆见优雅端庄大气,他便心满意足了,觉得娶妻自当如此。 宁玲珑没想到让宁七音出丑的计划不但落了空,反而又为宁七音挣得了许多赞叹,心中又气又恨,但是想想如今自己还能怎么着,竟然是毫无办法。 众人已经开始品尝新鲜的烤虾和螃蟹,又纷纷举杯互相敬酒,便有人拿出方才写就的诗大声诵读起来,其余的人则认真听着,又帮着推敲用词,一时间水榭之上又热闹起来。 宁玲珑已经对宁七音的诗没什么兴趣了,她想看宁七音不会吃烤虾醉螃蟹而出丑,却没想到宁七音竟能剥得人人称赞。 宁玲珑觉得自己若是再想看宁七音因为写诗出丑,只怕待会儿会写出一个女文豪来。 宁玲珑心里憋屈,尤其是看到陆清雅对宁七音显而易见的亲近,宁玲珑就更加生气,从前她仗着爱笑爱说,基本走到哪里都能交到朋友,尤其是这种世族姑娘们,都喜欢听宁玲珑声情并茂的聊天。 如今宁七音不过淡着一张脸,竟然夺去了所有曾经属于她宁玲珑的风头。 宁玲珑有些不平的看向宁七音的方向,便见陆见洺也朝着宁七音看过去,就在那一瞬,她与陆见洺的目光总算在宁七音面前碰撞到了一起。 她抿唇,楚楚可怜地望着陆见洺。 陆见洺是她的,她一定要让陆见洺对自己死心塌地,既然府里的路子走不通,她只能靠自己了。 ☆、第 35 章 第35 私情 宁玲珑向陆见洺使了个眼色, 约他到外面说话,今日难得有见面的机会,有些事一定要对陆见洺说的。 陆见洺一怔, 眼神有些躲闪。 宁玲珑却已经站了起来,向着水榭外走去,走到岸上的门口还回首向陆见洺望了一眼。 陆见洺本就不自觉地看着她的背影,如今她再度转回头向他示意, 他便不好再装作没看到了, 只得等宁玲珑走下水榭之后,也找了个借口走出去。 水榭依着山的地方有一处隐蔽的角落,宁玲珑停在那里等着陆见洺过来,心里还为陆见洺方才不情愿的表情而有些难过。 可当她看见陆见洺的衣角飘过, 接着整个人翩然出现, 她心中的难过就幻化成了希望。 到底是有过亲事的人,他对自己还是有几分情分的吧?宁玲珑看着风流倜傥的陆见洺向自己走来, 脸上不觉便浮上了红晕。 陆见洺走到宁玲珑面前,不安地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好人们都在水榭上, 并没谁到这里来。 “二姑娘有什么事?我们这样单独见面总归不好。”陆见洺还是有些忐忑, 陆夫人是极为看重规矩的人, 若是被她知道了,陆见洺怕是会被责罚。 宁玲珑眼中的光一下暗淡了许多, 她低下头满腔的委屈:“玲珑又岂会不知这样不好?只是有些事不忍公子蒙蔽其中,这才出此下策。” 陆见洺见她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样子, 便有些心软:“不知姑娘说的是什么事?” 宁玲珑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陆见洺:“是关于姐姐。” 陆见洺果然被引起兴趣:“七音姑娘?她的什么事?” 宁玲珑见他这般,心中对宁七音更加暗自生恨,面上却有些担忧似的:“姐姐许是在乡下待的太久, 性子早就定了型,回来见到这燕京城的繁华,才装出了另一幅面孔。” 陆见洺思索着这番话,竟觉得合情合理:“她自然不能再如乡下一般过活。” 宁玲珑却带着几分悲切似的摇头:“不是的,我瞧着姐姐虽然面上学着城中贵女的做派,可为人却自私虚荣;虽然一副用功苦读的样子,可也不过是为了附庸风雅。” “姐姐这般行事,我只怕会越走越偏,早晚连累了陆公子你。” 陆见洺听了宁玲珑的话,又想想宁七音娴静恬淡的模样,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宁七音会是那样的人。 宁玲珑看陆见洺的神色,知道他眼下正是半信半疑,便索性眼圈一红流下泪来,她低头拿帕子拭了两下,抬起头却还是带着泪痕:“陆公子不信我?姐姐见多了繁花似锦,只怕以后会连陆公子也瞧不上,想到陆公子将要被人轻贱,我……” 宁玲珑“我”了两声,眼泪滚滚而下,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只低头掩住口鼻低声哽咽起来。 分卷阅读75 陆见洺看她如此便有些手足无措,想着这到底是和自己有过瓜葛的女子,多少就心软了,不由放轻了声音安慰道:“信!我自然是信你的。” 宁玲珑闻言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向陆见洺,抽噎道:“公子何其风恬月朗的一个人?就甘心与那样的人过一生?况你我又早有婚约在前,公子真的忍心负我?” 陆见洺被宁玲珑说的无言以对,口中“这……这……”的说了两遍,却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宁玲珑便又看着他落下泪来,直哭得梨花带雨:“公子便去想想办法,到底你我才是天作之合,难道你非要看着三个人都误了终身才明白我说的话吗?” 说到最后,宁玲珑还伸手攥住陆见洺的衣袖乞求般地摇了两下。 陆见洺心中犹豫了一下,又看宁玲珑楚楚可怜的模样,总算点头应道:“我会尽量想办法。” 宁玲珑掩不住面上的喜色:“公子当真?” 不等陆见洺回答,宁玲珑又飞快地擦了擦眼泪道:“公子一言既出,玲珑便会一心等着公子的消息,公子可要尽快促成此事啊!” 陆见洺看宁玲珑不再落泪,心中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想到她要自己办的事,心中又难免烦乱。 “出来很久了,回去吧!”陆见洺不太想继续和宁玲珑站在这里,他装作要拿东西的样子,抬了抬手将衣袖从宁玲珑手中抽出来。 宁玲珑觉得陆见洺应了自己,她今日便不虚此行,也不好再缠着陆见洺聊更多,便低头含羞道:“公子先回去吧,我等一下眼睛不红了再过去。” 陆见洺听她松口,心中感觉简直如蒙大赦,匆匆向宁玲珑道过别,便忙走回水榭上去。 他心中多少有些怕被人看到,在水榭门口又四处张望一番,见无人注意才整理了一下衣袍,神情自若地走了进去。 他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一抬眸又看到了宁七音,只看那柔美的侧脸都能看出她卷翘浓密的长睫毛,高挺的鼻梁,樱桃红的唇,白皙细长的玉颈,无一不诠释着“美人”二字。 这样美貌的女子,是容易让人忽视掉她的性情。 陆见洺端着酒杯看着宁七音沉思,眼中的神色一会儿是欣赏,一会儿又是审视,他想着宁玲珑的话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心中到底就存了疑虑。 陆清雅跟宁七音说笑了几句便端着酒杯去了别处,宁七音眸光随着上辈子的小姑走了几步,收回来的时候就落到了陆见洺身上。 陆见洺正神色纠结地看着宁七音,不期然目光相遇,忙尴尬一笑,然后举杯转过身与旁边的人攀谈去了。 宁七音见他这副样子冷笑不已,方才陆见洺还一副殷勤的样子,主动要帮她剥虾,如今看那神情,竟是不知如何面对了一般。 恐怕是不知从哪里听了些什么。 陆见洺是个耳根子软的,上辈子对自己甜言蜜语的,其实背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被人利用。 那时候他也曾和宁七音浓情蜜意过一段时间,可后来就渐渐地变了味,虽然面上他仍是一副疼爱宁七音的模样,可看宁七音的眼神分明不对了。 也是宁七音上辈子迟钝,竟没觉出他对她存了看法,直到最后他和宁玲珑合谋给她按了个“疯病”。 陆见洺背对着宁七音与人饮酒,脸上虽带着笑,心中却觉得纷纷扰扰没个头绪。 便只从陆见洺的背影上,宁七音就能看出他的不安,嘴边噙着冷笑收回视线,却撞上了对面楼里的眼神。 陆清雅先前说可以看戏的那个高楼,陆景朝正立在楼上的窗前,他身形挺拔,负手而立,便是没有只言片语也能给人以无形的压力。 那高楼被阳光笼罩着,陆景朝所立之处却是一片阴影,他就像伫立在阳光之外,周身冷峻疏离,叫人只能仰视。 明明这水榭与那高楼相邻,宁七音心中却生出遥远的感觉,可当与陆景朝四目相对,她又觉得自己被他洞悉了一切。 宁七音微微一怔,然后忙低下了头,陆景朝仿佛看穿了自己方才的表情,她无意掩饰自己对陆见洺的冷笑和不屑,只是被陆景朝看穿,她莫名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神。 陆景朝本就星目含威,今日又立于高楼之上,宁七音只觉莫名有种压迫感,便不再去看那高楼的方向,只静静听着身旁的人说话。 不一会儿,那种来自高楼的压迫感好像消失不见了,宁七音眸光轻移,果见那处窗子已是空空如也。 宁七音垂下眸子,眼神落在桌上的白玉酒杯上,静默了片刻。 正出着神,宁七音忽觉众人有小小的骚动,回过神便见有人立起身来,有人则已迎向了门口,却原来是陆景朝也到这水榭来了。 陆景朝虽然年纪比众人大不太多,可辈分却是高了一辈,况他建功立业在陆家举足轻重,因此众人对他颇多尊敬。 陆见洺并几位公子纷纷上前见礼,姑娘则大多凑在一处偷瞄着陆景朝小声议论。 “从前听说这陆家三叔最是年轻有为的,我想着 分卷阅读76 他戎马多年,必定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想今日得见,竟是位品貌非凡的模样。” 那几位姑娘离宁七音很近,宁七音静静听着,不由想起方才在桂花树下相见的情形。 “这位陆三叔至今都未娶亲,不知是何缘由?”一位水红衣裙的姑娘低声向旁边的姑娘打听,话一出口却红了脸。 几人不约而同地看了陆景朝一眼,收回眼神才有人道:“听说是陆老夫人做不得他的主。怎么,你还想当陆家三夫人不成?” 水红衣裙脸色更红,握拳朝说话人轻捶过去:“我看你才是想当三夫人了!” 一时几位姑娘说笑打闹成一团,都没注意到陆景朝在门口寒暄过后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 宁七音本来正静听着几位姑娘玩闹,蓦然觉到有高大的身形移了过来,望过去却见陆景朝似是奔着自己身边的空位而来。 那几位姑娘终于注意到她们口中的人已近至眼前,个个都正襟危坐了,还不忘理一下因打闹而有些乱了的长发。 宁七音旁边本是陆清雅,她早就端着酒杯去看别人写的诗去了,因此这一处便空了下来。 见陆景朝要往宁七音身旁坐,跟在他一旁的陆见洺忙道:“三叔还是请上座吧!” 陆景朝却已经一撩衣袍坐了下去:“今日与你们热闹一番,不必讲什么辈分,宾主尽欢才是正事。” 他不过随意这么一坐,却是气势俨然,周围一干人等,都微微低头。 都听说过他的声名,都是心生敬仰的。 ☆、第 36 章 第39章再会陆景朝 陆见洺朝周围看了一眼, 便不好再说什么,本来这水榭之上都是年轻人,最不喜拘束规矩那一套的, 宾主之间也是各自按喜好坐的,根本不曾分什么主位客位。 有丫鬟利落地为陆景朝布好了杯碟,便有人举着杯向陆景朝敬酒,自始至终他似乎都没有多看身旁的宁七音一眼。 宁七音手中无意识地拿起一件拆蟹的工具把玩, 她和其他第一次见陆景朝的姑娘一样, 无人引荐便没有上前见礼,哪怕人坐在了她的旁边,她也只是目不斜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碗碟。 先前议论陆景朝的几位姑娘,大着胆子一起向陆景朝敬酒, 陆景朝眉眼清冷, 些许朝她们点点头,之后便一饮而尽。 虽然面无表情, 但到底做派洒脱,又容貌俊美,让人平生多了几分好感。 那几位姑娘竟互相看着都红了脸, 纷纷吃了自己的杯中酒, 然后才又红着脸凑在一起低声嬉笑起来。 陆景朝夹起丫鬟布到他盘中的一只虾, 才要去剥,却只碰了一下, 便微微挑眉。 一旁的便忙问其意思。 陆景朝却是淡声道:“这鲜虾原要现烤现吃才好,从岸边烤好再这么一路拿过来都凉了, 肉质也不如热着吃鲜美。” 陆景朝说话时,水榭上的众人都屏住呼吸去听,听到这个, 自然是人人赞赏。 一时想着,这陆景朝不愧为大家子弟,文武双全,才华横溢,诸事礼仪得当,便是连这吃虾小事也是讲究惯了的。 “不若大家一起去烤虾,边烤边吃,岂不更有趣?” 众人听了自然是纷纷响应,一群人到了岸边,又发觉太多人围着烤架根本不能做事,最后少不得将人一组组分开来,各自守着一套烤架去烤。 恰好宁七音和陆景朝分在了一组,宁七音还没反应过来,就有管家指着一套烤架,恭敬地道:“三爷,宁姑娘,二位就用这一套。” 说完,那人就又忙着去照料剩下的人了。 宁七音立在陆景朝面前,她平视的时候只能看到陆景朝颈下的衣领,他穿着黛蓝色长袍,衣领处是鸦青色丝绸包边,上面隐隐有竹叶暗纹,看起来十分雅致。 “见过三叔。”宁七音微微福了福,方才桂花树下相遇,她没有问他是谁,水榭上人人都知晓他的身份,她这个礼还是要行的。 只是有点尴尬罢了。 陆景朝淡淡的看着宁七音,湖边的风吹得她鬓角的碎发一直在脸颊上飘动,她却觉不到似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良久,陆景朝才应了一声,向着烤架撇过脸去。 “我来烤,你过来帮忙吧!”陆景朝说了一句,便去收拾烤架中的炭火。 宁七音忙跟过去,站在他身侧等他吩咐。不知是因为方才喝过桂花酒的缘故,还是园子里那株桂花的香气浸透了他的衣袍,他举手投足之间,宁七音总觉得有隐隐的桂花香。 为了行动方便,陆景朝将衣袍掀起一角塞在腰间,长腿官靴便显露出来,纵是那缚袴宽松许多,也能看出那双腿笔直修长。 宁七音转过头去看烤架中的炭火,不知道是不是被那热气蒸到,只觉双颊发热。 陆景朝将炭火铺匀,才要去就着湖水洗手,却又转身返了回来。 宁七音以为他要嘱咐自己什么,忙上前迎了一步, 分卷阅读77 谁知陆景朝只是站住将胳膊伸到宁七音面前。 宁七音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向陆景朝。 他的双眸中不见桂花树下的笑意,但也不像宁七音印象中那般冷漠,他的目光好像只是淡淡地从宁七音面上扫过,然后才看着别处又抬了抬胳膊:“衣袖。” 宁七音再度低头,这才恍然,原来他双手沾了炭灰要去洗手,可是先前卷起的衣袖落了下来。 明白过来的宁七音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尴尬的不敢抬头,只是乖乖帮陆景朝将衣袖再卷起来。 二人呼吸声几近可闻,烤架中的炭火发出轻微的毕毕剥剥声,热气袅袅地飘过来,扑在二人脸颊上,秋意的凉爽竟荡然无存。 宁七音将陆景朝的衣袖轻轻卷了两圈,犹豫了一下,就接着又向上轻挽了一圈。走到湖边还有几步,卷得太少她担心会再滑下来。 陆景朝的眸光静静地落在宁七音身上,双唇紧抿却是目光深邃。 宁七音正稍稍歪着头,认真地为他卷着衣袖,她的动作纤弱轻盈,看得陆景朝甚至有些恍惚。 这般纤弱如花的女子,真得能挽起自己的衣袖吗? 皓腕随着她的动作在衣袖中若隐若现,手腕处甚至泛起来犹如嫩玉一般的粉红。 当他麦色的小臂露出了一截,就更显得她肌肤剔透犹如凝脂透玉一般。 陆景朝看着二人肤色之差,想着这男女之间实在是差别巨大,只是不知道寻常女子也是如她这般吗? 正想着,便听宁七音道:“好了!” 那声音却是娇软动人,犹如乳莺一般,听得人心里微荡,见惯了世面的陆景朝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只沉浸在那轻软醉人之中。 宁七音抬眸,却见陆景朝眸色深似幽潭,就那么望着自己,当下不由愣了。 她只觉得那双眸子中隐隐有暗光燃起,看得人耳根发烫。 宁七音心里发慌,她忙收敛了心神,不再去看。 宁七音看不懂陆景朝。 也并不想要去懂。 她只是垂下眸子,再次向陆景朝道:“三叔,好了。” 陆景朝收回眼神,落在自己被挽得规规整整的衣袖上,他竟有些怅然若失。 再次抬起眸,他眸中已经是一片冷然,脸上更是肃穆。 “有劳宁姑娘了。”说完这个,便转身向湖边去。 “那个……”宁七音看着他的背影,虽然心中仍是觉得尴尬无比,却还是犹豫着出了声。 陆景朝当即便停住脚步回过身来:“怎么?” 他墨黑的眸安静地看着她。 宁七音不觉脸上一热,指了指陆景朝另一只衣袖:“那个还没……” 宁七音也不知怎么,好像帮着陆景朝挽衣袖的时候,时光就好像被拉长一般,便是不抬头去看,她也能觉到自己被陆景朝的目光锁住,一颗心像是连跳也不敢跳了,人也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直到那一边衣袖也挽好,陆景朝转身走到了湖边,宁七音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才走到烤架前拨弄了一下里面的炭火,便见那明明只是发红的木炭猛地窜出一股火苗来,吓得她忙后退了半步。 还未站稳身形,便有人在身后将她手中的火钎子接了过去:“我来!” 宁七音疑心自己方才挨到了陆景朝身上,他在她身后的那一刻,她还并未站稳,后背好像碰到了他坚实的胸膛。 她双颊绯红地站到了一旁,垂着眸子去看地上泛黄的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陆景朝接过火钎子却并未去管那炭火,反而向宁七音问道:“有没有烫到?” 宁七音仍是看着被二人踩得有些杂乱的秋草,只是摇了摇头。 方才陆景朝从她手中接过火钎子,那只大手便触碰到了她的,许是才洗过手的缘故,带着一种潮湿的凉意。 她并非从前诸事不知的乡下姑娘,上辈子也是知晓人事的,不知怎么就一次次在陆景朝面前红了脸。 陆景朝看宁七音摇头才放下心来,回头看那明火已经自己熄了,便放下火钎子准备烤虾。 他拿起串好的虾,又看了一眼仍低着头的宁七音,轻声道:“我没有怪你。” 到底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他方才的那句“我来”好像是说的急切了些,只怕吓到她了。 宁七音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陆景朝身旁帮他打下手。烤架并不大,二人都站在架子前,中间不过隔了两拳的距离,宁七音心中发窘,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淡青色的鲜虾在炭火上慢慢变成了红色,陆景朝只朝宁七音那边一看,宁七音便会意撒了些许盐上去。 二人不发一言,竟是出奇的默契。 眼见那几只虾已经烤好,宁七音拿了盘子等陆景朝放过来,却突然来了一阵风,将烟雾直吹向宁七音面部而来,宁七音躲闪不及,被呛了个正着,又是咳嗽又是流泪的。 陆景朝 分卷阅读78 忙将烤架上的虾取下来,以免产生更多的烟雾,同时又轻拉了宁七音一把,将二人的位置调换了一下。 “在上风处就没事了。”陆景朝顺手将宁七音手中的盘子也接过来,然后将烤虾放入其中。 宁七音上辈子曾觉得这位三叔冷漠而不近人情,不想他竟是个心细如发又会体贴人的。果真是世事难料,上辈子对她来说多么遥远的一个人,如今竟会一同烤起虾来。 陆清雅和一位表姑娘分在了一组,远远的就能听到她大呼小叫,一会儿火大糊了一会儿火小总也熟不了,岸边众人对她那组的情况简直是随时了如指掌。 宁七音便想着和陆景朝多烤上一些,好拿出来分给陆清雅。 陆景朝用自己的折扇将烟雾往外赶了一下,回头便见宁七音正点着盘子中的烤虾在默默的数。 “你打算吃几个?”陆景朝忍不住出声问,眸底不觉带了一丝笑意。 宁七音忙收起点数的那只手指,看向陆景朝正要解释,却忍不住又为他的眼神怔了一下。 那种带着莫名的暖意,却让她只想躲闪的眼神。 宁七音的眸光飞快地移到烤架上,红色的虾正发出“滋滋”的响声,她看着那几只被炙烤的虾子,清凌凌地说道:“清雅好像总也烤不好,待会儿给她送一些。” 陆景朝看着宁七音,她好像有些拘谨似的,对着烤架说完话,又轻轻将虾翻了一面。 窄细嫩滑的手背上赫然一小片灰尘,在白皙的肌肤之上尤为显眼。 陆景朝却沉默地拿出一块巾帕,伸到宁七音面前。 ☆、第 37 章 第37章未婚夫的叔叔眼神火热? 有目光从一旁看过来, 宁七音知道那来自幽潭般深邃的暗色双眸,她抬了抬手又有些犹豫,最后看着手上突兀的灰尘, 到底不好意思地接过来了。 陆景朝倒是神情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将烤架上的虾取下,又拿起几只青色的放了上去。 柔软的巾帕在手背上拂过, 莫名有种抚慰人心的感觉。 目光所及之处, 湖光山色犹如仙境,偏偏身前的烤架上是最最真实的人间烟火。 宁七音将手中的巾帕又递回去,轻声道:“谢谢三叔。” 空气中除了烤虾鲜美的香味,宁七音好像又嗅到一丝桂花香, 她下意识看向陆景朝。 他是男子, 并不像是会喜香粉的人,不知这香味从何而来? 陆景朝觉到宁七音带了询问的眼神, 不由地也带着疑惑望向她。 二人四目相对,宁七音忙移开了目光。 陆景朝没说什么,将宁七音轻拿着的巾帕接过去, 然后顺手收了起来。 一时两个之间只有干柴烧起的咔嚓声, 以及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谁也没再说话。 陆景朝和宁七音配合默契地烤虾的情形,陆见洺一早就看见了, 他心里本就有些不是滋味,待到看见陆景朝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宁七音擦手, 他的心中就更加不爽了。 他故意从自己盘中拿了两只烤虾走过去,向宁七音笑道:“七音姑娘要不要尝一下我们烤的?” 宁七音向陆景朝才烤的几只虾上撒盐:“陆公子不如送去清雅那边,她好像不大顺利的。” 陆见洺将手中的虾放在宁七音的盘中:“姑娘这么快就与清雅熟识了?” 他不过是没话找话, 说完偷偷瞄了陆景朝一眼,却见他仍是轻扇着炭火,竟对自己与宁七音的对话视若无睹。 因为陆见洺答应要想办法,宁玲珑心中才稍稍舒爽些,如今看着陆见洺巴巴地又往宁七音那边凑,心里登时又郁结起来。 和宁玲珑分在一组的是不愿写诗的那位公子,虽然那位不爱读书写诗,可吃喝玩耍是一把好手,他原本正烤的得心应手,却因为宁玲珑的走神而不得不停下来。 “姑娘帮帮忙好吧?”他看了一眼宁玲珑,又忙着给烤虾翻面,“该递给我的要递给我呀!” 宁玲珑却将装盐的小瓷瓶往旁边一放,端起剩下的生虾就奔着宁七音那边去了。 剩下的那位公子徒劳的招呼了她两声,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她远去。 “这么巧陆公子也过来了?”宁玲珑向陆见洺笑道,眼神里有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的东西。 陆见洺看到宁玲珑有些尴尬,便只是向她点了点头。 宁玲珑将那盘生虾放到宁七音面前:“我看姐姐倒是擅长烤虾,我却总也烤不好,姐姐教教我吧?” 陆见洺面带难色地看向宁七音,他方才看到宁七音在炭火边烤得脸颊都微微红起来了,难道还要帮宁玲珑吗? 宁七音淡淡地嫂了一眼陆见洺,自是将他纠结的神色收在眼底,他或许能觉出自己和宁玲珑之间的不对劲,可宁七音知道,他最终会袖手旁观不去帮任何一个人。 “七音姑娘只是给我打下手。”陆景朝突然开口,声音冷得 分卷阅读79 像冬月的湖水。 “擅长烤虾的是我,不如我来教教姑娘?”陆景朝将烤架上的虾收到盘中,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轻淡冷漠的眸光落在宁玲珑身上。 先前陆景朝在烤架前沉默着忙碌,倒让宁玲珑忽视了他,如今他那双略显锐利的眼睛逼视过来,宁玲珑突然觉得脚底生寒。 “不……”宁玲珑勉强挤出一个笑,“不劳三叔……” 陆景朝的眼神并不在宁玲珑那里多做停留,他眸光微敛看向宁七音:“都烤好了,过去一起吃?” *********** 一直玩到湖面上映出夕阳红色的光,众人才纷纷告别要回家去,陆清雅拉着宁七音的手千叮万嘱:“你可一定要再来玩呀!” 孙氏在马车上见陆清雅拉着宁七音说着什么,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不由从车窗笑道:“陆姑娘有空也去我们家玩,让她们姐妹好好招待你。” 陆清雅这才放开宁七音向孙氏笑道:“夫人既这么说,我可当真了,若是真去了可不要说我讨人嫌啊!” 孙氏不由笑了起来:“你这孩子,我爱还爱不过来,又怎么会嫌你!” 目送着宁家的马车走出去很远,陆清雅才回府去。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陆清雅想到宁七音剥螃蟹的技艺,忍不住又向众人称赞了一回。 陆老夫人等人没去水榭,听得也是津津有味,只是听完却向陆清雅道:“你这丫头说话最爱夸大其词,我知道宁家大姑娘好,却也不必夸张成这个样子。” “是真的!”陆清雅急着辩解,“那几件拆蟹工具简直被她用的出神入化,剥好的螃蟹肉几乎不见松散,动作麻利不算,还特别优雅好看!” 说完还怕陆老夫人不信似的,又向陆见洺求证道:“哥,是不是?” 陆见洺正帮着陆老夫人夹菜,突然被陆清雅点到,愣了一下才点头道:“是。” 陆夫人也满意地笑起来:“原本想着会见到一个乡下丫头,没想到却一点看不出束手束脚的拘谨,说话举止都大方得体,是个好的。” 陆见洺夹着菜若有所思,他想到宁玲珑的那些话,那些说宁七音只是装样子的话。 如今听到母亲的称赞,他便对宁玲珑的话更加怀疑了。 “说起来也是难得,”陆夫人继续感叹,“那么小的年纪就在乡下,一待就是十几年,如今走出来竟是秀外慧中的,谁能想到呢!” 陆景朝也在家宴之上,他本是陪着陆老夫人用饭,却不想听到嫂子称赞起宁七音来。 那个桂花树下暗自嗟叹的姑娘,她微微愠怒的眼神却好似一波秋水,陆景朝想到初次见宁七音时的情形,眼底不觉又带了笑意。 不过那笑意却很快收敛了。 按照长辈早年的约定,那个姑娘应该是他侄子的媳妇,他的侄媳妇,是晚辈。 身后的小丫鬟为陆景朝盛了一碗汤,看到汤中的虾仁,他又回想起烤虾时宁七音在他身边打下手的样子。 她在烤架边和他一同忙碌,明明纤细瘦弱的一个人,竟不见半分娇气。 陆景朝脑中浮现出宁七音的脸,她低头为他挽起衣袖,低垂的睫毛犹如憩息的蝴蝶,标致的美人脸肌肤细腻,看起来吹弹可破,当她抬起头,一双红唇便如带着露珠的红润樱桃。 陆景朝微微蹙眉,将那些从自己脑中去除。 不再去想了。 ****************** 孙氏带着宁七音等人回到宁国公府便各自回房了,都玩了一天身体乏累,早早地便躺下了。 只是孙氏却睡不着,跟宁国公念叨起这一日的事来。 孙氏说完陆国公府的事长舒了一口气:“出门之前我心里还不踏实的,七音虽然最近瞧着还好,可到底没出去过,第一次去别人家,我这心简直提了一道。这万一那边看不上,可怎么办,怕是还得让玲珑嫁过去,到时候咱们这里面子上也难看了。” “好在她是个争气的,进了陆家丝毫不东张西望的,立有立样坐有坐样,行礼也比别家姑娘风雅,我瞧着陆家老夫人和夫人都对她是满意的。” 孙氏微笑着,想着宁七音在陆国公府的表现:“她说会辨玉的真假,我真是被唬了一跳,在乡下待了十几年,才回来的一个姑娘家,哪里会懂得那些呢?” “谁知还真给她辨了出来,这倒也罢,你说最难得的是什么?” 孙氏自己说了半天,发现宁国公只是听着,便用手肘碰了碰他。 “是什么?”宁国公一直听着,也是颇多惊喜,宁七音不在他身边长大,他对这个女儿也是知之甚少。 “最难得的是不管周围的人是夸奖还是贬低,她都不卑不亢。那玉辨出真假之后,众人夸赞了她很久,可七音始终不骄不躁。一个不在咱们身边长大的姑娘,能有这份从容的气度,属实难得!” 宁国公最初见到宁七音时心里也是叹息不已,十几年的乡下生活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乡下 分卷阅读80 姑娘。 便是眉眼间有些灵气,却让人无法忽视她的胆小怯弱。宁国公设想过宁七音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在家待两年,熟悉熟悉燕京城世族家的规矩,然后嫁出去勉勉强强有个城中贵女的样子。 却不想她开始长进起来,最近听孙氏说她读书学礼,感觉倒像是比宁玲珑还要好了。 宁国公也忍不住感叹:“七音聪慧,我瞧着倒有几分像正锦,虽然在乡下多年到底耽误了些,可她是个上进的,你多用几分心思在她身上,她将来只怕会更好。” 孙氏点点头:“老爷说的正是我所想的,虽然七音年纪不小了,就怕是耽误了,可如今看她是个聪慧的,好好培养培养,一定会是位才貌双全的窈窕淑女。” 宁国公满意地点头,不由笑道:“你这么说倒让我想起你年轻时,燕京城中你可是才貌双全!” 孙氏听他这么提,忍不住瞪了宁国公一眼:“哪里还有年轻的时候?都快做公公婆婆的人了!” 不过他这一说,她倒是想起来了。 想起来年轻时候的自己,忍不住就想了,七音会不会就像年轻时候的自己一样? ☆、第 38 章 第38章 “你就是这么为人兄长的?” 到了中秋节这日, 宁国公府只自家人热闹了一番,待到月亮出来,宁老夫人就说乏了, 将众人撵到别处去玩,独独留下了孙氏陪着。 孙氏这些年在宁老夫人身旁尽心伺候着,倒颇得器重,因此早早地便掌了家。她最是看中规矩孝道这些, 宁老夫人也很满意这个儿媳, 这么多年婆媳之间相处,竟不曾有过什么罅隙。 待到房中只剩了婆媳二人,她们少不得又聊起些家长里短的。孙氏说了说那日陆国公府的事,最后道:“我看陆老夫人和陆夫人都满意咱们七音, 这门亲事应该不会再横生枝节了。” 宁老夫人半闭着眼睛歪在榻上, 向正在为她捶腿的孙氏摆了摆手道:“你歇着吧,咱们就只喝茶聊天, 我房里又不是没人可用,不用你做这些。” 孙氏又多捶了几下才在宁老夫人榻前坐了:“我都习惯了,觉得一边给您捶捶一边聊天更有意思。” 宁老夫人睁开眼睛笑着坐起来, 孙氏忙上前扶了, 又帮她垫好了引枕。 收拾妥当, 孙氏又奉了一杯茶给宁老夫人,然后自己才又坐下来。 宁老夫人呷了一口茶, 看着孙氏叹道:“你是个好的,教的孩子也好, 你最近为咱家七音做的这些事,总算是没有白费心思,我看着七音真是一日比一日好了, 我也终于松了口气。” 孙氏点点头:“七音聪慧好学,是个争气的,我心里也觉得好受了,总算放心了。” 宁老夫人将茶杯递给孙氏,然后叹道:“我如今老了,就喜欢看这些伶俐懂事的孩子。说起来咱们宁国公府也是养人,我看着七音真是越来越好了!” 孙氏又说起别人对宁七音的看法,不但宁正锦觉得这个妹妹有咏絮之才,二房的宁引卉也爱黏着她。 宁老夫人和孙氏从前看着宁七音离了宁玲珑便不敢说话一样,如今越发有了宁国公府嫡姑娘的做派,心中都对她越来越满意。 从宁老夫人房里出来,宁七音本打算回乐苑,却被大哥宁正锦叫住了:“妹妹再没有跟我说说对上次那个问题的看法,可是这几日过节玩的忘了形?” 宁七音回首,宁正锦正含笑走过来,显见方才只是玩笑话。 二人便并肩而行,宁七音便谈了一番宁正锦的那几本书,最后向宁正锦问道:“大哥觉得我可算是读懂了?” 宁正锦笑着点头,又忍不住轻鼓双掌:“若妹妹是个男儿身,想来也能是个出将入相的。” 宁七音抿唇而笑,看着天上的那轮圆月前行:“大哥说笑了,这是打趣七音呢!” 宁正锦看了看这位妹妹,她眼中有光,面色红润,再不是从前那个苍白的乡下姑娘,只是那月亮的清辉洒在她身上,仍显得她过于削瘦了些。 “读书学义是好的,但妹妹也要注意身子,你如今年纪还小,可别不放在心上糟践自己身子。要知道这学山之路无涯,是轻易学不完的。” 宁七音对宁正锦的关心多少习惯了些,当下便感激地看了宁正锦一眼说自己记下了。 又走了一段,宁正锦看乐苑已近在眼前,便停下来道:“总算照着月亮回来了!” 宁七音一怔,这才明白宁正锦是特意过来相送。她在乡下多年,根本没有提灯笼的习惯,况且今日便不是中秋,宁国公府的点点灯光也足够她看清回家的路,没想到这位大哥竟能对她关心至此,一时心中的暖意连周遭的秋凉都驱散了。 她又向宁正锦道过谢,然后才说这几日就让人把那几本书送回去,宁正锦点头又道:“我还另选了几本书,你可还要看看?” “当然要!”宁七音眼中灿若繁星,“大哥选的书一定都是极好的!” 宁正锦看着 分卷阅读81 面前披着月光的妹妹,嘴角忍不住上扬,如果他们一同长大,如果宁七音可以从小生活在宁国公府,她如今一定会是位才绝京城的姑娘。 十几年缺失的疼爱与宠爱,让她变成了一个谨小慎微的姑娘,可却不曾听过她抱怨埋怨,反而在听到有书读的时候,双眸中崩出欣喜的光来。 宁正锦心疼宁七音,与她说话也是柔声细语:“我说过,不只读书,便是别的什么事,你有难处了也可以来找大哥。” 宁七音听他再次这么说,知道他是诚心要帮自己,便点头道:“知道了,大哥。” 宁正锦看看眼前的乐苑,比起宁玲珑的月苑,他总觉得宁七音住在这里委屈了她。 “如今天凉了,屋里可缺什么不缺?” 宁七音摇摇头:“不曾缺了什么,母亲才说要让人再将这院子修整修整,要将看着旧了的门窗桌椅等全都换成新的呢!” 宁正锦抬头看了看空中的明月,在他和亲妹妹不曾相见的那些年,它也是这样安静地照在每个人身上。 “委屈你了。”宁正锦看向宁七音,眼神中是一位持重的大哥对妹妹的关切。 只是宁七音这边和宁正锦越发的手足情深,那边厢宁正辉却对宁七音越来越嫌弃了。 宁正辉对宁七音的不满丝毫不加掩饰,若是在长辈们在的场合,他从不拿正眼瞧宁七音;若是在家里遇到了,他竟会在擦身而过时冷哼一声,满是轻蔑的。 从陆国公府回来,宁玲珑向宁正辉聊起宁七音便说她如何故意出风头,在陆家老夫人面前,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宁七音就站出来说自己能辨别那玉的真假。 这倒算了,辨出来也算她的好事一件,后来在水榭上吃东西,岸边烤虾,宁七音竟然与人家公子眉来眼去的。 宁玲珑低头扶住额:“姐姐那个样子我看了都替她脸红,虽然与陆家有婚约,可那到底是在别人家里,莫说现在还没过门,便是过了门成了夫妻,也断没有在人前那般向男子挤眉弄眼的道理。” 宁正辉对宁玲珑的话深信不疑,听得简直要青筋暴起:“真是丢人现眼!在家里作还不够,竟然丢人丢到别人家里去了!” 不过是一个半路回来的乡下丫头,凭什么摇身一变成了宁国公府的姑娘?宁正辉瞧不起宁七音,也不想别人对宁七音好。 在他看来,都是因为宁七音的出现,宁玲珑的笑容才变少了许多。 这一日宁七音拿了书去找宁正锦请教,路上再次遇到了黑着脸的宁正辉,二人目不斜视的擦肩,竟像是陌生人一般冷漠。 走出两步,宁七音突然停住步子回过头来:“二哥?” 宁正辉一愣,意外地停住脚步回过身来。 宁七音看着宁正辉莞尔:“刚才只顾想着书中事,竟没发现是二哥,二哥莫怪。” 宁正辉有些出乎意料,却仍沉着脸应了一声。宁七音纵是笑得再动人,她在宁正辉看来也只是蛇蝎心肠的乡下女子。 看到宁正辉似是不情愿地应了她一声,宁七音的笑便更加明媚起来:“怎么二哥也不叫我一声?是因为有眼无珠才没看到我吗?” 宁正辉顿时震怒,一手指向宁七音:“你!” 他一时想不到要用什么词语指责宁七音,宁七音的笑容在清晨的阳光下纯净美好,恍惚间他甚至觉得宁七音是不懂那个成语,而不是故意骂他眼瞎。 宁七音看着宁正辉敛了些笑容:“是不是我说错了?” 宁正辉正想开口教她不要乱用成语,便听宁七音接着说道:“应该是错了,二哥与大哥一同在宁国公府长大,怎么可能一个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另一个却是良莠不分的戚戚小人呢?” 宁七音的笑容已不见分毫,说话的声音也凉凉的充满嘲讽。 宁正辉只是看着宁七音冷冷一笑,心中打定主意要去找父亲说说,让他看看这个乡下来的丫头是个什么货色。 宁七音闲闲地转身继续向前,私底下的这番对话让人心情愉悦,就连飘下来的枯黄树叶都翩若彩蝶了。 宁正辉本来要回自己院子里去,走了一段却越想越气,想着宁国公今日正好在家,索性也不等合适的机会了,转身就去告状了。 宁国公正在书房中喝茶,见到宁正辉倒是很高兴,说才得了一份陈年普洱,邀他一起尝尝。 宁正辉顺从地陪着宁国公聊了聊茶叶,又说了些最近天凉早晚添衣之类的话,最后兜兜转转总算说到了宁七音。 “这个妹妹……” 宁正辉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宁国公的脸色才继续说道:“还是应该严加管教才是。” “她乡下回来,不懂礼数可以学,可目无尊长却实在可恶!”宁正辉皱起眉,“我不过是她的哥哥,并不敢托大,可她见了我打声招呼总是要的吧?” 想都这个,宁正辉依然气哼哼的:“我想,就算是在乡下也没有见了亲哥哥不说话的道理。” 他愤愤地道:“何况,她还对我出言不逊,显然 分卷阅读82 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也没把咱们宁国公府的人放在眼里!爹,你怎么也得管管她了,可不能让一个乡下丫头坏了我们国公府的规矩,平白让人笑话!” 宁国公却是半信半疑:“竟有这样的事?” 最近和孙氏、老夫人聊起来,都说宁七音知分寸懂礼仪,宁国公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宁七音,倒和他印象中的女儿大相径庭。 宁正辉点头:“她从小不在咱们府里长大,这么大了才回来,谁知道她心里存着什么心思?到底是没有人好好教导过,她……” 正说着,却见宁七音和宁正锦从门口经过,二人还捧着一本打开的书边走边看,听二人说话的内容却是在研习书中的一个句子。 宁正锦是在宁国公这边帮忙做事,宁七音找到墨苑没人才又听了小厮的指引找到了这里。 二人见宁国公书房开着门,都下意识地往里看了一眼。 “父亲!二哥。”宁七音先走进来向二人福了福。 宁正锦也走进书房,简单向宁国公说了宁七音的来意。 宁国公点点头,看向抱着书乖巧立在一旁的宁七音,怎么也想象不出宁七音对宁正辉出言不逊的样子。 “今日真是巧,我们兄妹三个竟都在父亲这里碰面了!”宁七音眸光带笑,轻轻地从宁国公看到宁正锦,最后落在了宁正辉身上。 宁正辉脸色不善,见宁七音看过来也不去接她的眼神,只不屑地将脸转向了一旁。 “昨儿夜里我听着风刮了半夜,今儿果真就凉了,二哥穿这些来父亲这里,也未免太单薄些。” 宁正辉听宁七音突然关心起他的冷暖,不由地一怔,转回头疑惑地看向宁七音。 宁七音却向他一笑,然后对宁国公道:“二哥最是重兄妹情谊的,只是他是个内敛的,所以在父亲大哥面前很少外露。” 宁正辉听了更是一脸懵,宁七音这是在夸他? 宁七音唇边微微笑着,清凌凌的眸光又落在宁正辉面上:“我却在二哥身上学到了什么是手足情深,他对妹妹从来都是关怀备至呵护有加,有这么一位重情重义的兄长,实属幸事!” 宁国公面上没什么表情,他看了看宁正辉,也并没有说什么。 几个人又闲聊几句,宁七音还记挂着让宁正锦解惑,便先告辞了,走的时候礼数周全毫无不妥。 宁国公看着他们走远,才转向宁正辉,面沉似水,冷声质问道:“你就是这样为人兄长的?” ☆、第 39 章 第39章宁正辉挨骂 宁国公看着他们走远, 才转向宁正辉,面沉似水,冷声质问道:“你就是这样为人兄长的?” “顶天立地的男子你不学, 去学那嚼舌的长舌妇,我们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 宁国公知道这个二儿子一向心胸不怎么开阔,小时候宁正锦得到夸赞,他就会在背后生气怨恨, 本想着长大了人会成熟些, 没想到今日竟针对起宁七音来。 宁七音这些年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回家来才受到一点点疼爱,那不都是应当应分的吗? 甚至宁国公都觉得宁家补偿宁七音的根本远远不够, 没想到宁正辉还是小时候的心性, 竟然跑到自己面前说妹妹的不是。 难为宁七音还在大家面前夸赞这个二哥,若她知道宁正辉背后如此这般, 岂不是要寒了她的心? 宁国公想着这些,实在是心灰意冷,望着宁正辉, 真是恨铁不成钢, 当下真是狠狠地骂了宁正辉一通。 宁正辉只敢低头听着, 大气都不敢出,最后才敢说了一句“父亲息怒”, 却被宁国公直接赶出去了。 直到从父亲那里走出来好远,宁正辉还有些不敢相信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原本觉得宁七音一个乡下丫头,根本不配在自己面前说话,却不想因为她在父亲面前摔了个大跟头。 宁正辉已经很久没有受过父亲这样的责骂了, 他这两年才觉得父母对他也是看重疼爱的,却没想到因为一个宁七音,他又在父亲面前落了个嚼舌的罪名。 而且还是针对自己的亲妹妹,父亲方才眼中的失望与愤怒,简直让他脊背发凉。 宁正辉越想越觉得宁七音可怕,一个十五岁的乡下丫头,他原本以为她诸事不懂,便是稍有长进能得长辈几分青睐,也不能长久地掩盖她的无知。 没想到她今日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自己置于那般难堪的境地。 又想到最近一直受委屈的宁玲珑,宁正辉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提醒她一下。 宁玲珑的月苑,宁正辉最近是常来的,偶尔在外面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也会命人送到月苑来,所以宁七音说他重兄妹情倒是实话。 只看他认哪个妹妹了。 宁玲珑正在廊下逗鸟,想着陆见洺答应她的事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办妥,忽见宁正辉双眉紧锁地走进来,便忙应了过去:“这是谁惹到二哥了? 分卷阅读83 ” 宁正辉站在宁玲珑面前,看着宁玲珑含笑的眼,心中替她担忧不已。 他将宁七音的事同宁玲珑说了一遍,说宁七音私下无人时如何对他极尽嘲讽之能事,激起他的怒火让他忍不住去父亲面前告状。 可当着父亲和大哥的面,宁七音却又对他夸赞起来,以至于让父亲完全不信他口中所说。 他把这一切都说给宁玲珑听,最后叹道:“这是什么乡下丫头,竟然如此心机?你是国公府里长大的,自然是不能和她比,她心思实在是歹毒得厉害!” 玲珑那么单纯的姑娘,哪是那乡下丫头的对手啊! 宁玲珑听着这些,也是心中一惊,她从前以为宁七音不过一个乡下姑娘,燕京城的簇锦团花定会迷了宁七音的眼。 她想着只要对宁七音哄着些,防着些,宁七音对她造不成太大的威胁。 后来渐渐地发现宁七音竟然不受自己掌控了,但她想着,到底是没什么见识的丫头,她可以慢慢来,最后不愁斗不过她,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宁七音竟有如此重的心机。 这种手段,哪是一般人能有的? 宁玲珑又想起昔日种种,顿觉自己上了宁七音的当,从前自己在她面前耍的那些小心思,只怕早就被宁七音看穿了! 这宁七音,好生险恶的用心! ***************** 又从宁正锦那里新借了书,宁七音读得入迷,便是连晚饭都是一次次被丫鬟请着才胡乱吃了几口。 饭后又靠着窗苦读,小丫鬟忙检查了一番窗子是否关严了,又拿来披风为宁七音披上。 “秋凉露重,姑娘可要仔细身子。”坠儿又给宁七音添了杯热茶,“白天已经一动不动的坐了几个时辰,晚上也该歇歇了。” 宁七音刚好将那本书看完,一面想着书中的精妙之处,一面捧起茶杯来,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吃饭的时候我好像听着院子里有动静?” 坠儿已将宁七音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好,听宁七音问起来忙站好了回话:“那会儿就想跟姑娘说,看姑娘连饭都没心吃,就没打搅姑娘。” 宁七音本就随口一问,不想坠儿这么答,便抬眸追问:“有事?” 小丫鬟口齿伶俐地回她:“是绿屏过来这边了,说是拿她的旧东西,想着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就没有惊动姑娘。” “待到她收拾好了,胡嬷嬷又让我们几个查验了一番,看她并未夹带什么,也就放她去了。” 宁七音点点头,轻轻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坠儿看着宁七音犹豫了一下,想要转身去铺床,身子动了一下却又定住了。 宁七音看她欲言又止便又问了一句:“还有别的?” 坠儿顿了一下,咬了咬唇才下定决心似的向宁七音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绿屏好像鬼鬼祟祟的,可是看她取走的东西确实没什么。” 宁七音略一沉思,心里便明白了,问题也许并不在绿屏取走的东西上。 当下便吩咐胡嬷嬷带着几个丫鬟搜查,虽然众人都不知道要搜什么,可该不该是这个院子里有的东西,大家心里还是有数的,所以一时之间乐苑灯火通明,人人各行其是。 不一会儿便有人找到了东西,拿着便去宁七音房里回话,众人心中好奇,也都纷纷跟了过去。 坠儿从那丫鬟手中将东西接过去,细看了一眼,众人俱都吓了一跳,灯光照耀之下,坠儿手中赫然躺着一个相思结! 这是燕京城这两年才流行起来的物事,互生情愫的男女之间尤爱赠送此物抒情达意,却不是世族姑娘闺房中该有的东西。 丫鬟们个个面面相觑,她们虽然都是跟着宁七音不久,可大多是本分的,如今见了这个也是吓白了脸。 胡嬷嬷更是吓得不轻,直拍着心口道:“还好是咱们找出来了!” 坠儿将那相思结呈道宁七音面前:“姑娘?” 宁七音向那相思结上打量了一眼,却忽然记起上辈子的一件事。 那时候绿屏在乐苑已经是一副事事做主的样子,值夜一般都安排小丫鬟顶着,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在宁七音屋外守一回。 有一天夜里,宁七音醒了要茶,却一直唤不进人来,就在她干脆坐起来想要自己倒茶喝的时候,绿屏才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竟还难得地向宁七音道歉说睡得太死了。 那时候宁七音也没在意,喝过茶便又躺下了,再要睡着的时候才突然想起,绿屏跑进屋里时,不但她身上那件粉红夹袄竟是系错了扣子的,脚下甚至只趿了一只鞋。 若说是睡迷了起来慌忙中跑丢了一只鞋,倒也说得过去,可丫鬟们值夜时都是和衣而眠,哪里会有系错扣子的事? 可是上辈子宁七音懵懂,心中只是觉得奇怪,却没往心里盛。 如今再回忆起来,那晚她喊了人之后,院中分明有什么动静的。 宁七音想到此处,不由看着那个相思结冷笑, 分卷阅读84 上辈子她是软弱到了什么地步,以至于院里的丫鬟都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偷汉子。 “行了,”宁七音向众人吩咐道,“既是找出来了,大家便将此事放到心里不要再提了。” 如今乐苑中众人都对宁七音十分尊崇信服,主子在府中的变化他们最清楚不过,又眼见着老夫人和夫人都对宁七音另眼相待,他们自然是一点都不敢怠慢。 宁七音将众人遣散了,才向坠儿耳语了几句,坠儿虽然有些不解,但最后也点头应了。 翌日一早,伺候宁七音梳洗的小丫鬟才出去,坠儿就走了进来,看屋中并无他人,才悄悄露出衣袖下的东西:“姑娘,照您的吩咐做好了。” 宁七音将坠儿手中的东西接过来,打量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入袖袋之中。 坠儿因为熬夜的缘故,眼睛有些红,她并不明白宁七音为什么让她另外做一个相思结,还指定了相思结用什么丝线。 可是自从宁七音立起了乐苑的规矩,坠儿就死心塌地的一心为宁七音做事,只要是宁七音说的,她都会不打一丝折扣的去做。 见宁七音起身似乎是要出去,坠儿忙拿了披风为宁七音披上,又将兜帽为她戴上,这才随着她出门去。 ☆、第 40 章 第40章锦囊妙计 老夫人院子里刚刚洒扫过, 有一种雨后的清新气息,廊檐下几只丫鬟在逗鸟,还有洒扫的仆妇在那里忙碌。 阿福一掀帘子看到了宁七音, 忙笑着迎出来:“真是巧了!老太太才说要请姑娘过来用早饭,姑娘这就过来了!” 宁七音随着她走进房里,却见宁玲珑正在老夫人跟前坐着,正笑嘻嘻地说着什么。 宁老夫人见宁七音进来很是高兴:“玲珑说要陪着我用饭, 我想着人多热闹, 正要让阿福去喊你呢!” 宁七音向宁老夫人行了礼,又有丫鬟伺候她褪去披风,她这才走上前去笑道:“妹妹那张嘴最是会说又会吃的,今儿个要来祖母这里用饭, 可是听说祖母有了什么好吃的?” 宁老夫人听了也不由笑起来, 向宁玲珑道:“瞧瞧,瞧瞧!我说你是个嘴馋的, 你还不承认!” 说着还向宁玲珑额上点了两下,倒是亲亲热热的祖孙俩。 宁玲珑捂住额故意一副被点疼了的样子,却又笑着向宁老夫人道:“谁让祖母房里的酿茄子最好吃呢!” 宁老夫人上了年纪, 牙口便不是太好, 大厨房里做的东西不合她心意, 孙氏就干脆在闲木堂为婆婆设了小厨房,挑了宁老夫人中意的厨娘, 专门做饭给老夫人吃。 这酿茄子是厨娘的拿手好菜,也是宁老夫人爱吃的软食, 方才宁玲珑过来请安听小厨房里要做这道菜,便向老夫人耍着赖说不走了。 却没想到老夫人说要把宁七音也喊过来,宁玲珑才笑着说了句“说不定姐姐都吃上饭了”, 便见宁老夫人没听见似的直接让人去叫了。 眼下宁七音不请自来,宁玲珑也只得做出好姐妹的样子。 毕竟宁七音心机那么重,宁玲珑自觉若是不加重视,只怕会输得很惨。 用饭的时候宁玲珑似是无意中说起来:“从前觉得姐姐好性儿,还怕姐姐别人欺负了去。那天去乐苑,我瞧着下人们都规规矩矩的,像是大气都不敢出,一看就是姐姐管教得好!” 宁玲珑话语中暗指宁七音苛待下人,说完还暗暗地看了宁老夫人一眼。 宁老夫人却拉下了脸,颇为不悦地样子,向阿福道:“这茄子怎么没以前嫩了?” 阿福听得这话,倒是唬了一跳,忙上前看了一眼,便说要喊厨娘过来,老夫人摆摆手:“算了。” 宁玲珑又向宁七音看过来,眼神中带着挑衅,显然还等着她往坑里跳。 宁七音轻轻一笑,将才盛好的汤吹了几下,然后放到老夫人面前:“祖母先尝尝这汤,方才那块茄子许是蒸的不好,待会儿我帮您挑块好的。” 宁玲珑有些沉不住气,不由上前,笑着对宁七音道:“姐姐,你是怎么管教下人的,不如也教教我!” 宁七音又挑了一块软烂的茄子,用筷子拨到汤匙中然后放到老夫人面前的碟子里,这才向宁玲珑浅笑道:“妹妹年纪轻轻的怎么记性倒不好了?” “我那院里的下人,许多不是妹妹帮着挑的吗?要说管教,那得是妹妹管教的好,我可不敢居功。” 宁老夫人是什么人?繁华盛世兵荒马乱都经历过,内宅的争斗也看过无数,宁玲珑那句另有他意的话一出来,宁老夫人就知道她这是在自己面前给宁七音下套呢。 可这两个孙女,一个看着长大,一个骨肉至亲,宁老夫人并不想厚此薄彼,便故意挑了饭菜的刺,想将话题岔过去。 谁想到那宁玲珑竟看不出眉眼高低,还是追着宁七音问。 好在宁七音轻松化解了,宁老夫人面上总算又有了笑模样:“玲珑今日还真是不灵光了,我看这是连我的记性 分卷阅读85 都不如了!” 宁玲珑本就被宁七音的回答噎住,听了宁老夫人这一句,脸上就更有些挂不住,干笑了两声才道:“老夫人从来都是心明眼亮,便是十个我也不能跟您比!” 吃过了早饭,宁七音又在老夫人院子里玩了一会子,方才回乐苑去了。 第二日一早,宁七音才用过早饭,打算去宁老夫人房里请安,便有小丫鬟慌慌张张地将坠儿叫了出去。 宁七音见状,不动声色地垂眸,想着这必是自己前一日扔在那边的相思结被人发现了,便不急着出去,反而坐下来,不疾不徐地吃了一口茶。 这茶是上等好货,品在口里,润在喉头。 这让她觉得舒服。 坠儿很快便匆匆走了进来,低声向宁七音说了闲木堂那边发生的事。 说是清早在院子里洒扫的仆妇,拾到一个相思结,那仆妇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便回禀了老夫人。 老夫人气得早饭都没吃,说便是把宁国公府翻过来也要查出那相思结是谁的。 宁七音听完点点头:“早饭前让你盛出来的红豆汤还热吗?” 坠儿没想到宁七音不说相思结的事,反而问起了红豆汤:“您说随时要热的,所以我让人煨在炉边了。” 宁七音起身:“带上香蜜,装到食盒里,咱们去闲木堂。” 老夫人房里剩的几个人,个个屏气凝神,端茶倒水也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惹得老夫人再发火。 宁老夫人见宁七音进屋,脸色还稍稍缓和了些,可口中却道:“原说天凉了,不用你们每日过来请安了,竟又因这事给忘了。” 宁七音让丫鬟把食盒放在桌上,又见满桌的吃食未动半分,便向宁老夫人笑道:“今日厨娘做的不合祖母的胃口?我煮了红豆汤,祛湿清热又养脾肾,不如我为祖母调上香蜜您吃一碗?” 宁老夫人原本也没开始时那么气,发了一通火也觉喉咙发苦,听宁七音说蜜调红豆汤,倒十分有胃口,于是便应了一声“好”让丫鬟搀着到桌边去了。 吃了几口香甜软糯的汤,宁老夫人这才叹息道:“想必院子里的事你也听说了。” 宁七音笑笑,眼神清澈纯净:“路上见丫鬟仆妇们都行色匆匆的,就问了一句。” 宁老夫人长叹一声:“没想到咱们家出这种事。” 宁七音起身走到宁老夫人身后为她捏肩:“祖母不要真动了肝火,说起来这事到底是咱们家自己发现的,查清了处理了也就好了。” 宁老夫人又叹息一声,从肩上拿过宁七音的手,拉着她又坐回榻上去:“你年纪小,哪里懂得其中的利害!” 宁七音坐在宁老夫人身旁:“祖母跟我说说我不就懂了?” 宁老夫人听着宁七音轻柔的声音,心中也觉火气渐消,竟真的拉着她的手说起自己的担心来:“我这院子里,来来往往最是多的,别说二房那边,就是顾国公府那边的人也都是常来常往的。” “若不是我院里的人捡到了,被那有心的人看到,宣扬出去,岂不是坏了咱们宁国公府的名声?那就连你们兄妹也都连累了!” 宁七音却有些不解:“那也可能是夫妻之间互赠的啊!” 宁老夫人摇头道:“要么我说你年纪小,都想不到这些。你想想咱们府里哪里还有年轻的小夫妻?做主子的要么年纪大,要么年纪小,仆妇们也都是快当婆婆的人了,谁还会拿这个来玩?” 宁老夫人没再顺着推断下去,却拍了拍宁七音的手道:“我最怕有那不守规矩的人,把你们兄妹带坏了啊!” 宁家的兄妹几个,还都均未成亲,这相思结要是被别人拾去了,编排点子事出来,家里的公子姑娘全都会名声受损,是以老太太早上听说的时候,差点没气晕过去。 宁七音又陪着老夫人坐了一会儿,宽慰了几句才回到乐苑去,绿屏既然做过那种事,就不可能没留下蛛丝马迹,查到她头上是早晚的事。 老夫人派出来的仆妇嬷嬷最是要强能干的,先将这两日进出老太太院里的丫头小子全都问了个遍,然后又各院里细细地清查起来。 宁七音院里的小丫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讷讷地站在一旁,便有嬷嬷向坠儿笑道:“还请告诉姑娘,这原是管家的大意丢了一样物事,怕有人装混了,老夫人这才命我们几个仔细找找,不单姑娘这里,各院里都要找的。” 坠儿心知肚明,便也不多说什么,只道:“嬷嬷也是奉命行事,我家姑娘不会往心里去的。” 如此翻找了几个院子,将那些丫鬟小厮的箱子包袱全搜了一遍,最后果真将绿屏查了出来。 从绿屏的住处不但搜出了编织相思结的绳线,还查到一条男人的汗巾子和一个未编好的扇穗儿,看那扇穗儿的颜色样式,也像是男子用的。 老夫人大怒,待到绿屏被带上来时却看都不愿看她一眼,只向一旁啐了一句“下贱东西”,便要将人打发出去。 鲁嬷嬷听说自己孙女被查到了 分卷阅读86 东西,忙慌慌张张地到老夫人屋里来,她看到地上扔着几样东西也觉心惊肉跳,却下意识地要帮绿屏圆过去。 “老夫人!这是……”鲁嬷嬷又向地上那汗巾子看了一眼,“这是我让绿屏给她爹捎的东西!” 绿屏跪着趴在地上,全身抖若筛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吓得连哭都不会哭了,冷汗密密层层地渗出来,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她听到鲁嬷嬷在替她说话,却像是听不懂似的毫无反应。 “这也是你让她给她老子捎的东西?”宁老夫人拿着一张花笺抖了两下冲鲁嬷嬷扔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更噢 ☆、第 41 章 第41章相思结的局 那花笺到底分量轻, 飘出来很快就落了地。 鲁嬷嬷并不识字,便是识得字,那么远她也根本看不清。 她知道绿屏这是被人拿住了铁证, 一时间心里又气又急,真是恨不得把这孙女彻底不要了,但到底是自己孙女,心里还是存着一丝念想, 想保住这个孙女的。 她猛地冲绿屏扑过去就打, 劈头盖脸的巴掌落下去,指望着能让宁老夫人消消气。 “你这个混账东西!我是怎么教你的?”鲁嬷嬷推推搡搡的一下把绿屏推翻在地,然后又继续扑上去又拧又掐又扇又打。 “还不快说你是被哪个黑心的给骗了,让老夫人给你做主, 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 求老夫人帮你把这丑事遮遮!” 鲁嬷嬷指望着绿屏能供出个人来,将罪名推到那个人头上, 绿屏也许还能继续在宁家混口饭吃。 可绿屏完全被吓傻了,竟是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说。 鲁嬷嬷恨极,下手就更重, 伸手就要去撕绿屏的嘴, 想要让她开口说话。 “行了!”宁老夫人呵斥一声, “你在我屋里闹给谁看?我说打发出去就打发出去,难道我在这个家里说了都没人听了?” 又向身旁的丫鬟怒道:“你们一个个都是聋了不成?我说将绿屏打发出去, 她如何还在我屋里?” 丫鬟们一听,忙低头敛目地匆匆上前, 架起失了魂的绿屏拖出去了。 鲁嬷嬷心里一凉,老泪纵横地跪在那里:“老夫人……” 才开了口,便有几个管事的又进来回话:“老太太, 在鲁嬷嬷的房里发现了这些。” 一个青布包被管事的放在桌上打开,哗啦一声许多碎银子、金戒子、银坠子等物事露在众人面前。 鲁嬷嬷心里一哆嗦,那是她平时克扣勒索小丫鬟慢慢积攒起来的,也有从主子房里“捡”到的东西,虽然大多被她变卖换成了银子,可也有一两样不好出手的东西。 宁老夫人一瞧反倒笑了,向着鲁嬷嬷讽道:“我倒不知道在我身边做嬷嬷还是个肥差!” 鲁嬷嬷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颤声道:“都是……都是各位主子们赏赐……” 宁老夫人懒得听她分辩,只向双喜一伸手:“你我主仆多年,我会给你留几分脸面。” 双喜忙上前搀住了老夫人往里屋走,竟是再没人与鲁嬷嬷多说一句。 鲁嬷嬷心有不甘,膝行两步哭喊道:“求老夫人饶了我这一次,我做牛做马报答老夫人!” 却有管事的一边一个拦住了她:“老夫人累了,您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就别让咱们为难了。” 鲁嬷嬷还想再求求老夫人,怎奈那管事的看起来强硬得很,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眼见着老夫人这里没什么希望,她也只得哭着先出去了。 鲁嬷嬷走出闲木堂,一想到自己的东西被抄走了就觉得肉疼,在宁国公府过惯了好日子,一想到要身无分文地被撵出去,她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思来想去,她便想到了宁玲珑,心中有了主意她也不哭了,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抬脚就往月苑走去。 闲木堂那边那么大的动静,宁玲珑自然早得了消息,一听说鲁嬷嬷在外面求见,便吩咐人打发了了事。 一个在老夫人面前失了势的嬷嬷,宁玲珑不觉得还有什么见面的必要。 当传话的丫鬟出来说二姑娘身子不舒服才吃了药睡下了,鲁嬷嬷简直恨得心痒,可她不能就这么走,她这一离开,说不定就被人直接赶出去,以后再没有进宁国公府的机会了! 于是她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向那丫鬟道:“麻烦进去告诉姑娘一声,我不是个胡乱说话的人,还请姑娘见我一面。” 那丫鬟却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只是皱眉道:“都告诉你姑娘睡下了,你让我怎么跟姑娘说?” 鲁嬷嬷见这丫鬟不开窍也板起脸来:“你只告诉姑娘我鲁嬷嬷是个守口如瓶的,就这一句,你若不去说,或是说晚了,等你们家姑娘知道了定会将你撵出去!” 小丫鬟被唬了一跳,又看鲁嬷嬷的神色不像虚张声势,便咕哝着又进去禀报了。 分卷阅读87 待到鲁嬷嬷终于进到宁玲珑房里,便见宁玲珑扶着额从屋里走出来,一副才起来的样子。 鲁嬷嬷少不得要陪着笑脸赔不是:“不想把姑娘吵起来了,真是罪过。” 宁玲珑沉着脸不说话,坐下来接过丫鬟奉的茶就将屋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鲁嬷嬷站在那里,等着宁玲珑问话,可宁玲珑却只是端着茶吹了几下又放下,根本没有要搭理鲁嬷嬷的意思。 鲁嬷嬷脸上挂不住,可到底厚着脸皮开了口:“我这事,还求姑娘帮帮忙。” 宁玲珑脸上半点笑容也没:“哦?鲁嬷嬷什么事?” 鲁嬷嬷不信宁玲珑半点消息也不知道,可她先是推脱不见,又是这种态度,鲁嬷嬷心中恨不能扑上去扇宁玲珑两掌。 “我也不跟姑娘绕圈子了,”鲁嬷嬷破罐子破摔,干脆一屁股坐到宁玲珑下首的椅子上说话,“我们家今年时运不济,先是儿子,然后是孙女,紧接着是我,我也是走投无路了,过来投奔姑娘。” 宁玲珑见她这架势反倒气笑了:“你时运不济就来投奔我?我有什么本事能让嬷嬷来投奔呢?” 鲁嬷嬷压着火气,也是冷笑一声:“姑娘别忘了,姑娘的许多事,别人不清楚,我却清楚得很,若我将那些事说出去,姑娘十多年的苦心经营只怕会竹篮打水喽!” 宁玲珑被她威胁,一时间也是又气又恨,却又想不到什么办法能堵上鲁嬷嬷的嘴。 宁玲珑这些年虽然不曾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但那些小事一桩桩一件件被翻出来,只怕她经营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你到底想怎样?”宁玲珑拧着眉,恨恨地甩了鲁嬷嬷一眼。 鲁嬷嬷见她如此,知道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便又稍稍带了点笑容:“姑娘是个明白人,我如今就算是什么都没有了,也不想跟姑娘争个鱼死网破。但凡姑娘能给我们一点活路,我也不能说那些不中听的话。” 宁玲珑权衡了一番,到底拿了银子给鲁嬷嬷,让她另外安置绿屏:“老夫人打发了你们,谁也保不住,你们拿了钱先去外面吧!” 鲁嬷嬷自然知道宁玲珑这里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如此,当下便接了银子,掂着分量原想多要些,又怕宁玲珑彻底恼了,想了想来日方长便谢过离开了。 宁玲珑却信不过她,在房中来来回回的踱了一会子,终于又一咬牙追了出去。 追上了鲁嬷嬷,宁玲珑才千叮万嘱鲁嬷嬷要信守承诺,便见宁七音飘然而至。 宁玲珑和鲁嬷嬷对视了一眼,然后沉默着看宁七音走过来。 宁玲珑心里不得不承认,宁七音和从前相比简直是脱胎换骨,就她走的那几步路,分花拂柳仪态万方,绝对是无可挑剔的。 鲁嬷嬷却蹙起眉来,怎么就那么巧,宁七音院里才留了个相思结,老夫人院里就发现一个,家中清查下来,竟没发现乐苑的那个。 她蓦地就恍然大悟,这一切根本就是宁七音的圈套。 “是你!”鲁嬷嬷突然指向宁七音,“这都是你设计的!” 宁玲珑听了这句暗惊,宁七音的心机已经重到如斯地步,竟能借刀杀人了? 鲁嬷嬷看宁七音停下来,心中的猜测越发的清晰,不由向宁七音恨道:“那个相思结一定是你做下的局!” 绿屏才往乐苑藏了个相思结,还没来得及布局让人发现,老夫人院里竟出现了一个。 老夫人当下便让人上下清查,以至于绿屏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捉了个正着。 宁七音看着鲁嬷嬷灿然一笑:“那什么相思结,本来就是你们的,还给你们而已。” 鲁嬷嬷没想到宁七音这么大方就认了一时气得竟说不出话,想到绿屏就这么被撵了出去,后半辈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她的心里就乱成了一团麻一般。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的笑容不说话,她只觉后背发凉,虽然宁七音做局在前,可这个局能成还是绿屏自己不干净。 那么,宁七音是如何知道这些? 她还知道什么? 宁玲珑心中觉得恐惧,她从前有信心能够掌控的宁七音,好像半点不见了软弱可欺的影子。 宁七音的眼神从宁玲珑面上略过,又向鲁嬷嬷道:“以彼之道还彼身罢了。” 鲁嬷嬷突然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她和绿屏做下了禁不起细查的事,却还要不自量力去陷害宁七音,最后却是给别人递了刀。 正欲哭无泪之间,有仆妇找过来向鲁嬷嬷道:“嬷嬷请自重,没什么事还是快走吧,不要在这儿烦姑娘们!” 鲁嬷嬷又看了宁七音一眼,那么一个柔柔弱弱的标致美人儿,她这把年纪怎么就折了她手里? 待到鲁嬷嬷随那仆妇走远,宁玲珑瞪着宁七音道:“算你厉害!” ☆、第 42 章 第42章算你厉害 待到鲁嬷嬷随那仆妇走远, 宁玲珑瞪着宁七音道:“算你厉害!” 分卷阅读88 要知道,绿屏本是宁玲珑放到宁七音院里的,是宁玲珑的耳目, 却不想就这么被宁七音给连根拔了。 如今的宁玲珑满腔愤怒和挫败,她无法理解宁七音怎么有这般手段,她彻底落败了,却还不知道缘由, 这让她整张脸都耷拉下来了。 宁七音看着这样的宁玲珑, 因为愤怒而不见半分笑容的宁玲珑,倒是和宁七音的乡下养母生气时极像,一双薄唇因为嘴角向下而更显刻薄。 她此时却是神情轻淡,略带着一丝笑, 淡淡地道:“是, 我厉害得紧,不过好妹妹, 有什么手段你也可以尽管来。” 将绿屏安插到乐苑,如今鲁嬷嬷和孙女失了势却出现在宁玲珑面前。 还有上辈子的种种,宁玲珑自始至终就不曾无辜过。 若不是知道这些事, 只看宁玲珑的悲愤,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比自己还委屈。 宁玲珑盯着宁七音那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依然娇软柔美,依然安详含笑, 但是她突然后背发凉起来。 明明眼前的宁七音从来没变过,依然是那副轻淡, 但是她却凭空看出一些不容小觑的气定神闲气势,这让她心生畏惧,让她瑟缩, 让她想不由自主地后退。 这到底是什么人,她怎么会有这般能耐?不就是寻常一个乡下女子吗?她到底怎么有的这些手段? 宁玲珑强装镇定,看着宁七音冷笑:“你还不知道吧?上次你在陆家对着陆见洺挤眉弄眼的,可他心里喜欢的人却是我。” 陆见洺答应宁玲珑想办法,这给了宁玲珑很大的希望,只要宁七音一日没有嫁到陆家去,她宁玲珑就不会放弃这门婚事。 反正这门婚事还没真得定下来不是吗?一切都是口头之约,一切都是彼此的默契罢了。 只要没有真得定亲,她就有机会,有机会挽回一局! 这些本就是自己藏在心里的事,如今被宁七音逼视着,宁玲珑说出陆见洺心里有她的话,她想用这话来狠狠地刺宁七音,想看宁七音为此失落难过,想撕碎她平静无波的外表,想看看她是不是如同现在一样状若无事! 自己的未婚夫喜欢自己的妹妹,宁七音,你还有脸那么嚣张吗?你应该难过得要死吧? 宁玲珑恶毒地这么想着,颇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妹妹心里是不是很难过?你的男人,他细腻了一直惦记的都是我呢,也许他想和你悔婚,想娶我,你说到时候,别人怎么看?” 谁想宁七音却轻轻挑眉,淡淡地道:“好妹妹,他喜欢你?那实在是好极了,你快些把他抢走吧!我正愁,他那样的一个杵在那里,倒是影响我再配良婿了。” 这是真心话,若是宁玲珑真把陆见洺抢了,倒不必让宁七音费神想退婚的事了。 只是宁玲珑却觉得宁七音是在嘲讽她,宁七音必是难过了,才故意说这种话逞强,毕竟那样的婚事,谁不愿意要呢? 或者她这是对婚事胜券在握,才故意讥笑她? 她冷笑一声,嘲讽地道:“你是胜券在握,却来说这种大话!你也别得意,那婚事早晚是我的,总有一日,你会肝肠寸断!” 说完,她狠狠地瞪了宁七音一眼,一转身离开了。 宁七音看着宁玲珑的背影,默了片刻,却突然嘲讽地笑了。 就那么一个婚事,她会想要吗?只盼着这两位赶紧勾搭在一起,倒是省了她的功夫! ************* 重阳节是个大日子,往常宁国公府都会让子弟过去山中登高游玩,以前孙氏也会跟着去的,不过因孙氏最近精神有些不济,便不太想去了,干脆让他们兄妹几个过去。 宁国公府兄妹几个便告别了父母祖母,一起去山中游玩,城外的洛山是燕京城附近有名的峰岭,半山腰有座洛山寺,修的红墙金顶,隐在山林中却也是香火旺盛。 夏日时山林葱翠,到了重阳节便染上了或黄或红的颜色,远望去倒是色彩斑斓。 马车行到半路便不能继续前行,几人下车来徒步往半山腰的寺庙走,中间因为宁玲珑倒歇了好几次。 在宁正锦笑着说宁玲珑体弱时,宁玲珑靠着一棵枫树瞥了一眼宁七音。 宁七音正用锦帕轻拭额上的细汗,她也累了,微微有些喘,可站在那里仍是亭亭玉立的模样。身后是各色枫树松柏,宁七音站在那里却犹如一株纤细的翠竹。 纵是立于那些稍显粗糙的大树前,她也仍是纤细柔美清雅秀逸,不像宁玲珑,因为疲累已露出少许狼狈之色。 宁玲珑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嘲讽道:“姐姐毕竟在乡下干农活练出来了,我怎么能跟姐姐比?” 宁正锦脸上的笑便冷了下来,宁七音自己都不曾抱怨过乡下的生活,宁玲珑却拿乡下的日子当成宁七音的污点一般一次次提及,却不知她每提到一次,就会让人想到她并非宁国公府的姑娘一次。 宁七音的眼神凉凉落到宁玲珑身上:“妹妹说笑了,妹妹身上流着乡下的血,若是妹妹到了 分卷阅读89 乡下,只会比我更出色的!” 宁玲珑登时恼羞成怒,一张脸都涨红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宁正辉嫌恶地看了宁七音一眼,然后站到了宁玲珑对面,将她和宁七音之间的视线隔断。 经历过宁国公的责骂,宁正辉倒是对宁七音有所忌惮,他接过宁玲珑手中的帕子,给她擦了擦汗,才低声道:“好好的你招惹她做什么?” 这宁七音不管是明里硬碰,还是暗地里算计,都还没输过,宁正辉觉得不能再轻视她随意出手。 宁玲珑的视线越过宁正辉的肩头白了宁七音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越是看到宁七音气定神闲的样子,她就越是生气。 走着又遇到了别家的轿子,有以前结识的人便和宁家兄妹招呼寒暄,宁玲珑看了又是一通抱怨,说为什么不能像他们带顶轿子上来。 宁正锦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重阳登高自然是自己来登,难道还要人将你送到山上不成?” 宁正辉听了自然是要护着宁玲珑:“别家能送咱家为什么就不能送?宁国公府在燕京城也是数得着的人家,府里的姑娘金贵,便是乘顶轿子又如何?” 宁七音抬头看了看寺庙山门已近,边向上走边淡声道:“二哥是不是忘了,上山前是妹妹兴高采烈的说要爬山玩,要从山脚出发,还是大哥顾及着大家的体力,让马车多走了一段的。” 宁玲珑看了一眼宁正辉,索性又停住不走:“我不管,我要再歇上一歇。” 宁正锦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山门,倒确实还有许多台阶要上,只是已经歇息了多次,又走到了这里,他还是愿意一鼓作气爬上去。 宁正辉扶住宁玲珑:“大哥若是不想歇息,我便陪玲珑在这里休整一下,过会儿再上去找你们。” 宁正锦看了一眼弯着腰气喘吁吁的宁玲珑,然后向宁七音问道:“要再停一下吗?” 宁七音摇摇头:“越停越觉走不动,倒不如咬牙一次上去的好。” 宁正锦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和宁正锦拾级而上的时候,宁七音突然想到一件事。 上辈子重阳这日来爬山,他们兄妹几人便遇到了夏若梅和苏南卿,那二位姑娘也是重阳登高拜佛而来,谁想到后来竟都与宁家成了姻缘。 上辈子夏若梅嫁给了大哥宁正锦,苏南卿则嫁与了宁正辉。 那时候在这洛山上,夏若梅看着倒是知书达礼的女子,谁知和宁正锦婚后便露出了泼妇的面孔。 宁七音回忆着,想着怎么避免宁正锦和夏若梅再碰面,若是他们再见到,她得想法子破坏他们的机缘。 宁七音低头向上爬,走了一段又抬头看还有多少台阶,却见一位明眸皓齿的姑娘在路旁站着向下望,脸上有些焦急的神色。 宁七音不由一怔,竟然是苏南卿站在那里。 苏南卿背后的苏家,也是燕京城有名的世家,上辈子与苏家定亲之后,宁老夫人对苏南卿也是颇为满意,还说没想到宁正辉有福气能娶到这样的贵女。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二嫂年纪轻轻的便抑郁而终,那时候宁七音已经嫁到了陆国公府,娘家的事便不太清楚了。 只是如今让宁七音意外的是,上辈子大哥宁正锦先遇到的明明是夏若梅,怎么今日却成了苏南卿? 宁七音正思忖着,却听苏南卿开口道:“姑娘,方才上来时可曾见一顶玄青色软轿?” 宁七音看过去,苏南卿正眼含期盼地看着她。 宁七音和宁正锦二人停了下来,宁正锦本来在靠近苏南卿的一侧,如今见一位陌生姑娘跟自己妹妹说话,便从宁七音身后绕到了另一侧,好让宁七音与那位姑娘说话方便些。 “是有几顶软轿,只是玄青色的也不止一顶,不知有没有姑娘问的那顶。” 宁七音注意到苏南卿的站姿似乎有些奇怪,像是只用一只脚发力似的。 苏南卿听了宁七音的回答,失望地看了一眼山下的方向,喃喃道:“那我再等等吧!” “姑娘是在找什么人吗?”宁正锦忽然从旁开口。 宁七音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大哥,便听苏南卿说起她原本和夏若梅一同上山,半路夏若梅跑去一旁采花,苏南卿则自己先上了来。 走到这处略陡峭处,在轿子里也是坐不稳,苏南卿便停了轿子自己向上爬,却迟迟等不到夏若梅,这才有些急。 “姑娘是不是受伤了?”宁正锦再次问道。 苏南卿一怔,脸上微微一红,她不愿意麻烦陌生人,所以方才根本没提脚伤的事。 “只是扭了一下,略歇一会儿就好了。”苏南卿轻轻低下头。 宁正锦已经着手去折路旁的竹子,他方才只听苏南卿说的就发现了问题所在,既然苏南卿说她先上山登她的同伴,为何不直接走到寺庙中等待反而在半路停下来打听? 必然是她遇到了什么难处,想要等同伴上来帮忙。 宁正锦再一细看,便也发现了苏南卿站立 分卷阅读90 时一条腿不太敢用力似的。 待到宁正锦将一截竹子砍下来,又削去了上面的枝叶,然后将竹子递给宁七音,自己则将随身的小刀收了起来。 宁七音笑着接过竹子递给苏南卿:“姑娘不如先跟我们一同上去,看看伤势到底如何吧?” 苏南卿又向台阶下望了一眼,并不见夏若梅的软轿,便向宁七音道过谢,一同慢慢往寺庙走上去了。 三人互通了姓名便算认识了,没想到苏南卿还听说过宁七音,一面拄着竹子向上走,一面笑着轻声道:“早就听说宁国公府的嫡姑娘最是国色天香,今日幸得相见,果然名不虚传。” 宁正锦在一旁微微笑了一下,燕京城中各大家应该都或多或少听说过宁七音,毕竟一位公府姑娘在乡下养了十几年才回来,这事足以让人作为饭后谈资聊上半年了。 多少人得知宁七音是那位乡下姑娘时,眼神中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轻视或假惺惺的怜悯,便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宁正锦都能觉到那种眼神让人心中不适。 可这位苏南卿姑娘,眼神清澈纯净,看向宁七音也满是欣赏,不见半分轻鄙。 几人才进了寺庙,便听得身后有声音传来,转回头向下望去,却见一顶玄青色软轿正由几名轿夫十分费力的抬上来,软轿前面走着的却是宁正辉。 ☆、第 43 章 第43章他特意为她捕鱼? 却说兄妹几个见到一顶玄青色软轿正由几名轿夫十分费力的抬上来, 软轿前面走着的却是宁正辉。 宁七音下意识的和宁正锦对视了一眼,还不曾细想,便听得苏南卿在一旁唤道:“若梅!” 远远的那轿帘掀开来, 除了一位容貌秀丽的姑娘,宁玲珑也正在那轿子里坐着。 宁七音知道那位秀丽的便是夏若梅,她正朝苏南卿摇了摇手中的花:“你也才上来吗?” 宁七音见了这情景,倒是略怔了下, 要知道上辈子是大哥宁正锦遇到了夏若梅, 二哥宁正辉遇到的苏南卿,从此后缔造了两个人的姻缘,就此决定了两个人的命运,不曾想这辈子却刚好反过来了。 略一思索, 宁七音便想到了, 上辈子她在宁玲珑身旁唯唯诺诺,宁玲珑说要歇自然大家都要跟着歇, 如此兄妹几人到寺庙时比这辈子要晚了许多。 当时夏若梅和苏南卿已经到了寺庙,苏南卿在房中歇息,出来拜佛的夏若梅便遇到了正给弟弟妹妹张罗房间的宁正锦。 而后宁正辉又在院子里看景时, 与同样出来透气的苏南卿相遇。 宁七音先前还想着这辈子要破坏大哥和夏若梅的机缘, 不想宁正锦却先和苏南卿相识了。 这么想着, 不免感慨造化之神奇,或者说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件事变了,一切就都变了。 看起来, 这辈子有了一个不一样的开端,一切都将不太一样了。 宁正锦看那几名轿夫咬着牙走得并不快,便向宁正辉道:“我和七音先去客房等你们!” 宁正辉也有些没力气, 只点了点头,挥挥手让宁正锦先去。 宁正锦却并未离开,看向苏南卿道:“姑娘还要等在这里吗?脚上的伤还是先查验一下的好。” 苏南卿看了宁正锦一眼,又不由地垂下眼帘:“好像并无大碍。” 宁七音看她面色微红惹人怜爱,不由也笑道:“还是去看一看放心些。” 苏南卿又向下看了一眼缓缓移动的软轿,终于点了点头跟宁七音兄妹去了。 好在苏南卿并未伤到筋骨,不过扭了一下稍有些红,寺庙的方丈自有针对这类扭伤的草药,敷上歇息一会儿也就没事了。 待到宁正辉几人上来,又都喘了口气吃了杯茶,这才一起去佛前上香跪拜。 从大殿出来,宁正辉说要带宁玲珑去谢过那位让她乘轿的夏姑娘,便先行离开了。 宁七音则回客房取东西,也向宁正锦道了别。 山寺中稍凉,宁七音加了一件披风才又走出去看景色。上辈子跟在宁玲珑身旁,她都没能好好看看这重峦叠嶂秀美山林。 才走出门,却见大哥宁正锦正和苏南卿在院里的柏树下说着些什么。 宁七音脚下停了停,不想打扰他们二人,便偷偷顺着禅房溜到了山寺后面。 山寺之后是洛山上最大的一片较为平整的空地,除了寺院的菜园子,附近还有一条山上留下来的小溪。 宁七音从寺院出来,才在松树下捡了一个松塔把玩着,便听有人远远地唤她的名字。 宁七音已听出那是陆清雅的声音,转过头去,果见她正朝自己小跑过来,手中还攥着什么东西。 陆清雅跑到宁七音面前,弯腰扶膝喘息几下,然后才直起身子笑道:“我还想着也许你也会到山上来,果真碰到了!” 宁七音伸手帮陆清雅鬓边的一截干草拿下去,笑道:“总是这般率性,你这是钻到哪里去了?” 陆清雅 分卷阅读91 笑着抬手理了理头发,又给宁七音看手中的东西:“我们在那边捉虾,说待会儿就那么烤没味道,三叔让我找这种山葱,他拔了根样子给我,我照着找了半天,也不知道采的对不对。” 宁七音看了看远处,果见溪边有不少人。 “我哥也在那边呢!”陆清雅回过头去看,还给宁七音指了指。 宁七音见溪边似乎有人向这边望过来,心中觉得有些不妥,便向陆清雅道:“那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寺里去了!” 陆清雅却一把拉住她,带她往溪边走:“寺里有什么好玩的?你还是过来与我们一起吧!” 宁七音被陆清雅紧紧挽住胳膊,她不好硬挣开,便笑道:“让你出来采葱呢,你绑个人回去算怎么回事?” 陆清雅兴冲冲地拉着她向前:“我也真是佩服三叔,还认识这深山里的野葱,说比平日里的葱味道还好。” 宁七音没有说话,她已经看见挽着裤脚站在溪水中的陆景朝。 陆景朝从军多年,野外的这些东西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怕是比谁都门儿清的。 陆景朝注意到宁七音,遥遥地朝这边看了一眼,又将眼神淡淡的收了回去。 走到溪边,陆家的年轻人对宁七音也很是欢迎。 中秋节时在陆家那次,宁七音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很好,大家对这位娴静美貌的姑娘都很喜欢。 陆见洺也学着陆景朝的样子挽着裤脚站在溪水里,他见到宁七音过来满是惊喜。 宁七音正和陆家表妹寒暄,陆见洺便笑着向她挥了挥手。 宁七音只当没看见,转过身帮陆清雅去洗山葱了。 一触到溪水,宁七音下意识地一缩手:“好凉!” 陆清雅看着她笑起来:“刚才我哥下水的时候也哆哆嗦嗦的喊了半天凉,你和我哥真像!” 宁七音脸色凉了凉,才从陆清雅手中接过小半把野葱:“清雅别拿我和你哥比,让人听了总归不好。” 陆清雅看宁七音神色认真,一时也猜不透她是害羞还是真的不喜欢别人提陆见洺,好在陆清雅也是个通透的,笑着向宁七音道:“你和我哥是家里的事,我不过问,咱俩之间是咱俩的事,跟别的没什么相干。” 宁七音将野葱外面的一层剥去,也是没想到陆清雅会这么说,上辈子觉得她娇蛮大小姐一个,没想到这辈子相处下来倒是合得来。 陆清雅看宁七音面色缓和些,便又道:“说起来还是我家三叔,脱了鞋袜下水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宁七音只是默默听着,没有接话。乡下的时候,每年冬天都少不了踩在雪地里干活,让她变得特别怕冷,那种浸到骨子里的冷意,好像能把心都给冻住。 陆景朝指挥着几个侄子将溪中鱼虾往一处赶,然后慢慢地就走到了宁七音和陆清雅附近。 “咱们捉的这几个虾怕是不够看,我看溪中鱼倒是不少,不如捉了烤鱼吃!”陆见洺向众人提议道,说完又看了宁七音一眼。 宁七音正在溪边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一双玉手拿着青翠的细葱在溪水中漂洗着,有种不真切的美感。 陆见洺看着宁七音,嘴角不由地上扬起来,突然旁边的人碰了他一下:“鱼要从你那边跑了!” 陆见洺回过神忙趟着水哗啦啦地走到了别处,陆清雅听见他们说起鱼来,不由向宁七音笑问:“七音,你爱吃什么鱼?” 宁七音将洗好的野葱放到一旁清洗干净的岩石上,想了一下答道:“鳊鱼肉质鲜美,我很喜欢,只是却没吃过烤的。” 宁七音向水面上望了一眼:“恐怕这里没有鳊鱼。” 陆景朝正从不远处经过,回首看了宁七音一眼,却向着小溪源头的那处潭水走去了。 宁七音和陆清雅将野葱洗好,陆清雅看着捉鱼捉得兴起的众人,便向宁七音笑道:“我看咱们得去多捡些柴来了!” 说完,陆清雅又喊上两个人去林间拾柴,回来的时候捉鱼的人们刚好在往岸上走。 一时众人分了工,有垒烤台的,有打理鱼的,还有生火的。 宁七音和陆清雅守着放鱼的竹筐,每个人都将自己捉到的鱼虾倒了进去,不一会儿那竹筐中便活蹦乱跳的,竟是收获颇丰,且看那鱼,颇为鲜美肥厚,想必今日会有一番口福了。 陆景朝最后走过来,将他捉到的东西也倒进竹筐中,不过三两只虾,大多都是鱼,竟有七八条。 陆景朝将鱼倾进竹筐便转过身去溪边清洗,宁七音低头向筐中看了一眼,却见里面倒有五六条鳊鱼在打着挺乱蹦。 宁七音一怔,望向陆景朝挺拔的背影,他正弯腰下去,拿了白色巾帕擦拭小腿,那小腿健壮修长,充满了力道,但沾了一些泥巴,看上去是下水了的。 此时利索地将高高挽起的裤管放下,系上了绑腿,动作娴熟手指灵动。 当他这么低头的时候,那墨发就流泻在他宽阔的肩膀处,墨发尾梢也沾了一些湿润,看着都是有些家 分卷阅读92 常的气息,并不像往日那个高不可攀的陆景朝,反而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宁七音又看向筐中那几条肥美的鳊鱼,心中若有所动。 溪水清浅,不是鳊鱼喜欢生活的地方,况如今天气渐凉,鳊鱼就更喜欢在深水处沉着了。 这几条鳊鱼,想来是陆景朝走到潭水那边捉住的。 为什么,是特意的吗?还是凑巧了? 若说是凑巧,又怎么可能呢,一个高傲的贵公子,走那么远,挽起裤腿,不顾形象地去捕捉几只鳊鱼? 正看着那几条鱼出神,陆清雅已叫人过来打理,一面拉着宁七音去看人生火。 待到那些鱼被打理干净,陆景朝便拿野葱将鱼捆了,架在火上烤。 陆清雅从旁看着,发现了那几条鳊鱼。 “那是七音爱吃的!”陆清雅又惊喜又意外,“三叔你待会儿不要把鳊鱼给了别人,七音喜欢那个!” 宁七音被陆清雅拉着看陆景朝烤鱼,听了她这大呼小叫的一句,双颊又觉热热的,也不知是被那篝火烤的还是因为心中羞涩。 陆景朝用一片宽大的树叶将烟雾扇了扇,侧首看了二人一眼,目光在宁七音面上停了停,淡淡地应了一声就又转回头去了。 宁七音总疑心自己看错了,她怎么觉得方才陆景朝的眼底有一丝探究呢? 烤鱼的香味渐渐散开去,陆见洺走过来向宁七音笑道:“这里烟大,不如去旁边坐坐。” 宁七音却转向陆清雅道:“你怕烟,你过去坐吧!” 虽然陆清雅仍是不太清楚,宁七音对陆见洺这样的态度,到底是避嫌还是根本就不喜欢,但她既然说与宁七音的情分是单论的,便会先站在宁七音这边。 “眼看三叔这鱼就要烤好了,我们要先等一等,哥哥自己过去坐吧!”陆清雅挽住宁七音的胳膊向陆见洺笑道。 ☆、第 44 章 第44章吃鱼 “眼看三叔这鱼就要烤好了, 我们要先等一等,哥哥自己过去坐吧!”陆清雅挽住宁七音的胳膊向陆见洺笑道。 陆见洺看了看火上几条已经烤鱼,烤鱼已经被烤得外面焦黄, 连鱼皮都成了酥皮,有些地方已经暴裂开来,露出来里面嫩白的鱼肉,更有鱼油滴嗒嗒地落下, 看上去颇为鲜美。 他性也立在那里不动:“那我也等上一等吧!” 待到鱼烤好, 陆清雅帮着宁七音挑了最大的一条鳊鱼,然后围坐在一块很大的平石上面吃起来。 “这我吃不了的,我们一起吃好了!”宁七音一面将上面的野葱轻轻拨开一面向陆清雅邀请道。 “一条鱼而已,着实没多少东西, 我觉得我能吃两条!”陆清雅也选了一条鳊鱼吃, 在这青山绿水之间连说话都豪气了。 宁七音笑着尝了一口鱼肉,果然外焦里嫩格外鲜美, 野葱的辛香之气让鱼肉半点腥味也没有,鱼皮带着些酥脆的口感,金黄焦香火候恰到好处。 陆清雅也吃了一口, 都来不及咽下去便向陆景朝夸赞起来:“三叔烤的鱼可真好吃,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鱼!” 众人被她夸张的样子逗笑, 却也纷纷附和着称赞陆景朝有本事。 宁七音垂着眼眸,轻轻的将鱼刺挑出来, 陆景朝刚好在她对面,她总觉得有两道目光间或从自己这里经过, 却不敢抬眸去确认,一时面颊有些泛红,动作间竟然有些无措了。 正凝神对付一根鱼刺,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块鱼肚肉:“这草鱼也很好吃,我已经挑过刺了。” 宁七音被吓了一跳,才要转头去看,却听宁玲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姐姐人还没过去,已经吃起人家的鱼来了!” 宁玲珑陪宁正辉向夏若梅道过谢便独自离开了,她早已打听到陆家的公子姑娘们今日也会上山,不知到了没有。 她在禅房所在的院子里徘徊了好一阵子,才忍不住找了个小沙弥打听陆国公府来人没有。 待到听说陆家人都在寺院后面游玩,她便迫不及待的跑了过来。 中秋一别,她一直记挂着陆见洺答应她的事,如今有机会相见,她又怎会错过。 远远地看到溪边一群人围坐着,宁玲珑便兴冲冲地跑过去,她看到了陆见洺,眼中便只有他的身影,那群人都有谁她根本不在乎,也没去看。 直到陆见洺耐心地将一块鱼肉挑净了鱼刺,殷勤地放在某人面前,宁玲珑才看到宁七音也在那里。 她心里一凉,脚步都顿了一顿,看着宁七音转头看向陆见洺,心中的难过就变成了怒火。 宁玲珑带着笑嘲讽宁七音,然后便见有人私底下偷笑起来,陆见洺回首看见是她,不由面露尴尬。 宁七音并不去看宁玲珑,她继续挑着鳊鱼上的刺,口中嘲道:“吃个鱼而已,你也能说出一些道理,平时妹妹怕是从字里行间挑道理的吧?” 先前偷笑的人又看向宁玲珑,眼神里满是戏谑。b 分卷阅读93 r   宁玲珑尴尬的不知作何表情,眼神躲闪了一番,最后羞恼地看向宁七音。 宁七音斜眸看过来,唇边带着笑:“既然妹妹这么会挑,不如坐下来挑挑鱼刺?”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宁玲珑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恨不能自己从没在这里出现过。 宁七音收回视线,却刚好见陆景朝抬眸看过来,眸中隐约又带了笑意。 宁七音脸上一红,眸光慌乱向下,再不去看他。 陆清雅却觉得宁七音的反唇相讥很是痛快,轻轻地碰了碰宁七音,凑到她耳边道:“你这个妹妹着实是个不识趣的!” 不但不识趣,脸皮也够厚,有人充当和事佬起来拉宁玲珑坐下,宁玲珑竟然就真的坐了,还坐在了陆见洺旁边。 陆见洺不自在地看了宁七音一眼,却见宁七音正吃着面前那条鳊鱼,对他的那块草鱼视若无睹。 陆见洺心里五味杂陈,只觉得如果宁玲珑不来,兴许宁七音还会跟他聊聊那烤鱼,宁玲珑那样的嘲讽一出来,宁七音怕是不会再理他了。 他兀自懊恼了许久,也没看宁玲珑一眼,心里很怕她提起之前的事。 宁玲珑虽坐在了陆见洺身旁,却也不好跟他说话,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别别扭扭的吃了几口鱼,终于熬到众人吃尽兴要散去。 陆清雅拉着宁七音要采些花才回去,其余人则各自回寺庙去了。 “这个节气了,哪还有什么花啊?”宁七音笑着向陆清雅嗔道,却还是跟着她走入了树林。 宁玲珑正想要单独跟陆见洺谈谈,一转头却见陆见洺飞也似的和几个表兄弟离开了。 虽然天气渐凉,可树林里倒还有些晚开的花,宁七音和陆清雅二人走走停停转了小半个时辰,倒也各自凑了一把花束。 二人从树林出来,却见前方有人正朝山寺走去。 “三叔!”陆清雅高喊了一声。 宁七音有些意外地看着陆景朝回过身,朝她们摆了摆手便又继续回寺庙去了。 “奇怪,”陆清雅自语道,“三叔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晚上在寺里留宿,众人同僧人们一起用过斋饭,然后便各自回房了。 宁七音在房里看一本经书,只开了个头就觉晦涩难懂,硬着头皮读了两页,只觉仿佛坠入云雾之中,便干脆去找宁正锦请教。 巧的是宁正锦也在读经书,虽然和宁七音问的不是同一本,但是帮宁七音解读一下也是信手拈来。 “从前听人说‘博古通今’,我一直以为是夸大其词,和大哥相熟之后才发现,大哥确实担得起这四个字!” 宁七音由衷地佩服这位大哥,最后中状元如囊中取物一般,绝对不是凭借运气,而是靠着十年寒窗苦读的渊博和满腹经纶。 宁正锦眼神温和:“妹妹这是过誉了,为兄愧不敢当!” 他将手中的经书放置一旁:“听七音方才说的几句,明明对这书中语句的已有所得,假以时日,妹妹怕是再也不用来问我什么了!” 宁七音又同宁正锦闲谈了几句禅语,然后有意问起了夏若梅。 “今天让玲珑一同乘轿的那位夏姑娘,大哥还记得吗?”宁七音的眸光轻轻落在宁正锦面上,想要从大哥细微的表情上找到答案。 宁正锦回忆了一下,端起茶杯道:“还有些印象,为何提起她?” 除了夏若梅在轿中向苏南卿喊话时,后来在寺院中也碰到过她,宁正锦不觉得她有什么特别,也不知道宁七音为何突然提起她。 “她能邀玲珑一同乘轿,许是个心善的姑娘?”宁七音小心地试探,如果大哥真觉得夏若梅不错,她要怎么扭转大哥的看法呢? 宁正锦却皱起眉来,他又将茶杯放回桌上,摇头叹道:“许是对玲珑来说是位好心的姑娘,可对轿夫来说却未免刻薄些。” 山门前的台阶又多又陡,便是有些年纪的侯夫人走到这里都会亲自爬上来,夏若梅却和宁玲珑稳稳的坐在轿中,不管轿夫困苦也就罢了,对佛祖半分虔诚之心都没有。 宁七音追问:“那大哥觉得夏姑娘这个人怎么样?我瞧着她容貌艳丽,倒是位难得的美人。” 宁正锦才呷了一口茶,听宁七音说完不由笑起来:“我倒不觉得有谁能在妹妹面前自称美人。” 宁七音抿唇莞尔:“大哥这话千万莫在别人面前说,这样吹嘘自己的妹妹,人家听了怕是会笑死。” “大哥到底觉得夏姑娘美不美?”宁七音看着宁正锦似乎对夏若梅没什么感觉,但又忍不住旁敲侧击着去确认一下。 宁正锦微微仰头看着斜上方的房梁想了一下:“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个周正的姑娘。” 说完向宁七音笑道:“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样追着问我?” 宁七音也端起桌上的茶杯:“我难得新认识了几位姑娘,想和大哥聊聊。” 宁正锦点点头,宁七音从小在乡下,这燕京城中莫说闺中密友,便是亲戚都认 分卷阅读94 不全的。他心疼这位妹妹明明回到家却看起来仍是伶仃,便也有心鼓励她多结交几位年纪相仿的姑娘。 “大哥觉得苏姑娘如何?”宁七音趁热打铁,问起了大哥对苏南卿的看法。 宁正锦点点头,向宁七音认真道:“苏姑娘倒是值得一交的,她人虽温婉,却不失坚定,谈吐学识颇有见地,我看着是个心思纯净的人。” 谈起夏若梅的时候,宁正锦的眼神平静,就如同无风而无波的湖面。 待到说起苏南卿,宁正锦眼中便有星光一般,往常温和的语气中竟也带了一丝丝热切。 宁七音看的分明,总算放下心来,宁正锦对夏若梅没什么感觉,却对苏南卿加以赞赏,想来这辈子大哥与夏若梅的机缘已经破了。 她很为宁正锦高兴,那样清风霁月般的大哥,上辈子因为那个泼妇,后来连眼神无光了,成日憔悴着长吁短叹,谁看了都摇头不已。 “那大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找苏姑娘玩?”宁七音站起身向宁正锦邀道,她也想知道苏南卿对宁家的两位哥哥是什么感觉,总不会阴差阳错地再看上宁正辉吧? 宁正锦站起来,却向宁七音笑道:“妹妹是高兴过了头?天色已晚,我不方便去苏姑娘那里,你自己过去吧,记得早点回房歇息!” 从大哥房里出来,宁七音便朝前面的院子走去,苏南卿和夏若梅住的客房在另一个院子,需要从前面的月亮门穿过,然后经过大殿,再穿过另一个月亮门,才能到达。 才走到大殿前,便见陆景朝和一位老和尚走出来,立在那里探讨着什么经书。 宁七音停住脚步,一时不知是要向前,还是退回去。 ☆、第 45 章 第45章再遇陆景朝 大殿的光柔和的铺洒在门口, 宁七音站在门口一侧的阴影中,听陆景朝和那位老和尚又说了几句,然后才行了个单手礼目送和尚回到大殿中去。 宁七音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打个招呼, 便见陆景朝侧过脸来:“自己出来的?” 看那样子,想是他早就发现了她。 宁七音站在阴影中,向陆景朝福了福:“三叔。” 陆景朝向宁七音走过来:“天晚了,我送你回禅房。” 宁七音不知道如果自己说要去找苏南卿玩, 陆景朝会不会也说要送她去, 便只好感激地道了谢,和陆景朝并肩而行。 陆景朝的声音像是被夜色遮去了棱角,听起来竟然带了几分低沉的温意:“寺庙中不像家里会点那么多灯,走慢些, 仔细脚下。” 宁七音听了他的话不觉放松下来, 轻笑道:“小时候偶尔走一次夜路,哪里有什么灯照着, 照样能摸回到家里去呢!” 陆景朝心中像是有根丝线扯了一下,然后他看着前方暗沉的夜色问道:“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宁七音轻轻点头:“当然记得!” “小时候在乡下好像总有干不完的活,”宁七音抬头望了望夜空中几颗并不太明亮的星星, “可是对于孩子来说, 有时候干活也算是玩了。” “比如这个季节的这个时候, 我可能在院子里脱玉米粒。”宁七音回忆着,突然就有了谈兴, “这时候玉米已经干透了,晚上坐在院子里, 也不用点灯,就在黑暗里把玉米粒搓下来,有时候有邻居去串门, 听大人们摸着黑聊聊奇闻轶事,干起活来也不觉得累了。” “白天的时候就去地里捡玉米秸秆,”宁七音轻声继续,脑中浮现出小时候的自己,“其实收完玉米那些秸秆就也被收走了,可总还有些漏下的,就成了小孩子争抢的宝贝。” “秸秆放干以后很好烧,冬天做饭烧屋子都用得上,所以捡的越多越好!” 好像这朦胧的夜色特别容易让人陷入回忆,宁七音不觉便说多了,又说起乡下四季的生活,说起她在学堂外偷听,说家里人捉了鱼舍不得吃,每每总是腌的很咸…… 那是陆景朝不曾经历过的穷困生活,便是战乱那几年,他也不曾吃过太多苦,如今从一个纤细的姑娘口中听到,陆景朝心中一时也是滋味难辨。 可宁七音说起来却像是不觉得苦一般,一桩桩一件件的说了许多。 “听起来乡下的生活和燕京城中大不相同,”陆景朝声音也放轻了,像是怕惊到回忆中的人似的,“那你回到宁国公府,可还顺遂?” 宁七音蓦地就想到了上辈子,那个处处小心的自己,被人哄骗着却还真心待人的自己,那个最后连死都没能喝上半口残茶的自己…… 她的眼眶突然就泛起湿润,便不再说话了。 陆景朝看到她眼中的星星点点,想到宁玲珑在外人面前尚且肆无忌惮的嘲讽宁七音,心中不由升起怜惜的情绪,也不再多问了。 宁七音望着天空中一弯上弦月,竟在这山寺之上格外明亮,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秋夜的缘故,她好像变得有些脆弱,心中竟第一次为上辈子伤感不已 陆景朝在 分卷阅读95 她身旁同行,山上的松柏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风里有松枝的味道,混着古寺里的香火气味,柔柔地包裹住夜行的人。 那段路并不长,可当宁七音和陆景朝静默地一同走回去,却像是走了很久一般。 只是这种久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耐,相反的,两个人都不会因为沉默而尴尬。就像是两位故友,便是一言不发的相处也会觉得放松舒畅,并不用费尽心机的去找什么话聊。 明月慢慢地西移,地上的青砖轮廓已依稀可辨,宁七音低着头,默默地踩着一格一格的青砖向前走,身旁有陆景朝看路,倒不怕偏了方向。 一直到陆景朝突然停住了脚步,宁七音又向前迈了一步才回过神来,忙也停住了抬起头来,却已经走到了自己那间禅房门口。 宁七音看向陆景朝,陆景朝挺拔地立在那里,正凝着自己这方向。 她脸上微烫,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望着自己那眼神有一种自己看不懂的什么,这让她有些局促。 陆景朝却在这个时候向宁七音点了点头,示意她先回房。 宁七音再次向陆景朝道过谢,然后才推门回房去了。 当窗棂透出昏黄的光,陆景朝站在原地,静默地立了一会儿,方转身离去了。 *************** 宁七音坐在房中,秋夜的凉意渐渐弥漫开来,她便和衣躺下了。 上辈子她与这位三叔来往极少,便是在陆国公府遇到了,陆景朝也是一张冷峻的脸,永远没有表情似的。 可如今细想起来,他那时候应该帮过自己几次,其实人也是很好的。 比如有一次陆家设宴,陆老夫人故意让陆夫人交代给宁七音去做,宁七音心里盘算了半日,将要做的事一样一样地写了下来,却还是不踏实。 那时候她向自己最亲近的夫君求助,可陆见洺只是向那几张纸上扫了一眼,便向她笑道:“母亲让你来做,自然是信得过你,你自己决定就好。” 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再不知道要找谁去问,一大早拿着写下来的事项在花厅里一样一样的在脑中想象,却总是不知道少了些什么。 还是当时路过的陆景朝看见了她,问她在做什么。 她只当陆景朝是随口问问,可既然是长辈问话,她还是据实说了。 没想到陆景朝竟然从她手中接过了她列举的事项,细细地看过了,然后指出遗漏之处,并且将所有事项需要格外注意的地方都嘱咐给她听。 那时候她认真地听,用力地记,生怕遗漏一个细节。直到他离去她都还在喃喃地重复着老夫人和贵客的喜好,竟不曾好好地向他道谢。 像那样的事,上辈子还有几件,宁七音当时只觉得他是个长辈,对自己这个家中晚辈略加指点,现在想起来,竟品出一些不一样的心境来。 鼻端萦绕着淡淡的檀香气息,宁七音看着跃动的烛苗暗自叹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重活一世的关系,再去看陆景朝时,便没了上辈子那种小孩子看长辈的感觉,竟能与他说起小时候的事来。 陆景朝踏着清风明月回到自己的禅房,燃上一盏烛火,便捧起了经书。 却忍不住去看那莲花烛台,那青铜花瓣上的细腻纹路,就如同什么人的心事,看起来条理分明,却又纵横交错。 白天时宁七音在溪边的情形又浮现在陆景朝眼前,那样一个纤细柔美的姑娘,犹如一朵雨后随风轻摆的莲,亭亭玉立,香远益清。 当她和陆清雅说话时,声音温柔动听,饶是陆景朝耳边满是年轻人的嬉笑声、溪水潺潺声,他也能准确捕捉到她娇美的声音。 捉了鱼回来,她正与陆清雅守着鱼筐,他远远地打量了她一眼,那秋日暖阳下的笑颜便如同一幅画,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时候她好像在听陆清雅说些什么,抿着唇不住地发笑,犹如点墨的双眼中有明亮的光彩,与人说话时却又双眸含水我见犹怜。那样粉雕玉琢的一张脸,在山水间犹如下凡的仙子,艳若桃李却纤尘不染。 陆景朝心口发热,方才与宁七音并肩而行的感觉似乎仍在,夜色中她轻轻柔柔的声音像是有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沉迷。 后来二人静默着前行,陆景朝能听到她在肩侧的呼吸,虽然几近不可闻,却还是在松涛阵阵中被他注意到了,犹如带着些许馨香,若有若无的撩动人的心弦。 陆景朝感觉自己的一颗心犹如那烛台的莲花瓣,蓦地生出许多摸不到理不清的纹路来,正要去细想,却猛然记起一件事。 宁七音是与自己的侄子陆见洺定了亲的。 陆景朝心中一时更加杂乱,那些纹路像是一张网覆着,此时猛然收紧,叫人心中不适。 他逼迫自己将眼神移到手中的经书上,在心中默念那些晦涩的文字,想要用经文将脑中纷杂的思绪挤出去。 然而宁七音那双瞳剪水像是从经书上浮现出来,耳边响起的也是她轻轻柔柔的一声“三叔”。 陆景朝闭上双眼,只 分卷阅读96 回想方才看过的经文,觉到耳边清净了才又睁开眼睛读起经书来。 原本以为只是一时意乱,读一读经书便能冷静下来,不想这么一读竟读了大半夜,就连那莲花烛台上的烛都几乎燃尽了。 山寺的清晨似乎比城中要凉意更深,阳光才伴着鸟鸣洒在寺院中,僧人们却已经下了早课。 陆见洺逆着众僧而行,走到宁家兄妹住的禅院中,他看着几间禅房犹豫了一下,然后向一位洒扫的僧人问道:“宁国公府的大公子住在哪间?” 他想要再见见宁七音,虽然她待他不冷不热总是淡淡的,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多与她相处一会儿。 只是这样明目张胆地相见总归是不太好,他便打着拜访宁正锦的旗号过来,想着也许能与宁七音见上一面。 在宁正锦房中坐了一会儿,陆见洺耐着性子聊了半天学问经文什么的,才拐弯抹角的问到了宁七音。 他问的巧妙,宁正锦也不疑有他,顺着他的话道:“城外的山水确实怡人,七音一早便去后山散步了。” 陆见洺有些失望,原想着过来这边能与宁七音碰面,说上几句话,却不想扑了个空。 又想此时宁七音独自散步,他兴许能找过去独处片刻,便又与宁正锦闲扯了两句就匆匆告辞出来了。 才走了两步,竟碰到一位姑娘从禅房出来,正背对着陆见洺关门,那背影也是婀娜动人。 ☆、第 46 章 第46章怦然一动 陆见洺心中觉得那背影有几分熟悉, 不待细想,便见那姑娘回过身来。 那女子去是宁玲珑。 宁玲珑看到他,嫣然一笑, 之后才低垂下眼,柔声唤道:“陆公子!” 陆见洺倒是有些意外,也没多想,当下向她微笑着点点头。 宁玲珑也笑了下, 之后便款款向陆见洺走过去。 宁玲珑今日是精心打扮过的, 眼睛下方的几个雀斑被她用细粉遮了,双颊又淡淡的涂了胭脂,那雀斑就更加不惹人注目了。 她本来长得还算周正,如今黛眉红唇描画起来, 一眼看过去竟然仿佛也是位美艳的女子。 宁玲珑已走到陆见洺面前, 因为出门前特意装扮过,所以此时见了陆见洺她心中十分高兴, 又多了些许自信。 “这清晨的景色真好!难得出来这般神清气爽,陆公子陪我出去走走吧?”宁玲珑向陆见洺笑起来,她知道自己的笑很有感染力, 大多数人见她笑都会忍不住嘴角上扬, 她相信笑着的她是最美的模样。 陆见洺确实觉得今日的宁玲珑美得让人心动, 闻着她身上的香气,看着她一笑百媚的模样, 陆见洺心中也不忍拒绝,略犹豫了下, 便随着宁玲珑走出去了。 二人在寺后慢慢地走,宁玲珑笑着和陆见洺谈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诸如昨夜睡得好不好、斋饭的味道怎样, 倒像是故交好友的模样。 陆见洺心中渐渐轻松起来,他本有些担心宁玲珑会问他上次说的事,如今见她半分不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其实这样聊聊天多好啊,不要去谈那些让他为难的事,这么聊着聊着二人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走到溪边二人停了停,宁玲珑看了看溪水,然后向陆见洺示意继续前行,口中笑道:“家中再怎么仿也仿不出这么清澈淙淙的溪水来。” 陆见洺与她并肩而行,随口答道:“这里是活水,家中园子里大多是死水,不能比的。” 宁玲珑身上的香气浓郁,陆见洺却觉得很好闻,和这么一位清秀活泼的姑娘在溪边散步,他心中觉得很受用。 二人沿着溪边并肩前行,溪水蜿蜒着,岸边也随之曲折。宁玲珑有时候为了离溪水远一些,会朝陆见洺这边躲一下,二人的身体就会似有似无的碰撞一下,宁玲珑便红了脸再躲回去。 陆见洺心思有些飘忽,他原本就觉得宁玲珑很好,如今这种触碰像是勾人魂魄似的,竟让他有些魂不守舍。 “记得小时候才回宁国公府,”宁玲珑聊着聊着便说到了小时候,“觉得府院好大好大啊,那么多的屋子,那么多的院子,好像很容易就迷路了。” “记得我第一次走到花园里,还以为自己是从家里走出去了呢,有花有树有水,简直和野外一个样,也不记得当时为什么身边没有人跟着,我吓得连叫人都忘了,还以为自己是走丢了,蹲在树下就哭了起来。” 宁玲珑说着说着竟湿了眼眶,她红着眼看向陆见洺:“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换了一回家的缘故,我心里总是会觉得不安,那种迷失了方向的不安。” 说完泪珠便滑落下来,倒叫陆见洺手足无措了一下。 宁玲珑感觉到陆见洺片刻的慌乱,便低声啜泣起来,顺手拿出帕子遮住了眼睛。 陆见洺抬了抬手,却又放下,只是轻声哄她:“玲珑姑娘不要哭了,你看这山水秀丽,哪里值得再为小时候的事哭一场?况且你如今不是好好的?” 宁玲珑也 分卷阅读97 不抬头,只嘤嘤哭着,想要陆见洺继续哄她。 陆见洺见她止不住,便迟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姑娘不要哭了,以后你会诸事顺遂的。” 宁玲珑闻言拿帕子在双眼上各轻轻按了一下,止住哭声然后抬头看向陆见洺:“真的吗?” 眼眶还红着,才哭过的眸子湿润着,满含希冀地望过来,倒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陆见洺的心霎时就软了,向宁玲珑点头道:“真的!” 宁玲珑心中的希望被放大,人也破涕为笑:“我信陆公子的!” 继续前行时,便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回荡在二人中间,宁玲珑看了一眼风流倜傥的陆见洺,一颗心跳个不停。 溪边有许多小石头,被冲刷的光滑圆润,踩上去有些硌脚,也容易将人滑倒,两个人慢慢走着,尽量躲着那些石头。 宁玲珑又看了一眼潺潺的溪水,水浅的地方清澈见底,偶尔有鱼儿飞快地顺流而下,看起来倒是很有趣。秋日深山的早晨,溪水怕是会很凉。 宁玲珑思忖着,再度看向陆见洺的侧脸。 他的下颌在宁玲珑的视线里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薄唇微抿,剑眉入鬓,英俊的侧颜叫人过目难忘。 宁玲珑下定了决心一般收回视线,下一刻却脚下一滑向溪水中倒去,口中的一声惊呼瞬间就被风吹散了。 陆见洺没有防备,反应过来的时候想要去扶却只抓到一点衣袖,眼睁睁看着宁玲珑摔在了溪水中。 纵是有了心理准备,宁玲珑还是被那溪水冰的心里一紧,她一副慌乱的样子要站起来,然后满意地发现陆见洺踏进溪水紧张地来扶她。 “你没事吧?”陆见洺将宁玲珑从溪水中扶起来走到岸边,却没发现自己问话的时候还扶着她的双肩没有放开。 宁玲珑摇摇头,却有些发抖,她索性借着那股冷意抖个不停,全身湿透的她像是柔弱不堪似的。 陆见洺担心宁玲珑摔在溪水中的石头上磕伤了自己,便忙上下打量她,却见她衣衫尽湿,紧紧的贴在了身上。 湿漉漉的衣裙裹着少女的身体,勾勒出起伏的曲线,甚至连内里衣物的轮廓,都透过轻纱外衣被看得清清楚楚。 陆见洺扶着宁玲珑的双肩,一时只觉喉咙干燥得发不出声音,身体内像有一股无名火在乱窜。 宁玲珑看陆见洺的眼神移到自己颈下便再无法动弹,便猜到自己这副落水的模样打动了他,因此她故意发着抖呼吸急促,使得胸口越发上下起伏起来。 陆见洺一时看直了眼,脑中正空白着,便觉眼前一晃,下一刻便觉到有柔软而湿漉漉的身体投入了自己怀中。 宁玲珑扑在陆见洺怀里,双臂紧紧地环住陆见洺的后背,二人的身体便贴在了一起。 “见洺哥哥,”宁玲珑的声音像是满含委屈,却又妖娆魅惑,“我心里一直只有你!” 陆见洺觉得好像有湿气从宁玲珑身上透到自己的衣物上,钻到最内里的一层,却一下就被滚烫的胸膛蒸干了似的,让他半分觉不到凉意。 怀中的少女娇羞地诉说着对他的情意,陆见洺只觉得整个人犹如踩在云端一般,一切都好像那么虚妄。 可他不想要虚妄,他的心中似乎在疯狂的呐喊,想要更真切的感受,一时双臂便不受控制一般紧紧地拥住了宁玲珑。 宁玲珑嘤咛一声,贴得陆见洺更紧,陆见洺脑中一片混沌,一双手在宁玲珑的后背不断游走。 “见洺哥哥……”宁玲珑在陆见洺怀中抬起头来,声音销魂蚀骨一般,整个人娇弱无力的被陆见洺搂在怀里。 陆见洺已是意乱情迷,怀中的宁玲珑双目含春地看着他,他情不自禁地低头朝那红唇吻去。 宁玲珑紧紧攥着陆见洺的衣襟,二人正忘我,忽听得有人走过来,电光火石之间便互相推开了,宁玲珑尴尬地扯了扯身上的衣物,才看向来人方向。 却原来是苏南卿,她才从一棵树后转过来,便见陆见洺和宁玲珑慌乱分开的模样,脚下一顿,倒先红了脸。 宁玲珑勉强向苏南卿笑笑:“苏姑娘也出来散步吗?” 苏南卿的眼神落在宁玲珑身上,虽然尴尬却还是开口问道:“二姑娘这是?” 宁玲珑看苏南卿满眼疑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衣物仍湿着,山风一吹不由瑟瑟发抖。 “不小心跌到了水里,我须得快些回去换衣裙了!”说完,也不看那二人反应,宁玲珑便匆匆离开了。 苏南卿又看向陆见洺,却见他正望着宁玲珑的背影,脸上的神情竟是怅然若失的样子。 “我也先行一步了!”陆见洺回过神,向苏南卿点了点头。 苏南卿忙忍着心中的不适感向陆见洺道别,直到他走远了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方才所见让苏南卿不适,像是恶心却又吐不出来一般,她后悔自己走路没多张望张望,竟撞见了这种事。 直到视线中再没什么人,苏南卿才慢慢向寺院走去 分卷阅读98 。她心里很是担忧,撞见了陆见洺和宁玲珑的事,她应该替他们保守秘密,毕竟她也是位未出阁的姑娘,那样的事到处去说也不合时宜。 可是想到那两个人的身份,她又觉得他们未免太过不耻,况且又守着这佛门净地,实在是不该。 就这么纠结矛盾着,苏南卿踟蹰着朝寺院走了回去。 宁七音在林间散着步,心情在鸟鸣声中舒畅而安详。山中稍显凛冽的秋风穿梭在树林里都好像变得温柔起来,闻着树木的清香,宁七音走出去很远才往回走。 走到半路,却听得前方有沙沙的声响,正是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宁七音抬眸望过去,便看到陆景朝正在那里。 清晨的后山是如此清新怡人,虫鸣鸟叫,阳光柔和,树木清香。 而他,站在那里,一身玄衣,负手而立,墨发和衣袂翻飞间,竟让宁七音心里怦然一动。 ☆、第 47 章 第47章他和她之间的距离 陆景朝一夜没睡好, 早上醒来感觉像是不曾歇息过一般昏昏沉沉的。看窗子透进了青白的光,他决定去寺外走走,吹吹风清醒一下。 信步走到近处的林边, 他看着通往树林深处的小路犹豫了一下。 前一日在溪边吃完烤鱼散了,陆清雅拉着宁七音进了这处树林去采花,他当时看到也是犹豫了一下。 这山间并无野兽出没的传闻,寺庙附近也还算太平, 可昨日他有些担心二人走远了迷路, 便远远地跟了过去,直到看她们要往回走他才离开。 今日看着这处树林,他想起宁七音捧着各色野花的模样,那个样子的她看着实在是清雅静美, 仿佛隔着一层雾的仙子般, 这么想着间,不觉间人已走了进去。 当远处有声音传来, 饶是陆景朝耳力极好也分不太清是人的脚步声还是小兽又或者是别的些什么,他加快脚步向前走了一段,终于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朝自己走来。 在晨间的薄雾中, 宁七音突然出现在林间的小路上, 衣裙被风吹得微微飘起来, 清晨的阳光从林间洒下来,越发照得她眉目如画, 清新脱俗。 陆景朝看着这样的她,有那么一瞬间, 他觉得自己忘记了呼吸。 这个世间怎么可以有这样的女子,只是站在那里,万物为之静止,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因为她而存在。 宁七音怔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又遇到这位上辈子的长辈。本想二人既是遇见,总要上前打个招呼,才走了两步,便觉陆景朝一直立在原地未动。 细看过去,宁七音这才发现,他就那么凝着自己,双眸幽深,那个样子,倒仿佛要将自己看到心里一样。 宁七音心里怦然一动,竟是觉得心慌,一时间,有些无措地低首,不由想到前一晚异样的心境,想到上辈子他对自己的几次相助,想到这辈子二人的几次相处。 时光似乎突然停滞,宁七音一时心中纷杂起来,竟是前不得后不得。 偏偏他就那么望着自己,丝毫挪开视线的意思都没有,毫不避讳,毫不闪躲。 宁七音深吸口气,她有心躲开他的目光,便眸光低垂,不再去看他,转身便要走。 陆景朝见她突然转首离开,一时竟觉得心慌,仿佛她要这么离他而去一般,下意识地便想要张口叫住她。 谁知道还未发出声音,心里便陡然想起来那一句“三叔”。 一时苦涩涌上心头,是了,她是和自己侄子陆见洺有婚约的,而自己是他们的三叔,是他们的长辈。 作为一个长辈,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侄媳妇有非分之想? 陆景朝到底是深吸口气,负手而立,紧咬着牙,看着那离去的纤细背影,看着她离去,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得。 宁七音低着头,她想装作若无其事,想假装自己自始至终没有看见陆景朝一般,只是心里到底不平静,每走一步,她都觉得背后仿佛有一双灼热的眸光在烧着自己后背,这让她浑身不自在,让她走路都仿佛不会了。 她想,自己的姿势一定很别扭。 但到底是一步步地僵硬离开,到底是走远了。 走出很远后,宁七音深吸口气,想着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她犹豫了下,回过头去,却见陆景朝仍在原地站着,幽深的眸光遥遥望着她。 四目相对间,她却看不真切,隔着太远,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水汽缭绕,宁七音甚至有一种错觉,他们相隔了一辈子那么远。 她默了一下,终究还是转身离去了。 宁七音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就觉到一丝凄凉,就好像失却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舍不得,却又不得不放手。 脚下的落叶仍像来时那般松软,只是再次踩下去的心情却渐渐沉重起来了。 直到宁七音的身影消失在高大的树木之后,陆景朝才将眼神慢慢收回,低叹一声回过身去。 那个牵动他视线的身影,好像 分卷阅读99 也牵动了他的心,然而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她甚至都不敢上前来同他说上一句话。 前一天月色下突然湿了眼眶的姑娘,好像一下子变得冷漠疏离,逃避的眼神犹如一盆凉水,向着他倾盆浇下来,他周身发冷,却不能让那颗心也凉下来。 那颗心仍是炙热滚烫,覆在上面的那层网也紧紧包裹着,让一些难以说出口的情愫无路可逃。 陆景朝慢慢地向回走,不想再碰到绕路回去的宁七音,不愿看到她躲着他的不安双眸。 驰骋沙场多年,他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为一位姑娘而无能为力。 秋风卷着树叶飘下来,那落叶犹如在风中飞舞着的枯黄蝴蝶。陆景朝伸出手去,接住了一片,那树叶已经泛黄了,握在手里,轻轻那么一捏,便碎了。 些许的碎叶扎在手心,并不疼。 他闭上眼睛,脑中浮现出她的身姿。 犹如林中仙子一般的惊艳,离去时欲言又止的神情,这些都是画面,印在他的脑子里。 他深吸口气,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 宁七音走出了树林,阳光一下毫无遮挡的照耀过来,却又觉得过于明亮要晃眼似的。 宁七音微微低下头前行,却突然想到屹立在林中的陆景朝。于她而言,也许他就像是明亮的太阳,注定是她无法坦然直视的。 “七音姑娘!” 一声呼唤传来,打断了宁七音的胡思乱想,反倒让她心中莫名轻松了一下。 苏南卿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宁七音,唤了她一声却犹豫了一下才走过来。 宁七音心中觉得这位上辈子的二嫂很亲切,如今听她唤自己,便忙笑着迎了过去。 “苏姑娘也出来走走?”宁七音向着周围看了一眼,“这山中的风景就是水木明瑟,比城里修葺的园子清秀了不知多少倍,在这山中林间走走,好像连忧愁都能忘了。” 苏南卿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却又咽了回去,她到底不能将话说得太过直白,那二人的名声事小,可若是就这么对宁七音说出来,她怕伤了宁七音的脸面。 宁七音见苏南卿似乎欲言又止,便不由关心道:“苏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苏南卿有些懊恼,恼自己脸上藏不住事,却还是打起笑模样摇头:“没有。” 她不能对宁七音直说,只能旁敲侧击的试探一下,嘱咐一下。 “方才听七音姑娘说在山水间忘忧,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宁七音和苏南卿边走边聊:“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谁还没点烦心事呢?” 苏南卿看宁七音说话带着浅浅的笑,似乎有什么忧愁,又好像没有,一时心里也拿不准。 听了宁七音的话,苏南卿想到自己眼下忧心的这件事,不由点头道:“从前只道俗话不够雅正,如今年岁渐长,才觉得这许多道理都在俗话里含着。” 宁七音闻言不由笑起来:“苏姑娘才多大?也说起年岁渐长的话来。” 苏南卿回味着自己说的话,也觉老气横秋的,便与宁七音同笑起来。 笑过之后,苏南卿才向宁七音正色道:“说到底,我还是虚长你一岁,有些事或许能比你看得清楚些。” 宁七音觉得她有正事要说,见二人已到寺庙院墙之外,便停下了脚步:“苏姑娘请指教。” 苏南卿停下却又微笑起来,她顺手帮宁七音整了整被风吹散的碎发,轻柔而体贴。 宁七音恍惚间觉得她就像自己的姐姐一般,一时想到苏南卿上辈子的结局,心里便漫起了忧伤。 苏南卿轻声开口:“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有一句,这世间的男子,虽然有些看起来仪表不凡,却未必可信。” 她将后半句“未必值得托付终身”咽了回去,这种事她总归不好说的太过直白。 宁七音本就想到了上辈子的苏南卿,如今听了她这话,便又顺着想到上辈子的自己。 上辈子她也和陆见洺有过甜蜜的相处,可转眼间那些情深义重就变成了薄情寡义,陆见洺和宁玲珑在一起的画面就像是一个噩梦,总在她觉得自己要淡忘的时候,再次魇住她。 那种被背叛被欺骗被刺痛的感觉,好像在她心里划下了深深的一刀,却久久不能愈合。 如今苏南卿站在她面前,脸上温柔的神情透着担忧,宁七音哀哀的想,如果上辈子有这样一个朋友,她该会多么感激。 上辈子她处处忍让,却不曾等到半点她想要的亲情友情;这辈子她不等不靠,那些她奢望过的情分却全都来了,人果然还是要靠自己。 宁七音想着上辈子愚钝的自己,苦笑一声向苏南卿道谢:“七音多谢苏姑娘提点!” 苏南卿欲言又止,面前这位姑娘不过昨日才相识,她只是心中觉得宁七音亲切,不忍她被那对男女蒙在鼓里,所以才多生这一事,可一句简单的话,又不知道她是否明白。 犹豫了一下 分卷阅读100 ,苏南卿到底又说道:“今日正是‘交浅言深’,只愿姑娘日后能多为自己留个心思。” 宁七音虽不知苏南卿为何谈起这些,只看她言谈中尽是为自己着想,心中便认定这是可交之人。 宁七音看苏南卿神情仍像是不放心似的,便冲她点点头:“我明白苏姑娘的意思,多谢姑娘善意提醒!” 苏南卿看宁七音眸光坚定,便觉得她是真的懂了,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们回寺里去吧,想要去吃斋饭了!” 宁七音笑着应声同苏南卿往寺庙中走,心底却有隐隐的感动。 因为她看到苏南卿最后总算放下心来的样子,这辈子不过才萍水相逢,她便能这样为着自己,属实难能可贵。 才回到房中用过斋饭,宁七音便捧了经书来看,却不觉走了神,想起苏南卿来。 这么一个温柔可人的姑娘,看起来也是懂事明理的,何以上辈子会抑郁而终? 论家世背景,那时候苏南卿给宁正辉也是门当户对;论婆媳关系,孙氏虽然古板重规矩,可也不是会故意拿捏儿媳的人;论夫妻情分,家宴几次相聚,宁正辉对苏南卿倒也称得上体贴。 上辈子是什么事让苏南卿郁结难解,最后竟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重活一辈子,她是希望自己能过好,但是如果有余力,她也希望能帮帮身边的人。 正胡思乱想着,便见有人影从窗前闪过,接着便响起敲门声:“七音?” ☆、第 48 章 第48章 他送的字帖 宁七音听出是陆清雅的声音, 忙上前开了门,见她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倒像是佛经的样子, 不由抿唇笑着道玩:“来到了这山间雅居,佛门清净之地,连你这种性子的竟然也参悟起佛经来了?” 陆清雅闻言也笑了起来,一面朝榻上的小桌旁坐了, 一面笑道:“我要是悟了这次就不下山了!” 宁七音为陆清雅斟上茶:“恐怕这寺庙不会收你一个女子来修行。” 陆清雅听着这话, 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上推到宁七音面前,伸伸舌头,笑道:“送你的。” 宁七音拿起来,却是一套书法字帖。 上辈子因为在顾家老夫人面前写福字一事, 宁七音曾经苦练过书法, 临摹坏了的字帖都不知有多少,最后才小有所成, 偶尔在人前写几个字,也能换来几句夸赞。 这辈子她还不曾将上辈子练就的字大方写出来,孙氏给她挑的字帖却有些不够看了。毕竟那些寻常的字帖, 她上辈子早就临摹过无数遍了。 而陆清雅拿来的这套, 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字体。 字帖之上, 每个字都游云惊龙一般,又见苍劲有力入木三分, 况且运笔简洁丝毫不见拖泥带水,足见写字的人收放有度成竹在胸, 一看便不是凡品。 宁七音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精妙的字帖,一面翻看一面眸中便如被点亮的星光,流光溢彩起来。 陆清雅看她爱不释手的模样, 不由也笑了起来:“不想你竟喜欢这个,难怪上次在我家吃烤虾时,我们谈论头面衣料,你都不爱说话的。” 年轻的姑娘凑到一起,无非爱谈一些哪里有新奇样式的首饰卖,哪里来了一位手艺好的裁缝师傅。 那次在陆国公府的水榭游玩,自然少不了此类的话题,陆清雅当时见宁七音不怎么插话,还以为是她才回到京城,对那些都不熟悉的缘故,还特意引着几位姑娘聊了几句山水人情,想着宁七音也许能融进去。 宁七音也不抬头,只慢慢翻看着,偶尔还拿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想要模仿那字帖上的运笔走势。 “头面衣料那些,有银子总能买到,”宁七音看着字帖微笑,“而这种自成一格的书法,却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看着宁七音捧着字帖欢喜的模样,陆清雅又想到将字帖交给她的陆景朝,莫名觉得宁七音和自家三叔就如知己一般。 “不想你一个姑娘家对写字有这样的看法,我虽然名字里占了个‘雅’字,在你面前却是俗了!” 陆清雅早就因为觉得宁七音与众不同而对她格外喜欢,如今越发觉得她性子好,实在是犹如如空谷幽兰一般,静雅脱俗,也就更加愿意同她亲近了。 宁七音的眼神总算依依不舍的从那字帖移到陆清雅身上:“你这么说可就折煞我了!你若是‘俗’了,这字帖又如何从你手里得来?” 说完,宁七音又将那字帖捧在心口,向陆清雅问道:“当真送我了?” 她那么歪头抿唇笑着,倒像是怕陆清雅反悔似的。 陆清雅被她逗的发笑:“指名送你的,我哪里敢拿回去!” 宁七音听她这话说的有意思,顿时有些疑惑,不由问道:“谁送的?怎么是指名送的?” 陆清雅却是笑着,笑得眸子中带着几分调皮,就那么别有意味地打量着宁七音,看那样子,到好像是她瞒着他什么似的。 宁七音:“你 分卷阅读101 为何这么看我?” 陆清雅:“你非要问我谁送的吗?” 宁七音心里一动,一时莫名觉得心中燥热,当下也不再追问,只是将字帖小心地放到一旁,然后同陆清雅聊起清早散步时的见闻来。 “昨日咱们去那处林子里,只盯着颜色鲜艳的花去看了,今早我一个人去转,才发现林间有不少有趣的东西。” 宁七音兴致勃勃地说起林间羽毛光鲜亮丽的鸟儿,不知名的果子,和带着露珠的红色枫叶。 陆清雅听了不由叹道:“可惜我换了地方总也睡不好,昨晚一整夜都半梦半醒的,早上晨钟响过之后才安稳睡了一会儿。” 她笑着看向宁七音:“不然也能起来和你去林子里走走了。” 宁七音点点头,眸光落在陆清雅面上:“难怪看你眼底泛着青色。” 说完忽而想起了林间遇到的陆景朝,他那时候好像也有些黯然,就如同没有休息好,看到她时目光才炽热起来。 宁七音心里像是被什么碰了一下,又想到陆清雅正在面前坐着,便忙将思想拉了回来:“好在今日回府之后,你便能好好歇歇了!” 陆清雅点点头,却又不舍地拉住宁七音:“只是又要与你分开了,也不知下次一起玩是什么时候。” 宁七音看她小姑娘似的不由笑着向她手背上轻拍了拍:“又不是小孩子了,跟长辈们知会一声就能出来,得空便能一起玩了。” 陆清雅一贯的直爽性子,听了宁七音的话便又高兴起来:“好,下次不必等着两家办什么宴,咱们就约着出来见个面,你可不要爽约!” 宁七音点头,又问她:“今日什么时候下山?还是三叔带你们走吗?” 陆清雅正端着茶杯要喝,听宁七音提到了陆景朝,便抬眸从杯子上方观察宁七音的表情。 只是看她自若的模样,应该是无意中问起,并非特意打探。 “三叔已经先走了。”陆清雅轻声道,仍是偷偷瞄着宁七音。 宁七音低低地应了一声,抬手抚上一旁的字帖,没有再多说什么。 陆清雅喝了一口茶,眼角却仍瞄着宁七音,她觉得宁七音在听到她的回答时,神情中明显有失望,眼中因那字帖而生的光彩也黯淡下去一般。 陆清雅心中便明白了,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眼神。 杯中的茶叶因为喝茶的动作而晃动着,陆清雅觉得自己好像窥见了什么,却不知心底应该作何感想。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一片片茶叶身不由己的随着水波飘荡,好一会子才又若无其事的跟宁七音说起别的来。 宁玲珑回禅房换了衣裙,心中却是越想越恼。她才与陆见洺进了一步,本来有机会水到渠成,却被一个不相干的人撞见了。 她宁愿撞见他们的是宁七音,说不定宁七音会闹上一场,然后便与陆见洺退亲。 转而又想到宁七音的性子,从前那么能忍,说不定会舍不得这门好亲事也忍下了,那时候陆见洺万一觉得愧对宁七音,从而不再见自己,岂不是更亏? 正盘算着,便听宁正辉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妹妹在屋里吗?” 宁玲珑正糟心,便有些没好气地呛了一句:“不在!” 下一刻宁正辉便笑着推门进来:“我还真以为是只鹦鹉在屋里学妹妹的声音说‘不在’呢!” 宁玲珑却冷哼了一声扭过脸去,随手扯了一条帕子在手里扭来扭去。 宁正辉进门之前就听出宁玲珑的不快,如今见她这样,便笑着上前问道:“这是谁惹妹妹不高兴了?” 宁玲珑干脆白了他一眼,然后蹙着眉嘟着嘴也不说话。 宁正辉凑过去哄道:“妹妹何苦为别人生气?气坏了身子还不是让疼你的那些人难过?” 宁玲珑总算开口,却是满腹冤屈似的:“我看这世上就没人疼我!” 陆家这门婚事明明是自己的,她明明可以什么都不做就有陆家的花轿上门,却半路冒出个宁七音来,一想到这事她就恨得夜不能寐。 今日多好的机会,她与陆见洺刚好就在溪边走着,她脚下只略微一扭就自然地掉到了溪水中,出水之后的楚楚可怜已足够打动人,衣衫贴身的站在那里,任是哪个血气方刚的男子都难以把持吧? 就差一点,她就能得到陆见洺,却硬生生被人打断了,错过这一次,谁知道下次机会是什么时候? 宁玲珑心中懊恼,面上却是委屈,宁正辉一听她说没人疼,不由也皱起眉来:“妹妹何苦说这种自怨自艾的话,咱们家这些人,哪个不是疼你的?” “妹妹到底受了什么委屈?是谁惹了妹妹不高兴?妹妹跟二哥说说,二哥去为妹妹出头!” 宁玲珑又怎会说她勾引陆见洺不成的事,见宁正辉确实带着紧张自己的神情从旁不住的哄,宁玲珑故意嘲讽道:“二哥还有工夫为妹妹出头?” “昨日就带着我去谢过夏姑娘一次,今日我瞧着二哥跟人家在院里遇见了又谢,只怕是二哥满心都是夏姑娘,再看不到 分卷阅读102 玲珑了!” 宁正辉听了这话,恨不能指天起誓,他才要举手,心里又多少觉得不合适,便坐在宁玲珑身边急切地解释道:“昨日你累成那样,唯有夏姑娘好心让轿夫带你,咱们去道个谢也是应该的。” “今日遇到了,我与她也没有什么别的话说,可不是要再拿昨日的事谢一番?” “况且,我又怎么会为别家的姑娘看不到自己的妹妹?” 宁正辉生怕宁玲珑不相信自己,看着她只顾低头绞着手中的帕子,恨不能去摇她一下,好让她看看自己的真诚。 “妹妹这话平白让人伤心,我才不会看上什么夏姑娘呢!” 宁玲珑绞着帕子,突然想起来那夏若梅家世很好,昨日同乘一轿,和她也合得来,若是真能跟宁正辉成就姻缘,她觉得倒不用担心姑嫂关系。 这么想着,她便又抬眸向宁正辉笑起来:“我不过一句玩笑话,二哥怎么就急了?” 宁正辉微微皱眉,有些疑惑了。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宁玲珑笑着的样子,竟有些陌生,倒仿佛不是那个他自小宠着的妹妹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又是周末,又要三更了,希望大家支持! ☆、第 49 章 第49章宁七音未免太有心思了 “二哥, 其实我觉得夏姑娘不错的。”宁玲珑看着宁正辉认真道。 宁正辉皱眉,又想开口分辩,却被宁玲珑打断了。 “夏家家世好, 夏姑娘人也漂亮,”宁玲珑一条条数着,“年纪正好,又尚未婚配, 放眼燕京城, 真是再适合二哥不过。” 宁正辉见宁玲珑神色认真,一副真的希望他与夏若梅成就好事的模样,一时心中一痛,眼神中的伤心竟无法掩饰。 “妹妹再不要说这种话!” 宁玲珑看到宁正辉的神情, 却是觉出了什么, 她先前不敢想,如今倒是确定了几分。 好像自从宁七音回府, 大家都知道她并非宁家人开始,二哥宁正辉便对她更与从前不同。 从前二人倒也是志趣相投,比起与大哥宁正锦的关系, 二人要走得更近一些。 待到宁七音回府认了亲, 宁正辉便对宁玲珑愈加呵护, 言谈举止之间处处偏向宁玲珑,心疼宁玲珑身份变化受了委屈。 宁玲珑从前觉得是因为与宁正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在, 今日却被她无意间试探出别的什么来。 原来,二哥宁正辉是对自己有意。宁玲珑的眼神从宁正辉哀伤的神色上收回来, 低头又看向了手中的帕子。 那帕子在指间绕了一绕,宁玲珑突然心中一动,她如今在宁国公府的身份, 多少有些尴尬,可这位二哥却是不同,也许他倒可以帮着自己对付宁七音。 “二哥不喜欢,我以后不再说就是了!”宁玲珑抬眼看向宁正辉,眸中竟是波光潋滟,“我也是为了二哥好,二哥怎么就恼了呢?” 宁正辉本来因为宁玲珑硬将他和夏若梅凑到一起而伤心,如今看到她眼波流转却又乱了心神,一些话堵在心里说不出,只得无奈道:“你不懂。” ********** 又在山寺中又添了些香油钱,一行人才下了山来,各家与轿夫或马车约定的时间不同,因此下山的时辰也各不相同。 前一日宁正锦砍断竹子做给苏南卿的手杖,苏南卿走的时候原本是带着的,只是上轿前遇到了宁正锦等人便红了脸,那根手杖不是小物件,拿在手里没处藏没处躲的。 要知道那么寻常的一个手仗,她竟然特特地拿着,下山的时候又是不需要的,总觉得那么拿着怪怪的,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似的。 “七音姑娘,”苏南卿默了好一会,终究是不好意思,红着脸走到宁七音面前,这么说道:“这个给你下山助力吧!” 宁七音看出她的窘迫,便也没有推辞,接过来道完谢又笑道:“多谢姑娘好意思,我会好好留着,日后必会物归原主,还给姑娘。” 苏南卿自然听出来宁七音话中的意思,一时感念她的帖子,一时又觉得她说这个分明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当下双颊上的红晕一时艳丽如枫叶,嗔了宁七音一眼,才轻声道:“不过一根随手可见的竹子,什么还不还的。” 宁七音听了,噗地笑出声:“既如此,那我用过扔在这山上了?” 苏南卿闻言,睨了宁七音一眼:“扔就扔,谁稀罕这个!” 说完这个,彼此都笑了,宁七音是觉得这样子也不错,苏南卿是实在羞涩又觉自己好笑。 ************* 宁玲珑原想着下山要容易些,便挥别了夏若梅和苏南卿的软轿,然后才与宁七音等人一同向下走。 只是走了没一截,宁玲珑便觉双腿不住地发抖,望着长长山路抱怨起来:“早知道昨日也定个轿子上来了,怎么下山也这么难?” 分卷阅读103 “我要歇息片刻。”说着,宁玲珑便朝路边的大石坐了,也不管其他人是停是走。 宁正辉见状,便又前后张望了一番,想着再帮宁玲珑寻顶轿子,却是半个人影也无。 宁正锦抬头望了望天,又低头向宁玲珑道:“你便咬牙坚持一下,天色不等人,若是耽搁久了,只怕进城时天都黑了。” “大哥,”宁玲珑仰着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是我娇气,实在是双腿抖得没办法走了!” 宁正辉只得也去路旁竹林里伐了一根竹子,削去了枝叶递给宁玲珑:“再走一段就能看到咱们家的马车了,我昨日嘱咐过他们,若是在约定的地点没见到我们就往前走走。” “只要走过马车不能上来的这段,应该就能遇到了!”宁正辉给了宁玲珑一个鼓励的眼神。 宁玲珑不情愿的接过竹杖,却又惊呼一声猛地丢开来。 她低头端看着自己的右手,将上面的一根毛刺小心翼翼的拔了下来,倒吸了一口凉气向宁正辉责怪道:“二哥怎么搞的?那么长的刺带着就递给我,你看给我扎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许是察觉到宁正辉对自己有意那刻起,宁玲珑再面对宁正辉时便不再向从前那般带着恭敬,像是控制不住一样的,有了几分恃宠而骄的意味。 宁正锦在一旁皱眉,做哥哥的好心削了竹杖,宁玲珑不知感激也便罢了,竟因为自己不小心扎到了而埋怨做竹杖的人,未免有些不知大小。 可他看向宁正辉的时候,却发现宁正辉丝毫不介意。 宁正辉正看着宁玲珑掌心中那个看不见的伤口不住地道歉,然后弯腰拾起竹杖又打磨了一番,并细细检查过才再度递给宁玲珑。 宁七音从旁看着,不由感叹这对兄妹的感情真是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郎情妾意呢! 宁七音被自己脑中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又看了一眼轻声哄着宁玲珑继续前行的宁正辉,一时不免多想了去,这两个人,到底算是什么? 该不会有什么私情吧? 如果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宁七音蹙眉,一时竟有些犯恶。 哪怕没什么血缘,可到底自小当兄妹长大的,若真有什么,难免看了不舒坦。 这恰好宁正锦唤了她一声,宁七音才回过神来,发现宁正辉已走向前去,宁玲珑也正拄着竹杖在前方扭着头看她,神情很是不满。 看样子她倒成了众人一起等着的那个,宁七音忙跟了过去,先前脑中不成形的想法也散乱了。 宁正锦等她跟上来才继续走,笑着向她问道:“方才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宁七音看了看前面二人的身影,胡乱应付了过去。 待到几人终于坐到马车上,一时都疲累的不想说话,倒是静默了好一阵子。 马车终于走到了城外,进城的时候,宁正锦向窗外看了一眼,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宁七音抬眸望过去,却见宁正锦只是盯着车厢某处出神,明显一副若有所失的样子。 她看了一眼宁正锦身旁昏昏欲睡的宁正辉,又看了一眼身旁正弯腰揉着小腿的宁玲珑,终于没有开口,继续沉默下去了。 直到进了府下了马车,宁七音才找机会向落在后面的宁正锦轻声问道:“方才听大哥叹息,可是有心事?” 宁正锦又恢复了从前温和的模样,向着宁七音淡淡一笑:“你是不是听错了?” 宁七音分明觉得他眉宇间藏了些什么似的,便故意软声道:“我明明听见了,大哥却说没有,可见是真的有心事。” 宁正锦无奈一笑:“胡乱揣测。” 宁七音见他这般,不由调皮道:“大哥是不是惦记着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宁正锦一窘,忙压低声音向宁七音道:“不要瞎说!” 眼神却不由地飘向宁七音手中的竹杖,然后又飞快地收了回去。 宁七音见状暗自发笑,将那竹杖向前一递:“哥哥找机会还给伊人吧!” 宁正锦愈加无奈,一副百口莫辩的模样,眼神却不敢再往竹杖上落。 最后,他看了一眼已走进二门的宁正辉和宁玲珑,才向宁七音道:“人家都说了,不过一根竹子,谈什么还不还的。” 宁七音看宁正锦耳根都有些发红,便不再坚持,收回竹杖道:“那我下次爬山的时候用吧!” 宁正锦脸上现出意外的神情,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宁七音却看出了端倪,大哥这辈子应该是对苏南卿有意,这让她总算松了口气,只要宁正锦同那泼妇没什么瓜葛,大哥以后也不会为内院所累了。 因为和宁正锦的几句话,宁七音便和大哥落在了后面,赶到厅堂的时候,宁玲珑已经和宁正辉向老夫人、宁国公和孙氏都行过了礼,宁玲珑正发挥着嘴甜的特长哄得众人高兴起来。 “方才下车的时候,我浑身累的只想瘫在那里,可门房说老夫人正等着,我竟一路快步走过来了!”宁玲 分卷阅读104 珑笑着回首看了一眼宁七音,“比姐姐和大哥走得都快呢!” 她说话拉长着尾音,像是会在祖母面前撒娇的寻常女孩一样。 宁七音和宁正锦一同向各位长辈行了礼,宁老夫人便让他们也都坐下说说话。 宁玲珑笑着向宁老夫人道:“这山中的两日,我总觉得像是离家很久似的。一想到离家那么远,我心里就不舒服,一直想着老夫人和父母,如今回来了才觉得真正开心起来!” 她叽叽喳喳说了半天,倒真把几位长辈哄得笑不拢嘴。 尤其是老夫人,孙子孙女们出去了两日,她着实觉得家中冷清。今日孩子们要回来,她早早地就坐在厅堂中等着他们拜见,同宁国公和孙氏聊天打发时间都心不在焉的。 听宁玲珑热热闹闹地说了半天,老夫人看向一旁安静坐着的宁七音:“七音,你在山中有什么见闻?” 宁玲珑轻视地看了宁七音一眼,许多事就要占个“先”字,她已先人一步在长辈们面前说了想家,说了爬山拜佛的事,宁七音再说什么都是旧调重弹。 老夫人和孙氏日后回忆起来,只能记得宁玲珑笑嘻嘻的说了许多,却不会记得在一旁安静如背景的宁七音。 宁七音根本没给宁玲珑半点眼神,她只是浅笑着回话:“山中溪水潺潺,枫叶如染,又守着寺庙,确实让人心旷神怡。” 宁玲珑听了微微撇嘴,果然是没什么新意的,难为老夫人还特意问宁七音,根本就是多余了。 宁七音的声音继续:“只可惜祖母和父亲母亲不能同往,所以我带了些东西回来,虽不能让祖母亲闻暮鼓晨钟,不能让父母亲自怡情山水,倒也能感受一二。” 说着,宁七音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样东西。 宁玲珑看了,脸色不由微变。 这个宁七音,可真是太有心思了! ☆、第 50 章 第51章 宁七音的孝心 众人闻言宁七音还带了东西, 一时都好奇起来,目光纷纷聚到宁七音手上。 只见她拿出一个蓝灰色锦缎香囊,绣着兰草为饰, 半鼓着也不知装了什么,只是看那香囊颜色式样应该是要送给老夫人的。 宁玲珑暗暗蹙眉,想着宁七音这人,心思太多, 不过看起来, 也只是一个香囊而已,便是那绸缎料子再金贵些,绣的花式再精致些,又有什么呢? 宁国公府的老夫人, 什么样的荣华没见过, 还能看得上一个小香囊? 她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宁七音拿着香囊走到宁老夫人跟前,将香囊的收口打开些递给老夫人看:“里面是松柏叶子, 是我从寺庙里捡的。” 宁老夫人接过去,放在鼻尖下轻嗅了一下,笑道:“这清香确实与那花草不同。” 宁玲珑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可心中却不免嘀咕, 不过几片树叶子, 有什么了不起? 宁七音继续笑着说那松柏的来历:“昨日到了山上,寺里已经打扫过了, 我瞧着那些松柏叶子长得好,却不好在佛祖面前去采。今儿个一早我特意赶在晨钟之前起来, 趁着洒扫的师父们还未将落叶扫走,一片片捡了擦净,才收了这么一包。” 宁老夫人笑着将香囊口袋收住放好, 拍拍宁七音的手笑道:“七音有心了!这些都是听着佛音长大的叶子,与别处普通的松柏不同,最是助眠安神的,我正需要这个!” 宁七音看老夫人喜欢,也轻轻浅浅的笑起来,眼神清澈纯净。 她又拿出一样东西走到孙氏面前,却只是呈给孙氏看,并不递过去:“我在山里发现几株玉兰花,想着母亲喜爱这个,就挖了一株。” 宁玲珑脸上有些挂不住,她看孙氏脸上的神情满是欣慰的,心里很是不舒服。 宁七音给孙氏看那截根茎:“我怕不能活,便多带了些泥土,母亲就先不要拿了,免得脏了手,待会儿让穗儿直接拿去种上。” 孙氏却笑着从宁七音手中接了过来:“我成日打理这些花草,还怕脏了手不成?” 她将那花根拿在手中好好端详了一会子,才点头道:“还是山中的奇花异草多,看这样子,倒像是我遍寻不到的那种。” “这便好,”宁七音笑着点头,“我不太能分辨这些,只能认出这是株玉兰,却不知道母亲是否会喜欢。” “喜欢!”孙氏难得夸了宁七音一句,“你能想着大家,只这份孝心就足够我们高兴了!” 宁七音向孙氏微微一笑,才拿帕子擦了擦手,刚转向宁国公,便见他含着笑带着希望向自己看过来。 宁七音也忍不住笑起来,十几岁的少女,开心起来便是天真烂漫。 她将东西递了过去:“也没什么特别适合父亲的,找到一截树根送给您,您可不要嫌弃!” 宁国公笑容不减,平时人情往来,他也没少收过东西,可这是女儿的一片心意,自是与那些不同。 他接过来在手中 分卷阅读105 来回看着,那树根形状奇特,倒是格外有趣。 “这山中的东西最是独一无二,我又怎会嫌弃呢?”宁国公拿着那个树根倒是爱不释手的样子,“摆到书房中不错!” 说完,又向孙氏笑道:“好多年没受过这么称心的礼物了!” 宁老夫人也在一旁点头:“这几样东西,样样都含着七音的心意,不过出去游玩了两日,竟能找到这些,可见孩子有心了!” 宁玲珑这才想起来自己什么都没准备,在山中时,她一心只想着和陆见洺的事,根本没想过要给家里人带东西。 偏偏她又先说了一通自己如何想祖母母亲,如何惦记家里,却这么空着手回来,就更显难堪了。 众人越是夸赞宁七音,她就越是惭愧,在一旁也没了笑容,只觉如坐针毡。 孙氏将玉兰根递给身旁的丫鬟,也注意到了宁玲珑难看的脸色。她心底叹了口气,想着到底不是亲生的,一张巧嘴虽然会说,可到底没能真心想着家里人。 宁正辉看长辈们个个夸赞宁七音,心中为宁玲珑不忿起来,却是带着嘲讽笑道:“七音这么一来,倒显得我们个个都不懂事了!” 自从宁正辉上次去宁国公那里告状,宁国公就对宁正辉有些不满,如今听他这样冷嘲热讽,便又有些怒火升起来。 只是看大家方才明明有说有笑,他也不想坏了气氛,只瞪了宁正辉一眼道:“倒是不错,你们兄弟就是不如姑娘家心细!” 他只是想着斥宁正辉一句,捎带上宁正锦又不显得那么严厉,却一时忽略了沉默着的宁玲珑。 宁玲珑闻言惭愧的抬不起头,她先前那些哄人高兴的话,如今就像是打在脸上的巴掌,一句句一字字无不让她脸红。 孙氏见了心中仍是叹息,却还是宽慰了几句。 只是屋中的氛围到底微妙起来,众人又略聊了几句,便找个由头各自散去了。 宁玲珑越想越气,宁七音不过在山上拾些破烂,便能拉拢了长辈们的心,却显得她只会嘴上卖乖,实际那样不懂事。 她从前出门,也是会带些小玩意儿回来讨老夫人和孙氏的欢心,偏偏这一次,她只顾想着陆见洺的事,却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只是她又想到,就算她记得带东西,大概也只会带本开过光的经书,一把寺中的檀香什么的,断不会有宁七音那样巧妙的心思。 宁玲珑越想越气,索性哭着去了宁正辉那里。 宁正辉房里才摆上晚饭,见宁玲珑哭着找过来,他忙从桌边起身迎过来:“妹妹这是怎么了?” 宁玲珑转身坐到椅子上,只顾着拿帕子擦眼泪,委屈地哽咽着,根本不能说话。 宁正辉只得在一旁轻声哄,又柔声问道:“那会子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伤心成这样?” 宁玲珑抬头泪汪汪地看着宁正辉:“二哥觉得我那会子好好的?” “我多难堪二哥不知道吗?”宁玲珑又拭了拭眼角,“她心眼真是太多了,我大不如她,以后这个家怕是再没我立足之地了!” 说着,宁玲珑又涌出眼泪来,一副伤心透顶的样子。 宁正辉心中发急,却不得不慢慢宽慰她:“你这便是多想了,府里一同生活的这十多年,你早与我们是真正的一家人,哪里就会没了立足之地?” “她不过一些小恩小惠小聪明,怎么比得过你和大家十多年的亲情?” 宁玲珑止住哭泣,楚楚可怜地望向宁正辉:“二哥说的是真的吗?” 宁正辉向他坚定的点头:“自然非虚!” 宁玲珑将眼泪擦干,再看向宁正辉时,便带了几分羞涩:“二哥……把我当真正的家人?” 宁正辉见她眼角眉梢俱是风情,不由心中一荡,含含糊糊地应了她一声。 宁玲珑垂下眸子,娇声问道:“二哥,只是家人是吗?” 宁正辉听她如此发问,心中越发纷杂,却一时答不出话来,二人之间的空气就像是升温了一般,让他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偏偏宁玲珑没听到他的回答,又抬眸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好像含着些心照不宣的情意,直引得宁正辉想入非非。 宁正辉觉得心中有无数情意涌上来,真是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说给宁玲珑听,但又觉得太过莽撞,生怕唐突了她,一时又觉得,她或许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思吧? 当下鼓足了勇气,正要开口诉一番衷肠,宁玲珑却突然站起身来。 “谢二哥劝慰,我先回去了!”说完,宁玲珑低首,凝着他一眼,之后面上泛红犹如桃花,再然后转身便走。 宁正辉口中“哎”了一声,便跟着去送她,宁玲珑听见他那声并没有回头,却在跨出房门时又停下来。 “二哥。”宁玲珑背对着宁正辉轻声呼唤,声音娇怯怯,又十分羞涩柔软的样子。 宁正辉也停住脚步,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了怯意,不敢上前,只是盯着她的背影,一时心跳如鼓,等着她说话。 分卷阅读106 “我在这个家里,就只有二哥了!”说完这句话,宁玲珑迈步上前,飞快地离开了。 宁正辉站在原地,看着那娇羞奔走的背影,反复咀着宁玲珑的那句话,心里竟生出一丝丝甜蜜的忧愁来。 回到饭桌前,宁正辉却再无心用饭,胡乱吃了几口便去捧了一本书来看,却无论如何看不进去,索性早早地便歇下了。 却是睡不着的,一闭上眼睛,宁正辉就看到宁玲珑微红湿润的双眼,想到她眼眸中流转的情意,只是那情意到底是他的臆想还是真实存在,他却又有些拿不准,一时辗转反侧,时而愁肠百结,时而甜蜜无限。 翻来覆去地想了大半夜,直到天快亮了宁正辉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第二日一早,宁正辉醒来想到前一晚的事,竟然仍是心神不宁,草草的吃过早饭,便打着请安的旗号去了孙氏那里。 孙氏正在廊下为花草浇水,见宁正辉一副匆匆的样子过来,不由微微蹙了眉:“从你们小时候我就教你们,便是遇到再大的事,也要沉住气,一大早就一副仓皇的样子,像什么话!” 孙氏一向看重规矩礼数,便是战乱那几年流落在外,也没向困苦低过头,因此宁正辉这副样子她就十分看不上。 宁正辉闻言便忙放缓了脚步,走到孙氏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孙氏脸色这才放缓些,看着已经高出她许多的小儿子道:“我早就说过了,你们兄弟两个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了,不必特意来给我请安,要请也是去你们祖母那边。” 宁正辉闻言少不得要讨好孙氏几句,再表表自己的孝心。 看着孙氏将花草浇过一遍,然后又修剪了一遍,宁正辉总算将孙氏哄得露出一丝笑来。 孙氏放下手中的剪刀,在一个花盆前停住,她看着花盆中光秃秃的那截枝杈,自语道:“搬到房中兴许能活。” 宁正辉知道那是前一日宁七音带回来的花根,便有些不屑道:“我看宁七音只是故意寻这么个东西哄母亲高兴罢了,谁都知道秋日挪花草最难挪活的,她却从山里带一株花根来,谁知道是真是假!” 孙氏一听这话,便沉下脸来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不管这玉兰花最后能不能种活,总归是宁七音的一片心,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二更,晚上还有第三更 ☆、第 51 章 第51章男人的字帖 孙氏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不管这玉兰花最后能不能种活,总归是宁七音的一片心,宁正辉那种轻视的语气让她心中十分不悦。 她淡声道:“我种了这么多年花, 难道连棵玉兰也不认得?” 可宁正辉却仍看着那截露在泥土外的花枝:“便是母亲认得,谁又能保证她真的去挖了完整的根?那花根上带着厚厚的土,她昨日不是还不肯让母亲拿吗?” “够了!”孙氏向宁正辉斥了一句,“你一大早过来就是跟我说七音挖了一截死枝给我吗?” 宁正辉见孙氏生气, 便要张口辩白, 谁知孙氏竟不给他机会。 “你一口一个‘宁七音’,一口一个‘她’,‘她’是谁?你别忘了!她是你的亲妹妹!” 直训斥了半晌,宁正辉也不敢再多说宁七音半句坏话, 孙氏才放他回去了。 只是宁正辉从含章堂出来, 到底心中不服气,转而又去了宁国公的书房。 宁国公正写着公文, 宁正辉进去便帮着倒茶研墨好一通忙活。 一抬头,便见那截造型独特的树枝正在那十锦槅子上放着,而且还放在了最显眼的一格, 正是宁七音送的那枝。 “父亲一向是有大格局的人, 实在不必考虑这小恩小惠的。”宁正辉说着, 便走向前将那树枝拿在了手里。 “这槅子上放的都是奇珍异宝,放这么个东西怕是会让人耻笑。”宁正辉将那树枝随意拿在手中, 视线四处搜寻,像是要找个合适的地方扔那树枝似的。 宁国公沉声道:“你给我放回去!” 宁正辉被父亲声音中的怒火吓了一跳, 继而窘态毕露的将那树枝放回了原处。 宁国公冷笑一声:“你还真是有心了!” 宁正辉惶恐的低下头:“父亲!” 宁国公放下手中的笔,冷哼一声:“你以后就在家中好好读书,不可随意外出!” 宁正辉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自己不过说了几句话,竟然就被禁足了! 可他看宁国公满面怒容,半个字也不敢多说,只得领了命退出来。 想到宁玲珑哭泣着说宁七音心眼太多,想到自己这半日的遭遇,宁正辉对宁七音也生出些些恨意来。 宁七音并不知这位二哥在到处为宁玲珑出头,她前一晚就照着那字帖练了数张字,胡嬷嬷一再催她早睡, 分卷阅读107 她才意犹未尽的去梳洗了,因此第二日一有空就又抱着字帖练起字来。 自从发现宁七音心机深沉,宁玲珑就没断过要害她的心。尤其山中之行以后,她总算和陆见洺稍近了些,只要再让宁国公府的人都讨厌憎恶宁七音,她宁玲珑从前的好日子就回来了。 定下这个目标,宁玲珑就往乐苑去的越发勤了。 没有绿屏盯着宁七音的一举一动,对宁玲珑来说实在是不便,可如今乐苑用人都要过孙氏的眼,孙氏甚至还会问过宁七音的意见,所以宁玲珑再想往乐苑安插什么人,却是不能了。 宁七音自然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思,可表面上二人还在长辈们面前维持着好姐妹的样子,所以也不好直接撵她,不过在她赖在乐苑不走的时候,拿话刺她几句。 每每宁玲珑被宁七音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好翻脸,硬生生忍着回去了,下次还要厚着脸皮再来。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日,宁玲珑发现了宁七音的字帖。 其实她之前就发现宁七音天天对着一本字帖练,只是开始没当成一回事,后来她挖空心思的想要在宁七音这里发现点什么,才盯上了那字帖。 宁玲珑看着那应该是男人的字帖,而宁七音好像很喜欢那字帖,宁玲珑每次撞见她练字,手边都是同样的字帖。 宁玲珑看着那字帖当下便有了主意,出了乐苑便将孙氏身旁的那彭嬷嬷给叫了出来。 宁玲珑向她撺掇了一回,说宁七音成日捧着一本男人的字帖,实在是不像话。 那彭嬷嬷会意,转头就去孙氏那边告了宁七音一状。 孙氏听了脸色不太好看,却并未兴师动众的问宁七音,只是让人炖了补品并做了几样点心,然后派穗儿将宁七音请了过来。 “从山上回来,你又成日窝在房里用功,就算年纪还小也该仔细些身子。”孙氏示意穗儿给宁七音盛上了补品。 宁七音心头微暖:“每日出来给祖母和母亲请安,就是休息了,算起来也并未在房里呆多久。” 孙氏看穗儿将补品放到了宁七音面前,便道:“你先尝尝这个。” 从前孙氏做了补品大多是让人送到乐苑去,今日这么叫过来只是为了让她吃补品? 宁七音向着孙氏盈盈一笑,然后在孙氏的注视下吃了一口。 轻轻咽下之后,她称赞了几句补品火候拿捏得当,心里猜测着孙氏唤她前来的用意。 孙氏看着宁七音,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一切还都并未定型,才回府的时候那样胆怯瑟缩的样子,如今不也是大方得体让人无可指摘? 只是正因为一切都未定型,这男人字帖的事,孙氏觉得有必要过问一下。 宁七音和陆家公子的婚事如今并非板上钉钉的事,若是因为宁七音与什么人有瓜葛,坏了婚事事小,毁了名节事大。 “近日都在读什么书?”孙氏不动声色地问起来。 宁七音放下汤匙,便列举了几本书目,然后又笑道:“都是从那边借的,想着以后还回去便不能常看了,就多看了几遍。” 孙氏点点头:“他们几个小时候都有先生教导,如今你自己来读,委实辛苦了!” 宁七音笑着摇头:“有大哥指点着,倒并未觉得辛苦。” “你若是怕还书给你大哥之后,便没有书看,可以将书中精彩之处抄录下来,以后还可以常拿出来看看。”孙氏端起茶杯,将话题自然地引到了写字上。 宁七音轻轻笑起来:“母亲说的极是,我正是这么做的。” 孙氏看着宁七音的笑容,心底却有些酸涩。她还记得宁七音襁褓之中的笑容,纯净无暇,让总算有了女儿的孙氏每每看了都觉得心被融化了一般。 如今宁七音的笑容,看起来还是未染一丝世故,可想到她在乡下那些年的苦,孙氏就心酸起来。 孙氏心底暗暗叹息,脸上的神情愈加缓和了一些:“听说你最近一直在练字,想来是大有长进了!” 宁七音不想太过外露,只说略能看些,功力却还是不够深厚。 孙氏点点头,又问:“听说你这些日子看的一本字帖,倒像是男人的?” “我最近看的字帖吗?那是陆国公府的姑娘,陆清雅送我的。并不知具体来历,但是古来字帖均不问所写之人是男是女,只做习字用。” 宁七音眸底坦荡,言语神色均不见半分躲闪。 孙氏觉得女儿言之有理。字帖不是他物,古来书法大家多为男子,莫说宁七音,城中贵女练字,谁没有临摹过男子的字帖? “你说的不错!”孙氏点头,“七音有韦编三绝之心,假以时日必能练得一手好字来!” 又道:“陆清雅是陆国公府的嫡女,是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你才回城须得多交几位这样的朋友,便是没有和陆家的这层关系,你也可以与她多来往。” 宁七音自然点头称是,想了一下,又说自己在山上结识了苏南卿的事,觉得她也不错,问孙氏的意见。 分卷阅读108 孙氏略想了一下,才向宁七音笑道:“我方才还一时没想到是哪个苏家,你说那姑娘的名字我不太熟悉,但照你说的应该是才升迁了的那家。” “说起来那位姑娘也是出了名的蕙质兰心,她好像年长你一些,日后你常与她常来往,也必定会心有所得。” 宁七音听了不由笑起来:“母亲怎么对别家的姑娘都这么了解?” 孙氏见她笑起来俏皮,心中也轻快起来,笑着说道:“你年纪小不懂得这些,如今我两个儿子一个都未婚配,这燕京城中年纪合适的姑娘早就被我琢磨了几遍了!” 母女两个一时都笑起来,心底倒是都觉得同对方比从前亲近了些。 待到宁七音离开之后,孙氏立马将那彭嬷嬷叫到了屋里来。 “嬷嬷是我身边的老人,一向最知深浅轻重的,这事却办得糊涂!”孙氏沉着脸向彭嬷嬷责道。 本来不过是拿字帖来练字这样最寻常不过的事,却被那彭嬷嬷描画得像是宁七音拿了什么男人的东西一样。 孙氏觉得彭嬷嬷既然会在自己面前说公府姑娘的不是,就难保不会添油加醋的说给别人听,她又怎么能容忍别人对宁七音枉加揣测? 想到这里,孙氏自是将那彭嬷嬷好一顿批判责骂。 那彭嬷嬷只能低头听着,心中懊恼不已。 早知如此,她何必听信那宁玲珑的,在这里乱嚼什么舌根子,反倒是把自己的面子给折损没了! 想想也真是悔!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男女初定心事啦! ☆、第 52 章 第52章他有一种揉碎她的冲动 彭嬷嬷被撺掇着去孙氏面前告了宁七音一状, 原打着为姑娘好的旗号,想说最后便是不会得到孙氏的褒奖,也能让孙氏觉出她忠心为主, 谁知竟落了个灰头土脸。 过后,彭嬷嬷越想越憋屈,又找机会将宁玲珑埋怨了一通,事情都没搞清楚, 就让她去告状, 宁玲珑躲在后面什么事都没,她在前面挨了一通骂。 宁玲珑也没想到这一层,自己处心积虑半天,好不容易揪住一处, 却又给宁七音无惊无险的度过去了。 如今那彭嬷嬷絮絮叨叨了半天, 宁玲珑心中也是无可奈何。 家中宁七音这边没什么进展,外面陆见洺那边宁玲珑也没放下。宁玲珑筹谋了几日, 最后想办法给陆见洺递了消息。 有家茶楼是陆见洺常去的,宁玲珑约他在那里见面,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去赴约了。 陆见洺得了消息时其实有几分犹豫, 可一想到山中溪边的事, 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最后鬼使神差的也去了茶楼。 二人在雅间中装模作样地吃了几口茶,宁玲珑便含羞带怯地说起分别几日对陆见洺的思念。 陆见洺被宁玲珑如丝媚眼勾的几乎丢了三魂七魄, 竟情难自禁地说了一句:“我又何尝不是想着你!” 宁玲珑登时眉欢眼笑,起身就坐在了陆见洺的大腿之上, 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魅惑道:“见洺哥哥且说说是如何想我的?” 二人眼神交织,片刻便如天雷勾动了地火,竟互相拥着吻得难解难分。 陆景朝被朋友请出来喝茶, 他一向习惯早到一些,便一人先行来到了茶楼。 茶博士与他是相熟的,还以为他是来赴陆见洺的约,引着他上楼笑道:“陆公子早到了,正是这间。” 陆景朝见茶博士误会也并没有解释,想着既然陆见洺在便过去打个招呼,便让茶博士先去忙别的,他掀起竹帘一推门迈步走了进去。 宁玲珑正在陆见洺怀中,外面的衣衫尽褪,亵衣的带子垂着,露出大半个臂膀。 陆景朝感知到室内一片春色时便忙闭上眼睛退出门外,屋里的人察觉到有人推门时也慌忙分开来,手忙脚乱地整理起衣物来。 宁玲珑涨红着一张脸,将衣裙穿好,又理了理头发,便低着头从茶间仓皇跑了出去。 陆景朝还在门外站着,看到出来的人是宁玲珑也是很吃了一惊,继而愤怒地再次迈进房中。 陆见洺的衣袍也刚刚穿好,神情狼狈至极,看到陆见洺进来便惴惴不安地站在那里,低着头嗫嚅道:“三……三叔……”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龌龊无耻之事?”陆景朝剑眉冷凝,一时想起来眼前的侄子,便是那七音姑娘定下的夫婿,更是眸中射出冷寒,只恨这侄子如此不知道珍惜,竟是恨不能拿马鞭去抽陆见洺。 “就算你的婚事尚未落到纸上,可咱们陆家何曾做过失信之事?退一万步,就算与你有婚约的是那位二姑娘,你又怎能在成亲前做出这等为世人不齿之事?” 陆见洺对这位三叔一向有些惧怕,况又被他捉到了这种事,此时只有低头听训的份儿,半句分辩也不敢有。 直将陆见洺骂了个灰头土脸,约了陆景朝喝茶的几位朋友一到就被惊 分卷阅读109 动了,陆景朝才向陆见洺斥了一句:“滚回家反省!” 陆见洺霎时大大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一般匆匆离去了。 陆景朝看着自己侄子匆忙逃离,简直犹如丧家之犬一般,不由越发恨铁不成钢。 一时想起那七音姑娘绝世之姿容,那般清雅的人儿,那般清雅的心性,竟然许了自己侄子这样一个夫婿,可真真是糟蹋了。 又想起那一日在山中相见,他竟因为这么一个侄子,竟连上前一步都不曾,便觉心中惆怅,又恨又憾。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忌惮这个? *************** 恰好这一天陆清雅也约了宁七音喝茶,宁七音赴约的路上却遇到了苏南卿。 “真是巧了!”宁七音向苏南卿笑道,“早知道今日会遇到苏姑娘,我就将那根竹杖带着了!” 苏南卿双颊一红,向宁七音嗔道:“山中看着你是个娴静沉稳的,不想也是个古灵精怪的,再这样我可不跟你好了!” 宁七音忙双手合十向苏南卿拜了拜:“姑娘可饶我这次,我以后再不敢了!” 逗的苏南卿又笑起来,她向宁七音的手上惩罚似的一拍,然后问道:“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宁七音便不再玩笑,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楼:“陆清雅喊我去喝茶,苏姑娘不如一起去吧,人多热闹些!” 苏南卿闻言便欣然前往,陆清雅对苏南卿的印象也很是不错,见她与宁七音一同前来,心中也很是欢迎。 三人慢慢吃着茶,谈天说地倒是聊得颇为投缘。都是有些豁达的性格,言语间聊起什么事,也大都有同样的看法。因此坐了一个多时辰,茶水也不知换过了几次,竟还都是意犹未尽。 一面说着下次再约一面准备各自回家时,在门外便碰到了陆清雅认识的人,从那人同陆清雅寒暄中可知,陆景朝正和几位朋友在另一间喝茶。 陆清雅便笑道:“那我得过去跟三叔打声招呼!” 走到那茶间门外,陆清雅便独自挑帘进去,宁七音便和苏南卿立在帘外等她。 陆清雅清脆的声音很快传来,陆景朝便问她如何也在这里。 “和朋友来的,已经要各自回家去了。” 陆景朝知道陆清雅最近和宁七音一见如故,从山中回来便常念叨着要约出来喝茶,如今听她这么说,不由心中微沉,想起来刚才自己侄子的事。 她若是知道,不知作何感想?岂不是会恨极? 这么想着,不经意间,便抬起眸来,往那屏风后看了一眼。 只是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却纤细柔媚,一看便是她,这个世间再无第二人是那般样子。 陆景朝不由皱眉,这桩子婚事,究竟该如何了结? 自己侄子做出这等事来,虽没成事,但到底是配不上她,若自己一声不吭,任凭这桩婚事继续,岂不是白白糟蹋了她这一辈子? 而此时的宁七音正和苏南卿轻声交谈,才收了话尾,便觉得茶间屏风后有人看着自己。 她透过竹帘向那屏风望过去,却并不能看见什么,可心中就是有种感觉,感觉到陆景朝正看着自己。 她望着那扇山水屏风,一时竟仿佛能感觉到,他那双幽深难辨的眸子正那么凝着自己,她心跳加速,呼吸艰难,又觉得脸颊发烫,不由暗自握紧了手心。 他应该在看自己吧,但是他看又如何? 上一次在山中,他看到她,也不过是看看而已。 这么胡思乱想间,陆清雅向众人告别的声音响起,宁七音心中怅然若失,收回视线看向了别处,苏南卿一拉她的手:“咱们去楼梯灯她,万一那房中有人送清雅出来呢!” 宁七音不自觉地又望了一眼那屏风,感觉屏风后的人好像站了起来,当下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只觉得空落落的,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便跟着苏南卿去了。 出去后,走到茶楼门口,陆清雅说要给家中老夫人买些东西回去,便先行离开了。苏南卿和宁七音不顺路,二人也便各自散了。 这茶楼并非在闹市中间,周围有片竹林,也是燕京城的一景,清晨傍晚常有人在这处散步,这时候却没什么人,显得那竹林十分幽静,偶尔有鸟儿扑棱棱飞起,便有竹子摇个不停。 宁七音等在竹林旁,看着婆娑竹影,并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可又觉得,不这么等着,终究觉得遗憾。 但是见到后怎么样,又该说什么,她不知道,心里也不清楚。 不多时,宁七音果然看见陆景朝走了过来。 陆景朝显然是不曾想她竟然站在这里。 纤弱的小姑娘,站在竹林边,格外娇弱的样子,仿佛一朵清澈含着露珠的牡丹,粉雪一般的面颊透着动人的晕红,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微微咬着唇,湿润的眸子就那么望着他。 任凭是哪个男人,怕是都会忍不住疑心,这么一个清灵含露的小姑娘,是不是揉一揉都可以碎了? 可偏偏这是 分卷阅读110 他侄子的未婚妻,是要喊他叔叔的女人。 陆景朝知道自己已经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看着这个女人,他竟然有一种揉碎她的冲动。 假如有一日,她嫁入了陆家,成为了陆家妇,自他面前走过,他又该如何自处? 他深吸口气,就那么定定地望着她。 宁七音当然知道他在看着自己,他的眸子定定地凝着自己,幽深难懂,如火般灼烫,仿佛她只和他对视一眼,就能烧化为灰烬。 只是她心里终究存着一桩子事,硬着头皮,红着脸,走到了他跟前。 陆景朝凝着她:“怎么还没回去?” 他声音原是浑厚冷漠的,可当同她说话,那冷漠便犹如被阳光照射的积雪,不经意间融化成淙淙溪流。 宁七音垂了垂眸,继而抿唇看向陆景朝,垂着脑袋,声音软软地道:“谢谢你送的字帖。” 她比他小了十多岁,身上那种气息犹如这郁郁葱葱的竹林,最是青春娇弱的模样。 每当她望向他,那清澈明媚的眸总让陆景朝忍不住想要探一探,想要知道那清澈的眼神中,是否有他未读出的情绪。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字帖?”陆景朝记得陆清雅回家说并未告诉宁七音。 那清澈的眼神中便泛起丝丝涟漪:“我猜的。” 穿越竹林的风像是带着竹叶的清香,沙沙的竹叶声莫名像是擦着人心一般,叫平日里按部就班的一颗心,像是不受控制一般,莫名发慌。 地上有斑驳的竹影,深秋的阳光已经没了夏日那种逼迫感,不再炙烤着一切,更平添了几分温柔抚慰的意味。 宁七音耳边有丝碎发被吹到了前面,在白皙的脸颊上不安分地飘动,陆景朝下意识地抬了抬手,却又在看到她的眼神时停住了。 那总叫他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眼神,此时正是脉脉的,像是能攫取人心似的,看一眼便让人沉沦,便让他很不住想更进一步。 进一步就是悬崖,万丈深渊,阿鼻地狱。 那是他侄子未过门的妻子。 陆景朝深吸口气,浑身紧绷,他扭过脸去,看着秋阳下随风轻摆的竹林。 他知道,自己浑身似火烧,渴望,邪念,以及占有的想法几乎将他啃噬。 这是自己侄子的妻子,自己要罔顾人伦吗? 但是另一个想法却告诉他,侄子已经做出那等事,他不配,他配不上这个小姑娘。 “我要回去了。”陆景朝的声音更加紧绷,终究这么说道。 这句话,说出来便觉得心中有丝线扯着一般,竟是从未体会过的细碎的疼痛。 只是他这话说完了,人却不动。 是在等吗? 等她怎么说,等她什么反应? 陆景朝忽然对自己很是不齿,他知道自己在引诱,在渴望,在希望有所动,他甚至仿佛听到了细碎的火在沉默无声地燃烧,只需要一个引线,就可以燃起熊熊大火将他自己以及身边的小姑娘尽数吞没。 空气仿佛凝滞,竹林都已经静止无声,一切都让人窒息。 宁七音的眼神落在陆景朝的咽喉处,突起的喉结在麦色的皮肤下微微颤动着,男性的喉结有着简洁的线条,彰显着有别于女子柔软的陌生男性力量。 宁七音不知道,眼前这个沉默冷峻的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当他用仿佛灼烧一般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时候,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深吸口气,也不知那一刻的勇气从何而来,像是不经思考一般,宁七音便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略显沙哑:“可不可以再为我写幅字帖?” 她的声音柔软动人,仿佛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姑娘轻轻提出的请求。 没有人能拒绝。 他当然也不能。 他望向她,她有着一双纯净到仿佛明前茶一般的眸子,那眸中透着一些小小的企望,那里有璀璨星河的光芒。 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她不应该牵扯进那些污秽之中,陆见洺也不配和她相守一生。 她应该被保护,被妥善安置,被人呵护在手心,而陆见洺做不到。 既然他做不到,那为什么自己还要放任她嫁给陆见洺,陷入她不该承受的痛苦中呢? 宁七音仰脸,望着陆景朝。 他一直不说话,他抿着唇,高大冷峻却沉默。 她有些失望,她想自己终究误会了,他并没有那个意思,是她太过冒昧,太过自以为是,她竟然…… 想到这里,宁七音羞涩得脸上仿佛火烧,她觉得自己太丢人了,她几乎想落荒而逃,不过到底是忍耐下来,羞涩地咬唇,别过脸去,眸光落到了竹影上:“是我冒昧了,我……” “好的!”陆景朝打断了她,声音干脆利索。 宁七音听到这话,睫毛犹如被惊动的蝴蝶翅膀,蓦然抬起,便正好看进了陆景朝深沉难辨的双眸。 那里冷静幽深,但宁七音却隐隐辨到了一丝怜惜,她心里一怔,他到底是 分卷阅读111 什么意思? 她心里徘徊,完全捉摸不透他的意思,又觉得自己丢人了,脸上燥热,一时心里莫名泛起委屈,眼圈都有些泛红了。 “十天之后,还是在这里,我把字帖给你。”陆景朝凝着宁七音,声音沉稳坚定,眸中却透着一丝柔软。 ☆、第 53 章 第53章初定情 宁七音双颊微热, 像是突然有阳光穿过竹影照到脸上一般,她多少猜到了他的意思,但是那层意思朦胧隐约, 无法戳破,也道不明,心间仿佛有什么泛起,是甜蜜也是苦涩, 一时竟然心乱如麻。 “到时候, 你会在这里等我吗?”陆景朝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声音沉静温和,却又带着几分沙哑的渴望。 她低着头,一时没能作答, 他就那么牢牢地盯着她, 锁着她的眸光,仿佛她不说话, 他就誓不罢休。 眼前男人的目光仿佛天罗地网,宁七音只觉得自己无处可逃。 但她也不想逃。 她抿着唇,终于小声说:“我会等着, 那, 那就劳烦了。” 陆景朝:“好, 到时候我们就在这里——” 然而她却不能再听他说了,那种仿佛私定终身一般的隐秘和偷情似的羞耻感, 让她几乎不敢再去看他,也不敢去听他多说一个字, 她低着头,捂着脸,慌忙说:“我先回去了。” 说完, 不等陆景朝有所反应,宁七音头一低便转身离去,走得慌乱匆忙。 陆景朝看着她在风中微微飘起的衣袂,默了好久,终于眸中泛起一丝笑意。 这对他来说是第一次,是陌生的,但是对人家小姑娘来说,何尝不是想羞涩难当? ************* 陆景朝回到陆国公府便径直去了陆老夫人那里,陆老夫人正和陆夫人商议着什么,见小儿子过来便笑道:“刚好你大嫂请了师傅来家中量尺寸,天气越来越冷了,你也须得多做两套棉衣才是!” 陆景朝却只是行过礼朝椅子上坐了:“母亲知道我不穿棉衣的。” 他一向自律克制,多年前便有意让自己练得耐寒耐热,毕竟一朝上了战场,便再没有家中的这种安逸。 陆老夫人便皱起眉来:“年年如此,我的话你是越发不听了。” 陆夫人不想打扰婆婆和小叔说话,原本陆景朝一来就要走的,听陆老夫人说让小叔做棉衣,她这才停了停,如今听小叔说不做,她一时不知是去是留。 陆老夫人见陆夫人询问地望向自己,便朝她摆摆手道:“你先去忙!” 陆夫人这才福了福,退下去了。 陆老夫人这才向陆景朝道:“你既不肯做棉衣,我便让人给你留意着些,寻个厚实些的大氅来。” “我自己去寻便是了,若给人知道是您给我的,又要说您偏心了!”陆景朝在陆老夫人面前倒比较像个年轻人,难得的笑了起来。 陆老夫人面上便有些不快:“十个手指头还有长有短,我偏心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了?况且,我从来又没短过别人什么,谁还能挑我的不是?” 陆景朝见她认了真,忙道:“我只是不想您费心,随口那么一说罢了,哪里就值得不高兴了!” 说完,陆景朝马上又接道:“刚才看大嫂在这里,我想起来见洺好像是和宁家的姑娘定下了婚事的,到底是怎样的?” 陆老夫人一时忘了偏心的事,就跟陆景朝念叨了起来:“这是他们儿时的婚约,那时候你在外面吧?也难怪你不清楚这些,当时两家大人口头上这么一说,便说是定下了,这些年却并未正式纳采,我瞧着倒不一定如何呢!” “那为何大哥大嫂不请人去纳采呢?”陆景朝追问了一句。 婚事一般都是男方这边主动请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像这种口头的约定,也是需要另找一位媒人正式登门的。 “前几年想着那宁家的姑娘还小,你大嫂便说再等等,等年纪差不多了,就直接将三书六礼这些做全,然后将人娶到家里来。” “谁知宁家又冒出个女儿来,”陆老夫人叹息着摇摇头,“这事便不好办了。” “家里中意那位宁家嫡亲的姑娘吗?” 陆景朝了解陆见洺的性子,便是他与宁玲珑在茶楼那般,家中若是让他娶宁七音,他还是会遵行不误的。 陆老夫人倒想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若说起来,自然是宁家亲生的好,可到底还有个宁玲珑呢,还得看看你侄子的意思。” 陆景朝闻言皱眉,这桩婚事,既然提到了长辈面前,他如果出口要求毁了这门亲,由他来娶宁七音,固然是可行,但那样的话,终究是落人话柄。 他是男儿,倒是没什么,可她是女人家,是要在陆家当夫人的,到时候别人只说她勾搭未婚夫的三叔,才嫁进了陆家门,那便是他再疼她宠她,她这终究名声有损。 是以必是要先取消了这门亲事,他再做其它考量。 分卷阅读112 他略一沉吟,却是道;“母亲,这件事,你还是问问见洺的意思,或许他别有什么想法?” 陆老夫人却突然回过神来,这个小儿子一向对家中之事从不过问,今日怎么对陆见洺的婚事好奇起来? “奇怪,”陆老夫人打量着陆景朝,“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陆景朝不动声色,淡声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见洺,操心一下侄子的事。” 陆老夫人闻言却皱起眉来,向着小儿子肩上一拍:“你倒是有闲情操心起侄子的事,你自己的事怎么就不知操心了?” 接着就絮絮起陆景朝的年纪,又说他这些年把自己都耽误了,别人孩子都满堂跑了,他连定亲都不曾有过一回。 “如今你侄子都要成亲了,你还半点不急,若是哪日我有个好歹,想到都不曾亲眼见你婚配,我只怕连眼都闭不上!” 陆景朝本来还敷衍几句,听陆老夫人说的越发严重起来,便忙劝慰她消气,又说自己知道了,然后才找了个由头离开了。 ************ 宁七音回到家中,便屏退了屋里人独自坐着。 山林之中散步相遇时,陆景朝看向她的目光明显灼热得怕人,她一时乱了心便慌忙躲了。待到听陆清雅说他已先一步下山,心中的失落才让她明白,她是愿意见到他的。 只是他今日却又有意远着她,她才主动问他要字帖。 清风竹林作证,等他回答时,她心中有多么忐忑。那时候她生怕一切只是她自己的错觉,什么相遇、送字帖,不过只是他随意为之。 上辈子宁七音死的时候已是那个年纪,再重活一次便觉自己什么都能看得通透,看现在的陆见洺也觉得他幼稚可笑,再入不了她的眼。 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景朝在她心中与众不同起来,她有时觉得自己看不透他,有时又觉得他与自己心有灵犀一般,只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半个字也不用多说的。 宁七音拿起手边的字帖,饶是她再怎么小心地呵护,翻了这么几日也有些旧了。 她小心地将微微卷起的边沿抚平,看着字帖上的笔走龙蛇,心头却是一阵温热。 这是她两世为人,第一次感受到的温热,缠绵而悱恻。 她想到上辈子与陆景朝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际,越发觉得陆景朝是个很好的人。 那时候她才嫁到陆国公府,已经敏感地觉出老夫人不喜欢她,可这种话又不能对谁说,所以她心中时常抑郁着。 她偷偷地反思自己,想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想方设法地去摸清老夫人的喜好,想要得到一点点来自陆国公府老夫人的肯定。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端了亲自做的汤给陆老夫人送去,陆景朝刚好也在,而陆老夫人却只是淡淡地让她放下,然后问她还有没有别的事。 她有些尴尬,一颗本就不强大的心又被打击了一次,正勉强挤出个笑容想要退下,陆景朝却开了口。 “母亲将那汤赏给我喝吧!” 陆老夫人一怔,面上就更加不悦:“你若想喝汤便让厨房去做。” 那时候陆景朝在宁七音眼中,一贯冷漠冷酷,便是同陆老夫人说话也是面无表情的,可今日回忆起来,却觉得陆景朝那次带了笑容。 他那次微微扬了扬嘴角向陆老夫人问道:“母亲还舍不得给我么?方才端进来闻到香味我便觉腹中饥饿,如今见它色泽纯正,就更加忍不住了!” 当时宁七音在一旁站着,心中越发不安起来,老夫人摆明了不喜欢她,因此也不喜欢她送的汤,陆景朝却偏偏张口来要,眼见引的陆老夫人更不高兴了。 老夫人一贯偏疼这个小儿子,在宁七音这个她不喜欢的孙媳妇面前,小儿子却不与她站一道,她看向宁七音的眼神就越发不满。 宁七音记得那时候陆景朝的眼神从自己身上轻轻扫过,然后再次看向陆老夫人:“我知道母亲一直为我的婚事着急,我也想早日成亲,好多一个人端汤给母亲喝。” 宁七音当时不觉眼眶一热,陆景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是想告诉陆老夫人,若是有一天他的娘子给老夫人端汤,老夫人也是这般态度的话,该让他这做儿子的在中间多么难办。 尚为新妇的宁七音忍住眼泪,偷偷看了一眼端坐在上的陆老夫人,只见她面上缓了一缓,然后向宁七音道:“你便给我和朝儿各盛一碗来吧!” 那时候的宁七音闻言,忙去桌边为二人盛了汤,这才平静下来在一旁小心候着。 她好像记得,陆景朝喝了一匙汤,然后又向她夸赞了一番味道,方让她先行离开了。 宁七音那时候只觉得陆景朝是长辈,只是不愿小辈难堪才有对陆老夫人的那番话,如今再回忆起来,竟是她忽略了他眼中的善意。 宁七音的手指慢慢移过字帖上的每个字,铁画银钩一般会让人忍不住想象他驰骋沙场的模样。然而就是那样一个在她印象中每每都正言厉色的人,这辈子却不经意似的 分卷阅读113 拨动了她的心弦,让她想到便不能平静。 宁七音将字帖放下,在房中踱了几步,路过妆台时向铜镜中看了一眼,见自己双颊竟是艳若桃李,抬手轻抚便觉滚烫。 当下她也不唤人,自己便去园子里吹风散步了。 宁家园子里也种着几丛竹子,虽然没有竹林那般幽深的意境,倒也衬得那假山不同凡响,颇有些山秀竹茂的意味。 宁七音在假山前坐了坐,听了一会子竹叶在微风中簌簌的声音,才起身要走,便见宁玲珑自小桥上走了下来。 宁玲珑并未看见宁七音,提着裙摆匆匆地下了桥来,边走边回头望了一眼,好像是怕人看见似的。 离得近了,宁七音才注意到她竟是满脸通红,神色间很是仓皇。 “妹妹这是去了哪里?”宁七音轻轻问了一句。 只是看宁玲珑的反应,却像是在耳边响了一声炸雷一般,猛地转过头来,竟是又惊又怕。 ☆、第 54 章 第54章心乱如麻, 吃醋了 只是看宁玲珑的反应,却像是在耳边响了一声炸雷一般,猛地转过头来, 竟是又惊又怕。 待到看清是宁七音时,宁玲珑便故作平静道:“不过出去走了走。” 宁七音见她这幅样子,自然是有了一些猜想,想着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 当下便有心试探她:“看样子, 妹妹倒像是会了什么人回来。” 宁玲珑心中一慌,面上便有些遮不住,虽然她想要将陆见洺抢过来,却还不想这么早就被人知道。 尤其是宁七音, 若是宁七音知道了, 且不说她会耍什么手段,便是一状告到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那里, 宁玲珑只怕也无法收场。 宁玲珑这么想着,便想要遮掩,却一时想不到要说些什么, 只是下意识地否认:“没……哪有……哪有什么人让我去会, 姐姐……说笑了……” 宁七音故意绕着她走了一圈, 然后又回她面前立定,轻笑一声道:“让我猜猜……” 宁七音停了一下, 看宁玲珑的神色登时更加紧张,才又接道:“妹妹这副怕见我的样子, 莫不是去见了陆家公子?” 宁玲珑顿时更慌了,一双手连摆了数下:“没有!你别乱说!” 宁七音却心情不错,看样子宁玲珑倒像是已经和陆见洺勾搭上了, 这样最好,等有一天他们事发,她就顺理成章的不用嫁给陆见洺了,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我早就说了,那陆见洺你尽管去抢,早日抢到手我还要祝贺你呢!”宁七音看着宁玲珑那副样子觉得好笑,有本事去做倒没本事承认了。 宁玲珑却是百般不认,她又语无伦次的否认了一通,然后借口有事就匆匆离开了。 宁七音在园子里又站了一会儿,想着宁玲珑办的这事倒是不错,希望他们二人早日露出马脚,又或者陆家直接点名娶宁玲珑,她就能松一口气了。 十日放在平时并不觉得长,可一旦心中有了希冀,时光就会像被拉长一般,日出日落之间漫长而孤寂,地上的光影一寸一寸的轻移,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宁七音将字帖收好,心中默数着才过了三日,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 坠儿拿着一张帖子进来,笑道:“我才想劝姑娘出去走走,这就有人来请了!” 坠儿如今在乐苑也能掌起事来了,若是宁七音不在,院里的人也能各司其职,规规矩矩的。她瞧着自家姑娘这几日读书不像从前,总觉得宁七音像有心事一般,便和胡嬷嬷商量着怎么劝宁七音多出去走走。 宁七音接过那帖子:“我在房中待着挺好,为何要我出去走走?” 坠儿没出声,心说姑娘你一本书都看了三日了才看了十几页,明显心思不在房中啊! 宁七音将那帖子打开来,却原来是苏家老夫人寿宴,邀请宁国公府的人过去。 “单给我一个人的?”苏家老夫人寿宴原请不到她这姑娘头上,想来是苏南卿愿意让她过去玩。 “府里主子们都有,只是老夫人和夫人都说,往年只是送贺礼过去,今年便也不打算去。说两位少爷和两位姑娘可以过去玩一天,就当代宁国公府去的。” 从前孙氏觉得儿子们的学业为重,家里一位姑娘又是定亲了的,所以不常让几个孩子出去。宁七音回来之后,想着她礼数还没学全,所以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宁国公府的少爷姑娘还是不怎么出去。 直到后来,孙氏想着儿子们也到了定亲的年纪,两个女儿的婚事如今又说不准,便鼓励他们去年轻人多的地方玩玩。 就像这苏家的寿宴,放在往年派人送了贺礼也便罢了,今年特特嘱咐让几个孩子去,也正是这个意思。 苏家的寿宴摆在了竹林,一棵棵翠竹挺拔秀逸,竹叶的清香在鼻端萦绕,倒是别有一番风趣。 苏南卿见宁七音过来很是高兴,拉着她见过了老夫人和自己母亲,才要与她到处走走,便遇到了苏 分卷阅读114 家的大公子苏北君。 苏南卿的这位哥哥也是燕京城中有名的翩翩公子,才气虽然在宁正锦之下,可在城中公子之间也是小有名气。况且他长相不俗,城中许多贵女暗地里都倾心于他,只是他一心要寻个好的,挑拣了这么两三年竟也是不曾婚配。 今日苏老夫人寿宴,他作为长孙也要前后照应着,才要去回话,便见苏南卿拉着一位天仙似的姑娘走过来,一时竟不由看愣了。 这几年城中各家此类宴席不少,苏夫人每每都带着儿子前去,想着让他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却不曾入眼一个。 他不记得谁家有这么一位姑娘,不食人间烟火一般仙姿玉色,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人心。 苏南卿笑着为哥哥和宁七音引荐了一下,二人互相见过了,苏北君便与宁七音交谈起来,无非说妹妹苏南卿从山中回来便常提起宁七音云云。 宁七音一面应着,一面又看向不远处的陆景朝。 方才苏南卿带她去见老夫人时她就看见了陆景朝,连宁七音自己也没发现,她向苏老夫人祝寿时,眸子里都是闪动着笑意的。 她心中有不能向人诉说的小小喜悦,竹林的一切就像是被什么给模糊了一样,每当她转过头去,所看到的只有那个如苍松般挺拔的男子。 可是她却发现陆景朝一直侧对着她与什么人说话,就算她如今站在这里跟苏南卿兄妹说了一会子话,眼神偶尔飘过去却一次也没见他望过来。 明明他们离得并不远,他甚至都不用动,只要向侧方一看就能看到宁七音,可他却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就像不知道宁七音在这里一般。 宁七音心中那一点点喜悦,突然就化成了失望,苏北君连问了两遍的问题她都没听清似的,只得尴尬地问道:“苏公子方才说什么?” 而当这一男一女说着话的时候,不远处,陆景朝眸色渐冷,他淡淡地瞥过来。 他当然看到,那个苏北君一直在向宁七音献殷勤。 苏北君笑道:“只顾着说话,倒忘了招待姑娘了!” 说完,他走到林间的矮桌边,亲自倒了杯茶递给宁七音。 陆景朝端坐在那里,气势俨然,看似目不斜视,却见那苏北君正在对着宁七音笑,而宁七音呢,她竟然也笑看着他,那眼眸中隐隐泛出几丝柔软。 年轻的公子,没什么婚约的,对一个年轻姑娘献殷勤,其中意思太明显了,只是她怎么可以不知道避讳,竟然真得和人家说话?她不知道他正看着吗?还是说她有什么别的想法? 须知陆景朝虽然文武兼修,在朝堂上也是位高权重,可他在这男女之事上到底没什么经验,旷他和宁七音并没有真得说定,也只是意会罢了,以至于遇到这种事,竟然和那多数男女一般,难免想多了。 陆景朝越想越是不悦,当下面色冷沉,一双黑幽幽的眸子也带了几分寒意。 他本就位高,燕京城里同龄人中,几乎无人能和他相比的,如今看他这样,自然是有些畏惧,只觉得他身上逐渐散发的冷意有些迫人,一时不知道怎么惹了这位。 奈何他那身份地位实在是出众,不是众人能招惹起来的,当下一个个忙说还要与别人问候,便匆匆离去了。 宁七音接过茶道谢,再望向陆景朝所站的地方,却干脆连人影也没了,不免越发失落,一时之间那自是百味杂陈。 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第 55 章 第55章她的才华 恰好这个时候北君问起宁正锦, 宁七音只能收敛起心神,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家兄今日也来了,苏公子不如去找他聊聊。” 方才苏南卿为宁七音二人引荐过后就被人叫走了, 宁七音本想和苏北君略寒暄几句便离开,不想这位苏公子竟是如此健谈。 苏北君下意识地回头,像是在找宁正锦似的,宁七音见状忙放下茶杯:“苏公子请去忙吧, 我去别处转转。” 说完, 宁七音也不等他回答,便朝着几位从前见过的姑娘走去了。 同几位姑娘打过照面,回头见苏北君已不知去向,宁七音才独自在林子里走了走。 她不觉想到陆景朝在得知自己身份时, 下意识地流露出的疏离, 他应该是要避嫌,后来的相处相遇都不过是巧合, 她都怀疑自己是多心了。 并没有什么灼热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区别于他人的体贴,一切只是她自己会错了意罢了。 毕竟, 宁七音自己知道陆见洺并非良人, 知道自己这辈子再无一丝可能嫁给陆见洺, 而陆景朝却并不知道。 至于那一日他说要等着自己,和自己约定十日之约, 也是自己想错了,自以为是, 自作多情了。 就这么苦涩地胡思乱想着,宁七音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在轻声交谈,抬眸望去, 却是宁正锦与苏南卿。 “……七音调皮,偏说要将那竹杖拿来还你……”说话的是宁正锦,与苏南卿隔着六尺的距 分卷阅读115 离,说话时最是规矩守礼的模样,只是眉宇间的柔情却是藏不住。 “……还好我将她拦下了,这里竹子那么多,她带根竹杖来岂不成了笑话!” 苏南卿忍不住轻轻笑起来,笑过之后才向宁正锦道:“只是……竹子与竹子,到底不同……” 双眸含水地望了宁正锦一眼,却又很快微微低下头去。 宁七音不想打扰他们二人,便转身悄悄离去了,大哥这辈子总算不会再与那泼妇有什么瓜葛,宁七音心中方才的郁结也总算疏散了一些。 回到席间不久,宁正锦也回了来,宁七音见他一人便不由向四周寻苏南卿的身影,却见她正站在苏夫人身边帮忙招呼客人,又吩咐着丫鬟小厮一样样布置。 宁正锦走到宁七音身边,见宁七音一直看着苏南卿,不由笑道:“苏姑娘看起来柔弱,跟什么人都一团和气的,不想处理起这些事来竟也是利落干练的。” 宁七音看大哥对苏南卿欣赏之情溢于言表,便故意看着苏南卿的身影叹道:“俗话说‘一家女百家求’,大哥你说今日之后,这席间的公子们,会有多少家要来苏家提亲呢?” 宁正锦一贯端正的模样便现出些许心浮气躁来,却向宁七音无奈道:“我不过夸赞了苏姑娘一句,你又说起那些有的没的来。” 宁七音一脸无辜:“哥哥夸得没错,我说的也没错啊!” 宁正锦拿她没办法,索性去一旁找同窗说话了。 宁七音笑看着大哥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正偷偷看大哥的苏南卿,心中不觉生出些许羡慕来。 宁七音正看着苏南卿出神,突然有人从席间站了起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却是近来打扮得越来越花枝招展的宁玲珑。 “今日是苏老夫人的寿辰,我们这些晚辈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贺礼,不如各自作一首诗为苏老夫人祝寿吧!”宁玲珑的声音带着笑,年长的人最是喜欢她这般的笑模样。 宁玲珑偷瞄了一眼宁七音,上次在陆家水榭作诗,被宁七音神乎其技的剥螃蟹给遮了过去,今日这场面守着苏家老夫人和各家夫人,她不信宁七音还能不出丑安安稳稳度过去。 苏南卿登时有些担心宁七音,便向宁玲珑笑道:“二姑娘还是让大家轻松轻松吧,平日里被按着头读书,好不容易今日借着祖母的光能玩一天呢!” 虽然没有直说不想作诗,可这意思再清楚明白不过,倒说得众人都笑了。 苏南卿是为了宁七音才这么说,谁知苏老夫人笑过之后却向苏南卿道:“你是惯会作诗写词的,还怕这些?且都吟一首来让大家听听!” 苏南卿还要说什么,宁七音却一拽她的衣袖:“难得老夫人有兴致,咱们就是作上一首又如何?” 苏南卿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宁七音会主动要作诗,虽然在场的众人都知道宁七音在乡下长大,可那并不代表他们会对她有足够个宽容。 苏北君坐在宁七音的斜对面,他也担忧地看了宁七音一眼。 方才一见之下,苏北君便钟情于宁七音,听苏南卿介绍过后,他明白这就是那位在乡下长大的宁国公府姑娘,又见她谈吐不俗,他便更觉这位姑娘不可多得。 可如今说起作诗来,他难免为宁七音担心。举止谈吐可以稍加练习用以藏拙,作诗却最重平素里的熏陶积累,宁七音才回城多久,莫说诗作得好不好,她能用对平仄韵律吟一首完整的诗吗? 苏北君还来不及想对策,便听苏老夫人笑道:“那便给你们一炷香的工夫,待到香燃尽了就开始!” 话音刚落,林中便安静了下来,一群年轻的公子姑娘都纷纷蹙眉沉思起来,唯有那些夫人们,打量着自家或别家的孩子,压低了声音偶尔说笑两句。 还不待香燃尽,便有一位穿着华丽的公子拿折扇往掌心上一敲,高声笑道:“有了!” 宁七音见他穿着打扮极为奢华,发冠衣物配饰乃至鞋子,样样都是极品,只是这些全都堆砌在一人身上,却显得太过浮华夸张了。 苏老夫人与身旁的苏夫人对视一眼,然后向那浮华公子笑道:“且吟来听听。” 那公子便一面用折扇在手上敲着,一面踱步望天,不紧不慢地吟了一首诗来。 那首诗倒也并非说不过去,只是与他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实在不相称,众人却又不好拂他面子,只心中暗笑着,面上还要称赞几句。 不过虽然这位公子的诗算不得上乘,可有他打底,其他人便对自己也多了几分信心,竟争先恐后地吟起心中所作的诗来,生怕有哪位才高八斗的吟出绝妙的佳句,落在后面便不好开口了。 宁玲珑也一早将心中所想吟诵出来,然后便一直冷笑盯着宁七音。又过了三五个人之后,席间便稍冷了。 宁玲珑抓住时机笑着开口:“姐姐方才还说要作诗祝寿,怎么这么久竟不见开口呢?莫不是到现在心中还没有吧?”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纷纷聚到宁七音身上,这位乡下来的姑娘,虽然看着与侯门贵女无异,可吟诗 分卷阅读116 作对这方面,怕是要藏不住了。 ☆、第 56 章 第56章哪里来的斑竹? 看着这个, 苏北君面色有些不好,他原本担心宁七音,连自己的那首都没作太好, 匆匆吟过之后,又想着再为宁七音作一首。 只是手边却没有纸笔,加之他又不知道离席去写来不来得及,踌躇着就到了现在。 眼下席上的焦点都落在了宁七音身上, 有人为这美貌的女子可惜, 想她明明一位公府嫡女,却在乡下受了十几年的苦,如今虽回到了京城,这见识才学一概跟不上, 怕是要毁了。 有人为宁七音担心, 比如苏南卿和苏北君,他们都是在心中认定了宁七音这个朋友, 便不想她为这种事于众人面前出丑。 也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除了宁玲珑,大多是一些嫉妒宁七音生得貌美又举止得体的, 就因为宁七音跟他们想象中的乡下姑娘不一样, 他们便一门心思想要看她露怯。 宁七音迎着那些各怀心思的目光站了起来, 扫了一眼宁玲珑淡声道:“也不知妹妹这是什么怪趣味,好像一出来就想让人作诗, 明明在家中时连诗集都不碰一下呢!” 便有人私下笑了起来,这位被宁国公府错养的二姑娘, 听说是个爱笑和气的,如今听了宁七音这句,宁玲珑的那点子心思全被摆在了外面, 因此宁七音还未出丑,倒叫人们笑起宁玲珑来。 宁玲珑登时涨红了脸,才要张口分辩几句,便又被宁七音堵了回去。 “苏老夫人,七音献丑了!”说着,宁七音先向苏老夫人款款行了一礼。 苏夫人方才看苏南卿一直不安地看着宁七音,才意识到女儿的这位好友乡下长大,怕是不擅长这个。 众人吟诗的时候,苏夫人便想着在某人之后截住,却不想宁玲珑直接点了宁七音,倒叫她没法说什么了。 因此在宁七音向老夫人行礼之后,苏夫人便向宁七音笑道:“不过图个热闹,好坏都无妨的!” 宁七音感激地向苏夫人点点头,便将心中所作之诗轻吟出来。 众人凝神听着,听完才觉得那首诗有些出人意料。虽然不是那么精妙,但胜在朴实大方,没什么绚丽的辞藻,但就是无比的妥帖。 苏夫人不由笑着称赞道:“这姑娘看着就是个沉稳的,作诗也如其人,竟是收放自如叫人越回味越觉恰当,再不能改动一句的!” 苏老夫人也是笑着夸了几句,说看着宁七音年纪不大,这诗却透着懂事稳重云云。 宾客中的夫人们也少不得要跟着夸几句,宁七音能作诗已经出乎他们意料,诗中还能将这竹林与祝寿联系起来,就更加难得,因此虽是随着主家说话称赞,可到底都有几分真心的。 宁玲珑忿忿地瞪了一眼回到座位上的宁七音,心中简直要气炸了,她猜宁七音是碰巧从哪本不常见的书上碰巧读到了这么一首诗,却无论如何不相信那是宁七音自己作的。 苏老夫人听过宁七音那首以竹为题的祝寿诗,看着眼前的竹林又感慨起来:“从前我们家这竹子,真是网罗了各个种类,还有斑竹,现在却没了。” 苏夫人一面回忆着一面说道:“我记得我嫁过来的时候,竹林已经这样了。” 苏老夫人叹息着点点头:“是,那时候我还年轻,甚至还亲手种了几棵斑竹,可后来有一年冬天特别冷,竟全给冻死了,我虽喜欢那个,却是不想再种了,终归气候不合适,何苦看着它郁郁葱葱又枯黄衰败?” 一位侯夫人便点头道:“那斑竹最是怕风不耐寒,也难怪这些年见不到了。” 宁七音闻言不由开口道:“这斑竹虽不易种,可若是仅看上一看,倒也不难。” 众人听了这话都觉得惊奇,宁玲珑在一旁说起风凉话:“姐姐真是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啊?就没见过姐姐不出风头的时候!” 苏南卿闻言不悦地看了宁玲珑一眼,重阳登高时,她第一次见到宁玲珑便对她没什么好感,娇滴滴地坐在夏若梅的轿子里,一副人人都要迁就她的样子。 那时候苏南卿不知道宁七音和宁玲珑之间如何,便不曾表露什么,后来她也觉出这宁玲珑简直是处处针对宁七音,便想着自己的第一眼果然没看错。 这次祖母寿宴,苏南卿想着把宁七音请过来玩,家中长辈说只请一位姑娘面上不好看,便给宁国公府各人都下了贴。 谁想她到了别人家里也不安生,竟是个到处搅事的。 宁七音眸光从下往上最后落在了宁玲珑脸上:“听了妹妹这话我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忧心,高兴的是妹妹看到了我身上的好,忧心的是除了我妹妹竟不看别人!” “方才几位姑娘吟诗作画都不在妹妹眼里,妹妹只盯着我一人看,自然觉得我处处出风头了!” 众人听了便觉十分有理,尤其是苏夫人,有些看不惯宁玲珑对宁七音那副冷嘲热讽的样子,便向宁玲珑道:“二姑娘既然觉得七音姑娘懂得多,便在一旁安 分卷阅读117 静学着些,这样跟你姐姐说话倒让人觉得不像国公府的姑娘呢!” 宁玲珑被别家长辈戳中了痛处,感觉犹如当众被扇了一掌在脸上,只觉得双颊火辣辣的。 她本就是宁国公府的养女,最怕别人说她身份的事,如今这么一句出来,她只觉自己的脸没处搁没处放的。 苏夫人再不去看她,只向宁七音笑道:“方才姑娘说能看到斑竹,可是附近哪里种着?” 宁七音轻轻摇头:“并非如此,燕京城冬季寒冷,并不适合斑竹生长,我回京城之后,确实也没见到过斑竹。” 宁玲珑的脸色已经慢慢恢复如常,她冷冷看着宁七音,倒想看看她去哪里找斑竹来。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哪可能有斑竹? 周围的人等,看着这个,自然也是觉得,这位姑娘,怕是弄错了季节吧? “那你方才说可以看上一看,是要去哪里看?”苏老夫人也有了兴趣,向宁七音追问起来。 ☆、第 57 章 第57章他像捉奸的丈夫 宁七音见老夫人问话, 便由面向苏夫人转向了老夫人:“并不用去哪里,斑竹可以现场造出来,虽然不是真的, 但能以假乱真,满足一下观赏斑竹的心愿。” 宁玲珑在一旁忍不住嗤笑一声:“怎么可能!” 只是方才她被苏夫人言语间教训了一句,众人心中便有些轻看她,听她突兀地笑话了宁七音一句, 大家竟都是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如此, 众人也觉造斑竹这事匪夷所思,若说画一株斑竹倒还可以,这造斑竹却是闻所未闻。 苏老夫人虽然半信半疑,可还是向宁七音追问起具体做法。 宁七音便笑道:“也是乡下学来的法子, 用绿矾, 胆矾,石灰各三钱调入草木灰中, 然后把竹子刮去竹青,再将调好的草木灰点在竹子上,就成了。” 苏夫人闻言笑道:“这些倒都是家里现成的!” 然后便吩咐丫鬟们去寻那几样东西, 苏夫人自己则站起来打量周围的竹子, 想要挑选一棵中意的来试。 苏老夫人向宁七音微微笑了笑, 虽然没说什么,面上却已露出赞赏的神色。 苏南卿从山寺回来之后, 数次说起宁七音如何知礼,如何可亲。苏老夫人听了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乡下长大的姑娘,再怎么也难以同世家贵女相提并论,顶多是个活泼有趣的, 让苏南卿觉得新鲜罢了。 今日相见,苏老夫人却并未看出宁七音的乡土气,言行举止挑不出毛病也便罢了,作诗竟也不落人后。 就在人人觉得这姑娘将自己练成了大家闺秀,完全与乡下一刀两断时,她又大大方方地说起了乡下学来的法子,丝毫不见忌讳。 大家正悄声议论着宁七音的法子,便有丫鬟将调好的草木灰端了上来,并拿了几把小刻刀。 “我来试试吧!”苏南卿拿起一把刻刀笑着说。 众人一时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只见她选了一棵有一贯钱粗细的竹子,拿刻刀轻轻地刮去了一层竹青。 她转过身,将刻刀放在丫鬟端着的托盘之上,又拿毛笔蘸了草木灰,最后点在了刮好的那一处。 众人围着她凝神看着,果见那一处现出紫褐色来,竟与斑竹并无二致。 苏夫人一时也有了兴致,亲自拿刻刀在另一棵竹子上试起来。 又有几位姑娘觉得有趣,也去丫鬟那里拿了刻刀各挑了一棵竹子“造斑竹”。 直到近处的几棵竹子都变成了斑斑点点的模样,大家才收了刻刀,又后退了几步观赏。 苏老夫人眼眶甚至有些湿润:“这么多年的心愿,不想竟达成了!” 她越过苏南卿拉住宁七音的手:“这真是今日最好的贺礼!” 又转向苏南卿道:“你要好好替我谢谢宁家姑娘!” 苏南卿点点头,含笑看向宁七音,自己喜欢的朋友能得到家人的认可,她心中也是十分高兴。 宁七音却轻声道:“不过雕虫末技,老夫人喜欢就好,实在不值言谢!” 众人见她不居功不自傲,便对她更加欣赏,纷纷夸赞她博学,见闻丰富虽然难得,最可贵的是还能将法子记住。 苏北君也向宁七音笑道:“姑娘冰雪聪明,博闻强识,真是让人佩服!” 宁七音微笑着应承,却忍不住又向陆景朝投去一瞥,却见他正在竹旁负手而立,虽然与她对视了一眼,却是对她这厢毫不在意的样子。 宁七音失落地收回眼神,周围的赞许也让人索然无味。 *************** 宁七音到底是觉得没意思,寻了一个由头,离开了寿宴,想着在一处稍微歇息下,喘口气。 谁知道就那么一回首,便见身后一个人影,开始倒是吓了一跳,之后看时,却是他。 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犹如青竹一般,眉眼坚毅冷峻,样 分卷阅读118 子看着倒是有些冷漠。 宁七音咬唇,收回了视线,本以为他走了,不曾想根本没走,那他在这里做什么? 谁知道她不说话,他也就站在那里不说话。 宁七音想着,觉得好没意思,突然什么都不想说,起身就要离开。 谁知道她这么一走,他迈步直接走到了她面前,拦住了路。 伟岸的身躯,透着一股男人的威仪和压迫感,周围的空气仿佛一瞬间变得窒息。 宁七音深吸口气,越发别过脸去。 心里却是有些暗恼,想着他这是要做什么,她哪里惹到他了么,竟然对她不理不睬,如今却是摆出这样一番面孔! 陆景朝默了半响,看着她耳边一缕细软的碎发吹拂过那明净犹如积雪一般的肌肤,不由心里微荡。 而想到有其它男子凑近了和她说话,或许将这姿容看在眼里看得真切,他就说不出的不舒服感。 当下挑眉,哑声道:“刚才,你和苏公子说了些什么?我看着你们倒是聊得极好。” 宁七音咬唇,软软地道:“陆公子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我和人家聊天说了什么,又关公子什么事?” 陆景朝听着那糯糯的声音,明明甜软,却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这让他心尖那里仿佛被羽毛轻轻扫过,又痒又麻。 他微微收敛了心神,淡声道:“我就是想问问,我看你和他说话的时候,倒是笑得很开心。” 宁七音抬头,凝着他。 深刻俊美的容颜,镌刻着威仪和肃穆,平时总是正经八百的,在她的记忆里这是长辈。 但现在,他站在她面前,拦着她的路,那样子,倒像是捉了人的醋王。 本来冷沉沉的面容,却凭空透出一股子酸。 她突然心里就高兴起来,一下子释怀了,还觉得喜欢得紧。 “到底是怎么着,你倒是说来听听。”陆景朝显然意识到了她眉梢的笑意,那笑意动人,但他却还是想知道。 宁七音想了一下,老老实实地答道:“也没说什么啊,就提起来苏姑娘,问起来说,苏姑娘回来常提起我,问我是什么年纪,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陆景朝凝着宁七音,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你怎么跟他说?” 宁七音看着他那个样子,没来由地心里高兴起来,她抿唇笑,笑得眸中灵动:“都是再寻常不过的问话,我当然照实答了!好好的,你问这个干嘛,又不是什么要紧的!” 陆景朝抿唇不说话,神色却是冷沉。 宁七音低哼一声,故意道:“做什么这副语气跟我说话?倒好像我是你沙场上捉住的敌人似的!”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她这么一走,陆景朝却是伸手,下意识就握住了她的胳膊:“别走。”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三更 ☆、第 58 章 第58章十日之约 其实刚才说出这话的时候, 宁七音确实是委屈的。 他自是气势威严得很,但是他刚才不理自己,自己本来就委屈难受, 如今倒是这样说自己,纵然或许是因为酸了,但他那凌厉逼人的模样,终究是有些难受。 如今自己走, 他却这么握着自己的胳膊。 宁七音脸上微红, 就那么委屈地看着他:“你干什么,抓疼我了。” 陆景朝听了,忙放开手,一时垂眸看过去, 只见那玉腻嫩滑的小脸微微泛起红来, 平日里动人的双眸此刻仿佛盈着泪,偏偏还抿唇倔强着, 质问他为什么那样说话。 她清灵甜软,像树上的花还娇,比空气中流动着的甜蜜还要动人。 这样娇弱的姑娘, 他想要护着她疼着她还不够。 刚才确实是他有些心急, 竟那般和她说话? 再开口的时候, 陆景朝也有些不自在了,面上微红, 哑声道:“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不要和那个什么苏公子那么亲近。” 语气是克制的, 带着歉意,以及些许的酸。 只是寻常的一句话,但是在情人的耳中, 这句话却是可以幻化出许多意思,滋生出许多甜蜜,甜得人心都要化开了 她委屈瞬间被清风带走,一颗心砰砰而跳,嘴角也忍不住的要往上扬,她低了低头,轻声道:“谁让你不理我!” 陆景朝看她粉面含羞,上面透出动人的嫣红,不由深吸了一次,才沉声道:“我现在若和你说话太多,过于亲密,终究对你名声不好。” 宁七音听到这话,抬眸,陆景朝正望着她,眼神中是沉稳的克制与隐忍。 她便恍然了,原来他的冷漠,只是假装不在意,本意完完全全是出于对她的考虑。 她又浅笑着低下头去,心中愈发甜蜜起来。 ***************** 这一日,宁七音回去后,自然是心中雀跃,一忽儿想着他这个人,一 分卷阅读119 忽而想着他说的话,一忽而又想着以后,一忽而却又想起来上辈子。 许多惆怅,许多甜蜜,许多酸楚,都在心间,让她嗟叹,让她欢喜,让她揪着那枝头的春芽儿,心中百转千回。 十日之约盼得辛苦,她只能努力让自己忘记,不去多想,潜心于别的什么,诸如写字,诸如读书,就这么一日日,竟然真得放下了。 宁七音还是听小丫鬟们算是什么日子才突然意识到,十日之约已经到了。 宁七音走到竹林,陆景朝已经等在了那里,他背着双手迎风站着,看起来倒比那翠竹还要挺直颀长。 宁七音看他似乎是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便微微垂下眸子走上前去,走到他面前站定,二人却都没有出声。 陆景朝沉默地将字帖递给宁七音,宁七音也低头接了过来。 交给她的时候,指尖相触,宁七音感觉到了男子指尖的热意,就仿佛能烧烫她一般,一时有些无措,咬着唇,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 他站在那里,幽深的眸光牢牢地锁着她,也是一言不发。 竹声隐隐,窸窸窣窣,凉风拂面,宁七音只觉得,此时这一刻,仿佛可以持续到天长地久。 她抬眸看向陆景朝,却恰好撞进了他墨黑的眸子中。 那眸子里仿佛有火,能将她烧为灰烬。 她咬唇,垂下眼睛,低声道:“那一日……你不觉得我很聪明吗?” 那天说话太匆忙了,以至于没有多说。 她是觉得自己小小出了一把风头,他到底看没看到? 陆景朝听到这话,陡然明白了,看着她那小孩儿讨赏一样的样子,不由笑了:“是,你很聪明。” 他声音低沉,伴随着清风竹林,好听得能让人沉沦。 宁七音微微扬起,却是这时听到他继续道:“是不是我不夸你,你觉得很失望?” 宁七音被他说中心事脸上不觉一热,直羞愧得满脸通红。 原来那一日寿宴,她被人围住称赞时,他并非表现得那般不在意。 陆景朝看着宁七音,她双颊上浅浅的粉色蔓延至耳后,方才她还仰着头问他自己聪不聪明,此时却垂着秋水双眸不敢看他,娇憨羞怯,看着十分惹人怜爱,一时心中便又生出许多柔意来。 宁七音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在字帖上摩挲着,抿唇笑着,却是甜蜜再次在心里荡了开来。 陆景朝看她突然变得拘谨,裙摆下的绣花鞋也不安分地踢着地上的石子,一下一下,却是动作很轻,像是怕他发现,又像是掩饰自己的不安。 到底是十几岁的姑娘,想要得到他的肯定,却又面子薄,他才说了一句她就红了脸。 陆景朝看着她娇俏可爱的模样,又想到一时,突然淡声问道:“不过……你觉得苏北君如何?” 宁七音红着脸低着头,听了陆景朝的问话不觉停了踢石子的动作。 这事,他之前问过,怎么如今又提起来? “你怎么不问我陆见洺如何?”宁七音抬眸,笑望着陆景朝,反问道。 陆景朝想到陆见洺茶楼时的行径,再看宁七音纯净坦荡的眼神,心上的网便又缚得更紧一些,让人觉到丝丝的疼。 “你把他放在心上了吗?”陆景朝问出口,竟不觉握紧了拳。 他早看出宁七音无意于陆见洺,只是当要听她亲口回答,他还是不觉有些些紧绷。 宁七音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这强加给她的婚事,活了两辈子又有谁问过她要不要? 陆景朝面上仍是沉静,只不过握紧的拳悄悄松开了,:“那就是了。” 看着陆景朝丝毫不因为自己对陆见洺无感而惊讶,宁七音觉得心里一股冲动,忍不住直言道:“我不想嫁给他!” 她是那种软糯的声音,便是愤怒也不会尖锐,这句话说出口明明没有很大声,她却觉得用了很大的力气,连眼泪都几乎涌上眼眶。 加上上辈子,这是她第一次对人说出这句话。她不想要嫁给陆见洺,莫说上辈子她最后被他误了性命,便是上辈子还懵懂的她,也从没有要嫁给陆见洺的强烈愿望。 她上辈子只是被人安排着、摆布着,想着只要自己多退让一些,一切都会好起来,谁知竟会退到死路上去呢? 那样一个耳根子软又没主意的男人,也曾给过她甜言蜜语的温柔时光,可那点子情分早就在她上辈子躺在病床上时消磨殆尽,这辈子便是连回忆他她都不肯了。 宁七音的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狂跳,她在陆景朝面前总会想要低下头去,可这次她逼着自己直视着他,想要看看他有什么反应,想要知道自己不想嫁给他的侄子,他要说些什么。 谁知道陆景朝只是看着她,轻声道:“我知道。” 宁七音的心像是漏跳了一拍,原本躁动得无处安放似的,竟慢慢安静了下来。 原来能让她感觉到安慰的不过是一个眼神,不过是一句“我知道”。 她原本觉得陆 分卷阅读120 景朝眸底是幽潭下的暗涌,谁知当他听她说不想嫁陆见洺,暗涌翻滚上来竟如岩浆般滚烫。 只是多年的自律让他克制,那滚烫的眼神只是在宁七音面上停了片刻,然后就化作了温热的春水。 “我都知道。”陆景朝看着宁七音再说了一次,平日里锋利得像是有棱角的声音,竟透出丝丝绕指柔。 宁七音再没有勇气直视他的眼神,那其中动人的情意让她觉着自己犹如溺水一般,无法呼吸却又逃不脱。 她垂眸再次看向手中的字帖,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要回去了。” 也不记得是怎么分了别,宁七音拿着一本字帖回到了家里。 她看到手中的字帖便不觉脸红,一颗心犹如春日里的花朵,悄然绽放又迎风轻摆。 这次相见就等于她和陆景朝挑明了,虽然并没有多说,但二人已是互通了心意。 这种隐秘的心事,和暗中不为人知的私密,让她几乎不能眠。 ☆、第 59 章 第59章 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宁七音躺在帐子中反侧了许久, 和陆景朝的一次次对望总在黑暗中扰着她。她控制不住地回忆和陆景朝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这辈子的初相遇,那种对她不动声色的呵护, 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喧嚣起来,直让人无法入睡。 挨到天将明,她才浑浑噩噩地睡去,醒来竟已日上三竿, 宁七音掀开帐子看着窗棂透进的光竟也会脸上一热, 不想竟为了一个人起得迟了。 丫鬟听见动静忙进来为她梳洗,宁七音少不得要嗔怪一句为何不叫她起来。 坠儿将铜盆递给另一名小丫鬟,又扶着宁七音在妆台前坐了,拿起梳子笑道:“如今天凉了, 老夫人特许了院里的少爷姑娘都不用去请安, 难得您能多睡一会子,胡嬷嬷便没让咱们叫您。” 宁七音看着铜镜中桃花带粉的双颊, 又心跳了几下,她怎么好说是因为前一晚睡不着才醒的迟了? 收拾妥当了,宁七音坐在桌边用饭, 坠儿便盛了一碗水晶虾仁粥放到她面前。 宁七音看到那粉润晶亮的虾仁, 却想起陆家烤虾那次, 她手上不过沾了一点点灰,陆景朝便看到了, 不动声色地递帕子给她,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坠儿奇怪地看看只端着粥凑到嘴边却不吃的宁七音, 又见她双颊微红,不由伸手摸了摸汤碗外:“还烫吗?倒把姑娘的脸都蒸红了!” 宁七音回过神,将碗放下, 脸上倒比碗中的虾还要红了:“不很烫了,你先出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待到房中只剩了宁七音自己,她才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觉微笑了一下。 却原来有人在心中是这般感觉,便是时时事事都能想到那个人,便是无关的事也能联想到他。 就好像宁七音看着窗棂透进青白的日光,就不由自主地会想陆景朝的房里是不是也有一样的光透进来。 就这么暗含着心事用了小半碗粥,让她在以后每每闻到虾仁粥的清香,便联想到这个寻常的早晨。 才想唤丫鬟进来收拾,心里盘算着拿新字帖来练,坠儿便进屋道:“方才含章堂的穗儿过来,说夫人请姑娘过去,我怕姑娘还未用好饭,便说姑娘收拾一下再过去,让她先回了。” 宁七音闻言便站起身来:“让人把这些收了吧,我过去看看是什么事。” 走到含章堂,却见宁国公和宁玲珑都在。宁七音向父母亲行过礼,便向宁国公的下首坐了。 对面坐着宁玲珑,宁七音一抬眸便见她有些气鼓鼓地将眼神从自己这边移到别处。 宁七音心中冷笑,孙氏是最看重长幼规矩这些的,宁玲珑既然自认了当妹妹,这座次上自然就要落在宁七音后面一等,她便是不服气,也只能忍着。 孙氏看了看这两个女儿,然后又转向宁国公:“老爷?” 宁国公正在饮茶,闻言便将茶杯放在了桌上,又清了清嗓子才道:“七音,你乡下的那个父亲要来了,今日才收到他让人捎来的信,算着日子,不出这一两日也便到了。” 宁七音面上便绽出笑来:“这么久没乡下的消息,我还想着让父亲帮忙打听一下,不想养父这便来了!” 那位乡下的养父,不过一位老实木讷的人,养母还在的时候,赶上养母对宁七音打骂,他偶尔还会劝上两句,有时候不知话要怎么说,就直接将养母拉开,倒算是护着宁七音的。 那时候宁七音将这养父母将亲生父母看,虽然并未觉得养母对自己多差劲,可养父的好她是记在心里的,尤其是村里大多男人重男轻女,对女儿动辄责骂的情况下,宁七音就更加觉得自己的父亲好。 如今想来,应该是这位养父对宁七音有愧,所以才会有那样的表现,即便如此,听闻养父要来,宁七音是真心有些高兴的。 宁玲珑却顿时变了脸色,她本来也正猜测着父母把她和宁七音叫过来的目的,却没想到是这事。 分卷阅读121 乡下的什么父母,她连提都不愿提的。月苑的人更是知道,什么“乡下”、“亲生的”、“养父母”等等这类的词,在宁玲珑面前都是禁语。 她不愿任何一个人提到、想到她真实的出身,国公府生活十来年,见惯了这锦绣繁华,她一想到什么乡下就觉得浑身发冷。 宁七音才回来的时候,宁玲珑打心眼里看不起她,言必称姐姐是乡下来的,恨不能将“乡下姑娘”这四个字贴在宁七音脸上。 那被她踩到泥里的“乡下”,竟然是她出生有血缘的地方,她岂能心平气和的接受? 从前宁玲珑出入见的都是侯门夫人官家老爷,如今突然说要她见乡下的生身父亲,她心里的失落难过根本无法消减。 宁玲珑低下头狠狠地拧着手中的帕子,她完全不想要见那个乡下父亲,她逃避了这么久,一直骗自己说自己就是国公府的姑娘,可当那个人要出现,她总算发现自己谁也骗不了。 孙氏看着两个女儿的反应,不动声色地开口道:“虽然是乡下人,可能还是第一次来燕京城,却不可轻视。他们到底将七音养大了,又是玲珑的生身父母。那位大嫂命薄早逝,如今只剩了这么一位,你们都要好好相待。” 宁玲珑脸上热辣辣的,心中只觉羞耻,她一贯自认是孙氏最贴心的女儿,如今孙氏说她的生身父母如何,她之恨不能钻进地缝中去。 “母亲说的极是!”宁七音点点头,甚至有些盼着养父早些到来。 从含章堂出来,宁玲珑恨恨地瞪着宁七音,倒好像是宁七音给了宁玲珑不齿的出身似的。 “姐姐如今是真正的公府姑娘了,倒装的对乡下人毫无芥蒂了,你别忘了,你之所以会受那么多苦,你那个养父也脱不了干系!” 宁七音并不想理会她,凉凉地丢下一句:“何必这么恶狠狠地说别人,那可是妹妹的生父!骨血之亲,这可是怎么都断不得的。” 宁玲珑被宁七音气得只差吐血,才要不顾脸面的向着宁七音的背影骂上一句,却听得身后含章堂有人走出来,她只得将那句话咽了回去,又气又恨地回月苑去了。 只是气急败坏的回了房间,宁玲珑余怒未消,将桌上的一套白玉茶具统统推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摔过了之后仍是不解气,又将做了一半的香囊胡乱绞了,正拿着剪子再找什么发脾气,宁正辉走了进来。 他看到宁玲珑手中的剪刀吓了一跳,忙上前要夺,又怕伤着宁玲珑,因此竟放不开手脚。 “玲珑!”宁正辉又急又心疼,“你这是做什么?仔细伤着了!” 宁玲珑被宁正辉掰开手指,她心中的气撒不出来,便忍不住哭起来:“伤了又如何?反正我是个多余的,谁在乎我伤不伤!” 宁正辉将剪刀扔到一旁,扶着宁玲珑坐下:“不用说这种丧气话,我在乎,父亲母亲在乎,我们都在乎,妹妹怎么好说没人在乎呢?难不成我们都不算人了?” 宁玲珑抹着泪:“父亲母亲说乡下的那个人要来了,他们已经不在乎我了!” 宁正辉愣了一下,坐在一旁想了想,才开口道:“父亲母亲这些年都将你捧在手心上,又怎么会说不在乎就不在乎你了。” 宁玲珑哭着嚷道:“他们特意把我叫过去,让我好好待那个乡下人!” 宁正辉看着哭红了眼的宁玲珑,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你认了他也好。” 就算认了,宁国公和夫人也不会将宁玲珑赶出去,而在外人看来,宁正辉和宁玲珑也不是什么兄妹了。 宁玲珑简直要绝望,她猛地起身去拉宁正辉,口中喊道:“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你给我出去!” 宁正辉见她情绪激动,也不好与她讲什么道理,便依着她道:“好好好,我出去,你别生气,要好好的啊!” 宁玲珑已经向外推搡他,宁正辉却只走了两步就站住,喊了几个丫鬟进来,看着她们将地上的碎片打扫了,将剪刀等物收好了才走。 宁玲珑闹得也没什么力气,索性又扑在榻上哭泣了半日,方才渐渐止住了。 乡下的养父果然很快就到了,先有人带他去见了老夫人,然后才又被带到宁国公这边来。 宁国公和孙氏将儿女们都叫了过来,丫鬟一带着那位许老汉一进来,众人便纷纷站了起来,倒叫许老汉唬了一跳。 他第一次到这样富丽堂皇的人家来,方才去老夫人房里他已经觉得眼花缭乱不知往哪里看,如今一屋子穿着光鲜亮丽的尊贵人站起来,他心里就更慌了。 宁国公已走了下来,他亲切地同许老汉道:“许老弟,真是好久不见了!” 许老汉点点头,有些不敢认似的看着宁国公:“十年还要多了!” 许老汉的年纪比宁国公小了不少,可乡下风吹日晒的操劳倒让他看起来比宁国公还老些。 宁玲珑从旁看着,这位许老汉身着乡下人种地时常穿的短打,虽然看着不算脏,可到底土里土气的。 况且如今天冷, 分卷阅读122 许老汉里面套着稍显臃肿的棉衣棉裤,双手才想要往袖筒里插,又觉得不合适拿了出来,却不知道怎么安放那双手似的,看着就一点上不得台面。 可是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人,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不,她当然不能认。 认了这样一个父亲,她会被别人笑话死的! ☆、第 60 章 第60章她不想认 宁玲珑心里气恨得要死, 她是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认这个父亲的,认了,从此后她再也做不回原来的那个宁玲珑了。 而这个时候, 宁国公却请许老汉上座,这许老汉虽是个乡下人,可这座次还是略知道些,因此无论如何不肯, 只坚持要向离门最近的椅子上坐。 孙氏也劝道:“那如何使得!家里断没有这样待客的道理!” 许老汉却仍是坚持, 宁国公道:“他们几个都是晚辈,老弟便是不坐上位,也不能做到那里去!” 宁七音也上前相劝:“您便坐到父亲这边来吧!” 说完又搀着宁国公道:“父亲也先坐回去吧!” 毕竟他不落座,其他人又哪里能坐呢? 最后宁国公和夫人落了座, 宁正锦等人也都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 许老汉还在宁国公下首的椅子前站着。 宁国公几次三番请坐,许老汉却只是点头称好, 直到宁七音也回位子坐了,他才欠着身子坐下去。 “我……都不敢认七音了。”许老汉看着宁七音,眼里隐约含着浑浊的泪, 一时感慨得很。 那个在乡下被支使着干活的宁七音, 几乎没有穿过新衣服的宁七音, 如今就像是画里的人,许老汉看了竟不敢接近。 他觉得这已经不是昔日的那个女儿, 这是天上的仙女一般。 “那您便多住几日,好好认认!”宁七音看这位养父面色还不错, 想来身体也还好,心中也觉有些安慰。 许老汉不住地点头,也不知道说其他的, 只一个劲地说:“好,好!” 宁玲珑恨恨地看了宁七音一眼,然后将头转向一边,再不看许老汉一眼。 宁国公又问起许老汉乡下的事,许老汉规规矩矩地答了,虽然说的都是白话,偶尔有些当地的方言俚语听着不太顺畅,可说起来算是有条理的,并没有前言不搭后语,好歹也能听清楚。 孙氏又问起今年的收成,提起庄稼,许老汉呵呵笑起来,眉眼间舒展开了:“今年年景好,给谷仓里都囤满了,我这才闲下来没事,想着过来看看。” 许老汉见众人都对他和气,心里便稍稍放松下来,看向宁玲珑道:“这是……玲珑吧?” 宁玲珑闻言站起来,只应了一声,眼睛也不看那许老汉,朝他的方向行了一礼便坐下了。 一时心里却是不快得很,想着自己的闺名,他怎么能随便说得?难道不知道尊卑吗? 可真是无礼至极! 许老汉神色很尴尬,便干笑了两声:“都长这么大了!” 孙氏和宁国公对视了一眼,却都没说什么。 又聊了聊,孙氏便说让人带许老汉去转转,看看家里。宁七音便起身道:“倒也不必叫别人,我陪着去吧!” “我也陪着妹妹一同带许阿叔走走。”宁正锦也站了起来。 宁国公点头:“有你们带着倒好!” 孙氏看了一眼正低着头看鞋尖儿的宁玲珑,才向宁正锦笑道:“你们略走几处就回来,你阿叔舟车劳顿多日,别累到了。” 许老汉看宁玲珑坐着不动,心里有些失落,听孙氏那么说便忙笑道:“不累,不累!” 在园子里走了走,宁正锦给许老汉讲各种景致,许老汉一直点头听着,不断感叹这园子又大又好看。 宁正锦便笑道:“如今许多花草都凋了,待到春夏才算有些看头,等明年春日里您再来,保证和这时候更不相同!” 许老汉摆摆手,目光从一处奇石上收回来:“不能行不能行,春夏地里有多少活呢!走不开,走不开!” 宁七音便道:“您如今也有了年纪,那地便租给别人去种吧,歇上一歇,享享清福。” 当年宁国公府将玲珑接走,也是给过许老汉一些银两的,按照许老汉的意思,本要将那些银两全部用来置办土地,养母却一直拖着,后来被许老汉发现她把银子大多贴给了娘家侄子,养母也觉有些说不过去,才买了一块水田当置了业。 加上家里原有的地,一家人勤劳一些也能过得不错,只是养母攒了几年钱听说把银子放出去能收利息,便跟着人家把家里的钱都投了出去,最后却要不回来,一气之下便病倒了。 如今家中只有许老汉一人种地,难免辛苦些,将那些地租赁给别人种,应该也是不愁衣食的。 许老汉听了宁七音的话还是连连摆手:“我是享不来清福的,一闲着就难受,在地里忙活才觉得踏实!” 宁七音了解这 分卷阅读123 位养父的性子,便也不多劝,只说要顾着自己身子,量力而行,不全租出去的话,租一部分也是好的。 转了一圈回去,便赶上传饭,孙氏看着丫鬟一样样端上来,向许老汉笑道:“正想让人去找你们,可巧就回来了!” 许老汉闻到饭香扑鼻,也觉得腹中饥饿,却没看到宁玲珑的身影,终于忍不住问道:“玲珑姑娘,不吃饭吗?” 孙氏看了看丫鬟端的菜,指点着放到什么位置,然后才看了一眼门口道:“和正辉去一边说话了,让人去叫了,一会儿就来。” 说完接道:“玲珑和她这个二哥哥一向要好,看到子女们和睦相处,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心里也高兴。” 许老汉忙不迭地点头:“是,是!” 宁七音心中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还来不及细想,宁正辉便和宁玲珑一同走了进来,宁玲珑像是没看到许老汉似的,只向宁国公和孙氏行了礼,然后便落座了。 敬了许老汉一杯酒,宁国公便招呼着吃菜,许老汉打量着满桌的山珍海味,连是什么都看不出,根本不敢下筷。 宁七音便帮许老汉夹菜,又轻声介绍着是什么,如何做的。 许老汉这才不那么拘束,稍稍尝了些,只觉得都是这辈子没吃过的美味,再想到面前这两位姑娘的境遇,一时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用过饭,孙氏安排人带许老汉去客房歇息,便让儿女们也都散了。 看宁玲珑稍落了一步在后面,孙氏不由出声叫住了她:“玲珑,你留一下。” 宁正辉脚步顿了一下,回头担心地看了宁玲珑一眼,却见她已回过身去,又见丫鬟已为他打起帘子,便只得暗自叹息着出去了。 宁玲珑见孙氏摸了一下肩膀,便笑着站到她身后为她揉捏起来:“母亲今日可是累了?” 孙氏心里叹息一声,语气还算温和地说道:“平日里你最是爱说爱笑的,今日怎么反常起来?” 宁玲珑脸上神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如常,一面帮孙氏捏肩一面笑道:“今日我看都是长辈们在说话,就没好开口。” 孙氏将宁玲珑养在身边十多年,一直当亲生女儿那么养的,今日听了她这话明显是托词,便也不顾及许多,直接拆穿:“今日你远着那位,谁都看出来了,就连你二哥那么不喜跟生人说话的人,都唤了一声‘许阿叔’,还寒暄了一句,你反倒一句话没有,这是为何?” 宁玲珑噘着嘴不想说话,只是沉默着为孙氏捏肩,孙氏干脆拉过她的手,让她转到自己面前:“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这样?” 宁玲珑嘴巴一瘪,眼睛里倒有些泪出来:“我心里只有母亲。” 言外之意,她不想认那位生父,便是这样相见了,她眼里也没他。 孙氏见她倒像是委屈了一样,也不好说什么,便叹息一声推脱自己要歇一会儿,让宁玲珑离开了。 孙氏回想着她教导宁玲珑的这些年,明明一直告诉她要知恩图报,她从前以为宁玲珑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没少跟她说要记得乡下有户人家养了她两年,有机会要去再登门拜谢。 那时候宁玲珑明明乖巧地答应,还说要送什么去乡下。 待到宁七音回来,孙氏怕宁玲珑伤心,便跟她说仍将她当亲女儿待,想到乡下许老汉如今只剩孤苦伶仃一人,孙氏又告诉宁玲珑乡下的父母对她有生育之恩,生恩也是不可忘的。 谁知宁玲珑如今丝毫不将许老汉放在眼里,脸上明晃晃写着逃避和嫌弃。 待到晚上些,宁七音来含章堂送东西,孙氏就忍不住也问起她来。 宁七音澄净水亮的眸子映着灯光愈发熠熠生辉:“那是养大我的人,到底是有恩。” 孙氏其实觉得宁七音有理由埋怨许老汉,明明知道宁七音是国公府的姑娘,却让她在乡下吃了那么多年苦。 所以在许老汉到达之前,她才会将家里的这两个女儿叫过去,嘱咐她们。 却没想到宁七音并没有记恨乡下的养父母,反而记得他们的养育之恩,这样的心性气度,让孙氏很是欣慰。 后来私下与宁国公谈起来,不由感慨起这两个孩子的不同来。 “咱们自己的女儿品性好,是个知恩图报的,这样的孩子,你对她好,她自然就会加倍的对你好。” 孙氏叹息一声:“玲珑那孩子,只怕是指望不得。” 宁国公回忆起宁玲珑这些年在府里的表现,也是叹了一声:“以前倒觉得她还不错。” 宁玲珑一直能说会道,家里人都很喜欢她,可真假身份的事一出,她办的事说的话便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如今她为了宁国公府的富贵,连许老汉都不正眼瞧一下,他日谁知道会为了什么又将宁国公府抛下呢? 孙氏接着叹道:“这个女儿怕是白养了!” 第二日宁玲珑从园子里经过,远远地看着一个粗布衣的人在石子路上徘徊,还以为是哪个打理园子的下人,走近了才发现是许老汉,二人打了个照面,再想躲 分卷阅读124 却来不及了。 ☆、第 61 章 第61章再相见 宁玲珑远远地看着一个粗布衣的人在石子路上徘徊, 还以为是哪个打理园子的下人,走近了才发现是许老汉,二人打了个照面, 再想躲却来不及了,一时也是无奈。 许老汉看着宁玲珑,露出小心翼翼的笑容:“玲珑……” 他看宁玲珑在尚远的地方便站住不动,不由上前走了几步, 才看着她有些忧心地说:“穿得这样薄, 你冷不冷?” “不劳你费心。”宁玲珑撇过脸看向别处。 许老汉着实想跟这位亲生女儿说说话,当着国公爷和夫人的面,他不好说什么,难得碰到了宁玲珑, 他就想问问他关心的事。 “这些年, 虽然没有你的消息,”许老汉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但我们想着你应该是过得不错。只有一样,算着年纪你也到了该说亲的时候,有没有人为你操心这事啊?” 宁玲珑本来就不想认这乡下父亲, 于是听他说话也是一脸的不耐烦, 听他倒问起自己的亲事来, 心中便有些恼,忍不住冷笑一声:“怎么?要是没人操心, 你还想为我操心一下不成?” 许老汉被揶揄地说不出话,无措地搓了搓手, 正想说什么,又被宁玲珑恨恨的声音打断了。 “都怪你们!要不是因为你们,我明明能拥有最好的姻缘!”宁玲珑忍不住冲许老汉发起脾气来, “都是因为你们,把我的好亲事给搅黄了!” 许老汉被宁玲珑说得无地自容,止不住地摇头叹气,没想到这亲生女儿对自己的怨恨这么深,脸上便现出悲苦的神色来。 宁玲珑发了通脾气便要走,许老汉鼓足勇气拦了她一下:“闺女,有空你也回乡下看一眼,去你娘坟上上一炷香,她到死都念着你,想见你一面呢!” 宁玲珑脸色一变,横眉道:“我母亲好好的,你不要胡说!” 才说完,宁玲珑察觉到远处有人站在了拐角处,从衣物的颜色看,是孙氏无疑。 她觉得这正是向孙氏表忠心的时候,前一日她说她心中只有母亲,孙氏却并未说什么,想来是不信她单薄的一句话,如今背着她说,她必定深信不疑。 “我母亲教导我多年,她疼我爱我,对我无微不至。我也敬她爱她,对她有寸草春晖之情,她才是我的亲生母亲!” 宁玲珑说完又向许老汉斥责道:“你的那种话,以后断不要再提,我的亲生母亲在这里,除了她我谁都不认!” 许老汉脸上的神情便愈加悲苦,他怎么也把宁玲珑养到了五岁,这些年又一直惦念着她,不想她竟对自己这般无情。 宁玲珑双眸斜了一下,孙氏仍站在原地,便故意向许老汉问道:“宁七音昨晚是不是特意去看过你?” 许老汉不知宁玲珑为什么说起这个,便老实巴交地答:“是,七音去看了看我住的房里少不少东西。” 宁玲珑冷冷一笑,向许老汉道:“这就对了,她才是你的好女儿!” 许老汉再说了些什么,宁玲珑却没听到,她觉到孙氏好像离开了,转头望去,果见那个身影没有了。 她心中暗自得意,孙氏一向很看重子女对她的感情,宁七音将这乡下养父这般放在心上,想必孙氏对宁七音会很失望。 她带着那份得意与许老汉分开,去宁老夫人那里待了一会儿,说了些漂亮话,看宁老夫人后来犯起瞌睡,便告辞出来了。 还未走到月苑,便遇到了二哥宁正辉,她正愁方才自己办的得意事无人分享,便笑着跟宁正辉说起园子里的事来。 她如何在园子里遇到了许老汉,那许老汉如何厚着脸与她攀关系,她如何发现了孙氏出现在不远处,又如何说她自己心里只有孙氏这个母亲,最后还摆了宁七音一道,说到兴奋处直双眼放光。 她只顾自己说的得意,却没发现宁正辉却听脸色越难看,最后大惊失色,竟然直跺脚。 “怪不得!”他颇有些捶胸顿足的意味。 宁玲珑被他的反应搞糊涂:“怎么了?那宁七音回了家来,却对那乡下养父那么孝顺,母亲看了心里肯定不舒服呀!” 宁正辉痛心疾首:“我才从母亲那里回来,听到她说你的不好,原本还不知是什么事,如今听你一说,竟是你自己坏了事!” 宁玲珑听了心中一凉,她费心在孙氏面前演的一出戏,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宁正辉也替她痛惜:“你呀你呀,真是自作聪明!” 冬日的风已有些刺骨,宁玲珑只觉自己又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她原想着再度夺回孙氏对她的宠爱,不想竟大错特错了! 宁玲珑想不通自己错在了哪里,为什么孙氏会认为是她不好,明明她对孙氏一片忠诚,明明是宁七音胳膊肘向外拐。 直到许老汉离开宁国公府回乡去,宁玲珑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在宁国公府门外,送别的人都已回府,许老汉乘 分卷阅读125 坐的马车也渐渐远去,宁玲珑看宁七音还站在那里目送,不由开口讽道:“那么舍不得就跟着回去呀!” 宁七音收回眼神,眸光轻轻落在宁玲珑面上,却看着她一言不发。 宁玲珑被看得发毛,像是自己暗地里搞得那些小动作都被发现了一般,她眼睛一瞪,向宁七音道:“我说的不对吗?你这几天嘘寒问暖的,刚才送别也是叮咛嘱咐的,干脆回乡下多好!” 虽然她语气有些冲,可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不知道为什么,宁七音平静淡然的眼神让她心中很慌。 那种慌就像是去参加一场毫无胜算的比试,对方本就是深不可测的高手,却还要平静的告诉你,你输了。 那是一种心理上的溃败,宁玲珑不过是硬撑着,靠陆见洺给她的承诺硬撑着。 就在宁玲珑又想说什么的时候,宁七音总算淡淡地开口:“我若是回了乡下,自然有人会去接我回来,妹妹若是去了乡下,还回不回得来呢?” 说完,宁七音轻轻一笑,飘然回府去了。 宁玲珑却站在原地浑身发冷,她转头看向宁国公府的正红朱漆大门,那样的气派阔气,还是她心目中最喜欢的模样。 小时候她回到宁国公府不久,在家中待烦了会吵着出去,街面上和别人家的小孩子一起玩的时候,她总喜欢得意自豪地指着这大门说:“看,那是我家!” 宁玲珑猛地摇了摇头,口中呢喃道:“不!我死也不回乡下,这才是我的家!” 可她心中还是慌,唯一能想到的救命稻草只有陆见洺,只要她和陆见洺的亲事成了,她就不必担心自己的出身,不必担心会被赶回乡下去了! 陆见洺自从在茶楼被陆景朝训斥了一通,倒也安分了一段时间,只是当宁玲珑私下的邀约到了他手中,他的心思就又活络起来,那种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感觉让他心中像是有小虫在爬似的。 最后他还是做贼似的去赴了约,只是宁玲珑这次却故意不给他碰,只愁眉说起家里的事。 说宁七音对乡下来的养父不好,才从乡下到城里多久,这就连对她有养育之恩的人那么嫌弃,显然是因为爱慕虚荣,所以巴着宁国公府,对养父那样呼来喝去的,别人看了都寒心。 陆见洺想起宁七音的楚楚可人,总觉得不像那样的人,可一想到她在乡下十多年,回到繁花似锦的京城,自然就看不上乡下了。 宁玲珑伸手在陆见洺胸口点了点:“她心里不定多想嫁到陆家去,这样好的婚事,正好满足她的虚荣之心。” 陆见洺被她的动作弄的心中一荡,不由抬起双手捉住了宁玲珑的那只手。 宁玲珑双眸含春地看了她一眼,却慢慢地抽出了那只手:“我倒是问你,婚事到底怎么办?” 陆见洺才握住那只柔弱无骨的手,正想着要把人带到怀里来,却又被她溜走,心中实在不甘,听宁玲珑这么问,便含含糊糊道:“我正想办法。” 说完,陆见洺只向宁玲珑一搂,宁玲珑顺势就倒在了他怀里。 陆见洺却想到宁七音的天姿国色,心中诸多向往,可若要他放弃怀中狐媚的宁玲珑,他又一万个舍不得。 与宁玲珑私会过后,陆见洺回府便想起朋友还托他向陆景朝请教一件事,便没有回自己院子,直奔陆景朝书房而去了。 陆景朝原本在书房中看书,家中小厮送了一套绘画的颜料来,说是老夫人房里收拾东西找出来的,让人给送过来了。 陆景朝见那套颜料色泽鲜艳丰富,便动了画画的心思,提笔时却发现自己心中只有宁七音桂花树下回眸的样子。 他依着记忆一笔笔画了下来,竟像是画过一般轻车熟路,很快宁七音清波流盼的样子便跃然纸上。 他看着那副画像出神,想着与她相对的那些瞬间,渐渐地有些心神不宁。 看那画像已半干,他便拿了起来,倒像是宁七音又站在他面前一般,他忽地想起她说不想嫁给陆见洺,想起她眼神中隐藏着的,却被他窥见到了的,丝丝情意。 正想着宁七音与陆见洺的婚事,便听陆见洺与小厮说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陆见洺将画收起,沉声道:“进来吧!” 帘子一挑,陆见洺几步走进来,陆景朝打量着他,倒也像是心神不宁一般,才要问话,却发现他领口靠近肩膀处竟有一处胭脂! 陆景朝沉下脸来,他原以为有了上次的事,陆见洺怎么也会收敛些,不想竟然是这种心性。 便是没有宁七音,他也不允许亲侄子这边拈花惹草迷恋女色,只是他一个做叔叔的到底不好直接过问,便先问他最近都与什么人结交,读的什么书。 陆见洺一一答了,陆景朝又问他结交之人可曾娶妻纳妾,又有几个像陆见洺这样还没有家室。 陆见洺虽然一头雾水,可还是照实答了。 陆景朝点点头,便道:“不管什么事,都不要办得不清不楚,尤其是一件事涉及到几个人的时候,更要让每个人都知道你的想法。” 陆见 分卷阅读126 洺眼神懵懂,却碍于陆景朝长辈的身份,还是点头称是。 陆景朝一眼看出陆见洺根本没听出自己的敲打,便直言道:“齐人之福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享受的。” 陆见洺怔了一下才回过味,原来这位三叔说的仍是他和宁玲珑的事。 想到方才在外的耳鬓厮磨,陆见洺脸上一阵发热,只是想到陆景朝一直并未外出,不可能知道,便硬着头皮道:“我记下了。” “既然你喜欢别人,就早早去回了老祖宗,断了和那位嫡姑娘的亲事,反正也还没订,平白倒误了人家。”陆景朝看向陆见洺,眼神深邃犀利。 陆见洺没想到陆景朝有这样的建议,心中顿时想到宁七音的天资绝色,却是无论如何舍不得。 “三叔,我喜欢七音姑娘!”陆见洺有些急切地表明心迹,好像生怕他说的晚了,陆景朝便代他回老夫人去了。 陆景朝见他这般朝三暮四,心中更是不喜,脸也有些黑了:“只是人家未必喜欢你,这婚事未必如你愿!” 与宁玲珑做出那样的事,却还能大言不惭地说喜欢宁七音,陆景朝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侄子在男女之事上如此荒唐。 陆见洺却对陆景朝的话不以为然,他在房中踱了两步:“倒不是我自夸,我陆见洺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况又家世出众,放眼这燕京城,谁能比得过我?” 一步踱回来,陆见洺看见了陆景朝:“也就是叔叔你了!” 陆见洺对这位叔叔还是服气的,只是虽然陆景朝在燕京城是数一数二的英俊帅气,可陆见洺还是觉得自己的俊美更受姑娘们喜欢。 论家世,虽然二人同出陆家,可陆见洺全凭陆家庇荫,陆景朝却是自己闯出了名堂来,也是高下立见。 陆景朝听了陆见洺那番言论,却是微微挑眉。 是了,这个世上,只有他能和将陆见洺这个侄子压下一头。 可偏偏,这个世上,就是他,想要宁七音。 有他在,他这个做侄子的是休想肖想宁七音了。 ☆、第 62 章 第62章 “三叔, 我喜欢七音姑娘!” 进了冬月没几日,燕京城竟飘起雪来,开始不过细碎的一些雪屑, 渐渐地便如飘絮,再如鹅毛,竟纷纷扬扬了一日。 傍晚才住了雪,宁国公府各院的下人便出门扫雪, 只是扫着扫着便忍不住嬉闹起来, 倒让素日沉闷的府苑难得欢快了一回。 宁七音站在廊下看着小丫鬟们在雪地里追逐嬉戏,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坠儿拿了个手炉出来,放到宁七音手里又帮她紧了紧斗篷领子:“姑娘看会儿就回屋去,仔细着了凉。” 宁七音的鼻尖已有些微红, 却舍不得这雪后清新凛冽的空气, 便向坠儿道:“你也与她们一道玩儿去,不用管我。” 坠儿却在她身侧后方立定:“我还是陪着姑娘罢!” 正说着, 便见老夫人房里的阿福走进了院子,沿着还未完全打扫干净的小路小心翼翼地向着这边前行。 坠儿见状忙迎过去,又向打闹的小丫鬟们道:“只顾着玩, 还不快些扫出路来!若是摔了什么人, 看我不罚你们!” 小丫鬟们知道坠儿只是吓唬她们, 可她们一贯对坠儿心悦诚服,因此听了这话便忙安分做事去了。 坠儿已扶住了阿福:“什么事还让阿福姐姐亲自跑一趟?” 阿福鞋上沾的雪已结成冰, 走起路便有些滑,她努力稳住身子慢慢走, 口中道:“老夫人吩咐的事,得亲自交代给姑娘。” 说话间便走到了廊下,阿福先向宁七音行过礼, 宁七音便往屋里让她,她却摆了摆手。 “老夫人还等我回话,就不进屋了。” 说着,阿福将一封精美的帖子拿出来,坠儿见状接了过去,在宁七音面前展开,宁七音双手抱着暖炉,只微微侧头去看那帖子的内容。 “是肃宁王妃下的帖子,”阿福解释道,“说是今日下了雪,明日刚好赏梅,这帖子下的急,老夫人让我送过来再问问姑娘可曾缺什么穿戴。” 坠儿在一旁思索着:“姑娘倒是还有几套新衣,这大氅斗篷也有几件,都没穿过两次。” 宁七音点点头:“这些是不缺的,王妃可有什么喜好忌讳?” “姑娘问的是,老夫人还要我告诉姑娘,王妃一贯是个和气的,并没有什么忌讳,姑娘只管照自己中意的穿着打扮就是。” “还有,”阿福继续向宁七音道,“老夫人说了,她那边还有许多首饰,姑娘用得上尽管去挑。” 将要传的话说完,阿福这才向宁七音道别。 宁七音便让坠儿去送,自己则看着院中的皑皑白雪又沉思起来。 上辈子她不曾参加过什么王妃的赏梅宴,毕竟她那时候人胆怯不说,诸多礼数也没学周全,当时宁老夫人便让宁玲珑独自去了。 然后宁玲珑回来绘声绘色地说那赏 分卷阅读127 梅宴有多好玩,许多年轻公子姑娘在一起多有趣,而那位王妃又有多么端庄高贵却又平易近人。 当时宁玲珑在老夫人面前说得眉飞色舞,直逗得老夫人不住地笑。 宁七音那时候就在老夫人房里看着,她心里觉得自己与宁玲珑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觉得自己恐怕永远无法仪态万方的出现在那种场合。 而如今,宁七音不但收到了帖子,老夫人还操心她的衣裳首饰够不够好,再看上辈子的自己,便觉自己真真犹如脱胎换骨一般。 直到坠儿送了阿福回来,宁七音仍还是在廊下出神。 坠儿便上前搀了宁七音往屋里去:“姑娘进屋罢,外面太冷了。我再帮您选一下明日的穿戴,您给掌掌眼。” 第二日到了王府,孙氏见燕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被请了来,少不得又要嘱咐了几句,才一同去拜见王妃了。 只是王妃请来赏梅的人实在多,行礼之后都来不及站在那里说几句话,便又下一拨行礼的过来。 孙氏见园子里有不少年轻人三三两两谈天说笑,便将自家几个孩子也放出去了。 这处梅园感觉倒有半个宁国公府那么大,像是网罗了所有的梅树品种似的,白的粉的红的,各自开成了一片。 宁七音兄妹四个从孙氏身边离开便自动分成了两拨,宁正锦和宁七音走一起,宁正辉和宁玲珑走一起。 园子里的小路都已清扫过,梅树下的雪却都留着,梅香与白雪相映成趣确实是燕京城独一无二的景致。 宁正锦才与宁七音谈起各色梅花的来历,宁七音便见前方一个身穿青白色缀白色狐狸毛领斗篷的姑娘向着他们这边的方向招手。 “是苏姑娘!”宁七音也向苏南卿挥挥手,回眸心照不宣地看了宁正锦一眼。 宁正锦却脚下顿了顿,向宁七音道:“我就不过去了。” 宁七音哪里肯,拉了一把宁正锦道:“苏姑娘都看见了我们,大哥却招呼都不打一个的躲了,我就是在乡下也没听过这样的道理。” 三人会了面,苏南卿的眸光蜻蜓点水一般在宁正锦那里落了落,便拉着宁七音的手笑道:“才说这梅园太大人太多找不见你,就遇上了!” 说完,苏南卿又含羞带怯地看了宁正锦一眼,轻声道:“宁大哥!” 宁七音在一旁抿唇而笑,宁正锦则点头应了一声。 停了一下,宁正锦又开口道:“上次苏姑娘托我找的琴谱,我找到了,改日让人送到府上去。” 宁七音向远处望了一眼,只说好像看见了熟人,识趣的先行离开了。 走出一段回头,只见宁正锦和苏南卿向着另一条小路走去,他们边走边聊,两个人都是温和的性子,看向对方的眼神也是克制而温情脉脉。 宁七音笑着转回头,却一眼看到陆景朝在正前方的红梅树下。 他着一件苍色大氅,皮毛光滑水亮,一时倒看不出是什么皮。一树红梅怒放于上空,陆景朝长身而立,脚下是皑皑的雪,倒像是一幅妙手丹青。 他虽是一副冷漠的模样,眸底却蕴着浅浅的笑意:“看见了什么,这么开心?” 宁七音双颊便晕开淡淡的粉色,垂眸道:“良辰美景,美不胜收。” 陆景朝才要开口,却有一位武官模样的年轻人过来叫他,说是王爷正问起他。 陆景朝向宁七音深深地看了一眼,轻轻丢下一句“别人的事操心完了,也该想想自己的事”便随那武官离开了。 宁七音双颊一热,那点粉便加深了颜色,犹如树上的红梅一般。 在梅林中略转了转,才走到梅林边上,便见许多人都聚集到了一起,宁七音在一旁站了站,却原来是在玩投壶。 她现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身旁的两位姑娘一直在偷偷议论一位穿着秋香色暗花云锦长袍的公子,说他长相如何俊美,方才投壶的动作又如何潇洒,说到兴奋处二人还拿帕子掩住半张脸一起笑起来。 “快看快看!”一位姑娘兴奋道,“他看过来了!” 宁七音听那两位叽叽喳喳个不停,不由好奇地望了过去,却见一人正向自己看过来,正是穿着秋香色长袍的陆见洺。 二人四目相对,陆见洺含笑向宁七音点了点头,便引起她身边那两位姑娘的低声惊呼。 宁七音淡淡的收回眼神,只看向正在投壶的一位公子。 “他是不是在看你?”宁七音身边的一位姑娘声音里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另一位也同样的兴奋紧张:“是看你吧?他是不是要走过来了?” 宁七音转过身,正想从人群中走出去,便听有宫人喊王妃驾到,嬉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齐齐向王妃行礼。 王妃笑着让大家免礼,又说今日是请大家来玩,不必拘礼。 虽然如此,众人到底有些拘束,一时没了先前的热闹。 王妃就在上面瞧着,陆见洺不敢穿过人群去找宁七音,宁七音也不好直接离开。 分卷阅读128 肃宁王妃也觉出大家有些放不开,便笑着向众人道:“我还未出嫁时,也喜欢同一群人一起玩投壶,只是这游戏若是没点彩头,玩起来总归有些乏味。” “不如这样,”王妃向身侧的宫人吩咐道,“你去我房里将那支紫玉压鬓簪拿出来,给大家添个彩头。”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惊了,肃宁王妃竟要将紫玉压鬓簪拿出来当彩头! 其实那支簪子,不但名字简单,连式样也是最普通不过的簪子,它的独特珍贵之处在于那紫玉是世上千金难寻的东西,莫说在场的这些世家,便是皇宫之中也不好找出几件紫玉做的物件。 听说是王妃的娘家什么人,去南海跑船时偶然得了一小块,雕成了簪子送给了肃宁王妃。 如今听说王妃要将那样珍贵的东西拿出来当彩头,众人不由纷纷摩拳擦掌,都想要搏上一搏。 尤其是在场的姑娘们,谁不想要那样一支珍贵的簪子?有那样一支世间仅有的簪子压箱底,基本上嫁到什么样的婆家都有底气了。 ☆、第 63 章 第63章叔侄的较量 “可是我们这些姑娘和公子们混在一起玩, 想来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先前在宁七音身旁谈论陆见洺的一位姑娘大着胆子说了一句。 她的话得到一众姑娘们的附和,那簪子已被宫人拿了上来,远看十分普通, 可在雪后阳光的映射下,竟折出璀璨的光来,姑娘们想象着那簪子戴在发间的样子,心中都生出无限向往来。 王妃身旁的一位女官便笑起来:“倒不如这样, 只让男子们比试, 谁若赢了,便由谁做主将这压鬓簪送给任意一位姑娘,这法子如何?” 肃宁王妃和王爷一向琴瑟和鸣,因此她也特别喜欢看些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折子戏, 女官的这个提议深得她心, 看着人群中有年轻男女交换起眼神来,她便高兴地准了这个法子。 众人围做一圈, 数十位年轻公子排着队跃跃欲试,宁玲珑向那一队人扫了一眼,顿觉自己胜算很大。 陆见洺和宁正辉都在排着, 宁正辉自不必说, 他赢了必定会送给她;陆见洺最近才与她见过面, 二人你侬我侬的相处了半日,他又答应了为婚事想办法, 赢了那簪子送给她,简直是水到渠成。 一队人中间, 有两个是她的人,宁玲珑自然觉得那簪子很大可能要落在自己头上,再看一眼那稀世珍宝般的簪子, 宁玲珑已经在心里盘算起要穿那件衣裙来配了。 她转回头,正见宁正辉朝这边张望着,她忙接住他的眼神,向他送出一个含情脉脉的微笑。 宁正辉会意,恋恋不舍地将眼神从宁玲珑身上收回来,接过宫人递给他的箭,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宁玲珑又去看陆见洺,却见陆见洺好像在找什么人似的,眼神在人群中乱转,宁玲珑将头上的雪帽放下,不着痕迹地朝陆见洺招了招手。 陆见洺果然发现了她,只是当她向着陆见洺眉目含情地微笑起来,陆见洺却有些尴尬似的,只是略动了动嘴角,像是笑了一下,又像是没笑。 宁玲珑指了指自己的发髻,又以眉眼传情,向陆见洺暗送秋波,陆见洺这才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收回眼神再不去看宁玲珑。 宁玲珑胜券在握,一时便有些意气风发,再看周围这些姑娘们,便个个入不了她的眼。 陆景朝只是在人群中站着,并未去参与比试,不过是一些子侄辈的读书人,他若掺和进去赢了,总归有些胜之不武。 只是那些姑娘们脸上的神情让他有些介意,能来参加赏梅宴的也都是燕京城中非富即贵的人家,这些姑娘应该都是见过些世面的,却看起来都对那紫玉簪那般渴望,想来那样东西是个姑娘就想要得到? 陆景朝走到宁七音面前的时候,陆见洺正连中三箭,还有大胆的姑娘给他大声加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陆见洺身上,只有宁七音逆着人群走了出来。 被那个高大的身影挡住去路的时候,宁七音脚下一顿,抬眸看到陆景朝,不自觉便露出笑来。 “你想不想要那玉簪?” 他脸上的表情一向不多,问这句话的时候莫名让宁七音联想到他问将士想不想上战场的场面。 宁七音莞尔,故意笑道:“说的好像我想要就能得到似的!” 陆景朝双眸幽深:“只要你想。” 宁七音被他的目光烧得脸上一热,才要说些什么,便听得身后一阵欢呼,回过头去,却是已经决出了胜负。 宁七音并不关心是谁赢得了比试,只是转头向陆景朝道:“想要也晚了。” 她本就双眸含水,如今天气一冷,一双美目更是波光潋滟。 因为赢者要去王妃面前,宁七音身后的人群也跟着动了起来,宁七音被带着向一旁走了几步,再抬头去看,便不见了陆景朝的身影。 宁七音看向肃宁王妃,正见她笑盈盈地向陆见洺问道:“你想要将这 分卷阅读129 玉簪送给哪位姑娘?” 宁七音身边的姑娘们都有些暗自兴奋,谁知道这位公子中意哪位姑娘呢?万一落在自己头上也说不定。 宁玲珑先前被移动的人群也带了几步,刚好与宁七音隔了一位姑娘站着,她此时双颊因为兴奋而通红,一双手竟在袖中微微渗出汗来。 竟然真的是陆见洺赢了投壶!如今那宫人托着放玉簪的托盘,正等着他说要送给哪位姑娘。 宁玲珑心中盘算得非常如意,陆见洺将那玉簪送给她,二人的心迹便在王妃面前明了了,这样陆见洺回到陆府,也好提起他们的婚事来。 当然同样让她兴奋的是,那支稀世玉簪就要插在她的发髻之间了,一想到能在燕京城中这样多的贵女中脱颖而出,能在王妃面前露一面,她就掩饰不住地想笑。 拿了王妃的珍宝回宁国公府,简直没有比这更扬眉吐气的事,她倒要看看宁七音还要拿什么跟她比。 陆见洺被王妃问起话来,便不自觉地回过头往姑娘们站的这边看过来,有人掩住唇笑起来,有人则满含希望地看着陆见洺,大多人随着陆见洺的视线去看自己的左右,想要看是哪位姑娘是陆见洺心之所属。 陆见洺的目光才移到宁七音和宁玲珑站立之处,便听有人朗声道:“不知景朝可否比试一场?” 众人这才发现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器宇不凡的男子,站在那里犹如临风玉树,五官深刻坚定,气度非凡,倒把陆见洺趁得少了几分气概似的。 正有人暗中询问这是什么人,便听肃宁王妃笑道:“方才我还想,要是景朝在这里,哪还有这些毛头小子什么事!怎么,你还是忍不住要出来欺负欺负人了?” 原本好奇的姑娘中敏感地听到“景朝”这个名字,便联想到陆家那个有名的大将军。 从前都知他骁勇好战,况他又至今不曾娶亲,贵女们之间难免有许多猜测,猜他必定长相凶恶,所以无人敢嫁,谁想今日得见竟是这般的人中龙凤! 先前议论陆见洺的那两位姑娘又窃窃私语起来:“要这么说的话,这位是那位公子的叔叔啊!” “是啊!没想到叔叔比侄子更英俊帅气啊!” 宁七音嫣然一笑,又怕被人看见,便低了低头。 陆见洺总算找到了宁七音所站的位置,却见她低着头,便以为她因为没拿到紫玉簪而失望,情急之下,竟向陆景朝道:“我哪里是叔叔的对手!” 肃宁王妃一听,不由笑起来:“你虽年轻,倒也不必长你叔叔的志气灭自己的微风,况且你们同出陆家,想来也是有几分底子的,就这么怕了你叔叔?” 王妃又打量了一样陆景朝,朝陆见洺道:“说起来,他也没大你多少,只怕他军中的手下都有比你还小的。若是别人,我还要怪他以大欺小,既然你是他的侄子,让自己叔叔指教一番倒也使得。” 众人也纷纷点头附和,俗话说“虎父无犬子”,虽然用在陆景朝和陆见洺身上有些牵强,可人们就是会觉得大将军的侄子也须得武功高强。 陆景朝向王妃行了一礼:“既然王妃应允,那景朝便与小侄较量一番。” “只是我到底年长于他,又在军中多年,若真这么胜了他也不好看,不若让小侄仍是原地投壶,轮到我时再将距离拉远一倍便是。” 众人闻言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是男子之间投壶,距离已比平时远些,再远上一倍,怕是只能靠运气了。 宁七音在人群中看着陆景朝,他从来都是那么从容自若,就像是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似的,让人不由地便会愿意追随他,信任他。 ☆、第 64 章 第64章他为她赢的这一支 宁七音在人群中看着陆景朝, 他从来都是那么从容自若,就像是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似的,让人不由地便会愿意追随他, 信任他。 陆见洺却是在想,纵使陆景朝再怎么擅长投壶,那么远的距离也谈不上什么经验和技巧,想着自己稳下心来未必会输给他, 便忙开口道:“那便依叔叔所言!” 众人也都纷纷摇头, 有人便低声道这陆景朝太要面子,拉开那样看起来毫无胜算的距离,虽然不会被人说以大欺小胜之不武,可也将自己置于了“死地”。 王妃原也犹疑, 见陆景朝眼神坚定面色不改, 便也来了兴致:“好!我倒要看看你们叔侄谁能赢得这紫玉簪!” 陆见洺一听王妃也应允,便忙向陆景朝道:“叔叔可否让我先投?” 陆景朝剑眉微挑, 看来这个侄子还懂得先发制人。 他抱起双臂,向陆见洺抬了抬下巴:“请!” 陆见洺深吸一口气,走到了投壶的位置上。 他闭上双眼调整气息, 片刻之后, 他抽出了第一支箭。 在场众人俱都看向一处, 那样多的人竟是鸦雀无声。 陆见洺瞄了几瞄便将手中箭投了出去,“咚”的一声便中了。 人群 分卷阅读130 中发出一阵欢呼, 陆见洺心中有了底气,手上有了感觉, 一鼓作气将箭投完,竟是十投八中。 在宫人移动那银壶时,众人便私下议论起来, 那样远的距离,便是十投三中已是十分了得,哪里还有可能赢得陆见洺! 先前议论陆见洺的两位姑娘又低声交谈起来:“虽然远了些,可听说这位将军战功赫赫,说不定能赢了那侄子!” 另一位姑娘显然不同意:“战场上那是射箭,这是投壶,与射箭的技巧大不相同的,我看他是肯定输了。” 宁玲珑心中有些紧张,可还是对后面这位姑娘的言论十分赞同,回首看了她一眼。 宁七音的眸光轻轻地落在场中人身上,当他将箭筒背负在身后,那挺拔的身姿和气宇轩昂英姿凛然的气势,便让人觉得他有掌控一切的气质。 他只在位置上站好,向那银壶看了两眼,抽出箭来也不见他瞄准便扔了出去。 众人还来不及为他投中的第一支而欢呼,就见他接二连三的抽出背后的箭投掷了出去。 竟然是十投十中! 众人皆呆住了,全场静默了片刻才有人抚掌欢呼,一时赞扬声不绝于耳。 肃宁王妃不由向陆景朝笑道:“景朝将投壶的游戏玩到这种水平,怕是以后燕京城无人再与你比试了!” 陆见洺输得心服口服,陆景朝已对他有所相让,还能赢得这样漂亮,只是那紫玉压鬓簪到了叔叔手里,不知会被他送给谁。 王妃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便向陆景朝道:“既是你赢了比试,这紫玉簪要送给哪位姑娘便由你说了算,不知景朝心中可有了人选?” 不等陆景朝回答,肃宁王妃又笑起来:“不如景朝亲自为姑娘戴上吧!” 宫人已将那紫玉簪托到了陆景朝面前,陆景朝向宁七音所站的方向扫了一眼。 宁七音周围的姑娘们便兴奋地小声议论起来:“他在看谁?是不是你?” “不是吧?我看着倒像是你!” 虽然口中这样推让着,可陆景朝的一眼让几个人都有些红了脸,几双眼睛亮亮地看陆景朝接下来的动作。 只是陆景朝却向那宫人抱了抱拳,又向姑娘们所站的方向一挥手:“麻烦姑姑替我交给那边的宁七音姑娘吧!” 陆景朝的声音并不大,可“宁七音”三个字还是被众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有认识宁七音的,便一脸羡慕地看向她,毕竟能得到那稀有紫玉簪的人,只有宁七音一个。 宁玲珑则满是怨毒地瞪了宁七音一眼,她先前才想着,这次宁七音总算安安分分的没出什么风头,待到陆见洺为自己把紫玉簪戴上,从前宁七音的那些风头加起来也不及她今日的半分风光。 偏偏就又冒出个陆景朝来,偏偏那陆景朝要将那紫玉簪给宁七音! 宫人托着紫玉簪走过来,宁七音周围的人也纷纷避让,宁玲珑只顾盯着宁七音生气,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向后撤了半步,却还是离宁七音最近的人。 若是她再离得远些,宫人也不会问那句“哪位是宁七音姑娘了”,偏偏宫人办事一向审慎小心,见两位姑娘立在那里,便问了一句。 宁玲珑满脸通红的又向后退了退,直觉得自己的脸都要丢尽了。 那宫人看宁七音冰肌玉骨生得十分美丽,便忍不住笑道:“给姑娘戴上让王妃娘娘看看吧!” 说完,竟是亲自给宁七音将那紫玉簪戴在了发间。 宁七音抬眸,陆景朝正朝她这边望着,虽然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可眸中分明在说:“只要你想要的,我自然会为你赢来。” 宁七音脸色一热,忙将眼神移开,走到场中朝王妃拜谢。 王妃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宁七音穿着一身浅丁香色的衣裙,外面一件月白色暗纹织锦羽缎斗篷,倒是与那紫玉簪十分相称。 况且,宁七音相貌不俗,王妃觉得紫玉簪送给这位妙人倒是各得其所,便向陆景朝笑道:“这是意中人吗?倒是相配。” 众人闻言俱都有些尴尬,宁家和陆家有婚约大家都是知道的,只是这婚约与陆景朝差着辈分呢! 王妃身旁的宫人忙暗暗提醒了一句,王妃自己也觉十分尴尬,场面正僵,便有人插科打诨的将话题换了一个,众人也当没听见王妃的那句,又兴致高昂地谈天说笑起来。 陆见洺虽然输得服气,可当陆景朝说要将簪子送给宁七音的时候,他心里便有些不痛快。尤其后来王妃误会叔叔和宁七音的关系,更是让他悒悒不欢。 这时便有宫人过来说酒温好了,请王妃移驾,众人便跟随王妃去了梅林旁的新晴阁正式开宴。 陆见洺有些沮丧,直到他发现自己离宁七音并不远才打起精神来。 他原想上去跟宁七音说几句话,偏生苏南卿在她身旁正挽着她的胳膊说笑,他只得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苏南卿向宁七音不无羡慕地笑道:“果然美人还要美饰来配,那紫玉簪在托盘上放着已能看出不俗 分卷阅读131 ,插在你这发间就愈发仙气十足了,我瞧着倒不用再戴别的,只这一样便是极致的简单精妙了!” 宁七音的声音在陆见洺听来像是含着浅浅的笑,跟与他说话时完全不同:“想不到苏姑娘这样清高淡泊的人也会喜欢这些饰物呀?” 苏南卿望了一眼前方的王妃和陆景朝,笑着向宁七音反问道:“你问问这些姑娘哪个不喜欢?哪个不羡慕?” 说完,她又接着打趣道:“这哪里是普通的饰物?这可是王妃戴过的紫玉簪,这可是陆大将军给某位姑娘赢来的彩头!” 宁七音便红了脸,故意将胳膊抽出来向前走了两步:“再这般没个正形,我可再不理你了!” 苏南卿便忙跑上前去告饶,宁七音伸出纤纤素手向苏南卿肩上轻轻点了两下,好像说了些什么,二人便又和好如初了。 陆见洺落在她们身后,脸色越来越难看,周围也有不少人,想来那位苏南卿的话也会被别人听去,难道人人都觉得自己叔叔和宁七音相配? 宁玲珑在人群中故意混到陆见洺身边,看着人群中若隐若现的紫玉簪低声道:“你这叔叔对宁七音不一般啊!” ☆、第 65 章 第65章你这叔叔对宁七音不一般 宁玲珑在人群中故意混到陆见洺身边, 看着人群中若隐若现的紫玉簪低声道:“你这叔叔对宁七音不一般啊!” 她说的意味深长,心中却对宁七音又嫉又妒,在她看来, 那紫玉簪明明就是她宁玲珑的东西,也不知道宁七音用了什么法子,又给抢了过去。 陆见洺却看了一眼正陪在王妃身边说着些什么的陆景朝,然后朝宁玲珑皱眉道:“话不可乱说!” 陆景朝撞见过他和宁玲珑的事, 那一日又怪他办事不清不楚, 想来今日是特意赢了那紫玉簪,要给宁七音一些补偿罢了。 可是,陆景朝又望向宁七音的背影,心中又有些埋怨, 埋怨宁七音就那样受了那支簪子, 让王妃和众人误会。她根本就不该要那彩头,陆景朝拧眉想到, 心里觉得很不舒畅。 还有方才那位苏姑娘,想来和宁七音私交甚好,她向宁七音开玩笑时, 宁七音虽然红了脸, 却并不像真恼的样子。 陆见洺心里不舒服, 苏南卿曾在溪边看到过他和宁玲珑在一起,会不会是她在背后同宁七音说了些什么, 所以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在宁七音面前开她和陆景朝的玩笑? 陆见洺看了一眼仍黏在他身旁的宁玲珑,再次皱了皱眉。 私下的邀约他确实很喜欢, 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走在一起,他还是觉得不妥。 可他也不是那种强硬的性子,便向宁玲珑低声道:“你先过去吧, 我去给你折枝梅花来!” 宁玲珑听了自然喜不胜收,甜滋滋地向陆见洺轻声道:“我要粉色的!” 陆见洺一点头,便匆匆离去了。至于梅花,他是没有去折的,过后再见宁玲珑自然能想办法圆过去。 宴席他也觉得无趣而没有参加,毕竟原本他赢了那独一无二的彩头,却又被叔叔劫了去,他不想听那些人对叔叔奉承恭维,倒显得他同为陆家人很不争气似的。 赏梅宴散去时,各家的马车堵在一处散不开,宁七音便又和苏南卿立在车下聊了几句。 陆景朝策马经过,竟在她们二人身旁停了停,那眸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宁七音身上。 苏南卿抬头望了一眼马上的人,便有些戏谑似的笑着碰了碰宁七音。 宁七音还在张望自家的马车是不是可以走了,被苏南卿一碰才发现陆景朝正在马上望着她。 她双颊一红,下意识地就想低下头去,可看他像是有话要说似的,便仰头看着他,只用眼神询问。 他却没说什么,深邃的目光在她面上停了一停,好像还看了一眼她发间的紫玉簪,然后便策马离开了。 宁七音总算低下头去,偷偷笑了一下,他们二人像是不用言语似的,只一个眼神便足够了。 苏南卿却目送着陆景朝走出去很远,才遗憾地回头向宁七音道:“都怪我,要是我不在这里,你们兴许还能说句话。” 言语之间竟像是有些自责似的。 宁七音伸手为苏南卿戴上了雪帽:“就算说,我也不过向那位叔叔道声谢,与你在不在这里又有什么关系!” 说完,宁七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管是得了那紫玉簪,还是方才,苏南卿好像一点都不反感自己与陆景朝有来往似的。 宁七音与陆见洺的婚约虽并未落在纸上,可也是口头约定了,大家都知道的。像苏南卿这种知书达理的名门贵女,不应该会有现在这样的态度。 “你……”宁七音一时不知怎么开口,“怎么不开我与陆见洺的玩笑?” 苏南卿怔了一下,才又掩饰似的笑笑:“那次在山上,我说与你交浅言深,你说都懂了,怎么今日又糊涂了?” 陆见洺与宁玲珑在溪边的仓皇分开的样 分卷阅读132 子,苏南卿一点也不愿想起。在她看来,这样美好纯净的宁七音,陆见洺那个花花公子根本不配。 宁七音正思索着苏南卿的话,苏家的丫鬟便过来叫苏南卿说是可以走了。 二人简单地道过别,宁七音这才一面思忖着一面上了自家的马车。 宁玲珑一见她便笑着向孙氏道:“母亲,您看这就是陆家叔叔为姐姐赢得的簪子,听说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您看好看吗?” 年轻人玩投壶的时候,各家夫人们正在房中喝茶聊天,因此也只是听说了此事。 宁七音听宁玲珑那么说,便知道她在自己上车前已经跟孙氏说了一番投壶的事,只是宁玲珑话中带着什么风向,虽然未可知,可也能猜出一二。 孙氏果然向宁七音那玉簪上看了一眼,倒看不出是喜是怒,她的眼神很快又落在宁玲珑脸上,倒让宁玲珑有些笑不出来。 “陆家叔叔是长辈,将这玉簪送子侄辈的姑娘,倒也说不上于理不合。” 孙氏听出宁玲珑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淡淡地说了一句。 宁玲珑听她这么说,心中觉得孙氏果然对自己不喜,竟替宁七音说起话来,便忙笑道:“母亲说的是,何况姐姐跟陆家哥哥的事又许多变数,便不是陆家叔叔送姐姐的也无妨。” 孙氏拧起眉来:“你姐姐的婚事有什么变数?” 宁玲珑闻言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忙要开口解释,孙氏却不耐烦地摆摆手:“算了,你不用说了,我累了。” 说完,便闭上双目养起神来。 宁玲珑心中郁结,却又无处发泄,只得气鼓鼓地瞪了宁七音一眼。 宁七音却向她淡淡一笑,毫不在意的样子让她更加恼怒,只是孙氏就在面前,她却发作不得。 才回家没多久,宁正辉便去月苑找宁玲珑,宁玲珑心中本就不太顺,见了宁正辉也是没什么好气。 宁正辉叹了一口气:“想着你今日心里不大痛快,便过来看看你,你却这般对我,要是这样能让你出气,你便骂我一通吧!” 宁玲珑听他说话越发比从前亲昵,生怕这二哥以后会缠上自己,成为她和陆见洺成亲之路上的绊脚石。 于是她故意朝宁正辉道:“我骂你又能如何?还能将那紫玉簪骂回来不成?” ☆、第 66 章 第66章谁家的姑娘 于是她故意朝宁正辉道:“我骂你又能如何?还能将那紫玉簪骂回来不成?” “二哥哥没能赢个彩头给我, 却反过来怪我不高兴了!” 宁正辉被她指责的无话,想着自己确实也没送过宁玲珑什么好东西,便放下身段哄了起来, 许诺以后不管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给她。 宁玲珑冷笑一声:“哥哥以后是要娶妻的人,还能将好东西送我?” 宁正辉被她激得恨不能指天发誓,宁玲珑却按下他的手道:“哥哥听我一句劝,你娶了夏若梅吧!” 宁正辉黯然神伤:“难道这么久, 我的心意你竟不明白?” 宁玲珑做出一副无奈的悲苦样子:“我能明白什么?我敢明白吗?你我毕竟是兄妹, 此生是有缘无分的人。如今我婚事未定,哥哥也迟迟不肯娶妻,又成日往我这里跑,让有心人看了会怎样?” 宁正辉红着一张脸道:“我不管!我……” “哥哥!”宁玲珑打断了他, “哥哥多少也为我想想, 我本不是宁国公府嫡亲的姑娘,以后要嫁人全仰仗着府里, 哥哥这样让我怎么做人?” “况且,我看那夏若梅家世相貌样样都好,在燕京城未必有几个像她那般与咱们家门当户对的, 二哥若能娶了她, 想来在家中也能胜过大哥一头。” 宁正辉听着倒有些心动, 他自小便在一位敏而好学的大哥身旁长大,他样样比不过那位大哥, 这些年一直有些耿耿于怀。 若是娶了一位貌美的妻子,而大哥却还没有定亲, 他也算有件事能在长辈们面前露一脸。 宁玲珑又向宁正辉说了一番如今他们兄妹年纪渐长,成日共处一室不好听,尤其她又不是他的亲妹妹。 等到宁正辉成亲之后, 宁玲珑跟夏若梅处好关系,每日去看看嫂嫂,谁还能说出什么来? 宁玲珑见他面色松动,便又柔声道:“二哥,你便去求娶夏若梅吧,为了自己,也为了我。” 宁正辉看着宁玲珑双眼中情意渐浓,也听出她言外之意是,他成了亲,只会对他们二人的相处更有利。 于是他下决心般点了点头:“好,为了你,我娶!” 又过了两日,宁玲珑便向宁正辉追问他有没有跟母亲说。 宁正辉犹豫了一下:“我还没想好怎么说。” 宁玲珑急了,她有些担心宁正辉反悔:“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走!”宁玲珑一拉宁正辉衣袖,“我陪二哥去找母亲!” 宁正辉只得无奈地随她去了,反正他迟早 分卷阅读133 要娶亲,若是随便娶一个,还不如娶宁玲珑愿意让他娶的人。 只是到了含章堂,宁玲珑却发现宁七音也在,她如今看见宁七音就觉得碍眼,却又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宁玲珑亲昵地上前挽住孙氏,笑着看了宁正辉一眼:“母亲,二哥有好消息呢!” 孙氏看起来难得的心情好,她也顺着宁玲珑的眼神看了宁正辉一眼,笑道:“巧了!你大哥也有好消息!” 宁玲珑脸上的笑僵了僵,宁正辉也有些意外。 “不知道大哥是什么好消息呀?”宁玲珑笑着问道,想要比较一下宁正锦和宁正辉到底谁的好消息更好。 娶亲这种事,想来除了登科便没有更好的消息了,可宁正锦早就过了乡试,春闱却还早,不可能有什么登科的消息。 孙氏心里舒畅,脸上的笑容也比往日多,她向宁玲珑挽着她的手上轻拍了拍:“你大哥要跟苏家的南卿姑娘定亲了!” 这大儿子样样就好,就是亲事这一样,原该前两年就说的,可他一直凡心未动,只说要读书考功名。 虽然国公爷和孙氏都支持,可孙氏心里到底有些放不下他的终身大事。尤其这两年,曾经的手帕交都抱上了孙子,孙氏的心里就时不时的急一回,每每想起来都要辗转反侧。 如今宁正锦有了中意的姑娘,样样又都是合适的,孙氏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便有了那么几分容光焕发的意味。 宁玲珑却是心里一沉,她原想带着宁正辉在孙氏这里提婚事让家人高兴一下,不想又让大哥抢了先。同样的喜事听两遍,怎么也没第一遍来得让人惊喜。 尤其宁正锦要娶的还是那个苏南卿,宁玲珑心里很是不喜。不但因为苏南卿撞破过她和陆见洺的事,还因为苏南卿和宁七音很要好。 如今宁七音在一旁坐着,脸上虽然不喜不悲的,可宁玲珑就是觉得她高兴得很。 她讨厌看见宁七音高兴。 “原来是苏姑娘呀!”宁玲珑放开孙氏,向宁七音踱了两步,像是在皱眉沉思似的。 “我记得,姐姐和苏姑娘很是要好。”她故意将苏南卿和宁七音联系起来,“可是,和姐姐关系好的姑娘,却未必适合大哥呀!” 孙氏脸上的笑收了起来,她看着宁玲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养了十来年的女儿陌生。 宁玲珑却还在说:“姐姐总不能为了自己常常跟朋友见面,就拿大哥的一生做赌注吧?” 宁七音的眸光轻轻落在宁玲珑身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在构陷宁七音这件事上,宁玲珑还真是不遗余力。 孙氏听完不由冷笑一声:“谁说正锦要娶苏姑娘是七音的主意?” 宁玲珑一愣,她自己是鼓动着宁正辉娶夏若梅,然后听孙氏说宁正锦要娶苏南卿,再加上看宁七音在这里,她不知怎么就认定是宁七音在背后促成了宁正锦的事。 却不想孙氏更严肃起来:“求娶苏姑娘,是你大哥的主意,跟七音有什么相干?你一个做妹妹的,如何这样揣测自己的姐姐?” 宁玲珑见孙氏有些恼,便慌忙笑着辩解:“我也是关心大哥,没有别的意思!” 说完,不等孙氏有所反应,她又接着笑道:“才说二哥也有好消息呢,倒差点忘了。母亲,二哥也有了意中人,想要请母亲代为求娶呢!” 孙氏没想到她前些日子还为两个儿子的婚事上愁,这一下竟然都有了眉目,当下便转怒为喜,向宁正辉追问道:“是谁家的姑娘?” ☆、第 67 章 第67章婚事 宁正辉本来有所犹豫, 本宁玲珑带了过来也想着见机行事,并不想就这么定下终身大事。 可如今他已退无可退,只得硬着头皮说自己心悦夏家的姑娘。 宁七音在一旁静静的吃茶, 听了这话不由看了宁正辉一眼,只见他神情倒有些勉强似的,不像是要求娶意中人那般,带着藏不住的喜悦。 而且, 上辈子娶了苏南卿的二哥, 这辈子要娶夏若梅那个泼妇? 宁玲珑见宁正辉的情绪不怎么高涨的,便忙笑着向孙氏补充道:“是夏家的夏若梅,那位姑娘生得模样极好,人也好, 重阳节去山上, 还是夏姑娘匀了我一半轿子坐我才能上去!” 孙氏想了一下,那夏家的姑娘她从前也是见过, 相貌家世样样不在苏南卿之下,倒是个不错的儿媳人选。 “正辉的眼光很是不错!”孙氏笑着向宁正辉表示赞同,“这两日我就找个合适的媒人, 去夏家走一趟。” 宁正辉心里有苦, 面上却只能笑着向孙氏道谢:“多谢母亲成全!” 宁七音没有想到, 上辈子的两位嫂嫂,这辈子也还是她的嫂嫂, 只是那两位姑娘所嫁之人却不同了。 宁正锦的婚事才定了下来,国公府上下就忙着迎娶新妇的事, 孙氏有意让宁七音经经家里的事,以后嫁了人当了主母也不至于诸事不懂,于是便要宁 分卷阅读134 七音每日去含章堂, 帮她一起操办宁正锦的婚事。 宁七音明白孙氏的用意,自然也十分用心地学,遇到不懂的便向孙氏请教,孙氏便细细地说给她听。 宁玲珑见宁七音与孙氏越来越亲密,祖母和父亲也常常对宁七音赞赏有加,她就越来越慌,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她也常去含章堂,想看看孙氏会不会给她个什么差事,可孙氏每每与宁七音商量着宁正锦的新房里都备下了什么,还缺了什么,成亲那日要用什么人等等,她便是插上一句话,孙氏也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要与她交谈的意思。 宁玲珑只得厚着脸皮在一旁听,偶尔有不懂的地方,她便笑着向孙氏发问,孙氏却只是向她笑道:“这会子正忙,待会儿说给你听。” 孙氏带宁七音去为苏南卿做头面的时候,宁玲珑也跟了去,孙氏倒也没说什么。 怎么也是养在自己身边十多年的女儿,孙氏便是对她开始失望,也仍是有情分在的。 金铺的师傅很高兴接到这样的大主顾,聘礼中的几套头面,全在这一家铺子做,虽然给的期限短了些,但好在主顾大方,赶上一赶也是值得。 孙氏一高兴,便问两个女儿想要什么,家里哥哥成亲,她们二人也要添置些首饰才好。 宁七音选了一支珠钗和配套的珍珠耳坠,看起来十分淡雅。 宁玲珑则选了一对镶金红宝石坠子,再没有选别的。 “不再挑一样吗?”孙氏随口问了一句,她对钱财看得不重,在给两个女儿置办东西方面她对宁玲珑并未亏欠过,尤其宁七音才回来时,她怕宁玲珑会觉得委屈,每次给宁七音置办什么,都没有少过宁玲珑的。 宁玲珑笑着摇头:“我也是沾沾大哥的喜气,才买对新的,家里首饰还多着,并不缺什么。” 孙氏笑着点点头,便与那金铺老板约好了取头面的日子,又付了定金,这才离去了。 回到府里孙氏便与国公爷说起金铺的事来,最后叹道:“七音还是小姑娘心性,挑东西不过挑个好看别致。玲珑就城府的多,一对简单的红宝石坠子,看着比姐姐买的东西少,却是比姐姐的贵重许多。” 宁国公府倒也不在意这些,随口道:“只要她们喜欢就好,钱多钱少又有什么?” 孙氏却摇头:“玲珑从小就爱那些稀有贵重的东西,一样东西若是她开始没看上,只要告诉她那东西多么值钱,她就立即视若珍宝了。” “今日也是,原本我瞧着她没看上那对坠子,只因为老板说,那上面的红宝石是做头面剩下的碎石,虽然小,可也是十分珍贵难得。” “而老板说的那套头面,正是我今天定下的最贵的一套。”孙氏思忖着说,总觉得宁玲珑太过虚荣了。 宁国公也叹息一声:“可她如今大了,咱们再说什么她还会听?你还是别操心那个了,过来帮我看看我打算请的这宾客名单可有什么遗漏没有。” 宁国公府忙忙碌碌的便觉日子过的飞快,转眼便到了过大礼的前一日,那些聘礼摆满了整个房间,孙氏却不踏实似的拉着宁七音一遍一遍的核对。 宁玲珑也跟了过来,看着孙氏手中的清单惊呼道:“这么多!” “我也来帮着对吧,这么多东西,只看着都眼花缭乱了!”宁玲珑说着扫了一眼房中的东西,心中实在是羡慕苏南卿,不知自己出嫁时,婆家会不会也有这么体面的聘礼。 孙氏和宁七音正带着两个伶俐的丫鬟一样样数着,见宁玲珑自告奋勇来帮忙,便答应了她。毕竟这段时日以来,宁玲珑确实不曾添过乱,还很勤快地为孙氏跑了几次腿。 几人一样一样的数了几遍,直到丫鬟请孙氏过去,说有管事的要回话,孙氏一听与第二日纳征有关,便匆忙嘱咐宁七音二人离开的时候锁好门,然后便随那丫鬟去了。 宁七音将聘礼一一摆放整齐,然后将清单收好,又扫了一眼屋中的东西,才向宁玲珑道:“天色晚了,走吧!” 宁玲珑痛快地点点头,竟是笑着朝宁七音道:“好!” 宁七音看丫鬟锁好门,又嘱咐她们守夜的时候上点心,然后才和宁玲珑一起离开了。 二人同行的一段并未交谈,只是在将要分别只是,宁玲珑才突然开口道:“你说,陆家会有什么样的聘礼?” 宁七音捧着暖炉,兜帽缀的一圈狐裘被风吹得拂在脸上,柔软而温暖。 她想起上辈子陆家的聘礼,倒是出手极为阔绰,宁玲珑还说看那聘礼便知婆家对宁七音的重视,她嫁过去一定会享福的。 宁七音的眼神落在宁玲珑面上,却只是那么打量着她,不发一言。 宁玲珑觉得她的眼神凉凉淡淡,带着沁人的凉意,被她这样看着,她竟觉得指尖有些泛凉,心里也产生饿了惧意。 不,她不应该怕。 她稳操胜券,不是吗? “怎么?我这句话哪里不对吗?”宁玲珑挑了挑眉,不由笑了,那笑里自然是带了几分得意,“姐姐一定想 分卷阅读135 象过无数次嫁给陆见洺的场景吧?” 宁七音听此,也笑了,她笑看着宁玲珑,淡淡地道:“妹妹何必将自己所想强加于别人之上?” 她以为,谁都像她一样,盼着嫁给那么一个人? 这辈子,陆见洺留给她,自己绝对不带给她抢的。 到时候且看,她怎么进门吧。 宁七音想到这里,也懒得看她说什么,转身就向着乐苑走去了。 她不稀罕什么陆家的聘礼,也不稀罕什么陆见洺,既然宁玲珑那么想要得到,那她就祝她早日成功。 等到她成功那一日,她可以以婶婶的身份来祝贺她了。 又或者,她还可以等着宁玲珑给自己端一碗孝敬茶?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脸上那抹笑,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倒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哪里做错了? 没有,她没错,她嫁给陆见洺,早晚有一天,宁七音后悔死,宁七音会心痛。 那么好的姻缘,她抢过来了呢! 宁玲珑想到这里,满意地看着宁七音的背影。 她一定很难过吧?也许在强做镇静呢。 ☆、第 68 章 第67章大礼 第二日一早, 还未到过大礼的时辰,宁七音便去了孙氏那边。 孙氏正在用早饭,见宁七音过来忙招呼道:“过来陪我吃一些, 我一个人不想吃。” 孙氏最近一直操劳,这亲事一日不落地她就一日吃不好睡不好,偏偏今日是过大礼的大日子,若是不逼迫自己多吃些, 她又怕自己撑不下去。 可就算宁七音陪着她, 她仍是吃得心绪不宁。 “不行,”孙氏皱眉站起来,“我从早上起来就觉得心里有事,你再陪我去清点一遍聘礼。” 宁七音笑着起身扶住她:“昨日我们清点了数遍, 母亲多吃些再过去也无妨。” 孙氏却径直向前走去:“等过了礼我就能吃下去了!” 守着聘礼房间的丫鬟远远地看见孙氏便开了门上的锁, 宁七音扶着孙氏走进去,屋中物什仍是前一日整理过的样子。 孙氏不让宁七音搀着, 自己一样一样去看那些精心准备的聘礼。 宁七音便伸手去袖袋中摸那张清单,却左右都没有摸到。 孙氏也回过头来,正等着她拿出清单来看。 宁七音一脸歉疚:“好像找不到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又在身上找了一遍:“我记得今早出来之前拿上了的。” 孙氏见她左找右找都没有, 便叹口气道:“算了, 让人去我房里拿吧!好在让人多誊了几张。” 看小丫鬟跑着去含章堂拿, 想着孙氏本就因为大哥的婚事紧张的吃不好睡不好,自己却还在这种小事上耽误了时间, 宁七音便有些歉疚。 “也不知怎么拿着拿着就丢了,母亲别生气, 您这几日劳累,万万不可动肝火!”宁七音有些不安地说道。 孙氏也不好埋怨宁七音,毕竟她相信宁七音也不想出这种事, 可到底忍不住说了一句:“忙中出错也是有的,只是偏偏这时候丢了……” 孙氏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宁玲珑打断:“丢了?” 孙氏被吓了一跳,回过神的时候只见宁玲珑奔着放头面的妆奁而去,口中还惊慌道:“真的被姐姐弄丢了?” 宁七音也搞不懂宁玲珑唱的是哪一出,不知所以的看了孙氏一眼。 而宁玲珑则急急忙忙地打开妆奁道:“真的丢了一只坠子!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孙氏脸色一变,忙朝宁玲珑走去。 宁七音反而瞬间明白了,不由冷笑了一声。 宁玲珑这是给自己安排了一出好戏,只可惜,她算错了上场时间。 “怎么回事?”孙氏向那妆奁盒子中拿起仅剩的一只坠子,“另一只呢?” 宁玲珑嘴角隐约有笑意,却心痛焦急地朝宁七音责怪道:“姐姐,昨日我便说不用拿出来看,那样小的东西丢了不好找,你看可不就丢了不是?” 说着,她又装模作样的朝地面上找来找去,口中急道:“找不到了!眼看这时辰就到了,可怎么办才好!” 孙氏拿着那只坠子,看了一眼立在门口一脸淡然的宁七音,又看了看正弯腰低头乱找的宁玲珑,突然也明白了什么。 “姐姐,是不是被你挂在衣物上带出去了?没有啊!”宁玲珑抬起头,心急如焚的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 宁玲珑又看向身旁的孙氏,只见她面色苍白,像是随时会倒下去一般。 这是最珍贵的一套头面,偏偏缺了一只坠子,又赶在马上要过大礼的节骨眼上,任谁没日没夜的劳碌了这许多日,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宁玲珑忙扶住孙氏在一旁的绣凳上坐了,帮她抚了几下心口,才抬头向宁七音埋怨道:“姐姐也真是的!母亲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姐姐,姐姐怎么能 分卷阅读136 在这个当口出纰漏!” 宁七音干脆将双手放入暖袖中,端着胳膊好整以暇的看宁玲珑。 宁玲珑只顾着赶紧在孙氏面前卖好,根本没细看宁七音的反应。 她向自己袖袋中拿出一样东西,口中道:“我原想今日过大礼就戴上,到底舍不得。还好这坠子跟那头面看起来也是一套,母亲先拿去应急,日后再让姐姐好好向大嫂赔个不是。” 真是一箭双雕的妙计,宁七音在纳征之前弄丢了重要的聘礼,这说明宁七音办事根本不牢靠,而这种节骨眼出这种事简直是孙氏的大忌,她便是从前对宁七音有些亲近,这件事一出,也难免觉得这个女儿扶不起。 而过礼已近在跟前,再重新去做一副头面已然来不及,宁玲珑拿出自己的坠子,大大方方的解了孙氏的燃眉之急,便是从前对宁玲珑有些成见,此番之后也要记着她的好了。 不光如此,日后说起来,宁正锦、苏南卿,都会觉得宁七音这件事办得不尽如人意,而宁玲珑则识大体顾大局,是雪中送炭之举。 只是老天爷好像并不眷顾宁玲珑,宁七音看着表演得越发投入的宁玲珑,突然发现上辈子她都不敢奢求的好运气,这辈子也轻轻巧巧地落在自己身上了。 孙氏接过那对坠子拿着端看着,心里却不住地琢磨眼前发生的事。 宁玲珑太过兴奋,竟没注意孙氏和宁七音的反应,她还以为孙氏是怕那坠子与头面不相配呢! “母亲不必担心,金铺的师傅说了,这坠子上的红宝石与那头面上的是一样的,式样看起来与那一套也相配,放进去不会显得突兀的!” 孙氏好像完全没在听宁玲珑说什么似的,她拿着那对坠子向宁玲珑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丢了一只坠子?又如何知道是七音弄丢了坠子?” 宁玲珑怔了一下,然后赔着笑说:“刚才在门口听您责怪姐姐,说是她弄丢了的啊!我又想着这最贵重的妆奁您曾经一再嘱咐姐姐收好,今日责怪她必定因为此事啊!” 不知怎么的,宁玲珑越说越觉得不妙,心里竟渐渐没底了。 孙氏看着宁玲珑冷笑起来:“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未卜先知了!想来另一只坠子在哪里,你也是知道的吧?” 宁玲珑大惊,不知孙氏为何说出这种话来,她苍白着一张脸抵死不认:“母亲……母亲在说什么呀?是姐姐弄丢的,我……我哪里会知道!” 孙氏将宁玲珑的那对坠子放进妆奁,冷冷地说道:“我知道问你也是白问,那坠子必定是再也找不到了!” 宁玲珑觉得孙氏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可明明她这件事做得□□无缝,她心里不明白,却仍是强撑道:“母亲今日说的话,我竟一句不懂。” 为什么孙氏不继续责骂宁七音?为什么孙氏不夸她懂事拿出自己的坠子? 难道哪里有什么不对? 宁玲珑突然有些心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周末,又到了我万更的日子了,我要四更啦! ☆、第 69 章 第69章伟岸挺拔的身躯上前, 挡住了 难道哪里有什么不对?宁玲珑突然有些心慌了,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吗?她不由得暗暗蹙眉。 这个时候,去拿聘礼清单的小丫鬟跑了进来:“夫人, 清单拿来了!” 宁七音上前接了过来,笑着向宁玲珑道:“看来妹妹不知道,方才母亲责怪我,是因为我弄丢了一份聘礼清单。” 宁玲珑感觉自己脑中一片空白, 她想回忆一下自己方才都说了些什么, 却什么也记不起,脑中像是有个人在大喊:宁玲珑你完了! 宁七音向着宁玲珑走了几步,眼神锁着她轻声道:“要不是妹妹大呼小叫地冲进来,我们谁都没有发现少了一只坠子。” “妹妹这下懂了吧?”宁七音淡淡笑着, “母亲为什么说妹妹未卜先知?” 宁七音将“未卜先知”四个字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听在宁玲珑耳里竟如声声惊雷。 这间房中因为放满了聘礼,因此并未生暖炉, 整间屋子冷飕飕的,可宁玲珑额上的汗一层层渗出来,她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只是苍白着一张脸发抖。 “母亲……”宁玲珑喃喃地说着, 无力地看向孙氏。 孙氏却厌恶地转过头去, 只拿着那清单唤宁七音过去,看有没有还少什么。 “母亲!”宁玲珑扑通一声向着孙氏跪下, 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母亲, 这真的,真的只是巧合!” 她努力辩解,说是误会了孙氏的意思, 以为丢了贵重东西,不巧就是她打开的妆奁内的坠子云云。 孙氏耐着性子和宁七音一面核对一面听她哭诉完,然后冷声道:“今儿是咱家的大日子,我还有许多事要做,也不想听你在这里哭哭啼啼,你回去吧!” “母亲!”宁玲珑哪里肯 分卷阅读137 走,膝行几步拽住孙氏的裙摆,“母亲您相信我吧!” 孙氏将衣摆从宁玲珑手里一下扯出来,怒道:“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这种日子我想要看你哭?出去!” 宁玲珑身上一哆嗦,她对孙氏到底是有些惧怕的,见这情形也不敢强留着,只得哭着一路回月苑去了。 过了大礼,孙氏又忙着办喜事,她对宁玲珑很失望,可是却没空细想要怎么办。 宁玲珑在月苑想了很久,甚至假惺惺地向宁七音道了一回歉,最后仍是失望地发现,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越来越不好。 开始她确实沮丧了几日,可后来她觉得自己必须打一个翻身仗,不能就这么输了。宁国公府这边不行,就从陆见洺那边下手,她必须孤注一掷了。 宁七音愈加防备着宁玲珑,倒不怕她再去父母亲面前搬弄是非,发生了这种事,想来谁都不会信她红口白牙所说了。 她只是防备着宁玲珑坏了大哥的亲事,苏南卿那么好的一位姑娘,值得一个完美的婚礼。 一直到了宁正锦大婚这日,宁七音发现宁玲珑倒还算安分,又见宴席、新房等处都有人在,想着她应该没机会再搞事,便一心帮孙氏去了。 宁国公府上下俱都喜气洋洋的,大红色的绸缎挂得到处都是,让人看了就觉得喜庆。 到的早些的宾客已经在厅堂里吃茶聊天,门外还有源源不断的达官贵人前来,宁国公和孙氏、宁正锦在大门外招呼着贵客,宁七音则和宁玲珑来回引着女客往院中去,宁正辉便负责为男客带路,一时忙得脚不沾地。 管家在门口登记各家带来的贺礼,遇到送得多送得贵重的,便高声唱出来,一时之间十分热闹。 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如今就等着接新娘子回来,只见宁国公府的几位主子一有空闲就抬头望天,盼望的心情可见一斑。 夏若梅也陪同夏夫人前来了,如今两家也已定下亲事,因此夏夫人少不得要和孙氏热络地聊了几句。 夏若梅看了一眼正和几位年轻公子寒暄的宁正辉,不觉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孙氏瞧着夏若梅生的美丽,以后自己带儿媳出去脸上也有光,心里便欢喜起来,向着宁正辉唤道:“正辉!带夏夫人和夏姑娘进院里吃茶!” 宁正辉望了一眼这边,正要说什么,却见才带客人进了院子的宁玲珑走了出来。 夏若梅偷偷拽了一下夏夫人的衣角,夏夫人会意,向孙氏笑道:“正辉还得带男客呢,就让玲珑带我们进去吧!我们若梅和玲珑很是要好呢!” 孙氏满意地点点头,夏若梅虽然和宁正辉定下了亲事,可人还是规规矩矩的,很是不错。 宁玲珑难得能在孙氏面前多做些什么,因此这一日格外地卖力,当着孙氏的面将夏夫人恭维得心花怒放,然后才引着那对母女进府去了。 宁七音不经意间回头,便发现宁正辉竟然看着夏若梅等人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面对自己的未婚妻,宁正辉为什么有那样的反应?倒好像很怕与夏若梅相处似的。 宁七音思忖着,夏若梅成亲之前一直也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的样子,若不是她有上辈子的记忆,也会觉得夏若梅是宁国公府少奶奶的好人选。为什么,宁正辉好像不满意? 宁七音想着上辈子,宁正辉好像也没怎么将苏南卿放在心上,后来苏南卿抑郁而终,也不见他有多伤心。 如今看着,他又不怎么喜欢夏若梅似的,那可是他亲自请孙氏去求娶的,难道竟不是他心里中意的? 正胡乱想着,便听孙氏向宁国公低声道:“陆府来了!” 然后便见宁国公夫妇二人一同朝陆国公府一行人迎了过去。 陆夫人带着一双儿女,陆景朝则代表了陆家的男眷,后面又有两个小厮各抱着几个大红色的礼盒走过来。 “恭喜恭喜!”陆景朝向宁国公拱手道喜。 陆夫人则拉着孙氏不停地道喜,说羡慕她已经当上了婆婆云云。 热热闹闹地寒暄了一会子,宁正辉和宁玲珑一齐从大门口走出来,宁玲珑一眼看到了陆见洺,不觉眼前一亮,连这半日的疲累都不觉得了。 陆见洺却看向一旁的宁七音,看到宁七音的那瞬间,他的眸光顿时亮了起来。 陆景朝又向前跨了一步,伟岸挺拔的身形刚好挡住陆见洺的视线。 他上前,沉稳地一拜,却是恭声道:“府里备了些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国公爷笑纳!” 举手投足间,都是有别于寻常人的威严气势。 但就是这样的陆景朝,在宁国公面前,却是谦和恭敬。 ☆、第 70 章 第70章这样的陆景朝 宁国公看到这样的陆景朝, 也是有些意外,要知道陆景朝此人虽然性情沉稳,但骨子里的傲气却是掩不住的, 如今却在自己面前如此执礼,一时意外之余,不免面上有光,忙热情地招呼了。 一时寒暄了几句, 分卷阅读138 便要喊人带客, 宁玲珑却笑盈盈地上前:“我带陆夫人进去吧!” 孙氏看了一眼正和陆清雅拉着手说话的宁七音,便笑道:“七音,你也先进去吧!” 进了院子,便有小厮引着男客前行, 宁七音则亲自带着陆清雅往里走, 宁玲珑见状便亲自引着陆夫人,还走在了宁七音二人前面几步。 宁玲珑心里得意, 她觉得这是自己压过了宁七音的好兆头。 陆景朝随小厮离去时,不经意间落后了半步,在宁七音身旁经过时轻轻丢下一句:“清减了不少。” 那声音像是在同宁七音耳语一般, 陆景朝跨出去的一步带起微微的风, 然后便有属于他的特有的气息, 若有若无地飘至宁七音鼻端。 宁七音双颊一热,便微微红了起来。她这阵子一直在忙宁正锦的婚事, 倒没空想陆景朝的事,如今他轻轻的一句话, 像是问候又像是关心,一时叫她心里荡起涟漪来。 陆清雅的话打断了宁七音的思绪:“这阵子你一直忙,我们真是有一会子没见了!” 宁七音回过神向陆清雅笑道:“我也不知道办一场婚事竟有这么许多事要做。” 将陆清雅带到女客们所在的花厅, 宁七音又陪着她聊了几句,才又跟嬷嬷出去迎接另外几个小姐妹。 整个宁国公府到处都是人,有在厅堂吃茶聊天的,也有在园子里闲逛的,倒把这冬日的萧条冲淡了许多。 陆见洺是第一次来宁国公府,他在厅堂坐了坐,不爱听那些长辈们谈些学问仕途的,就跟着几个年轻公子出来了。 在一处水榭胡乱聊了一些最近的见闻,几人便去游廊打算再回厅堂去。 才顺着游廊转了个弯,陆见洺便看到宁七音带着嬷嬷向外走,她穿着水红色洋缎长裙,看起来比平日热情喜庆的。 陆见洺心里一直惦念着她,如今见她双颊因为忙碌而微红,走过来也是弱柳扶风的,便想要上前说说话。 宁七音已和他走了个对面,陆见洺笑着便想向她开口,没想到宁七音竟像没看到他一般,目视前方漠然地径直走过去了。 陆见洺的眼神跟着宁七音的背影走了很远,若有所失的样子刚好落进游廊下宁玲珑的眼里。 宁玲珑总算发现陆见洺是个并没有太多主见的人,很容易就被人影响了心性。他一面和自己不清不楚,一面还对着宁七音留情,这实在让宁玲珑不安。 陆见洺并未注意到宁玲珑,只是和几位公子继续回厅堂去了。 宁玲珑看着他倜傥的背影,告诉自己说,今日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她一定要牢牢把握住。 宾客都到的差不多的时候,喜乐声便远远地传了过来,有看热闹的百姓站在街边看那送亲的队伍,几十个人的乐队在前,八抬大轿在中间,装饰得十分华丽,再往后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嫁妆。 轿子才到宁国公府门前,便有鞭炮声响起,下跤的礼数一一过了,宁正锦便牵着新娘子去了厅堂。 宁国公和孙氏已端坐于高堂之上,宁七音则与众人分立在两旁。 她看着宁正锦和一身大红喜服的苏南卿拜堂,心里竟然很激动。 大哥脸上的神情,与上辈子她记忆中完全不同。上辈子她随众人去看新娘子时,大哥脸上的神情一贯的温和,甚至都没有得到一本新书来得让他激动。 而如今,大哥虽然只是微微笑着,可他看向新娘子的眼神里,有夙愿得偿的喜悦,那是藏都藏不住的。 苏南卿一身精致繁复的嫁衣,蒙着大大的红盖头,可宁七音就是能觉出那盖头下的娇羞与喜悦。 原来当有情人终成眷属,就连旁人看了也会忍不住高兴啊! 她笑着看几位仆妇和嬷嬷将新人送入洞房,才收回眼神,便见陆景朝正在对面站着,看那样子,倒像是看了她许久似的。 他的眸光似乎比往日温柔了许多,唇畔也像是带着笑,宁七音与他眼神相撞,心头一热,便慌忙又看向别处了。 很快,宁国公和孙氏便招呼着宾客入席,宁七音扶着孙氏在主桌上坐了,美酒佳肴便流水一般端了上来。 待到每一桌都摆满了山珍海味,宁国公和孙氏便去挨桌敬酒,宁正锦也在宁正辉等人的陪伴下向前来贺喜的客人敬起酒来。 一时间场面热闹而热烈,一圈下来人们便不拘于自己的位置,开始端着酒互相交际认识起来。 宁七音只是在桌旁坐着,待到孙氏回来便盛了碗汤给她:“母亲先喝点热汤暖暖肠胃。” 孙氏才接过来,桌上便有人夸赞:“国公夫人好福气,有那样才华横溢的儿子,又有这样懂事孝顺的女儿!” 孙氏今日高兴,脸上的笑容倒比这一年里加起来还要多:“你家的公子姑娘也是个顶个的好!” 说笑间,宁七音突然发现先前同坐一桌的宁玲珑竟然不见了,她心中一沉,忙用眼神在屋中寻她,生怕她在这大喜的日子搞出什么事来。 还不待看完全屋,便 分卷阅读139 听孙氏也问了一句:“玲珑呢?” 便有二房的人答道:“和引卉几个年轻姑娘出去玩了,她们这些姑娘,不爱听咱们家长里短的!” 正说着,陆清雅走到宁七音身边:“去看看新娘子?” 宁七音正担心宁玲珑会去新房里做什么,便想要跟了陆清雅去,征求意见似的望向孙氏,孙氏向她摆了摆手。 “去吧!带陆姑娘四处看看,也看看你嫂嫂那边是否需要什么。” 得了孙氏这话,宁七音这才将席上的众位夫人、亲戚告退,举止言谈有礼有节又引来一片赞叹。 只是到了新房,宁七音也并未看到宁玲珑,向屋里的丫鬟问了一句,说是并没有过来,宁七音这才稍稍放了心,和陆清雅一起与苏南卿交谈起来。 宁玲珑确实和几位姑娘出了待客的花厅就近转了一下,她不敢走远,想着要找机会和陆见洺说上话。 那几位姑娘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就烦了,宁玲珑便推说要会席上看看,让宁引卉带她们四处转转。 十几岁的姑娘,难得出来热闹一番,立马就拥着宁引卉出了院子。 宁玲珑才向陆见洺所在的房间走了两步,便见他走到门外来醒酒。 她忙向陆见洺递了个眼神,又暗暗冲他摆了摆手,陆见洺看了一眼四周,并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们,便远远地跟上宁玲珑随她去了。 宁七音避着人,左转右拐地进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又向门外左右张望了一番,这才插上了院门,带陆见洺进了一间厢房去。 房中几乎并无装饰,仅有一张不大的床,上面挂着半新不旧的帐子,看起来不像是宁国公府的主子会住的地方。 陆见洺打量了一番,疑惑地看向宁玲珑:“你想跟我说什么?” 宁玲珑媚眼如丝的看向陆见洺,冲着陆见洺身后微微扬了扬下巴:“把门关好。” 陆见洺听话地转回身去,将门缝挤住布帘推了出去,又把门关好,这才费力地用木栓栓住了门。 陆见洺一面转向宁玲珑一面想要问问她什么事这么神秘,却在看到宁玲珑的那一刻愣在了当场。 宁玲珑已将上衣悉数解开来,露出里面绛紫色亵衣,看陆见洺回过头来,她风情万种地只将双手一垂,衣物便从她肩上滑了下去,香肩、玉膊,甚至在亵衣下缘若隐若现的腰肢,无一不让陆见洺血脉偾张。 他用残存的理智挤出一句话来:“你疯了吗?” 宁玲珑向前几步扑进陆见洺的怀里,她紧紧搂着陆见洺的脖子,在陆见洺耳边吹气如兰:“我是疯了,我喜欢见洺哥哥喜欢得要疯了!” 女子光滑的胳膊绕着脖颈,柔软的身子贴着,耳边的话语温暖潮湿而暧昧,陆见洺的那点理智正一点一点被赶出脑海。 宁玲珑继续在陆见洺耳边魅惑的呢喃:“见洺哥哥……我就是喜欢你!就算你要娶她那又如何,我只求□□爱!” 陆见洺竟被宁玲珑感动的无以复加,他的手扶上宁玲珑的腰肢,那种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若我不娶你,你岂不是丢了名节,再难嫁人?” ☆、第 71 章 第71章进入正题 陆见洺竟被宁玲珑感动的无以复加, 他的手扶上宁玲珑的腰肢,姑娘家触感,让他心头微动:“若我不娶你, 你岂不是丢了名节,再难嫁人?” 陆见洺虽然从小锦衣玉食,可他从未这样被人需要过,好像他是世间最珍贵的一般, 宁玲珑竟然肯无名无分不顾名节的献身于他, 他想不出什么理由要拒绝。 果然,宁玲珑搂得他更紧:“我何曾想过要嫁别人?为了见洺哥哥,我死也愿意!” 陆见洺再也无法克制自己,他一把将宁玲珑打横抱起放在那张静静等着他们的床上, 二人就这么成了好事。 只是过后陆见洺心中莫名烦躁起来, 他起身提上衣袍,看着窗户估摸着时辰:“得快些回去了!” “见洺哥哥再陪我说句话吧!”宁玲珑瘫在床上, 虽然仍像方才一样娇滴滴的说话,陆见洺却不为所动了。 “待会儿被人撞见就不好了!”陆见洺慌忙系上腰间的丝绦,心烦意乱地没有发现宁玲珑暗暗扯下了他贴身带着的一块玉佩。 宁玲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想要在这种人多的日子被人撞见, 便娇声道:“那哥哥先回去, 我再歇一歇就来。” 她看到陆见洺隐秘处的一块胎记,暗褐色形状有点像桃花瓣似的, 在左侧髋骨之下,倒是特别。 陆见洺走了之后, 宁玲珑便慢慢穿上了衣裙,略收拾了一下发髻妆容,便又走回了席间去, 却并不见宁七音的身影。 她暗暗冷笑一声,便坐了下来吃东西,不管宁七音在哪里,她这次都输定了! 宁七音和陆清雅等几个小姐妹在新房里陪着苏南卿聊了几句,直到嬷嬷进来赶人才去园子里转了。 虽然这冬日的园子没什么看头,可 分卷阅读140 大家在屋里待的久了,就算出来看看干树枝也觉得新鲜,因此这有些萧索的大园子里竟三三两两的不乏人影。 宁七音带着几个小姐妹随意走了走,说起园子里那棵大榕树夏日里会怎样的遮天蔽日,几人又约定夏日来树下喝茶,这才要朝前面花厅去了。 才走了一段,便见两个身材修长的男子迎面走来,细看过去,却是宁正锦和陆景朝。 宁七音身旁的一位姑娘便打趣她:“你们宁家的公子真是颜如宋玉貌比潘安,七音要是多几个哥哥就好了,我也想办法嫁进来给你当嫂嫂!” 一席话说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陆清雅在一旁佯装不服:“我们陆家的男子也不差吧?看我三叔,不也是玉树临风龙章凤姿?” 正嬉闹间,两拨人便走了个正对面。 宁七音看着宁正锦说话,眼角处却能看到神情平淡的陆景朝。 “大哥少吃些酒。”宁七音向宁正锦劝道。 宁正锦眼睛周围微微红着,倒少了素日里那种读书人的文弱之气:“我没事,劳烦妹妹招待好姑娘们,务必尽兴才好。” 陆景朝像是打量宁七音身后的景色似的,从左慢慢看到右,然后再慢慢看回来,目光每每在宁七音面上稍作停留,宁七音双颊上的红晕便加深一层。 他一贯的面容肃穆,像是没什么表情一般,可无意中的眼神却像是被牵引着似的,总会飘向宁七音那里。 两拨人交错而过,宁正锦似乎觉到了身旁陆景朝的不寻常,又回头望了一眼远去的宁七音。 “怎么了?”陆景朝也顺着宁正锦的眼神回首,精准的捕捉到那个窈窕的身影。 “没什么。”宁正锦回过头,不由怔了一下,陆景朝方才的眼神中,分明别有深意,至少他看宁七音那一眼,并不寻常。 “走吧!”陆景朝向宁正锦示意,大步向前。 宁正锦从旁走着,想着这件事,却若有所思起来,有可能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 **************** 宁正锦和苏南卿成亲之后,对宁七音来说,家中越发热闹温情起来。老夫人和孙氏都很喜欢苏南卿,觉得她懂事稳重又孝顺的,孙氏甚至在琢磨要把家交给苏南卿来管,慢慢地放手,也算是历练这个儿媳妇。 宁七音和苏南卿本就投缘,如今一个府里住着,就更是天天见面,聊琴棋书画刺绣女红,越发的要好起来,竟是把姑嫂关系相处得像姐妹一般了。 而宁正锦和苏南卿更是蜜里调油一般,夫妻两个恩恩爱爱的,谁见了都是又喜欢又羡慕。 聘礼的事情之后,宁玲珑好像颓废了几日,每每出现在家人面前也都小心翼翼的。 可宁正锦成亲之后,她就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在老夫人房里说说笑笑的,倒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宁七音猜着应该是在大哥成亲之日发生了什么,但见她目前也并未妨碍什么人,宁七音也懒得去关注她了。 这一日众人都在闲木堂陪老夫人说话,宁玲珑又说起燕京城中的几件趣事,绘声绘色的直逗得老夫人笑个不停。 说的累了,喝茶的工夫宁玲珑瞄了一眼孙氏。 孙氏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她心中是有些伤心失望的,养了十多年的女儿,最近才渐渐看清是什么样的人,竟与她期望中完全不同。 这么多年,宁玲珑用心扮演着孙氏喜欢的模样,她为人活泼孝顺长辈,人如其名真真是八面玲珑的。 孙氏心中暗自叹息,谁能想到,她疼爱了许多年的,竟是一个假想出来的人。 宁玲珑对孙氏的感情也很是复杂,从前她对这个母亲虽然有刻意的讨好,可心底到底是敬重的。只是如今,她觉出孙氏的冷淡,心里又觉得有陆见洺这个倚靠,便不怎么把孙氏看在眼里了。 老夫人也觉到宁玲珑和孙氏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如今宁玲珑说完一段停下来,屋里就像熄灭了炭火一般,瞬间冷了场。 “今儿怎么没见孙媳妇?”老夫人扫了一眼房中,向孙氏问道。 提起苏南卿,孙氏的面上总算有些暖意:“正锦陪她回娘家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让他们小夫妻带着东西回去看看。” 老夫人点点头:“应该的。” 孙氏又接着说道:“还有和陆府的亲事,我觉得这年里年外的也该定下来了。” 虽然一直不曾明说,可自打宁七音回府之后,就默认的宁七音嫁陆见洺,只是说起来的时候,还是不会指名道姓是哪位姑娘。 宁玲珑心中有些紧张,如今她虽然与陆见洺有了夫妻之实,可陆见洺能不能左右这婚事,她心里拿不准。 陆老夫人看了看宁七音和宁玲珑两个,只是向孙氏道:“改日再谈这些吧!” 两个姑娘都在场,谈这个话题到底不合适,孙氏会意,便将话岔开去说了。 这一年因为家中多了宁七音和苏南卿两个人,因此过年时就更加热闹。每个院子都装 分卷阅读141 扮一新不说,分给墨苑和乐苑的新衣新首饰也是格外名贵精致。 宁玲珑自然也有,只是她总疑心孙氏偷偷多了给宁七音和苏南卿,而且比给她的要好,因此看着自己房里的那些便总是不顺眼,竟没半点过年的喜气。 过了年,城中亲朋便互相走动起来,陆家也给宁国公府递了贴,约定了拜访的日子。 正月初六,正是大多亲戚都已走动过去,朋友之间开始串门的日子,陆家便依拜帖,由陆夫人带着自己的儿女一起来到了陆国公府。 同时一同前来的,还有孙氏没有想到的一个人,陆景朝。 照理说,要与宁家结亲的是陆夫人这一房,他们有人过来走动很正常。陆景朝和陆夫人同辈,又是男眷,孙氏想不通他为何会来。 刚好宁国公今日并未出去访友,因此孙氏便把他也叫了出来,好招待陆景朝。 一时间前厅坐满了人,倒是这几日一贯的热闹景象,除了宁正辉出门访友,宁正锦也带着苏南卿过来招待客人了。 宁七音也没想到陆景朝会来,心里漏跳一拍,脸上微红,一进门的时候脚下顿了一顿,然后才上前一一见礼。 陆夫人看着宁七音,脸上的笑掩不住:“我瞧着这孩子倒比去年又高了些,越发的亭亭玉立了!” 宁七音虽然不在孙氏跟前长大,但回府的这些日子,孙氏也是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儿是好的,如今听人夸赞,她心里也是高兴。 于是她也夸起陆清雅来:“陆姑娘也是一年比一年水灵,清水芙蓉似的,又大方懂事的,让人见了就喜欢!” 二人寒暄着,陆景朝只是端坐在那里吃茶,看起来仍是一副冷峻的模样,但是只有宁七音可以感觉到,他偶尔间会看向自己,眸光灼烫。 宁七音和陆清雅坐在一起,二人正拉着手小声说话。 自从宁正锦成亲之后,宁七音和陆景朝再没碰过面,今日虽近在咫尺,却还不能说话,只互相交流了一个眼神,宁七音便觉脸上发热再不敢去看他。 只是她能感觉到,陆景朝的视线会时不时的朝自己这方看过来,心里悄然开出欢喜的小花,散发着只有她知道的甜蜜与馨香。 陆景朝今日其实算是不速之客,只是这阵子他心底的思念一直翻滚着,也想和宁七音商量一下二人的事,这才直接跟着陆夫人过来了。 又聊了几句,孙氏便向宁七音道:“七音,你和玲珑带着陆姑娘四处转转,省得听我们念叨些你们不爱听的。” 几个人应了便要向外走,才走了两步,宁七音便回头看向苏南卿:“大嫂……” 方才孙氏没有点苏南卿的名字,宁七音怕苏南卿一人在这里拘束,便想要也将她唤出去。 宁玲珑随宁七音停了下来,却回首望向陆见洺,她眉目含情,就希望陆见洺能看她一眼。 只是陆见洺却故意不朝这边看似的,干脆扭头向一旁端起茶来。 苏南卿听宁七音唤她,原本也想要看看孙氏的意思,跟着她们几个出去,只是她一抬头却见宁玲珑正向陆见洺暗送秋波。 “我就不去了!”苏南卿笑道,“你们几个随意转转,我在母亲这边照应着。” 今日陆夫人亲自登门,说不定就要将陆宁两家的亲事定下来,苏南卿担心会对宁七音不利,便改了主意留了下来。 待到宁七音几人出去,陆夫人果然先是顺着夸赞了一番苏南卿,羡慕孙氏娶到了这样好的儿媳,然后就带出了两家的婚事来。 到了这个时候,可算是进入正题了。 ☆、第 72 章 第72章府上两个姑娘 苏南卿不由更提起几分精神来, 一面亲自给陆夫人续茶,一面关注着众人的反应。 陆见洺虽有些心理准备,如今听自己母亲提起来, 还是莫名有些紧张,尤其陆景朝好像面色不善的看了自己一眼,他心中更是有些打鼓。 孙氏下意识地与宁国公对视了一眼,才笑着向陆夫人道:“说起来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 自然是样样都满意才能处得这样好, 只是如今我有两个女儿,这件事还是早些定下来的好。” 陆见洺端着茶杯留神听着,又想起方才宁七音的样子。 她穿了一件桃粉色流云暗纹窄身短袄,衬得愈发人面桃花楚腰纤细, 秋水双眸像是有迷人的光, 脉脉含情叫人神往。 陆见洺还是觉得宁七音的相貌更让他心动,虽然宁玲珑从前说宁七音虚荣不孝, 可一看到宁七音那张清丽绝俗的脸,他便什么都忘了。 还是娶这样一位妻子好,他是燕京城数一数二的俊美公子, 就是要这样倾国倾城的姑娘来配。 陆见洺正暗自琢磨着, 便听陆夫人接过孙氏的话说起来。 “要说府上的这两位姑娘, 我真是打心眼里都喜欢,一个能说会道, 一个娴静稳重,都是城里打着灯笼难找的好姑娘!” 陆夫人笑着看了陆见洺一眼, 分卷阅读142 然后又向孙氏道:“只可惜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然真想把两位姑娘都娶到家里来!” 就这么先铺垫了一番,陆夫人才要说打算定下宁家的哪位姑娘, 便被陆景朝打断了。 “虽说终身大事是父母之命,可到底还是要问过见洺的意思才好!” 陆景朝仍是稍显肃穆的神情,只是他说出这话并不会让人觉得不妥,毕竟他是陆见洺的长辈,在陆家也是说了算的一位。 苏南卿坐在宁正锦身旁,闻言有些紧张地看了陆见洺一眼。 苏南卿并不知道陆见洺到底怎么想的,可在她看来,宁七音那么好的一位姑娘,不管问哪个男子都会想娶的。 纵然她撞见过陆见洺与宁玲珑不清不楚,心里还曾为宁七音抱过不平,可她也不敢肯定陆见洺一定就会娶宁玲珑。 她盯着陆见洺,想着若他说中意宁七音的话,她就跟婆婆说也应该问问七音的意思,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七音被人推到火坑里。 陆见洺知道陆夫人是中意宁七音的,毕竟宁七音是宁国公府的嫡姑娘,宁玲珑再怎么讨人喜欢,身份上输了就全输了。 因此他本来只是等着母亲为他把宁七音定下来,回头跟宁玲珑说起来,就说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可陆景朝偏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他的意思,他一下就成为了厅里的焦点。 陆景朝的眼神像是锁住了陆见洺,他本就五官深刻,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严肃的很,如今认真的盯住了陆见洺,那眼神像是看透了一切。 陆见洺额上有汗,想说自己愿意娶宁七音,可又说不出来。 毕竟陆景朝曾经撞见过他和宁玲珑在一起,若是他的回答让陆景朝不满意,他毫不怀疑陆景朝会将他的丑事说出来。 可是,他又不甘心娶宁玲珑,明明陆夫人一句话的事,他就能顺利娶到宁七音。 被陆景朝盯了半天,陆见洺终于勉强向陆景朝笑道:“侄子还没想过定亲的事,眼下还是只想好好读书。” 陆夫人瞬间有些意外,可是她也不懂陆见洺的心思,本想追问几句,又怕陆见洺是在外面有了人,因此一时竟没有说话。 孙氏听了这个回答也是一怔,然后又和宁国公互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在眼中都看出了对陆见洺的不满。 孙氏觉得这陆见洺可能是没有看上任何一个女儿,所以才这么推脱,可平白这么吊着宁国公府,也未免太没有担当。 宁国公脸色不大好,他本来就觉得自己的女儿任陆国公府挑,是给足了陆家面子,谁知道陆家的这小子如此不识抬举,说出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来。 因此,宁国公心里便对陆见洺连带陆国公府都有了诸多怨言。 陆景朝见状忙起身向宁国公和孙氏作了一揖:“见洺还年轻,心性不定,今日说错了话,我替他赔个不是,还望宁国公和夫人不要怪罪!” 宁国公和孙氏的眼神便落在陆景朝身上,相比与陆见洺方才回答问题时的犹豫吞吐,陆景朝站在那里才是一副顶天立地的模样。 况他正是风华正茂,前途无量,宁国公和孙氏见了都觉得这个年轻人不错。 只是可惜他与自家姑娘差着辈分,但凡陆景朝是与陆见洺同辈的,宁国公二人也会考虑考虑。 陆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她原打算今日将两家的事定下来,这下看宁国公的脸色,就差没说亲事不作数了。 陆清雅出来便说要去宁七音的住处看看,宁七音也愿意带她去乐苑吃杯茶暖和暖和,便笑着为她带路了。 宁玲珑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那个,可她却忍不住跟了过去。陆清雅是陆国公府的人,只要沾一点陆字宁玲珑都想打探一番,别说陆清雅是陆见洺的亲妹妹了。 果然,在宁七音的房里看了一圈,陆清雅便有些欲言又止的。 宁七音也看出她的不寻常,不由笑道:“平日里敢说敢做的,怎么今日一副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 陆清雅也忍不住笑起来,笑过之后便道:“长辈们可能在商议咱们两家的亲事。” 宁七音点点头,没有说话,毕竟前几日孙氏就提起过这事,如今和陆夫人见面,肯定要说起来的。 宁玲珑心中不安,她希望陆见洺选择的是自己,虽然上次成就鱼水之欢时,她说不在意名分,不在意陆见洺娶不娶她,可那只是她感动陆见洺的权宜之计,内心自然还是盼着能嫁到陆家的。 她原以为陆清雅提起这个话题之后,宁七音也会聊几句,谁想到宁七音竟是十分平静的模样,眼见着这个话题就要被跳过去了。 “那么……”宁玲珑只得硬着头皮向陆清雅开口,“陆公子在家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啊?” 陆清雅想了一下,倒是认真答了她:“哥哥一向都是听母亲的。” 宁玲珑听了这话便很是担心,她知道陆夫人是最看重出身的,当初宁七音回来,也是陆夫人先说要考虑考虑,如今若是陆见洺事事听陆夫人的,只怕自己的事要落空了。 分卷阅读143 宁玲珑正满心忧虑着,一抬眼看见了宁七音,心中就更不是滋味了。 ☆、第 73 章 第73章他要提亲 宁玲珑正满心忧虑着, 一抬眼看见了宁七音,心中就更不是滋味了。 宁七音正拿着绣了一半的荷包给陆清雅看,想要问问那金线如何压进去才好看。 宁玲珑故意向宁七音笑道:“姐姐要如意了!” 若不是陆家与宁家早有约定在前, 以陆见洺的长相家世,只怕说媒的人早就把门槛踏破了。 宁玲珑心里有些酸,明明她是燕京城诸多女子羡慕的那个人,明明她要嫁到陆国公府做少奶奶的, 宁七音一回来, 却什么都变了。 宁七音听着宁玲珑话里含酸,知道她还在为两家的婚事在意。 只是今日陆景朝在那里,宁七音相信那亲事是不会定给她的。想到陆景朝,宁七音双颊显出粉桃般的颜色, 她笑着向宁玲珑点头:“是要如意了!” 宁七音一直气定神闲的, 在宁玲珑看来,那是分明是胜券在握的样子。 宁玲珑只当宁七音也十分想嫁陆见洺, 如今听宁七音笃定地说要如意了,宁玲珑心中简直是火冒三丈。 只是当着陆清雅,她不好表现出来, 便只能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又坐了一会儿, 苏南卿便找到了宁七音这里来, 说是宁国公又有了别的访客,孙氏和陆夫人去了老夫人那里聊天, 宁正锦正张罗着在墨苑招待几个年轻人,陆景朝和陆见洺也过去帮忙了。 陆清雅闻言不由笑起来:“叔叔和哥哥能帮什么忙?他们两个, 一个成日舞刀弄枪,一个不过是饭来张口的主儿,还是咱们过去看看吧!” 宁正锦正发愁, 一见苏南卿带着人回来,才舒展眉头上前笑道:“我们还没商量好吃什么,小厨房里的人手有限,大厨房还要给祖母和父亲那边做饭。” 苏南卿已经早有打算:“最近过年的这些东西无非煎炒烹炸,都吃得腻了,方才我想着不如咱们吃暖锅,只要从大厨房那边拿几种肉让人切了,选些菜清洗过,再调些蘸料,根本不用动小厨的灶火。” 陆清雅一听十分赞同:“大嫂的法子极好!” 她也随着宁七音一起称呼苏南卿“大嫂”,倒是亲切了不少。 主意拿定了便吩咐厨娘收拾,陆清雅一时兴起,说要在院子里将炭生起来。 宁七音少不得要陪着她一起鼓捣,二人在院里先是点燃了细柴,然后再去引炭,却不知那炭是受了潮还是怎样,竟久久不见燃起来。 宁玲珑看着陆见洺,又向他使了个眼色。 陆见洺看了一下四周,宁七音和陆清雅在生火,陆景朝正朝她们走过去像是要帮忙,宁正锦和苏南卿正在房中指挥着丫鬟布置,并没有人注意这边。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随着宁玲珑走上了游廊。 宁七音用火钎子拨弄着木炭,口中自语道:“怎么还不着呢?” 下一刻便有人将火钎子从她手中拿了过去:“我来!” 一抬头看时,却是陆景朝。 陆清雅看到陆景朝过来松了一口气,笑道:“三叔过来这火便能生起来了!我再去拿些细柴过来!” 说完,她便放下手中的东西离去了。 陆景朝看了宁七音一眼,又收回眼神专心去生火。 宁七音从旁站着,轻声问:“我做些什么?” “外面冷,去屋里吧!”陆景朝将碎炭轻轻放到细柴之上。 宁七音摇摇头:“今日阳光好,倒不冷。” 二人许久没有好好说过话,难得有机会站在一起,宁七音不想再错过去,眉眼之间再多的诉说,也抵不过一句耳边的问候。 陆清雅拿着几枝细柴兴冲冲地出来,一见陆景朝正和宁七音并肩而立,便又停住了脚步。 陆清雅看着那二人的背影,一个高大挺拔,一个纤细窈窕,是十分相配的。方才她瞥见哥哥陆见洺随宁玲珑而去,心中便觉陆见洺有些配不上宁七音,如今看着陆景朝和宁七音站在一起十分和谐,她心中隐约便有了一种预感。 她转身又回到了屋里去,决定不去打扰宁七音二人。 陆景朝看了看宁七音,阳光让一双美眸微微眯起一些,发丝在风中胡乱飘着几缕,不知是冷还是害羞,耳朵有些发红。 他顺手将宁七音肩上的雪帽帮她戴上,然后才低声道:“我们两个的事,也该定下来了。” 宁七音脸上一热,也不知是因为陆景朝的动作,还是因为他的那句话。 却是眼波流转,垂下双眸道:“还以为你方才已经定下来了。” 细柴上的碎炭已经发红,陆景朝又拨了几块整炭围过去:“两个人的事,我总要问过你才好。” 陆景朝的声音仍像从前那般沉稳,像是没有情绪起伏一般,可宁七音竟听出了其中的笑意和宠溺。 分卷阅读144 宁七音躲在雪帽中,猜想自己的双颊和那些被引燃的木炭一样,通红通红的。 陆景朝等不到回答,不由看着宁七音追问:“你怎么说?” 他有些后悔方才为她戴上了雪帽,如今他看向她,却只能看到硕大的帽沿。 宁七音在雪帽的遮挡下低下头去:“你拿主意吧!” 陆景朝沉默了一会儿,想到和宁玲珑混在一起的陆见洺,又忍不住向宁七音道:“我不会负你。” 宁七音点点头,想到自己被雪帽遮着,陆景朝未必看得到,便将帽子向后拉了一下,轻声道:“好。” 陆景朝生着炭,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却不易被人察觉的。 宁七音见他手上沾了灰,便忙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他。 陆景朝自然地接过来,才要擦手,却突然想起之前他也曾这样给宁七音递过帕子。 他手上顿了一下,眸光落在宁七音面上,宁七音也正看着他,显然是想起了同一件事,竟是不约而同的笑了。 一直到暖锅都准备好,各自锅里的汤都沸腾起来,宁玲珑和陆见洺才先后回来。 苏南卿见他们二人仍是不收敛,心中颇为不快,却又不好明说出来,只是笑着向众人道:“大家爱吃什么自己放吧,只是不要看着这个也好,那个也喜欢,最后反而吃不下了!” 宁七音听着这话不寻常,抬眸看了苏南卿一眼,然后心中突然就明白了。 苏南卿早就对宁玲珑和陆见洺的事有所察觉,所以才有后来明里暗里的提醒,才有方才那句意有所指的话。 宁正锦觉得苏南卿说的话多少有些不妥,才想要出言提醒,却见苏南卿眼色不善地看了陆见洺一眼。 刹那间,宁正锦联想到方才不知什么时候不见的陆见洺和宁玲珑,竟也听出了苏南卿的言外之意。 一时间,这一桌的人全都明白了什么,唯有陆见洺和宁玲珑,还觉得自己做的事□□无缝,无人知晓。 确定了宁七音的心意,陆景朝回去便直接找了陆老夫人。 他要去和母亲摊开来说说这一桩婚事。 ☆、第 74 章 第74章他站在那里, 风姿独艳 陆老太太一听小儿子是为娶亲的事而来,一时高兴得直念佛,她双手合十向前拜了拜, 笑着向陆景朝道:“你可算是开了窍了!都多大的人了,让我操心到现在!” 又感慨了一番陆景朝小时候如何调皮,上战场如何让人挂心,到了年纪又不成亲, 絮絮叨叨地念了半天, 陆老夫人才想起来问:“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陆景朝耐心地听母亲带着笑说他的过往,如今听陆老夫人问起来,他也是寻常的神情语调:“是宁国公府的姑娘,从乡下回来的那位。” 陆老太太一时没反应过来, 想了一下才向陆景朝确认:“可是那位真正的嫡姑娘?” 陆景朝颔首, 沉稳淡定,仿佛他只是提了一位寻常姑娘。 陆老夫人开始也是吃了一惊, 想着怎么是这位,不过又思量了一番,最后点头道:“好!我会尽快为你把这事办了!” 陆见洺和宁家姑娘的事根本还没定下来, 况且孙子的年纪还小些, 陆老夫人自然要紧着小儿子去办, 不但要办,她还想着把这事办得漂亮, 办得让人无话可说。 元宵节的灯会,是燕京城著名的一景, 护城河边人头攒动,河水中飘着各色的花灯和灯火辉煌的游船,最是热闹有趣。 宁七音跟着宁正锦等人也来到了河边, 路旁桥边那些卖花灯的、卖小食的、卖孩童玩具的,直叫人看花了眼。 苏南卿拉着宁七音,向宁正锦笑道:“看灯会怎么能没有灯呢?宁家大哥给大家买个灯吧!” 路旁卖灯的小贩耳尖听到了,便卖力的吆喝起来,又介绍各色的花灯给宁七音他们看。 宁正锦的笑温和如常:“那宁家大嫂便带弟弟妹妹们挑吧,我来结账便是!” 苏南卿看向宁七音:“听到了吗?我们不必客气了!” 宁七音被苏南卿拉到花灯前,却觉得眼前的花灯再怎么鲜亮,也不及大哥和苏南卿看向对方时眼里的光。 选过了花灯,宁七音便让大哥和苏南卿两个人去转,他们夫妻才成亲不久,又是难得出来,宁七音有意让他们独处一会儿。 宁玲珑也说人多看花灯不尽兴,有想往前走的有想原地多看一会儿的,不如分开倒自在些。 于是宁正锦和苏南卿先是嘱咐了一番各人注意安全,又商定好看完花灯见面的地点,才各自散开了。 宁正辉是要与宁玲珑结伴的,宁七音便一人顺着人群往石桥上走去。 宁玲珑一早就看见了陆国公府的马车,所以她才找借口要大家分开走,可是宁正辉紧跟着她,让她心中十分不耐烦。 她一面向前走,一面用眼神搜寻陆见洺的身影,只是视线所到之处全是擦肩接踵的人,一 分卷阅读145 时之间根本找不到陆见洺。 “二哥!”宁玲珑走到人多处,拉了一下宁正辉的衣袖,“你看那是不是夏姑娘?” 宁正辉顺着宁玲珑指的方向看去,却见男男女女许多人,并没有夏若梅:“在哪里?” “就在那里!”宁玲珑继续指着,笃定地说道,“二哥把她叫过来,咱们一起逛吧!” 说着,宁玲珑还在宁正辉背上轻推了一下。 宁正辉顺势向前走了几步,前面树影处立着一位姑娘,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像夏若梅。 只是他还未穿过人群走到那里,那位姑娘便不见了。宁正辉再回过头去找宁玲珑,竟然也看不到了。 甩掉了宁正辉的宁玲珑,迅速回到陆家马车那里,想要打听一下陆见洺去了哪里,却没想到那里只有马儿在吃草,车夫却不知道去哪里歇着了。 宁七音走到石桥之上,便扶着石栏立住,看河中岸边的风景。 河边有人在放同心灯,放灯的人大多有相同的神情,姑娘娇羞,公子多情,皆是郎情妾意的模样。 宁七音拎着方才买的龙凤宫灯,正在桥上看得出神,便觉被人猛地撞了一下,脚下一个不稳就要向一旁摔去。 宁七音口中的惊呼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觉得自己被一只大手接住,牢牢地扶住了。 宁七音稳住身形,向扶住她的人看去,脸上便有些微微发热:“谢谢三叔。” 陆景朝看了她一眼,又望了望桥下正往上涌的人群:“下桥去吧,这里不安全。” 宁七音点点头,眸光在陆景朝面上停了一停,便随他下桥去了。 前后都有许多人,难免会有心急的人推搡几下,每当这时候,陆景朝便将双臂一前一后挡住宁七音,好避免她被人撞到。 这么走着,难免身子贴到他,或者有力的臂膀,或者坚实的胸膛。 他的身体很硬,对她来说也很陌生,她便脸上热热的,低头看着石板路慢慢向下走,却又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陆景朝专心护着宁七音往桥下走,还差一点就走下桥的时候,前面的人群走动的速度慢了下来,因此他们二人也停了一停。 花灯的光亮是热闹而喧嚣的,空中的圆月洒下的清辉便稍显清冷,两种光芒的辉映下,宁七音的笑越发生动起来,清绝柔和,衬得那如雪肌肤更加动人。 “在笑什么?”陆景朝忍不住问道,不觉自己的声音里也带了笑意。 宁七音抬眸看他,眼中如同有盈盈的波光:“想起一些事。” 下桥的人群又移动起来,陆景朝继续伸着双臂护着宁七音往前走:“什么事这么好笑?” 二人总算走下桥来,陆景朝向岸边人少的地方一指,宁七音便随他走了过去。 “小时候家里养的母鸡,孵出小鸡之后就会处处护着,遇到危险的时候,母鸡就会展开双翅,”宁七音含笑看向陆景朝,“倒像是你方才那般。” 陆景朝听完不由也笑起来,眼中的笑意犹如山上融化的冰雪,汇成淙淙的溪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柔情,顺流而下。 宁七音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景朝,这辈子没见过,上辈子更没见过。 上辈子,陆景朝是长辈,是常常神情冷峻又冷漠无言的人,宁七音虽敬重他,却忍不住远着他。 这辈子,他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又或者是宁七音看人看事与上辈子不同,她觉得他身上有种细心体会才能觉到的温暖,让她忍不住朝着那份暖靠近过去。 陆景朝笑过之后,看着宁七音道:“我像母鸡?” 宁七音后退半步上下打量了陆景朝一番:“确实不像,倒像是最爱偷袭的老鹰!” 陆景朝再次笑了。 他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不过如今和宁七音在一起,倒是时常笑一下。 看着眼前这笑容明媚的姑娘,周围熙来攘往仿佛全都看不到了,只有这么一个姑娘,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让他怎么都挪不开眼。 二人又去河边同乘了一叶小舟,在河中游玩了一会子,陆景朝甚至买了一些小玩意儿给她,然后陆景朝才将宁七音送到宁国公府马车那里。 “我们的事,”陆景朝看着宁七音道,“快要定下来了。” 宁七音只觉双颊一下便烧了起来,澄净的双眸含羞带涩的垂了下去,低低地应了一声。 灯会上的人群已开始慢慢散去,陆景朝看了看四周,向宁七音道:“天冷,去马车上等吧!” 宁七音点点头:“你也早些回去。”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在宁七音上了马车后,过了好一会,她回首,却见那灯火之中,恍惚还是能看到他的身影,风姿独艳,挺拔坚毅。 就那么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她。 并没有走。 ☆、第 75 章 第75章他守着自己 宁七音心里有些恍惚, 那个人,他就这么守着自己。 分卷阅读146 倒仿佛是要守着自己一辈子? 她甚至想着,如果上辈子, 她有这么一个人守着该多好啊!上辈子,上辈子他是什么样来着,他是自己的长辈,自己唤做三叔的长辈。 正胡思乱想着, 宁正辉回来了, 他敲了敲马车,唤道:“玲珑?回来了吗?” 宁七音正在马车中想心事,听见宁正辉的声音,想了一下才打开车窗:“二哥和玲珑走散了?” 宁正辉没想到是宁七音先回来, 也不答话, 只是有些别扭的别过脸去了。 宁七音又向远处看了一眼,正见宁正锦与苏南卿说笑着走回来。 宁七音从马车上下来, 宁正锦二人已走到跟前,看到宁七音和宁正辉都在,不由问道:“玲珑还没回来?” 宁正辉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总觉得宁玲珑是故意甩开了他, 可他又不愿意相信, 这一晚他再没能遇到宁玲珑,此时不由地又担心起来。 “会不会是迷了路?还是遇到了什么歹人?”宁正辉有些紧张, “我们去找找她吧!” 宁七音心中不由冷笑,宁玲珑那样的人, 还会怕歹人吗?这宁正辉未免将宁玲珑看得太过柔弱。 正这么想着,远远地便见宁玲珑随着人群走过来,走几步还回头望望, 看起来倒是一脸的春色荡漾。 宁七音怀疑她又跟陆见洺厮混到一起,宁正辉却一脸喜色地迎了上去。 苏南卿拉住宁七音的手:“我们先上车吧!” 说完,苏南卿回首看了宁玲珑一眼,眼神中略有鄙夷之色。 宁七音随苏南卿一起上了马车,却突然想起上辈子的一件事来。 那时候苏南卿已有郁结之症,孙氏为她请了许多大夫,却都说二少奶奶病不在身上在心里,一直吃药调理着却也不见好转。 孙氏也曾问苏南卿到底有什么心事,她却说没有心事,孙氏没法子,便嘱咐宁玲珑没事带宁七音去苏南卿那里坐坐,同苏南卿说说话解解闷。 上辈子宁玲珑本来就常去宁正辉那里,得了孙氏的示意就去得更勤些,有时候带宁七音一起去,有时候一个人去。 有一次,宁玲珑带宁七音去了苏南卿那里,坐了没一会儿便说起了绣花样子,宁玲珑便夸宁正辉身旁的一个丫鬟手巧,说着说着便说要过去请教,然后就从苏南卿房里出去了。 那时苏南卿恹恹地在床头靠着,看宁玲珑离开,便苦笑了一声。 只是当时的宁七音不懂得,她还以为苏南卿是因为没人陪,所以还劝慰了她一句:“玲珑一会儿就回来了,我陪二嫂聊聊天吧!” 病中的苏南卿看着宁七音,眼神里半点光彩也无,她说了一句话,虽然意味深长的,却让那时候的宁七音如坠云雾之中。 “母亲疼我,让你们多过来陪我,殊不知……这会更快害死我!” 上辈子宁七音一直不明白苏南卿,只是以为她说那句话是因为不喜人打扰,如今再看看宁正辉和宁玲珑,宁七音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 宁七音坐在马车上,看着苏南卿语笑嫣然,心中突然有了某种猜想。 苏南卿是燕京城中典型的世家贵女,知书达理却温婉隐忍,便是看到了什么丑事,也会为了各人的面子,为了各家的面子,而存在心里不说不问,甚至当做不知道。 上辈子她很可能是看破了宁正辉和宁玲珑之间的事,却又难以向人启齿,存在心里郁结不散,最后竟抑郁而终。 “七音,你尝尝我买的这个。”苏南卿碰了碰宁七音,伸过一个打开的纸包来。 宁七音回过神,向纸包中捏了一小块点心,笑道:“大嫂晚饭竟没吃饱吗?” 宁正锦闻言从旁笑起来:“你大嫂看见略精致些的点心就要买,一路下来我都拎了四五包了!” 苏南卿脸上微微一红,回首向宁正锦道:“哪里是我想要?明明你说我晚饭吃得少,要买给我的!” 说着二人便争论起来,却没有半分的恼,眼角眉梢全是笑。 宁七音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这辈子苏南卿嫁的是大哥,她再不会有那样让人心疼的悲惨结局。 宁玲珑只是向窗外望着,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宁正辉问她什么,她不过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看起来并不想与他交谈。 宁七音将手中的点心放到唇边咬了一小口,身体随着马车轻轻晃动,她心中觉得,很多事都要水落石出了。 ******************** 正月过完,天气就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宁七音有时候会去陪着老夫人晒晒太阳,老夫人年纪大了,就爱回忆些从前的事,她跟宁七音说起年轻时候的事,宁七音就在一旁静静地听,一老一小倒是十分融洽。 宁玲珑每每看了都觉得心里不服气,就故意笑着上前跟老夫人逗趣儿。 可是她那些俏皮话老夫人已经听了许多次,尤其是老夫人谈兴正浓的时候,宁玲珑插话说她也怎样怎样,就好像她跟 分卷阅读147 年轻时的老夫人有许多共同之处似的。 宁老夫人便有些扫兴,向身旁的丫鬟伸出手去:“晒得有些热了,扶我进去。” 宁玲珑便也起身扶着老夫人进屋去,宁玲珑僵在原地便有些难堪。 她在老夫人院子里立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回自己的月苑去。 走到半路遇到宁正辉,她竟像是没看到一般就要绕过去。 “这是怎么了?”宁正辉带了笑问她,满脸关心的神情。 可宁玲珑莫名地讨厌那张脸,她不稀罕宁正辉所谓的关心,她只在乎宁正辉能为她做点什么。 她对宁正辉笑脸相迎,甚至让自己用看陆见洺的眼神去看宁正辉,还不是想着宁正辉能帮着她对付宁七音? 可回想起来,宁正辉都做了什么?甚至连宁正辉自己,在父母亲面前都是不讨喜欢的那个。 就算这样,宁玲珑还是不能将自己心底的厌恶表现出来,毕竟在这个家里,也只剩宁正辉还会听她的,还会相信她了。 “二哥……”宁玲珑扁了扁嘴,便有泪光泛上来,“我觉得,有姐姐在,这个家迟早会把我赶出去……” “不会的!”宁正辉忙拿出自己的帕子为宁玲珑拭泪,“这是你的家,怎么会把你赶出去?” 宁玲珑抽抽噎噎:“难道二哥没有发现,如今父亲母亲,还有老夫人,都把姐姐当掌上明珠一般地捧着,对我却……” 她一副说不下去的样子,捂住脸哽咽起来。 宁正辉看了只觉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起,口中直说:“别哭!别哭!我们想想办法。” 宁玲珑泪眼朦胧地看向宁正辉:“有什么办法?” 她很希望宁正辉能想到一个好法子帮她一把,如今她在家中实在是越来越没有地位了,就连别人房里的丫鬟都有些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宁正辉拧眉深思了半天,最后向宁玲珑道:“不若咱们打听一下,母亲最近喜欢什么,你投其所好送给母亲?” 宁玲珑气得眼泪都要回去了,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个法子,她又一次觉得这个二哥实在没用。 宁正辉一看宁玲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法子没被看上,只得苦笑了一声:“反正她就快要嫁人了,等她嫁出去就好了。” 这话正戳中宁玲珑的痛处,她恶狠狠地瞪了宁正辉一眼:“她妄想!” 说完也不等宁正辉再说什么,便气冲冲地走掉了。 宁正辉看着宁玲珑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却还是去了孙氏那里。 孙氏正教过苏南卿如何处理家中的事,看宁正辉进来便向苏南卿道:“对了,给夏家的聘礼也该准备着了,等天气再暖和一点,就把正日子定下来,你也能多个妯娌作伴。” 苏南卿一面应了,一面看宁正辉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便退下去了。 宁正辉并不提宁玲珑的事,只向孙氏说自己不急着成亲,倒是宁七音,也该定下来了。 孙氏奇怪他操心起宁七音的婚事来,少不了要问问他为什么。 宁正辉满腹委屈,只说宁七音没有回来的时候,宁国公府一家上下多好,最是父慈子孝和睦相处的。 从宁七音回来,全家都一次次误会宁玲珑,爱笑的宁玲珑都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 孙氏越听越不是滋味,当下心中冷笑一声,不由地打断了宁正辉:“所以你说是因为七音,搅得咱们家不和睦了?” ☆、第 76 章 第76章婚事 孙氏越听越不是滋味, 当下心中冷笑一声,不由地打断了宁正辉:“所以你说是因为七音,搅得咱们家不和睦了?” 宁正辉很想说是, 可他也看出孙氏隐约的恼怒,便只是低了低头沉默了,显然是不服气的。 孙氏正要发火,宁七音一掀帘子走了进来, 怀里搂着一捧杏花, 一下就把屋子里紧张的气氛冲淡了。 宁七音的眼神在宁正辉身上落了一落,然后笑着向孙氏道:“方才园子里有人给老夫人那边送了许多杏花,刚巧我在那里,老夫人便让我各处分上几枝, 说这一冬天过去, 难得有开得这么盛的花呢!” 孙氏面上的神情果然缓和了许多,唤了丫鬟进来找花瓶, 倒把宁正辉晾在了一旁。 宁正辉恨恨地看着宁七音,只气自己不能替宁玲珑出头。 “你为什么要回来?”宁正辉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声音很低, 却不无怨恨。 孙氏正拿着剪刀修建那几枝红杏的长短, 并未注意身后的动静。 宁七音只看着孙氏修剪的动作, 像是等着欣赏一般,她轻轻地开口, 并不看宁正辉一眼:“二哥还是好好将眼睛擦亮,不要被人当了马前卒使。” 宁正辉登时涨的面皮通红, 他那双阴鸷的眼睛迸出更多的恨意:“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乡下丫头教训我!” 他被宁七音的话激怒,一时竟忘了身在何处,连声量都提高 分卷阅读148 了许多。 孙氏没有听见宁七音和宁正辉之前的对话, 只听见宁正辉恶狠狠的喊了这一句,顿时又惊又气,回过身向宁正辉斥道:“你说什么!” 宁正辉这才发现自己嘴太快,竟在孙氏面前将心里话喊了出来,只是如今看到盛怒的孙氏,他根本就不会反省自己,反而将这一切又归咎于宁七音身上。 孙氏看着宁正辉的眼神,那样狠狠地盯着宁七音的眼神,不由地心中生寒。 她知道这个二儿子从小就没有宁正锦宽厚,可是也没想到他会是个阴狠之人。 孙氏又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宁七音,她真是想不通,这个娇弱温柔的女儿是哪里碍了宁正辉的眼。 “你!”孙氏一指宁正辉,心中的火气压不住地往上升,“回你的院子里读书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宁玲珑并不知道宁正辉为她做的这件事,一家人一起吃晚饭时,她还奇怪怎么独独缺了宁正辉。 只是她净顾着给宁国公和孙氏夹菜盛汤,竟忘了问起来。 宁七音心中暗自叹息,就算是宁玲珑这样的人,还会有宁正辉不遗余力地帮她,上辈子那样不曾有过半点害人之心的自己,却一生孤立无援。 宁玲珑给孙氏夹完青菜,又给自己夹了一著,口中笑道:“晚上还是吃清淡些舒服。” 孙氏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为苏南卿夹了一块鱼肉,又向宁玲珑道:“在自己家里又何苦勉强自己,自然是爱吃什么吃什么了!” 说着,便示意丫鬟将一碟酥炸乳鸽放到了宁玲珑面前。 宁玲珑从前确实喜辣、喜油腻,只是她最近真的更喜欢孙氏那种清淡的口味,谁知孙氏竟不再信她。 宁玲珑看着那碟炸乳鸽,竟然止不住的反胃,却只能生生忍住,向孙氏笑道:“母亲,人的口味也会变的。” 孙氏却没说话,只劝苏南卿多吃些。 宁正锦问起宁七音最近在读什么书,宁七音不由红了脸:“正月里一直在玩,才又捧起书来。” 孙氏却笑着替宁七音说话:“虽然没有读书,练字却没有落下,那一日我看七音写了幅字,竟不像出自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之手!” 宁国公也在一旁附和,说孙氏将那字拿了回去,他觉得如何如何好。 苏南卿夸宁七音的字大气,宁七音则说苏南卿的字清秀,一家人在饭桌上聊得不亦乐乎。 只有宁玲珑,孤单地坐在那里,感受着自己的多余。 她越来越不讨喜,不管她怎么努力,老夫人和父母亲都对她淡淡的,让她心里越来越凉。 宁玲珑更想孙氏责骂她,教育她,那样她还能觉得自己还是孙氏的女儿,还会觉得孙氏没有放弃自己。 可如今,宁玲珑觉得孙氏完全把自己当外人对待了,所以才能不喜不怒,所以才能毫不在乎。 她没什么胃口,失落的在桌边坐了一晚上,没人发现她几乎没有动筷子,就好像她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一般。 待到晚饭后各自散去,宁玲珑回到房中又忍不住回想起饭桌上的事来。 大家都相亲相爱的样子,唯独将她晾在了一旁。 宁玲珑又含着苦笑想,倒也不能说把她晾在了一旁,孙氏那不是赏了她一碟酥炸乳鸽吗? 只是想到那乳鸽被炸的焦黄酥脆的样子,宁玲珑却忍不住又泛起恶心来。 明明从前很爱吃这些东西,不知怎么今晚闻到那油炸的味道就难受。甚至现在回想起来,都让她心口不住地翻腾。 宁玲珑越是逼迫自己不要去想,就越是想起那碟乳鸽的样子,最后竟忍不住干呕起来。 宁玲珑拿帕子拭了拭嘴角,小丫鬟才跑进来问姑娘怎么了。 她难受了半天,也不见人进来,如今正要冲丫鬟发火,脑中却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 先是将丫鬟又撵了出去,宁玲珑才坐在床边细细算起自己的月事来。 这一算不要紧,竟然已经推迟了许久! 再想到自己最近口味的变化,宁玲珑确定自己是怀孕了! 她一时又惊又怕,原想着将陆见洺的心勾过来,最后婚事定给她就好了,不想竟弄出了这种事! 万一让人知道了,她的名声岂不全毁了? 可是,她如今腹中有了陆家的骨肉,陆见洺知道了难道不会抓紧娶她? 这么细想一下,宁玲珑又觉大喜,她筹谋了这么久,这桩婚事总算有希望了! 第二日,宁玲珑迫不及待地给陆见洺递了消息,要求和陆见洺见一面,她想要将这件事告诉陆见洺,越快越好。 只是陆见洺却没有传回消息来,这又让宁玲珑坐立不安起来,恨不能直接去陆国公府找人。 在房中枯坐了一会儿,宁玲珑心烦气躁地走了出去,不觉就走到了二门处,绕过影壁墙,向外张望起来。 望眼欲穿的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宁玲珑这才郁郁寡欢地向回走,却遇到了正在园 分卷阅读149 子里喂鱼的宁七音。 假山下的小池子里又重新蓄上了水,如今天气暖了,冬日里养在屋子里的锦鲤也全放回了池子里。 宁七音正在池边的石头上半坐着,偶尔洒一些鱼食到池子里,看起来悠然自得的。 宁玲珑皮笑肉不笑的同宁七音打招呼:“姐姐真是悠闲!” 宁七音的眼神在宁玲珑身上落了落,凉凉地笑道:“妹妹也是一样。” 虽然还未见到陆见洺,宁玲珑心中已觉自己胜券在握,她也站在池边看锦鲤抢食,意有所指地感慨:“真是世事难料啊!” “姐姐你看,”宁玲珑指着池中的锦鲤,“这先来的鱼儿就是吃得多些,后来的那些再怎么抢,也要等先来的吃饱才能够上。” 宁七音听她说话阴阳怪气,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妹妹这话原也不错,”宁七音轻笑一声,“只是妹妹怕是把自己当成了鱼,所以目光所到之处,也不过周围的几条鱼。可是,妹妹却没有看到,鱼食是在我手里,只要我高兴,哪里用管谁先来后到?” 宁七音说着,将手中的鱼食往远处轻轻一扬,原先在外围的锦鲤占了先机,转过身就再度争抢起来。 宁玲珑脸色一变,她觉得宁七音在暗指她根本就不如宁七音,宁七音才是操纵全局的人。 可她嘴上却不肯服软,只向宁七音冷哼一声:“姐姐未免太自大些!” 才说完,便有两名丫鬟匆匆而来,见了宁七音和宁玲珑忙停下行了一礼,便又要向含章堂的方向走去。 宁玲珑见她们神色匆忙,心中猜到有事发生,便叫住她们问道:“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那两名丫鬟对视了一眼,然后年纪稍长一些的那个向宁玲珑回道:“陆国公府夫人来了,穗儿姐姐喊我们过去帮忙?” 宁玲珑眼睛一亮:“就陆夫人自己来了?” 那丫鬟却摇摇头:“这却不知。” 宁玲珑思索了一下,朝那两个丫头挥挥手:“行了,你们快去吧!” 当下心里却是暗自思量起来,陆夫人来了?她来了? ☆、第 77 章 第77章宁七音要丢人现眼了! 当下心里却是暗自思量起来, 陆夫人来了?她来了?她过来做什么? 待到那两位丫鬟走远了,宁玲珑便有些心神不宁的,想要过去看看, 又怕撞见孙氏没有合适的借口,毕竟一个年轻姑娘家,明知道是要订婚的档口,自己凑过去, 是不是显得太急了? 万一这陆国公府夫人是来定陆见洺的婚事, 她却还没和陆见洺碰上面,岂不是把自己给耽误了。 宁七音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眸光轻移到宁玲珑身上:“妹妹不去母亲那里帮帮忙吗?” 总归宁玲珑一心要嫁陆见洺,宁七音并不介意推她一把。 宁玲珑闻言抬脚便要走, 可嘴上却假惺惺地说道:“兴许是来看姐姐的, 我先过去看看,要是陆夫人真要见姐姐, 我就再回来请姐姐!” 说完,宁玲珑提了提裙摆,一步紧似一步地离开了。 宁七音看了心中只觉好笑, 陆见洺那样一个徒有其表的浪荡公子, 也难为宁玲珑看得跟宝一样。 宁玲珑猜得没错, 来宁国公府的确实不只陆夫人,陆见洺也跟着来了, 而且二人此番前来就是要定两家婚事的。 **************** 陆见洺始终还是想娶宁七音,便找机会跟陆夫人说了这个意思。 陆夫人本来就看重宁七音是宁国公府的嫡姑娘, 因此爽快地答应了,就要来宁国公府将此事定下来。 刚好陆见洺接了宁玲珑的消息,也想着顺路过来见她一面, 把话说清楚,以后好让她不要再缠着他了。 在孙氏房里聊了几句,陆夫人顺势就提起了两家的婚事,说还是中意宁七音做陆家的媳妇,看是不是选个合适的媒人,过来走一遍纳采之礼,然后慢慢地将后面的礼数也都做全,一对小儿女也就该成亲了。 孙氏一向满意陆见洺的长相家世,这燕京城放眼望去,也未必能再找到这么合适的,因此听陆夫人说要定宁七音,当下也就答应了。 于是二人就商议起找个什么样的人来做媒人之类的,陆见洺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便找了个由头出去了。 才出了含章堂,便见宁玲珑正在院墙外徘徊,陆见洺看了一眼周围,轻咳了一声。 宁玲珑正发愁进去见了孙氏要说什么,还没想出应对之策来,便听有人轻咳一声,望过去正是陆见洺,她一时之间不由喜出望外。 宁玲珑笑着就要朝陆见洺走过去,却见陆见洺向她使了个眼色,然后看了看左右。 宁玲珑会意,也看了看四周,然后转身朝院墙旁的小路走去了。 陆见洺又在原地站了片刻,见四下无人才朝宁玲珑离开的方向跟过去。今日和宁七音定下婚事的消息,很快宁国 分卷阅读150 公府上下就会知道了,若是让人看到他和宁玲珑在一起,总归不太好。 走到偏僻避人处,宁玲珑转过身面对陆见洺却没有说话,她只是扑进陆见洺的怀里,搂着陆见洺的腰娇声道:“怎么也不回我消息?让人急死了!” 陆见洺脑中的反应是要推开宁玲珑,只是双手却不停使唤,顺势就扶上了宁玲珑的腰,搂住她道:“我想着总归要来,就没回你,省得走漏消息横生是非。” 陆见洺心中给自己找理由,他告诉自己如果对宁玲珑太强硬会伤她的心,不如先抱着安慰安慰她,慢慢告诉她实情。 宁玲珑丝毫没怀疑陆见洺,她在陆见洺胸前伏着,口中道:“我这么急着见你,实在是有件急事拖不得,必须要尽快跟你商量一下。” 陆见洺猜着大抵又是两家婚事的事,便放开宁玲珑道:“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 宁玲珑看他的神色,觉得不像是要说好消息的样子,便抢先道:“我……我怀孕了!” 陆见洺一时像被雷劈中一般,僵立在当场,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他和宁玲珑在一起时,只觉得兴奋刺激,从未想过她会怀孕。如今宁玲珑亲口说出来,他心中万般不愿相信。 “是……真的?真的有了?”陆见洺残存着一丝希望,他才在孙氏房里出来,他才开始憧憬着将宁七音娶回家的情形,他不想这个美梦这么快就醒来。 宁玲珑一见他的反应,就知道他并不想对自己负什么责任,可她也知道陆见洺这个人耳根子软心也软,便浮上一层泪来:“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会把这种事乱说吗?” 陆见洺愁眉不展:“这可怎么是好!” 宁玲珑滴下泪来:“从前我就说过,我不会让见洺哥哥为难的,我怎么样都可以,给见洺哥哥当外室也行。若是见洺哥哥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去……我去打掉也……行……” 她越说越哽咽,到最后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只捂住脸痛哭起来。 宁玲珑将女子难过时的柔弱发挥到极致,偏偏又故意装出一副懂事的样子,告诉陆见洺不用管她,她都可以。 陆见洺见状便又心疼起来,拍了拍宁玲珑的肩道:“我一定会有个办法的。” 宁玲珑听他还是这么说,关于娶她的事却半个字也不提,干脆又扑进陆见洺怀里哭泣起来。 “大不了……”宁玲珑抽抽噎噎的,“我出家好了,见洺哥哥眼不见心不烦,以后也不必挂念我,我为见洺哥哥吃斋念佛,求菩萨保佑见洺哥哥一生顺遂!” 陆见洺心中愈发杂乱,又想起曾经和宁玲珑的欢爱,再看她眼前梨花带雨的模样,莫说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别说了,”陆见洺拥住宁玲珑,“我想办法娶你就是,不会让你出家的!” 宁玲珑又惊又喜地抬起头:“真的?” 陆见洺脑中闪过宁七音清丽的身影,心中舍不得却也没有法子:“母亲让我娶宁七音,我这就去回绝了母亲!” 宁玲珑不由催促他:“是不是要快些去?” 陆见洺也觉得此事耽误不得,便向宁玲珑道:“我现在就去,你只等消息便是。” 说完,陆见洺就匆匆离开了,看样子,倒是真的下定了娶宁玲珑的决心。 宁玲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也不枉她筹谋这么久,自己总算要心想事成了! 方才陆见洺说陆夫人让他娶宁七音,想来陆夫人正在孙氏房里谈及此事,如今陆见洺改了主意,这下宁七音要丢人了! 明明已经要定下婚事,却突然被人家拒绝了,最后只能是被悔婚,多么凄惨?这传出去就是一个笑话。 她可以等着看热闹了! ☆、第 78 章 第78章这下子真得热闹了 宁玲珑想到这里, 自然是得意得很,她觉得自己算计一场,总算是有个好结果了, 当下心满意足,得意地慢慢往含章堂走。 她如今不急了,肚子里有了陆见洺的骨肉,陆见洺再不会左右摇摆不定了。 这叫什么, 这就叫挟天子以令诸侯! 陆见洺匆匆赶了回去, 正见陆夫人从含章堂出来,孙氏身旁的丫鬟在前面引路,一副送客的样子。 陆见洺慌忙迎上去拦住道:“母亲,我有话要说!” 陆夫人不以为然, 边走边道:“事情都办好了, 我正想让人去找你呢!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吧!” 陆见洺慌忙道:“娘,这可是大事, 不能回家说!” 然后他便挡住陆夫人的去路,说要娶宁玲珑:“娘,如今我必须娶她, 这件事可万万耽误不得, 求你了, 娘,孩儿怎么也要娶她!” 陆夫人闻言不由大惊, 向陆见洺气道:“这种事你要我怎么跟人家说?上次你说不想定亲要读书,已经惹得人家对你不满。今日刚刚定下要娶宁七音, 你又要改成宁玲珑?世间哪有这样的事?” 陆见洺不敢说出 分卷阅读151 宁玲珑怀孕的事,只说自己方才没想好,这次是真的想好了。 陆夫人自是不肯, 生着气说这事没法去说。 陆见洺拉住陆夫人的衣袖苦苦哀求,他不敢想象若是真娶了宁七音,宁玲珑怀着孩子该怎么办。何况,万一他还没能娶成宁七音,宁玲珑撕破脸闹开来,只怕更收不了场。 孙氏见儿子这样,心里便觉得是宁玲珑在背后唆使,不由向陆见洺发火道:“你是不是被那个女人给迷惑了?她这种人品你也能看得上?” 陆见洺有苦说不出,急得眼圈都红了,竟朝陆夫人跪了下来。 陆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在她眼里,儿子事事听话,从未违背过她,今日见他这般,也是心疼起来,只得伸手搀他道:“你起来吧,我舍下这张脸再去跟人家说就是了。” 陆见洺总算松了一口气,却不敢跟陆夫人回含章堂去,只说要在原地等。 陆夫人也不想儿子被人责怪,于是便嘱咐他去大门外等,她去跟孙氏说好就去见他。 孙氏见陆夫人去而复返不免奇怪,待到问起来,却是婚事有变,要改成娶宁玲珑。 孙氏一时大为光火,不由沉下脸向陆夫人道:“陆国公府也未免太儿戏!” 陆夫人离开的这个工夫,宁七音和宁玲珑以及宁国公、宁正锦都过来了,因为陆夫人来的目的大家都猜了个差不多,就等着她离开了过来问问孙氏是什么情况,谁知孙氏才说陆家定下了宁七音,陆夫人就回来要改宁玲珑。 当着所有人的面,陆夫人也是觉得难堪,却仍是硬着头皮道:“咱们做父母的,还不是都为了孩子,见洺大抵是和二姑娘更合得来,咱们也愿意看他们和和美美的不是?” 孙氏气冲冲的,却说不出什么,毕竟她也不能硬要男家娶自己的哪个女儿。 待到陆夫人离开,孙氏不由向着门口气道:“前脚刚刚说好,后脚就翻脸不认,陆家这分明是戏耍人!” 宁国公也气愤不已,陆夫人在的时候他不好对一介女流说什么,如今坐在中堂椅上,也忍不住拍桌子:“从前觉得陆国公这人不错,才与他定下这亲事,不想他这家里人竟是这种人,岂有此理!” 宁正锦劝宁国公消气,自己却忍不住生气:“他们当咱们七音是什么,说要定亲就定亲,说退了换人就换人,这种轻诺的人家,不嫁也罢!” 宁玲珑在一旁不说话,却掩不住面上的喜色,她悄悄用手在小腹上摸了一下,嫁到陆家之后,怀孕的事就算遮过去了,以后再有个儿子傍身,估计很快就能替陆夫人掌家了。 宁玲珑这么想着,眼角眉梢都是得意。今日的事真是再痛快不过,若是陆夫人没有说要定宁七音也就罢了,偏偏先定下了宁七音,然后在他们都高兴的时候,又换成了自己,她觉得这些日子因为受薄待而积累的怨气,全都消散了。 孙氏见宁玲珑那副样子,不用想也知道这件事背后少不了宁玲珑的搬弄,在身边养了十来年的人,如今与家里离心离德至此,孙氏心中也满是失望。 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不由将目光投向安静站在一旁的宁七音。 宁七音却向她笑笑,走了过来:“母亲不必为此动气,本来就是一直不曾定下的事,我从未放在心里。” 陆家是不是先定了她又改了宁玲珑,宁七音是真的无所谓,只要她不用嫁给陆见洺,前面的过程怎样她都不在意。 宁玲珑翻着白眼冷笑了一声,看着房顶自语道:“自欺欺人,言不由衷!” 宁玲珑站得离孙氏远些,孙氏并未听清宁玲珑说了些什么,但看宁玲珑的神情也知道她没说什么好话,不由又是一声叹息。 宁七音又安慰了一番孙氏,孙氏见宁七音确实不像心有芥蒂的样子,想着难为她这样懂事可人,心中便对宁七音更加疼爱了。 只是众人都不知道,他们这厢为陆夫人的出尔反尔或气愤或欢喜,宁老夫人那里却发生了一件更大的事。 直到宁老夫人命人来请,众人也仍是不明所以,老夫人多年不管家事,这突然把所有人叫过去,也不知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 只是看闲木堂院子里引路的丫鬟、打帘子的丫鬟,个个脸上带着喜气,众人便觉老夫人是有好消息要说,一时忐忑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宁老夫一见众人都进了屋来,也不等他们行礼便忍不住笑道:“年前才娶了孙媳妇进门,这不咱们家又要有喜事了!” 孙氏以为宁老夫人是听说了陆见洺要娶宁玲珑的事,脸上便不怎么好看,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过口头上提的,谁知道最后怎样!” 宁老夫人见孙氏这副反应,不由沉下了脸来:“你怎么这么说话?那可是王妃提的,你当王妃那么闲,过来一趟口头上提了过后就不算了?” 孙氏一愣,关王妃什么事? 宁国公也忍不住好奇起来:“母亲说的哪位王妃?” 问完又觉得自己好像没问在点子上,然后又追问一句:“母亲说的喜事到底是什么? 分卷阅读152 ” 宁老夫人一看孙氏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你啊你!没搞清什么事乱搭什么话!掌家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样不稳重!” ☆、第 79 章 第79章她嫁叔, 那她呢? 孙氏在夫君孩子面前被婆婆责怪,心里也是不舒服,只是到底错在她没问清就接了话, 所以此刻竟说不出什么,只是安分地低着头。 宁七音便笑着向老夫人道:“母亲是会错了意,并非要扫祖母的兴致,不知祖母要说什么样的喜事, 方才明明那样高兴的!” 宁老夫人一见宁七音便又忍不住笑起来, 她方才也不是真的对孙氏生气,不过是才要兴冲冲的说那件喜事,却被孙氏泼了冷水,心里有些不痛快罢了。 如今听宁七音问起来, 老夫人又想到要说的事, 便又是喜上眉梢的模样。 “七音啊,说起来这事还与你有关呢!”宁老夫人笑着向宁七音招手。 宁七音走过去, 被宁老夫人拉住手轻轻拍了两下。 “不知母亲要说的是何事?”宁国公被吊足了胃口,这又是喜事,又是王妃, 现在还与宁七音有关, 他真是猜不到会是什么事。 众人也纷纷等着宁老夫人说话, 宁玲珑本来正得意压了宁七音一头,如今听老夫人说宁七音有喜事, 她莫名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见宁老夫人笑意盈盈的目光从宁国公等人身上慢慢扫过,然后才提高了些声音道:“肃宁王妃来给咱们家七音提亲来了!” 众人均是吃了一惊, 王妃来提亲,那男方得是什么人? 孙氏吃惊过后,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还好陆夫人最后没定宁七音。 宁正锦最先开口问道:“不知王妃给妹妹说的哪家的公子?” 看过陆见洺这种反复无常的人, 宁正锦很关心自己妹妹要嫁的人,人品怎么样。 宁七音已经猜到了几分,脸上不由微微发热。她还在宁老夫人身旁站着,眼下屋中的人都望向宁老夫人,宁七音怕被人看出异常,便低下了头去。 好在大家都以为她是听说给自己提亲而害羞,谁也没有细看她的神情,只专心等着宁老夫人说出那位公子的名字。 宁老夫人见此情形更加欢喜,笑着说道:“不是别人,正是陆家那位年轻的大将军,陆景朝!” 宁七音将头低得更深些,便没看到满屋子人惊诧的神情。 宁老夫人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觉得那位将军不错,年轻轻的已经建功立业,燕京城中谁提起来不是交口称赞?” “虽然说起来辈分大,可年纪不算大。我觉得比毛头小子要好,又是王妃亲自来提的,于是一口就答应了!” 宁老夫人说完,便高兴地望向众人,她对这亲事很满意,只是却没有在众人脸上看到预想中的欢喜。 孙氏吃惊地说不出话来,她原以为陆夫人一会儿要定宁七音一会儿要换宁玲珑,已经足够匪夷所思,没想到这陆家的叔叔竟然托了王妃来说媒。 宁玲珑更是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想到,要娶宁七音的竟然是陆景朝,是陆见洺的叔叔陆景朝! 宁国公和孙氏对视了一眼,互相都没有说什么,这是老人家定下来的,他们也不能违背。 何况,如今已经惊动了王妃,他们这个时候拒绝了媒人,只怕都没面子。 宁正锦却有些恍然,难怪他成亲之日会觉得陆景朝总是无意间看向宁七音,却原来早就对宁七音有意了。 而且,如今竟由肃宁王妃亲自出面做媒,可见陆景朝对宁七音对宁国公府的重视。 他微微笑着看向宁七音,方才陆夫人闹的那出所带来的气愤,总算消减了一些。 宁老夫人自觉这件事办的圆满,说完之后却不见一个人像她那样高兴,不由疑惑道:“怎么了?这难道不是件喜事?虽然和陆家的孙子辈有婚约,可到底只是从前那么一说,他们迟迟没有定下来,如今换了辈分更高更出人头地的陆景朝,有什么不好吗?” 孙氏从前就曾觉得陆景朝不错,今日又是王妃来提,宁老夫人答应了的,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也容不得她多想了:“能有王妃做媒,确实是咱们家的喜事一桩。” “只是方才陆夫人才跟我说陆家公子要娶玲珑,我最后也应允了。”孙氏不由皱眉,那陆夫人再晚来一日多好。 “不过倒也无妨,”孙氏向宁玲珑看了一眼,“‘六礼’尚未正式开始,这个口头约定的婚事,废了便是。” 宁玲珑听了心中一阵绝望,她也顾不得什么羞耻,慌忙向孙氏道:“不可以!母亲,不能废!” 孙氏才一皱眉,宁玲珑又硬着头皮道:“我就是要嫁给陆见洺,这婚事不能废!” 宁七音抬眸看了宁玲珑一眼,难得的在宁玲珑脸上看到慌乱无措的表情。再想到上辈子,自己临死前所看到的,宁玲珑狰狞的脸,心中不由感叹世事无常。 宁玲珑口口声声要嫁 分卷阅读153 陆见洺,竟是不顾脸面的样子,终于激怒了宁老夫人。 老夫人将手中的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陆景朝和七音的婚事,那是王爷和王妃的情面,我答应都答应了的,怎么可能改?” 宁老夫人见宁玲珑脸上满是不甘的,心中难免觉得她不懂事。 这又不是别的什么吃穿等物,她宁玲珑争上一争也可以理解。这可是姐妹两个嫁人的大事,姐姐嫁给叔叔的事眼看着是不能更改的,妹妹还一门心思要嫁侄子,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宁玲珑犹如哑巴吃黄连一般,根本不敢将实情说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孙氏和老夫人笑着聊起王妃提亲的细节来,自己再没有半点说话的余地。 宁七音心中也舒了一口气,不用嫁给陆见洺已经让她心中惬意,不想给陆景朝提亲的王妃也是同一日来过了。 想到陆景朝,宁七音脸上就热了起来,好在父母亲都只顾跟老夫人交谈,并没有注意到她。 宁正锦看着宁七音害羞的模样温和一笑,便向长辈们告辞道:“既然如此,祖母便和父亲母亲商议,我带妹妹们先离开吧!” 宁玲珑跟着出了闲木堂,心里记挂着要马上找陆见洺商量这件事,却又忍不住向宁七音质问道:“你什么时候跟那叔叔勾搭上的?” 宁正锦不悦:“你这是怎么说话?” 宁玲珑双眼一瞪:“我说的不对吗?明明咱们家和陆见洺有婚约,怎么就跑出个叔叔来提亲?” 宁七音不由嗤笑一声,向宁玲珑道:“妹妹是已经把自己当成陆家少奶奶了吗?怎么一口一个‘叔叔’?叫得倒是亲切!” 宁玲珑气得像跺脚:“你,你怎可!!” 她嫁给了叔叔,那她嫁什么,总不能她去当她侄媳妇吧!! ☆、第 80 章 第80章一团混乱了 她嫁给了叔叔, 那她嫁什么,总不能她去当她侄媳妇吧!! 宁玲珑被宁七音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一时也是傻在那里了。 她从前无数次幻想自己能早日当成陆家的少奶奶, 今日眼看梦想就要成真,才高兴了不到半日,满心地幻想着自己抢到了这门亲事,不曾想这亲事就又要被废了。 最关键的是, 她一直以为, 一直以为宁七音想嫁给陆见洺,她觉得自己嫁给陆见洺,宁七音肯定得气死,可是谁曾想到, 人家眼里看得根本不是陆见洺, 而是那陆见洺的叔叔啊! 这,这一下子比自己高出来一辈啊! 她咬咬牙, 嘴都在颤,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宁正锦,知道自己再与他们争论也无济于事, 便咬牙走了。 她也顾不得其他, 必须马上就去找陆见洺商量对策。 *************** 而听到这个后, 陆见洺也有些懵,他才经历了要娶宁七音的喜悦, 宁玲珑怀孕的惊吓,婚事又改成宁玲珑的混乱, 只觉得浑身疲惫难受,好不容易在家中才定下心来,宁玲珑又带了这样的消息给他。 到最后, 他心中满是气愤,三叔陆景朝明知他与宁国公府有婚约,就算一直不曾定下来是哪位姑娘,做叔叔的也没有办这种事的道理。 陆见洺气冲冲地去了陆夫人那里,陆夫人也是才得了消息,正觉得头大,见儿子沉着脸进来,不用问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了。 陆见洺心中气愤,甚至还莫名有种被背叛了感觉,他一直敬重的叔叔,怎么可以娶他陆见洺看上的姑娘! “母亲!”陆见洺忍着心中的怒气,“怎么能办这种事?叔叔若是娶了那家的姐姐,我还怎么娶宁玲珑?” 陆夫人本来就不大瞧得上宁玲珑,所以虽然开始听到消息的时候心烦了一会子,可一看到自己儿子仪表堂堂的样子,又觉得不能娶宁玲珑也未必是坏事。 所以她干脆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向陆见洺道:“这是老太太定下的,我有什么办法?” 陆见洺心中着急,却不敢说出宁玲珑怀孕的事。如今陆夫人这种态度,看起来也不会帮着促成他和宁玲珑的亲事,无奈之下他也只得再去找宁玲珑商议了。 宁玲珑没想到自己的亲事费了那么大力气才有点眉目,宁七音的亲事说定就定下来了。 而且还是两家的老太太定下来的,那宁玲珑不管是找陆见洺,还是孙氏或者陆夫人,都没什么说话的余地。 她觉得自己人都要傻了,宁七音要嫁给陆景朝,她怎么办? 陆见洺一点法子也没有,徒劳的踱了几步,无奈向宁玲珑道:“实在不行……就只有坠胎了!” “不行!”宁玲珑几乎尖叫着说,“不可以!这是……我们的骨肉啊!” 她对腹中的胎儿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可她是靠着这个孩子才逼得陆见洺自己说娶她。 若是没了这个孩子,她和陆见洺的婚事就彻底不可能了。 不但如此,她以后想嫁人,也找不到陆见洺这样的了。 分卷阅读154 所以她坚决不肯将孩子打掉,她手上只剩这一张牌,关乎着她日后的荣华富贵呢! 陆见洺见她如此,也是半点主意没有,皱眉向她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宁玲珑一咬牙:“干脆把我怀了陆家骨肉的事说出来!” 就算王妃保的媒又如何,就算定了亲不也有退亲的吗?宁玲珑这里就不一样了,她有了陆见洺的孩子,将这件事公开了,难道王妃也要逼她坠胎不成? 陆见洺心中正为宁玲珑的话犹疑着,便见自己身旁常带着的小厮神色匆忙的跑来:“公子!” “什么事?” 陆见洺一见小厮那副模样,心中愈发六神无主,这几日的事一件接一件,没有一件是他能做得了主的。 “宫里来人去家里传圣旨了,是给陆将军赐婚的圣旨!” 那小厮是陆见洺的心腹,对陆见洺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因此在陆家得了个大消息便忙跑出来通风报信了。 宁玲珑一时脸色发白:“他不过一个将军,便是有战功在身,又怎么可能惊动宫里赐婚?” 小厮消息倒是打探的清楚,苦着一张脸向宁玲珑道:“听说是陆老夫人亲自去求的,有这么一道圣旨在,陆将军的婚事就更有排面了!” 宁玲珑听那小厮的声音像是越来越远,只觉得满心的绝望扑面而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怎么办了。 她只觉得,宁七音真狠,真狠心啊! 如果早知道,她何必如此? 她太傻了,太勾搭侄子,人家直接勾搭叔叔去了!平白比自己高了一辈,自己可怎么进门啊! 她这么傻想着,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昏暗起来,最后宁玲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宁玲珑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陆见洺正扶着她,一脸焦急:“还好还好!如果真要找大夫,只怕对我们更加不利。” 宁玲珑愣愣地盯着陆见洺的脸,好一会儿才凄惨一笑:“没事,见洺哥哥,我不能拖累你。” 她也觉得陆见洺虽然模样好家世好,可是却没主意没担当。宁玲珑从前不在乎,反而觉得这也是陆见洺的好,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想办法将陆见洺抓在自己手里。 可如今两个人遇上了事,陆见洺的这种“好”便显出弊端来,就是一切都要宁玲珑来想办法拿主意。 陆见洺看宁玲珑苍白着一张脸说没关系,又忍不住心疼起来:“要不你先回家养养身子,等过两天再想办法?” 宁七音那边可是赐婚,宁玲珑明白自己嫁到陆家是彻底没戏了,可她还是向陆见洺绽出一个笑来:“好。” 她挣扎着从陆见洺怀里站起来,向陆见洺道:“过几日再与见洺哥哥商量,我这就回去了。” 陆见洺看她那副虚弱的样子,心中不忍便摸出一张银票来给宁玲珑:“这些银子你先拿着用,补身子就不必惊动公中了。” 宁玲珑失望地看了陆见洺一眼,并未接那银票:“我也不是为了你的银子才要嫁给你,不多说了,你快回去看看那圣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吧!” 与陆见洺分开来,宁玲珑回家的路走得失魂落魄的。她咬着牙强撑着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去。 回到家中,她一个人在房里枯坐着,天色暗下来也不唤人点灯,就那么眼神呆滞的盯着一个地方。 小丫鬟以为她睡下了,一直没敢进来,待到要看看她需不需要盖被的时候,才被坐在黑暗中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小丫鬟慌不迭地点上油灯:“姑娘怎么也不喊人,大家都以为姑娘歇着呢!” 宁玲珑还是被那点烛火晃了眼,她皱眉侧过头去,再回过头来,脸上的神情就凝重发狠起来。 “传饭吧!”宁玲珑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并没有什么胃口,但却不能放任自己被打倒。 “再把莲儿叫来,我有事吩咐她。”宁玲珑沉声向小丫鬟说道。 小丫鬟也觉出宁玲珑的不寻常,忙应了匆匆走出去了。 宁玲珑觉得,这一切都是因宁七音而起,所以她仍是要先将宁七音打败,然后才能再谈和陆见洺的婚事。 她从前只想着让宁七音在各种场合出丑,想着让陆国公府瞧不上宁七音,想着让陆见洺觉得宁七音乡下丫头配不上他,却万万没想到这些事竟是白做了。 宁玲珑怎么也没想到陆景朝会看上宁七音而要娶她,陆景朝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宁七音有意,她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思来想去,宁玲珑觉得自己应该从宁七音身边下手,看看宁七音会接触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最好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只要被她宁玲珑抓到把柄,她就能将宁七音踩到泥里去! 只是时至今日,宁玲珑才发现她曾经明里暗里放到乐苑的人都被处理掉了,或者说,没有一个是宁七音身边的人。 宁玲珑后悔自己大意了,她早就发现宁七音很有心机,却只顾着勾上陆见洺,而并未采取什么行动。 分卷阅读155 如今她让莲儿想办法去打听乐苑的事,看看乐苑的下人里是谁在主事,都是什么脾性,可有什么弱点。 最后莲儿将宁七音身边几位嬷嬷丫鬟的情况带回来,宁玲珑琢磨了许久,盯上了乐苑的坠儿。 宁七音也发现这几日宁玲珑竟然安静的有些反常,不常出门也不提婚事,像是把之前的事都忘了一般。 可宁七音太了解宁玲珑,了解她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上辈子宁玲珑与姐夫私通的事都做得出来,这辈子一切还都未成定局,宁玲珑又怎么可能会收手。 因此,当宁玲珑身边的莲儿故意与各房的丫鬟们走动得勤快起来,又与乐苑的几名小丫鬟开始要好的时候,宁七音已经有所察觉了。 只是她什么也没做,只冷眼看着那莲儿与铛儿常来常往的,不过聊聊针线,说说吃喝,也并不提其他。 而当宁玲珑选中了坠儿,莲儿便有些不解:“我与铛儿更要好些,岂不是更好拉拢?” 宁玲珑却摇摇头:“最重用的心腹一般只有一个,宁七音亲自提拔了坠儿在身边,想来那坠儿是知道她最多事的。” “可坠儿是大姑娘亲自提起来的,她会听我们的吗?”莲儿有些担心,她往乐苑跑的这些日子,虽然坠儿也是挺热情的,但她始终觉得隔着一层客气,感觉从坠儿嘴里掏不出什么重要的话来。 宁玲珑摇摇头,只向莲儿道:“那些你就别管了,只找机会悄悄给我约她出来就是。” 宁玲珑心里盘算着,不由地又有些得意,人都是有弱点的,只要在对方最在乎的事上下手,不管什么人就都能为己所用了。 有天午后,趁宁七音歇着,宁玲珑便让人想办法把坠儿叫了出来。 坠儿真以为是别的院里的小丫鬟找她过去帮忙,被带到一处花墙下,却看到宁玲珑正等在那里。 坠儿有些意外,却还是规规矩矩的向宁玲珑行了一礼。 宁玲珑笑着虚扶了她一把:“不必多礼。” 坠儿站直身子,看周围只有宁玲珑的丫鬟在不远处守着,便知宁玲珑是特意等自己,心中虽然不明所以,面上仍只是淡淡笑着:“不知道二姑娘让人唤我前来是有什么吩咐。” 宁玲珑却不直说,先夸赞了一番坠儿伶俐,自己身边的丫鬟都不如她。又叹了一番身世,说自己很羡慕宁七音,七拐八拐的说了一大堆,最后向坠儿问道:“我听说你还有个弟弟,灾荒的时候走散了?” 提起弟弟,坠儿总归有些伤感,点了点头道:“这么多年了,那时候他年纪也小,想来人早就没了。” “你那弟弟是不是在手腕处有一块红色胎记?”宁玲珑一副关心的样子问道。 坠儿也曾跟姐妹说过这些,所以听到这一句,她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反问道:“二姑娘是如何得知的呢?” 宁玲珑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那或许就是了!” 坠儿不明所以:“是什么?” 宁玲珑看着坠儿,探究的目光中倒像包含着诸多诚恳似的:“碰巧我遇到一位年轻人,说多年前与姐姐走散,看那模样倒是与坠儿很相像,他手腕上正有一处胎记。” 坠儿面上只是微微笑着,心里并无波澜:“世上的事,多有巧合。” 宁玲珑仍紧紧盯着坠儿的双眼:“他说来自南阳府柳家堡,姐姐原名柳林儿。” 说完这句,宁玲珑满意地看到坠儿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第 81 章 第81章垂死挣扎 说完这句, 宁玲珑满意地看到坠儿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坠儿大惊之后,心中不由地又大喜,她热切地看向宁玲珑:“二姑娘, 那人现在在哪里?” 宁玲珑微微一笑:“我觉得他应该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自然将他安顿好了!” 坠儿干脆朝宁玲珑跪了下来:“坠儿谢过二姑娘,求二姑娘带坠儿去见见弟弟!” 坠儿已经认定宁玲珑找到了弟弟,根本不疑有他。她到宁国公府来做丫鬟的时候, 已经被倒卖了几次, 原名早就不用了,她也从未跟人说过,如今宁玲珑说出了她的原名,她相信那就是弟弟告诉宁玲珑的。 宁玲珑忙搀扶跪在地上的坠儿, 心里却忍不住偷笑。原名这种事, 只要有心去找,卖身契上自然有。只是卖身契这种东西, 一般人很难见到就是了。 她将坠儿扶起来,假惺惺地说道:“我也是看重亲情的人,又怎么忍心看你们不能姐弟相认?只是……” 宁玲珑皱起眉, 像是特别为难似的。 坠儿忙追问道:“只是什么?” 宁玲珑看坠儿那样子, 知道她对自己的话已深信不疑:“只是我还需要坠儿为我做一件事。” 坠儿愣了一下, 但一想到宁玲珑帮她找到了弟弟,她确实也没什么能报答宁玲珑的, 便向宁玲珑道:“不知道二姑娘说的是什么事,但凡坠儿能做到的, 便是上刀 分卷阅读156 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宁玲珑轻轻一笑:“哪里就那样凶险了?对你来说不过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然后,宁玲珑便将监视宁七音的要求告诉了坠儿。 坠儿懵了,她没想到宁玲珑会提这种要求, 一时便陷入了沉思。 宁玲珑倒是不慌不忙:“我倒不急,你回去好好想想,明日此时再给我答复便是。至于你弟弟……” 坠儿紧张地望向宁玲珑。 宁玲珑一笑:“放心!我会让人照顾好他的!” 说完,也不等坠儿再说什么,宁玲珑便顺着花墙走掉了。 宁玲珑深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急,至少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急切。只有抻着坠儿,让她自己琢磨,舍不得弟弟的她才会主动上钩。 坠儿在花墙下站了许久,心中也悲喜交加了许久。 喜的是弟弟竟然没有死,他还活着,并且很可能就与自己近在咫尺;悲的是,若想见到弟弟,她第一件要做的事,竟然是背叛宁七音。 直到被春日的风吹得脑袋只发沉,坠儿才回过神来,心内天人交战的走回乐苑去。 宁七音小憩了一会儿已经醒来,坠儿看她正在窗边吃茶,忙又出门去小厨房拿点心。 铛儿看她面上似有未干的泪痕,不由追出去问道:“坠儿姐姐怎么了?谁惹你哭了?” 坠儿忙掩饰似的擦擦眼睛,笑道:“方才在外面被风沙迷了眼,怎么到你这里就成哭了?” 铛儿一面帮着坠儿找宁七音最喜欢的墨绿满釉碟子,一面说道:“姑娘方才还问起你来了呢,说怎么好一会子不见你。” 坠儿听她这么说便有些心慌:“不过是去园子里走了一遭,后来……后来迷了眼原地耽搁了一会子。” 雪白的糯米红豆糕放在墨绿的碟子中煞是好看,坠儿端起来:“你再装一碟蜜饯,快走吧!” 将茶点在宁七音面前放好,坠儿又看了看茶壶中,倒是还有半壶水,不过里面只是清茶。 “要不要加点香露?”坠儿向宁七音笑着问道,心里莫名有些发虚似的。 宁七音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放点玫瑰卤子吧,再切一颗青杏蜜饯。” 坠儿得了令,忙照着做了,然后将宁七音杯中的残茶倒掉,换上了新茶。 宁七音却只看着书,并不去端茶杯。 坠儿从旁站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出声道:“姑娘,茶要凉了!” “哦!”宁七音总算从书中回过神来,端起茶杯正要喝,眼神却在坠儿身上落了落。 坠儿不由地挺直了脊背,笑着说:“茶凉了酸味就太重了。” 宁七音点点头,垂眸啜了一口茶。 放下茶杯的时候,宁七音觉得坠儿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动作,便又轻轻看了她一眼:“刚好,不算凉。” 坠儿便有些讪讪的,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宁七音放下茶杯,眸光又在坠儿身上落了一落,便又拿起书来看了。 坠儿微低着头,回忆着自己伺候宁七音以来的事。 开始宁七音性子软,事事随了绿屏,坠儿就没少受磋磨,可后来那次,是宁七音惩戒了绿屏,然后慢慢将坠儿提到自己身边做大丫鬟。 坠儿对宁七音一向服气又感激,她不想做半点对不起自家姑娘的事。 可是…… 想到那个小时候走散了的弟弟,坠儿的心便揪成一团。他这么多年过得怎样,现在好不好,坠儿很想知道,也很想见见弟弟。 可看宁玲珑那个意思,若是坠儿不肯为宁玲珑做事,也就没什么可能见到自己弟弟了。 坠儿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向宁七音。 宁七音像是并未察觉,只是翻了一页书,又喝了一口茶,然后提笔在书旁写了些什么。 坠儿便上前续茶,又往砚台中滴了几滴清水,拿起墨块在里面轻轻地研磨了几下。 宁七音拿一支细毫在书旁做注,淡淡地说道:“你去忙你的,有事我叫你,不必在这里守着了。” 坠儿张了张口,却是欲言又止。她思量了一下,才要离开,却又停住向宁七音问道:“要不要为姑娘熏上香。” 宁七音一时没有说话,将毛笔放到一旁,轻轻吹了一下书上的墨迹,然后才看向坠儿道:“让铛儿来点香,你再去多备两样茶点,待会儿嫂嫂可能来吃茶。” 坠儿不敢去看宁七音的眼神,只垂着眼帘仔细听了,然后领命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铛儿走进来手脚麻利地清了清香炉,然后又问过宁七音的意见,选中了一块波斯塔香点上了。 宁七音看着书,口中却向铛儿问道:“坠儿今天忙什么了?倒看她十分疲累的样子。” 铛儿并不在意,只是随口答道:“不过和往常一样,许是坠儿姐姐今日身子不舒服吧?” 说完,铛儿又微微皱眉回忆道:“不过……方才我瞧着她像是哭过,问起来她却说 分卷阅读157 是被风沙迷了眼。” 宁七音点点头,只向铛儿嘱咐道:“她不愿说你也不必再问了,只是今日你在屋里多做些活计,让她歇上一歇吧!” 铛儿痛快的应了一声,心中也十分感动,姑娘今日既然能体恤坠儿,他日就能体恤她。 只是坠儿却不知发生了何事,她只知道,当她准备好茶点回来,铛儿已将屋中收拾好,并不需要她做什么了。 后来苏南卿过来与宁七音说了一会子话,离开后也是铛儿带人在宁七音房里忙活,她想做些什么的时候,铛儿就直说让她歇着。 甚至晚饭也是铛儿在跟前伺候,坠儿在一旁便越发地不安起来。 待到几个小丫鬟将杯盘撤了,铛儿见坠儿还立在一旁,便上前笑道:“知道坠儿姐姐闲不住,可也得顾着身子,有我在姑娘房里,你就去歇息吧!” 坠儿惆怅地看了宁七音一眼,然后对铛儿道:“我好好的为什么让我去歇着?今夜本就该我当值,还是我在这里吧!” 宁七音才被小丫鬟伺候着漱过口,抬眸便见铛儿转回头为难地看着她。 “那就让坠儿在这里吧!”宁七音拿帕子在嘴边轻拭了一下,并没有看坠儿一眼。 坠儿听了这句倒松了一口气,她这半日心中一直纠结着,看不到宁七音的时候就越发觉得没底。 宁七音去院子里站了站,墙角处的那株海棠已是枝繁叶茂,过不了多久就会长出幼嫩的骨朵,然后成簇成簇的绽放开来。 回到房里,又忍不住照着陆景朝的字帖写了几页字,宁七音才由坠儿服侍着洗漱过后躺下了。 如今天气并不算暖,蚊虫尚无踪影,因此宁七音便没有让坠儿放床帐,屋中的油灯一熄,宁七音只觉眼前一片黑暗。 坠儿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慢慢的带上了房门,她今晚值夜要睡在外间的。 宁七音在黑暗中睁着双眼,渐渐就看清了屋中桌椅的轮廓。 坠儿是个伶俐的,在宁七音身边跟了这么久,又有胡嬷嬷教导着,是乐苑最沉稳的一个丫鬟。 今日她却有些反常,倒不是那种很明显的失误或者走神,可心细如宁七音,就是觉出了坠儿的心不在焉。 春日里的风时常吹着,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吹来一阵雨。宁七音静静躺着,听窗外的风声和细雨沙沙,倒十分让人心安。 只是也有辗转反侧的人,就算坠儿在外间故意把动作放轻,宁七音也还是听到她短短的时间内翻了数十次身。 一道闪电将屋中照亮了一下,很快就跟着响起一阵闷雷,听那动静,这雨竟是要下大了。 外间的人大概以为宁七音睡着了,幽幽地叹息一声,像是有无限的烦闷。 “还没睡着吗?”宁七音向着黑暗中的门口轻声问道。 外面静默了一下,马上就有淅淅索索坐起来穿鞋的声音,下一刻门便被打开来,坠儿护着手中蜡烛的火苗快步走进来:“姑娘可是要喝茶?” 宁七音干脆欠起身来,坠儿忙将屋中的灯点上,然后上前扶宁七音靠坐在床头。 “姑娘有什么吩咐?”坠儿不明所以。 跟着一声炸雷,吓了坠儿一跳。倒是宁七音面不改色的,仍是一贯的淡然模样。 “只是睡不着,干脆坐起来听听雨声。”宁七音向着窗棂处淡淡地瞥了一眼,有雨点打在窗户纸上,当当作响。 坠儿也不由地看了一眼窗户,并不见有光透进来:“我去给姑娘煮热茶来!” 说着,她便要向外走。 宁七音却叫住了她:“不必了,天黑路滑的,你不必出去了,就去外面歇着吧,我坐一会儿就睡了。” 坠儿却犹豫了一下,到底收住了脚步:“那我陪姑娘坐会儿吧!” 宁七音的声音仍是淡淡的:“你若睡不着便坐坐吧。” 坠儿的神情已经与之前时不同,宁七音用饭时,坠儿在一旁是忐忑而六神无主的,一直到服侍宁七音躺下,她都是那副有心事的模样。 如今听宁七音说睡不着要坐会儿,坠儿的神情反而渐渐笃定起来。 宁七音的嘴角微微一动,她觉得这丫头心里可能有主意了。 果然,坠儿搬了个绣凳坐在宁七音床前:“有件事本来打算明日跟姑娘说的,既然姑娘还不睡,我想现在说给姑娘听听。” 然后,坠儿便将午后见宁玲珑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宁七音。 宁七音听完不由冷笑一声,时至今日,宁玲珑也仍是不放弃与自己作对的事啊! “那你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你弟弟那边怎么办?”宁七音向坠儿问道。 其实,宁七音并不相信宁玲珑真的找到了坠儿的弟弟,只是看坠儿对找到弟弟的事深信不疑,她也不忍心那么快说破,因此就先问了一句。 坠儿叹了一口气:“我想着二姑娘总不至于把一个大活人藏起来,她既然能找到弟弟,总有一天我也能找到吧!” 外面的雨声渐渐大起来 分卷阅读158 ,为人平添了许多惆怅。 “你先答应宁玲珑吧!”宁七音将身上搭的锦被又拉高些。 坠儿吃惊地看着她:“我不会背叛姑娘的!” 宁七音摇摇头:“是让你假意答应她,她有什么要求,你先来问过我,然后再把她想知道的告诉她。” 宁七音靠在引枕上,望着外面的夜色,眸中泛过一丝笑意,既然宁玲珑仍不罢休,那她就来个将计就计。 ☆、第 82 章 第82章甜蜜的相会 宁七音靠在引枕上, 望着外面的夜色,眸中泛过一丝笑意,既然宁玲珑仍不罢休, 那她就来个将计就计。 坠儿想了一下,面上露出喜色:“这个法子好!” 宁七音见她答应,忍不住又提醒道:“你为她做事之后,不妨再问问你弟弟的下落, 看她怎么说。” 坠儿先是高兴地点点头, 后来又想到什么似的忧愁起来,又不无担心地问道:“会不会发生什么对姑娘不好的事?” “有什么事你及时告诉我,咱们早做打算就是。” 宁七音说着便起身将引枕放到一旁,坠儿见状忙起身去服侍她躺下。 “坠儿, ”宁七音躺下之后又说了一句, “宁玲珑可能根本不知道你那弟弟叫什么。” 坠儿的原名可以想办法查到,可那弟弟的名字却不好打听。尤其是多年前便失散了, 坠儿又以为他死在了灾荒中,都并未托人去寻,只怕这世上都没有几个人知道坠儿的弟弟姓甚名谁。 坠儿正帮宁七音掖被角, 听了这句也是一怔, 她听宁玲珑说出自己的原名时, 便认定了是弟弟告诉宁玲珑的,竟没有继续印证宁玲珑说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弟弟。 只是这么一想, 坠儿心中便有些难过,她原以为弟弟还在世上好好活着, 如今看来竟又是希望渺茫了。 宁七音看她神情变化,知道她已心中起疑,便安慰道:“在没有确切的坏消息之前, 倒也不必太过悲观,快去歇着吧!” 坠儿应了一声,又查看了窗户等处,然后才吹熄了灯走出去了。 一夜雨声之后,第二日一早竟然完全放晴了。阳光从窗棂透进来,海棠树上的鸟鸣声也是婉转悦耳。 铛儿进了屋来,先是喊了两个小丫鬟收拾屋子,然后便同坠儿一起服侍宁七音梳洗。 坠儿手巧,宁七音的发髻一向都是她来梳,今日也不例外。 铛儿则细细地为宁七音画好了眉,抬头的时候见坠儿唇边隐隐含着笑,不由也笑起来:“看来坠儿姐姐昨晚休息得不错,气色比昨日好多了!” 坠儿选了一支珠花戴到宁七音发间,口中道:“咱们姑娘夜里没有叫我,我竟然一觉睡到天亮!” 正说着话,便有人敲院门,铛儿放下手中的东西往外走,口中疑惑道:“大早上的,也不知是什么事。” 不一会儿,铛儿拿着一封花笺回来,笑着递给了宁七音:“说是陆家人送来的。” 坠儿闻言也不由地和铛儿对视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地看着宁七音笑起来。 宁七音自然知道她们在笑什么,赐婚的圣旨一下来,她和陆景朝的婚事便是不可撼动的了,他们若是传个书信或是见个面,也是别人无法置喙的事。 只是这花笺确实不是陆景朝传来的,他一个沙场上驰骋的人,怎么会用这种小女儿的东西。 宁七音无奈地看了一眼两个丫鬟:“是陆姑娘邀我和大嫂去茶楼见面!” 小丫鬟们便觉得有些失望,互相交换了一个无趣的眼神之后,就忙着为宁七音去选衣裙了。 **************** 在去茶楼的路上,苏南卿感叹道:“我到现在都跟做梦一样,原以为你能不做陆清雅的嫂嫂就很好,谁想到你竟然要做她的婶婶了!” 宁七音脸色微微一红,陆家求的圣旨确实给了她很大的惊喜,毕竟这样的殊荣不是随便一个姑娘就能得到的。想到陆景朝,她的一颗心就怦怦乱跳,那种甜蜜混着心安,期待混着笃定的感觉,竟是两世为人都没有过的。 到了茶楼,陆清雅竟然已经等在那里,看到宁七音和苏南卿一同前来,不免有些羡慕:“你们就好了,还可以同进同出的,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等你们。” 苏南卿看陆清雅嘟着嘴,忍不住拿手指在她脸颊上轻戳了一下:“不要急,等七音嫁到你们家,你们两个就可以同进同出了,到时候我一个人等你们两个!” 宁七音被说了个脸红,不由朝苏南卿道:“你嫁了人反而越发无所顾忌起来,听听,那是大嫂应该说的话吗?仔细我回去找大哥告状去!” 苏南卿佯装白了宁七音一眼,却向陆清雅道:“你做了小姑子以后可不要学这位!” 宁七音闻言便作势要去拧苏南卿,苏南卿则往陆清雅身后躲,一时三人嘻嘻哈哈地闹做一团,倒是久不曾有的开心。 闹 分卷阅读159 了一会子,陆清雅口中道:“好了好了!坐下吃茶吧!” 却还是笑个不住,直捂着肚子边笑边“哎哟”。 三人理好闹乱了的衣裙,又都含着笑在桌边坐好了,宁七音才向陆清雅问道:“一大早就送帖子喊我们出来,是为什么?” 陆清雅一听又不大高兴了,噘着嘴道:“没事就不能喊你们出来了?你们两个如今在一个屋檐下,想见面就见面想聊天就聊天,可曾想过我一个人多孤单寂寞?” 苏南卿闻言笑道:“我可记得前不久七音才请我们喝过茶的。” 陆清雅叹了口气:“你们两个果然是一家的,都没人向着我说话。” 见她这样,宁七音和苏南卿少不得又说软话哄她。好在陆清雅的不开心来的快去的也快,没几句她便又高兴起来。 “我也是临时起意,”她兴致勃勃地说,“昨夜下了那么久的雨,今日一早竟然晴了,本想着雨后清新约你们出来走走,又怕路上泥泞,这才约到茶楼了。” 宁七音吃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下次你直接去我们家,又能吃管`理Q`叁二4尔巴零肆`3捌午茶,又能在园子里转转感受雨后清新。” “还是出来自在些,谁家都有长辈,去了免不了要见面行礼陪说话,总归拘束些。”陆清雅一面说,一面看了苏南卿一眼。 “尤其是南卿,在家还得端着大嫂的样子,多无趣!” 苏南卿被陆清雅逗笑,伸手向陆清雅胳膊上轻轻掐了一把:“好好的,又说起我来!” 三人说笑了一回,最后陆清雅想到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早上出门的时候碰到三叔,他知道我出来跟你们喝茶,就说让我中午带你们去醉扬州用饭,他会在那边和朋友吃饭,到时候他出银子给咱们结账!” 苏南卿不好说话,便下意识地看向了宁七音,宁七音脸上一热:“不必了,我们还是各自回家吧!” “怎么了?你还舍不得我三叔花钱不成?”陆清雅戏谑一句。 宁七音双颊绯红,站起身道:“你再如此以后可不要叫我出来了!” 苏南卿忙站起来扶住宁七音劝慰:“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她跟我们闹惯了的,但凡这里还有个别人在场,她也不会这么无所顾忌。” 陆清雅也上前拉着她再度坐下:“你不爱听我以后不说就是了,但是午饭咱们还是去醉扬州吧,好吗?” 宁七音被陆清雅拉着坐了下来,也有意给双方台阶下,故意一推自己的茶杯:“那你给我倒茶赔罪!” 陆清雅忙不迭地拿起茶壶:“应该的应该的!” “小婶……”陆清雅倒好茶就要给宁七音递茶,话说了一半忙又改口,“七音姑娘喝茶!” 宁七音看她那副故意伏低做小的样子,这才忍不住笑了,接过茶杯道:“这次便饶了你!” 陆清雅也笑起来:“吃完这杯茶就去吃饭吧!” 宁七音却还是不肯,苏南卿甚至也说还是回家去。 陆清雅少不得要继续劝说一番:“你们成日在家吃饭,就不想换个口味?再者说,我们又不是和别人一起吃,是咱们三个一起。便是真不想三叔破费,我也是有银子请二位吃顿饭的。” 苏南卿和宁七音对视一眼,一时倒拿不出话来反驳。 陆清雅便继续道:“况且,七音今日有家中大嫂陪着,这也不算逾矩吧?你们便是回了家去,也不过各自在房里吃些,又有什么意思呢?难得出来热闹一回,二位就真的不打算卖我这个面子呀?” 宁正锦一般早出晚归,苏南卿常常一个人用午饭,她被陆清雅说得有些心动,可因为陆景朝这层关系,她到底不能先点头。 宁七音看苏南卿又望向自己,心知陆清雅的说辞已起了作用,便向陆清雅点头笑道:“那待会儿我们专挑最贵的菜点,你可不要心疼银子!” 陆清雅豪爽地一挥手:“自然要挑贵的,便宜的哪配得上咱们几个!” 待到几人到了醉扬州,便有伶俐的店小二跑上来招呼:“几位姑娘可有定位子?” 陆清雅倒不意外,这醉扬州是京城最贵的一家酒楼,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在外宴请亲朋都爱到这里来,若是不提前定好位子,根本就排不上号。 “可有陆家人来定过位子?”陆清雅向小二问道,她自然是自信得很,她家那叔叔陆景朝做事素来妥帖,这个时候必然是早已经安排好了。 果然,那小二打量了一眼她们几个,忙笑着向楼梯指引:“几位是陆将军的客人?姑娘请上二楼,风雨亭已泡上了好茶,就等着几位姑娘呢!” 说着,小二将毛巾往自己肩上一搭,便引着陆清雅三人往楼上走,到了一间名为“风雨亭”的雅间,安排三人坐好:“几位想吃点什么?” 陆清雅看向宁七音和苏南卿:“吃什么?” 苏南卿摆手:“我最怕别人问我吃什么,你看着点就好。” 宁七音也笑道:“我们自然是客随主便。” 分卷阅读160 陆清雅便拧起眉来:“我有一阵子没来了,倒不知道现在什么菜好吃。” 那小二见状便笑道:“陆将军吩咐了,若是几位姑娘实在不知道点什么菜,我们就按将军安排的菜谱上,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陆清雅眉心便舒展开来:“三叔果然周到,就按他说的办吧!” 宁七音低头捧了茶杯凑到唇边,她知道陆景朝是个有魄力有担当的,不想在这种小事上也是心细如发,竟能做到这般体贴。 待到小二出去之后,陆清雅本想再开几句宁七音和自家三叔的玩笑,又担心宁七音羞恼,于是便笑着夸赞起陆景朝来。 “我们家虽然也算有些根基,可也是多年没有能光耀门楣的人了。唯有我家三叔,年纪轻轻的就立下了战功,为人正派不说,又生得英姿勃发的,满燕京城再找不出三叔这样的男子了!” 宁七音心中有些窘迫,又觉得心里羞,想笑又不好笑,只能低头以喝茶掩饰。 倒是苏南卿,附和着陆清雅说了几句便换了话题。 她们原以为陆景朝不过帮她们点了几道醉扬州的拿手菜,谁知渐渐地竟摆了一桌子,看菜肴的分量,是比往常要小,但一样接一样地端上来,显然是想让她们吃到尽可能多几种的菜。 陆清雅到底没忍住,看了宁七音一眼道:“这是……沾了你的光了!” 宁七音心中也觉异样的甜蜜,却向陆清雅嗔道:“吃东西也堵不上你的嘴!” *********** 三人边用饭边聊天,像是有说不完的话,竟然一直到酒楼中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们才意犹未尽地准备回家。 一走出风雨亭的门口,却见陆景朝在不远处站着,三人齐齐顿了一下脚步,宁七音的双颊又漫上了桃花一般。 几个人互相打过招呼,陆景朝只是淡淡问了一句:“要回去了?” 一双墨眸看不出什么情绪,神情依然是淡定的,只不过那眸光却在宁七音身上轻轻掠过, 陆清雅点点头:“让三叔破费了!” 苏南卿向陆清雅递了一个眼神:“我看隔壁好像有间卖胭脂水粉的铺子,你陪我去看看吧!” 陆清雅会意,就要向陆景朝告别。 宁七音却拉住苏南卿的衣袖:“一起去吧!” 她知道那二人是什么意思,可就这么留下跟陆景朝单独相处,她心里总归是难为情的。 陆清雅却将苏南卿的衣袖从宁七音手里扯出来:“我们就在那里等你,你过会儿再来!” 说完,也不等宁七音反应,陆清雅便直接拉起苏南卿向楼下走去了。 宁七音无奈地看向陆景朝,二人自灯会一别,也是有日子没相见过,虽然赐婚的圣旨都收到了,却都不敢轻易迈出约见的那一步。 陆景朝心中虽然十分想和宁七音单独说几句话,怎奈眼下所处之地也不是能说话的地方,便示意宁七音一同下楼边走边说。 “饭菜可还合口?”陆景朝放慢步子,楼梯算不得宽敞,他与宁七音前后错了一级台阶,却还是能闻到她身上的馨香。 宁七音轻轻应了一声,心中想说有些浪费,到底不忍拂了他的好意。 二人默默走了几级,倒也无话,只是那种身旁有人的感觉让人心中甜蜜而踏实。 快要走到一楼大堂的时候,宁七音想起一件事:“有件事怕是要请三叔帮忙。” 有情人之间,总会有为对方做些什么的想法,总会想方设法让对方开心,好像看到对方开心自己便也会开心了。 陆景朝也常常想着,能为他的小姑娘做些什么,却没有让自己满意的想法。所以当宁七音说有事让他帮忙,他心中竟是甘之如饴,忙道:“有什么你尽管说就是,你我之间,何谈帮忙二字。” 宁七音听着,自是心中更觉甜蜜,一时觉得,两世为人,总算有个依赖。 当下便将坠儿弟弟的事告诉了陆景朝,想让他帮着找一找,毕竟陆景朝交际广泛,消息比普通人灵通许多。 虽然如此,宁七音还是觉得找人这件事很难,不过一个名字一处胎记,没有头绪的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陆景朝沉思了一下,便应承下来,竟对宁七音说:“想来并不太难,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说话间二人已走出酒楼,宁七音向不远处看了一眼,苏南卿说的那个胭脂水粉铺子就在那里。 宁七音看见那铺子,却迟迟不敢再将目光移回到身旁的陆景朝身上,因为她感觉到陆景朝正一直看着自己。 她转回头,只看陆景朝一眼就连忙躲开目光:“我过去找她们了。” 陆景朝双眸灼烫,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看着宁七音。 宁七音没听到他答话,一双似水秋瞳便又悄悄向他看过去,却不小心跌进他灼热的眸光中。 二人的目光只是胶着了一瞬,却像是互相倾诉了许久一般,留在心里的唯有甜蜜。 陆景朝恋恋不舍地 分卷阅读161 将眸光移开,才握了握拳,哑声道:“回去路上小心。” 宁七音含羞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便转身向那水粉铺子走过去了。 陆清雅见了她十分惊讶:“我们刚到你就跟过来了,没跟三叔说几句话吗?” 宁七音从苏南卿手中接过一盒香粉轻嗅了一下:“气味倒是还好,不知道粉细不细。” 正说着话,陆清雅突然朝门外挥手:“三叔!” 回首却见陆景朝正打马而过,宁七音与他对视一眼,不觉耳根又热起来。 陆景朝向她们几人微微一点头,目光又在宁七音身上落了一落,这才策马而去了。 待到宁七音回到家中,便见坠儿正在廊下编扇穗,脚边放着针线簸箩,里面彩色的丝线和各色珠子煞是好看。 听见院门处的动静,坠儿忙起身将手中的穗子放到簸箩里,快走几步朝宁七音迎了过来。 她扶住宁七音:“我见过二姑娘了。” 宁七音向周围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回屋去说。” 二人走回屋中,坠儿为宁七音倒上茶,才轻声道:“我去见了二姑娘,依着姑娘的意思答应了她。” 宁七音点点头,呷了一口茶。 “她知道姑娘和大少奶奶一同出门去了,告诉我说下次您二位再出去的时候要提前知会她。”坠儿将宁玲珑的要求原原本本的说给宁七音听。 宁七音点点头,微笑道:“那下次知会她就是。” 宁玲珑以为坠儿已经为她所用,心中十分得意,从宁七音最贴身的丫鬟下手,她就不信找不到机会扳倒宁七音。 只是自从坠儿答应了宁玲珑,每日带过去的消息无非是宁七音读了多久的书,去了老夫人房里,又见了苏南卿等等一些琐碎之事。 宁玲珑等了几日着实心烦,便向坠儿道:“以后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就不用跟我说了,她什么时候要出门,出门见谁,这类的事你留心一下。” 坠儿回去告诉了宁七音,宁七音想了一下:“你就告诉她这两日我打算和大嫂出门,我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宁玲珑又和陆见洺见了一面,想来陆见洺也为宁玲珑有孕的事烦心不已,短短几日竟是眼见着憔悴了。 宁玲珑少不得又靠在陆见洺怀里装柔弱:“我这几日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发现,偏偏又害喜犯恶心,我忍得好辛苦。” 陆见洺心乱如麻:“不如……这个孩子还是打掉吧!我们成亲的办法可以慢慢想,你这肚子却是不能等了!打掉了,一了百了就是了!” 宁玲珑心中气急,没想到这陆见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她就知道陆见洺指望不得,可如今又不好向陆见洺发作,于是便含着泪说自己舍不得,又说自己回去想想,让陆见洺放心,她肯定会以大局为重的。 坠儿还未将宁七音要和苏南卿出门的消息传给宁玲珑,就先得了一个让她无比惊喜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foxandcat的地雷,小扑街的我竟然也收到了地雷,惊喜。 ☆、第 83 章 第83章好消息传来 坠儿还未将宁七音要和苏南卿出门的消息传给宁玲珑, 就先得了一个让她无比惊喜的消息。 原来那日陆景朝对宁七音说打听坠儿弟弟的消息并不难,宁七音还以为他不过是让自己不用着急罢了,没想到短短几日, 他竟真的递了消息来,说坠儿的弟弟找到了! 宁七音虽然对陆景朝的本事佩服不已,可到底心中存疑,因此只跟坠儿说找到了像她弟弟的人, 让她去认一下。 坠儿从前只以为弟弟已经死了, 如今得了这个消息,一颗心激动不已,眼泪也不由地流了下来:“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们姐弟真是无以为报。” 说着, 坠儿便向宁七音跪下去。 宁七音忙上前搀她:“你莫要急着谢我。是与不是, 还是得见过才知道。” 坠儿站起身以衣袖擦泪:“不管是与不是,姑娘对坠儿的这份情意, 坠儿都会记一辈子。” 宁七音并未告诉坠儿她拜托陆景朝去寻她弟弟,因此当坠儿听到消息时,才会对宁七音加倍感激。 ************ 第二日一大早, 宁七音便依约带坠儿去了竹林, 远远地便看陆景朝带着一名年轻人等在那里, 莫说坠儿,就连宁七音也跟着紧张激动起来。 宁七音像是想要寻找支撑似的, 一下握住了坠儿的手腕:“若那人并非你弟弟,你也不要太过伤心失望。” 待到走近了些, 宁七音不由疑惑道:“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人?” 那个年轻人一身戎装打扮,看起来竟然也是一名武将。 陆景朝的目光早就黏在了宁七音身上,直到身旁人唤他“将军”他才回过神来。 那年轻人忍不住朝着宁七音 分卷阅读162 二人迎了几步, 然后看向坠儿试探地问道:“可是林儿姐姐?” 坠儿听到多年不曾听过的称呼,一时眼泪溢满了眼眶,口中却问道:“你是?” 那年轻人从坠儿的眉眼之间看出小时候姐姐的模样,一时也激动非常:“我是小树啊!那年姐姐带着我,我们在柳家堡外的耗子沟走散了,我找了姐姐这么多年,不想姐姐竟早就改了名字!” 坠儿的眼泪滚滚而落:“小树!你真的是小树!” 不用看什么胎记,也不用再多问什么,坠儿相信眼前的年轻人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她不由上前扶住柳树的双臂流着泪端详:“你都长这么大了!” 宁七音在一旁忍着眼泪,直看得鼻子发酸,却又从心里为他们姐弟相逢而高兴,一时之间竟是又想哭又想笑。 陆景朝又怜又爱地看着宁七音为别人的故事感动,默默地递过去自己的锦帕。 宁七音被陆景朝碰了一下才回过神,看他伸到自己面前的帕子,有着和从前一样的花纹,羞涩地笑了笑才接了过来。 陆景朝看柳树和坠儿开始说起二人失散后的经历,便向宁七音低声道:“我们去林中走走,让他们二人说说话。” 宁七音拭了一下眼泪,忙跟了上去:“还你帕子。” 陆景朝看了她一眼,眸中似有笑意:“你留着吧,免得以后还让我给你递。” 宁七音却坚持将帕子递还给陆景朝,娇嗔道:“我又不是没有。” 说着,她便向自己放帕子的地方摸去,却摸了个空。 陆景朝拿着自己的灰色锦帕,正等着宁七音拿帕子给他看。 宁七音抬眸看向他,神情发窘:“早上出来太急,忘带了!” 就连陆景朝这般一贯面无表情的人都忍不住扬起嘴角来:“看来我的也不能给你,下次忘在家里还是没得用,以后还是我给你备着。” 宁七音本来很喜欢看陆景朝的笑,只是这含了些戏谑的笑,让她微微撅起嘴来:“说得好像我不太灵光,什么都忘似的!” 陆景朝看她灵动的双眸,红润的薄唇,心中像是有一颗糖慢慢融化开来,直漫到了各个角落,让他忍不住想要宠她。 “以后的帕子,不管是你的还是我的,都不会染上一丝泪滴。”陆景朝停下步子,看着宁七音道。 他从戎多年,或对着敌人或对着将士,眼神一贯威严凛冽,却在遇到宁七音的时候,多了一种温情在里面。 就如同现在,他自觉克制着对她的深爱,那种喜欢却从他的双眸中,从他的话语中,从他不经意的举动中,一丝丝流露出来。 宁七音只觉脸上发热,轻轻垂下双眸,心中有感动与柔情泛动,却无法表达半句。 陆景朝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她艳若桃花的脸颊,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他不忍她受到一点惊吓。 陆景朝收回那只手,再次负手而立:“有许多新竹长出来了。” 宁七音也若无其事的抬眸向前望去:“许是才下了一场雨的缘故。” 去年也是在这边竹林,二人挑明了心迹,如今二人有圣上亲赐的婚约在身,再看这边竹林自是有许多感慨。 宁七音回首看了一眼,坠儿与那位武将已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拉着手说个不停。 宁七音心中欣慰,微微一笑转回头来。 “我记起来了!”宁七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向陆景朝道,“坠儿的弟弟我果然见过的!” 陆景朝的一双墨眸又染上了笑意,他静静看着莫名欢欣起来的宁七音,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就是那次王妃的赏梅宴,那名武官跟你说过话的!” 宁七音心中感觉这天下说大那么大,说小又这么小,她竟然一早就见过了坠儿的弟弟。 陆景朝眸中的笑意悄悄就含了酸:“随身的帕子会忘了带,一面之缘的人却能想起来。” 宁七音听他语气犹如上了霜,不由认真看了他一眼。 好像是……不太开心? 宁七音不由抿唇而笑,在她上辈子的记忆里,陆景朝是一个长辈,一直严肃得很,她对他的印象也非常刻板,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也有这种拈酸吃醋的时候嘛! 偷偷笑过之后,宁七音看着陆景朝寒潭般的双眸:“我能想起来,也是因为他在你身边出现过啊!” 一瞬之间,那寒潭便化作了春水,映着春日的朝阳生动朗润起来。 二人不曾直抒过胸臆,可偶尔一两句贴心的话就能让人对彼此坚定不移,春日清晨的竹林里,陆景朝和宁七音相视而笑,心中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可细想之下,又觉得一句也不必说。 分别之时,陆景朝向宁七音道:“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让人直接去找柳树,他能找到我。” 从前二人相遇大多靠缘分,若是有什么事,陆景朝很难及时得到消息,如今有了坠儿和柳树,再有需要他帮忙的事,宁七音就可以找到他了。 宁七音听 分卷阅读163 着,心里轻跳,脸上泛红,不过到底是抿唇点头:“嗯。” 声音软软糯糯,听得旁边的男子,只恨不得将她搂在怀里恣意地宠着。 只是到底克制住了。 ************* 从竹林回到家中,宁七音看坠儿面上喜色不减,便轻声嘱咐道:“宁玲珑还不知道你已经找到弟弟的事,暂且先不要对外人提起了。” 坠儿想到宁玲珑之前竟拿这种事欺骗自己,心中不由对她十分痛恨:“没有想到二姑娘竟是这种人,也不知道她要对姑娘做什么,姑娘可要千万小心啊!” 宁七音点点头,没再说话。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宁玲珑最最想要的就是嫁给陆见洺。 上辈子在宁七音与陆见洺成亲之后,宁玲珑见缝插针地与陆见洺暗度陈仓,逼死了病重的宁七音。 这辈子,宁七音倒是不会与陆见洺成亲,可因为陆景朝的辈分,宁玲珑嫁陆见洺看起来也不可能了。 所以宁玲珑如今要发疯,也是一门心思奔着毁了宁七音的婚事。可圣上的赐婚,她能如何? 坠儿心中对宁七音感激涕零,再看宁玲珑时,心中便觉厌恶不已。 “你确定明日宁七音和苏南卿要出门?”宁玲珑向坠儿确认道。 坠儿点点头:“二人都约好了,想去外面多转一会儿,跟夫人都报备过了。” “她们要去哪里转?可曾说有什么事?除了她们二人,还有没有别人。” 坠儿一一摇头:“只说在家闷了几日,随便转转罢了。” 宁玲珑记在心里,又假意向坠儿道:“做得好,你弟弟现在很好,等我办成这件事,就让你们见面!” 坠儿听她仍在哄骗自己,心中又气又恨,不由向宁玲珑问了一句:“二姑娘,弟弟可曾告诉你他叫什么名字?” 宁玲珑一怔,马上又笑开来:“你看我!总称呼人家柳公子,竟然连名字都忘了问了!” 坠儿只是笑笑,再未说名字的事,向宁玲珑屈了屈膝道:“房里还有活计等着,坠儿先退下了!” 转过身,坠儿脸上的笑便消失不见,用别人最在乎的事去拿捏人,这宁玲珑也未免太过阴毒。 待到第二日,宁七音和苏南卿结伴出门而去,坠儿又照吩咐去告知了宁玲珑。宁玲珑少不得说些好话来填坠儿,坠儿表面应承着,心中却十分不屑。 待到坠儿出了月苑,便听月苑的院门被人关上不说,还哗啦一声栓上了。 她看了一眼周围,见无人经过,便悄悄找地方藏了起来,盯着月苑的动静。 大概过了一刻,月苑的门再次打开,一位戴着幕篱的女子走出来,看那身形姿态,应该是宁玲珑。 坠儿于暗处躲着,心中暗暗纳罕,这宁玲珑因为容貌不够出众,一向注意自己的身形,怎么现在打量着,腰肢倒好像比从前粗了一些? 宁玲珑步子走得急,不一会儿就走出了好远。坠儿因此也来不及细想,又观察了一番周围无人才悄悄走出来,然后匆匆往宁国公府后门去了。 柳树正依约等在那里,坠儿出门向他交代了一番宁玲珑的穿着打扮,才回府做活。柳树则快步赶到宁国公府正门附近,在看到宁玲珑出门后便尾随上去。 宁玲珑也是边走边左右前后的张望,好在并没有看到什么熟人,她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 街上的行人大多悠闲自在,唯有她行色匆匆的一直前行。出门前她喝下了大半碗打胎药,她必须在药效之前赶到医馆去。 陆见洺拿不出法子来,她就必须赌上一把,就算这个孩子不要,也得想办法给宁七音弄个污名儿。 本来她是要把那碗打胎药悉数喝尽的,最后到底觉得若真没了孩子她就一点赌注都没有了,这才喝了半碗便停下了。 走到京城最大的医馆,宁玲珑已觉小腹隐隐作痛,她心里有点慌,却还是选中了坐堂大夫中年纪最长的那位直奔而去。 “大夫!”宁玲珑带着哭腔喊,“可不可以先为我诊治?我有了身孕,可腹中突然疼痛不已!” 医馆中不乏排队就医的人,那位老大夫面前排的人更多些,众人听到年轻女子哭诉,便有几人为她让出位置来。 却有妇人不肯让,口中说道:“生过孩子的人都知道,怀孕的时候是会偶尔腹痛的,看这位夫人年纪不大,想来是第一次生孩子,不用大惊小怪的!” 宁玲珑悲切道:“大嫂,并非我大惊小怪。像我们这种人家,哪里会出来看病的?我是今早喝了小姑递给我的一碗补药,然后觉得腹中疼痛才无奈之下跑出来了!” 众人纷纷大惊,他们早就看宁玲珑的打扮非富即贵,可却跑到这平民百姓会来的医馆来,不想竟然有这种隐情。 听了宁玲珑的话,他们心中已有无数猜测,猜测是那姑嫂不和,做小姑的给大嫂下了药,而大嫂却不敢声张,只能独自偷偷出来看大夫。 先前不肯让开的妇人自然也朝着这个方向猜测 分卷阅读164 ,感觉此事非同寻常,便忙站到一旁:“那你快先看看吧!” 那老大夫也忙站起身向宁玲珑道:“夫人这边请!” 宁玲珑一手捂着小腹便走到了老大夫案前,她暗自咬牙,冒了这么大的险,她非得把宁七音拉下来不可。 宁玲珑看着那块不知道被多少人搭过的脉枕,心里有点恶心。虽然她不是娇生,可在宁国公府的这些年却是确确实实惯养的,因此坐在这看起来不大干净的椅子上,她心里着实嫌弃的很。 可她还是忍着恶心将手腕放到了脉枕上,药都喝了,人都来了,她都忍了那么多,不在乎再多这一样。 先前的妇人轻手轻脚的凑了过来:“妹子,你是哪一家的媳妇呀?” 众人闻言也纷纷竖起耳朵来,这种秘辛人人感兴趣,就好像知道了别人家的丑事,就能对比出自己家多么和睦融洽一般。 宁玲珑故意像是犹豫了一下似的,才捏着嗓子悲戚道:“我是宁国公府的去年才过门的媳妇。” 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宁国公府去年娶儿媳时的热闹场面,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见过,没想到那位姑娘嫁到婆家,竟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 宁玲珑就是做的这种打算,以苏南卿的身份来偷偷看病。苏南卿已嫁做人妇,算起来怀孕的日子也对的上,这样别人才不会往别处想。 老大夫搭上宁玲珑的手腕,捻须把脉。 凑在宁玲珑身旁的妇人又向宁玲珑问道:“听说那家有两位姑娘呢,你说的小姑,是哪一位呀?” 宁玲珑拿帕子在幕篱下拭泪:“是后来从乡下回来的那位,七音妹妹。” 这是老大夫面色逐渐凝重,最后朝宁玲珑大惊道:“这是滑胎之象啊!” ☆、第 84 章 第84章这孩子没救了! 众人登时议论纷纷:“这小姑子也太狠了, 哪有给大嫂下药的?这可是人命啊!” 宁玲珑索性在幕篱下哭起来:“我还不曾告诉公婆,连夫君都不知道这个好消息,才跟七音妹妹说了这事, 竟然就落到了滑胎的地步!” 一旁的妇人义愤填膺:“她一个做小姑子的,凭什么这么欺负你?你才是嫁进宁家的媳妇,她迟早是要泼出去的水,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真是坏了良心!” 宁玲珑心中自得, 这事传的越开越好,最好闹他个满城风雨,闹到孙氏、老太太,甚至苏家那里, 就再好不过。 人人都会觉得是宁七音将苏南卿腹中的胎儿给害了, 任凭苏南卿怎么说自己没怀孕没落胎,别人都会以为她只是想息事宁人。 最好宁七音害自家嫂嫂的事传到宫里去, 不管皇上还是皇后的,认为宁七音失德,撤了那赐婚才好。 于是她故意抽抽搭搭地说起自己如何被宁七音苛待的事, 说表面上小姑和她极为亲热, 任谁看了不夸一句这姑嫂像亲姐妹? 谁知小姑暗地里却嫌她抢了家人的关爱, 处处使绊不说,如今又做下这种事, 她心中的冤屈真是没处说了。 满屋子的人,有等着看病的, 有坐堂的大夫,抓药的小学徒,全都停下来听宁玲珑哭诉, 然后个个义愤填膺的为她抱不平。 宁玲珑心中得意地盘算,宁七音和苏南卿今日出府,家中长辈并不知道她们去做了什么,等到宁七音逼得苏南卿落胎的消息传回去,宁七音在家中的地位只怕比自己都不如了。 便有人在旁边议论着什么“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说那宁家的小姑到底是个乡下野丫头,浅薄又恶毒,对自己大嫂做出这样的事。 又有人说听闻那乡下姑娘是宫里赐婚,赐给了陆家的那位将军,便引来一片惋惜之声。 在场的众人,大多经过战乱的年代,对陆家那位能平定战乱从而带来平静生活的年轻将军,都是敬重仰慕的。 而如今这么一位品行不端的姑娘指给了陆将军,大家心中都觉得不公不配。 宁玲珑只拿着帕子在幕篱下捂着眼睛嘤嘤地假哭,心里却得意的恨不能找个地方大笑一场。 正当群情激愤之时,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位嫂嫂!” 众人纷纷向门口望去,却见一个仙女儿似的姑娘,和一位容貌秀丽的年轻妇人正迈过门槛走进来。 宁玲珑心里一慌,没想到宁七音竟和苏南卿一起来了。 宁玲珑顾不得腹中疼痛,站起身道:“七音,你给我下药还不够,非得亲自来逼死我吗?” 宁玲珑觉得自己总归戴着幕篱,医馆中的众人也看不清她的容貌,索性将宁七音苛待大嫂的坏名声坐实,让她百口莫辩。 “你说你是我大嫂,那我身旁的这位又是谁?” 有人认出了苏南卿,便指着她向众人道:“那位才是苏家的姑娘宁府的儿媳,今年正月去烧香我见过的!” 便有人跟着附和:“对!我也见过宁家的大嫂,正是这位夫 分卷阅读165 人没错!” 先前一直在宁玲珑身旁打探消息的妇人,看着宁玲珑满脸疑惑:“那这一位是什么人?” 众人的目光纷纷聚到宁玲珑身上:“该不会是谁家未出阁的姑娘,有了身孕,才说自己是已成亲的妇人吧?” 宁玲珑再不敢待下去,若是被人揭穿了身份,她怕是只有死路可走了。当下,宁玲珑站起身扶住幕篱,于众目睽睽之下仓皇逃出医馆去了。 从医馆出来,苏南卿仍沉浸在震惊之中:“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尚未婚配就先有了身孕,置姑娘家的脸面与名声何在?” 宁七音没有说话,她也没想到宁玲珑竟然搞出身孕来,可见宁玲珑为了嫁给陆见洺,是何等的不择手段。 “这也便罢了,偷摸想个法子遮掩过去才是正事,她竟能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面败坏你的名声!” “这是被我们二人撞见了,若是今日被她得逞,我被公婆指责护着宁家的子嗣不利倒是小事,你在外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苏南卿越想越气,一贯平和的人竟连说话的声音都微微颤抖了。 “大嫂莫要真动肝火,为这种人不值得。”宁七音拉住苏南卿的手,“她如今说谎成性,已经没什么人信她了。” 苏南卿总算下定了决心:“不行!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能再替她隐瞒下去,我得要告诉父母亲知道!” 苏南卿的性子柔和,一向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从前撞见宁玲珑和陆见洺搂抱在一起,她都能做到不向任何一个人透露,此番也是气极,实在是忍不了了。 宁国公和孙氏为这个消息震怒不已,尤其是孙氏,只觉全身的血往头上涌,差点没气死过去。 苏南卿忙上前扶住她,宁七音则倒了一杯茶凑到孙氏唇边。 孙氏就着宁七音的手喝了一口,又顺了两口气,这才愤然道:“我们家怎么出了这么个寡廉鲜耻的人!” 宁国公也是痛心疾首:“我们捧在手心里养了十多年,怎么就一个没看住出了这种事?” 孙氏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向苏南卿问道:“你们可知道她与哪个男子来往密切?那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我们要尽快想个对策才是啊!” 苏南卿与宁七音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才向孙氏道:“儿媳不敢妄测,这些还须得母亲亲自过问。” 孙氏深吸一口气,这才皱眉吩咐人去叫宁玲珑了。 宁玲珑自知捅了娄子,孙氏才把屋里的下人撵出去叮嘱没有吩咐不能进来,她就“扑通”一声向孙氏跪下了。 “母亲我错了!”她跪着向孙氏爬行了几步,然后满脸泪痕地抬起头来,“是陆家公子说会娶我,我一时被他哄骗,才做出了这种事!” 她心中早已想好说辞,所以除了眼泪要现场挤出来,一串串的话说出来丝毫不见犹豫卡顿。 “本来我们想着能成亲,把我有身孕的事遮过去,不想姐姐要嫁陆家叔叔,我……” 宁玲珑含泪看了宁七音一眼,又转回头向孙氏哭诉道:“我为了姐姐能顺利成亲,为了不丢咱们家的脸,这才自行喝了药!” 孙氏一听就知道她不过在颠倒黑白,一时也不去问她为何喝了药又去医馆,也不问她假借苏南卿的名义诬陷宁七音,在她看来,苏南卿说的就是实情,再听宁玲珑的分辩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当下冷笑一声,心里有了主意。 ☆、第 85 章 第85章 恢复农女的身份 “我且问你, 你腹中的胎儿怎样了?”孙氏却不提其他,反而问起这个问题来,若是宁玲珑已然小产, 这事便封严了各人的嘴巴过去了。 宁玲珑心寒了一下,知道孙氏如今只顾宁国公府的脸面,根本不会顾她死活了。 好在不知道是那药效不够猛还是腹中胎儿格外命大,她不过腹痛了一阵, 见了一点点红, 再没有其他感觉了。 宁玲珑便照实向孙氏说了,说虽然有滑胎之象,可是胎儿并未落下来。 孙氏拧眉,这事太过棘手, 哪里是在这里说个三两句就能解决的?一抬眸, 她又注意到宁七音还立在一旁,不由暗自抱怨自己糊涂。 “七音先回去吧!”孙氏心中叹气, 怎么能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听这些。 宁七音也觉出来,相较于宁玲珑假借苏南卿之名构陷自己的事,孙氏更关心未能落胎的宁玲珑现在要怎么办。于是, 她也不想再听下去, 向宁国公和孙氏屈了屈膝, 便要离开了。 苏南卿见状向孙氏道:“母亲,我和七音一起走吧!” 孙氏却摇头:“你留下来, 以后这家总要你来当,帮着我想想办法, 经经事。” 于是,后来的事,宁七音都是从苏南卿那里听来的。 说是孙氏和宁国公合计了一回, 觉得终归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让宁玲珑打了胎,也未必就能保全宁玲珑或者宁国公府的名声。 分卷阅读166 况且这种事,凭什么就要女家这边单独扛着,男家却什么都不知的过太平日子? 所以到最后,孙氏决定带宁玲珑去见陆夫人和陆见洺,这事总归要有个说法才是。 听苏南卿说完,宁七音不过一笑,这种混乱的局面又岂是宁玲珑会怕的?上辈子宁七音亲眼看到她和陆见洺在一起,她都能给自己按个“疯病”遮她的丑事,这辈子的这点事,对宁玲珑来说可能根本不算什么。 苏南卿不由感叹:“还好你不用嫁给陆见洺那种人!” 宁七音想到上辈子那些,不由也在心中感叹,还好苏南卿这辈子不用嫁给宁正辉。 孙氏那边,她亲自带了宁玲珑去见陆夫人,让陆夫人很是意外。 陆夫人原以为既然宫里已经给陆景朝赐了婚,那她与孙氏定下的宁玲珑的婚事自然就不作数了,如今孙氏母女找上门来,她心中自然奇怪。 孙氏也不与陆夫人兜圈子,让陆夫人屏退下人之后,她便将宁玲珑有孕的事直说了。 陆夫人自然很是吃了一惊,她原本就不大喜欢宁玲珑,所以当知道宁玲珑不可能嫁给陆见洺的时候,她还长舒了一口气,不想如今宁玲珑竟连孩子都有了。 只是那陆夫人也不是普通人,她听了孙氏的话只是笑道:“我也是当娘的人,多少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这也不是一个人的事,所以你也别着急,容我回头问问见洺,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氏见她这种态度,心里不由冒火,却强压住了:“陆夫人这话就有点不合常理了,这孩子在肚子里是要一天天长的,您若是不紧不慢的,这事怕是就遮不过去了。” “那也得问问清楚再做打算呀?”陆夫人说的理所当然,反正有孕的不是她的女儿,她着什么急呢? 孙氏神情便难看起来:“咱们两家这么久的交情,陆夫人确定这事要这么办?” 陆夫人看孙氏不悦,双眼怒瞪着她,心中也担心孙氏闹起来,便不情愿地让人喊陆见洺去了。 陆见洺一向惧怕他母亲,如今在陆夫人面前,他自是不肯认的,只说宁玲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陆夫人看向孙氏有些得意:“您看,我就说其中有误会。不如您带玲珑回去再好好想想,今日的事我和见洺会为宁家保密的!” 孙氏恨恨地瞪了陆见洺一眼,想着自己从前觉得他没担当果然没冤枉他。 陆见洺只是心虚地低下头去,不敢看孙氏,也不敢看宁玲珑一眼。 宁玲珑早就做好了陆见洺会否认的打算,她对陆见洺的性子已经摸得透透的,在外一副风流倜傥翩翩公子的模样,在陆夫人面前半个不字也不敢说的。 看陆夫人眼含嘲讽地望向自己,宁玲珑却是微微一笑,自贴身处拿出一样东西来。 “我有陆见洺的贴身玉佩为证。”她拿着那块偷偷从陆见洺身上扯下来的玉佩冷笑,那种胜券在握的样子倒像是赢得了多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 陆见洺心里一慌,那块玉佩不见了许久,他以为只是自己不小心丢在了哪里,却不想落到了宁玲珑手里。 陆夫人脸色也变了变,埋怨地看了陆见洺一眼,转回头又想向宁玲珑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宁玲珑抢先开了口。 “我还知道陆见洺身上的一处胎记,在哪里,什么形状,需要我清楚说出来吗?”宁玲珑的眼神从慌乱的陆见洺扫到满脸不服气的陆夫人身上。 陆夫人知道这下也是无从抵赖,却着实不愿认宁玲珑肚子里的孩子。 宁玲珑缓慢而清晰地又说了一句:“孩子就是你们陆家的,若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只能豁出脸面不要去报官了!” 孙氏自然不想宁玲珑报官,宁玲珑不要脸面,宁国公府还要呢!只是,看陆夫人和陆见洺那种态度,又想着威胁他们一下也好,于是她便没有出声。 陆夫人果然犹豫了一下,她在心中衡量着,宁玲珑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就是陆家的没错,她本想着能赖过去,不想宁玲珑还留了后手。 其实宁国公府为了脸面倒不一定会报官,可宁玲珑这个人就说不准了,万一闹个鱼死网破,对陆国公府一点好处都没有。 可是眼下的情形,陆家确实拿不出什么说法来。陆景朝手里拿的可是赐婚的圣旨,宁玲珑腹中那个孩子,跟圣旨可是比不了的。 陆夫人叹口气,朝低着头的陆见洺瞪了一眼,才向孙氏道:“我家小叔和你家嫡姑娘是宫里的赐婚,咱们谁也改不了。可若是就让宁玲珑这么嫁进来,我们两家的辈分可就全乱了,这怎么行?” 孙氏一早也想过这个问题,可宁玲珑那架势肯定不会打胎息事宁人,所以孙氏倒是有一个想法。 “认真说起来,玲珑倒不是宁家的人,若她与七音单论,以她的真实身份嫁到陆家去,总不会乱了辈分吧?” 经过对宁玲珑一点一点的失望,再加上这种未出阁就有孕的事,孙氏心里已经不想再留宁玲珑在宁家了。这样的一个人,只会给宁国公府抹黑。 分卷阅读167 宁玲珑听到这话后,自然是心里一冷,她不敢相信地望着孙氏。 她知道,从孙氏提出来这个想法的时候,孙氏就已经抛弃了自己,已经不把自己当女儿看呆了。 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提出来而已,现在她提出来了,一切就成定局了,况且自己如今的情况…… 宁玲珑深吸了口气,痛苦地攥住了拳头,她还有别的路吗? 她是很留恋宁国公府姑娘的这个身份,她对这个身份的执著仅次于嫁给陆见洺,如今这两件事起了冲突,她只能忍痛舍了身份,以那农女的身份嫁进去陆家了。 农女的身份,嫁去陆家也行,只要能嫁进去陆家。 谁知陆夫人却是不依,笑了下,却是挑眉问道:“这样的话辈分倒是没问题,可宁夫人不妨想想,她那真实身份如何配得上我们见洺?”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继续日万了! ☆、第 86 章 第86章成了妾室 谁知陆夫人却是不依, 笑了下,却是挑眉问道:“这样的话辈分倒是没问题,可宁夫人不妨想想, 她那真实身份如何配得上我们见洺?” 听到这个,孙氏顿时明白了陆夫人的意思,不过她没有再说话,她觉得她能为宁玲珑想的已经都想到了, 还亲自带她来陆国公府讨要说法, 再让她多做什么却是不能了。 如今只要能勉强保住她的名声,算是给她一条活路,其它的,只能任凭她自生自灭了, 她再也不能多做了。 宁玲珑听到这话, 心里一紧,她焦急地望向陆见洺, 希望他能站出来说句话,她觉得就算陆见洺没那么喜欢她,可二人之间怎么也算是有情的, 况且如今她腹中有他的骨肉, 他总该为二人打算一下。 可陆见洺只是在陆夫人身后微微低着头, 他能觉到宁玲珑投来求助的眼神,可他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姿态没有动。他怕自己说错话惹陆夫人责骂, 同时,他觉得有自己母亲在, 自己不必说话。 宁玲珑不敢相信地望着陆见洺,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退路了, 她失望地从陆见洺身上收回眼神,向面露不屑的陆夫人咬牙道:“我愿意给见洺哥哥做妾!” 孙氏的眸光在宁玲珑身上落了一落,没有说话,宁玲珑做出了这种无法挽回的事,这后果自然还是得宁玲珑自己承担。 陆夫人轻笑一声:“那这就好办了,既然是给见洺做妾就不用麻烦了,直接抬过来就行了!” 孙氏心中多少是有些难堪,毕竟她把宁玲珑当亲生女儿养在身边十多年,让她真的把宁玲珑完全当成外人,来接受她给人家做妾的事,她也觉得有些脸上无光。 “既然这么说定了,那我便不多留了。”孙氏站起身来,“玲珑不以宁家人的身份跟陆夫人谈嫁娶之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回到府里,宁玲珑倒是跪在孙氏面前情真意切地哭了一场,说这些年的母女情分什么的。 孙氏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宁玲珑,想着那些曾经的情分是怎么一点一点被宁玲珑消磨殆尽的,最后说道:“我也不能真把你赶回乡下去,到时候陆府还是来这边抬人,只是从前我为你备下的嫁妆,却是不能悉数给你了,免得人家还是笑我不会教女儿。” 宁玲珑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管怎么说,她到底是要到陆家去了,腹中又有陆家的骨血,便是做妾也不至于太难过。 况且,这世上又不乏抬妾做妻的事,她年纪还小,以后的可能还多着呢! 只是虽然这么安慰着自己,可每每想起宁七音,宁玲珑就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宁七音回来,若不是宁七音勾搭了那陆家叔叔,她何至于要给陆见洺做妾! 这边宁玲珑去陆府做小的事刚定下来,宁国公府便赶着办宁正辉的婚事。如今宁玲珑的事在外面还尽量瞒着,虽说她是以乡下身份抬去陆家,可孙氏还是怕影响宁国公府的声誉,便想着趁宁玲珑出阁之前,赶紧把宁正辉的事办好。 而宁玲珑做妾的消息好像就是从宁正辉成亲之后散播开来的,许是那日的宾客有消息灵通又多嘴的,一传十十传百,这满燕京城的人就都知道,宁国公府的那位养女,要恢复乡下女的身份,去给陆家公子做妾了。 宁正辉成亲那日,宁七音自然又见到了作为宾客前来的陆景朝,只是二人并未有机会好好交谈。 只是在影壁后走了个对面的时候,很简单地说了两句。 “没想到你要面对的是这样的事。”陆景朝记起柳树向自己回禀那日医馆之事,一想到她身边有人会利用各种机会陷害她,他就止不住的心疼,看向宁七音的眸中便诸多怜爱。 宁七音微微仰着头,向陆景朝微笑:“好在我吉人自有天相!” 她也是十几岁的姑娘,便是平日里再怎么娴静稳重,也会有俏皮灵动的一面。 陆景朝尤爱她偶尔露出的活泼,便是一向肃穆的墨 分卷阅读168 眸中也不觉带了笑意。 “是你聪明才躲了过去。”陆景朝连唇边也染上了笑,“我这次可夸你聪明了!” 宁七音知道他是想起那次造斑竹的事,不由又微微红了脸,心中却是甜的犹如喝了玫瑰香露一般。 便有丫鬟来寻宁七音,二人便分开了。 也是这日之后,宁玲珑做妾的事传遍了京城,人人说起来都要在背后笑她,说她明明能以宁国公府姑娘的身份再寻个不错的人家,偏偏要去给人做妾,还是以乡下那个身份。 这消息转了一圈再回到宁玲珑耳朵里,自然又多了几句嘲讽和讥笑,宁玲珑自己气得要死,却是毫无他法。 夏若梅这辈子嫁给了宁正辉,上辈子的脾气却是丝毫未改,听说宁玲珑要去给陆家做妾,她便在宁正辉面前冷嘲热讽了一番,说自己这辈子没丢过这样的脸,小姑子竟要去给人家做小。 话说得难听了,宁正辉难免护着宁玲珑说了几句,夏若梅哪里肯依,撒泼耍赖地哭了一场,扬言要闹到老太太那里去,吓得宁正辉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只差没下跪了。 宁玲珑听闻此事吃了一惊,她原想着当日上山,夏若梅与她同乘一轿时,看起来也是知书达理的姑娘,怎么一嫁了人就泼赖至此? 宁玲珑不甘自己在夏若梅那里太过不堪,就打着与新嫂嫂聊天的旗号,跑到夏若梅面前挑拨去了。 说自己做妾完全是被宁七音逼上了绝路,说是宁七音贪图她宁玲珑的那份嫁妆,所以才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宁玲珑本就能说会道的,夏若梅对她又没什么了解,自然是信以为真,将那乡下回来的小姑直看得一文不值。 “说起来,”宁玲珑委委屈屈的,“就算母亲不给我的那份嫁妆,那些东西也该留给大嫂和二嫂才是,自古以来,家里的东西什么不是留给家中儿子的?可七音姐姐她……” 宁玲珑故意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道:“许是姐姐在乡下过的日子太苦,所以才对钱财之物格外看重吧!” 就这么几番话说下来,夏若梅被她挑得火冒三丈,最后干脆跑到院中叉着腰破口大骂起来。 宁玲珑少不了要装模作样的上前劝解一番,夏若梅一把甩开她,向着墙外喊道:“二姑子怕她,我可不怕她!她算个什么东西?半道回来的也有脸跟哥哥们争财物?满天下打听打听,谁家的姑娘一点脸面也不要的想挖空娘家?呸!没见识的东西!” “这还没嫁人呢就算计娘家的东西,要是嫁了人,岂不把宁国公府都给卖了去巴结婆家?” 那夏若梅安静的时候看着也是个端庄持重的,谁知道骂起街来竟比市井泼妇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南卿得了消息气冲冲的到了这边指责夏若梅,莫说这里是宁国公府,便是乡下农家,也没有这样在公婆眼皮子底下骂小姑的道理。 夏若梅自是不服:“你能忍得,我不能忍,我在娘家长这么大,处处掐尖儿要强,没道理才嫁到婆家就受这种窝囊气!” “你受什么气了?”苏南卿从前和夏若梅虽然算不上有多深的交情,可二人之间也是比普通朋友要好些,她也没想到夏若梅竟然还有这样不讲理的一面,一时之间也觉得自己从前看错了人。 “你都觉不出来?”夏若梅插着腰,竟没了做姑娘时的矜持,隐约透出一丝粗鄙,“你眼睛里揉砖头我都不管,可我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苏南卿跟她讲不通,只能忍着气去了乐苑。她担心宁七音听了伤心难过,便想着要劝慰小姑一番。 宁七音正在练字,见苏南卿面色不好看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苏南卿担心直说会让宁七音生气,便绕着弯子说夏若梅如今嫁过来,好像跟从前不一样了。 宁七音淡淡一笑,打断了她:“二嫂在院里骂我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大嫂倒也不必兜圈子。” 苏南卿见宁七音已经知晓此事,便蹙眉劝解道:“想来她是背后受了什么人挑拨,你也不必往心里去。” “受人挑拨的也不在少数,像这样会在院子里破口大骂的,恐怕没几个。”宁七音嘴角噙着笑,这夏若梅的泼妇本质还真是两世不改。 苏南卿沉默了一下,到底叹息一声:“没想到她会是这种人。” 撒起泼来真是谁的脸面都不顾了。 宁七音看苏南卿倒比自己还要在意,就忍不住反过来宽慰她:“这种人倒也还好,明里都亮出来了也不怕她暗地里使绊子,自己就把自己名声给作没了,谁又会信她呢?” 苏南卿轻轻拍了拍宁七音的手:“难为你看得开。” 宁七音笑得明媚:“看不开的话,也要像她那般站院子里骂回去吗?” 苏南卿想象了一下,忍不住同宁七音一同笑起来。 本就一个府里住着,夏若梅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孙氏岂有不知道?之前夏若梅跟宁正辉闹她也听说了,只是懒得去管儿子儿媳的事,便当不知道过去了。如今,那小儿媳骂宁七音,孙氏再也忍不了了 分卷阅读169 。 她将夏若梅叫到自己房中训斥,想着纵然是新妇也须得敲打一下。 谁知那夏若梅是个混不吝的,竟将宁玲珑那套宁七音要多占嫁妆的事说了出来,到最后跟孙氏说话也不怎么客气起来。 孙氏便说夏若梅这么大的一个人,竟然那么容易就受了人挑拨。 “那样扯着嗓子在院子里叫骂,听见的人笑我宁国公府也就算了,你有没有想过,人家背后要怎么笑你父母,教出这样的女儿来?” 夏若梅丝毫不觉自己有错,被孙氏这么一说,又觉得孙氏指桑骂槐的连自己父母都指责了,不由在孙氏房里嚎啕大哭起来。 孙氏一时有些目瞪口呆,她还未见过这样的年轻媳妇,竟然一言不和就哭闹起来,她就算想呵斥,竟然也会担心自己的声音压不过夏若梅的哭声去。 好在宁正辉得了消息,匆匆赶了过来,孙氏少不得将一腔怒火撒在他身上,伴着夏若梅的哭声将宁正辉好个骂。 谁知那夏若梅虽然自己对宁正辉也是撒泼叫骂,却容不得别人骂自己夫君,直哭着嚷婆婆欺负他们二房,竟然一转身跑回娘家去了! 孙氏差点背过气去,直到宁七音来含章堂看她,她都余怒未消,在那里发脾气。 ☆、第 87 章 第87章泼妇在家 孙氏差点背过气去, 直到宁七音来含章堂看她,她都余怒未消,在那里发脾气。 “有这么一个泼妇在家里, 只怕是家务宁日了!”孙氏简直有些欲哭无泪,她给儿女们立规矩这么多年,不想在儿媳面前竟然会立不起规矩来。 这种事宁七音也不好出主意,于是只是劝慰几句, 又亲自喂孙氏服下安神汤, 让她好好歇上一歇。 孙氏躺在榻上,握着宁七音的手:“让你受委屈了!” 宁七音低头苦笑一下,上辈子的自己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孙氏会有这样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吧? 她抬眸安静地望向孙氏,心中再觉不到什么波澜:“母亲说的哪里话, 有母亲护着, 我怎么会委屈?” 孙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甚至有微微的颤抖, 她闭上眼睛:“你也回去歇着吧,二房的那些事以后别听,也别往心里去。” 夏若梅一气之下跑回了娘家, 孙氏还没来得及让宁正辉去把人接回来, 夏若梅的几个哥哥就找上了门。 他们倒也不难为宁家长辈, 只说宁正辉对自家妹子不好,要宁正辉上门给夏若梅赔礼道歉。 宁正辉没有法子, 只得往夏家走了一趟,谁知竟是一个人回来的。 家里人问起来, 宁正辉说是夏若梅还让宁七音去道歉才肯回来。 宁国公府听了这过分的要求都气愤不已,唯有宁玲珑在角落里拿着帕子便扇风便偷笑。 宁玲珑从前只是为了摆脱宁正辉的纠缠,也为了在自己的阵营添一位家世容貌都过得去的帮手, 所以才极力劝说宁正辉娶夏若梅。 没想到,夏若梅的表现真是超乎宁玲珑的想象,虽然称不上帮了她大忙,但是能让宁七音难堪,宁玲珑就会觉得很高兴,非常高兴。 孙氏气得头痛病发作,只半闭着眼睛让丫鬟给按摩头部,半天不说一句话。 宁国公则将怒气冲宁正辉发作出来:“娶妻娶贤!你是怎么挑了这么一个人,把府里搅得上下不安!” 宁正辉心中也委屈,却是说不出半个字,幽怨地看了宁玲珑一眼,却见宁玲珑一帕遮面,看不出什么表情。 宁正锦气愤道:“便是不去道歉不去接她又能怎样?” 孙氏一口气缓过来,咬牙发狠道:“对!就是和离又怎样?天下姑娘那么多,我们正辉还愁找不到好的?” 宁七音想说些什么,却被苏南卿拉了一把。 苏南卿向宁七音轻轻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宁正辉哭丧着脸:“大家说的是,我是不怕和离。可那几个大舅哥都不是善茬,还有老泰山和丈母娘,看起来都不是好相与的,只怕他们闹将起来,最后还是咱们宁国公府落个没脸。” 孙氏闻言颤声“哎哟”了一声,自己在心口揉了揉:“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母亲不必动气,我去一趟就是了!”宁七音面上像是没什么表情,叫人看不出情绪。 苏南卿没能拉住她,有些懊恼。 宁正锦则直言道:“七音做错了什么事要向她道歉?” 孙氏也拿不出什么别的法子,见宁七音主动说要去,她便没有拦着,不然她也不知道这闹剧怎么收场。 只是她心中仍是有气,一眼看见角落里的宁玲珑,便向她怒道:“你也一同去!若不是你挑事,又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自打定下做妾的事,宁玲珑也破罐破摔了几天,反正孙氏也不会给她陪嫁什么,她又是以乡下身份嫁去陆家的,这宁国公府对她的意义不过只是暂住而已。因此,她便愈发不把孙氏放在眼里。b 分卷阅读170 r   “母亲这话说的不对吧?”宁玲珑摆明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二嫂指明让姐姐去道歉,我去算怎么回事啊?” 她顿了顿,到底把那句“我又不是宁国公府的人”给咽了下去。 现在人人知道她是乡下出身,鸠占鹊巢了这么久,连个好姻缘都没捞到,最后上赶着给人做妾,她都成燕京城的笑话了,还有什么说不出做不出的? 孙氏冷哼一声:“你和七音一起去,要道歉你来道,七音去只是给他们夏府一个面子,你要是不能让你二嫂满意,接不回来你二嫂,那你也别回来了!” 宁玲珑一时气结,虽然她会以乡下身份被抬到陆家,可她并不是真的回到乡下上轿,在宁国公府被抬出去,是她最后的脸面,因此她最后还是不得不向孙氏低头。 宁玲珑恨恨地瞪了宁七音一眼,心中恨不能将宁七音撕成碎片。 “我陪着去也可以,”宁玲珑看向孙氏,满脸的不甘,“道歉也可以,但若是二嫂非得让姐姐道歉,那我也没办法。” 孙氏只是想让宁七音少受些委屈,却也没指望那夏若梅真的会只接受宁玲珑的道歉。 她叹息一声:“七音看着办吧,不管她回不回来,母亲都不会怪你。” 宁玲珑觉得自己彻底是个外人了,孙氏逼着她把夏若梅哄回来,却对宁七音那样宽容。 宁七音只是淡淡笑着:“母亲放心,我和妹妹一定会把二嫂接回来的。” 宁国公也忍不住幽幽叹息:“家门不幸……” 出发前,孙氏拉着宁七音欲言又止,她何尝不知道宁七音无辜,可面对一个泼妇,讲理的人反而无处讲理。 宁七音澄净的双眸仍是安安静静的:“母亲不必忧心,待会儿我们就和二嫂一起回来了!” 孙氏为了夏若梅的事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几岁,她又叹息一声:“回头我让你二哥给你赔不是!” 宁七音只是淡淡一笑:“天色不早了,母亲请回吧,我这就去了。” 让宁正辉给她赔不是么?她还真不稀罕。这辈子有那么一个泼妇磋磨宁正辉,就已经足够了。 马车之上,宁玲珑向宁七音冷笑:“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家中人人都疼你爱你偏心你,还有那么好的姻缘等着你。” 宁七音唇边带着笑,眼神像是没什么温度一般看向宁玲珑:“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听你这么一说,我确实应该得意!” 宁玲珑心中又燃起怒火来,可偏偏那话头又是她自己挑起来的,宁七音举重若轻地回了一句,宁玲珑真是无言以对。 她恨恨地转过头去,不再看宁七音一眼。宁七音恬淡的样子,总让宁玲珑有种撕碎东西的冲动。 快到夏家的时候,宁玲珑又想到了让自己高兴的事。 像夏若梅这种人,闹过之后尝到了甜头,只怕以后会常常闹起来。这一次她气不顺让宁七音来道歉,下一次她很有可能会故技重施。 反正宁玲珑很快就要到陆家去了,而宁七音还要在宁国公府待嫁,这一个府里住着,相信夏若梅有的是法子找宁七音的麻烦。 宁玲珑暗自笑着打量了宁七音一眼,想到以后宁七音会熟门熟路的常来夏家请夏若梅回去,她先前的那些积郁竟然一扫而光了。 在夏府门口下了车来,宁七音竟意外地看到柳树牵了两匹马在不远处的树下等着,本想过去问一句,夏府的门房已开门请她和宁玲珑进去,于是她便和柳树招了招手,迈进夏府去了。 游廊之上,宁七音回想着柳树守着的那两匹马,好像有一匹是陆景朝的,难道他在这里? 一颗心像是漏跳了两下,宁七音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微微发热的脸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前行。没想到会这么巧,二人竟然会同一天到夏家来。 正要往夏若梅住的方向转弯,便有小厮匆匆迎上来,说是夏老爷和夫人请二位姑娘去厅堂说话。 带路的丫鬟便向前一指:“二位随我来!” 一面走着,宁玲珑一面泛起嘀咕:“怎么?还要三堂会审不成?这种事去什么厅堂?去她房里说几句,向夏家长辈打个招呼不就走了?” 宁七音没有说话,反正不管是为什么,待会儿就能知道了。 宁玲珑见宁七音不与她讨论,不由皱眉道:“若是夏家仗势欺人,把长辈都摆在那里,我可不道歉啊!丢不起那人!” 说话间,几人已行至厅堂门口。如今已是阳春三月,那待客的厅堂门开着,正看见夏若梅的父母端坐于中堂椅上,脸上的神情客气而谨慎。 而陆景朝则在尊客的位置坐着,才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倒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内敛。 他早已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却只是在夏家丫鬟通报的时候向门口微微侧目扫了一眼。 夏夫人忙笑着让了座,这才笑道:“原应让二位亲家姑娘去若梅房里,刚好陆将军在这里,说都不是外人,便将二位请来了。” 宁玲珑乐得不用向夏若梅道歉,便当着陆景 分卷阅读171 朝的面直言道:“我和姐姐是来接二嫂回家的,若是没什么别的事,就让二嫂赶紧跟我们走吧,母亲还在家等着呢!” 宁七音坐在陆景朝对面,她抬眸看了他一眼,用眼神问他怎么在这里。 陆景朝接了她的眼神,却将目光移到别处,也不知道是他没懂,还是没办法用眼神回答。 夏夫人心底自是看不起宁玲珑,听了她的话却是向宁七音道:“不急,二位姑娘才来,吃杯茶再走!” 夏夫人一向将夏若梅捧在手心里养着,从小到大全家人都事事依着她,此番哭着跑回娘家来,夏家的两个儿子直说要将宁国公府砸了,要不是夏老爷想着以后两家还得相处走动,只怕早就闹得无法收场了。 如今夏若梅要宁七音上门道歉,若是就这么让夏若梅跟着小姑们回宁国公府去,以后这两个小姑谁还会把夏若梅这个二嫂当回事? 所以夏夫人是故意拖延着,想等陆景朝离开,然后再说宁夏两家的事。 夏老爷与陆景朝从前并无来往,偶尔在酒局上见到了,一起喝过两次酒,也算不得什么交情。不知怎么回事,陆景朝只说今日刚好路过,就上门讨茶喝来了。 陆景朝年纪轻轻便封大将军,这几年在朝中风头正盛,夏家人不敢怠慢,这才老爷夫人的都小心陪着,说些客套话。 宁玲珑见夏夫人看都不看她一眼,索性也不再说什么,接夏若梅回府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夏家不让她见夏若梅,可别说她没道歉。 宁七音则端起茶杯浅尝一口,向夏夫人笑道:“好茶!” 一时之间,屋中众人各怀心思,竟突然沉默下来。 这气氛正诡异着,忽闻窗外有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便听夏若梅嚷道:“既然人来了怎么不见去向我道歉?” 话音才落,便见夏若梅一身明黄色的衣裙从门口跨了进来。 夏夫人忙站起身来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夏若梅直朝宁七音走了两步:“给我道歉!” 宁七音才放下茶杯,缓缓抬眸看向气势汹汹的夏若梅,才要开口却被人抢了先。 “不知道七音是犯了什么错要向你道歉?”陆景朝再无方才闲在的样子,面似沉水,话如寒冰。 ☆、第 88 章 第88章对付泼妇的手段 夏若梅这才看到陆景朝坐在那里, 微怔了一下继而嘲讽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我未来的妹婿!” 夏夫人在陆景朝开口后就想拉夏若梅一把,示意她不要说话了, 却没想到到底是夏若梅嘴快了一步。 夏老爷见夏若梅对陆景朝态度有些轻视,心中很是不安,陪着笑脸向陆景朝道:“小女不懂事……” 陆景朝却只是摆摆手,盯住夏若梅道:“说的原也没错。” 夏若梅见他双目似有寒光, 心里也不由畏缩了一下, 嘴上却强硬道:“怎么?你要替小姑向我道歉吗?” 宁玲珑端着茶杯从旁微笑,她真是打心里佩服这位二嫂,有理没理的,只要不管不顾的闹就行了。 陆景朝周身都像散发着寒气似的:“我是问你, 七音做错了什么?” 夏若梅心里一颤, 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夏夫人忙站出来打圆场:“不过是小孩子打打闹闹,哪有那么多事!” 本来夏若梅被陆景朝一吓, 都不打算说话了,可夏夫人一劝,她那种“这是在我家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劲头又上来了:“她碍着我了!” 夏夫人直皱眉, 这个女儿从前虽然娇蛮些, 可还是挺可爱的, 怎么今日这样让人头大? “怎么碍着你了?”陆景朝步步紧逼,好像下一刻就要喊人给夏若梅上刑一般。 夏若梅心虚的后退了一步:“她占了宁玲珑的嫁妆!” 说出了这一句, 夏若梅像是抓住理了似的,又叉腰大声嚷了起来:“宁家给宁玲珑准备的嫁妆, 不给宁玲珑了那也是宁家的,是要分给宁家男丁的,凭什么她要一个人占两份?” 宁七音在一旁不由嗤笑一声:“谁说我要占宁玲珑的嫁妆?” 宁玲珑听到自己名字反复被提到, 心中顿觉不妙,她忙勉强笑着拦在夏若梅面前:“二嫂!二嫂听我一句,这事是我不对,我不该给二嫂添堵,我错了!” 宁玲珑自然不会承认是她在中间挑拨,只是陆景朝在这里,她觉得自己绝对占不到什么便宜,所以当机立断向夏若梅道起歉来。 “二嫂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就算了吧,不如就此跟我们回去,二哥还在家等着你呢!”宁玲珑陪着笑脸,只希望夏若梅能听她一句。 可惜她说了许多,夏若梅只记得宁七音的那句。 “你管谁说的做什么?”夏若梅不怕宁七音,向宁七音说话时也是瞪着眼睛要吃人的样子。 “总之你要向我道歉!” 陆景朝一步横在宁七音身前,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分卷阅读172 “你口口声声要七音道歉,就因为七音嫁妆之事?” 夏老爷也站起身来,和夏夫人对视了一眼,无力地发现他们好像也管不了了。 “对!”夏若梅干脆的承认,“怎样?” 宁玲珑从旁拉住夏若梅的衣袖:“二嫂算了吧!” 夏若梅愤怒地一甩,险些将宁玲珑甩到一旁摔倒。 宁七音只看到宁玲珑在一旁稳住身形之后,脸色苍白的摸了一下小腹,却没看到夏若梅的动作。 陆景朝的后背宽阔结实,宁七音很想碰碰他,让他往一旁挪一下,不要妨碍她看夏若梅撒泼。 陆景朝轻笑一声:“你的手是不是伸的太长了?” 宁七音听着这声轻笑,突然感觉到一种危险的气息,让她立马打消了让陆景朝挪一下的想法。 “你们两家内宅的事,原本不该我来评判,”陆景朝的声音像是自寒潭深处发出来一般,带着彻骨的寒意,“可既然我碰上了,又关系到我未婚妻,我就不得不说几句。” “据我说知,宁国公府尚未分家,既是没有分家,家中财物如何归属,自然是家中主母做主,你如何就认定那份嫁妆应该是你的?” “再者说,七音何尝是看重身外之物的人?”陆景朝扫了一眼众人,“退一万步讲,七音很快就会嫁给我,我不敢说有黄金万两,可哪怕不算这些年的宫中赏赐,只我自己的产业,又比你们宁家的那两份嫁妆多了不知多少。” “她会将区区一份嫁妆看在眼里?你未免也太看低了她!” 宁七音看着陆景朝宽厚的背影心想,她是真不知道陆景朝那么阔绰,上辈子只知道他是陆家最有出息的子弟,根本不曾深入了解过。不想陆景朝不但年纪轻轻便建功立业,连家财也攒了那么多。 夏若梅被陆景朝说的哑口无言,她自己嫁的宁正辉还在公中吃饭,陆景朝的财富恐怕已经抵得上一个宁国公府了。 这么想着,宁七音确实没必要抢占宁玲珑的那份嫁妆,不但如此,就连宁七音自己的那份嫁妆,看起来陆景朝也是毫不在意。 可夏若梅何曾在人前落过下风,她看不到被陆景朝护着的宁七音,一侧头就看到在一旁神色复杂的宁玲珑。 宁玲珑被夏若梅推了一下,先是吓了一跳,怕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待到稳了下来,她惊诧地发现陆景朝在为宁七音说话。 那样一个冷峻威严的人,一个像是永远都没什么感情的人,竟然为了宁七音跟一个泼妇讲道理。 她沉浸在震惊之中还未回过神,便又被夏若梅拉了过去:“你说,宁七音是怎么占你嫁妆的?” 宁玲珑迅速在心中判断了一下眼下的形势,莫说夏家父母都顾忌陆景朝的身份,便说他是陆家的长辈,宁玲珑也不敢得罪他。 “二嫂,”宁玲珑陪着笑,“我何时说过是姐姐占我嫁妆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夏若梅见宁玲珑不承认,心中气得恨不能一掌扇过去,她咬牙向宁玲珑道:“你自己说过的话,当真忘了?” 宁玲珑心中一急,眼圈倒红了起来:“二嫂,我早就说了,这事是我错了,我给你赔不是,你就原谅了我吧!” 夏若梅此时倒明白了,原来这宁玲珑是故意在她面前挑拨,然后她自己从旁看热闹。 她当下甚至都不多想,扬手就给了宁玲珑一掌:“你也配跟我说话!” 宁玲珑不防挨了一掌,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可那种疼却比不过她心中的难堪。 她突然发现,为了嫁给陆见洺,她好像丢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宁七音总算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陆景朝的后背,然而他却纹丝不动。 众人似乎谁都没想到夏若梅会出手打人,空气都像是凝滞了一般。 宁七音又戳了戳陆景朝,她真的很想看看前面的热闹呀! 陆景朝似乎是觉到了,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回头看了她一眼。 宁七音忙用带着渴求的眼神看过去,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让开一点。 谁知道陆景朝只是向她微微一点头,眼神像是说“别怕,有我”似的,然后就转回身去。 宁七音对着他的后背暗自叹气,还以为二人心意相通了呢,看来还差得远。 宁七音凝神去听,便听到了宁玲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压抑着一点一点吐出来。 宁玲珑开口的时候,因为太过克制而使得声音有些许的发颤:“二嫂……如今……我歉也道了,你打也打了,没什么事就随我回家去吧!” 夏夫人虽然也在心中瞧宁玲珑不起,可到底宁玲珑做了那么多年宁国公府姑娘,从前的气势多少还在,夏夫人也不敢表露得太过明显。 尤其是夏若梅一掌打下去,连夏夫人都觉得有些过了。 “若梅,”夏夫人总算拉住女儿的胳膊,“听我一句劝,跟你两个妹妹回家,好好过日子吧!” 夏若梅虽然打了宁玲珑,可到底在陆景朝面前折了面子,心 分卷阅读173 中还是不解气,一扭头跺着脚朝夏夫人哭起来:“母亲!他们都欺负我!” 夏老爷在一旁连连叹息,若是没有陆景朝在,他和夏夫人自然由着夏若梅闹,反正是在自己家,谁又能如何? 可如今陆景朝在这里,而且还一副得罪了宁七音就是得罪他的样子,夏老爷便是再宠着这个女儿也不得不说一句话了。 “好了!你闹也闹了,两位小姑亲自过来请你回去,给你的面子还不够大?快回去吧!” 夏若梅正伏在夏夫人肩头哭得委屈,听了夏老爷的话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父亲!” 陆景朝总算向一旁挪了一步:“你冤枉了七音不说,还强人所难的要她上门道歉,如今误会澄清,你是不是该向七音道个歉?” 夏老爷和夏夫人登时觉得头大,他们本来觉得夏若梅哭一场把她哄回婆家去就完了,谁想到陆景朝还有这么一出。 夏若梅惊得都不会哭了,竟然有人让她向别人道歉! 回过味来的夏若梅蹭了蹭眼角的泪水:“莫说你现在还没跟宁七音成亲,就是成亲了,你也不过是我们正辉的妹夫,你凭什么让我一个做嫂子的向小姑道歉?” “先不说不管成不成亲七音我都要护着,便是当今皇上还会下罪己诏,你又凭什么拿一个嫂子的身份来压人?” 视线开阔的宁七音总算看清了恼羞成怒的夏若梅、脸上顶着巴掌印的宁玲珑,和表情尴尬的夏家父母。 她又忍不住朝一旁的陆景朝看了一眼,虽然还是冰山一样的表情,可她莫名就觉得他可爱起来。 他明明惜字如金的一个人,却为她跟一个妇人据理力争,感动夹杂着甜蜜充斥在宁七音的心中。 陆景朝面对夏若梅是一贯冷峻的表情,他站在那里便是不说话也会让人有很强的压迫感,如今他凛冽的眼神盯着夏若梅,正等她回答。 ☆、第 89 章 第89章 “你是哪里爬出来的畜生!” 望着眼前的一切, 夏若梅总算认清了一个事实,宁七音或许好惹,她背后的陆景朝却是一点也不好惹。 就算他们成了亲, 陆景朝真成了宁正辉的妹夫,她夏若梅也没办法拿嫂子的身份说事。 夏若梅想到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就好比国丈,那是皇上的岳父, 可见了皇上不还是要磕头?哪个国丈会以岳父的身份去压皇上? 想通了这一点, 夏若梅不得不向陆景朝低头,可是道歉的话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夏夫人见状又心疼起女儿来,勉强笑着向宁七音道:“你这二嫂也是一时糊涂,我……” “母亲!”夏若梅猜到夏夫人要说什么, 急忙打断了她。 夏若梅转向宁七音, 语速极快,生怕自己慢一步就会让夏夫人把未说完的话说出来:“这件事是我受了人挑拨, 小姑你不要往心里去!” 宁七音惊诧于夏若梅竟然肯服软,上辈子她嫁给大哥之后,可是天不怕地不怕, 无理也要搅三分的。 “二嫂这话说远了, 都是一家人了, 又有什么值得往心里去呢?二哥都想二嫂了,二嫂还是同我们一起回去吧!”宁七音浅笑着说道。 夏夫人忙拉着夏若梅:“回去吧!我还给你公婆备了些补品, 你随我收拾一下就跟小姑们回去!” 说完,夏夫人向陆景朝等人点了一下头, 便拉着夏若梅向外走去了。 夏老爷心中的尴尬稍缓,可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把夏若梅说得哑口无言的陆景朝,借口去看看夏夫人母女, 也离开了厅堂。 宁玲珑五味杂陈地看了陆景朝和宁七音一眼:“我去门口等他们。” 宁玲珑站在门外,衣袂被风吹得飘过门口的时候,宁七音的视线刚好看到。 “你怎么在这里?”宁七音极小声地问陆景朝,门是开着的,二人说话的声音稍大些就会被外面的人听到。 好像自夏家人出去之后,陆景朝身上的寒意就渐渐散去了,尤其现在只剩他们二人,他就像是从紧绷变得放松了一般,眸底又浮出宁七音熟悉的笑意。 “碰巧路过。”陆景朝看着宁七音,像是要把她印到自己眼睛里一般。 宁七音被那灼热的目光烧得脸上一红,微微低了低头。 “我说过,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怎么不听?”陆景朝的话像是责怪,语气却是宠溺的,便是不看他的神情,也能想象到他对面前的人是怎样的深情。 宁七音心中的甜蜜让她的笑意就没消失过:“家宅内院的事也找你?” “我可曾给你限定过什么事?”陆景朝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面孔,自己也忍不住扬起嘴角,“什么事都可以找我,你尽管做你喜欢的事,不喜欢的那些,交给我来!” 宁七音的笑便像雨滴激起湖面的涟漪,越发绽放起来。 宁玲珑在门外听得并不真切,可方才发生的事她却是全都看在了眼里,陆景朝对宁七音的那份维护和关爱, 分卷阅读174 让她眼红嫉妒。 就算宫中赐婚的时候,宁玲珑也没觉得宁七音嫁的多好,那陆景朝虽然已经立业,可上过战场的人总是杀气太重,看了让人生怖,他又是多沉默着的,宁玲珑觉得嫁这样一个人很无趣。 虽然陆景朝长相也是燕京城屈指可数的,可宁玲珑还是喜欢陆见洺那种多情公子的模样。 然而她今日发现,陆景朝并不像她想的那样无情冷漠,相反的,陆景朝很会疼人,就他那副护着宁七音的样子,任谁看了不说他疼宁七音到骨子里? 宁玲珑心中泛酸,怎么陆见洺就不能有点担当呢?怎么她就得处处自己打算呢? 尤其是今日,简直是她活了这些年最耻辱的一天,她竟然被夏若梅甩了巴掌!她明明是来看宁七音热闹的,到头来却被宁七音看了热闹! 宁玲珑咬牙握起了拳,这个宁七音简直就是她的克星。宁七音没回来的时候,她一切顺遂;宁七音回来之后,她竟一步步走到了烂泥里。 宁玲珑这边正恨得咬牙切齿,夏若梅搀着夏夫人走了回来。 其实去收拾东西是假,要嘱咐夏若梅是真。夏夫人带夏若梅离开之后,给她分析了一回宁国公府的形势,又说宁七音这个人看起来也不像会主动惹事的,但不能因为这样夏若梅就可以惹宁七音。 毕竟,宁七音背后还有陆景朝,就陆景朝护妻的那个样子,谁知道惹急了他会做出什么事? 总归宁七音也是快出嫁了,夏夫人便劝夏若梅多多忍耐。 夏若梅对宁七音也是又羡又妒,直感慨自己嫁的人怎么不像陆景朝那般硬气。 夏夫人心中也对陆景朝很是欣赏,只是夏若梅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她也不得不给女儿宽心:“正辉这孩子我瞧着倒很不错,换个硬气的谁还会依着你?他亲自过来接你不成,回去真让宁七音就这么过来了,对你这么言听计从的人,你还能去哪里找?” 最后陆景朝和宁七音一同离开的夏府,夏若梅和宁玲珑先上了马车,宁七音站在马车前向陆景朝摆摆手,含笑看了他一眼,然后才上车去了。 ******************* 一路上姑嫂三人都没再说话,宁七音与她们没什么好聊的,只回忆着方才陆景朝每个落到她身上的眼神,不觉唇边带了似有似无的笑。 宁玲珑被夏若梅甩了一个耳光,现在也是没话要跟夏若梅说,只是她虽然心中有气,却仍将那一个耳光归到宁七音身上,对宁七音恨之入骨。 又恨又妒,宁玲珑心里难受,宁七音有什么好的,竟能让陆景朝那样的人捧在手心里。 夏若梅却是沉默着,想着自己的心事,她想着从前觉得宁正辉家世样貌都说得过去,山上相识也对他颇有好感,就这么嫁了。 嫁过来之后,宁正辉对她倒也还算可以,可夏若梅莫名就觉得少了些什么。她总觉得与宁正辉隔着些什么,心底会有莫名的不安,所以她不停的闹,想要看看宁正辉是什么态度,想要看他因为她着急,想要看他想方设法哄她…… 今日见了陆景朝对宁七音的样子,夏若梅总算知道她和宁正辉之前缺少了什么。 纵然宁七音和陆景朝还未成亲,他们二人之间的那种默契与信任,是她与宁正辉完全比不上的。 三个人就这么各怀着心思回到了宁国公府,先去孙氏房里请了安,然后才各自散去了。 孙氏看到了宁玲珑脸上隐约的掌印,却没有过问一句,又见宁七音神色如常,便放下了心来。 宁七音回到乐苑,坠儿便迎上来问道:“姑娘没事吧?” 小丫鬟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担忧,想来一直在家苦等着宁七音呢。 宁七音一笑:“是你给陆景朝递了消息?” 坠儿看宁七音不像受了委屈的样子,稍稍放下心来:“夏家人那个样子,我怕姑娘受气,我也没说别的,就跟柳树说姑娘要去夏家道歉,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宁七音轻提裙摆迈上台阶:“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 坠儿笑着跟上去:“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那二少奶奶是个不讲理的,我是怕姑娘吃亏!” 夏若梅回到房里,自然又看宁正辉不顺眼,没好气的摔打了几句,宁正辉见她没有大闹起来,也就由她去了。 就这么平静了几日,眼见着宁玲珑脸上的掌印消失不见,眼见着陆家选的日子就在眼前,宁国公府竟然又闹了起来。 宁玲珑自从接了夏若梅回来之后,再没去过宁正辉院里,偶尔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宁玲珑也躲着宁正辉的眼神,直到宁玲珑上轿前两日,宁正辉才跟宁玲珑说上话。 他们是在园子里走了个对面,宁正辉见四下无人,便示意宁玲珑去偏僻处说话,宁玲珑也觉得这个家里只剩宁正辉还关心她,便跟着宁正辉去了背人处。 “你这几日为何一直躲着我?”宁正辉开门见山。 宁玲珑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我怕……” 分卷阅读175 她这几日其实在收拾自己的东西,躲着宁正辉只是怕他在自己“出嫁”前再黏上自己罢了。 可是在宁正辉面前,宁玲珑还是要装装样子,毕竟这世上对她好的人已经不多了。 宁正辉见她欲哭,果然忧心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宁玲珑含着泪楚楚可怜:“说起来二嫂也算长辈,教训我也使得,可是我怕看到二哥会忍不住要哭,怕二哥再因为我与二嫂生出罅隙,我不想二哥为难。” 还没有人跟宁正辉说过夏若梅打过宁玲珑一掌的事,宁正辉听宁玲珑意有所指,不由追问夏若梅何时教训过宁玲珑,他怎么不知道。 宁玲珑先是哭哭啼啼的不肯说,像是担心宁正辉会因此跟夏若梅不和似的,最后在宁正辉的反复追问下,她还是添油加醋地将那一耳光说了出来。 宁正辉闻言果然大怒,直说要休了夏若梅,给宁玲珑讨个公道。 宁玲珑知道宁正辉不过是气头上的话,于是也不当真,只哭啼啼地说自己受委屈没什么,还是哥嫂的幸福更重要。 宁正辉最近本就因为宁玲珑要给陆见洺做妾的事心疼难过,如今见她在娘家人这边也受欺负,心里便像被什么搅碎了一般,他一时忘情,竟将宁玲珑一下拥进怀里。 宁玲珑想到最近发生的事确实也脆弱了一下,就势靠在宁正辉怀里哭了起来。 宁正辉怜惜地抚着宁玲珑的头发:“休了那个恶婆娘,我带你远远地离开这里,再不让你受这种委屈了……” “你是哪里爬出来的畜生竟说出这种话来?” 宁正辉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夏若梅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怒喝着就朝宁正辉二人冲过来。 宁正辉吓得心里一抖,忙推开宁玲珑,口中道:“快走!” 夏若梅已经扑了过来,宁正辉忙上前拦住了,夏若梅隔着宁正辉朝宁玲珑破口大骂:“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女人,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的,连哥哥你都勾……” 宁正辉忙捂住了夏若梅的嘴,宁玲珑则连走带跑的逃了。 夏若梅挣开宁正辉,见追宁玲珑无望,手上便朝宁正辉招呼过来。 边骂边厮打了一番,夏若梅就哭喊着要去老太太那里告状,闹将得不可开交。 ☆、第 90 章 第90章 “你可知宁玲珑已经怀了陆见洺的孩子?! 宁正辉哪里敢放她过去, 拉住她一把扛在肩上,任她一路咒骂,黑着脸闷头回自己院里去了。 夏若梅被他直接那么往屋子里一扔, 差点扔得屁股成两边,她又怎会乖乖呆着,到了家里便要往外冲,宁正辉自然死命地拦住她, 过程中难免会弄疼了夏若梅, 夏若梅便哭喊宁正辉打她要杀她之类的。 宁正辉还想着挽回这件事,直喊着让夏若梅听他解释,夏若梅自是不肯,将房中物什能砸的全砸了, 最后还是冲出院子去了。 给她披头散发地冲到了老夫人房里, 老夫人被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夏若梅说宁玲珑和宁正辉有奸情。 “他们不讲人伦也就罢了, 如今因为被我撞见了恼羞成怒,那宁正辉竟然要杀了我!天哪,这是世道, 这是什么人家, 堂堂国公府竟然有这种事, 这是要羞死我啊!你们宁家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我不活了,不能活了, 你们直接弄死我吧!” 夏若梅哭喊的声音有些尖锐,宁老夫人本就因为夏若梅说的事又惊又气, 再加上被她这么一喊,只觉得头直发蒙,耳朵也嗡嗡的。 她抬起手指着门口, 却是不住地抖,好一会子才发出声音来:“把那两个畜生和孙氏都叫来!” 宁七音和苏南卿正在老夫人房里陪着说话,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这么一出,二人不由面面相觑,只是如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们只能悄悄往角落里躲了躲,好不那么引人注意。 等着的工夫,夏若梅哭个不住,絮絮地说自己对宁正辉如何用心,宁正辉又是怎样负了她,做出那等下流事来。 宁七音从旁静静看着,越发觉得自己从前的猜测是对的。 关于上辈子苏南卿的死,宁七音曾经很是想不通。 那时候因为有夏若梅这个泼妇比着,孙氏很喜欢苏南卿这个儿媳。她虽然因为怕夏若梅撒泼而不敢明着偏向苏南卿,可暗地里对苏南卿甚至比对宁七音还好。 而且表面上,宁正辉上辈子对苏南卿也是体贴有加的。 那时候在宁七音看来,二哥二嫂应该是幸福美满的一对。可突然苏南卿就迅速憔悴了下来,渐渐地竟然发展成水米不进,很快人就不行了。 想到上辈子苏南卿像朵即将凋零的花一样躺在榻上,宁七音不由看了一眼此时身旁的苏南卿。 现在的苏南卿再不是她的二嫂,而是嫁给了宁正锦成为了大嫂,她面色红润着,眼神平和,与宁正锦琴瑟和谐,活成了岁月静好的模样。 就在这时候,宁正辉有些狼狈 分卷阅读176 的进了屋来,他的衣衫有几处撕破了,脸上、脖颈处,一道一道的尽是指甲挠出的血痕。 宁七音心中叹息,上辈子的苏南卿哪里是抑郁而亡,明明是被宁正辉和宁玲珑逼死的。 宁正辉不敢看宁老夫人,只低头叫了一声“祖母”。 孙氏也铁青着脸走了进来,还不忘向老夫人行了一礼,而后回身就甩了宁正辉一巴掌。 夏若梅见有人撑腰,一时哭得更大声起来。 孙氏却忍着怒气冷冷地向她道:“有事说事,你若是这么哭,那大家就只听你哭好了!” 夏若梅没想到婆婆生起气来也是威严得很,便恨恨的瞪了宁正辉一眼,收小了哭声。 宁正辉被孙氏打了一耳光,哼都不敢哼一声,只低头站在那里,惶惶如丧家之犬。 老夫人将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我把这个家交给你,你如何管出这样的事来!” 孙氏看老夫人气的够呛,忙低头认错:“是儿媳管家不力,老太太莫要动气,我这就把他们带回去好好教训。” 老夫人急道:“还要带回去?你是怕知道的人还不够多?就在我这屋里处理,处理好了出去谁也不许多说一个字!” 说完,老夫人又向房中扫了一眼:“宁玲珑怎么还没来?” 去传话的丫鬟早就到了门口,却一直没敢进来,如今听老夫人问起来,忙一掀帘子迈进房中:“二姑娘说她身子不适,过会儿再来给老夫人请安!” 夏若梅闻言又哭喊起来:“她也知道自己没脸见人,如今竟做起缩头乌龟来了!” 孙氏想着,宁玲珑有身孕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若是让人将她强押了来,胎儿出点什么事,就闹得更大了。 于是孙氏也不提宁玲珑的事,只向宁正辉狠狠踢了一脚:“你做下了什么事让若梅这样伤心,还不快跪下向你媳妇赔罪!” 夏若梅自然看出孙氏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哭喊道:“婆婆也不用拿我夫君出气,这本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如今把那贱人提上来,让我打死算完。” 宁正辉怒睁双目,正要向夏若梅说什么,身上就又挨了孙氏一脚。 “你也不用说气话,”孙氏向夏若梅道,“莫说宁玲珑和咱们宁国公府的关系,就是一个最末等的丫鬟,你也不能说打死就打死。倒不如让正辉好好跟你道个歉,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是正经。” 夏若梅冷哼一声:“我知道母亲养了那贱人十多年,心里还拿她当女儿看,可她做出这种丢人的事,凭什么还能没事人一样?我定要把她做下的丑事宣扬出去,让京城的人好好看看她是个什么东西!” 孙氏最怕的就是这一出,忙劝解道:“你要羞辱她我不拦着,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夫君以后会不会也被人指指点点?” “况且,万一那陆家也不要她,她除了留在宁国公府让你碍眼,还能去哪里?” 夏若梅简直要疯了,她只能以高声表达自己的愤怒:“母亲这是让我放过她妈?我都恨不能活活咬死她!” 夏若梅又叫嚷着后悔嫁到宁家来,要受这种窝囊气,声音大的只怕院墙外都能听见。 眼见她不闹个天翻地覆不肯罢休,孙氏总算松口道:“我原想着等过两日她嫁出去你眼不见心不烦就没事了,既然你咽不下这口气,那你来说说,你想怎么办?” 夏若梅停止哭闹,倒认真想了一下,她是真的恨不能打死宁玲珑,可如今看来那一点也不现实。她又不能真的把宁玲珑的丑事抖出去,害得自家也没面子,思来想去,她虽然想到了办法,却还是觉得委屈。 “既然宁玲珑以乡下身份给陆家做妾,那就让她回乡下好了!”夏若梅咬着牙,声音恨恨的,“宁家既然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以后也不必回来!这个家自此以后,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宁正辉本来跪坐在地上,听了这番话不由挺直了身子又想说什么,却被孙氏一眼瞪了回去。 “好!”孙氏向夏若梅道,“明日便让她回乡下去,嫁到陆家之前,再不让她登我们宁家的门!” 夏若梅只听到孙氏说明日才让宁玲珑回乡下,并未注意后半句也留了口子,当下便强硬道:“不能等明日,现在就让她滚,我一刻也不想和她待在同一个家里!” 老夫人被闹了半日,已经精疲力竭,恨不能快快打发了这泼妇,当下便向孙氏道:“依她!现在就把宁玲珑赶回乡下去!” “你们不能……” 宁正辉总算找到机会开口,却才说了半句又被孙氏拧了一把。 孙氏生怕宁正辉惹出乱子更无法收场,指着门口道:“你去祠堂里跪着,我安顿好老太太和你媳妇就去罚你,你在这里敢多说半个字,我就打断你的腿!” 说完,孙氏还不放心,竟然喊了两个粗使婆子将宁正辉拖了出去。 孙氏看了看夏若梅:“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去找我做主,老太太要是被气出个好歹,谁能担得起?你也回房去吧!” 分卷阅读177 夏若梅擦了擦脸上的残泪:“若梅谢谢母亲,我要去看着那个贱人从咱们家滚出去!” 一场闹剧轰轰烈烈的开始,又轰轰烈烈的结束了。 孙氏要离开的时候,才看到一旁的宁七音和苏南卿,她看着二人叹息:“还好有你们。” 一通鸡飞狗跳的闹下来,孙氏是真的很庆幸还有一个懂事的宁七音,一个温婉的苏南卿。 “你们陪老太太聊些高兴的,我还得去嘱咐那老二几句!”孙氏向宁七音二人摆了摆,这才满面愁容地走出去了。 到了祠堂,宁正辉连忙向孙氏磕头:“母亲!这都是我的错!您别撵玲珑回乡下去,她眼里心里都是咱们这个家,您要是把她撵回去,就是要逼死她呀!” 孙氏叹气:“我竟不知道你们二人什么时候生出这样的心思。” 宁正辉自然将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直求孙氏饶了宁玲珑。 孙氏见宁正辉执迷不悟,便又是一声长叹:“你以为我是偏心你那媳妇才将宁玲珑撵出去?若是不依着夏若梅,她将事情宣扬出去,宁玲珑还如何嫁人,你又如何自处?” 宁正辉犹豫了一下,却马上下定决心:“我与玲珑本就不是亲兄妹,既然她恢复乡下身份,为什么她不能嫁给我?我要与夏若梅和离,我来娶玲……” “啪”的一声,宁正辉的话还未说完,脸上便挨了孙氏一掌。 宁正辉捂着脸仍不收敛:“若是母亲看我们碍眼,我们便走得远远的……” “你可知宁玲珑已经怀了陆见洺的孩子?!”孙氏怒不可遏地向宁正辉喊了一句。 宁正辉只觉像是在耳边响了一声炸雷,一下愣住了。 ☆、第 91 章 第91章竟是那首诗! 宁正辉从没想过宁玲珑竟然早已与陆见洺暗通了款曲, 他一直以为宁玲珑心里是有他的。 宁玲珑便是怂恿他娶夏若梅,他也只是以为宁玲珑是为了和他可以更多的来往,毕竟去跟嫂子说话的理由更加站得住脚, 而不被人怀疑。 “她怀了陆见洺的孩子,”孙氏看着宁正辉痛心疾首,“若是你那媳妇将你与宁玲珑的丑事抖出去,那才会真真正正的逼死她。我如今撵她出去, 是为了保全她呀!” 宁正辉瘫坐在地上, 他突然发现,宁玲珑从前跟他说什么兄妹情深,说什么二人之间与别人不同,都是在骗他利用他。 宁玲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他在一起, 哪怕偷偷怀了陆见洺的孩子去给人家作妾, 也没有想过要跟他宁正辉在一起。 孙氏见宁正辉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猜着他应该不会再做什么傻事, 便罚他在祠堂好好跪上两个时辰再出去,到时候他与夏若梅再见面,也不至于再度打起来。 只是自此之后, 宁正辉就被夏若梅完全拿捏住了。夏若梅稍不顺意就跟宁正辉闹上一通, 宁正辉赔礼道歉认错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娴熟。 宁玲珑听说自己要被赶到乡下, 才要大哭一场,便见夏若梅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 “婆婆给你留面子, 这才只是让你离开这里,若你再不识趣, 我就把你的事告诉说书的,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怎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宁玲珑又辩解了几句,说是误会, 说她只是把宁正辉当作哥哥,然而夏若梅一概听不进,又一副要打人的样子,宁玲珑想了想肚子里的孩子,竟然忍了。 只是她如何肯真的回乡下去?她最最痛恨乡下的那个出身,又百般瞧不上乡下的许老汉,让她回乡下待嫁,简直比当众扇她耳光还要让她觉得耻辱。 宁玲珑托人找了陆见洺出来,陆见洺便在一家还算干净上乘的客栈为她找了间房,又留了一个小丫鬟伺候着,说成亲那日会早点来接她,便离去了。 陆见洺好歹没有不管她,这让宁玲珑心里还舒服了些,原以为等到成亲那日去了陆家就一切都好了,却没想到成亲这日又出了让宁玲珑不痛快的事。 宁玲珑住到了客栈中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快宁家就得了消息。 孙氏自然不去管她,她只求宁玲珑不要连累了宁国公府的名声。 宁七音也只是在苏南卿提起来的时候,感叹了一句没想到宁玲珑自己走到了这个地步。 宁正辉自以为对宁玲珑死了心,却还是担忧挂心的,直想让人偷偷去送些东西给她,却又怕夏若梅知道,根本不敢付诸于行动。 夏若梅却不解气,她就想看宁玲珑从穷乡僻壤的地方走出来,嫁到陆家一辈子抬不起头。于是,她动了动心思,让人悄悄往乡下走了一趟。 宁玲珑出嫁这日一早本来还是很期待的,过了今日她再不是没名没分的了,陆见洺性子软,只要哄好了陆夫人,以后她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 只是成亲的排面她是别想要了,不过简单的穿了一身红衣,让陆家来的人拿上她从宁国公府带出来的东西,上轿直接去陆国公府就算礼成了。 分卷阅读178 花轿临门,宁玲珑含羞带怯地被丫鬟扶着走出去,她头上蒙了一块盖头,只能低头看着一小方路,才跨出客栈门口,便见旁边一个蹲着的人猛地站起来,吓了她一跳。 “玲珑……”那人向她走了一步,沧桑的声音里竟全是激动。 宁玲珑一下就辨认出,那是许老汉的声音。 “玲珑,你要出嫁了……”许老汉看着宁玲珑一身红衣,激动的眼眶都湿了,“真好!我来送送你。” 宁玲珑只是去给陆见洺做妾,并没有拜堂洞房这些,她给自己加块盖头也不过是尽量做得像真正出嫁一样。 如今她听了许老汉的话,直想掀了盖头发脾气撵人,可周围看热闹的已围了一小圈人,她只能生生忍着。 “我不用你送,你回去吧!”宁玲珑生硬地说,希望许老汉能识趣些。 可那许老汉抱着几串红花生和松枝什么的笑着向宁玲珑道:“我都知道了,你是以咱们老许家的名义出嫁的,我准备了许多东西,又一大早赶到这里等着,就是为了送你出嫁。” “你不在宁家出嫁我很高兴,可也不能就这么让你孤零零的过去。”许老汉说的情真意切,周围却有了解内情的人小声笑起来。 宁玲珑简直要恼羞成怒,就算只是给陆见洺做妾,她也很看重这个日子,怎么能有许老汉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人出现? 她才要开口斥责,看热闹的便有人喊了一句:“掀盖头前新娘子可不能说话啊!” 周围的人便哄笑起来,宁玲珑心中更加恼怒,却觉得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正恨恨地握了拳不知如何发作之时,陆家迎亲的人催促道:“姑娘快上轿吧,别误了夫人看好了的吉时。” 宁玲珑无奈,只得先跨上轿去,而许老汉则拎起身边的一个漆成红色的竹篮就跟了上去。 虽然只是纳妾,可也算陆家多年不曾有的喜事,因此连陆夫人也在喜宴上露了一面。 宁玲珑心中很高兴,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她一副乖巧的模样坐在陆夫人身旁,又不失大方地招待桌上的宾朋,希望能给陆夫人留个好印象。 许老汉却颤巍巍地举起酒杯,向陆夫人说什么亲家母以后对玲珑多担待之类的话。也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他也想学人咬文嚼字,说出来竟是不伦不类的,叫人感到好笑。 许老汉一身粗布衣,虽然像是新的,可到底与满屋子的绫罗锦缎格格不入。况他今日激动,还总想说点什么,那绞尽脑汁措词的样子就越发上不得台面。 陆夫人和几个亲戚妇人丝毫不掩饰她们对许老汉的不屑,就算不得不接一句许老汉的话,也是都不正眼瞧他的。 宁玲珑羞愧难当,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只得尴尬地维持着笑容,打断许老汉的话,将话题引到桌上的菜肴上来。 谁知那许老汉又端着酒杯到了陆见洺那边,陆见洺正被几个朋友劝着喝酒,一见穷酸样的许老汉走过来,心里便有些不自在。 许老汉不知道什么纳妾,他以为宁玲珑是嫁给了陆见洺,毕竟在乡下嫁女儿也就这样的排场,在他看来,穿了大红喜服上了花轿就是嫁人了。 他语重心长地对陆见洺道:“女婿,玲珑没在我身边长大,可我知道她是个好姑娘,以后有什么事,你多让着她点。” 陆见洺的几个朋友互相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偏偏那许老汉打开了话匣子,跟陆见洺一口一个“女婿”的说了半天。桌上的人想笑又不敢放开笑,一个个低头憋着笑,忍得倒是辛苦。 陆见洺长这么大没丢过这种人,他在外一贯是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形象,何时跟这粗俗布衣交谈过? 不但如此,他还要被这样的一个人称呼为“女婿”! 旁边有小厮看陆见洺脸色难看,忍不住出声提醒许老汉,说宁玲珑是给陆见洺做妾。 那许老汉竟以为“妾”是个称呼,就像什么“少奶奶”、“夫人”之类的,便点头笑道:“好,好!什么都好!” 说完便又唤着陆见洺“女婿”说起话来。 参加完陆家的喜宴,许老汉又去宁国公府看了看,众人没想到他回来,都多少有些意外。 孙氏知道今日宁玲珑要到陆家去,原本还想要解释几句宁玲珑在客栈上轿的事,谁想那许老汉竟是一脸感激地向孙氏道谢。 说他看出宁玲珑不大想认他,可不认他也是宁玲珑是生身父亲,孙氏肯让宁玲珑以许家的女儿出嫁,他很高兴很知足。 道完谢,许老汉还捧出两捧干果分给大家,说是让大家沾沾喜气。 孙氏神色复杂的从许老汉手中拿了两颗花生,又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捧着东西去了别人面前。 宁七音倒是很平静,笑着向许老汉手中抓了几颗干果,又笑着向许老汉道喜。 既然许老汉觉得宁玲珑这样很好,别人又何苦非得拆穿他呢?就让他在这种喜悦中,满意地继续生活就好了。 宁七音是第一个向许 分卷阅读179 老汉道喜的人,而且还那样自然真诚,这让许老汉愈加高兴。 “好!好!”他笑起来脸上便是一道道的皱纹,“你和玲珑总算都去了自己该去的地方,我这下就再没心事了!” 许老汉离开的时候,宁七音又拿出些自己攒的银子给他,他却怎么也不肯收。 “你还没出嫁,这银子便留着给自己添置东西,我用不着这个!”许老汉推辞着,表情语气都带着客气。 他也觉出来,宁七音再不是从前在乡下生活的那个姑娘,如今她是富贵人家的姑娘,穿戴举止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他不敢以养父自居,也不敢同她多说什么。 宁七音只说自己还有银子,这些是让他路上买东西吃,是她孝敬他的。 许老汉继续推辞:“让宁家老爷夫人知道了会不高兴的,你该多多孝敬他们,我走了,不用送了!” 说罢,便三步并两步地离开了。 宁七音看着许老汉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才将手中的碎银递给坠儿,打算转身回府去,便听闻有人叫“姐”。 宁七音寻声望去,却见柳树正在不远处的树下拴马。 柳树早已是陆景朝手下的得力干将,却每每在坠儿面前像个孩子似的姐姐长姐姐短的。 宁七音向坠儿淡淡一笑:“去吧!” 她自己走回府里,先是向孙氏回了句话,说许老汉已经走了,然后才回自己房里去。 宁七音正翻着书,便见坠儿匆匆跑进屋里来,双手背在后面笑道:“姑娘才说那两本字帖翻的有些旧了,这就有新的送来了!” 宁七音放下手中的书,已经猜到是陆景朝让柳树捎了字帖来:“字帖倒不用太多。” 虽然这么说着,她却还是伸出手去。 坠儿将身后的字帖放到宁七音手中:“原来姑娘也是个口是心非的!” 宁七音脸上微微一热,装作不在意的把字帖放到了桌上。 坠儿偷偷一笑:“姑娘有事叫我。” 宁七音点点头,直到坠儿走出房去,她才再拿起那本字帖来。 仍是熟悉的铁画银钩,只是这本却与前两本有所不同。这本字帖中有着两种字体,在刚健规整的字体中,夹杂着另一种矫若惊龙的行书,龙飞凤舞的极难模仿,倒不像是字帖中会有的字体。 宁七音细细辨认那犹如草书的字体,并在认出后记在了一旁,竟然是一首诗! ☆、第 92 章 第92章桃花知相思 宁七音将那首诗的最后两个字写上, 脸上早已如桃花一般。 那是一首并不太常见的诗,却隐晦地道尽了相思。 陆景朝上辈子在宁七音心里是位话不多却很是威严的长辈,这辈子二人关系变化, 她也不过觉得他不那么冷漠而已。 却不想他能做出这样让人心中小鹿乱撞的事来,让宁七音看着那字帖不住地微笑。 宁七音小心地将字帖收好,又拿着自己誊录的诗轻声吟诵了一遍,想象陆景朝吟诗会有的声音和表情, 甜蜜的感觉像是从心中扩散到全身每一处。 她突然很想念陆景朝, 想要见到他,想要让他知道她想他了。 只是眼下天色已晚,她只能忍着那份思念,提笔和了一首诗。 宁七音像是突然生出了心事, 怕人知道而刻意隐藏着, 不管做什么都装作与往日无异。可她又有一种想要分享的心情,想要把心中那种带着些许慌乱的甜蜜说与别人听。 只是她到底羞于向谁提起, 便只能独自体味着心中的感觉,带着初次体会到的蚀骨相思辗转入眠了。 而在陆国公府,同样被刻骨相思折磨着的陆景朝, 正问柳树还有没有别的事。 柳树不明所以, 他把要捎的东西捎给了宁七音, 回来向陆景朝复命,应该是他问陆景朝还有没有事啊。 “没有了。”柳树老老实实地答。 陆景朝眸中有失望的神色:“你就没在那里多等一下?” 柳树一头雾水, 陆景朝得知他要去见姐姐的时候,只是告诉他捎一本字帖给宁七音, 没说还要等呀! “等什么?”柳树问出口,便见陆景朝眸中除了失望还有无奈,“我知道了, 将军,下次我会多等一下!” 虽然不知道等什么,但将军都这副表情了,柳树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陆景朝却低叹一声,从桌上拿了一个小木匣:“走的时候把这个送到少爷那里,我就不去送了。” 柳树点点头,接过来:“送了这个还要不要等一下?” 陆景朝冷峻的面孔有了些许恼怒似的:“我给侄子的贺礼,你要等什么?等回礼吗?” 柳树一见陆景朝要发火的样子,忙拿着木匣告辞:“不打扰将军了,我这就走了!” 陆景朝皱眉看着柳树有些仓皇的背影,不由摇头,兵营里何等聪明的一个下属,曾经陆景朝的战术谋略向柳树 分卷阅读180 一点就透,如今在别的事上,怎么反而愚笨起来? 虽然陆见洺只是纳妾,可陆景朝还是为他备了些贺礼。侄子纳妾,他一个做长辈的总要表示一下的。 可陆见洺房里却不见洞房花烛夜的喜气,他正因为许老汉的事冲宁玲珑发火。 陆见洺先是一言不发,沉着脸将房里的下人们赶了出去,然后向桌旁一坐:“倒茶!” 宁玲珑看他像是有气,原本心中的那点喜悦便没了,她也沉下脸来:“把丫鬟们赶出去,倒让我来伺候你!” 虽然口中这么说着,她还是给陆见洺倒了一杯茶。 陆见洺抓住话头,向宁玲珑斥道:“怎么?你不该伺候我?” 一想到今日席间许老汉带来的那些难堪,陆见洺就越发的无名火起。 “我劝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做好你该做的事,大家相安无事便罢了。不要有什么痴心妄想,免得到头来大家都没脸。” 陆见洺疑心是宁玲珑故意带许老汉来的,故意让那乡下人唤他“女婿”,好成全宁玲珑的面子。 宁玲珑听了陆见洺的指责只觉心寒:“你对我说这种话?我们曾经也是如胶似漆,如今我不顾身份名分跟了你,你对我说这种话?” 她指着陆见洺:“你好狠的心!” 陆见洺却觉宁玲珑的痛心不过是做戏:“这都是你逼我的!” 若不是宁玲珑勾引了他,逼着他娶她,他陆见洺何至于被一个乡下老汉叫“女婿”?他会顺顺利利地娶宁七音进门,那才是他心目中的如花美眷。 宁玲珑听陆见洺将一切都归咎于她,情急之下便提高了声音同陆见洺吵嚷起来。 陆见洺自己觉得已经给了宁玲珑一个交代,她却还是不知足,心中也是尤其气愤,竟和宁玲珑吵得不可开交。 第二日一早,宁玲珑醒来看着陌生的床帐想了一下,才记起自己已经如愿进了陆家了,只不过不是明媒正娶,而是一名妾室。 她看了一眼旁边睡得正熟的陆见洺,前一晚大吵一架,她原本伤心失望的,如今睡了一觉醒来,宁玲珑认清自己还只能依靠这个男人。 “见洺哥哥?”她轻轻摇了摇陆见洺的胳膊。 陆见洺闭着眼睛皱眉,然后转过身去:“别叫我!” “我们去给母亲请安吧,见洺哥哥?”宁玲珑有些讨好地凑到陆见洺耳旁。 陆见洺不耐烦地翻过身来,努力睁开眼睛打量着宁玲珑,嘲笑道:“你真当自己是陆家少奶奶了?谁家的小妾第二天会去敬茶啊?等我娶了妻你去正室那里献殷勤就行了!” 说完,陆见洺又转回身兀自去睡了。 宁玲珑气得恨不能撕了陆见洺,却只能咬着牙忍了。 她唤了丫鬟进来服侍她梳洗了,然后一人去陆夫人那里。没有娘家人撑腰,她在婆家的地位只能靠自己挣。 谁知陆夫人竟不在房里,说是去了陆老夫人的川集堂那边。 宁玲珑想了想,去陆老夫人那里卖个乖也使得,便转身也去了川集堂。 她一路上走过去,陆府的下人虽然会规规矩矩地向她行礼,对她的称呼却是“许姨娘”。 她很讨厌这个称呼,讨厌别人喊她“姨娘”,更讨厌这个“许”姓。 可既然陆家人都这么称呼她,想来是她来陆府之前便被哪位能当家做主的主子示意过的,因此她也不能多说什么。 到了川集堂,有个着翠绿夹袄的小丫鬟正在门口守着,看宁玲珑走过来便笑着迎了一步:“许姨娘这么早就过来了?” 宁玲珑便说自己要向老夫人和夫人请安,那小丫鬟却不为她开门,只道:“许姨娘略等上一等,我进屋回禀一声。” 宁玲珑便想着这陆国公府的规矩比自己家大些,才等了一瞬,便见那小丫鬟一掀帘子走了出来:“老太太说了,姨娘如今是双身子的人,请安那些虚礼以后便免了。夫人也让姨娘回去好好歇着,把身子养好。” 宁玲珑知道自己这是吃了个闭门羹,心中有气却还不敢表露,脸上勉强带了笑:“我身子还不错,既然老太太和夫人正忙着,那我等她们得空了再过来。” 给自己找补了一句,宁玲珑才灰溜溜地转回身离开了。 而房中的陆老太太正向陆夫人道:“我们在这里商议景朝的婚事,她进来算怎么回事!” 陆夫人尴尬地笑了笑,却没说话。她不太想管小叔子的婚事,毕竟小叔子要娶的是她曾经相中的儿媳妇人选。 “我要是再年轻几岁,也不烦你筹备这些。”陆老夫人看了一眼儿媳,“只是如今我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必从前,连迎亲的人用什么属相也得想办法,这‘六礼’过起来那么多回数,万一遗漏了什么,岂不让人笑话咱们陆家?” 陆夫人忙否认:“母亲这才什么年纪?小儿子刚刚要成亲,您还年轻着呢!” 陆老夫人摆摆手:“你也不用奉承我,我什么样我自己心里清楚。景朝的婚事,我会亲自过问,就是得需 分卷阅读181 要你从头到尾打理着,免得出什么差错。” 陆夫人知道这差事躲不掉,便点头应道:“儿媳自会全力将这婚事办好。” 老太太见她应允,脸上的笑也柔和了些:“如此便辛苦你了!” “母亲这是哪里的话,我如今是长嫂,又掌管着家,便是不用您说,小叔的婚事也该我来办的!” 这二人商议好,便着人先给宁国公府递了消息,看看宁家是什么意思。 自从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陆国公府便没了动静,孙氏正自己犯嘀咕呢,就有人为陆家上门了。 ☆、第 93 章 第93章婚事 孙氏得了消息自然要去与宁老夫人商议, 这毕竟是老夫人为宁七音定下的婚事。 老夫人之前被夏若梅闹了一通,险些气得病倒,成日恹恹的, 寝食都不如以往。 “陆家那边说,这婚事有了宫里的圣旨,定然是不能改的了,只是这‘六礼’的礼数还须得做全, 想要挑个日子‘问名’呢!” 这是宁国公府的喜事, 宁老夫人听了只觉心中郁结之气一下就消散了。 她本来啊榻上歪着,听孙氏说完不由笑着坐直了身子:“好!礼数自然不能少,你就只管去办。” 说完,老夫人又思索了一下:“老国公有位朋友, 是城里公认的书法大家, 甚至连当今圣上都收藏过他的字。我修书与他,你让人带过去, 让他来写七音的名帖。” 孙氏也对那大家有所耳闻,说是他的字千金难得,已经极少动笔了。 “七音这么一个晚辈, 是不是有些担不起?”孙氏有些担心, 担心那书法大家不肯写, 反而让宁七音和宁国公府折了面子。 宁老夫人摆摆手,信心满满:“七音是宫里赐婚, 又有老国公的情分在,担得起!” 孙氏见状心里也欢喜起来, 回房备了些上门礼,便安排了妥当的人去办这件事了。 让孙氏没想到的是,事情竟出奇的顺利, 那大家不但写了问名的帖子,还写了几张大红喜字。 苏南卿正在孙氏房里,看着那几张喜字道:“倒确实游云惊龙一般,只是就这么几个,哪里够用的呢?” 孙氏小心地将那几张喜字收起来:“你年纪小,不懂这些。这人的真迹岂是寻常人家能得到的?咱们有个名帖已经非比寻常,这几个喜字随便拿出一张,都够出嫁的姑娘荣耀半辈子,抵得上多少真金白银的嫁妆呢!” 孙氏一面说着一面找了一个精美的木匣,将那几张喜字放了进去:“等七音出嫁的那天,这几张喜字就贴在前面几个嫁妆箱子上,定然能让他人艳羡不已!” 听了这番话,苏南卿去宁七音房里玩的时候,便说与她听了。 宁七音也没想到宁老夫人竟然会为了她的亲事,去专门找人求字。想到上辈子她出嫁,虽然也是宁国公府的喜事,可府里不过是规规矩矩的照礼数办了,竟不曾有人真的对她的事上过心。 “感觉同样的事情到了你这里,就会变得特别起来。”苏南卿看着宁七音不无羡慕,“就连嫁妆箱上的喜字都与众不同,你果然是个好福气的!” 宁七音双颊微红:“这些不过身外之物,你何时看重这些了?” 苏南卿笑起来:“身外之物我确实不看重,我羡慕的是那些用身外之物换不来的东西!” “是什么?”宁七音好奇道。 苏南卿笑着向宁七音额上一点:“都说你是最聪慧明智的,怎么这会子反倒糊涂起来了?” “我方才说的书法、你我之前的情分,还有……你未来夫君对你的情意,哪一样能是那些身外之物能换来的?” 宁七音脸上红意更甚,不由向苏南卿嗔道:“越发没有嫂嫂的样子了!” 说完,宁七音还是不肯饶她,向苏南卿追问道:“你羡慕这些?那我家大哥对你的情意又何尝少过半分?” “难道平日里嫂嫂与哥哥的恩爱,竟全是假的?” 苏南卿也被宁七音说了个脸红,伸出手去假意要拧宁七音的胳膊:“乱说话!看我不掐你!” 二人嬉笑了一通才停下来,苏南卿帮着宁七音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还想着嫁过来能与你朝夕相处一阵子,谁想这么快你就要嫁人了。” 宁七音见苏南卿似乎有些伤感,便不由笑道:“那我去回禀母亲,先不嫁人,多陪大嫂一段日子?” 苏南卿被宁七音逗笑,作势拍打了她一下:“我是那个意思吗?” 苏南卿和宁正锦的感情极好,她便也盼着宁七音好。自从猜到宁七音属意于陆景朝,而陆家又请了圣旨下来,苏南卿是真心为宁七音感到高兴。 “虽然相交甚少,但我觉得陆将军是真心疼你。”苏南卿看宁七音的眼神倒真有几分像个慈爱的长辈,“想来你从前没少吃苦,如今看来,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宁七音双颊带粉:“我最幸运的还是遇到你这 分卷阅读182 样的朋友,这样的嫂嫂!” 苏南卿又笑起来,向宁七音的粉腮上轻轻掐了一把:“原来也是个能说会道的!” 问名过后,便是纳吉。陆家选了个黄道吉日请人去家中祠堂占卜,办得很是隆重。 宁玲珑近不得祠堂,可心里却暗暗地希望卜出个八字不合来,最好是极凶的那种,克夫克公婆,克得陆家人都心存忌惮才好。 那样即使碍于宫中的赐婚而不得不完婚,陆家人也全都对宁七音嫁进来而有了芥蒂。 因此当陆见洺回来,宁玲珑很热切地上前问:“怎么样?祠堂那边占卜的什么结果?” 陆见洺坐在床边,将靴子脱去:“跟你有关系吗?” 宁玲珑挨着陆见洺坐下:“既关乎陆家又关乎宁家,纵然他们叫我什么‘许姨娘’,也改变不了我是宁家长大的事实,怎么与我没关系?” 陆见洺斜了她一眼,颇为不屑:“你只说你好奇心重便罢了,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有什么用?” 宁玲珑深吸一口气,维持着笑脸:“那到底如何了?” 陆见洺向后一倒,躺在床上:“吉,大吉,说是天作之合。” 宁玲珑顿时失望,撇嘴道:“想来那占卜之人也知道这事是王妃做媒,宫中赐婚,不过捡好听的说与你们听罢了。” 陆见洺将双眼一闭:“你这话中的酸意未免太甚。” 纳吉的结果传到宁国公府,众人也都十分高兴,虽然有宫中的赐婚,但二人的八字自然还是相合了才好。 宁七音不免想到上一世,她的八字拿去陆家与陆见洺的相占,最后却只不过是个中吉。 因为算出来刑克婆家,所以上辈子成亲那日宁七音竟没在陆见洺的父母面前拜堂,只空摆了两张椅子,算是高堂。 谁能想到,上辈子宁七音不曾克过公婆,自己竟早早地香消玉殒了。 所以宁七音其实对纳吉一事并不是太相信,可如今人家说她与陆景朝是天作之合,她却突然又深信不疑了。 这“天作之合”的话,从纳吉的环节听来,任哪个待嫁的姑娘都会心生欢喜吧? 宁七音又将陆景朝最新送来的字帖翻看了一遍,却除了那首小诗别的全然看不见似的。 她在心中默念了两遍,然后提笔在一旁的宣纸上又写了一遍,才满脸绯红的去睡了。 ☆、第 94 章 第94章准备婚事 自从对宁玲珑开始失望, 孙氏对宁七音就越来越疼爱宽容起来,如今为宁七音准备嫁妆,她也是事事亲自过问, 不能亲力亲为的事,也须得过了她的眼才行。 这日宁七音和苏南卿结伴出门,孙氏便向苏南卿嘱咐道:“带七音去那两家大布庄看看,你们挑些喜欢的布匹, 不用拘着价钱, 只要你们喜欢便是。” 宁七音推辞道:“最近才做了新衣,倒是不用看布匹了。” 孙氏笑起来:“是给你做嫁妆用的!我也是有年纪的了,跟你们小年轻喜欢的东西不一样。给你陪送的布匹以后还是你自己用,所以现在你就自己去挑吧, 我也能少操一样心。” 苏南卿看宁七音红了脸, 便挽住她的胳膊向孙氏道:“母亲放心,我定会带妹妹去布庄看看。” 孙氏笑着点头:“你也挑一些, 七音出嫁那天和回门那天,你就穿着新衣待客。看中了只管让布庄送到家里来,我给结算银子!” 燕京城有两家比较大的布庄, 一家是开了多年的老字号, 绫罗绸缎都比较齐全, 有些年纪的夫人们比较喜欢去。 另一家则是这几年才开起来的,虽然不像老字号那样种类繁多, 可胜在花样布料少见,是年轻少奶奶或姑娘们爱去的。 宁七音和苏南卿先去了老字号, 挑了两匹中规中矩的云锦,颜色也是长辈们会喜欢的沉稳色调,然后又去了第二家布庄。 布庄里的小伙计各自热情地向主顾介绍布匹的产地花色等等特性, 倒是十分热闹。 宁七音二人才迈进店里,便有伶俐的小伙计跑上前来:“二位看布吗?想要做衣服还是做帐子?昨儿刚到了上好的茜纱,往前天气热了刚好糊窗户用,要不要看看?” 那茜纱原也不是寻常布料,普通人家便是拿来做衣服也要思量再三的,可燕京城的富贵人却看中茜纱轻薄透气又好看,有一个人拿了糊窗子,其他的侯门深宅里便纷纷效仿起来。 布庄里的伙计个个都人精一样,进店的客人大概会买什么价钱的布匹,他们一打眼就能看出来。 如今招待宁七音二人的小伙计也是一样,他看二人穿着不凡,这才说出茜纱糊窗子的话。 只是店里正挑选布匹的年轻夫人和姑娘闻言不由回头望了一眼,毕竟这燕京城会用茜纱糊窗子的人家也是屈指可数。 宁七音便与回头张望的宁玲珑撞上了眼神。 宁玲珑手中还扯着一匹素罗,回头看见宁七音,不由愣了一下。 分卷阅读183 宁玲珑总觉得自己已经离开宁国公府很久了,久到宁国公府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有些陌生了。 就像她突然看到宁七音出现在面前,心里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觉得她好美好高雅,然后才生出那种熟悉的厌恶感来。 宁玲珑拧着眉:“我当是谁,原来是姐姐和大嫂!” 她又冷笑一声:“怎么?赶了我出来,家里的日子更好过了?倒要用茜纱来糊窗了?” 宁七音随着小二走到和宁玲珑不同的方向,侧了侧身子向宁玲珑嗤笑一声:“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家里的底细你便是不清楚也略知一二吧?” 宁七音向宁玲珑手上的素罗斜了一眼:“从前你何时买过罗?怎么如今嫁了人反倒不如以前了呢?难不成是你去了婆家,让人家的日子不好过了?” 宁玲珑气得瞪了宁七音一眼,却说不出话来。她是出来买布匹为孩子做衣服包被之类的,听说娃娃都长得快,衣服很快就不能穿了,所以她才看起素罗来。 可她不能拿这个理由去辩驳,越是给孩子用的东西越要金贵,这才是富贵人家会有的做派。 宁玲珑从宁家被赶出来的时候,夏若梅派了个人盯着,宁玲珑自己的东西可以带着,屋里摆设的文玩字画却是一样也不许拿。 当时宁玲珑想着陆国公府比宁国公府要财大气粗,自己过去不可能在钱财上受委屈,便由着夏若梅去了。 谁知到了陆国公府,宁玲珑只能拿份例银子,她若是想让厨房给做些合口的饭菜,还得自己掏银子。 她最近已经不那么害口,胃口也比从前大,吃了几日小灶就觉得自己带的银子流水般的只出不进。 宁玲珑不敢去找陆夫人要银子,她正努力在陆夫人面前卖好,送东西讨好都送不及,又怎么好张口去要。 于是她只能找陆见洺,谁知陆见洺竟说他也在等下月的份例银子呢。 “你这么多年,竟没有攒下银子吗?”宁玲珑难以置信,又有些气愤。 谁知陆见洺还真就没攒下什么,他认为反正他们这一房就他一个男丁,以后父母的那些不都是他的? 因此那些份例银子都被他用来吃酒消遣买些玩意儿等用掉了,竟不曾剩下些什么。 “尤其是这几天,因为你进了门,几个同窗好友起哄让我请吃酒,我能不带他们去?”陆见洺语气里甚至还有埋怨。 宁玲珑只能先用自己的银子来买布,偏偏就遇上了宁七音。 被宁七音奚落了一句,宁玲珑只得丢下手中的素罗,故作不屑地说道:“我不过随手抓错了!” 宁七音对她不再理会,只同苏南卿一起看伙计推荐的布匹。 宁玲珑见她们二人连价钱也不问,只管挑些料子名贵上乘,花色新奇少见的布匹,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来。 “我从前说你要占我的那份嫁妆,你还不承认,如今这花钱的手笔,只怕比两倍的嫁妆都不止。” 苏南卿才拿着一块云雾锦向宁七音身上比量,打算看看衬不称,听到宁玲珑在一旁说风凉话,不由斜了她一眼:“你不挑你的,总盯着我们看做什么?” 说完,苏南卿又将手中的布锦朝宁玲珑扬了一下:“还是说你也看中这匹了?我们可以让给你。” 苏南卿猜想宁玲珑在陆家过的并不是多么的光鲜亮丽,就看宁玲珑的那身打扮,从各样饰品到衣裙鞋子,竟然全都是从前在宁国公府穿戴的。 宁玲珑也想咬咬牙将那匹云雾锦买下来,好压上宁七音一头,可她想了想如今坐吃山空的日子,还是忍住了。 “那匹锦颜色不配我,我才看不上!”宁玲珑冷哼了一声,其实心里真的对那匹锦喜欢得紧。 苏南卿便不再理她,向宁七音道:“这个颜色素雅,适合做夏日的衣裙,想来你嫁过去刚好热起来,正合适。” 宁七音从善如流:“那我们各要一匹,夏日里我和嫂嫂穿一样的衣裙可好?” 宁玲珑在一旁眼红:“姐姐有了大嫂就把妹妹忘了!” 宁七音理都没理会宁玲珑,向另一匹石榴红的云雾锦一指:“那个颜色也要两匹。” 苏南卿忙在一旁阻止:“一匹就可以了!你出嫁之后少不得要穿几日鲜亮的,我都嫁人这么久了,可不太敢穿这打眼的颜色了!” 宁玲珑在一旁落了个没脸,若是宁七音回刺她一句,也比这样无视她强。这种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简直是将她的自尊丢在泥里踩。 宁玲珑立在那里,想要离开却觉得空手出去没面子;想买上几匹布离开,又舍不得荷包里的银子。 正犹豫间,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迈入店中,竟然是陆景朝。 宁玲珑本来很讨厌陆见洺的这个叔叔,她觉得陆景朝是瞎了眼要去宁七音,还坏了自己的好事。 可她到了陆家那天,陆景朝送给陆见洺的贺礼,是那一日所有亲戚中出手最阔绰的,宁玲珑便觉得这个三叔可能也不是一无是处。 就像她 分卷阅读184 眼下看见了陆景朝,第一个反应是有陆家人可以解救她了,而且这个人还很有钱,然后才失望地想到他是宁七音的未婚夫。 宁玲珑有些泄气,正想要上前行个礼,却见陆景朝根本就没看见她,径直朝宁七音大步走去。 陆景朝本是从布庄门口经过,习惯性地向里望了一眼,竟看见了那个熟悉而纤细的身影。 他压抑着心中的欣喜向宁七音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唤宁七音回过头来,便见小伙计飞快地从柜台后闪出来向他行礼:“东家!” 宁七音和苏南卿齐齐回过头去,这才发现了陆景朝。 宁七音的眼神明显一亮,直亮得陆景朝的一颗心要狂跳起来。 “这是你的布庄?”宁七音忍不住发问。 陆景朝挥手让小伙计去忙,自己则站到宁七音身边道:“一个朋友开的,去年他去别处上任,把全家都带去了,就把店抵给了我,我也是才接手不久。” 宁七音点点头,才要说什么,宁玲珑带着满脸的笑站到了陆景朝身旁。 “三叔!”她热络地向陆景朝打招呼,既然这布庄是陆景朝的就好说了,那就跟是陆家的没什么两样。 陆景朝本想和宁七音说几句话,莫名被人打断很是恼火,便神色不善地朝宁玲珑看了一眼,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宁玲珑看了那眼神倒也不敢造次,就没再说什么,只是等在一旁想要再找机会。 陆景朝再次看向宁七音,眸中不觉温柔起来:“喜欢哪些让伙计记下来,回头让他们送到府上去。” 说完,陆景朝又向伙计吩咐道:“这位姑娘要的全都记我账上。” “不必了!”宁七音忙摆手拒绝。 “这都算不得什么,”陆景朝看了一眼苏南卿,到底向宁七音轻声说出后半句,“你若想要,布庄都是你的。” 宁七音的双颊登时布满了朝霞一般,她低下头,伸手向后拉住苏南卿:“我们改日再来!” 苏南卿本来看着郎才女貌的一对正微笑着,忽见宁七音为了陆景朝的一句话发窘而要离开,便不得不站出来说几句。 “将军这话便是玩笑了!”苏南卿向陆景朝笑道,“我今日是奉家婆之命,来陪着七音选些布匹做嫁妆,若是记到了将军账上,这嫁妆岂不变成了聘礼?” “纳征的吉日还未定下,这聘礼我们宁家可不能收!” 苏南卿一番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下来,倒叫陆景朝无话可说了。 他笑着点点头:“到底是大嫂思虑得周到,如此七音便略挑些自己喜欢的,等下聘的时候,我再多送一些便是。” 苏南卿见陆景朝并非一意孤行之人,心中也很是欣赏,又向宁七音道:“你先在这边挑,我去那边看看。” 说完,苏南卿便走到布庄的另一角,想让陆景朝和宁七音二人说说话。 宁七音只是侧过头去看手边的布匹,飞快地用手背在脸颊上贴了一下,愈发烫了。 陆景朝才要张口说什么,却突然发现宁玲珑还在他身侧后方站着。 “还有事吗?”陆景朝皱眉看着她。 宁玲珑赔着笑:“没什么事,刚好在这里买布,不想竟是三叔开的布庄。” 陆景朝点点头:“让伙计招呼你便是了!” 说完,陆景朝向等着宁七音选布的伙计一指:“你去招待这位客人!” 宁玲珑本想听到陆景朝让她看中了随便拿之类的话,却不想他丝毫不提要送她布的事,只唤了一个伙计招呼她。 宁玲珑也不敢多说什么,便跟着小伙计去了一旁,心里想着既然是陆景朝亲自吩咐的招待她,那伙计心里应该也是有数的。 陆景朝和宁七音这一方总算清静下来,二人四目相对,会心地互相一笑。 “字帖看了吗?”陆景朝忍不住问道。 宁七音点点头,倒没多想:“每天都在练。” “那里面……”陆景朝犹豫了一下,“你没看出来?” 宁七音才要凉下来的双颊又蒸腾起来,原来陆景朝指的是那首诗:“看出来了……” 她微微低着头,陆景朝只能看到她双眉如远山含黛,精致小巧的鼻翼因为呼吸而微微翕动,像一只停留在花蕊上的蝶。 “那……”陆景朝看宁七音像是有些紧张似的,不自觉被她感染的自己心中也有些忐忑,“怎么不回我只言片语?” 宁七音抬起头,双眸含水般波光潋滟:“你在等我回复?”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一个预收,求收藏《快穿中的那些大佬全都追来了》 文案: 数次快穿任务结束后,宁绵绵终于可以结束那些角色开始正常的人生,结果却成为了一个刚刚被亲生父母找回来的真千金。 假千金网络粉丝千万,假千金备受哥哥宠爱,假千金和父母情深 连娃娃亲的未婚夫看着她一脸嫌弃。 就在宁绵 分卷阅读185 绵打算奋起努力打脸的时候,曾经快穿中的那些人都跑来了。 这一世的儿子那一世的爹,还有某某世的徒弟某某世辜负过的男人,齐聚这一世,还为她打起来。 武打巨星怒指着年轻爱豆的鼻子:这是我娘,你敢让她叫你爹? 运输大亨揪着霸总的领子:你说谁是你前女友,我家公主殿下养在深宫! 天才外科大夫亮着刀子:这是我师父,我师父修仙的!没爹没娘没儿子没谈恋爱! 宁绵绵蹑手蹑脚转身就跑。 五个大佬一起吼:站住! ☆、第 95 章 第95章惊鸿一瞥 陆景朝的心像是随着那双美眸中的波光飘荡似的, 才要说什么,却被宁玲珑猛然的一句大声吸引了注意力。 宁七音也向宁玲珑那边往过去,却见她尴尬地朝这边望了一眼, 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跟伙计说了些什么。 只是她大声的那句,满布庄的人都听见了。她说的是,你知不知道我是陆家的人。 见陆景朝也望了过来,那小伙计忙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这位客人说是陆家人, 不打算给银子。” 宁玲珑被伙计这么一说, 不由又有些发窘,只是转念一想,这布庄本就是陆家的产业,她白拿几匹布又算得了什么? 小伙计还在求助地看着陆景朝, 宁玲珑干脆厚起脸皮:“三叔, 我是陆家的人,这原没什么错吧?” 陆景朝向她一点头, 宁玲珑心中一喜。 “让人把她挑中的布匹送过去,顺带把银子取回来就是了。”陆景朝向那小伙计吩咐。 宁玲珑短暂的高兴顿时化作惊讶,怎么还是要银子? “三叔……”宁玲珑声音里带着讨好与撒娇, 脑中则飞快地想着要说些什么。 陆景朝看了她一眼, 又向小伙计道:“若是许姨娘不方便, 就先记上账,都是自家人, 晚几天再跑一趟去拿银子也成。” 陆景朝觉得自己看在侄子的面子上,对宁玲珑真是格外开恩了, 她若是不领情简直就是不识抬举。 宁玲珑却觉得陆景朝话里话外还是让她自己花钱买布,一时气愤起来:“三叔一口一个银子,听着倒不像一家人了, 难道见洺去你房里拿支笔也要给钱不成?” 陆景朝沉下脸来:“你去问问陆见洺,没有我的允许他敢不敢去我房里拿笔!” 旁边的小伙计见陆景朝生气,忙向宁玲珑劝道:“客人千万不要这么说话,咱们开门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莫说您来了,便是陆国公府的老夫人来,也是咱们东家亲自掏银子交到柜上的!” 宁玲珑气哼哼地看了一眼自己选中的那几匹布,心中颇为不舍,却还是冷哼了一声:“有银子哪里买不到?” 说完,便愤怒地转身离去了。 苏南卿听到有些争吵忙走过来向宁七音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宁七音摇摇头,又见布庄中的客人也纷纷向这方看过来,想着也不方便再与陆景朝交谈,便向他轻声道:“那我和大嫂就先回去了。” 陆景朝的脸色缓和下来:“都选好了?” 宁七音点点头,又问苏南卿可还有看中的布匹,苏南卿便说之前选的已经足够了,便一同再向陆景朝告辞。 陆景朝将二人送至门外,苏南卿一面说着“留步”一面向一旁多走了几步,免得宁七音跟陆景朝说些什么会不自在。 宁七音向陆景朝看了一眼,红着脸轻声道:“回去我也写张字,你看看我练得如何了。” 陆景朝炙人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宁七音:“好,让柳树的姐姐拿给柳树就行。” 宁七音点点头,二人目光痴缠了一瞬,然后宁七音便回身随苏南卿离开了。 二人又在街上转了一会子才回宁国公府,那布庄已经着人将宁七音挑选好的锦缎送到了家里来。 孙氏看了夸赞宁七音和苏南卿的眼光好会挑,然后让人将布匹收起来又唤了管事的来结清了银子。 “你们两个转了半日也累了,回去歇着吧!”孙氏也像是劳累了一番似的,说话间有些疲惫之感。 于是宁七音和苏南卿二人便各自回房去了,才坐稳吃了一口茶,宁七音便听铛儿说起一件事来,倒让宁七音明白为何孙氏方才是那样疲惫而勉强了。 原来就在宁七音和苏南卿到家之前,宁玲珑到府上来了一趟,在孙氏面前哭个不住,说自己从前错了,如今跟着陆见洺倒连给孩子扯布都舍不得了。 孙氏想起她将宁玲珑养在身边的那些年,又看她怀着身孕伤心委屈的,眼见就要拿些体己银子给她。 也不知是哪个爱多嘴的,看到宁玲珑进门就将消息告诉了二房里的人。如今二房的人个个对夏若梅言听计从,他们知道夏若梅尤其痛恨宁玲珑,立马就将此事传到了夏若梅耳中。 于是就在孙氏要拿银子的档口,夏若梅冲了进去,指着宁玲珑破口大骂了一番,又 分卷阅读186 哭又闹地说孙氏从前哄骗她,鸡鸣狗跳地闹了好一通,直到宁玲珑落荒而逃才安静下来。 宁七音听完只是抿唇一笑:“说得倒是活灵活现,好像你亲眼见了似的。” 铛儿给宁七音续上茶:“二少奶奶闹起来,那嗓门院外都能听见,很快就传得上下都知道了!” 宁七音淡淡一笑,上辈子夏若梅嫁给大哥宁正锦,把大哥闹得不得安宁;苏南卿嫁给了宁正辉,却被宁正辉和宁玲珑二人的事弄得自己年纪轻轻竟抑郁而终。 如今便好了,苏南卿嫁给大哥,二人神仙眷侣一般;夏若梅嫁给了宁正辉,把宁正辉和宁玲珑拿捏得死死的,谁也奈何不了她。 宁七音觉得这辈子过的才叫人生,一切都在正确的路上行进着,善良的人自有好的归宿,而恶人自有恶人磨。 静静坐了一会儿,宁七音便命人焚上香,然后写起字来。 只是一遍一遍的却不能让自己满意,她曾想将自己和的那首小诗也加进去,才写了两个字就红了脸,端详着犹豫了一回,到底将那张纸废了。 又将陆景朝的三本字帖拿出来,宁七音一字一字地细细看了一遍,才再次提起笔来。 坠儿却走了进来:“姑娘先等我点上灯。” 宁七音却并不停顿,提笔就写下了“月亮”二字。 坠儿急急地将灯点上,又在一旁帮宁七音磨墨:“姑娘还是要仔细眼睛。” 宁七音想了一下,又在纸上落下“莲子”二字,这才随口问道:“你与那弟弟常常见面?” 坠儿轻轻点头,唇边不觉带着微笑:“我们多年不见,竟还能像小时候那般亲昵。如今他每日下营,就来门外与我说几句话。” 宁七音蘸了一下毛笔,又写了“枫叶”两个字:“你们姐弟情分不减,这是好的。” 坠儿一边磨墨一边看着一处虚无微笑道:“我如今想着,他年纪也不小了,如今跟着将军也算有所作为,我帮着他攒攒银子,帮他娶上一门媳妇,也能告慰爹娘的在天之灵了。” 宁七音抬眸看了坠儿一眼:“他既然有所作为,哪里还用你的银子去娶媳妇?” 坠儿将墨块收起来:“他也是这么说,可我这个做姐姐的,能帮他添一些就添一些了。” 宁七音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将那一张字写完,竟像是早就想好了似的,一气呵成。 她将那张字拿起来端详了一下,轻轻吹了几口气,想着自己再写也就这样了,便等它晾干折了起来。 “今日和弟弟见面吗?”宁七音向坠儿问道。 “还不到时辰。”坠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都在晚饭后过来。” 宁七音点点头,又将那张字装到信封中用火漆封好:“见他的时候把这个给他,让他捎给陆三叔吧!” 坠儿将信拿在手中,笑意盈盈的:“要么我现在就跑一趟给他送过去吧!” 宁七音站起身:“不急,不过是一张字,让陆三叔看看我练得怎么样了,今日送不过去明日再送也是一样。” 坠儿闻言这才将信收起来:“柳树今日应该会来的。传饭吗,姑娘?” 待到饭后坠儿留下铛儿在宁七音跟前伺候,宁七音便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被坠儿带到墙外去了似的,久久回不来。 只是那张字送了出去,却是几日都无音讯,宁七音心里便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来,让人联想到“深闺怨”之类的词,却又在想到的时候让人红了脸。 直到这一日,苏南卿来找宁七音玩,笑着告诉她陆国公府第二日要来下聘。 只是苏南卿说完又有些许惆怅:“照这个进程看,想来用不了多久你就要嫁过去了!” 宁七音红着脸:“本就离得不远,到时候我常回来,或是你去多找我,还是一样的!” 苏南卿笑着打趣她:“新婚之后,怎么也要过段蜜里调油的日子,你哪里还会想到我这个嫂嫂!” 宁七音也是不甘示弱:“我看嫂嫂和哥哥现在也仍是蜜里调油,不还是每日来找我玩吗?” 说笑了一回,苏南卿才又向宁七音道:“明日要陪着母亲在前面待客,就不过来陪你了。” 宁七音点点头,粉色的双颊格外动人。 第二日一早,宁国公府的下人便洒扫收拾起来,乐苑这边坠儿也指挥着众人扫扫这里,擦擦那里。 “又不到咱们院子里来,倒也不必这么大阵仗。”宁七音看坠儿脚不沾地的样子,不由说了一句。 坠儿又嘱咐了众人一句,然后扶着宁七音回屋梳洗:“万一陆家的亲戚要到姑娘这边来看看呢!” 宁七音一笑:“你想得倒多,莫说人家不会提这种要求,便是提了,母亲也会帮我婉拒了。” 梳洗用过早饭之后,宁七音就捧了一本书在廊下读,却很难静下心来。 坠儿在廊下帮鸟儿换过水,又添上食,看了看天色然后朝立在宁七音身后的铛儿招了招手。 铛儿看了一眼正在 分卷阅读187 看书的宁七音,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坠儿伏在铛儿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微笑地看着她。 铛儿也笑着向坠儿点点头,便轻快地跑出院子去了。 “你又支使她做什么去了?”宁七音眼神停在书页上,口中淡淡问了一句。 ☆、第 96 章 第96章 那么多的聘礼 坠儿笑着洗过手, 然后为宁七音续茶:“不过让她跑个腿。” 宁七音心思不在书上,心中被甜蜜和小小的沸腾,她打开书看了半天, 竟没有翻一页。 一盏茶的功夫,铛儿兴冲冲地跑回来,脸上红扑扑的:“来了!陆家人来了!” 宁七音回首向坠儿道:“你就让她打听这个去了?” 说话间,铛儿已跑到宁七音跟前:“陆老夫人年纪大了, 没有亲自来, 是陆将军的一位小姑姑和陆家大房夫人带着几个亲戚来的!” 铛儿兴奋着,倒像自己的喜事一般:“对了,陆将军也来了!” 宁七音脸上一热:“院子里那么多活计,你就跑出去看这个?” “快去做活吧!”宁七音向着院子微微扬了扬下巴。 铛儿却看向坠儿, 显然坠儿先前交代给她的不止这些。 坠儿立在宁七音身后朝铛儿使了个眼色, 又笑着低头看了宁七音一眼。 铛儿会意,向宁七音笑道:“我再去看看就回来!” 说着, 便一阵风似的跑了。 宁七音看出是身后的坠儿授意,回头佯装不悦道:“如今你把她教的越发没规矩,竟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坠儿笑着向宁七音屈了屈膝:“姑娘说的是, 回来我好好教训她!” 宁七音不再理会她, 兀自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这会儿浓的发苦了。” 坠儿忙拿起茶壶:“姑娘赎罪, 方才我忙得晕了,好像放重了茶叶, 我这就重新给您沏茶去!” 虽然让铛儿再三去打探消息,看起来像是忤逆了宁七音的意思, 可那是宁七音的喜事,坠儿知道自家姑娘也是好奇的,并不会真的怪铛儿没规矩。 可泡错茶的事, 虽然看起来是小事,却因为是她做错了分内的事,倒比让铛儿跑出去的罪过还大。 因此坠儿认错的时候诚诚恳恳认认真真,便是宁七音因此罚她她也绝无二话的。 宁七音却向她摆摆手:“放下吧,偶尔尝一下浓茶也不错。” 坠儿抱着茶壶犹豫,姑娘这样温婉柔和的人,怎么可以喝一杯苦茶。 “再去倒一杯白水来,我交替着喝,能喝出白水的甜来。”宁七音向坠儿道,倒是饶有趣味的样子。 坠儿这才放下茶壶,转身去房中倒水了。 宁七音又端起那杯茶吃了一口,是有些苦涩,可她心中正甜蜜着,又怎会惧怕那片刻的苦呢? 宁七音捧着茶杯想象着,陆景朝此刻想来正在前厅说话,本就对他十分满意的宁国公和孙氏兴许会对他更加欣赏…… 坠儿倒了水回来,还端了一盘蜜饯,宁七音不想她看到自己一直走神的样子,便吩咐道:“你去忙吧,有事我叫你。” 坠儿向宁七音行了一礼:“那我去厢房做针线了。” 宁七音应了一声,坠儿这才退下了。 出嫁时要蒙的红盖头,是需要待嫁的姑娘自己绣的,代表自己绣的嫁衣。只是除非家中没有丫鬟的人家,并没有哪个姑娘真的亲自将盖头从头绣到尾,都是交给丫鬟绣个差不多,然后待嫁的姑娘略绣上几针,就算亲自绣了嫁衣了。 婚事定下来的时候,宁七音的嫁衣交由绣坊有名的绣娘去绣了,然后誊了个花样子回来自家绣盖头。 坠儿的绣工在宁国公府是数一数二的,她又是乐苑的人,因此这活计就落到了她头上。宁七音知道坠儿最近忙的针线只有这一样,因为坠儿说要早些赶制出来,好给宁七音多留些时间。 宁七音想着,脸上变又热起来,她发现自己好像不管什么事都能联想到和陆景朝的婚事上去。 正端起茶杯想要喝口茶掩饰,便见铛儿再次兴冲冲地跑回来:“姑娘!” 宁七音将茶杯放下:“舍得回来就快去干活吧!” 铛儿立在宁七音面前:“我先跟姑娘说几句话就去。” 然后铛儿就描述起陆国公府送来了多么多的聘礼,送聘礼的队伍前面的乐队奏得曲子多么欢快好听,抬聘礼的队首都进了宁国公府的大门,队尾还在街角等着转弯等等等等。 铛儿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一大堆,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的。 宁七音微笑着听完:“好了,热闹看完了,去做你的事吧!” 铛儿有些意犹未尽似的,才想要进屋去,又停下来看了宁七音一眼。 外面那样热闹,府里都喜气洋洋的,唯有宁七音守着一杯茶一碟子蜜饯捧着一本书在廊下坐着,怎么看怎么觉得冷清 分卷阅读188 了些。 “姑娘,”铛儿又凑了过来,“我陪您去园子里走走吧,有些花好像都要冒花骨朵了呢!” 宁七音望了一眼院子上方的天空,倒确实碧空如洗,风卷云舒,是阳春三月里难得的好天气。 “好!”宁七音站起身来,总归是有些心乱读不进书,倒不如去走走。 园子里已是郁郁葱葱的,微风轻拂着擦过耳畔,柔和而绵长。 宁七音在园子里慢慢踱了几步,一颗心也像被和煦的风安抚过一样,变得安静而温暖起来。 铛儿指给宁七音看花圃中的花骨朵,露出星星点点的颜色,在风中轻轻摇曳着,让人不由期盼它们怒放的时刻。 主仆二人又上了小桥,在桥上看了看水里的锦鲤,然后才下桥继续向前走,却与陆景朝走了个正对面。 才下了桥来,宁七音就看到假山后闪出几个人走了过来,尚未看清别人时她就看见了陆景朝。 陆景朝带着几个抬着东西的人,看起来是要借路去宁老夫人那边。 宁七音的脚步顿了一下,陆景朝今日是来过大礼,他们二人原应碰不到面的。 只是宁七音从桥上下来只有这一条路,若是转身回桥上未免又太过刻意,如今也唯有迎着走过去。 陆景朝自然一早也发现了宁七音,一贯沉静的墨眸瞬间像是燃起了火苗,在眸底跃动着,像是随时会喷发的火山一般。 宁七音的眸光落在陆景朝面上,她努力保持着平静的神色,却殊不知自己眸中已含了笑,犹如池中的一汪春水,娇翠欲滴地在阳光下妩媚着,轻轻地泛起涟漪,勾魂摄魄而不自知。 二人彼此眼神交缠,短短的几步路感觉像是走了许久。 今日相见又与往日不同,陆景朝亲自送了聘礼来,二人的婚事就算完成了大半。从前遇到,虽然知道彼此要相守一生,可到底还有许多礼数未做,对未来的感触也没那么深。 而如今,陆景朝看着和自己迎面走来的宁七音,他有一种彼此在心理上更接近的感觉。从前他总是克制着,装作不在意,可一旦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他才发现那种狂热想念一个人的情绪,他根本无从克制。 二人越走越近,陆景朝的目光也越发灼热起来,他恨不能将那个粉嫩白皙的姑娘揉进自己怀里,在她耳边告诉她“你很快就是我的了”。 宁七音被陆景朝眸中的汹涌灼红了脸,她懂陆景朝眼中的憧憬与期待,同时自己也对将要到来的婚事充满了向往。 那种被珍视被重视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觉,让宁七音心中充盈着幸福感。 二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小半步,却还是觉到离陆景朝近的那一侧手臂,好像被陆景朝似有似无地触碰了一下。 就像是陆景朝身上的火山通过那一下触碰渡到了宁七音身上,宁七音只觉得轰的一下整个人就燃烧了起来。 二人交错向前,竟不曾交谈一句,各自心中却都觉得像是与对方互诉过衷肠一般,彼此都认定与对方早就心意相通了。 宁七音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陆景朝已走上桥去,修长挺拔的背影犹如高山之巅的松柏,那种坚定是可以让人放心依靠的。 上辈子,宁七音也曾看到过陆景朝的背影。那时候,那个背影也如今日这般,透着坚定。可宁七音那时候只觉得遥不可及,觉得自己夫君的叔叔不苟言笑的,让人生畏。 可这一辈子,她就要嫁给他,竟要与他相守一生了。 宁七音收回目光,继续前行,只是相较于方才,心中像是有花蕾悄然绽放,散发出甜蜜的香气来。 冥冥之中,到底有没有命运这回事?宁七音走到一株海棠旁停了下来,海棠树的枝桠上已经不乏米粒大小的骨朵,尚被青褐色的颚瓣紧紧包裹着。 宁七音仰头看着那些花骨朵,猜想着它们的命运又会如何?是尚未开放就被风吹落?还是在枝头傲放之后凋零化为春泥? 上一辈子,宁七音从来不会想这些。这辈子,因为有了陆景朝,她对未来更加期待了。 陆国公府给宁国公府送聘礼的阵仗简直轰动了京城,第二日便有宁七音从前在各种宴会集会上认识的几位姑娘,来宁国公府找宁七音玩了。 几位姑娘都送了宁七音一些小礼物,祝贺她要出嫁了。宁七音一一收了,又一一真诚地道了谢。 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可都是精致新奇的小玩意,一看便是用了心的。 几人坐着吃茶聊天开心了一回,便有人向宁七音道:“带我们去看看你的聘礼吧?” 前一日孙氏收下聘礼,不过随便摆在了屋子里,待到宴请并送走陆家人之后,才让人将那些聘礼都抬到了宁七音院里来。 孙氏对宁七音说,虽然家里比不上陆家那般家大业大,可到底不缺吃喝不愁衣食,这些聘礼她只象征性地留一点,其他的都在宁七音出嫁那日随着嫁妆抬回去。 因此,那么多的聘礼,孙氏都没有往公中 分卷阅读189 放,直接就抬到了乐苑。 ☆、第 97 章 第97章 幸福的宁七音 夏若梅知道了又在自己院子里跟宁正辉闹了一通, 宁正辉当晚就被赶出去睡书房了。 所以如今宁七音的小姐妹们要看聘礼,倒也不是难事,出门去院子里的三间东厢房, 打开门便能看到了。 按规矩,每一样聘礼都是成双成对的,金银饰物、山珍海味的干货倒也罢了,最难得的是那一看就千年不止的老参, 稀奇的大灵芝, 便是一支也是世上难寻的,这聘礼中竟也都配齐了两支,而且两支大小形状极为相似,竟不像深山老林里长的, 倒像是匠人手中做出来一般。 小姐妹们都是见过些世面的, 看了宁七音这丰厚的聘礼竟也纷纷叹为观止。 陆国公府的这番手笔,只能说明一件事, 就是他们将这门亲事看得极重,将宁七音看得极重。 几位姑娘无一不说宁七音是个好福气的,未来夫家这般对待聘礼, 想来嫁过去也都会捧在手心里疼着爱着, 一面说着一面就都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来。 待到送走了几位姐妹, 宁七音便被孙氏叫到了房里,说是陆家选好了日子, 算起来距离成亲的日子不过只剩了十多天,问问宁七音准备得怎样了。 宁七音要做的也不过绣最后的盖头, 然后每日被丫鬟们盯着服用各种调理气色的补品。 那块盖头已经从坠儿手里交到了宁七音手里,宁七音偶尔绣几针,有个两三日便能绣好了。 孙氏点点头:“咱们家第一次嫁姑娘, 有什么事我没想到的,你可记得来提醒我。或是你那边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哪怕是你梦里记了起来,也可以让人来找我。” 在宁七音看来,孙氏不再像上辈子那般淡漠,倒真有了几分母亲对女儿的关怀挂念,而且那份关心并非惺惺作态,是不经意间的真情流露。 只是上辈子的记忆仍在,宁七音的心好像再也暖不过来了,她对孙氏只是客气着,平日里做事也不过是尽一个女儿的本分,却不会有那种天然的亲切。 如今孙氏情真意切地嘱咐宁七音,有什么事便是半夜也可以去敲门找她,虽然心里有些许感动,那感动却如同一缕青烟,很快就随风而散了。 回到自己房中,宁七音又将陆景朝的字帖细细看了一遍,偶尔还用手指在桌上空画几笔。 她想起这辈子和陆景朝初见时的场景,那是在陆国公府,她在一棵桂花树下长吁短叹,不期然被他看入了眼中。 记忆好像总会与气味有关,自此之后,宁七音看到、想到陆景朝时,她就总会想起那一日淡淡的桂花香气。 正捧着字帖出神,坠儿又端进一盅燕窝来:“姑娘先趁热吃了再看吧!” 从开始读书孙氏就吩咐专人为宁七音每隔一日炖一次补品,到了宫中赐婚的圣旨下来,更是改成了每日炖一次。 回到宁国公府之后,宁七音也觉得自己的面色渐渐红润,后来越发养得肌肤白皙剔透吹弹可破一般。 哪个要出嫁的姑娘不喜欢自己上轿那日朱唇粉面艳冠群芳?因此这每日的补品,宁七音都是乖乖吃了的。 宁七音才坐到桌前,一缕碎发却垂了下来。 “姑娘这一头乌发如绸缎一般,太过光滑了!”坠儿忙上前扶起宁七音去镜前梳理头发。 宁七音看着镜中粉面含春的自己,不觉又想到了陆景朝惯常看她的眼神,那种让她期待而又心慌的眼神。 宁七音移开视线,随手打开一只妆奁,却正见那紫玉簪放在最上面。 她拿起来端看着,又想起陆景朝赢这玉簪时说的话。当时陆景朝问她想不想要,她随口笑了一句陆景朝说的好像她想要就能有似的。 那时候陆景朝看她的眼神便深邃起来,对她说了一句“只要你想要”。 宁七音又觉双耳热了起来,刚好坠儿已为她梳好了发髻,她便放下玉簪站起身来。 宁七音慢慢地吃完那盅燕窝,心里怀着甜蜜和期待,想着原来当开始爱慕一个人,便眼里心里处处都是他了。 春风拂面会想到他,夏雨滂沱会想到他,秋叶凋零会想到他,冬雪纷飞还是会想到他…… 待嫁之前宁七音没有再出过门,坠儿去见柳树的时候,常常问她可有东西要捎,可有话要传。 宁七音却每每只是摇头,其实心中总有一种很多话想对陆景朝说的感觉,可当细想起来,却没有哪一句值得郑重其事的捎过去。 就算和陆景朝见面,她觉得自己也不过是问问他这几日过得怎么样。 情到浓时,说出口的竟全是人间烟火。 宁七音也不急着绣那喜帕,待嫁的时光那样悠长,她总得留件事去打发。 苏南卿有时过来找宁七音说话,看到坠儿绣的那块喜帕也是赞不绝口,又免不了催促她赶紧绣上。 “不过并蒂莲的两片叶子两瓣花,若真是紧起来,一两个 分卷阅读190 时辰也能绣完了。”宁七音浅笑着,为苏南卿斟上茶。 “那你偏要留着活计作甚?”苏南卿端起茶杯,嗔怪了一句。 “打发时间。”宁七音闲闲地说了一句,微笑地看着苏南卿。 她其实很享受绣喜帕的时光,想着自己要嫁的人,想象着未来,将那些不能向外人诉说的心思,一针一线地绣到那喜帕上。 夏若梅也来过乐苑一次,说是看看宁七音这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却明显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真可惜我和你二哥的属相都不对,你成亲那日竟不能去送亲!”夏若梅一副惋惜的样子。 “那一日家中也忙,里外张罗的事多得很,便是二嫂属相合适,母亲也舍不得放二嫂出去呢!”宁七音与她客气了一句。 因为有上辈子的经历,宁七音对夏若梅的性子也算了解,若是真的属相合适了,没有理由就不安排夏若梅送亲,她非得再闹上一场不可。 宁七音将话说得漂亮,夏若梅自然高兴起来,坐在宁七音房里吃了半盏茶才走。 宁七音每日都去老太太那里坐坐,越是临近婚期,老太太越是对宁七音不舍起来。 拉着宁七音的手叹道:“才回家多久,这就要嫁人了!” 孙氏也在一旁坐着,想到她才与亲生女儿有了牵绊的感觉,女儿就要去人家家里给公婆尽孝去了。又想到宁七音乡下过的那些年,不由偷偷地抹了泪。 宁老夫人比宁七音才回来时苍老了许多,宁玲珑的事,泼妇二嫂的事,让这位曾经富贵体面的老太太连最后的一些乌发也变白了。 “其实七音年纪倒也不大,再在家中留一年也使得。”老太太看着宁七音又说了一句。 孙氏在一旁强打起笑颜:“婚期都定了哪里可能再留她?再说了,咱们家七音年纪不大,那边可是不小了。” 老太太想到陆景朝又笑起来:“大的刚好,又懂事又疼人,过大礼那日,他给我房里送东西,我就觉得他很好,咱们七音就是享福的命!” 宁七音陪在宁老夫人身旁坐着,听老夫人夸赞起陆景朝来,自己倒不由红了脸。 孙氏也在一旁点头:“是!我也瞧着满京城再找不出这样的男子。老夫人,您还记得吗?当年战乱把七音放到乡下后,我心里一直挂念着。” “后来路上碰到一个算命的,我让他给咱们七音算了一卦,他说咱们七音会平平安安的,以后是大富大贵的命呢!” 老夫人似乎也想起这件事来,点头笑道:“你是跟我说过,我还说咱们能活命就不错了,哪里还奢望什么大富大贵呢!” 宁七音听孙氏和老夫人讲起她被放到乡下前的那些事,思绪突然飘远了些:上辈子,孙氏也曾为她卜过一卦吗?那一卦的结果也和这辈子一样吗? 就这么回想着上辈子和这辈子,直到老夫人的丫鬟双喜进来报,说顾家老夫人到了门外了,才让宁七音回过神来。 宁老夫人先是微微一惊,然后恍然道:“看我这记性,竟把这件事忘了!” 因为宁七音要出嫁,近一些的亲戚都会过来看看,说是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不过是尽个礼数罢了。 孙氏忙向老夫人笑道:“我记着呢,该备的都备下了,厨房里也安排好了。母亲只管招待顾老夫人便是。” 宁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你办事一向稳妥,打理府中事务这些,多跟七音讲讲,她以后免不了要持家的!” 顾老夫人后来身体不大好,便鲜来宁家走动。宁七音去探望了几次,顾老夫人便越发觉得她孝顺懂事,当初没看错人。 只是顾出晴、顾出悠两个人,因为对宁七音一直抱有成见,不大喜欢与她来往的。 一直到宁玲珑去给陆家作妾,顾出晴和顾出悠觉得宁玲珑简直是丢脸。在她们眼里,宁玲珑代表着自小在国公府教养出来的她们,那应该是高贵而知礼的,与乡下长大的宁七音有云泥之别。 谁知那宁玲珑竟给人作妾不算,还传出已经有身孕的消息,这才抬到陆国公府几天?那身孕怎么来的可想而知。 于是再面对宁七音时,顾出晴和顾出悠就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 顾老夫人照旧拉着宁七音说了几句话,又夸赞了一番,才命人拿上一套头面来,说是给宁七音添妆。 孙氏见那头面上镶了一颗硕大的南珠,其他的珠子虽然没有那么大,也是流光溢彩的,并非俗物。 想来那头面价值不菲,孙氏便替宁七音推辞了几句。 顾老夫人看着宁七音道:“就算不说我中意这孩子,只说我与你婆婆的关系,七音收了我这头面也是使得的!” 孙氏想着这话说的原也不错,尤其顾出晴顾出悠也是要出嫁的,到时候替自家老太太将这个礼还了便是。 于是,孙氏便带宁七音正式向顾老夫人道了谢。 ☆、第 98 章 第98章嫁妆 顾出晴和顾出悠对 分卷阅读191 视一眼, 心中又有些怪祖母偏心,竟将那样好的头面给了别人的孙女。 宁老夫人笑着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姑娘们,感叹道:“小的时候, 只觉得她们年纪差不多,太闹,如今一个个都要嫁人了,这心里还真有些空落落的。” 顾老夫人也忍不住感叹起来, 说虽然也有孙媳妇娶进来, 到底不如孙女们贴心云云。 说来说去,就说到了孙女婿的事上,两位老太太互相夸赞了一番对方的孙婿,顾出晴突然开口道:“陆将军真是什么都好, 就是年纪大了些。” 顾出晴也是今年才订下婚事, 公公是朝中的三品官,夫君还没什么功名, 不好不坏的一桩亲事。 可顾出晴私底下却是心比天高,她不大看得上自己的夫家,却又没有更好的选择, 所以心里一直不大痛快。 宁七音淡淡地看了顾出晴一眼, 没有说话。 顾出晴定下的亲事和上辈子一样, 如果她顺利地嫁过去,也会和上辈子那样, 不知足的过日子。 顾老夫人听了顾出晴的话忍不住笑道:“小孩子懂什么?莫说才差了十来岁,便是二十岁、三十岁都是有的, 照样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顾出晴撇了撇嘴,看了一眼宁老夫人,再难听的话便没说出口。 可她与宁七音离得并不远, 便压低声音向宁七音道:“真是奇怪你们一个一个的都要往陆家去,难道这满燕京城再无其他男子了吗?” 宁七音斜了她一眼:“舅祖母杯子里该续茶了。” 顾出晴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顾老夫人,她正和宁老夫人聊得热络:“该续茶自然有丫鬟去做,关我什么事?” 宁七音笑着点点头,嘲道:“不错,我要嫁给谁,又关你什么事呢?” 顾出晴一噎,竟说不出话来。她心里其实是嫉妒宁七音的,陆景朝那样的人才相貌,一直是她所仰慕的。没想到她一直仰望着的一个人,竟要娶宁七音这样一个乡下长大的姑娘。 便是宁七音一举一动完全是贵女的做派,顾出晴也觉得她是乡下姑娘,完全配不上陆景朝。偏偏听说陆景朝还将宁七音看得极重,送聘礼那日都轰动了京城。 因此,顾出晴一面更加看不上自己夫家,一面就对宁七音又嫉又恨起来。 宁七音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上辈子她就是太在乎别人的感受想法,所以一直畏手畏脚的委屈自己。 这辈子她要活得肆意潇洒,就不会被别人的三言两语所左右。 成亲前一日晚上,宁国公府早早地就用过了晚饭,然后简单聊了几句第二日各自要做的事,就被宁老夫人催着回房早点睡,毕竟第二日卯时之前就要起来了。 宁七音回到房里却久久睡不着,以她的记忆来说,她并非第一次经历出嫁,可与上辈子出嫁前的慌乱忐忑不安相比,她这辈子是期待甜蜜而幸福的。 也会有些紧张,心跳也不受控制似的,可不会有一丁点的不安。 因为,她要嫁的是陆景朝。 她就要成为他的妻,明日之后,不管是万里晴空还是电闪雷鸣,她知道总会有他在一起。 宁七音也不知道自己胡思乱想了多久,醒来时只听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倒吃了一惊。 “坠儿,”宁七音向外屋唤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刚刚卯时。”坠儿的声音先传了进来,显然是早就醒了。 一点烛火移动进来:“是不是把姑娘吵醒了?还想着让您多睡一会儿呢!” 坠儿走到宁七音床前:“姑娘要不要再多歇一会儿?” 纱帐外影影绰绰,宁七音欠起身来:“院子里在忙什么?” 坠儿声音里有歉意:“洒扫收拾什么的,我嘱咐他们小点声,不想把您吵醒了。” 宁七音坐起身来:“是我自己醒的,还以为迟了,吓了一跳。” 坠儿也感觉到宁七音坐了起来,猜着宁七音也不会再睡了,这才掀起纱帐来,又回头向后轻喊了一声:“姑娘醒了!” 像是得了令一般,外屋的、门外的丫鬟仆妇便呼啦啦都涌到宁七音房里来。 坠儿将房中所有的红烛都点燃,一时间房内犹如白昼一般。 宁七音被服侍着先穿了两层里衣,然后便被坠儿服侍着洗漱,再坐到了黄花梨透雕花鸟图镜台前。 这镜台倒是和上辈子一样的,镜中人的神情却与那时完全不同。虽然尚未施粉黛,但镜中人仍是明眸皓齿,眉眼含春,秋波盈盈看了便叫人心动,白嫩的肌肤透着微微的粉,真真的杏腮桃颊。 开脸的妇人走到宁七音旁边行了一礼,又说了恭喜的话,然后便打开粉盒要为宁七音开脸。 坠儿忙拿了一个红霞锦绶藕丝缎靠枕,垫在圈椅后,好让宁七音可以往后微微仰着。 开脸婆将香粉厚厚地扑在宁七音脸上,口中道:“姑娘,待会儿会有一点点疼,你且忍上一忍。” 宁七音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分卷阅读192 。成亲这天,外人看着热闹,可对新娘子来说,却是半句话不能多说,半步路不能多迈的一天。 开脸婆扯起掺了金丝的西麻线,利落地在手间撑了起来,第一下是在额上,开脸婆一面绞着,一面说着吉祥话。 坠儿等人则在一旁将喜服、头面等准备好,又有人备好了胭脂水粉等着,一切都进行的井井有条。 宁七音便是闭着双眼也能觉出房间众人都有条不紊地忙着,虽忙却不慌。 她不由想起上辈子嫁给陆见洺的那天,虽然那时候孙氏也给乐苑的各人分了工,安排好了成亲那天都做什么,可那天当宁七音起床,乐苑里还是乱做了一团。 绿屏大呼小叫地指挥着丫鬟仆妇,一会儿拿错了东西,一会儿又记错了做事的顺序。 那时候宁七音心里忐忑着,她知道出嫁这一日有许多的规矩,生怕自己说错话做错事,因为便有些木木的,只当有人告诉她该做什么的时候,她才会动一下,还因为怕做错而有些畏手畏脚。 如今挑出来看那时的自己,既可怜那时的无助,又有些痛恨那时的不争。 心中正感慨着,开脸婆已经绞脸完毕,口中的吉祥话也在绞的最后一下时说出了最后一句。 铛儿接着上前为宁七音将脸上的香粉洗去,又拿浸过冷水的锦帕为宁七音敷脸。 苏南卿走了进来,屋中众人纷纷向她行礼,她忙制止了:“且都忙吧!” 宁七音转头向她笑道:“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坠儿已为苏南卿搬了绣凳放在宁七音身旁,苏南卿便也在镜台前坐了:“我过来陪陪你。” 说着,她拉起宁七音的手握了一下,果然不如往常温热。 “不怕,”苏南卿笑着向宁七音手背上拍了一下,“我跟母亲说过了,今日你上轿前我都会陪着你。” “好。”宁七音感激地向苏南卿点头,虽然屋中丫鬟仆妇众多,可都没有苏南卿来得让她安心。 “已经开过脸了?”苏南卿向宁七音面上端详着,“本就是肤如凝脂的,如今越发粉妆玉砌的!” 那开脸的妇人正在收拾她放工具的箱子,闻言也跟着夸赞起来,说是给人绞脸这么些年,就没见过比宁七音更白皙细滑的新娘子。 坠儿拿碎银子赏了那位妇人:“夫人那边还有赏,待会儿有酒席招待,我们姑娘这边正忙着,就不留师傅了!” 那妇人显然十分满意宁七音的赏赐,拿着银子又向宁七音再三道谢道喜,然后喜气洋洋地退出去了。 负责宁七音妆面的妇人丫鬟,也在为宁七音花好妆之后被坠儿赏了红包退了出去,这样原本因为人多而有些压迫感的房间,渐渐清静些了。 苏南卿向宁七音夸赞坠儿会办事的时候,宁七音不免又想到上辈子在绿屏的指挥叫嚷下,乱哄哄的月苑。 那时候她早早就被服侍着穿上了喜服,甚至在擦粉的时候还不小心洒在了上面,惹得绿屏在一旁又对着小丫鬟们一通责难。 那喜服本就繁复厚重,上辈子宁七音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又被一屋子的人围着,一会儿让她坐一会儿让她站,好险没让她闷热得昏过去。 如今妆面已经上好,便有妇人自发上前为宁七音梳起头发来。 梳头的妇人是挑选过的全福之人,她拿着红木梳在宁七音的乌发上一面梳着一面说梳头时的吉祥话:“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宁七音听着妇人在身后吟唱,不由地就想到陆景朝,然后就不自觉地微笑起来。上辈子她心乱的不知周围发生了什么,原来梳头时还有这么多有趣的说法。 待到发髻盘好,头面全部都戴上,坠儿和几个丫鬟妇人才服侍着宁七音一层层穿上喜服。 这辈子的喜服比上辈子更加华丽,大红色的衣料是一年也不过产几匹的红凤锦,无比的稀少让它格外珍贵,便是郡主出嫁也不过如此了。 上面的绣花是燕京城最好的绣娘一针针绣上去的,不但绣工精妙绝伦,便是花样也是独一无二的。 苏南卿拉着宁七音端详了一下,为她将耳坠子拨正了,然后才笑道:“我们去老夫人房里吧!” 虽然这时候尚未换上喜鞋,也还没有不能走路的禁忌,可怕宁七音太过辛苦,家里已为她备下了代步的软轿。 一直抬到了闲木堂,一小轿便有丫鬟妇人纷纷搀扶,宁七音看了看青色的天空,便拎起些许裙摆往老夫人房里去。 宁老夫人和宁国公以及孙氏早已等在那里,另有一些近亲也都来了。 ☆、第 99 章 第99章洞房花烛夜 宁七音一进屋, 众人均觉惊艳,待到宁七音同长辈们一一见过,屋中便满是赞扬之声了。 孙氏在一旁欣慰地笑, 虽说宁七音在乡下长大,可她知道长进,回府后学了那样多,如今这凤冠霞帔上身, 便是宫中的娘娘也不过如此了。 有一位 分卷阅读193 女执事便提醒说该吃上轿饭了, 这上轿饭是要坐在母亲腿上让德高望重的长辈喂着吃的,孙氏看外面天色大亮,随口问了一句花轿到哪里了。 自有在外面跑消息的小厮回话,说是已经出了陆国公府。 孙氏点点头, 又看向宁七音:“过来吧!” 宁七音走向张开手迎接她的孙氏, 心中再次感慨万千。 上辈子出嫁,她被人拥簇到这房中来, 一切都像是很赶似的,不知怎么就被人推着坐到了孙氏的膝上,然后被一位婶娘喂着吃了一口饭, 然后又马上被扶起来做下一件事, 好像慢一刻就会赶不上花轿似的。 而这次, 没有人催促她,大家都友善地看着她, 带着笑带着祝福,看她一步步走到孙氏面前。 孙氏露出笑容来, 伸手拉了一下宁七音。 宁七音像上辈子一样,只是虚坐在孙氏的膝上。襁褓时与孙氏亲近的记忆已经被遗忘,回府之后二人也不曾像现在这样亲密过。 孙氏却扶着宁七音的腰让她坐好了:“太轻了, 嫁过去之后好好吃饭,不要亏待自己。” 孙氏的这句说得很轻,只有宁七音听到了,只是她还来不及反应,宁老夫人已经拄着拐杖笑着走过来。 阿福端着上轿饭立在宁七音身侧,宁老夫人走过来拿起汤匙。 宁七音没有想到竟然是老太太喂自己吃,老夫人是宁家最尊贵的长辈,她亲自喂上轿饭,绝对抬了宁七音在娘家的地位。 二房的宁引卉正在宁七音的视线范围之中,宁引卉看到老太太要给宁七音喂饭时,也是吃了一惊,而后便满是羡慕地望着宁七音。 就着老太太手中的汤匙,宁七音吃了一口饭。 正慢慢咀嚼的时候,她听到孙氏轻声向宁老夫人道:“让她多吃几口吧,今日一天怕是就指着这口饭了!” 宁老夫人正想将汤匙放下,闻言竟真的又盛了一勺饭。 这种体贴疼爱让宁七音心中有暖流在动,她又吃了两口。到底觉得心中有些不自在,满屋子人看着,老太太站着,而她坐在孙氏的膝上,吃个没玩没了的话怕是会让人笑了去,便向宁老夫人轻声辞谢。 女执事又在一旁提醒道:“姑娘该辞别父母,准备换鞋上轿了!” 宁七音便由丫鬟搀着,跪在屋中央包裹着大红色喜布的蒲垫上,向宁国公和孙氏郑重地叩了三个头。 “不孝女七音,叩别父亲、母亲!七音到夫家之后,自会安守本分,不枉父母教导。今日之后,七音再不能承欢于膝下,父母亲要多多保重,惟愿二老福寿绵长!” 孙氏闻言不由红了眼眶,宁七音的婚事没有定下来时,她时常记挂着,想着这个女儿找个好人家顺利嫁出去,她就没心事了。 可如今,当宁七音真的要嫁人了,孙氏又真真切切的舍不得了。 宁国公又向宁七音嘱咐了几句,一侧头见孙氏在抹泪,不由皱眉道:“孩子大喜的日子,你跟孩子说句话。” 孙氏心中觉得很多话要说,她平素里虽然古板,可许多事都在心里盛着,如今让她说,她只觉得千言万语不知说哪句才好。 “快起来吧!跪半天了!”最后,她竟然向宁七音说了这么一句。 却比其他关心关怀的话更让宁七音动容,因此当执事扶了她起来,并轻声说“姑娘该哭嫁了”的时候,宁七音一下就湿了眼眶。 上辈子哭嫁的时候,她是真的流了泪,那时候不确定的未来让她惶恐,她情真意切地哭着说自己不想嫁,倒换来几声赞扬。 她记得上辈子自己哭得无助时,两旁的伯母婶娘都笑得很开心,向孙氏笑道:“看,这个女儿多孝顺!” 待到后来看透了许多事,再次走到这出嫁之日,宁七音却只是盈着泪,不让它落下来了。 孙氏却拿着帕子不住地擦泪,那些伯母婶娘纷纷劝解着她们母女二人,自己还不时地拿帕子擦擦眼睛,都被这母女之情感动了。 宁七音能看出孙氏对自己是真的有不舍,可那份不舍只是因为她现在是一个上得了台面的体面姑娘。 不然,上辈子孙氏为何只对自己这个亲生女儿说:“不要哭了,妆都白化了!” 纵然孙氏现在对宁七音有再多的母女亲情,在宁七音看来也来得太晚了,晚到她再也不想主动亲近这个生身母亲了。 哭嫁过后,便有人来报,说是花轿已经快到宁国公府了。 其实便是不报,众人也听见了隐约的喜乐声,只听那声音便知这奏喜乐的也是不小的队伍,想来那迎亲的人就更多了。 宁七音便含着泪向孙氏去:“女儿不想离开母亲!” 便有妇人拦住了宁七音,孙氏见状泪水更是流个不停,丫鬟们扶住她,为她擦着泪轻声劝解。 换上喜鞋,蒙上盖头,花轿便已经临门了。宁正锦也走了出来,按规矩是要由他将宁七音背上花轿的。 孙氏止住泪,站起身向宁正锦走了几步:“好好背着你妹 分卷阅读194 妹,走稳当些,你妹妹以后的日子定然会顺遂如意的!” 宁七音伏在宁正锦背上,只能看到宁正锦前方一步路的地方,大红色的喜帕轻轻晃动着,映得眼前一片红色。 出府的路其实算得上漫长,可宁七音却觉得很快就到了大门外。 陆府的喜娘迎了上来,护着宁七音上了花轿。 宁七音才坐稳,便听得外面鞭炮震耳喜乐齐奏,一时之间好像全天下的热闹都聚集到此处了。 轿子稳稳地被抬了起来向前,宁七音扶住轿厢,一颗心又砰砰跳起来。 宁七音蒙着喜帕,并不知道迎亲的队伍有多长,她也是后来听说,加上送嫁妆的那队人,这成亲的队伍竟然比一条街还要长。 轿旁有马蹄声,不紧不慢地跟着,宁七音知道那是陆景朝。因为便是在轿子里,她也能听到围观的百姓议论陆景朝。 说是没见过这么俊朗的新郎,那高头大马看起来也不寻常,又有人说这是立过战功的陆将军,然后便有人称赞如此器宇不凡简直是战神下凡一般等等等等。 宁七音不自觉地含着笑,听着外面的马蹄声和议论声,心里的期待像是迎风绽开的花,春风雨露中欢欣而雀跃。 当鞭炮声远远地响起,宁七音便知道是陆国公府要到了,她觉得自己在衣袖中的手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握住拳放在了膝上,不一会儿手心里就全是汗了。 一直到停轿之后,那鞭炮才放完,便有执事高喊“跨火盆”,宁七音在轿中坐好,只觉轿子又向前行进了几步。 执事那声长长的“落轿”过后,宁七音便觉轿子向下稳稳地落在了地上。然后便是新郎向轿门射箭,那箭并没有箭头,用红布包着,撞到轿门上时发出“咚”的声音,便有人群发出很大的欢呼声来。 然后便是下轿,宁七音被喜娘扶下来,又被塞到手里一团大红绸缎。宁七音知道那绸缎的另一头正被陆景朝牵着,脸上就微微热了起来。 被牵着走了很远,宁七音才被喜娘搀扶着跨进一间厅堂,然后被执事指引着拜堂、入洞房。 当宁七音坐在床上等陆景朝掀盖头的时候,一颗心简直像是要跳出来一般,两只手心里有微微的汗,却全是凉的。 金色的秤杆伸到了喜帕之下,宁七音不自觉地就屏住了呼吸,那秤杆一点点向上,直到喜帕完全掀起,宁七音总算觉得眼前不再是一片红色。 只是她不敢抬头,陆景朝在一旁站着,离她很近,莫名的压迫感让她只能含羞低头。 没有人知道,陆景朝也是一路紧张的。去迎亲时,他表面云淡风轻的,心里早就翻江倒海起来。 他前一晚和亲戚商议第二日的流程,又和几个要好的朋友喝酒到深夜,回房之后竟久久不成眠。 这是陆景朝平生第一次失眠,当年与敌军对峙,便是第二日有大战,他也不曾难以入睡过。 待到出发去迎亲,他只觉这一路漫长无比。后来看着宁七音上了轿,他的心中才稍稍安稳下来,然后拜堂入洞房,他才觉得一颗心回到了原位。 只是当挑起宁七音头上的盖头,他那颗心又狂跳了起来。 本就闭月羞花的人,镂空金丝珍珠凤冠在乌亮的发髻上熠熠生辉,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趁得宁七音肤色白里透红,越发的眉目如画。 就像是春日枝头最鲜艳娇嫩的那朵桃花,又含着胜雪的白,又透着醉人的粉,带着清晨的一滴露,楚楚动人。 直到喜娘再一次提醒喝合卺酒,陆景朝才回过神来。他在宁七音身旁坐下来,拿起喜娘托着的酒杯,先递给了宁七音。 一直到二人的胳膊缠绕在一起,宁七音也仍是垂着眸。 陆景朝不由开口道:“看我一眼。” 这一句话像是命令似的,带了几分霸道,宁七音下意识地就抬起双眸来。 陆景朝双眸似火,只是那火被他压制着,在眸底翻滚着升腾着,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爆发出来。 而宁七音秋瞳剪水,黑亮的眸子如清澈见底的浅溪,晶莹剔透却脉脉含情。 二人四目相对,然后才各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宁七音只觉喉咙顿时火辣辣的,想要咳却又不好意思,只是用手轻轻按了一下胸口。 陆景朝敏锐地觉察到,便向丫鬟吩咐道:“倒杯茶来。” 那喜娘张了张口像是想要说什么的样子,陆景朝向她看了一眼,她到底将话咽回去了。 这陆将军听说在战场上就常常出其不意,如今在这公府里,想来也不是那种死守规矩的古板之人。 宁七音含了一口温茶慢慢咽下去,喉咙处的灼烧感才稍稍减轻了些,她侧眸看了陆景朝一眼,马上又含羞低下了头去。 陆景朝看她低头,目光却不由地落到了宁七音的凤冠上:“沉吗?要不摘下来吧!” 那喜娘听了这话,心中也觉得陆景朝越发不像话,却又不好阻止,只是笑道:“新郎该去宴请宾客了!” 宁七音闻言 分卷阅读195 也抬头劝他:“快去吧!” 陆景朝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丫鬟们去做,不用想着这说法那规矩的。” 喜娘不由在一旁抿嘴笑起来,这么多年,她还真没见过这么会宠人的新郎。 宁七音也觉出喜娘笑中的含义,含羞笑着向陆景朝点点头,直到陆景朝走出房去,她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第 100 章 第100章闹洞房的来了 过了一会儿, 便有人来叫喜娘出去吃酒席,说是给执事们开了一桌,正等她呢。 其实在闹洞房之前都没喜娘什么事了, 可她看新娘娇娇弱弱的又有些放心不下,于是便询问似的看了宁七音一眼。 宁七音便微笑道:“请自便!” 那喜娘便笑了起来:“夫人先坐着,我去去就来,若是有什么事, 只管差人去叫我!” 待到那喜娘出去, 宁七音便将房中的几个丫鬟也放了出去,只让她们在门外候着,有事再进来。 宁七音只在房中留下了坠儿,坠儿将门栓搭上, 然后回身笑道:“这会子没别人, 姑娘先歇一会儿吧!” 宁七音摇了摇头:“还是坐着吧!” 新娘子要从早坐到晚坐一天的,她如今能说话还能喝口茶, 已经很不错了。 坠儿却拿过两个大红色的引枕靠在床头:“姑娘便靠一下,不然这一日也太熬了。姑爷方才都说了,姑娘不必拘着什么规矩的。” 宁七音脸上一红, 不由笑了起来:“你改口倒快!” 丫鬟口中的“姑爷”正是宁七音此后的夫君陆景朝, 想到这点, 宁七音的微笑就藏不住。 坠儿笑盈盈的:“姑娘便先靠一会儿,倒也不会弄乱了妆发, 乏了闭上眼睛小憩一下,闷了让我陪您说话也行。既然姑爷都发话了, 姑娘就该舒舒服服地待着。” 宁七音被坠儿扶着轻靠在引枕上,不由笑着嗔她:“如今你倒是听他的。” “姑爷对姑娘好,我就听姑爷的。”坠儿在宁七音身旁立住, “谁是为了姑娘好,我就听谁的。” 宁七音今日本就起得很早,又在轿上端坐了一路,也确实累了。靠在引枕上,疲惫感渐渐消散,不觉竟真的睡着了。 却梦到了上辈子与陆见洺成亲,她被留在洞房里时,只有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陪着她。 那时候乐苑的丫鬟都被绿屏管教着,绿屏觉得自己若是跟着宁七音到了陆家,肯定会被陆家的丫鬟压一头,因此便不愿跟着宁七音。 其他的丫鬟见绿屏不肯去,便都觉得那不是什么好差事,竟纷纷偷偷给绿屏塞好处,求她不要让自己跟着宁七音去陆家。 到最后,绿屏就塞了一个诸事不懂的老实丫头给宁七音,宁七音坐在洞房里看她比自己还要紧张害怕的样子,便知道也没办法靠这丫头为自己做事了。 在梦里,枯坐了半日的宁七音只觉腰酸背痛,却动也不敢动一下,她被那些规矩束缚着手脚,口渴得很,却不敢要一口茶喝。 宁七音突然记起来,自己明明要嫁给陆景朝的,怎么又变成了陆见洺,心中正慌,却见陆景朝走进来,倒了一杯茶给她:“口渴就喊人倒茶,怎么能委屈自己呢?” 宁七音笑起来,才要伸手去接那茶,却一下醒了过来。 宁七音睁开双眼,自己仍靠在松软的引枕上,坠儿也在一旁守着,看那对大红色的喜烛,好像并未燃掉太多。 宁七音舒了一口气,她不是上辈子的宁七音了,这辈子她是确确实实要嫁给陆景朝了。 她坐直了身体,向坠儿道:“倒杯茶来。” 坠儿忙照着吩咐做了,然后看着宁七音喝了两口又将杯子递还给她。 “我睡了多久?”宁七音忍不住问了一句。 坠儿放下杯子,想了一下:“也就一刻钟,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给姑娘搭上被子,姑娘就醒了。” 宁七音回头看了一眼大红色的喜被,笑道:“还是不要太放肆了!” 坠儿却笑着说:“咱家姑爷宠着,放肆一下又能怎样?” 宁七音忍不住嗔她:“我看你倒是越发放肆了,快把引枕收起来,我再好好坐一会儿。” 坠儿抱起一只引枕,却犹豫了一下:“姑娘不再歇会儿了?” 宁七音点点头:“收起来吧!”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睡着,虽然只是片刻,却将先前的困乏一扫而光。 坠儿才将引枕收好,便听有人敲门:“我可以进去吗?” 正是陆清雅的声音。 宁七音向坠儿使个眼色,坠儿忙上前将门打开,却见陆清雅拎了一个不大的食盒,还不住地回头看,像是怕被人看到似的。 进了门来,又敦促坠儿栓上门,这才拎着食盒往房中走来。 宁七音见她那副样子,不由笑起来:“你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陆清雅 分卷阅读196 亲自将食盒放在桌上,作势白了宁七音一眼,口气却是不无羡慕的:“从来没有听说有新郎往洞房里给新娘送吃的的!” 宁七音脸上一热,却仍是坐在床上没动:“你不是来找我说话的?” 陆清雅听这话像是故意带了责怪的意味,便笑嘻嘻地走到了宁七音面前:“小婶婶,这段时日我们都没有见面,你知道我多想你?早就打算过来找你说话了,这不外面姐妹多,走不开嘛!” 说着,陆清雅还牵起宁七音的手,扭着身子摇起宁七音的胳膊来。 宁七音看着陆清雅故意撒娇的样子,心里一阵恶寒,假装嫌弃地抽出手来:“别以为叫我一声‘婶婶’你就变成了小孩子,撒什么娇啊?” 陆清雅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她挽住宁七音的胳膊带宁七音站起来:“我那叔叔怕你饿坏了,特意让我来给你送吃的,要我看着你吃下去呢!” 宁七音被陆清雅挽着走到桌前,心里甜甜的,陆景朝便是在这种事上都为她考虑到了。 坠儿打开食盒,从中捧出一个炖盅来,才将盖子打开,陆清雅就忍不住感叹道:“好香!” 鲜香之气瞬间溢满整个房间,宁七音向那炖盅看过去,却是一盅佛跳墙。 陆清雅不由笑了起来:“我说早上过来的时候,听见三叔跟小厨房的人说什么早点炖上,炖久一点,却原来是在为你打算!” 坠儿盛出一小碗来,犹豫了一下,原本这第一碗应该给作为客人的陆清雅,可陆清雅只带了一套碗勺过来。 陆清雅看出坠儿的心思,笑道:“我在外面酒席上,什么吃的没有?这就是单给你家姑娘一个人的,我的任务就是看着她吃!” 坠儿便向陆清雅感激地一笑,将白玉碗放到了宁七音面前。 宁七音只是一早的时候吃了三口上轿饭,如今差不多已到了未时,她早就饥肠辘辘了。 那佛跳墙用料颇足,鱼翅鲍鱼等山珍海味全都处理成好入口的形状,汤汁金黄清亮,鲜而不腻,宁七音吃了一小口,软烂鲜香,足见火候。 陆清雅从旁看着,又忍不住感慨起来:“也难为我家三叔挑出这道菜让人做,又有能填肚子的,又有汤可以喝,里面的食材又丰富,总能碰上几样爱吃的。” 宁七音莞尔一笑:“我都嫁到你们陆家了,你又何必在我面前狠夸他?” 陆清雅也笑:“我哪里说错了?你倒说说,我三叔不值得夸吗?” 宁七音想了一想,红着脸抿唇一笑,然后便低头吃东西不再说话了。 直到将那一小碗吃完,宁七音才漱过口与陆清雅好好说话。 陆清雅高兴得很,拉着宁七音的手道:“从前我总羡慕你与南卿可以日日见面,如今好了,我们也在一个屋檐下了!” 宁七音笑着打趣她:“谁知道咱们还能共处多久?说不定你明日就定亲,后日就嫁出去了呢!” 陆清雅难得羞恼起来,握拳向宁七音肩上轻捶了一下:“才当了婶婶就胡言乱语起来!” 宁七音站起来躲了:“既知道我是婶婶,你怎么敢与我动手?” 坠儿看她们二人竟然嬉闹起来,忙扶住宁七音向陆清雅道:“好姑娘,可不要与我们家姑娘闹了,她顶着那样重的凤冠,待会儿要是歪了,我一个人怕是再不能给她戴上了!” 陆清雅也不是没分寸的,听了坠儿的话便住了手,向宁七音笑道:“从前我便说,你跟我哥的事,我不过问,咱俩之前的情分单论。如今虽然你嫁给了我三叔,长了我一辈,我也拿你当交心的朋友,若你乱拿辈分压人,看我不跟你闹上一闹。” 陆清雅的这番话倒是有了几分上辈子娇蛮的影子,只是宁七音这辈子与她要好,因此听起来也不算过分。 宁七音被坠儿扶着又坐回床上,她故意拉着坠儿的手道:“你看看,咱们主仆二人才来,这陆姑娘就要给咱们下马威了,以后咱们可得看着陆姑娘的眼色行事!” 一番话说得三人再次笑个不住,正笑着,便听外面吵吵嚷嚷的有人走过来。 坠儿脸色一变:“该不会是来闹洞房的吧?” 陆清雅向桌上一指:“快把食盒收起来!” ☆、第 101 章 第101章圆房 坠儿心领神会, 立即将桌子上的碗筷炖盅收进食盒里,又将食盒藏了起来。 陆清雅则帮着宁七音将凤冠上的流苏理好,又拿胭脂为她点了点唇。 “会很为难人吗?”宁七音多少有些紧张。 陆清雅坐在她身边道:“放心, 有我三叔那个黑面佛在,大家都不敢放肆。而且我会护着你的,别怕!” 宁七音松了一口气,还好有陆清雅在, 不然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 她心里怕是真的会发虚。 门外的声音果然近了,有妇人敲门道:“弟妹,开门,我们来看你来了!” 坠儿闻声将门打开, 门外呼啦一下涌进许多人来。 分卷阅读197 为首的几个妇人, 年纪都跟孙氏差不多,打扮的倒是雍容华贵的。 宁七音知道那是陆景朝的几位嫂嫂, 只是这辈子她还没正式与她们见过面,因此便只当不认识。 陆老夫人是陆老国公的正妻,膝下有三个儿子, 陆老国公还有一房妾, 也生了三个儿子。庶出的三个儿子, 本来就唤陆老夫人一声“母亲”,从小一家人又是一起生活, 对陆老夫人倒是足够尊敬的。 尤其陆老国公和那房小妾相继离世,庶出三子更是将陆老夫人当亲生母亲一般孝敬, 平日走动与嫡亲的三位兄弟并无二致。 因此这两房的人论起来,陆景朝应该算是最小的,行六。 “六弟妹, 大嫂还在前面招待着亲戚,我们几个过来看看你!”说话的是庶出长房的夫人吴氏,是个爱说话的性子。 宁七音只是矜持地笑,陆清雅在一旁道:“三婶婶,小婶婶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几位呢!” 吴氏才看到陆清雅,笑道:“雅姑娘在呢?也难怪,你们年纪差不多的。来,我给弟妹介绍介绍。” “这位是你二嫂。”吴氏向一位面无表情的妇人一指。 宁七音起身,款款行了一礼:“二嫂。” 那位二嫂是陆老夫人这边的,宁七音上辈子与她来往也不多,只记得是个不爱说话的,娘家姓周,也是城里有名有姓的人家。 那周氏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这两位是你四嫂和五嫂。”那吴氏又向两位稍年轻些的妇人指了指。 宁七音再次行礼,那两位妇人则忙上前搀她:“今日你是新娘子,不必多礼。” 吴氏等她们都互相见过了,才自我介绍道:“按咱们陆家子嗣来排,我们家是行三的,你嫁的这个陆老三,其实是个小六!” 说完,吴氏就哈哈笑了起来,她身后的众人也跟着她笑,唯有那位二嫂仍是平静的模样。 宁七音又向吴氏行礼:“三嫂。” 吴氏眼疾手快,宁七音的膝还未曲下去,她就一把扶住了宁七音:“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礼!” 宁七音知道这三、四、五嫂都是庶出那边的,上辈子宁七音是这边的晚辈,与她们也都很不熟悉,如今成了平辈,以后许多场合难免要打交道了。 吴氏扶着宁七音细细看了一回,回头笑道:“也难怪咱们家六兄弟动了凡心,就这沉鱼落雁冰清玉洁的模样,连我这种妇道人家看了都喜欢呢!” 后面有人见她说个没完,不由大声提醒道:“三嫂,别只顾着说话,咱们是干嘛来了?” 吴氏一跺脚,向自己额上拍了一下:“我看见弟媳只顾高兴了!” 又回过头去:“六兄弟呢?他不来怎么闹洞房?” 后面有人小声道:“谁敢叫他呀?” 吴氏闻言笑道:“怎么?他这大喜的日子,还要黑脸不成?去!让人去叫他,什么都不用说,就说要闹洞房呢,看他来不来!” 便有人转身跑了出去,吴氏又向宁七音笑道:“我家这六兄弟,是个疼媳妇的,我这边说要闹,他肯定会来护着你!” 宁七音含羞低下头去,这三嫂说起话来,并不像有些官太太那般拿腔拿调的,反而让宁七音想到乡下某些热心的大嫂,因此她对这三嫂倒是有了几分好感。 不一会儿,陆景朝果然大踏步走了进来,众人一面低声笑道“来了”,一面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宁七音下意识地抬头,正撞上陆景朝看过来的眼神。 陆景朝本来正被几个朋友灌酒,忽然就有人过来说那边要闹洞房,他生怕宁七音不自在受委屈,急匆匆地就走了过来,正见她被人围在中间,清澈的双眸看见他时迸出惊喜与求助来,让他心中丝丝缕缕地发紧。 他几步跨过去,立在宁七音身旁:“七音年纪小,就不要闹了,待会儿我好好给各位嫂嫂敬杯酒!” 众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还没见过新郎拦着不让闹洞房的。 那吴氏三嫂却笑道:“不闹不热闹!七音才过来,本来就不熟,闹上一闹,大家也熟悉了。” 便有人大着胆子在人群后喊:“越闹越红火!” 陆景朝见状才要说些什么,吴氏已向人群后喊道:“快把饺子端上来!” 宁七音悄悄扯了扯陆景朝的衣袖,她觉得屋中众人大多是善意的,若是陆景朝真就这么把人赶出去,也未免太扫兴。 陆景朝却会错了意,他以为宁七音心里害怕,便伸出长臂将她肩膀揽住:“别怕,有我呢!” 宁七音顿觉脸上像是烧了起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陆景朝竟无所顾忌地将她揽进怀里。 果然,吴氏又带领众人笑了一回,先说陆景朝疼媳妇,最后竟断言他会是个怕媳妇的。 宁七音的双颊已经红过了胭脂,只是陆景朝的臂弯那样温暖可靠,她舍不得挣开去。 笑过之后,宁七音和陆景朝就被人按着坐下吃饺子 分卷阅读198 ,只是那饺子却不是寻常的馅料,不乏一些不能吃的东西,因此二人只能咬开一点饺子皮吃。 宁七音才被喂着咬了一口,第一个里面包的竟是麦麸。 然后便有人夹起另一只饺子往陆景朝嘴里喂,陆景朝才想学着宁七音的样子咬一点点,吴氏在一旁起哄道:“多往他嘴里放!让他吃一大口!” 以陆景朝的功夫,若是他不想,莫说喂他一口饺子,便是近他的身都难。 可是,陆景朝知道众人是不好为难宁七音,所以大着胆子闹他一闹,因此他也不恼,虽然轻轻挡了一下,可还是吃得比宁七音多了些。 看陆景朝吃到嘴里一些麦麸,众人哄的一声笑了,心里都觉得陆景朝当了新郎比平时可爱多了。 陆景朝作势要吐出来,吴氏忙制止道:“哎!那可不能吐,那是‘福气’呢,吃下去吃下去!” 陆景朝也不知道一时哪里伸出那么多只手来,有往他嘴里灌茶的,有按着他肩膀不让他反抗的,竟让他真的将那一点点麦麸咽下去了。 洞房里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人人都带着笑看着一对新人,连宁七音见了这副情形都忍不住笑起来。 她见陆景朝唇边还有一点麦麸皮,顺手拿起帕子就帮他擦了,又惹得众人笑起来:“新娘子心疼新郎了!” 吴氏也跟着笑了一回,然后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待到房中声音小些,吴氏笑着高声道:“新人吃的第一个饺子是‘福’饺,以后要有福了!” 而后她又让丫鬟将二人咬过的那两只麦麸饺子端到二人面前:“看,你们吃到的是一样的!” 吴氏说完停顿了一下,眼神在宁七音和陆景朝之间来回,像是等他们回答似的。 宁七音不由地点了点头。 吴氏又笑起来,将那两个饺子伸到宁七音面前:“弟妹你说,这是不是一对?” 众人再次哄笑起来,宁七音一下明白吴氏的用意,脸上再次染上红晕,头也低了下去。 吴氏见宁七音害羞,忍不住继续朝她发问:“是不是一对?” 陆景朝垂在桌下的手偷偷牵住了宁七音,他觉得宁七音微微一抖,像是受了惊一般,然后就默默地想要从他手中挣出来。 陆景朝自是不肯放,紧紧地握住了,那只素手虽光滑细嫩,可却微凉潮湿,他想要给她一些温暖和力量,舍不得放开。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二人面前的饺子和二人的反应上,谁也没看到桌下宽大的衣袖中,是怎样的暗潮汹涌。 吴氏仍逗弄着宁七音,追问是不是一对。陆景朝向含羞低头的宁七音一笑,朗声道:“是,是一对!” 宁七音便是低着头,也能觉到陆景朝灼热的目光,一时双颊发烫,更是羞于抬头。 众人听了陆景朝的话,纷纷起哄笑起来。吴氏却仍不放过宁七音,还是向她追问道:“弟妹说说,是不是一对?” 宁七音眼见躲不过,便轻轻点了点头。 吴氏却不依她:“弟妹得说话,后面的人看不见呢!是不是一对?” 喜服的衣袖中,宁七音的手被陆景朝稍稍用力捏了一下。 “是。”宁七音总算出声答道。 众人总算满意地笑起来,吴氏看宁七音确实害羞,也不好再难为她,便又喊着继续让二人吃饺子了。 辣椒馅儿的饺子代表日子红红火火,石榴馅儿的代表多子多福……宁七音和陆景朝被人起着哄直吃了五六样奇怪馅料的饺子。 有吴氏在,洞房里的气氛倒确实热热闹闹的。本来陌生的新娘和亲戚宾客,这么一闹就熟悉起来了。 闹了小半日,直到陆清雅说新娘子也得喘口气歇一歇,吴氏才意犹未尽的带人散了。此时已华灯初上,晚宴又开始了。 陆景朝也得去陪宾客,他站起身时向宁七音问道:“可吃过东西了?” 宁七音因为先前被人哄闹,脸上仍是红扑扑的,她含笑点头:“吃过了。” “待会儿想吃什么?我让人做了给你送来。” 宁七音笑意更甚:“哪有新娘子在洞房里一直吃东西的!” 又有一位远亲在门口催陆景朝:“老太太那边叫你快些过去呢!” 陆景朝闻言便向外走,到门口又回头向宁七音道:“那我就让人随便送点吃的过来。” ☆、第 102 章 第102章圆房 陆景朝闻言便向外走, 到门口又回头向宁七音道:“那我就让人随便送点吃的过来。” 待到房中只剩了宁七音,坠儿便为宁七音理了一下妆容,扶她到床边坐了, 自己则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 坠儿一面将凌乱的桌椅摆好,一面笑道:“姑爷真是疼姑娘!我常听人说,新娘子在洞房的这天,不能吃不能喝, 还要被人闹上一通, 说是人生喜事,却多少有些遭罪。” “姑娘有福气,这一日不用饿肚子;有姑爷守着,亲 分卷阅读199 戚们对姑娘也和气。” 宁七音唇边噙着笑, 想起闹洞房的时候, 陆景朝偷偷牵住她的手,那种心跳慌乱和只能隐而不宣的亲密欢喜, 让她一想到就忍不住从心底开出一朵花来。 坠儿收拾好东西,便又在宁七音身边守着,她又端看了宁七音两眼, 然后笑道:“今日这胭脂好, 这一日闹下来, 颜色仍是粉嫩的。” 宁七音知道其实是因为自己一直脸红的缘故,却只是笑了一笑向坠儿道:“我瞧着你今日倒是兴奋, 话也比往日多了!” 坠儿识趣道:“姑娘嫌我话多,我闭嘴就是了!” “我是见你今日忙里忙外, 嘴巴再不歇一歇岂不要累坏了?” 宁七音说完,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便各自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 坠儿感叹道:“姑娘真是跟刚回宁国公府时不同了!” 宁七音没有说话,她也想起从前,想起上辈子,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坠儿又拿出引枕让宁七音靠了一会儿,宁七音略歇了歇,便又听到有人轻声敲门。 坠儿利落地将引枕放好,上前开了门去,却见两三个陆府打扮的丫鬟拎着食盒站在门外:“三爷让我们送东西给夫人!” 于是宁七音和坠儿二人便惊讶地看着那几名丫鬟将数个食盒中的东西端了出来,都是些点心小吃,满满地摆了一桌。 摆好之后,领头的那个丫鬟向宁七音行了一礼:“三爷说让夫人随便吃些,夫人慢用,我们待会儿再来收拾!” 待到送那几位丫鬟鱼贯而出,坠儿关上门转过身来:“姑爷……还真是让姑娘‘随便’吃些啊!” 坠儿将宁七音扶到桌旁坐下,那一桌子的小吃,甜的咸的酸的辣的各种口味,做法上也有许多不像本地会用的,也不知是几个厨娘做出这么花样繁多的小吃来。 坠儿将碗筷汤匙摆好,又拿起碟子和一双银筷:“姑娘想吃哪个,我帮您夹。” 桌子上满满的都是,若是宁七音想吃对面的小吃,还真是不容易够到。 坠儿服侍着宁七音吃了些,宁七音便不肯再吃了:“端茶给我漱口吧!” 坠儿并未放下手中的碟筷,她看了一眼桌上的各色小吃,大多数一口都没动:“姑娘多少再吃些吧,午饭吃得就不多,这才吃了几口?” 宁七音摇头:“端茶来吧!” 本来不用饿肚子就很好了,难得还非得吃饱不成? 坠儿这才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倒茶来给宁七音漱口:“剩下这么多,真是可惜了!” 宁七音也觉得有些浪费,漱过口之后便向坠儿道:“趁着她们没来收拾,你也吃几口,这一日倒辛苦你了!” “姑娘这话折煞我了!”坠儿扶着宁七音往床边走,“我跟着姑娘,做什么不是应该的?倒是我,要多谢姑娘赏饭呢!” 在宁国公府乐苑的时候,宁七音房中吃不完的东西都会赏给院里的丫鬟们,大家都觉得姑娘仁爱体贴,毕竟有的主子会盯着下人将剩下的菜肴倒进泔水桶,也不会给下人们吃一口的。 坠儿再次帮宁七音理过妆容,然后才挑了几样吃食,在一旁站着吃了。 外面的喧闹声好像在夜色中传得更远些,推杯换盏夹着说笑声,倒显得这洞房中更安静了。 说要来收拾的几个丫鬟迟迟没有来,待到外面的喧嚣声渐渐归于沉寂,宁七音原本倍感期待的心,突然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她知道陆景朝送别那些宾客,就会回到房间里来,二人将要独处一室,宁七音说不清心里是期待还是不安。 先前送小吃的那几位丫鬟过来收拾了桌子,竟又重新摆了几道菜,然后摆上酒壶酒杯,正要退出去,陆景朝便进了房来。 宁七音脸上一热,不自主地就低下头去。 陆景朝把那几个丫鬟打发了,又看坠儿还站在屋里,便向她道:“你也出去吧?” 坠儿看了宁七音一眼,有些犹豫。 宁七音心中像是有一只被围猎的小鹿一般,左奔右突地没有头绪。 陆景朝顺着坠儿的视线也看了一眼宁七音。 宁七音正微低着头,繁复的凤冠仍在头顶上,流苏轻摆珍珠微颤,让人觉得好像是宁七音在微微发抖似的,看了便使人生怜。 陆景朝向坠儿吩咐道:“帮七音把凤冠去了,然后你就去外面候着吧!” 坠儿见宁七音一直没出声,便依着陆景朝的吩咐做了。 待到坠儿出了门去,陆景朝坐在桌旁向宁七音笑道:“我以为是那凤冠太沉,你无法抬头看我,如今摘了凤冠,你仍要低着头么?” 宁七音闻言不由抿唇而笑,她抬眸看向陆景朝,心中的不安倒消散了不少。 微醺的陆景朝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英俊的面孔比往日多了许多柔情,他伸出另一只手:“过来。” 宁七音看着带笑的陆景朝,根本无法拒绝,她听话地起身,乖乖地走到陆景朝面前坐下,却无视 分卷阅读200 了陆景朝伸着的那只手。 陆景朝皱眉,不满地看向宁七音,然后固执地牵起宁七音的手:“不听话!” 他的那只大手烫得吓人,双颊也透出微红来,神情语气都带着醉意。 “我们两个喝一杯。”陆景朝说着拿起酒壶,将那两只酒杯满上。 “你都喝多了!”宁七音一只手被陆景朝握着,只能腾出另一只手去拦他。 陆景朝乜了宁七音一眼,轻笑一声:“你太小看我的酒量!” 说着,陆景朝将一只酒杯塞到宁七音手中:“陪着他们喝了一日,其实你我才应该好好喝一杯。” 宁七音有些哭笑不得,她将酒杯放下:“我不喝酒,你也不要喝。” 陆景朝一眨不眨地看了宁七音一会儿,眼神里好似有委屈似的,最后他总算眨了眨眼:“好!夫人以茶代酒与我喝一杯!” 宁七音没想到陆景朝喝多了会这样孩子气,丝毫看不出往日的冷峻,她伸手将他手中的酒杯夺了下来:“你该醒醒酒了。” 宁七音将陆景朝握住的那只手挣出来,起身倒了两杯茶,才回过身却见陆景朝兀自端起酒杯已经一饮而尽了。 看他将手伸向了酒壶,宁七音忙走过去放下茶将酒壶拿到一旁:“不许再喝了!” 陆景朝又用那种无辜的眼神看向宁七音,见宁七音好像有些不快似的,他又笑了起来:“好,我不喝了,听夫人的!” 宁七音叹口气,在他面前坐下来,将茶杯递到陆景朝手中:“喝杯茶,醒醒酒。” 陆景朝倒是听话,只是茶杯才凑到唇边又停了下来:“夫人与我碰杯!” 他将茶杯向前一伸,做出敬酒的模样。 宁七音无奈,含着笑端起自己的茶,两只茶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陆景朝喝了一大口茶,放下茶杯之后,双眸放光地看着宁七音。 宁七音被他的目光烧红了脸,垂眸道:“你真是喝多了!” 陆景朝又牵起宁七音的手在自己双手中摩挲着,然后低头向宁七音的手背上轻吻了一下:“有你在,我不喝也会醉的。” 宁七音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一般,她羞红着脸,想要挣出手来:“我还是给你冲杯香露醒醒酒。” 宁七音一面想要从陆景朝掌心里抽出手来,一面便站起了身。 谁知陆景朝也跟着她站起身来,手上顺势一带,宁七音就跌入陆景朝怀里。 陆景朝紧紧拥着宁七音,在她耳边呢喃道:“醉酒容易醒,为你而醉却是再也醒不了了。” 宁七音本来觉得自己全身火热,当她被陆景朝搂进怀里,她觉得陆景朝竟然比她还要热,就连耳边的话语都是滚烫的。 宁七音想要推开他,却用不上力:“让人进来服侍你洗漱吧!” 原本正常的一句话,宁七音也不知怎么回事,喉咙像是被烤干了似的,说出来的声音带着软绵绵的气声,无比地引人遐想。 陆景朝双臂果然又用了力:“我本来还想让你吃些东西……我不用别人服侍,咱们自己来吧!” 宁七音怀疑自己的双颊已经冒出火来,烫得她直想拿一样凉凉的东西贴在上面。可她被陆景朝拥在怀里,几乎无法呼吸:“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想大声辩解,说出口却变成无力的嘤咛,反而惹得陆景朝越发难耐,一只手在宁七音后背慢慢游走,又绕到她颈下利落地就解开了一粒扣子。 宁七音连呼吸好像都不会了,她下意识地握住陆景朝的那只手:“别……我,我自己来!” 陆景朝显然有些意外,他盯住宁七音的双眸,像是仔细探究似的。 宁七音鼓励自己不要再低下头去,她迎着陆景朝的目光看回去,只见陆景朝眸中有些许醉意,眼睛微红又似蒙了一层水汽,最是百炼钢,绕指柔。 而在陆景朝的眼中,宁七音的眼神又何尝不是柔情似水,含情脉脉,明明带了几分怯意,却故作勇敢地接住他的眼神,那种我见犹怜的模样直让陆景朝心中发狂。 二人目光痴缠了一瞬,宁七音正要试着挣开陆景朝的怀抱,却忽觉眼前猛地旋转一下,整个人已被陆景朝打横抱起,走向床边。 ☆、第 103 章 第103章新婚燕尔 宁七音醒来的时候, 喜烛已经燃尽,窗棂透进青白色的光。 她微微一动,只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痛, 又闻头顶上方传来低哑的声音:“醒了?” 宁七音脸上一热,才意识到自己正窝在陆景朝的怀里。 宁七音被他双臂锢着,也不敢随意乱动,只轻声道:“该起床了!” 还要去敬茶, 再加上梳洗要用不少时间, 宁七音担心太晚了。 第二日起太晚,怕是会让婆家人笑话的。 陆景朝丝毫未动:“不急。” “嗯?”宁七音抬眸,看到陆景朝的眼神不由瑟缩了一 分卷阅读201 下。 前一晚每次来之前,他就是那种眼神看她, 墨眸中像是跃动着暗红色的火苗, 散发出危险而又迷人的气息。 宁七音心中想逃,身子却被欺身而上的陆景朝压制住, 就连口中的那声“不要”也像是黄莺啼啭一般,被淹没在穿林而过的风声中了。 当丫鬟们被允许进房收拾的时候,宁七音脸上的红晕都还尚未褪下去。坠儿服侍着宁七音梳洗了, 又开始为宁七音装扮。 最后要为宁七音画眉的时候, 陆景朝向屋中众人道:“都退下去吧!” 坠儿想着宁七音的双眉总要画好, 便拿着石黛往宁七音的细眉伸了过去。 陆景朝却向坠儿道:“你也退下去吧!” 坠儿顿了一下,看向宁七音。 宁七音向她点头道:“去吧!” 坠儿这才放下石黛, 却忍不住向宁七音道:“眉还没有画。” 缺着一项妆容,坠儿生怕宁七音出去被人笑。 宁七音点点头:“我自己来画, 你去吧!” 待到房中只剩了他们二人,宁七音不由好奇道:“你将人们都撵了是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 很快宁七音就知道,陆景朝并不是要跟她说什么怕人听去的事, 而是做一件怕人看去的事。 他找出一只精美的镂空装饰珐琅盒,打开来用无名指轻轻蘸了,涂在宁七音身上的淤青处。 宁七音的一张脸又红的像烤熟的虾子一样,明知后背处自己看不到摸不到,口中却仍是倔强道:“我自己来就好!” 陆景朝不敢用力,为宁七音上好药之后才心疼道:“我以后会轻一点。” 宁七音整理好衣裙,也不敢看陆景朝,只看了一眼窗外道:“真的太晚了,我该去敬茶了!” 陆景朝却一把拉住她:“不急,你还没有画眉呢!” 宁七音后怕地拍了拍心口:“真的忘了!还好你记得。” 说着,她便又走回妆台,正向那石黛伸出手去,便被陆景朝抢了先。 “我来帮你画。”陆景朝眸底带着笑意。 宁七音只觉脸上又是一热:“拿刀枪剑戟的手,也会画眉吗?” 陆景朝一手轻轻托扶宁七音的下颌,一手拿着石黛,却不急去画,只是细细地端看着。 “我曾画过你的画像,心中感觉已经为你画过无数次眉了!” 宁七音听了他这话,不由又垂下眸去。 陆景朝看到了,却也不急着画眉,口中道:“你倒不必涂这么重的胭脂。” 一面说着,一面用指腹将宁七音颊上的胭脂蹭掉一些。 宁七音知道是自己脸色太红了,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轻声道:“今日着实太晚了!” 上辈子的时候,宁七音成亲第二日早早地就起了床来,却因为陆见洺起得稍晚些,到了老夫人那里便见婆婆正黑着脸,陆老夫人也是不高兴的样子。 便有一位婶娘说他们小年轻的未免太贪睡,倒让这些长辈们等着。 宁七音心中委屈,却又不敢直说,盼着陆见洺能为自己说句话,便下意识地看向了他。 那时候的陆见洺笑着,是长辈们最爱看的英俊模样:“我们两个早就起了的,只是七音梳妆慢了,这才来晚了,还请祖母和母亲不要责怪。” 宁七音听陆见洺把错推到了自己身上,虽然心中不悦,可还是默默承受了。 待到二人后来回房之后,陆见洺又向宁七音解释,说宁七音是才嫁过来的新人,老夫人和夫人都不会拿她怎么样的,但是要说是陆见洺自己没起来那过错就大了。 总之,陆见洺找了个看似站得住脚的理由,把宁七音说服了,又说了一通甜言蜜语,宁七音那时候本就是个没性子的,也便原谅了他。 如今想来,陆见洺没担当从新婚第二日就显露出来了,只是那时候的宁七音竟然没看出来。 宁七音抬眸看了一眼正专注为自己画眉的陆景朝,轻轻闭上了双眼,她这辈子嫁的人,再不会给她那样的风雨了。 二人才走到陆老夫人的川集堂外,便听得屋中传出说笑声,竟是十分热闹。 宁七音嗔怪地看了陆景朝一眼:“可不是晚了!” 陆景朝却是向她安抚似的一笑:“怕什么!” 说完,竟是牵住宁七音的手,径直往房中去了。 宁七音心里一慌,自然是想用力挣脱的,可一迈进房中,她便不敢再挣了,看起来倒像是二人再打架一样,只能红着脸任陆景朝牵着自己走到陆老夫人面前。 他们二人一进屋,众人就安静了下来。与陆景朝同辈的、小一辈的陆家人,都分列在两旁坐着。里面最中央是陆老夫人,她正在一鸡翅木富贵榻上坐着,一见陆景朝二人,便笑着一直看他们走到自己面前。 带着宁七音向陆老夫人行过礼,陆景朝向陆老夫人解释道:“母亲,昨日儿子多喝了几杯,今日起得迟了,让母亲久等,请母亲怪 分卷阅读202 罪!” 陆老夫人还未开口,一旁的吴氏先笑了起来:“只看六弟的手也知道你为什么迟了,你们小两口恩恩爱爱的,母亲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 一席话说的宁七音的脸更加红起来,她想偷偷地将手抽出来,却被陆景朝钳住,动弹不得。 陆老夫人假装生气地瞪了吴氏一眼:“屋里还有没出阁的姑娘呢,你一个长辈胡吣什么?” 吴氏见宁七音面红耳赤的,也知道自己说的有些过了,忙向自己嘴边轻拍了一下,笑着向陆老夫人道:“瞧我这张嘴,母亲教训得是,回头我找个夹子,把嘴巴夹上,母亲不让我开口我绝不说话!” 一时间屋中众人都哄笑起来,老夫人笑着向吴氏指了指:“好好的一个公府夫人,长了一张乡下婆娘的嘴!” 宁七音也随着众人笑起来,她抬手用衣袖遮了半张脸,又忍不住斜眸看了一眼陆景朝。 陆景朝唇边的笑很淡,可眸中的情意却浓,他看着宁七音,像看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便有人端了茶上来:“老夫人,该新人敬茶了!” 屋里很快安静下来,众人包括宁玲珑的目光都聚到了宁七音身上。 宁玲珑一早就跟着陆夫人过来了,只是她人卑位低,在老夫人这里连把椅子都没混上,反而还要站在她家婆婆身后伺候着,端茶递水什么的。 她已经等了很久,直站得腰酸背痛,心里恨宁七音恨得要死。她原以为众人也会像她那样,在心里埋怨宁七音,觉得宁七音不懂事,这种日子竟然迟了,让这么多人等着。 可众人却谈笑风生的,没有半点不耐。 尤其是老夫人,一有人向门外张望,她就挑起一个什么趣事说起来,便有那吴氏附和着,这屋里的气氛倒是一直热络着。 宁玲珑自己憋着气,想着大家只是不表现出来,等到宁七音来了,陆老夫人怎么也得给宁七音一个脸色看吧?敬茶这种事都能迟了,哪个当婆婆的能忍? 谁知当陆景朝牵着宁七音进了屋来,那老夫人笑得脸上的褶都深了,看那二人的眼神里,又是满意又是自豪的,哪里有半点不满? 如今宁玲珑和众人一道向宁七音看过去,心里却是又嫉又妒,她只是一个妾,没资格向婆婆敬茶,今日宁七音在族人面前向老夫人敬茶,简直是深深地刺痛了她。 陆景朝看丫鬟将茶端到宁七音面前,这才悄然松开宁七音的手,立在一旁看着她。 宁七音端起茶杯,款款走到陆老夫人面前,慢慢地先屈膝跪下一条腿,然后另一条腿也跟着跪下去:“母亲,请喝茶!” 不管是走了那几步路,还是跪下去的动作,都是规规矩矩中透着优雅,茶杯盖不曾与茶杯碰撞出一声,那茶水也不曾洒出一滴。 陆老夫人满意地笑着接过茶,掀起盖子喝了一口,说了一声“好”,便将那茶杯递给了一旁的丫鬟。 陆老夫人又向另一名大丫鬟示意,那丫鬟忙上前搀宁七音起来。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陆家的人了。咱们家可能比宁国公府人多些,你慢慢熟悉,有事可以问你的这些嫂子,没事各处多走动走动。” 宁七音点头称是,便有丫鬟端了个巴掌见方的锦盒递给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拿起锦盒打开,从中拿出两只玉镯来:“去年这时候,我还以为景朝这辈子不打算成亲了,谁想今年你就进门了!我房里的许多东西都是景朝孝敬我的,我总不能拿着再当贺礼送给你们。” “倒是这玉镯,算个老物件儿,还成双成对的,送给你们正好!” 陆老夫人说完,又将那对玉镯放进锦盒中,递到宁七音手里。 宁七音双手接了,规规矩矩地道谢,陆老夫人看着她点头笑道:“行啦,以后一家人,不用这么多的礼。” 宁七音被扶到一旁坐着,竟然正对着陆夫人,想到对面的人是自己上辈子的婆婆,这辈子二人竟然成了妯娌,宁七音心中也是颇多感慨。 陆夫人却看向老夫人:“那玉镯可是母亲陪嫁的那对?我从前好像见过一次,方才看着仍是晶莹剔透的。” 二房的周氏闻言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一下,也转头看向陆老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更 ☆、第 104 章 第104章娇俏新媳妇 陆老夫人仍是笑着:“就你眼毒, 我除了那对玉镯,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周氏的脸色便有些难看,陆夫人却惊叹一声道:“老太太那里积金累玉的, 哪样不是好东西?” 她又转向宁七音:“你不知道,方才那对玉镯,听闻是高祖皇帝遍寻天下,寻了那么一块无暇美玉, 这才做出一对镯子来。后来高祖皇帝将那玉镯赐给高祖皇后, 而高祖皇后正是咱们家老太太的娘家长辈。” “说起来,这玉镯又传了两三代人才传到老太太手里 分卷阅读203 的,我嫁到陆家这么多年,也才见过一次, 方才那惊鸿一瞥, 算是第二次!” 宁七音方才看到那玉镯时,也能看出那是极好的物件, 却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许多来历,顿觉手中的锦盒十分贵重,便又起身向陆老夫人道谢。 陆老夫人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才说了不必多礼。到我这个年纪你们就明白了, 这些身外之物不过就是个心意, 一辈一辈传下去而已, 再怎么珍贵,咱们家吃穿不愁的, 还能把它卖了换钱不成?” 倒说得众人都笑了,只是有些人笑得时候难免神情复杂些。那玉镯是稀世珍品, 老太太送给了宁七音说得那样轻巧,可多少人连看都没好好看一眼呢,如今却轻易就给了宁七音, 宁七音虽然是还好,但值当这些吗? 尤其是四房五房的两位夫人,虽然看起来也和众人一起在笑,可那笑意十分的勉强,倒是嫉妒之情十分明显。 众人都在笑的时候,二房周氏凑到三房吴氏耳边说了些什么,吴氏难以置信地看了周氏一眼,周氏又是无辜又是无奈地朝吴氏摇了摇头。 “你与老三家交头接耳的说什么呢?”陆老夫人看到周氏的行径有些不满,便笑呵呵地道,“什么话不能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 周氏看了陆老夫人一眼,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而后低下头道:“儿媳错了!” 陆老夫人知道吴氏是个爱说的,当下也不理会周氏,只向吴氏问道:“她方才说了什么?” 吴氏看了一眼周氏,似乎有些为难,可还是向陆老夫人道:“二嫂倒也没说什么不能让人听的话,只是说前些年您还曾经说过,那玉镯要分给给大嫂和二嫂的……” 陆老夫人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陆夫人见状忙向周氏质问道:“母亲何时说过那样的话?” 前几年陆景朝一直不肯娶亲,陆老夫人便是随口说过那样的话也有可能,可随口一提的话,又有谁会当真呢? 如今这种场合说出来,不但是给陆老夫人难看,便是收了礼的人,又该如何自处呢? 便有人幸灾乐祸地看向宁七音,原以为宁七音会尴尬难堪,谁想到他们只是看到一张恬淡娴静的面孔,一时也不由稀罕,滢这都是一个能经得住事的。 “我还没有老糊涂!”陆老夫人像是动了气,那玉镯不比他物,她怎么可能会轻易许出去?便是玩笑也不会开的。 陆夫人见状忙向老夫人笑道:“母亲不要生气,我看弟妹许是把别的事给记混了!” 说完,又转过头朝周氏责骂道:“我看你是想瞎了心!” 周氏在这种情况之下,竟然也是面不改色,双眸无波地看向陆老夫人:“母亲莫气!” 既不道歉也不认错。 陆老夫人余怒未消,凌厉地扫了一眼屋中的众人:“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别看我年纪大了,就打我屋里的主意。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难道我还要看你们脸色不成?还是说你们都开始惦记我东西,以为我东西是你们的不成?” 一时屋中的气氛便有些压抑,陆景朝望向宁七音,见她只是坦然地端坐着,便忍不住又偷偷伸出手去牵她。 宁七音正趁这个机会琢磨各人的性子,却忽然觉得有只大手向她袖中摸索过来,她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陆景朝。 陆景朝却只是看向正前方,一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宁七音将垂着的手放到了膝上,宽大的衣袖垂了下来,犹如裙摆。 陆景朝无奈,只得将手收了回来。 吴氏虽然嘴快,可如今惹得屋里这副情形,她多少也有些后悔,于是便笑着向老夫人道:“老太太德高望重,自是不用看人脸色。可我知道老太太见多识广,会从面相上看人,今日趁着老太太有了小儿媳高兴,我想斗胆请老太太看看我这人怎么样?” 陆老夫人自然知道吴氏这是给大家找台阶下,面上便缓和了许多,向吴氏脸上打量了两眼,佯装不快道:“你这个人,哪里都好……” 吴氏便笑起来,向众人道:“听到没有?老太太说我哪里都好!” 神色之间全是骄傲自豪的。 众人陪着干笑几声,还在被老夫人斥责的情绪里没出来。 谁知老夫人话还没完,在吴氏炫耀之后,她又接着笑道:“哪里都好,就是长了一张嘴!” 屋中静了一下,然后众人回过味来,不由哄堂大笑起来。 吴氏倒也不恼,也跟着众人笑,房里的气氛总算轻松起来,她带着歉意看了一眼宁七音,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老太太才是深藏不露,我便是说十句也抵不上您一句!”吴氏在笑声中说道。 陆老夫人假装不屑地看了吴氏一眼:“能用一句解决的事,谁要像你说十句那么聒噪!” 才收了笑的众人就再次笑了起来。 倒是有两个人在这一片笑声里置身事外似的,便是一直面无表情的周氏,和站在角落里的宁玲珑。 宁七音上辈 分卷阅读204 子就觉得周氏这个人有点怪,她好像跟谁都不亲近,话不多,笑容就更少,宁七音上辈子遇见她心里总会发憷,因为她受不了两个不熟悉的人沉默待着,自己就总算忍不住挖空心思地找话说。 如今看来,这周氏还是那种性子,只是方才她向吴氏耳语的几句,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宁七音微笑着又将眼神移向那个不随众人笑的角落。她进屋的时候就察觉到那里有个人站着,还以为是哪个丫鬟,便没有在意。 可房中发生了许多事,大家都笑的时候那一处不笑,就显得很是格格不入了。 宁七音眸光落过去,才发现那是宁玲珑。 宁玲珑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葱绿色百花穿蝶云锦裙,脸上重重地施过粉,却像是忘了打胭脂一般,整张脸都苍白着。 宁七音记得那件裙子是宁玲珑从前极为喜爱的一件,因为家人都夸过她穿那件俏丽灵动很是衬她。如今看那衣裙不复从前的光鲜亮丽,也不知道是过了多少次水了。 宁玲珑的小腹在衣裙下微微隆起一些,倒衬得那衣裙的肩部有些不合适了。这样一个穿着不合身旧衣的宁玲珑,倒是宁七音从未见过的。 宁玲珑不防备宁七音会看过来,她顿觉全身不自在,像是没穿外衣让人看见了似的,心中羞愧地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窘迫而生硬地将头转了过去,心中竟是五味杂陈。 就在不久前,她还和宁七音一样,是宁国公府的姑娘。宁七音有的,她全都有,甚至比宁七音的还多还好。 可这才过了多久,她和宁七音的境遇就千差万别了。宁七音坐着,她站着;宁七音收贵重的贺礼,她看着;一群人夸赞宁七音,她听着…… 宁玲珑能看出陆老夫人对宁七音的喜爱,能看出宁七音被这房中大多数人喜欢着,若说这些宁玲珑都还能忍受,那最让她眼红的就是陆景朝对宁七音的态度。 从陆景朝牵着宁七音的手进屋,到言语间对宁七音处处维护,那些都让宁玲珑羡慕又嫉妒。 宁七音坐在那里,幸福恬淡的底气从何而来?还不是出自陆景朝的宠爱? 宁玲珑想到陆见洺,心里竟全是悔恨。 是她一门心思地要嫁给陆见洺,不管他人品如何,只看他家世相貌。甚至不惜以身子做赌注,怀上了孩子。 到头来,她被抬进陆家作妾,心如刀割地看着宁七音众星捧月般地坐在那里。 宁七音是陆国公府明媒正娶过来的,这还不算,宁七音嫁的人还比陆见洺大了一辈。 如今宁七音坐在那里,是陆国公府的夫人,而宁玲珑站在角落里,勉强比丫鬟强一些罢了。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听着众人说笑热闹,她一丝一毫也笑不出来。有宁七音在那边对比着,宁玲珑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因此当宁七音的眼神看过来,宁玲珑觉得自己像是被猎人用弓箭瞄准的猎物一样,只能仓皇而逃。 她转过头去,却觉得耳根热了起来。从前她以为自己赢了宁七音时有多高兴,如今就有多狼狈。 宁七音的眸光只在宁玲珑身上轻轻落了一落,便又转开来了。上辈子发生的那些不会再有了,两个人的命运早已改变。至少,上辈子宁七音是陆家的少奶奶,这辈子已经是陆家的夫人了。 至于宁玲珑,这种场合之下,她连坐着的资格都没有,别说想要插话兴风作浪了。 众人说笑了一回散了,陆景朝和宁七音一同从川集堂出来,本打算在园子里走一走,才走到水榭那里,便有小厮送了帖子给陆景朝。 却原来是几个军营的下属打算请陆景朝吃酒,恭贺新禧。 “他们几个昨日当值没来吃喜酒,今日反倒要请我了!”陆景朝拿着帖子向宁七音解释,没想到那些糙汉子竟然也学会写帖子了。 “对呀,原应你请他们几个补上的。”宁七音点头笑道。 陆景朝看着她粉白的脸颊,心里总是忍不住想要啄一口,却只能忍着。 “那我送你回房吧!”说着,陆景朝就牵起宁七音的手。 宁七音脸上一热:“我几时说要回去了?你便直接去吧,我转一转再回去。” 陆景朝握住那只想要挣脱的玉手不放:“你我已是夫妻,便是牵牵手又如何?” 宁七音红着脸朝两旁看了一眼:“让人看到不好。” 陆景朝固执地不放:“为何不好?我看有些姑娘走路都要挽着胳膊,你我只是牵牵手,怎么就不好了?” “我牵着三媒六聘娶回来的夫人,还碍着谁的眼了不成?” 宁七音见他越发孩子气,不由笑了起来:“是,我说不过你,我输了,大将军!你快些去吧!” 陆景朝眸中便又涌起深情来,他又朝宁七音跨了半步,二人之间几乎鼻息相闻。 “遇见你,我才是输了!”说完,陆景朝低下头,以自己的额轻轻触了一下宁七音的额,然后很快分开。 宁七音的双颊犹如盛开的海 分卷阅读205 棠一般,那红晕一下就蔓延到了耳后去。 她低下头,声音轻轻的,像是含着无限娇羞:“快去吧,莫要贪杯!” 陆景朝应了一声,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宁七音的手:“有什么事便让人去找我,家中小事可以直接去找大嫂。” 宁七音点点头,却仍是羞于抬眸:“知道了。” 直到陆景朝离去,宁七音才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唇边含着笑,眉眼间不觉全是情意。 陆景朝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宁七音又立在原地看了好久。 这陆国公府的园子倒还是上辈子的模样,虽然记忆犹在,可故地重游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宁七音转过身,想要继续走走,却不防看到一个人立在自己身后,吓得她几乎惊叫出声来。 ☆、第 105 章 第105章 嫂夫人和姨娘的区别 宁七音捂住自己的嘴巴, 把尖叫生生咽了回去,又拍了拍心口深深地呼吸了一次,才定下神向那人称呼道:“二嫂!” 也不知那二房周氏是什么时候站到了宁七音身后, 竟是一点声息都没发出来,把宁七音吓得花容失色。 可周氏好像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吓到宁七音而愧疚,她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略扯了扯嘴角:“弟妹想要熟悉熟悉这园子吗?我可以为弟妹带路。” 宁七音只是道过谢说自己就要回还城苑, 改日再劳烦周氏一起逛园子。 细想起来, 川集堂里众人说话,关于镯子的事应该算是周氏挑起来的。可她当时并未在众人面前明说,所以总给人一种是吴氏惹了陆老夫人生气的假象。 那样一个看起来不善言辞不爱与人交往的人,如今说要陪着宁七音逛园子, 宁七音是不敢贸然同行的。 周氏点点头, 却站在宁七音面前没有让开的打算,她把宁七音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想到会有这么年轻的一位弟妹, 跟清雅差不多大?要是我女儿还活着,应该也有这么大了。” 宁七音上辈子听人说过,这位二嫂曾有一个女儿的, 四五岁上的时候, 发生了什么意外夭折了, 之后这二嫂的性情便有些怪。 宁七音听她莫名说起什么女儿来,一时倒不知如何接话, 顿了一下才勉强笑道:“还请二嫂释怀。” 那周氏突然冷笑了一声:“这么多年,我早就释怀了!” 宁七音有些尴尬, 可看那周氏却没有要结束谈话的意思,便笑着邀请道:“不如二嫂随我去还城苑喝杯茶,坐下聊聊?” 周氏却恢复了一贯木然的模样:“不必了,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 宁七音看向周氏,想着她接下来要说的也许才是今日的重点,而周氏出现在这里大概也不只是巧合。 周氏的年纪和陆夫人差不多,可能还比陆夫人小了一两岁,可她看起来却不如陆夫人年轻,眼角有了细小的纹路,又不如陆夫人富态,细长的身子顶着一张时常没有表情的脸,莫名给人一种凄苦之感。 如今她郑重地看着宁七音,压低了声音道:“咱们家妯娌多,我是想提醒你多留个心眼。” 宁七音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种事,便先谢过她的好意,然后继续道:“七音年纪小,以后将心比心,多向嫂嫂们学习请教,自会和嫂嫂们和睦相处。” 周氏又动了动嘴角,像是笑了一下似的,只是那笑太过流于形式,转瞬即逝:“就拿方才的事来说吧,你肯定以为是我嫉妒老太太把玉镯都给了你,所以才跟吴氏抱怨。” “可是,”周氏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宁七音,“我跟吴氏到底说了些什么,除了我和她,又有谁知道呢?” 说完,周氏总算露出一个完整的笑来,那笑同眼神一样意味深长:“你好好想想吧!” 然后,周氏便绕过宁七音,向园子西南角门走去了。 宁七音转过身,一直看着周氏消失在视线中,心中不得不正视起如今的处境来。 上辈子她嫁给陆见洺,不过是陆家的一个少奶奶,是小辈,很多事她看不到接触不到,也不用去管。 这辈子嫁了陆景朝,在陆家的辈分有了,这人情关系也就跟着复杂起来。陆家嫡庶两边兄弟六个,宁七音的妯娌就有五个。纵然她是个想远着是非的,是非却未必不会找她。 就比如现在,周氏的一番话说下来,明显是指吴氏表里不一两面三刀。 可是,宁七音回过身沉思着前行,若周氏说吴氏不可信,那周氏就是可信的吗? 周氏出了园子,便遇到从陆夫人房里出来的宁玲珑,她上下打量了宁玲珑一眼,没有说话。 “二婶婶!”宁玲珑亲热地喊了一声,又屈膝向她行礼。 周氏点点头便要走。 “二婶婶心里一定很委屈吧!”宁玲珑忙向周氏说了一句。 周氏脚下一顿,回头探究地看向宁玲珑。 宁玲珑一笑,几步走到周氏 分卷阅读206 身边,十分惋惜似的:“老太太明明说给二嫂一只的玉镯,如今成对地送给了别人,要换作我,心里肯定委屈死了!” 周氏没有说话,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看向宁玲珑的眼神带着几分怀疑。 宁玲珑看了一眼周遭,并没有其他人,她向周氏凑过去,低声道:“照理说,三婶婶都将那实情说出来了,宁七音怎么也得表个态,把镯子还给老太太。” “那样老太太也有了台阶,就算是忘了从前许下的事,如今被提醒了又拿回了镯子,也好补救不是?” “偏偏她心安理得的拿着镯子坐着,明明因她而起的火,她却不想着救。老太太能怎么办?还能真去向她要镯子不成?” 宁玲珑叹了口气:“到底是乡下长大的,不会看个眉眼高低!” 周氏略往后仰了仰头,又打量了宁玲珑几眼,直看得宁玲珑心里有些发毛。 就在宁玲珑脸上的笑变得尴尬万分的时候,周氏总算收回了眼神看向别处。 “这不是在你们宁家了,宁七音的名字也不是你随便能叫的,该称呼什么就称呼什么,免得以后挨了打没处诉冤。”周氏冷冷地丢下一句,便抬腿前行。 宁玲珑心中顿时失望,她以为这周氏也看宁七音不顺眼,没想到她竟看走了眼。 宁玲珑才低声叹了口气,却见周氏走了几步停下回过头来:“以后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的,可以来找我商量。” 说完,也不等宁玲珑说什么,便转过头径直离去了。 宁玲珑看着周氏的背影心中一松,这周氏到底如她所料,与宁七音有种敌意在其中。 宁七音才回到院子里,便有人迎上来报,说是陆姑娘来了,正在房中坐着。 宁七音闻言便快走几步,进了房中果然见陆清雅正坐在桌边饮茶。 “我还想着你敬茶很快就回来了,这一盏茶都要吃没了!”陆清雅笑着站起来,“可是长辈们见了你欢喜,不让你回来?” 宁七音笑着拉陆清雅坐下:“在园子里走了走,这才晚了。方才怎么不见你?” “满屋子的人,我去了也是被他们打趣,说下一个就该我了云云,我不爱去!”陆清雅嘟着嘴,十分苦恼。 她也是到了成亲的年纪,婚事却迟迟定不下来。一则是陆夫人慎重,二则也是因为大房就一个女儿,多少有些舍不得。 “那就早日觅得良人,堵上他们的嘴啊!”宁七音笑着,亲自为陆清雅续茶。 陆清雅忙双手去捧了茶杯:“连你也拿我取笑,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虽然这么说着,陆清雅的举动中却处处透着对宁七音的尊敬。她虽然仗着与宁七音的交情偶尔有些没大没小,但长幼尊卑还是要讲的。 宁七音笑着叹息一声:“我家大嫂嫁过去以后,偶尔也劝我找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嫁了,那时候我也是笑她,说她嫁了人就看不得别人待字闺中了。” “如今我才出嫁,却能体会到她的用心了!” 陆清雅好奇地追问:“什么用心?” 宁七音心中的话让她红了脸,可在闺中密友面前,她又不得不说给陆清雅听:“有一种情,是亲情友情无法替代的;有一些幸福,也不是家人朋友能给予的。像大嫂那样嫁的幸福的人,她是体会到了我们不曾感受过的喜悦,所以才劝我们嫁人,想让我们也能有同样的幸福。” 陆清雅细细琢磨了一番宁七音的话,笑着抬眸:“我听出来了,你是在说你也嫁的很幸福!” 宁七音脸上红晕更甚,忍不住与陆清雅打闹起来。 直到后来,宁七音正色道:“反正让你嫁人也是为你好,你挑的时候看准了人,以后自然懂我的这片心。” 陆清雅笑着点点头,戏谑道:“真到挑的时候,我先问过小婶婶你的意见!” 二人又说笑了一回,宁七音突然想起之前园子里的情形,不由向陆清雅问道:“那个周氏,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清雅倒不做他想,直言道:“二婶婶这个人,不大喜欢与人交往,平日里话也不多。听说她年轻时不这样,但我那时候还小,也不记得什么,印象里她一直这样不爱说笑的。” “小时候还有点怕她,后来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对我也还好,还送过我她年轻时候戴过的簪子呢!” 宁七音点了点头,倒是与她了解的差不多。 “你是不是看她总是没表情,以为她对你有什么不满吧?” 陆清雅问了一句,然后又自答道:“二婶婶那个人就是那样的,你不用放在心上。她对谁都那样,绝对不会是针对你。” 宁七音点头称是,说自己不过随口问问,并没有多想。 二人又说笑了一回,陆清雅才离开不久,宁玲珑竟然找上了门来。 宁七音房里大多是陆国公府的下人,他们照着府里的规矩向宁七音报,说是许姨娘来了。 宁七音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是谁,正回忆上辈子哪一房里有姨娘,前 分卷阅读207 来回禀的丫鬟便又加了一句:“是从前在宁国公府的那位。” 宁七音闻言心中不免冷笑,上辈子把姐姐逼到绝路也要嫁陆见洺,这辈子宁玲珑倒是如愿了。 宁玲珑进了房来,看到房中还未撤的大红喜字,心中又是一阵难过。她感觉自己这辈子注定是要有缺憾了,没有媒人没有聘礼没有嫁妆没有高朋满座来恭贺新禧,没有给婆婆敬茶被全家人承认…… 宁玲珑心中有些悲愤,就算后半辈子她有机会将宁七音踩在脚下,只拿成亲这一事来说,她就输了。 如今屋里不乏丫鬟仆妇,宁玲珑走进房中也唯有规规矩矩地向宁七音行了一礼,只是沉默着,没有称呼宁七音什么。 宁七音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端起茶杯看着宁玲珑。 宁玲珑尴尬地笑了笑:“在园子里转了一圈,刚好路过叔叔这里,想来讨杯水喝。” 她能自然地称呼陆景朝一声“叔叔”,却无论如何叫不出那声“婶婶”。从前宁玲珑叫宁七音一声“姐姐”都觉得心中委屈,如今宁七音辈分眼见着就高了上去,宁玲珑心里全是愤恨与不服。 宁七音向一旁的丫鬟道:“那便给许姨娘倒杯水来!” 许姨娘?宁玲珑听到这个称呼,脸色便变了。 ☆、第 106 章 第106章夫君枕边教妻 许姨娘?宁玲珑听到这个称呼, 脸色便变了。 她十分痛恨“许姨娘”这个称呼,可在这陆国公府,她偏偏又没办法以宁家人自居, 她只是姓许,且只是一个姨娘而已! 姨娘是什么,姨娘只是一个伺候人的啊,连正经主子都算不上!自己生了孩子以后都不能叫自己娘的! 自己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宁玲珑眯起眼睛就那么盯着宁七音, 宁七音却笑看着她。 难道不是吗, 你现在就是这个身份。 这一刻,宁玲珑的身子都软了下来,浑身无力。 人家是千金万贵的少奶奶,而她只是一个姨娘…… 这还城苑的丫鬟也是十分实诚, 宁七音说倒水就倒水, 一片茶也没冲给宁玲珑。 宁玲珑看着手边的那杯清水,恨不能拿起来泼到宁七音脸上, 可她只能忍着,如今形势比人强,她得习惯这种忍耐, 好找机会翻过身来。 “我们两个单独说说话吧?”宁玲珑陪着笑向宁七音要求, 希望宁七音能把屋里的丫鬟打发了。 宁七音看了看房中, 坠儿去公中领东西了不在,房中只有两个陆老夫人给她的丫鬟, 都是伶俐聪敏的。 “我房里的丫鬟都守口如瓶,不让她们听的, 她们就是聋的,你放心说便是。” 宁七音不想与宁玲珑独处,谁知道宁玲珑会做出什么事来?曾经她可是自己喝了打胎药去外面医馆诬陷是宁七音灌的呢! 万一她又故技重施, 等屋里没别人了,故意摔上一跤什么的,来构陷宁七音,岂不是麻烦? 宁玲珑听宁七音这么说,一时竟红了眼眶,委委屈屈地看着宁七音说道:“难道我们姐妹连好好的说说话都是不能了吗?” 宁玲珑含着泪,又故意做低了姿态,倒像是被欺负了似的。 “不能!”宁七音丝毫不给她留情面,“如今你是我夫君侄子的妾室,我倒不知道你是在跟我这屋里的谁称姐妹。” 宁玲珑暗暗咬牙,这宁七音越发变得不近人情了。她想起宁七音才回到宁国公府时,她给宁七音出什么主意宁七音都听,一旦她流露出委屈,宁七音就会谦让着她。 那时候,宁玲珑心底暗暗觉得,宁七音就像她养在身边的宠物,她能决定宁七音的一生。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只宠物有了主意有了想法,渐渐地成了一个独立的人,倒是宁玲珑自己,如今要来低声下气地求宁七音了。 是的,宁玲珑是来求宁七音的,纵使宁七音一字一句像是打脸的耳光,宁玲珑也咬牙忍着不发火不使脸色。 她向宁七音陪着笑:“这话原也没错,只是从前的情分,你就一点不看?” “看与不看,又有如何?”宁七音眸光淡淡的,“总归要各人过各人的日子。” “说是这么说,可谁又没个求人的时候呢?”宁玲珑将姿态摆的更低,“我今日是来求你一件事的。” 看样子宁七音是不会屏退下人了,宁玲珑也只得厚着脸皮说来意。 宁七音低头轻啜一口茶,没有说话。 宁玲珑便继续道:“明日你回门,可不可以带上我?” 宁玲珑到了陆国公府才发现,失去宁国公府这个靠山,她什么都不是。别人叫她一声“许姨娘”,眼神表情中全是不屑。 纵然陆见洺如今没有正室,她腹中又有了孩子,陆夫人勉强还对她上些心,可她还是觉出了自己地位的卑微。 她知道下人们背后笑她,拿她的经历当奇闻轶事讲,说她如何 分卷阅读208 一个乡下姑娘,到了宁国公府做了十几年的侯门千金,待到人家真的千金找上门来,她为了嫁给陆见洺竟做出那种未成亲就怀孕的丑事来。 可宁玲珑就算知道又能如何?他们不会傻到去她跟前讲这些,她听说了也不能拿谁怎么样。 宁玲珑很怀念从前在宁国公府受宠的日子,怀念自己将府中上下哄得高高兴兴,大家其乐融融的日子。 想的多了,她便想要再跟宁国公府走动起来,不求再像从前,哪怕把她当远方亲戚待呢,也比完全断绝了关系好。 可宁玲珑心里有些忌惮夏若梅,别人或许还对她存有几分过去的情意,这夏若梅却是半点情意不讲,半点脸面也不给她留。 所以她才想到了来求宁七音,希望宁七音能带她回宁国公府去。 宁七音眼随手动,将那杯茶轻轻放在桌上,然后才笑了一声:“我回门,带许姨娘算怎么回事?” 宁玲珑耐着性子赔笑:“你就当多带了个下人吧?” “宁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也不能忘恩负义的与宁国公府断了走动。虽然你我现在的身份多少有些尴尬,可我愿意认陆家这边的辈分,回了宁国公府也一样当你是长辈。” “那日我跟婆婆说起来,她也觉得我不应该跟宁国公府断了走动,明面上不说,心里我是把那里当成娘家的!” 宁玲珑将心中演练过数次的说辞说出来,把自己都感动了,红着眼眶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 宁七音的声音仍是清凌凌的:“既然说是养育之恩,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你既要报恩,明日回去总少不了要带些东西吧?我让人在拉礼品的马车上给你留出点地方放你的礼,半车够吗?” 宁玲珑愣了一下,她原本还以为宁七音会继续拒绝,所以正在心里想说辞,不想宁七音看起来像是答应了。 只是答应的却与她想的不一样,她原想借宁七音的光,回宁国公府卖个惨,打打秋风,怎么说的像是她备了厚礼衣锦还乡一般?半车的礼?让她出半车干草她都心疼! 只是宁七音好不容易答应了,宁玲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眼眶里的眼泪好像一下就消失了,笑着向宁七音道:“不用麻烦了,到时候我也乘一辆马车,你们的回门礼自然是要单放着,我的礼就放在我乘的马车上就好。” 宁七音点点头,露出淡淡的笑来:“宁国公府家里人的喜好,你恐怕比我还清楚,你就回去好好准备一番。若是哄得众人高兴了,你也算尽了心;若是这面上的事说不过去,那就真的只能当我的下人跟着,听候我的差遣了!” 宁玲珑听出宁七音的意思,这是要她好好的准备拿到宁国公府的礼物,若是没有礼拿回去,她怕是走到了宁国公府门口,也进不了那大门去。 “还是你想的周到,”宁玲珑干笑两声,心里盘算着自己那点积蓄,疼得要滴血,“我这就回去准备!” 宁七音笑着点头:“慢走不送!” 宁玲珑回了房,将自己的家当摆出来看了一遍,真是哪一件也舍不得送人了。于是她便去了陆夫人那里,把陆夫人甜言蜜语地夸赞了一番,又说起第二日要回宁国公府的事。 在陆夫人看来,宁玲珑跟宁国公府走动是好事,所以她是很支持的。 宁玲珑又说起第一次正经回去,不知道要给家里人带些什么。 陆夫人便给宁玲珑出了主意,到最后聊得高兴,又拿了两包自己珍藏的燕窝给了宁玲珑,让宁玲珑送给孙氏,说是陆夫人的心意。 因为儿女的事,陆夫人和孙氏的关系多少有些僵,她让宁玲珑捎东西也是想缓和一下。 宁玲珑虽然觉得有点少,也不好向陆夫人直接开口要,便收了燕窝回去了。 待到陆见洺晚上回房,宁玲珑又向他讨东西。陆见洺有些不快:“你来的时候,他们都没陪嫁给你什么东西,如今倒要带着我的东西去送给他们!” 宁玲珑少不得说了一番与宁国公府走动的好处,又是哄又是骗的,从陆见洺那里得了一幅字画,一块玉石。 晚上回房同样为第二日出礼物的,还有陆景朝。他回房的时候宁七音正在练字,他示意丫鬟不要出声,然后悄悄地走到了宁七音身侧。 宁七音正模仿着陆景朝的字写一首小诗,写完之后又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子,叹息道:“形似神不似,太过无力!” 说着便将那张字揉作一团,口中道:“倒杯茶来。” 陆景朝握住宁七音的手:“让我看看!” 宁七音一惊,回过头笑道:“你几时回来的?怎么我竟没看到?” 陆景朝已经将那张字从宁七音手中拿了过来,一面展开一面坐到宁七音身边:“你正感叹什么‘形似神不似’呢,哪里还看得到我!” 宁七音脸上一热,想要将陆景朝展开的那张字抢过来。 陆景朝只是伸手一挡,顺手握住宁七音的手:“确实没有给我看的那次写得好。” 宁七音本想挣开手,听了陆景朝提起的 分卷阅读209 事一时忘了自己的本意,红着脸向陆景朝问道:“你真觉得那次写得好?” 成亲之前,她曾通过坠儿和柳树给陆景朝传过一张字,说让陆景朝看看她写得怎么样,可那之后陆景朝并未点评过。 陆景朝将手中的字放下,牵着宁七音的那只手只是轻轻一带,宁七音便跌落他怀中,另一只手绕过宁七音纤细的腰肢,只轻轻一按宁七音就坐在了陆景朝的腿上。 宁七音慌忙向屋中扫了一眼,丫鬟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退出去了,可她心中着实羞涩,便推着陆景朝想要站起来。 只是宁七音的那点儿力气实在不是陆景朝的对手,陆景朝牢牢钳住她的腰:“就说几句话,方才那样离得太远了!” 宁七音见他固执的不肯放手,自己若是再执意挣扎,又怕被外面的人听到动静,于是只得停下动作道:“那你快说说,我那次的字比这次好在哪里?” ☆、第 107 章 第107章小夫妻的甜蜜 陆景朝眸中含笑:“这次的字, 你写的时候显然不够心静。” 宁七音方才写字时,脑中回想着这一日的事,确实不够静心。 她先点了点头, 然后想到上次写字时的情形,不由向陆景朝反问:“你看着上次写字时心够静?” 陆景朝在宁七音耳边轻笑一声,弄得宁七音耳边痒痒的:“上次你的心更不静。” 宁七音被说中当初的心事,连耳朵都红了起来:“那你为何说上次写得好?” “写字不必墨守成规, 心中有情落笔成字, 笔随心而动便能写出好字来。上次写字你虽然心不静,却是有情,所以写出来比今日要好。” 宁七音垂着眸不敢看陆景朝的眼睛,只看向他衣领处的花纹, 倒像是跟陆景朝的脖颈说话似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景朝腾出一只手去抬宁七音的下巴, 好让她面对自己:“不懂?你想让我说说你那篇我无法回复的字?” 宁七音眉目之间尽是娇羞:“不过是写了一张字让你看看,几时说要你回复了?” 陆景朝无奈地叹息一声, 将宁七音拥进自己怀中,一只大手放在宁七音纤细的后颈处,好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不用与陆景朝四目相对, 宁七音心中的窘迫稍减, 便也大着胆子双手攀在陆景朝脖子上。 在宁七音看不到的那一面, 陆景朝因为宁七音的动作而无声笑起来:“你那张字,全篇无一个‘相思’, 却又字字透着相思,我试着提笔多次, 却不知道要回你什么才好。” 陆景朝的声音低沉温柔地在宁七音耳边响起,直叫宁七音万般迷恋。 原来陆景朝真的看出了她那篇字的用意,那时候宁七音心心念念的都是陆景朝, 却羞于将心思明明白白的写出来。于是,她只是写下了一个个看似毫无关联的词,那些词的共同点便是都曾经在诉相思的诗词中出现过。 “欲将相思寄明月”、“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这一字字一句句如泣如诉,被宁七音化作“月亮”、“枫叶”、“莲子”等,将一腔柔情倾注其中,落在了给陆景朝的那篇字中。 还有什么比心意相通更能让人惊喜感动的?宁七音伏在陆景朝肩头偷偷微笑起来,却又忍不住悄悄湿了眼眶,原来相互的感情是这样的美好。 陆景朝的声音仍在耳边继续:“看了你的那张字,我知道不管回你什么都会显得单薄,所以最后我便只字未回。” “因为,”陆景朝顿了一顿,声音中的浓情化不开,“我打算用我的这一辈子来回复你……” 宁七音伏在陆景朝肩头,忍不住笑却又下意识地矜持,最后只是抿着唇将搂着陆景朝的胳膊稍稍收紧了一些。 二人静静拥着坐了一会儿,宁七音的心跳也慢慢平复下来,她推开陆景朝问道:“用过饭没有?” 陆景朝点点头:“和朋友一起用过了,又张罗了一些你明日的回门礼,再加上从前备下的,待会儿你去看一看,若是有什么不妥的便挑拣出来。” 以陆景朝送聘礼的手笔,再加上他平日里的作风,宁七音就觉得那回门礼肯定隆重而繁多。待到二人走到放礼的那间厢房时,宁七音还是被琳琅满目的礼品惊到了。 “你这是……要把宁国公府填满吗?”宁七音看着那一厢房的东西,有点怀疑陆景朝是不是说错了,他是不是让自己在这里面挑回门礼,而不是挑不适合做回门礼的东西。 陆景朝的眼神只黏在宁七音身上:“回门就这一次,听说会有很多人看着呢,总不能让你丢面儿。” 宁七音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倒不必这样夸张。” 宁七音在乡下时,也曾见过人家新妇回门,大多拎几包点心便是了,若是能再带上鸡鱼甚至一块花布,那就是了不得了。 宁七音知道乡下不比燕京城,可她上辈子也是回过门的,那时候给家中各人带了一 分卷阅读210 些名贵补品,家里人就已经很满意了。 “那是你的娘家,给多少都不为过。”陆景朝一只手负在背后,注视着宁七音的眸中满是宠溺。 宁七音在一张皮毛上轻抚了两下,转身向陆景朝道:“你这样想,我很感动。可有时候,太大方的出手会给对方压力的。” “这世间的事,从来都不是只有单方的馈赠。‘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是出于情意便收罗世间好物送了出去,那对方想要回馈时会不会为难,你可曾想过?” 陆景朝听闻宁七音的一席话,不由沉思着点头:“到底是我的想法浅薄了,不想你竟有这般玲珑心思。” 宁七音被陆景朝夸赞,笑得甜蜜又苦恼:“我也是代入了自己,你总要将最好的给我,我却不知道回应你什么。” 陆景朝将宁七音拥在怀里:“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回应了!” 二人之后又在厢房略看了看,宁七音随意挑了几样第二日要带的东西,陆景朝到底嫌少,又加了许多。 宁七音觉得陆景朝这性子一时半刻也改不了,于是也便随他去了。 她又想起那次陆景朝在醉扬州为她和陆清雅、苏南卿三人点了一桌子的菜肴,前一日成亲则是摆了一桌子的小吃,这种浪费的习惯也很是不好。 “小时候对战乱的记忆我都没有了,”宁七音回忆着开口,“可乡下那些日子倒还记得许多,再到后来回了宁国公府,确实慢慢体会到什么是锦衣玉食。” “可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说,你别笑我小家子气。”宁七音看向陆景朝,莫名有几分羞涩。 陆景朝正关了厢房门转过身来,看宁七音在淡淡的月光下等着他,心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意。 他上前拉住宁七音的手回房:“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 宁七音随着陆景朝慢慢前行:“我觉得咱们以后过日子不必太过铺张了,吃穿用度固然要与身份相符,可也不必过度追求排面。” 顿了顿,宁七音到底说起那两桌子吃食的事:“你如今虽谈不上如日中天,却也是前程似锦。当今圣上也时常提倡节俭,若是有一日你这性子传出去,大家便是都知道你不拘小节,怕也会对你有所影响。” 陆景朝点点头:“难怪母亲时常念叨‘娶妻娶贤’,有你这样明事理的夫人,以后咱们家何愁不会和睦美满!” 宁七音被他说得脸热,娇嗔道:“人家好好跟你说话,你却说些浑话!” 待到二人进了房去,陆景朝拿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红木匣子,当着宁七音的面打开来,却见里面全是银票和房契地契。 里面另有几把铜钥匙,陆景朝拿出来给宁七音看:“这是咱们院里库房的钥匙,库房里的东西都是登记在册的,册子就在我书房的案头,你随时去拿。” 说完,陆景朝将钥匙再放回木匣中,又盖上木匣往前推了一下:“虽然府里尚未分家,但我也多少攒了一些家业,都在这里面了,今后就劳烦你打理了。” 说完,陆景朝牵起宁七音的手,将那红木匣子的钥匙放到她掌心里。 钥匙的质感传到宁七音的掌心中,她莫名觉得手里沉甸甸的:“我……我不过让你以后少些铺张,你何以把这些交给我?” 陆景朝看着宁七音澄净的双眸笑起来:“与你定亲时我就想好了,我本来就不善管理钱财,等你一过了门,我就把身家都交给你,从此我只管我的公事,倒落得个轻松。” 宁七音握住钥匙一笑:“那等你以后用银子我不给的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说完,宁七音便起身要将钥匙收起来。 陆景朝跟到宁七音身后从背后拥住她,微微低头凑进她耳边道:“我不怕你不给银子,只要你把自己给我就好了!” 宁七音只觉有吻轻轻落在耳后,接着便蜿蜒而下逐渐加深了力度,她红着脸嘤咛了一声“别”,双腿却用不上力一般,整个人软在了陆景朝怀里。 ************** 回门之前,宁七音和陆景朝一起去陆老夫人那里请安,陆老夫人少不了又拿出一份礼来添上了,也是寻常人家见都没见过的稀罕物,可见陆老夫人对宁七音多么满意。 宁七音出了门,宁玲珑正等在外面,不远处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却不是陆见洺平日里乘坐的那辆。 宁玲珑看宁七音的眼神往那马车上落了落,心中不免发窘,她位份不够,也只能乘这样的马车出门。若是别的时候,她或许还能厚着脸皮跟宁七音共乘一车,可今日是宁七音回门,又有陆景朝陪着,她的脸皮再厚也开不了口。 “快走吧!”宁玲珑向宁七音说了一声,便匆匆转身往马车走去了。 宁七音所乘的马车,还是宫中赐婚后陆景朝才置办的。他从前大多骑马出行,偶尔坐车就去老太太房里要一辆,直到还城苑要有女主人,他才认认真真地置办了一辆马车。 外观看,那马车只是比寻常马车大些,所用之木也是顶级紫红色花梨木,坚硬而防 分卷阅读211 水。宁七音上了马车才发现内里别有洞天,三面皆是宽阔的坐板,上面包裹了薄棉坐垫不算,又铺了一层锦褥。 车中央固定了一张小桌,桌面竟有数个凹槽,均是照着茶壶、茶杯等器皿的底部大小所制,将茶壶置于其中完全不怕因颠簸而洒出茶水来。 那小桌之下也是中空,一只小炉在里面放着,冬日可用来取暖,平日里甚至可以用来煮茶。 目光所到之处,无一不精致周到,直让宁七音赞叹不已。 “驾车的马是我亲自挑选的,”陆景朝拉着宁七音坐下,“性子温和,脚力又好。等你想游山玩水的时候,我们就乘这马车出去,坐板下可以放许多吃的用的,走个三五日都不怕的。” 宁七音双颊红扑扑地看向他:“你成日那么忙,哪有空陪我出去?” “你想好了去哪里,我随时向朝廷告假。”陆景朝揽住宁七音的肩,“这辆马车,你喜欢吗?” 宁七音莞尔:“喜欢,很喜欢。” 陆景朝也露出笑意,他揽着宁七音,并看不到宁七音的表情,可只听她的声音,他就知道她是笑着的,那是甜过蜜糖的笑,引得他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第 108 章 第108章回门 宁国公府一早就洒扫了一遍, 大门敞开着,只等宁七音前来。 宁七音被陆景朝搀下马车,二人才走进大门影壁后, 便见宁正锦夫妇和宁正辉夫妇四人迎了上来。 苏南卿上前拉住宁七音的手:“可算来了,真是把我想坏了!不过隔了一日,却像是好久没见了,这种感觉真是奇了!” 夏若梅也笑着走过来, 才要开口说话, 却一眼扫见了后面的宁玲珑。 苏南卿显然也看见了宁玲珑,立马朝夏若梅看了一眼。 夏若梅脸上的笑霎时就不见了,一张脸冷若冰霜,双手握着拳, 眼见着蓄积了许多怒气就要发出来。 苏南卿忙松开宁七音拉了夏若梅一把, 低声道:“想想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好歹勉强忍忍吧!” 夏若梅闻言看了一眼陆景朝, 果然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只是她不甘心,到底向宁七音埋怨道:“妹妹回门的好日子,怎么倒把外人带回来了!” 宁七音看了一眼宁玲珑, 也没想给她留面子, 便对夏若梅笑道:“是陆府的人, 算我婆家那边的亲戚,倒也说不上外人。” 夏若梅眼珠一转, 又看着宁玲珑笑起来:“陆府的人是吧?我记得,是要喊我们七音一声‘婶婶’的?” “那我是七音的嫂嫂, 你是不是也得叫我一声‘婶婶’?” 夏若梅心中的那口恶气像是消散了,直看着宁玲珑不住地冷笑。 宁玲珑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她若是在宁国公府还有一点点地位, 又怎会受这种屈辱。 可如今她是来与宁国公府交好的,这个泼妇她必须得忍。 宁正辉在一旁看着宁玲珑的窘状直心疼,忍耐了许久,终于开口道:“老太太和父母亲都在等着,我们赶快进去吧!” 宁正锦也向陆景朝道:“快里面请!” 夏若梅虽然也同众人一同往院子里走,可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宁正辉并不敢正眼看宁玲珑,他和夏若梅并肩前行,能感受到夏若梅又恼怒起来。 因为宁正辉为宁玲珑解围,夏若梅又和宁正辉闹了一场,不过那都是在宁七音等人离开后的事了,宁正辉也习惯了,任她又打又骂了半夜。 如今陆景朝陪宁七音回门,宁家人很是重视,在老夫人的闲木堂寒暄过后,宁七音便将陆景朝和婆婆准备的回门礼让人一一拿上来。 众人见了那些回门礼也有些瞠目结舌,都说回门礼是出嫁姑娘的脸面,他们谁都想象不到,宁七音竟被陆国公府厚爱至此。 苏南卿倒是很为宁七音高兴,她是眼见着那陆见洺如何风流,又真情实意地为宁七音担心过,如今看宁七音嫁对了人,苏南卿也是欣慰的。 夏若梅的脸色却不大好看,她斜了孙氏一眼,心里想着婆婆倒是为宁七音的回门礼眉开眼笑,而自己回门那天宁家好像也没有准备什么特别的东西。 孙氏笑着向宁七音道:“陆老夫人未免太客气,我也为她备了些东西,等你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宁七音笑着点点头,看了一眼坐在末位的宁玲珑,又向孙氏笑道:“玲珑今日也给母亲和祖母带了礼品来。” 宁玲珑本来想着将送礼的事混过去,反正大家都关注着宁七音和陆景朝,并没人注意她,等找到机会她就去孙氏面前哭一场,回忆一番母女情,不管能不能捞点东西,至少先挽回些情分。 可宁七音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便纷纷聚到了她身上,宁玲珑有些不自在地站起来:“略准备了几样东西孝敬祖母和父母亲的,待会儿我让人送过来。” 这话一说出口,宁玲珑便知自己那几样东西 分卷阅读212 是保不住了,一面暗暗心疼一面又对宁七音恨之入骨起来。 夏若梅显然不满意宁玲珑的回答:“何必还要‘待会儿’呢?现在拿上来吧!听说陆国公府藏尽天下奇珍异宝,你拿出来也给我们开开眼界!” 宁玲珑脸上红了起来,却仍是硬撑着笑道:“方才姐……” 她顿了一下又改口:“方才的奇珍异宝大家已经见识过了,我在陆府人卑位低,又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竭尽所有尽一片孝心罢了!” 说完这话,宁玲珑倒理直气壮起来,她承认她没宁七音那样大的手笔,可她拿出的几乎是她的全部,这足够孝顺了吧?宁七音带的再多又怎样,对陆景朝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 想到这里,宁玲珑又暗自埋怨陆见洺不争气,这么多年竟没有自己的产业,他名下的铺子田地都在陆夫人手里攥着,宁玲珑一个妾室根本没办法开口要。 宁正辉听了宁玲珑的话心疼不已,从前宁玲珑也是见过世面的,如今来孝敬家里人都要倾尽所有了! 夏若梅却是冷哼一声:“你自己作到如今这步田地,又能怪得了谁?与其抱怨自己困顿,倒不如想想自己都做过什么事!” 夏若梅虽然平日里不讲理,这话却说得一字不差,倒把孙氏和老夫人心里才对宁玲珑起的那点子怜悯全都打消了。 夏若梅坚持要看看宁玲珑“孝敬”的礼品,宁玲珑也只得让人拿了上来,跟宁七音的自然是没法比,可也不至于拿不出手就是了。 尤其是从陆见洺那里搜刮来的字画,听说是昆仑道人的真迹,是稀世名品,比那些吃了就没的补品不知道强多少倍。 宁玲珑最后才将那字画拿出来,呈到宁国公面前:“父亲,您爱收藏字画,我便一直留意寻着,不想找到这么一幅宝贝!” 宁国公果然十分感兴趣,站起身凑上前细细端看一番,又从宁玲珑手中接过来,口中不断称赞道:“这幅真迹我只听说过没有见过,听闻这幅山水更见昆仑道人的风骨,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夸完画又夸宁玲珑:“从前看你只爱说说笑笑,不想心中也是风雅的,到底是在公府里长大的姑娘,底蕴到底是深厚的!” 众人闻言也都凑过去看那字画,夏若梅撇撇嘴低声咕哝:“谁家还没几幅真迹,有什么了不起。” 宁七音和陆景朝坐着没有动,宁七音想着宁玲珑这次回家也真是下了本,给老夫人和孙氏带了补品不算,还投其所好地送了宁国公一幅真迹。 陆景朝只远远地向那画上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身旁的宁七音。 宁七音觉到陆景朝神色有异,不由轻声问道:“有何不妥?” ☆、第 109 章 第109章贵婿上门 陆景朝又看了一眼宁国公, 宁国公正擎着那幅画爱不释手,周围站着宁玲珑、宁正锦夫妇和宁正辉夫妇,却是神色各异。 “见洺让我看过那幅画。”陆景朝转过头向宁七音轻声道。 宁七音点点头, 原来宁玲珑是从陆见洺处得来的,也难怪她这么舍得,不过是慷他人之慨罢了。 却又听陆景朝继续压低声音道:“那时候见洺让我看那画的真假,我没有直言, 只说你好好留着吧!” 宁七音微微一惊:“那是假的?” 陆景朝点点头:“虽然足以乱真, 可还是有些许破绽,可我看出那临摹之人并无欺世盗名之意,又画得极好,所以才让见洺留着。” 宁七音又看向父亲, 如果有朝一日, 宁国公拿这画去给同僚朋友看,却被人看出了破绽, 岂不落人笑柄? 宁七音正在想要如何提醒宁国公一句,却听宁正锦迟疑着开口道:“父亲,恐怕……这幅并非真迹……” 这一句不啻于惊雷一般, 把宁国公脸上的满意和宁玲珑脸上的得意都给炸没了。 倒是夏若梅, 双眼一亮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好消息。 宁正辉本来因为宁玲珑哄得宁国公高兴而欣慰, 忽听宁正锦这么一句,不由沉下脸来:“大哥, 方才父亲说连他都没有见过真迹,你又如何一眼看出这不是真迹?难道大哥猜疑玲珑拿不出一幅名家真迹却要拿假的来蒙混吗?大哥不要把人给看扁了!” 宁玲珑看着宁国公猛点头, 她好不容易拿出一件能给她长脸的东西,怎么可能是赝品呢?肯定是宁正锦平日里就对她不喜,故意针对她。 夏若梅在一旁冷哼一声, 瞪了宁正辉一眼:“大哥博学多闻见多识广,他说不是真迹就必然不是真迹,你也不必为了维护什么人就强词夺理吧?” 宁正辉方才替宁玲珑着急,一时竟忘了夏若梅还在身边,听了这句他顿时哑了声,看了看夏若梅,却没再开口。 夏若梅那副“你给我等着,老娘非得给你算账不可”的表情,让宁正辉有点后悔自己的冒失。 宁国公脸上虽然有些不快,可还是向宁正锦问道:“你如何断定这并非真迹?” 分卷阅读213 宁正锦低下头:“不瞒父亲,这幅画是我画的。” 宁玲珑马上反驳道:“大哥才学过人的名声在外,何时还有这等画画的本领?这幅画是陆家珍藏多年的,若真是赝品,陆家怎么没一个人看出来?” 宁正锦抬头看了一眼向他怒目而视的宁玲珑,叹了口气:“我平日里是读书比较多,偶尔也会画画怡情。” “有同窗说我的画有昆仑道人的风骨,我便照着临摹过几幅。”宁正锦说着有些惭愧,“虽然我比不上昆仑道人那般出神入化,可大家都说有七分像,所以我并不敢将临摹之画外传,都烧掉了。” 宁国公点点头,若是临摹之画被别有用心的人当做真迹去骗人,那就坏了宁正锦的名声。 宁玲珑听到这里向宁正锦逼问:“既然大哥说临摹的画都烧掉了,为何又说这一幅是你画的?” 陆景朝向宁七音轻声道:“想不到宁家大公子还有这般绝技,改日要好好讨教讨教。” 宁七音笑了笑,继续听宁正锦怎么说。 “有位同窗说极爱昆仑道人的画作,可又没能力求得真迹,便央我为他临摹一幅。” 宁国公沉下脸来:“胡闹!” 宁正锦忙向宁国公解释:“我也是觉得不妥,才故意留了两处破绽,虽不太明显,但见多了字画的人还是能看出来的。” 陆景朝赞许地点点头:“所以我说临摹之人并无欺世盗名之意。” 宁正锦说着向那画上轻指了两处,宁国公细看之下,果见异常。 宁玲珑心里一凉,难怪陆见洺口中说这真迹十分难得,却还是给了她,竟然拿一幅假画来骗她! 眼下宁玲珑也没什么挽回的办法,却抓住宁正锦话里的一句不放,想要挑起宁国公对宁正锦的不满:“大哥说见多了字画的人能看出来,这是说父亲眼力不行吗?” 宁国公脸上果然有几分挂不住,他方才喜滋滋地看了半天,竟没看出那是一幅赝品。 宁正锦心中愧疚,本就是因他临摹而起,方才说话又让父亲丢了面子,他便低头认错道:“都怪我当初心软,以为同窗真的只是拿回家自己观摩,不想这画会流到市面上,是我做错了,请父亲责罚!” 陆景朝站起身来,走到宁国公身旁往那画上看了一眼:“这幅画临摹得与真迹极为相像,足以能够以假乱真,就算是见多了字画的人,也不能三两眼就辨出真假。大公子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是因为这画出自他的手笔。” “不然现在拿这画去古玩店,怕是那些眼光老道的掌柜们一时也难分真假。”陆景朝向宁国公点了点头,“岳父大人方才因为得了画太过高兴,而不能细细相看每一处,自然难以很快察觉。” 宁国公看到陆景朝站出来,脸色就缓和了一些,毕竟这是陆景朝陪宁七音回门的日子,他要在贵婿面前留几分风度。 待到陆景朝一席话说下来,宁国公更是笑了起来:“你倒不必替我转圜,我确实是老了,眼力不比从前了!” 说着,宁国公将那幅画轻摔到宁正锦身上:“烧掉!” 然后向陆景朝一伸手:“坐!” 众人再入了座,陆景朝才又向宁国公道:“从前我也收过几幅名家真迹,回去挑几幅让人送过来,您给掌掌眼。” 夏若梅在一旁也笑了起来:“妹夫不要笑我见识少,方才见你和七音带回来的回门礼,我猜想你那府上定然还有许多稀罕物,不知什么时候能去府上见识见识?” 孙氏斜了夏若梅一眼,这夏家也是燕京城有财势的人家,夏若梅更是自小被当做掌上明珠养大。可不知道为什么,夏若梅对钱财等物看得分外重要,便是别人家的好东西,她也总想要去看一看。 宁正辉觉得没脸,他从前万般瞧不上宁七音,如今自己妻子要去宁七音家里看什么稀罕物。 陆景朝对宁七音的这个二嫂没什么好印象,他还记得当初柳树给他报信,说宁家的二嫂逼着宁七音去道歉。 他那时候根本来不及多想,带着柳树就直奔了夏家。宁七音是他要护一辈子的人,他怎么可能看她受一点委屈? 如今这夏若梅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笑着要去陆府做客,还万分期待地等着陆景朝的回答。 陆景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随时都可以,我把家当都交给了七音,你跟她说就行了。” 这话一出,众人又吃了一惊,这才成亲没两天,陆景朝竟然把他的财物都交给了宁七音。 夏若梅一时又嫉又妒,她从前就羡慕宁七音好命,那样丰厚的聘礼,那成亲时的场面,都让她眼红不已。于是她曾经安慰自己,陆景朝看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宁七音嫁给他也不能幸福,说不定会没有自由,说不定也没有银子花等等等等。 如今夏若梅看着宁七音回来,粉润的面色便能看出她这两日过得很是不错,这还不算,陆景朝那是多有钱的人?竟然把家都给了宁七音! 宁玲珑本来就因为字画的事独自难堪着,听 分卷阅读214 了陆景朝的话,心里就像有无数蚂蚁在噬咬一般,难受得像要窒息。 ☆、第 110 章 第110章掌管钱财? 宁七音得到的那些, 都是宁玲珑想要的,宁玲珑想不通,明明她一步步运筹帷幄, 为什么自己最后竟落得如此这般。 孙氏越发觉得陆景朝这个女婿合心意,却向宁七音道:“你年纪小,从前也不曾管过财物,如今景朝将家交给你, 你可要审慎些, 不懂的地方多问问家里的长辈,该花的地方一文钱也不要省,不该花的半文也不要花。” 宁七音点点头:“我记下了。” 宁玲珑低头无声叹息,再抬头便见宁正辉偷偷向她看过来。 宁玲珑眸中便泛起浪花来, 才要含泪传情, 却见宁正辉旁边的夏若梅一动,吓得她忙别过头去。 宁玲珑心中的悔便又多了一分,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劝宁正辉娶夏若梅了,如今她被夏若梅压制着, 真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宁国公府为了招待陆景朝, 午宴很是用了一番心思, 又惹得夏若梅暗暗不满,宁玲珑暗暗伤心。 用过了饭, 宁玲珑本想找机会与孙氏说说话,博几分同情。谁知孙氏竟将宁七音叫到房里说了许久的话, 待到宁七音出来的时候,竟是要走了。 宁玲珑堵在含章堂门口:“我还想跟母亲说几句话!” 她今日带着礼品出了血来的,难道要无功而返吗? 孙氏看了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宁玲珑的面色有些不好看,也没有从前那样常常笑着的欢喜模样,对比之下确实让人唏嘘。 “说吧!”孙氏向宁玲珑说道,却没有让她进屋的意思。 宁玲珑看了一眼旁边的宁七音,她想单独和孙氏说话,可显然孙氏眼里心里只有宁七音,再不会顾及她的感受了。 若是再犹豫下去,只怕眼下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母亲,”宁玲珑一开口竟是眼泪满眶,“玲珑从前做了许多错事,让母亲失望,伤了母亲的心。后来我时常想起在母亲身边的那些日子,想起母亲的教诲,我才发现我错了!” 宁玲珑想到自己从前的好日子,心里的悔恨让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她索性向孙氏跪下:“母亲!您就原谅我吧!我以后一定听母亲的话,好好孝敬母亲!” 孙氏听着也是有些动容,她从前那样喜欢宁玲珑,亲自教养了十多年,就算宁玲珑做了许多不合规矩的事,如今痛哭流涕地跪在她面前,她也是心软起来。 只是宁玲珑做的那些事却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过,先怀孕再作妾也就罢了,和宁正辉的事也说不清,还被夏若梅拿住了把柄…… 孙氏想到夏若梅便对宁玲珑心软不起来:“就算我同意你将宁国公府当娘家走动,你那二嫂又怎会容你?” 宁玲珑跪在地上一愣,她没想到连孙氏也拿夏若梅没办法。从前在她心里,除了宁老夫人,孙氏就是宁国公府的规矩,尤其孙氏还掌着家,宁玲珑就更觉得孙氏是宁国公府说话最有分量的那个。 谁知道她如今求动了孙氏,却还过不了夏若梅那关。尤其是想到夏若梅还是她几次三番鼓动着宁正辉娶进来的,她就恨不能扇自己几耳光。 “这是怎么了?”苏南卿走进院子,便见宁玲珑正向孙氏跪着,还拉着孙氏的胳膊,像是拦路似的。 宁玲珑心里尴尬,被宁七音看到已是迫不得已,没想到又被苏南卿看了去。 她忙撑着身子站起来:“宁家对玲珑的养育之恩,玲珑永世不忘,等以后有机会,玲珑再回来看您!” 孙氏叹息一声:“我也不求你记什么养育之恩,只要你在陆家安安分分的,不要胡乱生事就好了,不然人家难免说我不会教女儿。” 宁玲珑一听心中大喜,她觉得孙氏这是还认她这个女儿的意思。 可孙氏想的却是,虽然如今宁家与宁玲珑断了关系,可到底都知道宁玲珑是在宁家养大的,若是宁玲珑做事不妥,别人总会想到宁国公府来。 宁七音无心听那母女交心,上辈子自己卧病在床的时候,孙氏还记挂着宁玲珑,那种超然于血缘之外的亲情真是让宁七音难忘。 如今虽然那母女之间有了罅隙,谁知道哪一天会不会再像从前呢?宁七音于是向一旁走了两步,只是向苏南卿告起别来。 “才嫁出去两日,我就总觉得家里少点什么,”苏南卿拉住宁七音的手,“昨日在园子里看到有两株芍药开花了,我兴冲冲地就往乐苑走,走到半路小丫鬟问我去哪里,我才想起你已经嫁出去了。” 苏南卿说着便有些伤感,她虽然与夏若梅认识较早,但早就觉出二人性格迥异,因此一直都没有太亲近。 直到认识了宁七音,苏南卿才知道什么是志趣相投,待到她嫁到宁国公府,只要一有机会便与宁七音形影不离,如今宁七音嫁了出去,苏南卿倒是宁国公府最最不舍宁七音的人。 分卷阅读215 宁七音上辈子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这辈子与苏南卿交好她也觉得很幸运,重活一世,她才发现友情是多么重要。尤其是当亲情有所缺失,友情还能给人以莫大的安慰。 直到要上马车前,苏南卿还拉着宁七音依依不舍:“你才出嫁,我也不好留你,过段时间你就让陆将军送你回来,在家小住几日,我们便好好说说话。” 宁七音点头:“嫂嫂有空便去陆国公府找我,清雅最近也常常在家,府里都是熟人,原应常来常往的。” 回到陆国公府,宁七音去老夫人房里请安,将宁国公府的回礼送给了老夫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子话。 宁玲珑早就觉得陆家老夫人对她不喜,或许也说不上不喜,就是觉得她这个人无足轻重,所以对她从来都是淡淡的。因此,宁玲珑也没急着往陆老夫人那里凑,而是回房找陆见洺说理去了。 陆见洺当初收那画的时候,确实是当真迹收的。当时手上的银子不够,他还拿了块名玉出来。 待到拿到家里来,他回想着买画的过程,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便拿了画去给陆景朝看,想让他辨别一下是不是真迹。 谁知道陆景朝不说真也不说假,只告诉他好好留着吧。 陆见洺想不通这“好好留着”是几个意思,到底是这画确实是真迹,让他好好保存?还是这画是假的,让他留好了别再拿出去? 后来有朋友到家里来玩,他拿出来给人看的时候,就直接说是真迹,那些朋友也无一不夸赞他有本事,竟能得到昆仑道人的真迹,问过价钱之后又都说他赚大发了,因此渐渐地他就把这画当真迹了。 宁玲珑要这幅画的时候,他是真的很舍不得。可后来又觉得宁玲珑说得有道理,若是宁国公府肯默认仍是宁玲珑的娘家,与他也是很有益的,所以最后陆见洺便由着宁玲珑将那画拿了去。 如今宁玲珑忍着怒气指责陆见洺在外面被人骗了,花大银子买了假画回来,倒把她给坑了。 陆见洺虽然很怕陆夫人,事事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思。可在宁玲珑面前还是颇为硬气的,尤其宁玲珑现在又没有娘家人撑腰,所以他在房里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虽然那幅画是陆见洺很早之前就买下来的,可宁玲珑还是心疼银子心疼得紧,想着若是陆见洺买个别的或是把银子攒下来,现在她也能有点用处。 陆见洺倒不关心宁玲珑又气又心疼,他只是觉得心中恍然,就像许久的疑问被解开了一般,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原来真是假的。”陆见洺也不管宁玲珑在一旁絮叨,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倒是不心疼银子,反正就早就花出去了,只是少了一件附庸风雅的字画而已,以后找机会再收就是了。 宁玲珑见他这副态度,登时怒气更甚:“怎么?你早就怀疑那画是假的?那你还让我拿回去?你是成心不想让我好吗?” 陆见洺却看着宁玲珑笑起来:“从前听你说宁家二嫂如何,怎么你回去了一日是去找她拜师了么?” 宁玲珑见他那副样子,知道多说也是无益,叹口气坐在镜前将耳上的珊瑚珠吊坠摘了下来:“可惜那幅画被烧掉了,当时那种情形我也不好拦下来,不然把画拿回来再去找个不懂行的卖了,也能贴补一下。” 陆见洺已脱去靴子坐到了床边,听了这话他诧异地看了宁玲珑的背影一眼,没有再说话。 在陆见洺看来,不知道是假画出手也就罢了,明知是假画还要拿去当真画卖,那便是缺德了。他不屑于做这种事,也不敢,回头被人家看出来找上门来,他也丢不起那人。 于是陆见洺心里便有些瞧不起宁玲珑,想着虽然她在宁国公府长大,可却本性难移。就算没有陆景朝娶宁七音的事,宁玲珑也不配做陆家少奶奶。 宁七音从老夫人房里出来,便遇到二房周氏和三房吴氏,她们二人看来是要去见陆老夫人。 宁七音停住脚步向她们二人见礼,周氏只是微微点头,惜字如金的样子。吴氏则笑着向宁七音道:“从娘家回来了?” 宁七音点头称是,吴氏又问宁七音孙氏如何,说从前在宴席上见过几次,将孙氏的端庄大方很是夸赞了一通,说自己就是钦佩那种稳重的人,又说宁七音身上也有那种气质云云,倒是一如既往的热络。 宁七音淡淡地看了周氏一眼,只是微笑着与吴氏应承了一番才离开。 周氏曾经向宁七音暗示过,那日敬茶是吴氏说了谎,可如今看起来二人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宁七音若有所思地往还城苑走,莫名觉得如今看起来一片祥和的陆国公府,内里也是波涛暗涌着。 ☆、第 111 章 第111章夫君的疼惜 才回了还城苑不久, 宁七音和陆景朝才要用饭,便有人来报,说是二夫人和三夫人来了。 宁七音向门口望去, 便见那二人已走进房来。 来人都是女眷,宁七音作为女主人自然要主动些 分卷阅读216 ,便笑着请二人都坐了,又问可曾用过饭没有, 花厅里正在传饭, 不如一起去用饭。 吴氏笑着说家里还都等着,饭就不用了,简单说句话就走。 然后吴氏便向陆景朝笑道:“六弟,是这样的, 二嫂明日有几个娘家亲戚过来, 她房里的黄花梨桌椅有些不太够。只是二嫂房里那套式样有些老了,倒不太好寻到差不多的, 我记得老太太房里有一套差不多的,方才我们二人就去了。” 宁七音也在一旁听着,原来方才周氏和吴氏是去老太太房里借桌椅。 “可老太太说记得那套桌椅前两年给了六兄弟你了, 所以我想着带二嫂过来看看, 若是差不多的就借一日用用。” 也难怪周氏走到哪里都带着吴氏, 她那种不爱说话的性子,要让她说出这前因后果来, 她可能宁愿不借了。 陆景朝点点头:“三嫂这事直接跟七音说就行了,我已经把还城苑交给她了, 我每日又不在家的,嫂嫂们用什么直接来问七音还更方便些。” 周氏双眼不由地睁大了一些,才过门两天, 陆景朝竟然就把还城苑交代给宁七音了?这十几岁的宁七音,何德何能得陆景朝如此信任? 吴氏也吃了一惊,却随即笑道:“六兄弟真是会躲清闲,弟妹才进门,你就迫不及待当甩手掌柜了!” 陆景朝在别人面前一向没什么表情,家中的嫂嫂们也就吴氏爱跟他开玩笑,他一向淡淡的没什么回应,吴氏也不恼,只拿他当孩子看。 于是当吴氏与他逗趣了一句,陆景朝只是站起身道:“书房那边还有些公文要处理,七音替我陪嫂嫂们说话吧!” 待陆景朝走后,吴氏才向宁七音问道:“真把还城苑的库房都交给你了?” 宁七音点点头:“我经得少,又不曾管过家,以后有什么事,还要请三嫂多多指教。” 吴氏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你现在才管你们院子,倒不会有什么事,握紧了钥匙看好钱就行了!” 说完她便爽朗地笑起来,宁七音也随她微笑,只是周氏端坐在那里,若有所思似的没表情。 “景朝真是疼你啊!”吴氏笑过之后感叹,“你才嫁过来他就把家交给你了,我那年进了陆家,你三哥开始还防着我,家里的底都不肯透给我。直到日子长了,他才跟我交心,我生了我们家老大之后他才把家交给我……” 吴氏叹息一声:“我原想着周围的女子都与我是一样的,如今看了弟妹你,才知道什么是真宠真疼。” 周氏眼珠动了一下,向着宁七音淡淡地看过来,又很快移开了眼神。 宁七音听吴氏这么说,心中甜蜜像是溢到唇边一样,忍不住地微笑:“三嫂说的过了,像三哥那样慢慢把家交给三嫂,才是为三嫂好,那时候三嫂对家中诸事都了解了,管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我这里,”宁七音又笑了笑,“就像三嫂说的,他想躲清闲罢了!” 宁七音自然懂得陆景朝对她的好,只是眼下这种情形,她说话须得照顾吴氏的面子。 吴氏果然笑起来:“弟妹年纪轻轻,竟这么会说话!” 说完又说不多坐了,让宁七音带她们去库房看看桌椅。 宁七音回房取了钥匙便带她们去了库房,果然有一套黄花梨的桌椅闲置着。 “就是这套了!”吴氏笑道,“和二嫂房里的很像,待会儿让二嫂房里的人来搬,你快和景朝回房用饭去吧!” 周氏的心思好像不在那桌椅上一般,只是向屋中放置的其他物什看过去,慢慢地走了几步,看了一圈。 “不必让人过来了,等一下我让人把这桌椅擦了给二嫂送过去就是了!”宁七音看了一眼周氏,又笑着向吴氏道。 “到底是我借弟妹的东西,还是我让人来抬吧!”周氏突然开口,语气平静着。 宁七音看向周氏,唇边笑的幅度不自觉就收小了些:“既然如此,那就依着二嫂。” 送她们二人离开时,吴氏又代替周氏向宁七音道谢。 “三嫂这么客气就见外了!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让底下人来要就是了,哪里值得嫂嫂们亲自跑一趟!”宁七音也与她们二人客气了几句。 待到离还城苑远了些,吴氏回头看了一眼才向周氏道:“你看这个弟妹,说话办事滴水不漏的,哪里像在乡下长起来的?也难怪咱们老夫人偏疼她!” 周氏也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过头来,却是冷笑一声:“有些人就是运气好,但运气这种东西,看不到摸不着,谁知道哪天就用光了。” 吴氏见周氏难得有表情,又说了一场句话,不由也笑了起来:“二嫂也嫉妒她吧?说实话,我也嫉妒,想想当年咱们出身模样也都不算差,怎么咱们就得不到婆婆的喜爱呢?” “这也算了,连夫君也不如人家的,还都是陆家的男人呢,竟然千差万别的。” 吴氏感慨着前行,周氏却再没说话。 从前陆老夫人器重陆夫人,周氏无话可说,毕竟 分卷阅读217 陆夫人是长房媳妇,陆老夫人不管是把家交给陆夫人,还是对陆夫人更加偏心些,周氏也都能理解。 可如今又冒出个小儿媳让陆老夫人青眼有加,周氏心里便有些不舒服,陆夫人和宁七音,一个占了“长”字,一个占了“幼”字,都把陆老夫人的疼爱分了去,唯有她这个二房,在老太太面前像是不存在似的,害得她只能跟庶出的那几个妯娌走动。 待到第二日,周氏送走了娘家亲戚,便各房下帖说请妯娌或侄女侄媳们过去坐坐,热闹一回。 陆夫人这几日身子不适便推了,侄女侄媳的因为觉得跟长辈们在一起拘束,大多也都找理由推了,唯有陆清雅先去问过了宁七音去不去,然后和宁七音一同前去了。 周氏备下了一些茶点和花茶,她还是没什么话,不过向宁七音道谢,说若是没那套桌椅,虽然也能待客,却没那么体面。 陆国公府的这几位夫人,都比宁七音年长不少,因此宁七音只听她们说笑,偶尔被问到什么才开口回答。 好在还有陆清雅陪着,二人倒是对大多事情的见地相同,偶尔那几位说到什么她们两个不认同的看法,二人便心有灵犀的相视而笑。 坐了半晌才散了,出来之后陆清雅挽着宁七音往还城苑走:“嫁给我三叔虽然什么都好,但你以后要打交道的就多是这些婶婶们这个年纪的人了!” 这些夫人们既无远虑又无近忧,儿女们也都大了,生活中的乐趣只剩聚在一起聊些燕京城的逸闻趣事,因此三五不时地便有人家举办什么花宴,每每都能聚集起京城绝大多数的贵妇人。 朝廷里为官的大人们也很支持自家夫人去参加花宴,说不定就得了什么有用的秘辛或是结识了其他渠道难以高攀的贵人,于他们也都是有利的。 宁七音上辈子见多了这种花宴,因此心里倒是有所准备,如今陆清雅说她今后打交道的夫人们年纪大,她不过也是一笑:“大不了我像今日这般,只是吃吃喝喝不说话罢了。” 周氏那样话少的人,不也照样办茶会?况且宁七音有了上辈子的见识,这辈子也不至于真的不发一言。 陆清雅随宁七音到还城苑坐了一会子才离开,宁七音觉得有些不适,也便没有留她。 陆景朝回到家时,晚霞只剩了天边的一条,院子中勉强还有些光亮,房中却是完全暗了下来。 坠儿正在廊下守着,见陆景朝回来忙起身行礼。 “夫人不在家吗?”陆景朝一面跨进昏暗的房间一面问道。 坠儿忙跟进去点灯:“在呢,可能有些累了,正在房中歇息。” 陆景朝才端起茶要往唇边送,听坠儿这么说,便忙放下茶杯几步走到了东次间。 一进房中,陆景朝便放轻了脚步,却听到宁七音道:“坠儿?” 坠儿便从陆景朝身后闪出来点灯:“我在呢,姑娘。” 说话的功夫,陆景朝已走到了床边:“怎么这会子歇着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烛火的亮光让宁七音下意识地抬胳膊挡了挡眼睛,然后才欠着身子要坐起来:“没有不舒服,原说略躺一躺,不想睡着了。” 陆景朝扶宁七音坐好:“今日做什么了?” “和嫂嫂们坐了一回。”宁七音看了看窗户,“这么晚了?” 陆景朝拉住她的手放在手中轻轻摩挲着,光滑细腻的手感让他爱不释手:“她们叫你过去的?” 宁七音点点头:“二嫂谢谢咱们借桌椅给她。” 陆景朝将宁七音鬓边有些乱的碎发理到耳后:“若是懒得应酬她们,你直接推了就是,免得坐半天伤神。” 陆景朝的手上有很多处茧子,宁七音的手上传来摩擦的粗粝感,可她很喜欢那种感觉,忍不住用手指拨弄陆景朝掌上的某个茧子。 “莫说都是自家嫂嫂,便是别家的夫人来叫,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推了的。”宁七音轻轻笑着,继续抠那个硬茧。 陆景朝被她挠得连心都痒起来,用力回握住她笑道:“我不像有些文官,靠着结识权贵往上爬,所以你也不必想着为了我去结识谁家的夫人。我娶你回来,做什么事都想着让你喜欢,你便去做喜欢做的事,不喜欢的,半点不用将就。” ☆、第 112 章 第112章婚后的甜蜜 宁七音发现陆景朝手心怕痒, 忍不住轻轻笑起来:“我也并非避世之人,有时候这些场面倒蛮有趣。” 说完,宁七音便转了一下身子, 将双腿垂下床来。 陆景朝见她这般,很自然地松开了宁七音的手,俯身为她穿鞋。 宁七音心里一慌,双脚直躲:“我自己来!” 陆景朝却捉住一只玉足, 将那只软底攒珠绣鞋轻轻巧巧地穿了上去:“我帮你穿上, 你就不用弯腰了。” 宁七音只是红着脸颊笑了笑,也不再躲了,任陆景朝将另一只鞋子也穿了上去。 下午送陆清雅离开时,宁七音觉得 分卷阅读218 心口难受, 回来便躺下了。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醒来时也仍是不适,不但腹中胀闷, 连身上也又刺又痒。 但她怕陆景朝担心,又觉得这些不适尚可忍受,便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到了花厅用饭时, 一口粥才下了肚, 便觉腹中翻江倒海一般恶心难忍起来。 “坠儿!”宁七音向后一伸手, 那声呼唤也急促了些。 坠儿才上前扶住宁七音,宁七音就站了起来向外走。 陆景朝脸色微变, 忙放下手中的筷子站了起来:“怎么了?” 宁七音已向外匆匆走去,一手掩住了口, 一手还朝陆景朝摆了摆,想要示意他自己没事。 只是才迈出门去,那口粥就涌了上来, 宁七音吐出一口之后却再吐不出什么来,只弯着腰不住地干呕。 陆景朝已三两步跟了上来,他一手扶住宁七音,一手不住在她背上由上而下轻抚着:“这是怎么了?” 宁七音拿下帕子拭了拭因为干呕而溢出的眼泪:“没什么。” 坠儿忙转身向屋里倒了杯水小跑出来:“姑娘,漱一下口吗?” 宁七音那阵干呕已经过去,她将那喘息平复了一下,才接过水来漱口。 陆景朝已经在喊人吩咐去叫大夫,宁七音忙拦住他:“不必去叫大夫!” “你随我进房来,帮我看一看,我大抵能猜到是怎么了。” 陆景朝心急如焚,眼眶都微红着:“我又不是大夫,怎么能帮你看?” 宁七音到底说服他先带自己回了房,然后她背对着陆景朝将衣衫褪去:“你看我背上是不是起了什么?” 陆景朝举着灯台望过去不由心下一惊:“怎么会这样?” 只见宁七音那本是白皙光滑如玉的后背上,竟然起满了大片大片的红疹,简直有些触目惊心的。 宁七音将衣衫披上穿好:“是连成片的红疹吗?” 陆景朝将灯台放下:“还是尽快让大夫来看看吧!” 宁七音摇摇头:“不必了,我知道何药可解。天都黑了,就别去叫大夫了,免得惊了母亲。” “用什么药?我这就命人去抓。”陆景朝看宁七音拧着眉,心疼得恨不能替她难受。 宁七音觉得有些气短,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去:“倒不用那么麻烦,只要用薄荷煎了水喝,就能缓解了。再多取些叶子捣烂敷到疹子上,也能止痒。我看园子里倒有一片薄荷,让人去采些来就行了。” 陆景朝一面吩咐下去,一面却还是不放心:“不如还是请大夫来看看,我有个相熟的,让人悄悄从角门里出去,不会惊动老太太的。” 宁七音摇摇头:“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宁七音坐下来,忍着心口的胀满:“小时候差点没死掉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陆景朝倒了杯清茶给宁七音,坐在她对面拉住她的手:“怎么回事?” 宁七音浅浅地喝了一口茶:“在乡下的时候,犯过几次,前几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是寻常的疹子,家里人也没放在心上,我自己撑过来的。” “直到最后那次,眼见着我气都喘不上来了,才请了大夫去看。” 宁七音回忆着,那时候乡下人的命就是如草芥一般,小病小痛都是靠忍过去,顶多用几粒大米煮点粥喝,就算治病了。 所以就算最后那次宁七音起了满身红疹,呼吸不顺,养母也只是怪宁七音乱跑不知道哪里沾了花草粉才这样。 还是许老汉看着不对劲,说服养母一起带着宁七音去看了大夫。 那老大夫把过脉,又细细问过了几次出疹的情形,最后说是吃高粱米所致,又开了薄荷的方子,只象征性地收了几文诊金。 养母回家之后难免抱怨宁七音娇贵,没听说还有人不能吃高粱米的,家中日子艰难,各种粗粮都要搭配着吃,宁七音不能吃高粱,养母做饭就很是受制。 好在养父母倒把这事放在了心上,之后给宁七音吃的主食中半点高粱也不曾放,全都是养父母自己吃了。 甚至养父母还商量过以后不再种高粱,改种别的庄稼,可惜商量来商量去,到底觉得那块地太差,种什么都不如种高粱省心多产。 虽然有时候养母会在高粱粉中掺了白面吃,而给宁七音吃的则是玉米之类的纯粗粮,可宁七音那时候也仍觉得养父母是疼爱自己的。 在粮食为天的乡下,宁七音觉得自己不能吃某一种,着实给家里添了许多麻烦。 后来回到宁国公府,宁七音也曾想过在孙氏问她喜欢吃什么的时候,说一下自己不能吃高粱米的事。 可她看着那宁国公府炊金馔玉的,连白面的吃食都要做出花样来才有人吃,又怎么会吃高粱那种粗粮呢? 因此,从乡下回到京城这么久,竟没有人知道宁七音吃不得高粱。 陆景朝听完不由暗生疑窦:“你今日都吃过些什么?” 宁七音想了一下:“若说真 分卷阅读219 是因为高粱米而起,那算着发病时间应该是下午在二嫂那边吃的。” “可在二嫂那边不过是吃了一盏茶,略尝了几样点心,点心里面怎么会放高粱呢?” 这陆国公府的夫人们都是养尊处优的,谁会吃高粱做的东西? “那就是有人有意为之了。”陆景朝眼神冷峻凛冽,陆国公府竟然有人想要害宁七音。 宁七音也思忖着,她才感到不适的时候,并未往高粱米上面想,毕竟陆国公府不可能吃那个。可等到后面的症状越来越像,又让陆景朝看过后背之后,她就愈发肯定了。 高粱那种东西,陆国公府都是拿来喂马的,会出现在精细的茶点里面,唯一的解释也就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可是,谁会知道宁七音不能吃高粱,而用这种法子害她呢? “我去找二房问问!”陆景朝一撩衣袍站了起来。 宁七音忙拉住他:“大晚上的,先不要莽撞!你这样贸然去问,谁会跟你说实话?” “便是有证据他们也肯定一早就销毁了!”陆景朝心中生怒。 坠儿端了薄荷水进来:“姑娘,煎好了!” 陆景朝勉强压住怒气,从坠儿手上将玉碗接过来:“再去把外敷的取来。” 陆景朝方才因为涉及到宁七音的安危,心中乱了片刻,此时冷静下来他便不急于去找周氏了,而是坐下来喂宁七音吃药,一面思忖着如何查起这事来。 宁七音伸出手:“我自己来吧!” 陆景朝哪里肯将药给她,只是将汤匙凑到宁七音唇边道:“你若是不让我喂,那我只能去找周氏问问了。” 宁七音看过去,却见这男人俊美刚毅,眸中泛着疼宠的柔软,软化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 这是上辈子那个让她见而生畏的叔叔,但却又不是,此时的他丝毫没有了往日的冷清,对自己是这般体贴周到。 这辈子,他是自己的夫君。 她抿唇笑了,颔首道:“好。” ☆、第 113 章 第113章 待到敷药时, 也是陆景朝亲自帮着宁七音敷上的。宁七音趴在床上,薄荷带来的凉意总算让后背舒爽了许多。 “你去用饭吧,待会儿能药干一些, 我就让坠儿帮我除了去。” 宁七音歪在枕头上,声音有些闷闷的。服下去的那碗汤药开始慢慢起作用,腹中的不适感稍稍减轻了些。 应该是下午茶点中的高粱并不多,所以这些症状算不得严重, 用这一次药应该就差不多好了。 陆景朝坐在床边:“等一下你好些了, 我们一起用饭。” “我今晚不吃东西还舒服些,你就不必管我,等明早我再多吃些就是了。” 陆景朝也说自己不吃,宁七音又说起浪费的事来, 费了一番口舌才将他劝出去了。 宁七音静静地趴在床上, 后背的灼热感正慢慢消失,她脑中也渐渐清明起来。 床头附近的一只蜡烛倏地爆出两朵灯花, 发出些许毕毕剥剥的声音。宁七音看着那只烛,回想起下午的事来。 吴氏当时仍是说笑的主力,向四房五房的郑氏、王氏说了一回宁七音如何被陆景朝捧在手心里, 如何才过了门就接了陆景朝的所有产业, 然后就说起儿女的事来。 那四房五房两位嫂嫂, 看起来与二房周氏并不怎么亲密,若说她们背后往二房的小厨房里偷偷掺高粱, 那种可能性是极低的。 陆清雅绝不会做陷害宁七音的事,而其他的侄女或侄媳, 同宁七音都不熟,又不曾打过什么交道,也没可能挖空心思地害她。 把不可能的和可能性小的排除出去, 剩下的便是周氏和吴氏了。 这两个人,宁七音现在还有些看不透。周氏曾暗示吴氏表里不一,吴氏虽然话多些,可不曾向宁七音说过谁的不是。 宁七音才嫁到陆家几日,并不曾与谁有过过节,说起来周氏吴氏其实没有要害宁七音的理由。 可宁七音知道,害一个人和想要对一个人好是一样的,都并不需要很确切的理由,尤其宁七音来到陆家之后,一时风头无两,有人在背后因嫉妒而生出害人之心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谁知道宁七音不能吃高粱? 宁七音思前想后,也不记得自己回京城之后跟谁说过不能吃高粱的事,如果她的记忆没错,现如今知道她不能吃高粱的便只有与乡下有关的那些人。 许老汉和当年为她看病的大夫自不必说,便是乡下的邻居们,也有许多从宁七音养母那里听说的。 然而那些人,有谁会与陆国公府有交集呢? 想到乡下,宁七音自然就想起了宁玲珑。下午的茶会,宁玲珑并没有去,周氏房里的丫鬟说,许姨娘近几日精神不济不能来,下次再回请大家。 周氏听了并没有说什么,却像是闪过了一丝极为不屑的冷笑。那笑转瞬即逝,快到一 分卷阅读220 眨眼的工夫就没了,宁七音还是听丫鬟说起许姨娘,下意识地看了过去才注意到。 难道会是宁玲珑?宁玲珑去过乡下? 宁七音正猜测着,便听陆景朝走回房中来。 “还不能除去吗?时间长了会不会着凉?”陆景朝走到床边,又将盖着宁七音双腿的被子向上提了提。 “可以去掉了,想事情忘了。” “在想什么?”陆景朝将宁七音背上敷的药一点点清了下来。 “在想这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没想明白。”宁七音老老实实地答道。 陆景朝用锦帕轻轻拭去宁七音背上残留的药渣汁:“这件事你就不用费心去想了,我会让人去查的。” “方才老太太那边也让人递了消息,说你不能吃高粱,这事很快就会传下去,以后谁也不能打着不知道的旗号再利用高粱加害于你。” 宁七音的背上已不再像之前那样有着大片的红疹,敷过药之后变成了微微的粉色,偶有两个疹子的形状,却不像方才那样肿胀了。 陆景朝忍不住俯身向她肩上轻吻了一下,那上面带着薄荷的香气,很是让人沉醉。 宁七音脸上一热,忙翻过身来,却不防与陆景朝四目相对。宁七音虽然在翻身的时候将衣衫挽了上来,可到底还来不及将扣子系上,面对陆景朝的时候,脖颈下的那片软白柔腻只晃得陆景朝意乱情迷。 陆景朝双手撑在宁七音耳边,注视着宁七音的含水双眸就低下头去,二人鼻尖相碰的一刻,宁七音只来得及哼了一声“不要”,就被堵住了双唇只能发出嘤咛之声。 ************* 第二日宁七音去老夫人房里请安,老夫人见了忙问她身子怎么样了,疹子可好了,要不要请大夫来好好看看之类的,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宁七音只答全好了,又说自己不争气,让老太太挂心了。 老太太便又宽慰了她一番,说她年纪小不会照顾自己,陆景朝又常年跟五大三粗的兵家打交道,她这个做婆婆的自然要对他们二人多上些心的。 房里已经坐满了人,不但前一日茶会的那些女眷,就连陆夫人和宁玲珑等人也都在这里了。 宁七音猜度着,许是老夫人有话要说,便向一旁自己的位置上坐了。 只是老夫人还没说什么,周氏先向宁七音道:“弟妹,我方才听母亲说,你昨日从我那里回去就病倒了,不知是什么病,可曾请大夫看过?” 她才说完,陆老夫人便不满道:“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我已经说过了,是吃了高粱才病倒的,你不想想你那小厨房中为何会有高粱,怎么倒问起七音来了?” 周氏难得地话多起来,她向老夫人郑重说道:“母亲,莫说我那厨房中没有高粱,便是有,谁会把高粱加到点心里呢?再者说,弟妹到底是不是吃错了高粱才生病,总得有大夫来论断。医者尚且不自医,难道不懂岐黄的我们,倒会给自己看病不成?” 宁七音坐在周氏对面,眸光轻轻地落在了周氏身上,周氏如此反常,或许是被冤枉而不忿,或许是心虚而强辩。 周氏说完,也看到了宁七音正看向自己,她停顿了一下,到底向宁七音问道:“弟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宁七音没想到她竟然会把问题丢给自己,便清浅而笑:“二嫂说得有理。” “我也和景朝说,许是哪里沾染了一些高粱粉也未可知,好在我如今也好好的,以后多留意些也就没事了。” 宁七音不想打草惊蛇,何况她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是谁故意做的这事,明察肯定查不到什么,此事唯有像陆景朝说的那样暗访。 陆老夫人见状便向宁七音道:“别看你这二嫂平时不声不响的,要真说她一句让她服,那可难着呢!” 说完,老夫人又向众人道:“既然知道了七音不能吃高粱,以后府里上下便都注意些吧!” 众人纷纷称是,唯有宁玲珑在角落里嗤笑了一声。 她本来并没有发出多少动静,只是那不屑的神情丝毫不加掩饰,引起了陆老夫人的注意。 老夫人在陆家的权威何时受过这种挑战?况且她本来就因为周氏而不快,见了宁玲珑那副不尊重的样子,即刻大怒:“你是哪房的这么没规矩?给我跪到前面来!” 众人一时纷纷看向宁玲珑,竟是大气都不敢出。 宁玲珑没想到自己一笑会招来这种怒火,又见众人或幸灾乐祸或正襟危坐的样子,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便三两步走到屋子中央跪下:“老夫人息怒!” 陆老夫人又怎么会不认识宁玲珑?她不过看宁玲珑没上没下的打算敲打一番,如今宁玲珑跪在地上,老夫人倒是突然记起宁玲珑是有孕在身的人了。 不过老夫人脸上怒色未消,向宁玲珑厉声问道:“我嘱咐你们事情,你不好好听着倒也罢了,还站在那里讥笑。你是笑我说的不对,还是笑我眼瞎看不到你?” 分卷阅读221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更 ☆、第 114 章 第114章倒霉的宁玲珑 宁玲珑跪着发抖:“老夫人息怒, 我不敢!” “不敢?”陆老夫人冷哼一声,“我看你笑的时候倒是很敢!你说说你到底为什么笑,要是说的不好, 看我怎么罚你!” 宁玲珑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她在陆家实在是地位卑微,如今惹怒了陆老夫人,她平日里那些能说会道竟不知道去了哪里。 心里一慌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 那厢老夫人还在等着她回答, 宁玲珑索性心一横,低下头道:“我笑是因为,六夫人这是在乡下长大,吃过高粱才知道自己不能吃。若是自小在宁国公府生活, 根本就没机会吃高粱, 也不会知道高粱会让她不适了!” “这对六夫人来说,未尝不是因祸得福, 所以我才笑了。” 宁玲珑越说反倒越镇定下来,最后还真给她找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 陆老夫人却没被她绕进去,老夫人本来就是找个由头拿宁玲珑出气, 后来才想起来她怀孕了, 这才给她个说话的机会。 老夫人根本就没听宁玲珑在说什么, 只是在想如何惩治宁玲珑一番。 待到宁玲珑说完,陆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倒是巧言善辩, 你看看这满屋子人,莫说你这些婶婶妯娌, 便是你婆婆又何尝敢在我这川集堂造次?” “我本要罚你掌嘴让你长长记性,念你腹中有我们陆家的骨肉,这次就姑且算了, 待到孩子生下来,你记得来我这里领罚!” 宁玲珑欲哭无泪,只得向陆老夫人说自己不敢了,又磕了几个头才被斥责着站起来。 宁七音从旁看着宁玲珑,倒没看出她什么破绽。 而周氏则又恢复了一贯没有表情的模样,甚至宁玲珑被陆老夫人责骂时,她也不像其他人那般看看宁玲珑又看看陆老夫人。她只是端坐着看向前方,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宁七音饶有趣味地看了周氏一眼,她上辈子倒没有注意,陆家的二房周氏却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高粱的事暂且告了一段落,陆景朝安插了人暗中查探着,宁七音也开始暗暗关注起周氏来。 只是那周氏倒是不露半分破绽,除了那一日跟陆老夫人辩解了两句,她又恢复了从前寡言少语的样子,也不大爱在妯娌间走动,偶尔找吴氏陪着她做些什么事,大多情况下是吴氏主动找周氏吃个茶什么的。 吴氏是个热络性子,在自己家待不太住,喜欢各处串门,宁七音这里她也来过几次,瞧着说话、眼神都是坦荡的,不像是会在暗地里搞事情的人。 有时候谈起来,宁七音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到周氏身上,吴氏也不过笑着说周氏那人就是个冷淡的性子,人倒是还不错的。 宁玲珑被训斥过后安分了不少,有时候众人在老夫人房里说话,她就安安静静地在角落里一言不发。有时候在园子里撞见宁七音,她大概是觉得心中尴尬,往往远远地看见便躲了。 就像眼下这次,宁七音又看到宁玲珑本来迎着她走过来,却猛地转身折了回去。 “许姨娘这样也太不知规矩了!”坠儿在一旁皱眉,“难怪二夫人也说她蠢。” 宁七音突然从坠儿的话中听出破绽,不由追问道:“二夫人何时说过这话?” 坠儿显然没想到宁七音会发问,停下来想了一下才说道:“就是前些日子,姑娘身上起疹子的第二日,傍晚将军回来,让我再去园子里采些薄荷,我在园子里听见的。” 周氏和宁玲珑私下见过面?这么巧就在宁七音起疹子第二日,在周氏反驳陆老夫人,宁玲珑被训斥之后? “她们就在园子里说话,你就听见了?”宁七音追问起细节。 坠儿摇摇头:“我当时采了薄荷,天色就有些晚了,从南边林子里抄小路回家的,半路听见有人在树后说话,就停了一停。我那天出去也没带灯笼,树林里又暗,只听到二夫人的声音说什么沉不住气太蠢了。” “本来我以为是二夫人在训诫下人,她又没发现我,就打算悄悄离开的,结果竟又听到许姨娘回话,说老太太就是故意拿她撒气,她是为二夫人挡了刀,二夫人应该谢她才对。” 坠儿有些愧疚:“我那天只是觉得许姨娘到哪里也不讨人喜,连少言寡语的二夫人都得罪了,也就没多想,转眼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宁七音暗自思忖,如果周氏真的和宁玲珑私下有来往,高粱的事就差不多有答案了。 宁玲珑从乡下得了宁七音不能吃高粱的消息,或者她自己,或者与周氏合谋故意往点心里掺了一些高粱粉。 可是表面上,二人却没有半点交往的痕迹,甚至在周氏办茶会那日,宁玲珑都没有露面。 只是如今这一切都是推测,就算有什么证据也会早就被销毁了。只是看样子周氏是想躲在背后的,现在却浮出水面来了。 上辈子 分卷阅读222 ,宁玲珑说宁七音抢了她的姻缘,所以她暗中构陷宁七音,与陆见洺私通。可是,那时候宁七音与这周氏并无来往,所以若是这辈子周氏真的暗中针对宁七音,其中缘由就不是宁七音能提早知道的了。 周氏是因为那玉镯?还是出于嫉妒? 只是这些事宁七音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有件事落在了她头上。 陆老夫人的一门远方亲戚递了帖子说要上门拜访,那门亲戚也是多年不走动,也并非京城居住,远道而来总要招待一番。 偏偏陆夫人头疼胸闷的毛病犯了,严重的老夫人都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家里其他事陆夫人还能勉强打点着,这待客的事却再也撑不起来了。 陆老夫人便想着把事交给周氏,周氏却忙推了:“您也知道我这些年并不理家,又不会说笑的,哪里应付得了这种事?” 庶出的那几房,更是撑不起台面,陆老夫人连想都没想过她们三个。 陆老夫人看着宁七音,想着她虽然年纪小,可陆夫人嫁过来开始掌家的时候也没比现在的宁七音大多少,便将这事指给了宁七音。 宁七音本想推辞,可陆老夫人说总不能让她一把年纪了还操心家事,陆夫人也说会帮衬着宁七音,宁七音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下来了。 有上辈子的记忆在,这种待客的事倒也不难,只是那门远方亲戚,只怕连老夫人都认不全,她到时候难道要让亲戚们自己介绍自己不成? 陆景朝见宁七音整晚都写写画画愁眉不展,便走到她身后弯腰拥住她:“在做什么?唉声叹气的,肯定不是在练字。” 宁七音已经习惯了二人独处时陆景朝时刻会有的亲密举动,于是她放下毛笔叹息一声将自己被揽下的这桩活计细细地说与陆景朝听。 “便不说别的,除了那位姨母,她带的子孙辈的人谁都不认识,更遑论那些人与咱们家的辈分。进屋见老太太的时候还好,见过之后总要落座的,那么短的时间,我如何理得清谁坐哪里?” 人少的时候,客位和主位原是分着的,可到了那一日,陆家这些女眷们也都在场,加上亲戚的六七个人,主客便不好那样分明,只能是按长幼尊卑坐了。 陆景朝看到宁七音画了一张座位图又划掉,不由笑着在她额角轻吻了一下:“你早说与我听,又何必苦恼这么久。” “你有办法?”宁七音惊喜地回过头。 陆景朝顺势以额抵额:“明日我便给你结果,保证让六夫人把待客的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宁七音展开笑颜:“那我先谢过陆将军了!” 宁七音本以为陆景朝第二日会画一张座位图给她,不想他从军营回来,竟拿了数张纸。 “你该不会要我从里面选吧?”宁七音看陆景朝向她递过来,不由惊讶地反问。 待到宁七音接过来细看,才发现那竟是一沓画像,下面蝇头小楷写着姓甚名谁,与陆家的关系辈分。 “这是……”宁七音看向陆景朝,有些难以置信,他竟一日之间弄到了这些。 “他们已走到半路,我让人去打探了一番回来的。”陆景朝立在宁七音身边看向她手中的画像,“营里的画师画得应该还行吧?没有九分像也有七分的,到时候保准你不会认错。” 宁七音拿着画像欣喜地谢过了陆景朝,然后便一转身去画座位图了。 陆景朝跟过去:“你这轻飘飘的‘谢’字,莫名给人一种过河拆桥的感觉。” 宁七音被他逗得发笑,转头向他看过去:“这么好的桥,我哪里舍得拆呢!” 陆景朝从背后拥住宁七音,下巴放在宁七音肩上:“不用那么客气跟我谢来谢去,你我二人要过一辈子呢,这样的话,要说多少个‘谢’字!” 宁七音笑着提起笔:“你帮了我,我总得让你知道我是高兴又感激的,你我二人要过一辈子不假,但并不意味着不管对方为自己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陆景朝拥着宁七音前后摇了摇:“别人都说我寡言,可我在外大多是说一不二的,唯有在你面前,多说几句却总是没你道理多。” 宁七音才要落笔,却被陆景朝摇得写不成,只能放下笔笑道:“两个人说话,总要把自己的意思表示出来,难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称是说好,那样聊天还有什么趣儿?” “夫人教训得是,”战场上的冷面将军在闺房中笑起来总带着一丝孩子气,“我以后就以与夫人拌嘴为乐。” 二人卿卿我我了半天,宁七音一直被陆景朝黏着,嬉笑中费尽艰险才将那座位图画得了。 后来宁七音又特意去陆夫人房里走了一趟,向她请教如何招待这亲戚一事。虽然宁七音心中已有了眉目和打算,可到底是她第一次管这事,其中动公中的财物又须得陆夫人点头,所以在陆夫人面前还是要谦逊些的。 陆夫人显然很满意宁七音的表现,宁七音会来请教,说明这个弟妹将自己这个当家主母放在了眼里,并没有想着揽了事就要出风头。 尤其宁七音去的 分卷阅读223 时候还带了些陆景朝在外得来的珍稀补品,正适合陆夫人用的,她就对宁七音愈加赞赏,心甘情愿地将自己这些年待客的经验倾囊相授于宁七音。 待到那远方亲戚到了陆国公府,又小住了几日,宁七音将待客一事办得妥妥帖帖,陆老夫人就更中意这个小儿媳了。 陆夫人掌家多年,也是有些倦,况且宁玲珑如今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陆夫人还想着等宁玲珑生了孩子之后,她能有多点的时间含饴弄孙,就有意将管家的事交出去。 陆老夫人本就因为待客的事对宁七音颇多赞誉,如今陆夫人找她来请辞,她便有意将掌家的事交给宁七音。 当宁七音同意试着帮陆夫人分担一些的时候,宁玲珑在一旁止不住地心中泛酸。她每个月要算计着份例银子怎么花的时候,宁七音竟然要掌管整个陆国公府了! 宁玲珑很眼红这件事,若说从前陆景朝娶宁七音时的大场面大手笔让她对宁七音诸多嫉妒,那这次宁七音掌家让宁玲珑心中的感觉又加上了一层恨。 又嫉又恨的感觉让宁玲珑简直夜不能寐,她只恨宁七音上次没有吃高粱死掉,如今还要横在她面前碍眼。 宁玲珑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掌家的,可若是没有宁七音就不同了。没有宁七音,她也不会是什么许姨娘,这掌家的好差事给长房长媳再传给她这长孙媳,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可惜高粱放多了能吃出来不同,所以那个法子不过是让宁七音吃些小小的苦头罢了。 宁玲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自然没有胆子杀人,可若是有法子打压宁七音的气焰,她是很乐意去做的。 只是如今宁七音开始掌家,宁玲珑只有被拿捏的份儿,又怎么可能去拿捏宁七音? 宁七音开始慢慢熟悉府中的各项事务,偌大的陆国公府人多事多,她恨不能一天再多出十二个时辰来,又怎么会在乎宁玲珑的心情? 只是陆景朝的心情宁七音不得不在乎,就在宁七音又告诉陆景朝让他先睡的一个晚上,陆景朝总算忍不住将宁七音面前的算盘拿了起来。 宁七音正核对着这几日的花费,正将算盘打得劈啪作响,那算盘竟突然从眼前“飞走”,前功尽弃的感觉先让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在看到陆景朝时忍不住朝他微笑起来。 陆景朝也不说话,只将那算盘收在背后,倔强地看着宁七音,素来冷峻的双眸中像是有委屈似的,偏偏又不说出来,好像一张口就输了。 宁七音想到这几日确实对陆景朝敷衍了些,便是二人一同用饭,她都一手拿着账本看,晚上则让陆景朝在书房看书,不许打扰她,到了就寝时间就让陆景朝先睡。 这么想着,宁七音对陆景朝便有些亏欠似的,她笑着站起身,拉住陆景朝的胳膊撒娇,开口却是:“你将算盘还与我吧?我很快就算好了。” 陆景朝索性转身向外走,宁七音忙紧跟着:“你要去哪里?” 陆景朝也不理她,打开门将算盘递出去:“把这个拿走,拿得远远的!” 铛儿正在门外候着,下意识地将算盘接了过去,诧异地看了陆景朝身后的宁七音一眼,不由掩嘴笑了,又见陆景朝黑着一张脸,忙拿着算盘转身走开了。 宁七音无奈:“我真的就要算好了。” 陆景朝将门关上,回过身面对着宁七音:“你又不是账房!” 宁七音想到还未算完的那些,心中总是放不下,便要绕过陆景朝去开门:“我就是算算这几日的。” 陆景朝一手撑住门,宁七音打不开门只得回过身来,却像是被陆景朝用胳膊框住似的,那种距离莫名透着危险的气息。 宁七音不自觉地后退半步靠在门上:“今日不算的话,明日也要算,那明日的事就会被推到明晚,我还是不能早睡。” “这么辛苦那我去跟母亲说不让你掌家了。”陆景朝霸道起来。 宁七音不由苦笑:“我才做了几日,你去给我请辞,让人知道了该笑我无能了!” “没关系,你有我,不必‘有能’。”陆景朝很固执。 宁七音只得妥协,笑着一低身子从陆景朝框住的小空间里逃了出去:“那我不算了,你也不要去找母亲说。” “那你每晚只能陪我看书写字画画聊天,不许做别的。”陆景朝紧追不舍。 宁七音走回桌边将账本收起来:“我不过才接过来,很多事不熟悉,所以多花些功夫,以后不会这样了。” “我不信你,”陆景朝耿耿于怀,“大嫂管家的时候也不见她打过算盘,你事无巨细都要过问,以后怕是只会家事缠身。” 宁七音见陆景朝这般,不由上前主动环住他的腰:“我真的只是看看帐怎么记的,看看里面的门道。就像你说的,有账房先生呢,哪里用我来成日打算盘呢!” 陆景朝见她态度诚恳,又主动亲近过来,方才的不快瞬间就化作柔情一片:“那你让我独自睡了几日,今日要如何补偿与我?” 宁七音脸上一热,不由低下 分卷阅读224 头去:“今日不让你独睡了便是,谈什么补偿呢……” 她声音低得很,像是哼出来似的,一下就把陆景朝全身的血液都点燃了。 ☆、第 115 章 第115章一夜缠绵 二人一夜缠绵, 宁七音醒来时天已大亮,陆景朝已经出了门去,宁七音想到前一晚的缱绻, 红着脸梳洗用过早饭,然后便有管事的来回话了。 说郊外庄子上宰了几只羊送了过来,问怎么处置。 “往常大夫人都是怎么办的?”宁七音翻着账册问道。 “不过京城的几门亲戚之间分一下,然后府上吃一顿也就没了。如今天气暖了, 得尽快做了。” 宁七音点点头:“那就照着从前的法子办吧!” 便另有一个管事的笑道:“那一日老夫人才放了厨房一些补品, 说让看着做到菜里。这两日正愁不知道用在哪里,我看炖在羊肉里倒使得。” 宁七音顺手将这件事记了下来,又随口道:“厨房应该知道各房里的忌口,不吃羊肉的就做别的送过去吧!” *************** 用过午饭, 宁七音小憩了一会子, 府里的事务她已渐渐拿了起来,每日早晚各见一次管事的婆子们, 若有别的事再单独叫他们来问。 管事的见陆老夫人对宁七音重视,也都不敢大意,对宁七音的吩咐也算得上言听计从。 宁七音歇了一会儿, 便想着去老夫人房里看看, 眼看这天要热起来, 老夫人房里的物什该换的,该撤的, 都得想到了。 不想竟见陆夫人和宁玲珑都在,而且在宁七音进屋时, 宁玲珑看过来的眼神竟有些不寻常。 不过宁七音对那种眼神再寻常不过,上辈子宁玲珑一面与宁七音亲近着一面向人强调宁七音还不懂城里的规矩时,这辈子宁玲珑在人多的场合提议要作诗时, 宁玲珑就会不自觉地流露出那种眼神。 那种带着些许自得些许幸灾乐祸,又有些嫉恨的眼神。 宁七音与宁玲珑的眼神相触,然后轻飘飘地移了过去,宁七音无声地冷笑了一下,宁玲珑这是又沉不住气了。 宁玲珑准备用午饭的时候,听丫鬟议论去厨房取饭时闻到厨房异香扑鼻,可取来的饭菜中却没那种香味。 便有一名小丫鬟道:“我也发现了,给咱们的这份与别院里的不同。别的都有一只珐琅彩的大碗,同套盖子盖着,也看不到里面是什么。到了咱们这里,就换成了被扣着的青瓷鱼盘。” 宁玲珑走到桌旁,小丫鬟们忙收了声,将饭菜上盖子一一掀了,然后为宁玲珑盛上汤,立到了一旁。 桌上最显眼的就是那只大鱼盘,丫鬟们盛的汤也是鱼汤。 宁玲珑突然心中一动,不由对着桌子上的饭菜笑了起来,她正愁找不到由头,这便有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宁玲珑心情大好,拿起筷子吃了竟有大半条鱼,鱼汤也几乎喝了一碗,然后才吩咐丫鬟出去悄悄打听别的房里那珐琅彩碗中是什么。 得了消息的宁玲珑,换了一身不显肚子的衣裙,又梳洗了一番只涂了香粉不涂胭脂,然后便叫了一名丫鬟搀着去了陆夫人房里。 陆夫人才用过了午饭正要去歇着,见宁玲珑被人扶着进来,不由微微皱眉道:“这样大的日头,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有什么事不能让下面的人来说?你如今不比当姑娘的时候了,得仔细自己的身子。” 宁玲珑故意松开丫鬟,自己扶着腰向陆夫人笨拙地行了个礼:“听说今日午饭有道主菜是补品炖肉,想起母亲这段时日不吃肉,所以过来问问您吃的什么,是否可口,若是不合心意,我便让小厨另给您做一些过来。” 陆夫人看她行礼忙向身旁的丫鬟使眼色,丫鬟便忙上前搀住了宁玲珑,待到宁玲珑在一旁坐了下来,陆夫人提着的心才放下。 “到底还是你有心!这些年我在见洺身上花了多少心血,也不见他在细处想着我。”陆夫人打量着宁玲珑,感觉她脸色苍白了些,肚子看起来像是这段时日没长似的。 “厨房知道我最近的身子不能吃肉,所以另做了素菜给我,我吃着还好……”陆夫人想着宁玲珑方才的话,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你方才说‘听说’有补品炖肉?”陆夫人疑惑起来,“难道你房里竟没有这道菜?” 宁玲珑低下头去,万般委屈似的:“其实这段时日,我房里的饭菜常常与别处不同……” 她停了停,又抬起头来笑,像是十分懂事似的:“倒也无妨,我自己掏银子让小厨房做合口味的就是了,咱们家给姨娘的份例银子倒比我从前做姑娘时还多些,省细着用,倒也不会亏了肚里的孩子。” 陆夫人本来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听闻这话不由坐直了身子:“什么?你的饭菜竟与别处不同?还得你自己掏银子做吃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宁玲珑故意一副为难的样子,咬了咬下 分卷阅读225 唇才说道:“从前母亲掌家时倒还好,从母亲渐渐交了出去,那饭菜眼见着就不行了,今儿个也是听人说才知道有道炖补品的菜。” 陆夫人心头火起:“我才不管家几日,家中竟这般行事了?” 就算宁玲珑只是个妾,可肚子里的孩子是陆夫人的亲孙子。她纵然开始不待见宁玲珑,可对这孩子是极为看重的。 如今在吃食上委屈了宁玲珑,岂不就是委屈了她的孙子?陆夫人越想越气,又看宁玲珑那腰身几日不见长,便不由地心疼起来。 陆夫人唤过身旁的丫鬟,吩咐去看看老太太房里撤饭没有,可曾歇下了。在这种事上苛待宁玲珑那还了得,她管家时可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何时出过这种事? 陆夫人摇头:“亏着从前我看她办事妥当,所以还极力说服老太太让她掌家,不想她到底年轻,竟然做这种事。我不管你们姐妹从前有什么过节,她如今掌家就该有个掌家的样子,哪能在这些事上动小心思呢!” 然而丫鬟回来说老太太已经歇下了,陆夫人便让宁玲珑也回去歇歇,又过了一个时辰才带宁玲珑去到老太太房里。 陆夫人将宁玲珑房里饭菜不行的事说了一遍,言语之间就流露出了对宁七音的不满。 “我最近身子不好,是说过不吃肉,可总不能大房这边也不分个情况就全都送清汤寡水吧?玲珑肚子里的孩子还得长身体呢!” 正说着,宁七音便进了来,于是便有了和宁玲珑的眼神交锋。 陆老夫人不动声色,只是向宁七音道:“快过来坐,我正想让人去跟你说,早上你让人拿过来的玫瑰卤子不错,若是有多的便再匀一瓶给我。” ☆、第 116 章 第116章 “真是猪油蒙了心!” 宁七音笑起来:“母亲倒跟我客气起来!我那里还有两瓶, 待会儿便命人都送过来。您先吃着,我再着人做新的,或者母亲还喜欢什么别的口味的卤子, 也一并告诉我,回头我让人一齐做出来,母亲可以换着样吃。” “玫瑰的就很好,别的那些要么不香要么不甜要么太腻, 你尽管让人做玫瑰的, 放到冰窖里,今年夏日我就吃这个了!” 陆夫人见陆老夫人和宁七音说个没完,亲亲热热有来有往的,只字不提宁玲珑的事, 便有些沉不住气。 “弟妹, 今日中午厨房给玲珑做的什么饭菜?”陆夫人找到宁七音与老夫人说话的间隙,忙问了一句。 陆老夫人不满地看了陆夫人一眼, 想着自己还没发话,她倒审问起来了。 宁七音原本对着陆老夫人说话,听到陆夫人开口, 便浅笑着看向了陆夫人。 “许姨娘房里是什么饭菜, 问她不是更清楚吗?”宁七音说着, 眼神在宁玲珑身上落了落。 “弟妹掌家多日了,我想说看看弟妹对府里的事了解的怎么样?”陆夫人倒是应对自如, 并没有因为宁七音没有正面回答而不快。 宁七音笑了笑,便是陆夫人掌家时也不可能知道每顿饭各房里都吃的什么, 她这么说不过是在陆老夫人面前难为自己罢了。 “各房取了什么饭菜回房,厨房里都记着底细,若是大嫂觉得哪里不对, 我让人把底账拿来一查便知。” 这种记底账的方法,还是宁七音接手后才开始用的,从前各房去厨房传饭,不过打声招呼,最后厨房只记每日用了多少食材。 宁七音总觉得从前虽然管起来不费心,可到底心中是笔糊涂账,万一有谁取了菜回头说没取,要拿厨房的人开刀,简直再容易不过。 因此,宁七音便在厨房挑了个认字的打杂小厮,让他专门将每日每房取饭菜的底细登记造册,并让取菜的丫鬟画押。 虽然取菜的人觉得有些麻烦,可厨房的人却很喜欢这个法子,从前总有人打着主子的旗号重复取菜,这样一来却是不能了。 陆夫人没想到宁七音竟让人记着底账,愣了一下才笑道:“弟妹果真是心细之人,连这种小事都想到了。” 陆老夫人不由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底账拿来不就知道你那儿媳每日吃的是什么了?到底是不是七音不给她吃好的,不是一查便知吗?” 宁玲珑心里发虚:“倒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我少吃一口也没什么,哪里就要闹到这个地步呢?” 可惜宁玲珑搭起了戏台,谁又会允许她唱到一半下台呢?陆夫人以为宁玲珑是惧怕宁七音,便有意为她撑腰:“不拿底账也无妨,只说今日用补品炖的肉为什么没给玲珑房里,说清了这件事根本就不用去翻旧账。” 宁七音看了看宁玲珑,淡淡地笑了一下,原来宁玲珑是从这里找了由头。 宁七音再不去看陆夫人与宁玲珑二人,只向老夫人解释道:“今日炖肉用的补品,是您才放到厨房里嘱咐他们用掉的老山参。” 陆老夫人点点头:“难怪也没给我房里送,我不喜欢吃山参炖东西。” 宁七音摇头:“没有给 分卷阅读226 您送却并不是因为里面放了山参,而是因为用的肉是羊肉,您不爱那膻味,从来不吃,所以给您用鸡汤煨得猴头菇。” 陆老夫人点头:“那猴头菇确实做得鲜美。” 陆夫人尚未听出不妥,却讽道:“母亲吃的什么,弟妹倒清楚得很。” 宁七音却看向宁玲珑:“许姨娘觉得我故意不让厨房给你吃好的?那老山参炖羊肉岂是有身子的人能吃的?厨房里给许姨娘到底做的什么饭菜,你可曾告诉老夫人?” 羊肉和山参都是极为热性的东西,是有喜的妇人需要忌口的,厨房不给宁玲珑那一房完全没有半点错。 宁玲珑没想到宁七音竟当场拆穿了她,一时尴尬异常,只好赔着笑说:“误会,怕是误会了!” 宁七音只是向她笑了笑,垂下眸子再不多说一字。 陆老夫人见了这个,却是觉得宁七音是伤心又失望的,毕竟宁七音这几日的努力,陆老夫人都看在眼里,被人这样冒出来指责诬陷,换谁都会心凉的。 “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陆老夫人向宁玲珑训斥道,“你以为我陆国公府让你三言两语地一说就能兴风作浪?你说不给你好东西吃,那你倒是说说都给你吃了些什么?我倒要看看你吃得有多不好!” “是我没问清楚,误会了厨房的用意,请老夫人恕罪!”宁玲珑慌忙解释。 陆老夫人再听不进去,将她好生一顿责骂,只骂得宁玲珑泪水涟涟,最后哭着退了出去。 宁玲珑被骂,陆夫人脸上也不好看,毕竟是她带着宁玲珑来找陆老夫人要说法。只是陆老夫人尚顾着陆夫人的脸面,并没有说她一个字。 可陆夫人听着宁玲珑被骂,心中感觉陆老夫人就是在说自己,当时也是如坐针毡,直到从老太太房里出来,心中才觉得畅快一些。 陆老夫人当然对陆夫人不满,她觉得陆夫人当了这么久的家,怎么可能这点小事都查不明白就贸然过来让自己主持公道?她怀疑陆夫人是后悔把掌家之权交了出来,所以才办了这件糊涂事。 老太太自己在房中越想越替小儿媳委屈,又不是小儿媳夺的掌家权,明明是陆夫人自己让出来了,却又找这种后账,着实让人生气。 当时宁七音越是不说话,老太太就越觉得陆夫人委屈了自己的小儿媳,待到几人都各自回去,老太太到底让房里的丫鬟给宁七音又送吃的又送布料,想着别伤了小儿媳的心。 陆景朝才进了大门,便有人向他回了老夫人房里的事,他匆匆往还城苑走回去,心里也觉得宁七音受了委屈。 宁七音正在房中练字,见陆景朝进屋不由笑道:“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说着,宁七音放下笔起身迎了上去。 陆景朝环住宁七音的纤纤细腰:“怎么今日有空练字?为了静心?” 陆景朝觉得发生那样的事,宁七音心中一定会很烦乱。 宁七音微笑着向他摇头:“今日的事都做完了,闲来无事才想着写几笔。” 陆景朝却觉得宁七音是在掩饰,他拉着宁七音在一旁坐了:“原本看你辛苦,不想让你管家中这些事,偏偏你看着纤弱,心里却是个好强的,所以我也只能由着你。” “可这么一大家子的事,哪会那么好办?所以不管什么事都不要往心里去。” 宁七音听他说了那么多,才意识到陆景朝是知道今日的事了,于是便笑道:“我没往心里去。” 陆景朝伸手在宁七音脸颊上轻抚着:“就这么几日,人都清减了!虽然我一直在外带兵,可家里的事你碰到棘手的烦心的,也尽管告诉我,我出面帮你解决。” 宁七音见他眼神语气满是温柔的,显然是生怕自己受了委屈不说,便也学着他的样子伸手摸上他的脸颊:“今日的事,我根本不在意,一句话就说清的事,值得我往心里去吗?” 陆景朝的脸有一层薄薄的胡茬,摸起来有些划手心,可那曾略显坚硬的胡茬下面,是相对柔软的脸颊。 宁七音忍不住轻轻捏陆景朝的脸颊,心里觉得好玩,纵然是这样一个外表坚硬的人,他的脸颊也是柔软的。 陆景朝感觉自己的脸颊被一只温润柔软的小手揉捏着,不由向她微笑起来:“当真不觉得委屈?” 辛辛苦苦为陆国公府做事,不眠不休地想要做到最好,却有人把状告到老夫人那里,能不委屈? 宁七音放过陆景朝的脸,站起身毫不在意地摇摇头:“老太太护着我,我哪能受委屈?” 陆景朝也随她站起身来,二人面对面立着,陆景朝看宁七音双眸澄净如水,又笑靥如花,确实不像心有芥蒂的样子。 “我没那么脆弱,”宁七音反过来安慰陆景朝,“谁当家没碰到过几件清官都难断的家务事?我心里都有准备的,你不用担心我。” 陆景朝一手扣在宁七音脑后,将她轻轻拉近自己,在她额上落了轻轻一吻:“没想到我家夫人年纪不大,办事这么老道。” 宁七音蓦地想到自己含恨而终 分卷阅读227 的上辈子,心中便觉五味杂陈,一时连笑都有些勉强了。 宁七音伏在陆景朝胸前:“我不是办事老道,我是心里有底气。” 陆景朝拥住宁七音笑:“这话我倒不懂。” 宁七音环着陆景朝的腰,开口前又收紧了一些胳膊:“你就是我的底气,你疼我一天,我这一天就有底气;你疼我一辈子,我这一辈子就有底气。” 陆景朝心中涌起难言的感动,他低头又在宁七音额上印了长长的吻,然后才在她耳边呢喃道:“一辈子哪里够?下辈子我也专门疼你。” 陆景朝在敌军中厮杀时,在沙场上练兵时,在朝廷上因为是战是和与那些文官们舌战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的儿女情长,这种柔情蜜意的流露,竟是藏也藏不住的。 宁七音眼中浮起一层薄泪,她不知道自己心中是欣喜还是感动,她信陆景朝,他许诺的下辈子,她深信不疑。 二人就那么静静相拥着,仿佛世间的纷扰再与他们无关,直到宁七音突然心血来潮,推开陆景朝道:“你今日回来得早,我去做点心给你吃吧!” 陆景朝看她兴致勃勃,便应道:“那我去书房处理几个公文,你不要太辛苦。” 宁七音点点头,又亲自给陆景朝沏了茶端到书房,然后才胸有成竹地走进小厨房去了。 宁七音在小厨房里发现一些品相已经不好的点心,问起来说是前一日做坏了的,打算喂府里的猫儿狗儿的,还没来得及拿出去。 宁七音看那些点心散在油纸上显得凌乱,便随手拿出一只瓷盘将那些点心整齐地码好了,心里想着这样端出去喂猫也方便些。 宁七音鼓捣了多半个时辰,总算烤出一盘点心来,但这种酥酪,须得晾凉了吃口感才最好。 宁七音想着快些让点心凉下来,就端了托盘去了小厨房后,那里有片花圃,淡红色的茶花开得正盛,香气袭人的。 怕蜜糖的气息招来小飞虫,宁七音将托盘放在小石桌上就没有离开,而是在花圃旁坐了一会儿。 陆景朝在书房中批了半天公文,不知不觉将茶水都喝下了大半壶,批完最后一份的时候,他心里算着时辰,便要去厨房看看宁七音。 厨房静悄悄的,宁七音却不在。陆景朝才想要出去寻她,便看到了码在瓷盘中的点心。 陆景朝端起瓷盘往正房走,一面走着一面忍不住向盘子里拈起一块放到嘴里。才嚼了一下就觉得味道有些怪,可他还是咀嚼一番咽下肚去。 将点心端到了二人卧房中,却也没看到宁七音,陆景朝将瓷盘放到桌上,正想要唤人来问,便见宁七音端着一只精巧的白玉盘走了进来,那盘中竟然也码着点心。 宁七音走进房中,才要笑着问陆景朝是不是饿了,就看见他旁边的桌上放着那盘打算喂猫狗的点心。 宁七音想着或许是什么人误端过来了,正要解释,便见陆景朝又从那盘子里拿起一块点心。 “没想到你做的点心这么好吃!”说着,陆景朝就把那点心往口中放。 “那是……”宁七音想拦着他,却见他三口两口就咽了下去。 “好吃!”陆景朝强调道,却好像想不到别的词语似的,“好吃!” 宁七音笑得无奈,将白玉盘放在桌上:“你再尝尝这个。” 陆景朝拿起一块酥酪,眸光却飘向宁七音,见宁七音正笑着看他,他才咬了一口那块酥酪。 陆景朝心里有些疑惑,但是很快他就觉得自己想通了,一定是宁七音先做了一份点心,觉得不够好吃,所以才出门又寻了酥酪回来。 这酥酪确实做得极好,奶香四溢,又不会太过甜腻,酥脆的口感足见火候掌握的极好,宁七音怕是没有这么深厚的功力。 可是,若说这点心好吃,岂不是负了宁七音的心意?方才那份点心虽然不好吃,可到底是宁七音在厨房里辛苦了半天做出来的,总不好她第一次亲手做点心,就说她做得不好。 陆景朝慢慢将口中的点心咽下,看了看手中剩的半块,有些不舍地放回盘子里:“我觉得这个不如方才的那个好吃。” 宁七音微微吃了一惊,一双秋瞳都睁大了:“你这么觉得?” 陆景朝笃定地点点头,一心要恭维自家夫人的厨艺。 宁七音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方才尝过自己做的酥酪,自信不比那些点心师父们做得差。她也不大会做别的,唯有这一样做得炉火纯青,上辈子做这道点心得到过所有人的赞赏,不可能还比不过要喂猫儿的那盘。 “陆将军的口味好生奇怪!”宁七音忍俊不禁,“我精心做的这盘酥酪你不喜欢,倒喜欢那盘因为不好吃要喂猫儿狗的!” 陆景朝恍然,又有些难以置信,拿起那半块酥酪:“这才是你做的?” 宁七音掩唇而笑,端起那盘不好吃的点心:“哪个是我做的有什么关系,夫君喜欢吃这个,那便给夫君留着,不去喂猫儿了!” 陆景朝将 分卷阅读228 那半块点心放入口中,忍不住也笑起来。他从宁七音手中把不好吃的那盘接过:“我还是不要跟猫儿抢食了!” 二人笑了一回,宁七音笑得双颊艳若桃李,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做的到底好不好吃?” ☆、第 117 章 第117章甜腻腻的酥酪 陆景朝认真地点头, 将那酥酪的美妙味道狠狠夸赞了一回,想起自己方才硬着头皮说先吃的那个好吃,不由也觉得自己可笑。 宁七音看陆景朝又拿起酥酪来吃, 神情自是与违心时不同,脸上的笑总也收不住:“知道你不太爱甜的,我只放了些槐花蜜,半点糖也没有放。” 陆景朝点点头, 又拿起一块:“确实比甜腻腻的那些好吃。” 说完, 陆景朝将手中那块酥酪递给宁七音。 宁七音接过来咬了一小口,年纪小的时候,她很喜欢甜的,再难吃的点心, 只要是甜的她就觉得能吃下去。如今因为陆景朝喜欢不太甜的, 她也觉得这不放糖的点心更有滋味了。 这酥酪的甜,要细品才能品出来, 却比那用糖做出来的甜更让人回味无穷。就像这成亲之后的日子,表面上有些平淡,细品之下才能觉出其中的甜蜜与缱绻。 陆夫人回去越想越过意不去, 她以为宁七音委屈了宁玲珑, 这才气不过去了老太太那里, 谁知道宁玲珑也没搞清楚别的院里吃的什么,只说是补品炖肉, 却不是适合有身子的人吃的。 陆夫人把宁玲珑埋怨了一回,第二日便带着宁玲珑去了还城苑, 想着给宁七音这个弟妹赔个不是,妯娌之间别种下什么心结。 宁七音正听管事的回话,听丫鬟说陆夫人来了, 便先将陆夫人请进房来坐着。管事的让宁七音拿主意,宁七音还问陆夫人的意见。 陆夫人心中感动,却说如今不当家了,自然以宁七音的意思为上。 宁七音这才将管事的一一打发了,然后才向陆夫人抱歉笑道:“一点点事我就得前思后想用半天时间,让大嫂久等了!” 陆夫人在一旁瞧着,宁七音办事的时候,会问管事的从前怎么办,最后大多都是照着陆夫人当家时的规矩来。再想到自己竟然怀疑宁七音仗着当家不给宁玲珑吃好的,心中就越发惭愧起来。 如今宁七音对她还这般有礼,陆夫人就更加过意不去,忙笑道:“弟妹细心,办事是要多多思量,深思熟虑的好!” “我阅历浅,就怕有什么想不到的,大嫂还得费心多提点着。”宁七音端起茶杯,示意陆夫人喝茶。 宁玲珑在陆夫人身后站着,心中百感交集,方才宁七音处理家事的样子,让她又是羡慕又是嫉妒。那管事的一个个立在那里,对宁七音都是尊尊敬敬的,宁玲珑实在是觉得掌家很威风。 陆夫人喝了一口茶,想着自己的来意,笑里便带了一丝尴尬:“弟妹,我今日过来,是因为昨日的事,昨日误会了弟妹,我给你赔个礼。” 宁七音本就不计较这些,何况陆夫人还很重视这事,亲自到自己这里走了一趟。 于是,宁七音当下便笑道:“大嫂这就见外了,昨日已经将误会解开了,哪里值得您再赔什么礼。” 陆夫人看宁七音眼神清明语气诚恳,知道她是真没往心里去,心中不由地也佩服起宁七音来,年纪不大,心胸却足够宽阔,这么大气的年轻人,真是少见。 陆夫人便笑着与宁七音聊起家常,说起她年轻时掌家的趣事。 宁七音则不失时机地向她请教,陆夫人自然悉心指教,毫无保留。 只是有些可惜,陆夫人暗自思忖着,可惜宁七音不是自己的儿媳。都怪她当初觉得宁七音乡下长大,怕宁七音上不得台面配不上陆见洺,所以迟迟没把陆宁两家的婚事定下来,如今再怎么可惜也晚了。 一转头,陆夫人看到宁玲珑站在那里,心里就有些不快,没好气地朝她道:“叫你来是摆在那里当屏风的吗?还不快给六夫人端茶认错!” 宁玲珑心中本来就觉得难受,她平日里那么怕婆婆,在陆夫人面前陪着笑陪着小心,甚至都有些低声下气的,就怕自己哪里一个不妥惹婆婆不高兴。 可今日一见宁七音,婆婆却与她那般和气不说,竟姐妹似的谈笑风生起来。 从前宁玲珑在陆见洺那边关起门来过日子,倒不觉得什么,如今被婆婆斥责着要给宁七音端茶认错,她才觉出她与宁七音的差异来。 那个最一开始因为什么都不懂而跟在宁玲珑身后的宁七音,那个想要鼓起勇气向前,却只能怯生生拉住宁玲珑的宁七音,那个被宁玲珑称作“姐姐”的宁七音,再也不见了。 她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六夫人,夫君是前途无量的大将军,自己则掌管着这偌大的陆国公府。 宁玲珑纵使要被心中的屈辱感憋屈的要死,也不得不低下头,唤她一声“六夫人”,说上一句“我错了”。 宁七音也不把宁玲珑的道歉放在心上,反正宁玲珑也不 分卷阅读229 会真的认为自己错了,宁玲珑这种人,永远觉得错的是别人。 宁七音又陪着陆夫人聊了一会儿,心中也是颇多感慨。她想起上辈子,她在这个婆婆面前战战兢兢,每次见面都担心行差踏错,晨昏定省便是在她生病时也不曾落下过,直到最后病重起不来。 如今,陆夫人向宁七音说着家中各人的喜好,说起陆府的旧例传统,完全是平辈之间的交流,纵然差着那样大的年纪,说起话来却像是好姐妹一般了。 宁七音心中感叹世事难料,上辈子那个因为婆婆偶尔展露笑颜而欢喜的宁七音,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辈子的画面吧? 又过了几日,陆景朝还不到晌午就匆匆赶回家来,说是要出公差,收拾些东西。 宁七音便帮着他收拾衣物:“要去几日?这样急吗?” 陆景朝将需要带的公文整理好,听了宁七音的问话想了一下,不由笑着提议道:“我这趟虽然非去不可,却是个闲差,不如你陪我一起去,来回路上看看风景,也算游玩几日。” 宁七音听了有些心动:“可以吗?我跟着会不会不合适?” 陆景朝干脆让坠儿收拾宁七音的衣物,又唤人去备马车:“你用咱们家的车马,吃住花咱们家的银子,谁敢说不合适?” 宁七音还从未和陆景朝出门游玩过,一时心中也很向往,一面匆匆收拾了几样东西,一面又担忧起来:“我们是不是要去跟母亲说一声,家里怎么办呢?” 陆景朝笑着向她头顶的乌发上轻轻拍了拍:“放心,这偌大的陆国公府,离了谁也不会垮的。” 宁七音被他逗笑:“我哪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家里这些事总得找个人交代一下。” 陆景朝捧住宁七音的脸,向她额上一吻:“那你现在就办这事,我这边不急,等你一起去向母亲辞行。” 直到宁七音坐上马车出了陆国公府,她还觉得像是做梦一般,早上的时候,她还想着下午得空去找陆清雅说话,这还不到下午,她竟然已经和陆景朝出府要离开燕京城了。 二人并未在府中用饭,只是用食盒装了一些饭菜,直接带到了马车上吃。 待到出了城,用过饭,陆景朝又泡了一壶二人都爱喝的云雾,这才将马车两侧的小窗都打开来。 此时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春寒早已退去,炎夏尚未到来,郊外草长莺飞,林间鸟鸣花香,相较于家中园子里人造山水的刻意,这外面的景色才是真正的风光旖旎。 宁七音心情大好,有种困鸟归林的感觉。抛开家中琐事的纷扰,只和陆景朝二人赏景谈心,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那种感觉就像是唤醒了另外一个自己,欢快而活泼的。 晚上,宁七音随陆景朝住在一处驿馆。窗外有一丛翠竹,长得翠绿而茂盛,有风吹过的时候会有轻柔的沙沙声,伴着那沙沙声,二人天南地北的聊到睡着,竟都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用过简单的早餐便又上了马车赶路,一路又是虎斑霞绮,林籁泉韵,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宜人景色,倒叫宁七音不觉旅途劳累。 又颠簸了半日,二人总算到了地方,进城之后陆景朝倒不急着去州府,而是先带宁七音去了一家生意兴隆的小酒馆,要了几道当地才有的菜,好好地享用了一顿午饭。 “只可惜我下午要办公事不能喝酒,”陆景朝端起茶杯,“那我以茶代酒敬夫人一杯,谢夫人车马劳顿随我前来。” 宁七音感觉陆景朝也与在家中时不同,好像没了冷峻的棱角,而多了些温润似的,让宁七音总想要黏着他。 宁七音端起茶:“那我也要谢夫君,谢你带我‘偷得浮生几日闲’。” 说完,二人不约而同都笑起来,互相碰了碰茶杯,郑重其事地饮了一口。 “我已经让柳树去寻像样些的客栈了,”陆景朝放下茶杯,“用过饭你便去客栈歇息,下午让柳树和坠儿一同陪你在城中转转。我督办的这事应该用不了两日就能办完,若是早的话,我再陪你好好游玩。” 宁七音也将茶杯放下,又拿起筷子为陆景朝夹菜:“有他们两个陪着我,你便放心去做事,也不用急,只看路上的景色我就觉得这一趟已十分值得,有没有空游玩并不重要。” 然而,陆景朝真的只用了一日就将公事办好了,第二日办完事回客栈之后,他便向宁七音提议回京城的时候走另一条路,带宁七音去一个以风景著称的州郡游玩半日再回家。 宁七音见他兴致勃勃,便由着他去了,也没问他要去的地方是哪里。直到到了地方,下了马车,宁七音环顾周围,突然就变了脸色。 ☆、第 118 章 第118章离别 宁七音看着身旁的驿馆, 那牌匾上的两个烫金大字显然也有些年头了,只依稀留下些斑驳的金粉,那“驿馆”中的“馆”字, 更是污损的厉害,右边的“官”字已经不带半点金粉,只剩一个灰黑的痕迹。 陆景朝牵起宁七音的手往驿馆里面走:“我们今晚住 分卷阅读230 这里,先安顿一下, 过会儿我带你出去走走。” 宁七音只觉每一步都像踏在心上一般, 让那颗不安的心只想逃走。 “这是何地?”宁七音稳了稳心神,故作平静地发问。 陆景朝比宁七音快着一步,在前方拉着宁七音头也不回地答:“丰州,你可能听说过这里, 山美水美。驿馆就在山脚下, 等一下我们就在附近转转。” 宁七音没有再说话,她岂止是听说过丰州, 她根本就是来过这里。 上辈子宁七音与陆见洺成亲那晚,宁七音正在烛下含羞坐着,陆见洺才刚刚走入洞房, 二人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句话, 便有人来喊陆见洺了。 原来是陆景朝有急事出差, 陆老爷想让陆见洺跟着出这趟差,一则可以历练一番, 二来这差事是皇上亲自过问的,办好了回来对陆见洺的前途大有益处。 陆见洺虽然不舍洞房中的如花美眷, 但父亲的意思他也不敢违背,便连夜随着陆景朝离开了。 谁知没过几天,便传回了陆见洺生病的消息。陆夫人在家担心个不住, 便让宁七音前去照顾探望。就是在这丰州的驿馆,宁七音住过一晚。 如今宁七音被陆景朝牵着手走进驿馆,馆中陈设与上辈子并无二致,甚至连那驿丞都是同一人。 宁七音心中十分不自在,她勉强打着精神和陆景朝吃了一杯茶,直到去驿馆后的山脚下散步时,她心中的不适感才稍稍减轻了些。 只是纵然身处于山清水秀之间,宁七音心里仍是疑云丛丛。她反复想着上辈子临死之时,宁玲珑对她说的那句话。 她已经很久不曾想起上辈子将死时的凄惨,却在到达丰州驿馆时,一下就想到了。 她想到宁玲珑那时候对她说,在丰州与宁七音有一夜欢愉的男人,不是陆见洺。 重生之后,宁七音从来不愿想起这件事,也不愿去深究。为什么宁玲珑会知道她在丰州与人睡了?为什么宁玲珑竟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宁七音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上辈子的宁七音,也不会再重走上辈子的路,所以那一晚的真相如何,她已经毫不关心了。 或者说,她只是骗自己说不用在意。反正上辈子的宁七音已经死了,如今重新来过的她,何必去为这辈子不会发生的事而苦恼呢? 只是她没想到会再次来到丰州,陆景朝兴致勃勃地给宁七音介绍山脚下的树木花草,许多都是丰州才有的,绚丽而馨香。 二人在驿馆后转了许久,回到驿馆时天色已晚,简单用了饭便回房歇着了。 将房中的蜡烛熄了,便有月光的清辉从窗子照了进来。陆景朝一只胳膊在宁七音颈下,另一只手则在宁七音的腰间游走。 宁七音被他锢住,只得低声道:“明日不是说要早起?还是早些安歇吧!” 陆景朝微微欠起身子,用一个缠绵而悠长的吻来回答宁七音。宁七音心中渐渐被情所迷,不由回应起那个吻来。 二人离家之后还未亲热过,在一个新鲜的地方,陆景朝好像比从前更加温柔,一寸寸的疼爱直撩拨得宁七音心中都痒了起来。 正难解难分之时,那条薄薄的锦被从二人身上慢慢滑了下去,就在最后滑下去加速地一瞬,陆景朝只是伸腿一勾,那锦被便飞也似的又搭在了二人身上。 宁七音只觉脑中轰隆一声,竟犹如惊雷炸在耳边一般。 她记得,上辈子在丰州驿馆,她和“陆见洺”圆房时,也曾有过这样的事,当时她还觉得,想不到陆见洺看起来白面书生的模样,竟然也是有功夫在身的。 那条修长而有力的腿,给宁七音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难不成,上辈子自己的第一个男人竟是陆景朝? 陆景朝的吻落在宁七音的耳后、颈边,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宁七音再不敢细想,只是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拥住了陆景朝。 第二日,陆景朝又带宁七音在丰州走了走,看宁七音老是有些心神不宁的,便问了起来。 “离家几日,有些想家了。”宁七音勉强笑笑。 陆景朝看看天色,笑道:“也好,我们现在往回赶,应该能赶上回府吃晚饭。” 前一晚的缠绵让宁七音在马车上酣睡了一觉,醒来竟不觉得时间过得慢,很快就到了陆国公府。 向陆老夫人请过安,将在丰州买的特产给家里人分了一下,宁七音才和陆景朝一起回还城苑去。 走的时候,宁七音忍不住又看了宁玲珑一眼,她很想问问上辈子的宁玲珑,真相到底是什么,可惜眼前这个,是给不了她答案了。 从丰州回来没几日,便有边关战乱的消息传到朝中。陆景朝在军中风头正盛,他主动请缨,皇上又信赖于他,当下便赐了帅印。 宁七音得知之后,并未多说什么,只嘱咐他边关苦寒之地,要他好好照顾自己。 临行前,陆老夫人倒是抹了泪,说才太平了几年,这就又要打打杀杀,若是当年坚持让陆景朝读 分卷阅读231 书走科举之路就好了。 陆景朝自然少不了劝慰她一番,总要有人上阵杀敌护国家安宁,陆家这么多年受朝廷庇佑,如今国家有难,陆家原本就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景朝拉过宁七音,又牵起陆老夫人的手,将二人的手叠放在一起:“母亲不必担心,我也算驰骋沙场多年,武艺也是有目共睹。有母亲和夫人在家等我,我定然会早日凯旋!” 宁七音自始至终都看着陆景朝,清澈的眼神让陆景朝不忍直视,他怕一对上那双美眸,就会沉溺其中,让他没办法转身离去。 宁七音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这辈子的夫君,他这是第一次离开她远行,不止是远行,他是要去打仗了,此行千里万里边关冷月,不知归期。她看着他,想将他的模样牢牢记住,好在那些离别的日子里,想着心中的他细数漫长的时光。 “家中一切你都不必挂怀,我会尽心侍奉母亲替你尽孝。你莫要好勇斗狠,务必护自己周全。”宁七音微微笑着,像是陆景朝每日出门前,她嘱咐他早些回来一般。 ☆、第 119 章 第119章思念的滋味 直到陆景朝翻身上马, 终于疾驰而去,宁七音才再也撑不住貌似云淡风轻的笑容,涌上眼泪来。 她向前走了几步, 身后众人便以为她是想多看一下陆景朝的背影。陆老夫人还劝她:“起战乱的不过一些乌合之众,相信景朝很快就回来了!” 宁七音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眼泪已经连成串,顺着脸颊汩汩而下, 她不敢开口, 怕被人听出哭腔。 老太太只能看见宁七音的背影,见此情形,也只是叹息一声:“我们先回家去了,你也快些回房吧!” 说完, 便转身被人拥簇着进府了。 宁玲珑搀着陆夫人, 迈过门槛的时候,她回头望了宁七音一眼。 宁七音虽然纤细, 可立在那里却是笔直的,看起来颇有几分傲骨。 宁玲珑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跨进门去。她冷笑一声, 此去刀枪无眼不说, 便是没有夫君撑腰的这段时日, 她倒要看看宁七音怎么过。 直到身后没了动静,宁七音才拿帕子擦拭脸上的泪水, 喉头哽咽着,她不过强忍着不哭出声罢了。 坠儿站在她身后, 并不敢上前:“姑娘,当心身子。” 宁七音索性用帕子捂住双眼,低下头来尽情地流泪:“我就哭这一次, 他回来之前我不会再哭了。” 她像是对坠儿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这辈子的许多事都与上辈子不同了,所以很多时候她没办法靠上辈子的记忆来判断这辈子的事。 就比如陆景朝去平战乱这件事,她并不记得上辈子发生过。 那时候,她才成亲不久,在府里遇到陆景朝也只不过行上一礼便各自去忙。却有一次陆景朝停下脚步,问她要去做什么。 宁七音听长辈问话,回答时也是恭恭敬敬。她低着头,说陆见洺这几日读书辛苦,大夫给了她一个进补的方子,可熬煮起来稍嫌繁琐些,她怕底下人做的不到,所以打算亲自去煮。 当时答完之后,陆景朝很久没有说话,就在宁七音以为那场对话已经结束了时,陆景朝又问了一句,和陆见洺相处的可还好。 这话若是家中女眷问起来倒没什么,偏生是陆景朝这样的年轻男性长辈问起来,宁七音心中便有些不自在。 那时候她本就一直低着头,听了陆景朝的问话更是抬不起头来,却又不知道怎么回避这个问题。 于是她只能红着脸说还好。 陆景朝又沉默了一会子,到底应了一声离开了。 那时宁七音并未将那对话放在心上,她只以为那是不善言辞的长辈的几句闲聊,没有半点深意的。过了不久,陆景朝便被派去戍守边关,宁七音与他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如今战乱就发生在边关,宁七音擦干了泪转回身,她不知道上辈子陆景朝在边关时是不是也有过战乱,可若是想推测这辈子的战乱何时平息,却是不能够了。 ************** 陆景朝离开后的日子,宁七音觉得自己像是丢了一魄似的,总感觉自己魂不守舍的。偏偏她还要掌着家,每日应付着陆国公府的大事小情。 表面上,宁七音仍和从前一样,娴静稳重的,办起事来也有决断,府中上下都觉得她没有受什么影响。 只有宁七音自己知道,她的心从陆景朝离京那日就少了一块。他不回来,她就是不完整的。 宁国公府得了消息,便说要来接宁七音回娘家住几日,宁七音本来放不下陆府的这些事,但陆老夫人也担心她太过思念陆景朝又不说,便也劝宁七音回家小住几日。 宁七音回到宁国公府,最高兴的当属苏南卿。当晚一家人用过晚饭之后,苏南卿便收拾了东西到乐苑来。 “我们今晚来个‘秉烛夜谈’,谈乏了我就直接歇在你这里!”苏南 分卷阅读232 卿笑道,看起来比从前愈加爽朗。 宁七音笑着与她打趣:“我倒是不介意多个人挤一挤,只是我哥怕是会在心里怪我,说我一回来倒把大嫂拐带跑了!” 苏南卿扁了扁嘴:“他巴不得我不在他跟前儿呢!” 话这么说,她脸上的甜蜜和幸福却是遮不住的。 原来宁正锦已进中了进士,正在准备殿试。刚好宁七音回来,苏南卿愿意陪小姑子说话,又能让宁正锦自己清静清静,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宁七音也着实想念苏南卿,她肯过来相陪,宁七音自然乐意,免得漫漫长夜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又想到大哥已经中了进士的事,宁七音向苏南卿笑道:“大哥一定会中状元的,以后大嫂就是状元夫人了!” 苏南卿脸上一热,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你们这两兄妹,一个比一个自大。前些日子你大哥说一定会高中,我就劝他话不要说得太满。如今你倒好,直接就把你大哥点成状元了!” 宁七音微微笑着:“大哥本就才高八斗,又有大嫂这样的贤内助,今年必定顺风顺水。” “行了,”苏南卿笑着轻轻推了宁七音一下,“你说的这些话像是外人的恭维,倒显得你我二人生分了!” 宁七音为苏南卿续茶:“外人是恭维,我可是认真的!” “那就借你吉言,”苏南卿拉过宁七音的手,“以后你大哥你文官,妹夫是将军,咱们家也是文武双全了!” 宁七音听她提到陆景朝,脸上的笑容不由涩了一下,而后又若无其事地开口:“也不知道如今到边关没有。” 苏南卿看到宁七音神色的变化,心中也有些后悔,她原本就是为了给宁七音解闷而来,还想着只要宁七音不提陆景朝,她便也不主动问起,谁知说着说着便忘了形。 “应该差不多了吧?”苏南卿顺着宁七音往下说,“陆将军带的是一支精锐,应该比普通的行军要快些,说不定过几日就会打个大胜仗回来了!” 宁七音觉出苏南卿隐隐的愧疚,便笑着打起精神来:“那我也要借你的吉言了!” 苏南卿便笑起来,又想着快些把陆景朝出征带来的伤感翻过去,心里就搜刮起可以聊的趣事来。 宁七音没回来的时候,苏南卿感觉有许多事想要跟她说,家长里短的这些事,侯门官府的趣事,只是如今刻意去想,却一个也想不起来了。 眼见着二人之间就要冷场,苏南卿生怕沉默下来宁七音会想陆景朝,便一咬牙将自己的秘密说了出来。 她有些神秘地凑近宁七音,宁七音见状不由地也附耳过去。 苏南卿一开口就有些脸红:“我可能有了……” 宁七音感觉苏南卿在自己耳边说完便坐直了身子,她自己不由地也坐好了,只是明眸之中全是疑惑:“有什么……” 话还未说完,宁七音突然反应过来:“你有喜了?!” 她的双眸亮晶晶的,掩饰不住地喜悦与激动。 苏南卿忙向周围看了一眼,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宁七音小点声:“不要那么大声,我还没跟人说呢,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宁七音愈加兴奋,一面打量着苏南卿一面追问道:“为什么不说啊?我这就去跟母亲说,让她请大夫来给你诊脉!” 苏南卿眼见着宁七音就要站起来,忙一把拉住她:“你先坐好听我说!” 宁七音哪里敢与她拉扯,忙扶住苏南卿的胳膊:“你也坐好别动!” 苏南卿见她万分紧张的样子,不由笑起来:“不用那么小心,我没事。” “到底是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啊?”宁七音还是不放心。 ☆、第 120 章 第120章大喜事 “到底是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啊?”宁七音还是不放心。 原来苏南卿怀疑自己有孕后, 多少有些羞于启齿,况且又不确定,就谁都没有说。待到有一日宁老夫人身子不适, 苏南卿请了大夫为老夫人诊治过后,就顺便让大夫也为自己把过了脉。 那老大夫片刻便诊出苏南卿有孕在身,苏南卿自是喜不自禁,赏了那老大夫银两之后, 却要他暂时先不将此事告与家中人知道。 宁七音听到这里, 自然再次追问为何。这样的喜事,当然要第一时间告诉家人,以后不管是饮食上还是做事上,才好对苏南卿有所照拂。 苏南卿却缓缓摇头:“正锦最近因着殿试的事, 没日没夜地读书, 家里人也都将心思放到他身上。不但母亲那里,就连老太太那里的晨昏定省也都不许他过去了。” “厨房里日日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 母亲和老太太轮番给他送补品,我也不敢让他多吃,又不敢让他不吃。有时候觉得他太累了就硬拉着他到园子里透透气, 他倒是看着与从前用功时没什么两样, 可人却看着不如从前笑容多了。” 苏南卿想起宁正锦便忍不住心疼:“他如今这样, 我怎 分卷阅读233 好告诉他我有孕的事再让他分心呢?” 宁七音蹙眉:“纵然如此……” 苏南卿笑着打断她,向她手背上轻拍几下:“不用担心, 等殿试过去了,我再告诉大家这个消息, 算起来也用不了几日了。” 宁七音见她执意如此,只得叹道:“那你可要注意身子!” 苏南卿笑着点头:“放心吧!” 宁七音低头看向苏南卿的腹部,不由伸手覆在了上面:“大哥若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她想起上辈子, 就算宁正锦高中状元那一日,夏若梅也毫无顾忌地大闹了一场,说宁正锦什么别以为中了状元就可以抛弃她,“糟糠之妻不下堂”,若是宁正锦做出对不起她夏若梅的事,她就告到朝廷去。 那时候苏南卿才嫁给宁正辉不久,听夏若梅说得实在不像话,便出来好言相劝了几句。 谁知夏若梅不但泼,还不识好歹,又将苏南卿骂了个狗血淋头。说苏南卿眼红她嫁的夫君中了状元,这是前来挑拨呢!自那以后,不管夏若梅闹成什么样,苏南卿也不会出来相劝了。 好在这辈子宁正锦娶的是苏南卿,是知进退识大体的苏南卿。况且他们夫妇二人又是琴瑟和鸣的,让人看了便不由地欢喜。 待到就寝时,宁七音并不敢让苏南卿熬着陪自己聊天,就算躺到床上,宁七音也离她远远的。 苏南卿说自己和常人一样,又笑她胆小,偏得挨着宁七音说话。 宁七音也不敢乱动,才陪着苏南卿说了几句,苏南卿便睡着了。宁七音到底觉得心中忐忑,便悄悄起身让丫鬟在房中守着苏南卿打地铺,自己则去碧纱橱歇下了。 ************* 第二日醒来,苏南卿难免怪宁七音丢下她一个人,但也能理解宁七音的想法,抱怨了一句也就算了。 “既然如此,今晚我还是回墨苑去睡,省得讨你嫌。”苏南卿转过身,拿着帕子做出一副擦泪的样子,故意这么说道。 宁七音笑着上前哄她:“好嫂嫂,我哪里敢嫌你,我现在恨不能把你供起来呢!你如今怀着身子,若是哪里不高兴了,我怠慢了你,只怕家里人会把我骂死!” “本来今早才醒的时候,我还想跟你说,难得有你陪着我睡了个好觉,却不想你早就躲得远远的了!”苏南卿故意不依不饶,哼哼了几声,竟然有了几分小女儿情态。 宁七音倒了杯水给她:“我给嫂嫂赔个不是,嫂嫂别生我气。可能正是因为我不在这里所以嫂嫂才睡了个好觉呢?不如今晚您继续睡在这里,试上一试?” 苏南卿本就是在与宁七音玩笑,她也觉得在乐苑这边更自在些,因此二人说了几句便又达成了共识,宁七音离开前,苏南卿继续住在乐苑,二人还是一个睡卧房一个睡碧纱橱。 只是这个时候苏南卿还得回房去看看宁正锦,再将府中的事安排一下,于是宁七音便送苏南卿回了墨苑。 虽然苏南卿一再说没有必要,宁七音还是小心翼翼地搀着她:“该留心的时候就该留心,我看你再在园子里走的时候,干脆就让轿夫抬着,省得让人担心。” “我没有那么娇气!”苏南卿对宁七音都无奈了,“大夫说了,是要多注意些,但也不用太过小心,总提着一颗心反而对孩子不好。” 宁七音没有怀过孕,她所知道的都是听说的,苏南卿说的这些却没听人提起过:“真的?那要怎么才好?不当自己是有身子的人吗?” 苏南卿点点头:“对,忘了自己有孕在身,顺其自然最好。” 宁七音还是不信:“你不要哄我,总之你得照顾好自己,不然等以后大哥知道了,肯定要怪我知道了不告诉他。” 就这么将苏南卿送回房里,宁七音看她有许多事要忙,便向她告了辞,自己回乐苑去了。 从园子里经过的时候,宁七音在鱼池边停了一停,才要走的时候,却看见宁正辉正向她走来。 宁七音看宁正辉走到跟前,只淡淡地向他打了一声招呼,便要绕过他往乐苑去。 “等一下!”宁正辉突然开口,声音中很迫切似的。 宁七音脚下停了停,朝宁正辉看了过去。 一段时日不见,宁正辉那双阴郁的双眼好像没了光彩一般,脸色看起来也是憔悴的,像是透着许多凄苦与无奈一般。 “玲珑在陆家过得怎么样?”宁正辉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似的。 宁七音看着宁正辉,似笑非笑地心想:原来他拦住自己,就是为了问宁玲珑的消息。 宁七音这个亲妹妹,宁正辉半点情分也不讲,甚至帮着宁玲珑排挤、构陷。而他对宁玲珑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却称得上关怀备至掏心掏肺。 宁七音收回眼神:“她是大房的晚辈,我与她并无来往,她过得好不好,二哥怕是要亲自问她。” 宁正辉拧起眉:“你们好歹姐妹一场,如今又嫁到了一处,难道不该相互扶持?” “便是你们从前有什么过节 分卷阅读234 ,到了陆家你们也该站到一处。你在陆家地位比她高些,对她照拂一下有那么难吗?” 宁七音吃惊地听完宁正辉的话,反而笑了起来,宁正辉不愧是喜欢宁玲珑的人,连求人都能这般硬气。 宁正辉看宁七音笑,便有些恼意:“你笑什么?” 宁七音慢慢收了笑,眼神中却尽是蔑视:“二哥要我与她相互扶持,倒不如先去问问她是如何‘扶持’我的。” 说完,她再不看宁正辉的反应,绕过他径自前去。 宁正辉正暗自憋气,忽见宁七音停下脚步又转回头来,他以为宁七音想开了要告诉他宁玲珑的事,不由带着希望向前迈了半步。 宁七音见他如此不由嫣然一笑:“我是想提醒二哥,去问她的时候,仔细别让二嫂知道了!” 随着话音落下,宁七音一个转身,衣袂飘飘地离去了。 只剩下宁正辉留在原地涨红了脸,想要发作却不知说什么做什么。刚巧一片叶子被风吹落掉到了他头上,他恼羞成怒地将那叶子拿下来,恶狠狠地向一旁的榕树干上打了一拳。 ☆、第 121 章 第121章刁妇生事端 晚上回了房, 夏若梅看到宁正辉手上的伤,难免问他是怎么回事,宁正辉又不敢直说, 只遮遮掩掩地说是不小心磕到的。 夏若梅疑心宁正辉有事瞒着她,只是她又没什么证据,便又开始数落起宁正辉来。说他如何没用,大哥都考中了进士, 他却一事无成。这还不算, 挺大的人还能把自己磕伤。 宁正辉也不敢辩驳,他知道自己只要说一句,夏若梅便有十句百句的等着他,于是挨了一晚上责骂, 宁正辉总算下定决心要想办法见见宁玲珑。 想着家中那泼妇给的窝囊气, 宁正辉咬牙想办法给宁玲珑递了消息。二人找了个不起眼的小客栈私会,竟颇有几分互诉衷肠的意味。 宁正辉数着夏若梅的罪状, 说在家中得不到一点点关怀和温暖。 宁玲珑便感慨看走了眼,成亲前的夏若梅明明挺好的一位大家姑娘,怎么成亲后就成了不讲理的泼妇。 宁正辉又问起宁玲珑, 宁玲珑直哭得涕泪涟涟, 她说自己本就没有娘家做依靠, 宁七音还对她不好,在陆国公府简直是受尽了委屈。 宁正辉接过宁玲珑手里的帕子帮她拭泪, 一面擦着一面止不住地心疼。宁玲珑在宁国公府也是当贵女养大的,如今受这种委屈, 真是太可怜了! “只恨我不在陆国公府,竟无法解救你与水火。”宁正辉感叹了一句,眼圈都红了。 宁玲珑索性伏在宁正辉肩头哭了一场, 她特别后悔鼓动宁正辉娶夏若梅,要不是夏若梅,她现在应该会与宁国公府还走动着,与宁正辉也不必像现在这样,见个面费那么大劲不说,还偷偷摸摸的。 宁玲珑觉得宁正辉应该娶一个苏南卿那样的人才好,那样的大家闺秀是要脸的,不会像夏若梅那样大吵大闹,而且苏南卿看起来又颇能隐忍,真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惜,宁玲珑觉得自己算错了一步,导致眼下步步都错了。 宁正辉与宁玲珑相处了半天,回到家中那种对宁七音的气愤和对宁玲珑的怜爱仍在他脑中交织着,那种复杂的情绪让他暂时忘记了对夏若梅的惧怕,转身就去了父母房中。 他先是说了一通宁七音如何对他这个二哥无礼,而后又话锋一转说起宁七音在陆家苛待宁玲珑,最后要求宁国公和孙氏管管宁七音这个女儿,让她收敛着些,莫要对宁玲珑那般冷血。 孙氏对这个儿子简直失望至极,从前被夏若梅抓住了把柄,自此之后在夏若梅面前,在岳丈面前,不敢说半个不字。如今倒来指摘自己的生身父母没有管好宁七音了! “宁正辉!”孙氏沉下脸,“你给我认清楚,如今你只有一个妹妹,那就是现下住在乐苑的七音,你若是再为着什么不相干的人难为自己的亲妹妹,别怪我对你动家法!” 宁国公也在一旁横眉怒目:“你先把自己房里的日子过顺当了再来操心别人吧!” 宁正辉碰了一鼻子灰,又被父母狠狠责骂了一番,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回家去了。 夏若梅虽然有什么事都是明火执仗地闹,可暗地里也会动些小心思。她早就买通了宁正辉身边的小厮,因此那边厢宁正辉去为宁玲珑叫屈,这边夏若梅就得了消息。 只是夏若梅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发作出来,看宁正辉进门,她还笑着上前为他更衣倒茶。 宁正辉仍在生父母的气,竟没注意到夏若梅的反常。 “这是从哪里回来?”夏若梅笑着问宁正辉。 宁正辉怔了一下,再看夏若梅,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笑容瘆人。 “从父母那边过来。”宁正辉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个问题撒谎实在是太容易被拆穿了。 “哦,”夏若梅点点头,“和公婆聊了些什么?我也想和他们聊聊你的事呢!” 宁正辉 分卷阅读235 惊出一身冷汗,却强装镇定:“聊我的什么事?” 夏若梅向下按着宁正锦的双肩,让他坐到了自己面前的凳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我父亲说盐运司空出个知事的缺来,他与盐运使相熟,问我咱们家要不要帮你补这个缺。” 宁正辉一听之下不由欣喜万分,虽然盐运司知事只是个小官,但寻常人家也是做不上的。况那盐运司又是油水大的衙门,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进呢。 “你怎么不早说?”宁正辉笑着站起身,往常阴郁的神情也被欢喜代替,“早说了方才我就能跟父母商议此事了!” 夏若梅自己则坐了下来,叹口气道:“我何尝不觉得这是好事?只是就算父亲与盐运使相熟,盐运使也须得上下打点,那笔银子着实数额巨大,我怎好向公婆开口?” 宁正辉满脸焦急:“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况且进了盐运司,用不了几年就能挣个金山银山回来,前面投的这些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夏若梅听了宁正辉的话,像是细细地想了一会儿,开口时却问道:“你方才到底在父母房中说了些什么?” 宁正辉一愣,没想到夏若梅又绕回到这个话题上。 夏若梅见宁正辉沉默,不由转过头做伤心状:“你可知道我姑舅家也有未曾入仕途的兄弟?可我父亲得了消息第一就想到了你,是为什么?还不是想让我这个女儿过几天好日子?” “可如今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与我一条心,我又怎么敢舍下我父亲脸去为你奔波?”夏若梅说着,还从衣襟上解下帕子拭了拭眼角。 宁正辉思前想后,觉得夏若梅怕是已经知道了方才的事,加上如今他又有求于夏若梅,当下心一横就给夏若梅跪下了。 “你我夫妻伉俪情深,说这种话倒让我伤心了!”宁正辉倒打一耙,“我娶了你,自然事事时时心里只有你,如今你疑心我,自是我做的还不够。那今日我便指天发誓,若我不与娘子一条心,便让狼掏心虎掏肺不得好死!” 夏若梅见他真的发起誓来又慌了,忙一手捂住宁正辉的嘴一手向桌子上拍了几下:“我几时要你发这毒誓了?” 说完,夏若梅还将宁正辉搀了起来。 宁正辉心中一喜,没想到这泼妇倒是吃这一套。 “我只是要你说清楚方才去父母房里说了些什么,我们夫妻二人之间没有隐瞒,那我才信你与我一条心。”夏若梅亲密地搂住宁正辉。 宁正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但很快他心中就有了主意。 “我是看不惯宁七音那做派,所以去父母那里告了她一状,想让父母好好管管她。”宁正辉提起宁七音满是不屑,“你不是也不喜欢她吗?那时候让她道歉,她竟然让个男人替她挡了。” 夏若梅看着宁正辉躲闪的眼神,不由笑了起来:“这样才对嘛,跟我说了我不就信你了?” 完全是避重就轻,没有提宁玲珑半个字。夏若梅脸上笑着,眼神却像是没有温度一般。 “那盐运司的事?”宁正辉趁热打铁,他是真的很想补上那个缺,等以后他有了银子,还怕治不了眼前这个母老虎? 夏若梅放开宁正辉一转身:“明日我们一起去跟父母说。” 宁正辉已经迫不及待:“还不知道多少人盯着那位子呢,早一日打算就多一日胜算,不如现在去吧!” 夏若梅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困了,婆婆可能也歇下了,不差这一晚。” 宁正辉因为这件事,几乎半宿没睡,第二日一早才拉着夏若梅要去说这事,又赶上陆国公府来人接宁七音了。 ☆、第 122 章 第122章娘家事 来的是吴氏和陆清雅, 说老夫人想宁七音了,要接宁七音回去。 宁老夫人得了消息向孙氏叹息:“女子就是这样的命,出嫁后住几日娘家, 婆家迟迟没人接,便有人说是不招婆家待见;婆家来接的早了,虽然能看出是婆家重视,可娘家这边又舍不得, 觉得还没亲热够呢!” 说完, 老夫人又长叹了一声:“你便去招待陆家人吧,我觉得精神不大好,就不见客了。” 孙氏得了命,便吩咐老夫人房里的人尽心伺候着, 然后自己便退下了。 吴氏和孙氏聊了几句, 便说要接宁七音走,孙氏自然是要留饭的, 吴氏却说家里老太太想宁七音想得紧,要是不赶紧回去怕是老太太连午饭也用不好。 孙氏见她执意要走,也只能让人去唤宁七音。又另外安排了人给宁七音收拾了许多补品布料宫花等物, 宁七音拿回陆府各处分了一些, 自然十分长面子。 宁玲珑也得了几支宫花, 和平辈的那些陆家姑娘媳妇一样的。可她心里却觉得不忿,将那宫花扔进匣子里看也不看, 向送花的丫鬟道:“谢六夫人美意!” 那小丫鬟便愤愤不平地离去了,去别的房里送东西, 总会被赏几个铜板,这许姨娘竟这般小气,也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分卷阅读236 宁玲珑看着那放宫花的匣子, 好像能透过匣子看进去似的。她心里很是不平,在宁国公府的时候,她也是和宁七音姐妹相称,这才过了多久?宁七音便高高在上地给她赏赐了。 她也恨宁国公府,恨宁家无情。对宁七音这么好,从娘家回来还带那么多东西,还不是要告诉陆国公府这个女儿在娘家受宠? 宁玲珑从前觉得嫁给陆见洺便一切都好了,直到她意识到女子有了强大的娘家,自己在婆家才会有地位。 在宁国公府的时候,宁玲珑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地位,没想到到了陆国公府,自己还是没地位。她特别渴望宁七音如今手中的权力,掌管着偌大的陆国公府,却只能眼馋而毫无办法。 宁七音在宁国公府住的两日,尚觉得时间过得快些,如今回了陆国公府,尤其是在还城苑待着的时候,就又觉得时光被拉长了一般,一日倒像过了一年。 陆清雅偶尔会来找宁七音说话,二人说笑时还觉得好些,剩宁七音一人时,宁七音便觉寸寸相思渗入骨髓,丝丝凉凉地疼。 有一日陆清雅又到还城苑来,才坐了一会儿就嫌闷,提议说去水榭上吃茶聊天去。 宁七音有些不想去,陆清雅干脆站起来拉她:“府外面你不想去也就算了,去自己家园子里透透气你也不肯,难道你就要守着还城苑直到我三叔回来么?” 宁七音被陆清雅拉了起来,笑得也是无奈:“跟他有什么关系!” 陆清雅转到宁七音身后推着宁七音向前:“走啦走啦!” 陆清雅觉得宁七音的笑容都比从前少了,这才想着过来跟她说话解闷。她有几次想拉宁七音出门逛街,宁七音却说什么都不肯出去。她着实怕宁七音闷坏了身子,这才想办法让她从屋子里走出来。 二人走到水榭上,便有丫鬟小厮端了茶水和茶点上来。陆清雅拉着宁七音在水边喂鱼,总算见宁七音脸上有了笑意。 吃茶的时候,宁七音一抬头便看到水榭对面的高楼,她便记起去年此时,也是在这里,陆景朝曾经在那高楼之上与她四目相对。 如今高楼水榭俱在,陆景朝却远在千里之外。宁七音收回视线,心里觉得涩涩的。 陆清雅与宁七音说起从前相识的姐妹,谁谁定了亲,谁谁嫁了人,想着法的让宁七音没空去想别的。 宁七音心中明白陆清雅的用意,便打起精神与陆清雅聊了起来。只是聊着聊着,宁七音发觉陆清雅有些不对劲。 她发现陆清雅不时地微笑,那种笑容很是熟悉,是那种心里藏着一个人,而后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笑容。 宁七音并未戳破,只是忽然向陆清雅问道:“最近可曾新认识什么人?” 陆清雅双颊漫上一层红云:“没有呀!” 虽然话里是否认了,可声音里却透着娇羞。 宁七音猜她在听到自己的问话时,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人,便不是新认识的,也是最近让陆清雅动了心的。 宁七音端起茶杯,故意垂着眼眸看杯中的茶叶:“有件事我倒忘了,前些日子回娘家,听说我舅祖母的孙子才中了进士,今年还不到20岁,称得上年轻有为,前程似锦。只是到现在亲事都没定下来,舅祖母也时常挂怀。” “我当时就想着,那样的青年才俊倒是适合你,不如我给你保个媒,去我舅祖母家走一趟?” 宁七音直到说完,才抬眸向陆清雅看去,便见她红着脸道:“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保媒的事了?不用为我操心,我还不想嫁人。” 宁七音叹口气:“我也知道跟你这么个没出阁的姑娘说这个不合适,你肯定要害羞的,回头我去跟母亲和大嫂说一声,让她们做决定吧!” “别!”陆清雅一慌,忙开口阻拦。 宁七音故意一副不解的样子:“为什么?我那表哥,人才学识样貌家世,样样都好,又是知根知底的,我还能害你不成?” “你别害羞,等我跟大嫂商议好这事,自然要先安排你们见见面的!” 陆清雅咬了咬唇,下定决心似的说:“你别去说,我……我有意中人了!” “有意中人了?”宁七音佯装惊讶地反问。 陆清雅低下头,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宁七音笑起来,只可惜陆清雅因为害羞而低着头,没有看到宁七音双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是谁?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还想瞒着我不成?”宁七音接连发问。 “我……”陆清雅绞着衣角,“我不是不好意思嘛!” 细细追问之下,宁七音才知道,陆清雅相中的人,竟是盐运司的盐运使杜成。那人比陆景朝小了几岁,年纪轻轻便当上了盐运使,也是燕京城的一号人物。 宁七音拧眉,她总记得上辈子听说过这个人,好像是不大好。 陆清雅见宁七音蹙眉,不由收了笑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你认识?” “不认识。”宁七音摇摇头,又接着问,“你和他要谈婚论嫁了?”b 分卷阅读237 r   陆清雅脸上一红,低头道:“那倒没有,只是见过几次面,彼此觉得都不错,才确定心意。不过……也没明说什么。” 宁七音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好说,便又问:“你可曾跟家里人提过?” 陆清雅摇头,若不是宁七音今日说起什么保媒的事,她连宁七音都不好意思提,哪里又会跟长辈们说。 宁七音在心中斟酌了一下,到底建议陆清雅先问问长辈们的意思,看看家里人是不是对这个人了解。 “你们见面不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搞清楚些才好。”宁七音劝道。 陆清雅见她这般,不由也起了疑心:“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宁七音摇头:“我哪里知道什么,不过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望你慎重些罢了。” 陆清雅细细想了一下,也觉得与那杜成尚不曾交心,便向宁七音道:“我还不想母亲知道此事,不如你陪我去跟祖母说说?” 宁七音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说不定陆老夫人知道此人的事,倒省得她无凭无据的开口了。 二人一同到了川集堂,老夫人见了她们倒十分高兴,说是有人送了些番邦的水果来,正要喊她们俩来尝尝。 陆清雅笑起来:“我就知道跟着小婶婶总能碰上好事!” 老太太就爱听人夸她的小儿媳,只是口中却向陆清雅道:“明明是吃了我的东西,却念着你小婶婶的好!” 宁七音便向老太太笑道:“您还不知道她,她这是怕吃了您的嘴短,不敢承您的情呢!” 笑了一回,又吃了那番邦水果,宁七音便向陆清雅使眼色,示意她跟老夫人说杜成的事。 陆清雅却羞于开口,也向宁七音使眼色,想要让宁七音开口。 二人这番举动落到陆老夫人眼里,陆老夫人便笑着问起来:“你们两个,怎么突然打起眉眼官司来了?” “祖母,小婶婶有事跟你说。”陆清雅抢先一步。 陆老夫人的视线便落到了宁七音身上,这个儿媳年纪不大,却稳稳当当的,人又长得漂亮,她很喜欢。 宁七音无奈,便笑着开了口:“今日和清雅说起个人来,想着老夫人或许知道这个人,就想问问您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陆老夫人一听就起了好奇心,坐端了身子问:“是什么人?” 宁七音仍是微笑着,不疾不徐:“是盐运司的盐运使,杜成。” 陆老夫人低头沉思了一下,又抬头向宁七音二人问道:“这个人多大年纪?” 宁七音被问住,不由看向陆清雅。 陆清雅便红着脸向陆老夫人道:“二十四岁。” 老夫人点点头,若有所思:“是个年轻的,难怪我听着不熟。” 说完,又抬头向陆清雅道:“我记得前些年,朝里有位杜大人,是一品大员,突然就告老还乡了,说是江南家中有老母需要照顾,他要回去尽孝,当年皇上还很是欣赏他的孝道,赏了他一块‘寸草春晖’的牌匾,那杜大人出城时御赐的牌匾开道,很是风光。” “后来便听说他那儿子做官做到了京城来,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说的这个人。” 陆清雅粉面含春:“正是。” 陆老夫人点点头:“倒是个年轻有为的,家世也不错。” 老夫人已经猜出是陆清雅这个孙女相中的人,只是她也没有对杜成了解更多,因此只是说了一句大家都看得到的。 陆清雅脸上就愈加发热,含羞看了宁七音一眼,像是说“你看,祖母也觉得很好”。 ☆、第 123 章 第123章她相信陆景朝 陆清雅脸上就愈加发热, 含羞看了宁七音一眼,像是说“你看,祖母也觉得很好。” 宁七音却向陆老夫人问道:“老夫人觉得这杜成配咱们家清雅如何?” 这话说的有些直白, 陆清雅双颊红透,娇嗔地看了宁七音一眼便垂下眸去。 陆老夫人沉吟片刻,然后开口道:“只看家世地位,倒是个好的。” 宁七音生怕老夫人为陆清雅定了这事, 便直言道:“人到底怎么样, 还是再打听打听吧!” 陆清雅看了一眼老夫人,没有说话,虽然她也赞同宁七音的意思,可到底有些难以接受。 老夫人便向宁七音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宁七音拍了拍陆清雅的手, 像是安慰似的:“我是觉得, 这位盐运使年纪轻轻位居高位,又是在这种紧要的衙门口, 他能在这个位置做到风生水起,必定是个长袖善舞的。” “况他家在江南,只一人在京城做官, 没有长辈管束, 手中有权有钱, 有几人能做到独善其身洁身自好?” “我倒不是怀疑他什么,这也只是我的推测而已, 若咱们打听下来,他真是一个一身正气的仁人君子, 那才是再好不过。” 陆老夫人不住地点头:“七音说的有理, 分卷阅读238 清雅这事还要再慎重些。” 陆清雅心中难过,虽然宁七音说的是去打听一下, 可陆清雅能觉出宁七音的反对,只是她相信宁七音说的,便忍着难过笑道:“那我听婶婶的,便不再与他见面了。” 陆清雅的这事,再没向旁人提起过,宁七音见她低落了几日,不由想办法去逗她开心,二人相互支撑着,彼此都不再觉得时光难熬。 这一年春季里雨水少,眼见着到了谷雨才正经下了几场,夜里宁七音听见雷声在窗户边炸开,不由地被惊醒了。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纸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宁七音才欠了欠身子从黑暗中望过去,便见一点烛火从门口移了进来。 “铛儿?”宁七音记得今晚是铛儿当值。 铛儿忙应了一声,又向前走了几步:“我打算看看窗子关没关好,吵醒姑娘了?” 宁七音又躺回去:“被雷声吵醒的,方才那声怎么那么大。” 铛儿擎着烛台去照窗户:“是呢,雷声没响的时候我就醒了,正好赶上那道闪电照得屋子里白昼一样,然后才是那声炸雷,真是吓死人了!” 宁七音莫名觉得心里有些慌,也不知道是不是半夜被吵醒的缘故。 铛儿看过窗子,又四处看了看屋顶,然后才向宁七音问道:“姑娘要不要喝水?” 宁七音这才觉得口中十分干燥,便点头应了一声。 待到喝过水再躺下来,宁七音却迟迟睡不着。她想象着陆景朝在边关过的什么日子,是不是也下起了这样的雨,他那行军帐中会不会又湿又潮……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直到天蒙蒙亮才浅睡了一会儿。 待到第二日去川集堂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宁七音发现老太太的脸色不大好,脸上竟是半点笑容也没有。 正想开口问,陆夫人从旁向宁七音问道:“昨晚可听见雷声了?” 宁七音点头:“听见了,那么大的动静。” 吴氏也在一旁附和:“真是吓死人了,我还跟我们家说呢,这样的炸雷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她才说完这话,便见陆夫人一直朝她使眼色,吴氏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一缩肩不说话了。 宁七音见状便向陆老夫人笑道:“不过下个雨打个雷,跟什么好坏没关系的。” 陆老夫人这才向宁七音道:“方才我正跟你几个嫂嫂说呢,昨晚我做了个梦,感觉不大好,心里总是慌慌的。” “你回头让人准备一下,如果明天不下雨,就让你大嫂带你们几个去庙里祈个福,多添些香油钱,不然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宁七音隐隐觉得陆老夫人不好的感觉是跟自己或者陆景朝有关,只是当时她也不想多问,领了命便忙回去安排去了。 将各种事都吩咐了下去,天空竟然又下起雨来。宁七音在廊下看着灰青色的天空,低声自语道:“也不知明日还下不下。” 说完,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边关那里陆景朝一去半月有余,竟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 方才她安排明日要用的马车时,吴氏过来走了一趟,说她关于打雷那话只是随口说的,让宁七音别放在心上。 宁七音已经知道自己去给老夫人请安前,老夫人对几位儿媳说了她前一晚做的梦,说是梦到了陆景朝正跟人打仗,山上突然有巨石轰隆隆地滚下来,直奔着陆景朝而去了。 只是老夫人这个梦并未做完便被雷声惊醒了,所以她也不知道陆景朝在梦里能否躲开那块巨石。 可这个梦让陆老夫人再没睡着,早饭也吃不下去,要不是看天阴着还要下雨,她今日就让儿媳们去庙里了。 宁七音觉得老夫人梦里那滚下山的巨石根本就是夜里的雷声造成的,只是虽然这么想着,可心里还是丝丝不安。 尤其吴氏特意过来,更让宁七音心中不舒服。 吴氏那话放在平时,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今日就算宁七音听说了陆老夫人的梦,也没再去想吴氏说的话。 可如今吴氏专门过来因为那句话向宁七音道歉,宁七音反而觉得吴氏太过刻意了。 “三嫂不必如此,你不过感慨了一句,又不是对我说的,我都没放在心上。”宁七音笑了笑。 吴氏看宁七音正忙着,天上的乌云又不断的聚集,便说了两句匆匆离开了。 如今宁七音站在廊下,看着淅淅沥沥的雨在院子里积成一片一片的水洼,雨滴落在水洼里,看久了竟像是从水洼里向上跳一样。 坠儿回屋拿了披风出来为宁七音披上:“雨水凉,姑娘当心身子。” 宁七音回过神,侧转头向坠儿看了一眼。 坠儿如今越发稳重了,再不见当初被绿屏打骂时怯生生的模样。 “坠儿,”宁七音转回头,看顺着屋檐流淌下的雨水,“你有没有想过,你弟弟现在在做什么?” 柳树做为陆景朝的得力干将,自然也跟着陆景朝去了边关,宁七音每日忙着掌家孝敬公婆,闲下来就 分卷阅读239 自己念着陆景朝出神,还没问过坠儿是不是想弟弟。 坠儿想了想:“我想不出来。” “不过,”坠儿笑起来,“我觉得弟弟跟着姑爷,一定会打个大胜仗,平平安安地回来!” 宁七音露出一丝微笑:“你怎么这么肯定?” 坠儿露出个惊诧的表情,好像奇怪宁七音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似的。 她掰着手指给宁七音数:“我听小树说过,姑爷是最厉害的将军,有些敌人听到姑爷的名字就先怕了三分,还怎么跟姑爷打?” “还有,小树说姑爷带兵是最最苛刻严厉的,可上了战场,姑爷的兵是伤亡最少的,可见他们都不是姑爷的对手。” “再加上,小树说这次起战乱的歹人并不得民心,这种情况之下,姑爷平定战乱还不是大势所趋吗?” 宁七音脸上的笑渐渐展开来,像是雨滴落入水面,漾开来似的。她也是关心则乱,竟还不如坠儿看得明白。 虽然坠儿说的这些,也都是柳树说的,可柳树是陆景朝身边的人,柳树若能有七分的信心,那陆景朝必定先有了十分的信心。 她相信他的男人。 ☆、第 124 章 第124章禅房桃花开 待到第二日天色放晴, 宁七音心中就愈发轻松起来。她相信陆景朝,他年纪轻轻便做到了大将军,其过人之处不是她能想象的。 待到大家都各自要上马车时, 宁七音意外地看到了宁玲珑。 陆夫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走过来向宁七音笑道:“玲珑说想亲自去庙里给孩子祈福,我想着难得她心诚,就带着了。” 宁七音点点头, 却开口道:“许姨娘与别人不同, 她的吃穿用度……” 陆夫人摆摆手打断她:“那些你都不用操心,老太太只说让你安排我们几个,别的你就不用管了。玲珑用的东西我都给她备好了,我那马车宽敞又舒服, 她自然与我一起, 都不用你再费心的。” 宁七音见她已经想的这么周到,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客气道:“以后大嫂直接告诉我,我让人准备就是了!” 到了庙里,众人并不急着祈福, 她们要先吃上一日的斋饭, 晚上跟着诵经, 第二日沐浴更衣然后才去佛前祈福,以示心诚。 寺庙附近的风景正好, 一大片桃花林开得正盛。吴氏带头在前面走,不由笑着回过头来:“这城外的桃花就是比城里开得晚, 开得好。若不是今日要吃斋,真该拿壶酒来,坐在这桃林里喝酒吃肉才叫个过瘾!” 四房五房的两位夫人向她笑道:“不管什么美景叫你看了都只会想到喝酒吃肉, 真是俗不可耐!” 吴氏不甚在意:“我曾经也想像大嫂二嫂那样,脱俗持重的,可总是学不像!我以为是我年纪还不够,如今六弟妹嫁过来我算看清了,持重跟年纪根本就没关系,我就是个俗人,我认了!” 众人笑着在桃林中转了一遭,回寺庙的时候,宁七音发现周氏好像没跟上来,转回头去看,后方已经没人了。再向左右两旁看,正看到一个身影闪到寺庙院墙那边去了,那衣裙看起来倒像是周氏的。 宁七音并未多想,转身随着众人去到寺庙中了。 吃斋饭的时候,吴氏看了一圈不由开口问道:“二嫂去哪里了?方才进寺院好像就没看到她。” 陆夫人看了看给周氏留的位子:“她就那性子,惯爱独来独往的,咱们先吃吧!给她留一份出来。” 吴氏点点头,停了一下又接着向陆夫人发问:“你那儿媳呢?不出来吃饭吗?” 陆夫人摇摇头:“方才让人去喊,说是不在屋里。让她跟着咱们去桃林走走说是不愿意动,如今倒一个人出去了!” 四房郑氏便笑道:“许是不爱跟咱们在一起罢了。” 宁七音向桌边留的两个空位一一看过去,她突然记起方才看到周氏转到墙后时,那一闪而过的神情像是前方有什么人等着她似的。 陆夫人已经拿起筷子:“反正给她带了吃的,咱们谁也不用管,好好吃顿斋饭回房歇着,晚上还要出来诵经呢!” 宁七音疑心周氏是去见了宁玲珑,才想着便见周氏走了进来。 “二嫂!快这边坐,刚才还说呢,你去哪儿了?”吴氏向周氏热情地招呼。 周氏神情如常,坐到桌边的空位上:“方才看着墙外像是一株少见的兰花,走过去看了看。” 陆夫人一听十分感兴趣:“是什么品种?明日走的时候让人挖着,这寺庙外的兰花必定不同寻常。” 周氏拿起筷子,神情自若:“走近了一看发现我看错了,那不是兰花。” 吴氏笑起来:“想不到二嫂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陆夫人也有些失望,却向众人道:“快些安静吃饭吧,佛门清静之地,不要这么聒噪。” 于是众人便沉默下来,安分地把斋饭用完,又各自回了房间。 宁 分卷阅读240 七音走到自己房门前,却见窗边挂着一只梵铃。那梵铃算是寺庙常见之物,只是多挂在庙宇檐角之上,像这样挂在门前的,确实少见。 宁七音向两侧的房间望过去,却并不见这样的梵铃挂在门前,当下并未多想,进房吃了杯茶,换上家中带来的僧衣,便与众人去大殿诵经了。 晚课枯燥而漫长,众人打坐了一会儿都有些撑不住,可谁也不好说回去歇着,只是都有些心猿意马。 陆夫人见宁玲珑不时捧着肚子变换姿势,便向她低声道:“回房歇着吧!” 宁玲珑还想再做做样子,又见吴氏回过头来,便求助似的向吴氏望过去。 “去吧!”吴氏笑着,也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宁玲珑便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吴氏又向陆夫人道:“大嫂身子不好,不如也回去歇着吧!” 陆夫人却摇摇头:“再坐一会儿吧!” 宁七音并不关心周遭发生的事,她轻轻闭着双眼,回忆起那时候和陆景朝在山寺中的情形。 将那时的细节一一在心中过了一遍,她才向佛祖默默祷告,祈求佛祖能保佑陆景朝平安归来,一生顺遂。 又坐了一会子,吴氏再劝陆夫人回房,陆夫人自觉双腿发麻,顺势便应了,让人搀了回去。 好像陆夫人离开之后,余下的几个人便自在了许多,小声商量了几句是不是可以走了,便打算结伴离开。 吴氏见宁七音在一旁一直不曾吱声,便又向宁七音道:“弟妹,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回房吧!” 宁七音轻轻睁开双眼:“嫂嫂们先回房吧,我再坐片刻。” 吴氏撑着双膝站起来,拍了拍宁七音的肩:“累了就回去!” 待到众人都离去了,大殿中只剩前方几个敲木鱼诵经的小沙弥。 宁七音仰起头,看着大殿之上金光闪闪的大佛,大佛闭眸拈指,脸上的神情像是带着笑,又像带着对众生的怜悯。 从大殿出来,夜色渐浓,山风吹过总会让宁七音想到和陆景朝在一起的那次。 “坠儿。”宁七音轻轻唤了一声丫鬟。 坠儿忙上前一步:“姑娘。” 宁七音看了一眼周遭,夜色中的寺院庄重静谧着,像是沉默了千年一般。 她向坠儿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才转身用正常的声音道:“我先在大殿等着,你把披风拿来我们再回去。” 坠儿应了一声便匆匆往禅房去了,宁七音则跨进大殿,就在门口向外望着夜色中的千年古树。那古树在夜风中发出沙沙沙沙的声音,就像佛音一样让人心中安静平稳。 等了一会儿,坠儿便拿着宁七音的披风匆匆回来,一面为宁七音披上一面轻声道:“姑娘快回房歇着吧!” 主仆二人回到房前,宁七音果见门口挂的那只梵铃不见了,当下笑了,径自推门进了禅房。 ☆、第 125 章 第125章是谁偷奸? 主仆二人回到房前, 宁七音果见门口挂的那只梵铃不见了,当下也是笑了,便径自推门进了禅房。 坠儿伺候宁七音梳洗更衣时, 宁七音又向坠儿轻声问道:“没被人看到吧?” 坠儿摇摇头,也压低了声音:“我瞧着各屋都吹了灯,想是都睡下了,也没发出声响, 应该是无人发现。” 宁七音点点头:“你也回房去吧!” 坠儿没动:“今晚我还是陪着姑娘吧!” 宁七音知道丫鬟是有些不放心, 只是这房中只有一张不大的禅床:“也许是咱们多心了也说不定。” 坠儿扶着宁七音在禅床躺下:“我就在桌上趴着睡,有什么事也好照应着姑娘。” 宁七音想了想,便也不再坚持,任坠儿吹了灯趴在桌上歇着了。 有坠儿在房中, 宁七音便放心入睡了。她总觉得房前的那只梵铃不寻常, 因此便让坠儿借着回来拿披风的由头,悄悄将梵铃换到了宁玲珑门前。 到了半夜, 宁七音睡得正沉,忽听得外面有动静,还没来得及反应, 便见坠儿一下从桌边站起身来:“姑娘!” 宁七音听她声音慌张, 便沉声道:“我没事。” 坠儿好像长舒了一口气, 又闻两旁的禅房好像都有人起来大声问发生了什么事,她便也将房中的蜡烛点上:“姑娘要去看看吗?” 宁七音坐起身:“当然要!” 正穿着衣服, 宁七音便听院子里吴氏惊呼一声:“你是什么人?” 坠儿听了不住地后怕:“这是有歹人了?” 宁七音这边才开门,便见各房都擎着灯烛在宁玲珑房门口围着, 陆夫人还向吴氏低声斥了一句:“你嚷嚷什么?” 但是这话到底说得晚了,已经有陆国公府的家丁进到院子里来,甚至有人还拿了根木棒。 宁七音第一次安排陆国公府的女眷们出门, 各处都想得极为细致又 分卷阅读241 小心,挑的几名家丁有伶俐的有孔武有力的,就是为了应付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宁七音也走到了宁玲珑房门口,却见一个男人正低着头想要逃出来,夫人们不敢上前阻拦,竟被他几步跑到了院子里。 家丁们便忙上前去捉,那男人还挨了一棍子,竟是一声不哼的,爬上墙头就翻出去了。 有家丁跑出去追,吴氏不由回过头向宁玲珑问道:“方才那男人是谁?” 宁玲珑一脸惊慌,她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跑到自己房里来,先前搞出动静又听到人们都赶过来时,她连外衣都忘了披,如今吴氏问起来,她才抓过外衣胡乱披到了身上下床来。 四房郑氏也疑惑道:“看那人不言不语的,倒像是与你认识一般。” 宁玲珑慌乱中向周氏看了一眼,周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宁七音心中了然,便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不发一言。 宁玲珑向着陆夫人跪下去:“夫人明鉴,我与那人不认识,也不知道他怎么会闯进房来。” 吴氏听着不像话,也向宁玲珑责难道:“这边是咱们家包下的禅院,外面守着家丁,他要不是与你相识,又如何进得来?” “况且这一排禅房多少间?他怎么偏偏就闯进了你房里?” 宁七音眸光轻转,落到了吴氏身上。不想吴氏看起来只会家长里短似的,遇到事情也是个头脑清楚的。 宁七音垂下双眸,自嘲似的轻笑一声,陆国公府的夫人们个个都不简单,倒是她把人给看轻了。 宁玲珑一听吴氏的问话,下意识地就想往周氏那边看,只是眼神还没过去就硬生生转向了吴氏:“三夫人这么想,倒不如杀了我了!” 说完,宁玲珑就流下眼泪来,才要嚎啕却被陆夫人一声怒斥憋了回去。 “闭嘴!”陆夫人气极,“你还嫌不够丢人要把全寺院的人都喊来吗?” 宁玲珑硬生生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向陆夫人膝行几步,拉住陆夫人的衣襟道:“夫人信我!我真的与那人不相识,我是清白的!” 陆夫人这些年见过多少事,又岂会因为宁玲珑的几滴泪就信了她?况且方才吴氏说的话,陆夫人也想到了,但眼下想的还是把这件事瞒下来。 “你如今大着肚子,谅你也不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来。”陆夫人有意给宁玲珑一个台阶下,“你先起身吧,仔细腹中的孩子。” 说完,陆夫人又向众人道:“今晚发生的事,大家以后都不要提了,传出去会伤了咱们陆家的脸面。” 众人自然点头称是,就连吴氏也反应过来似的,皱着眉道:“侄媳怀孕到了这个月份,又是来寺里给孩子祈福的,不可能做别的傻事。想是一个小毛贼,随意挑了个房间下手,竟挑中了她的。” 宁玲珑方才听陆夫人说不提这事,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只顾擦眼泪了竟没听吴氏说的什么。 还是周氏开了口:“三弟妹说的有理!” “大嫂!”周氏又转向陆夫人,“还是快将大夫请过来,给侄媳把个脉,快看看侄媳是否受了惊吓动了胎气。” 吴氏连忙点头:“孩子要紧!孩子要紧!孩子可万万不能出事!” 陆夫人脸色不大好看,虽然她是有意将这事瞒过去,可心中到底起了疑。怎么会那么巧那毛贼就闯到了宁玲珑的房里,看那男人的样子,分明就是依约前来的。 陆夫人让身边的人去请大夫,又吩咐人扶宁玲珑回房去,自己则看着宁玲珑的背影沉思起来,宁玲珑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她的孙子? 宁七音向宁玲珑房门窗户上细细看过去,却不见那梵铃的踪影,想是方才有人趁乱摘下去了。 她回头去看周氏,却见周氏正向陆夫人道:“大嫂,我先回房了,我这里还有些事。” 陆夫人点头应了一声,周氏转身便走,一只手却将另一侧袖袋中的东西又往里塞了塞。 “二嫂!”宁七音上前,抓住周氏袖袋中有东西的那侧胳膊,还轻摇了一下,“我们一起走。” 周氏静静地看着宁七音,一双木然眼睛没有情绪似的,在昏暗灯光下竟有几丝可怖。 宁七音直视着那双眼睛,却笑得温柔娴静,她眼神本就清澈动人,这样微笑起来便更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不过周氏却有了一种隐隐不好的感觉,她觉得宁七音的不谙世事中,仿佛存着一种笃定。 “好。”沉默过后,周氏总算应了一声,却仍是木然着。 ☆、第 126 章 第126章真相大白 一直回到房中, 坠儿将门拴上,回头拍了拍心口,然后向宁七音低声道:“姑娘, 你说跟那梵铃有没有关系?” “可能吧!”宁七音由坠儿伺候着脱去外衣和鞋子,然后又躺在了禅床上。 坠儿再次走到桌边吹了灯趴下:“方才我看那梵铃没有了,姑娘看见了吗?” 宁七 分卷阅读242 音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坠儿又自语道:“也不知道是被谁拿去了, 过去的时候, 我第一反应是先看梵铃,那时候明明还在的。” 宁七音的眼睛已经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她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方才摇周氏胳膊那一下, 她听到了一声叮当响, 清脆却短促,像是被人扼住了梵铃的咽喉一般。 宁七音确认自己嫁到陆国公府之后并未得罪过周氏, 也不觉得自己妨碍了周氏的什么利益。回忆上辈子,周氏更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在陆国公府从来不争不抢的。 那这辈子周氏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做? 宁七音百思不得其解, 又怀疑周氏是被宁玲珑拿住了什么把柄, 因此被逼迫着害人。 可周氏虽然看起来不声不响不爱出头, 但宁七音觉得她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人。 就这么胡乱想着,宁七音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晨钟敲响时宁七音勉强抵抗着困意起床,走到大殿祈福时, 果然见各位妯娌也都青着眼圈,明显没有睡足的样子。 吴氏更是有些不满,咕咕哝哝地嫌前一晚宁玲珑惹事, 明明可以好好睡一觉再起来清修,却半宿都没睡着。 宁七音便笑着劝慰她,说祈福过后便回府,路上还可以歇上一歇。 吴氏看着宁七音感叹:“难为你处处想的周全,虽然昨日那人没捉住,可后来有家丁守在院子里,我也敢放心睡了。” 四五房的两位也凑过来悄悄说话,她们先前对宁七音很是嫉妒,嫉妒宁七音受老夫人偏爱,嫉妒她年纪轻轻就能掌家。 可这段时日看下来,宁七音打理府中事务很有一套,任劳任怨不说,和她一同出来也不见她有丝毫娇气。 尤其昨晚宁玲珑出了那么一档子事,相较之下她们更觉得宁七音知书达礼端庄大气,觉得只有宁七音这样真正的公府姑娘,才能在乡下生活多年仍不失贵女本色。 众人一同祈过福,又添了不少香油钱,这才要离去了。 寺庙中的方丈与陆家相熟,这次来又捐了那么多香油钱,少不得要多送几步。 宁七音回首让老方丈留步,方丈却向宁七音面上看了一眼,然后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老僧这两日瞧着夫人印堂不够通明,还请夫人多加留意。”那方丈像是给了宁七音一句忠告。 宁七音诚心向方丈请教道:“还请大师明示。” 众人已经开始各自上车,那方丈便向宁七音直言道:“夫人身边的小人作祟倒是无妨,夫人身正心正,小人自然不会得逞。” “只是,”老方丈向远山望去,“夫人近日怕是会‘忽见陌头杨柳色’。” 宁七音还来不及细思方丈的意思,便见那方丈转回身向山门走去:“夫人也不必担心,终究会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 吴氏上了车不见马车行进,便从车窗探出头来:“弟妹,走了!” 宁七音忙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那方丈的背影,然后才上马车回城去了。 路上宁七音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路,陆景朝定制的这辆马车乘坐起来非常舒服,躺着歇息也比别的马车舒适。 宁七音总觉得自己梦到了陆景朝,却看不清他的脸,也不记得梦中的情节,最后只依稀记得他说:“别担心,等我!” 这个梦让宁七音心里觉得不舒服,她忽然记起方丈那几句有深意的话。如果方丈说身边的小人不用放在心上,那让人挂怀的岂不就是远在天边的陆景朝? 她又想起此番祈福的起因,也是老太太梦到了陆景朝不大好,如今又与方丈的谶语不谋而合,越发让宁七音心中不安起来。 只是回到府中,宁七音还需撑起家来,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想陆景朝。好在有消息传回朝中,说陆将军大胜敌军,将敌军逼得后退几十里,正打算再攻一城,用计谋将敌将一举拿下。 这个消息让陆家很是振奋,尤其是陆老夫人,说是祈福管用了,口中不住地念佛。 唯有宁七音,虽然面上与众人一同笑着,心中却仍是担忧不已。 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并未说陆景朝的那场胜仗是哪一日打的,这样便只能靠推算了。消息从边关传到京城,便是八百里加急也须得五六日的工夫,况这打了胜仗的消息也不大可能用八百里加急。 所谓八百里加急,其实一日能到五百里就很了不起了。若是不急的消息,能保证每日一二百里便是送信的驿使们恪尽职守了。 这么算起来,这胜仗差不多是半个月之前打的。那这半个月发生了什么?陆景朝一举拿下的那个计谋,是不是成了? 宁七音在心中盘算着,若是陆景朝谋划的第二仗已经打胜甚至回朝,那消息要何时能传回来。 只是面上她却不显,只是每日打理府中事务,甚至亲自为陆老夫人炖东西吃,大门也不出一步的。 莫说陆老夫人对宁七音颇为赞赏,就连城中其他有了儿媳的贵 分卷阅读243 妇人,也常常拿宁七音当榜样说与自己儿媳听。 宁玲珑从寺院回家后独自生了一场气,她想要去找周氏说说那一日的事,谁知周氏竟来了个闭门谢客。 宁玲珑越想越觉得不公,明明的两个人一起谋划的事,最后她反被泼了一身脏水。 虽然周氏曾对她说,周氏这样在暗对她们所有的计划都有利,可万一哪天事发,那么最后受到惩罚的很可能只有宁玲珑一人。 这么想着,宁玲珑便对与周氏的合作起了二心。她原本是觉得自己拉拢了一个人和自己站在一条线上,觉得周氏是为自己所用的。可如今看来,她分明是为周氏所用了。 宁玲珑觉得肚中的胎儿踢了她一脚,为她心中带来片刻的柔软。她将手抚在孩子踢过的地方,暗暗决心要留个心眼,也拿住周氏的把柄。 陆见洺从外面回来,见宁玲珑摸着肚子发呆,不由问了一句:“从寺里回来你就不高兴,怎么了?” 宁玲珑回过神,看着陆见洺计上心来。 “刚才孩子踢我呢!你过来摸一下!”宁玲珑并不接陆见洺的话茬,只是笑着向陆见洺招呼。 陆见洺果然笑着走过来:“你老说他踢你,可我一次也没摸到过。” 说完,陆见洺在宁玲珑身旁坐下来,一只手覆在宁玲珑的腹部。 宁玲珑笑着拿着他的手移了一下:“方才是这里动了。” 然后她顺手从桌上拈了一块蜜饯放入口中,宁玲珑最近发现她有时候吃甜的,孩子就会动起来。 陆见洺的手覆在宁玲珑隆起的腹部,忽然就觉得有什么拱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动了!”陆见洺又惊又喜,他知道宁玲珑腹中有个孩子,可对这个孩子他毫无概念,直到方才感受到那一下胎动,他才真真切切地觉得自己要当爹了。 宁玲珑看着陆见洺笑:“看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陆见洺也不恼,只顾着笑:“他的力气还挺大,猛地就给了我一下。” 宁玲珑双手环住肚子捧着,低头看着腹部笑:“这么大的力气,一定是个儿子!” 宁玲珑难得流露出一些要当娘的样子,看向肚子的眼神也不觉温柔起来。 陆见洺看到宁玲珑的这一面,心中满是感动的:“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好好把他养大,到时候咱们给他请最好的先生,让三叔教他功夫,他一定会长成燕京城最优秀的人!” 宁玲珑抬头看着陆见洺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却是苦涩而勉强。 她只是一个妾,以后陆夫人肯定会做主为陆见洺娶妻,一个妾生的孩子,不管优秀与否都是痛苦的。 不优秀,别人会说到底是妾生的,上不得台面;若是优秀,别人也只会说可惜是个妾生的,不然会有更大的作为。 而她之所以会沦落成妾,全都是因为宁七音! 陆见洺看宁玲珑笑里似有深意,不由关心问起来。 宁玲珑想着自己的命苦就红了眼圈:“如今这肚子里的孩子一日大似一日,我却不怎么吃得下,大夫说是孩子顶住了胃口,若是寻常吃食吃不下,就在进补上注意一下,毕竟孩子还得长呢!” 宁玲珑拿帕子擦去才滚下来的泪珠:“我想着为了孩子多少吃点好的,就让人去找六夫人,想讨些血燕窝来,谁知她竟不给!” 宁玲珑低头用帕子蒙住眼睛,哽咽道:“想是我地位卑微,不配吃那血燕。我倒还好,只是想到这孩子还未出生就被这样对待……” 宁玲珑话也没说完,索性痛哭起来,倒把陆见洺心疼得紧。 他一面轻抚着宁玲珑的背一面安慰她:“你不要伤心,人家说‘母子连心’,你这样痛哭,再吓到肚里的孩子动了胎气!” 宁玲珑擦擦泪,扑到陆见洺怀里抽抽噎噎的:“见洺哥哥,我也不想哭,就是想到这孩子的命就心疼……” 陆见洺又是心疼又是气愤:“以我陆家的家业,区区几两血燕还吃不起不成?她凭什么把持着不给?你莫哭,我这就找老祖宗问问去!” ☆、第 127 章 第127章出事了? 陆见洺说完拍了拍宁玲珑的背, 就放开她气冲冲地出门去了。 宁玲珑擦了擦眼泪,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突然红着眼睛笑了一下。 她发现自己最近很容易掉眼泪, 只要有点不顺心就能哭出来,既然陆见洺是个耳朵软心也软的,这眼泪或许比跟他吵架要好用些。 陆见洺冲到老夫人房里,虽然气愤不已倒也没忘了礼节, 毕恭毕敬地先向老太太行了一礼。 才直起身要说话, 便见宁七音也在一旁坐着。 陆见洺愣了一下,到底又转过身向宁七音见礼:“六婶。” 宁七音点点头,没有说话。看陆见洺那副样子,想来又是受了什么人鼓动了。 陆老夫人显然也看出这个孙子来的时候是带着气的, 如今见他将礼都行到了, 便 分卷阅读244 开口问道:“你急匆匆地往我这里来,是有什么事?” 陆见洺顿了一下, 他原本是想来祖母这里告宁七音一状,却没想到宁七音本尊就在这里,让他一时倒不知怎么说了。 但是当他想到泪眼婆娑的宁玲珑, 他很快就有了底气。 “六婶, ”陆见洺向宁七音发问, “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不给玲珑吃血燕?” “莫说玲珑肚里如今有我的孩子, 便是没有那个孩子,我房里的人想吃口血燕就那么难?” 虽然口中喊着“六婶”, 陆见洺的话却是声声质问,好像宁七音不是他的长辈,而是犯了错的下人一般。 陆老夫人瞬间就沉下了脸, 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见宁七音向她一笑示意她不用说话。 “去把宋婆子叫来!”宁七音向门口的丫鬟吩咐,声音淡淡的,好像方才被质问的不是她一般。 陆见洺看宁七音不正面答他,更觉是因为宁七音心虚,不由冷哼一声:“难道六婶这个掌家主母做事,还要一个下人背锅不成?” 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呵斥他一声:“你说的什么话!” 陆见洺不服:“难道祖母就这么袒护她?她这么对家里人,祖母就不闻不问?” 宁七音看陆见洺逼着陆老夫人表态,不由向陆见洺开口道:“你也稍安勿躁,待会儿等婆子来了,先把事情搞清楚,是打是罚到时候老太太心中自有定论。” 陆见洺冷哼了一声,梗着脖子扭过头再不看宁七音。 那宋婆子很快赶到川集堂来,一一向屋里的主子们行了礼,便安分地立在那里等吩咐,看着倒是个精明干练的。 “叫你过来,是想问个事。”宁七音向那宋婆子开口道,“许姨娘让人去要血燕,怎么没给呢?” 宋婆子诧异地看了宁七音一眼,然后才开口回道:“夫人忘了吗?哪里是不给,是没了呀!许姨娘去要的时候,家里只剩普通燕窝了。” 陆见洺脸上便有些挂不住:“那你们就不知道她是有身子的人,在血燕没吃完的时候给她送去吗?” 陆老夫人黑着一张脸,看这个孙子为他那姨娘讨血燕。 宋婆子闻言便转向陆见洺:“少爷,您不知道,那血燕本来就不多。前些日子下了几日雨,眼见着那好东西就要受潮,六夫人便吩咐我们按各房的份例给分了。” “原说分完之后再采买的,京城这些日子竟断了货,一直没能买到。” 宋婆子的话说完,宁七音便让她下去了。 “那血燕是我不给,还是没有,这下你知道怎么回事了?”宁七音向陆见洺问了一句。 陆见洺便有些惭愧,他不吃燕窝那些东西,也不知道前些日子房里已经分过了。 宁七音淡淡一笑:“我房里的倒还没吃完,若是许姨娘喜欢,让她去找我拿吧!” “不给她!”陆老夫人将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不过怀了个孩子,就要东要西的,难道吃普通燕窝就委屈她了?” “老一辈年轻那会儿,吃粗粮野菜也照样生孩子,生的孩子也照样加官进爵,她怎么就比别人高贵了,还非得吃血燕?” 陆老夫人似乎气得不轻,又拿拐杖指着陆见洺道:“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没主意的,被人挑拨几句就要生气,就要出头!你堂堂陆国公府的大少爷,怎么能听一个姨娘的耳旁风?” “你看看你方才进屋时那个样子,你想想你方才跟你六婶说话时的态度,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混账孙子!” 陆老夫人就这么将陆见洺责骂了一通,直骂得他抬不起头来,又向宁七音再三道歉,最后才灰溜溜地退出去。 宁七音上前帮陆老夫人顺乐顺气:“这都是小事,不值得您动气。” 陆老夫人想说这不是小事,想到宁玲珑到底是宁国公府出来的,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再没说什么。 老太太对宁玲珑很是不满,她觉得有这样一个人在陆见洺身边是一件坏事。陆见洺那种性子的人,必定得有一位端庄贤淑知书达理的妻子才会好。 原想着陆见洺心性未定,宁玲珑又还没将孩子生下来,谈陆见洺娶妻的事多少有些不妥,如今看来,老太太想要跟陆夫人好好打算一下了。 只是这事还没来得及提,边关就又有消息传回来了。 宁七音那一日听管事的回话,照例又是最后一个到川集堂请安的,只是先前请过安的那些妯娌们都没离开,甚至连陆家的男子也都在场,各个神色凝重的。 宁七音进门时本来脸上还有丝笑意,一下子身处愁云惨淡之中,那丝笑意便不觉消失了。 她向堂上望去,竟见陆老夫人红着眼圈,心中登时一沉,也不敢去猜发生了什么事。 宁七音缓缓上前几步,正要行礼,陆老夫人先开了口:“七音,你先不必请安,我们有事要告诉你。” 宁七音才要屈下去的膝又直立起来,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莫名不想听陆老夫人要说的事,恨不能转身逃出去 分卷阅读245 。 “老太太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宁七音故作轻松,她故意忽略老太太是有事告诉她,而不是有事吩咐她。 宁七音便是嫁了人掌了家,如今也不过十几岁,平日里言行举止再怎么端庄持重,也会偶尔流露出姑娘家的天真烂漫。 尤其是方才她淡淡一笑,像是诸事不知一般,直看得老夫人心中一酸,不由撇过头去,不忍再看。 “老大家的,”陆老夫人眼中含泪向陆夫人道,“你跟七音说。” “我?”陆夫人犹豫了一下,也是红着眼圈的样子,她看了看宁七音,觉得实在开不了口。 吴氏正在陆夫人对面,也在低头偷偷抹泪,陆夫人又将这活计传了下去:“三弟妹,你跟六弟妹说吧!” 吴氏算是陆家这几个夫人中最爱说话的,只是如今她也不愿开口,抬头向陆夫人道:“大嫂,母亲明明让你说的。” 她们越是推辞,宁七音的一颗心就越是揪着,想是被什么揉搓着,拧着劲儿的疼。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开口了。 ☆、第 128 章 第128章一个巴掌甩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开口了。 “不如就由我来说吧!”周氏神情冷漠,直直地看向宁七音。 陆夫人和吴氏显然都有些意外,周氏是陆家最寡言少语的一个, 能说一个字就绝不用两个字,能点头摇头就绝不开口,今日竟然主动要向宁七音说起事情原委来了。 陆老夫人擦了擦眼睛,向周氏点头道:“那你就慢慢跟七音说吧!” 周氏向老夫人点点头, 然后看向宁七音道:“六兄弟死了。” 她那语气, 就像说外面天气不错一样寻常。 宁七音惯常白里透红的一张脸,霎时就褪尽了血色,苍白犹如秋霜。 陆老夫人忙向周氏呵斥一句:“你胡说什么!” 她明明嘱咐周氏慢慢说,就是想让她委婉一点说出来, 别吓到宁七音。谁知这个儿媳不说话是不说话, 一说话能气死人。 吴氏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宁七音:“二嫂不会说话,弟妹别往心里去, 你还是听我给你细说。” 说着,吴氏扶着宁七音到一旁坐下,又唤人端茶上来。 宁七音并不去接茶, 她不过勉强撑着还能思考, 身体却不大听使唤了, 胳膊似乎有千斤重,怕是接过茶也会摔在地上。 “三嫂, ”宁七音勉强扯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我不吃茶, 你就直说吧!”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可还是觉得声音发飘。 吴氏一见她这样,眼圈又红了:“好妹妹, 你别急,这事还不一定呢!” 然后吴氏便将自己知道的说与宁七音听,原来是边关有消息传到朝中去,陆家又从朝里听来的。 说是陆景朝带兵与敌人进行了一场恶战,待到敌军溃败逃走之后,众位将士却找不到陆景朝了。寻了三日仍是下落不明,他们这才往朝里递了消息来。 “我觉得,六兄弟一定还活着,他福大命大,咱们虽然得了这个坏消息,说不定那好消息正在路上等着呢!”吴氏向宁七音劝慰着,拉着她的手轻拍了几下。 宁七音木然地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老夫人见状却忍不住哭起来,她最偏疼小儿子,这小儿媳又这样年轻,她原本还想着今年媳妇进门,明年再添个孙子孙女的,不想竟落得今日这个局面。 陆夫人和四房五房的两位夫人,一见老夫人克制不住,便忙上前劝慰,却也都忍不住纷纷哭起来。 陆清雅一直在宁七音身后站着落泪,她扶着宁七音的肩不敢开口,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嚎啕大哭。 宁七音双手握住那官帽椅的扶手,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直握的手指关节发白,眼中却空空的,一滴泪也没有。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呼了出来。她看了看被众儿媳围着哭的陆老夫人,用力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宁玲珑在门口处幸灾乐祸地看着宁七音,真是老天有眼,宁七音从进了陆家就作威作福的,靠的什么?还不是那个什么将军男人? 如今那个男人没了,宁七音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宁玲珑心里美滋滋地想,她宁玲珑的好日子这才要来了! 宁七音站起身,又稳了稳心神,这才一步一步向陆老夫人走去。 众人见她如此,一时倒忘了哭,不觉都盯着她看。 宁七音觉得脚下虚浮,可在外人看起来却步步生莲一般不见丝毫慌乱不稳,况她脸上隐约有笑意似的,却不像是才听闻了噩耗的人。倒像是刚刚下凡的仙女,要到众人面前报喜了。 宁七音走到老夫人跟前,拿了自己帕子帮老太太擦泪:“母亲莫要伤心,如今并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回来,景朝必定还活着。况且上次战报不是说了?他想用计再攻一城,说不定这是 分卷阅读246 他的计谋呢!” 陆老夫人果然止了泪:“当真?” 宁七音笑了笑,半蹲下身子来,仰望着老夫人:“老太太,你回想一下,景朝这些年,何曾做过没把握的事?何曾做过让人担心的事?” 其实宁七音也不知道从前的陆景朝什么样,可是在她身边的陆景朝,从来都是踏实可靠,怎么可能落得遍寻不见? 陆老夫人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这么多年来,这个小儿子除了在娶亲这件事上让她操心,其他的事再没让她费过心的。 “算起来,景朝出事就在我做梦的那几日。”陆老夫人回忆着,“好在我马上就让你们去祈福了对不对?佛祖一定会保佑他的!” 看老夫人已经不像先前那样伤心,宁七音又笑道:“老夫人说的对!如今寻不到他,必然是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在哪里,咱们就照样过咱们的日子,只管等着就是了!” 老夫人是陆景朝的母亲,宁七音要替他尽孝,怎么可能看老太太伤心欲绝地在这里哭泣? 可宁七音心中也知道,陆景朝生还的希望怕是极为渺茫了,那么多将士,寻了三日寻不见,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宁七音不过是拿话哄着老夫人,也哄着自己,只要那个确切的坏消息一天不到,她就还有一天的希望,哪能现在就倒下去呢? 陆老夫人听了宁七音的话,显然也选择了那丝希望,再度擦了擦眼泪坚定道:“七音说得没错,这是景朝的计谋,咱们就等着,景朝会回来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回来是活生生的人还是马革裹尸,就不知道了。 周氏唇边扬起一丝笑,这宁七音还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就让你再强撑几日,到时候死讯传来,看你如何。 宁玲珑悄悄走到了周氏身后,低声道:“二婶好手段。” 不管陆景朝死没死,周氏那毫不掩饰的一句话就能跟雷似的当场劈了宁七音。就算宁七音像个没事人一般,可宁玲珑相信宁七音已经肝肠寸断六神无主了。 周氏这次倒没躲着宁玲珑,她只是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我没用任何手段,这是他们那一房的报应!” 宁玲珑听周氏说话像是咬着牙根,倒不单单像是嫉妒宁七音才有的情绪,那种明晃晃的恨,像是陆景朝夫妇犯下了什么滔天大错一般。 只是宁玲珑眼下没功夫细想周氏的事,她看着宁七音若无其事地在老太太面前站起来,脸上没有半点泪痕,还带着掌家主母的威风,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虽然如此,宁玲珑还是忍不住想笑,她如今虽然是妾,可肚子里到底有个孩子,她这辈子再怎么样也有了依靠。 而宁七音就不同了,年纪轻轻成了寡妇,这辈子还不知道怎么难熬呢! 这么想着,宁玲珑就带着几分得意站了出来,还故作忧伤地拿着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六夫人真是命苦!若是像我一样,早早怀上孩子就好了。谁想到会有今天?六叔无后,六夫人却要做一辈子寡妇!” 宁七音本来正对着陆老夫人,听闻宁玲珑的话猛地转过身来,她三两步就走到宁玲珑面前,扬手就甩了一巴掌过去。 宁玲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她只觉得宁七音恶狠狠地看着自己,一阵风似的就到了自己面前,眨眼的工夫脸上就火辣辣的。 那声耳光太过响亮,倒把在场的众人唬了一跳,谁也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纤细柔弱的宁七音,竟有这样的气势。 “滚!”宁七音扬眉,对那宁玲珑斥道,声音冰冷至极,厌恶到了极点。 宁玲珑懵了,她不敢相信地看着宁七音,她,她竟然打自己?? ☆、第 129 章 第129章 他不会出事的 宁玲珑只觉被打的那侧耳中嗡嗡作响, 她捂住半边脸止不住地流泪:“你竟然打我?” 宁玲珑想不到宁七音有那么大的力气,她觉得掌心下的脸正在很快地肿起来,让她痛得眼泪直流。 “你们看到了?”宁玲珑指着宁七音向众人控诉, “她竟然打孕妇!” 话音才落,只听“啪”的一声,宁玲珑的另半张脸又挨了宁七音一掌。 “不会说人话,活该被掌嘴, 我管你是不是孕妇!”宁七音句句怒斥落地有声。 宁玲珑又捂住另半边脸, 难以置信地看着宁七音。 只见宁七音一双美目微微发红,圆睁着瞪向宁玲珑。 宁玲珑感觉那架势倒像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又如地狱的恶鬼,要向自己索命了。这样的宁七音让她心惊胆战, 她唯有向在场的众人求助。 只是她这么挨了两掌,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吴氏反而是走到了宁七音身边又扶着宁七音坐回去:“弟妹不要动气,身子要紧!” 陆老夫人恨道:“打得好!只是该让下人来教训, 没得脏了七音的手!” 宁玲珑觉得这家人都疯了,自己肚子里是 分卷阅读247 陆家的骨血,是那老太太的重孙子, 她竟然任由宁七音这个贱人打她重孙子的娘! 陆夫人虽然心疼宁玲珑肚子里的孩子, 可也觉得宁玲珑嘴巴未免太毒, 如今挨了两掌已经是占了便宜,倒不如快将她赶出去。 “你这时候想起哭来了?”陆夫人向宁玲珑气道, “知道自己肚子里有孩子,嘴巴上就积点德, 回去给我面壁思过去!没我的允许不许出房门半步!” 宁玲珑脸上无光,只双手捂着脸哭,脚下却不动一步。 “还不把姨娘带去面壁!” 陆夫人向两侧的丫鬟们呵斥一声, 便有两个上前搀着宁玲珑出去了。 宁七音双手掌心火辣辣的,方才打宁玲珑太过用力,只是当时太气竟没觉到疼。 陆老夫人又吩咐几个儿子各处打探着消息,不行派几个得力的家丁直接去边关,有陆家人亲自去寻,总比干等着要好。 就这么安排了一番,陆老夫人才向宁七音道:“这几日你好好在房中歇息一下,晨昏定省就免了,家里的事要是不愿意料理,就再让你大嫂帮几日。” 宁七音仍是故作坚强地笑:“不用,景朝走的时候我答应过他要照顾好老夫人和家里,我又没事,左右也是等着他,不如一切照旧。” 话是这么说,可从川集堂出来到还城苑的这段路,宁七音感觉自己完全就是靠一口气吊着走下来的。 待到迈进了还城苑的大门,宁七音只是吩咐了一声“关门”,就感觉再也撑不住了。 坠儿紧紧地搀扶住她:“姑娘!” 声音里不觉带了哭腔,越发趁得宁七音绝情似的一滴泪也不落了。 “今日谢客,”宁七音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你扶我回房小睡一会儿,除非是有陆景朝的消息,其他的事不必叫我!” 坠儿一面应着一面不住地流泪:“姑娘,你想哭就哭出来吧,这样忍着太辛苦了!” “哭什么!”宁七音向坠儿斥了一句,却是有气无力的。 坠儿忙用衣袖把眼泪拭去,然后扶着宁七音一直走到卧房躺下。 宁七音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任何事情,慢慢地她觉得自己像飘在云端一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宁七音几次意识清醒,却又逼着自己睡下去,她很想要梦到陆景朝,想要问问他好不好,在哪里。可断断续续地睡了半日,却连一个梦都没有。 醒来时已是午后,宁七音看着窗外发呆。外面的那个世界好像离她很遥远,她想起上辈子,想起上辈子的陆景朝。 那时候陆景朝戍守边关,中间因为进宫受赏回来过一次,还曾在一年过年的时候回来过一次,再后来直到上辈子的宁七音死去,都再没听过他的消息。 可以肯定的是,上辈子她死的时候,陆景朝一定是活着的。 这一辈子,会改变吗? 宁七音不敢去深想,她以为有上辈子的前车之鉴,这辈子她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却没想到在陆景朝失踪这件事上,她完全无能为力。 也不知怎么撑过了这第一日,第二日宁七音便打起精神料理起家务来。 家里老夫人心疼,也只有命人炖了补品给宁七音送去,还让人看着宁七音吃完才回去复命。 宁七音前一日水米未进,第二日一早也不过吃了几口清粥。老夫人的补品送过来时,她竟然还不觉得饿,却不得不吃了几口,好让老夫人房里的人回去交差。 才送走老夫人房里的人,陆清雅便来了,她陪着宁七音说了会子话,便说请了几位从前常见的姑娘公子来,等她们到了便去水榭那边烤肉吃。 宁七音笑着点点头:“去吧,待会儿我让人把水榭那边收拾出来,再给你们把炭火和烤架备好。” 陆清雅听她这么说不由扁了扁嘴:“什么是‘给你们’?说的好像你不打算去似的。” 陆清雅向宁七音耍赖:“我不管,谁不去你都不能不去,而且收拾水榭备炭火什么的也不用你吩咐,我已经让我院子里的人去做了,肉我也准备好了,不花公中一分钱。” 陆清雅拉住宁七音的胳膊:“今日是我做东,你可不能不去!” 宁七音笑得苍白而无力:“我就不去了,你们大多是未成亲的,还是你们在一起更开心些。” 陆清雅铁了心要让宁七音出门去:“你和我年纪差不多,少在这里托大,要是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以后也别说什么做姐妹了!” 宁七音被她逗得笑了一下:“你我早就做不成姐妹了!” “七音,”陆清雅突然郑重其事地喊了宁七音一声,“抛开你陆家媳妇的身份,我叫你一声‘七音’应该不过分吧?”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通透睿智的,”陆清雅继续向宁七音说道,“这次的事,我有预感,三叔一定会平安归来的。若是你成日这般磋磨自己,他回来看到一个憔悴的你,该有多伤心多自责!” 宁七音脸上的笑渐渐 分卷阅读248 消失,却垂下双眸不去看陆清雅。 陆清雅扶住宁七音的双肩轻摇了一下,示意宁七音看着她:“你信我,小时候三叔出去打仗,大人们逗我玩的时候,会问我想不想三叔,我就说不用想了,十天之内三叔就能回来,然后三叔果然就在八天头上回来了!” “这次我也有预感,三叔的好消息正在路上走着,用不了几日就能到了!” ☆、第 130 章 第130章你快回来 宁七音看着陆清雅, 挤出一个笑容来,难为陆清雅编造小时候的事骗自己,还不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让自己走出来? “好,”宁七音开口,“我跟你们去烤肉。” 陆清雅高兴地一下搂住宁七音的脖子:“这就对了!” 来陆家做客的都是往常各种宴会上常见的,未成亲的居多, 也有几个才成亲的女子, 坐在一旁互相倒苦水,说成亲之后出来一趟有多么不容易。 他们都知道了陆景朝的事,也都不约而同地闭口不谈,只是宁七音见他们在自己面前俱都小心翼翼的, 心中便觉无趣, 又不想扫了他们的兴,便去一旁帮着烤肉了。 却想起曾经和陆景朝一起烤虾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们二人还不熟悉,并肩在烤架前立着,宁七音心里总有些尴尬的。 后来陆景朝弄脏了手, 又让宁七音帮着挽衣袖, 二人鼻息相闻, 只觉空气中都是桂花的香气,甜蜜而馥郁。 宁七音想着从前, 唇边就不觉露出笑来,手中的肉忘了翻面, 升起烤糊了的浓烟来。 有人一把将烤糊的肉拿开,又往炭火中洒了一点水,那浓烟才不再继续滚出来。 “谢谢!”宁七音含着泪向来人道谢, 方才烟进了眼中,呛得浮上一层泪来。 却在看清那人时微愣了一下,然后才称呼道:“苏公子。” 正是苏南卿的哥哥,苏北君。 苏北君看到宁七音双眸湿润,心中一阵难受,却低下头去不忍再看。他将手中烤坏了的肉处理掉:“我看方才火苗升起来了,没伤到吧?” “没有。”宁七音摇头。 苏北君重新拿肉烤上:“要留心照顾好自己。” 宁七音听他语气中像是有莫名的情愫,才觉得心中不自在,便又见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不然陆将军该多难过。” 那点不自在因为苏北君的后半句而消散了,宁七音微微笑了笑:“谢苏公子提点。” 苏北君也笑了笑:“你称呼南卿一声大嫂,我是她的哥哥,你唤我一声哥哥不过分吧?” 宁七音笑了笑,没有说话,她觉得叫不出口。 苏北君倒也不在意,只是用扇子将青烟扇散了:“陆将军有勇有谋,他那一身功夫若说是第二,天下便无人敢认第一。有那样的功夫在身,难道还不能自保不成?” 今日的来客,同宁七音寒暄时无非说些最近天气如何,这园子里的树如何花如何,谁都不敢提陆景朝半个字,好像生怕触了宁七音的痛处。 可越是这样,宁七音心中越是难过,他们的表现,就好像陆景朝真的不在了,就好像宁七音自己真的成了寡妇一般。 可苏北君却不避讳这个,他真诚地跟宁七音分析他的判断,让宁七音觉得他是真的认为陆景朝一定会回来。 宁七音心中有感动,两世为人,她觉得自己多少能参透一些人心。曾经与苏北君第一次相见,他对自己的欣赏甚至爱慕显而易见。 如今他虽有怜惜,可还是坚定地相信陆景朝会平安,因为他知道什么对宁七音是最重要的。 宁七音感激地点头:“苏公子说的对!” 苏北君见她仍是称呼“苏公子”,便无奈地笑了。笑过之后,他又正色道:“我定下亲事来了,今年八月成亲,到时候和陆将军一起去喝喜酒。” 宁七音微微泛起泪来,却不是因为烟,她重重的点头:“好!” 苏北君再次笑起来:“一言为定!” 陆清雅向宁七音二人走过来:“苏公子,那边有位沈公子在找你!” 说着,陆清雅已来到二人面前,她方才瞧见苏北君和宁七音说话,倒见宁七音稍稍展颜,便忍不住好奇问道:“二位在聊什么?” 宁七音便向她如实道:“苏公子说八月成亲,让我和陆将军去喝喜酒。” 陆清雅一面点头一面想了一下:“离八月还有好几个月呢,我三叔肯定能去!” 苏北君笑着点头:“到时候也要请陆姑娘赏个面子!” 陆清雅豪爽地答着“一定”,然后便目送苏北君去水榭找那个沈公子了。 陆清雅将烤架上的肉翻了翻面:“这位苏公子人如其名,倒真是位君子。” 虽然陆清雅没说这句话的缘由,可宁七音也认同地点点头:“到底是南卿的哥哥,兄妹二人都是豁达大度的。” 陆清雅看宁七音不像先前那样沮丧,心中也 分卷阅读249 稍稍好受些,到底是多见些人多交际一下比较好。 送走了陆清雅的客人,宁七音才回还城苑歇了一会儿,陆夫人便带着几位妯娌一同前来了。 不过说些安慰的话,陆夫人说得比较得体,吴氏也是有感而发,四房五房的两位不时附和几句,周氏仍是一言不发。 宁七音觉得周氏肯定不愿前来,或者便是来也是来看她的笑话。前一日宁七音心中只顾着悲伤,今日想起周氏前一日的表现,才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只是如今她也不了解周氏的底细,便也只是承了几位妯娌的情,略聊了一会儿才打发了。 夜晚最是难熬,宁七音感觉灯烛一熄灭,耳力就变得灵敏起来,院里细微的声音也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些声音就像细到看不见的丝线,一条条一丝丝地绕在宁七音心上,看不到明显的伤口,却是细碎而绵延的疼痛。 她伸出一只手,向陆景朝惯常趟的那边摸过去,那里空荡而冰冷,叫她心里疼得没办法呼吸。 夜色让人脆弱,她不能想到与陆景朝有关的一切,只要想到一点点,眼泪就汹涌着翻滚上来。她不敢放任自己去哭,因为她知道她只要一不控制自己,眼泪就会流到天明…… 她掌着家,并不能每日闭门谢客,哭肿了双眼见人,只会落人谈资罢了。 宁七音拉起被子蒙住头,又用手背胡乱将泪水拭去,低声自语道:“你快回来,你到底去了哪里,你可不能丢下我……” 她重活一世并不容易,天大的缘分才嫁给他为妻,本以为可以太平过一辈子,谁曾想遇到这种事。 宁七音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夜半梦半醒的睡没睡着,听到院中有鸟鸣时就干脆起了来。 将府里的事料理完,去川集堂请安,出来便直接回了还城苑,还没来得及坐,老夫人房里便命人来请。 宁七音一听,一颗心像是提了起来:“老夫人可说过是因为什么事?” 她希望是陆景朝的消息,又怕是陆景朝的消息,等着那丫鬟答话的工夫,心焦得差点倒下去。 整个人甚至都觉得,喘气都变得艰难起来。 ☆、第 131 章 第131章他竟是那种人? “是夫人的娘家, 宁国公府的老爷和夫人来了!” “哦。”宁七音应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失落又失望。 赶到川集堂,老夫人正在夸孙氏教子有方, 大儿子如今中了进士,前途似锦云云。 宁七音才进屋去,孙氏便站起身来向宁七音紧走几步:“七音!” 她拉住宁七音的手,一下子泪汪汪的。 孙氏一向古板, 今日能做出拉手的举动, 还在陆老夫人面前流泪,已经是对宁七音上心为宁七音伤心的表现了。 宁国公却皱眉向孙氏道:“好好的,你这是做什么?” 孙氏也觉自己失态,忙低头将眼泪擦了, 向宁七音道:“今日无事, 我和你父亲想起你成亲后还没到亲家府上来过呢,就一起过来看看陆家老夫人, 也看看你了。” 陆老夫人自然知道宁家的用意,又说了两句话,便让宁七音带宁国公二人去还城苑了 到了还城苑, 孙氏又拉着宁七音的手流泪:“这几日让我儿受苦了, 连眼窝都陷下去了, 可想你这日子是怎么过的。” 宁七音不在孙氏身边上大,上辈子母女二人又是那般生分, 因此就算眼下孙氏情真意切地心疼她,她也始终觉得隔着心。 宁国公也长叹一声, 然后向宁七音道:“回家住几日吧,我们守着你也放心些。” 宁七音向宁国公笑了笑:“父母亲不必担心我,陆家一大摊子事呢, 我走不开。” 如果说陆景朝才离京的时候,宁七音还愿意回娘家散散心,现在她则是哪里也不想去了。 她就想守着陆国公府,守着还城苑。宁七音告诉自己,陆景朝会像这院子的名字,终究会回还燕京城的。 孙氏擦了擦泪,倒没顺着宁国公的话劝宁七音回去,只是说宁七音看着精神不大好,怕她积郁成疾,想偷偷带她出去看看大夫。 宁七音仍是摇头不肯,只说给老夫人请平安脉的大夫给她看过了,开了个疏郁理气的方子,正吃着呢。 这话却是半真半假,方子是真的有,药也抓了,只是宁七音偏偏让自己任性一回,不肯喝罢了。 于是孙氏只得又安慰了宁七音一回,说陆景朝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平安回来的,让宁七音放宽心些。她还带了许多补品过来,除此之外,还有一碟子看起来颇为寻常的牛乳杏仁饼。 孙氏将那碟点心放在桌上,脸上甚至还有不好意思似的:“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一个。” 宁七音并不太想吃东西,她这几日像是觉不到饿似的,每到用饭时不过强吃几口。可那是孙氏亲手做的,她无论如何也得给母亲这个面子。 宁七音在孙氏的注视 分卷阅读250 下拿起一块饼,咬下一小口,细细地咀嚼然后咽下去:“母亲做的很好吃。” 孙氏却猛地滚下泪来,忙转回头向着屋顶眨了眨眼睛,又拿帕子将眼泪擦去了。 宁七音再吃不下去,拿着那块杏仁饼正犹豫,便见孙氏又回过头来。 “你应该不记得了,把你放到乡下之前,我从家里带了几块牛乳杏仁饼出来。那时候你才由一个金枝玉叶般的姑娘被我们带到农户家里,你不喜欢吃农户家的饭菜,我就把杏仁饼给了你。” 孙氏边说边拭泪:“你没有吃够,哭闹着还要,我说……” “我说等母亲来接你的时候,一定给你带很多的牛乳杏仁饼……” 孙氏的眼泪汩汩而出,宁七音从未见过这样的孙氏,不由地被感染的眼眶潮湿。 “没想到你在乡下一待就是十几年,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了,怎么又摊上这样的事呢?”孙氏痛心地捶了捶心口,十分难过。 宁国公叹口气站起身来,背着手在房中踱了几步,然后回头道:“让你来安慰孩子,你倒自己哭起来,就不该带你过来!” 孙氏擦擦泪:“我心疼我这女儿怎么这么命苦!” “命苦什么?”宁国公斥了她一句,“朝里现在只是猜测,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过不了几天姑爷就回来了,你非得让七音跟着你难过?” 宁七音看着面前的父母,她相信这辈子他们都是关心她的。可她有时候不明白,既然这辈子孙氏会心疼她命苦,上辈子为什么不多给她一点点关爱? 还有上辈子当陆家少奶奶时,陆老夫人也不喜欢她,这辈子却偏疼得紧。到底是因为这辈子娘家给她在婆家长了脸面,还是婆家给她在娘家长了脸面? 送宁国公和孙氏离开的时候,孙氏又向宁七音道:“你大哥大嫂也说来看你,我想着你每日应付也乏,便让他们明日再来。你若是觉得烦闷,就留你大嫂住下,跟你做个伴儿。” 待到第二日,宁正锦夫妇果然结伴前来,宁七音自然要打起精神好好招待一番。 “大哥马上就要殿试了,何必非得走这一遭?”宁七音有些许歉意,心中又有些许温暖。 宁正锦便说要来妹妹这里散散心,又问起宁七音最近读书的事,不提陆景朝半个字,宁七音倒不会觉得谈话艰涩。 宁七音和宁正锦聊天时,偷偷和苏南卿眼神交流了一下,又悄悄用手指了指苏南卿的肚子,想问宁正锦知不知道苏南卿怀孕的事。 苏南卿轻轻摇头,示意宁七音不要说。 “七音每日料理这么大的陆国公府已经够累的了,你还过来考她的学问!”苏南卿向宁正锦嗔了一句,倒是让宁七音难得的笑了。 宁七音也想和苏南卿好好聊聊,便向宁正锦道:“大哥不如还是回家读书吧,大嫂就借我一日,明日我命人给你送回去!” 宁正锦摇着头站起来,一副失望的样子:“不想到了亲妹子家里,连顿饭都不给吃!” 苏南卿笑着赶他:“口中这么说,心里还指不定多高兴呢,没有我在身边念叨着,你总算能清净一日了!” 送走宁正锦,陆清雅得了消息也赶到还城苑来,拉着苏南卿就对宁七音道:“她今日住这里,我也要住!” 宁七音忙扶着苏南卿坐了:“不是我不给你住,只是我这大嫂肚子里有了叫我‘姑姑’的,你个好动的还是离我大嫂远些吧!” 陆清雅反应过来也是异常惊喜,三人围绕着孩子的事说笑了一回,倒让宁七音忘了片刻最近发生的事。 三人吃茶聊天,让人想起苏南卿和宁七音都未出嫁时,一时也是感慨万分。 陆清雅又嫌苏南卿住一日太短,邀她多住几日,三人好好在一起待几天。 苏南卿却叹了口气摇头:“本来公婆要接七音回去住的,想到家里的事便作罢了,我今日能躲得这一日清净很不错了,明日还是得回去的。” 宁七音听她话里似乎有事,便不由追问起来:“家里怎么了?” 苏南卿却反问:“昨日公婆没跟你说?” 宁七音摇头,前一日孙氏又是哭又是心疼,宁国公就一直叹气,二人都未说家中情况。如今瞧着苏南卿那神色,倒像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 苏南卿想了一下:“公婆肯定是不想你烦心。” “你倒是说说。”宁七音追着不放,她不记得上辈子宁国公府发生过什么事。 苏南卿下意识地看了看陆清雅,便又向宁七音道:“算了,反正这些事你早晚会知道,我便说与你听听。” 有别的事让宁七音分分心,不再为陆景朝难过也是好的。 却原来是夏若梅最近要闹分家,宁国公夫妇不胜其烦,已经快要同意了,下一步打算找几个德高望重的族人去主持见证。 宁七音不记得夏若梅上辈子闹过分家,怎么这辈子好端端的闹起这事来。 苏南卿便说起分家的缘由来,是宁正辉夫妇二人去宁国公面前说,说要为 分卷阅读251 宁正辉捐个盐运司知事的缺。 宁国公自然是高兴的,那宁正辉进了盐运司,后半辈子也算有着落了,不至于仅仅靠着家产过日子。可夏若梅张口就要十万两,说是这个价钱还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定的。宁国公便觉这十万两太多,有些犹豫。 夏若梅倒是不慌不忙的,说公婆舍不得也没什么,省得她娘家还得搭人情。 宁正辉却急得什么似的,几次三番地劝宁国公和孙氏出银子。 宁国公便说倒不是怕出这银子,只是怕不妥打了水漂,想要再托人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夏若梅还在一旁说风凉话,说可惜宁正辉不是她夏家的上门女婿,不然这十万两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拿出来了,惹得宁正辉对父母更加不满了。 宁国公确实是为宁正辉打算,便千方百计找了许多人打听盐运司怎么回事,那盐运使杜成又如何。 苏南卿说到杜成的时候,宁七音看了一眼陆清雅,陆清雅与宁七音对视一眼,又继续听苏南卿说。 其实在听到盐运司的时候,陆清雅心里已经有些微妙的感觉,再听到“杜成”二字,心里就越发有些怅然。 苏南卿并不知陆清雅和杜成的事,她只是说着这些日子鸡飞狗跳的宁国公府。 宁国公最后打听的结果是,盐运司确实有缺,但谁也不知道那个缺要怎么补,谁来补?至于杜成那个人,根本就是私行有亏,宁国公便不想通过这个杜成办事了。 宁七音又与陆清雅对视一眼,然后向苏南卿追问道:“那杜成是怎么个‘私行有亏’?” 苏南卿顿了一下,却是脸上一红:“那就不必细说了。” 宁七音才要说话,陆清雅却一把抓住苏南卿搭在桌上的胳膊:“南卿!” 陆清雅看了宁七音一眼,一咬牙向苏南卿道:“南卿,你还是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与那盐运使曾经见过几面,觉得那人还不错,曾经上过心的。后来虽然听了七音婶婶的与他断了,可我心里到底有些遗憾。若是你知道他到底怎么不好,还是告诉我吧!” 苏南卿吃了一惊,她不知道陆清雅还和杜成认识,如今陆清雅说得这样坦诚,她也唯有据实相告了。 苏南卿想了一下,然后向陆清雅招招手,二人朝一起凑了凑,苏南卿便低声道:“听说他常出城寻花问柳的,染了病去城外某个镇子上看病,被人撞见了。” 陆清雅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苏南卿又补充了一句:“人家说他去看的那个大夫,就是看那种脏病的。他平日里隐藏的好,谁也看不出来,就其中一次去抓药的时候被人看到了!” 宁七音倒是松了一口气,陆清雅这次能完全放下了。 陆清雅回过神来,满脸厌恶之情:“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 苏南卿点点头:“公公也是觉得这个人不是很靠得住,便劝小叔想别的法子。” 可宁正辉认定了宁国公舍不得给他出钱,若是宁正锦有这种好事,宁国公肯定家底都掏出来。 也不知夏若梅跟宁正辉怎么商议的,两个人也不说捐官的事了,就说要分家,各房分开单过,二房的银子怎么用谁也管不着。 宁国公和孙氏大气了一场,把宁正辉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倒让夏若梅抓住了把柄,说当爹妈的不心疼小儿子,她这个当媳妇的心疼,叉着腰在自家院里连骂了几日。 老太太再也气不过,亲自发话同意分家,分了之后任他们闹腾去。 宁七音像是听了一场热闹,不由冷笑了一声:“那个泼妇真是有本事。” 苏南卿拉住宁七音的手轻拍了两下:“你不用为家里的事分心,我倒是觉得分了家也不错。” 宁七音点点头,谁愿跟那种泼妇一个屋檐下搭伙呢? 谁知道苏南卿竟不是那个意思。 ☆、第 132 章 第132章团聚 苏南卿有些动情, 拉着宁七音正色道:“七音,你别嫌我说话不好听。我们大家都觉得陆将军会平安回来,可万一……” 苏南卿着重强调了一下:“我说‘万一’, 万一陆将军回不来,我和你大哥就是你后半辈子的依靠。你还年轻,以后在陆家的路不一定好走,我们分出来单过, 就能没有后顾之忧地照顾你了。” 宁七音喉头紧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清雅在一旁不高兴了。 “南卿把我们陆家想成什么人了?我们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家吗?莫说我三叔肯定能回来,就是真的应了什么破‘万一’,七音婶婶在陆家的路也是顺顺当当的!” 宁七音见状忙向二人道:“你们两个不用争, 你们的心意我都懂!” 说完, 她一手拉住一人:“有你们真好!” 如果上辈子也能有朋友在身边,她也许不会那样在宁玲珑面前凄惨离世吧? 苏南卿当晚住在了还城苑的客房, 宁七音亲自看着丫鬟帮苏南卿铺好了床,又扶苏南卿躺 分卷阅读252 下才打算离开。 “你陪我躺一下吧,左右我还睡不着。”苏南卿朝床榻里面挪了一下, 拍了拍空出来的地方。 宁七音果然笑着躺上去:“我要是睡着可就不走了!” 她实在是怕碰到苏南卿, 不然二人躺在榻上聊个半夜也是趣事一桩。 苏南卿也笑起来:“那敢情好!” 笑过之后有短暂的沉默, 宁七音突然开口问道:“大嫂,怀孕是什么感觉?” 苏南卿并没有马上回答, 她拉住宁七音的手,用力握了一握:“你要想知道, 等陆将军回来,你亲自怀一个!” 宁七音脸上一热,却也忍不住笑起来, 她侧过身子搂住苏南卿的胳膊:“我不想起来了,今晚和你睡吧!” 苏南卿看了看她,感觉她确实是平和的,便放心了许多:“好呀!我也舍不得你走呢!” 不过话是这么说,待到苏南卿入眠之后,宁七音还是起身回了自己房中。 她枯坐在房中,翻看着陆景朝送她的几本字帖,反复默念着那首相思诗词,思绪却不由地飘远了。 她羡慕苏南卿,夫君就在身边,腹中又孕育了二人的骨血。 蓦地,宁七音想起那一日从寺庙离开时,那方丈曾对她说过两句诗文。 第一句却是“忽见陌头杨柳色”,宁七音心中顿觉沉重,那句诗的下文是:悔教夫婿觅封侯。 难道说陆景朝真会有一劫?若是那方丈真的懂相术,有后来那句“柳暗花明又一村”在,陆景朝一定不会有什么不测的。 宁七音思忖着,怕是陆景朝会受伤,可终究他还是会回来的。 就这么一会儿信心满满一会儿患得患失的,宁七音也不知道自己胡思乱想了多久,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翌日清晨醒来,全身自然是又酸又累,坠儿在一旁一脸愧色:“本想唤您去床上睡,又想到姑娘这几日睡不好,万一把您叫醒了,您再睡不着了呢?就没舍得叫您。” 说着,坠儿便站到宁七音身后为她捏肩捶背。 宁七音觉得身上虽累,可精神却不错,竟觉得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大少奶奶醒了吗?”宁七音揉了揉发麻的双腿。 坠儿见状又蹲下为她捏腿:“铛儿守着呢!” 宁七音点点头:“你别忙了,先帮我梳洗了,我去看看她。” 才梳洗好,主仆二人正要向外走,便见苏南卿走了过来。 “不是说要和我一起睡,怎么半道又跑了?”苏南卿笑着做出兴师问罪的样子。 宁七音却不承认:“明明是你起得比我晚了,倒说我是半道跑了,就算是大嫂也不能这样冤枉我!” 二人都不当真,随意开着玩笑,心中都比前一日轻松了一些。 宁七音拉着苏南卿的手往花厅走:“昨日我吩咐小厨房,今早做些你爱吃的,咱们过去尝尝看他们做的怎么样。” 苏南卿一面跟着宁七音向外走一面问道:“要不要先带我去给老夫人请个安?” 宁七音摇头:“不用,待会儿有管事的来回话,等我把他们打发了才会过去。” 待到二人用过早饭,管事的们都已经立在西次间等着了,苏南卿笑着向宁七音轻声道:“倒比咱们家规矩还要大些。” 话音才落,便听有人跑进院子里来。宁七音便向苏南卿笑道:“你看,有时也没那么规矩!” 才说完,二人正笑着,便见一名小厮莽莽撞撞地闯进来,坠儿拦都没拦住。 “大胆!你……”坠儿忙护在宁七音面前向那小厮呵斥,便被那小厮的话打断了。 只见那小厮飞快地向宁七音行了一礼,那礼也不大规矩的,甚至在礼还没行完的时候就已经开口说话了! “六夫人!六爷有消息了!已经平了战乱,正回京呢!” 宁七音一把将挡在身前的坠儿拉到一旁:“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厮跑得满头大汗,却一脸激动喜色:“夫人,咱家六爷打了胜仗要回来了!” 宁七音只觉得自己的眼泪一下就冲了出来,陆景朝果然没事! 苏南卿忙拿帕子给宁七音擦眼泪:“这样的喜事,你哭什么呀?” 这句话被带着哭腔的苏南卿说的几乎不成句,说完之后也忍不住簌簌地落下泪来。 坠儿也又哭又笑的给宁七音擦泪,给苏南卿擦泪,想说点什么却哽咽着一个字也说不出。 屋里管事的也都热闹起来,感叹着太好了,齐齐向宁七音道喜,有几个心软的也低头抹了抹泪。 那小厮向宁七音催促道:“夫人,老太太那边还等着您呢,您快过去吧!” 宁七音点头,从坠儿手中接过帕子自己擦了擦眼睛:“坠儿,快快赏这位小兄弟!” 说完,宁七音便快步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身向坠儿笑道:“多叫几个人过来陪着大少奶奶,我去去就回来!” 宁七音只恨自己不 分卷阅读253 能飞起来,急匆匆走到川集堂,果然见满屋子人都喜上眉梢的,宁七音一颗心怦怦直跳,迈步走进房中向陆老夫人请安。 陆老夫人笑得一双眼眯了起来:“快坐!” 宁七音才坐下,几个妯娌就纷纷向她道喜,除了周氏。 宁七音又听众人向她细细说了一番陆景朝的事,偶尔眸光落在周氏那里,便见她只是盯着正前方的地砖,脸上的神情竟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宁七音心中发凉,她突然觉得这个周氏,不单单是针对她,更多的怕是针对陆景朝。可陆景朝年少时便投身军营,怎么会与这位嫂嫂有什么过节? 又坐了一会儿,聊了聊陆景朝回来如何庆祝的事,宁七音便说娘家大嫂还在等着,便回还城苑去了。 苏南卿正等得心焦,见宁七音回来忙问到底如何。 宁七音心里欢喜,也不急着说,先让丫鬟泡了好茶来,又让管事的们过一个时辰再来,这才跟苏南卿细细讲起她从川集堂听来的事。 原来当今大皇子数次向皇上请战,皇上便将皇子也派到了边关。只是对外却并未表明皇子的身份,一则怕皇子不听陆景朝调度;二则也怕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陆景朝失踪的那场仗,敌人也知道若是输了就彻底没戏了,陆景朝便遭到了他们的负隅顽抗。 陆景朝原本与大皇子并肩作战,后来却被敌人冲散了,待到陆景朝找到大皇子时,大皇子已经负了伤,又碰上有人向大皇子放冷箭,陆景朝便飞身上去替皇子挡了一箭。 好在二人都性命无忧,陆景朝却没有带着皇子回军营疗伤,而是趁乱躲到了山里。 陆景朝觉得那冷箭不同寻常,若是奔他而来倒还可以理解,毕竟他是主将。可那箭偏偏对准了皇子,背后的事就不得不深思了。 他们故意躲了几天,军营中的叛徒便以为他二人死了,不觉便露出了马脚,被陆景朝带人一举拿下,这才大胜归来。 苏南卿拍拍心口:“听着比戏文里还惊险,还好将军洪福齐天,我就说他是有勇有谋的!” 宁七音也心疼他到底为救人负了伤,可到底性命无虞,经历过那些难熬是日子,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而且陆景朝不但大胜归来,还因为救了大皇子立了大功,听说朝廷已经在说封赏的事了。 苏南卿再也待不住,站起身道:“这样的好消息,我要赶快回家说与正锦和公婆听!” 宁七音见她如此,便也不再挽留,又命人搬了许多适合孕妇进补的东西,堆上了马车。 送别了苏南卿,宁七音走到园子里站了站,大片的蔷薇开得正盛,看着那些怒放的花,宁七音心中舒畅,人也轻松起来。 没想到宁玲珑也到园子里散步,她一手扶着后腰慢慢走着,脸上的神情却很是不耐。 从她挨了宁七音两掌以后,陆夫人一直不许她怎么走动,今日陆府有喜,陆夫人高兴,这才不管她了。 宁玲珑看到宁七音时,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才带着冷笑继续向宁七音走过来:“没想到你们夫妇两个运气都这么好。”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宁七音睥睨而笑,“还是说,你非得挨几个耳光才能长记性?” 宁玲珑气得脸都涨红了,那一日当着陆国公府那么多人的面,宁七音甩了她两掌的事对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指着宁七音:“你不要太嚣张,我如今怀着老太太的重孙子,要是你碰我一个手指头,让我摔了,这后果你担不起!” “谁说她担不起?” ☆、第 133 章 第133章夫妻团聚 陆老夫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吓得宁玲珑差点一个站不稳摔在那里。 宁玲珑看陆老夫人被丫鬟们搀扶着走过来,精神焕发不说,方才那一句还说得中气十足, 可见小儿子平安的事让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宁七音向旁边让了一步,规规矩矩地向老夫人行礼。相较之下,宁玲珑那个礼就显得慌慌张张的。 老夫人厌恶地看了宁玲珑一眼:“你方才说谁担不起?” 宁玲珑岂会觉不出老夫人不喜欢她,可方才偏偏被老夫人听了去, 她还只得硬着头皮解释:“我是说, 我肚子里是老夫人您的重孙子,若是我不小心被伤到了,谁都担不起。” 老太太冷哼一声:“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倒想借着这个孩子在我陆家作威作福不成?” 宁玲珑惶恐的低下头:“不敢!” “不敢就最好!”老夫人向宁玲珑斥道, “今日我便告诉你, 我是盼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平安降生不假,可若是有一日你说伤着了孩子, 我不管是谁的缘故,先将你赶出我陆家的大门去!” 宁玲珑惊诧地抬起头,故意眼泪汪汪地看着陆老夫人:“老太太……” 声音中有无限委屈。 宁七音从旁笑了一声:“怎么?许姨娘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吗 分卷阅读254 ?老夫人是让你爱护自己呢!” 陆老夫人拉住宁七音的手:“你教她这么多做什么?她又不给你交束脩!” 宁七音掩唇而笑:“想不到母亲这般风趣!” 陆老夫人也笑起来, 拉着宁七音向前:“我请了个老裁缝过来, 咱们过去量几身衣服, 好迎接我那幺儿回来!” 宁七音跟着上前:“那我让人去搬些布过来供您挑选。” “不用!”陆老夫人豪气地一摆手,“我那里还有些, 这次用的全都由我来出,不动用你公中的那些!” 二人说笑着远去, 声音也渐渐听不真切,宁玲珑狠狠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里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还有深深的失望, 为什么陆景朝没有死?明明都受了伤找不到了,怎么最后又变成立了功?为什么宁七音的命那么好?老夫人喜欢她,夫人也喜欢她,所有人都帮着她,为什么? 直到宁七音和陆老夫人的身影都不见了,宁玲珑还五味杂陈的站在那里。 从前在宁国公府,她与宁七音是姐妹,有什么事还能旗鼓相当地争上一争。如今到了陆国公府,莫说她宁玲珑小了宁七音一辈,便是平辈,现在这个姨娘的身份也让她在宁七音面前矮了三分。 正想着要怎么才能扳倒宁七音,便听得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转头望过去却是周氏。 “二婶,”宁玲珑向周氏行了一礼,“去做什么?” 周氏声音冷淡:“老太太让过去做衣裳。” 宁玲珑叹息一声:“没想到他竟然没有死,我都偷偷让人去他那布庄问过了,看那布庄里存有多少白布,到时候够不够给他办丧事。” 周氏看向宁玲珑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蠢货”二字,却是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往后时日还长着,我就不信他们二人一直这么走运!”宁玲珑恶狠狠地看向还城苑的方向。 周氏显然不想再跟她交谈,抬脚便要前去。 “二嫂!”宁玲珑忙叫住她。 周氏停下,只用眼神问宁玲珑什么事。 宁玲珑笑了笑,竟隐约有几分不好意思:“老太太那边,有没有让我去做衣裳啊?” 兴许有小丫鬟去自己院里没找到她通报呢,宁玲珑心里想着。 周氏像听了个笑话似的,破天荒的露出笑容,只是那笑里满是嘲讽:“你觉得你是有资格去接陆大将军,还是有资格给陆将军摆庆功宴呢?” 说完,周氏又接连冷笑几声,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宁玲珑的一张脸简直涨成了茄子皮,被别人笑也就罢了,和她联手的周氏竟然也这么不加掩饰地看不起她,这简直让她想要发疯。 只是她再怎么发疯也无力阻挡陆景朝回京的脚步,其他人盼星星盼月亮感觉度日如年一般迎来了陆景朝进京那日,宁玲珑却觉得太快了,快到她几乎不能从陆景朝死了的那个梦里醒来。 宁七音一早就梳洗打扮好了,准备去城门口迎接陆景朝,阔别数日,中间又经历了那样撕心裂肺却不能为外人道的日子,谁也不知道她今日是怀着怎样激动欣喜的心情。 老夫人那一日为宁七音选了一匹涛水波纹绫,一身衣裙做下来柔软飘逸,穿在宁七音身上更是犹如仙女下凡一般。 宁七音和陆夫人、周氏,以及陆国公府的大哥二哥,一起等在城门外,望眼欲穿地顺着官道看向远方。 等待本就是煎熬,那空空的官道尽头更是让人心焦,开始众人还闲聊几句,后来都沉默下来,恨不能踮起脚看得更远些。直等了小半个时辰,最远处总算出现了移动的小黑点。 “来了,来了!”有人激动地喊起来。 宁七音心中欢喜,面上却只是微微一笑,她盯着迎面而来的队伍,看着那些小黑点由小变大,看着那一张张面孔由模糊到清晰。 最前方是帅旗,之后便是陆景朝和一位年轻人各自骑了一匹高头大马并肩前行。 宁七音用手搭在额上挡住阳光,努力想要看清陆景朝。 陆夫人碰了碰宁七音:“六弟旁边的是不是大皇子?看起来也一表人才的。” 宁七音的眼神只在陆景朝那里流连,便随口答道:“可能是吧!” 陆景朝一身戎装,在马背上坐得笔直,一如从前那般目光如炬,只是在看到宁七音的时候变得柔和起来。 宁七音心中的喜悦无法言喻,又混着心疼,陆景朝看起来黑了一些,那身戎装看起来也有些宽松了,想来是人瘦了不少。 大队的人马走过来,渐渐有些尘土飞扬,陆夫人拿帕子遮住口鼻,往后拉了一下宁七音。 此时陆景朝已走到了跟前,他勒住缰绳扬了扬手,整队人马便停住了。 陆景朝的大哥二哥迎上前去,陆景朝已经翻身下得马来。 一直到众人寒暄过后陆景朝要带兵进城的时候,宁七音也没能和他说上一句话。 陆景朝坐在马上,低头望向宁七音,这些时日的 分卷阅读255 刻骨相思,全都化作一池春水,他却只能用眼神去拥抱他。 宁七音被他看得双颊发热,却仍是舍不得移开目光,直到陆景朝回头望着她走入城门,她仍是痴看着他的背影。 又是陆夫人,一拉她的衣袖,带着宁七音从侧门进了城去,才要上马车回陆国公府,便见有宫里的轿辇过来,拦下了陆景朝的队伍。 陆家人自然要驻足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却见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李公公从轿辇上下来,与已经下马的陆景朝互相见了礼,便要宣圣旨。 宁七音自然要与陆国公府的人一齐跪下听宣,那公公的声音虽尖细可语调却激昂着,况那圣旨内容皆是对陆景朝的封赏,自然听得众人颇为振奋。 宣过圣旨,陆景朝还要进宫谢恩,宁七音便随着陆家兄嫂回府去了。 老夫人正在川集堂等消息,见众人回来忙问如何,陆家大爷便将陆景朝才一进城就受封赏的事说了,陆老夫人自然十分欣喜。 “你没听错?是封了国公爷?”陆老夫人难以置信地追问,毕竟这几十年来,何曾有过这么年轻的国公爷。 “错不了!”陆夫人笑着答话,“我们这么多人都听着呢,说咱们家景朝平乱有功,救皇子有功,这是立了大功!”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拉住一旁的宁七音道:“看到了没?景朝不但平安回来了,还立了大功!” 宁七音笑着称是,心中却并不怎么关心封赏的事,只要他回来了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甚至她自私地想要陆景朝放弃那些封赏,换他以后不再打仗。 她知道这一切只是想想,陆景朝早就选定了戎马一生,又怎会为了儿女情长放弃国家大义。 众人正热闹着,议论着如何大摆宴席庆祝一下,便有人来送宫中赏赐,众人忙起身相迎,一面留了那小公公吃茶,一面让人帮忙往府里搬东西。 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山珍海味真是应有尽有,那小公公直坐着吃了两盏茶,东西才搬完。 老夫人高兴,竟示意陆家大爷从赏赐中拿了一锭金子塞给小公公:“原应留公公吃酒,公公偏急着回去复命,只能让公公自己打酒喝了!” 那小公公早知这趟是肥差,如今得的比自己预想的还多,自然是眉开眼笑的:“老夫人客气了!” 送走了宫里人,老夫人看着堆了半屋子的赏赐笑道:“行了,别在我这里占地方了,还是叫人过来搬到还城苑去吧!” 周氏看着那些东西心里也有些眼红,听老夫人这么说便按捺不住了:“为什么搬去还城苑?难道不是放入公中?” 老夫人听了这话脸上一沉,这二儿媳最近越发的不讨喜,如今竟连宫中的赏赐都惦记上了。 “怎么?”老夫人瞪了周氏一眼,“景朝流血换来的东西,还要放到公中任你取用不成?” “你方才是聋了?”陆老夫人继续斥责道,“没听见那公公说吗?这是皇上赏给小国公爷和夫人的,凭什么放到公中去?就那一品诰命夫人的冠服,放到公中去,又有谁敢穿不成?” 周氏只想着如今还没分家,各家有了进项都要往公中交的,没想到老夫人偏心至此,竟将自己责骂了一通。 陆家二爷也皱眉拉了周氏一把,这个夫人平时不声不响的,怎么挑这么个节骨眼触霉头。 ☆、第 134 章 第134章国公夫人 陆家二爷也皱眉拉了周氏一把, 这个夫人平时不声不响的,怎么挑这么个节骨眼触霉头。 宁七音越发觉得有什么关于周氏的事她还没弄清楚,心里才想着如何查一下, 却又忙着去办家宴的事了。 陆景朝在宫中待到傍晚时分才回家来,回来也没来得及跟宁七音好好说句话,便被哥哥们拉到了宴席上吃酒,一直到家宴散了, 陆景朝才和宁七音一同回还城苑去。 陆景朝一手牵住宁七音, 一手提了一盏琉璃灯,慢慢穿过陆国公府的花园。 时值初夏,许多花木都盛开了,园子里混合着各种花朵的香气, 又有虫鸣声从小路旁的草丛传来, 一时令人十分心旷神怡。 宁七音想象过很多次陆景朝回来时的场景,她以为自己会扑到他怀里痛哭一场, 或者会开心地只剩下笑,却从没想过会像是现在这样,只是牵着手慢慢地走在园子里。 就像过去的那段岁月陆景朝不曾离开一样, 就像两个人最近一直这样手牵着手散步一样。 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 安静得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在迈上一旁的台阶时, 他体贴地扶着她,两个人一起跨过。 “算起来, 你受伤的日子距现在并不久,可都好了?”宁七音惦记着他身上的伤, 只是回来之后都没机会跟他说话,大家都向他恭贺,没人问他伤势如何, 当下微微侧首这么问他。 陆景朝握了握宁七音的手,像是安慰她似的:“不过一点小伤,不值一提的,早就好了。” 宁七音自然 分卷阅读256 不信他,只是反握了一下陆景朝的大手,像是警告似的:“反正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很快就能知道。” 陆景朝无声地笑起来,他松开宁七音的手,索性揽住她的肩,将她搂在怀里:“你是想看我身上的伤,还是想看我身上?” 他贴着宁七音的脸颊,双唇就在宁七音耳朵附近,低沉的声音响起时,唇瓣似乎若有若无地擦着耳畔,那种暧昧的气息瞬间将宁七音包围,直叫她。 回到还城苑,二人自是一夜缠绵,宁七音看到陆景朝那处箭伤,明明才勉强愈合的样子,泛着红色叫人触目惊心。 宁七音怕不小心碰到他伤处,可陆景朝毫不在意。脱掉衣服之后,宁七音才发现陆景朝虽然看起来瘦了,可腰身却愈加孔武有力。 第二日的陆国公府颇为热闹,京城中略有些头脸的都纷纷前来恭贺陆景朝受封,宁七音作为掌家主母自然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宴席渐渐散了,宁七音才有空和娘家人说说话。 孙氏带着苏南卿在还城苑小坐了一会儿,宁国公和宁正锦则在陆府前厅和男客说话。 孙氏笑着感叹:“总算有一件让我顺心的事了!” 最近宁家果然分了家,便有些闲言碎语传到孙氏耳里,说她没本事,年纪轻轻的连个孙子都没有呢,就被儿媳闹得分了家,百年之后还不知道要如何呢! 再加上之前以为陆景朝遭受不测,为宁七音担忧,孙氏这段时日着实憔悴了不少。 宁七音看了苏南卿一眼,又向孙氏笑道:“以后顺心的事还多着呢!” 宁正锦是要中状元的,苏南卿有身孕的事还没告诉孙氏,以后好消息会接踵而来。 孙氏却没多想,只是拉着宁七音的手:“我女儿的苦总算没有白吃!” 宁七音不习惯孙氏这样表露情感,便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三人又聊了几句,便说起宫中赏赐来,宁七音便说赏赐就在还城苑,让孙氏和苏南卿挑些喜欢的带回去。 孙氏惊诧不已:“宫中赏的东西全放你院里了?” 宁七音点点头:“婆婆说是景朝挣来的,全搬来还城苑了。” 孙氏想了一下:“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当孙氏看到那些赏赐时,还是被惊呆了:“这些全是?你婆婆全让你收着了?” 宁七音再度点头:“母亲挑些可心的带回去吧!” 孙氏端起一盆极品珊瑚看了看,又放了下来,向宁七音道:“你可要好好孝顺你婆婆。” 方才听宁七音说赏赐直接给了还城苑,孙氏还以为不过几样寻常的赏赐,到了这边厢房才看到赏赐之丰厚,一方面觉得陆老夫人对宁七音好,另一方面也对宁七音在婆家的地位放心了。 宁七音又指着绫罗绸缎向苏南卿道:“大嫂多挑几匹去,以后用得着的。” 苏南卿才摇了摇头,孙氏便笑道:“我们过来看看,开开眼就行了,今日是过来贺姑爷平安回来的,哪能拿你们的东西走!” “左右这些东西我也要拿来各处分的,母亲和大嫂带回去一些,倒省得我让人去送了!” 孙氏执意不肯:“你婆婆都能把这些全给你,我这个做亲娘的倒要拿东西走,不成。” 说完,孙氏又摇头强调了一句:“不成!” 宁七音见状便也不再劝她,只问她觉得哪件东西好看可以摆在房里,什么补品适合什么年纪的人吃等等,孙氏倒都认真给了意见。 苏南卿在一旁很是羡慕,堆积如山的赏赐,还有那身命妇的冠服,简直是燕京城每个妇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想不到七音会有这样大的福气!”苏南卿感叹了道,“从前我只听说七音在乡下长大,心里想着七音还不知是怎样的懵懂,谁知一见之下十分投缘,感觉竟像失散多年的姐妹。” 苏南卿轻轻抚摸着命妇服上的刺绣:“后来机缘巧合成为了一家人,又看着七音出嫁、掌家,到今日竟成为有诰命在身的国公夫人!” 宁七音向苏南卿笑着,双眸澄净如水:“大嫂才是有福气的,大哥读书考功名,一直顺风顺水。哪里像我,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他平安回来我才觉得三魂七魄归了位,这些赏赐诰命倒真是都不重要了。” 苏南卿点点头:“这倒没错,与身外之物相比,还是平安更重要。”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孙氏便说要走,宁七音起身相送,才出了还城苑便见宁玲珑正在外面徘徊。 听见院门打开,宁玲珑忙向这边望过来,果见孙氏等人被一群人拥簇着走出来,宁玲珑忙欣喜地迎了上去。 “母亲!” 宁玲珑先是笑着唤了一声,然后又委屈似的盈着泪:“母亲……” 孙氏皱眉:“你这么称呼我,终归是不合适。” 宁玲珑一怔,没想到孙氏会这么说,后来一看陆国公府的下人们都在,她便以为孙氏是在陆家做做样子,便勉强笑着问:“那我该如何称呼您啊?” 分卷阅读257 孙氏看了看她,眼神落在宁玲珑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自然是要称呼我一声‘夫人’。” 孙氏对宁玲珑的感情很复杂,她看着宁玲珑的肚子,心里想着若是宁玲珑洁身自好,何至于如今给人作妾呢! 宁玲珑窘得脸色发红:“夫……夫人,我想回家住几日。” 宁玲珑也听说宁国公府分了家,她倒是觉得分家也不错,至少她去孙氏和宁国公那里诉一诉委屈,不怕夏若梅发疯撵人了。 孙氏却像听不明白似的:“回家为何要跟我说?” 宁七音和苏南卿站在一旁看孙氏和宁玲珑说话,宁七音看那二人直接陌生而疏远,不由就想起上辈子母女情深的二人。 宁玲珑被孙氏问得愈加尴尬,却只得硬着头皮道:“宁国公府是我的娘家,我总要回去孝敬您的。” 苏南卿看着宁玲珑也想起从前,想起山中的小溪边,宁玲珑慌慌张张从陆见洺怀中出来,落荒而逃的样子。 孙氏脸上没有半点笑容,早在宁玲珑从宁国公府出来之前,她就已经对她失望之极,后来发生的种种,便是偶尔她对这个养了十多年的人有些心软,也被宁玲珑的过分消磨殆尽了。 “莫说宁国公府不是你的娘家,便是勉强能算,府里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你那月苑被夏若梅看上了,分家的时候分给她那边了。” “南卿不忍我和老爷二人冷清,所以让我们和正锦他们住一起,家里都是南卿做主,谁能不能到家里去,南卿说了算。” 宁玲珑听到自己的月苑给了夏若梅,心里正又气又恨,又听说如今是苏南卿当家,她心里就愈发难受,为何她身边的这些人,一个个都过得比她好,为何她落得个作妾的地步,谁都能踩上一脚? 宁玲珑正心如刀绞地想着,便听孙氏向苏南卿招呼了一声:“走吧,你父亲和正锦怕是早就离开了。” 说完,一行人便纷纷离去,留宁玲珑独自在那里,比被人打了几个耳光还难受。 宁七音送了孙氏和苏南卿回来,还城苑外已经没了宁玲珑的身影。 宁七音走到近处时,停住脚步看了看自己住的这处院子。院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原色的梨木有了年岁,看起来越发厚重温润。 有蔷薇长到了院墙外,密密地开着粉色的花,看着犹如尘世的喧嚣,却莫名能让人安静下来。 这处院子,她上辈子曾经路过过,这辈子却成为了这里的女主人。 正出神,忽听得身后有低沉的声音传来:“不认识自己的家了么?” 宁七音笑着回过头去,看着余晖下的陆景朝:“就是想好好看看。” 陆景朝立在宁七音身边,拉住她的手一同看向还城苑:“我陪你。” 宁七音拉着他向前走:“快回家吧,给人看到该笑咱们俩个痴了!” 陆景朝随着她上前,眼神中满是宠溺:“谁敢笑国公爷和夫人?” ☆、第 135 章 第135章甜蜜的风光 陆景朝回京之后风头颇盛, 借机跟陆国公府拉关系的人也不少,宁七音也收了不少帖子,只是她近日也着实忙, 大多便推掉了。 这一日陆景朝又得了宫中赏赐,搬回家许多绫罗绸缎,大多是各处进贡到皇宫中的,便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的珍品。 “这些衣料珍贵, 轻易并不能得, 你去做几身衣裳还是什么的,你自己看着办吧!”陆景朝向帮他脱去朝服的宁七音说道。 宁七音帮陆景朝将朝服挂起来,才回身去看那些布锦,大多倒确实是连上辈子都没见过的稀世珍品。 宁七音抚摸着一匹光□□翠的布料, 摸起来不像是绫罗绸缎, 也不像棉麻丝毛,细看之下那布匹上的颜色竟不是染上去的, 而是料子本身的颜色! “这是不是雀羽?”宁七音惊喜地向陆景朝问道,“我好像在书上看到过,听说波斯使臣给进贡过, 却从来都没见过。” 陆景朝看宁七音高兴, 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点点头:“好像是叫雀羽。” 他看着宁七音将那布匹捧到眼前细细观看,便故意笑道:“皇上未免也小气了些, 才赐了一匹这种雀羽,别的也有几样一匹的, 看起来像是皇宫里用剩下的。” 宁七音忙放下雀羽捂住了陆景朝的嘴:“不要胡说!” 说完,又忍不住回想着陆景朝的话笑了起来:“我看你成日就知道带兵打仗,这些衣食住行人间烟火诸事不关心了!” 陆景朝用唇蹭了蹭宁七音的手心, 温暖而柔软。 宁七音脸上一红,忙将手放下来,口中却仍说着布匹的事:“这雀羽,是用孔雀身上最柔软的羽毛织成的,你想得有多少孔雀才能织得这一匹?波斯几年才能进贡一匹,可见这雀羽有多难得,可见皇上多器重你!” 陆景朝索性将宁七音拥在怀里:“圣上是知道我心尖上放的是你,所以才赐这些东西给我,不然我一个行军 分卷阅读258 打仗的人,哪里用得着什么雀羽。” 宁七音脸上热热的,窝在他胸口娇嗔道:“这越发是胡说了,皇上怎么会知道我!” 陆景朝用下巴轻轻蹭着宁七音顶上的乌发:“莫说皇上了,满朝都知道我陆景朝最看重最疼爱的就是你。” 宁七音哪里会信,笑着往陆景朝胸膛上轻捶了一下:“难道你满朝说我的事?可见就是在胡诌。” 陆景朝笑着在宁七音额上轻吻一下:“在边关打仗前,我问将士们想不想打胜仗,为什么想打胜仗,他们五花八门的答了一堆。” “最后我说,我不管你们为什么想打胜仗,反正我带的兵必须打胜仗,我必须打胜仗,我媳妇还在家等我呢,我必须打胜仗平安回去!” 宁七音靠着陆景朝笑出声来,眼中却蒙了一层泪:“想不到你在我面前又是字帖又是写诗的,带兵的时候这么粗俗。” 陆景朝拥着宁七音没有说话,他相信宁七音也懂得,有些时候牵挂才是一个人战胜一切的动力,有宁七音在家里等,陆景朝拼尽一切都会回来的。 陆景朝最近得的赏赐太多,还城苑的小库房都放不下了,宁七音本就打算把东西各处分一些,只是一直不得空。 这一日难得闲了下来,宁七音便先将那些绫罗绸缎收拾了一下,各处分了一些。 那雀羽给了陆老夫人,陆老夫人爱不释手地翻看:“年轻的时候,我曾见宫里的一位娘娘穿过,然后这么多年莫说见过了,连听说谁有这料子都不曾听说过!” “今日沾了七音的光,能看到摸到就很好了,你还是拿回去自己做衣裳吧!” 老夫人说着,便要将布料递出来。 宁七音还没说话,陆夫人先向老夫人笑道:“老夫人别笑我没见识,我也想好好看看这雀羽。” 老夫人便笑着递给陆夫人:“若是没见过雀羽就是没见识,咱们这燕京城有见识的也没几个人了。” 陆夫人接过去之后,几个妯娌和陆清雅辈的姑娘媳妇也都围了过去。 宁七音便向老夫人笑道:“这雀羽就给您用最合适不过了,我年纪阅历不够,压不住这花色不说,真穿出去人家要说我德不配位的。” “等您裁完衣裳,那剪下来的边料给我一点,我镶在冬日的暖袖上,就够我出去炫耀的了!” 老夫人开怀笑起来:“你这孩子,倒是会想!” 宁玲珑在角落里没动,她也很想去看看那雀羽,摸上一下,以后在那些贵夫人面前都能多一项长脸的谈资。 可那东西是宁七音给老夫人的,她不想在宁七音面前服软,尤其是在被她打了耳光之后。 她只是向那一群人张望着,看周氏也难得的摸着雀羽流出艳羡的目光,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宁玲珑又看了看宁七音,宁七音正被老夫人拉着手说笑,相差那么大年纪的婆媳,竟能相处得那样和谐。 而宁玲珑自己,在陆夫人面前简直大气都不敢出,若不是肚子里有这个孩子,宁玲珑觉得自己在陆夫人眼里和其他陆家丫鬟没什么区别。 她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肚子,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她才在这个家里有一点立足之地。可也因为这个孩子,她才落到作妾的地步。 宁玲珑又想到宁七音派人给她送的那布料,倒确实是宁玲珑舍不得花自己银子买的,可与其他各房的料子比起来,她分到的那块就太过普通了。 她心中越发愤愤不平,既不能接受宁七音高高在上赏赐她的模样,也不能接受自己分到一块不起眼的料子。 晚上陆见洺回来,宁玲珑便念叨起料子的事来,说她分到的是最差的,可能宁七音房里的抹布都比那块料子好。 又说各房都分到了什么,甚至老太太得了一块稀世雀羽,说到最后,宁玲珑向陆见洺道:“我也不求像老太太那样,你去帮我弄一块小姑子那样的料子来就行。” 陆见洺本就听她絮叨半天心里不耐烦,如今听她张口向自己要东西,不由起了怒火:“我去哪里给你弄?难道你让我舍下脸去向叔叔要不成?” “我管你是要还是买!”宁玲珑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我就要低人一等?凭什么别人用的都比我好?大家一样锦衣玉食的长大,我是那没吃过没见过的吗?拿一块破料子来恶心谁呢?” 陆见洺冷哼一声:“怎么?你这孩子都快生了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谁管你从前是不是金枝玉叶?你如今在府里就是个姨娘,你还想跟清雅比?你配吗?” 宁玲珑最近本就因为离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而焦虑,如今连一块料子陆见洺都舍不得給她,还说那样难听的话刺痛她,她如何不气?于是她便和陆见洺大吵起来。 陆见洺心中对宁玲珑也不满,既然抬到了陆家作妾,就该有个作妾的样子,她样样与别人比,话里话外地嫌弃他没本事,他真是后悔招惹了这么一个人。 心中有了罅隙,陆见洺便越发不想见到宁玲珑,他一人搬到书房去睡了十日,宁玲珑哭着 分卷阅读259 劝了三五次才回房去。 宁正锦果然高中了状元,宁国公府自然要设宴庆祝,陆景朝便陪着宁七音一同前去了,倒让宁国公府的客人纷纷感叹这一趟来得值,不但结识了新科状元,连陆国公爷也能攀交上了。 宁正辉虽然一直不喜宁七音,可陆景朝如今是朝廷里的红人,他想着自己也是宁七音的亲哥哥,没道理让外人比他更亲近陆景朝。 只是陆景朝对宁正辉不冷不热的,况且今日是祝贺宁正锦高中了状元,他并不想夺人风头,因此略吃了几杯酒就找了个借口离席了。 宁七音则和孙氏、苏南卿等人陪着女眷们坐着,孙氏高兴,被那些夫人们起哄多吃了几杯,很快就有些不支,由宁七音和苏南卿扶着去歇息了。 路上孙氏却不肯让搀着,直说让宁七音搀着苏南卿,口中还道:“你说说你这个大嫂,有了身孕都不说,操劳了这些日子,让我想起来就后怕。” 宁七音忙唤人来扶了苏南卿,自己则搀着孙氏向前走。 孙氏有些醉了,口中的话不停:“你大哥苦读这么多年,总算熬出头来了。你大嫂也是个好的,贤良淑德知书达理。就你那个二哥,是个混账东西,被那泼妇鼓动的要与我分家不说,你二哥还说我偏心,都是我生的,我能多偏心?还不是他让人伤心太久,令人失望太多,所以我才对他没有对你大哥温和些。” “如今分家称了他们二人的意,可我与你父亲到底不放心他补缺的事,怎奈我们操的心在人家眼里都是多余的……” 孙氏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说了宁正辉分家补缺的事,说了宁玲珑这么多年白养的事,说宁七音吃了那么多年苦,如今好日子来了她心里宽慰的事,等等等等。 直到将孙氏送到含章堂服侍着躺下了,宁七音才与苏南卿长舒一口气退出来。 “母亲真是醉了!”苏南卿笑道。 宁七音点点头:“大哥中了状元,大嫂又有喜,她高兴着呢!” “还有妹夫平安回来,母亲也很高兴。”苏南卿向宁七音会心一笑。 二人正走着,却见夏若梅迎面走了过来。 “你们都跑出来躲清闲,倒留我在那里照应!”夏若梅半是玩笑地说了一句,语气里却透着刻薄。 ☆、第 136 章 第136章但凡我的都是你的 苏南卿毕竟是主人, 又是今日的状元夫人,便不与她计较,只是笑道:“劳烦弟妹了, 我这不就回去了?” 夏若梅便随着苏南卿和宁七音一同往回走,口中却道:“别看你们两个一个是状元夫人,一个是国公夫人,可那状元郎一般都不会得多高的官职。” “至于国公爷嘛, ”夏若梅斜了宁七音一眼, “不过一个虚名,多领些俸禄罢了,也并无实权的。” 宁七音听她话里有话,故意笑问:“这么说, 咱家二哥哥要有好差事了?” 夏若梅忍不住想笑, 却又想要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来,最后要笑不笑地昂着头道:“你们等着瞧吧!” 宁七音与苏南卿相视而笑, 都没有说什么,反正宁国公和孙氏把该说的都跟宁正辉夫妇说了,听与不听就在他们了。 从娘家回了陆国公府, 宁七音见陆景朝也吃了不少酒, 便张罗着为他冲香露水喝。 陆景朝却不接宁七音手中的茶杯:“你知道我不爱这些, 让我喝也可以,你喂给我喝!” 宁七音掩唇而笑, 双颊粉嫩粉嫩的:“堂堂国公爷,怎么倒像个孩子?” 虽这样说着, 宁七音到底端起那杯水送到陆景朝唇边:“以后喝酒再这般无形状,就不许你再喝酒了!” 陆景朝就着喝了一口,缓缓咽了下去, 果然觉得被酒灼烧的感觉减轻些,便从宁七音手中接过杯子:“人人知我海量,便是真的醉了也举止有礼。” 宁七音坐在他对面:“难道这出言无状竟是我专属?” 陆景朝将杯中水一饮而尽,然后凑近宁七音飞快地向她唇上啄了一下:“莫说别的,凡我所有,都是你的,你都尽可拿去,更何况这个,你便是怎么说话,在我这里都行。” 他往日是沉稳内敛的性子,此时竟然说出这话来,宁七音冷不丁心漏跳了一拍,脸上更是涂了胭脂一般,她觉得自己双唇微润,还渗进口中丝丝甜意。 宁七音站起来背过身去:“好好跟你说话,你总是这样……” 她咬了咬唇,没将剩下的话说完,却因为唇上的甜意愈加面红耳赤了。 陆景朝双眸含笑,从宁七音背后拥住她:“我好好说话,别不理我。” 宁七音本就爱听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如今他放低身段在她耳边央求她,一下便让她心软了。 “那你说说,为何今日贺我大哥中状元,你反倒喝了这么多酒回来?” 宁七音不过随意找话说着,却不想陆景朝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 “我怕拂了岳丈家的面子 分卷阅读260 ,所以有人敬酒便不好推辞,以后那些不相干的人再给我敬酒,我不再喝了!” 宁七音听他当了真,不由地低头偷偷发笑。 陆景朝却想起一事,脸颊贴着宁七音的耳畔:“关于宁正辉倒有一事,我不大好提,你要不要说与他听?” 宁七音松开陆景朝缠绕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转回身面对他:“什么事?” 陆景朝拉着她坐下来:“听他说他通过夏家的关系,打算走盐运司杜成的路子补个缺。” 宁七音点点头:“我知道这事,家里分家便是因此而起。” 陆景朝沉思道:“据我所知,那杜成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可能不久就会有钦差下来清查,但是此事知道人甚少,你打算提醒一下宁二公子吗?” 宁七音一向对宁正辉的事不大感兴趣,况今日听夏若梅那意思,银子已然送了出去,宁正辉就等走马上任了,怕是提醒也晚了。 “我那二哥,向来喜欢以最恶毒的想法揣测我,”宁七音嘲讽一笑,“便是我真的好心去提醒他,他也会以为我要坏他好事,不肯听我的。” 陆景朝点点头:“我也是不喜欢他们夫妇,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要告诉他。” “你不喜欢他们,倒要我来做决定,故意让我做坏人?”宁七音一挑眉,表情柔弱中带着些许威胁警告的意味直撩拨得陆景朝心里痒痒的。 他一下起身将宁七音打横抱起:“没有那个意思,我是觉得我们夫妇二人心有灵犀比翼双飞!” 宁七音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红着脸勾住他的脖子,好稳住自己的身子:“难道不是沆瀣一气、一丘之貉?” 陆景朝向床榻径直而去:“不错!现在就回咱们那‘一丘’!” ***************** 有陆景朝在身旁的日子总觉得过得飞快,转眼进了五月,宁七音就忙着操办家中端午节的事,老夫人说许久不曾听戏,难得陆景朝才受了封又赶上过节,便说要趁着天气还不是那么热,在水榭上唱几出戏。 京城的戏班倒是不少,只是赶上这几日过节,难免各府都想要热闹热闹,宁七音着人出去订戏班的时候,便已经很难订上了。 最后还是陆景朝路子广,订了一家还算不错的戏班子,虽然才来京城不久,可名声在外,说与老夫人听,老夫人也很满意。 从川集堂出来,宁七音便长舒了一口气:“还要谢谢小国公爷出手相助!” 陆景朝也不再说些夫妻之间不必言谢的话,反而眼带笑意地问宁七音:“那夫人打算如何谢我?” 宁七音却歪头看了陆景朝一眼:“你这人好生没羞,我跟你客气客气,你倒认真起来了!” 陆景朝看她眼角眉梢自有一段娇俏灵动,便忍不住继续与她打趣。 二人正说笑走着,便见周氏迎面走来。 走得近了,陆景朝便带宁七音停下来向周氏行礼,周氏不过淡淡地应了一声,便目不斜视地绕过二人前去了。 宁七音回过头去,看周氏走远了,才向陆景朝道:“这位二嫂怪怪的。” 陆景朝拉起宁七音的手前行:“她只是不爱说话。” 宁七音想起周氏身上的疑团,不由追问一句:“一直这样?” 陆景朝望着前方:“倒也不是,才嫁过来那几年好像跟大嫂常常陪母亲聊天的。” 宁七音听这话的意思,便感觉周氏身上有什么变故,自然接着问了起来。 不想竟问对了人,陆景朝倒真知道这事是为何。那年陆景朝十几岁,夏日里最热的几天照旧去城外的庄子上避暑,有一日陆见洺、陆清雅以及周氏的女儿偷偷跑出去玩,就出了事。 庄子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河水虽湍急了些却并不深,陆家人有时候带孩子在水边玩一玩水,倒是凉爽又开心的。 那一日几个孩子偷跑到河边就下了水,先是在河边趟着水玩,不知不觉就往河中央移了过去,周氏的女儿被水冲倒的时候,陆清雅忙去拉她,结果两个孩子都被冲到了河里。 陆见洺正下意识地要追去救妹妹们的时候,陆景朝刚好经过,忙喝住陆见洺让他先上岸,然后把两个小姑娘救了上来。 陆清雅倒还好,回家被陆夫人责骂着洗了热水澡喝了一碗姜汤就没事了,周氏的那个女儿当夜竟发起热来。 就那么病了一阵子,大夫也不知看了多少个,最后竟没留住。自那以后,周氏的性子就变了,不爱说更不爱笑了。 宁七音点点头,听陆景朝这番讲述,周氏的那个女儿虽然没了,可陆景朝到底算得上那孩子的救命恩人,周氏不应对陆景朝有什么怨恨才对。 “两个孩子,”宁七音思索着,“你先救的谁?” “哪里还来得及一个一个的救!自然是一起拖上岸的。”陆景朝看了看宁七音。 “那周氏后来有没有怪过你?”宁七音索性直接问。 陆景朝摇头:“她倒是还当面谢过我。” 分卷阅读261 他猜到了宁七音的想法,宁七音因为误食高粱而生病时,他也怀疑过周氏,只是派的那些暗中查探的人,到现在仍没有将所有的线索串起来,他也不能肯定那件事是不是跟周氏有关。 关于周氏的话题,二人也就谈到了这里,宁七音回到还城苑便忙着端午家宴的事,一直到了端午那日,事情才算全都安排好。 ************* 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是最近忙得伤神,宁七音一早便觉得没什么胃口,早饭用了几口清粥,午饭被陆景朝盯着略吃了些,却像是消解不了似的,一直到晚宴还觉得那些东西堵在心口。 戏台搭在了水榭,众人在水榭对面的楼上听戏吃酒,才举过两次杯,便有宫里的公公来送东西,说是皇上赐给陆国公府的。 众人皆谢皇恩浩荡,又留那公公吃酒,公公只说晚了宫门要落锁,便收了赏银匆匆离去了。 皇赐的东西是番邦进贡的一种叫“铁螺”的海味,御膳房里已用各种调料蒸煮好,连蘸的调料也都配好送来了。 不一会儿,各人面前便各摆了一只铁螺。陆老夫人笑道:“咱们不产这东西,如今正是肥美的时候,大家尝个鲜吧!” 宁七音没见过这种螺,普通螺能掀开的那块,看起来也是坚硬的外壳,根本就无从下手。 宁玲珑在末席瞧着宁七音暗暗发笑,长这么大,这铁螺她也只吃过一次,吃起来极为麻烦,开壳取肉不说,取出来的东西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都是有讲究的,这下宁七音可遇到难题了。 宁七音辈分比宁玲珑大,又掌着家,那位子坐得十分显眼,当周围有人拿起工具时,宁七音还没有动。 宁玲珑也没有动,她就等着看热闹,宁七音如何与那螺较劲打不开,或者运气好打开了连那些不能吃的脏东西也一齐吃进去。 宁七音才要抬起手,便见一只大手从面前闪过,那只铁螺连带着盘子便不见了。 宁七音转过头,便见陆景朝拿起工具,熟练地找到铁螺的破壳之处,三两下便翘开来,又换了两样工具将螺肉勾了出来,放到干净的白玉瓷碟中。 然后便见他手上又换了两样工具,将不能吃的那些干净利落地清理了出去,而后将螺肉在秘制汁料中轻轻涮了两下清洗,最后又取了另一只干净的碟子,用刀将螺肉切成方便入口的小块,再浇上蘸料,这才放到了宁七音面前。 整个过程中,高楼之上的众人皆默然地看着陆景朝行云流水一般为宁七音剥出了螺肉,没人动自己的铁螺,也没有人说话,只有水榭之上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鸾凤和鸣恩爱夫妻……” 如果宁玲珑面前有面镜子,她便能看到自己眼睛都红了,那种嫉妒的红,像是能滴出血来。 在座的众人,直到看见陆景朝拿过帕子擦手,才回过神来似的,心中暗暗惊讶那个从前冷口冷面的陆景朝,在宁七音面前竟然有这样的一面。 陆老夫人倒是笑眯眯的:“果然娶了媳妇就不一样,我这小儿子总算也会疼人了!” 老夫人一开口,别人也敢打趣陆景朝了,吴氏便首当其冲地向众人笑:“人家都说女子嫁个年纪大几岁的,会疼人,从前我瞧着咱们家六兄弟,对那句话不屑一顾。咱们六兄弟是谁?他连自己都不会疼的人,哪里还会疼别人?” “今日我算是开了眼,六弟如今都封了国公爷了,对弟妹还这般宠爱,真叫人看得眼红!” 众人也都纷纷附和起来,不过真正眼红的也只有角落里的宁玲珑一个。 待到各人继续开自己面前的铁螺,陆景朝又向宁七音轻声问道:“要不要再吃一个?” 声音低沉温和,满是宠溺。 ☆、第 137 章 第137章 夜晚同睡 待到各人继续开自己面前的铁螺, 陆景朝又向宁七音轻声问道:“要不要再吃一个?” 声音低沉温和,满是宠溺。 宁七音已经吃了两口自己碟子里的螺肉,确实鲜美无比, 是其他海味都无法比拟的。 只是她心口仍是觉得不太舒服,便摇头轻声道:“我这一个就够了。” 水榭上的戏已经唱完了一折,老夫人一面喊人打赏,一面兴致勃勃地要再点一出。 陆景朝为宁七音盛了小半碗汤, 又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莫说宁七音的几个妯娌,便连子侄辈的几个年轻媳妇都暗暗责怪起自家夫君不够体贴了。 宁七音又吃了些东西,始终觉得心口难受,却又不好扫了大家的兴, 便忍着坐在那里。偏偏陆景朝看不得她不吃东西, 便一直向她碟子里夹菜,一会儿的工夫便将那小碟堆了起来。 宁七音也不想拂了陆景朝的好意, 偶尔便提著吃一口,却在吃到一口云片火腿时,再也忍不住胃口中的翻腾, 直接捂着嘴跑到一旁呕了一声。 几位妯娌忙纷纷起身跟过来问宁七音怎么了, 宁玲珑也站起身来, 却暗自高兴,她凑到周氏 分卷阅读262 身旁道:“六夫人当着老夫人的面这样, 未免也太失礼。” 陆老夫人也由人扶着走了过来,她才一脸关心地要问问宁七音, 便听周氏道:“老太太还是别过来了,这样的家宴,这么多人都在, 弟妹也着实失礼,待会儿让她回席上喝杯酒赔个不是吧!” 这话听着像是为宁七音开脱,暗里却把“失礼”摆在了明面上,只要老太太不是偏心太过,肯定要生宁七音的气,斥责一番的。 陆景朝在老太太身后站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氏一眼,他想看看宁七音怎么样了,奈何宁七音被一群女眷围着,他根本过不去。 宁玲珑在一旁则是一副担忧的样子:“该不是第一次吃那铁螺,肠胃受不了吧?那也得忍着呀,咱们老祖宗在呢,又是过节,这也太失仪了!” 陆老夫人想问的话一直没能问出口,又听宁玲珑在一旁阴阳怪气的,不由向她斥道:“你闭嘴!” 宁玲珑吓了一跳,扶着肚子后退半步,心中却又暗喜起来,老太太这是生气了,她倒要看看宁七音要怎么挨骂。 谁想老夫人竟上前亲自拉住宁七音的手:“你是哪里不舒服?多久了?” 宁七音原本还想强装没事,可犯呕的感觉仍在,便不得不说:“这几日一直没什么胃口,不想今日竟会这般,扫了老太太的兴……” 她还想说下去,却被老夫人制止了:“好了,不要再说了。” “景朝,”老夫人回过头来,“快把七音送回房里歇着,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陆景朝自然没有不同意的,上前拥住宁七音的肩便要带她走,宁七音本想说不用请大夫,可又一阵恶心涌上来,便只得随陆景朝匆匆离去了。 出了楼,陆景朝索性将宁七音横抱起来:“难道真是吃那螺肉吃的?” 陆景朝有些愧疚,怀疑是自己清理的不够干净。 宁七音不想被他这么抱着在府里招摇而过,却又因为无力抵抗只能作罢。她环住陆景朝的脖子靠在他怀里,红着脸低声道:“不是,昨日一早就有些犯呕,想着可能是这几日太忙中了暑,就喝了半碗解暑汤,没去管它。” 陆景朝眉头深锁:“待会儿让大夫好好看看。” 顿了一下,又开口道:“其实现在可以请太医为你诊治了,不如我让人去请太医吧!” 宁七音忙制止他:“可不要兴师动众了,家宴上这样我心中已经够惭愧了,再动太医大驾,我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陆景朝觉到她竟然挣扎着要下来,忙抱紧了她说道:“好,听你的,你别动。若是大夫看不出所以然我再去请太医。” 宁七音低声嘀咕:“应该就是中暑了,回房凉快一会儿就没事了,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陆景朝自然不听她的,抱着宁七音也健步如飞:“你是身子弱,等调好了胃口,还是得多吃一些。” 抱在怀里实在是太过轻盈,他知道她素来纤细,可从边关回来,他还是为她的消瘦心疼不已。 将宁七音放到榻上安顿下来,坠儿忙倒了茶让宁七音漱口,然后才照陆景朝的吩咐又倒了清水给宁七音喝。 宁七音靠在榻上,轻轻捶了捶自己的心口,向陆景朝笑道:“你还是回水榭那边去,待会儿大夫来了开点药就没事了。” 陆景朝自然不肯:“今晚我就不过去了。” 正说着,老夫人被拥簇着进了房来,大夫正在后面跟着。 宁七音见状便要从榻上下来:“怎么连您也过来了?难得闲下来听出戏……” 正说着,老夫人已经快走两步制止了宁七音:“快躺好,不要动,让大夫给你看看。” 说着,老夫人便让开身子,向那老大夫客气道:“麻烦您给我这儿媳诊治一下吧!” 周氏见老夫人这般,心中已猜到老太太心里怎么想的,不由地就向宁七音小腹上瞄了一眼。 那老大夫一面把着脉一面问起宁七音最近的饮食,又问起这几个月的月事。 宁七音一面答着,一面也在心中盘算起来,只是始终不敢往那方面想。 直到老大夫信心满满地收起脉枕,然后向老夫人道喜:“恭喜老夫人,夫人这是有喜了,明年您就能再添金孙了!” 老太太见自己果然猜得不错,一时笑的合不拢嘴,忙让人赏了那老大夫,又问宁七音身子如何。 老大夫便说些多多休息不要劳累伤神的话,又开了剂方子,说是能缓解一下害喜的症状,若是害喜愈加严重,便再请他过来诊脉。 送走了大夫,老夫人向陆景朝嘱咐道:“七音才有了身孕,你务必照顾好她,晚上歇息可不要碰到她了!” 顿了顿,老夫人又皱眉道:“实在不放心你那一身武艺,要是睡相不好,趁早睡到书房里去!” 老太太这话说得隐晦,可众人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这是怕陆景朝血气方刚伤了宁七音腹中的胎儿呢! 于是几个嫂嫂都偷偷地笑起来,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分卷阅读263 宁七音则红着脸看了陆景朝一眼,又含羞低下头去。 倒是陆景朝面不改色,也不知他是听不懂还是装糊涂,向老夫人郑重道:“我睡相一直很好,保证不会碰到她的。夜里有我陪着,端茶递水的也省得她叫人了。” 宁七音听着这话,越发低垂着头不好应声,但是心里却觉甜蜜无比,满心喜欢。 ☆、第 138 章 第138章 害喜 既是自家儿子都这么说了, 老太太便不再多说,看了看宁七音睡得那张床,又向房中摆设看了一圈:“这房中的床榻、桌椅, 都不要再动了。” 陆夫人带着妯娌们上前恭喜宁七音,宁七音便笑道:“以后还须得几位嫂嫂多多提点。” 陆老夫人点点头,也向那几位儿媳道:“我如今年纪大了,有许多想不到的, 七音是第一次有孕, 需要注意的忌口的什么,你们都讲给她听,不必管她知不知道,尽管把你们知道的都说与她听就是了。” 周氏好像自从陆景朝没事的消息传回来就有些不正常, 她听了老太太这话之后, 不由勉强笑了一下:“老太太简直把疼爱全给了弟妹一个人,我们几个当年第一次有孕时, 也不见您这么紧张呢!” 她平日的表情都是不笑,这偶尔一笑总有些怪怪的,让人听不出她是玩笑还是讽刺不满。 吴氏闻言便笑着接过话来:“二嫂这话说的!我看你是时间长了都忘了, 当年咱们几个有身孕, 哪一个没听过老太太的嘱咐, 吃过老太太的补品。如今这么多年老太太再一次做祖母,自然是高兴的, 七音年纪小多嘱咐几句也应该。倒是二嫂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人家弟妹争风吃醋!” 这话将方才周氏带来的尴尬化去了些, 众人都跟着笑起来,陆景朝站在床尾,向周氏面上扫了一眼。 周氏好像觉到了什么, 她向陆景朝看过来的时候,陆景朝却已经向身后的丫鬟吩咐着什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老夫人想着让宁七音早点歇息,便说要带着几个儿媳回水榭,宁七音要起身相送,老夫人忙拦住她不肯。 宁七音便笑道:“方才大夫都说了,我这身子还算不错,胎也稳着,您不让我动,难道我要在床上躺十个月不成?” 老夫人便不再与宁七音推让,带了一群人往外走,才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老夫人向陆景朝吩咐道:“待会儿你让人去我那边取个枕头来,给七音用。” 陆景朝笑道:“房中各样枕头还多着,哪里还用去您那里取!” 老夫人嗔了他一眼:“给你便去取,你哪里懂得这个!” “这有了身子的女人,睡觉最是辛苦,我那冰丝玉帛枕做的又大又轻便,搂着靠着都舒服,如今天热了,那冰丝还透着些许凉意,倒不像玉枕那样凉,免得她冰到了肚子。” 陆夫人闻言便向陆景朝笑道:“那可是个好东西,六弟快去拿来吧!那冰丝玉帛也是难得的料子,满燕京城也没几块,老夫人早年得了那么一小块,最后做成了枕头,也不过每年拿出来看看,舍不得用呢!” 宁七音听了便向老夫人道:“母亲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并不觉得睡觉辛苦,想来用不到那个。” 老夫人笑着向宁七音摇头:“你这孩子,到时候你就懂了!” 说完又嘱咐陆景朝让人去拿,这才带着陆家的几位夫人离去了。 宁七音怀孕了,最难受的是宁玲珑,宁玲珑原想着宁七音宴上失礼,无论如何会落人耻笑,谁知竟带回来一个有身孕的消息。 老夫人回来明显高兴得很,席上的菜肴都凉了,老太太大手一挥让厨房重新做不说,还点了一出热热闹闹的戏。 一面听着戏,又一面盘算着给宁七音那边送些什么用的,各房夫人也都绞尽脑汁想自己送什么。莫说宁七音如今是老夫人心尖上的小儿媳,便说她如今掌着家,大家也会送些能表心意的东西。 宁玲珑垂眸看向自己的肚子,她都快生了,也没收到过谁送的东西。难道做妾就这么卑微?难道她的孩子也会被人看不起? 老太太破天荒地热闹到二更天才回去歇息,剩下的人意犹未尽,竟重新上了酒要继续。 陆夫人像是才发现角落里的宁玲珑似的,便说让她回去歇着。宁玲珑这才向众人告了辞,一个人默默地往回走。 才走出去一段,宁玲珑便听得后面有轻轻的脚步声,她猛地停住脚步转回身去,不由吓了一跳:“二婶婶,怎么是你?” 周氏面无表情地跟上来:“你怕什么?亏心事做多了?” 宁玲珑听她这么说,心中登时来气,便也回刺了一句:“有二婶婶这样的长辈在我前面呢,我怕什么!” 周氏却也不恼,只是冷笑着说:“从前你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在这个家里还勉强算个人。如今人家肚子里有了金孙,父亲是最年轻的国公爷,母亲是一品诰命夫人,你这个孩子… 分卷阅读264 …” 周氏没有将话说完,只是摇着头“啧啧”两声,也不知是惋惜还是鄙视。 宁玲珑心中的怒火被拱了起来,她处处不如宁七音倒也罢了,想到以后自己的孩子也处处不如宁七音的孩子,她的一颗心便犹如煎在了油锅上,疼得难以言喻。 宁玲珑握着拳,恨不能将宁七音撕了去,只是眼角瞄到周氏,她又稍稍冷静了下来。 “难道二婶婶盼着宁七音再给你添个侄子不成?”宁玲珑冷笑一声,她觉得周氏和她一样见不得宁七音好,她就不信了,宁七音怀孕这个周氏会不生气不嫉妒不恼怒。 果然,周氏脸色一沉,双目望着前路恨声道:“她不配!” 宁玲珑得意地笑了笑,她就知道,至少周氏和她是有一样的目标的。 二人在夜色中同行了一段便分开了,却谁都没注意到她们身后的不远处还悄无声息地跟着一个人影。 虽然宁七音自己觉得除了胃口其他一切都还好,可陆国公府的人到底对她小心翼翼起来,老夫人又往宁七音房里拨了两个丫鬟,如今宁七音一出门,身后倒有一群人跟着。 那种感觉就像才要学步的娃娃,总有人在身侧伸着手护着,宁七音觉得自己若是脚下不小心要摔倒,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扑出来垫住她。 掌家的事,老夫人做主分出去一些,照旧让陆夫人管着,二人都轻松些,也都能应付得来。 陆景朝也减少了在外面的应酬,每日办完公事早早地就回家,负责盯着宁七音将老太太送来补品吃掉。 宁七音觉得自己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也算是吃过见过的了,可当老夫人每日源源不断地送补品来,宁七音还是觉得自己见识少了。 只是可怜宁七音害喜越发严重,莫说那些补品,渐渐地便是连清水都不想喝一口了。 陆景朝便也急的吃不下睡不着,晚上宁七音才翻个身,他马上就醒,非得看着宁七音睡着了,自己才睡。 ☆、第 139 章 第139章 “在哪里有?我派人去寻!” 大夫开的药大多没什么用, 偶尔赶上宁七音哪天不难受,陆景朝便觉风和日丽,神清气爽。可大多数时间宁七音苍白着一张脸吃不下东西, 陆景朝心中乌云密布,却想法设法要讨宁七音欢心,把自己吃过没吃过的东西挨个念一遍问宁七音想吃什么。 宁七音没想到自己突然变得这么娇气,什么也不想吃什么也吃不下, 看着陆景朝着急也想劝自己争气些, 可肚子里的那个却不同意,难受得她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恨不能快点熬过去。 这一日朝中无事,陆景朝早早地便回了家来。 宁七音正歪在榻上看书, 堵在心口的恶心让她有些不能集中精神, 见到陆景朝进屋来,她心中一高兴竟将那难受忘记片刻。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宁七音放下书坐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这件事让人心中脆弱,她越来越喜欢陆景朝陪在身边的感觉。 哪怕二人一句话也不讲,她难受的时候可以拉拉他的手, 心里就会觉得很安慰。 陆景朝几步走到榻前, 挨着宁七音坐了:“没什么事就回来了。今日觉得如何?都吃了些什么东西?” 宁七音不想他担心, 便笑道:“今日还好,也吃了一些。” 陆景朝知道她不肯说实话, 便看向一旁候着的坠儿。 “姑娘吃了小半碗桂花藕粉,几口燕窝, 倒是没有呕。”坠儿老老实实地回答。 陆景朝不觉微微皱眉:“还是吃的太少。” 他又转回头,向宁七音温柔道:“可有什么想吃的?” 宁七音下意识的便想说没有,只是还未开口, 陆景朝便又劝说道:“你好好想一想,万一想到一样想吃的东西,然后吃了那一样以后就不再害喜了呢?” 宁七音倒觉得有几分道理,便又绞尽脑汁地想了起来。 陆景朝则又在一旁挨个问,大多是瓜果蔬菜等清淡的东西,他发现宁七音有喜之后,格外不喜欢那些大鱼大肉的。 陆景朝问起几样水果,宁七音听了不由笑起来:“莫说你说的那些不是这个季节有的东西,便是有,也在千里之外呢,如何吃得到呢!” 陆景朝心疼地抬手抚上宁七音的脸颊:“只要是这个世上有的东西,但凡你想吃,我一定给你找来!” 被人珍视的感觉让宁七音心里温暖又感动,她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眼眶里便有泪水,她眨眨眼睛,又笑着将那点泪拭去:“真讨厌,眼泪好像自己就流出来了。” 陆景朝已经向太医请教过,知道有孕的女子会情绪不大稳定,易哭易怒什么的,所以他只是用手指在宁七音的眼睛上轻轻略过:“没关系,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你如今只有一件事,就是让自己顺心。” 宁七音笑起来:“我的心顺着呢!” 说完,宁七音突然想到一样东西,口中不觉生津:“我想吃 分卷阅读265 杏梅果。” 陆景朝一听到“我想吃”三个字,心中便大喜过望,宁七音话音才落,他便点头道:“好,我这就命人去买。” 说着,陆景朝便要起身。 “等一下!”宁七音拉住陆景朝,“那东西怕是京城没有。” 宁七音上辈子偶然吃过一次那果子,咬了一口就没勇气吃第二口,实在是酸得让人打颤。 那种果子大多被拿来做蜜饯,不然绝大多数人吃不下去,如今虽然正是那杏梅果成熟的季节,却只有一个地方种植着。 “在哪里有?我派人去寻!”陆景朝急不可待,恨不能下一刻就把果子捧到宁七音面前来。 宁七音记得上辈子吃的时候,听人说是在她被寄养的那个村子附近的某个村子里,还好她记得那个村名,便说与陆景朝听了。 “好!”陆景朝这次站起身来,“我这就命人快马去寻!” 那边厢安排了人去寻杏梅,陆景朝这边又兴致勃勃地要为宁七音揉捏按摩。 “你如何会这个?”宁七音惊讶起来,陆景朝惯常拿刀拿枪的手,什么时候学了揉捏? 陆景朝含笑牵起宁七音的一只手,找到穴位用拇指轻揉:“跟宫里的老太医学的,只是学得还不够精湛,原不想这么早露出来的。” 宁七音心中感动,竟情不自禁地向陆景朝颊上轻啄了一下。 陆景朝抬眸去看宁七音,眼中全是笑意:“这倒是比道谢别出心裁。” 杏梅比宁七音预计的到的快得多,吃到第一口的时候,宁七音便觉那种恶心犯呕的感觉被压下去许多,后来竟因此多吃了几口饭。陆景朝高兴之余,又命人去多多地收那杏梅,放在冰窖中留给宁七音慢慢吃。 宁国公府自从得了宁七音有孕的消息,孙氏便常常亲自带着苏南卿来看她,每次都是带了成堆的补品。 还有几个缓解害喜的方子,孙氏拿出来向宁七音笑道:“这都是我从前用过觉得有效果留下来的,你问问大夫你能不能用。” “这人跟人总是不同,你大嫂告诉我有孕的时候,我还想献宝呢,谁知南卿根本就不怎么难受!” 苏南卿便和宁七音一同笑起来,分家之后,连苏南卿都觉得自己心里轻松了许多,别说曾经成日被夏若梅哭着找上门的孙氏了。 三人正聊着,坠儿便带着铛儿将茶点都一一端了上来,自然少不了宁七音的杏梅。 苏南卿倒没什么,孙氏却拿起一个杏梅向宁七音惊讶道:“这是杏梅吧?你愿意吃这个?” 宁七音点点头:“最近靠着这个,还能吃些东西。” 孙氏笑了笑,将那杏梅放下,不由捂着半边脸:“想起来就觉得酸。” 这是最不起眼的东西,又酸得厉害,宁七音并没见过孙氏吃这个。 “母亲也吃过这个吗?”宁七音不由问起来。 苏南卿在一旁对那果子好奇,不由拿起一个轻咬了一口,秀眉立马皱做一团。 宁七音拿了一只空碟伸到苏南卿下巴处,笑道:“快些吐出来吧!” 苏南卿忙吐了出来,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这才拧着眉道:“怎么会有这么酸的东西!” 孙氏也笑了起来:“那年家里的下人回乡下家里待了几天,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这种杏梅,说要做成蜜饯。” “我忍不住尝了一颗,虽然酸得让人发抖,我却莫名地想吃。” 孙氏看了看宁七音:“其实那时候已经怀上了七音,只是我自己还不知道,便又让那下人回乡一趟,带回来许多杏梅吃。家里人尝了都觉得酸,唯有我觉得开胃,吃了之后心中舒爽。” “都说酸儿辣女,得知我是有孕之后,我失望了好些日子,还以为又要生一个儿子。” 孙氏拉住宁七音的手看向苏南卿:“没想到我最后生了漂亮女儿!” 孙氏的语气中满满的自豪,颇以宁七音为傲的意味。 宁七音看向孙氏,心中滋味很是复杂。上辈子的经历让她觉得孙氏不值得她付出真情去孝敬疼爱,可这辈子孙氏偶尔流露出的温情,又常常触碰到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尤其是宁七音自己也有孕在身,她想象当年孙氏孕育她的时候,是不是也怀着许多期望,是不是也想象过美好的未来,她对孙氏的心就没从前那么硬了。 孙氏感叹一句:“没想到七音害喜的时候,与我有同样的口味。” 宁七音看了看孙氏,却没有说话。她想到了借着口味讨好孙氏的宁玲珑,又想到上辈子自己因为误会孙氏的口味而让孙氏对自己更加厌烦。 如果孙氏对这个乡下回来的女儿多一点观察,她早在上辈子就能发现,宁七音喜清淡的口味,明明是很像她的啊! 又聊了几句,苏南卿突然想起什么,向孙氏道:“若梅是不是也怀孕了?” 一提到夏若梅,房中温馨的气氛便无形地散去了。 孙氏拧起眉:“我请大夫给她看过了,不过是癸水不调罢 分卷阅读266 了,才吃了一剂药月事就来了。” 苏南卿点点头,思索道:“那日我听她在院子里哭闹,也没听太真切,还以为是她有了身孕对小叔不满呢!” 孙氏又看了看宁七音,想了一下才说道:“本来这些糟心事不想跟你们说,可这家丑我也没办法跟别人提。” 却原来那盐运司的杜成果然被钦差拿住,罪名已经成了几项,就看最后是杀头还是流放了。可宁正辉的十万两雪花银已经送了出去,再拿回来已经绝不可能了。 “如今别说拿回银子来,就盼着那盐运使不要供出夏家和我们家来,连累了你二哥就是万幸了!” 宁七音只得装作不知情:“想不到这段时日竟发生这许多事。” 孙氏点点头,似乎被勾起了谈兴,又继续跟宁七音说起家里的事来。 “我房里的彭嬷嬷你还记得吧?”孙氏向宁七音问道,“没想到她竟然被夏若梅买通了,我有什么事房里有多少东西多少银子,她竟然都说与夏若梅知道。” “那夏若梅把你二哥的银子骗走了还不甘心,竟打着借钱的名义来找我要。我说没有,她竟能说出我那些金银珠宝衣裳首饰在哪里放着!” 孙氏又惊又恐,细查之下才发现那彭嬷嬷和夏若梅私下里接触密谋,一气之下便将那嬷嬷赶出家去了。 “那嬷嬷从前还在我面前告你的状,”孙氏仍是愤愤不平的,“那时候我就该把她撵出去才对!” 宁七音想起那个鬼鬼祟祟与宁玲珑一气的彭嬷嬷,没想到她最后因为夏若梅被赶了出去。 孙氏离开的时候还有些不舍,拉着宁七音一面走一面道:“你不用送了,就在这里留步吧!你大嫂也不好常出来,我们不能过来陪你说话的时候,你就在园子里走走,赏赏花吃吃茶。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多注意些,双身子的人了,可不比从前。” 宁七音点头:“我记住了。” 正说着,偏巧赶上宁玲珑挺着肚子从凉亭里走出来,孙氏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带着苏南卿径直离去了。 宁七音折返回还城苑,便见宁玲珑正伸长着脖子看着孙氏的背影。、 看到宁七音走回来,宁玲珑不无嘲讽地向她笑道:“你说,如果你现在是妾,你那母亲还会不会是今日慈母的模样?” 宁七音目不斜视地从宁玲珑身旁走过:“我有国公夫人那样的生身母亲便断然不会沦落到给人作妾!” 语气平淡,却是鄙薄至极。 ☆、第 140 章 第140章他眸底泛着笑意 宁玲珑被刺中痛处, 却无从反驳,只能气呼呼地盯着宁七音远去。她恨不能打自己一个耳光,为什么她的亲娘是乡下人, 为什么? 回到住处,宁玲珑看着自己的厢房越想越愤恨,从前她住着月苑,自觉是京城有名的贵女, 如今却沦落到住厢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气, 宁玲珑只觉得腹中有些疼痛。恼怒之下便对肚子里的孩子不满起来,若是这孩子来得再早一些,她胁迫着陆见洺早些娶了她,是不是如今会不一样? 又或者, 这孩子没有来, 她没有非嫁陆见洺的理由,如今是不是也会不一样? 就这么气鼓鼓地想着, 过了半天宁玲珑才发现腹中一阵一阵的疼痛竟然越来越强烈。 宁玲珑顿时惊慌起来,忙唤丫鬟进来问怎么办。 那小丫鬟哪里懂得这些,算着日子原还不到的, 这是要生还是动了胎气, 小丫鬟根本搞不明白。 “快去叫人呀!”宁玲珑坐在椅子上不敢动, 向小丫鬟大喊大叫的。 丫鬟慌慌张张地便向外跑,跑了几步又折回来:“去叫谁?” “夫人!去告诉夫人!”宁玲珑又慌又气, 大声朝小丫鬟吼了一句。 腹中的疼痛一阵接一阵,宁玲珑也不知该干什么, 连动一下都不敢。好在陆夫人很快就带着人赶来了,问了问宁玲珑的情况,便催人去叫稳婆。 陆夫人本来就因为庙里祈福那回事对宁玲珑起了疑心, 如今这临盆日子对不上,心里就越发犯嘀咕了。 待到稳婆赶过来一查,果然是要生了,众人手忙脚乱地把宁玲珑安顿好,便各自忙着烧水准备东西。 宁玲珑已经疼得满头大汗,心里又害怕的,便向丫鬟道:“去把少爷叫回来!” 那稳婆正将宁玲珑的衣裙撕开,闻言便道:“您叫他干嘛呀?他又不能进来!” 话是这么说,可宁玲珑觉得若是陆见洺在门外守着,有什么话让人递进来,她心里也能好受些。 不待她再次向丫鬟命令,便听那丫鬟道:“方才就有人去叫了,少爷正跟朋友吃茶呢,说家里有夫人照应着就行了,他再跟朋友说几句话就回来。” 宁玲珑心中将陆见洺暗骂了一番,想不到连她生孩子陆见洺都不在意,她这是嫁了个什么人! 好在宁玲珑倒是顺顺利利地把孩子生下来了,稳婆欢天 分卷阅读267 喜地的抱给陆夫人看:“恭喜夫人,是个大胖小子!” 陆夫人凑过去看,虽然眉眼还未长开,可依稀能看出像宁玲珑来。 “这孩子可足月了?”陆夫人试探着向稳婆问道。 那稳婆以为陆夫人是担心孩子不足,便笑道:“府里进补的好,您看这孩子白白胖胖的,便是差了几天也毫无妨碍的。” 陆夫人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心中的疑问更深了一层。 那稳婆抱着孩子向陆夫人道:“夫人要不要抱抱?” 陆夫人心中觉得与那孩子并不亲近,便向稳婆摇头笑道:“多年不抱孩子,有点不敢了,你先放下他吧!” 稳婆便笑着将孩子放到一旁的小床上:“夫人好福气,年纪轻轻的就当了祖母,头一个还是大孙子!” 陆夫人并不想被人看出端倪,便笑着让丫鬟重重赏了稳婆,稳婆千恩万谢地又说了许多漂亮话,这才离去了。 *************** 宁玲珑生下孩子之后,陆家人倒都纷纷送去了不少东西。宁七音自然也少不了让丫鬟送些补品过去,并让丫鬟传话说,许姨娘有什么短缺的,不好跟陆夫人提的,便只管找宁七音来提。 这原是句客气话,如今陆夫人和宁七音一同掌家,宁玲珑没道理舍近求远的来找宁七音。 可宁玲珑却觉得宁七音这话是在打她的脸,就好像在说,你嫁到陆家又怎么样?有什么事还不是要来乖乖求我? 传话的丫鬟离开之后,宁玲珑越想越气,忍不住向陆见洺哭了一场。哭完又向陆见洺道:“见洺哥哥读书多年,不如也去考个功名,让我也扬眉吐气一回,不再看人脸色。” 陆见洺很是不耐地站起身来:“我父母都不逼我考功名了,你倒管起我这些来!不缺吃少穿的还不知足,你自己安分些,谁会给你脸色看?” 说完,陆见洺便向外走:“我今晚去书房睡!” 宁玲珑忙叫住他:“孩子今晚不睡这屋,不会吵你的!” 陆见洺脚下不停:“刚好你自己好好歇息一晚。” 说着,人已经走出去了。 宁玲珑心中又难受又失落,她很想要陆见洺多陪陪她,可前两晚他嫌孩子吵,半夜自己去了书房,今晚则干脆直接不在这屋睡了。 宁玲珑觉出陆见洺对自己的嫌弃,心里又慌又怕,这个孩子固然能帮她在陆家立足,可若是陆见洺厌烦了她,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宁七音害喜的症状见轻,况且陆景朝每日帮她揉捏按摩也能缓解许多,这几日她的脸色便稍稍红润了些,陆景朝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我打算让人给孩子做一张小床。”陆景朝喂了一颗葡萄到宁七音嘴里,然后将手伸在宁七音嘴边,等着接葡萄皮和籽。 宁七音正翻看账本,将那颗葡萄咬开吃了,微微一低头便将皮和籽吐到陆景朝手中:“我记得公中还有小床,母亲说是你小时候用过的,咱们借出来再用几年就是了。” 陆景朝却摇头:“你可能没有亲自看过,我记得我不睡那张床的时候,那床已经晃得站不住了。咱们的孩子哪能睡那样的床?” 宁七音放下账本,笑着瞄了他一眼:“让人收拾收拾也就行了,孩子长得快,很快就不用那个了。” 陆景朝干脆拿起笔在纸上画起来:“我想做一张方便抱孩子,又能护着孩子的床。你要不让我找人做也行,我把那旧床拆了自己做。” “不过,”陆景朝三笔两笔画了一张漂亮的小床,带着围栏,“你也太节俭了!” 宁七音拿起陆景朝画的小床看:“节俭也没什么不对,我想用那张床,主要是因为那是你小时候用过的,如今给孩子用,以后可能会给孩子的孩子用,那种绵延传承的感觉,你不觉得很好吗?” 陆景朝眸底渐渐泛起笑意,他拉住宁七音的手:“听了你这番话,倒让我想象起我们两个含饴弄孙的场景来!” 宁七音便红了脸,娇嗔地向陆景朝肩上轻捶了一下:“就你会想!” 二人正说笑着,坠儿过来回话说宁家二房的宁引卉姑娘来看望宁七音了。 宁七音忙起身去迎,陆景朝则一把扶住她,亦步亦趋地跟着。 宁引卉进了房来,倒先与陆景朝互相客套了几句。 陆景朝看她不自在便找借口去了书房,好让宁七音与客人好好说话。 待到陆景朝走出去,宁引卉才欢喜地拉住宁七音的手:“我才听母亲说姐姐怀孕了,原说让母亲带我来看姐姐,可外祖母身子不适,母亲每日过去侍疾,竟是不得空。我再等不得,便一个人贸然前来了,也不知合不合规矩。听说怀孕有许多禁忌,我问了问别人,好像我今日上门也说不上不妥。” 宁七音听宁引卉说了一堆话,不由笑着将茶杯向她推了推:“喝水。” “你能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有那么多规矩禁忌的!” 之前陆国公府办宴席时,宁引卉也来过几次, 分卷阅读268 只是宁七音掌着家便要管许多事,因此竟不曾好好说话。 好在宁引卉性子单纯,从来不会觉得宁七音冷落了她,因此当二人坐在一起,竟还像从前一般要好。 二人拉着手说了半天话,宁引卉又掰着手指头算自己什么时候能当上姨母,那时候自己是不是已经出嫁了。 宁七音微笑看着这个妹妹,她和上辈子的轨迹差不多,嫁得仍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人家,那家人对宁引卉很好,她的夫君也足够疼爱她,以至于她嫁人之后也仍旧是单纯的性子。 送宁引卉离开后,宁七音才转过身要往还城苑走,她便看见一个身影猛地从墙角处闪过去了。 “谁在哪里?”宁七音轻喊了一声。 却没有回音,只听有细碎的脚步声匆匆离去了。 宁七音本来是带着坠儿出来送宁引卉的,走出还城苑没多久宁引卉就百般拦住宁七音不让她再送,于是她便让坠儿送宁引卉出大门,自己则独自回房去。 如今见有人在自家院子外鬼鬼祟祟,她也不大敢追过去,毕竟如今自己也是有身孕的人,万事都要小心。 守院门的小厮好像听见了宁七音的声音,走出来弯了弯腰问道:“夫人有事吩咐?” 宁七音向那墙角处一指:“方才我看有人从那边跑过去了,你追过去看看,看能不能看清是什么人。” 小厮领了命,忙向着宁七音指的方向追了过去,刚好铛儿在院子里也听见了声音,出来见宁七音正一个人在门外站着,便搀她回房去了。 吃了几口茶,那小厮便回来复命,说没能追上那个人,只是远远地看着是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因为跟丢了所以也不知道是哪一房里的。 宁七音点头:“你下去吧!” 小厮出门时,坠儿刚好回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小厮,显然不知道怎么守门的人到屋里来了。 只是她将疑惑收起来,为宁七音的茶杯中续上了水,然后立在一旁向铛儿轻声说道:“方才在园子里看到个人影,总觉得看起来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宁七音想到方才的那个人影,便不由追问道:“是什么样的人影?” 坠儿也没想到宁七音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她想了一下才回道:“远远地只看到她在林子里匆匆走了,穿着倒像是丫鬟们的衣裳。” 宁七音怀疑坠儿看到的跟自己看到的是一个人,只是谁也没看清长相,便是想要去各房找,只怕也找不到。 “是什么样的衣裳?”宁七音突然想到一点,陆国公府的丫鬟们,衣裳的式样和料子都根据等级来的,若那人是个大丫鬟,这便好找了。 坠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有些失望地说:“是最普通的二等丫鬟。” 陆国公府的二等丫鬟虽然不是最多的,可各房加起来也有百来号人了,挨个去看无意于大海捞针。 “算了,以后都机灵些吧!”宁七音相信,那个人不是偶然经过还城苑,而是有目的的,至于那人的目的是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正说着,陆景朝走了进来:“方才去了母亲房里说了几句话,怎么你那堂妹便走了吗?” ☆、第 141 章 第141章他凝着那张娇俏的脸庞 宁七音点点头, 想了一下还是把方才的事说给了陆景朝听。 陆景朝听完,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只是笑着轻轻揉了揉宁七音头顶的乌发:“你最近太累了, 开始疑神疑鬼的了。这是在家里呢,哪会有那么多奇怪的人?” “好了,”陆景朝扶着宁七音站起来,“坐了半天你也累了, 躺下小睡一会儿, 养养精神。” 宁七音自从有身孕之后就格外爱睡觉,这一日只顾陪着宁引卉还没睡过,因此便乖乖躺到床上去了。 陆景朝坐到一旁,握着宁七音的手:“别多想了, 好好养胎。有我在, 还城苑就是铜墙铁壁。” 宁七音笑起来:“说我疑神疑鬼,你还不是上了心?” 陆景朝有些无奈:“我自恃一张冷脸谁也看不出我真实的想法, 没想到回了家却瞒不了你。” 宁七音闭上了眼睛,唇边带着笑:“你是我的夫君,难道还要瞒我?” 陆景朝将声音放得很轻很柔:“不瞒你, 我让人去查, 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宁七音低低地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陆景朝向宁七音的手背上轻吻一下,又轻轻地把那只玉手放下, 然后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陆景朝走到书房,然后唤了一个人进来。那人长相极为寻常, 穿着陆国公府最常见的仆人的衣服。 “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陆景朝问话的时候自有一种迫人的威严,那种威严像是有无形的鼎扣在人双肩上,让人有种不堪重负的感觉。 那人满面惭愧:“属下办事不力, 只查到周氏与宁玲珑相互勾结,却没有找到证据。” “方才院 分卷阅读269 墙外有人,你再加派些人手,不管夫人走到哪里,暗中必须有人跟着!”陆景朝拧眉命令道,他相信在宁国公府没人敢动宁七音分毫,可是他担不起“万一”二字,所以必须谨慎小心。 宁七音并不知道陆景朝的安排,她自己虽然照常处理家事,却也暗暗地对一切留心起来。 宁玲珑生了孩子,总归是陆国公府的喜事。陆老夫人的意思是,孩子的满月宴就算不大办,可陆家的亲戚总要请过来坐坐的。 因此宁七音少不了又忙了几日,宁七音自己觉得不害喜之后身体和从前一样,做起事来有时候便忘了自己有孕在身。 倒是陆景朝时时记挂着,还亲自找了陆夫人一趟,彻底将满月宴的事替宁七音推了出去。 只是出席满月宴这件事陆景朝却无法替宁七音推掉,莫说老夫人希望宁七音在身边陪一会儿,就连那些亲戚也都想见见有身孕的宁七音。 *********** 宁七音陪着亲戚们说了会子话,陆老夫人也是怕她累到伤神,便让她回还城苑歇着,她便以茶代酒向众位亲戚敬了酒,然后退席离开了。 坠儿扶着宁七音往回走,才走出院子,便见周氏正在路旁跟人说话,那人却在一棵树后,正好看不到是什么人。 周氏察觉到有人从院子里出来,警觉地朝宁七音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故作平静地转回头去。 宁七音看着她说话的口型,像是“快走”,然后便见一个丫鬟装扮的人,匆匆穿林而去了。 周氏则转身向宁七音迎上来:“弟妹不再坐一会儿了?” 她一向不爱主动与人说话的,今日这般表现,眼见的是心虚了。 “人多胸闷,老太太许我回去歇着。”宁七音看着林中的背影,随口一答。 周氏却冷笑了一声,颇为不屑:“没错,弟妹肚子里的孩子金贵,可得小心着些。” 宁七音懒得与她打嘴上官司,直接冷了脸向周氏问道:“二嫂这话什么意思?听着倒不像好话。” 周氏一怔,在她的印象中,宁七音一直都是和气的,总是未语先笑,如今这脸色一沉,倒真有一种凌人的气势。 她脸上有些尴尬,便用一种生硬的语气道:“弟妹误会了,我就是不会说话。” 事到如今,宁七音觉得倒不必去维持那表面的和气,周氏几次三番拿不会说话做挡箭牌,当初一句陆景朝死了,差点没把宁七音的心给挖了,当时没心思与她计较,如今新账旧账算起来,宁七音不想就这么点点头过去了。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从前那样不说话也没人挑你不是!”宁七音的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可莫名就有种六月天掉到冰窖中的感觉。 周氏难以置信地看着宁七音,她没想到宁七音嘴上也是不饶人的,登时就气红了脸向宁七音道:“我到底是你嫂嫂,年纪又大你许多,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 “她怎么跟你说话了?”陆景朝的声音突然从宁七音身后响起。 陆景朝本来正与亲戚喝酒,男客与女眷这边隔着一排屏风,陆景朝不时地透过屏风间隙看宁七音在做什么。 没想到与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再看过去,便不见了宁七音,去问老夫人才知道宁七音已经回房歇息了。 陆景朝到底不放心,便追了出来,刚好听见周氏责问宁七音,那语气让陆景朝心中颇为不爽。 周氏看到陆景朝出来,便忍不住告状:“六弟,你这夫人竟然说我‘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从前我看她也算知书达理的,怎么背人处竟是个这样不懂长幼尊卑的人?” 陆景朝立在宁七音身侧,看了看宁七音,然后伸手揽住她的肩,才向周氏道:“她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二嫂不会说话就多听少说便是,不然二嫂的话给别人添了堵,就别怨别人反过来堵二嫂。” 周氏一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素来和气的宁七音刺她一句也就罢了,连陆景朝这样的人都对她无礼起来。 陆景朝在陆国公府是什么人?公认的最讲道理最公平的人,从前不管是子侄辈的有争吵,或是陆景朝的几个兄弟有分歧,都爱找陆景朝拿个主意问个意见。 因为陆景朝从来都是不偏不倚,从来都不会因为跟谁亲近就偏袒谁。 可如今,陆景朝甚至都不问来龙去脉便一口咬定宁七音说得对,帮着宁七音说周氏,这让周氏心中一时难以接受。 周氏指着陆景朝:“你果然……” 她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一甩袖往院子里去了。 陆景朝看看宁七音:“我送你回去。” 宁七音点头笑道:“谢谢夫君为我撑腰。” 陆景朝本来揽着宁七音的肩,闻言将手下移扶在宁七音的腰上:“这才是撑腰呢!” 宁七音笑起来,心里满满的全是安稳。她知道那种感觉是陆景朝带给她的,不管她做什么事,做的对与不对,总有他在她身后,那是她上辈子从未体会过的温暖与踏实。 二人慢慢走回还 分卷阅读270 城苑,陆景朝竟然已经安排人从醉扬州买回来几样宁七音爱吃的小菜。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些了?”宁七音方才在席间不过举了举筷子,并没有吃什么东西。 陆景朝看宁七音神情中有小小的惊喜,便觉一切都值得:“那日听你和清雅聊天,说起吃的来,不是提过?” 宁七音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竟还热着。那一日她和陆清雅闲聊,陆景朝便在一旁看书,原以为他对她们的小声嘀咕听不到的,没想到他不但听见了,还放在了心上。 宁七音放下筷子,抿唇笑了一下:“你等一下,我有东西送给你。” 说着,宁七音便起身回卧房去,陆景朝好奇地跟上:“是什么?” 宁七音走到房里却回过身往外推他:“你在外面等着嘛!” 陆景朝怕宁七音摔倒,忙扶住她:“你是要给我的,我迟早会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宁七音拗不过他,便只得随他跟着,她拿出一个木匣打开来,还遮遮掩掩的,最后向陆景朝手中一递:“这个给你。” 陆景朝接过来,却是一个剑穗,编得十分精致,上面还绑了一块玉,成色极好。 宁七音看陆景朝端详那剑穗,便红着脸道:“好像也没送过你东西,闲来无事编的,你拿去用吧!” “好!”陆景朝看着剑穗笑起来,“没想到你会编这个,竟比我用过的都别致考究。” 宁七音听他夸赞,心中自然十分欢喜:“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不过勉强能拿到人前罢了。” 陆景朝将那剑穗小心地放到怀中:“你这便是谦虚了!” 说完,陆景朝便向宁七音扶着的木匣伸出手去:“我看里面好像还有东西。” 宁七音却很紧张似的忙将木匣搂在怀里:“那便不是给你的了!” 陆景朝见她这般便愈加好奇:“不是给我的那是要给谁的?” 宁七音没想到自己慌不择言露出破绽,便搂着木匣抬眸看着陆景朝:“是我自己的东西。” 一双清澈的眸子向上看着,显得那双眼睛比平时更大,陆景朝看着那张娇俏的脸,低笑一“好吧,我去把剑穗挂上。” ☆、第 142 章 第142章 “我倒是来得不巧了” 陆景朝看着那张娇俏的脸, 低笑一声:“好吧,我去把剑穗挂上。” 说着,陆景朝便作势要转过身去。 宁七音松了一口气, 松开了怀中的木匣,打算收起来,却不防陆景朝一个转身已经将那木匣拿在了手中。 “还给我!” 宁七音忙要去抢,却已经晚了, 陆景朝已经打开木匣, 将里面的东西拿在手中。 是一个青碧色的荷包,上面绣着翠竹,样式简单大方,却不像女子用的。 “这是你自己的东西?”陆景朝问道, “还是真打算送给别人?” 宁七音伸手想要将荷包抢回来, 陆景朝顾忌着她有孕在身,便任她将荷包抢了回去。 “你该不会真的是绣了送给别人的吧?”陆景朝故意问道, 语气里还酸酸的,“反正我不信这是你用的东西。” 宁七音见他如此,只得老实答道:“之前绣好了打算送给你的, 可是绣的不好, 所以又编了剑穗。” 宁七音在乡下长大, 对于在绸缎上绣花这件事很是不擅长。她仅有的那点技艺还是上辈子练的,本来想着她也不用做女红, 这辈子根本没重视过这事,直到她绞尽脑汁想要送点什么给陆景朝时, 才后悔没好好练练刺绣。 陆景朝又从宁七音手中拿过荷包:“我觉得绣的很好!” 虽然不是栩栩如生,可那翠竹也十分让人赏心悦目。 然而宁七音对自己要求极高,况且陆景朝今日的身份地位, 用的东西必然都是精品才对。 “让人看到会笑话的。”宁七音又从陆景朝手里把荷包拿回来。 “我的东西谁敢笑话。”陆景朝再次拿回了荷包,并揣进怀中。 宁七音无奈:“你还我吧,等我再绣几个,从中挑个好的给你。” 陆景朝牵着宁七音的手起身:“我瞧着这个就很好,你也不用再绣了,母亲说了,你如今有身子不能动针线,让她知道了该骂我了。” 宁七音叹口气,她之所以后来做剑穗,是因为在乡下时没少编草席草框之类的东西,所以编个剑穗不但得心应手,而且自信无人能及。 只是这刺绣并非一朝一夕能精进的,绣好了她没舍得扔,不想还是到了陆景朝手里。 “那你别露出来给别人看,免得人家笑我笨手笨脚。”宁七音只得向陆景朝嘱咐了一句。 陆景朝怕宁七音再将荷包要回去,自然是满口应承。可后来在军营时,无事他便把荷包拿出来把玩,将士们见了自然要问,他便故作平静地说是家里夫人给绣的。 将士们见他眸中有自得之色,自然要夸赞羡慕 分卷阅读271 一番,陆景朝心中便美滋滋的,可面上仍是黑着脸,让将士们好好操练,以后功成名就自然有媳妇给绣荷包。 宁七音见陆景朝不但得了剑穗,连自己藏的荷包也拿去了,便劝他回席上陪客人。 陆景朝却是不肯:“他们都常见的,少陪一会儿也没什么,我先陪你吃些,等你歇下了我再去前面看看。” 宁七音听他话说的怪,不由笑起来,陆景朝说客人们常见不用陪,那自己更是日日相对,却反倒要陪了。 陆景朝正帮宁七音夹菜,看着她笑,自己也跟着不明所以的笑起来。 宁七音看他明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却也跟着笑,就越发笑个不住,一时间,二人也不说话只是互相看着笑个不停。 笑过之后,宁七音突然想起一事:“有个人还须得你悄悄让人查一下。” 陆景朝将菜碟给宁七音摆好:“什么人?” 宁七音想到方才看到与周氏说话的人,虽然只是个背影和走路的身形,宁七音已经断定那就是绿屏。 上辈子绿屏在乐苑作威作福,宁七音对她太熟悉了,她若是背对着宁七音站立不动,宁七音或许还以为那是陆国公府的一个普通丫鬟,可她一旦走动起来,宁七音便能从她走路的习惯中认出她来。 当初因为一个相思结,绿屏和鲁嬷嬷一同被赶出了宁国公府,宁七音以为这两个人就不会再在她的这辈子出现了,没想到这个绿屏竟然出现在了陆国公府。 宁七音想了一下,陆景朝应该是没有见过绿屏,她便把绿屏的样子先描述了一番,然后说道:“原本家中进丫鬟这些事,我都应该知道的。可前些日子害喜,家中事务大多交给了大嫂,哪一房添了人,我便不清楚了。这个人是从前宁国公府赶出去的,如今怕是在二房那边,你让人悄悄打探一下,不要惊动了谁。” 陆景朝点头:“事不宜迟,我这就吩咐下去。” 说完,他便起身匆匆出去了。 宁七音吃了几口菜便放了筷子,上辈子绿屏把持着乐苑,那来头倒像比她这个做姑娘的还要大。这辈子才对她小施惩戒,她便丢了那相思结要害人,这样的一个丫鬟,偏偏又到了陆国公府,还是在她不能掌家的时候进来的,这怎么想也不会是单纯的巧合。 宴席散去后,陆景朝派去的人还没回来,老夫人那边便来请宁七音,说是有件小事要跟宁七音说说。 陆景朝亲自送了宁七音过去,二人一进屋,便见一个丫鬟装扮的人正在地上跪着。 宁七音和陆景朝对视一眼,然后上前向老夫人行礼。 老夫人才从宴席上下来不久,还没来得及歇着,显然是有些乏了,只是向二人摆摆手道:“坐吧!” 宁七音转回身,才看清地上跪着的人正是绿屏,心中正纳罕这又唱的哪一出,陆景朝已为她摆好椅子,扶着她坐了下去。 老夫人揉了揉额:“这个丫头,是你二嫂房里新来的,说是从前跟过你,今日在席间看到了你才知道又跟你到一家了,怕你把她赶出去,过来求我来了,哭得什么似的,我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老夫人说完,绿屏含着泪向宁七音磕头:“姑娘!” 宁七音的眸光落在绿屏身上,淡的看不出情绪:“你早已不是宁国公府的人了,这声‘姑娘’也不是你能喊的。” 说完,宁七音便向老夫人道:“这个绿屏,从前在宁国公府做下了丑事,被府里拿到证据才撵出去的。” 陆老夫人闻言不由向陆夫人皱眉:“怎么你添丫鬟也不打听打听人品?” 陆夫人也是满腹怨言,苦着脸向老夫人道:“这是弟妹相中的人,我就没有多问。” 那绿屏倒是一贯敢说,她又向老夫人叩头:“老夫人,我从前是做过错事,可那是在宁国公府,被撵出来已经算是惩罚了我,我也改了。便是普通的犯人,也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吧?况且如今我到了陆国公府来,并未做过错事,还望老夫人明察!” 老夫人本就因为乏累而有些不耐烦,如今听那绿屏说了一长串,就越发不满起来:“你倒是伶牙俐齿的,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谁让你说话了?” 绿屏没想到这陆国公府的老夫人这样难哄,怔了一下便又低头抹起泪来。 周氏却站了出来:“老太太何必为个下人动气,我平日里不会说话,难得碰上一个口齿伶俐的,就愿意留在身边了。这么多年我也没向您提过别的要求,今日我便求您一求,求您给我留个可心的人吧!” 老夫人原本是想把绿屏撵了,可听了周氏的话便不好开口了,这个二儿媳多年来确实本本分分的,从不让她操心,如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也只有依了。 “既是如此,你便领回去好好管教,别人犯了错或许还有一饶,这个丫头若是犯了错那便是个‘撵’字!” 周氏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那绿屏又接连磕了几个头,千恩万谢的。 陆老夫人望向宁七音:“这样可好?” 老太 分卷阅读272 太已经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说了出去,宁七音哪里还有说不好的余地?看到宁七音也点头称好,老夫人这才说累了,让众人散去了。 “没想到她竟主动站了出来。”回到还城苑,宁七音向陆景朝说道。 陆景朝帮宁七音轻轻捏腿:“想来她也觉得自己迟早会被发现,倒不如先去老太太那里认个错抢了先,你便不好说什么了。” 宁七音在园子里走了两趟,双腿确实累了,陆景朝揉捏着确实舒服许多。 宁七音总觉得绿屏给周氏做丫鬟没那么简单,可她又没有什么二人做坏事的证据,因此便将心中的疑问压了下去。 正想着,却听到一个声音笑着道:“哟!我来的不巧了!” 宁七音听得,忙看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大结局 ☆、第 143 章 第143章 “你还有脸哭?” 说话的那人却是周氏, 周氏一步跨进门来,停了一停,就那么看着陆景朝二人。 陆景朝站起身:“二嫂!” 周氏挤出一个笑:“到底你们年轻夫妻恩爱些。” 宁七音示意丫鬟给周氏搬椅子:“不知二嫂过来所为何事?” 周氏向身后的绿屏一指:“这个混账东西, 今日见了你不说上前见礼,竟匆忙跑了,我让她过来给你赔罪!” 那绿屏闻言上前一步给宁七音跪下:“我今日见了夫人就慌了,所以才吓得跑开来, 还望夫人恕罪。” 宁七音并不看她一眼, 只是向周氏笑道:“这点事哪里值得二嫂亲自跑一趟,倒显得您将这丫鬟看得多重似的!” 周氏显然没想到宁七音会这么说,尴尬地笑了笑:“我难得碰到一个顺手的丫鬟,自然不想她得罪了人。我这些年虽然不会说话, 却与大家相处的不错, 没道理因为一个丫鬟伤了咱们妯娌之间的和气。” 宁七音浅笑:“二嫂多心了!” 然后,宁七音便半个字都不在多说。 跪在地上的绿屏看了看周氏, 二人都是满脸尴尬。 周氏自觉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想多待,便向宁七音道:“如此便好, 那我就不打扰弟妹歇息了!” 宁七音留也不留她:“二嫂慢走!” 绿屏这才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 跟着周氏匆匆离去了。 宁七音只让丫鬟去送, 自己则向同样坐着未动的陆景朝问道:“你看如何?” “他们若是安分过自己的日子,不与你添麻烦便罢, ”陆景朝望着敞开的门,“若是他们做半点不利于你的事, 我定然不会留一点情面!” 接下来的日子,倒确实无波无澜的,直到有一日宁玲珑的儿子突然生起疹子来大哭不止, 乳母却无论如何找不到宁玲珑。 陆夫人一面请了大夫来给孩子看病,一面让人满府上下找宁玲珑,甚至都找到了宁七音这里来。 陆景朝正陪着宁七音练字,突然被人打断了雅兴,心中十分不快:“那什么姨娘不在这里!” 那小厮年纪不大,一见陆景朝黑脸都快吓哭了:“咱也不想来,可府里上下都找过了没有,夫人这才让小的过来瞧瞧。” 宁七音怜他只是个跑腿的,便轻声道:“既然府里没有,那定然是出去了,问问门房岂有不知道的?不如出去四处找找。” 宁玲珑出了月子之后,好像就没什么人关注她了,如今她猛然不见了,还真是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陆景朝却脑中一闪,向那小厮道:“去城中人少的各处找找,或者那些生意不大好的茶楼。” 宁七音听他这话说的奇怪,不由看了他一眼,待到那小厮慌忙跑出去,宁七音才向陆景朝问道:“为何单说了茶楼出来?你知道宁玲珑去了茶楼?” 陆景朝想起那次,他曾经在茶楼撞见了私会的陆见洺和宁玲珑,也就是那次他才下定决心直面自己的感情。 只是方才跟小厮说的时候,他不过是下意识地一提,抱着一种戏谑的心态罢了。 如今宁七音问起来,他只是摇头笑道:“我哪里知道什么?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宁七音收起笔,起身又将桌上二人写的字收拾了:“这个宁玲珑永远也学不会安安分分过日子。” “我倒是很感谢她。”陆景朝帮着宁七音收拾东西。 “哦?”宁七音停下手上的动作,清亮的眸中有疑惑,“何出此言?” 陆景朝将用过的毛笔泡进笔洗中,然后带着笑意向宁七音解释:“若不是有她,陆国公府和宁国公府结亲怎么会迟迟定不下来?若不是有她,我如何能娶到你?” 宁七音笑起来:“你倒是会往好处想。” 说完,她转身将几张陆景朝写的字收起来,打算留着以后拿出来看的,却在放字的时候在书架角落发现了一个画轴。 “这是什 分卷阅读273 么?怎么掉到角落里了?”宁七音说着,便将那画轴展开来。 陆景朝原本伸手想要制止,却晚了一步,只能看着宁七音打开那张画,然后灿然而笑。 “画的我?”宁七音止不住地嘴角上扬,那画倒是与自己十分相像,“什么时候画的?” 陆景朝脸上有些发热,只是他肤色深些,不容易看出那抹红:“就是从前画的。” 宁七音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景朝,心中觉得十分有趣,便又作势向那画上看了几眼:“画得比我好看。” 那张画是陆景朝曾经一段隐秘的心事,如今被宁七音翻了出来,就算宁七音是那段心事的起因,陆景朝也多少有些难为情。 他将那画从宁七音手中拿过来:“并没有你好看,还是你本人俏皮灵动些。” 宁七音娇俏一笑:“想不到堂堂陆将军竟会画女子画像藏在家中,我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 说着,她便转身面向书架,作势要去翻看。 却被陆景朝从背后拥住:“再没有了。遇见你之前,我觉得我是天生有慧根,想着哪一日天下彻底太平了就出家参禅去。” “直到遇到你,”陆景朝轻轻蹭了蹭宁七音耳畔,“我才知道我的一往情深,只因一人而起。” 宁七音红着脸笑,口中却嗔道:“就会拿这些话来哄我。” 陆景朝向她耳根轻吻一下:“这便是要诛我的心了!” 宁七音被他逗弄得气息不稳:“不过……玩笑罢了……” 自从宁七音有孕,陆景朝怕伤了她和孩子,便一直清修一般地过活,如今二人耳鬓厮磨,他很快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一个深吻正到忘情处,宁七音忽听得院子里有匆匆的脚步声向这边来,便忙用力推开陆景朝:“有人来了!” “他们不敢随意进来。”陆景朝说完,又将唇凑过去。 宁七音却一躲,从他怀里挣了出来:“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莫说她现在怀着孕,便是没有腹中的孩儿,大白天的也不能如此。宁七音用手背贴了贴发热的脸颊,才打开门便见老夫人房里的丫鬟急急地走过来。 见宁七音迎了上来,那丫鬟急忙道:“夫人,老夫人那边请您过去呢,说是有事需要几位夫人一起商议一下。” 宁七音看那丫鬟着急,知道是有大事发生,便招呼了坠儿跟上,一同去了川集堂。 路上宁七音问那丫鬟发生了什么,那丫鬟只是摇头说不知,想来是被嘱咐了不能说出去,或者确实不知。 到了川集堂,陆家的几位夫人都在,个个都敛声屏气,老夫人坐在正前方的榻上,也是面沉似水。 宁七音向人见了礼,也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和众人一样,并不发一言。 陆老夫人见人都到齐便开口道:“把你们叫过来,是家里出了一桩丑事,原应私下处理了便罢,可纸里终究保不住火,与其让你们从别人那里听些流言蜚语,倒不如让你们亲自出出主意,看这事怎么办。” 才说完,就有丫鬟进来说有婆子来回话。 老夫人点头让婆子进来,便有个瘦脸的婆子走进来道:“老太太,那许姨娘一直叫喊,说她知道一位夫人的事,想要说给老夫人听,将功抵罪。” 老夫人冷哼一声:“‘将功抵罪’?亏得她会想!她那罪,纵死难免!” 停了停,老夫人松口道:“把她带过来,看看她到底要说什么。” 那婆子转身出去,陆老夫人看了一眼宁七音,欲言又止似的。 也不知道宁玲珑要说的事,是关于哪位夫人,可宁玲珑如今做出丑事来,说什么话都不足为信了。 “七音,”老夫人还是开了口,“这事是陆、宁两家的丑事,我之前还想要不要叫你过来,你大嫂说你是个通透的,不会为这些所扰,所以到底把你喊了过来。” 宁七音点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老夫人却不想说,只想陆夫人扬了扬下巴:“你跟七音说。” 陆夫人苦笑一声:“亲自跟人说我家的丑事,还有些难以启齿,三弟妹还是烦请你说一下吧,就当是帮我了!” 吴氏便简要地将事情讲给宁七音听,原来大家遍寻宁玲珑不到,就真的找到了府外去,众人分头各处寻,真就有人找到了。 只是找到时,那宁玲珑正与宁正辉私通,莫说那两个人,便是找到他们的几个小厮都吓得魂飞魄散,最后到底觉得这事不能瞒着,大着胆子告诉了陆夫人。 宁七音听完没有说话,她从前只是怀疑宁正辉和宁玲珑之间不像寻常兄妹,如今有了确凿的证据,她便不觉惊讶。 “回来我便将她关到了柴房里,”陆夫人说道,“过来回老太太,是想把她赶出去,没道理她做出那种事还要留在我们陆家。” 宁七音点头:“大嫂说的是。” 莫说陆国公府这样的人家,便是普通人家又有谁能容下这种事? 正说着, 分卷阅读274 宁玲珑便被带了上来,她一进屋便扑跪到地上,向前爬了几步,一头磕在地上:“老夫人便饶了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宁玲珑伏在地上痛哭,她生完孩子之后,陆见洺对她越发嫌弃,她每日将腰肢缠绕起来,想着早点恢复从前的纤细。可就算她自觉和从前一样,向陆见洺投怀送抱时,陆见洺也碰都不碰她一下。 这种事又不能对人讲,她便在心底生出苦恼来。终日里觉得是那孩子拖累了她,听到孩子哭闹便也跟着落泪,偏生陆见洺对宁玲珑和孩子好像没有半点关心,让宁玲珑的一颗心逐渐便如死灰一样。 宁玲珑无事便出府去转,就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走,将陆见洺的冷漠和孩子的哭闹暂时忘掉片刻,她便觉得自己不像在府里那般窒息了。 有一天就遇到了宁正辉,二人在无人的小巷互相大倒苦水,最后便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从那以后,二人隔不几天便会在外相约一次,从彼此身上汲取一些在家中感受不到的温暖。 宁玲珑也怕被人撞破,可那种温暖对她的吸引太过致命,她根本无从抵抗。 如今她伏在地上痛哭,却不是后悔与宁正辉私通,而是想到自此以后她不能与宁正辉相见,连那一点点温暖都再也得不到,这才绝望得眼泪汹涌而出。 陆夫人怒喝一声:“你还有脸哭?少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扰老太太清静,给了你说话的机会你便说,若是不说就直接滚出去!” ☆、第 144 章 第144章 “你是哪里来的贱种” 宁玲珑忙将哭声压了下去, 抬起头满脸是泪地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沉着脸,显然正压抑着怒火。 宁玲珑用衣袖胡乱在脸上抹了一下,被带回府里之后, 她被陆夫人甩了几个耳光,眼下双颊都是红肿的。 “方才老太太说了,”开口的却是周氏,“什么‘功’也抵不得你的罪, 你打算说什么, 便想好了再说吧!” 宁玲珑一怔,透过泪眼看了周氏一眼。 周氏不过端坐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与宁玲珑的相汇, 并不带什么情绪。 可宁玲珑看出那其中的一抹凶狠, 那是警告,对她宁玲珑的警告。 宁玲珑在心里思量着, 她原本想为了保住自己把周氏供出去,可周氏那话一出,她突然觉得自己若是说了只怕会两败俱伤。 反正她自己已经这样了, 倒也不怕陆府什么样的责罚, 可若是周氏暴露出来, 以后就没人对付宁七音了。 宁玲珑正想着,便听陆老夫人道:“什么事你可以说说, 若是有价值,能减轻对你的责罚也说不定。” 宁玲珑却已经下定决心留住周氏, 便眼珠一转:“是……是六夫人,六夫人掌家的时候,私扣月例银子, 窃取公中财物!” 宁玲珑说这话并无证据,不过是乱咬罢了。她想着,谁执掌中馈不往自己口袋里装些?只要去查,她不信宁七音一点没拿。 可她不知道,陆老夫人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况且老太太本就尤其喜欢宁七音,哪里容得她随口诋毁。 只见老夫人向宁玲珑正色道:“你有什么证据?” 宁玲珑却没看出眉眼高低:“去还城苑搜,一定能搜到证据!” “胡说!”老夫人拿起手边的茶杯就向宁玲珑砸过去,“那一品诰命夫人的院子也是你能随便搜的!” 宁玲珑躲闪不及,正被那茶杯砸到额角,痛呼了一声捂住,很快就顺着指缝流下血来。 众人都没见过老太太生这么大的气,一时之间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老夫人仍不解气,向宁玲珑责骂道:“你是哪里来的贱种,也配怀疑小国公夫人!” 说完又向众人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让这个贱人进来胡说八道?你们听听她满口胡吣的什么?还不快把她给我撵出去!” 谁也不敢说宁玲珑是老太太点头让进来的,吴氏忙去门口叫了几个人进来,将宁玲珑拖出去了。 陆夫人还得勉强笑着带头劝解老夫人:“老太太您别为这种人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我早就怀疑那孩子不是见洺的,如今有了证据,这大人孩子咱们也不留了,您又何必为那外人生气呢!” 众人也都纷纷上前去劝老太太,老太太去拉住宁七音的手:“你不必将那混话放在心上,你是什么人,我看得清清楚楚,根本不会因为谁的几句话而改变。” 宁七音浅笑:“我从来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倒是老太太您,不值得动那个气,咱们照旧过日子是正经。” 老夫人便心疼宁七音懂事,拉着宁七音感慨了一回。 宁玲珑觉得自己顶多被关几天,罚几个月月例,毕竟她还是孩子的生母,总会给她留几分面子。 没想到陆夫人最在意的就是孩子的出身,出了这种事,她无论如何不相信那孩子是自己的孙子,直言要将母子二人赶 分卷阅读275 出去。 宁玲珑见婆婆铁石心肠的模样,只得去求陆见洺,谁知陆见洺早就对她厌烦,如今出了这种事没对她动手已经是顾着从前的情分,再留她却是不可能的了。 宁玲珑思前想后不甘心,觉得自己眼泪都要流干了,便想要去求老夫人,老夫人已经默认宁玲珑不是陆国公府的人了,又哪里肯见她? 宁玲珑抱着孩子在川集堂外站着,几名川集堂的丫鬟拦在门口:“姨娘别让我们难做,再不走我们就要叫人了!” 宁玲珑没有办法,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她又想到宁七音,只是想到自己在老太太面前构陷宁七音的那些话,她也料到宁七音不会帮她,可她还是怀着一点点希望走到了还城苑。 “这是你们大房那边的家事,我们家夫人不便插手,请回吧!”小丫鬟一脸不屑,说完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又有陆夫人身旁的几个嬷嬷赶过来,宁玲珑心里一喜,忙走上前问:“嬷嬷可是来找我的?母亲改主意了是吗?” 为首的嬷嬷斜了宁玲珑一眼,然后冷笑道:“夫人说了,你要是再不走,就别怪我们让人把你拖出去!” 宁玲珑心中彻底凉了,怀中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她只能手忙脚乱地哄孩子。 “你还是快些离开吧!给自己留些体面,夫人少爷都余怒未消,你再这么满府乱转,是真会拖你出去的!”一个嬷嬷语重心长地说道。 宁玲珑知道事已至此也唯有离开,可孩子却哭个不停,心烦气躁之间她冲孩子大喊一声:“别哭了!” 宁玲珑带着孩子离开陆国公府,自然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直接就去了宁国公府。 有那个泼妇在,宁玲珑自然不敢去找宁正辉,她直接去了孙氏那里,当着宁国公的面直言那孩子是他们的孙子。 陆家抓到宁玲珑与宁正锦私通的事,宁国公府早得了消息,孙氏暗恨那二儿子不争气,正和宁国公商议以后如何面对陆家,七音又如何在陆家立足的事,宁玲珑便抱着孩子找上门来了。 他们自然不承认这个孩子,尤其是孙氏,她向宁玲珑怒道:“你在家时就做出了丑事,好不容易嫁人遮了过去,却还不知收敛。” “如今你抱个孩子来说是宁家的,谁能作证?”孙氏恨不能上去扇宁玲珑几掌,看能不能把她打清醒些,“我宁家有明媒正娶的儿媳妇,我家的孙子也只能是我儿媳妇生的,你这个孩子什么来历,我不关心,更不可能认他!” 偏巧宁正辉和夏若梅过来,才走到门外便听到屋里的争吵声。 宁正辉几步冲进房去:“我认!” 孙氏都没来得及惊讶,就见夏若梅后脚跟进来扑向宁正辉:“你认什么认!” “你们这对狗男女!做出让人不齿的事,还好意思给人当父母!”夏若梅向宁正辉脸上抓了几把,同时破口大骂,“你要是敢认那个贱人养的孩子,我让我父兄打断你的狗腿!” 可怜宁正辉进了屋去只说了“我认”两个字,其他的便全是“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说!”夏若梅拉着宁正辉的耳朵向外走,“你去我父兄面前去说,我倒要看看你说什么!” 宁正辉吃痛,只得跟着夏若梅出去,留下了房中架都不敢劝的几人。 宁玲珑抱着孩子不知如何是好,孙氏不认,宁正辉也不认,陆国公府已彻底没了后路,她如今是走投无路了。 宁国公长吁短叹:“家门不幸!” 孙氏也跟着叹气,一句话也不想说。 宁玲珑怀里抱着孩子,嘴上发狠:“既然如此,我便带他投了咱家园子里的湖去!下辈子,我要投胎成您二老的亲生女儿,也尝尝有父母庇佑的滋味!” 说完,她便转身向外冲,孙氏自然忙命人将她拦下了。 宁玲珑见计谋奏效,愈发流下泪来:“母亲不想认这个孩子,我也不想逼迫母亲,可我出去也是个死……” 孙氏看了看宁国公,宁国公却是叹着气侧过头去,似乎默认这事让孙氏做主了。 孙氏思量一番,到底长叹一声:“我们只是可怜孩子,暂且收下她,你还是要想着为以后打算。” 宁玲珑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能留下,以后再想赶她便不容易了。 陆国公府这边只当从来没宁玲珑这个人,至于孩子,反正陆见洺还年轻,以后娶一位贵女,纳几房妾,不愁没有子嗣。 如今陆老夫人最看重的是宁七音肚子里的孩子,和陆景朝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孩子都好几个了,如今他才迎来第一个,全家自然都十分宝贝。 几房妯娌若是得了什么好东西,也都会给宁七音拿过来,宁七音便拿些御赐之物还礼,妯娌们自然是欢喜又满意。 周氏也会让人给宁七音送东西,宁七音还特意让人看过,倒都确实是好的。想来周氏就算真的针对宁七音,也不会将事情做的这样明显。 有一日陆景朝看到街上卖的一种吃食不太常见的,虽看 分卷阅读276 着普通,但想着宁七音也许敢兴趣,便包了一些带家去。 宁七音看到纸包里的东西,竟是又惊又喜:“菜饽饽?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 宁七音拿起一个掰开来,见里面的馅料像是有萝卜缨子,便愈加惊奇起来:“我在乡下时才有这种吃法,想不到京城也有!” 陆景朝见她欢喜,不由也笑了起来:“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个,想着买来让你吃个新奇呢,不想你竟吃过!” 宁七音少不了又说些乡下的事,这种菜饽饽虽然用粗粮和野菜或者萝卜缨做成,可以也不是想吃就能吃的,毕竟馅料里还要放点猪油,吃一次就算开荤了,哪能常吃? 陆景朝听得心酸,拉着宁七音说她从前受苦了。 宁七音却摇了摇头:“从前我可能也会觉得自己吃了许多苦,可经历了你失踪那件事,我觉得有你这样的人带领着将士们浴血奋战,护百姓们平安,护天下太平,我那些日子根本算不得苦。” 陆景朝抿着唇,像是在想宁七音的话一般,然后他低头向她手背上轻吻一下,抬眸时便见有感动在眼底流淌。 陆景朝带兵征战,家中人或为他受伤而担心,或为他立功而高兴,却从没有一个人能像宁七音这样把话说到他心里去。 他平日里惯爱冷着脸,好像没人能看到他的那一腔热血,好像人人以为他驰骋沙场只是为建功立业。他心中的家国情怀不曾向人讲述,因为他从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误解。 然而宁七音却懂他,这种“懂得”在世间是一种怎样弥足珍贵的东西,陆景朝觉得只有自己能体会。 待到第二日,陆景朝路过卖菜饽饽的摊子,便又忍不住上前买了两个。 那卖饽饽的老夫妇见陆景朝这样的打扮,却连日来买饽饽,便忍不住大着胆子与他攀谈起来。 这一谈之下,陆景朝便又多带一个故事回家了。 “你昨日说这饽饽很像你在乡下吃的,我还笑你是思乡了,今日才得知那做饽饽的夫妇,竟是你住过的那个村子里的!” 宁七音闻言也很感兴趣:“你可曾问过他们姓名?说不定我认识的!” 陆景朝摇摇头:“我并未问他们姓名,他们却是知道你的。” 宁七音并未在意:“这也不奇怪。” 毕竟她在乡下住了这么多年,一朝回到燕京城去,可想在乡下能引起怎样的轰动。 “他们说曾经遇到过宁国公府的人,还曾跟那人聊起你。”陆景朝面色有些沉重。 宁七音才掰开一个菜饽饽,听了这话不由将那饽饽放下:“宁国公府的谁?我怎么没听人跟我提起过。” 陆景朝便将那老乡对那人的描述说了一遍,然后向宁七音问道:“能想到是谁吗?” 宁七音拧眉深思:“府里的嬷嬷不少,我未必都认得……” 陆景朝又想起一点:“那人好像跟宁老夫人相熟,说是老夫人跟前的红人。只是那卖菜饽饽的妇人说看着不像,穿得也并不光鲜,倒有几分落魄。” 宁七音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鲁嬷嬷?” ☆、第 145 章 第145章美好姻缘 那鲁嬷嬷是绿屏的奶奶, 当初和绿屏一同被赶出宁国公府的,从前倒是宁老夫人身边的人。 “她都被赶出去了,想不到在外面还说是宁国公府的人。” 陆景朝面色越发难看:“你不能吃高粱的事, 就是那卖菜饽饽的人说出去的,听的人正是宁国公府的一位嬷嬷,你说是什么鲁嬷嬷?” 宁七音点头:“应该是她。” 这样此事便能串起来了,那鲁嬷嬷买菜饽饽的时候, 交谈中知道那夫妇认识宁七音, 借机聊起来,便套了许多宁七音的事,最关键的一点便是宁七音吃不得高粱。 鲁嬷嬷知道了这点,绿屏自然也知道了, 不管是她们私下与宁玲珑有联系, 还是真的那么巧绿屏早就被周氏相中,这个消息总是能传进陆国公府来了。 而后周氏就利用了这点, 让人在点心中掺了高粱粉,使得宁七音病了一场。 “我一直在让人查这件事,却无论如何查不到源头, 不想现在碰巧知道了!”陆景朝蹙眉道, “我这就让人去查那鲁嬷嬷!” 只是暗查的人却没带回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那鲁嬷嬷自从被赶出宁国公府,便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冬日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一直不曾痊愈, 大概半个月前便去世了。 宁七音回想着,半个月前倒差不多是第一次在园子里看到绿屏的时间。 “你如今有孕,便不用费神去想这些。”陆景朝向宁七音安抚道, “虽然那绿屏还在,到底不过一个二等丫鬟,哪天把她撵了便是。” 宁七音点点头,却没有说话,她只是莫名有些心慌,像是记挂着什么未完的事情一般。 陆清雅带了串葡萄来陪宁七音说话,才走到门口便将葡萄交到丫鬟手里吩咐去洗,自己 分卷阅读277 则进屋找宁七音去了。 “你让人洗什么去了,还要用井水泡一下?”宁七音听到陆清雅在门口的只言片语,不由笑着问了一句。 陆清雅却故作神秘:“待会儿你便知道了。” 宁七音笑起来:“看这样子倒是好东西了!” 正说笑间,坠儿用一个高足白玉盘盛着一串碧绿透亮的葡萄走了进来。 那葡萄和燕京城常吃的不同,竟是绿中透黄,形状也没有燕京城的那么圆,像是椭圆形的。 宁七音上辈子倒是见过的,这是吐蕃才有的葡萄,当时也是宫里赏赐下来两串,陆老夫人在家宴后让人洗了,每人分吃了几颗。 如今当着陆清雅,宁七音故作不知:“如今还不到吃葡萄的季节,你看这葡萄,都还绿着呢!” 陆清雅也笑起来:“我说我是第一次见这葡萄,那人还笑我,如今连小婶婶也不知道,可见并非我没有见识了!” 宁七音抓住话中的关键:“谁笑你?” 陆清雅脸上微微一红,却只是向宁七音介绍起葡萄来:“这是吐蕃的葡萄,成熟了就是这个颜色,再不会变红的。听说比咱们燕京城的好吃,甜中带酸却丝毫不涩,你尝尝。” 陆清雅说着,还摘下一颗葡萄送到了宁七音唇边。 宁七音只得吃了,果然和上辈子一样甘甜爽口,她将口中的葡萄咽下去:“你也不用拿葡萄堵我的嘴,快些告诉我‘那人’是哪人才是正事!” 陆清雅又拈起一颗葡萄往宁七音唇边送:“一颗怕是尝不出什么味道,再来一颗吧!” 宁七音撇过头去,再不肯吃她的:“你把话说清楚我才吃。” 陆清雅红着脸:“不就是送我葡萄的人?” 宁七音笑起来:“这吐蕃葡萄每年才能进贡多少?人家便能送这么一大串给你,想来你们二人关系非同小可。” 陆清雅将手中的那颗葡萄放回盘子中:“我献宝似的拿来给你吃,却还要受盘问!” 宁七音知道她是假装生气,便拾起那粒葡萄送到陆清雅嘴边:“人家的一片心意,你不吃岂不糟蹋了!” 陆清雅便笑起来,宁七音趁机将葡萄送入她口中,又打趣道:“好好品尝,这可不是一般的葡萄。” 陆清雅将那颗葡萄吃了,然后才含羞道:“上次我喊人来家里在水榭烤肉,你还记不记得?” 宁七音见她主动要说,便也认真起来,她回想了一下,记得那次是陆景朝下落不明的时候,陆清雅为了让她散心,特意喊了些年轻人来家里玩。 宁七音点点头,示意陆清雅接着说。 陆清雅不觉又脸红起来,低头摆弄着葡萄梗:“就是那次来过的沈公子。” 宁七音回想着,当时她一心惦念着陆景朝,并没有注意在场的公子如何,那天好像只有苏南卿的大哥与她说了几句话,别人与她不过简单打个招呼,她心不在焉的也没什么印象了。 陆清雅见宁七音眼神中有疑惑,便知道她并不记得。 “他叫沈九玉,不知道你听没听过。” 这个人宁七音倒确实听说过,只是却是上辈子听说的。她记得那时候大哥宁正锦中了状元第二年,朝廷急需用人又经过三试选拔可用之才,那一年的状元正是这沈九玉。 宁七音便向陆清雅点头笑道:“略有耳闻,这位公子舍得将这么珍贵的葡萄送与你,想来对你也是珍之重之,你们倒是可以多多了解一下。” 陆清雅听了宁七音的鼓励,含羞带笑地轻声道:“不过一位谈得来的朋友,说什么珍之重之!” 宁七音摘下一颗葡萄轻轻剥去外皮:“‘谈得来’这三字,说起来寻常,却是世间千金难得的。” 陆清雅也自己取了葡萄来吃:“你不过比我早几日嫁人,如今说起话来倒像个老先生似的!” 宁七音被她逗得笑起来,心中却想起前世,那时候陆清雅是她的小姑,二人来往极少,更不要说交心了。 如今她带着上辈子的记忆而来,自然比同龄的姑娘多了几分阅历,只是却不能多说罢了。 二人一同吃完了那串葡萄,陆清雅不由笑起来:“听说叔叔对你百依百顺,待会儿我就告诉他你爱吃这吐蕃葡萄,我看他能不能弄得到!” 宁七音忙拦她:“他哪里有沈公子的本事!每年进贡到燕京城的吐蕃葡萄才能有几筐?加上半路坏掉扔了的,宫中都未必能人人吃到,你我能共享这一串,已经是造化了!” 陆清雅听到宁七音夸沈九玉,不由又红了脸,只是嘴上却道:“他能有什么本事?葡萄不是他种的更不是他运的,不过借花献佛罢了!” “那也说明你在他心中是‘佛’呀!不然他身边那么多凡夫俗子,怎么不去献与他们?” 陆清雅脸颊发热:“怎么你总帮着他说话?” 一时面上都是娇俏,宁七音见着,不免笑叹,想着果然是有戏了,且看后面如何。 ☆、第 146 章 分卷阅读278 第146章葡萄酸且甜 有了宁七音的支持, 陆清雅果然与那沈公子常来常往的,待到第二年两家便订了亲,还未成亲沈九玉便高中了状元, 沈家便觉陆清雅旺夫,对她愈加满意,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 二人说过了沈公子的事,陆清雅又说起自从苏南卿有了身孕, 也不好叫她出来玩了。 “大嫂如今管着家, 还有侍奉二老,确实也没什么空出来。” 从前没有分家时,宁七音还会担心苏南卿,怕她在泼妇面前吃亏, 如今分了家, 以苏南卿的才能和性子,定然能把国公府的日子过得锦上添花一般。 说过了苏南卿, 陆清雅便又跟宁七音说起夏若梅来,说坊间传言夏家突然置办了一处精致的院落,却并无人去住。 有人便怀疑宁正辉拿出来补缺的银子并没有送到杜成那里, 可能一开始便被夏家给扣下了。 “不然那杜成何以没有供出夏家来呢?”陆清雅反问。 “就算是这样, 估计宁二哥那边也顾不上了, 银子到底去了哪里,他应该根本没心思去追问。” 宁玲珑离开陆国公府之后, 陆家没有一个人关心她的去向,唯有陆景朝因为担心宁玲珑再出什么幺蛾子对宁七音不利, 让人盯了她几日。 发现她回了宁国公府,并且只专注于跟夏若梅过不去,陆景朝这才让人撤回来。 陆清雅简直叹为观止:“怎么说从前也做了那么多年兄妹, 她怎么能做得出这种事?宁家二少爷也是个少见的,竟然还想认那孩子!” 宁七音见她谈这些谈得有些兴奋,忍不住笑她:“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倒喜欢听这些,是要出去学那些长舌妇么?” 陆清雅听了倒也不恼:“不过是与你相熟,所以聊些家长里短,若是跟别人聊,自然要聊诗词歌赋的!” 说笑了一回,陆清雅便起身离开,走出院子刚好遇到陆景朝回来。 “三叔!”陆清雅狡黠一笑,而后竟真把吐蕃葡萄的事说与陆景朝听。 陆景朝倒是对她很是赞许:“以后察觉到七音爱吃什么,尽管告诉我,有赏!” 陆清雅痛快地应了一声,这才离去了。 这事过了几日,宁七音突然命人去请陆清雅,说是有好东西吃,陆清雅兴冲冲地赶到还城苑,便见院中树下的石桌上,竟然摆着好大一盘吐蕃葡萄。 “这是……”陆清雅十分惊诧,“三叔带回来的么?” 宁七音却假装质问她:“是你告诉他我要吃这个?” 陆景朝带葡萄回来的时候,宁七音也惊到了,她见过最多的吐蕃葡萄是在上辈子陆老夫人房里,可那时候也不过是两大串而已,然而陆景朝竟带回了半筐来。 只是陆景朝表现的云淡风轻似的:“听说你爱吃这个,放到冰窖里或许能吃上几日。” 宁七音不好意思独享,便数着给陆老夫人那边送了两串,又打算各房送一串。 却被陆景朝拦下了:“你如今有孕,自然要紧着你先来,他们不差这一串葡萄。” 宁七音便笑起来:“你拿什么换的,这样舍不得?” 陆景朝并非吝啬之人,金银能轻易买到的东西,他从来不在乎宁七音会分给谁。可这葡萄是他专门找给宁七音吃的,宁七音这么一说要分,他便心疼起来了。 宁七音便猜陆景朝费了不少功夫才得了这些葡萄,因此才笑问起来。 陆景朝倒也不瞒她:“我替皇上训两支御林军,三个月为期。” 宁七音并不知道训一支御林军有多不容易,只是看陆景朝一副郑重的样子,也能猜到这半筐葡萄来之不易了。 “也不算什么,”陆景朝像是安慰宁七音似的,“三个月他们掉一层皮罢了,我还好。” 可宁七音知道,陆景朝带兵从来都是以身作则,若是被训之人掉一层皮,陆景朝怕是要掉两层皮。 宁七音看着筐中晶莹的葡萄:“说得倒是轻巧,可明明白白这就是用你的血汗换回来的,让我怎么吃得下!” 陆景朝顺手将宁七音拥在怀里:“你高高兴兴地吃了,对我来说就值了。你想要的东西,我能为你得到,于我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事。” 宁七音侧身靠着陆景朝:“可做什么事总不能不计代价,我知道你待我的心,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对你的心是一样的,你这样让我……心疼。” 陆景朝像是冬日里喝了一碗热汤,心中是温暖而妥帖的感觉,难得宁七音直抒胸臆,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喜欢听这些。 “我会量力而行的。”陆景朝低声允诺。 命人将葡萄洗了,宁七音拿了一颗喂给陆景朝吃:“先甜一下,然后再去苦练吧!” 陆景朝笑着将那颗葡萄吃下去,看那盘中的葡萄梗露出干枯的褐色,不由遗憾道:“可惜吐蕃距京城路途遥远,再怎么也吃不到最新鲜的。” “我倒觉得与刚采摘下来的无异,一样很好 分卷阅读279 吃。”宁七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孕变了胃口,尤其喜欢吃葡萄。 “可惜宫中就剩了这么半筐,我全讨过来了,估计吃不了几日就没了。”陆景朝亲自将葡萄皮剥去,然后将果肉喂到宁七音口中。 刚巧宁七音也剥好一颗,自然地就将自己的那颗往陆景朝唇边递。 二人顿了一下,不由相视而笑,然后默契而自然地将对方手里的葡萄吃掉了。 如今陆清雅听了这葡萄的来历,故意带着酸意道:“那一日还说什么一串葡萄便能看出‘珍之重之’,如今这么一对比,三叔真是把你捧在手心里了!” “他说有空去打听一下,附近哪里有早些成熟的葡萄,包几架葡萄,每日摘新鲜的给我吃。”宁七音微笑着,脸上有层幸福的光晕,“咱们这里的葡萄虽然不如吐蕃的金贵,可也是好吃的,到时候让景朝也给你送去。” 陆清雅故意摇头:“那就不必了,三叔找的葡萄,小婶婶吃着甜,我吃着可能就是酸的了!” 正说着,一名丫鬟从院外走进来报:“夫人娘家的大少奶奶来了!” 宁七音站起身:“快请!” 陆清雅也站了起来,惊喜道:“才说想见她呢她便来了!” 宁七音拉着她一同去迎,口中笑道:“是我让人去请的!” 宁七音想着苏南卿也有身孕,说不定也爱吃葡萄,可陆景朝带回来的并未分到陆家各房,宁七音便不好往娘家送,只得请苏南卿过来一起吃了。 苏南卿见了宁七音和陆清雅二人也先笑了起来,口中却道:“你们二人成日在一起说笑,如今总算想起我来了!” ☆、第 147 章 第147章清风送爽一夜好梦 “还不是因为你如今是要当娘的人了, 我们都得小心翼翼的,不敢劳烦您大驾啊!”陆清雅也不相让,跟苏南卿说起玩笑话。 苏南卿已经看到石桌上的葡萄, 不由新奇道:“我听说有种吐蕃葡萄是绿色的,这便是吗?” 刚巧苏南卿也得了一些樱桃,一并让人洗了放在石桌上,三人便在院中树下聊了起来。 苏南卿这几日睡得不好, 分家的时候, 宁玲珑的月苑被夏若梅占了去,因此宁玲珑便和孩子住在了墨苑旁边的小院子里。那孩子夜夜啼哭,吵得苏南卿不得安生。 “你便这么忍着?”陆清雅愤愤不平,“她真是走到哪里都讨人厌!” “今晚应该能好好睡一觉了。”苏南卿倒是不急不躁, “她把月苑要回来了, 我出来的时候她正往那边搬呢!” “能从夏若梅手里把月苑要回来,她还真有本事!”宁七音不无嘲讽的说了一句。 宁玲珑不过是去宁正辉那里哭了一场, 宁正辉便偷偷把月苑给了宁玲珑,至于夏若梅那边,根本还不知道呢。 宁七音担心苏南卿被那几人烦, 便说道:“那家里少不了又要一通闹, 不然你就来我这边住几日吧?” 陆清雅也是极力邀约, 想着若是苏南卿住下,三人便能天天见面了。 苏南卿婉拒了, 说娘家哥哥正在筹备婚事,若是宁国公府住得不舒心, 便借口为哥哥办婚事回娘家住几日。 宁七音想到苏北君还曾经真诚地安慰过自己,便向苏南卿笑道:“替我向苏公子道喜!” 苏南卿听了这话便想起什么似的:“陆将军回城后,大家都来府上恭贺, 我哥却刚好去了外地没能过来,他还让我跟陆将军说抱歉呢!” 宁七音笑着宽慰她:“那有什么好抱歉的,有你我在,陆家和苏家便也算得上亲戚,亲戚之间哪里用那些客套!”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苏家兄妹在宁七音和陆景朝二人心中都是可交之人,又怎么会在乎有没有来恭贺呢? 这一日小聚之后没几天,宁七音便听闻宁玲珑的孩子竟然夭折了,说是夜夜啼哭时便病了,宁玲珑却没放在心上,成日琢磨怎么跟夏若梅斗,怎么把宁正辉争过来,心思根本不在孩子身上。 待到夏若梅发现宁玲珑住进了月苑,自然少不了要跟宁正辉闹一场,闹过之后仍不解恨,又跑到月苑打砸了一通。 夏若梅打砸的声音、宁玲珑与夏若梅对骂的声音,把孩子吓得直哭,那孩子本就病着,这么一惊吓,当天夜里就高烧起来。 那么小的孩子,根本不进药石,强喂进去一点便吐了出来,渐渐地就连哭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偏偏夏若梅将娘家的父兄叫上门来,要打要杀的跟宁正辉和宁玲珑二人闹了一通,一片混乱之下,宁玲珑也不知被谁踹了两脚,正挣扎着要跑出去,便听乳母大喊一声:“孩子没了!” 房中一下安静下来,宁玲珑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她有片刻的时间不能思考,也不明白是谁的孩子没了。 宁正辉哭着喊了一声“孩子”便往孩子的房间跑,宁玲珑这才回过神,止不住地流下泪来。 夏若梅看了看尴尬的哥哥们, 分卷阅读280 讪讪地说道:“关我们什么事,是她不会当娘,把孩子给害死了!” 宁玲珑怎么肯认,向着夏若梅直扑过去:“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然而夏若梅的哥哥们在,怎么可能看到自己妹妹吃亏,几人一把就把宁玲珑拎了回来,恶狠狠地教训道:“你那野种是死是活都跟我家妹子无关,你若老实一点,咱们还许你在这里哭上一哭。你若跟我家妹子过不去,我现在就把你丢到院墙外!” 宁玲珑原本仗着自己才没了孩子,想着别人或许会迁就她一点,不想这夏家人竟心狠至此,便只得也挣脱了跑去看孩子了。 可夏家哥哥们仍是不依,又闹到了孙氏面前,说自家妹妹受了委屈,要讨个公道。 孙氏本就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才留了宁玲珑,如今孩子没了,她自然不能再留宁玲珑在府里。 宁正辉不敢说一个字,分家之后,二房的产业都在夏若梅手上攥着,他连出去跟朋友吃茶都得伸手找夏若梅要银子,又怎么可能护住宁玲珑呢? 宁玲珑与宁正辉偷偷见面痛哭了一场,第二日在将孩子葬了之后,孙氏便直接命人将宁玲珑的东西打包送了出去,连大门都没让宁玲珑进。 铛儿向宁七音描绘宁玲珑的惨状,说是怎么看怎么像三四十的妇人,离开宁国公府的时候失魂落魄的,身上应该也没什么银子,也不知道会流落到哪里。 宁七音听完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吃了一口茶,然后才向铛儿笑道:“你就爱看这些热闹。” 铛儿只是觉得宁七音笑中含义不明,便没有多说什么,她上前接过宁七音手中的茶杯,又续上了茶水:“姑娘要不要吃点什么?” 宁七音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这个时候,她很难不想到上辈子,想到自己如同飘摇在秋风中的枯叶一般时,宁玲珑曾以怎样的嘴脸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上辈子的宁七音至死都不能相信,宁玲珑对自己竟然有那样深的恨意,她不懂那种恨从何而来,竟能让宁玲珑看着濒死的她没有一点点怜悯。 这一世,宁七音不关心宁玲珑对自己的恨意是不是愈加深刻,她只是提防着宁玲珑不要加害于自己,宁玲珑走到今日的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只是在上辈子死去之前,宁玲珑说的那句话,关于宁七音在丰州同眠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陆景朝,宁七音根本无从考证了。 七月流火,宁七音每日不过爱吃些瓜果,补品饭食却一概不愿意吃。陆景朝为了让宁七音多吃些,不管日头多大都会回家来陪着用饭。 像是哄孩子似的,说着好听的,允诺着奖励,甚至自己还以身作则吃几口,陆景朝为了让宁七音多吃几口,简直用尽了各种方法。 宁七音心疼他这种天气练兵,便故意撒娇要他陪着自己吃,那些补品山珍,倒让陆景朝吃进去不少。 这一日宁七音看外面天色阴沉,想着许是快要下雨了,便向陆景朝问道:“若是这两日下雨,你是不是就能歇上一歇了?” 陆景朝的肤色好像比从前又重了些,却显得五官越发英挺帅气:“下雨天最是容易出事,御林军才更应该练习如何应对雨中的各种状况。难得赶上下雨天,这几天我要好好练练他们!” 宁七音一时心疼起来:“以后再不能为了我一口吃的让自己这么辛苦了!” 陆景朝佩上刀准备出门:“算不得辛苦,我也喜欢带兵。你又能吃到喜欢的东西,我又能做喜欢的事,一举两得!” 宁七音为他把衣领弄平整:“下午我在家做酥酪,晚上回来你就能吃了。” 陆景朝点头:“天热,你也少做些,免得吃不了放坏了,喂猫儿我也心疼呢!” 二人想到陆景朝吃错点心那次,不由相视而笑。笑过之后陆景朝低头向宁七音额上轻轻一吻,这才离去了。 午后果然下了一场雨,只是天气仍闷着,乌云压顶一般却再不落下来。一直到了夜里,才又起了风,电闪雷鸣的下起来。 风将窗子吹得一开一合,桌上的一张纸也猛地飞了起来。坠儿在门外轻声道:“姑娘醒了吗?我进去关窗吧!” 陆景朝已经起了身来:“你把外面收拾好就行了,这屋的窗子我来关。” 坠儿应了一声便退下了,陆景朝摸黑将窗子关了,又向床榻的方向问道:“要不要喝水?” 宁七音确实有些口渴,又见陆景朝已走到了桌边便应了一声欠起身来。 喝了半杯水,外面的雨声瓢泼似的一阵一阵的猛落下来,宁七音躺了下来:“下雨的时候有片瓦遮身真是太好了!” 陆景朝猜她是想起了乡下时的苦日子,不由将她搂在自己怀中:“我不会再让你暴露于风雨之中。” 宁七音笑着推开陆景朝:“我不过随便感慨一句。” 是感慨,也是真的想到了从前。乡下最怕下雨,院里泥泞,柴火生不着,房子甚至会在睡觉时漏起雨来。 如今住在这公府的高门大院中,院中铺着青砖, 分卷阅读281 柴火自有人看管在柴房里,悬山红瓦的屋顶,便是雨势再大些也不会漏。 最重要的,宁七音身边有陆景朝,有他在,宁七音根本不怕这房子会不会漏雨。原来这世上最安心的事便是,窗外狂风暴雨,而屋内有最心悦的人在身边。 陆景朝拉起宁七音,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低沉,却像暗含了委屈似的:“感慨就感慨,你推开我做什么?” 宁七音也回握住陆景朝的手,心中有歉意:“关上窗子之后屋里太闷了,有些热。” 陆景朝坐起来:“那我去把窗子打开。” 宁七音拉住他:“风太大了,屋里吹个乱七八糟不说,雨水也会跟着扑进来。” 陆景朝松开宁七音的手下床:“那我去拿扇子。” 扇子拿了回来,宁七音便要去接,陆景朝去不给她,直接帮她扇了起来:“你睡吧!” 宁七音确实又困又乏,到底没争过陆景朝,便闭上眼睛道:“累了就不用扇了……” 陆景朝应了一声,又低声哄道:“睡吧!” 在阵阵微风中,宁七音很快睡着了,睡梦中偶尔觉得热,却很快又有微风吹来,虽然感觉半醒了几次,早上却觉得是一夜好眠。 ☆、第 148 章 第148章包藏祸心 陆景朝早早起床打开窗来, 雨早就停了,天边露出些许青色,有雨后特有的气息迎面而来。 夜里宁七音怕热, 陆景朝扇到累了不觉睡过去,却很快又醒了过来,伸手去摸她的额,觉到一层薄汗, 他便又接着轻轻扇起来, 然后就再没去睡。 如今开着窗,房内凉爽宜人,陆景朝简单梳洗过后便准备去军营,回首看宁七音仍然睡着, 一副恬淡可人的模样, 他便忍不住轻轻走过去轻吻了一下。 宁七音像是被他吻醒,又像是还在睡梦中, 呓语般咕哝道:“记得穿那双牛皮雨靴……” 陆景朝轻声应了:“知道了,你再多睡一会儿吧!” 宁七音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然后很快就觉得周遭安静下来, 适宜的温度让她又沉沉睡去, 直到睡足了自然醒来。 服侍着宁七音梳洗时, 坠儿看着窗外感叹道:“总算能凉爽一日了,这几日着实太热了!” 宁七音点点头, 却道:“待会儿管事的过来,记得提醒我让他们园子里、庄子里各处去转转, 哪里有需要修补的地方,得抓紧报上来,看样子这几日还要有雨。” 用过了早饭, 又将那些管事的打发了,宁七音便想着去园子里走走,透透气。 坠儿陪着宁七音,主仆二人看着园子里被风吹雨打而东倒西歪的花草,都颇感惋惜。 园子里管事的正指挥着修剪花草,见宁七音过来忙上前行礼:“六夫人。” 宁七音点点头:“今日能否修整好?老爷夫人们成日从园子里过,这一片狼藉着实不像样。” 那管事的回首望了一眼:“有一部分人手去城外采买补种的花草了,等他们回来人就多了,半晌也就能修整好了。” 宁七音应了一声:“去吧,趁着今日天气凉爽些,快些把活儿干完。” “是,夫人!”那管事的毕恭毕敬地答,然后退下去了。 绿屏正蹲在花圃中将那些倒伏的花苗除去,她背对着宁七音,心中却感慨万千。 园子里今日活多,管事的各房抽了几个二等以下的丫鬟,刚巧绿屏正闲着,便被打发了过来。 她心中本就不平,从前在宁国公府,她在丫鬟里也算是人上人了,谁见了不尊称她一声“姐姐”?如今到了陆国公府,给人做低等的丫鬟还不算,竟然还要出来干这种粗活。 又想到才去世的鲁嬷嬷,绿屏愈加心里发恨,若不是被赶出了宁国公府,她和祖母何以沦落至此? 而这一切,她都归咎于宁七音身上。宁七音刚回府时明明是个懦弱性子,明明任她捏扁搓圆的,突然一日就变得浑身带刺一般,将她的好日子全都给葬送了。 正想着,绿屏便听到管事的跟宁七音说话,她一面铲着一棵拦腰断了的芍药,一面留心听了起来。 只听声音就知道那管事的哈着腰带着笑,对宁七音恭恭敬敬的。而宁七音声音沉稳,条理清晰,若不是知道那是宁七音,绿屏肯定会以为是哪位有威望的侯门夫人。 绿屏边铲边恨恨地想,宁七音从一个乡下姑娘,变成今日有诰命在身的夫人,果然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说话办事与从前完全不同,安排人做事时的气势派头,竟然会叫人心生敬畏。 “绿屏!你是在磨工吗?一棵花铲半天了,那么大一个坑,你是打算再种回去是吗?” 旁边的一位嬷嬷朝绿屏大吼,绿屏回过神来,这才看到自己已经用铲子铲了个坑出来。她忙将那土坑胡乱掩埋了一下,然后又挪到别处去铲花了。 宁七音在园子里走了走,除了一些被吹倒的花木,满地的落叶,树木只是断了几处 分卷阅读282 细枝丫,修剪打扫一下也便好了。 湖中的荷花倒像是没受影响似的,大多数的荷花和花苞都仍是亭亭玉立的,荷叶上滚动着的水珠晶莹剔透,偶尔还折射出璀璨的光。 宁七音在湖边停了下来,微风徐徐,湖水碧波荡漾,荷叶的清香随风轻送。 刚好有一艘小船泊在那里,宁七音兴致勃勃地走过去:“难得有这样宜人的天气,我去船上坐坐,赏赏荷花。” 坠儿忙扶着她上前,口中道:“我去找两个会划船的人过来吧?” 宁七音摇头:“不必了,船停在这里就好,我就坐在船里歇息一下。” 坠儿这才也跟着上船,将船舱略清理了一下,扶宁七音坐了下来。 那小船上的风倒更比湖边大一些,夹杂着湖水的微腥和荷叶的清香扑面而来。 宁七音鬓边的碎发被吹得乱飞,坠儿忙上前帮她理好,又道:“这儿风太大了,我回去给您取个披风来吧!” 宁七音没让她去:“不用了,这样挺舒服的。” 不知道是不是有孕的缘故,宁七音特别怕热,只有这种微凉的感觉能让她舒服,似乎连呼吸都能更加顺畅。 坠儿只得往来风的方向站了站,希望能为宁七音挡点风。 宁七音看着船舱外近在手边的荷花,便忍不住走出船舱去,坠儿亦步亦趋地跟着,又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脚下,好让那船摇晃的轻一些。 宁七音看船头的荷花更加鲜艳,便顺势坐了下来,她扶着船舷伸手采了一朵荷花,回首向坠儿问道:“插在房里那个束腰白玉瓶中可好?” 宁七音眼角眉梢带着浅笑,本就眉目如画的人在粉花绿荷的衬托下,竟犹如误入凡间的仙子。 坠儿上前接过那朵荷花:“得空的时候,姑爷得陪您在这湖面上划划船才好,这样的美人美景,错过就可惜了!” 宁七音笑着看向湖面:“他应该是会划船的。” 在宁七音心里,陆景朝是近乎无所不能的存在,什么事情交给他,宁七音便能放心;有陆景朝在,她便能安心。 宁七音将手垂在船舷外,轻轻拨动着湖水,便见有各色的锦鲤游了过来,在荷叶下影影绰绰的,像是在嬉戏又像在觅食。 宁七音看得心中欢喜,便向坠儿问道:“带鱼食了吗?” 坠儿摸了摸身上,往日若说来湖边走走,她都会备点鱼食带着,以防宁七音想要喂鱼玩。这几日天气炎热,宁七音便是出来也很快就回房去,坠儿便没有准备鱼食。 宁七音见状便道:“回去取一些来吧,说不定过了晌午天就热了,趁着凉快我多玩一会儿。” 坠儿想着回去取鱼食刚好能把披风也取来,便嘱咐宁七音在船上坐稳,不要够离船远的荷花莲蓬,直到宁七音嫌她啰嗦催她快去快回,她才下船离开。 宁七音靠船舷坐着,顺手又折了一片荷叶,那荷叶上的水珠摇摇晃晃,四散开来却又在平静之后迅速地聚集到一处。 “涉江玩秋水,爱此红蕖鲜。”宁七音唇边带着笑,轻声吟起一首诗来,“攀荷弄其珠,荡漾不成圆。” 她抬眸望向远处,心中不由思念起陆景朝:“佳人彩云里,欲赠隔远天。相思无因见,怅望凉风前。”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宁七音便觉小船轻轻荡了一下,她扶住船舷回过头去:“这么快就回来了?” 却见船上正拿起船桨的人,并不是坠儿。 宁七音回眸,却见那固定小船的缆绳已被解开丢到船上,绿屏正摇起桨让船驶向湖心。 “来人!”宁七音向岸边高喊了一声。 却无人应答,园子里的人都被叫去花圃那边帮忙,隔着亭台楼阁,那边根本听不到这边的动静。 绿屏阴恻恻地笑了一下:“夫人还是别费力气了,我在这儿伺候您就行了!” 宁七音果然淡淡地看了绿屏一眼:“想不到你还会划船。” 宁七音仍旧一副平静的模样,就算是方才喊人的那一声,也是不见慌乱,就像在自己房中呼唤下人泡茶一般寻常。 可她这种淡然处之的态度叫绿屏突然恼怒起来,绿屏狠狠地盯住宁七音:“你不怕吗?” 宁七音把玩着手中的荷叶:“我为什么要怕一个家里的下人?” 绿屏又裂开嘴笑起来,只是眉眼间并不带笑意:“因为如今只有你我二人在啊!” 宁七音在心中盘算着坠儿离去的时间,计算着再拖多久坠儿能回来。 “如果我有什么事,你是脱不了干系的。”宁七音虽然在威胁绿屏,可语调仍是平静温柔,她不知道绿屏要做什么,现在只能先不激怒她,尽量拖延时间。 绿屏不紧不慢地摇着船桨:“我从湖边路过,六夫人突然有了游湖的兴致,便让我来划船,谁知划到湖心,六夫人伸手去够一朵荷花,船一歪人就掉下去了,我不顾自己生死跳下湖去救,却还是没救上来。这个故事怎样?能不能得几十两赏金?” 小船 分卷阅读283 已经离湖心越来越近,宁七音将鬓边的碎发理到耳后:“故事很好,没有漏洞,也没有证人,可是没有人会相信你的故事。” 绿屏仰天而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过之后才向宁七音道:“你也说了,没有证人,不管他们信不信,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如果以往二人没有过节,这个故事确实能说服一些人,可有宁国公府的往事在,绿屏的这个故事根本站不住脚。 她之所以这么疯狂敢做这件事,很大的可能是有人指使,甚至有人撑腰。 “你有没有想过,我出了事你根本没办法靠那个故事脱身。你还年轻,留条命在以后还有很多种可能。”宁七音沉着的表情不变,只是紧盯着绿屏的表情。 绿屏像是陷入某种癫狂的情绪中,她根本不去思考宁七音说的话,只是满脸得意地向宁七音道:“我能进到陆国公府来,自然是有人想对付你,我替那人除掉你,那人高兴都来不及,肯定会保住我的!” 绿屏说的十分笃定,她有那人的把柄在手,根本不怕有没有后路的问题。 “是周氏?”宁七音猜测着问道,宁玲珑已经被陆国公府赶了出去,不可能有能力保住绿屏。 “你果然已经怀疑到了二夫人!”绿屏松开船桨站起身来,“难怪二夫人不愿让你知道我跟了她。” 宁七音仰头看着绿屏走向自己:“我始终不明白周氏何以恨我至此。” 宁七音一手扶着船舷,一手斜放在膝上,胳膊刚好护在腹部。宽大的衣袖垂铺在双腿之上,也遮住了手。 绿屏已走到宁七音跟前:“这个问题可以留到下辈子去想!” 说着,绿屏咬着牙发着狠便要去掀宁七音的双腿,宁七音紧紧扶住船舷,另一只手扬起来向绿屏刺了过去。 却原来她早已将发髻上的簪子偷偷取了下来藏在手中,待到绿屏以为她束手无策时猛刺出去。 绿屏下意识地一躲,那簪子只是划破了她的脖子扎到了肩膀。 就在宁七音挥起簪子的同时,她就感觉到有个人影踏水而来。绿屏被扎正要发狂时,那人已经轻点船舷飞起一脚将绿屏踢入了水中。 ☆、第 149 章 第149章人赃俱获 小船猛地摇晃起来, 那人一个翻身跨立在船尾很快将船稳住了:“让夫人受惊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宁七音甚至都没看清绿屏是怎么落水的。 “看你不像府里的人。”宁七音看那人着实面生。 说话间,绿屏挣扎着从水中冒出头来, 她识一点水性,三两下就扒住了船舷。 船尾的人也不客气,顺手从湖里拽过一个莲蓬,也没看清他怎么就取出一颗莲子飞了出去, 一下就打在绿屏的手上。 绿屏手上吃痛, 一下松开了船舷,手才入了水,便见湖面上有丝丝血迹。 那人在船尾向宁七音行了一礼:“我是将军安排过来暗中保护您的!” 只是方才他以为绿屏是宁七音的丫鬟,游湖也是宁七音的示意, 一直到绿屏放下船桨不怀好意地走向宁七音, 他才觉出不对劲。 那人面露惭愧:“在下粗心,让夫人置身危险之中, 等将军回来我自会去领罪。” 宁七音将手中的簪子在湖水中涤荡一下:“你救了我便是有功,如何要去领罪?” 那人只是说全凭陆景朝处置,便不再多言。他早就被安排进了府, 陆景朝不在家时, 他便暗中护着宁七音;陆景朝在家, 他便暗中查周氏和宁玲珑。 因此他是知道绿屏的,若不是一时分了心, 他肯定不能让绿屏单独接触宁七音。 绿屏一直在水中扑腾着,竟再一次扒住了船舷。 宁七音见船尾那人竟去摸腰间的佩剑, 忙开口阻拦:“先留她一命,还有用。” 若是绿屏就这么死了,那周氏便又躲了过去。周氏能收了绿屏对宁七音做这种事, 他日便还有无数的后招来害宁七音。 那位将士便松开了佩剑,却沉声道:“她不能上船。” 说着,他将缆绳丢了出去,那缆绳在绿屏肩上缠绕了几圈,然后被那将士紧紧拉在手中:“把船舷松开。” 绿屏手背上的伤提醒她,若是不听这恶煞的,只怕自己还要吃苦头。 她的发髻散开了一半,湿漉漉地贴到了脸上,一手松开船舷将头发拨开,绿屏才试着将另一只手也松开。 “夫人,”绿屏打着寒战看向宁七音,“刚才是误会!” 船尾的将士已经将拴着绿屏的绳子绑住然后摇起船来,绿屏不防备向下一沉喝了好大一口湖水。 待到她挣扎着又浮出水面努力拉住绳子随小船上前,便再也不敢开口说话了。 宁七音对绿屏的话并不理会,她将簪子上的水甩了几下,顺手又在衣摆上蹭了一下,然后抬手便插入发髻中。 那摇船的将士看到宁七音一连 分卷阅读284 串的动作,心中竟生出钦佩之情来。 之前他被陆景朝派来保护宁七音时,心里是有些不满的,毕竟他的一身武艺是为了上阵杀敌而练的。 可当他开始深入了解这陆国公府,才知那些光鲜亮丽的高门大院之中,竟也是勾心斗角杀机重重。 他开始尽心守护宁七音的时候,只是觉得宁七音是个柔弱的女子,纵然她是将军夫人,却没什么保护自己的能力。 可方才的事让他改变了想法,这位将军夫人遇到危险没有大呼小叫没有自乱阵脚,而是镇定自若的自保。 平素里柔弱端庄的将军夫人竟然也有杀伐决断的一面,尤其是宁七音收起簪子的样子,一下就让他想到了陆景朝杀敌之后收剑入鞘的模样。 他用力摇着船,暗暗羡慕起陆景朝和宁七音这样的神仙眷侣来。 快到岸边时,宁七音突然听到坠儿着急地喊:“姑娘!” 坠儿和铛儿一直都延续着宁七音未出嫁时对她的称呼,只是在人前才会正式的唤她“夫人”,宁七音并不在意这些便随她们去了。 如今岸上已经聚了几个人,可坠儿仍是唤了几声“姑娘”,可见是真的急了。 待到船靠了岸,坠儿三步并两步地跨上船去,跌跌撞撞的穿过船舱走到船头,一下跪坐在甲板上扶着宁七音上下打量:“姑娘,你没事吧?” 说着,眼泪竟簌簌地落了下来。 “没事。”宁七音撑着船舷站起来,坠儿忙扶住她。 “方才听说有人落水了,吓死我了……”坠儿带着哭腔哽咽,扶着宁七音小心翼翼的下船。 “弟妹你没事吧?” 吴氏竟然也在岸边,她一眼看到割断了缆绳牵着绿屏上岸的将士,不由吓了一跳:“这人是谁?怎么不记得见过?” 又看到绿屏满身泥水地被半拖半拽的弄到岸上,更是惊讶:“这不是二嫂房里的人吗?怎么了这是?” 说完,她又回头向身后看了一圈:“二嫂呢?方才不是还在附近吗?” 只是她这一堆的疑问却无人回答,宁七音看了看周围的人,向那将士道:“把人看好。” 那将士将捆着绿屏的绳子用力往手中一拉:“夫人放心!” 绿屏被那人大力一拉,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心中有气,原想发狠瞪那人一眼,却在看到强壮的对方时弱了气焰。 宁七音往川集堂的方向走去,吴氏忙跟上:“弟妹,这是怎么了?” 宁七音向吴氏笑了笑:“还要麻烦三嫂一件事。” 吴氏一向是个热心的,闻言便恨不能拍胸口:“弟妹尽管说,包在我身上!” 宁七音便请她走一趟,去把陆夫人和周氏都请到川集堂去。 吴氏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脚下方向一转便一面应着一面快步离去了。 “夫人,我已经让人去请将军了,这事是不是交给将军定夺?”那将士见宁七音要去陆老夫人那里,心中有些不自在,他一向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惯了,这要到了陆老夫人房里,跟一群妇人说话,他还真有点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摆。 宁七音脚下不停:“这么一点子事,不用特意让他回来。” 将士脚下顿了一顿,才又拉着绿屏向前走。 “军爷,你弄疼人家了!”绿屏竟向那将士撒起娇来。 那将士听了只觉身上一阵恶寒,然后向绿屏狠道:“你最好不要再说话,不然我拿你的袜子把你嘴巴堵上!” 绿屏一下就噤了声,这将士似乎软硬不吃,她还是抓紧想想待会儿怎么脱罪才是。 到了川集堂,老夫人似乎心情不错,招呼宁七音尝尝小厨房里才做出来的点心。 宁七音倒也不急,只当是过来陪老夫人拉家常,倒真的坐下来一起品茶吃点心了。 直到吴氏带了陆夫人和周氏过来,宁七音才抱歉地向老夫人一笑:“今日又要扰老太太清静了!” 往常总有人到老夫人跟前搬弄是非,老夫人虽然心烦可也都耐心打发了。宁七音却从来没在老夫人跟前说过别人不是,更遑论让老夫人做主评判什么事。 因此当宁七音这么一说,老夫人便十分重视起来,猜着宁七音有要事说,便半开玩笑道:“我最是怕清静,清静的时间长了,便觉这人都傻了!” 吴氏正跟在陆夫人和周氏身后进的屋来,闻言便笑道:“老夫人眼明心亮的,谁敢说您傻呢!” 老夫人用手指点着吴氏:“当着面哄我,背后说不定就是你说我傻呢!” 吴氏一脸无辜:“老太太这可冤死我了!” 老夫人看她那样,不由笑了起来,众人自然只管陪着笑,笑过之后,老夫人才又向宁七音问道:“七音,你要说的是什么事?” 宁七音的目光向周氏投过去,周氏面上倒看不出什么异常,仍旧是木然的模样。 “方才有个丫鬟想要害我,被拿住了,过来请老太太示意,看如何处置。”宁七音声音仍是如往常温 分卷阅读285 柔甜美,又波澜不惊的,就像在说一件多么寻常的事。 陆老夫人却很是吃了一惊:“竟有这种事?是什么人胆大如天竟敢在府里害人?” 吴氏恍然一般向宁七音道:“难道方才那丫头竟是要害弟妹吗?” 宁七音还来不及接着说,便听周氏冷冷的开口道:“我觉得还是老太太说的对,不可能会有人敢在府里害人,我看是六弟妹多心了!” 陆夫人觉得周氏反常,却只是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老夫人也没心思理会周氏和吴氏,仍是向宁七音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宁七音便简单的说了一遍事情经过,听得老夫人只拍胸口。 “还好还好!”老夫人上下打量着宁七音,“你没事就好!” 说完,又忍不住震怒:“是哪一房的人,竟起了这么歹毒的心,把她拖出去打死便是,哪里还用来请我的示意!” “我也自问不至于招恨至此,因此将人拿了来,当着您的面问问,看是否另有隐情。” 老夫人点头应允,宁七音便让人把绿屏带了上来。 那绿屏仍被捆着胳膊,在湖水里泡过的衣裙已经半干了,皱皱巴巴的半贴在身上,裙摆处沾上了许多淤泥,还带着些许腥臭味。 一进的屋来,她连忙向老夫人跪下磕头,又因为被捆着胳膊而险些一头栽在地上:“老夫人!” 陆老夫人一下没认出来,眯着眼睛打量一番才讶异道:“你不就是二房新来的丫鬟?” 周氏替绿屏答了一句:“正是,也不知是怎么得罪了六弟妹,竟将人折磨至此!” 周氏那意思,竟成了宁七音害丫鬟了! 老夫人向周氏看了一眼,又向地上的绿屏质问道:“你为何要害六夫人?” 绿屏许是从周氏的话中得了灵感,竟痛哭道:“我没有!是六夫人要害我!” 周氏嘴角有不易察觉的笑闪过,而后得意地抬眸向宁七音看了一眼。 宁七音只是淡淡的看着主仆二人演戏,若绿屏是那敢作敢当的人,也不至于暗地里做那些下作事了。 自己只要请出证人,还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变脸呢! ☆、大结局 第150章大结局 只听绿屏向老夫人哭诉, 说宁七音容不下她一个从前的旧仆,竟然要杀了她,拿簪子捅了她脖子不说, 还被踢下水去,险些淹死。 她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堆,还给人看脖子肩膀的伤,听起来倒比宁七音的说法还要可信。 待到绿屏说完, 周氏便接着开口:“六弟妹, 你也真是的,不喜欢这个丫鬟直接告诉我我撵了她便是,就算我觉得这是个应手的,也不会故意放家里膈应你啊, 你说你做出这种事来……” 周氏摇头叹息:“丫鬟也是人, 到底是条命呢!你怎么不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呢!” 周氏的话音才落,绿屏便伏在地上大哭:“老夫人为我做主!” 宁七音只是轻蔑的一笑, 转头向门口道:“把那位将士请进来!” 暗中护卫宁七音的将士走了进来,先是向老夫人行过礼,又说了自己的身份, 然后才将湖面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虽然是个武夫, 却头脑清楚得很,说话也有条理。 待到那将士说完, 绿屏还未开口,周氏便冷笑道:“这是六弟的人, 恐怕是与弟妹合谋来害我这丫鬟吧!” 老夫人本就不相信绿屏所说,如今周氏不断为绿屏说话,她便不由沉下脸向周氏道:“这边的人证都不算, 倒听你们主仆的一面之词?” 周氏不服:“难道要听弟妹的一面之词?” “不可以吗?”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传来,感觉一下就把屋里人都镇住了。 陆景朝一身戎装未换,几步跨到屋子中央,向老夫人行了一礼。 老夫人点点头:“快看看七音吧,还好她没什么事,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还是请大夫看过放心些。” 陆景朝向宁七音看过来,却见她只是浅浅一笑,口中轻声说了一句“我没事”。 陆景朝像是松了一口气,冲着宁七音微微一点头,然后又看向了地上跪着的绿屏。 “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陆景朝也不坐,就那么站在绿屏面前,面沉似水,声音如刀锋一般。 绿屏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陆景朝,双眼盯着地面身子不住地发抖,可她仍将颠倒黑白的那一套语无伦次的说了一遍。 陆景朝冷笑一声:“若是七音看不惯谁想让他消失,难道还用费这种功夫?” 陆景朝向那将士使了个眼色:“让她抬起头来!” 那将士也不含糊,上前一把抓住绿屏的头发向后一扯,绿屏便被迫仰起头来。 陆景朝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一个人消失的无声无息?” 绿屏看着陆景朝的双眼,登时犹如魂飞魄散,陆景朝说的她 分卷阅读286 太信了,这样一个恶魔一样的人,战场上不知杀过多少人,对付她一个区区丫鬟,想来都不用他亲自动手。 “说实话!”陆景朝的语气不容置疑,那种压迫感让人恨不能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好减轻在陆景朝面前说谎带来的压力。 “六弟,你这是做什么?”说话的仍是周氏,“难道你还要屈打成招吗?” 吴氏也不相信宁七音会去害一个丫鬟,听到这里忍不住向周氏道:“二嫂为何对那丫鬟处处偏袒?二嫂是知道实情还是有意维护?若真是那丫鬟的错,想来弟妹这样通透的人也不会怪到二嫂身上,二嫂今日这般表现,倒有点欲盖弥彰了!” “我有话要说!”坠儿本来在宁七音身后站着,听了吴氏的话也走出来向着老夫人跪在地上。 老夫人心中也对周氏起了疑心,如今见坠儿在这个当口站出来,想是与周氏有关,便忙允道:“快说!” 坠儿向老夫人磕了一个头,然后才说道:“夫人命我去取鱼食,我本来很快就能赶回来,却在还未到湖边时被二夫人房里的人拦下了,说二夫人有事找我。” “我便说六夫人还等着我,若是二夫人不急我便稍后再过去。谁知二夫人就走了出来,说我一个下人竟然不听主子的,二夫人拿身份压我,我也不好离开,便问她有什么事。” “可二夫人却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吩咐,只问我花样子的事,又问我年纪,愿不愿意配人。我几次三番急着赶回湖边去,都被二夫人硬拦住了。” 周氏按捺不住:“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知道湖边的事故意拦你?” “可是你明知道七音一人在湖边等着丫鬟回去,却还拦着她就有问题了!”老夫人向桌子上重重一拍,吓了周氏一跳。 周氏脸上闪过片刻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我就是看这个丫头不错,想将她配给我房里的小厮,弟妹一个人待着又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事,用得着时时刻刻不离人吗?” 陆景朝黑着脸看了一眼周氏:“二嫂不用急着辩驳,我先将你这丫鬟问清楚再说!” 周氏也有些忌惮陆景朝,闻言便收了声,却忍不住向绿屏使了个眼色。 绿屏仍被那将士揪着头发,头皮的疼痛让她几乎不能思考,可她却不能不想眼下要怎么保住性命,以及周氏能不能在陆景朝面前护她周全。 陆景朝的视线移到绿屏脸上,却很快移开又看向那将士:“这点事都办不好,营里审问叛徒的刑罚你倒全忘了?” 将士身体站得笔直:“我这就带她下去审问!” 绿屏只觉头发被用力一扯,吓得立马尖叫起来:“我说!我说!” 那些用在叛徒身上的刑罚,想都不用想,绿屏仅仅是被扯住头发就受不了了,又怎么受得住更加厉害的皮肉之苦。 周氏一下站起身来,向陆景朝怒道:“你是非要屈打成招了?” “二嫂稍安勿躁,你做的那些事,我们待会儿再算!” 陆景朝眼神凛冽,语气冰冷,一下就让周氏说不出话来了。 绿屏看了一眼颓然而坐的周氏,便将自己如何偷偷解了缆绳将船划至湖心,又如何想要掀宁七音下水的事说了一遍。 周氏紧张地盯着绿屏,发现她并没有提及自己,心里还稍稍松了一口气。可她想到陆景朝的话,提着的心却放不下。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老夫人,想着自己嫁的也是老夫人嫡亲的儿子,便是被陆景朝抓到什么把柄,老夫人也不会真拿她怎么样的。 “你为何要害人?”陆景朝仍在质问绿屏。 绿屏看了一眼周氏,她知道若是自己把周氏供出来,周氏也不会给她留活路的,便含泪说自己一直记恨宁七音,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背后可有人指使?”陆景朝上前半步,咄咄逼人。 绿屏吓得向后一躲:“没有!” 陆景朝看向绿屏身后的将士:“把她的绳子解开。” 绿屏不明所以,陆景朝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她,为何让人给她松了绑? 待到绳子解开,绿屏揉了揉被捆得生疼的胳膊,还没缓过来便又听陆景朝开了口。 “推夫人下水用的哪只手?”陆景朝向那将士问道,“用的哪只便把哪只砍了吧!” “不要!”绿屏尖叫一声,连忙向陆景朝磕头,“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她生怕不能打动陆景朝,额头直撞的地面砰砰作响,额前很快青紫一片,混着地上的灰尘,愈加狼狈不堪。 周氏怕绿屏逼急了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便向陆景朝道:“当着老夫人的面,怎么打打杀杀的?况且六弟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可不能让她看这些!” “二嫂这话便多虑了!”宁七音的声音听起来清凌凌的,“方才我都差点被人害了性命,还怕看什么打打杀杀吗?” 绿屏苍白着一张脸仍在不住地磕头,听见宁七音的话又忙向着宁七音爬了过来:“六夫人救我!您大人有大量,便饶……” 分卷阅读287 还来不及爬到宁七音跟前,绿屏只觉心口一痛,整个人就被踹翻在地。 那一脚踹得绿屏咳出一口血来,她却连擦都顾不上就手忙脚乱地又跪向陆景朝。 “六爷饶了我吧!只要不砍我的手,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陆景朝直到现在才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绿屏面前:“我不用你做什么,只要说出你还有没有同谋,有没有主使,我便留你一条活路,当然,也会让你留住双手。” 周氏又要说什么,沉着脸高声道:“六……” “闭嘴!”老夫人将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今日便是那丫鬟不说什么,只看你几次三番开口说话,我就知道这事与你脱不了干系!” “怎么?”陆老夫人冷冷地向周氏道,“你还想说?你是想自己招出来?” “我什么都没有做,有什么可招的?”周氏掩饰着慌乱,“只是六弟今日太过分了!” “那你便闭嘴!”老夫人狠狠地瞪了周氏一眼,“让你说话的时候你再说!” 陆景朝像是嫌不舒服似的把腰间的佩刀摘了下来拿在手中,然后才漫不经心似的向绿屏道:“说吧!” 绿屏只觉胸腔内又疼又痒,接连咳了几声,又擦去嘴角的血,才慢慢地从头说起来。 原来绿屏和鲁嬷嬷被宁玲珑安置到一处院子之后,就再没有接济过二人。鲁嬷嬷年纪大了,很难找到人家做事,绿屏在宁国公府骄纵惯了,也不肯从低等丫鬟做起。 再后来她们知道宁玲珑去陆国公府做了妾,想着宁玲珑定然也不想婆家人知道她在娘家时如何笑里藏刀的处处针对宁七音,便又找到宁玲珑威胁她。 谁知宁玲珑也过得并不宽裕,每每只拿几两银子打发祖孙二人。 直到鲁嬷嬷有一次买菜饽饽,遇到了宁七音乡下同乡,闲聊起来得知宁七音吃了高粱会生病,当年大夫说严重了甚至会死人,鲁嬷嬷便觉得发财的机会来了。 她有心把这消息高价卖给宁玲珑,宁玲珑却不肯出那么多银子,鲁嬷嬷和绿屏便说宁七音吃了那一样寻常东西说不定会死,这么有价值的消息,不给到她们要的价钱她们是不会说的。 宁玲珑说要筹银子便回府了,过了几日再找鲁嬷嬷和绿屏,竟真的拿了银子来。 后来绿屏才知道,这笔银子正是陆国公府的二夫人周氏拿出来的。 再后来,通过宁玲珑,绿屏便和周氏搭上了关系。绿屏想进陆国公府,周氏却一直说时机未到不肯收她,只是平日里也没少给绿屏一些小恩小惠。 去寺庙祈福那次,周氏和宁玲珑便商议找个男人半夜去宁七音房里,污了她的清白,她不死也难活了。 于是便由绿屏偷偷将一只梵铃挂在宁七音门前,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梵铃竟到了宁玲珑门前,男人也闯错了房间。 待到宁七音因为害喜不能处理太多家事,周氏就趁机将绿屏收进来,以便为她所用。 绿屏进府之后,周氏一直在找机会想要加害宁七音,她对绿屏说就算宁七音不死,也不能让宁七音生下孩子来。周氏在房里藏了许多落胎用的药,每日都在琢磨怎么用到宁七音身上。 直到今日周氏带绿屏在湖边散步,远远地便看到宁七音和丫鬟上了船,周氏当下便站住了,看着那船低声道:“若是她们二人划船去湖里翻了船就好了。” 然而宁七音只是在船上坐着赏荷,根本没有要坐船去湖心的意思。 就在周氏打算离开的时候,她突然看到坠儿下船离开了。周氏便觉得机会来了,她向绿屏下命,让绿屏把船划到水深处然后推宁七音下船,她则想办法把周围的人支开,把宁七音的人拖住。 后面的事,便是绿屏最先承认的那些,她就没再说下去。 “你血口喷人!”周氏猛地站了起来,声音高昂尖锐,显见的又气又急。 她这么多年都常常一副木然的模样,直到这一刻才像是活过来一般。 “陆景朝你恐吓这贱人污蔑我!”周氏脸色苍白,在绿屏说的时候她就数次想站出来否认,可老夫人有言在先,她不得不忍。 如今她几步冲到绿屏面前,狠狠地甩了绿屏一个耳光,然后才回身向老夫人道:“母亲不要听这贱人胡言乱语,明明是她跟宁玲珑两个人勾结做下了这些事!” “这个贱人也是宁玲珑举荐给我的,说她办事妥当人也伶俐,我被宁玲珑蒙骗就收下了她,我根本不知道她们两个要害弟妹啊!” 绿屏被周氏一掌打得眼冒金星,却仍不忘指证周氏:“我有证据!在庙里用来陷害六夫人的梵铃,二夫人让我扔掉,我还留着!” 周氏听到绿屏说有证据时,确实吓了一跳,后来听绿屏说不过是留着那梵铃,她便不怕了,甚至还笑了一声:“那梵铃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你随便找个梵铃就来诬陷我?” 陆景朝却心念一动,站起身来:“那梵铃在哪里?” 绿屏知道她背叛了周氏,周氏定然不会轻饶了她,如今唯有相 分卷阅读288 信陆景朝说到做到,留她性命。 因此当陆景朝问起,绿屏忙不迭地说出她藏梵铃的地方。 陆景朝向那将士使了个眼色,那将士便转身出去了。 陆景朝又向周氏道:“是不是诬陷,待会儿自有分晓。” 然后他将椅子一把提起,又轻轻放到宁七音身旁,挨着她坐了下来。 “母亲,”陆景朝却看向老夫人,“我练了半日兵才回来,饿了,您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可不要吝啬。” 屋中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缓和了下来,周氏又瞪了一眼绿屏,然后坐回位子上去想对策了。 老夫人则笑起来:“听听你说的这话,我什么时候是那吝啬的人了?” 宁七音无奈地看了陆景朝一眼,这个家里怕是也只有他敢开老夫人的玩笑,也只有他,还想着自己有孕在身容易饿,却说是他饿了开口要东西吃。 很快各色的点心就端了上来,还有一盅陆老夫人的补品。 陆老夫人才命人给宁七音盛了一碗,大夫便被请了进来。 陆景朝忙亲自将大夫带到宁七音面前为她把脉,虽然面上仍是寻常模样,可身体的动作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好在大夫说宁七音脉象有力,胎气平稳,丝毫无碍。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大夫送了出去。 去找梵铃的将士还没回来,陆家二爷却赶来了,他听了川集堂里传出的风声,说是二夫人好像犯了什么事,急匆匆地就赶了过来。 只是一进门他却有些懵,众人正坐着喝茶吃点心,若不是地上跪着一个脏兮兮的丫鬟,这屋中的景象哪像出事的样子? 带着一肚子疑惑,陆二爷向老夫人见了礼,老夫人倒也不说其他,只让他也坐了一同吃茶。 二爷一向特别敬重老夫人,因此也不敢多问,在老夫人的下首坐了。 二爷对面刚好就是陆景朝,他不由奇道:“怎么穿着铠甲就回家来了?” 陆景朝还未回答,那将士便进了门来:“将军,找到了!” 陆二爷闻声向那将士看去,却见那将士手中拿着一只梵铃。 周氏脸色微变,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陆景朝起身去接那只梵铃,周氏忙转头向陆二爷道:“夫君,我受人哄骗,收了个丫鬟,谁想这丫鬟与那被赶出府的许姨娘勾结着,二人屡次害六弟妹不说,如今那丫鬟竟然污蔑我,说是我主使!天地良心,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陆二爷听了这番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吃惊,不是吃惊于周氏说的那些,而是因为周氏说了那么多话而吃惊。 自从那个女儿夭折,周氏跟陆二爷的话就越来越少,这些年更是一天都说不了几个字,二人从前的夫妻情分越磨越薄,如今周氏焦急地向陆二爷求助,二爷怎么可能不吃惊。 陆景朝已经接过了梵铃,只向铃中看了一眼,便向周氏道:“二嫂方才提醒了我,梵铃确实也算寻常之物,可这一只却不是,这是只有二嫂才会有的!” 那年周氏的女儿落水后高烧不止,灌了汤药也无济于事,周氏几乎把所有法子都用了,去庙里许愿,找乡野的大夫要偏方,甚至找了驱邪的道士来家里做法。 这梵铃便是那段时间周氏特意命人做的,也不知道哪里听说这梵铃声清心,还将一句经文刻在了梵铃里侧,挂在女儿窗前给她听那铃声。 如今陆景朝手中拿的,正是那只特制的梵铃。 陆二爷仍是一头雾水,尚不清楚那梵铃又是哪一出,只得在一旁看着不说话。 周氏却向陆景朝辩白:“我那梵铃早就找不到了,没想到是这贱人偷去了,还妄想以此陷害我!” 陆二爷总算忍不住,向陆景朝问道:“六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景朝看了二爷一眼,兄弟两个虽然年纪差的大些,可这么多年来也是兄友弟恭,如今让他在自己哥哥面前说嫂子做下的那些事,他还真有些不好开口。 “三嫂,”陆景朝转向吴氏,“烦请您跟二哥说一下吧!” 吴氏为难地看了一眼周氏,她平时与周氏相处的倒不错,方才绿屏说的那些话,她原是半信半疑的,可那只梵铃一拿出来,她就信了大半,可心里到底有些难以接受,想不到这些年不声不响的周氏,竟然会暗藏害人之心,也想不通周氏为什么对宁七音有那么大的恨意,以至于想要宁七音的性命。 周氏一下朝吴氏看过去,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犀利:“你信那贱人胡说?” 吴氏看看陆景朝,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宁七音。 宁七音如今胃口才好,可身子还清瘦着,根本看不出是个有孕的人。 吴氏想到宁七音嫁到陆国公府之后,从不生事惹事,掌家的时候也是不偏不倚公私分明,便是得到了陆老夫人多一些的宠爱,让妯娌几个在背后眼红妒忌,可也不至于让她死呀! “二嫂,”吴氏到底下定了决心,“二哥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我先说与他知道,之后是非曲直自 分卷阅读289 有公断。” “公断?” 周氏冷笑一声,指着陆景朝道:“你们都听他的信他的吧?哪有什么公断!还不是要逼死我!” “够了!”陆二爷终于喝道,“你先让我听听是什么事吧!” 不知道为什么,陆二爷习惯了沉默的周氏,今日她每多说一句,他对她的厌恶竟然就会多一分。 吴氏便将绿屏的话复述了一遍,与吴氏不同的是,陆二爷竟然连半信半疑都没有,就全然都信了! “你好歹毒的心思!”陆二爷指着周氏,“从前我就觉得你不正常,如今看来竟是疯了!” 周氏自然不肯认,向陆二爷高声反驳道:“你竟然信外人说的都不信我?那梵铃肯定是被人偷去了做局害我呢,这你也能信?” 陆景朝见他们夫妇二人都开始争执,便沉声道:“二嫂若是还不肯认,那我便将庙中那夜闯了姨娘房间的男子请出来,那可是二嫂的远方亲戚。” 周氏一惊,没想到陆景朝竟连那人都找了出来,一时间连说话都不连贯了:“你……他……,你们都……都污蔑我!” “二嫂虽然和从前那位许姨娘之间的走动比较谨慎,可还是留下了不少证据,若是二嫂有兴趣,我便让人一一摆出来。”陆景朝觉出周氏心理的防线已经开始溃败,便又抛出了一句。 谁想周氏竟仰头狂笑起来:“证据?你还有脸查我?你做了那样对不起我们家的事倒要反过来查我?” “凭什么你害死了我的女儿还能照样过日子?” 周氏红着眼,癫狂一般,她一指宁七音:“凭什么她就能得到老太太的偏爱?凭什么她还能怀孕生子?凭什么?” 她又指向陆景朝:“你早该去给我的女儿陪葬,为什么你没死在战场上?” 她连珠炮似的发问,被陆二爷的一记耳光打断了:“你真是疯了,景朝何时害死了我们女儿?” 周氏捂着半边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陆二爷:“你竟然打我?” 陆二爷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向周氏怒道:“你清醒一点!女儿的死跟景朝没关系,是景朝把她从河里救上来的!” 众人没想到周氏竟然偏执至此,竟然把女儿的死归咎于陆景朝,一时之间只看着她哭闹,竟然都不知要劝说些什么了。 “就是陆景朝害死的!为什么清雅没事偏偏是我的女儿死了?一定是他,就是他害死的!”周氏指着陆景朝咬牙说道,那股恨意让在场的每个人都遍体生寒。 “所以,”周氏盯着陆景朝,一字一顿,“你不配有孩子,你不配!” “你还有没有良心?”陆老夫人痛心疾首,“当年景朝也是十几岁的孩子,是他把我那苦命的孙女救了上来,不然那孩子在水中时就没命了呀!” “后来是那孩子跟你缘浅,这才早早地回天上去了,”陆老夫人说着也浮上泪来,“我知道你舍不得孩子,可你怎么也不能怪到景朝身上呀!” 周氏瞬间泪如雨下,她像是被人抽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哭道:“就是怪他,怪他!” 周氏心里很清楚,她怪不到陆景朝,可丧女之痛让她心如刀割,那种痛竟然不会消失,而是随着年月越来越磨人。 她总想要为女儿的死找个过错方,好像找到了她就能从那种痛里解脱了。时日一久,她竟然恨上了陆景朝,陆景朝同时救了陆清雅和自己的女儿,怎么偏偏自己女儿就死了? 这种偏执被她压抑着,直到宁七音进了门。当宁七音给陆老夫人敬了茶,竟得到了那样贵重的镯子,她心里顿时就失衡了。 如果女儿还在,说不定也嫁人了,说不定也能得到婆婆的喜爱,得到珍贵的礼物。 她莫名就觉得宁七音和陆景朝一样,都是断送女儿性命的凶手,从那以后,她便暗中对宁七音萌生了恨意。 如今众人看周氏坐在地上痛哭,无不摇头叹息,看周氏那样子,显然毫无悔意,执念太深怕是无法回头了。 陆二爷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开始的时候你性情大变,我以为过一段时日你自己能好,谁知你竟然就这么魂不守舍的过了十多年。” “母亲,”陆二爷看向陆老夫人,“您想怎么处置?” 陆老夫人长叹一声:“虽然周氏是我三媒六聘为你娶回家来的,可到底是你的枕边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老夫人的这几个儿子,在大事上没让她操过心,因此在她不掌家之后,很少过问几个小家的事。 陆二爷又看向陆景朝:“景朝可有什么要说的?” 陆景朝立到宁七音身边:“那丫鬟交由我处置便好。” 陆二爷的眼神便被陆景朝带到宁七音身上:“弟妹,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话音才落,周氏竟爬起来冲向宁七音,口中喊道:“谁给我交代?” 陆二爷也是反应极快,一把拉住周氏把她又推倒在地,气道:“如今你做出这些害人的事来,我也不能留你,今日便是你我夫妻情 分卷阅读290 断之时,你随我去写了休书来,便离开我们陆府吧!” 周氏便愈加癫狂起来,仰天大笑了半天,直把人笑得心里发毛,她才慢慢收了笑向陆二爷道:“你早就想休了我吧?好把你那外院光明正大接到家里来!” 陆二爷嫌周氏丢人,忙唤了丫鬟进来拖走了周氏,过后竟真的一纸休书将周氏休了。 川集堂静默了好一会子,谁也没想要为周氏说句话。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还好七音没事,这件事就这样吧,景朝快带七音回去歇着,坐了这么久该累了。” 众人便都行了礼散去了,宁七音被陆景朝牵着手往还城苑走,二人也是沉默了一路。 “我没有想到周氏会恨我。”快到还城苑时,陆景朝终于忍不住开口。 宁七音点点头:“谁都不会想到,她开始便想错了,这么多年错下来,人就变得疯魔了。” 停了停,宁七音又向陆景朝笑道:“没想到你会让人在暗中保护我,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可是他今日不力,现在已经回营中领军杖了。”陆景朝脸色不好看,他不允许他带的人犯粗心大意的错误,若是对阵时粗心,还不知道要牵扯多少人的性命。 宁七音见他那般严肃,便不再多说这件事,陆景朝管理他的手下自有一套方法,宁七音绝不会品头论足。 后来的日子便全都归于平静,府中的暗涌没有了,一切如雨后天晴一般通透清新。 陆景朝言出必行,将绿屏交给官府后保了她一条命。 绿屏很快被判了流放之罪,然而她被踹的那脚留下了内伤,又得不到医治,还未走到半路就病得走不了路,那押解的官差本就不耐烦这趟差事,将昏迷不醒绿屏扔在驿馆的马棚里,也不给水米,不出两日绿屏就死了。 陆夫人忙着为陆见洺觅一个妻子人选,又把掌家的事彻底交给了宁七音,虽然腹中的胎儿一天比一天大,可宁七音处理家事越发得心应手,倒只觉每日过得充实而不会因此乏累。 陆景朝对宁七音越发宠爱,谁都知道小国公爷这边是宁七音说了算,只要真心对宁七音好,小国公爷竟然也是个可以谈笑风生的人呢! 一直到了冬天的第一场雪,宁七音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只要陆景朝在家,宁七音一动他便忙上前扶着,若不是宫中的大夫说这时候需要常走动走动,陆景朝都恨不得把宁七音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供着。 雪还未停,许老汉竟然找到了陆国公府来。 他本来是想要见一见陆见洺,陆见洺哪里肯见他,在大门外踟蹰了许久,直到坠儿买东西回来。 坠儿见了自然要问一句,许老汉却说没什么事路过这里,说完便匆匆离去了。 宁七音听闻此事,想着外面天寒地冻,便担心许老汉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才在这样的天气徘徊在陆国公府外。 她便要出去寻,陆景朝自然不肯,只说让下人去寻便好。 “若是下人能寻他回来,方才他就跟坠儿回来了!”宁七音自己拿起大氅。 陆景朝无奈,只得接过宁七音的大氅亲自为她穿上:“那我陪你去。” 雪还在下着,陆景朝紧紧扶着宁七音小心翼翼地走。 宁七音看他一脸紧张,不由笑起来:“地上并不滑,你不用这么小心。” 陆景朝腾出一只手将宁七音的兜帽往前拉了拉,才抱怨似的说道:“看我担心就不应该坚持出来。” “我们两个在雪中漫步,不也很好吗?”宁七音倒是很爱这雪,无声无息地飘下来,叫人的心也跟着安静祥和。 陆景朝扶着宁七音向前:“若是你没有身孕,我也会觉得很好,可如今你身子越发笨重,我怎能不担心。” 积雪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宁七音鼻尖微微发红,唇边的笑却如飘雪一般纯洁无暇:“想不到昔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竟变得胆小起来。” 二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顺着街上勉强可辨的脚印一条街接着一条街的走下去。 就在陆景朝打算再一次劝说宁七音回府的时候,宁七音看着前方停住了脚步。 陆景朝顺着她的目光往去,却见许老汉正弯腰向着墙角的一个人说着什么。 那是一处有房檐的铺子,铺子关着门,房檐下墙角处蜷着一个人,陆景朝很是辨认了一下才看出那是宁玲珑。 原来宁玲珑从宁国公府出来之后也无处可去,最后竟沦落街头。 本来许老汉以为宁玲珑过上了好日子,他从此就在乡下一个人过日子,不再去打扰这个亲生女儿了。可夏若梅最近跟宁正辉吵架,吵完气不过竟然想起宁玲珑来,她便故意让人去找许老汉,说人家陆家不要宁玲珑了,把宁玲珑给赶出来了,许老汉这才又到了燕京城来。 许老汉并不知道宁玲珑会去哪里,他想要去陆国公府问,陆见洺却不见他,他便只得自己碰运气寻女儿。 不是没想过找宁七音或者宁家,可他觉得自己对宁七音和宁国 分卷阅读291 公府都有亏欠,因为自己的亲生女儿再去麻烦人家,他开不了口。 竟然真的就在街头找到了,他看着宁玲珑不敢相认,半天才弯下腰颤巍巍地将宁玲珑头上的几根干草择了下去。 宁玲珑正裹了一床破被闭着眼睛休息,她告诉自己睡着就不冷不饿了,却觉得风割着脸让她睡不着。才把脸埋在双膝之上,她便觉得有人走过来碰了自己的头发。 宁玲珑猛地抬起头,便看到许老汉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一双苍老的眼中还有浑浊的泪。 “玲珑,跟我回家吧,以后爹照顾你!”许老汉说着,便伸手要去拉宁玲珑。 宁玲珑却嫌弃地将他甩开了:“用不着!我用不着人照顾,也没有家!” 许老汉心里急,口上却说不出来:“你……你……” 宁玲珑站起身来,那床破被掉在地上,看她穿的衣服倒比破被还像样些。 “我用得着你来可怜吗?”宁玲珑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这样?” 许老汉的眼泪都被气了回去,宁玲珑却仍是满脸不屑:“你放心,我就是死在街头也不会跟你回乡下的,我看到你就气不打一出来,你算我哪门子的爹,也配说来照顾我?” 许老汉被她数落一通,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看着再次盖上破被蜷在地上的宁玲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便蹒跚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宁七音并没有叫住许老汉,他也许不想让宁七音知道,他会被宁玲珑这样对待。 宁七音望向身旁的陆景朝,轻声道:“回去吧!” 陆景朝点点头,小心地搀着宁七音转回身往陆国公府走。 “你会因为她可怜而原谅她吗?”走了一段,陆景朝突然开口。 宁七音带着微笑:“沙场上,你会因为对手可怜而放过他们吗?” 陆景朝没有说话,眸底却浮上了笑意。他记起桂花树下宁七音转回头时的模样,那时候她才在树下吟了句诗,却让他觉得十分有趣而对她生出些从未有过的情愫来。 一直以来,陆景朝一直以为宁七音的柔弱和自己的刚强互补着,所以才能情投意合琴瑟和鸣。今日他突然发现,他们夫妻二人竟然在很多方面都是相像的。 陆景朝一直觉得自己足够顶天立地,便是一人独自戎马一生心中也不会孤独寂寞。可如今有宁七音伴在身边,他便觉得从前的许多年都荒芜了。 路上没有行人,路旁的铺子也因为下雪都没有开门,二人不紧不慢地在雪中前行,天地之间像是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宁七音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有他们的脚印在路上延伸。 陆景朝也停下来和她一起向后望:“不用看了,以后的路也会是我陪着你走。” 宁七音转过头,看着那张丰神俊朗的脸微笑起来,犹如在雪中绽放的梅,傲立冰霜又超凡脱俗。 这是她的郎君,这辈子的郎君,熨帖了上辈子惶恐的心,给她家,给她幸福,给她一切。 她抿唇轻笑着,甜蜜地依偎在陆景朝怀中。 上辈子的事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这一生有陆景朝的陪伴,那份安稳和幸福便是牢牢地握在手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当然还有甜蜜的番外,大家想看什么番外呢,上辈子肯定要写写的。 分卷阅读1 《前任他叔权倾天下》作者:叶全 文案: 七音上辈子是抑郁而死,她死的时候,她的夫君和假千金妹妹在别院里偷欢。 重活一世,她放弃了,把那个男人留给假千金吧。 就在假千金趾高气扬以为自己抢到了这个男人的时候, 她嫁给了上辈子夫君他叔,那个从上一世就一直暗中维护自己的男人。 假千金的脸顿时变了,捂着已经要起来的肚子:同是姐妹,男人却差了一辈,她怎么进门?? 后来,假千金恢复了村女的身份,以妾室的身份进门,卑微地跪在她面前恭敬地喊婶夫人。 内容标签: 重生 女配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完结文《前夫他哥权倾天下》《农门福运小娇娘》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勾搭侄子,我嫁叔,跪下叫婶吧 立意:重活一世,我不会拘泥于上一世,我要绽放自我美丽一生 ================== ☆、第 1 章 第1章七音死了 七音至今还记得自己死前的情景。 那是八月,才过了中秋,百福阁外的廊庑上还挂着中秋时的彩珠戏龙灯,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叶子在落,悉悉索索地黄叶随着风落下来,有那么几片晃悠悠撞在窗棂上,伴着秋风,随着半开的窗子飘进屋子里。 她渴了,想喝水,但是身边的丫鬟全都不在,想叫个人都难。 她虚弱地望向那黄花梨木桌上,有一套青花黄陶的茶具,茶盏里有半杯残茶。 颤巍巍地闭上眼来,她想起来曾几何时,她坐在那黄花梨木桌前,偎依在那个男人身边,听他和自己说陆家的典故,说那槐树是那一代老人家亲手种下的,说门前有槐、富跚三代,说要在槐树下修一处秋千,让他们的孩儿在那里玩耍。 昔日言语犹在耳边,那个时候的她一脸娇羞享受着丈夫的爱宠,身边的仆妇丫鬟成群,何曾想过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 今日,她眼睁睁地望着那盏茶中的半盏残茶,竟是伸手去碰一碰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何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 恍惚中便想起那一日。 那一日,大病稍缓的她挣扎着爬起来,想去亲手为妹妹玲珑做一些点心,玲珑说,最爱她亲手做的点心了,是别人都比不过的。 谁知却无意中撞见了自家夫君和妹妹玲珑的奸情,当时夫君把玲珑压在炕几上,好生卖力,而玲珑的手紧紧搂住自己夫君的腰,低低地叫,一口一个姐夫饶了我吧,而自家那夫君陆见洺,竟是粗声吼着道,就是比你姐姐带劲。 言语之粗鄙下流,让她不忍目睹。 她当时就崩溃了,端着辛苦做出来的点心,对着那奸夫□□砸过去。 之后她便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却见妹妹宁玲珑哭红了眼睛伺候在她身边,见她醒来,一脸惊喜。 她气急,大骂玲珑贱人,然而玲珑强忍悲切一脸难过隐忍,周围的丫鬟全都用同情的目光望着自己这妹妹。 后来她慢慢地就知道了,别人都说她病了,病得厉害,还是疯病,疯病不知人事, 她痛斥陆见洺和玲珑通奸,别人却只说玲珑在她病时如此用心伺候,多么尽心尽力却被冤枉,好好清白一姑娘竟然被这么泼脏水,说她宁七音病得不轻。 她百口莫辩,无人诉说,回首望时,这才发现身边丫鬟仆妇竟无一知心。 到了此时,才知道陆家少奶奶的风光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其实骨子里的寒酸就像坟头挂着的那白幡,风一吹就千疮百孔了。 她睁开眼来,眸光再次望向那盏茶。 她还是口渴,想喝。 知道自己要死了,黄泉路上,不知可有这么一盏残茶让她喝一口? 勉力用着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伸出手来,她终于够着了那个青花黄陶的茶盏,颤抖着手,深吸口气,紧紧地攥住,之后拿过来。 黄陶茶盏里冷光荡漾浮动,里面几缕茶须早就失却了本来的颜色,黯然无光。 宁七音抿了下干涩的唇,捧起茶来就要喝。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过来,劈手就那盏茶抢过去。 宁七音一惊,抬眸看过去,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她的妹妹宁玲珑。 宁玲珑笑了:“好姐姐,你想喝茶是吗?渴了是吗?” 宁七音紧闭着苍白的唇。 宁玲珑更加笑了:“好姐姐,你都渴成这样了,喝一口吧,来。” 说完,半盏残茶就要递过来。 宁七音下意识伸手就要去接。 谁知道就在指尖碰到茶盏的时候,宁玲珑却将那残茶泼在了宁七音脸上。 虚弱的身体几乎失去了知觉,但是冰冷的茶水泼在久病的脸上时,却是一个激灵。 分卷阅读2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狼狈的样子,笑着将那茶盏扔在了地上。 宁七音无力地靠在鸳鸯双喜绣枕上,虚弱地望着眼前的宁玲珑。 宁玲珑其实并不是自己的亲妹妹。 当年河洛之乱,三岁的宁七音在战乱中被寄养在一家农户中,之后农户也在战乱中颠沛流离,当两年之后终于度过这场劫难的宁国公府来找宁七音的时候,宁玲珑便被当做宁七音送进了宁国公府。 宁七音在乡下活到了十五岁,一直到那年养母病逝,她才从养母和邻居的口中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于是上京寻找亲生父母,宁七音重新回到了宁国公府。 但是这个时候,宁国公府把宁玲珑已经养出了感情,不舍得丢掉这个女儿了,于是亲生女儿和养女一起养,宁七音为姐姐,宁玲珑为妹妹。 宁七音当时太傻,只以为宁玲珑是真得把自己当姐姐对待,她也就把宁玲珑当妹妹了,谁曾想有一日自己病重,宁玲珑竟然做出这等事来。 也怪自己太傻,自己身边曾经信任的仆妇丫鬟,是怎么一点点被替换掉的,她竟然毫无所觉。 至于自己的夫君陆见洺又是怎么和宁玲珑勾搭上的,她更是丝毫无察了。 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倒是怨不得别人,怪只怪自己愚钝,临死前能做个明白鬼,看清楚这奸夫□□的真面目,也算是不白白来到人世间一遭了。 宁玲珑望着宁七音,面目却逐渐狰狞起来:“好姐姐,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好恨你。” 宁七音不说话,她安静虚弱地看着眼前的宁玲珑,她怎么会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呢,她怎么就这么傻。 宁玲珑咬牙切齿:“陆见洺本来就是我的,本来是我要嫁给他的,如果不是你回来,我已经是陆家少奶奶了!可是你回来了,他们说本来和陆见洺定亲的是你,所以没有我的份了,什么都没有了,陆家嫌弃我不是宁家亲生的女儿,他们不要我了,放弃了我,选择了你!谁愿意被抛弃,谁愿意被嫌弃,如果不是你突然回来了,你知道我这辈子该有多幸福吗?” 宁七音还是不说话。 这些她确实不知道,当时她才刚回来,面对宁国公府的锦绣繁华已是眼花缭乱,他们怎么说,她就听着,妹妹宁玲珑说姐姐你和陆家哥哥是天设地造的一双,她就信以为真了,哪知道这宁国公府里的人和别处不同,说话都是要反着说,她们笑着的时候,其实是要给你捅刀子。 宁玲珑突然又笑了:“现在好了,你要死了,人人都知道你是得了疯病死的,等你死了,陆见洺就是我的了。姐姐,陆见洺他真好,身体强壮,让我好生快活,以后我会代替你好好伺候他。” 宁七音想抬起手来,想给宁玲珑一巴掌。 她已经要死了,她却说出这等腌臜话来。 但是她没有力气,她什么都不能做了。 宁玲珑仿佛看出她的心思,更加得意地笑了,笑得面目狰狞起来,她凑近了七音,压低了声音道:“好姐姐,看在你要死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黄泉路上,你可以继续去想了。” 宁七音此时的呼吸越发虚弱,浑身的力气散去,木然地望着宁玲珑。 宁玲珑笑着说:“难道你没怀疑过,那夜在丰州,和你睡了一夜的男人是谁……” 濒死的宁七音眸光一抖,盯着宁玲珑。 宁玲珑缓缓地吐出几个字眼:“确实不是陆见洺。” 宁七音大口地呼气,瞪大眼睛。 她要知道,要知道为什么! 宁玲珑得意地笑了:“至于是谁,你自己去猜吧,下了地府,刀山火海十八层地狱,你可以慢慢地猜!” *********** “姑娘,姑娘?”身边胡嬷嬷的声音温柔地响起。 宁七音在那声音中,缓缓地从梦靥中挣扎着出来,她看到了锦帐上的缠枝莲纹以及挂在边角的缀丝穗,这是自己在宁家闺阁里的布置。 这才想起来,自己又活过来了,回到了十五岁那年。 这个时候的宁七音才回到宁国公府没多久,对于府中的一切还懵懂不知,平日里战战兢兢,并不敢轻易多说话。 而这个时候,宁玲珑便过来了,热心地带着她见这个认识那个,还要亲手教她学东西。 当时母亲见了,颇为宽慰,说以后姐妹两个好好相处。 宁七音如今回想,自己一切的悲剧其实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 胡嬷嬷看她终于醒了过来,安抚了她一番,又叫小丫鬟进来伺候她梳洗,给她说着今日要办的事。 今日要过去宁家老祖宗房中,老祖宗外家的几个亲戚过来,到时候亲戚家的姑娘都要来,还要一起为老夫人写福字。 “姑娘,到时候怎么见礼,说什么话,我都会好好地教你,你记住就是了。” 宁七音看着胡嬷嬷,轻轻点了点头。 胡嬷嬷看着她今日格外安静,倒是有些意外,以为她是害怕了,便笑道:“你 分卷阅读3 也不必害怕,亲戚家也知道你这里的情况,不会太过苛责你呢,说好说坏都没什么。” 坐在黄花梨透雕花鸟图镜台前的宁七音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却是道:“胡嬷嬷,你的侄子是不是在城外庄子上过活?” 胡嬷嬷一愣,倒是没想到宁七音提起这个,笑道:“是,我无儿无女的,就这么一个侄子,倒是个实诚孝敬孩子,以后还指望着他呢。” 宁七音垂下了眼睫,没再说什么。 心里却是想起,胡嬷嬷是个善良人,待自己极好,只可惜很快她就会受了那侄子的连累,为此被打发出去,之后日子就过得不太好。 也是后来她嫁给了陆见洺后,曾经有一次在庙里偶遇过胡嬷嬷,才知道她当初侄子的冤屈和无奈。 奈何她这当主子的,也不过是才来宁国公府,自己根基未稳,诸事不知,不能护住胡嬷嬷。 想想以后经历的那些事,若是有个胡嬷嬷这种稳妥良善的在身边提点着,何至于沦落到那个地步?等到胡嬷嬷离开了,宁玲珑便把自己房里的嬷嬷借过来用,不过是把自己往歪处教罢了。 这一次,她得想法子,留住胡嬷嬷。 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听得外面一个丫鬟吵吵嚷嚷的。 她微蹙眉。 她临死前也在陆国公府当了几年少奶奶,陆家规矩大,哪里容得这些事,如今听得,恍然想起,才知道自己年少时闺中丫鬟是多么没规矩。 细听时,知道这丫鬟是绿屏,绿屏是宁玲珑送过来的丫鬟,据说是一个多么能干的,她也就留在自己房中了,让她帮着自己管教院中的小丫头们。 昔年的自己便是觉得这绿屏性子实在是太过厉害了,但是宁玲珑却告诉她,府里规矩大,就是该这样,她也就不敢作声了,如今回过头来看,她堂堂国公府嫡小姐的房中,竟然让一个丫鬟做主了,也怪不得没人把她放在眼里。 侧耳细听间,却是有个小丫鬟命坠儿的去公中取饭食,因为少取了一样,便被绿屏拿着银簪子来戳指尖儿,打得狠,那坠儿跪在地上,哭得一叠声求饶。 宁七音听着的时候,胡嬷嬷自然也听到了,轻叹了口气,为难地望着宁七音。 自家这主子是个泥菩萨,平时什么都听那二姑娘的,房里的事也不能做主,倒是让那么一个刁蛮丫鬟把院子里的事都管了。 谁知道这时,宁七音抬眼,淡淡地道:“走,我们出去看看。” 胡嬷嬷微怔了下,有些意外地看着宁七音。 这倒是没想到。 宁七音自然察觉到了胡嬷嬷的意外,她笑了下。 重活一世,既然知道自己的错,那就一点点地改,属于她的,她要慢慢夺过来,曾经走错的路,她要一步步地踏回去。 当了两年陆国公府的媳妇,谁还是那个刚从乡下来诸事不知的小姑娘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推荐我的完结文《前夫他哥权倾天下》 文案如下: 凝洛上辈子是在逃跑的路上被几个腌臜男人追,最后为保清白跳河自杀的。 死了后,她看到陆宣的新妇钟绯云悲痛地跪在那里,喊她做妹妹。 都看到这新妇良善软弱,谁能想到就是这钟绯云买通了那些盗贼来害她呢。 她重生了,重生在被陆宣霸占前。 后来,她嫁给了陆宣权倾朝野的哥哥,作为长嫂来接钟绯云的孝敬茶…… ☆、第 2 章 第2章惩戒自大丫鬟 宁七音被接回来宁国公府后,便住在这乐苑了,乐苑并不大,至少比起来如今宁玲珑住的月苑还是要略显寒酸的,但是既然说了两个姑娘都是宁国公府的姑娘,自然不好特特地让宁玲珑把住处腾出来给宁七音住,况且宁七音也好说话,就这么安置下来了。 宁七音开始时还不觉得,后来慢慢地明白过来这其中的意味,心里也就慢慢地凉了。 纵然是自己亲父母,也凭空远了一层。 不是在府里长大的,没曾经亲自教养过,自然一样望过去,处处是毛病,况且她本就是乡下长大的孩子,哪能入得了国公府夫人的法眼。 最开始是心疼的,心疼过后,就是无奈了。 命运就是如此,把本来这世间最为浓烈的父母之爱就这么稀释了,化为了飘在风中的叶子,干枯泛黄。 重活一世的宁七音想到这里,心境竟然是格外平静,上辈子她下意识总想倚靠,信任别人,倚靠别人,以为别人会为自己做主,现在却知道,没有人为自己做主的,人只能靠自己,为自己做主。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笑望了一眼灰瓦墙角处的海棠花。 海棠花是富贵花,此时正是花季,开得娇艳美丽,风一吹,就有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一时心情大好,就连适才的梦靥也慢慢地在眼前消失了,这么笑着间,她的眸光落在一旁跪着的小丫鬟身上。 分卷阅读4 那小丫鬟叫坠儿,因过去公中厨房取点心时,少了一样,便被绿屏罚跪在廊庑下的青石板上,此时应该已经跪了颇有一会,膝盖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两腿战战,身体也摇摇晃晃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来。 绿屏手里拿着银簪子,正在那里教训坠儿:“知道你这是在谁房里,咱家姑娘是宁国公府的嫡姑娘,是最亲的姑娘,让你取一些糖蒸酥酪来,你竟说没有,没有你不会让厨房里人做?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配在咱们姑娘家房里吗?留着一张嘴,连话都不会说,要她有什么用!” 说着,竟拿银簪子去戳小丫头的嘴,那小丫头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脸皮嫩,嘴巴也嫩,哪里经得起这般羞辱,眼泪就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哭着求饶道:“绿屏姐姐饶我,是我无用,我这就去,这就去要……” 绿屏掐着腰,拿簪子恶狠狠地戳,只把那小丫头一惊一惊得,却不敢躲,她却依然恶声恶气地道:“咱家姑娘,那是国公府里头一份的姑娘,都给我挺起腰来,知道了吗?” 宁七音听着这话,心里冷笑不止。 她竟不知道,自己有这般威风,更不知道原来自己的丫鬟都可以如此嚣张,偏生她这当主子的这辈子都没这么有底气过。 刁奴被这么教诲着,走出去后,还不知道别人怎么笑话呢! 当下淡淡地出声:“绿屏姑娘好大的威风。” 这声音一出,绿屏先是唬了一跳,回头看时,见是宁七音,忙笑着上前见礼,之后解释道:“姑娘,这小贱丫头行事不得力,我正想着好生给她一个教训,也好让她长眼,走出去挺直腰杆做人,免得别人小看了咱们姑娘,这都是给咱家姑娘长脸啊!” 宁七音清凌凌的眸光落在她手中的簪子上:“这银簪子用起来不顺手吧。” 绿屏心里微怔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日的姑娘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样,那眼神,说不上来的奇怪,总觉得看着心里发憷,不过想想,宁七音是素来的泥人性子,哪里管得着自己,再不济也有二姑娘帮着自己,有什么好怕的,当下也没多想,便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银簪子,笑道:“可不是嘛,银的容易软,不好使,不过奴婢也没办法,这些小丫头太刁了,不好好收拾,她们是不知道规矩的,总得让她们知道规矩。” 宁七音颔首:“是,你说得极好,不收拾,怎知规矩。” 绿屏得到宁七音认,舒了口气,笑了。 宁七音却吩咐旁边一个丫鬟,记得应该是叫铛儿的:“去取钎子来。” 铛儿一愣,不过还是照办,进屋去取了。 绿屏见此,心里明白了,这是要用钎子来罚这小丫头吗?她忍不住得意地扬了扬眉,看来姑娘还是觉得自己干得很好的。 而跪在一旁的小丫鬟坠儿则是脸都白了,她本来身形已经摇摇欲坠,如今听说取钎子,只觉得自己脸上疼膝盖疼浑身都疼。 胡嬷嬷蹙了下眉,就要上前和宁七音说什么,宁七音抬手阻止了她:“胡嬷嬷,我心里有数。” 胡嬷嬷见此,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原本不过是个寻常嬷嬷,并没有什么根基地位,被派过来照料宁七音,也是好不容易得的好差事,并不敢惹事生非,而这位绿屏却是有些背景来历的,绿屏亲娘老子在厨房里做活,亲爹则是跟在国公爷身边伺候的,这身份就不一般了,她惹不起。 况且,自家姑娘听信那二姑娘的,自己说什么,怕是也听不进去。 这个时候铛儿取来了钎子,那钎子尖锐得很,又是硬铁做成的,长长的一根,不要说坠儿,就是旁人见了,都觉得害怕。 拿这个戳人吗? 坠儿已经哭着磕头:“姑娘饶命,姑娘饶了我了,坠儿错了,坠儿知道错了。” 绿屏却撇嘴:“你没听姑娘说吗,不好好收拾,是不知道规矩的,既然错了,那就合该受惩戒,哪能轻易放过,咱们乐苑是有规矩的。” 宁七音道:“你还不跪下?” 她这话一出,大家都是一愣,跪下,这不是跪下了吗? 宁七音手中握着钎子,淡淡地道:“绿屏,你跪下。” 绿屏一愣,迷茫地看着宁七音:“啊?我?” 宁七音:“跪下。” 绿屏:“为什么是我跪下,我这是要——” 宁七音清凌凌的眸中泛起冷光:“来人,把她按在地上。” 旁边的几个丫鬟仆妇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开始还是愣着,后来明白过来,虽然心里还是不太敢,但到底姑娘那眼神,不像是说假的,只好上前,就要按下绿屏。 绿屏都已经呆了:“姑娘,你什么意思?” 宁七音冷笑:“让你知道我们乐苑的规矩啊。” 绿屏不服气:“我做错了什么吗?” 宁七音:“你竟然还敢犟嘴?在这乐苑里,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罢了,不要仗着一些自以为是的脸面,就要在这里欺上瞒下,嚣张至极,乐苑里有乐苑的规矩,国 分卷阅读5 公府里有国公府的规矩,但是这一条条规矩,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来执掌。” 说到这里,她语气中带了鄙薄:“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可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这还是那个懦弱到凡事由绿屏做主的姑娘吗,这还是那个处处都听从二姑娘安排的姑娘吗? 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关键是姑娘那眼神中的威慑力,那不容置疑的气势,怎么看,怎么都有当家姑娘的气派,让人不敢多看,让人也不敢质疑。 看着一众人等全都不敢噤声,宁七音对此很满意。 上辈子,她作为国公府的少奶奶也曾经跟着学习掌家,她虽然并不是太聪明强势的性子,但到底长了许多见识,拿到闺阁里来唬一唬这些小丫头子,绰绰有余。 宁七音当下淡声道:“坠儿,起来。” 坠儿原本都已经绝望了,以为自己必是要被打得很惨,脸上都已经生疼生疼的了,谁知道竟然出了这等变故,她此时还有些恍惚,听到宁七音命她站起来,忙战战兢兢地要起来。 因为跪得太久,腿上发软,站起来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又跌倒,不过做丫鬟的,到底性子倔,硬生生自己站住了,恭敬地立在宁七音面前,不敢吭声。 宁七音将那钎子递给了坠儿,命道:“现在,由你来惩戒绿屏。” 坠儿下意识接过来那钎子,也是一愣:“我?” 宁七音:“是。” 绿屏一听,吓到了:“姑娘,不要!我罚坠儿是有缘由的,姑娘你听我说。” 宁七音:“我乐苑里,哪有你来辩驳的道理,坠儿,掌嘴。” 坠儿刚刚从惊吓中醒来,站都站不稳的,如今听说自己竟然要张嘴绿屏,也是吓得不轻,不过她看看宁七音,确认是这个意思,再看看绿屏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当下是怕的,但是惧怕之余,竟然泛起些许快意。 活该,活该。 刚才是谁那样横行霸道欺凌于我,如今你也知道怕了? 坠儿一手紧攥着钎子,一手抬起巴掌,犹豫了下,终于啪的给了绿屏一巴掌。 ☆、第 3 章 第3章惩戒自大丫鬟 坠儿是平日被欺凌惯了的,哪可能去打绿屏这种有身份有背景有人撑腰的大丫鬟,如今这么一巴掌打下去,别说别人怎么想,她自己心里倒是怯生生的,脚底下发虚,几乎不敢去看。 绿屏被人这么一个耳刮子打过来,开始时候还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打她,而且不是家里的主子夫人姑娘,是一个卑贱到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小贱婢子,一个坠儿,竟然也敢打自己。 她眼里气恨和不敢置信,这气恨让她眉梢都染红了:“你,你打我?” 坠儿被她这么一说,委实有些怕了,后退一步,求助地看向宁七音。 宁七音冷笑:“不是她打你,是我宁国公府嫡长姑娘命她打你,怎么,在这乐苑里,还有人胆敢和我讲规矩吗?” 绿屏听这话,心里一震,看过去时,只见往日总是低眉顺眼的宁七音眉梢微微挑起,好看的眼眸泛着冷冽的光,拥有柔和弧度地下巴仰起间,竟有股谁也不敢逆其锋锐的气势,恍惚中竟有宁国公夫人管家时的威严。 她突然有些怕了。 宁七音从乡下来的,当时她来的时候,她也是跟着一起看到了的,很土的一个乡下姑娘,什么都不懂,听说就连识字都是自己偷偷地在学堂外跟着听才认识的,这样的一个丫头,没什么见识,才情甚至比不过她们这些当丫鬟的,她凭什么配当国公府嫡小姐,不过是运气好会投胎罢了,绿屏就不太看得眼里,也爱拿那些规矩来压她。 看着她什么都不懂,可以被任意欺瞒,她心里每每觉得畅快,甚至恍惚中觉得,国公府的嫡小姐也不过如此。 但是现在,她身上的气息仿佛一下子全都变了,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般。 她竟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但是口中却勉强道:“姑娘便是认为绿屏哪里错了,也该讲明白了,回禀到太太那里,何至于如此羞辱绿屏?绿屏的父亲在国公爷跟前当差,羞辱绿屏,这就是羞辱国公爷跟前的脸面。” 宁七音自然看出来绿屏初时眸中的震惊,也听出她如今的威胁,心里倒是也不怕的。 上辈子战战兢兢,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还不是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她沦落到那个地步的时候,谁曾为她撑腰,谁曾怜惜于她? 如今重活一辈子,她自是要换一个活法。 宁七音眉梢间的寒意更甚,说出的话却是轻淡至极:“既然绿屏姑娘这么大的来历和身家,我乐苑里庙小,供不起这么一尊佛,那就掌掴三十下后,送回母亲那里,请母亲定夺吧。” 这话一出,绿屏脸色变了,变得惨白惨白的,身子也如同风中的落叶一般瑟瑟发抖。 她死死地攥着袖中的拳,不敢置信地盯着宁七音,瞪大眼睛,无法理 分卷阅读6 解地看着她。 不过,她不过是狐假虎威吓唬她罢了。 她再有背景,家里人在府中再是有脸面,也左不过是当人奴才的,而宁七音是侯府的嫡小姐,甚至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对她心有愧疚,她如果真豁出去要如何,谁能硬和她对着干。 只是,这里面的道理,哪里是一个寻常村女能想明白的,宁七音竟然变得如此通透明白了! 她心里思绪交战,半响后,终于咬咬牙,低下头:“姑娘,是我错了,是我不懂规矩……” 宁七音淡漠地望着眼前的小丫鬟。 只是一个小丫鬟而已。 在国公府里,这种小丫鬟再有背景,却也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如今重活一世的宁七音,作为国公府的嫡小姐,竟然首先要做的是让一个小丫鬟服软,这么回首一想,才知道上辈子的自己活得是如何委屈求全。 她站在那里,羸弱的身子挺得笔直,居高临下地望着绿屏。 这个嫡小姐的威仪,她必须一点点为自己端回来。 周围的丫鬟仆妇一个个都看傻眼了,要知道绿屏是什么人,她在府里关系盘根错节,那可是有背景有来历的,但是现在,竟然当场认错了?往日的姑娘,可真没这般气势啊,今日,这是变天了? 小丫鬟坠儿更是瞪大眼睛,刚才还高高在上教训自己的绿屏,低头承认错误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望着这样的绿屏后,又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家姑娘。 自家姑娘身形单薄,形状柔弱,秋风吹时,她耳边的一缕细软的鬓发轻轻地扑打在她脸颊,看着实在是弱骨柔形,但就是这样的姑娘,三言两语竟然让那绿屏低头认错了? 胡嬷嬷更是不敢相信,她欣慰,她激动,她不知道姑娘这是怎么了,但是细想想,若是姑娘真厉害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看看那绿屏竟然低头认错,她眼里甚至有些湿润了,这样子,挺好,挺好。 她咬咬牙,上前,终于替宁七音出声道:“你知道错了,就这么站着,你这是认错的样子吗?” 这是胡嬷嬷说出的第一句话。 她平时不敢说的,但因为宁七音那么说了,她就多少有了一点底气,就敢这么说了。 绿屏听到一愣,胡嬷嬷,区区一个胡嬷嬷竟然敢对她这么说话了? 她正要开口,但是当看到宁七音时,突然意识到了,胡嬷嬷这是狗仗人势。 对,宁七音是嫡小姐,宁七音可以把她赶出去乐苑。 虽然她离开乐苑后也可以找到其它地方安置自己,不缺乐苑的这点月钱,但是她丢不起这个人,她也怕万一国公府夫人问起来,那自己必然遭受责罚。 她可以感觉到宁七音那薄薄抿起的唇是如何倔强,她说的话仿佛是一定会办到的。 简而言之,她糊弄不住这个宁七音了。 这一瞬间,绿屏想了很多,终究是怕了,想想形势比人强,不就是低低头嘛,她可以,当下她的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咬着牙道:“姑娘,这次是绿屏错了,绿屏知道自己不对,请姑娘责罚。” 绿屏这一跪,大家都面面相觑。 往日总是和二姑娘一起把姑娘拿捏住的绿屏,此时竟然跪在姑娘面前了? 宁七音其实早就料到会这样,她也是水里火里走过,岂能拿捏不住这一个小丫鬟? 今日这绿屏,也是有头有脸的丫鬟,就只能拿她做筏子,来给自己立一个威风了。 当下命道:“既是知道错了,那就不必送出乐苑,不过掌掴是少不了的,坠儿,你来掌二十巴掌。” 绿屏呼吸一窒,她都已经跪下认错了,竟然还要掌掴? 但是她已经退了一步,跪下了,一旦跪下了,她就没法站起来,只能忍着。 坠儿现在已经不像最开始那么忐忑了,因为她看到了绿屏刚才面对宁七音时的狼狈。 人就是这样,你惧怕一个人,觉得她是高高在上的,但一旦你看到她卑微的一面,那种惧怕也就消淡了。 都是丫鬟,都是人,她那么嚣张,但是她也要畏惧小姐啊,有什么还害怕的? 姑娘让自己掌掴,那就掌掴。 坠儿小姑娘鼓起勇气,抬起手,啪的一下,又给了绿屏一巴掌。 这一巴掌和当时战战兢兢哆哆嗦嗦的一巴掌不同,这一巴掌很结实。 巴掌从左边来,绿屏的脸因为力道向右边歪了一下,巴掌离开后,脸上就红了,那红泛起微微的刺痛和火辣感来。 可是很快,第二个巴掌就从右边扇过来,她的脸又往右边歪。 坠儿想起她往日的欺凌,想起她曾经逼着自己吃馊了的饭,想起她把自己的嘴拧肿,心里的恨一阵阵地往上泛。 你绿屏也有今天,你不是乐苑里你最大吗,还不是要听姑娘的? 你的规矩和姑娘的规矩,且看谁得更大! 坠儿一巴掌一巴掌地打下去,每一巴掌都用了力气,没多久,绿屏的两边脸都 分卷阅读7 肿了起来。 等到二十巴掌打完了,坠儿自己的手心也火辣辣的疼,但是看绿屏,肿的像猪头了。 宁七音早就进了屋里歇着,坐在画帘内,落下帐幔,只开着窗棂,看着那落叶缤纷,听着绿屏挨打的声音。 待到终于打完了,才让坠儿进来回禀。 坠儿眼里闪着兴奋,兴奋中显见又有些茫然,她规规矩矩地跪在宁七音面前:“谢姑娘。” 宁七音低头,望着杯盏中的茶水,热气氤氲,杯中的几瓣茶芽舒展开来,她的声音闲淡:“谢什么?” 坠儿跪在那里,两手安分地落在膝盖边,低头想了想,才道:“奴婢受绿屏欺凌,姑娘为奴婢做主,奴婢心里感激姑娘,若不是姑娘,奴婢今日怕是要受好一番磋磨。” 宁七音将那白瓷茶盖轻轻地磨过茶盏边缘,就着浅浅地品了口茶,之后才淡淡地道:“这就错了,我这不是为你做主出头。” 坠儿一愣,之后很快想明白了:“是,姑娘不是为我出头,姑娘这是为了乐苑的规矩。” 宁七音垂下眼来,这个小姑娘倒是个机灵的。 当下又淡声问了坠儿的身世来历,知道这是早年被卖入国公府的,之后家里也没人了,只有一个弟弟,怕是也早死在灾荒中了。 她当初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丫鬟,但后来怎么离开的,又发生了什么,都是稀里糊涂一概不知,如今细听后,微微颔首,又随意赏了碎银。 坠儿自然是感激涕零,敬仰地望着宁七音,跪在地上认真地磕头。 待到坠儿出去后,胡嬷嬷凑过来:“这个坠儿,倒是个机灵的。” 宁七音颔首。 她总要慢慢地培养提拔几个心腹,这个坠儿,倒是可以用的人。 胡嬷嬷想着刚才的事,倒是记起来自己的一肚子想法,以前姑娘总是听二姑娘的,也放任那个绿屏,她明里暗里劝过,但根本听不进去,如今是终于醒悟了吗? 当下正要趁机说下自己其它想法,谁知道这个时候,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动静,却是国公府夫人房中的小丫鬟过来,说是让她过去一趟。 宁七音一听,略想了下,就明白了。 这是老祖宗娘家的亲戚到了 上辈子,宁七音的人生仿佛就是在这里定调的,乡下来的姑娘,不懂礼节,不识几个字,同情怜悯的目光,暗地里觉得这姑娘这辈子已经被毁了,却又很是好心地说没事慢慢来的那语气。 宁七音轻轻地饮了口茶,在那氤氲热气中,轻声道:“我这就过去吧。” ☆、第 4 章 第4章得了一块玉 宁国公府的老夫人娘家姓顾,是燕京城数得着的人家,顾家祖辈上当年也是权倾朝野的人物,祖上封的是镇国公,下面子孙一代一代袭下来,到了老夫人兄弟这一辈,按照规矩,祖上的荫庇到了减等的时候了,是以老夫人的哥哥现袭的是伯爵,镇伯公有三儿两女,儿女又各开枝散叶,这次过来的顾家夫人带了几个孙子孙女一起过来拜访宁国公老夫人的。 宁七音过去的时候,宁玲珑正往外走,见到她了,倒是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宁玲珑穿着一身水蓝竹叶缎面对襟褙子,梳得溜光黑亮的发上斜插了宝蓝点翠珠钗,明晃晃地垂在额前,她生得模样也算周正,只是下巴稍长,显得脸盘儿窄长,神韵间像极了宁七音在乡下的养母。 宁七音的那位养母,也就是宁玲珑的亲娘,对宁七音说不上多坏,再不济也给她一口饭吃养大了她,就算会打骂,但是娘打闺女也是常有的,是以宁七音一直觉得,自己娘应该是好的吧。 以至于对于和自己亲娘神韵相似的宁玲珑,她也觉得应该是好的。 也是后来她嫁人了,慢慢地见识多了,回想起来,才觉得不对,自己爹娘对自己的恩情,也真是仅仅给了一口饭而已。爹娘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亲生闺女,知道他们的亲生闺女在国公府里享福,他们就那么看着她这个真正的国公府嫡女在冬日里踩在雪地里干农活,还要笑呵呵地揣着袖子对别人说我家闺女能顶两个儿子用。 宁七音看着此时十五岁的宁玲珑,脸还没绞的她显得比之后年轻一些,眼睛下方还有几个没有点去的雀斑,并不是太好看,不过生了一张薄薄的唇儿,嘴皮一翻能说会道,奉承的家里长辈个个喜欢,加上爱笑,自然讨喜。 宁玲珑满脸笑着过来接宁七音,原本是要拉着她过去的,她已经放下话风,说宁七音含羞,不好意思见人,不过她会想办法把她劝过来的。 但是如今,一句话出去,宁七音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倒像是看着一个多年不见的人,就那么细细地打量着,这让宁玲珑有些不自在了,就仿佛自己脸上的雀斑都被对方收在眼里一样。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是谁让你心里不痛快了,告诉妹妹,妹妹给你出气。”宁玲珑笑嘻嘻地拉住了宁七音的胳膊,很贴心地对她这么说。 “没什么。”宁七音 分卷阅读8 淡淡的,对于胳膊上挽着的那手,并不喜欢,倒也没太排斥。 尽管二十岁的宁玲珑面目狰狞的样子就在眼前,但是她知道,自己首先要接受,接受了这样的宁玲珑,才能平心静气去对付她,如果自己先沉不住气,那和上辈子的宁七音有什么区别? “听说亲戚来了,一起去看看吧。”宁七音平心静气地道。 “好。”宁玲珑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个时候的宁七音不该是忐忑不安,求助地问她怎么办,她就给她传授一些自己的秘笈,告诉她不用怕跟着自己就好,到时候说什么她会给她使眼色。 还没等宁玲珑细想,一个圆容脸儿的小丫鬟撩开了帘子,笑着说:“七音姑娘这不是来了嘛!” 那小丫鬟叫双喜,是老夫人身边的。 里面的人一听这个,忙招呼着让她进来,于是宁七音便被引了进去,进去只见正屋里坐了一圈的人呢,每一双都正看向她。 昔日的宁七音乍进来的时候自然是有些忐忑,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她哪知道看哪个,一个比一个陌生。 不过重活一世的宁七音心里却格外清明,正中间坐着的两位,一个是自家奶奶宁老夫人,一个是奶奶的娘家嫂子顾老夫人,旁边一溜儿坐着的站着的,那是两家的孙子孙女辈的。 她的脚步稍停了下,眸光安静地扫过大家,最后落在正座上的那两位老人家身上。 走过去,低头轻轻地福了福,才道:“给祖母请安,给舅祖母请安。” 她这话一出,顾老夫人打量着宁七音:“你刚进来,还没见我呢,怎么知道我是你舅祖母?” 宁七音抿唇,轻声道:“今天一早就听嬷嬷说舅祖母要来,进来屋,只看到你和祖母坐在一处,可不就是舅祖母了。” 顾老夫人笑了,招呼着宁七音过来:“孩子,过来我身边坐,让我仔细看看。” 宁七音依言上前。 身后的宁玲珑微微蹙起了眉头,这宁七音,到底怎么回事?竟然丝毫不怕了,和自己想得一点不一样啊! 顾老夫人打量着这孩子,十五岁的年纪,皮肤白净剔透,嘴唇儿红滟小巧,澄澈水润的眼睛安静地望着自己,一看就是个娴静恬淡的性子。 “倒是有些像你年轻时候。”顾老夫人对宁老夫人叹说。 “是,模样像我那时候,就是这性子,在乡下养大的,如今还是要多操心了。”这虽然是家丑,但是宁老夫人倒是没避讳顾老夫人,她自己的娘家人,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这不是还小嘛!”顾老夫人倒是有些欣赏宁七音:“况且你看,这孩子性子多稳当,她进来后我就看着,一看就是个能沉得住气经得住事的,我看比从小养在府上的也不差。” 宁老夫人想想,倒也是的,之后再看宁七音,就有些意外了。 往日总是忐忑的样子,怕人,凡事总是问玲珑那丫头,如今倒是沉稳下来了,安静地坐在那里,确实有了几分他们这种人家教养出来的样子。 顾老夫人笑呵呵地拉着宁七音的手,打量着,越看倒是越喜欢,又掏出来一块玉,细看时,是碧玉滕花玉佩,她塞到宁七音手里道:“拿着吧,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宁七音后来嫁到陆国公府,也有些见识,一眼看出这玉是好玉,不敢说稀世之物,但拿出去也是少见的成色。 她忙道:“舅祖母,这个我不敢收,太贵重了。” 宁老夫人也道:“她小孩子家的,罢了罢了,随便送个其它的就是了,何必送这个。” 然而顾老夫人却坚持:“这是我给孩子的见面礼,怎么,还嫌弃不成?” 推拒不过,宁七音就望向宁老夫人,看她意思。 宁老夫人看了一眼宁七音,颔首:“收着吧,还不好好谢谢你舅祖母。” 宁七音后退一步,恭敬地拜谢了,姿态优雅完美,是当下燕京城贵女最标准的福礼。 顾老夫人越发意外了,宁老夫人也没想到:“七音如今倒是长进了。” 至于旁边的几个孙女,更是不敢相信。 她们都是国公府里的自小教养出来的,一举一动都是要讲究礼仪的,过来这里前,已经私底下讨论过,说那宁国公府来了一个乡下女儿,要等着看她热闹。 不曾想,竟长得这般标致好看,好看也就罢了,礼仪完美,便是进宫,也不过如此了。 而最让大家想不到的,自然是那块玉佩,那玉佩,还是当年没进宫的太后娘娘送给宁老夫人的,宁老夫人平时都不怎么舍得带的,如今竟然随手送给了宁七音? 这就让人眼馋了,自家的姑娘那么多,送给外人了? 在座的顾家女儿有好几个,其中最出挑的是长房的顾出晴和二房的顾出悠,两个人对视一眼,面上都有了些许不满。 就算这个宁七音礼仪不错,那又怎么样,怕不是大字不识几个,君子配玉,一个乡下姑娘凭什么啊? 而此时的宁玲珑站在一旁, 分卷阅读9 看着这一幕,藏在袖子中的手都要攥出汗来了,牙也咬起来。 这宁七音怎么不害怕了,不是应该自己牵着手把她领到舅祖母身边,告诉舅祖母姐姐胆小,有什么话问她就好吗,怎么宁七音竟然不怕了,可以这么从容不迫了,倒好像是真正的公府贵女。 偏偏她的礼仪,言辞,竟然挑不出任何毛病。 宁玲珑觉得不对劲,但是她又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当看到那什么玉落到宁七音手里的时候,心里顿时凉了几分。 为什么那玉从来没想过给她,她以前是宁国公府嫡女的时候,顾老夫人也没说给她,怎么宁七音一来就给了? 都是亲戚,这算什么意思? 还是说,她比不过宁七音吗? 宁玲珑觉得好笑,暗地里别过脸去,去看旁边嵌黄杨木人物挂屏上的画,八仙过海的画。 八仙过海是吧,人各有招,你宁七音这姿态做得再好,左不过也是那位胡嬷嬷胡乱教你的吧,但是她能教你吟诗作对吗,能教你琴棋书画吗,能教会你高门贵女十几年蕴养出来的气度吗? 不过是花架子罢了。 这时候底下丫鬟送来了纸笔,原来宁老夫人的六十大寿马上就要到了,姑娘们聚在一起是要写福字的,写得最好的那个要被挂在后院的正堂,也算是表示孙女们对老人家的孝敬。 一时桌上被丫鬟们收拾清理过了,底下人开始布置,几个姑娘也都坐下来围在一起说话。 宁玲珑笑着上前道:“七音长进很快,前些日子刚进府时候,她连咱们府里的裙子都不会穿,穿上了就把自己绊倒,不曾想现在竟是进退得体了!” 明面上是夸,其实是把她被自己裙子绊倒的狼狈样说了一遍。 偏生她在笑,笑得甜蜜,还过来拉着七音,好像很热络的样子,这样的人,你直接说她,她还无辜,因为人家在笑。 旁边的顾出悠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出来:“是吗?看不出呢!七音妹妹还有这样的趣事?” 她这一说,其它几个姑娘也都抿唇笑了。 刚才两个老夫人夸宁七音,把她夸得那么好,还把玉佩送给她,倒是把她们一众人等仿佛比下去了,谁心里能痛快? 如今既然有人说笑话,她们当然跟着笑。 一时甚至有人问起宁七音,乡下生活如何,乡下是不是不穿她们这种裙裾褙子?甚至有人问宁七音,是不是下地干活? 顾老夫人见了,自然是觉得不太像样,正要去呵斥底下的孙女们,就见宁老夫人抬起手,阻止了她。 宁老夫人也发现自己这个孙女有些意思,她想看看,这种情况她会如何应对? 宁七音捕捉到了两位老夫人的动静,她心里明白,想让人看得起自己,唯有自己先站起来。 当下望向那几个七嘴八舌的姑娘,淡淡地道:“乡下许多事,和国公府里有一样的,也有不一样的。” 众人听了,自是忍不住问:“哪里不一样。” 宁七音道:“高低贵贱不一样。” 顾出悠撇嘴:“哪里一样?” 就不信了,国公府里能和乡下有一样的地方吗? 宁七音笑了,轻声道:“村里头,一到农闲的时候,就有大姑娘小媳妇坐在村口说闲话,东家长李家短的,你瞧不起我我看不起你,斗嘴骂街常见,倒像是有三百只鸭子。” 大家乍听,只觉得稀罕,后来先是宁玲珑回味过来,那脸色就不好看了。 顾出晴开始还想笑,待到意识到了,脸都红了,抿着嘴咬牙看宁七音,这人怎么说话?也忒粗俗了! 其它几个,有那没怎么说话的,都忍不住抿唇暗暗笑起来。 这个宁七音,一脸柔顺稳重的样子,没想到说话绕着弯骂人,把她们和那些村头媳妇相提并论,这嘴可真真狠啊! 偏生人家云淡风轻,一脸无辜,你想要发火,还没处发。 ☆、第 5 章 第5章光彩动人 顾出晴和顾出悠两个自然是不舒坦,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竟然被宁七音比作村头长舌妇,两个人面红耳赤,其它人等也都觉得不太自在。 宁玲珑脸色也不太好看,她觉得今日所有的事情都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这宁七音的嘴皮子竟然这么利索?也不知道是谁教坏的,是那个胡嬷嬷吗,这么大能耐?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把那个胡嬷嬷换掉的好,留着也是个祸害。 一群姑娘各怀心思,唯独宁七音,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看着那些纸墨被铺陈好,脑子里想着上辈子关于今日发生的事。 乡下的养父母根本不会让她去学堂读书的,偏自打邻居家的哥哥教了她几个字,她觉得那书里散发着墨香,就喜欢认字,于是常常在干活的时候偷偷跑去学堂外面跟着听,也是她天资聪颖,竟然是过耳不忘,又从邻居哥哥那里借来了书自己看,慢慢地认识了一些字,甚至会用树枝在河滩上划拉着写一些 分卷阅读10 字了。 不过这到底是自己学的,难登大雅之堂,走在外面,都不敢对人说她认识字。 是以上辈子,当一群姑娘写福字的时候,她虽然会写,但知道自己写得拙劣,并不敢人前献丑,后来是宁玲珑告诉她,要试着写一写,好让大家伙知道她也是会写字的,她才写了,结果可想而知,众贵女看了,都撇嘴一笑,不怎么作声,也有些表面夸她乡下长大竟然会写字,但其实暗地里那意思,分明是说堂堂一个国公府贵女就这么毁了。 她自是觉得羞耻,曾经苦练书法,不知道写废了多少支笔,终于小有所成。 当下看着大家都铺陈开了纸笔准备写福字,她没动笔。 这辈子当然不能直接把自己的功底给别人看,别人肯定会起疑心的,如今只能装拙,然后想个巧法子取胜了,至于这个巧法子,宁七音早就想好了。 这个时候宁老夫人和顾老夫人正在那里喝着红枣参茶,笑呵呵地听着几个姑娘在那里商量怎么写,宁老夫人见宁七音不说话,便招呼道;“七音不必写了,过来尝尝这红枣参茶,这枣子是并州那里的贡品,宫里头赏下来的。” 宁七音听到这个,倒是有些意外,宁老夫人说这话,想必是怕她不会写出丑,才特特地这么招呼,给她一个台阶下。 但上辈子,宁老夫人并没有伸出这个援手。 她望向宁老夫人,却见宁老夫人笑着颔首,那笑里带着慈爱。 她心里泛起一些暖意,这是她上辈子未曾得到的善意,如果上辈子她这么对自己,自己应该感激涕零的,但是现在,这暖意随之而来的却是辛酸。 这一次的宁七音,并不需要她的援手啊。 宁七音轻笑了下,对宁老夫人道:“祖母,我写字不好看,不过既然是为祖母祈福,我也想试着写写,只怕着姐妹们别笑话我。” 宁老夫人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笑道:“既是要写,那就写吧,都是自家人玩罢了,随意写就是。” 旁边几个姐妹听宁七音那么说,自然也是没想到,宁家二房的宁引卉好奇地道:“原来七音姐姐也会写字啊!” 她今年十四岁,比宁七音小一岁,性子单纯,说这话只是好奇而已,不过她这么一说,顾出晴便道:“七音妹妹长得这么美,想必字也写得好吧。” 她刚才被宁七音借故奚落了一番,心里不痛快:“不如写几个字,让我们见识见识。” 顾出晴也笑道:“是啊,我们就等着七音给我们大展才华了。” 宁玲珑从旁道:“不如这样吧,我们每个人都写几个福字,让人品评下,看看谁写得最好,写得最好的哪个,可以得一个奖励。” 她这么一提议,大家都赞同,又说每个人都拿出一件身上的东西来做赌注。 宁七音身上没什么特别的,顾出悠便指着刚才她得的那块玉佩说:“不如拿这块吧。” 宁七音看了一眼顾出悠,却见她就那么瞄着自己的玉佩,显然是不服气的。 当下心中冷笑,面上却问道:“那出悠妹妹又拿什么出来?” 顾出悠犹豫了下,自颈子里取出一块命锁来,却是道:“这个如何?” 大家见她取下这个,不由暗暗吃惊,本来就是姑娘们一起玩个有趣,不曾想竟然拿这么贵重的物事做彩头。 不过大家看看顾出悠那势在必得的眼神,显然是很有把握的,也就没人敢说什么了。 一时场中气氛竟有些凝重,几个姑娘都暗地思量着,自己能不能出头,不知道到底是谁赢了。 宁老夫人和顾老夫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忍不住笑着摇头:“一个个小丫头们,都要强得很,心气高。” 这么说着间,宁玲珑暗地里轻轻扯了下宁七音的手:“七音,要不然你还是别写了,你到底不比我们,不是自小练的。” 顾出晴和顾出悠对视一眼,暗地里撇嘴,顾出晴笑着道:“怎么,舍不得了?” 顾出悠笑望着宁七音:“还比不比了?” 宁引卉道:“哎呀,七音姐姐既会写,就给我们看看嘛!” 场上几个丫鬟都有些同情地看着宁七音,也有人等着看热闹的,都知道她乡下来的,哪里能和自小耳濡目染的贵女们比拼书法呢! 宁七音抬眸淡淡地扫过一群人,心里明白,都是一些等着看热闹的而已。 她笑了下,却是开口道:“祖母,我记得你这里有些去年的腊梅汁,可否借来一用?” 宁老夫人往日只知道这个好不容易认回来的孙女和自己并不亲近,也就没太上心,今日见她这般,自是意外,多少存了考验的意思,听她这么说,便问道:“你要腊梅汁做什么?” 宁老夫人这里是有一些往年的腊梅汁,是采花炸熟了后,又水浸了淘净,可以解热生津的,不曾想宁七音却要这个。 宁七音笑道:“用来写福字。” 大家一听,这可就新奇了:“写福字?” 宁引卉纳闷:“腊梅汁也 分卷阅读11 能用来写字?” 宁七音道:“我写字并不好看,自然不如诸位姐姐妹妹,不过好在可以讨巧,等我写了,呈给祖母和舅祖母,请两位看看就是了。” 宁老夫人听着这个,倒也不多问了,只让人取来腊梅汁给宁七音,至于顾老夫人,则是颇有些欣赏地望着宁七音。 她看出来了,这孩子是个有主张的,她倒是好奇她能写出什么字来。 其它几个姑娘见此情景,自然是窃窃私语,有好奇地看着宁七音的,有鄙薄地撇撇嘴的,更有人暗地里抿唇笑。 宁玲珑心里是颇为不屑的,宁七音这到底是做什么,她以为写字是做菜吗,还腊梅汁,她怎么不要一些菜汁呢? 不过她却没说什么,只笑了下,还能说什么,等着宁七音出大丑,好让她知道,这是国公府邸,不是你乡下,写字的是墨汁,不是腊梅汁。 宁七音当然知道旁边不少人都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毕竟她是乡下来的,她的行事一旦出格就惹来笑话。 当下也就不多说什么,将腊梅汁和墨汁混合了,之后蘸着,一笔一划写起来,其它姑娘也都低头写自己的福字。 过了一会,顾出悠率先写完了,她拿出来给两位老夫人看,两位老夫人自然赞叹连连,都觉得这字好。顾出悠面上自然有些得意,她写字是下过功夫的,若论起这个,一般人自然比不上。 很快顾出晴也写完了,不过她写得一般般,两位老人夸了夸,便没多说什么,她便有些失望,咬着唇坐在一旁,不怎么吭声了。 其它几个很快也陆续写完了,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宁玲珑写得字颇为出彩,被顾老夫人多夸了几句。 宁玲珑打眼看过去,觉得自己的应该是最好的了,或许能选上,若是真选上,那她在孙女里面就一下子不一样了。 她不由淡淡地瞥向了宁七音,只见宁七音刚刚写好,正在吹干上面的墨迹。 她能写出什么样的来,写字这种事,没几年功底是不行的,她在乡下,便是勉强认识几个字,也练不好的。 其它人也都注意到了宁七音,都有些好奇宁七音写的,有人暗暗地瞄过来。 宁七音没理会众人,径自拿着,呈到了宁老夫人和顾老夫人面前。 宁老夫人笑着接过来,结果一眼扫过去,顿时被惊艳到了。 “这,这是?” 顾老夫人看过去,也是诧异不已。 “这是你刚刚写的?这是怎么写出来的?” 两位老夫人竟然是这般反应,众位姑娘都疑惑了,纷纷探头去看,甚至有那距离近的嬷嬷丫鬟也都忍不住抻着脖子看过去。 大家看到那一幅福字,不免都惊到了。 原来这福字写得四平八稳,古朴端庄,不算多么出彩,但也绝对不差。 然而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些字,竟然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仿佛镀金一般。 怎么会有这样的福字? 其它一众姐妹们看到,也是心中暗惊,看看宁七音的福字,再看看自己的,顿时显得自己的黯然失色。 顾出悠脸色变得难看了,狐疑地看着宁七音,这是什么巧招? 至于宁玲珑,则是暗地里蹙眉。 宁七音,这到底是怎么了,突然出来这么多花样?! ☆、第 6 章 第6章绿屏告状 一时之间,宁老夫人和顾老夫人赞叹连连,笑得合不拢嘴:“这个好啊,看着像是带了佛光。七音是怎么写出来的?” 周围的几个姑娘听到这话,自然不免酸涩,素日爱笑的宁玲珑更是笑都笑不出来了。 其实真细论起来,宁七音的那些福字未必比得上几个姑娘的,可是她讨巧啊,她真能讨巧,竟然用这种法子! 宁七音自然注意到了一众姑娘脸上的表情,那是相当精彩。 她轻笑了下,却是解释道:“我们乡下有一位老先生,过年时候给大家写对联就是这么做的,据他说,这来自于前朝大诗人苏先生的《物类相感志》,里面曾记载说,用腊梅汁浸在墨汁之中写字会发光。他写出来的对子确实好看,贴在墙上发着光,月亮一照就更好看了。” 她这么一说,两位老夫人全都稀罕不已,夸赞宁七音博学,顾老夫人甚至笑着道:“我早年也是跟着读过书的,竟不曾读过这本《物类相感志》,远不如七音渊博,竟懂得用如此巧法。” 宁老夫人对于这个孙女心里自是满意,不过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笑望着那闪了金光的福字打量,看得出是颇为赏识的。 这么一来,旁边几个姑娘心里就都不是滋味了。 她们也都是燕京城贵女,自小喝金汤品玉露,饱读诗书,结果如今被一个刚进城的乡下丫头这么比下去了,谁心里能舒坦?小姑娘家,平日比比裙子钗黛,还爱在琴棋书画上争个长短,平时也没什么大事,这就是正经事。 顾出悠原本觉得自己写得最好的, 分卷阅读12 不曾想竟然被宁七音抢了这个风头,自然是心里不痛快得很,站在旁边,突然就来了一句:“我们只知道一心低头读书习字,倒是不知道这种奇技淫巧,也是见识少了。” 这话就透着酸意了,仿佛宁七音不务正业似的。 宁玲珑自然也有此意,听到这个,心中真是暗暗痛快,不过却故意道:“没办法,七音一直在乡下,乡下怕是只能学这个了。这不能怪她。” 大家听着这话,自然都听出了别扭,明里是帮宁七音说话,其实暗地里就是贬损宁七音。 宁七音闻言,淡淡地瞥了一眼宁玲珑,却是笑了:“没办法,也是我时运不济,明明生在公府高门,却长在乡下,自是没有玲珑妹妹命好。” 宁玲珑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直接这么说。 宁玲珑不是宁家的亲生女儿,是当年错养的,大家都知道,但不会明着提出来,毕竟打人不打脸,结果宁七音竟然当着面这么揭短! 宁玲珑脸上一阵阵地烫,火辣辣的,瞪大眼睛,无法理解地看着宁七音。 她想装出大度不在乎,但是现在实在是有些装不下去了,这个宁七音到底怎么回事,性子变了这么多,是谁在背后撺掇,还是鬼上身了!怎么可以这样! 周围几个姑娘,也都想起来宁玲珑的身世,眼神中颇有些鄙夷,有的甚至忍不住回头暗地里抿着唇笑。 谁知道这个时候,宁七音却握起了宁玲珑的手,和声和气地道:“不过我和妹妹是好姐妹,妹妹享福,就是帮我享福了,我心里也高兴。” 说话间是笑着的,不过那眼神里,却是鄙夷的挑衅。 宁玲珑:…… 她竟然好意思这么说? 太能装了吧! 但是宁七音是背着几个姑娘的,这个姿势,别人只看到宁七音热情温婉地拉起宁玲珑的手,却不会看到宁七音眼神里那嘲笑鄙夷。 宁玲珑僵着脸,瞪着宁七音,她笑不出来。 宁老夫人见了这个,便道:“玲珑,七音这是把你当亲姐妹,才说这话,以后你得把她当姐姐一般敬重,知道吗?” 宁玲珑听了这个,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宁玲珑:“你——” 宁七音笑道;“玲珑妹妹,这些奇巧淫技,我还知道一些,都会慢慢地教给你,你便是不会,也不用太难过,毕竟身在深宅之中,见识少一些,倒是能理解。” 宁玲珑顿时气得咬牙切齿,这说得她好像什么都不懂似的,她需要她来教自己吗?? 但是她想想如今的情势,看着周围几个好笑地望着自己的人,到底是忍下了,勉强挤出一丝笑:“姐姐真好。” 恰好这个时候底下丫鬟送来了奇巧的点心和果子,旁边的嬷嬷招呼着大家去吃,姐妹两个人都不再提这件事,宁七音挽着宁玲珑的手,真仿佛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宁玲珑却只觉得烫手。 她已经发现了,这个宁七音不是之前的那个宁七音,现在宁七音实在古怪得很,很不好对付,自己和她当好姐妹,怕是被她吃了都不知道。 她得提防着现在的宁七音。 宁顾两个老夫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意思。 顾老夫人是第一次见宁七音,她只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而宁老夫人回想了一番,她发现平时都是别人说七音性情懦弱,再加上七音每次见到自己也不怎么敢说话,她也就觉得宁七音性子懦弱上不得台面,但是如今想想,别说七音其实根本不是那样的,就算是那样的又如何,她长在乡下,被耽误了,既然如今回了家,慢慢教她就是了,既是宁国公府的姑娘,怎么也不能让她受委屈。 正这么想着,突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哭声。 众人正用着那新鲜的青枣和樱果儿,听到这动静,自然是奇怪,宁老夫人微微蹙眉:“这是怎么了,外面竟有人在哭?” 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喜有人这么哭,听着心里不舒坦。 早就有丫鬟过去问了,问过后,便回来给老夫人禀报,却是小声。 宁老夫人听了后,皱了下眉,显然是不太高兴的:“亲戚正在家里做客,这点子小事,非要这个时候来说,让她出去。” 那丫鬟听了,忙恭敬地称是,就要出去,然而宁七音却意识到了什么,正低头想着,就听得门帘子突然被掀开了,一个六十多岁的婆子冲了进来,进来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了:“老夫人,老夫人,求你一定要给我家绿屏做主啊!” 这老婆子一出,大家都吃惊不小,想着这是怎么了,又是什么变故? 宁玲珑一看这婆子,正是绿屏的亲奶奶鲁嬷嬷,顿时暗地里一喜,想着这桩事竟然上门了,太好了。 其实她消息灵通得很,知道今早宁七音才让人打了绿屏。 不管绿屏怎么样,都是帮着她做事的,她既无缘无故打绿屏,那就让人看看绿屏被打得惨样,也好让人知道,她平日是怎么凌虐底下丫鬟的!b 分卷阅读13 r   当下她不动声色,等着看好戏。 宁老夫人看着这鲁嬷嬷,其实鲁嬷嬷也是她身边的老人了,是她当年的陪嫁,还是长子的乳母,她平时也是颇为看重的。 只是不曾想,今日竟然如此不知道轻重,竟然在亲戚在的时候冲进来哭哭啼啼的。 顾老夫人也皱眉:“这是怎么了?” 那鲁嬷嬷跪在地上,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夫人,求你给我可怜的孙女绿屏做主!求你一定要给她做主,我那孙女好可怜啊!” 宁老夫人就有些不耐烦了,不过面上却是不现,只是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说。” 鲁嬷嬷这才道;“还是要把我那孙女叫进来才好。” 宁老夫人点头应允了,于是鲁嬷嬷把孙女绿屏叫进来。 绿屏进来后,大家一看,顿时明白了,原来绿屏两边脸都肿起来了,这显然是让人掌掴了脸,而且还不止一下。 顾出晴和顾出悠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热闹的味道,看来宁府里不太平啊? 她们一起望向宁玲珑,只见宁玲珑明显是看好戏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什么,好奇地看向宁七音。 绿屏进来后,跪在那里哭着道:“求老祖宗做主。” 老祖宗问:“你这脸,是怎么了?” 绿屏哭道:“被,被打的。” 老祖宗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谁打的?在咱们府里,竟然有人敢这么随便打人?” 宁七音听着,突然开口道:“回祖母,这是我命人打的。” 这话一出,大家都有些意外地望向宁七音,她命人打的?好生狠毒。 宁玲珑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不过面上却是一脸关心的样子;“七音,绿屏可是鲁嬷嬷的孙女儿,鲁嬷嬷是咱们祖母面前的老人了,你怎么可以随便打她,就算不看其它,也得看祖母的面子啊。” 顾出青和顾出悠是顾家的人,不是宁家的,不好多插嘴,但见此情景,自然是越发觉得好玩。 宁老夫人想想宁玲珑说得有道理,就不太乐意了:“七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老夫人也是有些诧异,她没想到七音竟是这么惩罚奴婢的,不过后来一想,还是道:“七音不像是那种随意打人的姑娘,怕不是有什么缘故?” ☆、第 7 章 第7章 你就这么和你姐姐说话? 宁老夫人听了,略想了想,问七音道:“七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绿屏还在发出低而压抑的啜泣声,其它几个姑娘见了,自然是心生同情,一时大家甚至想着,到底是乡下来的,怕不是好不容易当了主子,便处处恶形恶状欺压底下人,她哪里知道,越是她们这种勋贵之家,越是有慈爱之心,怜惜底下人,并不会让底下奴仆受委屈的。 宁玲珑当下自然是得意得很,不过面上却是不显。 宁七音将众人的神色仅收眼底,她当然知道在大家眼里,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别人又是怎么看待的。 上辈子就是了,她不敢轻易惩戒底下人,怕人家说她,处处小心,结果被奴仆欺压到鼻子上来了。 重活一世的她,抬头望着座位上的宁老夫人:“祖母,既是说起这个事来,我需要把我院子里另外几个丫鬟也都叫过来,让她们说下,才能知道什么情况。” 宁老夫人脸色严肃起来,点头:“好。” 很快,宁七音院子里的胡嬷嬷并坠儿铛儿都来了。 坠儿事先已经被告知情况了,进来后就跪在那里哭了,之后挽起袖子来,让人看她胳膊上的伤。 “我去厨房拿饭食,因没了绿屏姐姐要的甜点,她就骂我,打我,还用钎子戳我胳膊,这里,还有这里——” 说着,坠儿给大家看她的伤:“这都是绿屏姐姐打我的。可我也没办法,厨房没有,难道我还能变出来吗?我给她解释,她不听的,抬手就是给我一巴掌,她说我不懂规矩,要教我学规矩,我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任凭她打,后来还是姑娘帮我,说不能打我,说要教绿屏姐姐学学规矩。” 坠儿说着这话跪在那里,一磕到底:“老祖宗,求你了,若是这件事有什么错,就惩罚我一个小丫鬟好了,便是把我发卖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求你不要为难姑娘,姑娘都是为了帮我。” 旁边铛儿还有胡嬷嬷,也都一并跪下:“姑娘也是为了帮我们,求老祖宗饶了姑娘,要罚就罚我们吧。” 宁老夫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了,她皱着眉,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向绿屏;“她说得可是真的?” 绿屏还没来得及说话,她的奶奶鲁嬷嬷已经急匆匆地道:“怎么可能,绿屏不可能是那样的人,她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坠儿一听急眼了,眼泪都往下落:“鲁嬷嬷,你说不可能,那我胳膊上的伤怎么来的?我们满院子都知道,绿屏姐姐厉害,绿屏姐姐给我们立规矩,我们就算不听小姐的也没关系,但一 分卷阅读14 定要听绿屏姐姐的,你去我们院子里问问,谁不知道啊?” 绿屏恼了:“胡说八道!” 坠儿哭着道;“我往日怕你,但不能让你这么红口白牙说胡话,我就算死在这里,也得说出真相!” 绿屏:“你个碎嘴丫头,平日是个闷嘴葫芦,如今倒是嚣张起来了!” 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吵个不停,只看得众人目瞪口呆,顾老夫人皱眉,暗地里摇头,宁老夫人脸色难看,气得不行了:“胡闹,这是胡闹!” 宁老夫人这一说,绿屏和坠儿顿时不敢说话了。 旁边的丫鬟们见宁老夫人气成这样,忙过去拿着美人锤捶腿抚背的,顾老夫人也赶紧安慰她。 旁边有那懂眼色的,已经赶紧过去,把国公夫人,如今的孙氏叫来。 孙氏是宁七音的生母,今年四十多岁,多年的养尊处优让她看着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待到她一进来,先向宁老夫人请罪,之后简单问了情况。 鲁嬷嬷自然是拼命为自己孙女辩解:“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怎么可能欺压别人?” 宁七音和孙氏不亲,上辈子一直有些怕孙氏,如今见了,神情淡淡的,彼此疏远得很,并不觉得亲切。 况且,她是至今记得,上辈子,她病重的时候,孙氏过来看她,还说起宁玲珑最近咳嗽,得要一些上等冰片,那个时候,她可没想过病重的自己需要什么药材。 此时的孙氏蹙眉,看向宁七音。 宁七音觉得好笑:“祖母,母亲,我看我院子里的丫鬟,若是哪个不想留的,或者我不能管的,还是尽快请回去,我是乡下人,用不起这金贵的丫鬟,更看不得有人在我院子里指手画脚给我立规矩。我们乡下,便是有那地主家请了长工,可没有长工给小姐立规矩的道理。” 孙氏听了,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旁边的宁老夫人见此情景:“你啊你,这是怎么掌家的?七音才从外面回来,屋子里的丫鬟仆妇不是应该精挑细选吗,怎么用了这样的?区区一个底下人,竟然如此嚣张,那我们七音这日子还能好过吗?” 鲁嬷嬷听得这话,面色惨白,想了想后,回手给了绿屏一巴掌:“你个贱蹄子,竟然敢做出这等事来,你还有脸没脸?你还好意思哭,你哭什么哭!” 绿屏也是傻眼了。 她本来是想着让自己奶奶为自己伸张正义,好让宁七音知道,打自己就是打老祖宗的脸,彻底地杀一杀她的威风,不曾想,宁七音竟然来这么一招。 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就连自己奶奶都要痛打自己一巴掌。 她委屈得要命,咬着牙道:“我怎么错了,我这不是为了院子里的规矩吗,平时姑娘诸事不管,都是二姑——” 她说到这里,突然感觉背后被人掐了一下子。 待要去看时,就听得宁玲珑咳了声,道:“这绿屏也实在是不像话了,一个底下人,确实太过嚣张,也怪不得姐姐要教训教训她,说起来教训得也对。” 绿屏听这话,气得顿时不行了,委屈又愤恨地瞪了宁玲珑一眼。 宁玲珑皱眉,拼命地以神色暗示她。 绿屏意识到她的意思,想了想,到底咬牙忍下了,低下头不说话了。 一时周围人等看着这般情景,自然是有些同情宁七音,原本以为宁七音乱打丫鬟,没想到她来到国公府后,竟然是丫鬟如此欺人,她这才愤而出手教诲。 宁老夫人看着这乱糟糟的样子,自是气得不轻,捶着床道:“这都什么事!” 孙氏见此,也是有些羞愧,低下头恭声道;“是媳妇管家不严,才出了这种事。” 鲁嬷嬷啪啪啪打了自己孙女几巴掌后,才过来,跪在宁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求你宅心仁厚,饶了绿屏这一次,她还小,不懂事,以后我一定好好教她。” 这时候顾老夫人并旁边几个姑娘全都劝着宁老夫人,又是捶背又是递水,宁老夫人总算觉得好受一些了,她叹了口气,看看旁边的宁七音。 宁七音低眉敛眸,一脸安静的样子。 一时不由感慨,这孩子,被底下丫鬟仗势欺人,欺负到了脸上,竟然依然能若无其事地处置了,若是换个孩子,怕是早就哭闹到跟前来了,这么一想,竟是对宁七音多了几分怜惜。 她叹道:“鲁嬷嬷,你虽然是我跟前的老人了,但这件事是绿屏的不是,绿屏一个奴才,竟然在姑娘的院子里作威作福,这件事,还是得看七音的想法。” 宁老夫人这么说,鲁嬷嬷顿时明白了,连忙道;“小贱蹄子,还不赶紧给你姑娘赔罪!” 说着,自己率先过去,跪在了七音面前;“姑娘,这次的事,求你大人有大量,就不做计较。” 绿屏受不了了,她本以为会让宁七音在众人面前失个脸面,谁知道竟然最后成了她跪在宁七音面前赔礼道歉,一时又气又恨,想着宁玲珑分明撺掇自己,却没事人一样,而自己却要这么丢人 分卷阅读15 ,越发恨极。 但是形势比人强,如今只能咬紧牙,跪在那里,含羞忍耻给宁七音道歉赔礼。 宁七音看着这两人跪在那里,淡淡地道:“鲁嬷嬷,你是老夫人跟前的老了了,你这么一跪,折煞我也,快快请起,至于绿屏,她是鲁嬷嬷的孙女,也是老夫人跟前的人,我若做了什么,确实也是我的不对,还想两位不要计较。” 这话说得鲁嬷嬷和绿屏简直是无地自容,只能磕头,讪讪地道:“姑娘说笑,说哪里话!” 孙氏见此,也实在是没法,便只能让这两人先退下,容后再做计较。 那绿屏退下的时候,又望了宁玲珑一眼,那眼神,简直是恨不得冲过去给宁玲珑一巴掌。 而宁老夫人却觉得亏欠了宁七音的,拉着宁七音好一番说话,又让孙氏定要为宁七音重新清理宅院选几个稳妥靠谱的人。 待到终于散了时,宁七音和宁玲珑一起往外走,宁玲珑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宁七音道:“姐姐今日好生出息!” 宁七音道:“这不是妹妹往日教得好吗?” 宁玲珑简直是好笑又好气,这风凉话说的,当下嘲讽地道;“得了吧,我可教不了你这样的好徒弟,我现在才明白,你平时就是故意装傻,想着法子逗我呢是吧?” 宁七音微微挑眉,想着这倒是一个好借口,便顺着道:“是,我不曾想,妹妹的招式这么多,真是好手段。” 宁玲珑见她竟然还这么反讽自己,恨不得给她一巴掌,咬牙切齿地道:“论招式,我可不如妹妹,甘拜下风。” 宁七音却笑得云淡风轻:“妹妹何必如此恼恨于我,你我都是好姐妹。” 说着就要去拉宁玲珑的手,宁玲珑哪里想搭理她,抬手就要躲开,口里还不屑地道:“少来和我装,我何时想和你做过姐妹!” 谁知道刚说完这话,就听得一个人道:“你怎能说出这种话来!” 宁玲珑一愣,回头看过去,只见孙氏站在那里,绷着脸不悦地看着她。 她看看孙氏,再看看宁七音,顿时明白了。 她就是在装,假装姐妹和睦。 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就是用这一招啊,怎么风水轮流转,轮到她来用了? 宁玲珑心中憋屈得很,深吸口气,到底是低下头:“母亲。” 孙氏已经走到了这姐妹两个跟前,她看了看宁七音,最后目光落在宁玲珑身上:“你就是这么给你姐姐说话的吗?” ☆、第 8 章 第8章大显神威 宁玲珑被孙氏那么一说,就有些不自在了。 她忙恭敬地道:“母亲,我和姐姐只是开一个玩笑而已。” 孙氏盯着宁玲珑,看了几眼,又望向宁七音。 孙氏是世家女出身,娘家也是侯门大家,自小家规甚严,进了宁国公府后,身为宁国公夫人,掌管中馈多年,处事严明,是一丝不苟的性子,凡事都讲究个规矩。 如今的她,望向两个女儿。 一个是自己亲手教养长大的,这其中付出了多少心血,也只有自己知道。 这么多年教诲下来,宁玲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便是一些行事风格,乃至吃穿偏好,都和损失相差无几,这让孙氏对于宁玲珑颇为满意,觉得不亏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结果突然间,一个消息传来,说宁玲珑不是真的,她的亲生女儿一直在乡下跟着人过活? 孙氏一时之间不太敢接受这件事,明明宁玲珑脾□□好都和自己那么相似,怎么可能不是自己亲生的? 待到宁七音回来后,她看着那个刚从乡下过的女儿,实在找不到一丝一毫自己女儿的样子。 至少自己的女儿不该是这样,畏手畏脚,甚至连抬头都不敢看自己一眼,说好的血浓于水呢? 她哪里像自己了? 因为这个,孙氏到底是舍不得宁玲珑,留下了宁玲珑,让宁七音和宁玲珑姐妹相称。 对于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孙氏当然是暗中观察,想着看看这个女儿的性情,但是之后种种小事,让她大失所望,这实在是骨子里的懦弱胆怯,这也不敢那也不敢,这样的女儿,注定难登大雅之堂啊! 今日她正在忙着准备老太太的寿宴,不曾想竟然出了这事,今日这事倒是让她意外了,七音竟然也是有些性子的,并不像她意外的那么懦弱胆怯。 就在刚刚,她本来过来是想叫七音过去,和她商量下她院子里的事,谁知道就看到这一幕。 这对于孙氏来说在,自然是无法容忍的。 这件事无关于谁是她的亲生女儿,两个女孩儿,既然都是宁家女儿,那就是姐妹,就要和睦相处,哪能这么说话? 宁玲珑猛然间被孙氏这么问,也是唬了一跳,一时又惊又怕,她知道孙氏的性子,长幼之别,嫡庶之分,那是丝毫不容有差的,自己刚才和宁七音那么说话,怕是已经犯了大忌! 分卷阅读16 她往日是极小心的,惯会在孙氏面前讨好,便是吃穿饮食,都装得和孙氏一样,甚至还故意拿了孙氏写的字来模仿,写出和她一样的字,让孙氏以为是母女连心。 这般用尽苦心,不曾想如今竟然因小失大。 当下她小心地看了孙氏一样,再次解释道:“只是刚才和姐姐站在这里,因说起这次姐姐写的福字好看,便忍不住开了姐姐一个玩笑而已,不曾想被母亲看到,倒是误会了去。” 说着,她笑了笑,望向宁七音:“姐姐,是不是?” 宁七音见她这样,也笑了:“我刚才和妹妹说话,妹妹竟然不怎么理我,我心里还有些难过,不曾想,竟是开玩笑,那也好,原是我误会了。” 宁玲珑听这话,心里别扭得很,想着这宁七音说话真是夹枪带棒,这不是特特地告诉孙氏,她刚才态度不好,以至于宁七音心生不悦吗? 孙氏听了这话,果然道:“玲珑,还不给你姐姐赔礼?” 宁玲珑无奈,只能忍耐下来,对孙氏道:“姐姐,这事是我的不是,给姐姐赔礼了,求姐姐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就是。” 宁七音见她这般,便顺势道:“我是姐姐,怎么会计较妹妹呢?妹妹便是不懂事,闹脾气使性子,我这当姐姐的,自然也不会当回事。” 宁玲珑:“!!!” 谁闹脾气使小性子了? 一时恨极,她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暗暗有所指,母亲那里可不要误会? 当下她就解释说:“母亲,我没有对姐姐闹脾气使小性子,姐姐只是举例。” 宁七音挑眉,没说话。 孙氏看这情景,心里自然有些想法,当下不悦地扫了一眼宁玲珑:“以后凡事要敬重你姐姐,万万不可乱了规矩。” 宁玲珑还能如何,少不得忍下。 孙氏这才道;“七音,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宁七音恭敬地道:“是,母亲。” 宁玲珑见此,自是不能错过,忙道:“母亲,那我和姐姐一起过去。” 孙氏却道:“不必,我有话单独和你姐姐说。” 宁玲珑听到这个,神色就不太自在了。 她不是孙氏生的,她知道,能继续留在宁国公府里,她也是忐忑不安的,所以她一直想办法阻止,不让宁七音单独和孙氏说话,把控着宁七音的一切,这样宁七音在孙氏那里是否受重视,全都把控在自己手里。 但是现在,孙氏竟然直接指明让宁七音单独过去说话? 她笑着道:“母亲,有些事,我只怕姐姐不懂,我陪着姐姐——” 孙氏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不必。” 宁玲珑脸色越发难看了,但是她又不敢说什么,只能低头称是。 *********** 宁七音跟着孙氏过去孙氏所住的含章堂,一路上孙氏并不见说话,模样也严肃得很,宁七音见此,也就沉默地跟随在后头,并不多言。 上辈子,偶尔单独相处时,她也曾想着和孙氏说说话,毕竟那是她生身母亲,但偶尔几次搭讪,孙氏问她话,她总觉得自己回答得不得体,如此几次后,也就怕了,反而躲着孙氏,并不敢和她多说话了。 当宁七音跟着孙氏到了含章堂的时候,走过抄手游廊时,恰有两个丫鬟在拿着扫帚打扫,见到孙氏,忙恭敬地拜见了,看到旁边的宁七音,倒是愣了下。 宁七音并不招孙氏喜欢,大家都能看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今日这是怎么了,孙氏竟然把宁七音带过来含章堂? 宁七音便是在游廊也觉到了那两名丫鬟看到自己时的意外,她规矩地跟在孙氏身后,速度不紧不慢,步幅不大不小,竟是处处得体。 两名丫鬟对视一眼,竟觉得她身上那种国公府嫡长女的气度让人无法忽视,一时间让人不知道这种微妙的感觉从何而来,当下有些不知所措,竟下意识向宁七音又拜了拜。 宁七音却并没有多看那两丫鬟两眼,从容地跟着孙氏踏入了含章堂。 孙氏的含章堂布置的中规中矩,不像老夫人的闲木堂琳琅贵气,也不像姑娘们的房间清新活泼。含章堂就像孙氏的为人,一板一眼循规蹈矩。 上辈子宁七音有些惧怕这里,她偶尔来这里的几次,感觉手脚都不知要怎么放。况且,她来这里的时候,常常有宁玲珑陪着,宁玲珑在孙氏面前笑着说些贴心的话,倒使得她们二人之间的气氛轻松又融洽,就更显得她在一旁缩手缩脚少言寡语一般。 如今孙氏自己回身在堂上坐了,见宁七音立在屋中等她指示,便递了个眼神给她:“坐吧!” 宁七音屈了屈膝,这才向着孙氏示意的椅子上坐了,孙氏倒觉得有些意外,之前让宁七音坐,她神情和动作中总带着些许犹疑似的,今日倒是不比从前,越发大方起来。 丫鬟上过茶,孙氏这才同宁七音说起话来:“你回府也有些日子,府里的人和事可都熟悉了一些?” 宁七音听着孙氏的开场白 分卷阅读17 ,却想到自己入府这些日子,基本不曾接触什么府里的人和事,每每总是宁玲珑带着她认识一下什么人,还要笑着对人家拜托说:“我这姐姐乡下才来的,总归对咱们府里的事不清楚,以后还要多帮衬呀!” 宁七音便在宁玲珑身旁稍后一些的地方站着,并不敢直视人家,也不知如何开口。她只觉得宁玲珑在帮着她说话,既然妹妹把话都说了,她也就不必再说什么了。 对方看宁七音的眼神便带上了混着些许怜悯鄙夷,宁七音便是不看也能敏感地察觉到,可她不知要如何扭转局势,只低头在心里安慰自己,等日子长了就好了。 宁七音想着上辈子,她曾经盼着的“好了”并没有到来,就连眼前的生母孙氏,也是一直觉得她畏首畏尾拿不上台面,甚至到最后连因为亲生女儿在乡下受了许多苦而生出的心疼,也慢慢被消磨光了。 “玲珑妹妹带我转了转,”宁七音声音淡淡的,“她说我还不懂府里的规矩,不让我四处走动,有什么事可以去问她送给我的人。” 孙氏眸光微动,她便想到今日闹到老夫人面前的那个丫鬟,她早知道宁玲珑给宁七音送了人,还曾感念宁玲珑是个懂事体贴的,不想今日见了却是个仗势欺人的。 孙氏几不可闻地低叹一声,才又向宁七音问道:“那你可有什么打算?” 到底是自己亲生女儿,纵然开始怎么看怎么不像,她到底要为宁七音打算一番,可外人的助力到底有限,这个女儿到底能不能从乡下姑娘变成公府贵女,还是要看她自己。 宁七音正喝了一口茶,闻言不由轻轻放下茶杯望着孙氏:“我想着虽然我已过了读书的年纪,可在乡下到底给耽搁了,如今跟姐姐妹妹们连话都说不到一处,所以还是要多读些书为好。” 孙氏正欲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听了宁七音这话不由停下动作。 她抬眸看向了这个仍显疏远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潇潇给我扔的地雷,本文收到的第一个地雷,好开心(*^▽^*) ☆、第 9 章 第9章教养嬷嬷 宁七音垂下眼来,淡声道:“还要麻烦母亲为我请一位教养嬷嬷,不管是府里的规矩还是城中贵女们的做派,我都须得学上一番,便是不为自己,也要顾公府的脸面。” 孙氏收回了触碰到茶盏的手,也收回了打量宁七音的目光。 她便是问了宁七音的打算,也没有想到会得到这番回答。 宁七音在她面前一向是几乎连头都不敢抬的,回话更是嚅嚅的,叫她心中对她实在是喜爱不起来,于是她便对宁七音淡淡的,连下人们都看出她对她的不喜。 万没想到,她竟然已经开始有了这般打算。 孙氏轻叹了声,那个从乡下来的女儿,总是略显疏远的女儿,那个没怎么入她眼的女儿,如今不知何时,竟然出落得有了大方的模样。 乍一看,并不像是乡下来的,甚至透着几分沉稳柔和的气度。 孙氏看着这个女儿,多少有些恍惚。 宁七音自然感觉到了孙氏的打量,那是一种评判的目光。 上辈子她害怕这种目光,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但这辈子她不怕了。 上辈子她回来后自然也是读了书的,在乡下时仅仅靠着在学堂外听着就认了不少字,只是这天资聪颖到底没有人引着,回府后她也曾想要靠读书增长见识,却每每不知其意,只是将字苦练了一番。 深闺长夜,她捧着书孤灯相伴,遇到不懂的句子她也不敢去问谁,生怕自己的问题太浅显徒惹人笑话。于是她便反复地读,绞尽脑汁地去想,一个人翻遍各种典籍,每每能耗到三更天。 如今她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重生,自然不能冒失地将那些读书写字的本领外露,因此这才向孙氏要书读,要教养嬷嬷,日后她行事与从前不同,便能说得过去了。况且就读书这件事来说,她确实觉得自己落下了太多。 孙氏轻叹了口气,心里是宽慰,也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宁七音刚到国公府的时候,她也曾问过她的想法,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只低着头轻声道“全凭母亲做主”,甚至就连这句话还是宁玲珑在一旁教着说的。 她当时也暗暗觉得这个女儿怕是在乡下给毁了,十几年什么都定型了,便是要改怕是也改不成她理想中女儿的样子了。 可宁七音方才的回答让孙氏觉得,这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哪怕是在乡下长起来,头脑却是清晰的,如今懂得为自己打算,且言语之间再无从前的胆怯,不由让她审视自己从前对宁七音是不是有什么偏见,不知不觉在心里也同她近了一层。 从孙氏房里出来,宁七音沿着抄手游廊向外走,她本就纤细,身上的衣裙又是阔袖长摆,走起路来便如弱柳扶风一般。 还未走到拐角处,便见有人在那镂空花墙之后探出头来,一眼看见她忙又缩了回去。 分卷阅读18 宁七音已行至花墙近处,花墙后的人显然也知道自己已被宁七音看到,影影绰绰地晃了几晃,似乎是想直接离开,又在迈了两步之后干脆退了回来。 那人又探头探脑的从花墙后露出上半身来,然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来向宁七音行了一礼。 宁七音停下脚步向那人面上打量了一眼,却是孙氏身边的一位嬷嬷,唤作彭嬷嬷的那位。 宁七音记起了这位彭嬷嬷,她此时比上辈子最后见时要年轻些,可脸上的伪善却是一成不变。 彼时宁七音孤立无援地躺在床上等死,这位彭嬷嬷说是奉了孙氏之命前去看她,宁七音哀哀地向她求过,求她务必带话给家里人,让人去救她。 宁七音只将这彭嬷嬷当作救命稻草一般盯着她哀求,竟没发现她当时避她如瘟疫一般都没凑上前一步。彭嬷嬷只是点头应着,生怕她会缠上来似的,匆匆地就离开了,之后便再无音讯。 如今这彭嬷嬷从花墙后走了出来,脸上原先还有一丝窘态,很快就恢复如常,毕竟这位所谓的嫡姑娘不是府里长起来的,又没见过世面,连院里的丫鬟都能主事,她一个多年的嬷嬷还会怕她不成。 重活一世的宁七音将彭嬷嬷那点小心思看得清清楚楚,待到她神情上甚至带了一分倨傲,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宁七音便敛眸,轻淡地道了声:“原来是彭嬷嬷!” 声音清冷,犹如珠玉撞击,清脆动听,却并没有丝毫暖意。 彭嬷嬷一怔,心中觉得宁七音似乎与往日不同,还来不及细想,便又听得宁七音道:“彭嬷嬷是母亲房里的老人了,在这含章堂原应像在自己家里一般大大方方的,怎么我方才瞧着竟是偷偷摸摸的?” 彭嬷嬷脸上的笑便有些挂不住,宁七音看着她尴尬的神色,想到上辈子自己对这些年长的嬷嬷们都是宽容体恤,最后却难逃墙倒众人推的下场。 “知道的说您是咱院里的嬷嬷,就您方才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府里大白天来贼了呢!” 彭嬷嬷一时被这几句嘲讽弄得羞愧难当,她只当宁七音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姑娘,原想着便是被她看见也没什么,这才没事人一样的走出来,不想竟被她这么一句句说到脸上。 偏偏她还没什么可辩白的,于是也只有干笑了两声,然后才尴尬万分地看着宁七音远去了。 只是心里却有些纳罕,从前宁七音在孙氏面前回话时她见过一次的,明明是唯唯诺诺的样子,偶尔抬一下头甚至都不敢直视孙氏的眼睛。 可方才那番讽刺,言语之间清晰有条理不说,便是连语气竟也与真正的贵女主子无异,这是怎么回事? 宁七音刚才言语嘲讽了那彭嬷嬷,想着这彭嬷嬷的举动,多少有些生疑。 一时想着,若是孙氏不放心她这个女儿,应该会派个稳妥的人明里照顾着,况她又是一贯看重规矩的,断不会让身边的嬷嬷去做这偷偷摸摸的事。 宁七音想到上辈子去过自己那里的彭嬷嬷,倒是不由多想了去,难不成这人与宁玲珑怕是也有关系?上辈子的死犹历历在目,若不是到最后,谁能想到宁玲珑自打她回府就布下了这样的天罗地网。 如今既然这彭嬷嬷闯到了她面前来,她以后少不得要留心观察着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出了孙氏的院子,沿着青石板路往自己的乐苑走,从园子里的小拱桥上下来,便见一人迎面过来,却是宁玲珑。 “姐姐!”宁玲珑笑着唤她,走上来挽住她的胳膊,倒像是先前的罅隙没有发生过似的。 宁七音轻扫了一眼被宁玲珑挽住的胳膊,不动声色地继续随她前行。宁玲珑一贯如此,人前人后都对她很热情,谁见了不夸她一句懂事? 甚至宁七音上辈子还听到有人在宁玲珑面前奉承,说她到底是国公府长大的姑娘,气度做派根本不是那位嫡姑娘能比的,也就宁玲珑这样的好性情,换个人谁愿意往那不懂事的乡下丫头跟前凑啊! 那时的宁七音听了只会暗暗伤心,打算离去的时候又听宁玲珑向那人带了几分不悦地说不能那么说话,宁七音到底是国公府的姑娘,是正经主子,是她的姐姐。 宁七音心里就感动起来,甚至连宁玲珑当时轻笑的语气都不在意,总归她惯常爱笑的。上辈子的宁七音便觉得这府中唯有这个妹妹真心待她,便是在人后都维护着她,所以便是她在病中还想着宁玲珑爱吃她亲手做的点心,挣扎着起来要做给她吃。 如今宁玲珑挽着宁七音的胳膊,像无数亲密的姐妹一般说笑着前行,宁七音只觉心中发寒,爱笑的宁玲珑,口口声声叫她“姐姐”的宁玲珑,杀人不见血的宁玲珑。 重活一世,宁七音将宁玲珑热情背后的虚情假意看得清清楚楚,却也由着她挽着自己亲热地问:“姐姐,母亲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母亲的心思你不懂,跟我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 她对于孙氏单独见宁七音这事还是很介意,她很努力才得了孙氏的欢心,让她觉得自己与她是母女连心,如今宁七音回来,虽然孙氏对她 分卷阅读19 的疼爱还在,可谁知道以后会如何? 其实说起来,宁七音不过长得貌美而已,除此之外她又有什么?她这乡下姑娘,不应该处处流露出乡下姑娘的局促吗,可今日在老夫人房里,她突然觉得宁七音变了,变得有主意了,这让她心里开始不踏实起来。 害怕,害怕捉不住,害怕本来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的局面失了控。 宁七音回来,宁玲珑在府里的处境多少是有些尴尬的,可全凭着十几年处下的感情,愣是让所有人觉得她这个国公府二姑娘继续生活在这里理所应当。 但宁玲珑知道,这种理所应当并不一定会一直持续,也许哪天就会变味,所以他对宁七音是万般提防,将宁七音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里,怎么也不能让她脱离自己的视线,把她拿捏在手里。 曾经宁玲珑觉得宁七音很好骗,自己说什么她便信了,问她什么也全都告诉,她觉得自己已经将宁七音牢牢的抓在了手里,没想到今日她竟然也会在母亲面前演戏! 这也是为什么她站在这里,她必须确认一下,确认那个宁七音到底怎么了,是变了,还是有人背后出了什么主意。 宁七音自然猜到了她的心思,当下便笑着说:“有妹妹帮我拿主意,我自然是感激不尽,一切都听妹妹的就是了!”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仔细地看着,却看到说这话的宁七音眼睛里是一片坦诚,好像没有任何隐瞒。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宁七音还是没什么心眼的乡下姑娘,想来之前的那一出是跟房里那个胡嬷嬷学的,看来她对乐苑的掌控还是不太够,以后必须更要想办法了。 “快说与我听听!”宁玲珑脸上笑意不变。 宁七音停下脚步,顺势将胳膊从宁玲珑那里抽出来,之后垂下眼来,轻声细语地道:“母亲帮着我,说要让我读书。” 宁玲珑心里微沉,下意识皱眉,紧声追问道:“还有呢?母亲还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静静和小小眼扔的雷雷,好爱你们,抱抱!我会加油更的! ☆、第 10 章 第10章顾老夫人的疼爱 宁七音低头沉默了一会,倒像是在细想。 宁玲珑的心就紧起来了,她想知道孙氏到底和宁七音单独说了什么,恨不得马上知道。 可是宁七音慢腾腾的。 她甚至想摇晃她,你倒是说啊,怎么这么笨,这点事情竟要这么想? 就在宁玲珑满心焦急的时候,宁七音却慢条斯理地抬起眼,清澈的眸中却是平淡无波:“还说要为我请一位教养嬷嬷来。” 就这? 宁玲珑咬牙,心里多少不是滋味,她已经习惯了孙氏看向宁七音的眼神带了一丝嫌弃,可是现在看起来,损失竟然要帮着宁七音,为宁七音做打算了。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很不高兴?”宁七音轻声问道:“我要读书了,这很不好是吗?我看妹妹那么难过。” 宁七音的话音听着竟然单纯得很,这让宁玲珑苦笑不已。 对,她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但是她不能说。 她只好深吸口气:“许是姐姐回府以后做的还不够好,所以母亲才会这么说吧!” 宁七音:“是吗?姐姐做得不好吗?哪里不好啊?” 宁玲珑被问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难道这个时候,宁七音不该是安慰自己,说自己做得很好吗,她竟然好意思问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宁玲珑苦笑:“这也只是妹妹随便想想,未必这样。姐姐别担心,慢慢来就好,书里的事总不是一天能学会的,倒不如姐姐跟着我四处走走转转,多见识见识倒要比从书里学还快些!” 宁七音睁大眼睛,却很是意外的样子:“你是说让我不要听母亲的吗?” 宁玲珑顿时吓了一跳,忙看了看四周围是不是有人,这种话传出去,那她的名声就毁了! 她跺脚,咬牙道:“姐姐怎么这么说呢?母亲的话自然是要听的。” 宁七音看着她急吼吼的样子,心中不由冷笑,想着宁玲珑手段也不过如此,其实还是嫩得很,要怪只能怪自己上辈子太傻了,竟然被这样的宁玲珑给欺压了去。 宁七音便点点头,顺势道:“这到底是亲娘,对我那么好,她的话我当然是听着。我觉得娘啊,真是疼我……” 宁玲珑心里本来已经极不痛快了,听了宁七音这句瞬间就闭了嘴,她觉得心中好像被塞进什么东西似的,直堵得慌。 难道真是血浓于水,孙氏真心替宁七音打算起将来了? 孙氏真的还对宁七音抱有希望?觉得让她读书再请个教养嬷嬷她就能变成宁国公府嫡姑娘该有的模样? 她看了一眼宁七音,也不知道她那句低语是有心还是无意,但是只这一句,就足以让她心里更加恨宁七音了。 如果不是宁七 分卷阅读20 音,国公府嫡姑娘就是宁玲珑,她又怎会像今日这般时时提心吊胆,生怕失去孙氏的疼爱? 一想到孙氏要帮着宁七音读书,帮着请教养嬷嬷,帮着她成为举手投足之间都有大家风范的姑娘,宁玲珑此时简直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匆忙离开了,免得又听宁七音说了什么话让自己不痛快。 走在国公府的长廊上,宁玲珑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国公府,想着这是外面乡下丫头永远想不到的富贵,如果不是当年的那场错误,她现在会是什么样? 这么一想,她便不寒而栗。 这么多年过去了,宁七音要来夺走她的一切了。 不,这种事情,她决不允许发生。 她要做国公府的小姐,要风风光光的一辈子。 ************** 宁七音自然将宁玲珑的失落尽收眼底,看着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不免想笑。 这让她觉得,上辈子被那么一个宁玲珑坑了,也是自己太傻太单纯了。 转念又一想,这样一个宁玲珑,但凡孙氏或者谁用心一些,自己都不至于沦落到那个地步吧,这么一想,竟多少又生了几分凄凉,更加觉得,凡事还是要靠自己。 这个世上,除了自己,谁人都靠不住。 生了这个主意,她自然是更加决心要好好上进,这几日没事就在屋中自己练习仪态身姿,怎么也不能让自己重蹈覆辙。 不过让宁七音没有想到的事,顾老夫人临行前又特意让人来叫她过去。 那一日她正在榻上歇着,其实也没有睡着,只是一闲下来就想起那梦魇,让人有些提不起精神。 她面朝里躺着,轻轻闭着眼睛,倒越发觉得耳边的动静更真切起来。好像有两个丫鬟在廊下洒扫,又有两个在屋里轻手轻脚地收拾。 想来是绿屏受了惩戒的缘故,这些丫鬟们好像一下子变得规矩起来,在她屋里收拾的两个,知道她正躺着,莫说交谈,便是连咳嗽都不闻一声的。 她难免又想起上辈子,绿屏本就是宁玲珑的人,又看准了她性子软,成日里大呼小叫地“管教”仆妇丫鬟们,在这小小的乐苑颐指气使的好不威风! 日子久了,那些丫鬟仆妇见了绿屏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大气也不敢出,倒不把她这正经主子放在眼里了。 便是绿屏挨了几十巴掌,丫鬟们开始竟觉得是宁七音惹了祸,毕竟那绿屏可是有背景的,宁七音到底一个乡下才来的姑娘,平日里又不会说话不会办事的,绿屏闹将起来,这新来的姑娘怕是要吃亏的。 又想起扇巴掌的是坠儿,帮着说话的是胡嬷嬷,丫鬟们私下便觉得这俩人要倒大霉了,莫说在国公爷身旁伺候的绿屏她爹,便是那位鲁嬷嬷在他们这些下人心里都快跟半个主子一样了。 没想到这嫡姑娘初来乍到时胆小怕事的样子,突然一转性就踢到了这样的铁板。 待到那鲁嬷嬷带着孙女绿屏去老夫人房里闹了一出,最后却舍下了老脸给宁七音磕头认错的消息传出之后,乐苑的仆妇丫鬟简直觉得是在做梦一般。 然后乐苑的天就悄悄变了,不管这位姑娘是乡下来的还是山里来的,她到底是国公府真真正正的嫡姑娘,从前的好性儿只是她与人为善,但也不代表她是个没脾气的。 认清了这点,都不用宁七音再去同她们立规矩,她们就懂得自己该怎么做,该看谁的脸色了。 胡嬷嬷走进房里,见两名丫鬟正给海棠换了水将花瓶万分小心地放在几上,好不让它发出声响,便也压低声音:“姑娘还没醒呢?” 宁七音知道胡嬷嬷心里是为着她的,若是没什么事以为她在休息必定就离开了,如今既然向丫鬟问了那么一句,想来是有什么事要回她。 小丫鬟刚要轻轻开口,便听宁七音的声音幽幽传来:“我没睡着,嬷嬷进来吧!” 胡嬷嬷闻声便忙向那两个丫鬟吩咐道:“快去把坠儿叫进来吧!” 那两个丫鬟算是粗使丫头,不能在宁七音跟前伺候,如今能在宁七音房里帮着梳洗铺床的,正是被绿屏磋磨过的那个坠儿。 胡嬷嬷进了房去,宁七音正坐了起来,她忙笑着过去扶她起来:“怎么躺了一会子倒没睡着?” 宁七音起身:“也没想着要睡,白日睡多了晚上又容易魇着。” 胡嬷嬷忍不住心疼她,虽然是乡下长大的姑娘,可看起来纤细柔弱,在这规矩森严的国公府,话也不敢说,路也不敢走,都不知是被什么吓着了,常常睡着就陷入梦魇。 坠儿也匆匆走了进来,见状便利落地前去收拾床铺,她人伶俐,眼里又有活,宁七音有心留她在身边好好栽培。 胡嬷嬷却阻止了坠儿:“先过来服侍姑娘梳洗,那些待会儿再做吧!” 说完又转向宁七音:“还没回禀姑娘,顾老夫人差人来请呢!” 坠儿听了胡嬷嬷的话便扶着宁七音在黄花梨透雕花鸟图镜台前坐了,宁七音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红润,一时走 分卷阅读21 神想到上辈子垂死时苍白的自己,便没有说话。 胡嬷嬷却以为她是不想去见顾老夫人,这种老夫人们跟前规矩最是多的,况且她们看人的眼光又老道毒辣,在她们面前连个小谎都不好撒的。 见宁七音只任凭坠儿为她梳发,却是一言不发,胡嬷嬷便从旁笑着安慰道:“我听说顾老夫人是要回去了,可能老夫人是想把大家都叫过去,给顾老夫人送送行,姑娘也不必担心什么,只随着其他人行礼送一送便是。” 说着,胡嬷嬷又拿起一支珊瑚珠流苏步摇为宁七音插在发髻间:“而且姑娘已经同顾老夫人见过面了,她又送了那样的见面礼,想来对姑娘是喜爱的,便是姑娘哪里做得不够尽善尽美,她也不会责怪的。” 宁七音回过神,知道是胡嬷嬷误会了她,却顾着她的好意没说什么,只对着镜子点了点头:“顾老夫人送的那玉也给我佩上吧!” 胡嬷嬷赞许地一笑,姑娘如今比从前长进许多,这种细节也能考虑到了。那顾老夫人既是把这玉佩送与了宁七音,自然是喜欢看她佩着的。 收拾妥当到了顾老夫人那里,竟并没有其他人在。这本就是上辈子不曾发生过的事,宁七音一时也没猜到顾老夫人是何意,只是依礼向她拜过了,然后便见她笑着向自己招了招手。 “七音,过来这边坐!”顾老夫人说着拍了拍自己坐榻旁的空位。 笑容倒很是慈爱。 作者有话要说:  这辈子贵人会陆续出现的! ☆、第 11 章 第11章七音的努力 上辈子宁七音在这顾老夫人面前露了一面,礼节不大懂,便是行礼也笨拙生疏似的,待到那个拙劣的福字写出来,众人面上不显,暗地里便觉这国公府贵女已然毁了,再成不了什么气候。 纵然她后来苦练书法小有成就,那日人前的印象已经留下,再见到时无论她多么端庄有礼,人们想到的也仍是那个握着笔连个福字都写不好的局促的姑娘。 可这一世顾老夫人好像对她有所不同,她送了她贵重的见面礼,如今热情地邀她坐到她身边去。 她像寻常人家的十五岁少女一样,对着顾老夫人娇憨一笑,然后走上前被顾老夫人拉着手在一旁坐下了。 之前宁七音已经给顾老夫人留下了识大体懂礼节的印象,如今见她又有小女儿的一面,娇软懂事惹人疼,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喜爱。 顾老夫人向宁七音手背上轻拍了拍,因笑道:“虽然咱们从前不曾见过,但我一见你便觉得十分合我眼缘,如今既已回到燕京城中,两家又是这样近的亲戚关系,以后少不得要常见面了!” 宁七音没想到顾老夫人会特特把自己叫来说这些,意外之余心中又有一丝暖,便也微笑着回话:“承蒙老夫人怜爱,日后七音若是有什么不妥的,还要烦请老夫人指正。” 顾老夫人却摆摆手:“我看就没什么不妥,难为你在乡下吃了那么多年苦,回来还这样懂事知礼,想来是背后下了功夫的。” 宁七音垂了垂眸没有说话,这次不过仰仗着上辈子的记忆,才没有重蹈在亲戚面前出丑的覆辙,往后是要下一番功夫改变这辈子的命运了。 顾老夫人的声音越发怜惜:“是个性子沉稳的好姑娘,只是你年纪轻,又一直在乡下不曾经过这深宅大院的事……” 她没说下去,宁七音从中听出了担心的意味,想到这位舅祖母不过才相识就能如此,心中的那丝暖意便又扩大了。 便是那位宁老夫人亲祖母,从前看她胆怯不敢说话,也只是笑着说让她别怕,跟姐妹们一处玩儿去吧,便将她打发了。 又有谁会想到她初来乍到在这处处是规矩,遍地是礼节的国公府要如何自处? 顾老夫人并未将那句话说完,只是话锋一转又向宁七音笑道:“好孩子,我瞧着你是个长进的,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宁七音只觉心头一热,却在感动之余想到上辈子回府后一直忐忑着的自己,如果那时候有这样一位长辈可以跟她说几句暖心的话,甚至指点她几句,她恐怕也不会被宁玲珑蒙骗至那种地步吧? 只是宁七音没空为上辈子哀怨,她曾经走错的路要一步一步地改过来,这辈子她不想再有什么依靠别人的心思,她重活的这一世,要自己做主。 不过在顾老夫人面前,她还是感动地点了点头:“七音记得,谢老夫人。” 能这么对她说话的人,她都会记得,记一辈子的。 ************** 孙氏很快就办好了宁七音读书和教养嬷嬷的事,大抵是那日对宁七音有所改观,又欣赏她心中有主意,因此连书目都是她问过了几位先生之后亲自挑的。 孙氏很快就办好了宁七音读书和教养嬷嬷的事。 孙氏办着这事的时候,总是想起那日七音和自己说话时的样子,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柔和沉稳,那骨子 分卷阅读22 里透出来的气韵,总是让孙氏觉得莫名眼熟,恍惚中甚至觉得,仿佛自己年轻时候就是这样的吧。 孙氏初见七音的时候,并不能感觉到那是自己的女儿,她甚至下意识还是亲近自己养了多年的宁玲珑。 可是看到那日的宁七音,心里竟是莫名恍惚起来,以至于看账簿或者忙着其他事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七音的样子。 她这个女儿流落在外那么久,如今要教成别家姑娘耳濡目染十几年的模样绝非易事,可既然宁七音有心,她也希望能多尽一份力,成全她的那份心思。 这些传到宁玲珑那里,又少不了暗恨一番,只是她惯会表现的,找机会去孙氏房里坐了坐,为孙氏捏肩捶腿的心疼她辛苦,又话里话外地说宁七音从乡下来到府里,这府里的生活馔玉炊金,希望她不要只顾着享受还得体会孙氏的苦心才是。 宁玲珑一张嘴最是会说,直听得孙氏觉得她最懂自己的心意,这养在自己身边亲自教养的女儿到底不同,便是没有血缘,亲情却联系得紧。待到宁七音也学有所成时,她身边有两个知书达理的女儿,想来也是极好的。 宁玲珑见孙氏对自己的态度看起来同往日无异,心中的慌乱才稍稍平静些。孙氏不是自己的亲娘,可她也不能看着她变成宁七音的亲娘。若是有一日她们真得父母情深了,她又如何在这府中立足? 宁七音却为着学习忙碌了起来,从前她只听宁玲珑的,宁玲珑让她去转转她便勉为其难地跟着她转;宁玲珑让她去园子里赏花,她就跟着她去看花团锦簇;宁玲珑说她不必上赶着去学什么,国公府的嫡姑娘,自然有人安排来教,她便一心等着。 甚至上辈子因为那个拙劣的福字,她暗地里苦练时也曾被宁玲珑撞见过。 当时她已将字练得稍稍规整,本来是偷偷练的,那一日自觉写得像样些便忍不住拿着翻来覆去的看,便被宁玲珑撞见了。 宁七音支着额头,上辈子的场景竟是历历在目。 “这是什么?”宁玲珑笑着一把将她手中的宣纸抢了过去。 她忙伸手往回抢,心中却隐隐怕宁玲珑笑她,一急那张纸就分作了两半。 “哎呀!”宁玲珑已看清了那篇字,十分惋惜似的拿着手中的半张往宁七音的另外半张凑,“姐姐好好说我便还与你了,写的这样好的一张字就这么扯坏了多可惜!” 宁七音心中也有些懊恼,又听她说字好,心里难免有些欣喜:“你……觉得字写得好?” 她从不敢拿出来给人看,怕再次露怯,谁知竟能听到她最信任的宁玲珑的肯定,一时心里又是高兴又是不敢相信。 宁玲珑已将两半纸铺在桌上,看着宁七音笑道:“好!怎么不好,我瞧着倒像是练了几年字的人写的呢!” 宁玲珑总是那样爱笑,叫人看不出别的情绪,好像她成日里就是很高兴似的,夸过了字,她又笑着追问:“这字该不会是姐姐写的吧?” 宁七音脸上便热了热,微微点了一点头,心里却欢喜得很,她练了许久的字,总算听到有人夸赞。 宁玲珑又朝那字上扫了一眼,转回头拉着宁七音笑:“姐姐不值得在这上面费工夫,老夫人说了,咱们女孩子略识得几个字便罢了,不用像男人那般读些杂七杂八的书。” 宁七音有些惶惑,难道这燕京城的贵女们打小读书,只是为了识得几个字? 宁玲珑却侃侃而谈,又说姑娘家只管钻研穿戴,礼节那些跟着别人有样学样,家里的老夫人和夫人们就喜欢看姑娘们打扮的漂漂亮亮高高兴兴的,若是她一人躲在一旁学习,倒要说她不合群了。 之后宁七音偶尔提起读书来,宁玲珑便劝她,还嘱咐她千万不要去母亲那里要书读,母亲最是担心姑娘家读书多了移了心性。 她当初自然事事听宁玲珑的,其实便是她不说,宁七音也不敢去找孙氏要书读,后来的她最是发憷去孙氏面前的。 想起昔日诸般场景,宁七音笑叹一声。 这辈子的宁七音自然将这些事看得通透,蒙骗了自己一生的宁玲珑固然可恨,但是她更叹那个胆小怕事的自己。 如今她饥渴地学习读书,连宁玲珑几次邀她去园子里走走都给回了。虽然她回府的日子并不久,但留给她的时间却不多。她必须尽快地学习成长起来,必须让自己成为大家闺秀的样子,不然总归是会让人笑话。 之前的故作嚣张不过能坚持一时,却撑不了一辈子。她这一辈子想要活得与上辈子不同,就必须从读书知礼做起。 她上辈子走了太多弯路,最后哪怕坐到了陆家少奶奶的位子学着掌家,做起事来也没有从小在闺中便耳濡目染的姑娘们得心应手。 眼下孙氏给她安排得周全妥当,她自是要抓住机会迅速充实自己。 她在乐苑没日没夜地苦读,除了跟着教养嬷嬷学习仪态规矩,其它时候都不外出的。院子里的下人也都安安分分地不敢打扰,除了端茶送水洗砚研墨,他们基本不往宁七音跟前凑,便是在院子里说句话都比往常声音小 分卷阅读23 些。 那可是孙氏给宁七音安排的学习,孙氏是谁?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宁七音的生母。纵然从前看着人家母女疏远不够亲近,可到了这关键事上,国公府夫人岂会不为亲生女儿着想? 下人们都在府里做事多年,又怎会看不透这些,于是一时间乐苑的人们俱都安分守己,这处院子也比从前安静了许多。 宁七音正靠窗而坐,手中的那本书已读过一遍,书中文辞精妙读过之后含英咀华让人忍不住再读一遍。 窗子支起了大半,有风微微地吹进来,却像是带着阳光的温度一般,轻柔而温暖的从脸颊拂过,从带着墨香的书页中传过。 空气里混着些许香气,若有若无却沁人心脾。有丫鬟才在院子里洒扫过,怕尘土飞扬先洒过水,因此院子里竟有种雨后的气息似的。 隔壁似乎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宁七音已经习惯这几日下人们轻手轻脚的做事,轻声细语地说话,因此开始便没去留心。 又读了两页书,私语声并未停止,她心底默念着书上的句子,伸手去拿茶杯呷了一口,喝下去半天却发觉那茶早已凉透了。 宁七音总算回过神,放下书打算唤丫鬟添茶,却听得隔壁那私语声中竟夹了两声压抑的哭声。 她停下动作细细听了一下,依稀辨出有人在唉声叹气,有人在轻声劝慰,还有人在低声呜咽。 绿屏自那次吃了教训之后,倒确实收敛了一些,不说她又在老夫人面前闹了个没脸,便是被坠儿打了那些巴掌,众人看她便不再向从前了。 原以为她背景深厚是个厉害角色,却不过是个泥胎,如今连宁七音的房间也进不得,她在仆妇丫鬟面前便也作威作福不起来了,因此最近乐苑并不闻哭声。 宁七音正要唤人来问,却又听得一声哭,竟是胡嬷嬷的声音。胡嬷嬷是宁七音回府后为数不多的真心待她的人,嬷嬷本就心性善良,又怜她乡下吃够了苦头,回了府中也无人帮持,真是处处为她着想。 可惜她上辈子连个身边人都护不住,竟让一个对自己那么好的人被打发了出去。 宁七音便没有唤人,亲自起身循声走出去了。她已猜到大概缘由,这辈子便不会坐视不理。 上辈子的她,没了胡嬷嬷,由宁玲珑“好心”地把自己房里的嬷嬷借给她,之后那位嬷嬷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事后她不止一次想起胡嬷嬷。 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拉胡嬷嬷一把。 为胡嬷嬷,也为了自己。 ☆、第 12 章 第12章 “你是要我哄骗母亲吗” 宁七音当下也没声张,径自推门进去,正见坠儿唉声叹气地陪在胡嬷嬷身边,胡嬷嬷正低头抹泪,一时没有察觉有人进来。 直到坠儿猛地站起来唤了一声“姑娘”,胡嬷嬷才慌忙抬头站起来,强打着精神向宁七音笑:“姑娘怎么过来了?” 又扫了一眼身旁的丫鬟仆妇,不由拉下脸来道:“你们怎么都聚这里了?姑娘身边竟连个人都没留?” 说完胡嬷嬷又向宁七音抱歉一笑:“都怪我,把她们都引过来了,姑娘是缺了什么吗?我们这就回屋去伺候。” 胡嬷嬷一向心疼这个后来的嫡姑娘,开始的时候便是有什么事也很少使唤人,能自己做的便悄悄自己做了,今日房里没人,想来是没办法了才亲自来找吧? 胡嬷嬷说着便要带人向外走,却听宁七音淡声道:“你们几个先出去吧,我跟嬷嬷说说话。” 胡嬷嬷一怔,想到姑娘最近行事再不像从前那般怯懦,今日因为自己让宁七音房里无人可用,许是要被立规矩了。 可她先让其他人离开,这是给自己留了脸面的,于是她便向那几个丫鬟仆妇勉强笑道:“快出去干活吧!” 待到所有人都出去,胡嬷嬷规规矩矩地立在宁七音面前。 宁七音坐在那里,安静地打量着胡嬷嬷。 如果她现在不想办法改变一切,那么以后胡嬷嬷的命运会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发展,而自己也会失去在自己生命中出现过的这个唯一为自己着想过的老嬷嬷。 宁七音开口的声音,声音竟带了历经沧桑的空茫感:“嬷嬷可是遇到了难处?” 当她说出这话,心里微松了口气,想着一切都要改变了,一切就从这里改变。 胡嬷嬷听到这个,意外地看向宁七音。 她以为姑娘要问责自己,万没想到竟仿佛体谅到了自己的麻烦。 可是…… 姑娘从前不肯多走一步路不会多说一句话,最近是有所改变不假,如今竟过问起自己的事来,当姑娘的这种变化落在自己身上,胡嬷嬷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只是她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姑娘在府里没有什么根基,便是说了自己的难处,怕也是无济于事。何况宁七音最近读书学习废寝忘食的,她也不忍心拿自己的事烦她。 宁七音看她踟躇,垂眸间,已经猜到了胡嬷嬷的 分卷阅读24 想法,她是个良善之人,若自己在府中能说上一句话,她也许还会跟自己将难处说上一说。自己之前那样人前人后的躲着事走,想来她觉得跟自己说了也没用吧? “嬷嬷有什么事只管说来听听,便是我帮不上什么忙,也许也能一起想想办法出出主意。” 这话听在胡嬷嬷耳中,竟是百感交集,一时险些湿了眼眶,她就知道姑娘虽然胆子小,可生性善良是极好的。如今听她说得那样诚恳,她也就不再犹豫慢慢说开了。 只是说起来仍忍不住想落泪,她那个侄子明明是个忠厚老实的,怎么会出了这种事? 胡嬷嬷蹭了蹭眼角:“劳烦姑娘记挂着,姑娘前些日子才问起过的我那侄子,他本是个实诚孝敬的孩子,我瞧着他办事也是稳妥的,不知怎么竟然出事了!” 宁七音听她这么说,心知一切果然如上辈子一般,便又详细地问起来。 胡嬷嬷的那个侄子名字唤作胡三喜,一直在宁国公府在城外的庄子上过活,主要负责庄园的桂花,每年里浇水施肥整形修剪无一不用心的,那桂花一直被打理得当,每每开得繁茂而花期长。因此,胡三喜曾经颇得赏识,不曾出过什么纰漏。 结果也不知怎么那庄园的桂花账目出现了问题,也不知道庄主怎么查办的那事,竟已经将胡三喜关押起来了。 胡嬷嬷说着又忍不住抹泪:“谁不说三喜那孩子定是被冤枉了?我得了消息也是着急,却不知要求谁能跟那庄主说上一句话,她们几个也是过来劝慰我,不想竟扰了姑娘。” 宁七音已经预料到这件事还是会像上辈子那样发生,毕竟宁玲珑早晚容不下胡嬷嬷在宁七音的身边提点,这样稳妥良善的老嬷嬷于宁七音是幸事,却不是宁玲珑想要看到的。 “嬷嬷要想同那庄主说话,却是想错了。” 出现了问题的账目看起来与胡三喜有关,可账目到底怎么回事,一庄之主又岂会不了解? 庄主既然将胡三喜关押,他便认定了是胡三喜的问题,或者说他就打算将那责任推到胡三喜身上。 这种情况下,要去找庄主说话,又怎会说得明白? 胡嬷嬷一时听得呆了,宁七音从前都不敢说自己的想法,便是说也有些吞吞吐吐犹犹豫豫,这般条理清晰地讲话,这嫡姑娘的书真是没有白读啊! 只是虽然听明白了宁七音的道理,胡嬷嬷却更迷茫了:“那……那要找谁去说?” 她虽然是府里多年的老人,却不曾经过这样的事,做下人的为主子着想,尽心做事,哪里会有这种被冤枉的事? 因此当她听闻侄子出了事,首先想到的便是找人去与那庄主说项,把事情说清楚了也就好了。只是侄子被关押着,她又找不到人,这才急的只剩下哭。 “自然要找能做得了主的人去说。”宁七音却是早已经想明白的。 胡嬷嬷听宁七音说能做得了主的人,不由想到了府里的老夫人和夫人们,连城外的庄主她都找不到人牵线做中,要去那些主子们面前说话更是难如登天了,思及此处,胡嬷嬷不由地再度愁容满面起来。 姑娘尚且跟她们都不亲近,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嬷嬷又如何见得到她们? 胡嬷嬷心里转了一转便不由叹了一声:“如此说来,我那侄子怕是要遭此冤屈了!” 宁七音心中早已经有了定论,便温声宽慰道:“嬷嬷不必忧心此事,这件事,我可以来帮嬷嬷说,但这背后的事还须得嬷嬷去筹备妥当。” 胡嬷嬷正六神无主,听宁七音说的那么说,一时也是疑惑,不敢相信姑娘竟然这般有主张,但是看宁七音说话间的从容,神态间的淡定,竟然多少信了,当下道:“我听姑娘的,姑娘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宁七音颔首,便对胡嬷嬷仔细叮嘱了一番。 按照上辈子的发展,胡三喜并不会被关押很久,很快他就会被打发出去,如今胡嬷嬷必须偷偷见胡三喜一面。 胡嬷嬷听着茫然:“那见了后呢?” 宁七音让胡嬷嬷俯首,仔细叮嘱了一番。 胡嬷嬷听了后,都有些不敢相信,姑娘所说的这些话,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但是她听着这些事,却觉得极为有理的。 姑娘能做出这般决断,想必也是对这件事了解甚深。 一时望着宁七音,却见宁七音眉眼温和,神态间自有一股从容淡定的气韵。 当下心中撼动,想着姑娘实在是有办法!那样缜密的心思,周全的计划,燕京城中那些侯门公府中教养出来的姑娘,也未必能及一二! 如果说她之前还对宁七音将信将疑,如今听了她的吩咐,便是深信不疑了。 ************* 过了晌午,太阳透过窗棂落在散发着墨香的纸张上,宁七音斜靠在矮榻上看书。 望着书上的墨迹,她想起了上辈子。 上辈子的她傻,就那么稀里糊涂的便被撵了身边的嬷嬷,并不知道缘由。 不过好在后来再遇 分卷阅读25 胡嬷嬷也知道了前因后果。 既然知道前因后果,想洗清楚胡三喜的冤屈便不难了。 只是每每这个时候总是忍不住想多,她望着满院子的余晖,便忍不住想上辈子的自己此时在做什么。 当时胡嬷嬷应是在偷偷为侄子奔走,她也觉出胡嬷嬷似乎有什么事,却不肯多问一句,毕竟她知道就算问了也是白问,她连自己都顾不好,又怎么解得了别人的忧愁? 她只是每日小心地过,活在宁玲珑的“热心”指引下,便是全家一起吃饭时要穿什么衣裙,若是不问问宁玲珑她都不踏实。 她那时候觉得有宁玲珑那样一个妹妹真好,对她从来都是笑脸相迎,不管她问什么她都不会厌烦,人前人后的都体谅她不懂城里的这些事而帮着她。 以至于后来她事事依赖她,什么事都要问她,不知不觉之间一把一把地给宁玲珑递刀子,最后全部捅向自己的刀子。 那被宁玲珑摆布了的一生,她再也不要重复一步了。 落日变得红彤彤的,她向着西面伸出手,看阳光好像透过了手指,一只纤纤玉手透着红光,又镀上了金色的轮廓。 上辈子她何曾这样欣赏过自己院中的景色,何曾停下来好好地看看周围,看看自己?回府后的眼花缭乱让她惶恐,她只觉自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一颗提着的心竟是片刻不得放松。 正变换着手的方向看那指缝中透过的光,便听到宁玲珑笑嘻嘻的声音传来:“姐姐这是在玩什么?倒让人看不懂呢!” 宁七音放下手,眼神投过去却清清冷冷的,让宁玲珑恍惚间只觉得宁七音像那轮已经失却温度的夕阳。 宁七音最近不一样了,宁玲珑很清楚这一点,她不再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己,不会再下意识地躲在她身后。她每日躲在房间读书,连孙氏都夸她用功命人送了几次补品给她。 宁玲珑心里很不好受,她曾借口说祖母不太喜欢女孩子读太多书,宁七音却说那些书都是孙氏安排给她读的。 “难道妹妹是要我不听母亲的吗?”宁七音的眼神清澈疑惑,像懵懂的小鹿一般,可宁玲珑偏偏就能看出其中的狡黠。 她知道宁七音是故意拿话噎她,她确实是想阻止宁七音读书,可当宁七音搬出孙氏,她就有些泄气。 不管怎么说,孙氏也是宁七音的生母,难道要她跟宁七音说孙氏让她读书并不是为了她好?就算再愚钝的乡下人也不会相信吧? 于是她只好干笑两声:“姐姐误会我了!母亲的话自然要听的,不过略做做样子也就罢了,毕竟府上祖母最大,她不喜姑娘们读太多书自然有她的道理。” 宁七音眸中泛着轻淡的嘲讽,宁玲珑还当自己是当初那个好哄易骗的乡下女吗?其实细想想,上辈子的自己也着实可怜可恨,竟然会被宁玲珑这些并不高明的小手段蒙蔽了双眼,一心将她认作自己的亲妹妹。 宁玲珑被宁七音的眼神看得发毛,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怎么那样看我?我说的不对吗?姐姐才回来不久,祖母和母亲的脾气秉性还不了解,听我一句总不会做错。” 宁七音却是凉凉地笑了,望着宁玲珑:“我怎么听妹妹这意思,是要我哄骗母亲?” ☆、第 13 章 第13章伸冤 宁玲珑总算觉得在读书这件事上,她怕是哄不住宁七音了。况且看宁七音那手不释卷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为了讨好孙氏做样子,她是真的想读书,想做出一些改变。 某些宁玲珑不想看到的改变。 就像她过去宁七音院子里,看到宁七音在对着夕阳玩手指,好像一幅恬淡的画卷一般,可她却觉得那画卷刺眼,恨不能上前将它撕碎。 她笑着同宁七音打招呼,却只换来宁七音冷淡的眼神,她心中更觉不妙,想不通宁七音是什么时候突然变成了这样让她忌惮的模样。 “看看夕阳,”宁七音的眼神从她脸上移到天边,“今日不好好欣赏一番,谁知明日是晴是雨。” 宁玲珑收了收心中莫名的不安,笑着向宁七音走去:“姐姐读书读的,说话都让人听不懂了!” 宁七音却只是立在廊下不动,好像并没有要让宁玲珑进屋的意思。 宁玲珑倒十分不在意,亲密地走到宁七音身旁一起看向西方的天空:“难道姐姐看看这落日就能知道明日是晴是雨?” 被厢房挡着,宁七音所站的地方已看不见落日,那处天空只留下一片红色,红色的缥缈的云,缀在红色的天空中,犹如一块巨大的冰飘南红玛瑙。 宁七音向宁玲珑面上扫了一眼,她眼下的几颗雀斑在那张笑脸上格外引人注意。 “明日的事自然明日再说,”宁七音收回眼神,“晴天晒被,雨天打伞,乡下的日子就是这么过的。” 宁玲珑又笑起来:“姐姐是想起乡下了呀?” 宁七音清凌凌的目光又落在宁玲珑脸上,让她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我是想如果 分卷阅读26 在乡下生活的是妹妹,今日又当如何?” 宁玲珑登时连雀斑都跟着脸红起来,她最忌别人说她应该在乡下,那种感觉就好像她从前的好日子都是偷来的,迟早要还回去一般。 宁七音学着宁玲珑那样笑起来:“跟你开玩笑呢,还当真了!” 宁玲珑心中感觉像吃了一只苍蝇,她从前用在宁七音身上的手段被用回自己身上,竟然是这种恼羞成怒却又不能发作的感觉。 偏生宁七音笑得无辜,好像真的就是跟宁玲珑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一般,宁玲珑也只能忍下心中的羞恼,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 她总算打消了继续跟宁七音聊天的念头,说起此行的目的来:“父亲今日回来了,母亲说难得哥哥们也都在家,晚上就一起用膳吧!” 这倒是个机会,宁七音点头:“那便过去吧!” 坠儿闻声忙取来了一件水蓝色织锦披风,急匆匆地从屋里出来为正要迈步上前的宁七音披上。 宁玲珑见状,心里一动,忙拦了宁七音一下:“姐姐不懂父亲的喜好,你若穿这身去见父亲,怕是他心中不悦。” 宁玲珑暗想着宁七音最近的变化,不明白那个胆小怕事没主见的宁七音怎么突然就变了,若说是房里那个胡嬷嬷,却不像是有这样大本事的人,毕竟宁七音与从前简直是千差万别。 不管怎么样,那个胡嬷嬷必须尽快处理掉,宁七音她也得继续哄着。 “父亲喜欢家中的女孩穿得鲜鲜亮亮,头上的饰物也要精美繁多才好,姐姐这样素净,父亲只怕会以为母亲做得不周,回头要怪罪母亲了!” 宁七音已带着坠儿走上游廊,宁玲珑到现在还以为她是那个任她哄骗的乡下姑娘也未必太好笑,便是上辈子宁七音和父亲不亲近,他的喜好也是了解过了的。 对于姑娘家穿的鲜亮还是素净,父亲倒是不在意,唯独对配饰,他最讨厌女子满头珠翠。 上辈子宁七音曾经被宁玲珑误导着将妆台匣子里的能戴的珠钗宫花全插在了头上,然后被宁玲珑拉到父亲面前笑着问:“父亲看看姐姐这么打扮好不好看?” 当时宁七音忐忑地不知道往哪里看,甚至连父亲眼中闪过的不悦也没有看出来,宁国公当时想到这个女儿才回来不久,彼此生疏着不好直说什么,便勉强点头说了声“好”。 心里却想的是,到底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一见了好东西便迫不及待要全穿戴在身上了,日子长了不要变得贪慕虚荣才好。 可怜宁七音因为那声“好”,往后再有要见宁国公的场合,都会特意多插根钗,却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再没有多看她一眼。 如今宁玲珑故技重施,宁七音只笑着反问:“若真如妹妹所说,怎么不见妹妹好生打扮一番?” 跟在宁七音身边的宁玲珑脚下顿了一顿,又忙笑着追上去:“姐姐和父亲尚不熟悉,我哪好抢姐姐的风头!” “你我姐妹还说什么谁抢谁的风头?妹妹真是多虑了!” 宁玲珑心中越发没底,这般笑里藏刀的宁七音,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压下心中的不安,宁玲珑笑着贴上前挽住宁七音的胳膊:“姐姐这么说好像不信我似的!不如我再告诉姐姐父亲的一样喜好,若是说错了姐姐尽管来罚我!” 宁七音笑:“我何时说过不信妹妹了?妹妹一向都是为着我好,我又怎会不信你!” 宁玲珑也是笑着:“我只说一样,姐姐一定记好了,父亲最爱一道云片火腿粳米粥,每次父亲在家用膳母亲都必定吩咐厨房做的,今日姐姐亲手为父亲盛上一碗,父亲心中定会欢喜!” 这是丢出了诱饵让她再度恢复对宁玲珑的信任吗?宁七音心中感到好笑,父亲确实很爱那道云片火腿粳米粥,没想到宁玲珑会抛个真的消息给她。 看来宁玲珑一心要将她掌控在手中,她最近没问过她的建议,甚至没听过她的,想来她没少为此辗转反侧吧? “妹妹说的我记下了,”宁七音笑了,“还好回府之后还有妹妹,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二人一路走到用膳的花厅,孙氏和两个儿子正坐着说话,见宁七音和宁玲珑一起进来,孙氏心中宽慰不由笑道:“你们姐妹就是要这样亲亲热热的才好!” 宁七音二人齐齐向孙氏见了礼,宁七音这才笑着道:“妹妹方才说父亲喜欢我们姐妹打扮得花枝招展,我生怕来得晚了让长辈久等太过无礼,便没能精心梳妆一番,还请母亲待会儿帮我在父亲面前说句话。” 宁玲珑心中一惊,宁七音何时学会了这招?她原想给宁七音使绊子,没想到却绊倒了自己。 眼见孙氏神色一冷,宁玲珑连忙笑着上前蹲在孙氏身旁为她捶腿:“是姐姐误会了我,我原说姐姐长得这样标致,若是加以打扮必定倾国倾城,莫说是咱们,便是父亲看了也会高兴。没想到姐姐以为是要刻意妆扮,竟是曲解了!” “怎么妹妹说发间的饰物要精美繁多却是我曲解了吗?”宁七音也笑着 分卷阅读27 ,又看向孙氏。 想必孙氏并不愿意相信宁玲珑有这小心思,她却宁愿相信这是个误会吧。 宁玲珑心里犯堵,却还是笑着继续在孙氏那里往回找:“确实是姐姐误会了,我还告诉姐姐父亲爱吃云片火腿粳米粥,让姐姐亲手为父亲盛上一碗呢!” 宁玲珑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她为了得到宁七音的信任又说了句真的,如今竟在这里派上用场。 孙氏的面色果然缓和些,宁玲珑刚要松口气,又听宁七音不急不缓道:“妹妹确实是为着我好,只是我觉得,孺慕之情菽水之欢全是出自本心,要是刻意讨好,反而不够弥足珍贵了!” “不想妹妹才读了不几日的书便有如此长进,竟是出口成章了!”说话的是宁正锦,孙氏的长子,也是宁七音的哥哥。 他生得面容俊美,风度不凡,如今负手而立,望着宁七音的眸中温和含笑,言语间倒是颇为赞赏。 孙氏也不再为两个姑娘间的事费心,笑着对宁正锦道:“要我说,你这妹妹比你们哥俩还要强上几倍,你们若能像七音那样用功,现在肯定更出息!” 这么想着,孙氏说着不由看向了另一个儿子。 她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宁正锦,次子宁正辉。 长子勤奋好学,次子却并不太用功。 此时的宁正辉正笑看着伏在孙氏膝上的宁玲珑,宁玲珑侧着头眼神向着宁正辉也飘了几飘。 宁正辉被宁玲珑看得心头发热,突然觉到母亲看过来,便忙迎着孙氏的目光笑着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宁玲珑听孙氏夸奖宁七音,只觉得心尖颤了两颤,微微攥紧了拳头,想着自己怎么也要想个法子。 “母亲谬赞,”宁七音微垂眸,却是谦逊得体的,“我才开始读书,已经落后十多年,哪里能跟哥哥们比!” “做什么要和哥哥们比?”宁国公走进来刚好听见一句话尾,不由顺着问了一句。 然后才发现他进门前听见的那句竟是宁七音说的。 这倒让他诧异了,这个女儿回府之后,除了一次正式的相见,也曾见过的。每每站在宁玲珑的身边,半低着头小声回话,那样子竟是恨不能抓住宁玲珑的衣袖往后躲一般。 回想起方才清凌凌的声音,竟是从未听见过的落落大方。 孙氏见他进来,便笑道:“我们方才在说七音读书用功呢!” 宁七音便同两位哥哥向父亲行礼,宁玲珑也从孙氏膝旁站起来,亲亲热热地唤了一声“父亲”,像是很多家族中最受宠的小女儿一样,虽长得并不好看,但倒也娇俏可人。 宁国公对爱笑的宁玲珑一直还不错,虽然没有格外疼爱,但到底是自己女儿,总是记挂在心里的。因此当知道宁七音才是他的亲生女儿,也曾对宁玲珑很是不舍。 此时见到宁玲珑,便慈爱地笑着说:“玲珑如今越来越开朗了!” 宁玲珑得了宁国公的夸,也感觉到了宁国公对自己的喜爱,当下心里暗暗得意,不由得轻轻瞟了宁七音一眼。 她觉得自己终究是能让宁七音明白,自己才是国公府的姑娘,是宁国公和夫人的女儿。 宁七音乡下回来的,已经晚了,晚了十几年。 她怎么也融不进这个家中去。 宁七音自然察觉到了宁玲珑的目光,微微抬首,心中不免冷笑。 上辈子,她输了,这辈子,一切未可知,不是吗? ☆、第 14 章 第14章父亲宁国公 宁七音看着这父女两个人,女孩儿娇俏,父亲端庄慈祥,任凭谁看,也是父慈子孝好一场天伦之乐。 但是同样作为女儿的宁七音看了会如何,心里是什么滋味? 这是一种无形的排挤,上辈子的宁七音看惯了这样的场面,她觉得宁玲珑跟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无论她怎么做,都只是个外人。 但是这辈子的宁七音,却并不会当太回事了。 没有太多期望,哪里来的失望? 于是当宁玲珑望向宁七音的时候,她没有能从宁七音脸上寻找到任何失落,她看到宁七音神情淡淡的,好像根本不在意,她就那么风淡云轻地坐在那里,好像别人怎样都与她无关似的。 看到这个,宁玲珑失望了,这不是她想看到的宁七音,她好像一下子变得有了主见,有了性子,不再像以前那样依附自己。 这让宁玲珑原本的喜悦荡然无存,她不懂现在的宁七音,抓不住现在宁七音的七寸,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付她了。 一时全家都落座了,大家开始用膳,宁玲珑心里是诸般心思,但是面上又要作为孝女说笑来逗父母,真是心力交瘁。 就在这时,便听得外面传来动静,紧接着便被外面的人拦下了,说主子们正用饭,要等一下。 孙氏今日心情好,听见便问了一句是什么人,一时有守在外面的婆子回话,说是庄园上来人送桂花了。 分卷阅读28 宁七音听了心念一动,想着这事自己正想着该如何开局,不曾想现成的引子就送来了,也实在是天都助她了。 就听得孙氏笑道:“我倒是最喜那桂花香味,伴着花香用饭也很是不错!” 说完便向穗儿吩咐叫人进来。 不一会儿便进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厮,怀里抱着好大一束桂花,口齿伶俐地向孙氏回话:“庄主让小的过来送桂花,知道夫人还瞧得上这花,便特意嘱咐小的挑好的给夫人送来,不想扰了夫人用膳,求夫人莫怪!” 孙氏听那小厮说得头头是道,一向按规矩办事的她竟真的没有责怪,还让穗儿将花插起来。 因为孙氏喜欢,宁玲珑对桂花的关注也格外多些,看着穗儿手中那一大束桂花仍同往年一般金灿灿的,便向众人笑着道:“太好了,又可以酿些桂花酒留着吃了,我最喜欢那个味道了!” 孙氏听了自然也高兴,她就喜欢玲珑,诸般喜好都和自己一样,当下也笑道:“瞧你,最是馋嘴。” 宁国公难得见古板的孙氏活络些,不由也附和着点点头。 宁正辉想起一事来,却是叹道:“我去庄子上转过,今年桂花比往年少,怕是中秋节去赏桂花都没意思了,也不知还能酿多少酒。” 宁正锦想起此事,倒也疑惑了,挑眉道:“二弟说得是,往常这时候庄子上每日都往府里送桂花,母亲连衣物上都会沾染桂花的香气,今年怎么会少成这样?” 宁国公倒是不甚在意:“许是今年开得晚开得少吧!” “父亲说得是。”这时候,宁七音却突然开口了。 听到这话,宁国公不由看向这个女儿,印象中她总是少言寡语不敢见人,如今看过去,却是眼睛澄澈水润,虽然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却丝毫不见畏惧躲闪,倒多了几分从容之气。 又见她衣着素净,装扮简单,丝毫没有因为从乡下来到国公府就沾染了奢华的习气,看着倒是本分安静的孩子,心中便对这个女儿有了亲切的好感。 当下忙笑着说:“七音也这么想?” 宁七音点点头:“是,七音也这么想的,不过七音又想着,今年这年景同往年也差不多,今年这雨水甚至比往年还多些,桂花喜湿,照理原应长得比往年还好些,怎么会比往年还少呢?” 在花厅门口随时准备着伺候的鲁嬷嬷眼皮一跳,她上次在这位嫡姑娘面前落了下风,今日听她这话头,竟又生出不祥的预感。 宁国公听宁七音似有所指,忙问了起来:“哦,依七音看会是怎样?” 宁正锦听到这个,也饶有兴致地看向宁七音,这个妹妹他初见只觉她胆小怕人,今日听她言语间比那些大家闺秀还要文雅,思路流畅清晰,不由对宁七音另眼相待。 宁国公身旁的孙氏也静静听着宁七音和宁国公交谈,看来最近安排这个女儿学习真是对了,这样短的时日就有这样的长进。 一时又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被父母夸赞聪慧的情景,当下看着宁七音,更增添了几分亲切。 宁玲珑不知道宁七音说些没用的桂花是何用意,只是见宁国公对她的话颇感兴趣的样子,顿时心中不爽。虽然她故意在宁七音面前表现的跟宁国公亲近,其实她心底还是有些怕他的,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转移话题,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继续聊这桂花。 眼睁睁地看着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宁七音身上,她便将手中汤匙中的汤慢慢地又倒回碗里,不无嘲讽地冷笑了一下。 此时,却有人在看着宁七音。 在别人都看宁七音的时候,唯独宁正辉,一直都注意着宁玲珑,此时看着宁玲珑的小动作,眸中似笑非笑。 宁玲珑察觉到了,抬起头来,却见宁正辉的目光已经别向它处了。 宁七音看宁国公对桂花的事认真起来,便越发认真,恭敬地道:“父亲,女儿是乡下孩子,不知道府里的规矩,也不知道自己有了想法,当说还是不当说。” 宁国公若有所感,忙道:“七音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不过区区一个桂花,难不成在我宁国公府里,还有你不能说的?” 宁七音听得这个,蹙眉想了想,才道:“父亲,女儿记得,我们乡下那里有一个庄院,当时因为贸然换了一个庄主,导致那一年的麦子减产不少,所以女儿想着,是不是咱们园子里也换了人?” 换人? 宁正锦忙道:“不曾换了,一直都是那人!” 话虽如此说,宁正锦却起了疑心,就算人没换,但也可能是出在人事上,难道是这其中别有猫腻? 宁国公显然也想到了,当下皱眉沉思。 宁玲珑听到这个,却是将眼神从宁正辉那里收回来,下意识地看了鲁嬷嬷一眼。 她记得城外那个庄子是鲁嬷嬷的儿子在打理,如果管桂花的人有什么问题,那鲁嬷嬷的儿子会不会也有问题? 而此时鲁嬷嬷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伺候在那里,仿佛站都站不安稳。 至于宁国公, 分卷阅读29 他神情不由也有些严肃,望向宁七音:“七音,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 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女儿是知道些什么的。 宁七音却只是淡淡地点道:“我也是闲着听下人说,说看管桂花的人出了事,我猜着许是因为这个,今年的桂花才不如往年吧?” 宁国公看向旁边的孙氏,孙氏显然也不知道,当下宁国公便沉着脸说:“此事我竟不曾听说过半点。” 当下便忙命人去问,若说府里的事他有时候觉得不过是家长里短懒得过问,城外的庄子他却是关心的,便是他无暇事无巨细地全部顾到,像这种在庄子里大小有一样职位的,他还是会偶尔见一见,问上几句的。 只是庄子里人多,他不能悉数将人认全,可这桂花管差的人出了事,他竟完全不知道。 宁七音见父亲只是忙派人去问,却又没指明去问谁,问什么,便淡声提议道:“父亲,女儿建议,你不如问问庄主,想来他最清楚不过——” 鲁嬷嬷一听登时按捺不住,干笑着开口:“夫人,饭菜要凉了!” 她有心打岔,在鲁嬷嬷看来一个管桂花的哪里值得宁国公过问,将话岔开让他们一家人继续吃饭,也许这事就过了。 可是这话一出,就显得突兀了,连鲁嬷嬷自己都觉得突兀了。 国公府的嫡姑娘在说话,在一旁等着伺候的人这么一开口,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 偏偏被鲁嬷嬷打了岔的宁七音,只是看了看她,神情轻淡,好像根本不在意。 如果宁七音斥责她,或者与她辩驳什么,她便能借机将话题扯得更远,或者干脆做个样子显得宁七音欺凌下人,不给她这老嬷嬷说话的机会。 可宁七音没有,她只那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连原本的话头都收住了,这便让鲁嬷嬷如芒在背了。 她上次就小看了这乡下来的嫡姑娘,不想这次又太过心急了。如今那一家人诧异的目光都齐齐落在她身上,她尴尬地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众人都觉得是这鲁嬷嬷冒失了,主子间交谈哪有下人插话的道理?孙氏一向看重规矩礼数,鲁嬷嬷又是她身边的人,神色便有些严厉起来。 鲁嬷嬷是跟着老夫人陪嫁过来的,又给国公府的少爷做过乳母,在国公府的地位不是一般下人能比的。 况且她跟随孙氏多年,深知孙氏喜恶,一般不会犯孙氏的忌讳,方才她一心急竟没顾上许多,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惹人耳目。 被孙氏的眼神一看,鲁嬷嬷又勉强挤着笑喃喃道:“只顾着说话,饭菜……饭菜要凉了……” 孙氏却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宁国公却对宁七音愈加欣赏,被下人插话却不气不恼,这才是国公府姑娘应有的气度。 若是跟个下人争长短,那就成笑话了。就算那鲁嬷嬷在府里有名望地位,就算她伺候孙氏喂养少爷有功,那她到底也是个下人,没资格对主子的事指手画脚,主子更不用跟她一般见识。 宁国公心里想着宁七音从前不敢直视着人说话,难得今日这般气度从容,便道:“七音,继续说就是了。” 宁玲珑带着笑看向宁国公,衣袖下的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宁七音本就比她有血缘优势,若是得了府里众人的赏识,她在府里就更尴尬了。 宁七音见父亲认真问起,当下也直言相告:“父亲,实不相瞒,我身边的胡嬷嬷,难得是个稳妥良善的,却为侄子的冤屈偷偷掉眼泪,而这件事,就牵扯到桂花园一事。” “她的侄子?” 宁七音点头:“正是,胡嬷嬷的侄子胡三喜,他一直在庄子上帮着看管桂花,这些年并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如今却被痛打了一顿赶了出去。” “还有这种事?”宁国公十分意外,庄子上主事的人一般都是精心挑选的可靠之人,将人痛打一番赶出去的事情,已经许多年没有发生过的。 况且对这件事他竟是丝毫不闻,若说其中没什么内情,他都不会相信。 宁七音当下一五一十地将胡嬷嬷所说告诉了宁国公,宁国公听了,自然是皱眉不已,当下宁国公吩咐下去,命人去请那庄主和侄子过来一趟回话,务必要问一个水落石出。 底下人知道国公爷亲自问起来,自是不敢耽误,连忙去请了。 这边一家子继续用膳,只不过饭桌上却没了之前的和融气氛,孙氏面上颇有些尴尬,宁国公也面露不豫。 而宁玲珑却是心神不宁,她盯着宁七音,看着她那端庄淡雅的气韵,心里不由得五味杂陈,那个事事要问她意见的宁七音哪里去了?怎么突然就变得有主意了?怎么就敢来父母亲面前为自己身边人伸冤了? 她不是个泥人性子吗?她不是事事听家里吩咐安排吗?她不是从来不敢开口吗? 再想到顾老夫人来的那一日,宁七音收玉佩写福字,简直是出尽了各种风头,然后她觉到孙氏对宁七音也慢慢有所改观,而今日不但哥哥宁正锦夸赞她,连父亲也同她一本正经地交谈起来。 她心里 分卷阅读30 突然冒出个想法,也许宁七音刚回府时的怯懦怕事根本就是装的,她不过是做出那种姿态,好让她觉得宁七音对她是没什么威胁的,然后趁她不防备,一点一点地将她从这个家里挤出去。 想到这里,宁玲珑突然后背发冷。 ☆、第 15 章 第15章伸冤 此时的宁玲珑越想疑心越重,再看宁七音就觉得她清清冷冷的神情下全是心机,只觉得宁七音此人好生奸恶,竟对自己使出这么多手段,实在是小看了她。 不过宁玲珑到底是深吸口气,掩藏下诸般心思,露出一贯的笑容,若有所指地道:“记得从前姐姐总是温柔沉静,就连自己有什么事都不肯麻烦父亲母亲,今日却突然为了一个什么管事的向父亲开口,怕不是那房里的什么嬷嬷教的吧?” 听到这话,孙氏蹙眉望向宁七音,她方才只觉这个女儿长进不少,正欣慰着,听宁玲珑这么说,她心里便沉了沉,若是被下人教的可不好,不管是嬷嬷还是丫鬟的,她们能懂得什么?若被她们挑唆着,那还能学出好来? 宁七音听出宁玲珑的言外之意,也看出孙氏因为宁玲珑的话而对自己皱起眉来,她自然了解宁玲珑这种笑眯眯使绊子的性子,当下并不接她的话,反而问道:“怎么妹妹希望我怎么样?就算自己有什么事都不肯张口?心里憋着,或者和妹妹说说,妹妹随便劝我几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父亲不知道,母亲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委屈难过?父亲和母亲是我的父母,我是他们的女儿,我有了委屈,有了想法,和父母说说,难道不应该吗?” 这一席话,其实是清清淡淡地说来,不疾不徐,可是说得却是有情有理,一时孙氏听得连连点头:“七音说得是,有什么事,可不是要和父母讲,孩子嘛!” 旁边的宁国公也点头:“七音原本就该开口,该说的就说,比如今日这事,说得极是。” 宁玲珑听到这个,真是万万没想到,明明自己最是在理的,却不知怎么就被她轻飘飘地给化解了? 她,她哪里来的这么多歪理? 谁知道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宁七音又开口了:“妹妹是喜欢我当一个闷嘴儿葫芦,和父母也不亲近,是吗?” 宁七音说着这话时,声音带着几分失落,眸中也浮现出一层迷蒙的湿润:“是不是如今我说话太多,惹妹妹生厌了?” 宁玲珑一看,更加心里憋屈,这本是自己惯用的伎俩,如今反被用在自己身上,可自己少不得笑着安慰:“姐姐说笑了,不管姐姐什么样妹妹都不会厌烦姐姐的!” 这姐妹两个言语间,已经是几个来回,宁国公看着这姐妹二人说话,脸上神色不显,倒是看着这两个女儿,眸间多了几分深思。 宁正锦冷眼旁观,此时却笑着道:“七音最近说话多,倒是更加惹人疼爱了。从前妹妹不爱说话,妹妹缺什么少什么想什么都要让人猜,如今却好了,大家说说笑笑亲亲热热的,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宁玲珑听这话却觉刺耳,自从宁七音出现,从道理上讲她与这宁国公府就没有半点关系,可偏偏她舍不得这样的花团锦簇,舍不得这锦衣玉食的生活,仗着家里人对她的喜爱,她才得以在府中有那么一点立足之地。 可当宁正锦说“真正的一家人”,她便觉得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是在提醒她才是外人,才是那个要在父母面前少开口的人。 于是她竟半真半假的红了眼眶,却又带着笑向宁正锦撒娇道:“哥哥对姐姐这么好,我都要吃醋了!” 宁正辉见她这么和宁正锦说话,忙笑着道:“你又不是只有一个哥哥,还有我这个哥哥对你好不是?” 宁玲珑听着,看过去,只见宁正辉用含笑的目光看着自己,温和得很,一时心里不免泛暖。 一时众人都笑了,倒将先前那些微妙的气氛冲淡了许多。 谁知道就在这时,那庄主和胡嬷嬷的侄子一起上来了,那侄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得出是想做出体面周正的样子,可还是一瘸一拐的,那一瘸一拐间,便显得十分狼狈。 孙氏看他可怜兮兮,咬着牙忍着疼痛,脸上又是那般模样,面上就有了不悦。 他们这种人家,在外博得就是宽厚仁慈百年世家的名声,将下人打成这样赶出去,谁见了不说是宁国公府苛待了?这对府里的主子会造成什么影响,传出去难免名声不好。 宁国公先前听宁七音说那侄子被痛打了一番赶出去,却不曾想到人被打成这个样子,一时也是面色不善。 再看那庄主,虽是胖胖圆脸,乍看是个忠厚的,可张嘴便是笑,笑得一脸谄媚讨好:“国公爷好,太太好,你二位可真是福气相啊,我一看就觉得像佛爷一样,大富大贵的相!” 宁国公和孙氏顿时齐齐皱眉,这都在说什么啊? 而这庄主却不是别人,正是那鲁嬷嬷的儿子。 鲁嬷嬷看自己儿子这样,也是跺脚无奈。 要知道在贵人面前行事和外面不同 分卷阅读31 ,你在外面,遇到那有些权势的过去巴结谄媚,人家自然喜欢,但是到了这真正的贵人面前,就不一样了。 贵人并不喜底下人巴结谄媚,更不喜你笑得那般讨好。 贵人要的是老实巴交,要的是本分守己,说白了,贵人自有姑娘媳妇儿女哄着,哪里轮得着你一个底下人?你底下人就该干自己的事! 鲁嬷嬷心中叫苦,虽然先前言语间冒失了,可此时儿子被待到了老爷夫人面前,她还是要厚着脸为儿子说话的。 “我这儿子打理庄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鲁嬷嬷到底是护自家孩子,走到儿子身边,豁出去老脸,帮着说话道,“他这些年为着庄子可是劳心劳力,偌大的一处庄园被他打理的面面俱到,便是出什么事,想来也是事出有因的,你还不赶紧和国公爷和夫人老实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那庄主连忙堆起笑向宁国公道:“老爷有日子没去庄子上了,我今儿才说要跟老爷说说这胡三喜的事,不想竟然先惊动了老爷,叫老爷费心了!” 鲁嬷嬷又在一旁帮腔,笑着说:“按理说,这种小事他能处理就自己处理了,那么大的庄子还能事事劳烦老爷不成?别说这城中的府里,便是朝中的事都让老爷劳思伤神,他哪里还能让老爷为城外庄子上的小事操心?老爷既把庄子交与我这儿子,他自然要当牛做马为老爷出力的!” 庄主点头如捣蒜:“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宁玲珑见此,跟着帮腔道:“你打理庄子劳苦功高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时间久了保不准就因为不徇私情得罪了什么小人,今日叫你过来,不过想弄清几个问题,你照实说就是了,没什么的。” 那庄主忙向宁玲珑哈腰:“谢姑娘体恤!早听说府中姑娘对人极为随和,便是在我们这些下人面前也没有架子,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宁玲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孙氏,见她看着自己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便觉得这庄主虽然不懂礼数,但到底是管着一个庄子的人,还算机灵,当下不再言语,淡淡地扫了一眼宁七音。 宁七音以为她能为那胡嬷嬷侄子讨得什么公道吗? 那胡嬷嬷的侄子胡三喜本就心里忐忑着,一见这庄主不但有跟老爷夫人相熟的嬷嬷帮着,便是庄主自己也跟主子们那般热络,心里不由便凉了半截。 胡三喜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宁七音,他知道这是自己姑姑现在跟着的主子,说是这位姑娘要想办法为他做主。可听说这位姑娘从前是养在乡下的,不久前才回来,怕是老爷夫人面前并不能说上话。 因为站得用力,那条被打伤的腿疼痛不已,他稍稍动了一下身子,腰间便有什么东西硌了他一下。那是这位嫡姑娘让他备下的,当时他也是信心满满,只是如今看庄主和主子们那样相熟密切,他心里便有些没底了。 胡三喜看了一眼宁七音,她看起来十分镇静,也不跟老爷夫人套近乎,也不帮着他说话,实在是让人摸不清这位姑娘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正想着,偏偏此时,宁七音的眸光刚好也落在胡三喜身上,胡三喜不知道为什么,只觉那眼神无喜无悲,像是看过了许多风浪似的。 这时候却听宁国公道:“这个就是胡嬷嬷的侄子了吧?” 问的却是宁七音。 这话一出,鲁嬷嬷愣了下,庄主也愣了下,旁边的宁玲珑更是傻眼了。 这么重要的事,宁国公怎么竟然不问陈氏,不问鲁嬷嬷,再不济,问问自己儿子也行啊,但是他偏偏去问宁七音。 就算这事是宁七音提起来的,但是也犯不着去问她,这种时候,问她,那是看重她的意思。 宁七音上前,恭敬地道:“是,父亲,这就是胡嬷嬷的侄子。有什么事,父亲可以问问他,也好看看之前胡嬷嬷和我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毕竟女儿身在闺阁之中,不会和外面的人搅和在一起,对于外面的事也不懂。” 这话一出,宁玲珑微微眯起眼睛来,想着这宁七音可真是精明,几句话把自己的干系撇得一清二楚,还特意提起什么“闺阁之中”“对外面的事不懂”,这言语里意思,那竟然是暗指自己竟然对外面的事颇为了解。 她想起来之前庄主竟然说听说过自己的名声,当下不免有些无奈,多少起了恼恨。 那庄主也是愣了一愣,他原没有把这位姑娘放在眼里,鲁嬷嬷曾经说过,这位嫡姑娘是个好拿捏的,又没主见孙氏又不待见,谁知受了那胡嬷嬷的蛊惑,竟然惩治了绿屏,还连带她在老夫人面前失了面子。 这深宅大院中的仆妇随从们也是关系攀枝错节,那庄主听了亲娘老子诉苦自然是大为恼火,偏生这胡嬷嬷的侄子在他手下做事,他便少不得借题发挥了。 只是没想到会闹到老爷夫人面前来,如今听那嫡姑娘要让胡三喜开口,这庄主不知为什么就心里有些怵,转念一想什么嫡姑娘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十几岁的小姑娘,便又壮起胆子来。 “若是问这胡三喜的事,还是我先跟老爷夫人说说吧!”那庄主想着怎么也不能让胡三喜占了 分卷阅读32 先,便抢着开了口。 宁国公当下心里已是不悦,扫了一眼那庄主,又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胡三喜,不过还是颔首道:“你说吧!” 胡三喜听了宁七音的话,心里一喜,觉得有了希望,本已经想着若是问起来自己应该如何说,不想那庄主又横插了进来,再看宁七音从旁神情轻淡,也不帮着说话,顿时心都凉了。 这位宁大姑娘,到底行不行? ☆、第 16 章 第16章伸冤 庄主见状便有些得意,昂着头道:“这胡三喜是咱们庄子上打理桂花的,从前确实也称得上尽心尽力。可许是这位子坐得久了,人也变得油滑起来,今年庄园的桂花本来长得又多又美,却不知不觉被他一点点偷卖了去。” 胡三喜一肚子冤屈,听到这个气得要命,恨得手都在发抖,但也只是无奈地咬牙。 “我开始也是不敢相信,”庄主很是无奈地叹息,“后来也是人证物证俱在,这才把人关押起来审问。” “只是他抵死不认,我又忙着庄子上别的事,审问的人可能便小施惩戒。” 庄主自然也看出胡三喜带着伤进来,就现在主子们面前博得了一番同情,因此少不得要将自己择出来。 鲁嬷嬷听着儿子说得十分有理,在一旁不由地点头,再看老爷夫人明上并无不悦,心里就多少踏实了一些。 宁七音她是不放在眼里的,她是老祖宗的陪嫁,如今陪着孙氏打理家中事已经是多年,深受倚重,孙氏喜欢什么性子的孩子,她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之前对宁七音的不喜就差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 就算方才因为宁七音用功读书孙氏有所夸赞,她也并不放在心上。在她看来,孙氏只是为了不打击宁七音读书的积极性罢了,这么一个乡下长了十几年的姑娘,怎么也不会一夜之间变成知书达理进退有度的公府贵女。 那庄主说完又向胡三喜怪罪道:“国公府这些年待你不薄,如今你犯了错也不过是将你撵了出去,你可知你犯下的事如若报官又会怎样?不念着老爷夫人的恩情也就罢了,竟然还闹到府里来,事情闹大了将你投至牢里,以后谁管你那老子娘?” 他连哄带吓地向着胡三喜说了一通,胡三喜已经是气得浑身发抖,心中绝望至极。 他茫茫然地抬头,却正好看到了宁七音。 宁七音正安静地坐在那里,相貌端庄,神态平静,气度从容,仿佛这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 他就突然想起来自己姑姑教的那些东西。 姑姑说,那些都是这个姑娘教的。 胡三喜深吸了口气,安安分分地站在那里,想着自己今日要说的话。 那样柔弱的一位姑娘帮着自己在老爷夫人面前递话,自己才有机会在这里露面,若是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谁还能证他清白? 就在这个时候,宁七音开口了,声音清澈好听:“父亲,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庄主说完了,还请父亲听听这胡三喜所说。” 宁国公颔首:“这件事,可是真的?你竟贪图钱财变卖桂花?” 胡三喜见屋中众人的目光全投到他身上,心里也是稍稍有些紧张,他悄悄吞了一下口水润了一下发干的喉咙,然后忍着腿上的疼痛跪了下来,才将事情从头说起。 “小的这些年一直打理庄子上的桂花,并未出现过什么差池,今年的桂花本来比往年长势还要好,可庄主不知道为什么却每次去看都说不好,说花枝少花朵也小,哪儿哪儿都不好……” “你怎么睁着眼说瞎话?”庄主忍不住打断了胡三喜,“那桂花确实是又稀又少!这明明是你打理不善的缘故,你不过是为了脱罪才嘴硬不承认罢了!” 孙氏皱了皱眉,对这庄主已经是不喜至极。 宁玲珑自然懂得孙氏的心思,忙向庄主道:“庄主自不必急,先听他说完也无妨。” “咦,奇怪了,”宁七音凉凉地开口,“看妹妹如此护着那庄主,难不成庄主是妹妹的什么人?若真是这样,那我今日是不是办了错事?妹妹千万不要怪罪我,我实在是无心的。” 宁玲珑一听这话恨不能扑上去撕扯宁七音,她如今怎么这么能颠倒黑白!这是污蔑她清白吧? 可偏偏想想,她刚才所说也实在是冒失了,当下还不能发作,只好道:“姐姐这便误会我了!母亲知道,我一向在府中深居简出,又怎么会和这人有什么瓜葛呢?” 孙氏点点头,看着宁玲珑却说:“玲珑,你今日实在是不像样了,也难怪你姐姐会那么想,这事你若不知情,就莫要再开口了!。” 宁玲珑听了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又难受得厉害,她不曾想孙氏竟然和自己说这种重话。 一时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想着宁七音真是好手段,她现在竟然被孙氏说闭嘴! 宁玲珑低下头,红着脸手:“母亲教训的是,是女儿错了,不该乱说,只是女儿想着——” 孙氏抬手道:“不必 分卷阅读33 说了。” 宁玲珑只好闭口,更觉脸面无光。 宁国公淡淡地扫了一眼宁玲珑后,却是对那胡三喜道:“你且接着说。” 胡三喜深吸口气,忙恭敬地道:“那桂花被庄主嫌弃了一段日子,眼看着全都要开了,竟不知怎么真的变得越来越少。” “我每日打理桂花,总是疑心桂花比前一日少,但看起来又不确定,于是有一日便在几枝桂花上刻了记号,没过两日,那些刻过记号的花枝真的不见了!” “还不是你监守自盗!”庄主再次沉不住气,“从前桂花少,我说你打理的不好你不肯认,不想竟大了胆子偷起庄子上的桂花来!” 胡三喜被如此污蔑,偌大一个男子竟然憋屈得眼睛都红了:“我何曾偷过庄子上的一朵花!分明是庄主你,先是用桂花少的言语来欺我,待到我向你汇报桂花变少的时候,你便说你早就说过桂花少了,是我眼睛有问题才会以为从前是多的。” “从前桂花本就不多,被你偷盗之后变得更少,这有什么问题吗?”庄主继续反驳,倒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庄主莫要血口喷人!”胡三喜自是不服,“我给桂花做过记号之后就知道确实有人动过桂花,私下查过之后才发现是庄主你偷采了桂花私自卖了出去!” “你才是信口雌黄!”庄主怒瞪着胡三喜,“你管理桂花不善,又监守自盗,关押审问你的人全都能够证明此事,你休想凭着三言两语就往我身上泼脏水!” 眼见二人争论不休,宁国公和孙氏的眉头越皱越紧,宁七音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然后轻轻地放在桌上,发出些许响声。 胡三喜看过去,正见宁七音示意自己,这才顿然醒悟,也不再与那庄主理论,只向宁国公道:“老爷,我有证据!” 庄主听闻虽然心中一惊,但脑中快速回想了一下并无把柄在胡三喜手中,于是便有恃无恐地向胡三喜嘲讽道:“你能有什么证据?难道说你在我家里找到了那几枝刻了记号的桂花?” 鲁嬷嬷也是帮着儿子说话:“我儿子没有报官,已经是对你网开一面,你还编造罪名来污蔑他,你这人有没有良心?” 宁国公听到有证据,自然不再理会各人都说什么,只向胡三喜道:“什么证据你且拿出来。” 胡三喜只向腰间一摸,竟拿出一本有些毁损的账本:“老爷,今年的桂花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一看这账目便知。” 庄主见了大惊,那账目明明早已销毁,怎么可能还在。只是他看着小厮从胡三喜手中接过账本呈给宁国公,心里早已乱成一团。 他“扑通”一声跪下:“老爷明察,那账目必定是胡三喜伪造陷害于我的!” 不可能的,庄主冷汗直流,账目已经销毁了,不可能出现在胡三喜手里。 “庄主未免也太高看我,我便是能伪造得了账本,也无法伪造庄主的笔迹。”胡三喜看到庄主这样,总算松了口气,一切可以按照计划来了,当下故意道:“这个本子,我早就拿在手里,你自是不知道我怎么拿到的!” 庄主一看这样,气急败坏地道:“你胡说!你怎么可能拿到账本?那账本明明已经被销……” 话没说完,庄主突然就停住了,像是说到一半被人掐住了脖子。他方才气急竟然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可那句话不就证实了,确实有这么一本账目存在? 他当时跟庄子上的几个心腹偷偷采摘了桂花出去卖,有些买家不能给现钱,于是他便记了这么一本账。打发胡三喜出去的时候,他也怕东窗事发,命人将那账目销毁,没想到如今却出现在胡三喜手上,成了指证他贼喊捉贼的铁证! 他本来还想狡辩,可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跪在那里竟是抖如筛糠。 宁国公翻看着账目,孙氏也侧过脸看了几眼。鲁嬷嬷一瞧儿子那副样子,又看老爷夫人脸色越来越差,忙也跪在了地上。 “求老爷宽恕!”鲁嬷嬷一开口泪就下来了,她就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在宁国公府混到了管理城外庄子的位子,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她回到家甚至都能下人使唤了,若是这个儿子保不住庄主的位子,她以后还有什么指望? 鲁嬷嬷想着想着便觉悲从中来,忍不住伏在地上痛哭:“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办了错事,求老爷饶了他,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以后会当牛做马报答老爷的!” 庄主一见自己老娘这般,也忙向宁国公磕头求饶,宁玲珑见状不由暗地里嗤笑一声,原以为这母子能摆宁七音一道,却没想到都是没用的,甚至还连累了她。 宁国公将账本重重地扔到桌子上:“真是一出好戏!” 鲁嬷嬷和她那庄主儿子被吓得都是一抖,庄主更是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宁国公一眼。倒是鲁嬷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又絮叨了一番她和儿子这些年给府上掏心掏肺地做事,儿子只是被人拐带坏了走了弯路,若是给他机会他一定会改的。 鲁嬷嬷是跟着老夫人陪嫁过来的,宁国公一直对她有几分敬重,但即使如此 分卷阅读34 ,他也厌烦了这老嬷嬷的哭诉,当下沉声道:“住口!” ☆、第 17 章 第17章告状 那鲁嬷嬷絮絮地哭诉一番,却被国公爷这么呵斥,当下六神无主,一抬头看见了端坐于一旁的宁七音。 她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人面前绊倒两次,可如今形势比人强,她不得不再次向宁七音低头。 “姑娘!”她朝着宁七音膝行两步,“姑娘行行好,为我老婆子说句话,我儿子真的是头一次犯浑,他以后再也不敢了!姑娘是菩萨心肠,就饶了我们吧!” “嬷嬷不可这么说!”宁七音神情并无波动,“您是府里的老人,这么跪我我可担不起。况且,我也只是听说胡三喜有冤屈,想着给他个说话的机会,庄主的事,却不是我能说话的。” 宁国公见那嬷嬷乱求人,不由沉着脸道:“这是城外庄子的事,她做不得主,既是做错了事,那便要重罚就是,你还以为谁能为你求情不成?” 鲁嬷嬷一听宁国公这话,不由地又落泪心慌,竟是求也不敢求,六神无主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是这种见利忘义的人,宁国公府却是无论如何也容不下,念在鲁嬷嬷在府里这么多年有劳,不过是没有惊动官府将那庄主发落了,对外也没有过多声张,算是府上给鲁嬷嬷留了脸面。 而宁七音这里,办完胡嬷嬷侄子的事,少不得要去宁老夫人那里走一趟。 鲁嬷嬷是宁老夫人陪嫁过来的,如今她那儿子被打发了,虽然并不是因为宁七音,可到底是她将事情从幕后推到台前,再加上从前绿屏的事,鲁嬷嬷心中对她生恨也说不定。 上辈子宁老夫人对宁七音还没有对娘家的那几个侄孙女好,这辈子兴许是受了顾老夫人的影响,她终于也能把这个亲孙女看在眼里了。 前几日听说宁七音被孙氏安排着读书学习,她也很是支持,让人送了两棵几百年的山参过来,嘱咐说别累着身子。 虽然并不是宁七音这个年纪用得上的补品,但她还是是收下,并过去宁老夫人面前当面谢过了。只是回来宁玲珑少不得又隐藏着酸意说什么老夫人就是没有直说不用读太多书,所以才借着别累着身子的理由送个补品提醒她。 只是有了上辈子记忆的宁七音已经不再是宁玲珑印象中会轻信她的乡下姑娘,因此不过三言两语便把她打发了。 宁老夫人才对宁七音上了些心,宁七音不想再被什么嬷嬷丫鬟挑拨她与家中各位长辈的关系,因此第二日一早就去了老夫人房里请安。 老夫人房里的消息也是灵通得很,虽然她前一晚歇下的早,可第二日一起床便听说了前一晚的事。 她正琢磨着这个嫡亲的孙女倒是个聪明的,鲁嬷嬷便红着眼睛上来伺候了。 鲁嬷嬷是她带着来宁家的,后来赶巧了给长子做乳母,年轻的那些年确实在她身边出了不少力,因此她也特意会厚待她一些。 这些年宁老夫人渐渐地便不再让鲁嬷嬷做那些琐碎的事,房里有年轻的丫鬟仆妇,她有意让鲁嬷嬷过去帮着儿媳妇管家,平时不过每日过来点个卯,有时候跟她聊上几句家长里短,或者宁国公回来的时候代表老夫人过去看看。 前一晚也是因为去看看宁国公那边有什么事没,所以鲁嬷嬷才出现了晚膳花厅里,不然也不能第一时间参与到庄主儿子的事情中去。 如今她一大早红着眼睛凑到宁老夫人跟前,宁老夫人自然知道她的用意,不过是打算为那儿子求情罢了。 可惜这鲁嬷嬷虽然伺候宁老夫人还算勤快爽利,对老夫人的心思却摸得不是那么透。 莫说宁老夫人如今年纪大了并不想管什么家中琐事,便是她年轻的时候,也断不会做出打自己儿子脸的事。 宁国公才将那庄主发落了,她这个当娘的后脚就去帮着那个庄主,以后儿子还怎么在府里立威? 因此这宁老夫人便只当没看见鲁嬷嬷通红的双眼,她只是扶了扶鲁嬷嬷才为她戴上的翡翠缀团花纹锦抹额,笑慢道:“这些让她们年轻的去做就是了,你就多从旁提点着,给我教出几个得力的来,哪里还用你亲自做这些!” 鲁嬷嬷竟不知宁老夫人是故意装作看不出她哭过的样子,如今听老夫人这么说,便不由啜泣一声:“如今我还能在您跟前伺候着,便多多过来看您,说不定哪天有人看我不顺眼把我给撵了,我再想伺候您却不能了!”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不爱听哭声,尤其是这一大早的,宁老夫人当下便皱了眉,可多年的主仆情分让她忍着没有开口责备,只是不咸不淡地问:“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还哭起来了?” 若是平时,鲁嬷嬷自然能体察宁老夫人的心思,可是如今一心想着自己儿子,竟是对老夫人的不耐烦浑然不觉,只是抹了一把泪啜泣道:“是我那儿子,您还记得吧?他小时候您还夸过他长得周正的那个,本来好好的在城外庄子上管事,一直……” 宁老夫人听她果然提这事,心里未免嫌弃她跟在自己身边这 分卷阅读35 么多年还不会看自己脸色,也是自己这些年纵着她,竟让她觉得有人撑腰而忘了尊卑。 虽然老夫人在府中最是地位尊贵,她身边的人在府里也能有几分面子,可到底不能跟正经主子比。如今鲁嬷嬷在宁老夫人面前哭诉,最后是要说宁国公不是还是宁七音不是? 她隔着抹额按了按隐隐有些发痛的头,一抬眼见双喜掀了掀帘子又打算退出去。 正不想听鲁嬷嬷絮叨,宁老夫人见状便趁机呵斥她:“要进来不进来的像什么样子!” 双喜才要放下帘子,听老夫人这么说忙进来行礼:“是七音姑娘来给您请安了,我怕您在说事就想着先看看。” 鲁嬷嬷下意识地闭上了嘴,那位姑娘怎么阴魂不散,她这边还没把苦诉完,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正想要阻止老夫人放她进来,便听老夫人又向双喜斥道:“姑娘来了你尽管进来报,偷偷摸摸的像什么样子?” “你们这些年轻的就是不如从前的老人讲规矩!”老夫人看了一眼鲁嬷嬷,“你什么时候见过鲁嬷嬷做过那种事?” “我常常说,你们这些岁数小的,要多跟鲁嬷嬷学,”宁老夫人越发苦口婆心起来,“学学鲁嬷嬷怎么给府里尽心尽力,怎么替上面的这些主子着想。鲁嬷嬷什么时候做过不符合身份的事,什么时候提过什么不该提的要求?你们都该好好学学!” 要么说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鲁嬷嬷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准确地摸准老夫人的脾气秉性,双喜不过跟了这么两三年就看了个差不多。 就这么几句斥责,双喜立马就听出老夫人是借机敲打鲁嬷嬷呢,并不是真的针对自己,于是也不往心里去,只是面上一副低头知错的样子。 鲁嬷嬷总算也稍稍回过些味儿来,尤其是她听老夫人夸她那几句,便更加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接着往下说了。 “行了,”老夫人总算说了个痛快,“你快去把姑娘请进来吧,这几天凉了,早上风冷。” 双喜这才屈了屈膝转身向外走,鲁嬷嬷一瞧宁老夫人对宁七音也颇多关心的样子,便不觉泄了气:“我去看看外边的活,就先不陪着您了!” 宁老夫人心中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目送鲁嬷嬷和宁七音一个出去一个进来。 鲁嬷嬷向宁七音略行了个礼,虽然有些勉强,到底没失了礼数。宁七音则得体的回应了,举止均是恰到好处,宁老夫人自是微笑颔首。 鲁嬷嬷并不知道,她此次从老夫人房里出去,便不再是从前的她了。 前一晚在宁国公面前碰了一鼻子灰,这一日又从老夫人这里一无所获,府里那些惯爱揣摩主子心思的下人们,一下就嗅出风向变了。 鲁嬷嬷从前不但在老夫人面前有面子,还有个儿子在城外当庄主,如今一而再地从主子那里灰头土脸地出来,一时便威风大减。 鲁嬷嬷自己掀了帘子出去,宁七音便向宁老夫人轻轻地福了福。 宁老夫人笑着朝她招手:“过来这边说话。” 宁七音想要迈步却又收住了动作,有些不安地低下头:“七音惭愧!” 宁老夫人按着额头,却还是笑道:“你这是犯了错?” 宁七音关心地上前:“祖母是头痛又犯了吗?我给您揉几下。” 宁老夫人偶尔会犯头痛的毛病,上辈子的时候,宁玲珑每每凑到她身边为她揉捏,那种亲昵而其乐融融的样子就像宁七音在乡下看过的普通祖孙一样,却看得她羡慕不已。 上辈子的宁七音永远不敢凑到宁老夫人跟前去,若不是宁玲珑示意,她会远远地站着连上前几步都不会。 可是这辈子的宁七音,经历了世事的沧桑,已经没有了小女孩家莫名的薄脸皮,她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什么时候怎么去讨人家高兴。 别人高兴了,她才能过得更好一些。 宁七音上前为宁老夫人轻轻揉着额头两侧。 果然,宁老夫人满意地闭上眼睛:“你这力度倒是刚刚好!” ☆、第 18 章 第18章告状2 宁七音一边按揉着一边轻声道:“以后得空我便来给您按按,多放松放松也就不会痛了。” 老夫人却没答话,只是舒服地眯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她才笑呵呵地说:“七音,你刚才说惭愧什么的,我这是老糊涂了,怎么就没听明白,这是说什么呢?” 宁七音继续轻轻揉着老夫人的额,声音也放的轻轻柔柔:“祖母最是能洞察世事,还能不知道孙女在说什么?你真想再听我念叨一遍昨晚的事啊?” 宁老夫人一听不由笑着睁开眼睛,她抬起胳膊挡开宁七音的手,示意她不用按了,然后笑道:“你舅祖母还夸你是个安静稳妥的,可我看你也是调皮得很!” 那种满含着宠溺的语气听不出一丝责怪,宁七音上辈子多想能和祖母这样说说话,可回想那时候在宁国公府的日子,就如同一直在过冬天一般,不曾感 分卷阅读36 受到来自任何一个人的暖意。 宁七音又低下头轻叹一声:“七音心中是真的愧疚,方才在老夫人门口站了好一会子,不知道要怎么跟老夫人说这事。” 宁老夫人点了点头,倒是知进退的,只是这事到底是鲁嬷嬷那不争气的儿子理亏,所以她并不觉得这个孙女做错了什么。 “不知道祖母会不会怪我多事,原说那庄子上的事并没有孙女置喙的余地,可偏生我听说了那人的遭遇实在是于心不忍,明明忠厚老实的人,却受那般的冤屈,谁能坐视不理呢?” 宁七音说着这话,低垂了眼睑。 修长的睫毛微微颤着,显然是极为愧疚的。 到底是年轻女孩儿,便是有再多心思,可遇上事,心里也装不住。 这个样子,倒叫宁老夫人看了都觉得心疼了。 “别说老夫人这种菩萨心肠了,就是我从小在乡下见多了受屈无处诉的人,都不忍看这些。况且这事到底是出在咱家的庄子上,若是不闻不问,以后传开了对府里也不好,这才在父亲面前多了嘴。” 宁老夫人拉过宁七音的手,又向她面上细细打量着,宁七音长得极为精致,这种精致里有孙氏的气韵,但是仔细看,竟然也有她年轻时候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宁七音,宁老夫人突然感觉到,这才是她的孙女啊,亲孙女。 之前养着的那个,就是再顺心,那也不是亲生的。 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长得不一样,怎么看也看不出和自己像的。 其实回想起来,当时她第一次见到宁七音,一看就觉得宁七音面善,隐隐能感觉到那份血缘的悸动,可是好哩她问话,问一句,她都不见得答一句。 之后想和她亲近,她却怕怕的,倒像是自己是老虎,能吃了她似的! 宁老夫人是从来被孙女孙子围着说孝顺话的,她也就没了耐心去哄着这么一个不懂事的孙女,慢慢地就失去了耐心。 没想到如今她竟变了,就像是一只不起眼的毛毛虫,不经意间就变成了一只绚烂的蝴蝶,变得活泛起来,变得有了灵气,也变得更加像她年轻时候。 就拿她方才说的那番话,不但捧了宁老夫人,还说了自己的缘由,几句话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看着这姑娘,想到她在乡下被养了十五年,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乡下姑娘能有这样的玲珑心思呢? 宁老夫人想起这么懂事的孙女,竟然在乡下吃了十几年的哭,心中便怜爱不已,一时看过去,放在自己手心里的宁七音的那只手,是天生的富贵手,柔弱无骨,修长好看,十根指甲齐刷刷地透着。 她向着那只手上轻拍了两下:“你做的没错,祖母没怪你!” “真的吗?” 听到这话,宁七音清澈的眸子中泛起惊喜而雀跃的光,软声问道:“真的吗?” 看到这孩子那欢喜模样,宁老夫人忍不住的嘴角上扬:“当然是真的,你这孩子,我还能骗你不成!” 她又拍了拍宁七音的手,这个孙女像她年轻时,虽然心思周到,可到底生性纯真,她才说不怪她,她就那样高兴了。 “莫说犯错的是鲁嬷嬷的儿子,便是那鲁嬷嬷做了错事,你何时见祖母包庇过她?”宁老夫人竟安慰起来宁七音。 毕竟人总是对与自己相像的人很包容,她觉得宁七音像自己了,心里就起了呵护的念头,甚至有些护短了。 “不必愧疚,你做得很对!”宁老夫人继续拉着宁七音道,“那是自己家的庄子,你作为国公府的姑娘过问起来也是理所应当。况且咱们府里的人就是要有看不得人受冤屈的好心肠,仁善公正才是咱们的立家之本!” “况且这事最终也是你那父亲处置的,我听说了经过就觉得你做的很稳妥,庄子上除去一个心术不正的,这是家里的好事,我们七音是有功的!” 双喜和阿福都在一旁候着,见老夫人不停地夸赞宁七音也都忍不住相视而笑,方才鲁嬷嬷在这里的时候她们可被屋里的乌云惨淡愁坏了,这位嫡姑娘可真有本事! 宁七音也微微笑起来,她笑的时候,双腮犹如三月枝头绽放的桃花,粉嫩娇艳叫人移不开眼。 宁老夫人看着自然也是赏心悦目,人年纪大了,就喜欢这么好看的姑娘,更何况是自己亲孙女。 只是笑着笑着,宁七音又收敛了笑,无奈地轻叹了口气:“祖母疼我,宽慰我做的没错,可是……” 宁七音顿了顿,看着宁老夫人满是担忧:“可是我担心会有人来祖母面前,说我的坏话,半真半假的,万一欺瞒了老夫人怎么着?” 宁老夫人噗嗤一笑:“你这人小鬼大,倒是想得多!” 宁七音却小声道:“也许有人会说——” 说着间,她学了那人的调子道:“虽然是鲁嬷嬷那边的错,但到底是老夫人跟前的老人。” 她望向宁老夫人,无奈地道:“万一有人跟祖母说我这是不把祖母放在眼里呢?我真是怕祖母误会了我的心。” 分卷阅读37 老夫人看着这样,不明更加心疼了,这孩子,平时日子过得是有多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啊! 这背后的原因……宁老夫人不愿深想,她知道这燕京城中的侯门贵府表面上一团和气风风光光,可每个大家族内里都是不能细说的。 一时不免更心疼起来,单纯的孩子,她初来乍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你不必担心那些,”宁老夫人慈爱地安慰她,“祖母也是经过见过的,你是怎么说的怎么做的,祖母看在眼里自然心中有数。” “会说那种话的人根本就是别有用心,祖母又不傻,当然不信那一套!” 宁七音听到这个,自然是笑了。 当下祖孙两个说着话,宁七音又帮着宁老夫人按了腿,逗得老夫人直笑,之后看老夫人有些疲乏了,她才告辞离开。 也是赶巧了,宁七音才走,宁老夫人正歪在榻上要歇歇,宁玲珑便过来了。 “祖母昨晚睡得不好吗?怎么还不到晌午就乏了?”宁玲珑笑着行过礼,便朝着宁老夫人的坐榻走过去。 老夫人其实已经有些累了,心里正觉得宁七音懂事,这个时候宁玲珑过来了,她心里不太爽快,但她一向宁玲珑这孩子乖巧爱笑,倒也和蔼地道:“年纪大了,总想歪着。” 宁玲珑走过去利落地从阿福手里接过美人捶,半蹲在榻前为宁老夫人捶腿:“祖母哪里就年纪大了,走出去莫说前面那几位哥哥,便说您有我这么大的孙女又有谁会信呢!” 宁老夫人自然知道宁玲珑是拣好听的说,可谁不爱听这些呢,当下笑着拿手指戳了一下宁玲珑的额:“你这张嘴,真是十个人加一起也没你会说!” 宁玲珑故意“哎哟”一声装作很痛的样子揉额头,逗得老夫人又笑了。 宁玲珑继续拿起美人捶为老夫人轻轻捶腿,像是长舒了一口气似的:“看到祖母高高兴兴的我就放心了!” 宁老夫人听她像是话里有话:“怎么,玲珑,你是觉得我会不高兴,才特意过来陪我的?” 宁玲珑放下美人捶,蹲坐在老夫人榻前一只矮凳上,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可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我可担心老夫人了!” 宁老夫人听着,心里明白,不过面上却波澜不惊,不经意地问:“哪件事?你给我这老人家说清楚啊。” 宁玲珑一愣,继而想到老夫人每晚很早就歇了,许是没听说庄园的事,便笑着添油加醋地把前一晚的事说了一遍。 “还好祖母没在场,当时鲁嬷嬷不住掉泪的样子,别说与她亲近的人了,就连我看了都心疼!虽然是鲁嬷嬷那边的错,但到底是老夫人跟前的老人!” 宁老夫人一听这话,惊了一跳。 这话不就活生生是刚刚七音说过的吗? 怎么玲珑又来了一遍? ☆、第 19 章 第19章一切顺遂 宁老夫人听着这话,便是再见过风浪,也是惊了一下。 还有这种事,这玲珑,是在逗她吗,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这简直是和刚才七音说过的大差不差! 偏偏她看过去,宁玲珑一脸认真的样子,还在那里继续说:“祖母,她这是我姐姐,我心里是把她当亲姐姐看待的,可你是我的祖母,这件事,我还是觉得应该给你说说。毕竟她是姐姐,我也不好说她什么,我就怕她这样下去,以后长歪了。你都不知道,当时鲁嬷嬷那样子,哎,我想想这是祖母跟前的人,我就不太舒坦,折损鲁嬷嬷的面子,就是折损祖母的面子啊!” 这怎么也不像是开玩笑了,看来她就是这个意思。 宁老夫人慢慢地收了惊,暗暗地想着这事。 七音可真是生了七巧玲珑心哪,而这玲珑,怕是平时不知道多少心思对付着七音,才让七音对她这手段了如指掌。 不过须臾功夫,宁老夫人心里感慨万分。 此时再看向宁玲珑,模样也是不差的,人也乖巧,总是爱笑着跟她说说各种趣闻,可谁想到,这孩子竟像个搬弄是非的长舌妇,在这里搬弄一些别人早想到的老生常谈,还搬得这么带劲! “鲁嬷嬷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跪在那里为儿子求情,我瞧着父母亲都有些心软,可姐姐却说……” 宁玲珑故意停了停,就等着宁老夫人问。 宁老夫人叹了口气,她看出来了,这孩子就是故意卖关子,不过还是顺着她说:“七音说什么?” 宁玲珑无奈地摇头:“姐姐说,鲁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人,那更是应该好好管!” 宁老夫人看着宁玲珑,这个往日还算喜欢的孙女,半响没有说话。 她是上了年纪诸事不管,可不代表她就会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前一晚的事情,她自有办法知道得清清楚楚,宁玲珑到底说真话假话,她心里明镜似的。 宁玲珑继续感叹:“其实姐姐这话说的原也没错,可鲁嬷嬷到底是祖母跟前的老人啊!”b 分卷阅读38 r   一时又一脸忧虑似的看着宁老夫人。“祖母那么疼姐姐,却出了这种事,我多担心祖母会伤心啊!” 宁老夫人听着这些,心里厌烦至极,都不想回话了。 宁玲珑却以为宁老夫人是才知道这件事,忙又笑着劝慰老夫人:“祖母不要难过!姐姐应该不是成心的。” 宁老夫人心里暗暗摇头。 这玲珑故意来一句“应该不是成心的”,表面上是在为宁七音开脱,可实际上那意思就是暗指宁七音就是成心的,是明知道鲁嬷嬷是老夫人跟前的老人却成心不留情面。 “姐姐性子单纯,只是我们这些从旁看着的人有些不忍罢了,虽然是鲁嬷嬷的错,可怎么也该念及老夫人的情面。” 宁玲珑见老夫人面色不善只以为她是生宁七音的气,所以她少不得要面儿上为宁七音说话,实则暗地里加火。 宁老夫人却已经是沉着脸,连个笑模样都没有了。 宁玲珑总算发现有些不对劲,再看宁老夫人那表情,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她本就凑在老夫人跟前,如今看着那张威严的脸离自己那样近,心里也有些怕了。 她忙站起身来,好与老夫人拉开些距离:“祖……祖母,您生气啦?”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自己后来说了许多,老夫人竟是一句没回她,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宁玲珑攥住衣袖,她手心里出了一层汗,却仍是勉强向老夫人笑着。 宁老夫人没想到宁玲珑会是这样的人,她巴巴地跑到自己跟前来,担心自己会难过似的要开解劝慰,却是明里暗里地挑拨自己与宁七音的关系。 突然间就失望起来,为什么一个孙氏养在身边的姑娘,竟还不如在才从乡下回来的七音,还是说,一切都是因为这玲珑根本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不是亲生的,那孩子怎么养也养不熟? 老夫人沉吟半响,到底还是按捺住了,便看了一眼玲珑,开始敲打起来:“我常跟你们说,你们是咱们国公府养大的孩子,说话办事要有分寸。” 宁玲珑一听老夫人果然针对的是自己,一时尴尬无比,细想自己说的话,不觉心惊。 她立在老夫人面前,心里却觉得是自己大意了,竟没发现老夫人什么时候对自己的话不完全相信了,太傻了,太傻了! 宁老夫人看着宁玲珑,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儿她素日是喜欢的,但是没想到如今搬弄起是非来,让她不由感叹。 这宁玲珑小小年纪竟存着那样的心思。 一时敲打了几句后,便让宁七音退下。 宁玲珑心里感到老夫人对自己的不满,待要说什么,谁知道老夫人竟然是根本不想留她,抬手,示意她出去。 宁玲珑这下子心里更失望了,一时真是忐忑不安。 坐在回去的游廊上,她皱眉想着这事,半响,终于狠狠地将旁边的一束花采在手里捏了一个粉碎。 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你们也不至于如此待我! ****************** 鲁嬷嬷的事,自然是想瞒下来的,毕竟那是老夫人的脸面。 但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消息还是私下里渐渐传开了,不但鲁嬷嬷在府里不复从前的风光,就连她那儿子在外面找事做也是处处受阻,渐渐地便开始入不敷出,最后竟将家里的下人都遣散了。 与鲁嬷嬷的灰头土脸相比,胡三喜竟是得到了做梦也没想到的职位。宁国公竟然提拔了他一个管事,在庄子里也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他心里大喜,不住地向宁国公谢恩,原想着洗清冤屈,便是离开了宁国公府也是个清清白白的人便罢了,不曾想国公府不但留下了他,还要重用他。 胡嬷嬷少不得要高兴一番,胡三喜便找机会让胡嬷嬷带着去跪谢宁七音。那日宁七音见他便觉此人忠厚老实,如今又知恩图报,心里更加觉得他是个可用之人。 “姑娘的恩德三喜真是没齿难忘!” 胡三喜一面向宁七音跪拜一面说道,他心里满是感激的,当初被关押的时候他还指望着讲事情说清楚便没事了,谁想到后来竟是不问青红皂白的被痛打一顿赶了出去。 胡嬷嬷去看他的时候,他正带着一身伤满心绝望,被人打了一顿赶出来,这样的事传出去,他还怎么做人? 丢了吃饭的差事是小,失却做人的清白却是他眼中天大的事,他一个大男人只觉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然后胡嬷嬷带来了宁七音的叮嘱,他原本还满是狐疑,便是照着吩咐准备好了,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能有去宁国公面前说话的机会。 然而他不但去了,洗去了冤屈,还被提拔了! 看着面前年纪不大容貌出众的宁七音,胡三喜自是暗暗纳罕,这样一个高贵的公府姑娘,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便对宁七音生出莫名的崇拜来,一想到这位姑娘从前在乡下长大,回到燕京城有名的宁国公府,竟然还有运筹帷幄的本事, 分卷阅读39 真是让人佩服不已,又千恩万谢的,说要报答姑娘的恩德。 待到这胡三喜退下后,宁七音想着刚才的情景,总算松了口气。 如今还了这胡三喜的清白,父亲又提拔了他,想来上辈子胡嬷嬷受连累被打发出去的事,这辈子暂时不会发生了。 这辈子的轨迹会一点点的改变,能将稳妥良善的胡嬷嬷护住留在身边,她就连晚上睡觉都会更踏实些。 况且看起来这胡三喜还算是一个能干的,又对自己感激,从此后必是愿意为自己赴汤蹈火,自己也算是在外面有了一个帮手,行事更加方便了。 这么想着便路过一处月季花丛,长长的花期就要过去,可即使如此,那些粉的黄的红的月季花,也仍是开的不遗余力。 宁七音脚步停了停,有月季花香弥漫在空气中,呼吸之间全是淡淡的香气。盛放的花朵下是显得有些偏褐色的花枝,那些枝条上长着许多利刺。 宁七音垂下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花刺,坚硬而锐利。她突然对这种再普通不过的花生出许多好感来,那些迎风招展的花朵再怎么绚烂怎么芳香,都还有利刺保护着自己。 她上辈子就是缺少了这种刺,毫不设防的对待宁玲珑在内的所有人,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 宁七音正低头看着月季花出神,便听到有轻轻的脚步声传过来,转头望过去,却是大哥宁正锦。 虽然天色渐凉宁正锦仍是穿着一件浅色素绫长袍,绫绸本就柔软,微风一吹便是衣袂飘飘,遗世独立飘逸出尘。 宁正锦眉眼间和宁七音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宁七音双眸澄净而清冷,宁正锦则是清澈而温润。 那双温润的眼睛总像带着些许笑意,鼻梁英挺薄唇微抿,双颊勾画出优美的线条,是燕京城数得着的英俊男子。 这样一个长相出众的男子,却并不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宁正锦自始至终都颇受长辈们器重,读书做学问的本事家中无人能及,莫说宁国公府的这些长辈们,便是连顾国公府的那些亲戚都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宁七音记得这位大哥才华横溢,文采卓越,科举之路走得很是顺畅,直到中了三甲状元。 他看到宁七音站在月季花丛前,远远地便笑道:“妹妹喜欢这些花吗?” ☆、第 20 章(明日入v) 第20章 “你为何这样欺负玲珑” 宁七音看过去,只觉得这大哥还算是和善的,当下将手收到袖子里:“别的花好像都比这花金贵,听说城中府里常常会举办赏花宴,却不曾听说有赏月季的。” 宁正锦站在宁七音面前,他比她高了许多,因此当他看向她的时候,眼神是微微向下的。 他这两天觉得这个妹妹挺有意思,从前见她总是怯怯的不敢说话,如今却故意答非所问。 他问她是不是喜欢月季,她不答喜欢也不答不喜欢,却只说这花普通。 以前看她胆小不敢说自己喜欢什么,如今敢说话了,却还是紧闭着心扉。 宁正锦看着她就笑起来,他方才看到她时她的手正在花茎上,他一说话她才忙收起来了,在他看来就像是一个偷花不成的小女孩。 宁七音看到宁正锦绽开的笑有些不懂,不懂他在笑什么。宁家大哥性格宽厚温和,不管是长辈们还是家中甚至亲戚家中的平辈小辈们,都喜欢这位英俊温润的大哥。 宁七音难得有些懵懂的眼神让宁正锦笑意更深,他看了看一旁的花丛,又向宁七音笑道:“妹妹想要哪一朵?我来采给你,姑娘家娇嫩,别被刺伤了手。” 那语气就好像他和宁七音一直是关系亲昵友好的兄妹一样,就好像宁七音也是自小在府里和他一起长大一样。 宁七音一时愣了,上辈子她明明觉得这个大哥很冷漠的。 那时候她总是听宁玲珑说这个哥哥如何有才华如何受长辈们喜爱,于是私底下对他又是羡慕又是崇拜。 记得有那么一次,她从老夫人那里出来,恰好远远地看到了宁正锦,她并不敢多说话,只立在一旁低着头轻唤一声“大哥”。 她心里盼着大哥能跟自己多说几句话,便是不问她过得如何,和她说一句天气也是好的。 宁正锦也在她面前停了停脚步。 那一刻她看着宁正锦的一双黑色双兽纹饰靴,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提起来了,甚至不由屏住了呼吸生怕听不真切他跟自己说什么。 可最后他只是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向前走去了。 那个时候的宁七音,便觉得这大哥与府里的旁人无异,都是冷漠的。 而就在宁七音最失落的时候,宁玲珑又出现了,问她大哥说了什么。 宁七音便照实说了。 记得当时宁玲珑听完便笑着安慰她:“不用放在心上,大哥就是这个样子,他读书读得好就不太爱跟没读过书的人说话,以后时间长了就好了!” 然而宁玲珑的这种安慰不过是让她更自卑罢了,让她再遇到宁正 分卷阅读40 锦时,她生怕被他嫌弃而主动离得远远的,哪里还会指望时间长了慢慢相处? 想到上辈子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的宁玲珑,宁七音心中真是觉得嘲讽,她以为的宁玲珑是唯一对她好的人,对宁玲珑没有过一丝怀疑,却被她引着一步步走向了死路。 重活一辈子的宁七音微微抿紧了唇,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的宁正锦,那个上辈子对她来说冷漠遥远却又高不可攀的大哥。 他正温和地笑着,等着她回答喜欢哪一朵花,就像普通人家心疼妹妹的哥哥一般。 “这些花我都喜欢,”宁七音也笑起来,笑得清澈动人,却于那清澈之中,有一份故意刁蛮的味道:“哥哥,你都要给我吗?” 宁正锦一愣,看了看那一大片花圃,那么大一片,想要全都摘下来是决计不可能的。 “不过,”宁七音笑了,却是一个转折:“我还是最喜欢它们绽放在枝头的模样。” 宁正锦怔了一下,也同宁七音一起笑起来,浓眉下的双眼犹如闪着星星。 这个妹妹,竟然是故意在逗他。 这么一笑,兄妹关系好像一下子拉近了,宁正锦便和宁七音说着话,又问起宁七音读书有什么难处。 他声音温柔,语速不急不缓,说起话来犹如春日河畔拂过水面的清风,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亲近。 上辈子的宁七音从未看过大哥的这一面,就算宁七音重活一世也想不到大哥会主动和自己说话。 好像一切都在这辈子有所改变,上辈子的宁七音曾经无比渴望的那些温情,竟然一点点地加之于这辈子的宁七音身上。 如今宁正锦主动问起她读书的难处,她也大大方方地不藏拙,请教了一个困扰了自己几日的问题。 她没有跟着先生循序渐进的学过,虽然仗着天资聪颖进步飞速,可孙氏挑选的书籍涵盖面广,又延伸得深入,她偶尔读到晦涩处也难免会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宁正锦却没想到宁七音已经学到如此精深的学问,当下意外,意外之余赞叹不已“妹妹若是从小便跟着先生读书的男子,只怕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他说得实话,并没有虚赞的意思,宁七音心里却是一个苦笑。 她并不是多么有才华的人,都是上辈子努力过的,如今不过重新拾起来罢了。 她很有自知之明的。 “不过,”宁正锦话锋一转,“我今日先不把解答告诉你,我那里有一本书,里面也提到了你问的这个问题,里面有他自己的释义和见解,不如你先拿去看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启发。” “如此便谢谢大哥了。”宁七音对宁正锦确实是感激的。 有这么一位学识渊博的大哥肯指点自己,她以后读起书来便会更加轻松了。 宁正锦显然很赞赏宁七音这种对待学问的态度,也感慨她一个才及笄之年的姑娘家,竟能枯坐深闺埋头苦读,意外之余,倒是有心好生教她。 “便随我一同去取书吧!”宁正锦说着便带着宁七音过去自己的墨苑。 走在路上的时候,宁七音难免回想起自己上辈子有关大哥住处的记忆。 她上辈子去大哥那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好像最一开始宁玲珑带着她去过一次,然后就是宁正锦成亲的时候去过一次。 她夹在一群姑娘媳妇中间,去看宁正锦的新房新人,只记得宁正锦笑得温和,一身喜服更是衬得他英俊逼人。 她在心里一直给自己打气,鼓励自己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去跟他道一声喜。屋子里人声嘈杂,她就那么在角落里默默地反复在心中演练要怎么走过去,用什么样的语气,说什么吉祥话。 好容易下定了决心要上前说话,却见他身旁道喜的人不断,待到他周围人稍少些,她才提起勇气要迈步,却一把被宁玲珑挽住胳膊:“走!咱们去宴席上!” “哦……”宁七音犹豫着应了一声被宁玲珑拖着向外走,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出色的大哥,周围拥簇了那么多任,她的道喜其实也是无足轻重的,就如同她这么一个人一样,有没有都没什么关系。 宁七音心里想着上辈子低头跟在宁正锦身后,看着前面宁正锦惯爱穿的黑色鞋靴在衣摆下忽隐忽现,心里就有了一种悠然的感觉。 上辈子的宁七音只会等,只会靠,她等着别人向她释放善意,靠着别人拿各种主意,将自己的人生过的一塌糊涂。 她已经决心将这辈子握在自己手里,就如同现在这样,可以有人为她引路,却再不能替她决定要怎么走。 “怎么一直跟在后面?”宁正锦突然转过身问,宁七音也连忙停住脚步。 她只是起步的时候慢了些,然后又看着宁正锦的鞋后出了神儿,并未意识到自己是一直跟在人身后走路。 宁正锦却想到刚回府里时那个总有些怯怯的宁七音,每每看到她时,她总是落后半步地跟着宁玲珑,倒像是宁玲珑的跟班似的。 “七音,”宁正锦突然明白了,不免有些心疼, 分卷阅读41 便道,“你是咱们国公府的正经姑娘,是我的亲妹子,我们是同辈的宁家人,你与我并肩前行就好。” 宁七音知道他是误会了,可她没有解释,这样一个为人宽厚的大哥,她上辈子也误会过他。 “好。”宁七音笑着点头,乖巧地应了一声。 谁知道两个人正并肩而行,却见宁正辉走了过来,面色竟极为难看。 宁正辉和宁正锦宁七音长得没那么相像,虽然走出去也是长相出众的男子,可在俊男美女众多的宁家便有些不够看。 况且他又惯常神情阴郁,让人总觉得他对什么都不满似的,所以在家中也没有宁正锦受长辈们器重。 上辈子的宁七音是有些怕他的,就算宁玲珑跟她说二哥只是面冷心热也没能说服宁七音。迟钝如上辈子的宁七音都在那双时常眯起的双眼中读出阴鸷的味道,从此对他敬而远之。 他看见了和宁正锦在一起的宁七音,那张脸上就更添几分恼怒,直直地冲着宁七音便走了过来。 宁正锦带着宁七音停住了脚步,看着宁正辉带着怒气几步跨到二人面前。 “这是怎么了?”宁正锦笑着向宁正辉问,声音仍是宽厚沉静。 只是那样温润的声音无法安抚沉着脸的宁正辉,他恨恨地瞪着宁七音,好像打算用眼神杀死她似的。 只是带有上辈子记忆的宁七音对他已经没有惧怕,她迎着宁正辉凶狠的眼神,只是轻笑一声:“见过二哥哥。” 声音里满是嘲讽,眼神更是轻蔑,直让宁正辉的怒火更旺。 宁正锦见状下意识地挡在宁七音身前,将宁七音和宁正辉隔开了:“好端端的怎么这幅样子?” 其实他对宁正辉这种全世界都亏欠了他似的表情已经习以为常,小时候宁正锦功课比宁正辉好,每次宁正锦得到师长的夸赞之后便能看到宁正辉这种眼神。 又或者,宁正辉调皮被父母责骂过,他也会在宁正锦面前摆出这幅样子。后来年纪大些懂事了些,他就不再把这些表露在脸上,兄弟二人倒算融洽的。 可今日当宁正辉这样瞪着宁七音,宁正锦便有些不悦,宁七音一个才回府不久的姑娘家,能有什么事妨碍到宁正辉?难道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还要跟自己亲妹妹争宠不成? 宁正辉向一旁拨了一下宁正锦的肩,看着他肩后的宁七音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欺负玲珑?” 宁正锦听他这么说,便皱眉了:“发生了什么事?” 宁正辉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提到宁玲珑语气中全是心疼。“你知不知道玲珑难过得都哭了?” 宁七音却微微蹙眉,疑惑地道:“二哥哥这话说得叫我摸不着头脑,怎么宁玲珑难过就一定是我欺负的吗?她难过了,我怎么非要知道?并没有人告诉我啊!” 宁七音这懵懂不知的样子更加惹恼了宁正辉,他握紧拳控诉:“亏得玲珑对你那么好,当你亲姐姐一样,你非但毫不感激还把她欺负成那样,你知道她背后偷偷哭吗,她都不敢跑到你跟前哭,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宁七音听了这话,却是冷笑一声。这便是宁玲珑惯会做的把戏了,人前人后一副掏心掏肺对宁七音好的样子,又明里暗里地贬损宁七音,最后装成被伤害的样子惹人同情。 宁正辉乍看到,只觉得那眸子里隐隐透出寒意来,满满的嘲讽,也是愣了。他是素来看不起这个妹妹的,乡下来的,不过如此,也就没放眼里。 可是刚刚,当这个妹妹望着自己时,那眼神,冷得让人心颤。 他待要仔细看时,却并没有,宁七音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看不出端倪,一时想着,怕是自己眼花了。 “她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好意思欺负她?我现在和你说这个,你竟然一点不在乎?你还当她是你的妹妹吗?”宁正辉忍不住再次质问,他看不惯宁七音的那样子,好像什么都不在乎,这是什么人哪! “我说了,我没有欺负她。”宁七音语气依然是轻淡的,甚至连一点解释都没有。 宁正辉深吸口气,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个妹妹。 明明从前唯宁玲珑马首是瞻的,不过是一个乡下妹妹,何时有了这种气场,只是简单一句话,让他竟然有了被威迫的感觉。 不过,玲珑是自己妹妹,他还是要为宁玲珑抱不平:“她伏低做小唤你一声姐姐,自从你回府之后她什么好东西不想着你?可你是怎么对她的?” “她本来在这府里无忧无虑生活了十几年,突然你回来了,她心里该多么难受?可她什么时候在我们面前提过她的难过?还不是一直笑着对我们大家?你难道就没想过别人的感受吗?” 宁正辉自然和宁玲珑十分要好,要好到放在心坎里疼,今日看到宁玲珑哭得那么委屈,心里就难受。 宁玲珑是劝他,说不要告诉别人免得大家伙难过,但是宁玲珑越是委曲求全,他越生气,当下便黑了脸,气冲冲地出来便见到他眼中的“罪魁祸首”,对着宁七音好一番训斥。 分卷阅读42 “正辉,你这叫说得什么话”宁正锦从旁,却是有些看不过去了,“七音回来这件事不是她的错,也不能说她回来就是欺负了玲珑,你这样子说,想过七音的感受吗?” 宁正辉听着,却是冷笑一声:“哥哥,你竟然向着她说话?那玲珑呢,玲珑算什么?” 说着,他指着宁七音:“你回来就回来了,我们大家,包括玲珑都在努力接受你,可你凭什么这么欺负玲珑?” 宁七音听到这个,实在是好笑至极:“二哥哥是耳力不好还是悟力有问题?我说了,我没有欺负宁玲珑,你听不懂人话吗?” 宁正辉被宁七音的嘲讽气得简直七窍生烟,只是他顾不上自己,仍旧一心要为宁玲珑讨个公道:“那她为什么哭?” 宁七音也不知这位二哥是关心则乱还是怎样,这样没头没脑的质问简直是傻子一般:“二哥哥,刚生下来的娃娃也都哭,难道也都是我欺负的不成?” 这话一出,周围有两个丫鬟,都忍不住捂嘴想笑,但努力忍住了。 宁正锦看着,微微挑眉。 从前看着这个妹妹不敢说话,时间久了难免会以为她有些憨愚,不想竟是个脑筋转得飞快的,机敏聪明,当下也觉得她不会吃亏,便负手看他们两个吵。 宁正辉浑然不觉自己吵架根本不是宁七音的对手,仍兀自气冲冲道:“那她为什么边哭边说你名字?” 听了宁正辉的指责,宁七音笑了。 她笑起来很好看,犹如绽放在春风中而摇曳的梨花,清纯柔和。 “宁玲珑要是哭着喊王母娘娘,难道就是王母娘娘欺负她?”她的声音有着少女的娇软,偏生说出来的话让人无从反驳。 宁正锦听得,不由莞尔。 他实在是觉得这个妹妹有趣,从前就听说过她在老夫人房里把宁玲珑和顾家几个目中无人的丫头说得下不来台,那时候他对宁七音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总是半低着头怯生生的小姑娘阶段,便将那事当作传闻一笑而过。 待到和父亲一起用晚膳,他总算看到了这个妹妹伶俐的一面,就像她方才欣赏着的月季花,虽然花朵娇艳烂漫,可也有着坚硬的利刺。若是远远地欣赏,她自会展现出艳丽夺目的一面;若是要欺她,她也会毫不留情地亮出那些花刺。 宁正辉却无心欣赏这个半路回来的亲妹妹的转变,他只知道自己眼下被她堵了个哑口无言,明明气得要死,但是又无可辩驳,当下更觉气极。 从看到宁玲珑因为宁七音回府而失落的那一刻起,宁正辉就不喜欢宁七音,从前看她还算老实听话,一直也没把她放在眼里,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就欺负到宁玲珑头上了? 这还不算,今日他出面教训她,她竟强词夺理不把自己这个哥哥放在眼里! 他气鼓鼓地瞪着宁七音:“我要把这事去告诉母亲!你这种坏心肠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听到宁正辉要去找母亲告状的言论,宁七音甚至都懒得搭理他,只是这话后半句又说的严重了,宁正锦少不得又板起脸斥了他一句。 宁正辉一双阴鸷的眼睛因为气愤而有些充血发红,他是被宁七音逼得没有办法才说出要找孙氏告状的话,不然他一个大男人自己解决不了问题要回家找娘亲做主也是丢人。 若宁七音是个男子,是个弟弟,他气极还能给她一拳,偏偏她是个姑娘家,如今大哥又明显护着她,他打不得自然只能放狠话了。 宁七音听了他的话只是觉得越发好笑,坏心肠的人没有好下场吗?上辈子的宁玲珑怎么活得那么好?还活得那么久? 倒是宁七音,不争不抢任宁玲珑指点摆布着,临死竟连一口残茶都喝不上,那样屈辱羞愤地死去。 宁七音抬头看向宁正辉,依然是带着笑的,但那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一个别人施一点小伎俩就被蒙蔽了的人,有什么资格教她学做人? “哥哥,你要告状,那就去吧,一切随你就是了。”宁七音淡淡地道。 宁正辉看着她那样子,简直是无法相信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厚脸皮:“你!” ☆、第 21 章 第21章大哥的书房 “行了!”宁正锦走到宁正辉身旁, 沉声斥责道,“你一个做哥哥的对着妹妹这般凶神恶煞做什么?这像什么话?大家都是一家人,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我看你也是该冷静冷静, 还不回屋去,好生反思下!” 宁正辉也觉得留在原地与他无益,连向母亲告状这种威胁都说出来了,可宁七音根本无动于衷, 他还能怎样?便趁着宁正锦劝愤愤地瞪了宁七音一眼, 愤懑地离开了。 看着宁正辉走远了些,宁正锦又回来安慰宁七音:“妹妹别难过,正辉就是那样的人,心里有顶点不痛快就口不择言的。” 宁七音看着他笑了笑, 一母同胞的两兄弟, 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不同呢? 她知道的,宁正锦虽然疼他, 但到底更顾及和宁正辉的兄 分卷阅读43 弟情,所以才让宁正辉走了,不然今天这个事闹起来, 必然是宁正辉吃亏。 “我不难过, 大哥。” 不过宁七音早就学会了放低期盼, 她并不在乎这些。 “真的不必放在心上,你们也是亲兄妹, 亲兄妹还能真生气不成?”宁正锦低声安慰道,“若是从小一起长大, 说不定小时候还会打架呢,如今拌两句嘴又算得了什么,你说是不是?” 宁七音淡声道:“大哥说的是, 放心就是了,我并不放在心上。” 宁正锦想想,却仍是觉得宁正辉的话语太伤人,怕这个纤细的妹妹表面上坚强心里却被恶语所伤:“人生气的时候自然都是挑难听的说,所以你不要在意正辉说的那些话,千万别因为那些难过,等他气消了,只怕他会后悔对你说那些的!” 宁正锦怕宁七音跟不上他,特意将脚步放缓了些,宁七音只用平时走路的速度就能轻轻松松走在宁正锦身边,笑向着宁正锦道:“我真的不难过,我还怕二哥哥会被我气得难过呢。” 宁正锦听她开起玩笑来,想想,也是无奈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会说的姑娘家!” 从前府里宁玲珑最是能说会道,府里众人都喜欢她,如今这位亲妹妹回来,虽然不常开口,可只要说话就很有意思,宁正锦觉得实在有趣。 宁七音抿唇笑了下,却没再说什么。 说一个姑娘家会说并不算什么夸奖,天下人欣赏的女子多是那种娴静温柔的,若是太过牙尖嘴利反而不讨喜了。 宁正锦却道:“我倒是觉得这样很好,千百年来女子大多逆来顺受,偶有几个不输须眉的也会被淹没在男子的声音里。你这样就很好,若是言语上都不能自由表达,其他事就更难护自己周全了!” 宁七音听到这话,倒是意外,没想到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大哥还能有这样新奇的想法,细想之下又觉得很有道理,一时倒是忍不住多看了宁正锦一眼。 她看着前路,微微点头:“大哥说的有道理,我记下了!” 宁正锦见她确实不像有什么芥蒂的样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二人走到墨苑便有小厮迎上来给宁正锦行礼,看到和宁正锦一同前来的宁七音不由均感意外。 大公子为人温和宽厚,家中兄弟姐妹都爱来找他坐坐,可这位才从乡下回来的嫡姑娘却是墨苑的稀客,莫说过来这边,便是在宁大公子口中也都不曾听他提起过这位妹妹。 伶俐的小厮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向宁七音拜了便走到一旁带路:“没想到大少爷带着姑娘一起过来了,不知道姑娘喜欢喝什么茶,小的好去准备。” 又有丫鬟从屋里端个水盆出来,远远地看到宁正锦身旁的宁七音也是一愣,这位姑娘从前好像都不怎么出乐苑,今日竟然和大少爷说说笑笑地来墨苑,真是稀奇。 宁七音向那热情的小厮笑道:“大哥屋里的茶必定都是清雅兰馨,你备什么都好。” 宁正锦见自己院里的人都有些稀奇的样子,倒有些不好意思:“妹妹不必介意,我这是纵得他们胆子越发大起来,竟敢这样打量你。” 宁七音:“也是我不常出来,等以后相熟了自然不会这样了。” 她大方地迎着那些偷偷打量的目光走过去,下人们听到宁正锦的话也都自知失礼,均行过礼又低头做事去了。 “你且不急泡茶,将我那间书房打开来去。”宁正锦向引路的小厮吩咐了一声,小厮诧异了一下,继而应了一声飞快地向前去了。 真是奇怪,这位嫡姑娘来大少爷院里不去喝茶聊天,竟是要去书房吗? 墨苑比宁七音的乐苑又大上了许多,宁国公和孙氏夫妇二人对孩子们的态度在各人所住的院子也可窥见一斑,宁正锦受器重又爱读书,就分给他一处又大又雅致的独院,甚至连书房都有两间。 宁正锦吩咐小厮去打开的那间,便是全部放了书的那一处,另一处他常进常出读书习字的,自然是常常开着不用去特意打开。 小厮拿出钥匙一面开书房一面暗自纳罕,这处藏书的书房,大少爷几乎没让人进去过。他自小爱书如命,有一次被年少调皮的二少爷偷溜进书房污损过一本心爱的书,性子那样温和的大少爷破天荒地大发了一顿脾气,自从那以后,家中兄弟姐妹们别的事都好商量,这藏书房却是不让进了。 便是有姊妹们过来找宁正锦借书,他也不肯让人进,只自己去里面挑了拿出来,又千叮万嘱地约好完璧归赵的日子,然后才目送着借书人带书离去。 就算是这样的借书,也是很久没有过的事了,一则大家都了解宁正锦对书的爱护,借走之后免不了会被他影响的提心吊胆;二则如今家中兄妹都大了,除非难寻的孤本,其他书倒不必非得过来找宁正锦借了。 小厮打开了藏书房,正要请宁七音去隔壁书房坐着喝茶等,却见宁正锦向宁七音伸手一让:“请!” 小厮险些握不住手中的铜锁,大少爷竟然让人进他的藏书房! 他看着宁七音笑笑随 分卷阅读44 着宁正锦进了书房,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自己的眼睛,无助地回头向院里望了一眼,看看有没有谁能告诉他这是真是假,却见本来正说话的一个小厮和一个小丫鬟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地看着这里。 一看那神情就知道那二人与自己一样难以置信,再听到书房里隐约传来的说话声,小厮更是觉得今天太阳简直是打西边升起来了。 宁七音跨进上辈子都没来过的书房,纵是她上辈子做过两年陆国公府少奶奶,多少也算见过世面的,也仍是被宁正锦的书房所震撼了。 一般书房两倍大的一间屋子,密密地排了数十个书架,每个书架又分数层,上面挤挤挨挨的全是书。 “大哥……”宁七音鼻尖萦绕着墨香,一排一排的书直看得眼花缭乱,“你真的是……有好多书啊!” 她在书架间边走边看,里面不乏稀有的古书、名人的手抄等,纵然上辈子她对宁正锦的这间书房有所耳闻,也仍是被这浩瀚书海所折服了。 宁正锦已经走到里面去为她找书,宁七音说话时便不得不稍稍提高些声音:“这些书大哥都看过了吗?” 宁正锦的声音含着笑:“也是一点点积攒起来的,看过就收到这边来,慢慢地就显得多了。” 宁七音叹为观止:“感觉世上的书大哥这里都有。” “也是父母和祖母偏疼我,这些年我花在书上的钱也不知有多少了,他们竟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宁七音又走到另一排书架前,一面看着书录一面慢慢向前踱:“从前我学到‘汗牛充栋’这个词,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它说的书是有多多,今日在大哥这里总算开了眼界!” 宁正锦循着宁七音的声音找过来,见她正微微仰着头看稍高处的书,眼神里全是惊叹。 听到脚步声,宁七音收回视线,看宁正锦手上拿着几本书:“找到了?” 宁正锦点点头,将其中的一本递给宁七音:“你方才问的那个问题,看看这本书,然后告诉我你的答案。” 宁七音接过来,低头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封面,那书被宁正锦保存的像新的一样,只有线装处有微微的折痕,其他不见半点污损,宁七音见了也暗暗决心要好好爱护大哥的书。 “还有这几本,也适合你现在看,都能帮着你从不同的角度看待那个问题。” 宁七音忙双手接过来,也是成色极新的几本,她正要看那几本书的书名和作者,便见宁正锦又朝身旁的书架望过去,然后又抽出两本书来:“这两本的观点也很有趣,但最后却有点难以自圆其说,你也可以看看,不用花费太多精力,随便了解一下就好。” 宁正锦又指了指先前递给宁七音的书:“那几本你要精读一下,最好反复读。” 宁七音将书抱在怀里点头:“谢谢大哥!” 宁正锦的笑总是让人如沐春风:“自家兄妹不用客气,今日你先拿这些,不急着还,读懂吃透再说!” 宁七音应着声随宁正锦向外走,出了藏书房又去了他读书习字的书房略坐了坐,吃了一盏茶。 宁正锦看宁七音神情自若地吃茶,不由笑道:“方才都没问清你爱喝什么茶,他们只泡了我常喝的,正辉和玲珑都不爱喝,不想你倒还喝的惯。” 宁正锦喜欢在茶中放一点苦瓜干清心火,府中上下没人能欣赏他这种口味,却没想到宁玲珑竟慢慢吃了小半杯下去。 “有茶喝总是好的。”宁七音抿唇笑了下,却没多说什么。 她如今喜欢喝水,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喝水。 上辈子临死的干渴感还时常出现在梦魇中,这让她总下意识想喝水,什么水都愿意喝。 宁正锦因这句想到的却是她在乡下吃了许多苦,一时对这个妹妹怜惜起来,微笑道:“以后不光读书的难处,便是在别的事上有什么难处,也尽可来找我。” 宁七音听到这话,抬头看过去,宁正锦黑眸沉静温柔,唇边含着温和的笑。 他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是诚恳的,并不是什么虚假客套之词。 这让宁七音心里微微泛暖,这个大哥,其实是真心想对自己的吧? 她上辈子太过自卑敏感,才一直觉得大哥冷漠。如今细想起来,那时候大哥在长辈们面前老成稳重,虽然不大和弟弟妹妹们说笑打闹,可绝不是个冷漠的人。 就好像上辈子宁国公府办了个赏花宴,酒至半酣之后,人们便三三两两地散布在了园子里。宁玲珑和顾家的几位姑娘在花前说笑着,宁七音则干巴巴地立在不远处听着。 那个时候没有宁玲珑在身边,宁七音总怕行差踏错,她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回房合不合适,便无意识地揪着旁边的花草,默默地等着宁玲珑在某个回头的瞬间,可以发现她而给她一点建议。 宁正锦突然出现在她身边,问她怎么不和别人去玩,声音明明平静温和,可那时候的宁七音听在耳里却觉得像质问一般。 大家都混在一起说说笑笑,就她不合群一般离得远远的,大哥是 分卷阅读45 嫌她上不得台面吗? 记得当时宁七音垂着眸子,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才低声回答说她们在玩飞花令。 记得那时候她是怕出丑,不敢与她们一道玩,她们都是打小就跟着先生习书的姑娘们,她不过才识得几个字,又如何有诗句应对? 宁七音回忆着上辈子与大哥仅有的交集,开始疑惑起来,或许其实在有意无意间,大哥也是在关注自己的,只不过自己局限于自己那战战兢兢之中,并没有发觉到? 这么想着,她望向了宁正锦。 宁正锦生得好相貌,是风光霁月的好儿郎,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才子。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宁正锦都是受父母器重的长子。 只是那样温文尔雅博古通今的一个人,后来还高中了状元,原本是人人称羡的人生,却娶了一个泼妇。 明明一个宽厚温和的人,陪在身边的却是个不讲理的河东狮。 宁七音看着宁正锦为自己挑选的那几本书,心里开始想着,这辈子应该做什么? 是不是要想办法让大哥避免再与那泼妇成亲,免得再过那样的日子? 宁七音离开墨苑时,宁正锦一直帮忙拿着书将她送到了门外,宁七音一再想要把书接过来劝他留步,都被他拒绝了。 “你今日第一次过来,我自然要多送几步,若是以后你常来常往都熟络了,我自然不会再与你客气了!” 宁七音少不得跟宁正锦说不必客气之类的话,宁正锦听了又笑起来:“跟正辉说话时多么聪慧的姑娘怎么现在反倒愚钝了?我是说在与你客气的事吗?我是让你常来大哥这里坐坐!” 宁七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今日见识了大哥那样多的藏书,以后少不得要常来叨扰了!” 她原本就生的动人,一笑更是如珠宝般流光溢彩,能将人心里都照亮一般。 二人已走到门外停了下来,宁正锦看着那张巧笑嫣然的笑脸:“对了,就是要常这样笑笑才好!” 宁七音想起上辈子胡嬷嬷离开后,宁玲珑将自己房里的嬷嬷借给她,有一次她被小丫鬟的一句口误逗得笑个不停,那嬷嬷立即板着脸跟她讲了半日的规矩,说她是国公府嫡姑娘,不是乡下的粗俗妇人,怎么能那样笑? 那个之后再不敢开怀而笑的宁七音,如今重活一世被大哥鼓励要多笑,其背后的心酸又有谁会知道。 只是宁七音面上却并未表露什么,她笑着从宁正锦手上接过书:“大哥这次要留步了,再送就把我送到乐苑了,然后我再送大哥回来,大哥再送我,这来来回回就没个完了!” 宁正锦微笑着将书放到宁七音手中,又忍不住再次安慰道:“你二哥一贯有些不懂事,再者说他和玲珑一直关系好,今日口不择言并非完全针对你。” 宁七音知道宁正锦身为大哥总要维持弟弟妹妹们的和睦,况他那样温和的一个人最爱看到的肯定也是兄友弟恭的情形。 因此宁七音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道:“是,他们多年兄妹,我能理解。” 宁正锦听着这话,却是怔了下。 他抬头看过去,只觉方才流光溢彩的笑容像是黯淡了许多,就连眼中闪烁的星星都像是熄灭了。 宁正锦有些心疼,明明应该是七音在国公府长大,明明七音是宁正辉的亲妹妹,正辉却一味的护着宁玲珑,过来凶狠地指责宁七音,好像她是个外人一般。 而她却对自己勉强笑着,笑着说她理解他们。 宁正锦心口发紧,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这个在乡下流落了十几年的妹妹,只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宁七音感觉到宁正锦在自己头顶摩挲了两下,最后轻轻地拍了拍,像是在安抚受伤的小动物一般。 她心里一暖,这种柔软的情感让人眼眶发热,上辈子她不曾受过的呵护,却在她决心直面风雨的这辈子不期而至了。 ************** 宁正锦借书给宁七音的事很快就在府里传开了,不但借书还带她亲自去了他那间藏书房挑选,这个消息简直比宁国公府的嫡姑娘另有其人还让人震惊。 孙氏听说了这事,还特意把自己的长子叫过去。 要知道宁正锦可是她的心头肉,是她最寄予众望的,便是身为母亲,遇到什么事,她也时常去问起自己儿子的建议,如今她自然是问起来宁正锦。 宁正锦见母亲问起,却是笑了:“母亲,我原本不知,如今才发现,七音妹妹聪慧有加,母亲可以多花些时间在她身上。” 这话说来简单,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这是宁正锦说的,那就不一样了。 宁正锦说的一句话,能顶别人十句话。 孙氏想再问,宁正锦也就不说了。 不过这话到底在孙氏心里留了痕迹,从这日起,她自是更加对宁七音上心了,三不五时问起来宁七音如今的膳食,又特意留心了她的衣着首饰,并把自己往日的几套头面给宁七音送去。 分卷阅读46 宁七音自然感觉到了孙氏待自己的不同,她知道是宁正锦为自己说了话。 心里是感激的。 尽管宁正锦待自己,也只是因为自己这个身份,但人家对自己确实不错。 宁七音一时更加想着,投桃报李,她总是要想法子,让他再不必受那河东狮的荼毒了。 而孙氏和宁正锦的这些变化,底下人自然看在眼里,他们看出来了这事,自然知道这位乡下来的姑娘地位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敢慢待的,现在不敢了。 甚至连宁七音身边的小丫鬟过去厨房取膳食,那厨房的婆子都是笑脸相迎,生怕得罪了似的,为了这个,宁七音身边的小丫鬟都扬眉吐气了,觉得没有白跟着宁七音,总算是能挺直腰板了。 宁玲珑看着这一切,心里简直又嫉又恨。她从小就看出这个大哥特别受祖母和父母喜爱,因此平日里也没少下功夫要与大哥多亲近,谁知她和这位大哥一直就像隔着些什么似的,总不能更亲近些。 没想到宁七音才回府不久就能去宁正锦的藏书房,宁玲珑想到就觉得心里不爽,论谈吐学识,她哪里比不上那个乡下来的宁七音?怎么她与宁正锦相处长大的十多年还比不过半路才来的宁七音?怎么大哥就被她哄骗了去? 宁玲珑气不过便想着去宁七音那里打探一下,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不然就是宁七音用了什么手段,要不那个惜书如命的宁正锦会借书给她? 只是到了乐苑看到宁七音又在读书,她心里就又老大不舒服的,就好像小时候读书时,她自己偷懒也不愿意别人用功一样,如今看到宁七音捧着书,她就觉得碍眼。 “听说大哥借书给姐姐了,姐姐看的便是吗?”她笑着走过去,伸手就要向宁七音手中去取书。 宁七音却将书一合,放到桌上站起身来:“妹妹来了!” 她躲避宁玲珑的动作明显,却像是才看到宁玲珑进来似的。 方才宁玲珑轻手轻脚地进屋她已经发觉了,只是懒得搭理她,又暗自希望她看到自己正在读书而退出去,谁想她径自走过来了。 “去那边屋里吃茶?”宁七音看她眼神不住地往书案上打量,便想着赶紧把她带出去。 宁玲珑却盯住宁七音放下的书不放,再次伸出手去:“这看着倒不像大哥的书呢!” 宁玲珑留着长指甲,指甲上还有新涂的指甲油。 宁七音也知道大哥十分珍爱那些藏书,因此拿回来便用水纹纸小心地将封皮包住了,每次读书必定会反复净手,甚至连茶水都不敢放到书案上,生怕不小心污损了大哥的爱书。 宁七音见宁玲珑不死心地再度伸手,不假思索地便朝她手背上拍了一下,宁玲珑一吃痛猛地收回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姐姐打我?” 宁七音确实也没留什么情面,下手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要放轻力度,如今也不知道宁玲珑是演戏还是真的委屈地看着她,她心里只觉得痛快。 “我说咱们去那屋吃茶,妹妹没听见吗?”宁七音笑着问。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纯净的笑容缓缓地深吸一口气,然后也扯出一个笑:“我想看看姐姐的这本书。” 虽然这么说着,她却不敢再自作主张伸出手去,低头看了一眼方才被拍过的地方已经微微泛红了。 宁七音则微微一笑,拿起书回身放到了书架上:“书有什么好看的,妹妹不是说了嘛,祖母不喜欢咱们这些姑娘家总抱着书。” 她再次向宁玲珑道:“我们去吃茶,我觉得大哥房里加了苦瓜干的茶不错,也让人晾晒了一些,妹妹要不要尝尝?” 宁玲珑听了这话更加笃定宁七音是用了手段去讨好宁正锦,不然就他爱喝的那苦茶,有谁会觉得“不错”? 她仍是不死心地盯着那书:“那是哥哥借给姐姐的书吗?” 宁七音干脆学着宁玲珑的样子挽住她的胳膊向外走:“是呀!大哥那里真的好多书,他挑了几本适合我的,我才读了一本就觉得茅塞顿开呢!” 宁玲珑感觉自己几乎是被半拖着向外走,不由加快了一些脚步:“大哥亲自给你挑的书?” 宁玲珑心里泛酸,孙氏才亲自给宁七音挑了书,宁正锦又挑,宁七音她凭什么! 宁七音已经把宁玲珑拖出了书房,便放开她笑着点头:“是啊,不然大哥那里那么多书,我自己怎么找得到嘛!” “大哥对你可真好!”宁玲珑勉强咧出一个笑,却是咬着后槽牙往外挤了这么一句。 宁七音自然知道她不痛快,不过却是笑着点头:“我也觉得大哥对我很好!” 宁玲珑看着她那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样子,简直是恨不得给她一巴掌,不过想想,还是硬撑着笑着说:“大哥的书,姐姐借我看一下吧!” 宁七音却摇头:“这可不行。” 宁玲珑没想到宁七音拒绝的这么干脆,一时只觉得没脸,却还是厚着脸皮笑道:“连本书都不肯借,姐姐是不把我当妹妹了么?” 宁七音 分卷阅读47 若有所思;“妹妹说的这话倒是有道理。” 宁玲珑心想,终究是被她的话压住了吧。 谁知道宁七音却疑惑地反问:“不过,我想着,若有一日大哥也不肯借书与你,难道就说明他也不把你当妹妹?” 宁玲珑顿时噎住。 她可真能掰扯! 这是故意的吧,想把大哥给牵扯进来压制自己! 她只好硬着头皮说:“大哥并非不借书之人。” 宁七音听这话,却笑了:“既然如此,妹妹何不直接找大哥去借?” 宁玲珑哑口无言。 宁七音莞尔,笑道:“妹妹何等伶俐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子倒转不过弯了呢?一来这书是大哥根据我的学识挑选的,未必适合妹妹你;二则我从大哥那里借来的书,再转借他人,这无论如何与大哥也不好交代,若不是了解妹妹的为人,知道妹妹一直为了我好,还以为妹妹是要陷我于不义呢!” 宁玲珑听了这话无从反驳,只觉得脸上冷一阵热一阵的,明里宁七音是在跟她说不能借书的理由,怎么暗地里她觉得宁七音是在拐着弯骂她呢! 宁玲珑再笑不出来,看向宁七音的眼神也带着试探和打量:“姐姐,你还真是跟从前不一样了!” 宁七音却笑得云淡风轻:“早就说过了,是妹妹教得好!” 宁玲珑冷哼一声:“这里也没有别人,你不用跟我装亲热!” 宁七音两泓清泉般的眸子中满是惊讶与无辜:“怎么妹妹竟是与我假装亲热吗?”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这装傻的样子,深深吸了口气。 她现在终于确定,这个宁七音变了。 再不像从前那般不谙世事,她好像一下子变得机敏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宁七音有这种变化,但是——她不会输的,也不想输。 呵呵,假装无辜假装好姐妹是吗?她又不是不会! “姐姐说笑了!”宁玲珑又笑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妹妹是真心喜欢姐姐,真心与姐姐要好,方才是跟你玩笑呢!” “玩笑呀?”宁七音也笑起来,略有些嘲讽地道,“我还以为妹妹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 宁玲珑只好把笑收起来了。 这个宁七音,真是不按照常理出牌! 从宁七音那里出来走了几步,宁玲珑忍不住回头望了望乐苑,她想不通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明明一开始受宠的是她,她住的月苑比这乐苑要气派雅致,孙氏还曾对她说便是宁七音回来大家也会如从前那般待她,她还是国公府的姑娘。 明明一开始家里人都不怎么喜欢宁七音,明明就连住处都略显寒酸,哪里能看得出是国公府嫡姑娘的院子? 明明大家都觉得这个丫头算是在乡下彻底毁了,人们或摇头叹息或等着她出丑看热闹,谁都以为宁七音这辈子就这样了。 怎么好像一夜之间宁七音就再没有那些土里土气的言行举止,怎么好像一转眼大家就对她不但欣赏有加还会出手相助? 宁玲珑攥起拳,长长的丹蔻掐得手心有些疼。 她不允许有人抢了她国公府姑娘的位子,她要所有人提到国公府姑娘的时候,想到的只能是她宁玲珑! ************** 宁国公府因为在城外的庄子里种了大片的桂花,所以每年中秋节的时候都有一同去赏桂花的传统。 从前都是一大家子人一起去,今年宁老夫人要去探望顾老夫人,便说不去城外了,让家里人不用管她,尽管自己去庄子上玩。 而孙氏又想着被庄主盗去卖了那么多桂花,想来也未必有往年有看头,况且老夫人不去她又不用跟着伺候,便也说不去了。 宁国公本来就不热衷这些,如今也乐得不去。因此这一年赏桂,竟全是宁家的公子和姑娘们了。 二房的宁引卉听说今年没有长辈们拘着,也兴冲冲地到国公府来商量出去游玩的事。 宁引卉今年十四岁,比宁七音小了一岁,是个性子单纯的堂妹。 宁七音回府之后,被带着见二房的亲戚时,就对这位堂妹很有好感。 虽然这位堂妹当时也是好奇地打量她,可那眼神纯净透彻,不像别人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优越感和隐隐的不屑。 她甚至还拉着宁七音的手笑道:“我又多了一位姐姐!” 细细地打量了宁七音一番,宁引卉又笑着赞叹:“你长得可真好看!” 如今她来这边与宁正锦兄妹几个说起出去玩的事,眼睛也是亮亮的闪着向往的光芒。她挨着宁七音坐着,说到兴奋处还会扶着宁七音的胳膊摇两下,最是娇憨可爱。 宁玲珑在一旁看着,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宁玲珑还被当做宁国公府嫡姑娘的时候,她与二房的宁引卉关系还算不错,顶多觉得宁引卉性子太过单纯,年纪又小,对她来说没什么助力。 不过宁玲珑一向混得了个 分卷阅读48 好人缘,因此也就与宁引卉寻常姐妹处着罢了。 今日见宁引卉与宁七音倒像是亲密的样子,宁玲珑就觉得格外碍眼,心里也不痛快起来。 众人正讨论着几时从哪里出发,又说要带些什么茶点果子去桂花树旁吃,还商量着到时候可以玩些什么游戏,说的好不热闹。 宁正辉突然发现宁玲珑却比往常安静许多,她从前最是爱说爱笑的,今日却是好一会子没有开口了。 他向宁玲珑望过去,却见她正看着宁七音和宁引卉出神,那副孤单落寞的样子叫他看了心生不快。 “引卉,”宁正辉故意不去看宁七音,“你们几个都是姑娘,带着玲珑一起商量呀,玲珑点子最多了!” 宁引卉听了不由笑起来:“二哥哥这便是多操心了!二姐姐哪里还需要我们带着商量?” 宁七音淡淡地看了宁正辉一眼,然后便收回眼神看向脚下的青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鼻梁两侧投下浅浅的阴影。 宁正锦了解宁正辉的性子,那么一句话一出来,他就知道宁正辉是觉得宁玲珑被冷落了,这是要为她出头呢! 可惜宁引卉并未深想,她只知道宁玲珑从前惯爱出点子拿主意的,根本不用谁要主动带着她商量,因此直言直语地回了宁正辉一句。 宁正辉的脸色便有些冷:“那玲珑这么半天不说话你们也不会问上一句?都是宁家的姐妹,自当相互关心爱护才是。” 宁玲珑早在宁正辉开口时便将眼神从宁七音那方收回来,她故意看向一处墙角做出发呆的样子,却留心听着众人的谈话,想看看他们都会有什么反应。 宁引卉看了故作低沉走神的宁玲珑一眼,心里多少有些委屈,她也没做错什么,怎么宁正辉就冲她冷了脸? “也不是引卉妹妹堵上了玲珑的嘴不让她说话的,二哥何苦让引卉为难呢?”宁七音淡笑着开口,看向宁正辉的眼神也是淡淡的。 只是宁七音越是云淡风轻,宁正辉就越恼,他眼中渐渐阴郁起来,盯着宁七音冷冷地说道:“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妹妹?没有半点关心?” 宁正锦眼见二人又要针锋相对,忙笑道:“明明在说去庄子上的事,怎么突然就扯远了?” 说完,他又顺便向宁玲珑问了一句:“玲珑,你觉得咱们方才的主意怎么样?” 被宁正锦喊到名字,宁玲珑总算像是才听到一般回过神来,看着宁正锦笑:“大哥,你刚才在喊我?” 说完,宁玲珑顺势起身走到了宁正锦旁边坐下:“大哥刚才说什么?我这次一定好好听。” 她脸上漾着笑,声音里透着些许撒娇。 宁正锦只是微微笑了笑:“没什么,你听大家说就好了。” 宁玲珑脸上的表情尴尬了一下,虽然大哥仍是温和地跟她说话,语气却有些不同了。 只是她不死心,脸上再度带上长辈们喜爱的笑容:“我最近在读《昭明文选》,刚才正在想书中内容呢!” 宁正锦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宁七音感觉到宁引卉似乎正看向自己,便转过头去,见她满眼疑惑的样子,便回了她一个微笑,示意她听着就好。 宁玲珑的笑总是有后文的,现在不懂她要做什么没关系,耐心一点她总会表露出来的。 宁玲珑见宁正锦对自己读书的事毫无反应,心里虽然不满,可脸上的笑容竟然不变:“可是我那里不全,竟然少了好几卷,叫人看得意犹未尽。” 宁正锦还是只点头听着,宁玲珑索性拉住宁正锦的衣袖左右摇着:“大哥便把我缺的那几卷借我看看吧!” 众人不想她铺垫半天竟是要找宁正锦借书,尤其是宁引卉,她最是意外,听说大哥已经多年不向外借书了,怎么宁玲珑竟会开这个口? 宁玲珑最近是不是在读书,宁正锦并不太清楚,可他了解宁玲珑的性子,那番渴求读书的样子,宁正锦是不信的。 宁玲珑从小就觉得读书苦,常常不肯下功夫,先生那里能糊弄过去就糊弄过去,只是略背了背诗词,也不过是为了在长辈面前卖个乖讨个巧。 宁正锦不喜欢对读书这般功利的人,因此当听到宁玲珑要借书,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书,你让人去书斋买齐了就是。” 宁正锦一贯温和,这样态度的讲话已经称得上冷淡了,宁玲珑只觉自己热情的笑脸撞到了铁板一般,顿时尴尬不已。 若是没有旁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有宁引卉在一旁看着,宁玲珑羞恼的简直说不出话,脸上感觉像是被人打了一掌一般火辣辣的。 旁边的宁七音和宁引卉自然看到了这个,宁七音是坦然自若,宁引卉却是有些替宁玲珑羞愧。 明明知道大哥并不会随便借给人书,她干嘛自找这种没趣?这样很有意思吗?现在被拒绝了没面子,这下子高兴了吧? 以为谁都是七音,能讨大哥的欢心吗? “大哥……”而宁玲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尴尬,眼圈倏地红 分卷阅读49 了,倒不是装的,却也并非委屈,而是觉得自己太丢人。 她扯着宁正锦的衣袖还没放开,想着宁正锦也许能对她产生一些些怜惜。 宁正锦却根本不曾理会,而是去端茶水,顺势就将衣袖从宁玲珑手中扯了出来,像是没听见她那声带着哭腔的呼喊一样。 宁引卉看着这个,都忍不住想笑。 一次丢人,还要继续丢人现眼下去? 宁正锦是一般人随便撒娇的吗,他会给你这个面子吗?也真是傻了! 而旁边的几个丫鬟,看着这情景,也都努力低下头,装作没看到,但心里难免嘲笑,这二小姐也真是的,以为是像大小姐那样得大公子喜欢吗? ☆、第 22 章 第22章出行 宁正辉看宁玲珑丢人, 自然是看不下去。 下意识就要和宁正锦争个高下,却又想到那样宁玲珑只会更加尴尬,便有心为她解围:“玲珑怎么突然与大哥开起这样的玩笑来?” 宁玲珑看向宁正辉, 眸中充满了委屈。 宁正辉的脸上便现出一丝笑:“十多年来,咱们都是与大哥一同长起来的,还不了解大哥嗜书如命的性子吗?故意拿这个开玩笑可就调皮了!” 宁玲珑便明白宁正辉是在帮着自己说话,这是要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当下也只能顺势道:“还是二哥懂我, 一眼看出我是在玩笑。” 宁引卉这么从旁瞧着,只觉得表面上的气氛好像轻松了些,暗地里还是有几分尴尬,替宁玲珑尴尬, 便只好什么都不说, 站在一旁装没自己这个人。 宁正锦呷了一口茶,悠然地道:“不如趁早定下去赏桂花的事, 如今临近中秋节,各家亲戚走动的也多,若是有什么事撞到一起去不成, 可就错过桂花最盛的时候了。” 宁正辉听大哥并不给宁玲珑台阶, 又见宁玲珑虽然勉强笑着, 可面上仍有遮掩不住的难堪,便又接着劝慰道:“等过了节你看看你缺的是哪几卷书, 我上街的时候便给你买回来,书到底是补齐了一整套才好, 尤其是这种禁得起斟酌回味的,有自己的一套书以后自不必求人。” 宁玲珑虽然心底难堪,可若是借书的话题就那么过去也便罢了, 偏偏宁正辉又提起来,她就更觉得自己没脸。 以为她在国公府生活了十多年,在宁正锦那里怎么都比宁七音面子大些,谁想就这么给回绝了呢! 不过她倒是不怪宁正辉提起买书的事,毕竟她看得出来宁正辉是维护自己的,她心里记恨的只有宁七音。 她不会记恨不肯借她书的宁正锦,不会记恨说话时机不对的宁正辉,更不会记恨没有坐到她身边的宁引卉,她记恨的只有宁七音。 如果没有宁七音,她还是正牌国公府的姑娘,宁正锦可能也不会同意借她书,但他也不会借给别人呀! 如今全府上下都知道宁正锦带宁七音去了他那间宝贝书房,都从这件事看出来国公府大公子对这个半道回来的妹妹是什么态度,看出他对妹妹的疼爱。 宁玲珑以为仗着十多年兄妹的情分,她开了口大哥总不能一点面子不给,却万万没想到就真的落个没脸。 他们再谈论了些什么,宁玲珑再没心思听下去,她只是恨恨地盯着宁七音,看她带着浅笑与宁正锦和宁引卉说着话,偶尔端起茶杯喝茶,也完全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到了庄子上,胡三喜已将一切准备停当,他本想从旁伺候着,主子们说要在桂树林子里转转,不用人跟着,他便在桂花园外候着了。 胡三喜觉得宁七音姑娘好像越发温婉大气了,就方才几位姑娘下了马车来,胡三喜第一眼都没敢认。在他想象中,宫里的娘娘也就是那般容貌气度了,不想这么一位柔弱的姑娘,又是从小跟在乡下养父母身边长大的,也能有那般高贵的气质。 反倒是那位二姑娘,从前还不觉得,如今被嫡姑娘一比,竟看出小家子气了。 胡三喜在桂花园外胡思乱想,园子内的几人渐渐又分做了几派,宁引卉黏着宁七音,宁玲珑则锲而不舍地跟着宁正锦,宁正辉则看似自成一派,却总是在离宁玲珑不远的地方出现。 园子里的桂花虽然被鲁嬷嬷那儿子盗伐了不少,可胡三喜回来后又用心打理了一番,将花枝修剪规整,也不显得花少不够看了。 几人在树林间说说笑笑地散了会子步,又在树下品尝了桂花糕、桂花酒酿等等,倒还算尽兴。 只是临走的时候,宁玲珑笑着向宁正锦道:“我看大哥方才没怎么吃东西,是不合胃口吗?” 宁正锦是那种燕京城中典型的贵族公子,作为一个被寄予众望的长子,他从小接受的教导便是要在口腹之欲上适可而止,时间长了便养成了克制的性子。 像这种两餐之间的糕点,宁正锦一向是浅尝辄止,甚至有时候只是饮一杯清茶,连尝都不肯的。 宁玲珑笑着向宁正锦发问,语气表情里有关心也有担心,谁看了不说他们兄妹 分卷阅读50 情深? 宁引卉听到宁玲珑问宁正锦是不是不合胃口,便忍不住插了一句:“不好吃吗?我和七音姐姐觉得还不错呀!虽然没有府里的点心那么精致,可味道却是足足的桂花香,又守着桂花树,我还觉得意犹未尽呢!” 宁引卉年纪小些,又是姑娘家,最爱这些甜丝丝的食物,因此今日桂花园的游玩十分合她的心意。 虽然她提起好吃的糕点双眼就闪闪亮亮的,可声音却软软糯糯,就像方才的桂花糕一般,让人看了就心生喜爱。 宁七音笑着拿帕子帮宁引卉脸颊上沾的一小片桂花擦拭下来:“说起吃的就眉飞色舞的!” 宁引卉脸上一红,忙摸了一下双颊然后挽住宁七音的胳膊撒娇:“就是很好吃嘛!” 宁正锦看着宁七音和宁引卉两个人说笑,也不自觉地嘴角上扬,作为一名兄长,这才是他喜欢的画面。 宁玲珑不肯放过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话题:“每个人的口味不同,你们爱吃大哥却未必爱吃啊!是吧,大哥?” 宁正锦才要说话,宁玲珑又接着笑道:“这些东西味道清淡了些,我也不是很喜欢。” 宁七音眸光微动,看了宁玲珑一眼,眼神最后却落在了宁正锦身后的桂花枝上。 宁玲珑还等着宁正锦说话,这些年不管是家中长辈,还是亲戚之间的平辈,她觉得只要她花点心思都能得到他们的喜爱,唯独这位大哥,好像跟谁远近都一样,让她摸不清他的脾性。 宁正锦语气一贯的温和:“我倒觉得还好。” 宁玲珑一愣,她原是看着宁正锦吃得少,想着他也不喜欢,所以借着两个人有同样不爱吃的食物拉近一下二人的关系,没想到宁正锦竟然说还好。 “倒不会不喜欢。”宁正锦好像还嫌不够似的,又加了一句。 宁玲珑觉得自己像是被当场噎住了一般,从前她想要与这位大哥接近,倒不会刻意到这种地步,如今也是看着他和宁七音关系好,她才有点急了,不想却屡屡碰壁。 宁正辉一眼看到宁玲珑的笑几乎挂不住,忙笑着向宁玲珑道:“闻起来桂花味太浓了些,吃到口中却又感觉没什么滋味,确实像玲珑说的那样清淡了些。” 宁玲珑忍着心中的不爽,眼神有些难堪的越过宁正锦,然后感激地看了宁正辉一眼。 “七音在看什么?”宁正锦发现宁七音看着他身后好一会儿了,若有所思的样子。 宁七音回过神,含着笑看了看宁正锦,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那棵桂树。许是那棵树树龄尚短,并没有其他的那些树木那样高大。 “怎么了?”宁正锦也回头去看,不过一棵桂树,并无特别之处。 宁七音眼中有盈盈的笑意,看着疑惑回过头的宁正锦道:“大哥帮我折一枝桂花吧!” 宁正锦听完看着宁七音笑了,他能想象出,若是宁七音在国公府长大,小时候的她可能也会仰着脸央求他去折高处的桂花。 宁正锦带着笑转回身去,一探手便折断了一枝金桂,那枝条上花朵繁密,开得煞是好看。 随着一阵清香,那枝桂花已经递到了宁七音眼前,宁七音欢喜地接了过来:“如此大哥便‘折桂’了!” 宁正锦日后会高中状元,最是担得起“折桂”二字。 宁七音笑看着宁正锦,清澈纯净的双眸犹如山涧潺潺的小溪,胜雪肌肤却显得双颊上那点粉犹如春日里盛开的粉樱。 到底不过十几岁的姑娘,不经意间还是会露出天真烂漫的一面,就像她如今笑着,却有掩不住的小得意。 宁正锦忍不住与她一同笑起来:“那我便要借妹妹吉言了!” 宁玲珑见宁正锦笑得开怀,便不由得也笑道:“大哥也给我折一枝吧!” 宁正锦虽然脸上的笑容未变,却向宁玲珑回道:“一次是‘折桂’,再折恐怕意头就不好了!” 宁玲珑脸上就又有些挂不住,若不是和家中这位大哥一向还算和气,她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 宁正辉却已经手脚麻利地折了一条花枝下来,他笑着递给宁玲珑:“没关系,我来为妹妹‘折桂’!” 宁玲珑接过那枝桂花,努力笑了一下,还好有这么一位情谊深厚的二哥,不然她今日丢的这些脸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回来。 几人先将宁引卉送了回去,然后才一起回宁国公府。已近掌灯时分,宁正锦先带着弟弟妹妹们去老夫人房里行过礼,然后才出来各自散了。 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宁正辉目送着着宁玲珑往月苑走去,才向着宁正锦离去的方向大步追过去。 宁正锦听身后脚步匆匆便不由停了一下,回头见夜色中有人直奔他而来,看轮廓是宁正辉。 “二弟有事?”宁正锦开口问的功夫,宁正辉已近至眼前。 宁正辉向前伸了伸胳膊,示意二人边走边说,然后才开口道:“大哥最近好像变了。” 宁正锦笑了笑:“是哪里变了?” 分卷阅读51 “对我们这些弟弟妹妹的态度变了。”宁正辉直言。 夜色中的宁国公府有一种朦胧的美,白日里的层楼叠榭好像失去了棱角一般,给人一种柔和亲切的感觉。 宁正锦语气温和如常:“二弟何出此言?我对你们一直都是一样的。” “那你为何那般对玲珑?”宁正辉有些恼。 今日宁正锦一次次地驳宁玲珑的面子,他于心何忍呢? 宁玲珑是最爱笑的了,对什么人都笑脸相迎,未开口就先带三分笑,可今日却屡屡遭人冷脸,数次下不来台。 宁正辉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就觉得心中犯堵,心疼那个爱笑的玲珑妹妹。 宁正锦有微微的诧异:“我如何对玲珑了?” 他并非那种会在家族中与人勾心斗角的人,不管是对宁正辉还是宁玲珑,他都是如同往常一样,从前对他们什么态度如今也仍是什么态度,同样的问题不管是放到过去还是现在,他也都是同样的回答。 宁正辉觉得自己已经向宁正锦明明白白的指了出来,宁正锦却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他心中便更为恼火,说话的语气也更冲起来。 “大哥不要厚此薄彼!”他怒气冲冲地,“都表现得那样明显了,谁还看不出来吗?” 宁正辉忍了一天,如今见宁正锦风轻云淡的样子便再也忍不下去了:“那个宁七音,你都能带她去书房里挑书,而玲珑借一本最常见的书你都不肯!” “宁七音让你折桂花你就折,玲珑让你折你便拿借口搪塞她,我说你厚此薄彼有错吗?” 宁正辉越说越气愤,恨不能替宁玲珑打宁正锦一顿出气才好。 宁正锦脚步仍是不急不缓,语气也是平稳如常:“我自己的亲妹妹,受了委屈,我宠她怎么了?” 明明是燕京城的贵女,却在乡下糊里糊涂地生活了十几年,回到自己家里竟然对那些吃过的苦只字不提,对顶替她的人没有抱怨还一个屋檐下做姐妹,这种委屈就没人看得到吗? 宁正锦心疼宁七音,那才是她的亲妹妹,是应该从小跟在他身边喊“大哥”的妹妹。 宁正锦厚此薄彼的理由竟然是宁七音委屈,这让宁正辉有些无法相信:“大哥,委屈的明明是玲珑。” 宁正辉觉得明明大家一同长大的兄妹,大哥却当着玲珑的面对别人那么好,宁玲珑心里该多难过。 在宁正辉的心里,宁七音虽然是国公府认了的嫡姑娘,那也是“别人”;宁玲珑虽然与他们并无血缘,可十多年的情分下来,那就是自家人。 ********** 宁玲珑回到月苑连晚饭都不想吃,就大哥宁正锦的态度,不但她看在眼里,便是别人看了也会觉得国公府的大公子更偏疼宁七音一些。宁玲珑眼见着自己从前的地位不保,心里也是又气又急。 桌上的饭菜也不合胃口,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心里便暗暗打算起来。 大哥既然这么对自己,那自己少不得去孙氏那里。 孙氏那里,她还是可以讨得一些长短的! ☆、第 23 章 第23章孙氏的口味 第二日宁玲珑便拎着食盒去了含章堂, 她好不容易在国公府经营到今天的地位,绝不容许被什么人取而代之。 含章堂这边宁玲珑是常来常往的,与院里的下人们也都相熟, 一进院子便有人笑着迎上来行礼。 “又给夫人做吃的了?我来帮姑娘拿进去吧!”那丫鬟说着便想要伸手去接宁玲珑手中的食盒。 宁玲珑却挡了她一下拒绝了,脸上是不变的笑:“还是我自己拎着,里面有些汤水,我自己放的自己心里有数, 这么一换手洒了就不好了!” 那丫鬟听了点头笑道:“那我给姑娘带路。” 宁玲珑对含章堂的下人们一向很客气, 这些下人们便也都喜欢她,觉得她和气爱笑的,和别的主子不一样。 小丫鬟笑着带宁玲珑走上游廊,便见彭嬷嬷迎面走来。 “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彭嬷嬷一下沉了脸, “哪能让姑娘拎着你在一旁轻轻巧巧的?” 小丫鬟正要开口辩驳, 宁玲珑便笑道:“嬷嬷错怪她了,她原是要拎的, 我怕换手不稳洒了里面的东西,这才没给她。” 小丫鬟点点头,心里感念宁玲珑贵为国公府姑娘会替自己说话, 自己虽然是夫人院里的人, 但到底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 二姑娘却肯帮忙说话,真是一位良善的主子。 这么想着, 小丫鬟便向宁玲珑身后望了一眼,羡慕能跟在宁玲珑身边伺候的丫鬟, 一定也是过得比别的丫鬟开心自在。 宁玲珑身后是她自己院里的丫鬟莲儿,莲儿一向话不多的,如今只是立在那里等宁玲珑跟彭嬷嬷说完话好继续前行。她的右手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 那是长时间用力所致,她咬着唇偷偷按捏了几下右臂,不其然撞上小丫鬟打量的眼神,又忙放下胳膊站好了。 分卷阅读52 那彭嬷嬷听了宁玲珑的解释,这才向带路的小丫鬟道:“你去前边院里把我的针线簸箩取来,我带姑娘去见夫人。” 小丫鬟正因为看到莲儿的动作发愣,听了彭嬷嬷的吩咐才回过神来,虽然心里不情愿,却也只得应了一声回身向外走。 她又了几步又回过头去,彭嬷嬷正说笑着带宁玲珑前行,而莲儿又在偷偷地揉捏自己的胳膊。 小丫鬟心中突然清明起来,她回过头猜测着前行,想来那食盒是莲儿一路拎过来的,不过到了院门口才换到宁玲珑手中。 不知道为什么,有了这种猜测之后,小丫鬟觉得心中有些发冷,再回想宁玲珑的笑容,心里便莫名的害怕起来。 宁玲珑跟着彭嬷嬷前行,她似乎是无意地揉了揉拎食盒的手臂,似乎是乏了,可为了保持食盒的平稳又不能乱动,一副辛苦受累的样子。 彭嬷嬷见了便笑道:“也难怪夫人格外偏疼姑娘,就姑娘的这份儿孝心,满燕京城里能有几个?” “嬷嬷这便是说笑了!”宁玲珑笑着回她,“我们做子女的本应尽孝,母亲也并没有偏疼哪个。” “姑娘这便是自谦了!” 彭嬷嬷停了停又继续道:“比起府里的公子们,夫人本来就更疼女儿,二姑娘又是最合夫人心意的那个,不疼你还能疼谁?” 宁玲珑笑了笑没有接话,从前她确实是长辈们的开心果,不管是老夫人那边还是有些古板的孙氏,都对她喜爱有加。 可宁七音回来了,她就觉得一切都开始变了。 那些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就像掌心里的细沙,她想要紧紧握住的时候,反而从指缝里慢慢流走了。 快走到孙氏门前时,彭嬷嬷又向宁玲珑笑道:“夫人才打发了回话的婆子们,这会子应该正吃茶歇着,看到姑娘一定很高兴!” 宁玲珑点点头没有说话,她故意选了一套造型古朴的陶制餐具,别致倒是别致的,拎起来却沉得狠,如今拎着食盒越来越吃力,她有些后悔在餐具上做文章了。 待到总算进了屋去,她忙三两步走进去将食盒放在桌上,这才甩了甩胳膊向孙氏行礼。 孙氏看她那样子也笑起来:“怎么还自己拎着来了?你那院里就没个干粗活的人了?” “我自己亲手做的好吃的,可舍不得给他们拿,万一给我洒了,我找谁哭去!” 说完,宁玲珑笑着从桌上拿了一只空茶杯,自己倒上一杯茶一口气喝下大半杯,然后才有些夸张地叹道:“还是母亲房里的茶解渴!” 孙氏佯嗔道:“在你嘴里,我这房里什么不是好的?要不是怕我拦着,只怕你早就把我房里搬空了去了!” 说完,孙氏却忍不住笑了,实在是宁玲珑笑嘻嘻的模样让人忍不住跟她一起笑。 宁玲珑干脆搂着孙氏靠在她肩头撒娇:“要搬我也先搬母亲,把母亲搬我那里去,我就什么都有了!” 逗得孙氏越发笑起来,点着她的额头道:“你呀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宁玲珑却突然忧伤起来,放开孙氏在她旁边坐下来,人也不笑了。 孙氏疑惑:“这是怎么了?” 宁玲珑叹息一声,像是有无数心事一般:“母亲说得对,我不是孩子了,不能再任性了。” 孙氏淡淡地看了宁玲珑一眼,却没有说话,她也是从小在世家长大,后来嫁到宁家直到坐上当家主母的位子,如今掌家多年,也颇有些看人的本事,宁玲珑这般扭捏,就等着她发问呢! 可她不喜欢被人牵着走,何况便是她不问,宁玲珑也会忍不住说的。 果然,宁玲珑看孙氏只是端起了茶杯,便又有些哀哀地说道:“从前我们兄妹几个多好,如今想来大哥也是不再把我当孩子了……” 孙氏端起茶杯却不喝,只是掀起杯盖看着杯中出神,好像那里面有什么乾坤似的。 宁玲珑的声音有些闷,就好像忍着哭腔一般,委委屈屈地说道:“倒也不能怪大哥,是我自己接受不了一下被他当成大人看待,所以心里才有些难过了。” 宁玲珑故意把话说得含含糊糊,然后又停了停等孙氏的反应。 孙氏只是慢慢地把茶杯盖上,又漫不经心地将那杯茶放在了桌上,竟是没有喝一口。 宁玲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平复了一下心情,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向孙氏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昨日我想找大哥借几本书看,大哥……” 宁玲珑苦笑一声:“没借。” “后来我想起小时候,”宁玲珑望着一处虚无,脸上的神情像是有向往,“大哥拿书追着我要教我认字,却不想那样欢乐的时光那样短暂……” 关于宁正锦借书给宁七音的事,孙氏早就听说了,况且看宁七音越来越有长进,她心里是欢喜的。 只是孙氏没想到宁玲珑会去找宁正锦借书,况且宁玲珑借书的这时机也未免太巧,难免让人联想宁玲珑是故意这么做,好试探她在宁正锦心中的分量。 分卷阅读53 孙氏平静无波的眼神在宁玲珑脸上落了一落:“不要打扰你大哥,你大哥要科举。” 宁玲珑本来一脸委屈,双眼也氤氲上湿气,孙氏语气平淡地说了那么一句,她顿时愣了一下。 孙氏从前不会这样对她,便是真的怕宁正锦被打扰,也绝不会用这种冷淡的语气跟她说话。 宁玲珑心里有一瞬的失措,她隐隐觉得孙氏可能真的不再疼爱自己了。 瞬间的恐慌过后,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笑着应了一句:“母亲说的对,要么我说是自己任性了呢!” 说着,她站起身打开桌上的食盒:“只顾着跟母亲说话,都忘了把这个拿出来了!” 彭嬷嬷一直立在门口处听吩咐,本来进屋的时候她就想夸夸宁玲珑,可当时母女二人先说笑了几句,后来气氛就尴尬起来,她也没能插上嘴。 如今一见宁玲珑开食盒,她便也在一旁笑:“要我说,二姑娘真是跟夫人连着心的,夫人早上用饭时说没胃口,只吃了几口清粥,刚才料理完府里的事才说想吃东西了,二姑娘这就送来了!” 孙氏淡淡一笑,也看向那食盒。 宁玲珑小心地从食盒中捧出一个陶罐,又拿出两只别致的陶碗。 像宁国公府这种人家,便是下人们用的也都是瓷碗,顶多那些瓷器粗糙一些罢了,陶器却是再没什么人用了。 前两年的时候,宁玲珑陪孙氏逛街,看到路边有买陶器的,孙氏从马车上向外望了很久,最后叹了一句“还是这些质朴的东西让人心安”。 碰巧前些日子宁玲珑出去玩,在寺庙的附近遇到了卖陶器的,突然就想到了孙氏当年的那句话,又见那陶器比平日里见的粗陶精致许多,就兴冲冲地买了下来,打算找机会在孙氏面前卖个乖。 孙氏在看到那套陶器时愣了一下,便连突然弥漫在空气中桂花香也忽略了。 彭嬷嬷则忍不住走上前:“哟!我说姑娘拎过来的时候那么吃力,怎么竟用上了这个?” “倒还真是精巧!”彭嬷嬷看着那套陶器赞不绝口,“我年轻那会儿可没有这么精致的陶罐陶碗,看起来倒不比瓷器差呢!” 那陶罐口延伸出一片叶子的形状,而陶碗做成了桃花的造型,陶质看起来细腻光滑,是陶器中的精品。 孙氏没有说话,她突然想到了宁七音没有回来的时候,那时候她常常会记起在农户家里用粗陶碗吃饭的情景,然后再看看身边伶俐懂事的宁玲珑,每每觉得那段苦难的日子也是难得的经历,更显得劫难过后的繁花似锦难能可贵。 那时候孙氏对陶器有种特别的感情,就好像是熬过苦难的见证一般,说起曾经会有一种战胜了磨难的成就感。 可是后来宁七音回来了,孙氏感情上纵是再难以接受,也不得不承认,宁七音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这个亲生女儿,可能在乡下用了十几年粗陶。 心里不是不疼的,只是不敢去深想罢了。 ☆、第 24 章 第24章母女口味相同? 宁玲珑对孙氏的心理变化浑然不觉, 她抱着陶罐顺着叶子造型往陶碗慢慢地倒汤,口中笑道:“这用的是昨日才去庄子上采的桂花,昨晚上用清水加了一点盐巴洗净了控了一夜的水。” “燕窝也是昨晚我挑好了泡发的, 今早慢慢煮上,这会儿正好拿来吃。” 彭嬷嬷笑着夸宁玲珑:“这二姑娘真是难得的孝顺姑娘,院里那么多人呢,怎么能让姑娘做挑燕窝这种事!” 宁玲珑谦虚似的笑笑:“她们毛手毛脚的总挑不干净, 给母亲吃的东西, 我还是自己来比较放心!” 彭嬷嬷又抚掌笑起来,向着孙氏道:“夫人好福气,有二姑娘这样孝敬您,您以后真是要享福了!” 孙氏没有说话, 那只陶碗已经递到了眼前, 她抬眼看了一眼宁玲珑,顺手接了过来。 宁玲珑本来满脸期待, 方才彭嬷嬷夸那陶器的时候,她就有些纳闷孙氏为什么不说话,如今把汤递过去, 孙氏看她的那一眼莫名让她觉得通体发寒。 孙氏看了看陶碗中的汤, 星星点点的桂花浮在上面倒是赏心悦目, 只是她却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 “母亲,您尝尝?”宁玲珑陪着笑, 带着几分小心。 孙氏却将那碗汤又放回桌子上:“这会子还是没什么胃口,待会儿我再吃。” 宁玲珑心里一凉, 却还是强打着笑脸在孙氏膝前蹲了下来:“母亲这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彭嬷嬷也忙上前说道:“要么我让人去请大夫吧!” 孙氏将手肘放在桌子上以手撑额:“不用了,一会儿就好了,午膳时我再吃东西。” 宁玲珑便站起身:“母亲真的没事吗?” 孙氏摆摆手:“过一会儿就好了。” 彭嬷嬷搬了个绣凳过来, 好让宁玲珑离孙氏更近的坐着。 宁玲珑挨着孙氏坐了 分卷阅读54 ,仍是皱眉说了一句:“母亲这样,玲珑很担心。” 孙氏松开扶额的手,向宁玲珑勉强笑了笑:“我没事。” 宁玲珑看了看桌上的食盒,那里仍在不断散发着桂花的香气,她有点想不通是哪里不对了,那明明是孙氏爱吃的东西。 “说起这吃东西的口味来,”宁玲珑笑起来,“我和母亲这些年爱吃的都一样呢!” 彭嬷嬷忙从一旁笑着点头:“是呢,要么说这孩子跟着谁就像谁呢,二姑娘自小跟着夫人,吃东西的口味真是出奇的一致。” 孙氏点点头:“是像我。” 彭嬷嬷看孙氏面色缓和些,脸上的笑更加灿烂:“不但口味像,有些时候姑娘带的气质神韵也像!” 宁玲珑笑着又接过话:“反倒是姐姐的口味好像和母亲不太一样呢!” 彭嬷嬷又在一旁附和:“我瞧着也是,大姑娘来夫人房里时,咱们端出来的茶点,都没怎么见她吃过。” 宁玲珑点头:“是了,母亲房里的茶点我都喜欢吃,却好像不大合姐姐的口味。” 孙氏想想,倒也是,再看宁玲珑,不免有些心软。 到底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样子。 谁知道这时候,宁七音竟然也提着食盒进来了,她进门看到宁玲珑倒是意外,再看到桌上的食盒和陶制餐具,笑了下说:“真是巧了!” 宁玲珑见宁七音也来给孙氏送吃的,心中不由嗤笑一声,最近看着宁七音一副长了本事的样子,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宁玲珑笑着迎上去,伸手就去接宁七音手中的食盒:“姐姐怎么自己提着就来了?” 宁七音笑着绕开她向孙氏盈盈一拜,然后将食盒也放在桌上:“不想竟和妹妹想到一块儿去了。” 宁玲珑两步走到桌边:“姐姐给母亲带了什么好吃的?” 看着宁七音打开食盒端出瓷盘,宁玲珑脸上的笑又换上了担心:“不过母亲这会子没什么胃口,怕是不想吃东西。” 宁七音正将那只玄青满釉瓷盘放在桌上,里面几块雪白的糯米糕在深色盘子的衬托下,直教人食指大动。 听了宁玲珑的话,宁七音望向孙氏,关心地问:“母亲不舒服吗?” 孙氏听到这话,看过去,却见宁七音远山含黛一般的秀眉微微蹙起来,一双明眸中全是关切担忧。 孙氏心中不忍,不由朝她笑了笑:“没什么事,你夹一块糕给我尝尝。” 宁七音这才松了一口气,脆生生地笑着应了一声,便一手拿小碟子一手拿筷子去盘中夹了。 宁玲珑脸色一变,孙氏方才还说胃口不好,怎么宁七音带来的东西倒要尝一尝了? 她只是面色不好了一瞬间,很快就又带上了笑:“母亲宽厚,不忍拂了姐姐的心意。只是这糯米糕吃进腹中不容易消解,母亲胃口不好还是要少吃。” 这话说的别有深意,是说虽然孙氏吃了宁七音的东西,那完全是因为出于客气,而客气便说明孙氏和宁七音还没那么亲近,不像亲母女。 彭嬷嬷看宁玲珑的眼神往自己这边飞了一下,心中瞬间会意,也笑着说:“是了,夫人不该把大姑娘当外人了,没胃口直说就好,这样勉强自己才是和大姑娘生分了!” 孙氏已经夹起糯米糕咬了一口,才入口便觉有清香酸甜的蜜汁溢出来,裹住细腻黏香的糯米糕,竟是无比开胃。 “除了桂花和蜂蜜,你还放了什么?”孙氏有些惊喜,她早上确实没胃口,方才觉得腹中饥饿也不知道想吃什么,原以为宁七音拿来的只是普通的糯米糕,不想里面竟另有乾坤。 宁玲珑看孙氏的表情心中一沉,宁七音是走了什么运,竟然对上了孙氏的口味! “加了一些梅汁,”宁七音微笑着答,一双眸子澄澈水润,“我还调了一瓶这种香露,已经吩咐丫鬟回去取了,母亲赶上不愿喝茶的时候,还可以拿桂花梅子香露调水喝。” 孙氏赞许地点点头:“这倒十分合我心意。” 说完,便又轻轻咬了一口糯米糕。 宁七音见状笑道:“妹妹说的对,这糯米糕不容易消解,母亲若是胃口不好还是少吃些。” 孙氏的眼神在宁玲珑身上落了一落,淡笑道:“这会子倒没事了,只是方才谁说我把七音当外人了?” 彭嬷嬷心里一惊,忙哈腰赔笑道:“是我猜错了!我想着姑娘才回府不久,夫人许是不好意思驳了姑娘的面子才吃那糯米糕的!” 孙氏看了彭嬷嬷一眼,莫说孙氏并不会与宁七音客气,便是真因为不够亲近而有些客套,那也不是能摆在明面上说的话。 彭嬷嬷平时倒不是不知分寸的人,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连“外人”这种话都当着宁七音的面说出来了。 “嬷嬷先出去忙吧,我和姑娘们说说话,有事再叫你。” 孙氏收回眼神,将手中的碟子放在桌上,似是不经意间说了一句。 彭嬷嬷后背渗出一身汗,下意识地 分卷阅读55 看了宁玲珑一眼。 宁玲珑并未直视彭嬷嬷,只是眼珠向着门口方向一转,示意她赶紧出去。 彭嬷嬷这才干笑着向孙氏道:“方才就说要去做针线的,看姑娘们都来探望夫人心里一高兴竟忘了,我这就出去了!” 彭嬷嬷才出去,穗儿又一掀帘子进来,手里拿着一只白净瓷瓶:“姑娘房里的坠儿送了这个来!” 宁七音浅笑着迎了一步:“她倒是会偷懒,还劳烦你亲自拿进来!” “姑娘错怪她了!”宁七音的话让穗儿很受用,“她听说夫人房里人多,怕扰了主子们说话,在门外犹豫了好一会子,我这才说要帮她送进来的。” 说话间穗儿已经将瓷瓶递到宁七音手里,宁七音笑着向她道过谢,这才转身向孙氏道:“这便是我方才说的桂花梅子香露了!” 孙氏不觉带上了微笑,刚入府的时候,宁七音连跟下人说话都底气不足似的,方才和穗儿的对话,倒是国公府年轻姑娘和丫鬟常有的样子了。 孙氏伸手从宁七音手里接过瓷瓶,打开来在鼻端轻嗅了一下:“加了梅子连闻起来都觉得有食欲!” “母亲若是喜欢,我再多做一些,和别的香露替着喝,也不会腻烦。”宁七音轻笑了声。 自己做的东西能得到别人的喜爱和肯定,总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孙氏看她欣喜,便也不与她客气,点头道:“那就再做这么一瓶,我留着慢慢吃!” 宁玲珑在一旁觉得自己被冷落,心中很是不平,又见孙氏和宁七音说说笑笑的,失落和恐慌的情绪便愈加蔓延开来。 “姐姐也给我做一瓶吧!”宁七音突然笑着开口,“我和母亲的口味一贯一致,方才闻到那酸酸甜甜的气味,我都觉得馋了!” 宁七音的眸光淡淡地落在宁玲珑身上,宁玲珑正笑着看她,本来窄长的脸盘儿因为笑而显得柔润了一些。 那是和养母神似的一张脸,宁七音曾经因此觉得宁玲珑是个好的。 “我记着妹妹呢!”宁七音也笑起来,她笑的时候,清冷的眸子如点墨,笑意犹如晕染在溪水中的粉润桃花,“妹妹,你不是说你喜欢吃辣吗?我给你留了红油鸡丁,红油也是用你喜欢的那种辣子做的,若是知道你在母亲这里我就一并带过来了!” 这话说出的时候,她可以感觉到,宁玲珑的脸色瞬间变了。 屋中的空气仿佛瞬间一滞,宁七音知道那种凝滞从何而来。 她笑望着宁玲珑,像是看到了上辈子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明天要上千字榜,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榜单,所以我先把明天的更新更了,明天我就不更了(因为听说更新的话会影响那个的排序) ☆、第 25 章 第25章母女口味问题 上辈子宁玲珑就曾经到处说自己和孙氏口味一致, 众人谁不说二姑娘和孙氏是母女连心? 而上辈子的宁七音,也曾在全家一起用饭时,看到孙氏帮宁玲珑夹菜, 那种宠爱和温暖让她满是羡慕。 那时候她只是默默低头吃着碟子里的菜,那是宁玲珑说看她爱吃夹给她的,其实她也不知道宁玲珑从哪里看出她爱吃了,她明明都没向那道菜伸过一下筷子。 上辈子她从来不想拒绝宁玲珑的好意, 于是当时便将那些并不喜欢的菜肴默默吃了下去。 而后宁玲珑故意让宁七音看到她吃辣, 然后欢喜地再次说起她和孙氏口味一致的事。 那时候宁七音便以为孙氏也是爱吃辣的,一直对孙氏有些怕的宁七音,平生第一次鼓起勇气想要去讨好生母。 她忍着辣椒遇油产生的呛人气味做了一道菜,然后满怀期待地端到了含章堂。 那时候她太想与孙氏拉近一些距离了, 心里也隐隐渴望孙氏能够赞许地看她一眼, 就不用说什么,只要孙氏对她点点头就够了, 只要有一点点的认可,她的心里就能生出数倍的暖意来。 可当那道大油大辣的菜端到了孙氏面前,孙氏登时就变了脸色。 那时候她本就对这个女儿有些难以接受, 觉得她太怯弱, 半点不像自己。当宁七音做了那么一道菜给她, 她更觉这个女儿再也养不成她想要的样子了。 上辈子宁七音到最后也没能得到孙氏的喜爱,大概就是因为那些不合孙氏心意的小事积累起来的, 可那时候她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宁玲珑。 毕竟当宁玲珑吃辣时,她只说自己和孙氏口味一致, 却并未明说孙氏爱吃辣啊! 如今宁七音微笑望着宁玲珑,关心道:“妹妹哪里不舒服?” 宁玲珑的脸色早就难看至极,她没想到自己的谎言会在孙氏面前戳破, 她一直以来在孙氏面前营造的那种,自己是清淡口味的骗局,一下就被拆穿了。 孙氏一看宁玲珑的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孙氏自己从来吃不得一点辣,宁玲珑 分卷阅读56 一直说跟她一样,却原来是假装的。 孙氏当下心里自然是不悦,她将宁玲珑养在身边十多年,本以为这个女儿真是像了自己,没想到却是宁玲珑营造出来的假象。 “说起来,”孙氏面上倒是没显出什么,只是淡淡地开口,“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职,竟不知你是爱吃辣的。” 宁玲珑对孙氏还是有些怕的,一见孙氏严肃起来,心里便又是尴尬又是慌张:“其实……其实我也是偶尔……偶尔吃一点。” 她没办法再继续撒谎,孙氏已对她起了疑,月苑里还有她藏起的辣酱,她赖不掉的。 孙氏只是冷笑一声:“我乏了,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歇歇。” 宁玲珑咬了一下嘴唇,想要再解释一下,看到孙氏冰冷的神情,到底还是放弃了挣扎,认命的退出去了。 孙氏看着两个性格迥异的女儿离开,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曾经是偏疼宁玲珑的,养在身边十多年,孙氏从中付出了多少心血才将宁玲珑从一个乡下小姑娘教养成知书达礼的贵女? 而这个曾经让她引以为傲的女儿,变成了养女不说,连性子也不是她以为的那样,这让孙氏心里真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这个发现让孙氏很是失落了一阵子,不满的情绪存的久了,她就忍不住跟老夫人说起来。 “玲珑虽看着不够沉静,可到底是个年轻姑娘,活泼一些倒也无妨,可是背后里耍一些小聪明,实在不是国公府姑娘应有的做派。” 孙氏摇头,想到自己教养了宁玲珑十多年,还不知道什么才是她的真面孔,心中除了担忧更多的便是不满。 没想到老夫人也跟着叹息起来:“我也才觉得玲珑这孩子心眼多,从前瞧着她是个讨喜的,谁也没有深想,不想她年纪不大,小心思倒是多得很。” 孙氏一时竟有些难过:“是我没教好她。” 宁老夫人却觉得儿媳不必自责:“哪里是你没教好她?你教过她撒谎?教过她搬弄是非?你为人最是稳妥规矩,自打接她回府之后也是言传身教,她可学到你半分?” 老夫人长叹一声:“说到底,这是她本人的性子,最是难改的。” 孙氏也跟着叹息,若说是本性难移,那她真是没什么法子了。 “说起来,七音这孩子倒是越来越长进。”老夫人想到宁七音,脸上总算带了些笑意。 “开始瞧着她胆子小、性子软,在府里住了一阵子,竟慢慢大方起来,说话办事都是个稳妥的,真是出人意料!” 老夫人这么一说,孙氏的眉头也舒展了,点头笑道:“这孩子如今真是越来越不错了,人知道也上进,书真是读了不少!我给她请的那位教养嬷嬷也说,七音这孩子学什么都很快,有模有样的!” 老夫人赞许地点头:“要么人家说三岁看老,七音放那户人家寄养时,可不正好三岁?你教了她三年就把她的性子定下了!” 孙氏想起来又忍不住叹息:“七音真是受委屈了!” 二人就这么聊了一会子家里的两个姑娘,却不想被檐下的鲁嬷嬷听了去。 从绿屏的事开始,鲁嬷嬷就记恨上了宁七音,待到儿子被扫地出门,自己在府里威风大减,她就更加视宁七音如眼中钉一般。 只可惜宁七音到底是府里的主子,她便是年纪再大也只是个下人,翻不出什么花来也不能拿宁七音怎么样。 如今听了屋里谈论两位姑娘,她心念倒是一动,琢磨了一会子便找了个借口从老夫人的闲木堂出去了。 宁玲珑一听老夫人房里的鲁嬷嬷来了,连忙从屋里迎了出来。 鲁嬷嬷从前在老夫人身边很是得力,有时候她说的话便是老夫人的意思,因此这府中上下都会卖她个面子。直到她那庄主儿子出了事,她自觉丢人低调了许多,人们言谈中便对她有些轻视了。 可宁玲珑人如其名,最是八面玲珑的人,便是对有些失势的老嬷嬷,也会做出尊老的样子来,这么多年这便是她在府里落个好名儿的秘诀。 鲁嬷嬷倒是有些受宠若惊,虽然走在府里时,各院里的下人们见了面还是会尊敬地向她打招呼,可她知道那些人背地里是看不起她的,不想来到月苑竟能得宁玲珑如此待遇,她心中一时竟是感动非常。 鲁嬷嬷忙向着宁玲珑行礼,口中道:“好姑娘,这如何使得,可折煞我了!” 宁玲珑笑着扶住她:“嬷嬷是祖母身边的人,又对咱们府上有功,我是个做小辈的,理应如此!” 鲁嬷嬷跟着宁玲珑往屋里走:“到底是府里长大的姑娘,最是讲尊卑礼数的,可……” 她已走进房中,却将后半句咽了回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宁玲珑给她让了座,然后才关切问道:“嬷嬷可是有什么事?” 鲁嬷嬷才要开口,看见宁玲珑屋里的丫鬟便又住了口,她也是在老夫人屋外听来的,这会子正对“隔墙有耳”格外敏感。 宁玲珑见状会意,找了个借口把丫鬟们支了出去,然 分卷阅读57 后才向鲁嬷嬷笑道:“我这房里的人倒还靠得住,不过跟嬷嬷说话还是清静些好!” 鲁嬷嬷笑着点点头:“姑娘是个心思剔透的人,是我多此一举了!” 宁玲珑摆摆手:“嬷嬷便直说吧!” 开始她以为鲁嬷嬷是来传老夫人的话或者什么事,后来一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态度,便知道她是要说些要紧事,心里一面好奇一面也就紧张起来。 鲁嬷嬷反倒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陪着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我不经意间听到夫人找老夫人聊了几句,又觉对姑娘不公,这才忍不住过来了,还望姑娘不要怪我嚼舌才是。” 宁玲珑听了这话,便知夫人和老夫人聊到了自己,她本就特别在意这二人对她的态度,偏偏鲁嬷嬷说了几句跟没说一样,更是让她对谈话的内容心痒难耐。 “母亲和祖母说了些什么?”宁玲珑急切地追问道。 鲁嬷嬷看她这样反而更加迂回起来,一副反思的样子道:“或许我不该过来跟姑娘说这些……” 宁玲珑见状顺手从腕子上褪下一只龙凤呈祥的银镯子,金镯玉镯她都不缺,这个银的不过偶尔戴来玩玩,今日不想派上了用场。 她将那银镯子推到鲁嬷嬷面前:“我知道嬷嬷是为了玲珑好才过来走这一遭,既然如此,还请嬷嬷能够直言相告,玲珑什么都受得住的。” 鲁嬷嬷斜眼看那镯子一眼,又看着宁玲珑堆起笑来:“姑娘这是怎么说的,我也不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宁玲珑干脆拿起那只镯子塞到鲁嬷嬷手里:“我自然知道嬷嬷不是看重钱财的人,这样的银镯子,只怕嬷嬷家里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数个,可这是玲珑的心意,嬷嬷务必先收下!” 鲁嬷嬷也就不再推辞,那镯子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她舍不得推辞。况且自从儿子被打发了,她家中的进项也是越来越少。 她笑着奉承:“都说二姑娘最是慷慨仁爱,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一面说着,她便将那镯子顺手塞进了袖袋中。 宁玲珑看鲁嬷嬷收了镯子,倒不急着追问孙氏和老夫人说了些什么了,反而笑道:“你看我,嬷嬷一来只顾着高兴,都忘了给嬷嬷倒茶了!” 说着,她便朝门口张望,似乎是要叫人进来倒茶,鲁嬷嬷忙起身阻止道:“姑娘不必客气了,我说两句话这就走了!” 她又向门口望了一眼,似乎是在确认无人进来,这才压低了声音将孙氏和老夫人对宁玲珑和宁七音的态度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宁玲珑一面侧耳听着,一面绞着手中的帕子,听到最后心中恨极,险些没把那帕子撕了。 只是她面上仍是不变的笑:“母亲和祖母聊这些倒也没什么,十个手指还有长有短呢,两个姑娘放一起难免会被拿来比较。” 鲁嬷嬷看着宁玲珑,自然知道她心中已翻江倒海,却并不说破,只是笑着告辞:“我就顺路过来,跟姑娘说两句闲话,姑娘没什么吩咐的话,我这就回去了!” 宁玲珑才要点头送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唤她等一下,转身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拿了两张花样子出来。 她攥着那两张花样,另一只手却又往鲁嬷嬷手里塞了些碎银子:“劳嬷嬷惦记,以后有什么事还得请嬷嬷多多提点!” 鲁嬷嬷假意与她推辞了两下,也就顺势收下了。 宁玲珑亲自将鲁嬷嬷送出门,看着候在院子里的丫鬟迎了过来,这才将手中的花样塞给鲁嬷嬷:“嬷嬷有什么需要,找个跑腿儿的过来拿便是了,哪里用亲自跑这一遭。” 鲁嬷嬷瞬间便会意,接过花样子笑道:“我也想过来看看姑娘,这几张花样用完我就给姑娘送回来!” 宁玲珑笑意盈盈:“不急!” 待到小丫鬟送鲁嬷嬷往外走,宁玲珑的表情才渐渐凝重起来,本就窄长的脸看上去似乎更长了些,双眼中满是愤恨的瞪着一处,仿佛那里站着宁七音似的。 她恨宁七音,怎么能不恨呢? 本来属于她的,就这么被抢走了? 如果不是她,她至于如今生活得如此战战兢兢吗? 况且,她被宁七音夺走的,何止是国公府的地位,还有更多。 宁玲珑想起来自己原本定好的那门亲事,那门本来人们交口夸赞的亲事,一时心疼得不能自已。 ☆、第 26 章 第26章陆国公府的亲事 中秋节前, 陆国公府下了贴,邀宁国公府过去热闹热闹。老夫人便命孙氏带着孩子们过去,一则两家长辈亲近亲近, 二则让孩子们也多熟悉熟悉。 孙氏又喊上了二房的宁引卉,约定一行人在正房里碰面,然后再一同出发。 宁引卉因要从二房那边过来,怕误了时辰要人等, 早早地便赶了过来。 孙氏听闻宁引卉已经到了, 便也出来与她说话,正说着,宁玲珑也笑着走了进来:“竟然有人比我还早?” 宁 分卷阅读58 引卉见了笑着站起来:“二姐姐惯爱占先,今日可输给我了!” 话音才落, 宁正锦和宁正辉一前一后的进了来, 众人还没来得及互相问好,便见宁七音也跨进门款款走来。 她里面穿蜜合色襦裙, 腰间鹅黄色系带,外套月白缎子宽袖长衫,乌黑柔顺的发间戴了一支黄宝石镶金钗, 耳坠似乎与那金钗是一套的, 也镶着小块的黄宝石, 一身打扮相得益彰。 从门口过来不过几步路,却也是步步生莲, 流云般优雅大方。也不知是否最近读书的缘故,眉宇间还像带了几分书卷气, 一眼望去便知气质不俗。 “妹妹今日真是清雅高华!”宁正锦忍不住赞了一句。 宁引卉已迎上去双手拉住宁七音打量起来,边看边夸赞道:“也就姐姐,肌肤胜雪穿什么颜色都好看!方才走进来时我都看呆了, 还以为是金桂花的仙子下凡来了呢!” 宁七音也笑着称赞宁引卉:“妹妹今日如出水芙蓉,才是让人移不开眼。” 宁玲珑不觉就沉下脸来,她长得顶多算是周正,便是再怎么打扮也没多起眼,从小到大人们对她的夸赞大多也只是“可爱”。 开始的时候,宁玲珑还曾因为宁七音标致的样貌担心过,毕竟那样温婉娇美的容貌太容易让人对她心生好感。 可当宁玲珑发现宁七音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时,她就找到了自己的优势所在。她在国公府学了十多年的礼仪气度接人待物,宁七音那种乡下做派在她面前完全上不得台面。 于是宁七音越是胆小,宁玲珑就表现得越是大方,在她的计划里,用不了多久人们就只会看着那张漂亮的脸摇头叹息,好看是好看,可惜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姑娘。 而如今宁七音就那么款步姗姗的走了进来,再不是宁玲珑拉着才敢见人的乡下女子了。 宁玲珑心里又妒又恨,还无比失落,从前她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姑娘,大哥二哥都爱逗着她说话,便是宁引卉来了也是捧着她,不想如今自己竟像是个隐形的,无人注意了。 “不过一些客套话,妹妹不必往心里去。”有人轻声在她身后说了一句,倒叫没防备的宁玲珑吓了一跳。 宁玲珑回过头去,正对上宁正辉幽深的眼睛。 宁正辉的气质和宁正锦的温和不同,他脸上总像是有些阴郁似的,明明有着一双宁家人标志性的漂亮眼睛,却总是因为常常带着愤世一般的表情而被忽略掉。 如今那双眼睛正看着宁玲珑,宁玲珑回眸的一瞬不知怎么竟从里面看出了温情来,心里蓦地“扑通”了一下,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妹妹一向娇俏可人,性子讨喜,又岂是一只绣花枕头能比得了的?”宁正辉继续低声向着宁玲珑说道。 宁玲珑想到最近以来,唯有这位二哥坚定的站在自己这边,如今自己在一旁失落,也唯有二哥注意到了前来安慰。 她心中顿时涌起感激之情,不由向宁正辉道:“玲珑谢谢二哥了!” 宁玲珑也放轻了声音,垂下眼眸去,竟也颇有一丝楚楚可怜的意味。 宁正辉见状不由伸出手去,落在宁玲珑肩上拍了拍:“你我兄妹十多年的情分,不会因任何人改变的。” 宁玲珑抬起眸子感激地看着宁正辉点了点头,这正是她想要的,她在国公府生活了十多年,人人都该与她亲近如常才对,怎么可以对那个乡下来的宁七音好呢? 出发时,姑娘们和孙氏同乘一辆马车,公子们则骑马而行,丫鬟小厮在马车旁快步跟上,又有拉着礼品的马车跟在后面,也是浩浩汤汤的一大队人马。 宁引卉坐在宁七音身边,语气有些许兴奋:“我还是第一次去陆国公府!” 宁七音看了一眼这个最近爱黏着自己的堂妹,顿了一下才轻声道:“我也是。” 她不算撒谎,上辈子虽然还历历在目,可这辈子重新来过的她,确实是第一次去陆国公府。 宁七音本不想去,可宁陆两家的关系,便是今日不去以后也少不得要见面,孙氏嘴上说只是世家互相走动,可暗地里怕是陆家指名道姓要她去,好看看这个乡下冒出来的嫡女到底什么样。 孙氏听了宁引卉和宁七音的对话,也顺着说起陆家来:“说起来咱们家和陆家几辈交好,竟到了我这里才成了亲家。” “这婚事是一早就定下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又难得是门当户对的,两家离得还不远,真是这些年最顺我心意的一件事了!” 宁玲珑不想听这些,她扭着头看着窗外。 如果不是宁七音回来,这是她的好婚事好姻缘,也是最顺她心意的一件事。 可宁七音回来了,陆家说当初定下这门婚事时,说的是宁国府嫡女,合的八字也是宁七音的八字,再迎娶宁玲珑的话,恐怕就不大合适了。 宁国公和孙氏倒不是那种独断专行的父母,因此便将宁七音和宁玲珑二人都叫了过去。 问起来的时候,才入府的宁七音根本就不知如何作答,反而是 分卷阅读59 宁玲珑笑盈盈地说道:“姐姐和陆家哥哥本就是天设地造的一双,况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还是但凭父亲母亲做主。” 宁七音只知道在一旁听着,她当时又最最信服宁玲珑的,宁玲珑那么说,她便一句相左的意见都没有,最后这婚事就落在了她头上。 当时孙氏和宁国公是松了一口气的,陆国公府摆明了嫌弃宁玲珑不是宁家亲生的,若是宁玲珑不肯松口,又或者宁七音不肯嫁,他们还真不知要如何与陆国公府交代。 如今宁家和陆家的婚约还在,孙氏心中很是畅快。 宁玲珑暗自生恨,她当初也是看出孙氏的态度然后那么一说,宁七音怎么就不想想,那是她宁玲珑的婚事,怎么可能那么心甘情愿的拱手让人? 宁七音也不想听孙氏念叨婚事,想起上辈子的种种,她对陆家唯恐避之不及,如今说起婚事来,她心里真是一百个不愿意,唯有一个念头便是要摆脱掉这门婚事。 她开始抗拒回忆上辈子的种种,也完全不想要照着上辈子再活一回,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嫁那个最后给了她无数屈辱的男人? 陆家便是门第再高,这门婚事再怎么难得,别人看着再怎么金玉良缘,也不是她想要的,经历过上辈子,她断然不会再跳进那个火坑了。 宁七音的眼神轻轻地落在宁玲珑脸上,想到上辈子她一面哄骗着自己一面爬上了陆见洺的床,宁七音就觉得犯恶心。 这辈子,她如果要勾引,那就尽快吧。 宁七音的想法里,她是希望宁玲珑和那个男人早点成就了好事,这样她倒是正好脱身了。 宁玲珑似乎是觉到了宁七音的眼神,也向着宁七音看过来,二人四目相对,竟同时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悦。 ☆、第 27 章 第27章备受喜欢的宁七音 陆国公府修建的颇为气派威严, 就连大门口的石狮子也比宁国公府的要大一圈,况那台阶一路向上,真真是高门大院。 孙氏才带着姑娘们下了马车, 便有陆夫人带着管事的嬷嬷并几个大丫鬟迎上来。 孙氏与陆夫人互相客套了一番,宁正锦兄妹几个又一一向陆夫人见过礼,然后才被引着从一侧角门进去。 “宁夫人可算来了!老夫人如今是又爱热闹又心里存不住事,因着今日的聚会她一早就醒了, 紧催着收拾一番, 又几次三番要我出来迎呢!”陆夫人便与宁夫人笑谈边将众人引到软轿前。 孙氏听了忙笑道:“怪我,让老夫人久等了!” 陆夫人忙摆摆手:“哪里的话!宁夫人这是按着约好的时辰到的,是我家老太太心急了!” 说笑过后,陆夫人忙催着孙氏上轿, 孙氏又让陆夫人先上, 二人谦让了一番,到底陆夫人坐了头轿, 孙氏这才带领姑娘们上了轿。 宁七音看着上辈子无数次经过的影壁花墙,让自己不去想上辈子的种种,她是重新活过来的人, 这辈子她是要自己做主的。 一个丫鬟掀起轿帘轻声道:“姑娘请上轿!” 宁七音回过神, 轻移到轿边, 然后微微低头转身坐了上去,这仪态自然是无可挑剔的, 她甚至看到那丫鬟眼中有丝诧异划过。 端坐在轿中的宁七音看着晃动的轿帘,只是在心里轻笑了下。 乡下极少能见到轿子, 偶尔看到一顶必定是成亲的喜轿。上辈子宁七音回府,第一次坐轿子的时候,她在轿中差点没东倒西歪, 手忙脚乱地撑住轿厢,虽然没人看到她狼狈的模样,可那种挫败感还是让她失落了很久。 那时候她不知道,虽然轿中的狼狈模样没有人看到,可上轿的姿态却是骗不了人的。她也曾在进了陆国公府后迈上软轿,却因为姿势生疏而惹得丫鬟在背地里嘲笑了很久。 她知道方才那丫鬟的诧异从何而来,上轿时她的姿态礼仪端庄大方,若不是常常坐轿子的人,是难以学成那个模样的。 随着起轿行进,宁七音在轿中只是些微晃动,她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却原来上辈子经历的也并非半点好处没有。 从陆国公府雕栏玉砌的闱庭深院穿行而过,一直走到了陆家老夫人惯常待客的川集堂外,陆夫人的轿子先落了下来。 见女眷们都下了轿,陆夫人走过来笑道:“这便到了!诸位随我前来!” 才进了院子,就又有几名丫鬟仆妇迎上来,向着孙氏一行人行过礼,然后便拥簇着往屋里去了。 一进屋,两侧便站起陆家的晚辈来,里面正中间摆着一张红木美人榻,陆老夫人被两侧的丫鬟搀起来向前走了两步,便露出靠背上那块琉璃晕染石榴屏来。 孙氏忙紧走几步向陆老夫人行礼,她身后的宁正锦等人也跟着拜了拜。 见过礼之后,便有人带着孙氏等人落座,陆老夫人也坐回榻上笑道:“春日里在城外赏花那次,媳妇说遇到了宁夫人,我还说怎么不请到家里来坐坐,没想到真坐一起竟是多半年之后了!” 分卷阅读60 孙氏笑道:“这几年京城比从前更加稳定下来,各家也是都忙,我听说陆国公府夫人有时候操持家事到半夜,也是不好登门叨扰。” 陆老夫人也不拿孙氏当外人,笑着看了一眼陆夫人道:“她也是要强,那几日赶上娘家有丧事,我说你便住下帮着料理就是,非得日日往回赶,赶回来又放不下家里这摊子事,很是熬了几宿。” 孙氏笑着客气:“到底是陆夫人精神足,人又能干,我若那样熬着,莫说几日,便是一日都吃不消了!” 陆老夫人笑着看了一眼孙氏带来的公子姑娘们,用手点了点道:“要我说,这孩子们都这么大了,你们这些要当婆婆的人,也该松口劲儿了!” 一席话说的屋中众人都笑了,只是几个未出阁的姑娘们脸上飞起了红晕,一眼看过去倒像争奇斗艳的繁花景象。 笑过之后,陆老夫人又向孙氏道:“我如今是有些老眼昏花了,这孩子们长得又快,一段时日不见,我竟分不清谁是谁了!” 孙氏听了忙笑道:“老夫人这话便是自谦了!您最是耳聪目明的长寿相,这燕京城内谁不知道您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我看是您想让家里人认识认识我们家这几个,这才故意把自己说糊涂了吧?” 陆老夫人听了不由大笑,孙氏这才向宁正锦几人道:“还不快见过陆老夫人!” 宁正锦闻言便起身向陆老夫人行礼:“正锦见过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笑着点头,向孙氏笑道:“这是那个会读书的老大?看着是个沉稳的。” 孩子被夸总是让人高兴的事,孙氏也笑着点头:“是他,这几个就他让我操心少些!” 然后是宁正辉站出来见礼,陆老夫人又向孙氏夸赞了一番,眼神便不由地落在了几位姑娘面上。 今日前来的会有宁家流落在乡下十几年的那个女儿,陆老夫人是一早就知道的,今日这场聚会的目的之一就是趁机看看,看看那个乡下姑娘到底如何,配不配得上她的孙子陆见洺。 陆老夫人原想着那姑娘回宁国公府不久,身上的乡土气未必能褪的干净,况且便是装扮成世家姑娘,谈吐气质也会与真正的贵女有差距,以她这么多年的阅历,从人群中挑个乡下姑娘出来,应该并非难事。 然而当孙氏一行人进屋后她便留心看着,看到现在竟不能确定哪个是在乡下养了十几年的那位姑娘。 听说宁国公府养错了的那位姑娘如今认作了妹妹,那么那位真正的嫡姑娘便是姐姐。按理说几位姑娘的座位应该是按排行来的,那么离孙氏最近的那位,应该就是那位乡下长大的国公府姑娘才是。 几位姑娘落座时,陆老夫人的眼神就在她们面上过了一遭,却不敢相信离孙氏最近的是嫡姑娘。 她仪态大方举止得体,半点不见乡下人的影子,难道说宁家偏心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便是连位次也不分长幼了? 陆老夫人心里嘀咕着,好不容易把话题扯到了宁家的孩子们身上,于是在见过了宁正锦宁正辉之后,接下来这位标致动人的姑娘到底是谁,让陆老夫人心里产生了深深的疑问。 宁七音见宁正辉已回到座位,便款款起身向着陆老夫人福了福:“宁七音见过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本就看着宁七音模样动人心里喜欢,如今听她声音温婉不急不躁,就更觉欢喜。 陆老夫人依稀记得一直养在府里的那个并不是这个名字,便下意识地看了孙氏一眼。 孙氏会意,点头笑道:“这是才回来的那个,还没出过门儿,今日带她出来热闹热闹,若有不妥的老夫人还得多担待!” 陆老夫人一听这位容貌出众的姑娘果然是宁国公府的嫡女,一时笑得合不拢嘴,方才她一直忍不住打量宁七音,行为举止看起来根本与京中闺女无异,她简直不能再满意了。 听孙氏自谦,陆老夫人笑着摆手:“宁夫人这话便不合适了,我瞧着孩子娴静沉稳,落落大方,是个好的!有这样的女儿,宁夫人好福气呢!” 说完,陆老夫人又向宁七音招手:“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宁七音步履从容地走上前,在离陆老夫人小半丈的地方停了下来,再次向座上的陆老夫人行礼:“给老夫人请安!” 陆老夫人看她走路不急不缓,身形稳稳的透着端庄大气,立在那里便是亭亭玉立,行礼则动作规矩柔美,丝毫不见拖泥带水。 “好!好!”陆老夫人不住地点头,“是个好孩子!” 宁玲珑在一旁努力保持面色平静,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陆老夫人对宁七音的喜欢越是溢于言表,就越显得宁玲珑的身份尴尬。 待到宁七音总算坐回到位子上,宁玲珑打算起身见礼的时候,陆老夫人又向宁七音道:“你母亲说你回来后还没出过门儿,这不太好,虽然你是个姑娘,可咱们京城的姑娘结个诗社办个花会那都是常有的事,你也该常出来看看。” 宁七音才要点头,陆老夫人又接着笑道:“若是不喜欢那些,你便来我们家玩,我这 分卷阅读61 府里年轻人也多得很,府里又大,你常过来住上几日,不比闷在家里好?” 宁玲珑方才欠起身子又坐了回去,如今听陆老夫人邀宁七音来陆府小住,心中又是暗恨不已。 孙氏则笑着向陆老夫人道:“还是老夫人想的周到,原先是我把她拘住了。” 陆老夫人听了便笑着点头,眼神落在宁七音身上,满是欣赏与慈爱。 宁玲珑见宁七音的话题也算过去了,便又打算起身,膝盖还没伸直,陆老夫人竟又笑着向宁七音开了口:“我瞧着你们年轻人陪我们坐在这里拘束得很,不如你们一起出去玩儿去吧!都熟悉熟悉认识认识,留你们母亲陪我这里说说话。” 宁玲珑脸上摆了两次的乖巧笑容再也挂不住了,这摆明了陆老夫人根本就是为了看看宁七音,好像看过宁七音之后其他人都毫不重要了。 可悲的是,她宁玲珑就是那个“其他人”! 两次要行礼而被打断的尴尬让宁玲珑只觉得脸上发烧,她看了一眼陆家的那些人,他们正纷纷站起来向陆老夫人和孙氏行告退礼,似乎并没有谁关注她。 虽然这种尴尬好像无人看到,可宁玲珑心里更加悲愤,不但堂上的陆老夫人,便是陆家这些晚辈们也没有一个人把她放在眼里! ☆、第 28 章 第28章尴尬的宁玲珑 而这种局面全是因为宁七音!宁玲珑愤恨地看向站在她身前的宁七音, 她正随着众人一同向陆老夫人行礼,榻上的陆老夫人也正笑着望向她。 转过身的时候,宁七音只是面色如常平静恬淡, 便是陆老夫人那样明显的喜欢,她只是有礼地回应,不卑不亢,宠辱不惊。 宁玲珑看到宁七音, 心中不由冷笑, 想着这个人可真能装,陆老夫人在陆家是什么身份地位?能得到她的喜欢,以后在陆家的日子简直不要太好过,她竟然还装作一副没什么的样子, 心里怕是乐翻天了吧!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虚伪的人! 宁七音却是神情轻淡地走出去, 她心中确实没有什么欢喜,只觉讽刺而已。 上辈子陆老夫人并不喜欢她, 那时候陆老夫人一面认为宁七音是宁家的亲生女儿,他们陆家要娶就娶这位真正的嫡女;另一方面却嫌弃她乡下长大没见过世面,从骨子里就对宁七音看不起。 那时候宁七音去陆老夫人房里请安, 她是连正眼看都不会看宁七音一眼的。 宁七音曾经那么想要陆老夫人的喜欢, 曾经挖空心思去做好吃的、做抹额, 想着也许哪天能打动这位总是对她不冷不热的老夫人。 上辈子,宁七音每每拿着自己亲手做的吃的用的去到陆老夫人房里, 陆老夫人总是假意向她笑道:“府里下人多得是,你何必在这些事上浪费心思?” 说着心疼宁七音辛苦的话, 却丝毫不将宁七音的心意放在心上。 上辈子宁七音做了那么多努力想要得到陆老夫人的喜欢,却总是徒劳。这辈子她不再想要了,陆老夫人却又偏偏一见她就喜欢了。 这是多么讽刺, 那个怯弱纯良的宁七音苦求不得的东西,对现在这个不再奢求世间温暖的宁七音来说,简直是唾手可得。 随着众人从陆老夫人院子里出来,一群年轻人便商议着去府里什么地方玩,陆家的公子姑娘也都很好客,说说笑笑地商量了半天,决定去园子里的小山后的空地上,那里地方平整空旷,不管玩什么都方便。 宁七音对于玩什么是没兴趣的,她总觉得自己心里已经并非那个十五岁的姑娘,上辈子在陆国公府做少奶奶的记忆还在,如今再看那些景物,心里只觉无趣。 众人商量的正热闹,宁七音只是在人群后安静地听,宁玲珑却看不得她清净似的,故意不去那热闹的人堆里,反而站在了宁七音面前。 “姐姐怎么不过去一起商量?”宁玲珑在外面总能适时的带上笑容,“那可都是姐姐未来的婆家人呢!” 宁玲珑掩唇而笑,继而伸出手拉住宁七音的胳膊:“别怕,我带姐姐过去认识认识!” 宁七音却毫不客气地甩开了宁玲珑的手,面无表情地往宁玲珑面上看了一眼。 宁玲珑不过是故技重施,又打算拉着宁七音在众人面前亮相,说宁七音乡下来的大家多担待什么的。 宁七音还记得,上辈子宁玲珑把她推到了年轻人堆里,说起玩游戏的时候,宁玲珑一会儿说宁七音这个不熟,一会儿说宁七音那个不会,也不知道否定了陆家那些人多少提议,直到最后大家都兴趣缺缺,对宁七音也暗暗不满起来。 那时候宁七音很想说,她可以不玩,也可以跟着边学边玩,可宁玲珑不曾给她说话的机会。宁玲珑就像是护着姐姐的好妹妹,一心要姐姐参与到游戏中,却挑不到姐姐会玩的那一种。 上辈子的尴尬宁七音还记得,她觉得宁玲珑大可不必如此,可一想到宁玲珑全是为了自己,她就说不出反驳她的话来。 如今宁玲珑被 分卷阅读62 宁七音甩开,却也不恼,只是眼含委屈地看着宁七音:“姐姐最近这是怎么了?妹妹哪里做错什么了吗?” 宁正辉正从二人身旁经过,听到宁玲珑的话,不由看了宁七音一眼,眼神中满是警告的。 宁玲珑看到宁正辉,却又佯笑着推开他,语气中撒娇似的:“我跟姐姐说话呢,二哥不要听!” 宁玲珑将受了委屈却假装坚强的模样表演到了极致,莫说本来就关心她的宁正辉,便是不相干的人看了也会觉得是宁七音欺负了她呢! 宁七音看着她,不由冷笑,这样深的城府,这样沉的心思,上辈子那个唯唯诺诺忐忑不安手足无措的宁七音,怎么会是她的对手呢? 宁玲珑将宁正辉推开,再看宁七音的表情,就又换上了满脸委屈:“姐姐这是怎么了?从前不都是我带这姐姐去认人吗?姐姐忘了?” 宁七音听了唇边绽出一个笑来:“没忘。” 也忘不了,如果不是宁玲珑在她前面反复强调她胆小怕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故意去反复强调宁七音乡下来的诸事不懂,她何至于那么快就在所有人面前被定了性。 宁七音的声音轻柔温婉:“我看好像是妹妹忘了。” 宁玲珑一愣,对宁七音的话不解:“我忘了什么?” 宁七音仍是淡淡笑着:“妹妹忘了,方才我已与大家认识过,倒是妹妹,还没介绍过自己呢!” 宁玲珑猛地反应过来,登时一张脸涨得通红,她好不容易忘掉了方才的难堪,却被宁七音轻飘飘的一句又给勾起来,这使得她羞愤难当,瞪着宁七音的双眼都红了。 宁七音瞥见一个人正向着商议玩什么的人群走去,细看过去却是陆见洺,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向宁玲珑笑道:“妹妹不必难过,我也忘了一件事呢!” 她施施然转身,声音轻轻地飘到宁玲珑耳中:“我好像把帕子忘马车上了,我得去取了,妹妹快去跟大家认识吧!” 宁玲珑怒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宁七音的背影,她恨不能扑上去撕扯宁七音一番,可身后的说笑声提醒她不能,她是国公府长大的姑娘,不是乡村野妇。 宁七音离开那处空地,无目的地在陆家园子里转了转,倒是仍和她记忆中相差无几。不同的是,她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嫁给陆见洺了,绝不! 躲开了陆见洺,宁七音心里稍稍放松些,也有心思去看着园子里的景象了。 上辈子她曾经无数次从这园子里经过,或是陪着什么人闲逛,却从没能像今日这般,只是单纯的看景,心无旁骛的赏花。 那时候她的一颗心总是提着的,怕自己走路礼仪不够完美,怕人笑话自己东张西望没见过世面,怕陪在身边的人会突然说一句她接不上来的话。 做陆家少奶奶的那几年,她很努力地让自己活成大户人家少奶奶的模样,却没想到最后活成了个笑话。不是吗?临死前宁玲珑亲口告诉她,人人都以为她得了疯病。 曾经陆见洺给过她的那点甜蜜让她有多看重,最后插到心尖的那把刀就有多锋利。 那时候宁玲珑还面目狰狞地指责她,说是她抢了她的婚事,夺走了她的幸福。 可是,谁曾经问过她要不要? 宁七音在一株桂花树下停住,伸手摘了一朵桂花在掌心里。那朵金黄色的小花被风吹得微微颤动,躺在宁七音白皙的手心中,一副随时会随风而去的样子。 她不要这种任人采撷的生活,所谓的好婚事好姻缘她也不稀罕。 宁七音伸着手掌,任那朵小小的桂花被风吹得滚落下去,看着自己的掌心空空如也,她又蓦地生出些许孤寂的情绪来。 上辈子的宁七音活得可怜可叹,可她曾经对很多事很多人还有期望,她盼着别人能接受她,也曾为了得到一些关爱努力改变自己。 而如今的她,除了心底的仇恨,除了要靠自己过得很好的誓愿,她竟对别人的善意和温暖没什么企盼了。 那朵桂花从她手中掉落,又被风吹着在地上滚动了一下,最后陷在灰尘中不动了。 宁七音微微仰起头,一簇一簇的桂花在墨绿而闪亮的叶子间盛开着,并不会因为少了某一朵就失去了颜色。香气在鼻端萦绕着,韵味悠长。 突然一句读过的词涌上心头,宁七音不觉喃喃地吟出声来:“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本是心中孤寂胡乱叹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一出声心中更觉孤寂了。一个人吟诗竟也如同自言自语,难免有些好笑。 宁七音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去,却不期然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 那人身形挺拔,形容俊美,负手而立间自有一股傲慢的贵气。 那是她上辈子夫君的叔叔,陆景朝。 ☆、第 29 章 第29章那个纤细伶俜的身影 宁七音看到这人, 先是微微一怔,之后才记起来的。 上辈子她嫁到陆家来,是见过他的 分卷阅读63 , 他是陆见洺的叔叔陆景朝,是上辈子宁七音在陆家要仰望的长辈之一。 只是他年纪并不算大,记得比宁七音大了十二岁。上辈子第一次见面之后,宁七音曾经向陆见洺感叹他还有个那么年轻的叔叔, 陆见洺当时算了一下, 然后告诉她二人年纪的差距。 在宁七音的记忆里,那位叔叔确实是一个好相貌,年轻不大,英姿挺拔, 容貌俊美, 生于贵胄之家,才华横溢, 能文善舞,年纪轻轻便因平定战乱而被封为大将军,备受天子倚重, 是陆家的骄傲, 也是陆见洺最为崇拜的人。 只是宁七音偶尔遇到过他, 只觉得他神情冷漠,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因此每每让身为陆家少奶奶的宁七音有些惧怕,是以上辈子遇到他后, 她都不怎么敢正眼看他的,便是偶尔遇到了,也是恭恭敬敬的, 生怕有什么闪失。 如今宁七音回头看到他吃了一惊,倒没有从前的惧怕,只是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想起刚才自己在那里看花吟诗的样子,自己都觉得羞惭,怕是落在外人耳中,难免有矫揉造作之意,一时垂眼,竟不好意思去看他。 陆景朝也没想到,自己在这园子里竟然遇到这么一个姑娘。 今日家中人多,陆景朝懒得各种应付,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出来清净清净。听着小山那边隐约有说笑声,他便绕到了这边来,却不想看到一个纤细伶俜的背影。 微风吹着她的发梢,她抬起手摘下一朵桂花,宽大的衣袖倏地滑下来,就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皓腕。 身形纤细柔弱,在那轻风之中竟有不胜娇弱之态,雪肤乌发,这么一个姑娘,竟然不像真人,像是活在画里一般。 他自然不免多看了几眼,看她盯着手心出神,直到那朵花被吹落,透着淡粉的花瓣就扑簌簌地自那净白纤细的手中滑落,飘散在空中,飘过她起飞的衣摆,飘过她那同样随风而起的乌发。 在那一刻,他呼吸几乎停滞,并没有敢出声,他竟然怕打扰她,却没想到她突然回过身来。 这姑娘生得极美。 看着那背影,人总是会引起无限遐想,会向着自己所能想象的最美好去想象。 但是当这个姑娘转过头来时,他发现,她还可以比他以为的更美。 眉眼无一处不精致,莹润的小嘴儿微微抿着,挺翘的鼻子恰好到处,她像宫廷画师手中精心描绘的画,找不到任何的瑕疵。 陆景朝看着这玉白小人儿,竟然有一丝的恍惚,甚至隐约感觉,这么一个精致的姑娘,他好像见过,一时竟然是挪不开眼来,就那么望着那个姑娘打量。 宁七音没想到他会这么看着自己,一时更觉不知道说什么了。 眼前的陆景朝竟不像上辈子那样神情冷漠,也不像上辈子那般总透露着一种威严,他就那么站在不远处,凝视着自己,好像在细细地打量着自己。 宁七音被他看得发窘,她不曾见过这位叔叔的这一面,便是这辈子有许多事都与上辈子不同,难道连人的性子也会不一样吗?上辈子的他,可是不会轻易那么打量一个姑娘吧? 有微风夹带着桂花香气吹来,宁七音鬓角的碎发在肤如凝脂的腮边轻轻拂动,一双清水秋瞳安静地望向陆景朝。 陆景朝看着小姑娘奶白肌肤上泛起的隐约红潮,他感觉到了小姑娘的羞涩,他声音里便有了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温柔,那温柔里隐隐带着一分笑意:“姑娘怎么了?为何独自在此?” 宁七音方才念的那句词,多少有些忧伤的意味在里面。 宁七音听了陆景朝的发问,却隐隐有了恼意。她知道自己是在陆家园子里,也知道陆景朝是无意间撞见了她,还猜到了陆景朝并非故意听她长吁短叹,可她就是忍不住恼他,却不清楚自己恼他什么。 “我迷路了。”宁七音低首间,声音轻软地说道。 桂花间有蜂虫细碎的嗡嗡声,不远处的枝桠间有不知名的鸟儿低唱,她的声音格外动听,听着像是一个撒娇的小姑娘。 陆景朝听到这话,回过身望向宁七音看向的那条岔路,然后才回头朝她道:“姑娘要去哪里?我给姑娘指路。” 宁七音看着这位上辈子夫君的叔叔,他虽然生得俊美,但是性情冷清,平时遇到,脸上的线条总是冷硬,不知是否因为多年军戎,他的一举一动甚至都规整带风似的,像是一把冷峻的兵器。 她上辈子对他是望而生畏的。 偏生这把兵器如今像是收了鞘,生出些许平易近人的感觉来。 上辈子他明明不是这样的,宁七音记得上辈子见陆景朝,他总是很严肃的样子,明明年纪不大的一个人,却总是因为一脸的威严让人恍惚觉得他是位长者。 而且那时候他哪里会眼带笑意的跟宁七音说话?他总是不苟言笑的,当宁七音以侄媳妇的身份向他行礼,他也只不过目不斜视的应上一声。 如今他像是一位热心的陆家主人,要给宁七音指路。 “姑娘要去找玩伴,还 分卷阅读64 是去花厅那边?” 陆景朝继续问了一句,却不等宁七音回答便又指着一个方向道:“若是去小山要走那边,回花厅的话则是这个方向。” 宁七音先前的那点恼意突然就没了,这样一个与她印象中不太像的陆景朝,眸中的那点笑意,看起来倒也不像是笑她。 “多谢!”宁七音点点头,低声这么道。 陆景朝与宁七音一同向前:“不管去哪个方向,都要从前面假山绕过去,绕过之后又有亭子或楼阁,还是很容易迷路。” 宁七音转过头,清凌凌的眼神在陆景朝身上落了落,然后才淡淡地说:“有劳。” 上辈子初嫁到陆国公府,她确实很怕在这园子里迷路。陆国公府的园子依着原有的山水所建,园中的小路也是纵横交错在那些庭楼水榭和花草树木之间,很容易就迷失了方向。 那时候她没有人陪着,是不敢一人在园子里转的。她有时候陪着陆见洺随便走走,都不能用心听他在讲什么,而是努力地想要记住每条小路通往的地方,路旁的景物。 不知道上辈子是她掩饰的太好,还是大家都觉得陆家的少奶奶就应该一嫁过来就认路,这样繁复的一个大园子,没有一个人问过她知不知道怎么走。 只怕便是有人问,她也不敢像今日这般大方说出“迷路”之类的话吧? 已经离方才那棵桂花树有些距离,可桂花的香气还是若有若无地飘过来,宁七音凝神静气地听了一下,竟感觉不到陆景朝的呼吸,果然是习武之人,除了身上的兵戎之气,走路呼吸均是没有声息似的。 曲径通幽,鸟鸣林静,陆景朝看了一眼沉默的宁七音,总觉得她似乎有着与她年纪并不相称的心事。 “姑娘是今日老夫人请来的客人?”陆景朝收回眼神,望向小路尽头的假山。 陆景朝的声音浑厚低沉,宁七音上辈子总觉得十分威严,可在这落英翠竹山石之间,那声音却变得富有磁性,没有半点上辈子让她惧怕的冷酷之感。 宁七音步子小,陆景朝似乎故意放慢了脚步迁就她,她缓缓走在各色石子铺就的小径上,轻轻地点头称是。 没想到这辈子会与陆景朝在此相识,上辈子她明明与他交往甚少。 “还没请教姑娘芳名?”陆景朝依稀记得陆老夫人今日请了素来交好的世家,却不记得常来往的世家中,有这么一位顾盼生辉的姑娘。 宁七音脚下微顿,却很快恢复如常:“燕京城宁家,闺名‘七音’。” “七音?”陆景朝沉思着重复。 “宁七音?”他尾音上扬,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宁七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 她是与陆见洺有婚约的宁七音,这件事陆家人应该都是知道的。毕竟陆宁两家定亲之后,又出了真假嫡姑娘的事,陆家还专门指定要迎娶后来回来的那位嫡姑娘,宁七音这个名字,不知道已经被陆家人念叨过多少遍了。 陆景朝的神色果然顿时疏远了下来,眸底的笑意登时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渊潭,侧脸的线条冷硬如刀削一般。他脚下的步子不觉向一侧偏了偏,与宁七音的距离拉开了一些。 刚好二人已绕过假山,陆景朝顺势收住了脚步,却并不看宁七音一眼。 宁七音也停了下来,眸光淡淡地落在陆景朝身上,他双唇紧抿,又变成了记忆中神情冷漠的模样。 陆景朝抬手指了指两个方向:“这是去小山的路,这边是去花厅的方向,姑娘沿着走过去,很容易便能找到了。” 宁七音见他敛了方才眼底的笑意,说话举止无不疏远客气,心知他是避嫌,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再次道过谢,便向着他指的一条路走过去了。 毕竟在他看来,自己是他未来的侄媳妇,他们二人这样独处,总是不妥。 宁七音回想着上辈子陆景朝沙场上建功立业,年纪轻轻便在燕京城颇有名堂,与那个身不由己的宁七音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或许那时候她就羡慕他有着掌控一切的气势吧。 直到走出老远,宁七音才顿住脚,她回过头去,却只看见陆景朝颀长挺拔的背影。他宽肩窄腰,数年铁衣生涯使得修长的双腿笔直而有力,那样挺拔如苍松般的背影,透着冷峻高贵的气息,那是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气息。 假山近处的翠竹随风轻轻摇摆,他却岿然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要融进假山中去似的。 宁七音心中叹息,纵然他有一瞬流露出些许善意,可他到底还是那位气度非凡常人难以走近的叔叔。 宁七音慢慢走回花厅,却原来陆宁两家的年轻人也都聚了回来,正在花厅围着陆老夫人热闹地说着些什么。 宁七音悄悄地站到了人群之后,却被宁引卉一眼看见,拽着她的衣袖轻声问道:“姐姐去了哪里?方才在小山前怎么没见你?” 宁七音却只是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宁引卉便懂事地不再多问,只是拉着宁七音往人群中指了一下:“姐姐你看!” 分卷阅读65 ☆、第 30 章 第30章初见陆见洺 宁七音顺着宁引卉指的方向看过去, 便在人群的缝隙里隐约看到陆老夫人面前竟摆着十几块玉。 宁引卉悄声向宁七音道:“一开始摆出来,我还以为老夫人要给大家分分呢!” 宁七音听了也忍不住轻笑,宁引卉便继续轻声跟宁七音说起了原委。 原来这些玉都是海外的商人送来的, 请了常年在外面跑船的人看了看,说这玉珍贵倒是不假,只是因为如今价格一路上涨,市面上出现了许多假玉。 那些假玉越做越让人难以辨别, 最后竟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便是常与这玉打交道的老师傅,将真假玉拿在手里一时也难以分辨清楚。 今日陆老夫人得了这么多玉,便将玉摆出来,说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假的, 便是打算送人也不敢轻易拿出手, 很是苦恼了一阵子了,其实就怕自己的玉送出去后, 万一人家说是假的,那不是丢人丢大了吗? 众人听了便讨论起怎么辨别来,七嘴八舌的, 倒是热闹。 “听说真玉石夏凉冬温, 将这些玉都握在手里试试呢?”一位姑娘蹙着眉, 像是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便有一位陆家的公子反驳:“凉热这种感觉,若不是相差太大, 哪里能随便一握就能觉出来呢?” 又有人开口道:“听闻真玉玉质细腻,请匠人稍稍切割一点, 再对比一下可能会比较容易分辨。” 便有人听了附和着点头,玉石外观或许能以假乱真,内里的质地却是骗不了人。 可又有人摇头道:“这些都是已经切好打磨好的玉, 若是个个切开来,便是真玉也废了!这个法子自然是行不通的!” 先前没有附和的此时便摇头:“不妥,不妥。” 说起来众人也都是见多了玉石的,大多能一眼看出玉的好坏与名堂,却都个个被这海外的玉给难住了。 陆见洺本来在桌前一手拿了一块玉想看出个所以然来,不经意间抬头,却见围在桌前的人群后,多了一位花容月貌的姑娘。 他不觉放下了手中的玉,也稍稍退到了人群之后。那姑娘正与旁边的女子说笑些什么,真正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什么“花容月貌”、“沉鱼落雁”之类的词,用到那姑娘身上竟显得俗了。 陆见洺的眼神落在宁七音面上舍不得移开,那样精致柔美的眉眼,雪白透粉的双颊,笔挺的鼻梁犹如带着光,樱桃般的朱唇红润动人。 那样一位姑娘出现在这屋子里,就好像所有的光芒都聚在她身上,陆见洺只觉周围都黯淡下去,唯有那姑娘所在之处,有着一层柔和温暖的光。 自从见到陆见洺,宁玲珑的眼神就忍不住飘向他。方才她见陆见洺拿起两块玉掂量,原想着他要说些什么,才要认真去听,却见他失神一般放下了玉,退到了人群之后。 宁玲珑顺着陆见洺的眼神看过去,却见宁七音正含着笑听宁引卉说话,再看看陆见洺注视中的迷恋,宁玲珑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 从听说宁家和陆家有婚约起,她就是喜欢陆见洺的。陆家是燕京城有名的世家,而陆见洺又是出了名的英俊潇洒,她曾经对这门婚事充满了期待和想象。 她本来可以以宁国公府姑娘身份风风光光嫁到陆国公府,做陆家的少奶奶,跟陆见洺做一对如花美眷。 可宁七音回来了,好好的未婚夫婿便被抢走了,这么好一门亲事竟然要挪到宁七音头上了? 宁玲珑一直觉得是宁七音抢走了自己的婚事,那样好的人家,那样英俊的夫君,都随着宁七音的到来被抢走了。 宁玲珑心中有恨,宁七音分走了宁家人的关心和宠爱,她已经不能忍,如今还将她后半辈子的幸福全都抢走,她就对宁七音更加痛恨了。 来陆国公府之前,宁玲珑心中打算过,她原本指望能和陆见洺商量,毕竟从前定下的宁国公府姑娘是她,也许能想法子让陆见洺继续从前的那个约定,和自己定下亲事来。 因此从陆见洺出现她就一直注意着他,想要找机会跟他说上话。谁知道她和他连话都没说上,却看见他那样看着宁七音。 那种痴痴的眼神让宁玲珑心碎又妒忌,宁七音不过是长了一副好皮囊,除此之外她有什么资格嫁到陆国公府这种门第?有什么资格嫁给陆见洺?就凭着她是国公府里亲生的女儿吗?凭什么呢! 众人对玉石之外的事情浑然不觉,陆见洺看着宁七音在心中惊叹,方才他怎么没记得看见有这样一位美貌的姑娘,以至于他都打算离开了。 宁玲珑则愤恨地看着宁七音,眼中不觉都要喷出火来。 宁七音听宁引卉说完,又见众人七嘴八舌说了半天,也拿不出什么好法子来鉴别那些玉,便轻声说了一句:“倒是有个简单的法子,可以辨别真假玉。” 她说话声音不大,很容易就被淹没在众人的讨论声中,可宁七音语气坚定果断,便是轻轻一句也足以 分卷阅读66 让众人侧目。 屋里一下静了下来,围在桌边的人们纷纷回过头来,想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口气,笃定地说可以辨别真假玉。 甚至离宁七音近的几个人,还不自觉地向两侧分出了地方,好让她可以被里面的几位长辈看得清楚。 孙氏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说这话的会是宁七音,虽然宁七音短短时日长进不少,她对这个女儿也颇多赞赏,却是不能相信宁七音有法子鉴玉。 “七音,”孙氏不想宁七音出丑,“你来的晚,方才我们都说了许多法子,可能你的法子跟哪个不成的法子是一样的。” 陆老夫人闻言也笑起来:“别看一个个都要了要成亲的年纪,可说到底也还是小孩子,想法虽然多,却未必能成的。” 也有陆家旁院的向陆夫人道:“老夫人说的没错,小孩子哪里懂得这些?他们生下来所见过的玉,还不都是我们这些做大人的挑好了摆到他们面前的?真玉都没见过多少,假玉更是不会看,况这还是海外的玉,怎么可能会辨别这个嘛!” 便有人附和着点头,说方才大家想的法子也不过是想当然罢了,宁七音说她会辨别真假玉,大家是不信的。 宁玲珑见并没有人期待宁七音的法子,心里便有些得意,她撇了撇嘴然后故意笑道:“姐姐才从乡下来,不知道城里的门道,这可不是乡下。” 众人都知道宁七音是被当做乡下姑娘养了十几年的,只是方才见她端庄大方都暂时忘了这点,如今宁玲珑提起来,大家不由暗中摇头,自然觉得鉴玉这事是宁七音说了大话,想着这姑娘哪里见过玉呢。 宁玲珑见众人神色存疑,心中更加得意:“若说姐姐能鉴个大鹅是公是母,我们都是信服的,可这十几块玉在陆国公府让多少有头有脸的人看过?那些人尚不能分辨,姐姐又何必非要逞强呢?” 众人听了宁玲珑的话俱都笑起来,甚至有几个年轻的,看向宁七音的眼神里都带上了讥诮。 孙氏看了一眼宁玲珑,她倒像真的只是随口开玩笑逗大家一乐似的,可孙氏心里不是滋味,正打算开口说什么,却见宁七音的表情淡淡的,仿佛毫不在意。 宁七音的眼神静静地在众人面上扫过,最后落在嘴角犹带着笑的宁玲珑面上。 “妹妹可能不知道,”宁七音闲淡的声音仿佛真在跟宁玲珑拉家常似的,“乡下的大鹅,不管是公是母,都是极为护家的。这么一对比,好像有的人就有点吃里扒外,连大鹅都不如了。妹妹说是不是?” 人群中一静,继而又忍不住都笑起来,甚至先前眼含讥诮的几个人,先是一愣,然后都忍不住将那讥诮又转到了宁玲珑身上。 不管关起门来怎么样,在外面跟姐姐开那种玩笑,确实过分了,确实连大鹅都不如。 宁玲珑一张脸涨的通红,连眼下的几粒雀斑都变成了褐色,她强撑着不想在陆见洺面前丢脸,想要拿话堵宁七音,却偏偏一句都说不出来。 却见陆见洺向宁七音跨了一步,笑着问道:“方才姑娘说有法子辨别真假玉,不知是什么法子?” 宁玲珑一见陆见洺的眼神始终在宁七音身上,心里又是急又是委屈,竟当场红了眼。 只是无人关注宁玲珑,众人的眼神都被那二人吸引了过去,人人皆知他们两个有婚约在身,如今看起来男俊女美,十分养眼相配。 孙氏仍是不相信宁七音会鉴玉,便向宁七音道:“小孩子别管什么真玉假玉了,别用错了法子让陆老夫人笑话。” 陆见洺闻言却向陆老夫人道:“祖母,我瞧着这位姑娘不像是信口开河之人,不如就让她说出是什么法子,咱们姑且试上一试。” 宁玲珑忍住想要脱眶而出的眼泪,她咬着牙看向宁七音,宁七音果然是有心把陆见洺抢走,竟然想出这么个出风头的主意。 陆老夫人听孙子说起来,不由向孙氏笑道:“我这孙子是个憨的!” 然后又笑着向陆见洺道:“你当这位姑娘是谁?这是你宁家伯母的女儿!” 竟果然是! 陆见洺之前隐隐有所猜测,只是不敢相信自己这未过门的妻子竟然如此貌美,如今被陆老夫人指明了,心中也是越发欢喜,却又不好表露什么,再加上似乎听到有人窃笑,便不由红了耳朵。 ☆、第 31 章 第31章她竟有这般聪慧的法子? 陆老夫人见年轻人害羞, 便也不再多说,只向着孙氏道:“既然孩子说有办法,那就让她试上一试, 不然这些真假难辨的石头放我屋里也是让我头疼。” 孙氏生怕宁七音在这里丢人了,到时候平白闹个笑话,当下还想拦着:“她一个孩子家家的,哪里懂得这些……” 陆老夫人摆摆手, 笑呵呵地说:“无妨!能辨出来固然好, 辨不出来我以后继续拿着它们给客人出难题,小孩子的主意,兴许就准呢,总得试试, 也算是一个乐子!”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笑了, 同时也不再觉得结果 分卷阅读67 有多重要了。 宁七音说能鉴玉的时候,是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的, 就等着宁七音失败了看她笑话。如今老夫人这么一说,他们倒不好表现得太过幸灾乐祸了。 陆见洺见陆老夫人答应了更是喜上眉梢,就好像宁七音已经鉴别出那些玉一样。他再度笑着向宁七音追问:“到底是什么法子, 姑娘倒是说说看。” 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聚在宁七音身上, 她看了看桌上的十几块玉, 莞尔:“我的法子既不用人来感知,也不用去破坏那玉, 只要用定州磁铁来吸,真假玉自会现出不同来。” “这么简单?”有人难以置信地问道, “用磁铁就能分出真假玉来?” 大家都觉得稀罕,竟然还能用定州磁铁去吸玉,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么简单的法子能辨别出来? 一时自然是不信,当下正互相低声议论着,便听陆老夫人笑道:“这倒确实是个值得一试的法子,快去取定州磁铁来!” 便有丫鬟快步走了出去,众人则继续就定州磁铁怎么鉴玉的事讨论起来。 宁玲珑恨恨地看着宁七音,方才宁七音让她失了面子,她却不能当场找回来,恐怕回去她要怄上好几天了。 再看陆见洺,竟微笑着问宁七音哪里学来的法子,可曾用过没有。语气眼神无一不温柔,说话时头微微偏向宁七音,任谁都看得出他十分中意这位未婚妻。 宁玲珑握着拳,指甲都要掐进肉里去,这下怕不单单是要怄上几天了,一想到自己的这门婚事被抢,她都觉得夜不能寐。 又想到宁七音说的那个什么定州磁铁的法子,宁玲珑觉得就如天方夜谭一般,她看着宁七音仍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不由在心里啐道:“装模作样!” 宁引卉见陆见洺一直笑着跟宁七音低声讲话,便偷笑着想要站到一旁,谁知宁七音却紧跟了她一步,反倒离得陆见洺更远了。 宁引卉以为宁七音是不好意思,便笑着向宁七音道:“姐姐应该多与陆公子聊聊,增进一下了解的。” 宁七音知道她是好意,倒也不怪她,只是轻声道:“你还小,不必学那些人多事的模样。” 宁引卉听她语气冷淡颇感意外,一时看不出宁七音是不喜陆见洺还是不喜自己说的那句话。 陆见洺见宁七音紧拖着宁引卉不放,不由笑道:“不想你们堂姐妹之间也如此要好!” 方才小山前陆见洺已见过了宁玲珑和宁引卉,他在宁玲珑面前多少有些尴尬,也并没有一同与他们游戏就回来了。 说话间那定州磁铁便取来了,一时众人的目光又落在宁七音身上,陆老夫人也笑着问道:“这磁铁要如何用?” “只要那磁铁来吸就好了。”宁七音的声音仍是淡淡的。 陆老夫人便向拿着磁铁的丫鬟递了个眼神,丫鬟会意走上前,从桌上随便拿起一块玉轻轻与磁铁靠在一起。 众人都不由地伸过去看,屏气凝神的,生怕错过一丁点变化。可那块玉看起来还是如常,磁铁也照旧是一块普通的定州磁铁。 丫鬟疑惑地抬头看向陆老夫人,还带着些许不安。 陆老夫人则有些不解地看向了宁七音,众人也随着她望去,似是无声地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陆见洺皱眉沉思,才要向宁七音发问,宁七音便淡然开口:“再换一块玉试试。” 丫鬟看向陆老夫人,陆老夫人对她点了点头。 孙氏心里有些紧张,虽然陆老夫人将话说在了前面,不管能不能鉴别都不怪罪,可到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想宁七音落人笑柄。 宁玲珑心中暗喜,也不知道宁七音从哪里看了这么个法子,乡下十几年只怕连块漂亮点的石头都没见过,还打算鉴玉?待会儿看她怎么下台! 那丫鬟将手中的玉放下,又从桌子上随便选了一块,下意识地看了陆老夫人一眼,然后才再次将玉与磁铁轻轻靠在一起。 众人再度凝神去瞧,却还来不及细看便听宁七音的声音再度响起,婉婉如涓涓细流:“再换一块罢。” 人群中一时有了骚动,连试了两块,根本看不出什么所以然,看来宁七音的法子根本就不灵的。 有人便低声议论起来:“我瞧着这个法子怕是也不行。” “听说从小就在乡下,连书都不曾读过,这才回到宁国公府不久,能见过几块玉?” “可能从乡间哪里听了这么个法子,竟然就信了,今日还笃定地说出来,我看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有低笑声传来:“是搬起磁铁砸自己的脚!” 那笑声便像是被传染了,好几位姑娘都拿帕子掩住半张脸笑个不停。 宁玲珑也很开心,宁七音到底乡下丫头一个,辨别失败才是她应有的结果,不但在陆国公府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如今在陆见洺面前也要颜面扫地了。 陆老夫人对那片低语声很是不满,她沉下脸轻咳了一声,众人这才稍稍收敛了一些。 当着孙 分卷阅读68 氏的面,陆老夫人也不好向家里这些晚辈们发难,便皱眉向那丫鬟道:“姑娘让你再换一块你没听到?不懂规矩!” 小丫鬟额上的汗都渗出来了,她也没想到自己跑腿取了一趟磁铁,回来竟赶上这么一个差事。 那位宁国公府的姑娘只说让拿着定州磁铁去吸,吸了会怎样却又不说,她拿着连试了两块看不出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更不知道试过的是真是假。 如今陆老夫人甚至还向她发了火,要不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觉得自己都要哭出来了。 那丫鬟又一次放下了手中的玉石,看着桌子上的十几块玉犹豫了一会儿,才向着最大最通透的那块玉伸出手去。 陆见洺看了不由也替宁七音担心起来,他微微向宁七音侧了侧,压低声音问道:“姑娘可有把握?” 若是宁七音失败被人嘲笑,陆见洺觉得自己怕是难逃责任,本来大家都不信宁七音,也许她自己就放弃了,偏偏他追着她问,还求着老夫人让她试试,这才将她置于如此尴尬之地。 丫鬟拿起最大的那块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咬牙再次拿磁铁靠了上去。 众人大多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从来没听说过磁铁还能分辨真假玉,看来这位宁国公府嫡姑娘真的要出丑了。 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不死心将桌上的玉全都试完,若果真都试了一遍也是仍是这样,那也太尴尬了。 众人各怀心思地看着丫鬟手中靠在一起的玉和磁铁,然后发现那丫鬟的神色竟然变了。 那丫鬟原本是有些紧张,手中的玉靠向磁铁之后,竟很快现出了惊讶的神色,待到她满腹狐疑的拿开玉望上面看去,最后竟是满脸惊惧。 众人齐齐向她手中的玉石望去,却还没看出什么便见那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磁铁扔到了一边,只双手捧着那块玉向陆老夫人道:“老夫人饶命!” 那丫鬟声音抖得厉害,她知道这玉是海外的商人送给陆老夫人的,燕京城没有这种玉,便是有,也不是她能赔得起的。 方才她拿着玉轻轻靠在定州磁铁上,贴着玉石的手心却很快觉到一种异样的感觉,她向那块玉上打量过去,竟见那块通透的玉上现出了细细的裂纹! 丫鬟根本就没有细想,她怀疑自己将玉和磁铁靠上去的时候,用力大了一些,以至于将玉都给磕坏了。虽然她明明记得自己很小心,可当看到裂纹的时候,她心里根本不确定,全是慌乱了。 丫鬟捧着玉却控制不住双手的颤抖,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老夫人……” 话还未说完,便听宁七音的声音再度响起:“老夫人,这块玉便是假的了。” 众人一时哗然,难道竟不是那丫鬟将玉磕坏了? 那丫鬟登时也停止了啜泣,脸上带着泪痕细看手中的那块玉。 陆老夫人也很是好奇,向那丫鬟道:“快拿来我看看!” 丫鬟闻言忙站起身来,将玉捧到了陆老夫人面前。 陆老夫人从丫鬟手中将玉拿过来,握在手中也是微凉的触感,与常见的玉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细看之下,原本通透光滑的玉竟在表面出现了裂痕。 老夫人惊讶地抬眼望向宁七音:“你说这块是假的?” 宁七音点头:“正是,鉴别这玉的法子便是拿定州磁铁来吸,假的便会现出裂纹,真玉则毫发无伤。” 还有这等法子?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虽然眼看着那玉变了模样,却还是半信半疑,明明方才那丫鬟的表现,就是一副她自己磕坏了的模样。 陆老夫人的眼神落在那十几块玉上,然后抬眼向那丫鬟道:“多拿几块我亲自试试!” ☆、第 32 章 第32章风光的宁七音 陆老夫人亲自试玉, 大家自然是不错过这个机会,众人不由得全都围了上去,宁七音仍在人群外站着, 如一朵不枝不蔓的夏莲,冷眼旁观着这一番花团锦簇的人群。 老夫人挨个将玉试了一遍,虽然大多都是没什么变化,可竟然真的有几块出现了裂纹。 周围人等, 一个个惊叹不已, 随着老夫人的手,夸的赞的,感叹的,比比皆是。 孙氏见宁七音的法子果然奏效, 心中放松下来面上也带了笑:“真是奇了!” 陆夫人离陆老夫人最近, 她拿着一真一假两块玉比量了一番,然后伸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您看, 没有辨出来的时候也不觉得,如今辨出来了,越看这假的越不对劲, 您看这纹路, 哪有真的飘逸自然?” 众人也都纷纷点头, 假的那几块往旁边一放,再跟真的对比就显出不同来了, 一时自然是感慨:“竟果然有这种奇妙法子!” 陆老夫人欣喜之余突然想到了宁七音,抬头看了围着的一圈, 却不见人。 “宁家姑娘呢?”陆老夫人开口一问,人们纷纷让开来望后看。 宁七音笑 分卷阅读69 着向前走了两步:“陆老夫人!” “小小年纪,不简单啊!”陆老夫人笑着向宁七音夸赞。 先前对宁七音还有些不信的人, 如今全被折服了,竟也都竞相夸赞起来。 “七音姑娘真是厉害!”一个拿着假玉端详的人叹道,“竟然知道这么个法子,用起来简单,结果也一目了然。” “是呀!”她身旁的人附和,“姑娘人长得美,懂得还多,真真的兰心蕙质!” 一位离宁七音站得稍近些的姑娘回身拉住宁七音的手笑道:“你我差不多大,怎么你竟懂得那么多?可见你真是个博学的。” 这位是陆见洺的妹妹陆清雅,宁七音上辈子的小姑,是个活泼好动的姑娘,只是宁七音那时候将“谨言慎行”奉为金科玉律,因此倒与这位小姑往来甚少。 如今她拉着宁七音的手示好,宁七音也回她一个微笑:“陆姑娘谬赞!” 陆清雅身旁的姑娘们看过真假玉之后也纷纷惊叹:“若不是亲眼看到,哪里想得到世间还有这种事,宁姑娘果真是见多识广。” 一旁又有一位陆家的旁支嫂子感叹:“这洋玉咱们从前见都没见过,如今拿过来谁知是真是假,不想今日竟被宁家姑娘给断清楚了,我如今也算开了眼,以后再遇到这种玉,我也能帮人辨辨真假了!” 众人纷纷笑着点头,又将那真假玉轮流看了一番,无不惊叹宁七音这辨玉的法子。 宁玲珑在震惊中久久回不过神来,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不过一块磁铁,竟能辨出那些玉是真是假。 她看着受众人夸赞的宁七音,心里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或者还有恨意。宁七音一个才从乡下来的,怎么突然间还懂得辨玉了? 陆见洺也赞赏地看着宁七音:“姑娘的法子果真奏效,必是博古通今才能得知此法,叫人好生佩服!” 宁七音微微点了一下头:“陆少爷过奖!” 说完,她便转过头去与身边的姑娘们说话,再不看陆见洺一眼。 陆见洺的眼神却舍不得移开,他唇边带着微笑,看宁七音受人们赞叹却表情平静,宠辱不惊。那恬静柔美的模样,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引力,让陆见洺忍不住想要靠近。 宁玲珑见了心里恨极,这宁七音到底哪里学会了这么多奇淫技巧,上次在宁家老夫人和顾老夫人面前露了一手带金光的福字,今日在陆府更是长脸,竟然鉴别起真假玉来了! 偏偏陆见洺好像也很吃这一套,宁玲珑在一旁瞧着,鉴出玉之后,陆见洺看向宁七音的眼神更为热烈了。 陆清雅拉着宁七音不放:“待会儿祖母他们在花厅用膳,咱们就去外边自在,我都跟祖母说好了,外面那个水榭是再好不过的去处,咱们随便在那里吃点东西,聊天说笑,岂不比在这里拘着好?” “陆姑娘周到。”宁七音淡淡地笑,她还不大习惯上辈子的小姑这样热情地对她,况且她上辈子总觉得陆清雅有些刁蛮的,如今虽然她对自己示好,但宁七音并不确定陆清雅会不会突然就又使性子。 陆清雅倒是不介意宁七音没有十分热情地回应她,毕竟自始至终宁七音都是娴静沉稳的模样,只是宁七音对她的称呼让她有些不满。 “你我今日相识,不管以后如何,至少眼下便是朋友了,既是朋友,你又何必称呼的那么客气?”陆清雅佯装不快,“你便直呼我‘清雅’,我叫你‘七音’不好吗?” 宁七音倒有些意外了,陆清雅并未提她是她未来嫂嫂的事,她只是说彼此是朋友,要互称闺名,这于十分排斥陆见洺的宁七音来说,倒十分难得了。 “好,”宁七音点头,“清雅姑娘带路吧!” 陆清雅一下笑起来,拉着宁七音向外走:“我先带你看看那水榭的景致。” 一群人又呼朋引伴的去了水榭,陆国公府这处水榭修得极为精巧,依着一处山脚,又借着园子的湖边,一半在岸上一半则延伸到湖面上去,最是看景的好去处。 那水榭修的极为广阔,宁七音陪宁引卉转了一遭,宁引卉瞧着里面还有数间房屋,正纳闷那些屋子是给什么人用,便听陆清雅活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有时候我们会在这里搭戏台,后面是给他们上妆换衣用的。” 宁七音点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的,毕竟上辈子也曾在陆国公府当过少奶奶的。 只是又回想起第一次在宁国公府听戏来,那次于她来说完全不是消遣,更像是一种负担,府里众人想着她才回来,于是纷纷谦让着把戏折子递给她让她点戏。 可那时候她才从乡下来,乡下的时候又基本上没听过戏,也根本不知道“惊梦”、“拷红”都是哪一段,唱的什么内容。 那戏折子在她手中犹如烫手山芋,最后还是宁玲珑站出来,说姐姐乡下才来,还不熟悉燕京城的戏,可能戏文也不大懂,就不陪大家听戏了。 看起来那时候宁玲珑是在为宁七音解围,实际上她是将宁七音从宁国公府的生活中给远远的推开了。 陆清雅挽上宁 分卷阅读70 七音的胳膊,宁七音才回过神,被拉着转过身向后看:“可以在水边摆桌椅,也可以在那楼上看戏。” 宁七音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果然见水榭对面一栋高楼,修得也是雕梁画栋,正是宁七音上辈子见过去过的地方。 她不动声色,只是向陆清雅微笑:“确是听戏的好去处。” 陆清雅听了便邀请她:“等哪天唱戏的时候,我就去请你来,我们一起听戏。” 正说着,几位公子姑娘过来找陆清雅:“你不是说给咱们安排好戏?你那好戏呢?难道你要扮上自己唱一出?” 陆清雅最是喜欢热闹爱玩,今日到水榭来吃东西也是她的主意,如今众人在水榭转了一遭,都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却向那问话的人笑道:“哟!这是来找我讨债了!”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先前问话的人却不依她:“你不让我们在花厅用饭,就特意带过来喝这湖面上的风吗?” 便有人帮着腔:“是呀,清雅妹妹,我们来你们家做客,你就给我们喝西北风呀?” 这些都是陆清雅的亲戚,开惯了玩笑的,如今都知道陆清雅是在卖关子,纷纷拿话逼她说出实情。 果然陆清雅抱着拳求起饶来:“可饶了我吧,我要真给你们喝西北风,你们还不活吃了我?看,好戏在那边呢!” 众人纷纷回头望去,却见岸边一群丫鬟小厮正收拾着木炭铁架之类的东西,看样子是要烤什么。 先前问话的那位果然欣喜不已:“还是清雅懂得咱们的心思!打算烤什么肉?鹿肉吗?烤鱼也好吃,可是挑刺太麻烦了!” 又有人抬了桌椅进来,陆清雅拉着宁七音顺势坐下:“早上有人送了两筐活蹦乱跳的虾来,我也是一时兴起,想着白灼油焖大家都吃烦了,不如烤来吃吃。” 便有人笑着打趣她:“也就你这大小姐吃虾有吃烦的时候,我们这些人,一年才能见几次鲜虾呢?” 陆清雅不甘示弱:“你少拿这种话恶心我,你们家还能少得了你虾吃?小心被你吃掉的那些虾的冤魂今晚上去找你!” 那人便抱着胳膊搓了几下,像是发冷似的:“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再说一会儿吃不下去了!” 众人便又都笑起来,笑声中就又有人问:“我们就在这里坐着等吗?” 说话间已有数个丫鬟捧着纸墨笔砚等文房四宝走上来,陆清雅便笑道:“干等着多无趣,我们来写诗,边写边等。” 便有那平日里不爱做学问的公子抱头哀叹:“说好了今日是出来玩的。” 陆清雅循声望去,却是她本家的一位兄弟,怕他扫了大家的兴便故意板起脸道:“今日要吃虾就得先写诗,写不出就罚他给大家烤虾去!” 宁玲珑本来对这些事都没什么兴趣,她一心想着找机会跟陆见洺说上几句话,却见他总是跟几位公子在一起,二人竟连眼神都没碰上一个。 如今陆清雅兴致勃勃的提议大家写诗,倒突然引起了宁玲珑的注意,她看了一眼陆清雅身边的宁七音,不由冷笑了一下。 ☆、第 33 章 第33章她肯定不会写诗吧? 宁七音最近是在读书, 可写诗这种事,没有几年的功底根本写不出来。就那些平仄的语感,不熟读个上百首都是培养不出来的。 虽然这些世家公子姑娘不过是写着玩, 可暗地里也是较着劲的,都是自小便读圣贤书的人,谁愿意比谁差呢? 就拿方才那位哀叹的公子来说,他肯定也不是写不出诗的人, 只是要将诗写妙写好, 那就要见真章了。 宁七音有了上辈子的经历,再不惧这些诗词之类游戏。不但姑娘们之间,便是成了亲,姑嫂们之间也喜欢吟诗作对逗闷子打发时间, 因此上辈子宁七音在这方面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虽然不一定能有什么震惊四座的佳句,但是应付这类场合却是足够了。 况且她最近又读了许多书, 便是仿也能仿出一首差不多的,因为心中有数,面上的神色便是仍旧如常。 只是宁玲珑看了宁七音的神色, 心中觉得她不过是强装出镇定的样子, 又见那边纸墨已经铺开, 便笑着走到人群中打算尽快促成此事。 左右要等着那边生火烤虾,又身处在这山水之间, 众人对于写诗还是都很赞成的,只是眼下却遇到个难题, 便是这诗要写什么。 先前不愿写诗的那位公子兴致勃勃道:“不如由我为大家来出题,当个‘主考官’!” 陆清雅哪里肯依:“少做美梦!便是出题的人也一样要作诗,肯定跑不了你!” “自己出题自己作诗, 总是对别人不公平。”有人反对。 宁玲珑见状笑着上前:“不如每人拟个题,然后咱们抓阄,抓到了哪个,就做哪个。” 其实这样说起来,仍是有人做自己的题,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办法听起来就像很合理似的,众人竟纷纷点头同意了。 一时间众人 分卷阅读71 纷纷提笔拟题,一面要选自己擅长的题目,一面又要不能太过俗气常见的,于是便有人很是想了一会子,直到有人不耐烦地催促起来才将那些题目收齐了。 “你拟了什么题?”陆清雅向宁七音轻声问道。 宁七音一怔,才要开口又被陆清雅快人快语地打断了:“算了,你不用告诉我。” 说完陆清雅又皱起眉来:“我胡乱写了个‘虾’字,现在想想真是没什么好写的,若真抽到了,只怕全场也出不来一个好句子,要是那样便无趣了。” 宁七音不由被她逗得发笑,她上辈子一直没有发现,陆清雅竟是个孩子心性。 陆清雅却看着宁七音呆了一呆,然后才叹道:“你笑起来可真美!” 陆见洺本来正听不愿作诗那位抱怨,不经意间便看到了被陆清雅逗笑的宁七音,一时也看痴了。 宁七音本就眉目如画,不笑的时候像位落入凡间的仙子,清冷孤傲让人不敢随意接近。可她一笑便如三月的风,拂去了世间所有的冷寂,露出最和煦温暖的模样。 陆清雅想要亲自抓阄,宁七音却拦住了她:“清雅不必如此,免得让人疑你作弊,我倒是有个法子,保你不会写自己的题,还不会毁了所有人的诗兴。” 经过辨玉一事,陆清雅对宁七音已经十分信服,如今听她说有法子,便急着追问起来。 倒也不是什么出奇的法子,宁七音凑到陆清雅耳边轻声几句便将办法说了个清清楚楚,陆清雅听了果然十分惊喜,直叹自己怎么没想到。 于是陆清雅又按着宁七音说的,将水榭中的少爷姑娘们分成了几组,每组抽一道题,若这道题是同组中人所出,便弃之不用,直到抽中别组人拟的题。 宁玲珑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宁七音身边,最后与宁七音分做了一组,巧的是这一组还有陆清雅和陆见洺兄妹,另有那位不愿作诗的公子,一共五人。 宁玲珑挂起招牌般的笑容,挽住宁七音的胳膊向众人笑道:“我姐姐才从乡下回来,不懂咱们府里作诗的规矩,待会儿若是作不出作不好,还请各位轻罚。” 不愿作诗的那位便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来,有这么个乡下姑娘在场,他就不怕垫底了。只是可惜了那姑娘,竟是空有一副好相貌。 陆见洺也觉到那位公子似是眼含同情的瞟了自己一眼,心中顿时有些不爽,可又没办法说什么。 宁七音侧过头垂下眸子看了一眼被宁玲珑挽着的胳膊,然后抬眸向她笑道:“妹妹既然如此为我着想,不如就干脆替姐姐受罚吧!” 宁玲珑自是不肯,笑着向宁七音道:“姐姐作不好诗却要我这做妹妹的受罚,这是什么道理?” 宁七音轻声一笑:“妹妹替我在宁国公府读了那么多书,怎么就不能替我受罚呢?” 宁玲珑并非宁国公府孙氏的亲生女儿,这事燕京城的达官贵人之间已是人尽皆知,她尚能被大家当作贵女对待,完全是取决于宁国公府还算看重她。 然而这种事大家也就是心照不宣罢了,谁也不会在她面前提,就像一般人也不会在宁七音面前总提乡下什么的。 方才宁玲珑暗指宁七音乡下来没读过书,众人心里已觉不妥,所以最后宁七音的话一出来,虽然宁玲珑顿时变了脸色,其他人却觉得她是自作自受。 陆清雅像是没看到宁玲珑难堪的脸色一般,笑道:“先前我还没想着处罚的事,宁二姑娘倒是出了个好主意,免得待会子有人胡乱应付。” 宁玲珑涨红着脸放开宁七音的胳膊,讪笑道:“不过开个玩笑,咱们快抓阄来作诗吧!” 她就不信宁七音能作出什么像样的诗来,待会儿等各人都写完诗,总有宁七音出丑的时候。 宁玲珑看了一眼陆见洺,陆见洺正应付着旁边的公子,偶尔看宁七音一眼,眼神却不像从前那么热烈了。 宁玲珑心中冷笑,走到一旁去研墨准备写诗,陆见洺也是名门望族之后,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娶一位乡下长大的女子? 岸边的烤架上已升起炭火的烟气,水榭这边的众人或提笔凝思或奋笔疾书,一时间倒静了下来。 还好各组都没有抽到陆清雅的那个“虾”字,倒让她长舒了一口气。 她们这一组抽到的是“湖光”二字,倒是寻常好作的,陆清雅很快作得了一首,便丢下笔去看其他人的。 陆见洺已有了三句,倒是中规中矩,就看最后一句能否点睛。 宁玲珑像是胸有成竹,笔下不停已写了两句。 不愿作诗的那位正提着笔皱着眉,纸上仍是空白着。 宁七音靠着栏杆坐着,看着水面出着神,竟然也是纸笔未动。 陆清雅想到宁玲珑先前的那番话,不由在宁七音身旁坐下来轻声问道:“可有了?” 宁七音回过神,眼神轻轻地从陆清雅身上移到那边桌上,宣纸上有题有诗,显然是已经写好了。 宁七音不由笑道:“清雅姑娘真是好才情!” 陆清雅却 分卷阅读72 有些替她着急,回头一望连不愿作诗的那位都落笔了,便朝宁七音蹙眉道:“你可有了句子?不如……” 陆清雅说着便想凑到宁七音身边耳语,宁七音却笑着躲了一下:“我好像闻到香味了!” 陆清雅一怔,她还想给宁七音提两句,怎么宁七音竟是一点不急? “清雅姑娘不如去看看虾熟了没,”宁七音笑着提笔蘸墨,“等你回来,我这诗也就得了。” 宁玲珑已将诗写就,看到陆清雅正在宁七音身边,便故意笑道:“陆姑娘是要帮姐姐写吗?” 众人被她这一声惊动,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陆清雅只得站起来,半信半疑地看了宁七音一眼,然后才迎着众人的目光笑道:“七音说闻到了香味,我去看看虾熟了没有。” 待到陆清雅离开,宁玲珑干脆走到了宁七音身边,防着有人作弊帮她。 宁七音自然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却只是抬眸看了宁玲珑一眼,笑道:“妹妹站在这里,会让人以为你是怕替我受罚,所以要帮我呢!” 不愿写诗的那位才憋出一句,正冥思苦想下一句,忽听得宁七音这么一句忙抬头向宁玲珑道:“宁二姑娘不如来帮帮我?” 他听信了宁玲珑的话,觉得宁七音乡下回来不会作诗,如今好不容易有宁七音这个垫底的,他哪里允许有人帮她? 宁玲珑又不好跟那公子说自己是防着宁七音,便只得讪笑一声走向一旁:“我看看景色,谁也不帮。” 宁七音心中早就有数,写就了一首清远含蓄的山水诗,不会多么出彩,但是也不会落人下风就是了。 陆清雅带人端着虾上来时,水榭中的众人差不多都已将诗写好,已忍不住互相诵读点评起来。 陆清雅惦记着宁七音,忙让人将烤虾给各人布好,笑道:“咱们边吃边看罢!” 便有人笑着应道:“早该如此!先吃两杯酒,诗情才能随酒而上,这么干巴巴的写,哪能写出好诗来?” 陆清雅听了便拿话堵他:“即是如此,待会儿你吃过酒便再多赋两首!” 陆见洺见大家兴致高昂,便也笑道:“才有人送到我那边醉螃蟹,你们要不要吃?我这就让人去取。” 要喝酒才写诗的那位一脸欣喜:“有好东西还不快快拿来!” 宁玲珑看了一眼宁七音,不由笑了,她如今倒是不急着看宁七音的诗了。 烤虾、醉螃蟹,宁七音怕是都没吃过,而这螃蟹啊虾的吃起来却是有些讲究的。 乡下姑娘,哪会吃螃蟹?就算她勉强凑了一首诗出来,如今一吃东西,必定要出丑了。 想到这里,宁玲珑笑了。 ☆、第 34 章 第34章乡下姑娘会吃螃蟹吗? 陆见洺派去的人回来的极快, 搬着几个黑釉酒坛放在水榭中央打开,便有浓郁的酒香飘出来。 便有好酒之人高声夸赞道:“不亏是陆家,连做个醉蟹都用这么上乘的酒。” 说话间, 丫鬟们已经动作麻利的将醉螃蟹分到各人面前的盘子里。 年轻人对虾蟹这种鲜美的食物有极大的热情,况且这水榭之上又都是年龄相仿之人,一时间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笑道:“姐姐回家后,府里还没吃过这类东西呢, 快尝尝吧!” 说完, 宁玲珑还将自己面前的虾夹到宁七音碟子里一只。 众人一时静了静,虾蟹这类东西每年能捕捞到的极少,便是燕京城中的富贵人家能吃到的也不多,宁七音乡下长大, 今日怕是第一次见这些。 贵女们不管做什么都要讲个“礼”字, 坐有坐容,立有立容, 吃东西自然也要优雅端庄,与乡下人的粗鄙大有不同。 虾蟹这类需要剥壳的东西,自然是最见功夫的, 莫说没吃过的人, 便是一年能吃上几次的这些世家姑娘们, 也未必能吃得优美斯文。 所以当宁玲珑将那只虾夹到宁七音面前,众人便各怀心思地安静下来, 目光纷纷聚到了宁七音这里。 宁玲珑也含着笑看向宁七音,便是会辨玉能如何?便是读了几天书能写首诗又如何?燕京城名公钜卿的生活, 又岂是一个乡下女子几天便能参透的? 乡下姑娘或许能靠穿戴让人看起来和大家闺秀差不多,可举止做派、生活阅历,都是耳濡目染一点一点渗进骨子里的, 便是刻意去学,也学不像的。 何况如今宁七音没得学,大家的烤虾和醉螃蟹都还没动呢,便是方才有拿起来的,如今也放回了碟子里,众人都看着她,想看看她怎么吃。 宁玲珑心里不住的得意,当众出丑是给宁七音最大的教训,今日大家就能看到,乡下长大的就是乡下长大的,没吃过烤虾,也没吃过醉螃蟹。 宁七音的眸光从神色各异的众人脸上静静扫过,然后垂眸看着面前碟子里的虾蟹微微一笑,她才要抬手,碟子里宁玲珑的那只虾突然被人从一 分卷阅读73 旁夹走了。 宁七音一怔,看过去却见陆见洺夹着那只虾笑道:“我帮姑娘剥吧!” 宁玲珑只觉得一颗心往下沉,又冷又疼的,目光幽怨地停在陆见洺俊朗的脸上,感觉自己都被伤透了,却对他恨不起来。 那是她想要嫁的人,她只恨宁七音。 众人却暗地里笑起来,陆见洺和宁七音如今有婚约在身,大家都是知道的,如今看到陆见洺要帮宁七音剥虾,有人便起了打趣的心思。 “陆哥哥怎么不帮我剥虾啊?”说话的是陆见洺的一位表妹,语气里撒着娇,半真半假,想来从前也是表兄妹关系很好。 说完便有几位公子也起哄:“是呀!要剥就帮大家都剥了嘛!” 陆见洺夹着那只虾就有些尴尬,一方面宁七音是他的未婚妻,他并不想她在众人面前出丑,另一方面,他确实对宁七音有些好感,出于一点怜爱的心理想要帮她。 只是没想到众人拿他开玩笑,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应付,就连看向宁七音的眼神中都有一丝求助似的。 宁七音淡淡一笑,也不去看他,轻轻拿起筷子来:“谢陆公子美意,那只虾就当玲珑妹妹给陆公子夹的,我要吃的东西,我自己来剥。” 说完,她稳稳夹住一只螃蟹放到了自己面前的碟子中。 众人一时又静下来,谁也没想到宁七音会拒绝陆见洺的帮助,不但如此,她竟然还夹了一只螃蟹,那可比虾难剥多了! 陆见洺显然也很意外,又听宁七音说那虾算是宁玲珑夹给他的,他顿觉那筷子有千斤重一般,慌忙连虾带筷子都放下了。 他失望地看向宁七音,却见宁七音连个眼神都不给他,就好像他的好心她完全不在乎一样。 宁七音拒绝陆见洺的时候,宁玲珑心中是暗喜的,她以为宁七音只是好强,又或者因为大家的打趣而羞涩。 宁玲珑有些幸灾乐祸地看宁七音把螃蟹夹到面前,就等着看她无从下手的样子。 那套拆螃蟹的工具,若是没有见人用过,根本就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宁玲珑不相信宁七音在乡下会见过那些。 就算乡下走了大运吃一次螃蟹,也绝对绝对不会有这么一套精致的拆蟹工具用。 宁七音再不去看众人的反应,只是拿起桌上剥螃蟹的小工具,熟练地拆解起面前的那只螃蟹来。 众人只见那只螃蟹在宁七音手下一点点被拆解,各种工具用的得心应手不说,蟹肉拆出来都极为规整,简直是神乎其技。 宁玲珑都看得惊了,这怎么可能呢?宁七音在乡下生活十几年,回到宁国公府还不曾吃过这些,宁七音怎么能将螃蟹剥到这种程度? 大家也都惊叹无比,便是他们中常吃这些的人,也没把握能做到宁七音那样,何况她不但蟹肉剥的好,速度也是极快的,就好像那螃蟹哪里有壳哪里有肉都已烙在她心中似的。 先前是那位陆家表妹也不由叹道:“难怪不用表哥来剥,就姑娘剥螃蟹的这个技艺,只怕没有几个能比得过吧?” 陆清雅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原先很是替宁七音担心,看到陆见洺要帮忙才放心些,可后来宁七音拒绝了陆见洺,她就再度担心起来。 心里还暗暗埋怨陆见洺,小声跟宁七音说帮忙剥就好了,竟嚷得人尽皆知,被奚落的陆见洺脸上挂不住,宁七音也只能拒绝他。 待到看宁七音熟练地使用那些拆蟹工具,陆清雅的担心瞬间变成了惊叹,不由和众人一道称赞起来。 宁七音剥好了螃蟹,将工具又原样放好,便向着一旁伸出手去。 却没什么动静,扭头一看捧着菊花水的丫鬟正看着宁七音的碟子出神,显然也是看呆了。 陆清雅忙在一旁轻咳了一声,那丫鬟这才回过神来,看宁七音正等着洗手,忙诚惶诚恐的捧着水晶盆弯下腰去。 宁七音将手浸入水中,菊花细长柔软的花瓣便飘过来贴到了她纤细的手指上。 曾经她根本不知道这漂亮的花水是做什么用的,更不知道烤虾和螃蟹要怎么吃。 上辈子她曾因为不会剥这些而出丑,曾经看到过许多或是同情怜悯或是轻视鄙薄的眼神,回去之后她偷偷下功夫很是修炼了一番,才练到了这种无人能及的程度。 如今想起来,上辈子她明明也是很好强,却稀里糊涂地把人生过成了那样悲惨的模样。 “看了七音剥的螃蟹,我都不好意思剥了!”陆清雅笑着向宁七音赞道,“你的手实在太巧!” 众人听了也都纷纷夸奖,有说宁七音手巧的,也有夸她的手生的美的,还有人说看宁七音剥螃蟹简直比听戏还要过瘾。 陆见洺忘了方才被拒绝的失望,也含笑看着宁七音。 宁七音从容地从丫鬟手中接过帕子,轻轻地擦过手又递回去,再没有上辈子的忐忑不安不知所措。 陆见洺见她优雅从容心中便愈加欣赏,心中的想法也悄然改变了。 宁七音没有回到宁国公府的时候,陆见洺对自己 分卷阅读74 的婚事是满意的,宁玲珑是正统的世家姑娘,两家家世也是相当,二人的婚事便不是燕京城的头一份儿,那也是数得着的好姻缘。 可宁家突然就又冒出个乡下的亲生女儿来,说宁玲珑并不是宁国公府的后人,那个乡下姑娘才是。 陆夫人最是看重血统这回事,得知宁七音回来,便不再许陆见洺娶宁玲珑,要他娶宁家亲生的那位姑娘。 陆见洺原本觉得宁玲珑很好,根本不想娶一个乡下女,可他不敢违背陆夫人的意思,便又委屈又失望的应下了。 可今日他瞧着,宁七音不但人长得美,举止做派完全不见乡下人的小气拘谨,反而处处皆见优雅端庄大气,他便心满意足了,觉得娶妻自当如此。 宁玲珑没想到让宁七音出丑的计划不但落了空,反而又为宁七音挣得了许多赞叹,心中又气又恨,但是想想如今自己还能怎么着,竟然是毫无办法。 众人已经开始品尝新鲜的烤虾和螃蟹,又纷纷举杯互相敬酒,便有人拿出方才写就的诗大声诵读起来,其余的人则认真听着,又帮着推敲用词,一时间水榭之上又热闹起来。 宁玲珑已经对宁七音的诗没什么兴趣了,她想看宁七音不会吃烤虾醉螃蟹而出丑,却没想到宁七音竟能剥得人人称赞。 宁玲珑觉得自己若是再想看宁七音因为写诗出丑,只怕待会儿会写出一个女文豪来。 宁玲珑心里憋屈,尤其是看到陆清雅对宁七音显而易见的亲近,宁玲珑就更加生气,从前她仗着爱笑爱说,基本走到哪里都能交到朋友,尤其是这种世族姑娘们,都喜欢听宁玲珑声情并茂的聊天。 如今宁七音不过淡着一张脸,竟然夺去了所有曾经属于她宁玲珑的风头。 宁玲珑有些不平的看向宁七音的方向,便见陆见洺也朝着宁七音看过去,就在那一瞬,她与陆见洺的目光总算在宁七音面前碰撞到了一起。 她抿唇,楚楚可怜地望着陆见洺。 陆见洺是她的,她一定要让陆见洺对自己死心塌地,既然府里的路子走不通,她只能靠自己了。 ☆、第 35 章 第35 私情 宁玲珑向陆见洺使了个眼色, 约他到外面说话,今日难得有见面的机会,有些事一定要对陆见洺说的。 陆见洺一怔, 眼神有些躲闪。 宁玲珑却已经站了起来,向着水榭外走去,走到岸上的门口还回首向陆见洺望了一眼。 陆见洺本就不自觉地看着她的背影,如今她再度转回头向他示意, 他便不好再装作没看到了, 只得等宁玲珑走下水榭之后,也找了个借口走出去。 水榭依着山的地方有一处隐蔽的角落,宁玲珑停在那里等着陆见洺过来,心里还为陆见洺方才不情愿的表情而有些难过。 可当她看见陆见洺的衣角飘过, 接着整个人翩然出现, 她心中的难过就幻化成了希望。 到底是有过亲事的人,他对自己还是有几分情分的吧?宁玲珑看着风流倜傥的陆见洺向自己走来, 脸上不觉便浮上了红晕。 陆见洺走到宁玲珑面前,不安地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好人们都在水榭上, 并没谁到这里来。 “二姑娘有什么事?我们这样单独见面总归不好。”陆见洺还是有些忐忑, 陆夫人是极为看重规矩的人, 若是被她知道了,陆见洺怕是会被责罚。 宁玲珑眼中的光一下暗淡了许多, 她低下头满腔的委屈:“玲珑又岂会不知这样不好?只是有些事不忍公子蒙蔽其中,这才出此下策。” 陆见洺见她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样子, 便有些心软:“不知姑娘说的是什么事?” 宁玲珑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陆见洺:“是关于姐姐。” 陆见洺果然被引起兴趣:“七音姑娘?她的什么事?” 宁玲珑见他这般,心中对宁七音更加暗自生恨,面上却有些担忧似的:“姐姐许是在乡下待的太久, 性子早就定了型,回来见到这燕京城的繁华,才装出了另一幅面孔。” 陆见洺思索着这番话,竟觉得合情合理:“她自然不能再如乡下一般过活。” 宁玲珑却带着几分悲切似的摇头:“不是的,我瞧着姐姐虽然面上学着城中贵女的做派,可为人却自私虚荣;虽然一副用功苦读的样子,可也不过是为了附庸风雅。” “姐姐这般行事,我只怕会越走越偏,早晚连累了陆公子你。” 陆见洺听了宁玲珑的话,又想想宁七音娴静恬淡的模样,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宁七音会是那样的人。 宁玲珑看陆见洺的神色,知道他眼下正是半信半疑,便索性眼圈一红流下泪来,她低头拿帕子拭了两下,抬起头却还是带着泪痕:“陆公子不信我?姐姐见多了繁花似锦,只怕以后会连陆公子也瞧不上,想到陆公子将要被人轻贱,我……” 宁玲珑“我”了两声,眼泪滚滚而下,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只低头掩住口鼻低声哽咽起来。 分卷阅读75 陆见洺看她如此便有些手足无措,想着这到底是和自己有过瓜葛的女子,多少就心软了,不由放轻了声音安慰道:“信!我自然是信你的。” 宁玲珑闻言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向陆见洺,抽噎道:“公子何其风恬月朗的一个人?就甘心与那样的人过一生?况你我又早有婚约在前,公子真的忍心负我?” 陆见洺被宁玲珑说的无言以对,口中“这……这……”的说了两遍,却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宁玲珑便又看着他落下泪来,直哭得梨花带雨:“公子便去想想办法,到底你我才是天作之合,难道你非要看着三个人都误了终身才明白我说的话吗?” 说到最后,宁玲珑还伸手攥住陆见洺的衣袖乞求般地摇了两下。 陆见洺心中犹豫了一下,又看宁玲珑楚楚可怜的模样,总算点头应道:“我会尽量想办法。” 宁玲珑掩不住面上的喜色:“公子当真?” 不等陆见洺回答,宁玲珑又飞快地擦了擦眼泪道:“公子一言既出,玲珑便会一心等着公子的消息,公子可要尽快促成此事啊!” 陆见洺看宁玲珑不再落泪,心中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想到她要自己办的事,心中又难免烦乱。 “出来很久了,回去吧!”陆见洺不太想继续和宁玲珑站在这里,他装作要拿东西的样子,抬了抬手将衣袖从宁玲珑手中抽出来。 宁玲珑觉得陆见洺应了自己,她今日便不虚此行,也不好再缠着陆见洺聊更多,便低头含羞道:“公子先回去吧,我等一下眼睛不红了再过去。” 陆见洺听她松口,心中感觉简直如蒙大赦,匆匆向宁玲珑道过别,便忙走回水榭上去。 他心中多少有些怕被人看到,在水榭门口又四处张望一番,见无人注意才整理了一下衣袍,神情自若地走了进去。 他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一抬眸又看到了宁七音,只看那柔美的侧脸都能看出她卷翘浓密的长睫毛,高挺的鼻梁,樱桃红的唇,白皙细长的玉颈,无一不诠释着“美人”二字。 这样美貌的女子,是容易让人忽视掉她的性情。 陆见洺端着酒杯看着宁七音沉思,眼中的神色一会儿是欣赏,一会儿又是审视,他想着宁玲珑的话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心中到底就存了疑虑。 陆清雅跟宁七音说笑了几句便端着酒杯去了别处,宁七音眸光随着上辈子的小姑走了几步,收回来的时候就落到了陆见洺身上。 陆见洺正神色纠结地看着宁七音,不期然目光相遇,忙尴尬一笑,然后举杯转过身与旁边的人攀谈去了。 宁七音见他这副样子冷笑不已,方才陆见洺还一副殷勤的样子,主动要帮她剥虾,如今看那神情,竟是不知如何面对了一般。 恐怕是不知从哪里听了些什么。 陆见洺是个耳根子软的,上辈子对自己甜言蜜语的,其实背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被人利用。 那时候他也曾和宁七音浓情蜜意过一段时间,可后来就渐渐地变了味,虽然面上他仍是一副疼爱宁七音的模样,可看宁七音的眼神分明不对了。 也是宁七音上辈子迟钝,竟没觉出他对她存了看法,直到最后他和宁玲珑合谋给她按了个“疯病”。 陆见洺背对着宁七音与人饮酒,脸上虽带着笑,心中却觉得纷纷扰扰没个头绪。 便只从陆见洺的背影上,宁七音就能看出他的不安,嘴边噙着冷笑收回视线,却撞上了对面楼里的眼神。 陆清雅先前说可以看戏的那个高楼,陆景朝正立在楼上的窗前,他身形挺拔,负手而立,便是没有只言片语也能给人以无形的压力。 那高楼被阳光笼罩着,陆景朝所立之处却是一片阴影,他就像伫立在阳光之外,周身冷峻疏离,叫人只能仰视。 明明这水榭与那高楼相邻,宁七音心中却生出遥远的感觉,可当与陆景朝四目相对,她又觉得自己被他洞悉了一切。 宁七音微微一怔,然后忙低下了头,陆景朝仿佛看穿了自己方才的表情,她无意掩饰自己对陆见洺的冷笑和不屑,只是被陆景朝看穿,她莫名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神。 陆景朝本就星目含威,今日又立于高楼之上,宁七音只觉莫名有种压迫感,便不再去看那高楼的方向,只静静听着身旁的人说话。 不一会儿,那种来自高楼的压迫感好像消失不见了,宁七音眸光轻移,果见那处窗子已是空空如也。 宁七音垂下眸子,眼神落在桌上的白玉酒杯上,静默了片刻。 正出着神,宁七音忽觉众人有小小的骚动,回过神便见有人立起身来,有人则已迎向了门口,却原来是陆景朝也到这水榭来了。 陆景朝虽然年纪比众人大不太多,可辈分却是高了一辈,况他建功立业在陆家举足轻重,因此众人对他颇多尊敬。 陆见洺并几位公子纷纷上前见礼,姑娘则大多凑在一处偷瞄着陆景朝小声议论。 “从前听说这陆家三叔最是年轻有为的,我想着 分卷阅读76 他戎马多年,必定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想今日得见,竟是位品貌非凡的模样。” 那几位姑娘离宁七音很近,宁七音静静听着,不由想起方才在桂花树下相见的情形。 “这位陆三叔至今都未娶亲,不知是何缘由?”一位水红衣裙的姑娘低声向旁边的姑娘打听,话一出口却红了脸。 几人不约而同地看了陆景朝一眼,收回眼神才有人道:“听说是陆老夫人做不得他的主。怎么,你还想当陆家三夫人不成?” 水红衣裙脸色更红,握拳朝说话人轻捶过去:“我看你才是想当三夫人了!” 一时几位姑娘说笑打闹成一团,都没注意到陆景朝在门口寒暄过后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 宁七音本来正静听着几位姑娘玩闹,蓦然觉到有高大的身形移了过来,望过去却见陆景朝似是奔着自己身边的空位而来。 那几位姑娘终于注意到她们口中的人已近至眼前,个个都正襟危坐了,还不忘理一下因打闹而有些乱了的长发。 宁七音旁边本是陆清雅,她早就端着酒杯去看别人写的诗去了,因此这一处便空了下来。 见陆景朝要往宁七音身旁坐,跟在他一旁的陆见洺忙道:“三叔还是请上座吧!” 陆景朝却已经一撩衣袍坐了下去:“今日与你们热闹一番,不必讲什么辈分,宾主尽欢才是正事。” 他不过随意这么一坐,却是气势俨然,周围一干人等,都微微低头。 都听说过他的声名,都是心生敬仰的。 ☆、第 36 章 第39章再会陆景朝 陆见洺朝周围看了一眼, 便不好再说什么,本来这水榭之上都是年轻人,最不喜拘束规矩那一套的, 宾主之间也是各自按喜好坐的,根本不曾分什么主位客位。 有丫鬟利落地为陆景朝布好了杯碟,便有人举着杯向陆景朝敬酒,自始至终他似乎都没有多看身旁的宁七音一眼。 宁七音手中无意识地拿起一件拆蟹的工具把玩, 她和其他第一次见陆景朝的姑娘一样, 无人引荐便没有上前见礼,哪怕人坐在了她的旁边,她也只是目不斜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碗碟。 先前议论陆景朝的几位姑娘,大着胆子一起向陆景朝敬酒, 陆景朝眉眼清冷, 些许朝她们点点头,之后便一饮而尽。 虽然面无表情, 但到底做派洒脱,又容貌俊美,让人平生多了几分好感。 那几位姑娘竟互相看着都红了脸, 纷纷吃了自己的杯中酒, 然后才又红着脸凑在一起低声嬉笑起来。 陆景朝夹起丫鬟布到他盘中的一只虾, 才要去剥,却只碰了一下, 便微微挑眉。 一旁的便忙问其意思。 陆景朝却是淡声道:“这鲜虾原要现烤现吃才好,从岸边烤好再这么一路拿过来都凉了, 肉质也不如热着吃鲜美。” 陆景朝说话时,水榭上的众人都屏住呼吸去听,听到这个, 自然是人人赞赏。 一时想着,这陆景朝不愧为大家子弟,文武双全,才华横溢,诸事礼仪得当,便是连这吃虾小事也是讲究惯了的。 “不若大家一起去烤虾,边烤边吃,岂不更有趣?” 众人听了自然是纷纷响应,一群人到了岸边,又发觉太多人围着烤架根本不能做事,最后少不得将人一组组分开来,各自守着一套烤架去烤。 恰好宁七音和陆景朝分在了一组,宁七音还没反应过来,就有管家指着一套烤架,恭敬地道:“三爷,宁姑娘,二位就用这一套。” 说完,那人就又忙着去照料剩下的人了。 宁七音立在陆景朝面前,她平视的时候只能看到陆景朝颈下的衣领,他穿着黛蓝色长袍,衣领处是鸦青色丝绸包边,上面隐隐有竹叶暗纹,看起来十分雅致。 “见过三叔。”宁七音微微福了福,方才桂花树下相遇,她没有问他是谁,水榭上人人都知晓他的身份,她这个礼还是要行的。 只是有点尴尬罢了。 陆景朝淡淡的看着宁七音,湖边的风吹得她鬓角的碎发一直在脸颊上飘动,她却觉不到似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良久,陆景朝才应了一声,向着烤架撇过脸去。 “我来烤,你过来帮忙吧!”陆景朝说了一句,便去收拾烤架中的炭火。 宁七音忙跟过去,站在他身侧等他吩咐。不知是因为方才喝过桂花酒的缘故,还是园子里那株桂花的香气浸透了他的衣袍,他举手投足之间,宁七音总觉得有隐隐的桂花香。 为了行动方便,陆景朝将衣袍掀起一角塞在腰间,长腿官靴便显露出来,纵是那缚袴宽松许多,也能看出那双腿笔直修长。 宁七音转过头去看烤架中的炭火,不知道是不是被那热气蒸到,只觉双颊发热。 陆景朝将炭火铺匀,才要去就着湖水洗手,却又转身返了回来。 宁七音以为他要嘱咐自己什么,忙上前迎了一步, 分卷阅读77 谁知陆景朝只是站住将胳膊伸到宁七音面前。 宁七音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向陆景朝。 他的双眸中不见桂花树下的笑意,但也不像宁七音印象中那般冷漠,他的目光好像只是淡淡地从宁七音面上扫过,然后才看着别处又抬了抬胳膊:“衣袖。” 宁七音再度低头,这才恍然,原来他双手沾了炭灰要去洗手,可是先前卷起的衣袖落了下来。 明白过来的宁七音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尴尬的不敢抬头,只是乖乖帮陆景朝将衣袖再卷起来。 二人呼吸声几近可闻,烤架中的炭火发出轻微的毕毕剥剥声,热气袅袅地飘过来,扑在二人脸颊上,秋意的凉爽竟荡然无存。 宁七音将陆景朝的衣袖轻轻卷了两圈,犹豫了一下,就接着又向上轻挽了一圈。走到湖边还有几步,卷得太少她担心会再滑下来。 陆景朝的眸光静静地落在宁七音身上,双唇紧抿却是目光深邃。 宁七音正稍稍歪着头,认真地为他卷着衣袖,她的动作纤弱轻盈,看得陆景朝甚至有些恍惚。 这般纤弱如花的女子,真得能挽起自己的衣袖吗? 皓腕随着她的动作在衣袖中若隐若现,手腕处甚至泛起来犹如嫩玉一般的粉红。 当他麦色的小臂露出了一截,就更显得她肌肤剔透犹如凝脂透玉一般。 陆景朝看着二人肤色之差,想着这男女之间实在是差别巨大,只是不知道寻常女子也是如她这般吗? 正想着,便听宁七音道:“好了!” 那声音却是娇软动人,犹如乳莺一般,听得人心里微荡,见惯了世面的陆景朝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只沉浸在那轻软醉人之中。 宁七音抬眸,却见陆景朝眸色深似幽潭,就那么望着自己,当下不由愣了。 她只觉得那双眸子中隐隐有暗光燃起,看得人耳根发烫。 宁七音心里发慌,她忙收敛了心神,不再去看。 宁七音看不懂陆景朝。 也并不想要去懂。 她只是垂下眸子,再次向陆景朝道:“三叔,好了。” 陆景朝收回眼神,落在自己被挽得规规整整的衣袖上,他竟有些怅然若失。 再次抬起眸,他眸中已经是一片冷然,脸上更是肃穆。 “有劳宁姑娘了。”说完这个,便转身向湖边去。 “那个……”宁七音看着他的背影,虽然心中仍是觉得尴尬无比,却还是犹豫着出了声。 陆景朝当即便停住脚步回过身来:“怎么?” 他墨黑的眸安静地看着她。 宁七音不觉脸上一热,指了指陆景朝另一只衣袖:“那个还没……” 宁七音也不知怎么,好像帮着陆景朝挽衣袖的时候,时光就好像被拉长一般,便是不抬头去看,她也能觉到自己被陆景朝的目光锁住,一颗心像是连跳也不敢跳了,人也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直到那一边衣袖也挽好,陆景朝转身走到了湖边,宁七音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才走到烤架前拨弄了一下里面的炭火,便见那明明只是发红的木炭猛地窜出一股火苗来,吓得她忙后退了半步。 还未站稳身形,便有人在身后将她手中的火钎子接了过去:“我来!” 宁七音疑心自己方才挨到了陆景朝身上,他在她身后的那一刻,她还并未站稳,后背好像碰到了他坚实的胸膛。 她双颊绯红地站到了一旁,垂着眸子去看地上泛黄的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陆景朝接过火钎子却并未去管那炭火,反而向宁七音问道:“有没有烫到?” 宁七音仍是看着被二人踩得有些杂乱的秋草,只是摇了摇头。 方才陆景朝从她手中接过火钎子,那只大手便触碰到了她的,许是才洗过手的缘故,带着一种潮湿的凉意。 她并非从前诸事不知的乡下姑娘,上辈子也是知晓人事的,不知怎么就一次次在陆景朝面前红了脸。 陆景朝看宁七音摇头才放下心来,回头看那明火已经自己熄了,便放下火钎子准备烤虾。 他拿起串好的虾,又看了一眼仍低着头的宁七音,轻声道:“我没有怪你。” 到底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他方才的那句“我来”好像是说的急切了些,只怕吓到她了。 宁七音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陆景朝身旁帮他打下手。烤架并不大,二人都站在架子前,中间不过隔了两拳的距离,宁七音心中发窘,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淡青色的鲜虾在炭火上慢慢变成了红色,陆景朝只朝宁七音那边一看,宁七音便会意撒了些许盐上去。 二人不发一言,竟是出奇的默契。 眼见那几只虾已经烤好,宁七音拿了盘子等陆景朝放过来,却突然来了一阵风,将烟雾直吹向宁七音面部而来,宁七音躲闪不及,被呛了个正着,又是咳嗽又是流泪的。 陆景朝 分卷阅读78 忙将烤架上的虾取下来,以免产生更多的烟雾,同时又轻拉了宁七音一把,将二人的位置调换了一下。 “在上风处就没事了。”陆景朝顺手将宁七音手中的盘子也接过来,然后将烤虾放入其中。 宁七音上辈子曾觉得这位三叔冷漠而不近人情,不想他竟是个心细如发又会体贴人的。果真是世事难料,上辈子对她来说多么遥远的一个人,如今竟会一同烤起虾来。 陆清雅和一位表姑娘分在了一组,远远的就能听到她大呼小叫,一会儿火大糊了一会儿火小总也熟不了,岸边众人对她那组的情况简直是随时了如指掌。 宁七音便想着和陆景朝多烤上一些,好拿出来分给陆清雅。 陆景朝用自己的折扇将烟雾往外赶了一下,回头便见宁七音正点着盘子中的烤虾在默默的数。 “你打算吃几个?”陆景朝忍不住出声问,眸底不觉带了一丝笑意。 宁七音忙收起点数的那只手指,看向陆景朝正要解释,却忍不住又为他的眼神怔了一下。 那种带着莫名的暖意,却让她只想躲闪的眼神。 宁七音的眸光飞快地移到烤架上,红色的虾正发出“滋滋”的响声,她看着那几只被炙烤的虾子,清凌凌地说道:“清雅好像总也烤不好,待会儿给她送一些。” 陆景朝看着宁七音,她好像有些拘谨似的,对着烤架说完话,又轻轻将虾翻了一面。 窄细嫩滑的手背上赫然一小片灰尘,在白皙的肌肤之上尤为显眼。 陆景朝却沉默地拿出一块巾帕,伸到宁七音面前。 ☆、第 37 章 第37章未婚夫的叔叔眼神火热? 有目光从一旁看过来, 宁七音知道那来自幽潭般深邃的暗色双眸,她抬了抬手又有些犹豫,最后看着手上突兀的灰尘, 到底不好意思地接过来了。 陆景朝倒是神情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将烤架上的虾取下,又拿起几只青色的放了上去。 柔软的巾帕在手背上拂过, 莫名有种抚慰人心的感觉。 目光所及之处, 湖光山色犹如仙境,偏偏身前的烤架上是最最真实的人间烟火。 宁七音将手中的巾帕又递回去,轻声道:“谢谢三叔。” 空气中除了烤虾鲜美的香味,宁七音好像又嗅到一丝桂花香, 她下意识看向陆景朝。 他是男子, 并不像是会喜香粉的人,不知这香味从何而来? 陆景朝觉到宁七音带了询问的眼神, 不由地也带着疑惑望向她。 二人四目相对,宁七音忙移开了目光。 陆景朝没说什么,将宁七音轻拿着的巾帕接过去, 然后顺手收了起来。 一时两个之间只有干柴烧起的咔嚓声, 以及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谁也没再说话。 陆景朝和宁七音配合默契地烤虾的情形,陆见洺一早就看见了, 他心里本就有些不是滋味,待到看见陆景朝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宁七音擦手, 他的心中就更加不爽了。 他故意从自己盘中拿了两只烤虾走过去,向宁七音笑道:“七音姑娘要不要尝一下我们烤的?” 宁七音向陆景朝才烤的几只虾上撒盐:“陆公子不如送去清雅那边,她好像不大顺利的。” 陆见洺将手中的虾放在宁七音的盘中:“姑娘这么快就与清雅熟识了?” 他不过是没话找话, 说完偷偷瞄了陆景朝一眼,却见他仍是轻扇着炭火,竟对自己与宁七音的对话视若无睹。 因为陆见洺答应要想办法,宁玲珑心中才稍稍舒爽些,如今看着陆见洺巴巴地又往宁七音那边凑,心里登时又郁结起来。 和宁玲珑分在一组的是不愿写诗的那位公子,虽然那位不爱读书写诗,可吃喝玩耍是一把好手,他原本正烤的得心应手,却因为宁玲珑的走神而不得不停下来。 “姑娘帮帮忙好吧?”他看了一眼宁玲珑,又忙着给烤虾翻面,“该递给我的要递给我呀!” 宁玲珑却将装盐的小瓷瓶往旁边一放,端起剩下的生虾就奔着宁七音那边去了。 剩下的那位公子徒劳的招呼了她两声,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她远去。 “这么巧陆公子也过来了?”宁玲珑向陆见洺笑道,眼神里有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的东西。 陆见洺看到宁玲珑有些尴尬,便只是向她点了点头。 宁玲珑将那盘生虾放到宁七音面前:“我看姐姐倒是擅长烤虾,我却总也烤不好,姐姐教教我吧?” 陆见洺面带难色地看向宁七音,他方才看到宁七音在炭火边烤得脸颊都微微红起来了,难道还要帮宁玲珑吗? 宁七音淡淡地嫂了一眼陆见洺,自是将他纠结的神色收在眼底,他或许能觉出自己和宁玲珑之间的不对劲,可宁七音知道,他最终会袖手旁观不去帮任何一个人。 “七音姑娘只是给我打下手。”陆景朝突然开口,声音冷得 分卷阅读79 像冬月的湖水。 “擅长烤虾的是我,不如我来教教姑娘?”陆景朝将烤架上的虾收到盘中,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轻淡冷漠的眸光落在宁玲珑身上。 先前陆景朝在烤架前沉默着忙碌,倒让宁玲珑忽视了他,如今他那双略显锐利的眼睛逼视过来,宁玲珑突然觉得脚底生寒。 “不……”宁玲珑勉强挤出一个笑,“不劳三叔……” 陆景朝的眼神并不在宁玲珑那里多做停留,他眸光微敛看向宁七音:“都烤好了,过去一起吃?” *********** 一直玩到湖面上映出夕阳红色的光,众人才纷纷告别要回家去,陆清雅拉着宁七音的手千叮万嘱:“你可一定要再来玩呀!” 孙氏在马车上见陆清雅拉着宁七音说着什么,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不由从车窗笑道:“陆姑娘有空也去我们家玩,让她们姐妹好好招待你。” 陆清雅这才放开宁七音向孙氏笑道:“夫人既这么说,我可当真了,若是真去了可不要说我讨人嫌啊!” 孙氏不由笑了起来:“你这孩子,我爱还爱不过来,又怎么会嫌你!” 目送着宁家的马车走出去很远,陆清雅才回府去。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陆清雅想到宁七音剥螃蟹的技艺,忍不住又向众人称赞了一回。 陆老夫人等人没去水榭,听得也是津津有味,只是听完却向陆清雅道:“你这丫头说话最爱夸大其词,我知道宁家大姑娘好,却也不必夸张成这个样子。” “是真的!”陆清雅急着辩解,“那几件拆蟹工具简直被她用的出神入化,剥好的螃蟹肉几乎不见松散,动作麻利不算,还特别优雅好看!” 说完还怕陆老夫人不信似的,又向陆见洺求证道:“哥,是不是?” 陆见洺正帮着陆老夫人夹菜,突然被陆清雅点到,愣了一下才点头道:“是。” 陆夫人也满意地笑起来:“原本想着会见到一个乡下丫头,没想到却一点看不出束手束脚的拘谨,说话举止都大方得体,是个好的。” 陆见洺夹着菜若有所思,他想到宁玲珑的那些话,那些说宁七音只是装样子的话。 如今听到母亲的称赞,他便对宁玲珑的话更加怀疑了。 “说起来也是难得,”陆夫人继续感叹,“那么小的年纪就在乡下,一待就是十几年,如今走出来竟是秀外慧中的,谁能想到呢!” 陆景朝也在家宴之上,他本是陪着陆老夫人用饭,却不想听到嫂子称赞起宁七音来。 那个桂花树下暗自嗟叹的姑娘,她微微愠怒的眼神却好似一波秋水,陆景朝想到初次见宁七音时的情形,眼底不觉又带了笑意。 不过那笑意却很快收敛了。 按照长辈早年的约定,那个姑娘应该是他侄子的媳妇,他的侄媳妇,是晚辈。 身后的小丫鬟为陆景朝盛了一碗汤,看到汤中的虾仁,他又回想起烤虾时宁七音在他身边打下手的样子。 她在烤架边和他一同忙碌,明明纤细瘦弱的一个人,竟不见半分娇气。 陆景朝脑中浮现出宁七音的脸,她低头为他挽起衣袖,低垂的睫毛犹如憩息的蝴蝶,标致的美人脸肌肤细腻,看起来吹弹可破,当她抬起头,一双红唇便如带着露珠的红润樱桃。 陆景朝微微蹙眉,将那些从自己脑中去除。 不再去想了。 ****************** 孙氏带着宁七音等人回到宁国公府便各自回房了,都玩了一天身体乏累,早早地便躺下了。 只是孙氏却睡不着,跟宁国公念叨起这一日的事来。 孙氏说完陆国公府的事长舒了一口气:“出门之前我心里还不踏实的,七音虽然最近瞧着还好,可到底没出去过,第一次去别人家,我这心简直提了一道。这万一那边看不上,可怎么办,怕是还得让玲珑嫁过去,到时候咱们这里面子上也难看了。” “好在她是个争气的,进了陆家丝毫不东张西望的,立有立样坐有坐样,行礼也比别家姑娘风雅,我瞧着陆家老夫人和夫人都对她是满意的。” 孙氏微笑着,想着宁七音在陆国公府的表现:“她说会辨玉的真假,我真是被唬了一跳,在乡下待了十几年,才回来的一个姑娘家,哪里会懂得那些呢?” “谁知还真给她辨了出来,这倒也罢,你说最难得的是什么?” 孙氏自己说了半天,发现宁国公只是听着,便用手肘碰了碰他。 “是什么?”宁国公一直听着,也是颇多惊喜,宁七音不在他身边长大,他对这个女儿也是知之甚少。 “最难得的是不管周围的人是夸奖还是贬低,她都不卑不亢。那玉辨出真假之后,众人夸赞了她很久,可七音始终不骄不躁。一个不在咱们身边长大的姑娘,能有这份从容的气度,属实难得!” 宁国公最初见到宁七音时心里也是叹息不已,十几年的乡下生活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乡下 分卷阅读80 姑娘。 便是眉眼间有些灵气,却让人无法忽视她的胆小怯弱。宁国公设想过宁七音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在家待两年,熟悉熟悉燕京城世族家的规矩,然后嫁出去勉勉强强有个城中贵女的样子。 却不想她开始长进起来,最近听孙氏说她读书学礼,感觉倒像是比宁玲珑还要好了。 宁国公也忍不住感叹:“七音聪慧,我瞧着倒有几分像正锦,虽然在乡下多年到底耽误了些,可她是个上进的,你多用几分心思在她身上,她将来只怕会更好。” 孙氏点点头:“老爷说的正是我所想的,虽然七音年纪不小了,就怕是耽误了,可如今看她是个聪慧的,好好培养培养,一定会是位才貌双全的窈窕淑女。” 宁国公满意地点头,不由笑道:“你这么说倒让我想起你年轻时,燕京城中你可是才貌双全!” 孙氏听他这么提,忍不住瞪了宁国公一眼:“哪里还有年轻的时候?都快做公公婆婆的人了!” 不过他这一说,她倒是想起来了。 想起来年轻时候的自己,忍不住就想了,七音会不会就像年轻时候的自己一样? ☆、第 38 章 第38章 “你就是这么为人兄长的?” 到了中秋节这日, 宁国公府只自家人热闹了一番,待到月亮出来,宁老夫人就说乏了, 将众人撵到别处去玩,独独留下了孙氏陪着。 孙氏这些年在宁老夫人身旁尽心伺候着,倒颇得器重,因此早早地便掌了家。她最是看中规矩孝道这些, 宁老夫人也很满意这个儿媳, 这么多年婆媳之间相处,竟不曾有过什么罅隙。 待到房中只剩了婆媳二人,她们少不得又聊起些家长里短的。孙氏说了说那日陆国公府的事,最后道:“我看陆老夫人和陆夫人都满意咱们七音, 这门亲事应该不会再横生枝节了。” 宁老夫人半闭着眼睛歪在榻上, 向正在为她捶腿的孙氏摆了摆手道:“你歇着吧,咱们就只喝茶聊天, 我房里又不是没人可用,不用你做这些。” 孙氏又多捶了几下才在宁老夫人榻前坐了:“我都习惯了,觉得一边给您捶捶一边聊天更有意思。” 宁老夫人睁开眼睛笑着坐起来, 孙氏忙上前扶了, 又帮她垫好了引枕。 收拾妥当, 孙氏又奉了一杯茶给宁老夫人,然后自己才又坐下来。 宁老夫人呷了一口茶, 看着孙氏叹道:“你是个好的,教的孩子也好, 你最近为咱家七音做的这些事,总算是没有白费心思,我看着七音真是一日比一日好了, 我也终于松了口气。” 孙氏点点头:“七音聪慧好学,是个争气的,我心里也觉得好受了,总算放心了。” 宁老夫人将茶杯递给孙氏,然后叹道:“我如今老了,就喜欢看这些伶俐懂事的孩子。说起来咱们宁国公府也是养人,我看着七音真是越来越好了!” 孙氏又说起别人对宁七音的看法,不但宁正锦觉得这个妹妹有咏絮之才,二房的宁引卉也爱黏着她。 宁老夫人和孙氏从前看着宁七音离了宁玲珑便不敢说话一样,如今越发有了宁国公府嫡姑娘的做派,心中都对她越来越满意。 从宁老夫人房里出来,宁七音本打算回乐苑,却被大哥宁正锦叫住了:“妹妹再没有跟我说说对上次那个问题的看法,可是这几日过节玩的忘了形?” 宁七音回首,宁正锦正含笑走过来,显见方才只是玩笑话。 二人便并肩而行,宁七音便谈了一番宁正锦的那几本书,最后向宁正锦问道:“大哥觉得我可算是读懂了?” 宁正锦笑着点头,又忍不住轻鼓双掌:“若妹妹是个男儿身,想来也能是个出将入相的。” 宁七音抿唇而笑,看着天上的那轮圆月前行:“大哥说笑了,这是打趣七音呢!” 宁正锦看了看这位妹妹,她眼中有光,面色红润,再不是从前那个苍白的乡下姑娘,只是那月亮的清辉洒在她身上,仍显得她过于削瘦了些。 “读书学义是好的,但妹妹也要注意身子,你如今年纪还小,可别不放在心上糟践自己身子。要知道这学山之路无涯,是轻易学不完的。” 宁七音对宁正锦的关心多少习惯了些,当下便感激地看了宁正锦一眼说自己记下了。 又走了一段,宁正锦看乐苑已近在眼前,便停下来道:“总算照着月亮回来了!” 宁七音一怔,这才明白宁正锦是特意过来相送。她在乡下多年,根本没有提灯笼的习惯,况且今日便不是中秋,宁国公府的点点灯光也足够她看清回家的路,没想到这位大哥竟能对她关心至此,一时心中的暖意连周遭的秋凉都驱散了。 她又向宁正锦道过谢,然后才说这几日就让人把那几本书送回去,宁正锦点头又道:“我还另选了几本书,你可还要看看?” “当然要!”宁七音眼中灿若繁星,“大哥选的书一定都是极好的!” 宁正锦看着 分卷阅读81 面前披着月光的妹妹,嘴角忍不住上扬,如果他们一同长大,如果宁七音可以从小生活在宁国公府,她如今一定会是位才绝京城的姑娘。 十几年缺失的疼爱与宠爱,让她变成了一个谨小慎微的姑娘,可却不曾听过她抱怨埋怨,反而在听到有书读的时候,双眸中崩出欣喜的光来。 宁正锦心疼宁七音,与她说话也是柔声细语:“我说过,不只读书,便是别的什么事,你有难处了也可以来找大哥。” 宁七音听他再次这么说,知道他是诚心要帮自己,便点头道:“知道了,大哥。” 宁正锦看看眼前的乐苑,比起宁玲珑的月苑,他总觉得宁七音住在这里委屈了她。 “如今天凉了,屋里可缺什么不缺?” 宁七音摇摇头:“不曾缺了什么,母亲才说要让人再将这院子修整修整,要将看着旧了的门窗桌椅等全都换成新的呢!” 宁正锦抬头看了看空中的明月,在他和亲妹妹不曾相见的那些年,它也是这样安静地照在每个人身上。 “委屈你了。”宁正锦看向宁七音,眼神中是一位持重的大哥对妹妹的关切。 只是宁七音这边和宁正锦越发的手足情深,那边厢宁正辉却对宁七音越来越嫌弃了。 宁正辉对宁七音的不满丝毫不加掩饰,若是在长辈们在的场合,他从不拿正眼瞧宁七音;若是在家里遇到了,他竟会在擦身而过时冷哼一声,满是轻蔑的。 从陆国公府回来,宁玲珑向宁正辉聊起宁七音便说她如何故意出风头,在陆家老夫人面前,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宁七音就站出来说自己能辨别那玉的真假。 这倒算了,辨出来也算她的好事一件,后来在水榭上吃东西,岸边烤虾,宁七音竟然与人家公子眉来眼去的。 宁玲珑低头扶住额:“姐姐那个样子我看了都替她脸红,虽然与陆家有婚约,可那到底是在别人家里,莫说现在还没过门,便是过了门成了夫妻,也断没有在人前那般向男子挤眉弄眼的道理。” 宁正辉对宁玲珑的话深信不疑,听得简直要青筋暴起:“真是丢人现眼!在家里作还不够,竟然丢人丢到别人家里去了!” 不过是一个半路回来的乡下丫头,凭什么摇身一变成了宁国公府的姑娘?宁正辉瞧不起宁七音,也不想别人对宁七音好。 在他看来,都是因为宁七音的出现,宁玲珑的笑容才变少了许多。 这一日宁七音拿了书去找宁正锦请教,路上再次遇到了黑着脸的宁正辉,二人目不斜视的擦肩,竟像是陌生人一般冷漠。 走出两步,宁七音突然停住步子回过头来:“二哥?” 宁正辉一愣,意外地停住脚步回过身来。 宁七音看着宁正辉莞尔:“刚才只顾想着书中事,竟没发现是二哥,二哥莫怪。” 宁正辉有些出乎意料,却仍沉着脸应了一声。宁七音纵是笑得再动人,她在宁正辉看来也只是蛇蝎心肠的乡下女子。 看到宁正辉似是不情愿地应了她一声,宁七音的笑便更加明媚起来:“怎么二哥也不叫我一声?是因为有眼无珠才没看到我吗?” 宁正辉顿时震怒,一手指向宁七音:“你!” 他一时想不到要用什么词语指责宁七音,宁七音的笑容在清晨的阳光下纯净美好,恍惚间他甚至觉得宁七音是不懂那个成语,而不是故意骂他眼瞎。 宁七音看着宁正辉敛了些笑容:“是不是我说错了?” 宁正辉正想开口教她不要乱用成语,便听宁七音接着说道:“应该是错了,二哥与大哥一同在宁国公府长大,怎么可能一个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另一个却是良莠不分的戚戚小人呢?” 宁七音的笑容已不见分毫,说话的声音也凉凉的充满嘲讽。 宁正辉只是看着宁七音冷冷一笑,心中打定主意要去找父亲说说,让他看看这个乡下来的丫头是个什么货色。 宁七音闲闲地转身继续向前,私底下的这番对话让人心情愉悦,就连飘下来的枯黄树叶都翩若彩蝶了。 宁正辉本来要回自己院子里去,走了一段却越想越气,想着宁国公今日正好在家,索性也不等合适的机会了,转身就去告状了。 宁国公正在书房中喝茶,见到宁正辉倒是很高兴,说才得了一份陈年普洱,邀他一起尝尝。 宁正辉顺从地陪着宁国公聊了聊茶叶,又说了些最近天凉早晚添衣之类的话,最后兜兜转转总算说到了宁七音。 “这个妹妹……” 宁正辉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宁国公的脸色才继续说道:“还是应该严加管教才是。” “她乡下回来,不懂礼数可以学,可目无尊长却实在可恶!”宁正辉皱起眉,“我不过是她的哥哥,并不敢托大,可她见了我打声招呼总是要的吧?” 想都这个,宁正辉依然气哼哼的:“我想,就算是在乡下也没有见了亲哥哥不说话的道理。” 他愤愤地道:“何况,她还对我出言不逊,显然 分卷阅读82 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也没把咱们宁国公府的人放在眼里!爹,你怎么也得管管她了,可不能让一个乡下丫头坏了我们国公府的规矩,平白让人笑话!” 宁国公却是半信半疑:“竟有这样的事?” 最近和孙氏、老夫人聊起来,都说宁七音知分寸懂礼仪,宁国公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宁七音,倒和他印象中的女儿大相径庭。 宁正辉点头:“她从小不在咱们府里长大,这么大了才回来,谁知道她心里存着什么心思?到底是没有人好好教导过,她……” 正说着,却见宁七音和宁正锦从门口经过,二人还捧着一本打开的书边走边看,听二人说话的内容却是在研习书中的一个句子。 宁正锦是在宁国公这边帮忙做事,宁七音找到墨苑没人才又听了小厮的指引找到了这里。 二人见宁国公书房开着门,都下意识地往里看了一眼。 “父亲!二哥。”宁七音先走进来向二人福了福。 宁正锦也走进书房,简单向宁国公说了宁七音的来意。 宁国公点点头,看向抱着书乖巧立在一旁的宁七音,怎么也想象不出宁七音对宁正辉出言不逊的样子。 “今日真是巧,我们兄妹三个竟都在父亲这里碰面了!”宁七音眸光带笑,轻轻地从宁国公看到宁正锦,最后落在了宁正辉身上。 宁正辉脸色不善,见宁七音看过来也不去接她的眼神,只不屑地将脸转向了一旁。 “昨儿夜里我听着风刮了半夜,今儿果真就凉了,二哥穿这些来父亲这里,也未免太单薄些。” 宁正辉听宁七音突然关心起他的冷暖,不由地一怔,转回头疑惑地看向宁七音。 宁七音却向他一笑,然后对宁国公道:“二哥最是重兄妹情谊的,只是他是个内敛的,所以在父亲大哥面前很少外露。” 宁正辉听了更是一脸懵,宁七音这是在夸他? 宁七音唇边微微笑着,清凌凌的眸光又落在宁正辉面上:“我却在二哥身上学到了什么是手足情深,他对妹妹从来都是关怀备至呵护有加,有这么一位重情重义的兄长,实属幸事!” 宁国公面上没什么表情,他看了看宁正辉,也并没有说什么。 几个人又闲聊几句,宁七音还记挂着让宁正锦解惑,便先告辞了,走的时候礼数周全毫无不妥。 宁国公看着他们走远,才转向宁正辉,面沉似水,冷声质问道:“你就是这样为人兄长的?” ☆、第 39 章 第39章宁正辉挨骂 宁国公看着他们走远, 才转向宁正辉,面沉似水,冷声质问道:“你就是这样为人兄长的?” “顶天立地的男子你不学, 去学那嚼舌的长舌妇,我们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 宁国公知道这个二儿子一向心胸不怎么开阔,小时候宁正锦得到夸赞,他就会在背后生气怨恨, 本想着长大了人会成熟些, 没想到今日竟针对起宁七音来。 宁七音这些年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回家来才受到一点点疼爱,那不都是应当应分的吗? 甚至宁国公都觉得宁家补偿宁七音的根本远远不够, 没想到宁正辉还是小时候的心性, 竟然跑到自己面前说妹妹的不是。 难为宁七音还在大家面前夸赞这个二哥,若她知道宁正辉背后如此这般, 岂不是要寒了她的心? 宁国公想着这些,实在是心灰意冷,望着宁正辉, 真是恨铁不成钢, 当下真是狠狠地骂了宁正辉一通。 宁正辉只敢低头听着, 大气都不敢出,最后才敢说了一句“父亲息怒”, 却被宁国公直接赶出去了。 直到从父亲那里走出来好远,宁正辉还有些不敢相信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原本觉得宁七音一个乡下丫头,根本不配在自己面前说话,却不想因为她在父亲面前摔了个大跟头。 宁正辉已经很久没有受过父亲这样的责骂了, 他这两年才觉得父母对他也是看重疼爱的,却没想到因为一个宁七音,他又在父亲面前落了个嚼舌的罪名。 而且还是针对自己的亲妹妹,父亲方才眼中的失望与愤怒,简直让他脊背发凉。 宁正辉越想越觉得宁七音可怕,一个十五岁的乡下丫头,他原本以为她诸事不懂,便是稍有长进能得长辈几分青睐,也不能长久地掩盖她的无知。 没想到她今日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自己置于那般难堪的境地。 又想到最近一直受委屈的宁玲珑,宁正辉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提醒她一下。 宁玲珑的月苑,宁正辉最近是常来的,偶尔在外面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也会命人送到月苑来,所以宁七音说他重兄妹情倒是实话。 只看他认哪个妹妹了。 宁玲珑正在廊下逗鸟,想着陆见洺答应她的事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办妥,忽见宁正辉双眉紧锁地走进来,便忙应了过去:“这是谁惹到二哥了? 分卷阅读83 ” 宁正辉站在宁玲珑面前,看着宁玲珑含笑的眼,心中替她担忧不已。 他将宁七音的事同宁玲珑说了一遍,说宁七音私下无人时如何对他极尽嘲讽之能事,激起他的怒火让他忍不住去父亲面前告状。 可当着父亲和大哥的面,宁七音却又对他夸赞起来,以至于让父亲完全不信他口中所说。 他把这一切都说给宁玲珑听,最后叹道:“这是什么乡下丫头,竟然如此心机?你是国公府里长大的,自然是不能和她比,她心思实在是歹毒得厉害!” 玲珑那么单纯的姑娘,哪是那乡下丫头的对手啊! 宁玲珑听着这些,也是心中一惊,她从前以为宁七音不过一个乡下姑娘,燕京城的簇锦团花定会迷了宁七音的眼。 她想着只要对宁七音哄着些,防着些,宁七音对她造不成太大的威胁。 后来渐渐地发现宁七音竟然不受自己掌控了,但她想着,到底是没什么见识的丫头,她可以慢慢来,最后不愁斗不过她,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宁七音竟有如此重的心机。 这种手段,哪是一般人能有的? 宁玲珑又想起昔日种种,顿觉自己上了宁七音的当,从前自己在她面前耍的那些小心思,只怕早就被宁七音看穿了! 这宁七音,好生险恶的用心! ***************** 又从宁正锦那里新借了书,宁七音读得入迷,便是连晚饭都是一次次被丫鬟请着才胡乱吃了几口。 饭后又靠着窗苦读,小丫鬟忙检查了一番窗子是否关严了,又拿来披风为宁七音披上。 “秋凉露重,姑娘可要仔细身子。”坠儿又给宁七音添了杯热茶,“白天已经一动不动的坐了几个时辰,晚上也该歇歇了。” 宁七音刚好将那本书看完,一面想着书中的精妙之处,一面捧起茶杯来,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吃饭的时候我好像听着院子里有动静?” 坠儿已将宁七音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好,听宁七音问起来忙站好了回话:“那会儿就想跟姑娘说,看姑娘连饭都没心吃,就没打搅姑娘。” 宁七音本就随口一问,不想坠儿这么答,便抬眸追问:“有事?” 小丫鬟口齿伶俐地回她:“是绿屏过来这边了,说是拿她的旧东西,想着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就没有惊动姑娘。” “待到她收拾好了,胡嬷嬷又让我们几个查验了一番,看她并未夹带什么,也就放她去了。” 宁七音点点头,轻轻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坠儿看着宁七音犹豫了一下,想要转身去铺床,身子动了一下却又定住了。 宁七音看她欲言又止便又问了一句:“还有别的?” 坠儿顿了一下,咬了咬唇才下定决心似的向宁七音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绿屏好像鬼鬼祟祟的,可是看她取走的东西确实没什么。” 宁七音略一沉思,心里便明白了,问题也许并不在绿屏取走的东西上。 当下便吩咐胡嬷嬷带着几个丫鬟搜查,虽然众人都不知道要搜什么,可该不该是这个院子里有的东西,大家心里还是有数的,所以一时之间乐苑灯火通明,人人各行其是。 不一会儿便有人找到了东西,拿着便去宁七音房里回话,众人心中好奇,也都纷纷跟了过去。 坠儿从那丫鬟手中将东西接过去,细看了一眼,众人俱都吓了一跳,灯光照耀之下,坠儿手中赫然躺着一个相思结! 这是燕京城这两年才流行起来的物事,互生情愫的男女之间尤爱赠送此物抒情达意,却不是世族姑娘闺房中该有的东西。 丫鬟们个个面面相觑,她们虽然都是跟着宁七音不久,可大多是本分的,如今见了这个也是吓白了脸。 胡嬷嬷更是吓得不轻,直拍着心口道:“还好是咱们找出来了!” 坠儿将那相思结呈道宁七音面前:“姑娘?” 宁七音向那相思结上打量了一眼,却忽然记起上辈子的一件事。 那时候绿屏在乐苑已经是一副事事做主的样子,值夜一般都安排小丫鬟顶着,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在宁七音屋外守一回。 有一天夜里,宁七音醒了要茶,却一直唤不进人来,就在她干脆坐起来想要自己倒茶喝的时候,绿屏才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竟还难得地向宁七音道歉说睡得太死了。 那时候宁七音也没在意,喝过茶便又躺下了,再要睡着的时候才突然想起,绿屏跑进屋里时,不但她身上那件粉红夹袄竟是系错了扣子的,脚下甚至只趿了一只鞋。 若说是睡迷了起来慌忙中跑丢了一只鞋,倒也说得过去,可丫鬟们值夜时都是和衣而眠,哪里会有系错扣子的事? 可是上辈子宁七音懵懂,心中只是觉得奇怪,却没往心里盛。 如今再回忆起来,那晚她喊了人之后,院中分明有什么动静的。 宁七音想到此处,不由看着那个相思结冷笑, 分卷阅读84 上辈子她是软弱到了什么地步,以至于院里的丫鬟都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偷汉子。 “行了,”宁七音向众人吩咐道,“既是找出来了,大家便将此事放到心里不要再提了。” 如今乐苑中众人都对宁七音十分尊崇信服,主子在府中的变化他们最清楚不过,又眼见着老夫人和夫人都对宁七音另眼相待,他们自然是一点都不敢怠慢。 宁七音将众人遣散了,才向坠儿耳语了几句,坠儿虽然有些不解,但最后也点头应了。 翌日一早,伺候宁七音梳洗的小丫鬟才出去,坠儿就走了进来,看屋中并无他人,才悄悄露出衣袖下的东西:“姑娘,照您的吩咐做好了。” 宁七音将坠儿手中的东西接过来,打量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入袖袋之中。 坠儿因为熬夜的缘故,眼睛有些红,她并不明白宁七音为什么让她另外做一个相思结,还指定了相思结用什么丝线。 可是自从宁七音立起了乐苑的规矩,坠儿就死心塌地的一心为宁七音做事,只要是宁七音说的,她都会不打一丝折扣的去做。 见宁七音起身似乎是要出去,坠儿忙拿了披风为宁七音披上,又将兜帽为她戴上,这才随着她出门去。 ☆、第 40 章 第40章锦囊妙计 老夫人院子里刚刚洒扫过, 有一种雨后的清新气息,廊檐下几只丫鬟在逗鸟,还有洒扫的仆妇在那里忙碌。 阿福一掀帘子看到了宁七音, 忙笑着迎出来:“真是巧了!老太太才说要请姑娘过来用早饭,姑娘这就过来了!” 宁七音随着她走进房里,却见宁玲珑正在老夫人跟前坐着,正笑嘻嘻地说着什么。 宁老夫人见宁七音进来很是高兴:“玲珑说要陪着我用饭, 我想着人多热闹, 正要让阿福去喊你呢!” 宁七音向宁老夫人行了礼,又有丫鬟伺候她褪去披风,她这才走上前去笑道:“妹妹那张嘴最是会说又会吃的,今儿个要来祖母这里用饭, 可是听说祖母有了什么好吃的?” 宁老夫人听了也不由笑起来, 向宁玲珑道:“瞧瞧,瞧瞧!我说你是个嘴馋的, 你还不承认!” 说着还向宁玲珑额上点了两下,倒是亲亲热热的祖孙俩。 宁玲珑捂住额故意一副被点疼了的样子,却又笑着向宁老夫人道:“谁让祖母房里的酿茄子最好吃呢!” 宁老夫人上了年纪, 牙口便不是太好, 大厨房里做的东西不合她心意, 孙氏就干脆在闲木堂为婆婆设了小厨房,挑了宁老夫人中意的厨娘, 专门做饭给老夫人吃。 这酿茄子是厨娘的拿手好菜,也是宁老夫人爱吃的软食, 方才宁玲珑过来请安听小厨房里要做这道菜,便向老夫人耍着赖说不走了。 却没想到老夫人说要把宁七音也喊过来,宁玲珑才笑着说了句“说不定姐姐都吃上饭了”, 便见宁老夫人没听见似的直接让人去叫了。 眼下宁七音不请自来,宁玲珑也只得做出好姐妹的样子。 毕竟宁七音心机那么重,宁玲珑自觉若是不加重视,只怕会输得很惨。 用饭的时候宁玲珑似是无意中说起来:“从前觉得姐姐好性儿,还怕姐姐别人欺负了去。那天去乐苑,我瞧着下人们都规规矩矩的,像是大气都不敢出,一看就是姐姐管教得好!” 宁玲珑话语中暗指宁七音苛待下人,说完还暗暗地看了宁老夫人一眼。 宁老夫人却拉下了脸,颇为不悦地样子,向阿福道:“这茄子怎么没以前嫩了?” 阿福听得这话,倒是唬了一跳,忙上前看了一眼,便说要喊厨娘过来,老夫人摆摆手:“算了。” 宁玲珑又向宁七音看过来,眼神中带着挑衅,显然还等着她往坑里跳。 宁七音轻轻一笑,将才盛好的汤吹了几下,然后放到老夫人面前:“祖母先尝尝这汤,方才那块茄子许是蒸的不好,待会儿我帮您挑块好的。” 宁玲珑有些沉不住气,不由上前,笑着对宁七音道:“姐姐,你是怎么管教下人的,不如也教教我!” 宁七音又挑了一块软烂的茄子,用筷子拨到汤匙中然后放到老夫人面前的碟子里,这才向宁玲珑浅笑道:“妹妹年纪轻轻的怎么记性倒不好了?” “我那院里的下人,许多不是妹妹帮着挑的吗?要说管教,那得是妹妹管教的好,我可不敢居功。” 宁老夫人是什么人?繁华盛世兵荒马乱都经历过,内宅的争斗也看过无数,宁玲珑那句另有他意的话一出来,宁老夫人就知道她这是在自己面前给宁七音下套呢。 可这两个孙女,一个看着长大,一个骨肉至亲,宁老夫人并不想厚此薄彼,便故意挑了饭菜的刺,想将话题岔过去。 谁想到那宁玲珑竟看不出眉眼高低,还是追着宁七音问。 好在宁七音轻松化解了,宁老夫人面上总算又有了笑模样:“玲珑今日还真是不灵光了,我看这是连我的记性 分卷阅读85 都不如了!” 宁玲珑本就被宁七音的回答噎住,听了宁老夫人这一句,脸上就更有些挂不住,干笑了两声才道:“老夫人从来都是心明眼亮,便是十个我也不能跟您比!” 吃过了早饭,宁七音又在老夫人院子里玩了一会子,方才回乐苑去了。 第二日一早,宁七音才用过早饭,打算去宁老夫人房里请安,便有小丫鬟慌慌张张地将坠儿叫了出去。 宁七音见状,不动声色地垂眸,想着这必是自己前一日扔在那边的相思结被人发现了,便不急着出去,反而坐下来,不疾不徐地吃了一口茶。 这茶是上等好货,品在口里,润在喉头。 这让她觉得舒服。 坠儿很快便匆匆走了进来,低声向宁七音说了闲木堂那边发生的事。 说是清早在院子里洒扫的仆妇,拾到一个相思结,那仆妇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便回禀了老夫人。 老夫人气得早饭都没吃,说便是把宁国公府翻过来也要查出那相思结是谁的。 宁七音听完点点头:“早饭前让你盛出来的红豆汤还热吗?” 坠儿没想到宁七音不说相思结的事,反而问起了红豆汤:“您说随时要热的,所以我让人煨在炉边了。” 宁七音起身:“带上香蜜,装到食盒里,咱们去闲木堂。” 老夫人房里剩的几个人,个个屏气凝神,端茶倒水也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惹得老夫人再发火。 宁老夫人见宁七音进屋,脸色还稍稍缓和了些,可口中却道:“原说天凉了,不用你们每日过来请安了,竟又因这事给忘了。” 宁七音让丫鬟把食盒放在桌上,又见满桌的吃食未动半分,便向宁老夫人笑道:“今日厨娘做的不合祖母的胃口?我煮了红豆汤,祛湿清热又养脾肾,不如我为祖母调上香蜜您吃一碗?” 宁老夫人原本也没开始时那么气,发了一通火也觉喉咙发苦,听宁七音说蜜调红豆汤,倒十分有胃口,于是便应了一声“好”让丫鬟搀着到桌边去了。 吃了几口香甜软糯的汤,宁老夫人这才叹息道:“想必院子里的事你也听说了。” 宁七音笑笑,眼神清澈纯净:“路上见丫鬟仆妇们都行色匆匆的,就问了一句。” 宁老夫人长叹一声:“没想到咱们家出这种事。” 宁七音起身走到宁老夫人身后为她捏肩:“祖母不要真动了肝火,说起来这事到底是咱们家自己发现的,查清了处理了也就好了。” 宁老夫人又叹息一声,从肩上拿过宁七音的手,拉着她又坐回榻上去:“你年纪小,哪里懂得其中的利害!” 宁七音坐在宁老夫人身旁:“祖母跟我说说我不就懂了?” 宁老夫人听着宁七音轻柔的声音,心中也觉火气渐消,竟真的拉着她的手说起自己的担心来:“我这院子里,来来往往最是多的,别说二房那边,就是顾国公府那边的人也都是常来常往的。” “若不是我院里的人捡到了,被那有心的人看到,宣扬出去,岂不是坏了咱们宁国公府的名声?那就连你们兄妹也都连累了!” 宁七音却有些不解:“那也可能是夫妻之间互赠的啊!” 宁老夫人摇头道:“要么我说你年纪小,都想不到这些。你想想咱们府里哪里还有年轻的小夫妻?做主子的要么年纪大,要么年纪小,仆妇们也都是快当婆婆的人了,谁还会拿这个来玩?” 宁老夫人没再顺着推断下去,却拍了拍宁七音的手道:“我最怕有那不守规矩的人,把你们兄妹带坏了啊!” 宁家的兄妹几个,还都均未成亲,这相思结要是被别人拾去了,编排点子事出来,家里的公子姑娘全都会名声受损,是以老太太早上听说的时候,差点没气晕过去。 宁七音又陪着老夫人坐了一会儿,宽慰了几句才回到乐苑去,绿屏既然做过那种事,就不可能没留下蛛丝马迹,查到她头上是早晚的事。 老夫人派出来的仆妇嬷嬷最是要强能干的,先将这两日进出老太太院里的丫头小子全都问了个遍,然后又各院里细细地清查起来。 宁七音院里的小丫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讷讷地站在一旁,便有嬷嬷向坠儿笑道:“还请告诉姑娘,这原是管家的大意丢了一样物事,怕有人装混了,老夫人这才命我们几个仔细找找,不单姑娘这里,各院里都要找的。” 坠儿心知肚明,便也不多说什么,只道:“嬷嬷也是奉命行事,我家姑娘不会往心里去的。” 如此翻找了几个院子,将那些丫鬟小厮的箱子包袱全搜了一遍,最后果真将绿屏查了出来。 从绿屏的住处不但搜出了编织相思结的绳线,还查到一条男人的汗巾子和一个未编好的扇穗儿,看那扇穗儿的颜色样式,也像是男子用的。 老夫人大怒,待到绿屏被带上来时却看都不愿看她一眼,只向一旁啐了一句“下贱东西”,便要将人打发出去。 鲁嬷嬷听说自己孙女被查到了 分卷阅读86 东西,忙慌慌张张地到老夫人屋里来,她看到地上扔着几样东西也觉心惊肉跳,却下意识地要帮绿屏圆过去。 “老夫人!这是……”鲁嬷嬷又向地上那汗巾子看了一眼,“这是我让绿屏给她爹捎的东西!” 绿屏跪着趴在地上,全身抖若筛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吓得连哭都不会哭了,冷汗密密层层地渗出来,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她听到鲁嬷嬷在替她说话,却像是听不懂似的毫无反应。 “这也是你让她给她老子捎的东西?”宁老夫人拿着一张花笺抖了两下冲鲁嬷嬷扔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更噢 ☆、第 41 章 第41章相思结的局 那花笺到底分量轻, 飘出来很快就落了地。 鲁嬷嬷并不识字,便是识得字,那么远她也根本看不清。 她知道绿屏这是被人拿住了铁证, 一时间心里又气又急,真是恨不得把这孙女彻底不要了,但到底是自己孙女,心里还是存着一丝念想, 想保住这个孙女的。 她猛地冲绿屏扑过去就打, 劈头盖脸的巴掌落下去,指望着能让宁老夫人消消气。 “你这个混账东西!我是怎么教你的?”鲁嬷嬷推推搡搡的一下把绿屏推翻在地,然后又继续扑上去又拧又掐又扇又打。 “还不快说你是被哪个黑心的给骗了,让老夫人给你做主, 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 求老夫人帮你把这丑事遮遮!” 鲁嬷嬷指望着绿屏能供出个人来,将罪名推到那个人头上, 绿屏也许还能继续在宁家混口饭吃。 可绿屏完全被吓傻了,竟是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说。 鲁嬷嬷恨极,下手就更重, 伸手就要去撕绿屏的嘴, 想要让她开口说话。 “行了!”宁老夫人呵斥一声, “你在我屋里闹给谁看?我说打发出去就打发出去,难道我在这个家里说了都没人听了?” 又向身旁的丫鬟怒道:“你们一个个都是聋了不成?我说将绿屏打发出去, 她如何还在我屋里?” 丫鬟们一听,忙低头敛目地匆匆上前, 架起失了魂的绿屏拖出去了。 鲁嬷嬷心里一凉,老泪纵横地跪在那里:“老夫人……” 才开了口,便有几个管事的又进来回话:“老太太, 在鲁嬷嬷的房里发现了这些。” 一个青布包被管事的放在桌上打开,哗啦一声许多碎银子、金戒子、银坠子等物事露在众人面前。 鲁嬷嬷心里一哆嗦,那是她平时克扣勒索小丫鬟慢慢积攒起来的,也有从主子房里“捡”到的东西,虽然大多被她变卖换成了银子,可也有一两样不好出手的东西。 宁老夫人一瞧反倒笑了,向着鲁嬷嬷讽道:“我倒不知道在我身边做嬷嬷还是个肥差!” 鲁嬷嬷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颤声道:“都是……都是各位主子们赏赐……” 宁老夫人懒得听她分辩,只向双喜一伸手:“你我主仆多年,我会给你留几分脸面。” 双喜忙上前搀住了老夫人往里屋走,竟是再没人与鲁嬷嬷多说一句。 鲁嬷嬷心有不甘,膝行两步哭喊道:“求老夫人饶了我这一次,我做牛做马报答老夫人!” 却有管事的一边一个拦住了她:“老夫人累了,您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就别让咱们为难了。” 鲁嬷嬷还想再求求老夫人,怎奈那管事的看起来强硬得很,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眼见着老夫人这里没什么希望,她也只得哭着先出去了。 鲁嬷嬷走出闲木堂,一想到自己的东西被抄走了就觉得肉疼,在宁国公府过惯了好日子,一想到要身无分文地被撵出去,她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思来想去,她便想到了宁玲珑,心中有了主意她也不哭了,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抬脚就往月苑走去。 闲木堂那边那么大的动静,宁玲珑自然早得了消息,一听说鲁嬷嬷在外面求见,便吩咐人打发了了事。 一个在老夫人面前失了势的嬷嬷,宁玲珑不觉得还有什么见面的必要。 当传话的丫鬟出来说二姑娘身子不舒服才吃了药睡下了,鲁嬷嬷简直恨得心痒,可她不能就这么走,她这一离开,说不定就被人直接赶出去,以后再没有进宁国公府的机会了! 于是她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向那丫鬟道:“麻烦进去告诉姑娘一声,我不是个胡乱说话的人,还请姑娘见我一面。” 那丫鬟却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只是皱眉道:“都告诉你姑娘睡下了,你让我怎么跟姑娘说?” 鲁嬷嬷见这丫鬟不开窍也板起脸来:“你只告诉姑娘我鲁嬷嬷是个守口如瓶的,就这一句,你若不去说,或是说晚了,等你们家姑娘知道了定会将你撵出去!” 小丫鬟被唬了一跳,又看鲁嬷嬷的神色不像虚张声势,便咕哝着又进去禀报了。 分卷阅读87 待到鲁嬷嬷终于进到宁玲珑房里,便见宁玲珑扶着额从屋里走出来,一副才起来的样子。 鲁嬷嬷少不得要陪着笑脸赔不是:“不想把姑娘吵起来了,真是罪过。” 宁玲珑沉着脸不说话,坐下来接过丫鬟奉的茶就将屋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鲁嬷嬷站在那里,等着宁玲珑问话,可宁玲珑却只是端着茶吹了几下又放下,根本没有要搭理鲁嬷嬷的意思。 鲁嬷嬷脸上挂不住,可到底厚着脸皮开了口:“我这事,还求姑娘帮帮忙。” 宁玲珑脸上半点笑容也没:“哦?鲁嬷嬷什么事?” 鲁嬷嬷不信宁玲珑半点消息也不知道,可她先是推脱不见,又是这种态度,鲁嬷嬷心中恨不能扑上去扇宁玲珑两掌。 “我也不跟姑娘绕圈子了,”鲁嬷嬷破罐子破摔,干脆一屁股坐到宁玲珑下首的椅子上说话,“我们家今年时运不济,先是儿子,然后是孙女,紧接着是我,我也是走投无路了,过来投奔姑娘。” 宁玲珑见她这架势反倒气笑了:“你时运不济就来投奔我?我有什么本事能让嬷嬷来投奔呢?” 鲁嬷嬷压着火气,也是冷笑一声:“姑娘别忘了,姑娘的许多事,别人不清楚,我却清楚得很,若我将那些事说出去,姑娘十多年的苦心经营只怕会竹篮打水喽!” 宁玲珑被她威胁,一时间也是又气又恨,却又想不到什么办法能堵上鲁嬷嬷的嘴。 宁玲珑这些年虽然不曾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但那些小事一桩桩一件件被翻出来,只怕她经营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你到底想怎样?”宁玲珑拧着眉,恨恨地甩了鲁嬷嬷一眼。 鲁嬷嬷见她如此,知道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便又稍稍带了点笑容:“姑娘是个明白人,我如今就算是什么都没有了,也不想跟姑娘争个鱼死网破。但凡姑娘能给我们一点活路,我也不能说那些不中听的话。” 宁玲珑权衡了一番,到底拿了银子给鲁嬷嬷,让她另外安置绿屏:“老夫人打发了你们,谁也保不住,你们拿了钱先去外面吧!” 鲁嬷嬷自然知道宁玲珑这里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如此,当下便接了银子,掂着分量原想多要些,又怕宁玲珑彻底恼了,想了想来日方长便谢过离开了。 宁玲珑却信不过她,在房中来来回回的踱了一会子,终于又一咬牙追了出去。 追上了鲁嬷嬷,宁玲珑才千叮万嘱鲁嬷嬷要信守承诺,便见宁七音飘然而至。 宁玲珑和鲁嬷嬷对视了一眼,然后沉默着看宁七音走过来。 宁玲珑心里不得不承认,宁七音和从前相比简直是脱胎换骨,就她走的那几步路,分花拂柳仪态万方,绝对是无可挑剔的。 鲁嬷嬷却蹙起眉来,怎么就那么巧,宁七音院里才留了个相思结,老夫人院里就发现一个,家中清查下来,竟没发现乐苑的那个。 她蓦地就恍然大悟,这一切根本就是宁七音的圈套。 “是你!”鲁嬷嬷突然指向宁七音,“这都是你设计的!” 宁玲珑听了这句暗惊,宁七音的心机已经重到如斯地步,竟能借刀杀人了? 鲁嬷嬷看宁七音停下来,心中的猜测越发的清晰,不由向宁七音恨道:“那个相思结一定是你做下的局!” 绿屏才往乐苑藏了个相思结,还没来得及布局让人发现,老夫人院里竟出现了一个。 老夫人当下便让人上下清查,以至于绿屏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捉了个正着。 宁七音看着鲁嬷嬷灿然一笑:“那什么相思结,本来就是你们的,还给你们而已。” 鲁嬷嬷没想到宁七音这么大方就认了一时气得竟说不出话,想到绿屏就这么被撵了出去,后半辈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她的心里就乱成了一团麻一般。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的笑容不说话,她只觉后背发凉,虽然宁七音做局在前,可这个局能成还是绿屏自己不干净。 那么,宁七音是如何知道这些? 她还知道什么? 宁玲珑心中觉得恐惧,她从前有信心能够掌控的宁七音,好像半点不见了软弱可欺的影子。 宁七音的眼神从宁玲珑面上略过,又向鲁嬷嬷道:“以彼之道还彼身罢了。” 鲁嬷嬷突然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她和绿屏做下了禁不起细查的事,却还要不自量力去陷害宁七音,最后却是给别人递了刀。 正欲哭无泪之间,有仆妇找过来向鲁嬷嬷道:“嬷嬷请自重,没什么事还是快走吧,不要在这儿烦姑娘们!” 鲁嬷嬷又看了宁七音一眼,那么一个柔柔弱弱的标致美人儿,她这把年纪怎么就折了她手里? 待到鲁嬷嬷随那仆妇走远,宁玲珑瞪着宁七音道:“算你厉害!” ☆、第 42 章 第42章算你厉害 待到鲁嬷嬷随那仆妇走远, 宁玲珑瞪着宁七音道:“算你厉害!” 分卷阅读88 要知道,绿屏本是宁玲珑放到宁七音院里的,是宁玲珑的耳目, 却不想就这么被宁七音给连根拔了。 如今的宁玲珑满腔愤怒和挫败,她无法理解宁七音怎么有这般手段,她彻底落败了,却还不知道缘由, 这让她整张脸都耷拉下来了。 宁七音看着这样的宁玲珑, 因为愤怒而不见半分笑容的宁玲珑,倒是和宁七音的乡下养母生气时极像,一双薄唇因为嘴角向下而更显刻薄。 她此时却是神情轻淡,略带着一丝笑, 淡淡地道:“是, 我厉害得紧,不过好妹妹, 有什么手段你也可以尽管来。” 将绿屏安插到乐苑,如今鲁嬷嬷和孙女失了势却出现在宁玲珑面前。 还有上辈子的种种,宁玲珑自始至终就不曾无辜过。 若不是知道这些事, 只看宁玲珑的悲愤,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比自己还委屈。 宁玲珑盯着宁七音那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依然娇软柔美,依然安详含笑, 但是她突然后背发凉起来。 明明眼前的宁七音从来没变过,依然是那副轻淡, 但是她却凭空看出一些不容小觑的气定神闲气势,这让她心生畏惧,让她瑟缩, 让她想不由自主地后退。 这到底是什么人,她怎么会有这般能耐?不就是寻常一个乡下女子吗?她到底怎么有的这些手段? 宁玲珑强装镇定,看着宁七音冷笑:“你还不知道吧?上次你在陆家对着陆见洺挤眉弄眼的,可他心里喜欢的人却是我。” 陆见洺答应宁玲珑想办法,这给了宁玲珑很大的希望,只要宁七音一日没有嫁到陆家去,她宁玲珑就不会放弃这门婚事。 反正这门婚事还没真得定下来不是吗?一切都是口头之约,一切都是彼此的默契罢了。 只要没有真得定亲,她就有机会,有机会挽回一局! 这些本就是自己藏在心里的事,如今被宁七音逼视着,宁玲珑说出陆见洺心里有她的话,她想用这话来狠狠地刺宁七音,想看宁七音为此失落难过,想撕碎她平静无波的外表,想看看她是不是如同现在一样状若无事! 自己的未婚夫喜欢自己的妹妹,宁七音,你还有脸那么嚣张吗?你应该难过得要死吧? 宁玲珑恶毒地这么想着,颇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妹妹心里是不是很难过?你的男人,他细腻了一直惦记的都是我呢,也许他想和你悔婚,想娶我,你说到时候,别人怎么看?” 谁想宁七音却轻轻挑眉,淡淡地道:“好妹妹,他喜欢你?那实在是好极了,你快些把他抢走吧!我正愁,他那样的一个杵在那里,倒是影响我再配良婿了。” 这是真心话,若是宁玲珑真把陆见洺抢了,倒不必让宁七音费神想退婚的事了。 只是宁玲珑却觉得宁七音是在嘲讽她,宁七音必是难过了,才故意说这种话逞强,毕竟那样的婚事,谁不愿意要呢? 或者她这是对婚事胜券在握,才故意讥笑她? 她冷笑一声,嘲讽地道:“你是胜券在握,却来说这种大话!你也别得意,那婚事早晚是我的,总有一日,你会肝肠寸断!” 说完,她狠狠地瞪了宁七音一眼,一转身离开了。 宁七音看着宁玲珑的背影,默了片刻,却突然嘲讽地笑了。 就那么一个婚事,她会想要吗?只盼着这两位赶紧勾搭在一起,倒是省了她的功夫! ************* 重阳节是个大日子,往常宁国公府都会让子弟过去山中登高游玩,以前孙氏也会跟着去的,不过因孙氏最近精神有些不济,便不太想去了,干脆让他们兄妹几个过去。 宁国公府兄妹几个便告别了父母祖母,一起去山中游玩,城外的洛山是燕京城附近有名的峰岭,半山腰有座洛山寺,修的红墙金顶,隐在山林中却也是香火旺盛。 夏日时山林葱翠,到了重阳节便染上了或黄或红的颜色,远望去倒是色彩斑斓。 马车行到半路便不能继续前行,几人下车来徒步往半山腰的寺庙走,中间因为宁玲珑倒歇了好几次。 在宁正锦笑着说宁玲珑体弱时,宁玲珑靠着一棵枫树瞥了一眼宁七音。 宁七音正用锦帕轻拭额上的细汗,她也累了,微微有些喘,可站在那里仍是亭亭玉立的模样。身后是各色枫树松柏,宁七音站在那里却犹如一株纤细的翠竹。 纵是立于那些稍显粗糙的大树前,她也仍是纤细柔美清雅秀逸,不像宁玲珑,因为疲累已露出少许狼狈之色。 宁玲珑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嘲讽道:“姐姐毕竟在乡下干农活练出来了,我怎么能跟姐姐比?” 宁正锦脸上的笑便冷了下来,宁七音自己都不曾抱怨过乡下的生活,宁玲珑却拿乡下的日子当成宁七音的污点一般一次次提及,却不知她每提到一次,就会让人想到她并非宁国公府的姑娘一次。 宁七音的眼神凉凉落到宁玲珑身上:“妹妹说笑了,妹妹身上流着乡下的血,若是妹妹到了 分卷阅读89 乡下,只会比我更出色的!” 宁玲珑登时恼羞成怒,一张脸都涨红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宁正辉嫌恶地看了宁七音一眼,然后站到了宁玲珑对面,将她和宁七音之间的视线隔断。 经历过宁国公的责骂,宁正辉倒是对宁七音有所忌惮,他接过宁玲珑手中的帕子,给她擦了擦汗,才低声道:“好好的你招惹她做什么?” 这宁七音不管是明里硬碰,还是暗地里算计,都还没输过,宁正辉觉得不能再轻视她随意出手。 宁玲珑的视线越过宁正辉的肩头白了宁七音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越是看到宁七音气定神闲的样子,她就越是生气。 走着又遇到了别家的轿子,有以前结识的人便和宁家兄妹招呼寒暄,宁玲珑看了又是一通抱怨,说为什么不能像他们带顶轿子上来。 宁正锦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重阳登高自然是自己来登,难道还要人将你送到山上不成?” 宁正辉听了自然是要护着宁玲珑:“别家能送咱家为什么就不能送?宁国公府在燕京城也是数得着的人家,府里的姑娘金贵,便是乘顶轿子又如何?” 宁七音抬头看了看寺庙山门已近,边向上走边淡声道:“二哥是不是忘了,上山前是妹妹兴高采烈的说要爬山玩,要从山脚出发,还是大哥顾及着大家的体力,让马车多走了一段的。” 宁玲珑看了一眼宁正辉,索性又停住不走:“我不管,我要再歇上一歇。” 宁正锦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山门,倒确实还有许多台阶要上,只是已经歇息了多次,又走到了这里,他还是愿意一鼓作气爬上去。 宁正辉扶住宁玲珑:“大哥若是不想歇息,我便陪玲珑在这里休整一下,过会儿再上去找你们。” 宁正锦看了一眼弯着腰气喘吁吁的宁玲珑,然后向宁七音问道:“要再停一下吗?” 宁七音摇摇头:“越停越觉走不动,倒不如咬牙一次上去的好。” 宁正锦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和宁正锦拾级而上的时候,宁七音突然想到一件事。 上辈子重阳这日来爬山,他们兄妹几人便遇到了夏若梅和苏南卿,那二位姑娘也是重阳登高拜佛而来,谁想到后来竟都与宁家成了姻缘。 上辈子夏若梅嫁给了大哥宁正锦,苏南卿则嫁与了宁正辉。 那时候在这洛山上,夏若梅看着倒是知书达礼的女子,谁知和宁正锦婚后便露出了泼妇的面孔。 宁七音回忆着,想着怎么避免宁正锦和夏若梅再碰面,若是他们再见到,她得想法子破坏他们的机缘。 宁七音低头向上爬,走了一段又抬头看还有多少台阶,却见一位明眸皓齿的姑娘在路旁站着向下望,脸上有些焦急的神色。 宁七音不由一怔,竟然是苏南卿站在那里。 苏南卿背后的苏家,也是燕京城有名的世家,上辈子与苏家定亲之后,宁老夫人对苏南卿也是颇为满意,还说没想到宁正辉有福气能娶到这样的贵女。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二嫂年纪轻轻的便抑郁而终,那时候宁七音已经嫁到了陆国公府,娘家的事便不太清楚了。 只是如今让宁七音意外的是,上辈子大哥宁正锦先遇到的明明是夏若梅,怎么今日却成了苏南卿? 宁七音正思忖着,却听苏南卿开口道:“姑娘,方才上来时可曾见一顶玄青色软轿?” 宁七音看过去,苏南卿正眼含期盼地看着她。 宁七音和宁正锦二人停了下来,宁正锦本来在靠近苏南卿的一侧,如今见一位陌生姑娘跟自己妹妹说话,便从宁七音身后绕到了另一侧,好让宁七音与那位姑娘说话方便些。 “是有几顶软轿,只是玄青色的也不止一顶,不知有没有姑娘问的那顶。” 宁七音注意到苏南卿的站姿似乎有些奇怪,像是只用一只脚发力似的。 苏南卿听了宁七音的回答,失望地看了一眼山下的方向,喃喃道:“那我再等等吧!” “姑娘是在找什么人吗?”宁正锦忽然从旁开口。 宁七音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大哥,便听苏南卿说起她原本和夏若梅一同上山,半路夏若梅跑去一旁采花,苏南卿则自己先上了来。 走到这处略陡峭处,在轿子里也是坐不稳,苏南卿便停了轿子自己向上爬,却迟迟等不到夏若梅,这才有些急。 “姑娘是不是受伤了?”宁正锦再次问道。 苏南卿一怔,脸上微微一红,她不愿意麻烦陌生人,所以方才根本没提脚伤的事。 “只是扭了一下,略歇一会儿就好了。”苏南卿轻轻低下头。 宁正锦已经着手去折路旁的竹子,他方才只听苏南卿说的就发现了问题所在,既然苏南卿说她先上山登她的同伴,为何不直接走到寺庙中等待反而在半路停下来打听? 必然是她遇到了什么难处,想要等同伴上来帮忙。 宁正锦再一细看,便也发现了苏南卿站立 分卷阅读90 时一条腿不太敢用力似的。 待到宁正锦将一截竹子砍下来,又削去了上面的枝叶,然后将竹子递给宁七音,自己则将随身的小刀收了起来。 宁七音笑着接过竹子递给苏南卿:“姑娘不如先跟我们一同上去,看看伤势到底如何吧?” 苏南卿又向台阶下望了一眼,并不见夏若梅的软轿,便向宁七音道过谢,一同慢慢往寺庙走上去了。 三人互通了姓名便算认识了,没想到苏南卿还听说过宁七音,一面拄着竹子向上走,一面笑着轻声道:“早就听说宁国公府的嫡姑娘最是国色天香,今日幸得相见,果然名不虚传。” 宁正锦在一旁微微笑了一下,燕京城中各大家应该都或多或少听说过宁七音,毕竟一位公府姑娘在乡下养了十几年才回来,这事足以让人作为饭后谈资聊上半年了。 多少人得知宁七音是那位乡下姑娘时,眼神中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轻视或假惺惺的怜悯,便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宁正锦都能觉到那种眼神让人心中不适。 可这位苏南卿姑娘,眼神清澈纯净,看向宁七音也满是欣赏,不见半分轻鄙。 几人才进了寺庙,便听得身后有声音传来,转回头向下望去,却见一顶玄青色软轿正由几名轿夫十分费力的抬上来,软轿前面走着的却是宁正辉。 ☆、第 43 章 第43章他特意为她捕鱼? 却说兄妹几个见到一顶玄青色软轿正由几名轿夫十分费力的抬上来, 软轿前面走着的却是宁正辉。 宁七音下意识的和宁正锦对视了一眼,还不曾细想,便听得苏南卿在一旁唤道:“若梅!” 远远的那轿帘掀开来, 除了一位容貌秀丽的姑娘,宁玲珑也正在那轿子里坐着。 宁七音知道那位秀丽的便是夏若梅,她正朝苏南卿摇了摇手中的花:“你也才上来吗?” 宁七音见了这情景,倒是略怔了下, 要知道上辈子是大哥宁正锦遇到了夏若梅, 二哥宁正辉遇到的苏南卿,从此后缔造了两个人的姻缘,就此决定了两个人的命运,不曾想这辈子却刚好反过来了。 略一思索, 宁七音便想到了, 上辈子她在宁玲珑身旁唯唯诺诺,宁玲珑说要歇自然大家都要跟着歇, 如此兄妹几人到寺庙时比这辈子要晚了许多。 当时夏若梅和苏南卿已经到了寺庙,苏南卿在房中歇息,出来拜佛的夏若梅便遇到了正给弟弟妹妹张罗房间的宁正锦。 而后宁正辉又在院子里看景时, 与同样出来透气的苏南卿相遇。 宁七音先前还想着这辈子要破坏大哥和夏若梅的机缘, 不想宁正锦却先和苏南卿相识了。 这么想着, 不免感慨造化之神奇,或者说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件事变了,一切就都变了。 看起来, 这辈子有了一个不一样的开端,一切都将不太一样了。 宁正锦看那几名轿夫咬着牙走得并不快,便向宁正辉道:“我和七音先去客房等你们!” 宁正辉也有些没力气, 只点了点头,挥挥手让宁正锦先去。 宁正锦却并未离开,看向苏南卿道:“姑娘还要等在这里吗?脚上的伤还是先查验一下的好。” 苏南卿看了宁正锦一眼,又不由地垂下眼帘:“好像并无大碍。” 宁七音看她面色微红惹人怜爱,不由也笑道:“还是去看一看放心些。” 苏南卿又向下看了一眼缓缓移动的软轿,终于点了点头跟宁七音兄妹去了。 好在苏南卿并未伤到筋骨,不过扭了一下稍有些红,寺庙的方丈自有针对这类扭伤的草药,敷上歇息一会儿也就没事了。 待到宁正辉几人上来,又都喘了口气吃了杯茶,这才一起去佛前上香跪拜。 从大殿出来,宁正辉说要带宁玲珑去谢过那位让她乘轿的夏姑娘,便先行离开了。 宁七音则回客房取东西,也向宁正锦道了别。 山寺中稍凉,宁七音加了一件披风才又走出去看景色。上辈子跟在宁玲珑身旁,她都没能好好看看这重峦叠嶂秀美山林。 才走出门,却见大哥宁正锦正和苏南卿在院里的柏树下说着些什么。 宁七音脚下停了停,不想打扰他们二人,便偷偷顺着禅房溜到了山寺后面。 山寺之后是洛山上最大的一片较为平整的空地,除了寺院的菜园子,附近还有一条山上留下来的小溪。 宁七音从寺院出来,才在松树下捡了一个松塔把玩着,便听有人远远地唤她的名字。 宁七音已听出那是陆清雅的声音,转过头去,果见她正朝自己小跑过来,手中还攥着什么东西。 陆清雅跑到宁七音面前,弯腰扶膝喘息几下,然后才直起身子笑道:“我还想着也许你也会到山上来,果真碰到了!” 宁七音伸手帮陆清雅鬓边的一截干草拿下去,笑道:“总是这般率性,你这是钻到哪里去了?” 陆清雅 分卷阅读91 笑着抬手理了理头发,又给宁七音看手中的东西:“我们在那边捉虾,说待会儿就那么烤没味道,三叔让我找这种山葱,他拔了根样子给我,我照着找了半天,也不知道采的对不对。” 宁七音看了看远处,果见溪边有不少人。 “我哥也在那边呢!”陆清雅回过头去看,还给宁七音指了指。 宁七音见溪边似乎有人向这边望过来,心中觉得有些不妥,便向陆清雅道:“那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寺里去了!” 陆清雅却一把拉住她,带她往溪边走:“寺里有什么好玩的?你还是过来与我们一起吧!” 宁七音被陆清雅紧紧挽住胳膊,她不好硬挣开,便笑道:“让你出来采葱呢,你绑个人回去算怎么回事?” 陆清雅兴冲冲地拉着她向前:“我也真是佩服三叔,还认识这深山里的野葱,说比平日里的葱味道还好。” 宁七音没有说话,她已经看见挽着裤脚站在溪水中的陆景朝。 陆景朝从军多年,野外的这些东西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怕是比谁都门儿清的。 陆景朝注意到宁七音,遥遥地朝这边看了一眼,又将眼神淡淡的收了回去。 走到溪边,陆家的年轻人对宁七音也很是欢迎。 中秋节时在陆家那次,宁七音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很好,大家对这位娴静美貌的姑娘都很喜欢。 陆见洺也学着陆景朝的样子挽着裤脚站在溪水里,他见到宁七音过来满是惊喜。 宁七音正和陆家表妹寒暄,陆见洺便笑着向她挥了挥手。 宁七音只当没看见,转过身帮陆清雅去洗山葱了。 一触到溪水,宁七音下意识地一缩手:“好凉!” 陆清雅看着她笑起来:“刚才我哥下水的时候也哆哆嗦嗦的喊了半天凉,你和我哥真像!” 宁七音脸色凉了凉,才从陆清雅手中接过小半把野葱:“清雅别拿我和你哥比,让人听了总归不好。” 陆清雅看宁七音神色认真,一时也猜不透她是害羞还是真的不喜欢别人提陆见洺,好在陆清雅也是个通透的,笑着向宁七音道:“你和我哥是家里的事,我不过问,咱俩之间是咱俩的事,跟别的没什么相干。” 宁七音将野葱外面的一层剥去,也是没想到陆清雅会这么说,上辈子觉得她娇蛮大小姐一个,没想到这辈子相处下来倒是合得来。 陆清雅看宁七音面色缓和些,便又道:“说起来还是我家三叔,脱了鞋袜下水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宁七音只是默默听着,没有接话。乡下的时候,每年冬天都少不了踩在雪地里干活,让她变得特别怕冷,那种浸到骨子里的冷意,好像能把心都给冻住。 陆景朝指挥着几个侄子将溪中鱼虾往一处赶,然后慢慢地就走到了宁七音和陆清雅附近。 “咱们捉的这几个虾怕是不够看,我看溪中鱼倒是不少,不如捉了烤鱼吃!”陆见洺向众人提议道,说完又看了宁七音一眼。 宁七音正在溪边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一双玉手拿着青翠的细葱在溪水中漂洗着,有种不真切的美感。 陆见洺看着宁七音,嘴角不由地上扬起来,突然旁边的人碰了他一下:“鱼要从你那边跑了!” 陆见洺回过神忙趟着水哗啦啦地走到了别处,陆清雅听见他们说起鱼来,不由向宁七音笑问:“七音,你爱吃什么鱼?” 宁七音将洗好的野葱放到一旁清洗干净的岩石上,想了一下答道:“鳊鱼肉质鲜美,我很喜欢,只是却没吃过烤的。” 宁七音向水面上望了一眼:“恐怕这里没有鳊鱼。” 陆景朝正从不远处经过,回首看了宁七音一眼,却向着小溪源头的那处潭水走去了。 宁七音和陆清雅将野葱洗好,陆清雅看着捉鱼捉得兴起的众人,便向宁七音笑道:“我看咱们得去多捡些柴来了!” 说完,陆清雅又喊上两个人去林间拾柴,回来的时候捉鱼的人们刚好在往岸上走。 一时众人分了工,有垒烤台的,有打理鱼的,还有生火的。 宁七音和陆清雅守着放鱼的竹筐,每个人都将自己捉到的鱼虾倒了进去,不一会儿那竹筐中便活蹦乱跳的,竟是收获颇丰,且看那鱼,颇为鲜美肥厚,想必今日会有一番口福了。 陆景朝最后走过来,将他捉到的东西也倒进竹筐中,不过三两只虾,大多都是鱼,竟有七八条。 陆景朝将鱼倾进竹筐便转过身去溪边清洗,宁七音低头向筐中看了一眼,却见里面倒有五六条鳊鱼在打着挺乱蹦。 宁七音一怔,望向陆景朝挺拔的背影,他正弯腰下去,拿了白色巾帕擦拭小腿,那小腿健壮修长,充满了力道,但沾了一些泥巴,看上去是下水了的。 此时利索地将高高挽起的裤管放下,系上了绑腿,动作娴熟手指灵动。 当他这么低头的时候,那墨发就流泻在他宽阔的肩膀处,墨发尾梢也沾了一些湿润,看着都是有些家 分卷阅读92 常的气息,并不像往日那个高不可攀的陆景朝,反而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宁七音又看向筐中那几条肥美的鳊鱼,心中若有所动。 溪水清浅,不是鳊鱼喜欢生活的地方,况如今天气渐凉,鳊鱼就更喜欢在深水处沉着了。 这几条鳊鱼,想来是陆景朝走到潭水那边捉住的。 为什么,是特意的吗?还是凑巧了? 若说是凑巧,又怎么可能呢,一个高傲的贵公子,走那么远,挽起裤腿,不顾形象地去捕捉几只鳊鱼? 正看着那几条鱼出神,陆清雅已叫人过来打理,一面拉着宁七音去看人生火。 待到那些鱼被打理干净,陆景朝便拿野葱将鱼捆了,架在火上烤。 陆清雅从旁看着,发现了那几条鳊鱼。 “那是七音爱吃的!”陆清雅又惊喜又意外,“三叔你待会儿不要把鳊鱼给了别人,七音喜欢那个!” 宁七音被陆清雅拉着看陆景朝烤鱼,听了她这大呼小叫的一句,双颊又觉热热的,也不知是被那篝火烤的还是因为心中羞涩。 陆景朝用一片宽大的树叶将烟雾扇了扇,侧首看了二人一眼,目光在宁七音面上停了停,淡淡地应了一声就又转回头去了。 宁七音总疑心自己看错了,她怎么觉得方才陆景朝的眼底有一丝探究呢? 烤鱼的香味渐渐散开去,陆见洺走过来向宁七音笑道:“这里烟大,不如去旁边坐坐。” 宁七音却转向陆清雅道:“你怕烟,你过去坐吧!” 虽然陆清雅仍是不太清楚,宁七音对陆见洺这样的态度,到底是避嫌还是根本就不喜欢,但她既然说与宁七音的情分是单论的,便会先站在宁七音这边。 “眼看三叔这鱼就要烤好了,我们要先等一等,哥哥自己过去坐吧!”陆清雅挽住宁七音的胳膊向陆见洺笑道。 ☆、第 44 章 第44章吃鱼 “眼看三叔这鱼就要烤好了, 我们要先等一等,哥哥自己过去坐吧!”陆清雅挽住宁七音的胳膊向陆见洺笑道。 陆见洺看了看火上几条已经烤鱼,烤鱼已经被烤得外面焦黄, 连鱼皮都成了酥皮,有些地方已经暴裂开来,露出来里面嫩白的鱼肉,更有鱼油滴嗒嗒地落下, 看上去颇为鲜美。 他性也立在那里不动:“那我也等上一等吧!” 待到鱼烤好, 陆清雅帮着宁七音挑了最大的一条鳊鱼,然后围坐在一块很大的平石上面吃起来。 “这我吃不了的,我们一起吃好了!”宁七音一面将上面的野葱轻轻拨开一面向陆清雅邀请道。 “一条鱼而已,着实没多少东西, 我觉得我能吃两条!”陆清雅也选了一条鳊鱼吃, 在这青山绿水之间连说话都豪气了。 宁七音笑着尝了一口鱼肉,果然外焦里嫩格外鲜美, 野葱的辛香之气让鱼肉半点腥味也没有,鱼皮带着些酥脆的口感,金黄焦香火候恰到好处。 陆清雅也吃了一口, 都来不及咽下去便向陆景朝夸赞起来:“三叔烤的鱼可真好吃,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鱼!” 众人被她夸张的样子逗笑, 却也纷纷附和着称赞陆景朝有本事。 宁七音垂着眼眸,轻轻的将鱼刺挑出来, 陆景朝刚好在她对面,她总觉得有两道目光间或从自己这里经过, 却不敢抬眸去确认,一时面颊有些泛红,动作间竟然有些无措了。 正凝神对付一根鱼刺,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块鱼肚肉:“这草鱼也很好吃,我已经挑过刺了。” 宁七音被吓了一跳,才要转头去看,却听宁玲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姐姐人还没过去,已经吃起人家的鱼来了!” 宁玲珑陪宁正辉向夏若梅道过谢便独自离开了,她早已打听到陆家的公子姑娘们今日也会上山,不知到了没有。 她在禅房所在的院子里徘徊了好一阵子,才忍不住找了个小沙弥打听陆国公府来人没有。 待到听说陆家人都在寺院后面游玩,她便迫不及待的跑了过来。 中秋一别,她一直记挂着陆见洺答应她的事,如今有机会相见,她又怎会错过。 远远地看到溪边一群人围坐着,宁玲珑便兴冲冲地跑过去,她看到了陆见洺,眼中便只有他的身影,那群人都有谁她根本不在乎,也没去看。 直到陆见洺耐心地将一块鱼肉挑净了鱼刺,殷勤地放在某人面前,宁玲珑才看到宁七音也在那里。 她心里一凉,脚步都顿了一顿,看着宁七音转头看向陆见洺,心中的难过就变成了怒火。 宁玲珑带着笑嘲讽宁七音,然后便见有人私底下偷笑起来,陆见洺回首看见是她,不由面露尴尬。 宁七音并不去看宁玲珑,她继续挑着鳊鱼上的刺,口中嘲道:“吃个鱼而已,你也能说出一些道理,平时妹妹怕是从字里行间挑道理的吧?” 先前偷笑的人又看向宁玲珑,眼神里满是戏谑。b 分卷阅读93 r   宁玲珑尴尬的不知作何表情,眼神躲闪了一番,最后羞恼地看向宁七音。 宁七音斜眸看过来,唇边带着笑:“既然妹妹这么会挑,不如坐下来挑挑鱼刺?”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宁玲珑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恨不能自己从没在这里出现过。 宁七音收回视线,却刚好见陆景朝抬眸看过来,眸中隐约又带了笑意。 宁七音脸上一红,眸光慌乱向下,再不去看他。 陆清雅却觉得宁七音的反唇相讥很是痛快,轻轻地碰了碰宁七音,凑到她耳边道:“你这个妹妹着实是个不识趣的!” 不但不识趣,脸皮也够厚,有人充当和事佬起来拉宁玲珑坐下,宁玲珑竟然就真的坐了,还坐在了陆见洺旁边。 陆见洺不自在地看了宁七音一眼,却见宁七音正吃着面前那条鳊鱼,对他的那块草鱼视若无睹。 陆见洺心里五味杂陈,只觉得如果宁玲珑不来,兴许宁七音还会跟他聊聊那烤鱼,宁玲珑那样的嘲讽一出来,宁七音怕是不会再理他了。 他兀自懊恼了许久,也没看宁玲珑一眼,心里很怕她提起之前的事。 宁玲珑虽坐在了陆见洺身旁,却也不好跟他说话,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别别扭扭的吃了几口鱼,终于熬到众人吃尽兴要散去。 陆清雅拉着宁七音要采些花才回去,其余人则各自回寺庙去了。 “这个节气了,哪还有什么花啊?”宁七音笑着向陆清雅嗔道,却还是跟着她走入了树林。 宁玲珑正想要单独跟陆见洺谈谈,一转头却见陆见洺飞也似的和几个表兄弟离开了。 虽然天气渐凉,可树林里倒还有些晚开的花,宁七音和陆清雅二人走走停停转了小半个时辰,倒也各自凑了一把花束。 二人从树林出来,却见前方有人正朝山寺走去。 “三叔!”陆清雅高喊了一声。 宁七音有些意外地看着陆景朝回过身,朝她们摆了摆手便又继续回寺庙去了。 “奇怪,”陆清雅自语道,“三叔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晚上在寺里留宿,众人同僧人们一起用过斋饭,然后便各自回房了。 宁七音在房里看一本经书,只开了个头就觉晦涩难懂,硬着头皮读了两页,只觉仿佛坠入云雾之中,便干脆去找宁正锦请教。 巧的是宁正锦也在读经书,虽然和宁七音问的不是同一本,但是帮宁七音解读一下也是信手拈来。 “从前听人说‘博古通今’,我一直以为是夸大其词,和大哥相熟之后才发现,大哥确实担得起这四个字!” 宁七音由衷地佩服这位大哥,最后中状元如囊中取物一般,绝对不是凭借运气,而是靠着十年寒窗苦读的渊博和满腹经纶。 宁正锦眼神温和:“妹妹这是过誉了,为兄愧不敢当!” 他将手中的经书放置一旁:“听七音方才说的几句,明明对这书中语句的已有所得,假以时日,妹妹怕是再也不用来问我什么了!” 宁七音又同宁正锦闲谈了几句禅语,然后有意问起了夏若梅。 “今天让玲珑一同乘轿的那位夏姑娘,大哥还记得吗?”宁七音的眸光轻轻落在宁正锦面上,想要从大哥细微的表情上找到答案。 宁正锦回忆了一下,端起茶杯道:“还有些印象,为何提起她?” 除了夏若梅在轿中向苏南卿喊话时,后来在寺院中也碰到过她,宁正锦不觉得她有什么特别,也不知道宁七音为何突然提起她。 “她能邀玲珑一同乘轿,许是个心善的姑娘?”宁七音小心地试探,如果大哥真觉得夏若梅不错,她要怎么扭转大哥的看法呢? 宁正锦却皱起眉来,他又将茶杯放回桌上,摇头叹道:“许是对玲珑来说是位好心的姑娘,可对轿夫来说却未免刻薄些。” 山门前的台阶又多又陡,便是有些年纪的侯夫人走到这里都会亲自爬上来,夏若梅却和宁玲珑稳稳的坐在轿中,不管轿夫困苦也就罢了,对佛祖半分虔诚之心都没有。 宁七音追问:“那大哥觉得夏姑娘这个人怎么样?我瞧着她容貌艳丽,倒是位难得的美人。” 宁正锦才呷了一口茶,听宁七音说完不由笑起来:“我倒不觉得有谁能在妹妹面前自称美人。” 宁七音抿唇莞尔:“大哥这话千万莫在别人面前说,这样吹嘘自己的妹妹,人家听了怕是会笑死。” “大哥到底觉得夏姑娘美不美?”宁七音看着宁正锦似乎对夏若梅没什么感觉,但又忍不住旁敲侧击着去确认一下。 宁正锦微微仰头看着斜上方的房梁想了一下:“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个周正的姑娘。” 说完向宁七音笑道:“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样追着问我?” 宁七音也端起桌上的茶杯:“我难得新认识了几位姑娘,想和大哥聊聊。” 宁正锦点点头,宁七音从小在乡下,这燕京城中莫说闺中密友,便是亲戚都认 分卷阅读94 不全的。他心疼这位妹妹明明回到家却看起来仍是伶仃,便也有心鼓励她多结交几位年纪相仿的姑娘。 “大哥觉得苏姑娘如何?”宁七音趁热打铁,问起了大哥对苏南卿的看法。 宁正锦点点头,向宁七音认真道:“苏姑娘倒是值得一交的,她人虽温婉,却不失坚定,谈吐学识颇有见地,我看着是个心思纯净的人。” 谈起夏若梅的时候,宁正锦的眼神平静,就如同无风而无波的湖面。 待到说起苏南卿,宁正锦眼中便有星光一般,往常温和的语气中竟也带了一丝丝热切。 宁七音看的分明,总算放下心来,宁正锦对夏若梅没什么感觉,却对苏南卿加以赞赏,想来这辈子大哥与夏若梅的机缘已经破了。 她很为宁正锦高兴,那样清风霁月般的大哥,上辈子因为那个泼妇,后来连眼神无光了,成日憔悴着长吁短叹,谁看了都摇头不已。 “那大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找苏姑娘玩?”宁七音站起身向宁正锦邀道,她也想知道苏南卿对宁家的两位哥哥是什么感觉,总不会阴差阳错地再看上宁正辉吧? 宁正锦站起来,却向宁七音笑道:“妹妹是高兴过了头?天色已晚,我不方便去苏姑娘那里,你自己过去吧,记得早点回房歇息!” 从大哥房里出来,宁七音便朝前面的院子走去,苏南卿和夏若梅住的客房在另一个院子,需要从前面的月亮门穿过,然后经过大殿,再穿过另一个月亮门,才能到达。 才走到大殿前,便见陆景朝和一位老和尚走出来,立在那里探讨着什么经书。 宁七音停住脚步,一时不知是要向前,还是退回去。 ☆、第 45 章 第45章再遇陆景朝 大殿的光柔和的铺洒在门口, 宁七音站在门口一侧的阴影中,听陆景朝和那位老和尚又说了几句,然后才行了个单手礼目送和尚回到大殿中去。 宁七音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打个招呼, 便见陆景朝侧过脸来:“自己出来的?” 看那样子,想是他早就发现了她。 宁七音站在阴影中,向陆景朝福了福:“三叔。” 陆景朝向宁七音走过来:“天晚了,我送你回禅房。” 宁七音不知道如果自己说要去找苏南卿玩, 陆景朝会不会也说要送她去, 便只好感激地道了谢,和陆景朝并肩而行。 陆景朝的声音像是被夜色遮去了棱角,听起来竟然带了几分低沉的温意:“寺庙中不像家里会点那么多灯,走慢些, 仔细脚下。” 宁七音听了他的话不觉放松下来, 轻笑道:“小时候偶尔走一次夜路,哪里有什么灯照着, 照样能摸回到家里去呢!” 陆景朝心中像是有根丝线扯了一下,然后他看着前方暗沉的夜色问道:“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宁七音轻轻点头:“当然记得!” “小时候在乡下好像总有干不完的活,”宁七音抬头望了望夜空中几颗并不太明亮的星星, “可是对于孩子来说, 有时候干活也算是玩了。” “比如这个季节的这个时候, 我可能在院子里脱玉米粒。”宁七音回忆着,突然就有了谈兴, “这时候玉米已经干透了,晚上坐在院子里, 也不用点灯,就在黑暗里把玉米粒搓下来,有时候有邻居去串门, 听大人们摸着黑聊聊奇闻轶事,干起活来也不觉得累了。” “白天的时候就去地里捡玉米秸秆,”宁七音轻声继续,脑中浮现出小时候的自己,“其实收完玉米那些秸秆就也被收走了,可总还有些漏下的,就成了小孩子争抢的宝贝。” “秸秆放干以后很好烧,冬天做饭烧屋子都用得上,所以捡的越多越好!” 好像这朦胧的夜色特别容易让人陷入回忆,宁七音不觉便说多了,又说起乡下四季的生活,说起她在学堂外偷听,说家里人捉了鱼舍不得吃,每每总是腌的很咸…… 那是陆景朝不曾经历过的穷困生活,便是战乱那几年,他也不曾吃过太多苦,如今从一个纤细的姑娘口中听到,陆景朝心中一时也是滋味难辨。 可宁七音说起来却像是不觉得苦一般,一桩桩一件件的说了许多。 “听起来乡下的生活和燕京城中大不相同,”陆景朝声音也放轻了,像是怕惊到回忆中的人似的,“那你回到宁国公府,可还顺遂?” 宁七音蓦地就想到了上辈子,那个处处小心的自己,被人哄骗着却还真心待人的自己,那个最后连死都没能喝上半口残茶的自己…… 她的眼眶突然就泛起湿润,便不再说话了。 陆景朝看到她眼中的星星点点,想到宁玲珑在外人面前尚且肆无忌惮的嘲讽宁七音,心中不由升起怜惜的情绪,也不再多问了。 宁七音望着天空中一弯上弦月,竟在这山寺之上格外明亮,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秋夜的缘故,她好像变得有些脆弱,心中竟第一次为上辈子伤感不已 陆景朝在 分卷阅读95 她身旁同行,山上的松柏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风里有松枝的味道,混着古寺里的香火气味,柔柔地包裹住夜行的人。 那段路并不长,可当宁七音和陆景朝静默地一同走回去,却像是走了很久一般。 只是这种久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耐,相反的,两个人都不会因为沉默而尴尬。就像是两位故友,便是一言不发的相处也会觉得放松舒畅,并不用费尽心机的去找什么话聊。 明月慢慢地西移,地上的青砖轮廓已依稀可辨,宁七音低着头,默默地踩着一格一格的青砖向前走,身旁有陆景朝看路,倒不怕偏了方向。 一直到陆景朝突然停住了脚步,宁七音又向前迈了一步才回过神来,忙也停住了抬起头来,却已经走到了自己那间禅房门口。 宁七音看向陆景朝,陆景朝挺拔地立在那里,正凝着自己这方向。 她脸上微烫,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望着自己那眼神有一种自己看不懂的什么,这让她有些局促。 陆景朝却在这个时候向宁七音点了点头,示意她先回房。 宁七音再次向陆景朝道过谢,然后才推门回房去了。 当窗棂透出昏黄的光,陆景朝站在原地,静默地立了一会儿,方转身离去了。 *************** 宁七音坐在房中,秋夜的凉意渐渐弥漫开来,她便和衣躺下了。 上辈子她与这位三叔来往极少,便是在陆国公府遇到了,陆景朝也是一张冷峻的脸,永远没有表情似的。 可如今细想起来,他那时候应该帮过自己几次,其实人也是很好的。 比如有一次陆家设宴,陆老夫人故意让陆夫人交代给宁七音去做,宁七音心里盘算了半日,将要做的事一样一样地写了下来,却还是不踏实。 那时候她向自己最亲近的夫君求助,可陆见洺只是向那几张纸上扫了一眼,便向她笑道:“母亲让你来做,自然是信得过你,你自己决定就好。” 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再不知道要找谁去问,一大早拿着写下来的事项在花厅里一样一样的在脑中想象,却总是不知道少了些什么。 还是当时路过的陆景朝看见了她,问她在做什么。 她只当陆景朝是随口问问,可既然是长辈问话,她还是据实说了。 没想到陆景朝竟然从她手中接过了她列举的事项,细细地看过了,然后指出遗漏之处,并且将所有事项需要格外注意的地方都嘱咐给她听。 那时候她认真地听,用力地记,生怕遗漏一个细节。直到他离去她都还在喃喃地重复着老夫人和贵客的喜好,竟不曾好好地向他道谢。 像那样的事,上辈子还有几件,宁七音当时只觉得他是个长辈,对自己这个家中晚辈略加指点,现在想起来,竟品出一些不一样的心境来。 鼻端萦绕着淡淡的檀香气息,宁七音看着跃动的烛苗暗自叹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重活一世的关系,再去看陆景朝时,便没了上辈子那种小孩子看长辈的感觉,竟能与他说起小时候的事来。 陆景朝踏着清风明月回到自己的禅房,燃上一盏烛火,便捧起了经书。 却忍不住去看那莲花烛台,那青铜花瓣上的细腻纹路,就如同什么人的心事,看起来条理分明,却又纵横交错。 白天时宁七音在溪边的情形又浮现在陆景朝眼前,那样一个纤细柔美的姑娘,犹如一朵雨后随风轻摆的莲,亭亭玉立,香远益清。 当她和陆清雅说话时,声音温柔动听,饶是陆景朝耳边满是年轻人的嬉笑声、溪水潺潺声,他也能准确捕捉到她娇美的声音。 捉了鱼回来,她正与陆清雅守着鱼筐,他远远地打量了她一眼,那秋日暖阳下的笑颜便如同一幅画,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时候她好像在听陆清雅说些什么,抿着唇不住地发笑,犹如点墨的双眼中有明亮的光彩,与人说话时却又双眸含水我见犹怜。那样粉雕玉琢的一张脸,在山水间犹如下凡的仙子,艳若桃李却纤尘不染。 陆景朝心口发热,方才与宁七音并肩而行的感觉似乎仍在,夜色中她轻轻柔柔的声音像是有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沉迷。 后来二人静默着前行,陆景朝能听到她在肩侧的呼吸,虽然几近不可闻,却还是在松涛阵阵中被他注意到了,犹如带着些许馨香,若有若无的撩动人的心弦。 陆景朝感觉自己的一颗心犹如那烛台的莲花瓣,蓦地生出许多摸不到理不清的纹路来,正要去细想,却猛然记起一件事。 宁七音是与自己的侄子陆见洺定了亲的。 陆景朝心中一时更加杂乱,那些纹路像是一张网覆着,此时猛然收紧,叫人心中不适。 他逼迫自己将眼神移到手中的经书上,在心中默念那些晦涩的文字,想要用经文将脑中纷杂的思绪挤出去。 然而宁七音那双瞳剪水像是从经书上浮现出来,耳边响起的也是她轻轻柔柔的一声“三叔”。 陆景朝闭上双眼,只 分卷阅读96 回想方才看过的经文,觉到耳边清净了才又睁开眼睛读起经书来。 原本以为只是一时意乱,读一读经书便能冷静下来,不想这么一读竟读了大半夜,就连那莲花烛台上的烛都几乎燃尽了。 山寺的清晨似乎比城中要凉意更深,阳光才伴着鸟鸣洒在寺院中,僧人们却已经下了早课。 陆见洺逆着众僧而行,走到宁家兄妹住的禅院中,他看着几间禅房犹豫了一下,然后向一位洒扫的僧人问道:“宁国公府的大公子住在哪间?” 他想要再见见宁七音,虽然她待他不冷不热总是淡淡的,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多与她相处一会儿。 只是这样明目张胆地相见总归是不太好,他便打着拜访宁正锦的旗号过来,想着也许能与宁七音见上一面。 在宁正锦房中坐了一会儿,陆见洺耐着性子聊了半天学问经文什么的,才拐弯抹角的问到了宁七音。 他问的巧妙,宁正锦也不疑有他,顺着他的话道:“城外的山水确实怡人,七音一早便去后山散步了。” 陆见洺有些失望,原想着过来这边能与宁七音碰面,说上几句话,却不想扑了个空。 又想此时宁七音独自散步,他兴许能找过去独处片刻,便又与宁正锦闲扯了两句就匆匆告辞出来了。 才走了两步,竟碰到一位姑娘从禅房出来,正背对着陆见洺关门,那背影也是婀娜动人。 ☆、第 46 章 第46章怦然一动 陆见洺心中觉得那背影有几分熟悉, 不待细想,便见那姑娘回过身来。 那女子去是宁玲珑。 宁玲珑看到他,嫣然一笑, 之后才低垂下眼,柔声唤道:“陆公子!” 陆见洺倒是有些意外,也没多想,当下向她微笑着点点头。 宁玲珑也笑了下, 之后便款款向陆见洺走过去。 宁玲珑今日是精心打扮过的, 眼睛下方的几个雀斑被她用细粉遮了,双颊又淡淡的涂了胭脂,那雀斑就更加不惹人注目了。 她本来长得还算周正,如今黛眉红唇描画起来, 一眼看过去竟然仿佛也是位美艳的女子。 宁玲珑已走到陆见洺面前, 因为出门前特意装扮过,所以此时见了陆见洺她心中十分高兴, 又多了些许自信。 “这清晨的景色真好!难得出来这般神清气爽,陆公子陪我出去走走吧?”宁玲珑向陆见洺笑起来,她知道自己的笑很有感染力, 大多数人见她笑都会忍不住嘴角上扬, 她相信笑着的她是最美的模样。 陆见洺确实觉得今日的宁玲珑美得让人心动, 闻着她身上的香气,看着她一笑百媚的模样, 陆见洺心中也不忍拒绝,略犹豫了下, 便随着宁玲珑走出去了。 二人在寺后慢慢地走,宁玲珑笑着和陆见洺谈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诸如昨夜睡得好不好、斋饭的味道怎样, 倒像是故交好友的模样。 陆见洺心中渐渐轻松起来,他本有些担心宁玲珑会问他上次说的事,如今见她半分不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其实这样聊聊天多好啊,不要去谈那些让他为难的事,这么聊着聊着二人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走到溪边二人停了停,宁玲珑看了看溪水,然后向陆见洺示意继续前行,口中笑道:“家中再怎么仿也仿不出这么清澈淙淙的溪水来。” 陆见洺与她并肩而行,随口答道:“这里是活水,家中园子里大多是死水,不能比的。” 宁玲珑身上的香气浓郁,陆见洺却觉得很好闻,和这么一位清秀活泼的姑娘在溪边散步,他心中觉得很受用。 二人沿着溪边并肩前行,溪水蜿蜒着,岸边也随之曲折。宁玲珑有时候为了离溪水远一些,会朝陆见洺这边躲一下,二人的身体就会似有似无的碰撞一下,宁玲珑便红了脸再躲回去。 陆见洺心思有些飘忽,他原本就觉得宁玲珑很好,如今这种触碰像是勾人魂魄似的,竟让他有些魂不守舍。 “记得小时候才回宁国公府,”宁玲珑聊着聊着便说到了小时候,“觉得府院好大好大啊,那么多的屋子,那么多的院子,好像很容易就迷路了。” “记得我第一次走到花园里,还以为自己是从家里走出去了呢,有花有树有水,简直和野外一个样,也不记得当时为什么身边没有人跟着,我吓得连叫人都忘了,还以为自己是走丢了,蹲在树下就哭了起来。” 宁玲珑说着说着竟湿了眼眶,她红着眼看向陆见洺:“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换了一回家的缘故,我心里总是会觉得不安,那种迷失了方向的不安。” 说完泪珠便滑落下来,倒叫陆见洺手足无措了一下。 宁玲珑感觉到陆见洺片刻的慌乱,便低声啜泣起来,顺手拿出帕子遮住了眼睛。 陆见洺抬了抬手,却又放下,只是轻声哄她:“玲珑姑娘不要哭了,你看这山水秀丽,哪里值得再为小时候的事哭一场?况且你如今不是好好的?” 宁玲珑也 分卷阅读97 不抬头,只嘤嘤哭着,想要陆见洺继续哄她。 陆见洺见她止不住,便迟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姑娘不要哭了,以后你会诸事顺遂的。” 宁玲珑闻言拿帕子在双眼上各轻轻按了一下,止住哭声然后抬头看向陆见洺:“真的吗?” 眼眶还红着,才哭过的眸子湿润着,满含希冀地望过来,倒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陆见洺的心霎时就软了,向宁玲珑点头道:“真的!” 宁玲珑心中的希望被放大,人也破涕为笑:“我信陆公子的!” 继续前行时,便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回荡在二人中间,宁玲珑看了一眼风流倜傥的陆见洺,一颗心跳个不停。 溪边有许多小石头,被冲刷的光滑圆润,踩上去有些硌脚,也容易将人滑倒,两个人慢慢走着,尽量躲着那些石头。 宁玲珑又看了一眼潺潺的溪水,水浅的地方清澈见底,偶尔有鱼儿飞快地顺流而下,看起来倒是很有趣。秋日深山的早晨,溪水怕是会很凉。 宁玲珑思忖着,再度看向陆见洺的侧脸。 他的下颌在宁玲珑的视线里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薄唇微抿,剑眉入鬓,英俊的侧颜叫人过目难忘。 宁玲珑下定了决心一般收回视线,下一刻却脚下一滑向溪水中倒去,口中的一声惊呼瞬间就被风吹散了。 陆见洺没有防备,反应过来的时候想要去扶却只抓到一点衣袖,眼睁睁看着宁玲珑摔在了溪水中。 纵是有了心理准备,宁玲珑还是被那溪水冰的心里一紧,她一副慌乱的样子要站起来,然后满意地发现陆见洺踏进溪水紧张地来扶她。 “你没事吧?”陆见洺将宁玲珑从溪水中扶起来走到岸边,却没发现自己问话的时候还扶着她的双肩没有放开。 宁玲珑摇摇头,却有些发抖,她索性借着那股冷意抖个不停,全身湿透的她像是柔弱不堪似的。 陆见洺担心宁玲珑摔在溪水中的石头上磕伤了自己,便忙上下打量她,却见她衣衫尽湿,紧紧的贴在了身上。 湿漉漉的衣裙裹着少女的身体,勾勒出起伏的曲线,甚至连内里衣物的轮廓,都透过轻纱外衣被看得清清楚楚。 陆见洺扶着宁玲珑的双肩,一时只觉喉咙干燥得发不出声音,身体内像有一股无名火在乱窜。 宁玲珑看陆见洺的眼神移到自己颈下便再无法动弹,便猜到自己这副落水的模样打动了他,因此她故意发着抖呼吸急促,使得胸口越发上下起伏起来。 陆见洺一时看直了眼,脑中正空白着,便觉眼前一晃,下一刻便觉到有柔软而湿漉漉的身体投入了自己怀中。 宁玲珑扑在陆见洺怀里,双臂紧紧地环住陆见洺的后背,二人的身体便贴在了一起。 “见洺哥哥,”宁玲珑的声音像是满含委屈,却又妖娆魅惑,“我心里一直只有你!” 陆见洺觉得好像有湿气从宁玲珑身上透到自己的衣物上,钻到最内里的一层,却一下就被滚烫的胸膛蒸干了似的,让他半分觉不到凉意。 怀中的少女娇羞地诉说着对他的情意,陆见洺只觉得整个人犹如踩在云端一般,一切都好像那么虚妄。 可他不想要虚妄,他的心中似乎在疯狂的呐喊,想要更真切的感受,一时双臂便不受控制一般紧紧地拥住了宁玲珑。 宁玲珑嘤咛一声,贴得陆见洺更紧,陆见洺脑中一片混沌,一双手在宁玲珑的后背不断游走。 “见洺哥哥……”宁玲珑在陆见洺怀中抬起头来,声音销魂蚀骨一般,整个人娇弱无力的被陆见洺搂在怀里。 陆见洺已是意乱情迷,怀中的宁玲珑双目含春地看着他,他情不自禁地低头朝那红唇吻去。 宁玲珑紧紧攥着陆见洺的衣襟,二人正忘我,忽听得有人走过来,电光火石之间便互相推开了,宁玲珑尴尬地扯了扯身上的衣物,才看向来人方向。 却原来是苏南卿,她才从一棵树后转过来,便见陆见洺和宁玲珑慌乱分开的模样,脚下一顿,倒先红了脸。 宁玲珑勉强向苏南卿笑笑:“苏姑娘也出来散步吗?” 苏南卿的眼神落在宁玲珑身上,虽然尴尬却还是开口问道:“二姑娘这是?” 宁玲珑看苏南卿满眼疑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衣物仍湿着,山风一吹不由瑟瑟发抖。 “不小心跌到了水里,我须得快些回去换衣裙了!”说完,也不看那二人反应,宁玲珑便匆匆离开了。 苏南卿又看向陆见洺,却见他正望着宁玲珑的背影,脸上的神情竟是怅然若失的样子。 “我也先行一步了!”陆见洺回过神,向苏南卿点了点头。 苏南卿忙忍着心中的不适感向陆见洺道别,直到他走远了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方才所见让苏南卿不适,像是恶心却又吐不出来一般,她后悔自己走路没多张望张望,竟撞见了这种事。 直到视线中再没什么人,苏南卿才慢慢向寺院走去 分卷阅读98 。她心里很是担忧,撞见了陆见洺和宁玲珑的事,她应该替他们保守秘密,毕竟她也是位未出阁的姑娘,那样的事到处去说也不合时宜。 可是想到那两个人的身份,她又觉得他们未免太过不耻,况且又守着这佛门净地,实在是不该。 就这么纠结矛盾着,苏南卿踟蹰着朝寺院走了回去。 宁七音在林间散着步,心情在鸟鸣声中舒畅而安详。山中稍显凛冽的秋风穿梭在树林里都好像变得温柔起来,闻着树木的清香,宁七音走出去很远才往回走。 走到半路,却听得前方有沙沙的声响,正是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宁七音抬眸望过去,便看到陆景朝正在那里。 清晨的后山是如此清新怡人,虫鸣鸟叫,阳光柔和,树木清香。 而他,站在那里,一身玄衣,负手而立,墨发和衣袂翻飞间,竟让宁七音心里怦然一动。 ☆、第 47 章 第47章他和她之间的距离 陆景朝一夜没睡好, 早上醒来感觉像是不曾歇息过一般昏昏沉沉的。看窗子透进了青白的光,他决定去寺外走走,吹吹风清醒一下。 信步走到近处的林边, 他看着通往树林深处的小路犹豫了一下。 前一日在溪边吃完烤鱼散了,陆清雅拉着宁七音进了这处树林去采花,他当时看到也是犹豫了一下。 这山间并无野兽出没的传闻,寺庙附近也还算太平, 可昨日他有些担心二人走远了迷路, 便远远地跟了过去,直到看她们要往回走他才离开。 今日看着这处树林,他想起宁七音捧着各色野花的模样,那个样子的她看着实在是清雅静美, 仿佛隔着一层雾的仙子般, 这么想着间,不觉间人已走了进去。 当远处有声音传来, 饶是陆景朝耳力极好也分不太清是人的脚步声还是小兽又或者是别的些什么,他加快脚步向前走了一段,终于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朝自己走来。 在晨间的薄雾中, 宁七音突然出现在林间的小路上, 衣裙被风吹得微微飘起来, 清晨的阳光从林间洒下来,越发照得她眉目如画, 清新脱俗。 陆景朝看着这样的她,有那么一瞬间, 他觉得自己忘记了呼吸。 这个世间怎么可以有这样的女子,只是站在那里,万物为之静止,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因为她而存在。 宁七音怔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又遇到这位上辈子的长辈。本想二人既是遇见,总要上前打个招呼,才走了两步,便觉陆景朝一直立在原地未动。 细看过去,宁七音这才发现,他就那么凝着自己,双眸幽深,那个样子,倒仿佛要将自己看到心里一样。 宁七音心里怦然一动,竟是觉得心慌,一时间,有些无措地低首,不由想到前一晚异样的心境,想到上辈子他对自己的几次相助,想到这辈子二人的几次相处。 时光似乎突然停滞,宁七音一时心中纷杂起来,竟是前不得后不得。 偏偏他就那么望着自己,丝毫挪开视线的意思都没有,毫不避讳,毫不闪躲。 宁七音深吸口气,她有心躲开他的目光,便眸光低垂,不再去看他,转身便要走。 陆景朝见她突然转首离开,一时竟觉得心慌,仿佛她要这么离他而去一般,下意识地便想要张口叫住她。 谁知道还未发出声音,心里便陡然想起来那一句“三叔”。 一时苦涩涌上心头,是了,她是和自己侄子陆见洺有婚约的,而自己是他们的三叔,是他们的长辈。 作为一个长辈,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侄媳妇有非分之想? 陆景朝到底是深吸口气,负手而立,紧咬着牙,看着那离去的纤细背影,看着她离去,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得。 宁七音低着头,她想装作若无其事,想假装自己自始至终没有看见陆景朝一般,只是心里到底不平静,每走一步,她都觉得背后仿佛有一双灼热的眸光在烧着自己后背,这让她浑身不自在,让她走路都仿佛不会了。 她想,自己的姿势一定很别扭。 但到底是一步步地僵硬离开,到底是走远了。 走出很远后,宁七音深吸口气,想着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她犹豫了下,回过头去,却见陆景朝仍在原地站着,幽深的眸光遥遥望着她。 四目相对间,她却看不真切,隔着太远,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水汽缭绕,宁七音甚至有一种错觉,他们相隔了一辈子那么远。 她默了一下,终究还是转身离去了。 宁七音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就觉到一丝凄凉,就好像失却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舍不得,却又不得不放手。 脚下的落叶仍像来时那般松软,只是再次踩下去的心情却渐渐沉重起来了。 直到宁七音的身影消失在高大的树木之后,陆景朝才将眼神慢慢收回,低叹一声回过身去。 那个牵动他视线的身影,好像 分卷阅读99 也牵动了他的心,然而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她甚至都不敢上前来同他说上一句话。 前一天月色下突然湿了眼眶的姑娘,好像一下子变得冷漠疏离,逃避的眼神犹如一盆凉水,向着他倾盆浇下来,他周身发冷,却不能让那颗心也凉下来。 那颗心仍是炙热滚烫,覆在上面的那层网也紧紧包裹着,让一些难以说出口的情愫无路可逃。 陆景朝慢慢地向回走,不想再碰到绕路回去的宁七音,不愿看到她躲着他的不安双眸。 驰骋沙场多年,他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为一位姑娘而无能为力。 秋风卷着树叶飘下来,那落叶犹如在风中飞舞着的枯黄蝴蝶。陆景朝伸出手去,接住了一片,那树叶已经泛黄了,握在手里,轻轻那么一捏,便碎了。 些许的碎叶扎在手心,并不疼。 他闭上眼睛,脑中浮现出她的身姿。 犹如林中仙子一般的惊艳,离去时欲言又止的神情,这些都是画面,印在他的脑子里。 他深吸口气,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 宁七音走出了树林,阳光一下毫无遮挡的照耀过来,却又觉得过于明亮要晃眼似的。 宁七音微微低下头前行,却突然想到屹立在林中的陆景朝。于她而言,也许他就像是明亮的太阳,注定是她无法坦然直视的。 “七音姑娘!” 一声呼唤传来,打断了宁七音的胡思乱想,反倒让她心中莫名轻松了一下。 苏南卿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宁七音,唤了她一声却犹豫了一下才走过来。 宁七音心中觉得这位上辈子的二嫂很亲切,如今听她唤自己,便忙笑着迎了过去。 “苏姑娘也出来走走?”宁七音向着周围看了一眼,“这山中的风景就是水木明瑟,比城里修葺的园子清秀了不知多少倍,在这山中林间走走,好像连忧愁都能忘了。” 苏南卿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却又咽了回去,她到底不能将话说得太过直白,那二人的名声事小,可若是就这么对宁七音说出来,她怕伤了宁七音的脸面。 宁七音见苏南卿似乎欲言又止,便不由关心道:“苏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苏南卿有些懊恼,恼自己脸上藏不住事,却还是打起笑模样摇头:“没有。” 她不能对宁七音直说,只能旁敲侧击的试探一下,嘱咐一下。 “方才听七音姑娘说在山水间忘忧,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宁七音和苏南卿边走边聊:“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谁还没点烦心事呢?” 苏南卿看宁七音说话带着浅浅的笑,似乎有什么忧愁,又好像没有,一时心里也拿不准。 听了宁七音的话,苏南卿想到自己眼下忧心的这件事,不由点头道:“从前只道俗话不够雅正,如今年岁渐长,才觉得这许多道理都在俗话里含着。” 宁七音闻言不由笑起来:“苏姑娘才多大?也说起年岁渐长的话来。” 苏南卿回味着自己说的话,也觉老气横秋的,便与宁七音同笑起来。 笑过之后,苏南卿才向宁七音正色道:“说到底,我还是虚长你一岁,有些事或许能比你看得清楚些。” 宁七音觉得她有正事要说,见二人已到寺庙院墙之外,便停下了脚步:“苏姑娘请指教。” 苏南卿停下却又微笑起来,她顺手帮宁七音整了整被风吹散的碎发,轻柔而体贴。 宁七音恍惚间觉得她就像自己的姐姐一般,一时想到苏南卿上辈子的结局,心里便漫起了忧伤。 苏南卿轻声开口:“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有一句,这世间的男子,虽然有些看起来仪表不凡,却未必可信。” 她将后半句“未必值得托付终身”咽了回去,这种事她总归不好说的太过直白。 宁七音本就想到了上辈子的苏南卿,如今听了她这话,便又顺着想到上辈子的自己。 上辈子她也和陆见洺有过甜蜜的相处,可转眼间那些情深义重就变成了薄情寡义,陆见洺和宁玲珑在一起的画面就像是一个噩梦,总在她觉得自己要淡忘的时候,再次魇住她。 那种被背叛被欺骗被刺痛的感觉,好像在她心里划下了深深的一刀,却久久不能愈合。 如今苏南卿站在她面前,脸上温柔的神情透着担忧,宁七音哀哀的想,如果上辈子有这样一个朋友,她该会多么感激。 上辈子她处处忍让,却不曾等到半点她想要的亲情友情;这辈子她不等不靠,那些她奢望过的情分却全都来了,人果然还是要靠自己。 宁七音想着上辈子愚钝的自己,苦笑一声向苏南卿道谢:“七音多谢苏姑娘提点!” 苏南卿欲言又止,面前这位姑娘不过昨日才相识,她只是心中觉得宁七音亲切,不忍她被那对男女蒙在鼓里,所以才多生这一事,可一句简单的话,又不知道她是否明白。 犹豫了一下 分卷阅读100 ,苏南卿到底又说道:“今日正是‘交浅言深’,只愿姑娘日后能多为自己留个心思。” 宁七音虽不知苏南卿为何谈起这些,只看她言谈中尽是为自己着想,心中便认定这是可交之人。 宁七音看苏南卿神情仍像是不放心似的,便冲她点点头:“我明白苏姑娘的意思,多谢姑娘善意提醒!” 苏南卿看宁七音眸光坚定,便觉得她是真的懂了,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们回寺里去吧,想要去吃斋饭了!” 宁七音笑着应声同苏南卿往寺庙中走,心底却有隐隐的感动。 因为她看到苏南卿最后总算放下心来的样子,这辈子不过才萍水相逢,她便能这样为着自己,属实难能可贵。 才回到房中用过斋饭,宁七音便捧了经书来看,却不觉走了神,想起苏南卿来。 这么一个温柔可人的姑娘,看起来也是懂事明理的,何以上辈子会抑郁而终? 论家世背景,那时候苏南卿给宁正辉也是门当户对;论婆媳关系,孙氏虽然古板重规矩,可也不是会故意拿捏儿媳的人;论夫妻情分,家宴几次相聚,宁正辉对苏南卿倒也称得上体贴。 上辈子是什么事让苏南卿郁结难解,最后竟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重活一辈子,她是希望自己能过好,但是如果有余力,她也希望能帮帮身边的人。 正胡思乱想着,便见有人影从窗前闪过,接着便响起敲门声:“七音?” ☆、第 48 章 第48章 他送的字帖 宁七音听出是陆清雅的声音, 忙上前开了门,见她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倒像是佛经的样子, 不由抿唇笑着道玩:“来到了这山间雅居,佛门清净之地,连你这种性子的竟然也参悟起佛经来了?” 陆清雅闻言也笑了起来,一面朝榻上的小桌旁坐了, 一面笑道:“我要是悟了这次就不下山了!” 宁七音为陆清雅斟上茶:“恐怕这寺庙不会收你一个女子来修行。” 陆清雅听着这话, 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上推到宁七音面前,伸伸舌头,笑道:“送你的。” 宁七音拿起来,却是一套书法字帖。 上辈子因为在顾家老夫人面前写福字一事, 宁七音曾经苦练过书法, 临摹坏了的字帖都不知有多少,最后才小有所成, 偶尔在人前写几个字,也能换来几句夸赞。 这辈子她还不曾将上辈子练就的字大方写出来,孙氏给她挑的字帖却有些不够看了。毕竟那些寻常的字帖, 她上辈子早就临摹过无数遍了。 而陆清雅拿来的这套, 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字体。 字帖之上, 每个字都游云惊龙一般,又见苍劲有力入木三分, 况且运笔简洁丝毫不见拖泥带水,足见写字的人收放有度成竹在胸, 一看便不是凡品。 宁七音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精妙的字帖,一面翻看一面眸中便如被点亮的星光,流光溢彩起来。 陆清雅看她爱不释手的模样, 不由也笑了起来:“不想你竟喜欢这个,难怪上次在我家吃烤虾时,我们谈论头面衣料,你都不爱说话的。” 年轻的姑娘凑到一起,无非爱谈一些哪里有新奇样式的首饰卖,哪里来了一位手艺好的裁缝师傅。 那次在陆国公府的水榭游玩,自然少不了此类的话题,陆清雅当时见宁七音不怎么插话,还以为是她才回到京城,对那些都不熟悉的缘故,还特意引着几位姑娘聊了几句山水人情,想着宁七音也许能融进去。 宁七音也不抬头,只慢慢翻看着,偶尔还拿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想要模仿那字帖上的运笔走势。 “头面衣料那些,有银子总能买到,”宁七音看着字帖微笑,“而这种自成一格的书法,却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看着宁七音捧着字帖欢喜的模样,陆清雅又想到将字帖交给她的陆景朝,莫名觉得宁七音和自家三叔就如知己一般。 “不想你一个姑娘家对写字有这样的看法,我虽然名字里占了个‘雅’字,在你面前却是俗了!” 陆清雅早就因为觉得宁七音与众不同而对她格外喜欢,如今越发觉得她性子好,实在是犹如如空谷幽兰一般,静雅脱俗,也就更加愿意同她亲近了。 宁七音的眼神总算依依不舍的从那字帖移到陆清雅身上:“你这么说可就折煞我了!你若是‘俗’了,这字帖又如何从你手里得来?” 说完,宁七音又将那字帖捧在心口,向陆清雅问道:“当真送我了?” 她那么歪头抿唇笑着,倒像是怕陆清雅反悔似的。 陆清雅被她逗的发笑:“指名送你的,我哪里敢拿回去!” 宁七音听她这话说的有意思,顿时有些疑惑,不由问道:“谁送的?怎么是指名送的?” 陆清雅却是笑着,笑得眸子中带着几分调皮,就那么别有意味地打量着宁七音,看那样子,到好像是她瞒着他什么似的。 宁七音:“你 分卷阅读101 为何这么看我?” 陆清雅:“你非要问我谁送的吗?” 宁七音心里一动,一时莫名觉得心中燥热,当下也不再追问,只是将字帖小心地放到一旁,然后同陆清雅聊起清早散步时的见闻来。 “昨日咱们去那处林子里,只盯着颜色鲜艳的花去看了,今早我一个人去转,才发现林间有不少有趣的东西。” 宁七音兴致勃勃地说起林间羽毛光鲜亮丽的鸟儿,不知名的果子,和带着露珠的红色枫叶。 陆清雅听了不由叹道:“可惜我换了地方总也睡不好,昨晚一整夜都半梦半醒的,早上晨钟响过之后才安稳睡了一会儿。” 她笑着看向宁七音:“不然也能起来和你去林子里走走了。” 宁七音点点头,眸光落在陆清雅面上:“难怪看你眼底泛着青色。” 说完忽而想起了林间遇到的陆景朝,他那时候好像也有些黯然,就如同没有休息好,看到她时目光才炽热起来。 宁七音心里像是被什么碰了一下,又想到陆清雅正在面前坐着,便忙将思想拉了回来:“好在今日回府之后,你便能好好歇歇了!” 陆清雅点点头,却又不舍地拉住宁七音:“只是又要与你分开了,也不知下次一起玩是什么时候。” 宁七音看她小姑娘似的不由笑着向她手背上轻拍了拍:“又不是小孩子了,跟长辈们知会一声就能出来,得空便能一起玩了。” 陆清雅一贯的直爽性子,听了宁七音的话便又高兴起来:“好,下次不必等着两家办什么宴,咱们就约着出来见个面,你可不要爽约!” 宁七音点头,又问她:“今日什么时候下山?还是三叔带你们走吗?” 陆清雅正端着茶杯要喝,听宁七音提到了陆景朝,便抬眸从杯子上方观察宁七音的表情。 只是看她自若的模样,应该是无意中问起,并非特意打探。 “三叔已经先走了。”陆清雅轻声道,仍是偷偷瞄着宁七音。 宁七音低低地应了一声,抬手抚上一旁的字帖,没有再多说什么。 陆清雅喝了一口茶,眼角却仍瞄着宁七音,她觉得宁七音在听到她的回答时,神情中明显有失望,眼中因那字帖而生的光彩也黯淡下去一般。 陆清雅心中便明白了,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眼神。 杯中的茶叶因为喝茶的动作而晃动着,陆清雅觉得自己好像窥见了什么,却不知心底应该作何感想。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一片片茶叶身不由己的随着水波飘荡,好一会子才又若无其事的跟宁七音说起别的来。 宁玲珑回禅房换了衣裙,心中却是越想越恼。她才与陆见洺进了一步,本来有机会水到渠成,却被一个不相干的人撞见了。 她宁愿撞见他们的是宁七音,说不定宁七音会闹上一场,然后便与陆见洺退亲。 转而又想到宁七音的性子,从前那么能忍,说不定会舍不得这门好亲事也忍下了,那时候陆见洺万一觉得愧对宁七音,从而不再见自己,岂不是更亏? 正盘算着,便听宁正辉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妹妹在屋里吗?” 宁玲珑正糟心,便有些没好气地呛了一句:“不在!” 下一刻宁正辉便笑着推门进来:“我还真以为是只鹦鹉在屋里学妹妹的声音说‘不在’呢!” 宁玲珑却冷哼了一声扭过脸去,随手扯了一条帕子在手里扭来扭去。 宁正辉进门之前就听出宁玲珑的不快,如今见她这样,便笑着上前问道:“这是谁惹妹妹不高兴了?” 宁玲珑干脆白了他一眼,然后蹙着眉嘟着嘴也不说话。 宁正辉凑过去哄道:“妹妹何苦为别人生气?气坏了身子还不是让疼你的那些人难过?” 宁玲珑总算开口,却是满腹冤屈似的:“我看这世上就没人疼我!” 陆家这门婚事明明是自己的,她明明可以什么都不做就有陆家的花轿上门,却半路冒出个宁七音来,一想到这事她就恨得夜不能寐。 今日多好的机会,她与陆见洺刚好就在溪边走着,她脚下只略微一扭就自然地掉到了溪水中,出水之后的楚楚可怜已足够打动人,衣衫贴身的站在那里,任是哪个血气方刚的男子都难以把持吧? 就差一点,她就能得到陆见洺,却硬生生被人打断了,错过这一次,谁知道下次机会是什么时候? 宁玲珑心中懊恼,面上却是委屈,宁正辉一听她说没人疼,不由也皱起眉来:“妹妹何苦说这种自怨自艾的话,咱们家这些人,哪个不是疼你的?” “妹妹到底受了什么委屈?是谁惹了妹妹不高兴?妹妹跟二哥说说,二哥去为妹妹出头!” 宁玲珑又怎会说她勾引陆见洺不成的事,见宁正辉确实带着紧张自己的神情从旁不住的哄,宁玲珑故意嘲讽道:“二哥还有工夫为妹妹出头?” “昨日就带着我去谢过夏姑娘一次,今日我瞧着二哥跟人家在院里遇见了又谢,只怕是二哥满心都是夏姑娘,再看不到 分卷阅读102 玲珑了!” 宁正辉听了这话,恨不能指天起誓,他才要举手,心里又多少觉得不合适,便坐在宁玲珑身边急切地解释道:“昨日你累成那样,唯有夏姑娘好心让轿夫带你,咱们去道个谢也是应该的。” “今日遇到了,我与她也没有什么别的话说,可不是要再拿昨日的事谢一番?” “况且,我又怎么会为别家的姑娘看不到自己的妹妹?” 宁正辉生怕宁玲珑不相信自己,看着她只顾低头绞着手中的帕子,恨不能去摇她一下,好让她看看自己的真诚。 “妹妹这话平白让人伤心,我才不会看上什么夏姑娘呢!” 宁玲珑绞着帕子,突然想起来那夏若梅家世很好,昨日同乘一轿,和她也合得来,若是真能跟宁正辉成就姻缘,她觉得倒不用担心姑嫂关系。 这么想着,她便又抬眸向宁正辉笑起来:“我不过一句玩笑话,二哥怎么就急了?” 宁正辉微微皱眉,有些疑惑了。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宁玲珑笑着的样子,竟有些陌生,倒仿佛不是那个他自小宠着的妹妹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又是周末,又要三更了,希望大家支持! ☆、第 49 章 第49章宁七音未免太有心思了 “二哥, 其实我觉得夏姑娘不错的。”宁玲珑看着宁正辉认真道。 宁正辉皱眉,又想开口分辩,却被宁玲珑打断了。 “夏家家世好, 夏姑娘人也漂亮,”宁玲珑一条条数着,“年纪正好,又尚未婚配, 放眼燕京城, 真是再适合二哥不过。” 宁正辉见宁玲珑神色认真,一副真的希望他与夏若梅成就好事的模样,一时心中一痛,眼神中的伤心竟无法掩饰。 “妹妹再不要说这种话!” 宁玲珑看到宁正辉的神情, 却是觉出了什么, 她先前不敢想,如今倒是确定了几分。 好像自从宁七音回府, 大家都知道她并非宁家人开始,二哥宁正辉便对她更与从前不同。 从前二人倒也是志趣相投,比起与大哥宁正锦的关系, 二人要走得更近一些。 待到宁七音回府认了亲, 宁正辉便对宁玲珑愈加呵护, 言谈举止之间处处偏向宁玲珑,心疼宁玲珑身份变化受了委屈。 宁玲珑从前觉得是因为与宁正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在, 今日却被她无意间试探出别的什么来。 原来,二哥宁正辉是对自己有意。宁玲珑的眼神从宁正辉哀伤的神色上收回来, 低头又看向了手中的帕子。 那帕子在指间绕了一绕,宁玲珑突然心中一动,她如今在宁国公府的身份, 多少有些尴尬,可这位二哥却是不同,也许他倒可以帮着自己对付宁七音。 “二哥不喜欢,我以后不再说就是了!”宁玲珑抬眼看向宁正辉,眸中竟是波光潋滟,“我也是为了二哥好,二哥怎么就恼了呢?” 宁正辉本来因为宁玲珑硬将他和夏若梅凑到一起而伤心,如今看到她眼波流转却又乱了心神,一些话堵在心里说不出,只得无奈道:“你不懂。” ********** 又在山寺中又添了些香油钱,一行人才下了山来,各家与轿夫或马车约定的时间不同,因此下山的时辰也各不相同。 前一日宁正锦砍断竹子做给苏南卿的手杖,苏南卿走的时候原本是带着的,只是上轿前遇到了宁正锦等人便红了脸,那根手杖不是小物件,拿在手里没处藏没处躲的。 要知道那么寻常的一个手仗,她竟然特特地拿着,下山的时候又是不需要的,总觉得那么拿着怪怪的,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似的。 “七音姑娘,”苏南卿默了好一会,终究是不好意思,红着脸走到宁七音面前,这么说道:“这个给你下山助力吧!” 宁七音看出她的窘迫,便也没有推辞,接过来道完谢又笑道:“多谢姑娘好意思,我会好好留着,日后必会物归原主,还给姑娘。” 苏南卿自然听出来宁七音话中的意思,一时感念她的帖子,一时又觉得她说这个分明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当下双颊上的红晕一时艳丽如枫叶,嗔了宁七音一眼,才轻声道:“不过一根随手可见的竹子,什么还不还的。” 宁七音听了,噗地笑出声:“既如此,那我用过扔在这山上了?” 苏南卿闻言,睨了宁七音一眼:“扔就扔,谁稀罕这个!” 说完这个,彼此都笑了,宁七音是觉得这样子也不错,苏南卿是实在羞涩又觉自己好笑。 ************* 宁玲珑原想着下山要容易些,便挥别了夏若梅和苏南卿的软轿,然后才与宁七音等人一同向下走。 只是走了没一截,宁玲珑便觉双腿不住地发抖,望着长长山路抱怨起来:“早知道昨日也定个轿子上来了,怎么下山也这么难?” 分卷阅读103 “我要歇息片刻。”说着,宁玲珑便朝路边的大石坐了,也不管其他人是停是走。 宁正辉见状,便又前后张望了一番,想着再帮宁玲珑寻顶轿子,却是半个人影也无。 宁正锦抬头望了望天,又低头向宁玲珑道:“你便咬牙坚持一下,天色不等人,若是耽搁久了,只怕进城时天都黑了。” “大哥,”宁玲珑仰着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是我娇气,实在是双腿抖得没办法走了!” 宁正辉只得也去路旁竹林里伐了一根竹子,削去了枝叶递给宁玲珑:“再走一段就能看到咱们家的马车了,我昨日嘱咐过他们,若是在约定的地点没见到我们就往前走走。” “只要走过马车不能上来的这段,应该就能遇到了!”宁正辉给了宁玲珑一个鼓励的眼神。 宁玲珑不情愿的接过竹杖,却又惊呼一声猛地丢开来。 她低头端看着自己的右手,将上面的一根毛刺小心翼翼的拔了下来,倒吸了一口凉气向宁正辉责怪道:“二哥怎么搞的?那么长的刺带着就递给我,你看给我扎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许是察觉到宁正辉对自己有意那刻起,宁玲珑再面对宁正辉时便不再向从前那般带着恭敬,像是控制不住一样的,有了几分恃宠而骄的意味。 宁正锦在一旁皱眉,做哥哥的好心削了竹杖,宁玲珑不知感激也便罢了,竟因为自己不小心扎到了而埋怨做竹杖的人,未免有些不知大小。 可他看向宁正辉的时候,却发现宁正辉丝毫不介意。 宁正辉正看着宁玲珑掌心中那个看不见的伤口不住地道歉,然后弯腰拾起竹杖又打磨了一番,并细细检查过才再度递给宁玲珑。 宁七音从旁看着,不由感叹这对兄妹的感情真是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郎情妾意呢! 宁七音被自己脑中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又看了一眼轻声哄着宁玲珑继续前行的宁正辉,一时不免多想了去,这两个人,到底算是什么? 该不会有什么私情吧? 如果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宁七音蹙眉,一时竟有些犯恶。 哪怕没什么血缘,可到底自小当兄妹长大的,若真有什么,难免看了不舒坦。 这恰好宁正锦唤了她一声,宁七音才回过神来,发现宁正辉已走向前去,宁玲珑也正拄着竹杖在前方扭着头看她,神情很是不满。 看样子她倒成了众人一起等着的那个,宁七音忙跟了过去,先前脑中不成形的想法也散乱了。 宁正锦等她跟上来才继续走,笑着向她问道:“方才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宁七音看了看前面二人的身影,胡乱应付了过去。 待到几人终于坐到马车上,一时都疲累的不想说话,倒是静默了好一阵子。 马车终于走到了城外,进城的时候,宁正锦向窗外看了一眼,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宁七音抬眸望过去,却见宁正锦只是盯着车厢某处出神,明显一副若有所失的样子。 她看了一眼宁正锦身旁昏昏欲睡的宁正辉,又看了一眼身旁正弯腰揉着小腿的宁玲珑,终于没有开口,继续沉默下去了。 直到进了府下了马车,宁七音才找机会向落在后面的宁正锦轻声问道:“方才听大哥叹息,可是有心事?” 宁正锦又恢复了从前温和的模样,向着宁七音淡淡一笑:“你是不是听错了?” 宁七音分明觉得他眉宇间藏了些什么似的,便故意软声道:“我明明听见了,大哥却说没有,可见是真的有心事。” 宁正锦无奈一笑:“胡乱揣测。” 宁七音见他这般,不由调皮道:“大哥是不是惦记着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宁正锦一窘,忙压低声音向宁七音道:“不要瞎说!” 眼神却不由地飘向宁七音手中的竹杖,然后又飞快地收了回去。 宁七音见状暗自发笑,将那竹杖向前一递:“哥哥找机会还给伊人吧!” 宁正锦愈加无奈,一副百口莫辩的模样,眼神却不敢再往竹杖上落。 最后,他看了一眼已走进二门的宁正辉和宁玲珑,才向宁七音道:“人家都说了,不过一根竹子,谈什么还不还的。” 宁七音看宁正锦耳根都有些发红,便不再坚持,收回竹杖道:“那我下次爬山的时候用吧!” 宁正锦脸上现出意外的神情,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宁七音却看出了端倪,大哥这辈子应该是对苏南卿有意,这让她总算松了口气,只要宁正锦同那泼妇没什么瓜葛,大哥以后也不会为内院所累了。 因为和宁正锦的几句话,宁七音便和大哥落在了后面,赶到厅堂的时候,宁玲珑已经和宁正辉向老夫人、宁国公和孙氏都行过了礼,宁玲珑正发挥着嘴甜的特长哄得众人高兴起来。 “方才下车的时候,我浑身累的只想瘫在那里,可门房说老夫人正等着,我竟一路快步走过来了!”宁玲 分卷阅读104 珑笑着回首看了一眼宁七音,“比姐姐和大哥走得都快呢!” 她说话拉长着尾音,像是会在祖母面前撒娇的寻常女孩一样。 宁七音和宁正锦一同向各位长辈行了礼,宁老夫人便让他们也都坐下说说话。 宁玲珑笑着向宁老夫人道:“这山中的两日,我总觉得像是离家很久似的。一想到离家那么远,我心里就不舒服,一直想着老夫人和父母,如今回来了才觉得真正开心起来!” 她叽叽喳喳说了半天,倒真把几位长辈哄得笑不拢嘴。 尤其是老夫人,孙子孙女们出去了两日,她着实觉得家中冷清。今日孩子们要回来,她早早地就坐在厅堂中等着他们拜见,同宁国公和孙氏聊天打发时间都心不在焉的。 听宁玲珑热热闹闹地说了半天,老夫人看向一旁安静坐着的宁七音:“七音,你在山中有什么见闻?” 宁玲珑轻视地看了宁七音一眼,许多事就要占个“先”字,她已先人一步在长辈们面前说了想家,说了爬山拜佛的事,宁七音再说什么都是旧调重弹。 老夫人和孙氏日后回忆起来,只能记得宁玲珑笑嘻嘻的说了许多,却不会记得在一旁安静如背景的宁七音。 宁七音根本没给宁玲珑半点眼神,她只是浅笑着回话:“山中溪水潺潺,枫叶如染,又守着寺庙,确实让人心旷神怡。” 宁玲珑听了微微撇嘴,果然是没什么新意的,难为老夫人还特意问宁七音,根本就是多余了。 宁七音的声音继续:“只可惜祖母和父亲母亲不能同往,所以我带了些东西回来,虽不能让祖母亲闻暮鼓晨钟,不能让父母亲自怡情山水,倒也能感受一二。” 说着,宁七音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样东西。 宁玲珑看了,脸色不由微变。 这个宁七音,可真是太有心思了! ☆、第 50 章 第51章 宁七音的孝心 众人闻言宁七音还带了东西, 一时都好奇起来,目光纷纷聚到宁七音手上。 只见她拿出一个蓝灰色锦缎香囊,绣着兰草为饰, 半鼓着也不知装了什么,只是看那香囊颜色式样应该是要送给老夫人的。 宁玲珑暗暗蹙眉,想着宁七音这人,心思太多, 不过看起来, 也只是一个香囊而已,便是那绸缎料子再金贵些,绣的花式再精致些,又有什么呢? 宁国公府的老夫人, 什么样的荣华没见过, 还能看得上一个小香囊? 她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宁七音拿着香囊走到宁老夫人跟前,将香囊的收口打开些递给老夫人看:“里面是松柏叶子, 是我从寺庙里捡的。” 宁老夫人接过去,放在鼻尖下轻嗅了一下,笑道:“这清香确实与那花草不同。” 宁玲珑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可心中却不免嘀咕, 不过几片树叶子, 有什么了不起? 宁七音继续笑着说那松柏的来历:“昨日到了山上,寺里已经打扫过了, 我瞧着那些松柏叶子长得好,却不好在佛祖面前去采。今儿个一早我特意赶在晨钟之前起来, 趁着洒扫的师父们还未将落叶扫走,一片片捡了擦净,才收了这么一包。” 宁老夫人笑着将香囊口袋收住放好, 拍拍宁七音的手笑道:“七音有心了!这些都是听着佛音长大的叶子,与别处普通的松柏不同,最是助眠安神的,我正需要这个!” 宁七音看老夫人喜欢,也轻轻浅浅的笑起来,眼神清澈纯净。 她又拿出一样东西走到孙氏面前,却只是呈给孙氏看,并不递过去:“我在山里发现几株玉兰花,想着母亲喜爱这个,就挖了一株。” 宁玲珑脸上有些挂不住,她看孙氏脸上的神情满是欣慰的,心里很是不舒服。 宁七音给孙氏看那截根茎:“我怕不能活,便多带了些泥土,母亲就先不要拿了,免得脏了手,待会儿让穗儿直接拿去种上。” 孙氏却笑着从宁七音手中接了过来:“我成日打理这些花草,还怕脏了手不成?” 她将那花根拿在手中好好端详了一会子,才点头道:“还是山中的奇花异草多,看这样子,倒像是我遍寻不到的那种。” “这便好,”宁七音笑着点头,“我不太能分辨这些,只能认出这是株玉兰,却不知道母亲是否会喜欢。” “喜欢!”孙氏难得夸了宁七音一句,“你能想着大家,只这份孝心就足够我们高兴了!” 宁七音向孙氏微微一笑,才拿帕子擦了擦手,刚转向宁国公,便见他含着笑带着希望向自己看过来。 宁七音也忍不住笑起来,十几岁的少女,开心起来便是天真烂漫。 她将东西递了过去:“也没什么特别适合父亲的,找到一截树根送给您,您可不要嫌弃!” 宁国公笑容不减,平时人情往来,他也没少收过东西,可这是女儿的一片心意,自是与那些不同。 他接过来在手中 分卷阅读105 来回看着,那树根形状奇特,倒是格外有趣。 “这山中的东西最是独一无二,我又怎会嫌弃呢?”宁国公拿着那个树根倒是爱不释手的样子,“摆到书房中不错!” 说完,又向孙氏笑道:“好多年没受过这么称心的礼物了!” 宁老夫人也在一旁点头:“这几样东西,样样都含着七音的心意,不过出去游玩了两日,竟能找到这些,可见孩子有心了!” 宁玲珑这才想起来自己什么都没准备,在山中时,她一心只想着和陆见洺的事,根本没想过要给家里人带东西。 偏偏她又先说了一通自己如何想祖母母亲,如何惦记家里,却这么空着手回来,就更显难堪了。 众人越是夸赞宁七音,她就越是惭愧,在一旁也没了笑容,只觉如坐针毡。 孙氏将玉兰根递给身旁的丫鬟,也注意到了宁玲珑难看的脸色。她心底叹了口气,想着到底不是亲生的,一张巧嘴虽然会说,可到底没能真心想着家里人。 宁正辉看长辈们个个夸赞宁七音,心中为宁玲珑不忿起来,却是带着嘲讽笑道:“七音这么一来,倒显得我们个个都不懂事了!” 自从宁正辉上次去宁国公那里告状,宁国公就对宁正辉有些不满,如今听他这样冷嘲热讽,便又有些怒火升起来。 只是看大家方才明明有说有笑,他也不想坏了气氛,只瞪了宁正辉一眼道:“倒是不错,你们兄弟就是不如姑娘家心细!” 他只是想着斥宁正辉一句,捎带上宁正锦又不显得那么严厉,却一时忽略了沉默着的宁玲珑。 宁玲珑闻言惭愧的抬不起头,她先前那些哄人高兴的话,如今就像是打在脸上的巴掌,一句句一字字无不让她脸红。 孙氏见了心中仍是叹息,却还是宽慰了几句。 只是屋中的氛围到底微妙起来,众人又略聊了几句,便找个由头各自散去了。 宁玲珑越想越气,宁七音不过在山上拾些破烂,便能拉拢了长辈们的心,却显得她只会嘴上卖乖,实际那样不懂事。 她从前出门,也是会带些小玩意儿回来讨老夫人和孙氏的欢心,偏偏这一次,她只顾想着陆见洺的事,却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只是她又想到,就算她记得带东西,大概也只会带本开过光的经书,一把寺中的檀香什么的,断不会有宁七音那样巧妙的心思。 宁玲珑越想越气,索性哭着去了宁正辉那里。 宁正辉房里才摆上晚饭,见宁玲珑哭着找过来,他忙从桌边起身迎过来:“妹妹这是怎么了?” 宁玲珑转身坐到椅子上,只顾着拿帕子擦眼泪,委屈地哽咽着,根本不能说话。 宁正辉只得在一旁轻声哄,又柔声问道:“那会子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伤心成这样?” 宁玲珑抬头泪汪汪地看着宁正辉:“二哥觉得我那会子好好的?” “我多难堪二哥不知道吗?”宁玲珑又拭了拭眼角,“她心眼真是太多了,我大不如她,以后这个家怕是再没我立足之地了!” 说着,宁玲珑又涌出眼泪来,一副伤心透顶的样子。 宁正辉心中发急,却不得不慢慢宽慰她:“你这便是多想了,府里一同生活的这十多年,你早与我们是真正的一家人,哪里就会没了立足之地?” “她不过一些小恩小惠小聪明,怎么比得过你和大家十多年的亲情?” 宁玲珑止住哭泣,楚楚可怜地望向宁正辉:“二哥说的是真的吗?” 宁正辉向他坚定的点头:“自然非虚!” 宁玲珑将眼泪擦干,再看向宁正辉时,便带了几分羞涩:“二哥……把我当真正的家人?” 宁正辉见她眼角眉梢俱是风情,不由心中一荡,含含糊糊地应了她一声。 宁玲珑垂下眸子,娇声问道:“二哥,只是家人是吗?” 宁正辉听她如此发问,心中越发纷杂,却一时答不出话来,二人之间的空气就像是升温了一般,让他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偏偏宁玲珑没听到他的回答,又抬眸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好像含着些心照不宣的情意,直引得宁正辉想入非非。 宁正辉觉得心中有无数情意涌上来,真是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说给宁玲珑听,但又觉得太过莽撞,生怕唐突了她,一时又觉得,她或许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思吧? 当下鼓足了勇气,正要开口诉一番衷肠,宁玲珑却突然站起身来。 “谢二哥劝慰,我先回去了!”说完,宁玲珑低首,凝着他一眼,之后面上泛红犹如桃花,再然后转身便走。 宁正辉口中“哎”了一声,便跟着去送她,宁玲珑听见他那声并没有回头,却在跨出房门时又停下来。 “二哥。”宁玲珑背对着宁正辉轻声呼唤,声音娇怯怯,又十分羞涩柔软的样子。 宁正辉也停住脚步,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了怯意,不敢上前,只是盯着她的背影,一时心跳如鼓,等着她说话。 分卷阅读106 “我在这个家里,就只有二哥了!”说完这句话,宁玲珑迈步上前,飞快地离开了。 宁正辉站在原地,看着那娇羞奔走的背影,反复咀着宁玲珑的那句话,心里竟生出一丝丝甜蜜的忧愁来。 回到饭桌前,宁正辉却再无心用饭,胡乱吃了几口便去捧了一本书来看,却无论如何看不进去,索性早早地便歇下了。 却是睡不着的,一闭上眼睛,宁正辉就看到宁玲珑微红湿润的双眼,想到她眼眸中流转的情意,只是那情意到底是他的臆想还是真实存在,他却又有些拿不准,一时辗转反侧,时而愁肠百结,时而甜蜜无限。 翻来覆去地想了大半夜,直到天快亮了宁正辉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第二日一早,宁正辉醒来想到前一晚的事,竟然仍是心神不宁,草草的吃过早饭,便打着请安的旗号去了孙氏那里。 孙氏正在廊下为花草浇水,见宁正辉一副匆匆的样子过来,不由微微蹙了眉:“从你们小时候我就教你们,便是遇到再大的事,也要沉住气,一大早就一副仓皇的样子,像什么话!” 孙氏一向看重规矩礼数,便是战乱那几年流落在外,也没向困苦低过头,因此宁正辉这副样子她就十分看不上。 宁正辉闻言便忙放缓了脚步,走到孙氏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孙氏脸色这才放缓些,看着已经高出她许多的小儿子道:“我早就说过了,你们兄弟两个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了,不必特意来给我请安,要请也是去你们祖母那边。” 宁正辉闻言少不得要讨好孙氏几句,再表表自己的孝心。 看着孙氏将花草浇过一遍,然后又修剪了一遍,宁正辉总算将孙氏哄得露出一丝笑来。 孙氏放下手中的剪刀,在一个花盆前停住,她看着花盆中光秃秃的那截枝杈,自语道:“搬到房中兴许能活。” 宁正辉知道那是前一日宁七音带回来的花根,便有些不屑道:“我看宁七音只是故意寻这么个东西哄母亲高兴罢了,谁都知道秋日挪花草最难挪活的,她却从山里带一株花根来,谁知道是真是假!” 孙氏一听这话,便沉下脸来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不管这玉兰花最后能不能种活,总归是宁七音的一片心,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二更,晚上还有第三更 ☆、第 51 章 第51章男人的字帖 孙氏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不管这玉兰花最后能不能种活,总归是宁七音的一片心,宁正辉那种轻视的语气让她心中十分不悦。 她淡声道:“我种了这么多年花, 难道连棵玉兰也不认得?” 可宁正辉却仍看着那截露在泥土外的花枝:“便是母亲认得,谁又能保证她真的去挖了完整的根?那花根上带着厚厚的土,她昨日不是还不肯让母亲拿吗?” “够了!”孙氏向宁正辉斥了一句,“你一大早过来就是跟我说七音挖了一截死枝给我吗?” 宁正辉见孙氏生气, 便要张口辩白, 谁知孙氏竟不给他机会。 “你一口一个‘宁七音’,一口一个‘她’,‘她’是谁?你别忘了!她是你的亲妹妹!” 直训斥了半晌,宁正辉也不敢再多说宁七音半句坏话, 孙氏才放他回去了。 只是宁正辉从含章堂出来, 到底心中不服气,转而又去了宁国公的书房。 宁国公正写着公文, 宁正辉进去便帮着倒茶研墨好一通忙活。 一抬头,便见那截造型独特的树枝正在那十锦槅子上放着,而且还放在了最显眼的一格, 正是宁七音送的那枝。 “父亲一向是有大格局的人, 实在不必考虑这小恩小惠的。”宁正辉说着, 便走向前将那树枝拿在了手里。 “这槅子上放的都是奇珍异宝,放这么个东西怕是会让人耻笑。”宁正辉将那树枝随意拿在手中, 视线四处搜寻,像是要找个合适的地方扔那树枝似的。 宁国公沉声道:“你给我放回去!” 宁正辉被父亲声音中的怒火吓了一跳, 继而窘态毕露的将那树枝放回了原处。 宁国公冷笑一声:“你还真是有心了!” 宁正辉惶恐的低下头:“父亲!” 宁国公放下手中的笔,冷哼一声:“你以后就在家中好好读书,不可随意外出!” 宁正辉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自己不过说了几句话,竟然就被禁足了! 可他看宁国公满面怒容,半个字也不敢多说,只得领了命退出来。 想到宁玲珑哭泣着说宁七音心眼太多,想到自己这半日的遭遇,宁正辉对宁七音也生出些些恨意来。 宁七音并不知这位二哥在到处为宁玲珑出头,她前一晚就照着那字帖练了数张字,胡嬷嬷一再催她早睡, 分卷阅读107 她才意犹未尽的去梳洗了,因此第二日一有空就又抱着字帖练起字来。 自从发现宁七音心机深沉,宁玲珑就没断过要害她的心。尤其山中之行以后,她总算和陆见洺稍近了些,只要再让宁国公府的人都讨厌憎恶宁七音,她宁玲珑从前的好日子就回来了。 定下这个目标,宁玲珑就往乐苑去的越发勤了。 没有绿屏盯着宁七音的一举一动,对宁玲珑来说实在是不便,可如今乐苑用人都要过孙氏的眼,孙氏甚至还会问过宁七音的意见,所以宁玲珑再想往乐苑安插什么人,却是不能了。 宁七音自然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思,可表面上二人还在长辈们面前维持着好姐妹的样子,所以也不好直接撵她,不过在她赖在乐苑不走的时候,拿话刺她几句。 每每宁玲珑被宁七音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好翻脸,硬生生忍着回去了,下次还要厚着脸皮再来。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日,宁玲珑发现了宁七音的字帖。 其实她之前就发现宁七音天天对着一本字帖练,只是开始没当成一回事,后来她挖空心思的想要在宁七音这里发现点什么,才盯上了那字帖。 宁玲珑看着那应该是男人的字帖,而宁七音好像很喜欢那字帖,宁玲珑每次撞见她练字,手边都是同样的字帖。 宁玲珑看着那字帖当下便有了主意,出了乐苑便将孙氏身旁的那彭嬷嬷给叫了出来。 宁玲珑向她撺掇了一回,说宁七音成日捧着一本男人的字帖,实在是不像话。 那彭嬷嬷会意,转头就去孙氏那边告了宁七音一状。 孙氏听了脸色不太好看,却并未兴师动众的问宁七音,只是让人炖了补品并做了几样点心,然后派穗儿将宁七音请了过来。 “从山上回来,你又成日窝在房里用功,就算年纪还小也该仔细些身子。”孙氏示意穗儿给宁七音盛上了补品。 宁七音心头微暖:“每日出来给祖母和母亲请安,就是休息了,算起来也并未在房里呆多久。” 孙氏看穗儿将补品放到了宁七音面前,便道:“你先尝尝这个。” 从前孙氏做了补品大多是让人送到乐苑去,今日这么叫过来只是为了让她吃补品? 宁七音向着孙氏盈盈一笑,然后在孙氏的注视下吃了一口。 轻轻咽下之后,她称赞了几句补品火候拿捏得当,心里猜测着孙氏唤她前来的用意。 孙氏看着宁七音,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一切还都并未定型,才回府的时候那样胆怯瑟缩的样子,如今不也是大方得体让人无可指摘? 只是正因为一切都未定型,这男人字帖的事,孙氏觉得有必要过问一下。 宁七音和陆家公子的婚事如今并非板上钉钉的事,若是因为宁七音与什么人有瓜葛,坏了婚事事小,毁了名节事大。 “近日都在读什么书?”孙氏不动声色地问起来。 宁七音放下汤匙,便列举了几本书目,然后又笑道:“都是从那边借的,想着以后还回去便不能常看了,就多看了几遍。” 孙氏点点头:“他们几个小时候都有先生教导,如今你自己来读,委实辛苦了!” 宁七音笑着摇头:“有大哥指点着,倒并未觉得辛苦。” “你若是怕还书给你大哥之后,便没有书看,可以将书中精彩之处抄录下来,以后还可以常拿出来看看。”孙氏端起茶杯,将话题自然地引到了写字上。 宁七音轻轻笑起来:“母亲说的极是,我正是这么做的。” 孙氏看着宁七音的笑容,心底却有些酸涩。她还记得宁七音襁褓之中的笑容,纯净无暇,让总算有了女儿的孙氏每每看了都觉得心被融化了一般。 如今宁七音的笑容,看起来还是未染一丝世故,可想到她在乡下那些年的苦,孙氏就心酸起来。 孙氏心底暗暗叹息,脸上的神情愈加缓和了一些:“听说你最近一直在练字,想来是大有长进了!” 宁七音不想太过外露,只说略能看些,功力却还是不够深厚。 孙氏点点头,又问:“听说你这些日子看的一本字帖,倒像是男人的?” “我最近看的字帖吗?那是陆国公府的姑娘,陆清雅送我的。并不知具体来历,但是古来字帖均不问所写之人是男是女,只做习字用。” 宁七音眸底坦荡,言语神色均不见半分躲闪。 孙氏觉得女儿言之有理。字帖不是他物,古来书法大家多为男子,莫说宁七音,城中贵女练字,谁没有临摹过男子的字帖? “你说的不错!”孙氏点头,“七音有韦编三绝之心,假以时日必能练得一手好字来!” 又道:“陆清雅是陆国公府的嫡女,是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你才回城须得多交几位这样的朋友,便是没有和陆家的这层关系,你也可以与她多来往。” 宁七音自然点头称是,想了一下,又说自己在山上结识了苏南卿的事,觉得她也不错,问孙氏的意见。 分卷阅读108 孙氏略想了一下,才向宁七音笑道:“我方才还一时没想到是哪个苏家,你说那姑娘的名字我不太熟悉,但照你说的应该是才升迁了的那家。” “说起来那位姑娘也是出了名的蕙质兰心,她好像年长你一些,日后你常与她常来往,也必定会心有所得。” 宁七音听了不由笑起来:“母亲怎么对别家的姑娘都这么了解?” 孙氏见她笑起来俏皮,心中也轻快起来,笑着说道:“你年纪小不懂得这些,如今我两个儿子一个都未婚配,这燕京城中年纪合适的姑娘早就被我琢磨了几遍了!” 母女两个一时都笑起来,心底倒是都觉得同对方比从前亲近了些。 待到宁七音离开之后,孙氏立马将那彭嬷嬷叫到了屋里来。 “嬷嬷是我身边的老人,一向最知深浅轻重的,这事却办得糊涂!”孙氏沉着脸向彭嬷嬷责道。 本来不过是拿字帖来练字这样最寻常不过的事,却被那彭嬷嬷描画得像是宁七音拿了什么男人的东西一样。 孙氏觉得彭嬷嬷既然会在自己面前说公府姑娘的不是,就难保不会添油加醋的说给别人听,她又怎么能容忍别人对宁七音枉加揣测? 想到这里,孙氏自是将那彭嬷嬷好一顿批判责骂。 那彭嬷嬷只能低头听着,心中懊恼不已。 早知如此,她何必听信那宁玲珑的,在这里乱嚼什么舌根子,反倒是把自己的面子给折损没了! 想想也真是悔!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男女初定心事啦! ☆、第 52 章 第52章他有一种揉碎她的冲动 彭嬷嬷被撺掇着去孙氏面前告了宁七音一状, 原打着为姑娘好的旗号,想说最后便是不会得到孙氏的褒奖,也能让孙氏觉出她忠心为主, 谁知竟落了个灰头土脸。 过后,彭嬷嬷越想越憋屈,又找机会将宁玲珑埋怨了一通,事情都没搞清楚, 就让她去告状, 宁玲珑躲在后面什么事都没,她在前面挨了一通骂。 宁玲珑也没想到这一层,自己处心积虑半天,好不容易揪住一处, 却又给宁七音无惊无险的度过去了。 如今那彭嬷嬷絮絮叨叨了半天, 宁玲珑心中也是无可奈何。 家中宁七音这边没什么进展,外面陆见洺那边宁玲珑也没放下。宁玲珑筹谋了几日, 最后想办法给陆见洺递了消息。 有家茶楼是陆见洺常去的,宁玲珑约他在那里见面,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去赴约了。 陆见洺得了消息时其实有几分犹豫, 可一想到山中溪边的事, 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最后鬼使神差的也去了茶楼。 二人在雅间中装模作样地吃了几口茶,宁玲珑便含羞带怯地说起分别几日对陆见洺的思念。 陆见洺被宁玲珑如丝媚眼勾的几乎丢了三魂七魄, 竟情难自禁地说了一句:“我又何尝不是想着你!” 宁玲珑登时眉欢眼笑,起身就坐在了陆见洺的大腿之上, 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魅惑道:“见洺哥哥且说说是如何想我的?” 二人眼神交织,片刻便如天雷勾动了地火,竟互相拥着吻得难解难分。 陆景朝被朋友请出来喝茶, 他一向习惯早到一些,便一人先行来到了茶楼。 茶博士与他是相熟的,还以为他是来赴陆见洺的约,引着他上楼笑道:“陆公子早到了,正是这间。” 陆景朝见茶博士误会也并没有解释,想着既然陆见洺在便过去打个招呼,便让茶博士先去忙别的,他掀起竹帘一推门迈步走了进去。 宁玲珑正在陆见洺怀中,外面的衣衫尽褪,亵衣的带子垂着,露出大半个臂膀。 陆景朝感知到室内一片春色时便忙闭上眼睛退出门外,屋里的人察觉到有人推门时也慌忙分开来,手忙脚乱地整理起衣物来。 宁玲珑涨红着一张脸,将衣裙穿好,又理了理头发,便低着头从茶间仓皇跑了出去。 陆景朝还在门外站着,看到出来的人是宁玲珑也是很吃了一惊,继而愤怒地再次迈进房中。 陆见洺的衣袍也刚刚穿好,神情狼狈至极,看到陆见洺进来便惴惴不安地站在那里,低着头嗫嚅道:“三……三叔……”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龌龊无耻之事?”陆景朝剑眉冷凝,一时想起来眼前的侄子,便是那七音姑娘定下的夫婿,更是眸中射出冷寒,只恨这侄子如此不知道珍惜,竟是恨不能拿马鞭去抽陆见洺。 “就算你的婚事尚未落到纸上,可咱们陆家何曾做过失信之事?退一万步,就算与你有婚约的是那位二姑娘,你又怎能在成亲前做出这等为世人不齿之事?” 陆见洺对这位三叔一向有些惧怕,况又被他捉到了这种事,此时只有低头听训的份儿,半句分辩也不敢有。 直将陆见洺骂了个灰头土脸,约了陆景朝喝茶的几位朋友一到就被惊 分卷阅读109 动了,陆景朝才向陆见洺斥了一句:“滚回家反省!” 陆见洺霎时大大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一般匆匆离去了。 陆景朝看着自己侄子匆忙逃离,简直犹如丧家之犬一般,不由越发恨铁不成钢。 一时想起那七音姑娘绝世之姿容,那般清雅的人儿,那般清雅的心性,竟然许了自己侄子这样一个夫婿,可真真是糟蹋了。 又想起那一日在山中相见,他竟因为这么一个侄子,竟连上前一步都不曾,便觉心中惆怅,又恨又憾。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忌惮这个? *************** 恰好这一天陆清雅也约了宁七音喝茶,宁七音赴约的路上却遇到了苏南卿。 “真是巧了!”宁七音向苏南卿笑道,“早知道今日会遇到苏姑娘,我就将那根竹杖带着了!” 苏南卿双颊一红,向宁七音嗔道:“山中看着你是个娴静沉稳的,不想也是个古灵精怪的,再这样我可不跟你好了!” 宁七音忙双手合十向苏南卿拜了拜:“姑娘可饶我这次,我以后再不敢了!” 逗的苏南卿又笑起来,她向宁七音的手上惩罚似的一拍,然后问道:“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宁七音便不再玩笑,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楼:“陆清雅喊我去喝茶,苏姑娘不如一起去吧,人多热闹些!” 苏南卿闻言便欣然前往,陆清雅对苏南卿的印象也很是不错,见她与宁七音一同前来,心中也很是欢迎。 三人慢慢吃着茶,谈天说地倒是聊得颇为投缘。都是有些豁达的性格,言语间聊起什么事,也大都有同样的看法。因此坐了一个多时辰,茶水也不知换过了几次,竟还都是意犹未尽。 一面说着下次再约一面准备各自回家时,在门外便碰到了陆清雅认识的人,从那人同陆清雅寒暄中可知,陆景朝正和几位朋友在另一间喝茶。 陆清雅便笑道:“那我得过去跟三叔打声招呼!” 走到那茶间门外,陆清雅便独自挑帘进去,宁七音便和苏南卿立在帘外等她。 陆清雅清脆的声音很快传来,陆景朝便问她如何也在这里。 “和朋友来的,已经要各自回家去了。” 陆景朝知道陆清雅最近和宁七音一见如故,从山中回来便常念叨着要约出来喝茶,如今听她这么说,不由心中微沉,想起来刚才自己侄子的事。 她若是知道,不知作何感想?岂不是会恨极? 这么想着,不经意间,便抬起眸来,往那屏风后看了一眼。 只是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却纤细柔媚,一看便是她,这个世间再无第二人是那般样子。 陆景朝不由皱眉,这桩子婚事,究竟该如何了结? 自己侄子做出这等事来,虽没成事,但到底是配不上她,若自己一声不吭,任凭这桩婚事继续,岂不是白白糟蹋了她这一辈子? 而此时的宁七音正和苏南卿轻声交谈,才收了话尾,便觉得茶间屏风后有人看着自己。 她透过竹帘向那屏风望过去,却并不能看见什么,可心中就是有种感觉,感觉到陆景朝正看着自己。 她望着那扇山水屏风,一时竟仿佛能感觉到,他那双幽深难辨的眸子正那么凝着自己,她心跳加速,呼吸艰难,又觉得脸颊发烫,不由暗自握紧了手心。 他应该在看自己吧,但是他看又如何? 上一次在山中,他看到她,也不过是看看而已。 这么胡思乱想间,陆清雅向众人告别的声音响起,宁七音心中怅然若失,收回视线看向了别处,苏南卿一拉她的手:“咱们去楼梯灯她,万一那房中有人送清雅出来呢!” 宁七音不自觉地又望了一眼那屏风,感觉屏风后的人好像站了起来,当下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只觉得空落落的,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便跟着苏南卿去了。 出去后,走到茶楼门口,陆清雅说要给家中老夫人买些东西回去,便先行离开了。苏南卿和宁七音不顺路,二人也便各自散了。 这茶楼并非在闹市中间,周围有片竹林,也是燕京城的一景,清晨傍晚常有人在这处散步,这时候却没什么人,显得那竹林十分幽静,偶尔有鸟儿扑棱棱飞起,便有竹子摇个不停。 宁七音等在竹林旁,看着婆娑竹影,并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可又觉得,不这么等着,终究觉得遗憾。 但是见到后怎么样,又该说什么,她不知道,心里也不清楚。 不多时,宁七音果然看见陆景朝走了过来。 陆景朝显然是不曾想她竟然站在这里。 纤弱的小姑娘,站在竹林边,格外娇弱的样子,仿佛一朵清澈含着露珠的牡丹,粉雪一般的面颊透着动人的晕红,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微微咬着唇,湿润的眸子就那么望着他。 任凭是哪个男人,怕是都会忍不住疑心,这么一个清灵含露的小姑娘,是不是揉一揉都可以碎了? 可偏偏这是 分卷阅读110 他侄子的未婚妻,是要喊他叔叔的女人。 陆景朝知道自己已经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看着这个女人,他竟然有一种揉碎她的冲动。 假如有一日,她嫁入了陆家,成为了陆家妇,自他面前走过,他又该如何自处? 他深吸口气,就那么定定地望着她。 宁七音当然知道他在看着自己,他的眸子定定地凝着自己,幽深难懂,如火般灼烫,仿佛她只和他对视一眼,就能烧化为灰烬。 只是她心里终究存着一桩子事,硬着头皮,红着脸,走到了他跟前。 陆景朝凝着她:“怎么还没回去?” 他声音原是浑厚冷漠的,可当同她说话,那冷漠便犹如被阳光照射的积雪,不经意间融化成淙淙溪流。 宁七音垂了垂眸,继而抿唇看向陆景朝,垂着脑袋,声音软软地道:“谢谢你送的字帖。” 她比他小了十多岁,身上那种气息犹如这郁郁葱葱的竹林,最是青春娇弱的模样。 每当她望向他,那清澈明媚的眸总让陆景朝忍不住想要探一探,想要知道那清澈的眼神中,是否有他未读出的情绪。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字帖?”陆景朝记得陆清雅回家说并未告诉宁七音。 那清澈的眼神中便泛起丝丝涟漪:“我猜的。” 穿越竹林的风像是带着竹叶的清香,沙沙的竹叶声莫名像是擦着人心一般,叫平日里按部就班的一颗心,像是不受控制一般,莫名发慌。 地上有斑驳的竹影,深秋的阳光已经没了夏日那种逼迫感,不再炙烤着一切,更平添了几分温柔抚慰的意味。 宁七音耳边有丝碎发被吹到了前面,在白皙的脸颊上不安分地飘动,陆景朝下意识地抬了抬手,却又在看到她的眼神时停住了。 那总叫他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眼神,此时正是脉脉的,像是能攫取人心似的,看一眼便让人沉沦,便让他很不住想更进一步。 进一步就是悬崖,万丈深渊,阿鼻地狱。 那是他侄子未过门的妻子。 陆景朝深吸口气,浑身紧绷,他扭过脸去,看着秋阳下随风轻摆的竹林。 他知道,自己浑身似火烧,渴望,邪念,以及占有的想法几乎将他啃噬。 这是自己侄子的妻子,自己要罔顾人伦吗? 但是另一个想法却告诉他,侄子已经做出那等事,他不配,他配不上这个小姑娘。 “我要回去了。”陆景朝的声音更加紧绷,终究这么说道。 这句话,说出来便觉得心中有丝线扯着一般,竟是从未体会过的细碎的疼痛。 只是他这话说完了,人却不动。 是在等吗? 等她怎么说,等她什么反应? 陆景朝忽然对自己很是不齿,他知道自己在引诱,在渴望,在希望有所动,他甚至仿佛听到了细碎的火在沉默无声地燃烧,只需要一个引线,就可以燃起熊熊大火将他自己以及身边的小姑娘尽数吞没。 空气仿佛凝滞,竹林都已经静止无声,一切都让人窒息。 宁七音的眼神落在陆景朝的咽喉处,突起的喉结在麦色的皮肤下微微颤动着,男性的喉结有着简洁的线条,彰显着有别于女子柔软的陌生男性力量。 宁七音不知道,眼前这个沉默冷峻的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当他用仿佛灼烧一般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时候,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深吸口气,也不知那一刻的勇气从何而来,像是不经思考一般,宁七音便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略显沙哑:“可不可以再为我写幅字帖?” 她的声音柔软动人,仿佛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姑娘轻轻提出的请求。 没有人能拒绝。 他当然也不能。 他望向她,她有着一双纯净到仿佛明前茶一般的眸子,那眸中透着一些小小的企望,那里有璀璨星河的光芒。 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她不应该牵扯进那些污秽之中,陆见洺也不配和她相守一生。 她应该被保护,被妥善安置,被人呵护在手心,而陆见洺做不到。 既然他做不到,那为什么自己还要放任她嫁给陆见洺,陷入她不该承受的痛苦中呢? 宁七音仰脸,望着陆景朝。 他一直不说话,他抿着唇,高大冷峻却沉默。 她有些失望,她想自己终究误会了,他并没有那个意思,是她太过冒昧,太过自以为是,她竟然…… 想到这里,宁七音羞涩得脸上仿佛火烧,她觉得自己太丢人了,她几乎想落荒而逃,不过到底是忍耐下来,羞涩地咬唇,别过脸去,眸光落到了竹影上:“是我冒昧了,我……” “好的!”陆景朝打断了她,声音干脆利索。 宁七音听到这话,睫毛犹如被惊动的蝴蝶翅膀,蓦然抬起,便正好看进了陆景朝深沉难辨的双眸。 那里冷静幽深,但宁七音却隐隐辨到了一丝怜惜,她心里一怔,他到底是 分卷阅读111 什么意思? 她心里徘徊,完全捉摸不透他的意思,又觉得自己丢人了,脸上燥热,一时心里莫名泛起委屈,眼圈都有些泛红了。 “十天之后,还是在这里,我把字帖给你。”陆景朝凝着宁七音,声音沉稳坚定,眸中却透着一丝柔软。 ☆、第 53 章 第53章初定情 宁七音双颊微热, 像是突然有阳光穿过竹影照到脸上一般,她多少猜到了他的意思,但是那层意思朦胧隐约, 无法戳破,也道不明,心间仿佛有什么泛起,是甜蜜也是苦涩, 一时竟然心乱如麻。 “到时候, 你会在这里等我吗?”陆景朝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声音沉静温和,却又带着几分沙哑的渴望。 她低着头,一时没能作答, 他就那么牢牢地盯着她, 锁着她的眸光,仿佛她不说话, 他就誓不罢休。 眼前男人的目光仿佛天罗地网,宁七音只觉得自己无处可逃。 但她也不想逃。 她抿着唇,终于小声说:“我会等着, 那, 那就劳烦了。” 陆景朝:“好, 到时候我们就在这里——” 然而她却不能再听他说了,那种仿佛私定终身一般的隐秘和偷情似的羞耻感, 让她几乎不敢再去看他,也不敢去听他多说一个字, 她低着头,捂着脸,慌忙说:“我先回去了。” 说完, 不等陆景朝有所反应,宁七音头一低便转身离去,走得慌乱匆忙。 陆景朝看着她在风中微微飘起的衣袂,默了好久,终于眸中泛起一丝笑意。 这对他来说是第一次,是陌生的,但是对人家小姑娘来说,何尝不是想羞涩难当? ************* 陆景朝回到陆国公府便径直去了陆老夫人那里,陆老夫人正和陆夫人商议着什么,见小儿子过来便笑道:“刚好你大嫂请了师傅来家中量尺寸,天气越来越冷了,你也须得多做两套棉衣才是!” 陆景朝却只是行过礼朝椅子上坐了:“母亲知道我不穿棉衣的。” 他一向自律克制,多年前便有意让自己练得耐寒耐热,毕竟一朝上了战场,便再没有家中的这种安逸。 陆老夫人便皱起眉来:“年年如此,我的话你是越发不听了。” 陆夫人不想打扰婆婆和小叔说话,原本陆景朝一来就要走的,听陆老夫人说让小叔做棉衣,她这才停了停,如今听小叔说不做,她一时不知是去是留。 陆老夫人见陆夫人询问地望向自己,便朝她摆摆手道:“你先去忙!” 陆夫人这才福了福,退下去了。 陆老夫人这才向陆景朝道:“你既不肯做棉衣,我便让人给你留意着些,寻个厚实些的大氅来。” “我自己去寻便是了,若给人知道是您给我的,又要说您偏心了!”陆景朝在陆老夫人面前倒比较像个年轻人,难得的笑了起来。 陆老夫人面上便有些不快:“十个手指头还有长有短,我偏心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了?况且,我从来又没短过别人什么,谁还能挑我的不是?” 陆景朝见她认了真,忙道:“我只是不想您费心,随口那么一说罢了,哪里就值得不高兴了!” 说完,陆景朝马上又接道:“刚才看大嫂在这里,我想起来见洺好像是和宁家的姑娘定下了婚事的,到底是怎样的?” 陆老夫人一时忘了偏心的事,就跟陆景朝念叨了起来:“这是他们儿时的婚约,那时候你在外面吧?也难怪你不清楚这些,当时两家大人口头上这么一说,便说是定下了,这些年却并未正式纳采,我瞧着倒不一定如何呢!” “那为何大哥大嫂不请人去纳采呢?”陆景朝追问了一句。 婚事一般都是男方这边主动请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像这种口头的约定,也是需要另找一位媒人正式登门的。 “前几年想着那宁家的姑娘还小,你大嫂便说再等等,等年纪差不多了,就直接将三书六礼这些做全,然后将人娶到家里来。” “谁知宁家又冒出个女儿来,”陆老夫人叹息着摇摇头,“这事便不好办了。” “家里中意那位宁家嫡亲的姑娘吗?” 陆景朝了解陆见洺的性子,便是他与宁玲珑在茶楼那般,家中若是让他娶宁七音,他还是会遵行不误的。 陆老夫人倒想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若说起来,自然是宁家亲生的好,可到底还有个宁玲珑呢,还得看看你侄子的意思。” 陆景朝闻言皱眉,这桩婚事,既然提到了长辈面前,他如果出口要求毁了这门亲,由他来娶宁七音,固然是可行,但那样的话,终究是落人话柄。 他是男儿,倒是没什么,可她是女人家,是要在陆家当夫人的,到时候别人只说她勾搭未婚夫的三叔,才嫁进了陆家门,那便是他再疼她宠她,她这终究名声有损。 是以必是要先取消了这门亲事,他再做其它考量。 分卷阅读112 他略一沉吟,却是道;“母亲,这件事,你还是问问见洺的意思,或许他别有什么想法?” 陆老夫人却突然回过神来,这个小儿子一向对家中之事从不过问,今日怎么对陆见洺的婚事好奇起来? “奇怪,”陆老夫人打量着陆景朝,“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陆景朝不动声色,淡声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见洺,操心一下侄子的事。” 陆老夫人闻言却皱起眉来,向着小儿子肩上一拍:“你倒是有闲情操心起侄子的事,你自己的事怎么就不知操心了?” 接着就絮絮起陆景朝的年纪,又说他这些年把自己都耽误了,别人孩子都满堂跑了,他连定亲都不曾有过一回。 “如今你侄子都要成亲了,你还半点不急,若是哪日我有个好歹,想到都不曾亲眼见你婚配,我只怕连眼都闭不上!” 陆景朝本来还敷衍几句,听陆老夫人说的越发严重起来,便忙劝慰她消气,又说自己知道了,然后才找了个由头离开了。 ************ 宁七音回到家中,便屏退了屋里人独自坐着。 山林之中散步相遇时,陆景朝看向她的目光明显灼热得怕人,她一时乱了心便慌忙躲了。待到听陆清雅说他已先一步下山,心中的失落才让她明白,她是愿意见到他的。 只是他今日却又有意远着她,她才主动问他要字帖。 清风竹林作证,等他回答时,她心中有多么忐忑。那时候她生怕一切只是她自己的错觉,什么相遇、送字帖,不过只是他随意为之。 上辈子宁七音死的时候已是那个年纪,再重活一次便觉自己什么都能看得通透,看现在的陆见洺也觉得他幼稚可笑,再入不了她的眼。 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景朝在她心中与众不同起来,她有时觉得自己看不透他,有时又觉得他与自己心有灵犀一般,只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半个字也不用多说的。 宁七音拿起手边的字帖,饶是她再怎么小心地呵护,翻了这么几日也有些旧了。 她小心地将微微卷起的边沿抚平,看着字帖上的笔走龙蛇,心头却是一阵温热。 这是她两世为人,第一次感受到的温热,缠绵而悱恻。 她想到上辈子与陆景朝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际,越发觉得陆景朝是个很好的人。 那时候她才嫁到陆国公府,已经敏感地觉出老夫人不喜欢她,可这种话又不能对谁说,所以她心中时常抑郁着。 她偷偷地反思自己,想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想方设法地去摸清老夫人的喜好,想要得到一点点来自陆国公府老夫人的肯定。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端了亲自做的汤给陆老夫人送去,陆景朝刚好也在,而陆老夫人却只是淡淡地让她放下,然后问她还有没有别的事。 她有些尴尬,一颗本就不强大的心又被打击了一次,正勉强挤出个笑容想要退下,陆景朝却开了口。 “母亲将那汤赏给我喝吧!” 陆老夫人一怔,面上就更加不悦:“你若想喝汤便让厨房去做。” 那时候陆景朝在宁七音眼中,一贯冷漠冷酷,便是同陆老夫人说话也是面无表情的,可今日回忆起来,却觉得陆景朝那次带了笑容。 他那次微微扬了扬嘴角向陆老夫人问道:“母亲还舍不得给我么?方才端进来闻到香味我便觉腹中饥饿,如今见它色泽纯正,就更加忍不住了!” 当时宁七音在一旁站着,心中越发不安起来,老夫人摆明了不喜欢她,因此也不喜欢她送的汤,陆景朝却偏偏张口来要,眼见引的陆老夫人更不高兴了。 老夫人一贯偏疼这个小儿子,在宁七音这个她不喜欢的孙媳妇面前,小儿子却不与她站一道,她看向宁七音的眼神就越发不满。 宁七音记得那时候陆景朝的眼神从自己身上轻轻扫过,然后再次看向陆老夫人:“我知道母亲一直为我的婚事着急,我也想早日成亲,好多一个人端汤给母亲喝。” 宁七音当时不觉眼眶一热,陆景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是想告诉陆老夫人,若是有一天他的娘子给老夫人端汤,老夫人也是这般态度的话,该让他这做儿子的在中间多么难办。 尚为新妇的宁七音忍住眼泪,偷偷看了一眼端坐在上的陆老夫人,只见她面上缓了一缓,然后向宁七音道:“你便给我和朝儿各盛一碗来吧!” 那时候的宁七音闻言,忙去桌边为二人盛了汤,这才平静下来在一旁小心候着。 她好像记得,陆景朝喝了一匙汤,然后又向她夸赞了一番味道,方让她先行离开了。 宁七音那时候只觉得陆景朝是长辈,只是不愿小辈难堪才有对陆老夫人的那番话,如今再回忆起来,竟是她忽略了他眼中的善意。 宁七音的手指慢慢移过字帖上的每个字,铁画银钩一般会让人忍不住想象他驰骋沙场的模样。然而就是那样一个在她印象中每每都正言厉色的人,这辈子却不经意似的 分卷阅读113 拨动了她的心弦,让她想到便不能平静。 宁七音将字帖放下,在房中踱了几步,路过妆台时向铜镜中看了一眼,见自己双颊竟是艳若桃李,抬手轻抚便觉滚烫。 当下她也不唤人,自己便去园子里吹风散步了。 宁家园子里也种着几丛竹子,虽然没有竹林那般幽深的意境,倒也衬得那假山不同凡响,颇有些山秀竹茂的意味。 宁七音在假山前坐了坐,听了一会子竹叶在微风中簌簌的声音,才起身要走,便见宁玲珑自小桥上走了下来。 宁玲珑并未看见宁七音,提着裙摆匆匆地下了桥来,边走边回头望了一眼,好像是怕人看见似的。 离得近了,宁七音才注意到她竟是满脸通红,神色间很是仓皇。 “妹妹这是去了哪里?”宁七音轻轻问了一句。 只是看宁玲珑的反应,却像是在耳边响了一声炸雷一般,猛地转过头来,竟是又惊又怕。 ☆、第 54 章 第54章心乱如麻, 吃醋了 只是看宁玲珑的反应,却像是在耳边响了一声炸雷一般,猛地转过头来, 竟是又惊又怕。 待到看清是宁七音时,宁玲珑便故作平静道:“不过出去走了走。” 宁七音见她这幅样子,自然是有了一些猜想,想着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 当下便有心试探她:“看样子, 妹妹倒像是会了什么人回来。” 宁玲珑心中一慌,面上便有些遮不住,虽然她想要将陆见洺抢过来,却还不想这么早就被人知道。 尤其是宁七音, 若是宁七音知道了, 且不说她会耍什么手段,便是一状告到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那里, 宁玲珑只怕也无法收场。 宁玲珑这么想着,便想要遮掩,却一时想不到要说些什么, 只是下意识地否认:“没……哪有……哪有什么人让我去会, 姐姐……说笑了……” 宁七音故意绕着她走了一圈, 然后又回她面前立定,轻笑一声道:“让我猜猜……” 宁七音停了一下, 看宁玲珑的神色登时更加紧张,才又接道:“妹妹这副怕见我的样子, 莫不是去见了陆家公子?” 宁玲珑顿时更慌了,一双手连摆了数下:“没有!你别乱说!” 宁七音却心情不错,看样子宁玲珑倒像是已经和陆见洺勾搭上了, 这样最好,等有一天他们事发,她就顺理成章的不用嫁给陆见洺了,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我早就说了,那陆见洺你尽管去抢,早日抢到手我还要祝贺你呢!”宁七音看着宁玲珑那副样子觉得好笑,有本事去做倒没本事承认了。 宁玲珑却是百般不认,她又语无伦次的否认了一通,然后借口有事就匆匆离开了。 宁七音在园子里又站了一会儿,想着宁玲珑办的这事倒是不错,希望他们二人早日露出马脚,又或者陆家直接点名娶宁玲珑,她就能松一口气了。 十日放在平时并不觉得长,可一旦心中有了希冀,时光就会像被拉长一般,日出日落之间漫长而孤寂,地上的光影一寸一寸的轻移,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宁七音将字帖收好,心中默数着才过了三日,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 坠儿拿着一张帖子进来,笑道:“我才想劝姑娘出去走走,这就有人来请了!” 坠儿如今在乐苑也能掌起事来了,若是宁七音不在,院里的人也能各司其职,规规矩矩的。她瞧着自家姑娘这几日读书不像从前,总觉得宁七音像有心事一般,便和胡嬷嬷商量着怎么劝宁七音多出去走走。 宁七音接过那帖子:“我在房中待着挺好,为何要我出去走走?” 坠儿没出声,心说姑娘你一本书都看了三日了才看了十几页,明显心思不在房中啊! 宁七音将那帖子打开来,却原来是苏家老夫人寿宴,邀请宁国公府的人过去。 “单给我一个人的?”苏家老夫人寿宴原请不到她这姑娘头上,想来是苏南卿愿意让她过去玩。 “府里主子们都有,只是老夫人和夫人都说,往年只是送贺礼过去,今年便也不打算去。说两位少爷和两位姑娘可以过去玩一天,就当代宁国公府去的。” 从前孙氏觉得儿子们的学业为重,家里一位姑娘又是定亲了的,所以不常让几个孩子出去。宁七音回来之后,想着她礼数还没学全,所以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宁国公府的少爷姑娘还是不怎么出去。 直到后来,孙氏想着儿子们也到了定亲的年纪,两个女儿的婚事如今又说不准,便鼓励他们去年轻人多的地方玩玩。 就像这苏家的寿宴,放在往年派人送了贺礼也便罢了,今年特特嘱咐让几个孩子去,也正是这个意思。 苏家的寿宴摆在了竹林,一棵棵翠竹挺拔秀逸,竹叶的清香在鼻端萦绕,倒是别有一番风趣。 苏南卿见宁七音过来很是高兴,拉着她见过了老夫人和自己母亲,才要与她到处走走,便遇到了苏 分卷阅读114 家的大公子苏北君。 苏南卿的这位哥哥也是燕京城中有名的翩翩公子,才气虽然在宁正锦之下,可在城中公子之间也是小有名气。况且他长相不俗,城中许多贵女暗地里都倾心于他,只是他一心要寻个好的,挑拣了这么两三年竟也是不曾婚配。 今日苏老夫人寿宴,他作为长孙也要前后照应着,才要去回话,便见苏南卿拉着一位天仙似的姑娘走过来,一时竟不由看愣了。 这几年城中各家此类宴席不少,苏夫人每每都带着儿子前去,想着让他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却不曾入眼一个。 他不记得谁家有这么一位姑娘,不食人间烟火一般仙姿玉色,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人心。 苏南卿笑着为哥哥和宁七音引荐了一下,二人互相见过了,苏北君便与宁七音交谈起来,无非说妹妹苏南卿从山中回来便常提起宁七音云云。 宁七音一面应着,一面又看向不远处的陆景朝。 方才苏南卿带她去见老夫人时她就看见了陆景朝,连宁七音自己也没发现,她向苏老夫人祝寿时,眸子里都是闪动着笑意的。 她心中有不能向人诉说的小小喜悦,竹林的一切就像是被什么给模糊了一样,每当她转过头去,所看到的只有那个如苍松般挺拔的男子。 可是她却发现陆景朝一直侧对着她与什么人说话,就算她如今站在这里跟苏南卿兄妹说了一会子话,眼神偶尔飘过去却一次也没见他望过来。 明明他们离得并不远,他甚至都不用动,只要向侧方一看就能看到宁七音,可他却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就像不知道宁七音在这里一般。 宁七音心中那一点点喜悦,突然就化成了失望,苏北君连问了两遍的问题她都没听清似的,只得尴尬地问道:“苏公子方才说什么?” 而当这一男一女说着话的时候,不远处,陆景朝眸色渐冷,他淡淡地瞥过来。 他当然看到,那个苏北君一直在向宁七音献殷勤。 苏北君笑道:“只顾着说话,倒忘了招待姑娘了!” 说完,他走到林间的矮桌边,亲自倒了杯茶递给宁七音。 陆景朝端坐在那里,气势俨然,看似目不斜视,却见那苏北君正在对着宁七音笑,而宁七音呢,她竟然也笑看着他,那眼眸中隐隐泛出几丝柔软。 年轻的公子,没什么婚约的,对一个年轻姑娘献殷勤,其中意思太明显了,只是她怎么可以不知道避讳,竟然真得和人家说话?她不知道他正看着吗?还是说她有什么别的想法? 须知陆景朝虽然文武兼修,在朝堂上也是位高权重,可他在这男女之事上到底没什么经验,旷他和宁七音并没有真得说定,也只是意会罢了,以至于遇到这种事,竟然和那多数男女一般,难免想多了。 陆景朝越想越是不悦,当下面色冷沉,一双黑幽幽的眸子也带了几分寒意。 他本就位高,燕京城里同龄人中,几乎无人能和他相比的,如今看他这样,自然是有些畏惧,只觉得他身上逐渐散发的冷意有些迫人,一时不知道怎么惹了这位。 奈何他那身份地位实在是出众,不是众人能招惹起来的,当下一个个忙说还要与别人问候,便匆匆离去了。 宁七音接过茶道谢,再望向陆景朝所站的地方,却干脆连人影也没了,不免越发失落,一时之间那自是百味杂陈。 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第 55 章 第55章她的才华 恰好这个时候北君问起宁正锦, 宁七音只能收敛起心神,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家兄今日也来了,苏公子不如去找他聊聊。” 方才苏南卿为宁七音二人引荐过后就被人叫走了, 宁七音本想和苏北君略寒暄几句便离开,不想这位苏公子竟是如此健谈。 苏北君下意识地回头,像是在找宁正锦似的,宁七音见状忙放下茶杯:“苏公子请去忙吧, 我去别处转转。” 说完, 宁七音也不等他回答,便朝着几位从前见过的姑娘走去了。 同几位姑娘打过照面,回头见苏北君已不知去向,宁七音才独自在林子里走了走。 她不觉想到陆景朝在得知自己身份时, 下意识地流露出的疏离, 他应该是要避嫌,后来的相处相遇都不过是巧合, 她都怀疑自己是多心了。 并没有什么灼热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区别于他人的体贴,一切只是她自己会错了意罢了。 毕竟, 宁七音自己知道陆见洺并非良人, 知道自己这辈子再无一丝可能嫁给陆见洺, 而陆景朝却并不知道。 至于那一日他说要等着自己,和自己约定十日之约, 也是自己想错了,自以为是, 自作多情了。 就这么苦涩地胡思乱想着,宁七音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在轻声交谈,抬眸望去, 却是宁正锦与苏南卿。 “……七音调皮,偏说要将那竹杖拿来还你……”说话的是宁正锦,与苏南卿隔着六尺的距 分卷阅读115 离,说话时最是规矩守礼的模样,只是眉宇间的柔情却是藏不住。 “……还好我将她拦下了,这里竹子那么多,她带根竹杖来岂不成了笑话!” 苏南卿忍不住轻轻笑起来,笑过之后才向宁正锦道:“只是……竹子与竹子,到底不同……” 双眸含水地望了宁正锦一眼,却又很快微微低下头去。 宁七音不想打扰他们二人,便转身悄悄离去了,大哥这辈子总算不会再与那泼妇有什么瓜葛,宁七音心中方才的郁结也总算疏散了一些。 回到席间不久,宁正锦也回了来,宁七音见他一人便不由向四周寻苏南卿的身影,却见她正站在苏夫人身边帮忙招呼客人,又吩咐着丫鬟小厮一样样布置。 宁正锦走到宁七音身边,见宁七音一直看着苏南卿,不由笑道:“苏姑娘看起来柔弱,跟什么人都一团和气的,不想处理起这些事来竟也是利落干练的。” 宁七音看大哥对苏南卿欣赏之情溢于言表,便故意看着苏南卿的身影叹道:“俗话说‘一家女百家求’,大哥你说今日之后,这席间的公子们,会有多少家要来苏家提亲呢?” 宁正锦一贯端正的模样便现出些许心浮气躁来,却向宁七音无奈道:“我不过夸赞了苏姑娘一句,你又说起那些有的没的来。” 宁七音一脸无辜:“哥哥夸得没错,我说的也没错啊!” 宁正锦拿她没办法,索性去一旁找同窗说话了。 宁七音笑看着大哥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正偷偷看大哥的苏南卿,心中不觉生出些许羡慕来。 宁七音正看着苏南卿出神,突然有人从席间站了起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却是近来打扮得越来越花枝招展的宁玲珑。 “今日是苏老夫人的寿辰,我们这些晚辈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贺礼,不如各自作一首诗为苏老夫人祝寿吧!”宁玲珑的声音带着笑,年长的人最是喜欢她这般的笑模样。 宁玲珑偷瞄了一眼宁七音,上次在陆家水榭作诗,被宁七音神乎其技的剥螃蟹给遮了过去,今日这场面守着苏家老夫人和各家夫人,她不信宁七音还能不出丑安安稳稳度过去。 苏南卿登时有些担心宁七音,便向宁玲珑笑道:“二姑娘还是让大家轻松轻松吧,平日里被按着头读书,好不容易今日借着祖母的光能玩一天呢!” 虽然没有直说不想作诗,可这意思再清楚明白不过,倒说得众人都笑了。 苏南卿是为了宁七音才这么说,谁知苏老夫人笑过之后却向苏南卿道:“你是惯会作诗写词的,还怕这些?且都吟一首来让大家听听!” 苏南卿还要说什么,宁七音却一拽她的衣袖:“难得老夫人有兴致,咱们就是作上一首又如何?” 苏南卿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宁七音会主动要作诗,虽然在场的众人都知道宁七音在乡下长大,可那并不代表他们会对她有足够个宽容。 苏北君坐在宁七音的斜对面,他也担忧地看了宁七音一眼。 方才一见之下,苏北君便钟情于宁七音,听苏南卿介绍过后,他明白这就是那位在乡下长大的宁国公府姑娘,又见她谈吐不俗,他便更觉这位姑娘不可多得。 可如今说起作诗来,他难免为宁七音担心。举止谈吐可以稍加练习用以藏拙,作诗却最重平素里的熏陶积累,宁七音才回城多久,莫说诗作得好不好,她能用对平仄韵律吟一首完整的诗吗? 苏北君还来不及想对策,便听苏老夫人笑道:“那便给你们一炷香的工夫,待到香燃尽了就开始!” 话音刚落,林中便安静了下来,一群年轻的公子姑娘都纷纷蹙眉沉思起来,唯有那些夫人们,打量着自家或别家的孩子,压低了声音偶尔说笑两句。 还不待香燃尽,便有一位穿着华丽的公子拿折扇往掌心上一敲,高声笑道:“有了!” 宁七音见他穿着打扮极为奢华,发冠衣物配饰乃至鞋子,样样都是极品,只是这些全都堆砌在一人身上,却显得太过浮华夸张了。 苏老夫人与身旁的苏夫人对视一眼,然后向那浮华公子笑道:“且吟来听听。” 那公子便一面用折扇在手上敲着,一面踱步望天,不紧不慢地吟了一首诗来。 那首诗倒也并非说不过去,只是与他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实在不相称,众人却又不好拂他面子,只心中暗笑着,面上还要称赞几句。 不过虽然这位公子的诗算不得上乘,可有他打底,其他人便对自己也多了几分信心,竟争先恐后地吟起心中所作的诗来,生怕有哪位才高八斗的吟出绝妙的佳句,落在后面便不好开口了。 宁玲珑也一早将心中所想吟诵出来,然后便一直冷笑盯着宁七音。又过了三五个人之后,席间便稍冷了。 宁玲珑抓住时机笑着开口:“姐姐方才还说要作诗祝寿,怎么这么久竟不见开口呢?莫不是到现在心中还没有吧?”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纷纷聚到宁七音身上,这位乡下来的姑娘,虽然看着与侯门贵女无异,可吟诗 分卷阅读116 作对这方面,怕是要藏不住了。 ☆、第 56 章 第56章哪里来的斑竹? 看着这个, 苏北君面色有些不好,他原本担心宁七音,连自己的那首都没作太好, 匆匆吟过之后,又想着再为宁七音作一首。 只是手边却没有纸笔,加之他又不知道离席去写来不来得及,踌躇着就到了现在。 眼下席上的焦点都落在了宁七音身上, 有人为这美貌的女子可惜, 想她明明一位公府嫡女,却在乡下受了十几年的苦,如今虽回到了京城,这见识才学一概跟不上, 怕是要毁了。 有人为宁七音担心, 比如苏南卿和苏北君,他们都是在心中认定了宁七音这个朋友, 便不想她为这种事于众人面前出丑。 也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除了宁玲珑,大多是一些嫉妒宁七音生得貌美又举止得体的, 就因为宁七音跟他们想象中的乡下姑娘不一样, 他们便一门心思想要看她露怯。 宁七音迎着那些各怀心思的目光站了起来, 扫了一眼宁玲珑淡声道:“也不知妹妹这是什么怪趣味,好像一出来就想让人作诗, 明明在家中时连诗集都不碰一下呢!” 便有人私下笑了起来,这位被宁国公府错养的二姑娘, 听说是个爱笑和气的,如今听了宁七音这句,宁玲珑的那点子心思全被摆在了外面, 因此宁七音还未出丑,倒叫人们笑起宁玲珑来。 宁玲珑登时涨红了脸,才要张口分辩几句,便又被宁七音堵了回去。 “苏老夫人,七音献丑了!”说着,宁七音先向苏老夫人款款行了一礼。 苏夫人方才看苏南卿一直不安地看着宁七音,才意识到女儿的这位好友乡下长大,怕是不擅长这个。 众人吟诗的时候,苏夫人便想着在某人之后截住,却不想宁玲珑直接点了宁七音,倒叫她没法说什么了。 因此在宁七音向老夫人行礼之后,苏夫人便向宁七音笑道:“不过图个热闹,好坏都无妨的!” 宁七音感激地向苏夫人点点头,便将心中所作之诗轻吟出来。 众人凝神听着,听完才觉得那首诗有些出人意料。虽然不是那么精妙,但胜在朴实大方,没什么绚丽的辞藻,但就是无比的妥帖。 苏夫人不由笑着称赞道:“这姑娘看着就是个沉稳的,作诗也如其人,竟是收放自如叫人越回味越觉恰当,再不能改动一句的!” 苏老夫人也是笑着夸了几句,说看着宁七音年纪不大,这诗却透着懂事稳重云云。 宾客中的夫人们也少不得要跟着夸几句,宁七音能作诗已经出乎他们意料,诗中还能将这竹林与祝寿联系起来,就更加难得,因此虽是随着主家说话称赞,可到底都有几分真心的。 宁玲珑忿忿地瞪了一眼回到座位上的宁七音,心中简直要气炸了,她猜宁七音是碰巧从哪本不常见的书上碰巧读到了这么一首诗,却无论如何不相信那是宁七音自己作的。 苏老夫人听过宁七音那首以竹为题的祝寿诗,看着眼前的竹林又感慨起来:“从前我们家这竹子,真是网罗了各个种类,还有斑竹,现在却没了。” 苏夫人一面回忆着一面说道:“我记得我嫁过来的时候,竹林已经这样了。” 苏老夫人叹息着点点头:“是,那时候我还年轻,甚至还亲手种了几棵斑竹,可后来有一年冬天特别冷,竟全给冻死了,我虽喜欢那个,却是不想再种了,终归气候不合适,何苦看着它郁郁葱葱又枯黄衰败?” 一位侯夫人便点头道:“那斑竹最是怕风不耐寒,也难怪这些年见不到了。” 宁七音闻言不由开口道:“这斑竹虽不易种,可若是仅看上一看,倒也不难。” 众人听了这话都觉得惊奇,宁玲珑在一旁说起风凉话:“姐姐真是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啊?就没见过姐姐不出风头的时候!” 苏南卿闻言不悦地看了宁玲珑一眼,重阳登高时,她第一次见到宁玲珑便对她没什么好感,娇滴滴地坐在夏若梅的轿子里,一副人人都要迁就她的样子。 那时候苏南卿不知道宁七音和宁玲珑之间如何,便不曾表露什么,后来她也觉出这宁玲珑简直是处处针对宁七音,便想着自己的第一眼果然没看错。 这次祖母寿宴,苏南卿想着把宁七音请过来玩,家中长辈说只请一位姑娘面上不好看,便给宁国公府各人都下了贴。 谁想她到了别人家里也不安生,竟是个到处搅事的。 宁七音眸光从下往上最后落在了宁玲珑脸上:“听了妹妹这话我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忧心,高兴的是妹妹看到了我身上的好,忧心的是除了我妹妹竟不看别人!” “方才几位姑娘吟诗作画都不在妹妹眼里,妹妹只盯着我一人看,自然觉得我处处出风头了!” 众人听了便觉十分有理,尤其是苏夫人,有些看不惯宁玲珑对宁七音那副冷嘲热讽的样子,便向宁玲珑道:“二姑娘既然觉得七音姑娘懂得多,便在一旁安 分卷阅读117 静学着些,这样跟你姐姐说话倒让人觉得不像国公府的姑娘呢!” 宁玲珑被别家长辈戳中了痛处,感觉犹如当众被扇了一掌在脸上,只觉得双颊火辣辣的。 她本就是宁国公府的养女,最怕别人说她身份的事,如今这么一句出来,她只觉自己的脸没处搁没处放的。 苏夫人再不去看她,只向宁七音笑道:“方才姑娘说能看到斑竹,可是附近哪里种着?” 宁七音轻轻摇头:“并非如此,燕京城冬季寒冷,并不适合斑竹生长,我回京城之后,确实也没见到过斑竹。” 宁玲珑的脸色已经慢慢恢复如常,她冷冷看着宁七音,倒想看看她去哪里找斑竹来。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哪可能有斑竹? 周围的人等,看着这个,自然也是觉得,这位姑娘,怕是弄错了季节吧? “那你方才说可以看上一看,是要去哪里看?”苏老夫人也有了兴趣,向宁七音追问起来。 ☆、第 57 章 第57章他像捉奸的丈夫 宁七音见老夫人问话, 便由面向苏夫人转向了老夫人:“并不用去哪里,斑竹可以现场造出来,虽然不是真的, 但能以假乱真,满足一下观赏斑竹的心愿。” 宁玲珑在一旁忍不住嗤笑一声:“怎么可能!” 只是方才她被苏夫人言语间教训了一句,众人心中便有些轻看她,听她突兀地笑话了宁七音一句, 大家竟都是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如此, 众人也觉造斑竹这事匪夷所思,若说画一株斑竹倒还可以,这造斑竹却是闻所未闻。 苏老夫人虽然半信半疑,可还是向宁七音追问起具体做法。 宁七音便笑道:“也是乡下学来的法子, 用绿矾, 胆矾,石灰各三钱调入草木灰中, 然后把竹子刮去竹青,再将调好的草木灰点在竹子上,就成了。” 苏夫人闻言笑道:“这些倒都是家里现成的!” 然后便吩咐丫鬟们去寻那几样东西, 苏夫人自己则站起来打量周围的竹子, 想要挑选一棵中意的来试。 苏老夫人向宁七音微微笑了笑, 虽然没说什么,面上却已露出赞赏的神色。 苏南卿从山寺回来之后, 数次说起宁七音如何知礼,如何可亲。苏老夫人听了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乡下长大的姑娘,再怎么也难以同世家贵女相提并论,顶多是个活泼有趣的, 让苏南卿觉得新鲜罢了。 今日相见,苏老夫人却并未看出宁七音的乡土气,言行举止挑不出毛病也便罢了,作诗竟也不落人后。 就在人人觉得这姑娘将自己练成了大家闺秀,完全与乡下一刀两断时,她又大大方方地说起了乡下学来的法子,丝毫不见忌讳。 大家正悄声议论着宁七音的法子,便有丫鬟将调好的草木灰端了上来,并拿了几把小刻刀。 “我来试试吧!”苏南卿拿起一把刻刀笑着说。 众人一时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只见她选了一棵有一贯钱粗细的竹子,拿刻刀轻轻地刮去了一层竹青。 她转过身,将刻刀放在丫鬟端着的托盘之上,又拿毛笔蘸了草木灰,最后点在了刮好的那一处。 众人围着她凝神看着,果见那一处现出紫褐色来,竟与斑竹并无二致。 苏夫人一时也有了兴致,亲自拿刻刀在另一棵竹子上试起来。 又有几位姑娘觉得有趣,也去丫鬟那里拿了刻刀各挑了一棵竹子“造斑竹”。 直到近处的几棵竹子都变成了斑斑点点的模样,大家才收了刻刀,又后退了几步观赏。 苏老夫人眼眶甚至有些湿润:“这么多年的心愿,不想竟达成了!” 她越过苏南卿拉住宁七音的手:“这真是今日最好的贺礼!” 又转向苏南卿道:“你要好好替我谢谢宁家姑娘!” 苏南卿点点头,含笑看向宁七音,自己喜欢的朋友能得到家人的认可,她心中也是十分高兴。 宁七音却轻声道:“不过雕虫末技,老夫人喜欢就好,实在不值言谢!” 众人见她不居功不自傲,便对她更加欣赏,纷纷夸赞她博学,见闻丰富虽然难得,最可贵的是还能将法子记住。 苏北君也向宁七音笑道:“姑娘冰雪聪明,博闻强识,真是让人佩服!” 宁七音微笑着应承,却忍不住又向陆景朝投去一瞥,却见他正在竹旁负手而立,虽然与她对视了一眼,却是对她这厢毫不在意的样子。 宁七音失落地收回眼神,周围的赞许也让人索然无味。 *************** 宁七音到底是觉得没意思,寻了一个由头,离开了寿宴,想着在一处稍微歇息下,喘口气。 谁知道就那么一回首,便见身后一个人影,开始倒是吓了一跳,之后看时,却是他。 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犹如青竹一般,眉眼坚毅冷峻,样 分卷阅读118 子看着倒是有些冷漠。 宁七音咬唇,收回了视线,本以为他走了,不曾想根本没走,那他在这里做什么? 谁知道她不说话,他也就站在那里不说话。 宁七音想着,觉得好没意思,突然什么都不想说,起身就要离开。 谁知道她这么一走,他迈步直接走到了她面前,拦住了路。 伟岸的身躯,透着一股男人的威仪和压迫感,周围的空气仿佛一瞬间变得窒息。 宁七音深吸口气,越发别过脸去。 心里却是有些暗恼,想着他这是要做什么,她哪里惹到他了么,竟然对她不理不睬,如今却是摆出这样一番面孔! 陆景朝默了半响,看着她耳边一缕细软的碎发吹拂过那明净犹如积雪一般的肌肤,不由心里微荡。 而想到有其它男子凑近了和她说话,或许将这姿容看在眼里看得真切,他就说不出的不舒服感。 当下挑眉,哑声道:“刚才,你和苏公子说了些什么?我看着你们倒是聊得极好。” 宁七音咬唇,软软地道:“陆公子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我和人家聊天说了什么,又关公子什么事?” 陆景朝听着那糯糯的声音,明明甜软,却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这让他心尖那里仿佛被羽毛轻轻扫过,又痒又麻。 他微微收敛了心神,淡声道:“我就是想问问,我看你和他说话的时候,倒是笑得很开心。” 宁七音抬头,凝着他。 深刻俊美的容颜,镌刻着威仪和肃穆,平时总是正经八百的,在她的记忆里这是长辈。 但现在,他站在她面前,拦着她的路,那样子,倒像是捉了人的醋王。 本来冷沉沉的面容,却凭空透出一股子酸。 她突然心里就高兴起来,一下子释怀了,还觉得喜欢得紧。 “到底是怎么着,你倒是说来听听。”陆景朝显然意识到了她眉梢的笑意,那笑意动人,但他却还是想知道。 宁七音想了一下,老老实实地答道:“也没说什么啊,就提起来苏姑娘,问起来说,苏姑娘回来常提起我,问我是什么年纪,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陆景朝凝着宁七音,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你怎么跟他说?” 宁七音看着他那个样子,没来由地心里高兴起来,她抿唇笑,笑得眸中灵动:“都是再寻常不过的问话,我当然照实答了!好好的,你问这个干嘛,又不是什么要紧的!” 陆景朝抿唇不说话,神色却是冷沉。 宁七音低哼一声,故意道:“做什么这副语气跟我说话?倒好像我是你沙场上捉住的敌人似的!”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她这么一走,陆景朝却是伸手,下意识就握住了她的胳膊:“别走。”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三更 ☆、第 58 章 第58章十日之约 其实刚才说出这话的时候, 宁七音确实是委屈的。 他自是气势威严得很,但是他刚才不理自己,自己本来就委屈难受, 如今倒是这样说自己,纵然或许是因为酸了,但他那凌厉逼人的模样,终究是有些难受。 如今自己走, 他却这么握着自己的胳膊。 宁七音脸上微红, 就那么委屈地看着他:“你干什么,抓疼我了。” 陆景朝听了,忙放开手,一时垂眸看过去, 只见那玉腻嫩滑的小脸微微泛起红来, 平日里动人的双眸此刻仿佛盈着泪,偏偏还抿唇倔强着, 质问他为什么那样说话。 她清灵甜软,像树上的花还娇,比空气中流动着的甜蜜还要动人。 这样娇弱的姑娘, 他想要护着她疼着她还不够。 刚才确实是他有些心急, 竟那般和她说话? 再开口的时候, 陆景朝也有些不自在了,面上微红, 哑声道:“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不要和那个什么苏公子那么亲近。” 语气是克制的, 带着歉意,以及些许的酸。 只是寻常的一句话,但是在情人的耳中, 这句话却是可以幻化出许多意思,滋生出许多甜蜜,甜得人心都要化开了 她委屈瞬间被清风带走,一颗心砰砰而跳,嘴角也忍不住的要往上扬,她低了低头,轻声道:“谁让你不理我!” 陆景朝看她粉面含羞,上面透出动人的嫣红,不由深吸了一次,才沉声道:“我现在若和你说话太多,过于亲密,终究对你名声不好。” 宁七音听到这话,抬眸,陆景朝正望着她,眼神中是沉稳的克制与隐忍。 她便恍然了,原来他的冷漠,只是假装不在意,本意完完全全是出于对她的考虑。 她又浅笑着低下头去,心中愈发甜蜜起来。 ***************** 这一日,宁七音回去后,自然是心中雀跃,一忽儿想着他这个人,一 分卷阅读119 忽而想着他说的话,一忽而又想着以后,一忽而却又想起来上辈子。 许多惆怅,许多甜蜜,许多酸楚,都在心间,让她嗟叹,让她欢喜,让她揪着那枝头的春芽儿,心中百转千回。 十日之约盼得辛苦,她只能努力让自己忘记,不去多想,潜心于别的什么,诸如写字,诸如读书,就这么一日日,竟然真得放下了。 宁七音还是听小丫鬟们算是什么日子才突然意识到,十日之约已经到了。 宁七音走到竹林,陆景朝已经等在了那里,他背着双手迎风站着,看起来倒比那翠竹还要挺直颀长。 宁七音看他似乎是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便微微垂下眸子走上前去,走到他面前站定,二人却都没有出声。 陆景朝沉默地将字帖递给宁七音,宁七音也低头接了过来。 交给她的时候,指尖相触,宁七音感觉到了男子指尖的热意,就仿佛能烧烫她一般,一时有些无措,咬着唇,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 他站在那里,幽深的眸光牢牢地锁着她,也是一言不发。 竹声隐隐,窸窸窣窣,凉风拂面,宁七音只觉得,此时这一刻,仿佛可以持续到天长地久。 她抬眸看向陆景朝,却恰好撞进了他墨黑的眸子中。 那眸子里仿佛有火,能将她烧为灰烬。 她咬唇,垂下眼睛,低声道:“那一日……你不觉得我很聪明吗?” 那天说话太匆忙了,以至于没有多说。 她是觉得自己小小出了一把风头,他到底看没看到? 陆景朝听到这话,陡然明白了,看着她那小孩儿讨赏一样的样子,不由笑了:“是,你很聪明。” 他声音低沉,伴随着清风竹林,好听得能让人沉沦。 宁七音微微扬起,却是这时听到他继续道:“是不是我不夸你,你觉得很失望?” 宁七音被他说中心事脸上不觉一热,直羞愧得满脸通红。 原来那一日寿宴,她被人围住称赞时,他并非表现得那般不在意。 陆景朝看着宁七音,她双颊上浅浅的粉色蔓延至耳后,方才她还仰着头问他自己聪不聪明,此时却垂着秋水双眸不敢看他,娇憨羞怯,看着十分惹人怜爱,一时心中便又生出许多柔意来。 宁七音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在字帖上摩挲着,抿唇笑着,却是甜蜜再次在心里荡了开来。 陆景朝看她突然变得拘谨,裙摆下的绣花鞋也不安分地踢着地上的石子,一下一下,却是动作很轻,像是怕他发现,又像是掩饰自己的不安。 到底是十几岁的姑娘,想要得到他的肯定,却又面子薄,他才说了一句她就红了脸。 陆景朝看着她娇俏可爱的模样,又想到一时,突然淡声问道:“不过……你觉得苏北君如何?” 宁七音红着脸低着头,听了陆景朝的问话不觉停了踢石子的动作。 这事,他之前问过,怎么如今又提起来? “你怎么不问我陆见洺如何?”宁七音抬眸,笑望着陆景朝,反问道。 陆景朝想到陆见洺茶楼时的行径,再看宁七音纯净坦荡的眼神,心上的网便又缚得更紧一些,让人觉到丝丝的疼。 “你把他放在心上了吗?”陆景朝问出口,竟不觉握紧了拳。 他早看出宁七音无意于陆见洺,只是当要听她亲口回答,他还是不觉有些些紧绷。 宁七音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这强加给她的婚事,活了两辈子又有谁问过她要不要? 陆景朝面上仍是沉静,只不过握紧的拳悄悄松开了,:“那就是了。” 看着陆景朝丝毫不因为自己对陆见洺无感而惊讶,宁七音觉得心里一股冲动,忍不住直言道:“我不想嫁给他!” 她是那种软糯的声音,便是愤怒也不会尖锐,这句话说出口明明没有很大声,她却觉得用了很大的力气,连眼泪都几乎涌上眼眶。 加上上辈子,这是她第一次对人说出这句话。她不想要嫁给陆见洺,莫说上辈子她最后被他误了性命,便是上辈子还懵懂的她,也从没有要嫁给陆见洺的强烈愿望。 她上辈子只是被人安排着、摆布着,想着只要自己多退让一些,一切都会好起来,谁知竟会退到死路上去呢? 那样一个耳根子软又没主意的男人,也曾给过她甜言蜜语的温柔时光,可那点子情分早就在她上辈子躺在病床上时消磨殆尽,这辈子便是连回忆他她都不肯了。 宁七音的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狂跳,她在陆景朝面前总会想要低下头去,可这次她逼着自己直视着他,想要看看他有什么反应,想要知道自己不想嫁给他的侄子,他要说些什么。 谁知道陆景朝只是看着她,轻声道:“我知道。” 宁七音的心像是漏跳了一拍,原本躁动得无处安放似的,竟慢慢安静了下来。 原来能让她感觉到安慰的不过是一个眼神,不过是一句“我知道”。 她原本觉得陆 分卷阅读120 景朝眸底是幽潭下的暗涌,谁知当他听她说不想嫁陆见洺,暗涌翻滚上来竟如岩浆般滚烫。 只是多年的自律让他克制,那滚烫的眼神只是在宁七音面上停了片刻,然后就化作了温热的春水。 “我都知道。”陆景朝看着宁七音再说了一次,平日里锋利得像是有棱角的声音,竟透出丝丝绕指柔。 宁七音再没有勇气直视他的眼神,那其中动人的情意让她觉着自己犹如溺水一般,无法呼吸却又逃不脱。 她垂眸再次看向手中的字帖,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要回去了。” 也不记得是怎么分了别,宁七音拿着一本字帖回到了家里。 她看到手中的字帖便不觉脸红,一颗心犹如春日里的花朵,悄然绽放又迎风轻摆。 这次相见就等于她和陆景朝挑明了,虽然并没有多说,但二人已是互通了心意。 这种隐秘的心事,和暗中不为人知的私密,让她几乎不能眠。 ☆、第 59 章 第59章 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宁七音躺在帐子中反侧了许久, 和陆景朝的一次次对望总在黑暗中扰着她。她控制不住地回忆和陆景朝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这辈子的初相遇,那种对她不动声色的呵护, 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喧嚣起来,直让人无法入睡。 挨到天将明,她才浑浑噩噩地睡去,醒来竟已日上三竿, 宁七音掀开帐子看着窗棂透进的光竟也会脸上一热, 不想竟为了一个人起得迟了。 丫鬟听见动静忙进来为她梳洗,宁七音少不得要嗔怪一句为何不叫她起来。 坠儿将铜盆递给另一名小丫鬟,又扶着宁七音在妆台前坐了,拿起梳子笑道:“如今天凉了, 老夫人特许了院里的少爷姑娘都不用去请安, 难得您能多睡一会子,胡嬷嬷便没让咱们叫您。” 宁七音看着铜镜中桃花带粉的双颊, 又心跳了几下,她怎么好说是因为前一晚睡不着才醒的迟了? 收拾妥当了,宁七音坐在桌边用饭, 坠儿便盛了一碗水晶虾仁粥放到她面前。 宁七音看到那粉润晶亮的虾仁, 却想起陆家烤虾那次, 她手上不过沾了一点点灰,陆景朝便看到了, 不动声色地递帕子给她,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坠儿奇怪地看看只端着粥凑到嘴边却不吃的宁七音, 又见她双颊微红,不由伸手摸了摸汤碗外:“还烫吗?倒把姑娘的脸都蒸红了!” 宁七音回过神,将碗放下, 脸上倒比碗中的虾还要红了:“不很烫了,你先出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待到房中只剩了宁七音自己,她才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觉微笑了一下。 却原来有人在心中是这般感觉,便是时时事事都能想到那个人,便是无关的事也能联想到他。 就好像宁七音看着窗棂透进青白的日光,就不由自主地会想陆景朝的房里是不是也有一样的光透进来。 就这么暗含着心事用了小半碗粥,让她在以后每每闻到虾仁粥的清香,便联想到这个寻常的早晨。 才想唤丫鬟进来收拾,心里盘算着拿新字帖来练,坠儿便进屋道:“方才含章堂的穗儿过来,说夫人请姑娘过去,我怕姑娘还未用好饭,便说姑娘收拾一下再过去,让她先回了。” 宁七音闻言便站起身来:“让人把这些收了吧,我过去看看是什么事。” 走到含章堂,却见宁国公和宁玲珑都在。宁七音向父母亲行过礼,便向宁国公的下首坐了。 对面坐着宁玲珑,宁七音一抬眸便见她有些气鼓鼓地将眼神从自己这边移到别处。 宁七音心中冷笑,孙氏是最看重长幼规矩这些的,宁玲珑既然自认了当妹妹,这座次上自然就要落在宁七音后面一等,她便是不服气,也只能忍着。 孙氏看了看这两个女儿,然后又转向宁国公:“老爷?” 宁国公正在饮茶,闻言便将茶杯放在了桌上,又清了清嗓子才道:“七音,你乡下的那个父亲要来了,今日才收到他让人捎来的信,算着日子,不出这一两日也便到了。” 宁七音面上便绽出笑来:“这么久没乡下的消息,我还想着让父亲帮忙打听一下,不想养父这便来了!” 那位乡下的养父,不过一位老实木讷的人,养母还在的时候,赶上养母对宁七音打骂,他偶尔还会劝上两句,有时候不知话要怎么说,就直接将养母拉开,倒算是护着宁七音的。 那时候宁七音将这养父母将亲生父母看,虽然并未觉得养母对自己多差劲,可养父的好她是记在心里的,尤其是村里大多男人重男轻女,对女儿动辄责骂的情况下,宁七音就更加觉得自己的父亲好。 如今想来,应该是这位养父对宁七音有愧,所以才会有那样的表现,即便如此,听闻养父要来,宁七音是真心有些高兴的。 宁玲珑却顿时变了脸色,她本来也正猜测着父母把她和宁七音叫过来的目的,却没想到是这事。 分卷阅读121 乡下的什么父母,她连提都不愿提的。月苑的人更是知道,什么“乡下”、“亲生的”、“养父母”等等这类的词,在宁玲珑面前都是禁语。 她不愿任何一个人提到、想到她真实的出身,国公府生活十来年,见惯了这锦绣繁华,她一想到什么乡下就觉得浑身发冷。 宁七音才回来的时候,宁玲珑打心眼里看不起她,言必称姐姐是乡下来的,恨不能将“乡下姑娘”这四个字贴在宁七音脸上。 那被她踩到泥里的“乡下”,竟然是她出生有血缘的地方,她岂能心平气和的接受? 从前宁玲珑出入见的都是侯门夫人官家老爷,如今突然说要她见乡下的生身父亲,她心里的失落难过根本无法消减。 宁玲珑低下头狠狠地拧着手中的帕子,她完全不想要见那个乡下父亲,她逃避了这么久,一直骗自己说自己就是国公府的姑娘,可当那个人要出现,她总算发现自己谁也骗不了。 孙氏看着两个女儿的反应,不动声色地开口道:“虽然是乡下人,可能还是第一次来燕京城,却不可轻视。他们到底将七音养大了,又是玲珑的生身父母。那位大嫂命薄早逝,如今只剩了这么一位,你们都要好好相待。” 宁玲珑脸上热辣辣的,心中只觉羞耻,她一贯自认是孙氏最贴心的女儿,如今孙氏说她的生身父母如何,她之恨不能钻进地缝中去。 “母亲说的极是!”宁七音点点头,甚至有些盼着养父早些到来。 从含章堂出来,宁玲珑恨恨地瞪着宁七音,倒好像是宁七音给了宁玲珑不齿的出身似的。 “姐姐如今是真正的公府姑娘了,倒装的对乡下人毫无芥蒂了,你别忘了,你之所以会受那么多苦,你那个养父也脱不了干系!” 宁七音并不想理会她,凉凉地丢下一句:“何必这么恶狠狠地说别人,那可是妹妹的生父!骨血之亲,这可是怎么都断不得的。” 宁玲珑被宁七音气得只差吐血,才要不顾脸面的向着宁七音的背影骂上一句,却听得身后含章堂有人走出来,她只得将那句话咽了回去,又气又恨地回月苑去了。 只是气急败坏的回了房间,宁玲珑余怒未消,将桌上的一套白玉茶具统统推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摔过了之后仍是不解气,又将做了一半的香囊胡乱绞了,正拿着剪子再找什么发脾气,宁正辉走了进来。 他看到宁玲珑手中的剪刀吓了一跳,忙上前要夺,又怕伤着宁玲珑,因此竟放不开手脚。 “玲珑!”宁正辉又急又心疼,“你这是做什么?仔细伤着了!” 宁玲珑被宁正辉掰开手指,她心中的气撒不出来,便忍不住哭起来:“伤了又如何?反正我是个多余的,谁在乎我伤不伤!” 宁正辉将剪刀扔到一旁,扶着宁玲珑坐下:“不用说这种丧气话,我在乎,父亲母亲在乎,我们都在乎,妹妹怎么好说没人在乎呢?难不成我们都不算人了?” 宁玲珑抹着泪:“父亲母亲说乡下的那个人要来了,他们已经不在乎我了!” 宁正辉愣了一下,坐在一旁想了想,才开口道:“父亲母亲这些年都将你捧在手心上,又怎么会说不在乎就不在乎你了。” 宁玲珑哭着嚷道:“他们特意把我叫过去,让我好好待那个乡下人!” 宁正辉看着哭红了眼的宁玲珑,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你认了他也好。” 就算认了,宁国公和夫人也不会将宁玲珑赶出去,而在外人看来,宁正辉和宁玲珑也不是什么兄妹了。 宁玲珑简直要绝望,她猛地起身去拉宁正辉,口中喊道:“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你给我出去!” 宁正辉见她情绪激动,也不好与她讲什么道理,便依着她道:“好好好,我出去,你别生气,要好好的啊!” 宁玲珑已经向外推搡他,宁正辉却只走了两步就站住,喊了几个丫鬟进来,看着她们将地上的碎片打扫了,将剪刀等物收好了才走。 宁玲珑闹得也没什么力气,索性又扑在榻上哭泣了半日,方才渐渐止住了。 乡下的养父果然很快就到了,先有人带他去见了老夫人,然后才又被带到宁国公这边来。 宁国公和孙氏将儿女们都叫了过来,丫鬟一带着那位许老汉一进来,众人便纷纷站了起来,倒叫许老汉唬了一跳。 他第一次到这样富丽堂皇的人家来,方才去老夫人房里他已经觉得眼花缭乱不知往哪里看,如今一屋子穿着光鲜亮丽的尊贵人站起来,他心里就更慌了。 宁国公已走了下来,他亲切地同许老汉道:“许老弟,真是好久不见了!” 许老汉点点头,有些不敢认似的看着宁国公:“十年还要多了!” 许老汉的年纪比宁国公小了不少,可乡下风吹日晒的操劳倒让他看起来比宁国公还老些。 宁玲珑从旁看着,这位许老汉身着乡下人种地时常穿的短打,虽然看着不算脏,可到底土里土气的。 况且如今天冷, 分卷阅读122 许老汉里面套着稍显臃肿的棉衣棉裤,双手才想要往袖筒里插,又觉得不合适拿了出来,却不知道怎么安放那双手似的,看着就一点上不得台面。 可是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人,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不,她当然不能认。 认了这样一个父亲,她会被别人笑话死的! ☆、第 60 章 第60章她不想认 宁玲珑心里气恨得要死, 她是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认这个父亲的,认了,从此后她再也做不回原来的那个宁玲珑了。 而这个时候, 宁国公却请许老汉上座,这许老汉虽是个乡下人,可这座次还是略知道些,因此无论如何不肯, 只坚持要向离门最近的椅子上坐。 孙氏也劝道:“那如何使得!家里断没有这样待客的道理!” 许老汉却仍是坚持, 宁国公道:“他们几个都是晚辈,老弟便是不坐上位,也不能做到那里去!” 宁七音也上前相劝:“您便坐到父亲这边来吧!” 说完又搀着宁国公道:“父亲也先坐回去吧!” 毕竟他不落座,其他人又哪里能坐呢? 最后宁国公和夫人落了座, 宁正锦等人也都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 许老汉还在宁国公下首的椅子前站着。 宁国公几次三番请坐,许老汉却只是点头称好, 直到宁七音也回位子坐了,他才欠着身子坐下去。 “我……都不敢认七音了。”许老汉看着宁七音,眼里隐约含着浑浊的泪, 一时感慨得很。 那个在乡下被支使着干活的宁七音, 几乎没有穿过新衣服的宁七音, 如今就像是画里的人,许老汉看了竟不敢接近。 他觉得这已经不是昔日的那个女儿, 这是天上的仙女一般。 “那您便多住几日,好好认认!”宁七音看这位养父面色还不错, 想来身体也还好,心中也觉有些安慰。 许老汉不住地点头,也不知道说其他的, 只一个劲地说:“好,好!” 宁玲珑恨恨地看了宁七音一眼,然后将头转向一边,再不看许老汉一眼。 宁国公又问起许老汉乡下的事,许老汉规规矩矩地答了,虽然说的都是白话,偶尔有些当地的方言俚语听着不太顺畅,可说起来算是有条理的,并没有前言不搭后语,好歹也能听清楚。 孙氏又问起今年的收成,提起庄稼,许老汉呵呵笑起来,眉眼间舒展开了:“今年年景好,给谷仓里都囤满了,我这才闲下来没事,想着过来看看。” 许老汉见众人都对他和气,心里便稍稍放松下来,看向宁玲珑道:“这是……玲珑吧?” 宁玲珑闻言站起来,只应了一声,眼睛也不看那许老汉,朝他的方向行了一礼便坐下了。 一时心里却是不快得很,想着自己的闺名,他怎么能随便说得?难道不知道尊卑吗? 可真是无礼至极! 许老汉神色很尴尬,便干笑了两声:“都长这么大了!” 孙氏和宁国公对视了一眼,却都没说什么。 又聊了聊,孙氏便说让人带许老汉去转转,看看家里。宁七音便起身道:“倒也不必叫别人,我陪着去吧!” “我也陪着妹妹一同带许阿叔走走。”宁正锦也站了起来。 宁国公点头:“有你们带着倒好!” 孙氏看了一眼正低着头看鞋尖儿的宁玲珑,才向宁正锦笑道:“你们略走几处就回来,你阿叔舟车劳顿多日,别累到了。” 许老汉看宁玲珑坐着不动,心里有些失落,听孙氏那么说便忙笑道:“不累,不累!” 在园子里走了走,宁正锦给许老汉讲各种景致,许老汉一直点头听着,不断感叹这园子又大又好看。 宁正锦便笑道:“如今许多花草都凋了,待到春夏才算有些看头,等明年春日里您再来,保证和这时候更不相同!” 许老汉摆摆手,目光从一处奇石上收回来:“不能行不能行,春夏地里有多少活呢!走不开,走不开!” 宁七音便道:“您如今也有了年纪,那地便租给别人去种吧,歇上一歇,享享清福。” 当年宁国公府将玲珑接走,也是给过许老汉一些银两的,按照许老汉的意思,本要将那些银两全部用来置办土地,养母却一直拖着,后来被许老汉发现她把银子大多贴给了娘家侄子,养母也觉有些说不过去,才买了一块水田当置了业。 加上家里原有的地,一家人勤劳一些也能过得不错,只是养母攒了几年钱听说把银子放出去能收利息,便跟着人家把家里的钱都投了出去,最后却要不回来,一气之下便病倒了。 如今家中只有许老汉一人种地,难免辛苦些,将那些地租赁给别人种,应该也是不愁衣食的。 许老汉听了宁七音的话还是连连摆手:“我是享不来清福的,一闲着就难受,在地里忙活才觉得踏实!” 宁七音了解这 分卷阅读123 位养父的性子,便也不多劝,只说要顾着自己身子,量力而行,不全租出去的话,租一部分也是好的。 转了一圈回去,便赶上传饭,孙氏看着丫鬟一样样端上来,向许老汉笑道:“正想让人去找你们,可巧就回来了!” 许老汉闻到饭香扑鼻,也觉得腹中饥饿,却没看到宁玲珑的身影,终于忍不住问道:“玲珑姑娘,不吃饭吗?” 孙氏看了看丫鬟端的菜,指点着放到什么位置,然后才看了一眼门口道:“和正辉去一边说话了,让人去叫了,一会儿就来。” 说完接道:“玲珑和她这个二哥哥一向要好,看到子女们和睦相处,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心里也高兴。” 许老汉忙不迭地点头:“是,是!” 宁七音心中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还来不及细想,宁正辉便和宁玲珑一同走了进来,宁玲珑像是没看到许老汉似的,只向宁国公和孙氏行了礼,然后便落座了。 敬了许老汉一杯酒,宁国公便招呼着吃菜,许老汉打量着满桌的山珍海味,连是什么都看不出,根本不敢下筷。 宁七音便帮许老汉夹菜,又轻声介绍着是什么,如何做的。 许老汉这才不那么拘束,稍稍尝了些,只觉得都是这辈子没吃过的美味,再想到面前这两位姑娘的境遇,一时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用过饭,孙氏安排人带许老汉去客房歇息,便让儿女们也都散了。 看宁玲珑稍落了一步在后面,孙氏不由出声叫住了她:“玲珑,你留一下。” 宁正辉脚步顿了一下,回头担心地看了宁玲珑一眼,却见她已回过身去,又见丫鬟已为他打起帘子,便只得暗自叹息着出去了。 宁玲珑见孙氏摸了一下肩膀,便笑着站到她身后为她揉捏起来:“母亲今日可是累了?” 孙氏心里叹息一声,语气还算温和地说道:“平日里你最是爱说爱笑的,今日怎么反常起来?” 宁玲珑脸上神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如常,一面帮孙氏捏肩一面笑道:“今日我看都是长辈们在说话,就没好开口。” 孙氏将宁玲珑养在身边十多年,一直当亲生女儿那么养的,今日听了她这话明显是托词,便也不顾及许多,直接拆穿:“今日你远着那位,谁都看出来了,就连你二哥那么不喜跟生人说话的人,都唤了一声‘许阿叔’,还寒暄了一句,你反倒一句话没有,这是为何?” 宁玲珑噘着嘴不想说话,只是沉默着为孙氏捏肩,孙氏干脆拉过她的手,让她转到自己面前:“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这样?” 宁玲珑嘴巴一瘪,眼睛里倒有些泪出来:“我心里只有母亲。” 言外之意,她不想认那位生父,便是这样相见了,她眼里也没他。 孙氏见她倒像是委屈了一样,也不好说什么,便叹息一声推脱自己要歇一会儿,让宁玲珑离开了。 孙氏回想着她教导宁玲珑的这些年,明明一直告诉她要知恩图报,她从前以为宁玲珑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没少跟她说要记得乡下有户人家养了她两年,有机会要去再登门拜谢。 那时候宁玲珑明明乖巧地答应,还说要送什么去乡下。 待到宁七音回来,孙氏怕宁玲珑伤心,便跟她说仍将她当亲女儿待,想到乡下许老汉如今只剩孤苦伶仃一人,孙氏又告诉宁玲珑乡下的父母对她有生育之恩,生恩也是不可忘的。 谁知宁玲珑如今丝毫不将许老汉放在眼里,脸上明晃晃写着逃避和嫌弃。 待到晚上些,宁七音来含章堂送东西,孙氏就忍不住也问起她来。 宁七音澄净水亮的眸子映着灯光愈发熠熠生辉:“那是养大我的人,到底是有恩。” 孙氏其实觉得宁七音有理由埋怨许老汉,明明知道宁七音是国公府的姑娘,却让她在乡下吃了那么多年苦。 所以在许老汉到达之前,她才会将家里的这两个女儿叫过去,嘱咐她们。 却没想到宁七音并没有记恨乡下的养父母,反而记得他们的养育之恩,这样的心性气度,让孙氏很是欣慰。 后来私下与宁国公谈起来,不由感慨起这两个孩子的不同来。 “咱们自己的女儿品性好,是个知恩图报的,这样的孩子,你对她好,她自然就会加倍的对你好。” 孙氏叹息一声:“玲珑那孩子,只怕是指望不得。” 宁国公回忆起宁玲珑这些年在府里的表现,也是叹了一声:“以前倒觉得她还不错。” 宁玲珑一直能说会道,家里人都很喜欢她,可真假身份的事一出,她办的事说的话便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如今她为了宁国公府的富贵,连许老汉都不正眼瞧一下,他日谁知道会为了什么又将宁国公府抛下呢? 孙氏接着叹道:“这个女儿怕是白养了!” 第二日宁玲珑从园子里经过,远远地看着一个粗布衣的人在石子路上徘徊,还以为是哪个打理园子的下人,走近了才发现是许老汉,二人打了个照面,再想躲 分卷阅读124 却来不及了。 ☆、第 61 章 第61章再相见 宁玲珑远远地看着一个粗布衣的人在石子路上徘徊, 还以为是哪个打理园子的下人,走近了才发现是许老汉,二人打了个照面, 再想躲却来不及了,一时也是无奈。 许老汉看着宁玲珑,露出小心翼翼的笑容:“玲珑……” 他看宁玲珑在尚远的地方便站住不动,不由上前走了几步, 才看着她有些忧心地说:“穿得这样薄, 你冷不冷?” “不劳你费心。”宁玲珑撇过脸看向别处。 许老汉着实想跟这位亲生女儿说说话,当着国公爷和夫人的面,他不好说什么,难得碰到了宁玲珑, 他就想问问他关心的事。 “这些年, 虽然没有你的消息,”许老汉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但我们想着你应该是过得不错。只有一样,算着年纪你也到了该说亲的时候,有没有人为你操心这事啊?” 宁玲珑本来就不想认这乡下父亲, 于是听他说话也是一脸的不耐烦, 听他倒问起自己的亲事来, 心中便有些恼,忍不住冷笑一声:“怎么?要是没人操心, 你还想为我操心一下不成?” 许老汉被揶揄地说不出话,无措地搓了搓手, 正想说什么,又被宁玲珑恨恨的声音打断了。 “都怪你们!要不是因为你们,我明明能拥有最好的姻缘!”宁玲珑忍不住冲许老汉发起脾气来, “都是因为你们,把我的好亲事给搅黄了!” 许老汉被宁玲珑说得无地自容,止不住地摇头叹气,没想到这亲生女儿对自己的怨恨这么深,脸上便现出悲苦的神色来。 宁玲珑发了通脾气便要走,许老汉鼓足勇气拦了她一下:“闺女,有空你也回乡下看一眼,去你娘坟上上一炷香,她到死都念着你,想见你一面呢!” 宁玲珑脸色一变,横眉道:“我母亲好好的,你不要胡说!” 才说完,宁玲珑察觉到远处有人站在了拐角处,从衣物的颜色看,是孙氏无疑。 她觉得这正是向孙氏表忠心的时候,前一日她说她心中只有母亲,孙氏却并未说什么,想来是不信她单薄的一句话,如今背着她说,她必定深信不疑。 “我母亲教导我多年,她疼我爱我,对我无微不至。我也敬她爱她,对她有寸草春晖之情,她才是我的亲生母亲!” 宁玲珑说完又向许老汉斥责道:“你的那种话,以后断不要再提,我的亲生母亲在这里,除了她我谁都不认!” 许老汉脸上的神情便愈加悲苦,他怎么也把宁玲珑养到了五岁,这些年又一直惦念着她,不想她竟对自己这般无情。 宁玲珑双眸斜了一下,孙氏仍站在原地,便故意向许老汉问道:“宁七音昨晚是不是特意去看过你?” 许老汉不知宁玲珑为什么说起这个,便老实巴交地答:“是,七音去看了看我住的房里少不少东西。” 宁玲珑冷冷一笑,向许老汉道:“这就对了,她才是你的好女儿!” 许老汉再说了些什么,宁玲珑却没听到,她觉到孙氏好像离开了,转头望去,果见那个身影没有了。 她心中暗自得意,孙氏一向很看重子女对她的感情,宁七音将这乡下养父这般放在心上,想必孙氏对宁七音会很失望。 她带着那份得意与许老汉分开,去宁老夫人那里待了一会儿,说了些漂亮话,看宁老夫人后来犯起瞌睡,便告辞出来了。 还未走到月苑,便遇到了二哥宁正辉,她正愁方才自己办的得意事无人分享,便笑着跟宁正辉说起园子里的事来。 她如何在园子里遇到了许老汉,那许老汉如何厚着脸与她攀关系,她如何发现了孙氏出现在不远处,又如何说她自己心里只有孙氏这个母亲,最后还摆了宁七音一道,说到兴奋处直双眼放光。 她只顾自己说的得意,却没发现宁正辉却听脸色越难看,最后大惊失色,竟然直跺脚。 “怪不得!”他颇有些捶胸顿足的意味。 宁玲珑被他的反应搞糊涂:“怎么了?那宁七音回了家来,却对那乡下养父那么孝顺,母亲看了心里肯定不舒服呀!” 宁正辉痛心疾首:“我才从母亲那里回来,听到她说你的不好,原本还不知是什么事,如今听你一说,竟是你自己坏了事!” 宁玲珑听了心中一凉,她费心在孙氏面前演的一出戏,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宁正辉也替她痛惜:“你呀你呀,真是自作聪明!” 冬日的风已有些刺骨,宁玲珑只觉自己又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她原想着再度夺回孙氏对她的宠爱,不想竟大错特错了! 宁玲珑想不通自己错在了哪里,为什么孙氏会认为是她不好,明明她对孙氏一片忠诚,明明是宁七音胳膊肘向外拐。 直到许老汉离开宁国公府回乡去,宁玲珑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在宁国公府门外,送别的人都已回府,许老汉乘 分卷阅读125 坐的马车也渐渐远去,宁玲珑看宁七音还站在那里目送,不由开口讽道:“那么舍不得就跟着回去呀!” 宁七音收回眼神,眸光轻轻落在宁玲珑面上,却看着她一言不发。 宁玲珑被看得发毛,像是自己暗地里搞得那些小动作都被发现了一般,她眼睛一瞪,向宁七音道:“我说的不对吗?你这几天嘘寒问暖的,刚才送别也是叮咛嘱咐的,干脆回乡下多好!” 虽然她语气有些冲,可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不知道为什么,宁七音平静淡然的眼神让她心中很慌。 那种慌就像是去参加一场毫无胜算的比试,对方本就是深不可测的高手,却还要平静的告诉你,你输了。 那是一种心理上的溃败,宁玲珑不过是硬撑着,靠陆见洺给她的承诺硬撑着。 就在宁玲珑又想说什么的时候,宁七音总算淡淡地开口:“我若是回了乡下,自然有人会去接我回来,妹妹若是去了乡下,还回不回得来呢?” 说完,宁七音轻轻一笑,飘然回府去了。 宁玲珑却站在原地浑身发冷,她转头看向宁国公府的正红朱漆大门,那样的气派阔气,还是她心目中最喜欢的模样。 小时候她回到宁国公府不久,在家中待烦了会吵着出去,街面上和别人家的小孩子一起玩的时候,她总喜欢得意自豪地指着这大门说:“看,那是我家!” 宁玲珑猛地摇了摇头,口中呢喃道:“不!我死也不回乡下,这才是我的家!” 可她心中还是慌,唯一能想到的救命稻草只有陆见洺,只要她和陆见洺的亲事成了,她就不必担心自己的出身,不必担心会被赶回乡下去了! 陆见洺自从在茶楼被陆景朝训斥了一通,倒也安分了一段时间,只是当宁玲珑私下的邀约到了他手中,他的心思就又活络起来,那种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感觉让他心中像是有小虫在爬似的。 最后他还是做贼似的去赴了约,只是宁玲珑这次却故意不给他碰,只愁眉说起家里的事。 说宁七音对乡下来的养父不好,才从乡下到城里多久,这就连对她有养育之恩的人那么嫌弃,显然是因为爱慕虚荣,所以巴着宁国公府,对养父那样呼来喝去的,别人看了都寒心。 陆见洺想起宁七音的楚楚可人,总觉得不像那样的人,可一想到她在乡下十多年,回到繁花似锦的京城,自然就看不上乡下了。 宁玲珑伸手在陆见洺胸口点了点:“她心里不定多想嫁到陆家去,这样好的婚事,正好满足她的虚荣之心。” 陆见洺被她的动作弄的心中一荡,不由抬起双手捉住了宁玲珑的那只手。 宁玲珑双眸含春地看了她一眼,却慢慢地抽出了那只手:“我倒是问你,婚事到底怎么办?” 陆见洺才握住那只柔弱无骨的手,正想着要把人带到怀里来,却又被她溜走,心中实在不甘,听宁玲珑这么问,便含含糊糊道:“我正想办法。” 说完,陆见洺只向宁玲珑一搂,宁玲珑顺势就倒在了他怀里。 陆见洺却想到宁七音的天姿国色,心中诸多向往,可若要他放弃怀中狐媚的宁玲珑,他又一万个舍不得。 与宁玲珑私会过后,陆见洺回府便想起朋友还托他向陆景朝请教一件事,便没有回自己院子,直奔陆景朝书房而去了。 陆景朝原本在书房中看书,家中小厮送了一套绘画的颜料来,说是老夫人房里收拾东西找出来的,让人给送过来了。 陆景朝见那套颜料色泽鲜艳丰富,便动了画画的心思,提笔时却发现自己心中只有宁七音桂花树下回眸的样子。 他依着记忆一笔笔画了下来,竟像是画过一般轻车熟路,很快宁七音清波流盼的样子便跃然纸上。 他看着那副画像出神,想着与她相对的那些瞬间,渐渐地有些心神不宁。 看那画像已半干,他便拿了起来,倒像是宁七音又站在他面前一般,他忽地想起她说不想嫁给陆见洺,想起她眼神中隐藏着的,却被他窥见到了的,丝丝情意。 正想着宁七音与陆见洺的婚事,便听陆见洺与小厮说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陆见洺将画收起,沉声道:“进来吧!” 帘子一挑,陆见洺几步走进来,陆景朝打量着他,倒也像是心神不宁一般,才要问话,却发现他领口靠近肩膀处竟有一处胭脂! 陆景朝沉下脸来,他原以为有了上次的事,陆见洺怎么也会收敛些,不想竟然是这种心性。 便是没有宁七音,他也不允许亲侄子这边拈花惹草迷恋女色,只是他一个做叔叔的到底不好直接过问,便先问他最近都与什么人结交,读的什么书。 陆见洺一一答了,陆景朝又问他结交之人可曾娶妻纳妾,又有几个像陆见洺这样还没有家室。 陆见洺虽然一头雾水,可还是照实答了。 陆景朝点点头,便道:“不管什么事,都不要办得不清不楚,尤其是一件事涉及到几个人的时候,更要让每个人都知道你的想法。” 陆见 分卷阅读126 洺眼神懵懂,却碍于陆景朝长辈的身份,还是点头称是。 陆景朝一眼看出陆见洺根本没听出自己的敲打,便直言道:“齐人之福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享受的。” 陆见洺怔了一下才回过味,原来这位三叔说的仍是他和宁玲珑的事。 想到方才在外的耳鬓厮磨,陆见洺脸上一阵发热,只是想到陆景朝一直并未外出,不可能知道,便硬着头皮道:“我记下了。” “既然你喜欢别人,就早早去回了老祖宗,断了和那位嫡姑娘的亲事,反正也还没订,平白倒误了人家。”陆景朝看向陆见洺,眼神深邃犀利。 陆见洺没想到陆景朝有这样的建议,心中顿时想到宁七音的天资绝色,却是无论如何舍不得。 “三叔,我喜欢七音姑娘!”陆见洺有些急切地表明心迹,好像生怕他说的晚了,陆景朝便代他回老夫人去了。 陆景朝见他这般朝三暮四,心中更是不喜,脸也有些黑了:“只是人家未必喜欢你,这婚事未必如你愿!” 与宁玲珑做出那样的事,却还能大言不惭地说喜欢宁七音,陆景朝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侄子在男女之事上如此荒唐。 陆见洺却对陆景朝的话不以为然,他在房中踱了两步:“倒不是我自夸,我陆见洺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况又家世出众,放眼这燕京城,谁能比得过我?” 一步踱回来,陆见洺看见了陆景朝:“也就是叔叔你了!” 陆见洺对这位叔叔还是服气的,只是虽然陆景朝在燕京城是数一数二的英俊帅气,可陆见洺还是觉得自己的俊美更受姑娘们喜欢。 论家世,虽然二人同出陆家,可陆见洺全凭陆家庇荫,陆景朝却是自己闯出了名堂来,也是高下立见。 陆景朝听了陆见洺那番言论,却是微微挑眉。 是了,这个世上,只有他能和将陆见洺这个侄子压下一头。 可偏偏,这个世上,就是他,想要宁七音。 有他在,他这个做侄子的是休想肖想宁七音了。 ☆、第 62 章 第62章 “三叔, 我喜欢七音姑娘!” 进了冬月没几日,燕京城竟飘起雪来,开始不过细碎的一些雪屑, 渐渐地便如飘絮,再如鹅毛,竟纷纷扬扬了一日。 傍晚才住了雪,宁国公府各院的下人便出门扫雪, 只是扫着扫着便忍不住嬉闹起来, 倒让素日沉闷的府苑难得欢快了一回。 宁七音站在廊下看着小丫鬟们在雪地里追逐嬉戏,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坠儿拿了个手炉出来,放到宁七音手里又帮她紧了紧斗篷领子:“姑娘看会儿就回屋去,仔细着了凉。” 宁七音的鼻尖已有些微红, 却舍不得这雪后清新凛冽的空气, 便向坠儿道:“你也与她们一道玩儿去,不用管我。” 坠儿却在她身侧后方立定:“我还是陪着姑娘罢!” 正说着, 便见老夫人房里的阿福走进了院子,沿着还未完全打扫干净的小路小心翼翼地向着这边前行。 坠儿见状忙迎过去,又向打闹的小丫鬟们道:“只顾着玩, 还不快些扫出路来!若是摔了什么人, 看我不罚你们!” 小丫鬟们知道坠儿只是吓唬她们, 可她们一贯对坠儿心悦诚服,因此听了这话便忙安分做事去了。 坠儿已扶住了阿福:“什么事还让阿福姐姐亲自跑一趟?” 阿福鞋上沾的雪已结成冰, 走起路便有些滑,她努力稳住身子慢慢走, 口中道:“老夫人吩咐的事,得亲自交代给姑娘。” 说话间便走到了廊下,阿福先向宁七音行过礼, 宁七音便往屋里让她,她却摆了摆手。 “老夫人还等我回话,就不进屋了。” 说着,阿福将一封精美的帖子拿出来,坠儿见状接了过去,在宁七音面前展开,宁七音双手抱着暖炉,只微微侧头去看那帖子的内容。 “是肃宁王妃下的帖子,”阿福解释道,“说是今日下了雪,明日刚好赏梅,这帖子下的急,老夫人让我送过来再问问姑娘可曾缺什么穿戴。” 坠儿在一旁思索着:“姑娘倒是还有几套新衣,这大氅斗篷也有几件,都没穿过两次。” 宁七音点点头:“这些是不缺的,王妃可有什么喜好忌讳?” “姑娘问的是,老夫人还要我告诉姑娘,王妃一贯是个和气的,并没有什么忌讳,姑娘只管照自己中意的穿着打扮就是。” “还有,”阿福继续向宁七音道,“老夫人说了,她那边还有许多首饰,姑娘用得上尽管去挑。” 将要传的话说完,阿福这才向宁七音道别。 宁七音便让坠儿去送,自己则看着院中的皑皑白雪又沉思起来。 上辈子她不曾参加过什么王妃的赏梅宴,毕竟她那时候人胆怯不说,诸多礼数也没学周全,当时宁老夫人便让宁玲珑独自去了。 然后宁玲珑回来绘声绘色地说那赏 分卷阅读127 梅宴有多好玩,许多年轻公子姑娘在一起多有趣,而那位王妃又有多么端庄高贵却又平易近人。 当时宁玲珑在老夫人面前说得眉飞色舞,直逗得老夫人不住地笑。 宁七音那时候就在老夫人房里看着,她心里觉得自己与宁玲珑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觉得自己恐怕永远无法仪态万方的出现在那种场合。 而如今,宁七音不但收到了帖子,老夫人还操心她的衣裳首饰够不够好,再看上辈子的自己,便觉自己真真犹如脱胎换骨一般。 直到坠儿送了阿福回来,宁七音仍还是在廊下出神。 坠儿便上前搀了宁七音往屋里去:“姑娘进屋罢,外面太冷了。我再帮您选一下明日的穿戴,您给掌掌眼。” 第二日到了王府,孙氏见燕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被请了来,少不得又要嘱咐了几句,才一同去拜见王妃了。 只是王妃请来赏梅的人实在多,行礼之后都来不及站在那里说几句话,便又下一拨行礼的过来。 孙氏见园子里有不少年轻人三三两两谈天说笑,便将自家几个孩子也放出去了。 这处梅园感觉倒有半个宁国公府那么大,像是网罗了所有的梅树品种似的,白的粉的红的,各自开成了一片。 宁七音兄妹四个从孙氏身边离开便自动分成了两拨,宁正锦和宁七音走一起,宁正辉和宁玲珑走一起。 园子里的小路都已清扫过,梅树下的雪却都留着,梅香与白雪相映成趣确实是燕京城独一无二的景致。 宁正锦才与宁七音谈起各色梅花的来历,宁七音便见前方一个身穿青白色缀白色狐狸毛领斗篷的姑娘向着他们这边的方向招手。 “是苏姑娘!”宁七音也向苏南卿挥挥手,回眸心照不宣地看了宁正锦一眼。 宁正锦却脚下顿了顿,向宁七音道:“我就不过去了。” 宁七音哪里肯,拉了一把宁正锦道:“苏姑娘都看见了我们,大哥却招呼都不打一个的躲了,我就是在乡下也没听过这样的道理。” 三人会了面,苏南卿的眸光蜻蜓点水一般在宁正锦那里落了落,便拉着宁七音的手笑道:“才说这梅园太大人太多找不见你,就遇上了!” 说完,苏南卿又含羞带怯地看了宁正锦一眼,轻声道:“宁大哥!” 宁七音在一旁抿唇而笑,宁正锦则点头应了一声。 停了一下,宁正锦又开口道:“上次苏姑娘托我找的琴谱,我找到了,改日让人送到府上去。” 宁七音向远处望了一眼,只说好像看见了熟人,识趣的先行离开了。 走出一段回头,只见宁正锦和苏南卿向着另一条小路走去,他们边走边聊,两个人都是温和的性子,看向对方的眼神也是克制而温情脉脉。 宁七音笑着转回头,却一眼看到陆景朝在正前方的红梅树下。 他着一件苍色大氅,皮毛光滑水亮,一时倒看不出是什么皮。一树红梅怒放于上空,陆景朝长身而立,脚下是皑皑的雪,倒像是一幅妙手丹青。 他虽是一副冷漠的模样,眸底却蕴着浅浅的笑意:“看见了什么,这么开心?” 宁七音双颊便晕开淡淡的粉色,垂眸道:“良辰美景,美不胜收。” 陆景朝才要开口,却有一位武官模样的年轻人过来叫他,说是王爷正问起他。 陆景朝向宁七音深深地看了一眼,轻轻丢下一句“别人的事操心完了,也该想想自己的事”便随那武官离开了。 宁七音双颊一热,那点粉便加深了颜色,犹如树上的红梅一般。 在梅林中略转了转,才走到梅林边上,便见许多人都聚集到了一起,宁七音在一旁站了站,却原来是在玩投壶。 她现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身旁的两位姑娘一直在偷偷议论一位穿着秋香色暗花云锦长袍的公子,说他长相如何俊美,方才投壶的动作又如何潇洒,说到兴奋处二人还拿帕子掩住半张脸一起笑起来。 “快看快看!”一位姑娘兴奋道,“他看过来了!” 宁七音听那两位叽叽喳喳个不停,不由好奇地望了过去,却见一人正向自己看过来,正是穿着秋香色长袍的陆见洺。 二人四目相对,陆见洺含笑向宁七音点了点头,便引起她身边那两位姑娘的低声惊呼。 宁七音淡淡的收回眼神,只看向正在投壶的一位公子。 “他是不是在看你?”宁七音身边的一位姑娘声音里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另一位也同样的兴奋紧张:“是看你吧?他是不是要走过来了?” 宁七音转过身,正想从人群中走出去,便听有宫人喊王妃驾到,嬉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齐齐向王妃行礼。 王妃笑着让大家免礼,又说今日是请大家来玩,不必拘礼。 虽然如此,众人到底有些拘束,一时没了先前的热闹。 王妃就在上面瞧着,陆见洺不敢穿过人群去找宁七音,宁七音也不好直接离开。 分卷阅读128 肃宁王妃也觉出大家有些放不开,便笑着向众人道:“我还未出嫁时,也喜欢同一群人一起玩投壶,只是这游戏若是没点彩头,玩起来总归有些乏味。” “不如这样,”王妃向身侧的宫人吩咐道,“你去我房里将那支紫玉压鬓簪拿出来,给大家添个彩头。”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惊了,肃宁王妃竟要将紫玉压鬓簪拿出来当彩头! 其实那支簪子,不但名字简单,连式样也是最普通不过的簪子,它的独特珍贵之处在于那紫玉是世上千金难寻的东西,莫说在场的这些世家,便是皇宫之中也不好找出几件紫玉做的物件。 听说是王妃的娘家什么人,去南海跑船时偶然得了一小块,雕成了簪子送给了肃宁王妃。 如今听说王妃要将那样珍贵的东西拿出来当彩头,众人不由纷纷摩拳擦掌,都想要搏上一搏。 尤其是在场的姑娘们,谁不想要那样一支珍贵的簪子?有那样一支世间仅有的簪子压箱底,基本上嫁到什么样的婆家都有底气了。 ☆、第 63 章 第63章叔侄的较量 “可是我们这些姑娘和公子们混在一起玩, 想来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先前在宁七音身旁谈论陆见洺的一位姑娘大着胆子说了一句。 她的话得到一众姑娘们的附和,那簪子已被宫人拿了上来,远看十分普通, 可在雪后阳光的映射下,竟折出璀璨的光来,姑娘们想象着那簪子戴在发间的样子,心中都生出无限向往来。 王妃身旁的一位女官便笑起来:“倒不如这样, 只让男子们比试, 谁若赢了,便由谁做主将这压鬓簪送给任意一位姑娘,这法子如何?” 肃宁王妃和王爷一向琴瑟和鸣,因此她也特别喜欢看些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折子戏, 女官的这个提议深得她心, 看着人群中有年轻男女交换起眼神来,她便高兴地准了这个法子。 众人围做一圈, 数十位年轻公子排着队跃跃欲试,宁玲珑向那一队人扫了一眼,顿觉自己胜算很大。 陆见洺和宁正辉都在排着, 宁正辉自不必说, 他赢了必定会送给她;陆见洺最近才与她见过面, 二人你侬我侬的相处了半日,他又答应了为婚事想办法, 赢了那簪子送给她,简直是水到渠成。 一队人中间, 有两个是她的人,宁玲珑自然觉得那簪子很大可能要落在自己头上,再看一眼那稀世珍宝般的簪子, 宁玲珑已经在心里盘算起要穿那件衣裙来配了。 她转回头,正见宁正辉朝这边张望着,她忙接住他的眼神,向他送出一个含情脉脉的微笑。 宁正辉会意,恋恋不舍地将眼神从宁玲珑身上收回来,接过宫人递给他的箭,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宁玲珑又去看陆见洺,却见陆见洺好像在找什么人似的,眼神在人群中乱转,宁玲珑将头上的雪帽放下,不着痕迹地朝陆见洺招了招手。 陆见洺果然发现了她,只是当她向着陆见洺眉目含情地微笑起来,陆见洺却有些尴尬似的,只是略动了动嘴角,像是笑了一下,又像是没笑。 宁玲珑指了指自己的发髻,又以眉眼传情,向陆见洺暗送秋波,陆见洺这才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收回眼神再不去看宁玲珑。 宁玲珑胜券在握,一时便有些意气风发,再看周围这些姑娘们,便个个入不了她的眼。 陆景朝只是在人群中站着,并未去参与比试,不过是一些子侄辈的读书人,他若掺和进去赢了,总归有些胜之不武。 只是那些姑娘们脸上的神情让他有些介意,能来参加赏梅宴的也都是燕京城中非富即贵的人家,这些姑娘应该都是见过些世面的,却看起来都对那紫玉簪那般渴望,想来那样东西是个姑娘就想要得到? 陆景朝走到宁七音面前的时候,陆见洺正连中三箭,还有大胆的姑娘给他大声加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陆见洺身上,只有宁七音逆着人群走了出来。 被那个高大的身影挡住去路的时候,宁七音脚下一顿,抬眸看到陆景朝,不自觉便露出笑来。 “你想不想要那玉簪?” 他脸上的表情一向不多,问这句话的时候莫名让宁七音联想到他问将士想不想上战场的场面。 宁七音莞尔,故意笑道:“说的好像我想要就能得到似的!” 陆景朝双眸幽深:“只要你想。” 宁七音被他的目光烧得脸上一热,才要说些什么,便听得身后一阵欢呼,回过头去,却是已经决出了胜负。 宁七音并不关心是谁赢得了比试,只是转头向陆景朝道:“想要也晚了。” 她本就双眸含水,如今天气一冷,一双美目更是波光潋滟。 因为赢者要去王妃面前,宁七音身后的人群也跟着动了起来,宁七音被带着向一旁走了几步,再抬头去看,便不见了陆景朝的身影。 宁七音看向肃宁王妃,正见她笑盈盈地向陆见洺问道:“你想要将这 分卷阅读129 玉簪送给哪位姑娘?” 宁七音身边的姑娘们都有些暗自兴奋,谁知道这位公子中意哪位姑娘呢?万一落在自己头上也说不定。 宁玲珑先前被移动的人群也带了几步,刚好与宁七音隔了一位姑娘站着,她此时双颊因为兴奋而通红,一双手竟在袖中微微渗出汗来。 竟然真的是陆见洺赢了投壶!如今那宫人托着放玉簪的托盘,正等着他说要送给哪位姑娘。 宁玲珑心中盘算得非常如意,陆见洺将那玉簪送给她,二人的心迹便在王妃面前明了了,这样陆见洺回到陆府,也好提起他们的婚事来。 当然同样让她兴奋的是,那支稀世玉簪就要插在她的发髻之间了,一想到能在燕京城中这样多的贵女中脱颖而出,能在王妃面前露一面,她就掩饰不住地想笑。 拿了王妃的珍宝回宁国公府,简直没有比这更扬眉吐气的事,她倒要看看宁七音还要拿什么跟她比。 陆见洺被王妃问起话来,便不自觉地回过头往姑娘们站的这边看过来,有人掩住唇笑起来,有人则满含希望地看着陆见洺,大多人随着陆见洺的视线去看自己的左右,想要看是哪位姑娘是陆见洺心之所属。 陆见洺的目光才移到宁七音和宁玲珑站立之处,便听有人朗声道:“不知景朝可否比试一场?” 众人这才发现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器宇不凡的男子,站在那里犹如临风玉树,五官深刻坚定,气度非凡,倒把陆见洺趁得少了几分气概似的。 正有人暗中询问这是什么人,便听肃宁王妃笑道:“方才我还想,要是景朝在这里,哪还有这些毛头小子什么事!怎么,你还是忍不住要出来欺负欺负人了?” 原本好奇的姑娘中敏感地听到“景朝”这个名字,便联想到陆家那个有名的大将军。 从前都知他骁勇好战,况他又至今不曾娶亲,贵女们之间难免有许多猜测,猜他必定长相凶恶,所以无人敢嫁,谁想今日得见竟是这般的人中龙凤! 先前议论陆见洺的那两位姑娘又窃窃私语起来:“要这么说的话,这位是那位公子的叔叔啊!” “是啊!没想到叔叔比侄子更英俊帅气啊!” 宁七音嫣然一笑,又怕被人看见,便低了低头。 陆见洺总算找到了宁七音所站的位置,却见她低着头,便以为她因为没拿到紫玉簪而失望,情急之下,竟向陆景朝道:“我哪里是叔叔的对手!” 肃宁王妃一听,不由笑起来:“你虽年轻,倒也不必长你叔叔的志气灭自己的微风,况且你们同出陆家,想来也是有几分底子的,就这么怕了你叔叔?” 王妃又打量了一样陆景朝,朝陆见洺道:“说起来,他也没大你多少,只怕他军中的手下都有比你还小的。若是别人,我还要怪他以大欺小,既然你是他的侄子,让自己叔叔指教一番倒也使得。” 众人也纷纷点头附和,俗话说“虎父无犬子”,虽然用在陆景朝和陆见洺身上有些牵强,可人们就是会觉得大将军的侄子也须得武功高强。 陆景朝向王妃行了一礼:“既然王妃应允,那景朝便与小侄较量一番。” “只是我到底年长于他,又在军中多年,若真这么胜了他也不好看,不若让小侄仍是原地投壶,轮到我时再将距离拉远一倍便是。” 众人闻言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是男子之间投壶,距离已比平时远些,再远上一倍,怕是只能靠运气了。 宁七音在人群中看着陆景朝,他从来都是那么从容自若,就像是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似的,让人不由地便会愿意追随他,信任他。 ☆、第 64 章 第64章他为她赢的这一支 宁七音在人群中看着陆景朝, 他从来都是那么从容自若,就像是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似的,让人不由地便会愿意追随他, 信任他。 陆见洺却是在想,纵使陆景朝再怎么擅长投壶,那么远的距离也谈不上什么经验和技巧,想着自己稳下心来未必会输给他, 便忙开口道:“那便依叔叔所言!” 众人也都纷纷摇头, 有人便低声道这陆景朝太要面子,拉开那样看起来毫无胜算的距离,虽然不会被人说以大欺小胜之不武,可也将自己置于了“死地”。 王妃原也犹疑, 见陆景朝眼神坚定面色不改, 便也来了兴致:“好!我倒要看看你们叔侄谁能赢得这紫玉簪!” 陆见洺一听王妃也应允,便忙向陆景朝道:“叔叔可否让我先投?” 陆景朝剑眉微挑, 看来这个侄子还懂得先发制人。 他抱起双臂,向陆见洺抬了抬下巴:“请!” 陆见洺深吸一口气,走到了投壶的位置上。 他闭上双眼调整气息, 片刻之后, 他抽出了第一支箭。 在场众人俱都看向一处, 那样多的人竟是鸦雀无声。 陆见洺瞄了几瞄便将手中箭投了出去,“咚”的一声便中了。 人群 分卷阅读130 中发出一阵欢呼, 陆见洺心中有了底气,手上有了感觉, 一鼓作气将箭投完,竟是十投八中。 在宫人移动那银壶时,众人便私下议论起来, 那样远的距离,便是十投三中已是十分了得,哪里还有可能赢得陆见洺! 先前议论陆见洺的两位姑娘又低声交谈起来:“虽然远了些,可听说这位将军战功赫赫,说不定能赢了那侄子!” 另一位姑娘显然不同意:“战场上那是射箭,这是投壶,与射箭的技巧大不相同的,我看他是肯定输了。” 宁玲珑心中有些紧张,可还是对后面这位姑娘的言论十分赞同,回首看了她一眼。 宁七音的眸光轻轻地落在场中人身上,当他将箭筒背负在身后,那挺拔的身姿和气宇轩昂英姿凛然的气势,便让人觉得他有掌控一切的气质。 他只在位置上站好,向那银壶看了两眼,抽出箭来也不见他瞄准便扔了出去。 众人还来不及为他投中的第一支而欢呼,就见他接二连三的抽出背后的箭投掷了出去。 竟然是十投十中! 众人皆呆住了,全场静默了片刻才有人抚掌欢呼,一时赞扬声不绝于耳。 肃宁王妃不由向陆景朝笑道:“景朝将投壶的游戏玩到这种水平,怕是以后燕京城无人再与你比试了!” 陆见洺输得心服口服,陆景朝已对他有所相让,还能赢得这样漂亮,只是那紫玉压鬓簪到了叔叔手里,不知会被他送给谁。 王妃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便向陆景朝道:“既是你赢了比试,这紫玉簪要送给哪位姑娘便由你说了算,不知景朝心中可有了人选?” 不等陆景朝回答,肃宁王妃又笑起来:“不如景朝亲自为姑娘戴上吧!” 宫人已将那紫玉簪托到了陆景朝面前,陆景朝向宁七音所站的方向扫了一眼。 宁七音周围的姑娘们便兴奋地小声议论起来:“他在看谁?是不是你?” “不是吧?我看着倒像是你!” 虽然口中这样推让着,可陆景朝的一眼让几个人都有些红了脸,几双眼睛亮亮地看陆景朝接下来的动作。 只是陆景朝却向那宫人抱了抱拳,又向姑娘们所站的方向一挥手:“麻烦姑姑替我交给那边的宁七音姑娘吧!” 陆景朝的声音并不大,可“宁七音”三个字还是被众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有认识宁七音的,便一脸羡慕地看向她,毕竟能得到那稀有紫玉簪的人,只有宁七音一个。 宁玲珑则满是怨毒地瞪了宁七音一眼,她先前才想着,这次宁七音总算安安分分的没出什么风头,待到陆见洺为自己把紫玉簪戴上,从前宁七音的那些风头加起来也不及她今日的半分风光。 偏偏就又冒出个陆景朝来,偏偏那陆景朝要将那紫玉簪给宁七音! 宫人托着紫玉簪走过来,宁七音周围的人也纷纷避让,宁玲珑只顾盯着宁七音生气,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向后撤了半步,却还是离宁七音最近的人。 若是她再离得远些,宫人也不会问那句“哪位是宁七音姑娘了”,偏偏宫人办事一向审慎小心,见两位姑娘立在那里,便问了一句。 宁玲珑满脸通红的又向后退了退,直觉得自己的脸都要丢尽了。 那宫人看宁七音冰肌玉骨生得十分美丽,便忍不住笑道:“给姑娘戴上让王妃娘娘看看吧!” 说完,竟是亲自给宁七音将那紫玉簪戴在了发间。 宁七音抬眸,陆景朝正朝她这边望着,虽然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可眸中分明在说:“只要你想要的,我自然会为你赢来。” 宁七音脸色一热,忙将眼神移开,走到场中朝王妃拜谢。 王妃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宁七音穿着一身浅丁香色的衣裙,外面一件月白色暗纹织锦羽缎斗篷,倒是与那紫玉簪十分相称。 况且,宁七音相貌不俗,王妃觉得紫玉簪送给这位妙人倒是各得其所,便向陆景朝笑道:“这是意中人吗?倒是相配。” 众人闻言俱都有些尴尬,宁家和陆家有婚约大家都是知道的,只是这婚约与陆景朝差着辈分呢! 王妃身旁的宫人忙暗暗提醒了一句,王妃自己也觉十分尴尬,场面正僵,便有人插科打诨的将话题换了一个,众人也当没听见王妃的那句,又兴致高昂地谈天说笑起来。 陆见洺虽然输得服气,可当陆景朝说要将簪子送给宁七音的时候,他心里便有些不痛快。尤其后来王妃误会叔叔和宁七音的关系,更是让他悒悒不欢。 这时便有宫人过来说酒温好了,请王妃移驾,众人便跟随王妃去了梅林旁的新晴阁正式开宴。 陆见洺有些沮丧,直到他发现自己离宁七音并不远才打起精神来。 他原想上去跟宁七音说几句话,偏生苏南卿在她身旁正挽着她的胳膊说笑,他只得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苏南卿向宁七音不无羡慕地笑道:“果然美人还要美饰来配,那紫玉簪在托盘上放着已能看出不俗 分卷阅读131 ,插在你这发间就愈发仙气十足了,我瞧着倒不用再戴别的,只这一样便是极致的简单精妙了!” 宁七音的声音在陆见洺听来像是含着浅浅的笑,跟与他说话时完全不同:“想不到苏姑娘这样清高淡泊的人也会喜欢这些饰物呀?” 苏南卿望了一眼前方的王妃和陆景朝,笑着向宁七音反问道:“你问问这些姑娘哪个不喜欢?哪个不羡慕?” 说完,她又接着打趣道:“这哪里是普通的饰物?这可是王妃戴过的紫玉簪,这可是陆大将军给某位姑娘赢来的彩头!” 宁七音便红了脸,故意将胳膊抽出来向前走了两步:“再这般没个正形,我可再不理你了!” 苏南卿便忙跑上前去告饶,宁七音伸出纤纤素手向苏南卿肩上轻轻点了两下,好像说了些什么,二人便又和好如初了。 陆见洺落在她们身后,脸色越来越难看,周围也有不少人,想来那位苏南卿的话也会被别人听去,难道人人都觉得自己叔叔和宁七音相配? 宁玲珑在人群中故意混到陆见洺身边,看着人群中若隐若现的紫玉簪低声道:“你这叔叔对宁七音不一般啊!” ☆、第 65 章 第65章你这叔叔对宁七音不一般 宁玲珑在人群中故意混到陆见洺身边, 看着人群中若隐若现的紫玉簪低声道:“你这叔叔对宁七音不一般啊!” 她说的意味深长,心中却对宁七音又嫉又妒,在她看来, 那紫玉簪明明就是她宁玲珑的东西,也不知道宁七音用了什么法子,又给抢了过去。 陆见洺却看了一眼正陪在王妃身边说着些什么的陆景朝,然后朝宁玲珑皱眉道:“话不可乱说!” 陆景朝撞见过他和宁玲珑的事, 那一日又怪他办事不清不楚, 想来今日是特意赢了那紫玉簪,要给宁七音一些补偿罢了。 可是,陆景朝又望向宁七音的背影,心中又有些埋怨, 埋怨宁七音就那样受了那支簪子, 让王妃和众人误会。她根本就不该要那彩头,陆景朝拧眉想到, 心里觉得很不舒畅。 还有方才那位苏姑娘,想来和宁七音私交甚好,她向宁七音开玩笑时, 宁七音虽然红了脸, 却并不像真恼的样子。 陆见洺心里不舒服, 苏南卿曾在溪边看到过他和宁玲珑在一起,会不会是她在背后同宁七音说了些什么, 所以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在宁七音面前开她和陆景朝的玩笑? 陆见洺看了一眼仍黏在他身旁的宁玲珑,再次皱了皱眉。 私下的邀约他确实很喜欢, 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走在一起,他还是觉得不妥。 可他也不是那种强硬的性子,便向宁玲珑低声道:“你先过去吧, 我去给你折枝梅花来!” 宁玲珑听了自然喜不胜收,甜滋滋地向陆见洺轻声道:“我要粉色的!” 陆见洺一点头,便匆匆离去了。至于梅花,他是没有去折的,过后再见宁玲珑自然能想办法圆过去。 宴席他也觉得无趣而没有参加,毕竟原本他赢了那独一无二的彩头,却又被叔叔劫了去,他不想听那些人对叔叔奉承恭维,倒显得他同为陆家人很不争气似的。 赏梅宴散去时,各家的马车堵在一处散不开,宁七音便又和苏南卿立在车下聊了几句。 陆景朝策马经过,竟在她们二人身旁停了停,那眸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宁七音身上。 苏南卿抬头望了一眼马上的人,便有些戏谑似的笑着碰了碰宁七音。 宁七音还在张望自家的马车是不是可以走了,被苏南卿一碰才发现陆景朝正在马上望着她。 她双颊一红,下意识地就想低下头去,可看他像是有话要说似的,便仰头看着他,只用眼神询问。 他却没说什么,深邃的目光在她面上停了一停,好像还看了一眼她发间的紫玉簪,然后便策马离开了。 宁七音总算低下头去,偷偷笑了一下,他们二人像是不用言语似的,只一个眼神便足够了。 苏南卿却目送着陆景朝走出去很远,才遗憾地回头向宁七音道:“都怪我,要是我不在这里,你们兴许还能说句话。” 言语之间竟像是有些自责似的。 宁七音伸手为苏南卿戴上了雪帽:“就算说,我也不过向那位叔叔道声谢,与你在不在这里又有什么关系!” 说完,宁七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管是得了那紫玉簪,还是方才,苏南卿好像一点都不反感自己与陆景朝有来往似的。 宁七音与陆见洺的婚约虽并未落在纸上,可也是口头约定了,大家都知道的。像苏南卿这种知书达理的名门贵女,不应该会有现在这样的态度。 “你……”宁七音一时不知怎么开口,“怎么不开我与陆见洺的玩笑?” 苏南卿怔了一下,才又掩饰似的笑笑:“那次在山上,我说与你交浅言深,你说都懂了,怎么今日又糊涂了?” 陆见洺与宁玲珑在溪边的仓皇分开的样 分卷阅读132 子,苏南卿一点也不愿想起。在她看来,这样美好纯净的宁七音,陆见洺那个花花公子根本不配。 宁七音正思索着苏南卿的话,苏家的丫鬟便过来叫苏南卿说是可以走了。 二人简单地道过别,宁七音这才一面思忖着一面上了自家的马车。 宁玲珑一见她便笑着向孙氏道:“母亲,您看这就是陆家叔叔为姐姐赢得的簪子,听说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您看好看吗?” 年轻人玩投壶的时候,各家夫人们正在房中喝茶聊天,因此也只是听说了此事。 宁七音听宁玲珑那么说,便知道她在自己上车前已经跟孙氏说了一番投壶的事,只是宁玲珑话中带着什么风向,虽然未可知,可也能猜出一二。 孙氏果然向宁七音那玉簪上看了一眼,倒看不出是喜是怒,她的眼神很快又落在宁玲珑脸上,倒让宁玲珑有些笑不出来。 “陆家叔叔是长辈,将这玉簪送子侄辈的姑娘,倒也说不上于理不合。” 孙氏听出宁玲珑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淡淡地说了一句。 宁玲珑听她这么说,心中觉得孙氏果然对自己不喜,竟替宁七音说起话来,便忙笑道:“母亲说的是,何况姐姐跟陆家哥哥的事又许多变数,便不是陆家叔叔送姐姐的也无妨。” 孙氏拧起眉来:“你姐姐的婚事有什么变数?” 宁玲珑闻言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忙要开口解释,孙氏却不耐烦地摆摆手:“算了,你不用说了,我累了。” 说完,便闭上双目养起神来。 宁玲珑心中郁结,却又无处发泄,只得气鼓鼓地瞪了宁七音一眼。 宁七音却向她淡淡一笑,毫不在意的样子让她更加恼怒,只是孙氏就在面前,她却发作不得。 才回家没多久,宁正辉便去月苑找宁玲珑,宁玲珑心中本就不太顺,见了宁正辉也是没什么好气。 宁正辉叹了一口气:“想着你今日心里不大痛快,便过来看看你,你却这般对我,要是这样能让你出气,你便骂我一通吧!” 宁玲珑听他说话越发比从前亲昵,生怕这二哥以后会缠上自己,成为她和陆见洺成亲之路上的绊脚石。 于是她故意朝宁正辉道:“我骂你又能如何?还能将那紫玉簪骂回来不成?” ☆、第 66 章 第66章谁家的姑娘 于是她故意朝宁正辉道:“我骂你又能如何?还能将那紫玉簪骂回来不成?” “二哥哥没能赢个彩头给我, 却反过来怪我不高兴了!” 宁正辉被她指责的无话,想着自己确实也没送过宁玲珑什么好东西,便放下身段哄了起来, 许诺以后不管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给她。 宁玲珑冷笑一声:“哥哥以后是要娶妻的人,还能将好东西送我?” 宁正辉被她激得恨不能指天发誓,宁玲珑却按下他的手道:“哥哥听我一句劝,你娶了夏若梅吧!” 宁正辉黯然神伤:“难道这么久, 我的心意你竟不明白?” 宁玲珑做出一副无奈的悲苦样子:“我能明白什么?我敢明白吗?你我毕竟是兄妹, 此生是有缘无分的人。如今我婚事未定,哥哥也迟迟不肯娶妻,又成日往我这里跑,让有心人看了会怎样?” 宁正辉红着一张脸道:“我不管!我……” “哥哥!”宁玲珑打断了他, “哥哥多少也为我想想, 我本不是宁国公府嫡亲的姑娘,以后要嫁人全仰仗着府里, 哥哥这样让我怎么做人?” “况且,我看那夏若梅家世相貌样样都好,在燕京城未必有几个像她那般与咱们家门当户对的, 二哥若能娶了她, 想来在家中也能胜过大哥一头。” 宁正辉听着倒有些心动, 他自小便在一位敏而好学的大哥身旁长大,他样样比不过那位大哥, 这些年一直有些耿耿于怀。 若是娶了一位貌美的妻子,而大哥却还没有定亲, 他也算有件事能在长辈们面前露一脸。 宁玲珑又向宁正辉说了一番如今他们兄妹年纪渐长,成日共处一室不好听,尤其她又不是他的亲妹妹。 等到宁正辉成亲之后, 宁玲珑跟夏若梅处好关系,每日去看看嫂嫂,谁还能说出什么来? 宁玲珑见他面色松动,便又柔声道:“二哥,你便去求娶夏若梅吧,为了自己,也为了我。” 宁正辉看着宁玲珑双眼中情意渐浓,也听出她言外之意是,他成了亲,只会对他们二人的相处更有利。 于是他下决心般点了点头:“好,为了你,我娶!” 又过了两日,宁玲珑便向宁正辉追问他有没有跟母亲说。 宁正辉犹豫了一下:“我还没想好怎么说。” 宁玲珑急了,她有些担心宁正辉反悔:“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走!”宁玲珑一拉宁正辉衣袖,“我陪二哥去找母亲!” 宁正辉只得无奈地随她去了,反正他迟早 分卷阅读133 要娶亲,若是随便娶一个,还不如娶宁玲珑愿意让他娶的人。 只是到了含章堂,宁玲珑却发现宁七音也在,她如今看见宁七音就觉得碍眼,却又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宁玲珑亲昵地上前挽住孙氏,笑着看了宁正辉一眼:“母亲,二哥有好消息呢!” 孙氏看起来难得的心情好,她也顺着宁玲珑的眼神看了宁正辉一眼,笑道:“巧了!你大哥也有好消息!” 宁玲珑脸上的笑僵了僵,宁正辉也有些意外。 “不知道大哥是什么好消息呀?”宁玲珑笑着问道,想要比较一下宁正锦和宁正辉到底谁的好消息更好。 娶亲这种事,想来除了登科便没有更好的消息了,可宁正锦早就过了乡试,春闱却还早,不可能有什么登科的消息。 孙氏心里舒畅,脸上的笑容也比往日多,她向宁玲珑挽着她的手上轻拍了拍:“你大哥要跟苏家的南卿姑娘定亲了!” 这大儿子样样就好,就是亲事这一样,原该前两年就说的,可他一直凡心未动,只说要读书考功名。 虽然国公爷和孙氏都支持,可孙氏心里到底有些放不下他的终身大事。尤其这两年,曾经的手帕交都抱上了孙子,孙氏的心里就时不时的急一回,每每想起来都要辗转反侧。 如今宁正锦有了中意的姑娘,样样又都是合适的,孙氏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便有了那么几分容光焕发的意味。 宁玲珑却是心里一沉,她原想带着宁正辉在孙氏这里提婚事让家人高兴一下,不想又让大哥抢了先。同样的喜事听两遍,怎么也没第一遍来得让人惊喜。 尤其宁正锦要娶的还是那个苏南卿,宁玲珑心里很是不喜。不但因为苏南卿撞破过她和陆见洺的事,还因为苏南卿和宁七音很要好。 如今宁七音在一旁坐着,脸上虽然不喜不悲的,可宁玲珑就是觉得她高兴得很。 她讨厌看见宁七音高兴。 “原来是苏姑娘呀!”宁玲珑放开孙氏,向宁七音踱了两步,像是在皱眉沉思似的。 “我记得,姐姐和苏姑娘很是要好。”她故意将苏南卿和宁七音联系起来,“可是,和姐姐关系好的姑娘,却未必适合大哥呀!” 孙氏脸上的笑收了起来,她看着宁玲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养了十来年的女儿陌生。 宁玲珑却还在说:“姐姐总不能为了自己常常跟朋友见面,就拿大哥的一生做赌注吧?” 宁七音的眸光轻轻落在宁玲珑身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在构陷宁七音这件事上,宁玲珑还真是不遗余力。 孙氏听完不由冷笑一声:“谁说正锦要娶苏姑娘是七音的主意?” 宁玲珑一愣,她自己是鼓动着宁正辉娶夏若梅,然后听孙氏说宁正锦要娶苏南卿,再加上看宁七音在这里,她不知怎么就认定是宁七音在背后促成了宁正锦的事。 却不想孙氏更严肃起来:“求娶苏姑娘,是你大哥的主意,跟七音有什么相干?你一个做妹妹的,如何这样揣测自己的姐姐?” 宁玲珑见孙氏有些恼,便慌忙笑着辩解:“我也是关心大哥,没有别的意思!” 说完,不等孙氏有所反应,她又接着笑道:“才说二哥也有好消息呢,倒差点忘了。母亲,二哥也有了意中人,想要请母亲代为求娶呢!” 孙氏没想到她前些日子还为两个儿子的婚事上愁,这一下竟然都有了眉目,当下便转怒为喜,向宁正辉追问道:“是谁家的姑娘?” ☆、第 67 章 第67章婚事 宁正辉本来有所犹豫, 本宁玲珑带了过来也想着见机行事,并不想就这么定下终身大事。 可如今他已退无可退,只得硬着头皮说自己心悦夏家的姑娘。 宁七音在一旁静静的吃茶, 听了这话不由看了宁正辉一眼,只见他神情倒有些勉强似的,不像是要求娶意中人那般,带着藏不住的喜悦。 而且, 上辈子娶了苏南卿的二哥, 这辈子要娶夏若梅那个泼妇? 宁玲珑见宁正辉的情绪不怎么高涨的,便忙笑着向孙氏补充道:“是夏家的夏若梅,那位姑娘生得模样极好,人也好, 重阳节去山上, 还是夏姑娘匀了我一半轿子坐我才能上去!” 孙氏想了一下,那夏家的姑娘她从前也是见过, 相貌家世样样不在苏南卿之下,倒是个不错的儿媳人选。 “正辉的眼光很是不错!”孙氏笑着向宁正辉表示赞同,“这两日我就找个合适的媒人, 去夏家走一趟。” 宁正辉心里有苦, 面上却只能笑着向孙氏道谢:“多谢母亲成全!” 宁七音没有想到, 上辈子的两位嫂嫂,这辈子也还是她的嫂嫂, 只是那两位姑娘所嫁之人却不同了。 宁正锦的婚事才定了下来,国公府上下就忙着迎娶新妇的事, 孙氏有意让宁七音经经家里的事,以后嫁了人当了主母也不至于诸事不懂,于是便要宁 分卷阅读134 七音每日去含章堂, 帮她一起操办宁正锦的婚事。 宁七音明白孙氏的用意,自然也十分用心地学,遇到不懂的便向孙氏请教,孙氏便细细地说给她听。 宁玲珑见宁七音与孙氏越来越亲密,祖母和父亲也常常对宁七音赞赏有加,她就越来越慌,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她也常去含章堂,想看看孙氏会不会给她个什么差事,可孙氏每每与宁七音商量着宁正锦的新房里都备下了什么,还缺了什么,成亲那日要用什么人等等,她便是插上一句话,孙氏也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要与她交谈的意思。 宁玲珑只得厚着脸皮在一旁听,偶尔有不懂的地方,她便笑着向孙氏发问,孙氏却只是向她笑道:“这会子正忙,待会儿说给你听。” 孙氏带宁七音去为苏南卿做头面的时候,宁玲珑也跟了去,孙氏倒也没说什么。 怎么也是养在自己身边十多年的女儿,孙氏便是对她开始失望,也仍是有情分在的。 金铺的师傅很高兴接到这样的大主顾,聘礼中的几套头面,全在这一家铺子做,虽然给的期限短了些,但好在主顾大方,赶上一赶也是值得。 孙氏一高兴,便问两个女儿想要什么,家里哥哥成亲,她们二人也要添置些首饰才好。 宁七音选了一支珠钗和配套的珍珠耳坠,看起来十分淡雅。 宁玲珑则选了一对镶金红宝石坠子,再没有选别的。 “不再挑一样吗?”孙氏随口问了一句,她对钱财看得不重,在给两个女儿置办东西方面她对宁玲珑并未亏欠过,尤其宁七音才回来时,她怕宁玲珑会觉得委屈,每次给宁七音置办什么,都没有少过宁玲珑的。 宁玲珑笑着摇头:“我也是沾沾大哥的喜气,才买对新的,家里首饰还多着,并不缺什么。” 孙氏笑着点点头,便与那金铺老板约好了取头面的日子,又付了定金,这才离去了。 回到府里孙氏便与国公爷说起金铺的事来,最后叹道:“七音还是小姑娘心性,挑东西不过挑个好看别致。玲珑就城府的多,一对简单的红宝石坠子,看着比姐姐买的东西少,却是比姐姐的贵重许多。” 宁国公府倒也不在意这些,随口道:“只要她们喜欢就好,钱多钱少又有什么?” 孙氏却摇头:“玲珑从小就爱那些稀有贵重的东西,一样东西若是她开始没看上,只要告诉她那东西多么值钱,她就立即视若珍宝了。” “今日也是,原本我瞧着她没看上那对坠子,只因为老板说,那上面的红宝石是做头面剩下的碎石,虽然小,可也是十分珍贵难得。” “而老板说的那套头面,正是我今天定下的最贵的一套。”孙氏思忖着说,总觉得宁玲珑太过虚荣了。 宁国公也叹息一声:“可她如今大了,咱们再说什么她还会听?你还是别操心那个了,过来帮我看看我打算请的这宾客名单可有什么遗漏没有。” 宁国公府忙忙碌碌的便觉日子过的飞快,转眼便到了过大礼的前一日,那些聘礼摆满了整个房间,孙氏却不踏实似的拉着宁七音一遍一遍的核对。 宁玲珑也跟了过来,看着孙氏手中的清单惊呼道:“这么多!” “我也来帮着对吧,这么多东西,只看着都眼花缭乱了!”宁玲珑说着扫了一眼房中的东西,心中实在是羡慕苏南卿,不知自己出嫁时,婆家会不会也有这么体面的聘礼。 孙氏和宁七音正带着两个伶俐的丫鬟一样样数着,见宁玲珑自告奋勇来帮忙,便答应了她。毕竟这段时日以来,宁玲珑确实不曾添过乱,还很勤快地为孙氏跑了几次腿。 几人一样一样的数了几遍,直到丫鬟请孙氏过去,说有管事的要回话,孙氏一听与第二日纳征有关,便匆忙嘱咐宁七音二人离开的时候锁好门,然后便随那丫鬟去了。 宁七音将聘礼一一摆放整齐,然后将清单收好,又扫了一眼屋中的东西,才向宁玲珑道:“天色晚了,走吧!” 宁玲珑痛快地点点头,竟是笑着朝宁七音道:“好!” 宁七音看丫鬟锁好门,又嘱咐她们守夜的时候上点心,然后才和宁玲珑一起离开了。 二人同行的一段并未交谈,只是在将要分别只是,宁玲珑才突然开口道:“你说,陆家会有什么样的聘礼?” 宁七音捧着暖炉,兜帽缀的一圈狐裘被风吹得拂在脸上,柔软而温暖。 她想起上辈子陆家的聘礼,倒是出手极为阔绰,宁玲珑还说看那聘礼便知婆家对宁七音的重视,她嫁过去一定会享福的。 宁七音的眼神落在宁玲珑面上,却只是那么打量着她,不发一言。 宁玲珑觉得她的眼神凉凉淡淡,带着沁人的凉意,被她这样看着,她竟觉得指尖有些泛凉,心里也产生饿了惧意。 不,她不应该怕。 她稳操胜券,不是吗? “怎么?我这句话哪里不对吗?”宁玲珑挑了挑眉,不由笑了,那笑里自然是带了几分得意,“姐姐一定想 分卷阅读135 象过无数次嫁给陆见洺的场景吧?” 宁七音听此,也笑了,她笑看着宁玲珑,淡淡地道:“妹妹何必将自己所想强加于别人之上?” 她以为,谁都像她一样,盼着嫁给那么一个人? 这辈子,陆见洺留给她,自己绝对不带给她抢的。 到时候且看,她怎么进门吧。 宁七音想到这里,也懒得看她说什么,转身就向着乐苑走去了。 她不稀罕什么陆家的聘礼,也不稀罕什么陆见洺,既然宁玲珑那么想要得到,那她就祝她早日成功。 等到她成功那一日,她可以以婶婶的身份来祝贺她了。 又或者,她还可以等着宁玲珑给自己端一碗孝敬茶?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脸上那抹笑,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倒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哪里做错了? 没有,她没错,她嫁给陆见洺,早晚有一天,宁七音后悔死,宁七音会心痛。 那么好的姻缘,她抢过来了呢! 宁玲珑想到这里,满意地看着宁七音的背影。 她一定很难过吧?也许在强做镇静呢。 ☆、第 68 章 第67章大礼 第二日一早, 还未到过大礼的时辰,宁七音便去了孙氏那边。 孙氏正在用早饭,见宁七音过来忙招呼道:“过来陪我吃一些, 我一个人不想吃。” 孙氏最近一直操劳,这亲事一日不落地她就一日吃不好睡不好,偏偏今日是过大礼的大日子,若是不逼迫自己多吃些, 她又怕自己撑不下去。 可就算宁七音陪着她, 她仍是吃得心绪不宁。 “不行,”孙氏皱眉站起来,“我从早上起来就觉得心里有事,你再陪我去清点一遍聘礼。” 宁七音笑着起身扶住她:“昨日我们清点了数遍, 母亲多吃些再过去也无妨。” 孙氏却径直向前走去:“等过了礼我就能吃下去了!” 守着聘礼房间的丫鬟远远地看见孙氏便开了门上的锁, 宁七音扶着孙氏走进去,屋中物什仍是前一日整理过的样子。 孙氏不让宁七音搀着, 自己一样一样去看那些精心准备的聘礼。 宁七音便伸手去袖袋中摸那张清单,却左右都没有摸到。 孙氏也回过头来,正等着她拿出清单来看。 宁七音一脸歉疚:“好像找不到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又在身上找了一遍:“我记得今早出来之前拿上了的。” 孙氏见她左找右找都没有, 便叹口气道:“算了, 让人去我房里拿吧!好在让人多誊了几张。” 看小丫鬟跑着去含章堂拿, 想着孙氏本就因为大哥的婚事紧张的吃不好睡不好,自己却还在这种小事上耽误了时间, 宁七音便有些歉疚。 “也不知怎么拿着拿着就丢了,母亲别生气, 您这几日劳累,万万不可动肝火!”宁七音有些不安地说道。 孙氏也不好埋怨宁七音,毕竟她相信宁七音也不想出这种事, 可到底忍不住说了一句:“忙中出错也是有的,只是偏偏这时候丢了……” 孙氏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宁玲珑打断:“丢了?” 孙氏被吓了一跳,回过神的时候只见宁玲珑奔着放头面的妆奁而去,口中还惊慌道:“真的被姐姐弄丢了?” 宁七音也搞不懂宁玲珑唱的是哪一出,不知所以的看了孙氏一眼。 而宁玲珑则急急忙忙地打开妆奁道:“真的丢了一只坠子!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孙氏脸色一变,忙朝宁玲珑走去。 宁七音反而瞬间明白了,不由冷笑了一声。 宁玲珑这是给自己安排了一出好戏,只可惜,她算错了上场时间。 “怎么回事?”孙氏向那妆奁盒子中拿起仅剩的一只坠子,“另一只呢?” 宁玲珑嘴角隐约有笑意,却心痛焦急地朝宁七音责怪道:“姐姐,昨日我便说不用拿出来看,那样小的东西丢了不好找,你看可不就丢了不是?” 说着,她又装模作样的朝地面上找来找去,口中急道:“找不到了!眼看这时辰就到了,可怎么办才好!” 孙氏拿着那只坠子,看了一眼立在门口一脸淡然的宁七音,又看了看正弯腰低头乱找的宁玲珑,突然也明白了什么。 “姐姐,是不是被你挂在衣物上带出去了?没有啊!”宁玲珑抬起头,心急如焚的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 宁玲珑又看向身旁的孙氏,只见她面色苍白,像是随时会倒下去一般。 这是最珍贵的一套头面,偏偏缺了一只坠子,又赶在马上要过大礼的节骨眼上,任谁没日没夜的劳碌了这许多日,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宁玲珑忙扶住孙氏在一旁的绣凳上坐了,帮她抚了几下心口,才抬头向宁七音埋怨道:“姐姐也真是的!母亲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姐姐,姐姐怎么能 分卷阅读136 在这个当口出纰漏!” 宁七音干脆将双手放入暖袖中,端着胳膊好整以暇的看宁玲珑。 宁玲珑只顾着赶紧在孙氏面前卖好,根本没细看宁七音的反应。 她向自己袖袋中拿出一样东西,口中道:“我原想今日过大礼就戴上,到底舍不得。还好这坠子跟那头面看起来也是一套,母亲先拿去应急,日后再让姐姐好好向大嫂赔个不是。” 真是一箭双雕的妙计,宁七音在纳征之前弄丢了重要的聘礼,这说明宁七音办事根本不牢靠,而这种节骨眼出这种事简直是孙氏的大忌,她便是从前对宁七音有些亲近,这件事一出,也难免觉得这个女儿扶不起。 而过礼已近在跟前,再重新去做一副头面已然来不及,宁玲珑拿出自己的坠子,大大方方的解了孙氏的燃眉之急,便是从前对宁玲珑有些成见,此番之后也要记着她的好了。 不光如此,日后说起来,宁正锦、苏南卿,都会觉得宁七音这件事办得不尽如人意,而宁玲珑则识大体顾大局,是雪中送炭之举。 只是老天爷好像并不眷顾宁玲珑,宁七音看着表演得越发投入的宁玲珑,突然发现上辈子她都不敢奢求的好运气,这辈子也轻轻巧巧地落在自己身上了。 孙氏接过那对坠子拿着端看着,心里却不住地琢磨眼前发生的事。 宁玲珑太过兴奋,竟没注意孙氏和宁七音的反应,她还以为孙氏是怕那坠子与头面不相配呢! “母亲不必担心,金铺的师傅说了,这坠子上的红宝石与那头面上的是一样的,式样看起来与那一套也相配,放进去不会显得突兀的!” 孙氏好像完全没在听宁玲珑说什么似的,她拿着那对坠子向宁玲珑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丢了一只坠子?又如何知道是七音弄丢了坠子?” 宁玲珑怔了一下,然后赔着笑说:“刚才在门口听您责怪姐姐,说是她弄丢了的啊!我又想着这最贵重的妆奁您曾经一再嘱咐姐姐收好,今日责怪她必定因为此事啊!” 不知怎么的,宁玲珑越说越觉得不妙,心里竟渐渐没底了。 孙氏看着宁玲珑冷笑起来:“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未卜先知了!想来另一只坠子在哪里,你也是知道的吧?” 宁玲珑大惊,不知孙氏为何说出这种话来,她苍白着一张脸抵死不认:“母亲……母亲在说什么呀?是姐姐弄丢的,我……我哪里会知道!” 孙氏将宁玲珑的那对坠子放进妆奁,冷冷地说道:“我知道问你也是白问,那坠子必定是再也找不到了!” 宁玲珑觉得孙氏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可明明她这件事做得□□无缝,她心里不明白,却仍是强撑道:“母亲今日说的话,我竟一句不懂。” 为什么孙氏不继续责骂宁七音?为什么孙氏不夸她懂事拿出自己的坠子? 难道哪里有什么不对? 宁玲珑突然有些心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周末,又到了我万更的日子了,我要四更啦! ☆、第 69 章 第69章伟岸挺拔的身躯上前, 挡住了 难道哪里有什么不对?宁玲珑突然有些心慌了,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吗?她不由得暗暗蹙眉。 这个时候,去拿聘礼清单的小丫鬟跑了进来:“夫人, 清单拿来了!” 宁七音上前接了过来,笑着向宁玲珑道:“看来妹妹不知道,方才母亲责怪我,是因为我弄丢了一份聘礼清单。” 宁玲珑感觉自己脑中一片空白, 她想回忆一下自己方才都说了些什么, 却什么也记不起,脑中像是有个人在大喊:宁玲珑你完了! 宁七音向着宁玲珑走了几步,眼神锁着她轻声道:“要不是妹妹大呼小叫地冲进来,我们谁都没有发现少了一只坠子。” “妹妹这下懂了吧?”宁七音淡淡笑着, “母亲为什么说妹妹未卜先知?” 宁七音将“未卜先知”四个字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听在宁玲珑耳里竟如声声惊雷。 这间房中因为放满了聘礼,因此并未生暖炉, 整间屋子冷飕飕的,可宁玲珑额上的汗一层层渗出来,她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只是苍白着一张脸发抖。 “母亲……”宁玲珑喃喃地说着, 无力地看向孙氏。 孙氏却厌恶地转过头去, 只拿着那清单唤宁七音过去,看有没有还少什么。 “母亲!”宁玲珑扑通一声向着孙氏跪下, 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母亲, 这真的,真的只是巧合!” 她努力辩解,说是误会了孙氏的意思, 以为丢了贵重东西,不巧就是她打开的妆奁内的坠子云云。 孙氏耐着性子和宁七音一面核对一面听她哭诉完,然后冷声道:“今儿是咱家的大日子,我还有许多事要做,也不想听你在这里哭哭啼啼,你回去吧!” “母亲!”宁玲珑哪里肯 分卷阅读137 走,膝行几步拽住孙氏的裙摆,“母亲您相信我吧!” 孙氏将衣摆从宁玲珑手里一下扯出来,怒道:“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这种日子我想要看你哭?出去!” 宁玲珑身上一哆嗦,她对孙氏到底是有些惧怕的,见这情形也不敢强留着,只得哭着一路回月苑去了。 过了大礼,孙氏又忙着办喜事,她对宁玲珑很失望,可是却没空细想要怎么办。 宁玲珑在月苑想了很久,甚至假惺惺地向宁七音道了一回歉,最后仍是失望地发现,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越来越不好。 开始她确实沮丧了几日,可后来她觉得自己必须打一个翻身仗,不能就这么输了。宁国公府这边不行,就从陆见洺那边下手,她必须孤注一掷了。 宁七音愈加防备着宁玲珑,倒不怕她再去父母亲面前搬弄是非,发生了这种事,想来谁都不会信她红口白牙所说了。 她只是防备着宁玲珑坏了大哥的亲事,苏南卿那么好的一位姑娘,值得一个完美的婚礼。 一直到了宁正锦大婚这日,宁七音发现宁玲珑倒还算安分,又见宴席、新房等处都有人在,想着她应该没机会再搞事,便一心帮孙氏去了。 宁国公府上下俱都喜气洋洋的,大红色的绸缎挂得到处都是,让人看了就觉得喜庆。 到的早些的宾客已经在厅堂里吃茶聊天,门外还有源源不断的达官贵人前来,宁国公和孙氏、宁正锦在大门外招呼着贵客,宁七音则和宁玲珑来回引着女客往院中去,宁正辉便负责为男客带路,一时忙得脚不沾地。 管家在门口登记各家带来的贺礼,遇到送得多送得贵重的,便高声唱出来,一时之间十分热闹。 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如今就等着接新娘子回来,只见宁国公府的几位主子一有空闲就抬头望天,盼望的心情可见一斑。 夏若梅也陪同夏夫人前来了,如今两家也已定下亲事,因此夏夫人少不得要和孙氏热络地聊了几句。 夏若梅看了一眼正和几位年轻公子寒暄的宁正辉,不觉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孙氏瞧着夏若梅生的美丽,以后自己带儿媳出去脸上也有光,心里便欢喜起来,向着宁正辉唤道:“正辉!带夏夫人和夏姑娘进院里吃茶!” 宁正辉望了一眼这边,正要说什么,却见才带客人进了院子的宁玲珑走了出来。 夏若梅偷偷拽了一下夏夫人的衣角,夏夫人会意,向孙氏笑道:“正辉还得带男客呢,就让玲珑带我们进去吧!我们若梅和玲珑很是要好呢!” 孙氏满意地点点头,夏若梅虽然和宁正辉定下了亲事,可人还是规规矩矩的,很是不错。 宁玲珑难得能在孙氏面前多做些什么,因此这一日格外地卖力,当着孙氏的面将夏夫人恭维得心花怒放,然后才引着那对母女进府去了。 宁七音不经意间回头,便发现宁正辉竟然看着夏若梅等人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面对自己的未婚妻,宁正辉为什么有那样的反应?倒好像很怕与夏若梅相处似的。 宁七音思忖着,夏若梅成亲之前一直也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的样子,若不是她有上辈子的记忆,也会觉得夏若梅是宁国公府少奶奶的好人选。为什么,宁正辉好像不满意? 宁七音想着上辈子,宁正辉好像也没怎么将苏南卿放在心上,后来苏南卿抑郁而终,也不见他有多伤心。 如今看着,他又不怎么喜欢夏若梅似的,那可是他亲自请孙氏去求娶的,难道竟不是他心里中意的? 正胡乱想着,便听孙氏向宁国公低声道:“陆府来了!” 然后便见宁国公夫妇二人一同朝陆国公府一行人迎了过去。 陆夫人带着一双儿女,陆景朝则代表了陆家的男眷,后面又有两个小厮各抱着几个大红色的礼盒走过来。 “恭喜恭喜!”陆景朝向宁国公拱手道喜。 陆夫人则拉着孙氏不停地道喜,说羡慕她已经当上了婆婆云云。 热热闹闹地寒暄了一会子,宁正辉和宁玲珑一齐从大门口走出来,宁玲珑一眼看到了陆见洺,不觉眼前一亮,连这半日的疲累都不觉得了。 陆见洺却看向一旁的宁七音,看到宁七音的那瞬间,他的眸光顿时亮了起来。 陆景朝又向前跨了一步,伟岸挺拔的身形刚好挡住陆见洺的视线。 他上前,沉稳地一拜,却是恭声道:“府里备了些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国公爷笑纳!” 举手投足间,都是有别于寻常人的威严气势。 但就是这样的陆景朝,在宁国公面前,却是谦和恭敬。 ☆、第 70 章 第70章这样的陆景朝 宁国公看到这样的陆景朝, 也是有些意外,要知道陆景朝此人虽然性情沉稳,但骨子里的傲气却是掩不住的, 如今却在自己面前如此执礼,一时意外之余,不免面上有光,忙热情地招呼了。 一时寒暄了几句, 分卷阅读138 便要喊人带客, 宁玲珑却笑盈盈地上前:“我带陆夫人进去吧!” 孙氏看了一眼正和陆清雅拉着手说话的宁七音,便笑道:“七音,你也先进去吧!” 进了院子,便有小厮引着男客前行, 宁七音则亲自带着陆清雅往里走, 宁玲珑见状便亲自引着陆夫人,还走在了宁七音二人前面几步。 宁玲珑心里得意, 她觉得这是自己压过了宁七音的好兆头。 陆景朝随小厮离去时,不经意间落后了半步,在宁七音身旁经过时轻轻丢下一句:“清减了不少。” 那声音像是在同宁七音耳语一般, 陆景朝跨出去的一步带起微微的风, 然后便有属于他的特有的气息, 若有若无地飘至宁七音鼻端。 宁七音双颊一热,便微微红了起来。她这阵子一直在忙宁正锦的婚事, 倒没空想陆景朝的事,如今他轻轻的一句话, 像是问候又像是关心,一时叫她心里荡起涟漪来。 陆清雅的话打断了宁七音的思绪:“这阵子你一直忙,我们真是有一会子没见了!” 宁七音回过神向陆清雅笑道:“我也不知道办一场婚事竟有这么许多事要做。” 将陆清雅带到女客们所在的花厅, 宁七音又陪着她聊了几句,才又跟嬷嬷出去迎接另外几个小姐妹。 整个宁国公府到处都是人,有在厅堂吃茶聊天的,也有在园子里闲逛的,倒把这冬日的萧条冲淡了许多。 陆见洺是第一次来宁国公府,他在厅堂坐了坐,不爱听那些长辈们谈些学问仕途的,就跟着几个年轻公子出来了。 在一处水榭胡乱聊了一些最近的见闻,几人便去游廊打算再回厅堂去。 才顺着游廊转了个弯,陆见洺便看到宁七音带着嬷嬷向外走,她穿着水红色洋缎长裙,看起来比平日热情喜庆的。 陆见洺心里一直惦念着她,如今见她双颊因为忙碌而微红,走过来也是弱柳扶风的,便想要上前说说话。 宁七音已和他走了个对面,陆见洺笑着便想向她开口,没想到宁七音竟像没看到他一般,目视前方漠然地径直走过去了。 陆见洺的眼神跟着宁七音的背影走了很远,若有所失的样子刚好落进游廊下宁玲珑的眼里。 宁玲珑总算发现陆见洺是个并没有太多主见的人,很容易就被人影响了心性。他一面和自己不清不楚,一面还对着宁七音留情,这实在让宁玲珑不安。 陆见洺并未注意到宁玲珑,只是和几位公子继续回厅堂去了。 宁玲珑看着他倜傥的背影,告诉自己说,今日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她一定要牢牢把握住。 宾客都到的差不多的时候,喜乐声便远远地传了过来,有看热闹的百姓站在街边看那送亲的队伍,几十个人的乐队在前,八抬大轿在中间,装饰得十分华丽,再往后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嫁妆。 轿子才到宁国公府门前,便有鞭炮声响起,下跤的礼数一一过了,宁正锦便牵着新娘子去了厅堂。 宁国公和孙氏已端坐于高堂之上,宁七音则与众人分立在两旁。 她看着宁正锦和一身大红喜服的苏南卿拜堂,心里竟然很激动。 大哥脸上的神情,与上辈子她记忆中完全不同。上辈子她随众人去看新娘子时,大哥脸上的神情一贯的温和,甚至都没有得到一本新书来得让他激动。 而如今,大哥虽然只是微微笑着,可他看向新娘子的眼神里,有夙愿得偿的喜悦,那是藏都藏不住的。 苏南卿一身精致繁复的嫁衣,蒙着大大的红盖头,可宁七音就是能觉出那盖头下的娇羞与喜悦。 原来当有情人终成眷属,就连旁人看了也会忍不住高兴啊! 她笑着看几位仆妇和嬷嬷将新人送入洞房,才收回眼神,便见陆景朝正在对面站着,看那样子,倒像是看了她许久似的。 他的眸光似乎比往日温柔了许多,唇畔也像是带着笑,宁七音与他眼神相撞,心头一热,便慌忙又看向别处了。 很快,宁国公和孙氏便招呼着宾客入席,宁七音扶着孙氏在主桌上坐了,美酒佳肴便流水一般端了上来。 待到每一桌都摆满了山珍海味,宁国公和孙氏便去挨桌敬酒,宁正锦也在宁正辉等人的陪伴下向前来贺喜的客人敬起酒来。 一时间场面热闹而热烈,一圈下来人们便不拘于自己的位置,开始端着酒互相交际认识起来。 宁七音只是在桌旁坐着,待到孙氏回来便盛了碗汤给她:“母亲先喝点热汤暖暖肠胃。” 孙氏才接过来,桌上便有人夸赞:“国公夫人好福气,有那样才华横溢的儿子,又有这样懂事孝顺的女儿!” 孙氏今日高兴,脸上的笑容倒比这一年里加起来还要多:“你家的公子姑娘也是个顶个的好!” 说笑间,宁七音突然发现先前同坐一桌的宁玲珑竟然不见了,她心中一沉,忙用眼神在屋中寻她,生怕她在这大喜的日子搞出什么事来。 还不待看完全屋,便 分卷阅读139 听孙氏也问了一句:“玲珑呢?” 便有二房的人答道:“和引卉几个年轻姑娘出去玩了,她们这些姑娘,不爱听咱们家长里短的!” 正说着,陆清雅走到宁七音身边:“去看看新娘子?” 宁七音正担心宁玲珑会去新房里做什么,便想要跟了陆清雅去,征求意见似的望向孙氏,孙氏向她摆了摆手。 “去吧!带陆姑娘四处看看,也看看你嫂嫂那边是否需要什么。” 得了孙氏这话,宁七音这才将席上的众位夫人、亲戚告退,举止言谈有礼有节又引来一片赞叹。 只是到了新房,宁七音也并未看到宁玲珑,向屋里的丫鬟问了一句,说是并没有过来,宁七音这才稍稍放了心,和陆清雅一起与苏南卿交谈起来。 宁玲珑确实和几位姑娘出了待客的花厅就近转了一下,她不敢走远,想着要找机会和陆见洺说上话。 那几位姑娘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就烦了,宁玲珑便推说要会席上看看,让宁引卉带她们四处转转。 十几岁的姑娘,难得出来热闹一番,立马就拥着宁引卉出了院子。 宁玲珑才向陆见洺所在的房间走了两步,便见他走到门外来醒酒。 她忙向陆见洺递了个眼神,又暗暗冲他摆了摆手,陆见洺看了一眼四周,并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们,便远远地跟上宁玲珑随她去了。 宁七音避着人,左转右拐地进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又向门外左右张望了一番,这才插上了院门,带陆见洺进了一间厢房去。 房中几乎并无装饰,仅有一张不大的床,上面挂着半新不旧的帐子,看起来不像是宁国公府的主子会住的地方。 陆见洺打量了一番,疑惑地看向宁玲珑:“你想跟我说什么?” 宁玲珑媚眼如丝的看向陆见洺,冲着陆见洺身后微微扬了扬下巴:“把门关好。” 陆见洺听话地转回身去,将门缝挤住布帘推了出去,又把门关好,这才费力地用木栓栓住了门。 陆见洺一面转向宁玲珑一面想要问问她什么事这么神秘,却在看到宁玲珑的那一刻愣在了当场。 宁玲珑已将上衣悉数解开来,露出里面绛紫色亵衣,看陆见洺回过头来,她风情万种地只将双手一垂,衣物便从她肩上滑了下去,香肩、玉膊,甚至在亵衣下缘若隐若现的腰肢,无一不让陆见洺血脉偾张。 他用残存的理智挤出一句话来:“你疯了吗?” 宁玲珑向前几步扑进陆见洺的怀里,她紧紧搂着陆见洺的脖子,在陆见洺耳边吹气如兰:“我是疯了,我喜欢见洺哥哥喜欢得要疯了!” 女子光滑的胳膊绕着脖颈,柔软的身子贴着,耳边的话语温暖潮湿而暧昧,陆见洺的那点理智正一点一点被赶出脑海。 宁玲珑继续在陆见洺耳边魅惑的呢喃:“见洺哥哥……我就是喜欢你!就算你要娶她那又如何,我只求□□爱!” 陆见洺竟被宁玲珑感动的无以复加,他的手扶上宁玲珑的腰肢,那种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若我不娶你,你岂不是丢了名节,再难嫁人?” ☆、第 71 章 第71章进入正题 陆见洺竟被宁玲珑感动的无以复加, 他的手扶上宁玲珑的腰肢,姑娘家触感,让他心头微动:“若我不娶你, 你岂不是丢了名节,再难嫁人?” 陆见洺虽然从小锦衣玉食,可他从未这样被人需要过,好像他是世间最珍贵的一般, 宁玲珑竟然肯无名无分不顾名节的献身于他, 他想不出什么理由要拒绝。 果然,宁玲珑搂得他更紧:“我何曾想过要嫁别人?为了见洺哥哥,我死也愿意!” 陆见洺再也无法克制自己,他一把将宁玲珑打横抱起放在那张静静等着他们的床上, 二人就这么成了好事。 只是过后陆见洺心中莫名烦躁起来, 他起身提上衣袍,看着窗户估摸着时辰:“得快些回去了!” “见洺哥哥再陪我说句话吧!”宁玲珑瘫在床上, 虽然仍像方才一样娇滴滴的说话,陆见洺却不为所动了。 “待会儿被人撞见就不好了!”陆见洺慌忙系上腰间的丝绦,心烦意乱地没有发现宁玲珑暗暗扯下了他贴身带着的一块玉佩。 宁玲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想要在这种人多的日子被人撞见, 便娇声道:“那哥哥先回去, 我再歇一歇就来。” 她看到陆见洺隐秘处的一块胎记,暗褐色形状有点像桃花瓣似的, 在左侧髋骨之下,倒是特别。 陆见洺走了之后, 宁玲珑便慢慢穿上了衣裙,略收拾了一下发髻妆容,便又走回了席间去, 却并不见宁七音的身影。 她暗暗冷笑一声,便坐了下来吃东西,不管宁七音在哪里,她这次都输定了! 宁七音和陆清雅等几个小姐妹在新房里陪着苏南卿聊了几句,直到嬷嬷进来赶人才去园子里转了。 虽然这冬日的园子没什么看头,可 分卷阅读140 大家在屋里待的久了,就算出来看看干树枝也觉得新鲜,因此这有些萧索的大园子里竟三三两两的不乏人影。 宁七音带着几个小姐妹随意走了走,说起园子里那棵大榕树夏日里会怎样的遮天蔽日,几人又约定夏日来树下喝茶,这才要朝前面花厅去了。 才走了一段,便见两个身材修长的男子迎面走来,细看过去,却是宁正锦和陆景朝。 宁七音身旁的一位姑娘便打趣她:“你们宁家的公子真是颜如宋玉貌比潘安,七音要是多几个哥哥就好了,我也想办法嫁进来给你当嫂嫂!” 一席话说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陆清雅在一旁佯装不服:“我们陆家的男子也不差吧?看我三叔,不也是玉树临风龙章凤姿?” 正嬉闹间,两拨人便走了个正对面。 宁七音看着宁正锦说话,眼角处却能看到神情平淡的陆景朝。 “大哥少吃些酒。”宁七音向宁正锦劝道。 宁正锦眼睛周围微微红着,倒少了素日里那种读书人的文弱之气:“我没事,劳烦妹妹招待好姑娘们,务必尽兴才好。” 陆景朝像是打量宁七音身后的景色似的,从左慢慢看到右,然后再慢慢看回来,目光每每在宁七音面上稍作停留,宁七音双颊上的红晕便加深一层。 他一贯的面容肃穆,像是没什么表情一般,可无意中的眼神却像是被牵引着似的,总会飘向宁七音那里。 两拨人交错而过,宁正锦似乎觉到了身旁陆景朝的不寻常,又回头望了一眼远去的宁七音。 “怎么了?”陆景朝也顺着宁正锦的眼神回首,精准的捕捉到那个窈窕的身影。 “没什么。”宁正锦回过头,不由怔了一下,陆景朝方才的眼神中,分明别有深意,至少他看宁七音那一眼,并不寻常。 “走吧!”陆景朝向宁正锦示意,大步向前。 宁正锦从旁走着,想着这件事,却若有所思起来,有可能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 **************** 宁正锦和苏南卿成亲之后,对宁七音来说,家中越发热闹温情起来。老夫人和孙氏都很喜欢苏南卿,觉得她懂事稳重又孝顺的,孙氏甚至在琢磨要把家交给苏南卿来管,慢慢地放手,也算是历练这个儿媳妇。 宁七音和苏南卿本就投缘,如今一个府里住着,就更是天天见面,聊琴棋书画刺绣女红,越发的要好起来,竟是把姑嫂关系相处得像姐妹一般了。 而宁正锦和苏南卿更是蜜里调油一般,夫妻两个恩恩爱爱的,谁见了都是又喜欢又羡慕。 聘礼的事情之后,宁玲珑好像颓废了几日,每每出现在家人面前也都小心翼翼的。 可宁正锦成亲之后,她就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在老夫人房里说说笑笑的,倒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宁七音猜着应该是在大哥成亲之日发生了什么,但见她目前也并未妨碍什么人,宁七音也懒得去关注她了。 这一日众人都在闲木堂陪老夫人说话,宁玲珑又说起燕京城中的几件趣事,绘声绘色的直逗得老夫人笑个不停。 说的累了,喝茶的工夫宁玲珑瞄了一眼孙氏。 孙氏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她心中是有些伤心失望的,养了十多年的女儿,最近才渐渐看清是什么样的人,竟与她期望中完全不同。 这么多年,宁玲珑用心扮演着孙氏喜欢的模样,她为人活泼孝顺长辈,人如其名真真是八面玲珑的。 孙氏心中暗自叹息,谁能想到,她疼爱了许多年的,竟是一个假想出来的人。 宁玲珑对孙氏的感情也很是复杂,从前她对这个母亲虽然有刻意的讨好,可心底到底是敬重的。只是如今,她觉出孙氏的冷淡,心里又觉得有陆见洺这个倚靠,便不怎么把孙氏看在眼里了。 老夫人也觉到宁玲珑和孙氏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如今宁玲珑说完一段停下来,屋里就像熄灭了炭火一般,瞬间冷了场。 “今儿怎么没见孙媳妇?”老夫人扫了一眼房中,向孙氏问道。 提起苏南卿,孙氏的面上总算有些暖意:“正锦陪她回娘家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让他们小夫妻带着东西回去看看。” 老夫人点点头:“应该的。” 孙氏又接着说道:“还有和陆府的亲事,我觉得这年里年外的也该定下来了。” 虽然一直不曾明说,可自打宁七音回府之后,就默认的宁七音嫁陆见洺,只是说起来的时候,还是不会指名道姓是哪位姑娘。 宁玲珑心中有些紧张,如今她虽然与陆见洺有了夫妻之实,可陆见洺能不能左右这婚事,她心里拿不准。 陆老夫人看了看宁七音和宁玲珑两个,只是向孙氏道:“改日再谈这些吧!” 两个姑娘都在场,谈这个话题到底不合适,孙氏会意,便将话岔开去说了。 这一年因为家中多了宁七音和苏南卿两个人,因此过年时就更加热闹。每个院子都装 分卷阅读141 扮一新不说,分给墨苑和乐苑的新衣新首饰也是格外名贵精致。 宁玲珑自然也有,只是她总疑心孙氏偷偷多了给宁七音和苏南卿,而且比给她的要好,因此看着自己房里的那些便总是不顺眼,竟没半点过年的喜气。 过了年,城中亲朋便互相走动起来,陆家也给宁国公府递了贴,约定了拜访的日子。 正月初六,正是大多亲戚都已走动过去,朋友之间开始串门的日子,陆家便依拜帖,由陆夫人带着自己的儿女一起来到了陆国公府。 同时一同前来的,还有孙氏没有想到的一个人,陆景朝。 照理说,要与宁家结亲的是陆夫人这一房,他们有人过来走动很正常。陆景朝和陆夫人同辈,又是男眷,孙氏想不通他为何会来。 刚好宁国公今日并未出去访友,因此孙氏便把他也叫了出来,好招待陆景朝。 一时间前厅坐满了人,倒是这几日一贯的热闹景象,除了宁正辉出门访友,宁正锦也带着苏南卿过来招待客人了。 宁七音也没想到陆景朝会来,心里漏跳一拍,脸上微红,一进门的时候脚下顿了一顿,然后才上前一一见礼。 陆夫人看着宁七音,脸上的笑掩不住:“我瞧着这孩子倒比去年又高了些,越发的亭亭玉立了!” 宁七音虽然不在孙氏跟前长大,但回府的这些日子,孙氏也是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儿是好的,如今听人夸赞,她心里也是高兴。 于是她也夸起陆清雅来:“陆姑娘也是一年比一年水灵,清水芙蓉似的,又大方懂事的,让人见了就喜欢!” 二人寒暄着,陆景朝只是端坐在那里吃茶,看起来仍是一副冷峻的模样,但是只有宁七音可以感觉到,他偶尔间会看向自己,眸光灼烫。 宁七音和陆清雅坐在一起,二人正拉着手小声说话。 自从宁正锦成亲之后,宁七音和陆景朝再没碰过面,今日虽近在咫尺,却还不能说话,只互相交流了一个眼神,宁七音便觉脸上发热再不敢去看他。 只是她能感觉到,陆景朝的视线会时不时的朝自己这方看过来,心里悄然开出欢喜的小花,散发着只有她知道的甜蜜与馨香。 陆景朝今日其实算是不速之客,只是这阵子他心底的思念一直翻滚着,也想和宁七音商量一下二人的事,这才直接跟着陆夫人过来了。 又聊了几句,孙氏便向宁七音道:“七音,你和玲珑带着陆姑娘四处转转,省得听我们念叨些你们不爱听的。” 几个人应了便要向外走,才走了两步,宁七音便回头看向苏南卿:“大嫂……” 方才孙氏没有点苏南卿的名字,宁七音怕苏南卿一人在这里拘束,便想要也将她唤出去。 宁玲珑随宁七音停了下来,却回首望向陆见洺,她眉目含情,就希望陆见洺能看她一眼。 只是陆见洺却故意不朝这边看似的,干脆扭头向一旁端起茶来。 苏南卿听宁七音唤她,原本也想要看看孙氏的意思,跟着她们几个出去,只是她一抬头却见宁玲珑正向陆见洺暗送秋波。 “我就不去了!”苏南卿笑道,“你们几个随意转转,我在母亲这边照应着。” 今日陆夫人亲自登门,说不定就要将陆宁两家的亲事定下来,苏南卿担心会对宁七音不利,便改了主意留了下来。 待到宁七音几人出去,陆夫人果然先是顺着夸赞了一番苏南卿,羡慕孙氏娶到了这样好的儿媳,然后就带出了两家的婚事来。 到了这个时候,可算是进入正题了。 ☆、第 72 章 第72章府上两个姑娘 苏南卿不由更提起几分精神来, 一面亲自给陆夫人续茶,一面关注着众人的反应。 陆见洺虽有些心理准备,如今听自己母亲提起来, 还是莫名有些紧张,尤其陆景朝好像面色不善的看了自己一眼,他心中更是有些打鼓。 孙氏下意识地与宁国公对视了一眼,才笑着向陆夫人道:“说起来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 自然是样样都满意才能处得这样好, 只是如今我有两个女儿,这件事还是早些定下来的好。” 陆见洺端着茶杯留神听着,又想起方才宁七音的样子。 她穿了一件桃粉色流云暗纹窄身短袄,衬得愈发人面桃花楚腰纤细, 秋水双眸像是有迷人的光, 脉脉含情叫人神往。 陆见洺还是觉得宁七音的相貌更让他心动,虽然宁玲珑从前说宁七音虚荣不孝, 可一看到宁七音那张清丽绝俗的脸,他便什么都忘了。 还是娶这样一位妻子好,他是燕京城数一数二的俊美公子, 就是要这样倾国倾城的姑娘来配。 陆见洺正暗自琢磨着, 便听陆夫人接过孙氏的话说起来。 “要说府上的这两位姑娘, 我真是打心眼里都喜欢,一个能说会道, 一个娴静稳重,都是城里打着灯笼难找的好姑娘!” 陆夫人笑着看了陆见洺一眼, 分卷阅读142 然后又向孙氏道:“只可惜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然真想把两位姑娘都娶到家里来!” 就这么先铺垫了一番,陆夫人才要说打算定下宁家的哪位姑娘, 便被陆景朝打断了。 “虽说终身大事是父母之命,可到底还是要问过见洺的意思才好!” 陆景朝仍是稍显肃穆的神情,只是他说出这话并不会让人觉得不妥,毕竟他是陆见洺的长辈,在陆家也是说了算的一位。 苏南卿坐在宁正锦身旁,闻言有些紧张地看了陆见洺一眼。 苏南卿并不知道陆见洺到底怎么想的,可在她看来,宁七音那么好的一位姑娘,不管问哪个男子都会想娶的。 纵然她撞见过陆见洺与宁玲珑不清不楚,心里还曾为宁七音抱过不平,可她也不敢肯定陆见洺一定就会娶宁玲珑。 她盯着陆见洺,想着若他说中意宁七音的话,她就跟婆婆说也应该问问七音的意思,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七音被人推到火坑里。 陆见洺知道陆夫人是中意宁七音的,毕竟宁七音是宁国公府的嫡姑娘,宁玲珑再怎么讨人喜欢,身份上输了就全输了。 因此他本来只是等着母亲为他把宁七音定下来,回头跟宁玲珑说起来,就说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可陆景朝偏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他的意思,他一下就成为了厅里的焦点。 陆景朝的眼神像是锁住了陆见洺,他本就五官深刻,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严肃的很,如今认真的盯住了陆见洺,那眼神像是看透了一切。 陆见洺额上有汗,想说自己愿意娶宁七音,可又说不出来。 毕竟陆景朝曾经撞见过他和宁玲珑在一起,若是他的回答让陆景朝不满意,他毫不怀疑陆景朝会将他的丑事说出来。 可是,他又不甘心娶宁玲珑,明明陆夫人一句话的事,他就能顺利娶到宁七音。 被陆景朝盯了半天,陆见洺终于勉强向陆景朝笑道:“侄子还没想过定亲的事,眼下还是只想好好读书。” 陆夫人瞬间有些意外,可是她也不懂陆见洺的心思,本想追问几句,又怕陆见洺是在外面有了人,因此一时竟没有说话。 孙氏听了这个回答也是一怔,然后又和宁国公互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在眼中都看出了对陆见洺的不满。 孙氏觉得这陆见洺可能是没有看上任何一个女儿,所以才这么推脱,可平白这么吊着宁国公府,也未免太没有担当。 宁国公脸色不大好,他本来就觉得自己的女儿任陆国公府挑,是给足了陆家面子,谁知道陆家的这小子如此不识抬举,说出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来。 因此,宁国公心里便对陆见洺连带陆国公府都有了诸多怨言。 陆景朝见状忙起身向宁国公和孙氏作了一揖:“见洺还年轻,心性不定,今日说错了话,我替他赔个不是,还望宁国公和夫人不要怪罪!” 宁国公和孙氏的眼神便落在陆景朝身上,相比与陆见洺方才回答问题时的犹豫吞吐,陆景朝站在那里才是一副顶天立地的模样。 况他正是风华正茂,前途无量,宁国公和孙氏见了都觉得这个年轻人不错。 只是可惜他与自家姑娘差着辈分,但凡陆景朝是与陆见洺同辈的,宁国公二人也会考虑考虑。 陆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她原打算今日将两家的事定下来,这下看宁国公的脸色,就差没说亲事不作数了。 陆清雅出来便说要去宁七音的住处看看,宁七音也愿意带她去乐苑吃杯茶暖和暖和,便笑着为她带路了。 宁玲珑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那个,可她却忍不住跟了过去。陆清雅是陆国公府的人,只要沾一点陆字宁玲珑都想打探一番,别说陆清雅是陆见洺的亲妹妹了。 果然,在宁七音的房里看了一圈,陆清雅便有些欲言又止的。 宁七音也看出她的不寻常,不由笑道:“平日里敢说敢做的,怎么今日一副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 陆清雅也忍不住笑起来,笑过之后便道:“长辈们可能在商议咱们两家的亲事。” 宁七音点点头,没有说话,毕竟前几日孙氏就提起过这事,如今和陆夫人见面,肯定要说起来的。 宁玲珑心中不安,她希望陆见洺选择的是自己,虽然上次成就鱼水之欢时,她说不在意名分,不在意陆见洺娶不娶她,可那只是她感动陆见洺的权宜之计,内心自然还是盼着能嫁到陆家的。 她原以为陆清雅提起这个话题之后,宁七音也会聊几句,谁想到宁七音竟是十分平静的模样,眼见着这个话题就要被跳过去了。 “那么……”宁玲珑只得硬着头皮向陆清雅开口,“陆公子在家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啊?” 陆清雅想了一下,倒是认真答了她:“哥哥一向都是听母亲的。” 宁玲珑听了这话便很是担心,她知道陆夫人是最看重出身的,当初宁七音回来,也是陆夫人先说要考虑考虑,如今若是陆见洺事事听陆夫人的,只怕自己的事要落空了。 分卷阅读143 宁玲珑正满心忧虑着,一抬眼看见了宁七音,心中就更不是滋味了。 ☆、第 73 章 第73章他要提亲 宁玲珑正满心忧虑着, 一抬眼看见了宁七音,心中就更不是滋味了。 宁七音正拿着绣了一半的荷包给陆清雅看,想要问问那金线如何压进去才好看。 宁玲珑故意向宁七音笑道:“姐姐要如意了!” 若不是陆家与宁家早有约定在前, 以陆见洺的长相家世,只怕说媒的人早就把门槛踏破了。 宁玲珑心里有些酸,明明她是燕京城诸多女子羡慕的那个人,明明她要嫁到陆国公府做少奶奶的, 宁七音一回来, 却什么都变了。 宁七音听着宁玲珑话里含酸,知道她还在为两家的婚事在意。 只是今日陆景朝在那里,宁七音相信那亲事是不会定给她的。想到陆景朝,宁七音双颊显出粉桃般的颜色, 她笑着向宁玲珑点头:“是要如意了!” 宁七音一直气定神闲的, 在宁玲珑看来,那是分明是胜券在握的样子。 宁玲珑只当宁七音也十分想嫁陆见洺, 如今听宁七音笃定地说要如意了,宁玲珑心中简直是火冒三丈。 只是当着陆清雅,她不好表现出来, 便只能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又坐了一会儿, 苏南卿便找到了宁七音这里来, 说是宁国公又有了别的访客,孙氏和陆夫人去了老夫人那里聊天, 宁正锦正张罗着在墨苑招待几个年轻人,陆景朝和陆见洺也过去帮忙了。 陆清雅闻言不由笑起来:“叔叔和哥哥能帮什么忙?他们两个, 一个成日舞刀弄枪,一个不过是饭来张口的主儿,还是咱们过去看看吧!” 宁正锦正发愁, 一见苏南卿带着人回来,才舒展眉头上前笑道:“我们还没商量好吃什么,小厨房里的人手有限,大厨房还要给祖母和父亲那边做饭。” 苏南卿已经早有打算:“最近过年的这些东西无非煎炒烹炸,都吃得腻了,方才我想着不如咱们吃暖锅,只要从大厨房那边拿几种肉让人切了,选些菜清洗过,再调些蘸料,根本不用动小厨的灶火。” 陆清雅一听十分赞同:“大嫂的法子极好!” 她也随着宁七音一起称呼苏南卿“大嫂”,倒是亲切了不少。 主意拿定了便吩咐厨娘收拾,陆清雅一时兴起,说要在院子里将炭生起来。 宁七音少不得要陪着她一起鼓捣,二人在院里先是点燃了细柴,然后再去引炭,却不知那炭是受了潮还是怎样,竟久久不见燃起来。 宁玲珑看着陆见洺,又向他使了个眼色。 陆见洺看了一下四周,宁七音和陆清雅在生火,陆景朝正朝她们走过去像是要帮忙,宁正锦和苏南卿正在房中指挥着丫鬟布置,并没有人注意这边。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随着宁玲珑走上了游廊。 宁七音用火钎子拨弄着木炭,口中自语道:“怎么还不着呢?” 下一刻便有人将火钎子从她手中拿了过去:“我来!” 一抬头看时,却是陆景朝。 陆清雅看到陆景朝过来松了一口气,笑道:“三叔过来这火便能生起来了!我再去拿些细柴过来!” 说完,她便放下手中的东西离去了。 陆景朝看了宁七音一眼,又收回眼神专心去生火。 宁七音从旁站着,轻声问:“我做些什么?” “外面冷,去屋里吧!”陆景朝将碎炭轻轻放到细柴之上。 宁七音摇摇头:“今日阳光好,倒不冷。” 二人许久没有好好说过话,难得有机会站在一起,宁七音不想再错过去,眉眼之间再多的诉说,也抵不过一句耳边的问候。 陆清雅拿着几枝细柴兴冲冲地出来,一见陆景朝正和宁七音并肩而立,便又停住了脚步。 陆清雅看着那二人的背影,一个高大挺拔,一个纤细窈窕,是十分相配的。方才她瞥见哥哥陆见洺随宁玲珑而去,心中便觉陆见洺有些配不上宁七音,如今看着陆景朝和宁七音站在一起十分和谐,她心中隐约便有了一种预感。 她转身又回到了屋里去,决定不去打扰宁七音二人。 陆景朝看了看宁七音,阳光让一双美眸微微眯起一些,发丝在风中胡乱飘着几缕,不知是冷还是害羞,耳朵有些发红。 他顺手将宁七音肩上的雪帽帮她戴上,然后才低声道:“我们两个的事,也该定下来了。” 宁七音脸上一热,也不知是因为陆景朝的动作,还是因为他的那句话。 却是眼波流转,垂下双眸道:“还以为你方才已经定下来了。” 细柴上的碎炭已经发红,陆景朝又拨了几块整炭围过去:“两个人的事,我总要问过你才好。” 陆景朝的声音仍像从前那般沉稳,像是没有情绪起伏一般,可宁七音竟听出了其中的笑意和宠溺。 分卷阅读144 宁七音躲在雪帽中,猜想自己的双颊和那些被引燃的木炭一样,通红通红的。 陆景朝等不到回答,不由看着宁七音追问:“你怎么说?” 他有些后悔方才为她戴上了雪帽,如今他看向她,却只能看到硕大的帽沿。 宁七音在雪帽的遮挡下低下头去:“你拿主意吧!” 陆景朝沉默了一会儿,想到和宁玲珑混在一起的陆见洺,又忍不住向宁七音道:“我不会负你。” 宁七音点点头,想到自己被雪帽遮着,陆景朝未必看得到,便将帽子向后拉了一下,轻声道:“好。” 陆景朝生着炭,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却不易被人察觉的。 宁七音见他手上沾了灰,便忙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他。 陆景朝自然地接过来,才要擦手,却突然想起之前他也曾这样给宁七音递过帕子。 他手上顿了一下,眸光落在宁七音面上,宁七音也正看着他,显然是想起了同一件事,竟是不约而同的笑了。 一直到暖锅都准备好,各自锅里的汤都沸腾起来,宁玲珑和陆见洺才先后回来。 苏南卿见他们二人仍是不收敛,心中颇为不快,却又不好明说出来,只是笑着向众人道:“大家爱吃什么自己放吧,只是不要看着这个也好,那个也喜欢,最后反而吃不下了!” 宁七音听着这话不寻常,抬眸看了苏南卿一眼,然后心中突然就明白了。 苏南卿早就对宁玲珑和陆见洺的事有所察觉,所以才有后来明里暗里的提醒,才有方才那句意有所指的话。 宁正锦觉得苏南卿说的话多少有些不妥,才想要出言提醒,却见苏南卿眼色不善地看了陆见洺一眼。 刹那间,宁正锦联想到方才不知什么时候不见的陆见洺和宁玲珑,竟也听出了苏南卿的言外之意。 一时间,这一桌的人全都明白了什么,唯有陆见洺和宁玲珑,还觉得自己做的事□□无缝,无人知晓。 确定了宁七音的心意,陆景朝回去便直接找了陆老夫人。 他要去和母亲摊开来说说这一桩婚事。 ☆、第 74 章 第74章他站在那里, 风姿独艳 陆老太太一听小儿子是为娶亲的事而来,一时高兴得直念佛,她双手合十向前拜了拜, 笑着向陆景朝道:“你可算是开了窍了!都多大的人了,让我操心到现在!” 又感慨了一番陆景朝小时候如何调皮,上战场如何让人挂心,到了年纪又不成亲, 絮絮叨叨地念了半天, 陆老夫人才想起来问:“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陆景朝耐心地听母亲带着笑说他的过往,如今听陆老夫人问起来,他也是寻常的神情语调:“是宁国公府的姑娘,从乡下回来的那位。” 陆老太太一时没反应过来, 想了一下才向陆景朝确认:“可是那位真正的嫡姑娘?” 陆景朝颔首, 沉稳淡定,仿佛他只是提了一位寻常姑娘。 陆老夫人开始也是吃了一惊, 想着怎么是这位,不过又思量了一番,最后点头道:“好!我会尽快为你把这事办了!” 陆见洺和宁家姑娘的事根本还没定下来, 况且孙子的年纪还小些, 陆老夫人自然要紧着小儿子去办, 不但要办,她还想着把这事办得漂亮, 办得让人无话可说。 元宵节的灯会,是燕京城著名的一景, 护城河边人头攒动,河水中飘着各色的花灯和灯火辉煌的游船,最是热闹有趣。 宁七音跟着宁正锦等人也来到了河边, 路旁桥边那些卖花灯的、卖小食的、卖孩童玩具的,直叫人看花了眼。 苏南卿拉着宁七音,向宁正锦笑道:“看灯会怎么能没有灯呢?宁家大哥给大家买个灯吧!” 路旁卖灯的小贩耳尖听到了,便卖力的吆喝起来,又介绍各色的花灯给宁七音他们看。 宁正锦的笑温和如常:“那宁家大嫂便带弟弟妹妹们挑吧,我来结账便是!” 苏南卿看向宁七音:“听到了吗?我们不必客气了!” 宁七音被苏南卿拉到花灯前,却觉得眼前的花灯再怎么鲜亮,也不及大哥和苏南卿看向对方时眼里的光。 选过了花灯,宁七音便让大哥和苏南卿两个人去转,他们夫妻才成亲不久,又是难得出来,宁七音有意让他们独处一会儿。 宁玲珑也说人多看花灯不尽兴,有想往前走的有想原地多看一会儿的,不如分开倒自在些。 于是宁正锦和苏南卿先是嘱咐了一番各人注意安全,又商定好看完花灯见面的地点,才各自散开了。 宁正辉是要与宁玲珑结伴的,宁七音便一人顺着人群往石桥上走去。 宁玲珑一早就看见了陆国公府的马车,所以她才找借口要大家分开走,可是宁正辉紧跟着她,让她心中十分不耐烦。 她一面向前走,一面用眼神搜寻陆见洺的身影,只是视线所到之处全是擦肩接踵的人,一 分卷阅读145 时之间根本找不到陆见洺。 “二哥!”宁玲珑走到人多处,拉了一下宁正辉的衣袖,“你看那是不是夏姑娘?” 宁正辉顺着宁玲珑指的方向看去,却见男男女女许多人,并没有夏若梅:“在哪里?” “就在那里!”宁玲珑继续指着,笃定地说道,“二哥把她叫过来,咱们一起逛吧!” 说着,宁玲珑还在宁正辉背上轻推了一下。 宁正辉顺势向前走了几步,前面树影处立着一位姑娘,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像夏若梅。 只是他还未穿过人群走到那里,那位姑娘便不见了。宁正辉再回过头去找宁玲珑,竟然也看不到了。 甩掉了宁正辉的宁玲珑,迅速回到陆家马车那里,想要打听一下陆见洺去了哪里,却没想到那里只有马儿在吃草,车夫却不知道去哪里歇着了。 宁七音走到石桥之上,便扶着石栏立住,看河中岸边的风景。 河边有人在放同心灯,放灯的人大多有相同的神情,姑娘娇羞,公子多情,皆是郎情妾意的模样。 宁七音拎着方才买的龙凤宫灯,正在桥上看得出神,便觉被人猛地撞了一下,脚下一个不稳就要向一旁摔去。 宁七音口中的惊呼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觉得自己被一只大手接住,牢牢地扶住了。 宁七音稳住身形,向扶住她的人看去,脸上便有些微微发热:“谢谢三叔。” 陆景朝看了她一眼,又望了望桥下正往上涌的人群:“下桥去吧,这里不安全。” 宁七音点点头,眸光在陆景朝面上停了一停,便随他下桥去了。 前后都有许多人,难免会有心急的人推搡几下,每当这时候,陆景朝便将双臂一前一后挡住宁七音,好避免她被人撞到。 这么走着,难免身子贴到他,或者有力的臂膀,或者坚实的胸膛。 他的身体很硬,对她来说也很陌生,她便脸上热热的,低头看着石板路慢慢向下走,却又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陆景朝专心护着宁七音往桥下走,还差一点就走下桥的时候,前面的人群走动的速度慢了下来,因此他们二人也停了一停。 花灯的光亮是热闹而喧嚣的,空中的圆月洒下的清辉便稍显清冷,两种光芒的辉映下,宁七音的笑越发生动起来,清绝柔和,衬得那如雪肌肤更加动人。 “在笑什么?”陆景朝忍不住问道,不觉自己的声音里也带了笑意。 宁七音抬眸看他,眼中如同有盈盈的波光:“想起一些事。” 下桥的人群又移动起来,陆景朝继续伸着双臂护着宁七音往前走:“什么事这么好笑?” 二人总算走下桥来,陆景朝向岸边人少的地方一指,宁七音便随他走了过去。 “小时候家里养的母鸡,孵出小鸡之后就会处处护着,遇到危险的时候,母鸡就会展开双翅,”宁七音含笑看向陆景朝,“倒像是你方才那般。” 陆景朝听完不由也笑起来,眼中的笑意犹如山上融化的冰雪,汇成淙淙的溪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柔情,顺流而下。 宁七音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景朝,这辈子没见过,上辈子更没见过。 上辈子,陆景朝是长辈,是常常神情冷峻又冷漠无言的人,宁七音虽敬重他,却忍不住远着他。 这辈子,他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又或者是宁七音看人看事与上辈子不同,她觉得他身上有种细心体会才能觉到的温暖,让她忍不住朝着那份暖靠近过去。 陆景朝笑过之后,看着宁七音道:“我像母鸡?” 宁七音后退半步上下打量了陆景朝一番:“确实不像,倒像是最爱偷袭的老鹰!” 陆景朝再次笑了。 他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不过如今和宁七音在一起,倒是时常笑一下。 看着眼前这笑容明媚的姑娘,周围熙来攘往仿佛全都看不到了,只有这么一个姑娘,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让他怎么都挪不开眼。 二人又去河边同乘了一叶小舟,在河中游玩了一会子,陆景朝甚至买了一些小玩意儿给她,然后陆景朝才将宁七音送到宁国公府马车那里。 “我们的事,”陆景朝看着宁七音道,“快要定下来了。” 宁七音只觉双颊一下便烧了起来,澄净的双眸含羞带涩的垂了下去,低低地应了一声。 灯会上的人群已开始慢慢散去,陆景朝看了看四周,向宁七音道:“天冷,去马车上等吧!” 宁七音点点头:“你也早些回去。”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在宁七音上了马车后,过了好一会,她回首,却见那灯火之中,恍惚还是能看到他的身影,风姿独艳,挺拔坚毅。 就那么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她。 并没有走。 ☆、第 75 章 第75章他守着自己 宁七音心里有些恍惚, 那个人,他就这么守着自己。 分卷阅读146 倒仿佛是要守着自己一辈子? 她甚至想着,如果上辈子, 她有这么一个人守着该多好啊!上辈子,上辈子他是什么样来着,他是自己的长辈,自己唤做三叔的长辈。 正胡思乱想着, 宁正辉回来了, 他敲了敲马车,唤道:“玲珑?回来了吗?” 宁七音正在马车中想心事,听见宁正辉的声音,想了一下才打开车窗:“二哥和玲珑走散了?” 宁正辉没想到是宁七音先回来, 也不答话, 只是有些别扭的别过脸去了。 宁七音又向远处看了一眼,正见宁正锦与苏南卿说笑着走回来。 宁七音从马车上下来, 宁正锦二人已走到跟前,看到宁七音和宁正辉都在,不由问道:“玲珑还没回来?” 宁正辉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总觉得宁玲珑是故意甩开了他, 可他又不愿意相信, 这一晚他再没能遇到宁玲珑,此时不由地又担心起来。 “会不会是迷了路?还是遇到了什么歹人?”宁正辉有些紧张, “我们去找找她吧!” 宁七音心中不由冷笑,宁玲珑那样的人, 还会怕歹人吗?这宁正辉未免将宁玲珑看得太过柔弱。 正这么想着,远远地便见宁玲珑随着人群走过来,走几步还回头望望, 看起来倒是一脸的春色荡漾。 宁七音怀疑她又跟陆见洺厮混到一起,宁正辉却一脸喜色地迎了上去。 苏南卿拉住宁七音的手:“我们先上车吧!” 说完,苏南卿回首看了宁玲珑一眼,眼神中略有鄙夷之色。 宁七音随苏南卿一起上了马车,却突然想起上辈子的一件事来。 那时候苏南卿已有郁结之症,孙氏为她请了许多大夫,却都说二少奶奶病不在身上在心里,一直吃药调理着却也不见好转。 孙氏也曾问苏南卿到底有什么心事,她却说没有心事,孙氏没法子,便嘱咐宁玲珑没事带宁七音去苏南卿那里坐坐,同苏南卿说说话解解闷。 上辈子宁玲珑本来就常去宁正辉那里,得了孙氏的示意就去得更勤些,有时候带宁七音一起去,有时候一个人去。 有一次,宁玲珑带宁七音去了苏南卿那里,坐了没一会儿便说起了绣花样子,宁玲珑便夸宁正辉身旁的一个丫鬟手巧,说着说着便说要过去请教,然后就从苏南卿房里出去了。 那时苏南卿恹恹地在床头靠着,看宁玲珑离开,便苦笑了一声。 只是当时的宁七音不懂得,她还以为苏南卿是因为没人陪,所以还劝慰了她一句:“玲珑一会儿就回来了,我陪二嫂聊聊天吧!” 病中的苏南卿看着宁七音,眼神里半点光彩也无,她说了一句话,虽然意味深长的,却让那时候的宁七音如坠云雾之中。 “母亲疼我,让你们多过来陪我,殊不知……这会更快害死我!” 上辈子宁七音一直不明白苏南卿,只是以为她说那句话是因为不喜人打扰,如今再看看宁正辉和宁玲珑,宁七音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 宁七音坐在马车上,看着苏南卿语笑嫣然,心中突然有了某种猜想。 苏南卿是燕京城中典型的世家贵女,知书达理却温婉隐忍,便是看到了什么丑事,也会为了各人的面子,为了各家的面子,而存在心里不说不问,甚至当做不知道。 上辈子她很可能是看破了宁正辉和宁玲珑之间的事,却又难以向人启齿,存在心里郁结不散,最后竟抑郁而终。 “七音,你尝尝我买的这个。”苏南卿碰了碰宁七音,伸过一个打开的纸包来。 宁七音回过神,向纸包中捏了一小块点心,笑道:“大嫂晚饭竟没吃饱吗?” 宁正锦闻言从旁笑起来:“你大嫂看见略精致些的点心就要买,一路下来我都拎了四五包了!” 苏南卿脸上微微一红,回首向宁正锦道:“哪里是我想要?明明你说我晚饭吃得少,要买给我的!” 说着二人便争论起来,却没有半分的恼,眼角眉梢全是笑。 宁七音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这辈子苏南卿嫁的是大哥,她再不会有那样让人心疼的悲惨结局。 宁玲珑只是向窗外望着,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宁正辉问她什么,她不过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看起来并不想与他交谈。 宁七音将手中的点心放到唇边咬了一小口,身体随着马车轻轻晃动,她心中觉得,很多事都要水落石出了。 ******************** 正月过完,天气就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宁七音有时候会去陪着老夫人晒晒太阳,老夫人年纪大了,就爱回忆些从前的事,她跟宁七音说起年轻时候的事,宁七音就在一旁静静地听,一老一小倒是十分融洽。 宁玲珑每每看了都觉得心里不服气,就故意笑着上前跟老夫人逗趣儿。 可是她那些俏皮话老夫人已经听了许多次,尤其是老夫人谈兴正浓的时候,宁玲珑插话说她也怎样怎样,就好像她跟 分卷阅读147 年轻时的老夫人有许多共同之处似的。 宁老夫人便有些扫兴,向身旁的丫鬟伸出手去:“晒得有些热了,扶我进去。” 宁玲珑便也起身扶着老夫人进屋去,宁玲珑僵在原地便有些难堪。 她在老夫人院子里立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回自己的月苑去。 走到半路遇到宁正辉,她竟像是没看到一般就要绕过去。 “这是怎么了?”宁正辉带了笑问她,满脸关心的神情。 可宁玲珑莫名地讨厌那张脸,她不稀罕宁正辉所谓的关心,她只在乎宁正辉能为她做点什么。 她对宁正辉笑脸相迎,甚至让自己用看陆见洺的眼神去看宁正辉,还不是想着宁正辉能帮着她对付宁七音? 可回想起来,宁正辉都做了什么?甚至连宁正辉自己,在父母亲面前都是不讨喜欢的那个。 就算这样,宁玲珑还是不能将自己心底的厌恶表现出来,毕竟在这个家里,也只剩宁正辉还会听她的,还会相信她了。 “二哥……”宁玲珑扁了扁嘴,便有泪光泛上来,“我觉得,有姐姐在,这个家迟早会把我赶出去……” “不会的!”宁正辉忙拿出自己的帕子为宁玲珑拭泪,“这是你的家,怎么会把你赶出去?” 宁玲珑抽抽噎噎:“难道二哥没有发现,如今父亲母亲,还有老夫人,都把姐姐当掌上明珠一般地捧着,对我却……” 她一副说不下去的样子,捂住脸哽咽起来。 宁正辉看了只觉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起,口中直说:“别哭!别哭!我们想想办法。” 宁玲珑泪眼朦胧地看向宁正辉:“有什么办法?” 她很希望宁正辉能想到一个好法子帮她一把,如今她在家中实在是越来越没有地位了,就连别人房里的丫鬟都有些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宁正辉拧眉深思了半天,最后向宁玲珑道:“不若咱们打听一下,母亲最近喜欢什么,你投其所好送给母亲?” 宁玲珑气得眼泪都要回去了,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个法子,她又一次觉得这个二哥实在没用。 宁正辉一看宁玲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法子没被看上,只得苦笑了一声:“反正她就快要嫁人了,等她嫁出去就好了。” 这话正戳中宁玲珑的痛处,她恶狠狠地瞪了宁正辉一眼:“她妄想!” 说完也不等宁正辉再说什么,便气冲冲地走掉了。 宁正辉看着宁玲珑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却还是去了孙氏那里。 孙氏正教过苏南卿如何处理家中的事,看宁正辉进来便向苏南卿道:“对了,给夏家的聘礼也该准备着了,等天气再暖和一点,就把正日子定下来,你也能多个妯娌作伴。” 苏南卿一面应了,一面看宁正辉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便退下去了。 宁正辉并不提宁玲珑的事,只向孙氏说自己不急着成亲,倒是宁七音,也该定下来了。 孙氏奇怪他操心起宁七音的婚事来,少不了要问问他为什么。 宁正辉满腹委屈,只说宁七音没有回来的时候,宁国公府一家上下多好,最是父慈子孝和睦相处的。 从宁七音回来,全家都一次次误会宁玲珑,爱笑的宁玲珑都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 孙氏越听越不是滋味,当下心中冷笑一声,不由地打断了宁正辉:“所以你说是因为七音,搅得咱们家不和睦了?” ☆、第 76 章 第76章婚事 孙氏越听越不是滋味, 当下心中冷笑一声,不由地打断了宁正辉:“所以你说是因为七音,搅得咱们家不和睦了?” 宁正辉很想说是, 可他也看出孙氏隐约的恼怒,便只是低了低头沉默了,显然是不服气的。 孙氏正要发火,宁七音一掀帘子走了进来, 怀里搂着一捧杏花, 一下就把屋子里紧张的气氛冲淡了。 宁七音的眼神在宁正辉身上落了一落,然后笑着向孙氏道:“方才园子里有人给老夫人那边送了许多杏花,刚巧我在那里,老夫人便让我各处分上几枝, 说这一冬天过去, 难得有开得这么盛的花呢!” 孙氏面上的神情果然缓和了许多,唤了丫鬟进来找花瓶, 倒把宁正辉晾在了一旁。 宁正辉恨恨地看着宁七音,只气自己不能替宁玲珑出头。 “你为什么要回来?”宁正辉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声音很低, 却不无怨恨。 孙氏正拿着剪刀修建那几枝红杏的长短, 并未注意身后的动静。 宁七音只看着孙氏修剪的动作, 像是等着欣赏一般,她轻轻地开口, 并不看宁正辉一眼:“二哥还是好好将眼睛擦亮,不要被人当了马前卒使。” 宁正辉登时涨的面皮通红, 他那双阴鸷的眼睛迸出更多的恨意:“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乡下丫头教训我!” 他被宁七音的话激怒,一时竟忘了身在何处,连声量都提高 分卷阅读148 了许多。 孙氏没有听见宁七音和宁正辉之前的对话, 只听见宁正辉恶狠狠的喊了这一句,顿时又惊又气,回过身向宁正辉斥道:“你说什么!” 宁正辉这才发现自己嘴太快,竟在孙氏面前将心里话喊了出来,只是如今看到盛怒的孙氏,他根本就不会反省自己,反而将这一切又归咎于宁七音身上。 孙氏看着宁正辉的眼神,那样狠狠地盯着宁七音的眼神,不由地心中生寒。 她知道这个二儿子从小就没有宁正锦宽厚,可是也没想到他会是个阴狠之人。 孙氏又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宁七音,她真是想不通,这个娇弱温柔的女儿是哪里碍了宁正辉的眼。 “你!”孙氏一指宁正辉,心中的火气压不住地往上升,“回你的院子里读书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宁玲珑并不知道宁正辉为她做的这件事,一家人一起吃晚饭时,她还奇怪怎么独独缺了宁正辉。 只是她净顾着给宁国公和孙氏夹菜盛汤,竟忘了问起来。 宁七音心中暗自叹息,就算是宁玲珑这样的人,还会有宁正辉不遗余力地帮她,上辈子那样不曾有过半点害人之心的自己,却一生孤立无援。 宁玲珑给孙氏夹完青菜,又给自己夹了一著,口中笑道:“晚上还是吃清淡些舒服。” 孙氏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为苏南卿夹了一块鱼肉,又向宁玲珑道:“在自己家里又何苦勉强自己,自然是爱吃什么吃什么了!” 说着,便示意丫鬟将一碟酥炸乳鸽放到了宁玲珑面前。 宁玲珑从前确实喜辣、喜油腻,只是她最近真的更喜欢孙氏那种清淡的口味,谁知孙氏竟不再信她。 宁玲珑看着那碟炸乳鸽,竟然止不住的反胃,却只能生生忍住,向孙氏笑道:“母亲,人的口味也会变的。” 孙氏却没说话,只劝苏南卿多吃些。 宁正锦问起宁七音最近在读什么书,宁七音不由红了脸:“正月里一直在玩,才又捧起书来。” 孙氏却笑着替宁七音说话:“虽然没有读书,练字却没有落下,那一日我看七音写了幅字,竟不像出自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之手!” 宁国公也在一旁附和,说孙氏将那字拿了回去,他觉得如何如何好。 苏南卿夸宁七音的字大气,宁七音则说苏南卿的字清秀,一家人在饭桌上聊得不亦乐乎。 只有宁玲珑,孤单地坐在那里,感受着自己的多余。 她越来越不讨喜,不管她怎么努力,老夫人和父母亲都对她淡淡的,让她心里越来越凉。 宁玲珑更想孙氏责骂她,教育她,那样她还能觉得自己还是孙氏的女儿,还会觉得孙氏没有放弃自己。 可如今,宁玲珑觉得孙氏完全把自己当外人对待了,所以才能不喜不怒,所以才能毫不在乎。 她没什么胃口,失落的在桌边坐了一晚上,没人发现她几乎没有动筷子,就好像她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一般。 待到晚饭后各自散去,宁玲珑回到房中又忍不住回想起饭桌上的事来。 大家都相亲相爱的样子,唯独将她晾在了一旁。 宁玲珑又含着苦笑想,倒也不能说把她晾在了一旁,孙氏那不是赏了她一碟酥炸乳鸽吗? 只是想到那乳鸽被炸的焦黄酥脆的样子,宁玲珑却忍不住又泛起恶心来。 明明从前很爱吃这些东西,不知怎么今晚闻到那油炸的味道就难受。甚至现在回想起来,都让她心口不住地翻腾。 宁玲珑越是逼迫自己不要去想,就越是想起那碟乳鸽的样子,最后竟忍不住干呕起来。 宁玲珑拿帕子拭了拭嘴角,小丫鬟才跑进来问姑娘怎么了。 她难受了半天,也不见人进来,如今正要冲丫鬟发火,脑中却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 先是将丫鬟又撵了出去,宁玲珑才坐在床边细细算起自己的月事来。 这一算不要紧,竟然已经推迟了许久! 再想到自己最近口味的变化,宁玲珑确定自己是怀孕了! 她一时又惊又怕,原想着将陆见洺的心勾过来,最后婚事定给她就好了,不想竟弄出了这种事! 万一让人知道了,她的名声岂不全毁了? 可是,她如今腹中有了陆家的骨肉,陆见洺知道了难道不会抓紧娶她? 这么细想一下,宁玲珑又觉大喜,她筹谋了这么久,这桩婚事总算有希望了! 第二日,宁玲珑迫不及待地给陆见洺递了消息,要求和陆见洺见一面,她想要将这件事告诉陆见洺,越快越好。 只是陆见洺却没有传回消息来,这又让宁玲珑坐立不安起来,恨不能直接去陆国公府找人。 在房中枯坐了一会儿,宁玲珑心烦气躁地走了出去,不觉就走到了二门处,绕过影壁墙,向外张望起来。 望眼欲穿的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宁玲珑这才郁郁寡欢地向回走,却遇到了正在园 分卷阅读149 子里喂鱼的宁七音。 假山下的小池子里又重新蓄上了水,如今天气暖了,冬日里养在屋子里的锦鲤也全放回了池子里。 宁七音正在池边的石头上半坐着,偶尔洒一些鱼食到池子里,看起来悠然自得的。 宁玲珑皮笑肉不笑的同宁七音打招呼:“姐姐真是悠闲!” 宁七音的眼神在宁玲珑身上落了落,凉凉地笑道:“妹妹也是一样。” 虽然还未见到陆见洺,宁玲珑心中已觉自己胜券在握,她也站在池边看锦鲤抢食,意有所指地感慨:“真是世事难料啊!” “姐姐你看,”宁玲珑指着池中的锦鲤,“这先来的鱼儿就是吃得多些,后来的那些再怎么抢,也要等先来的吃饱才能够上。” 宁七音听她说话阴阳怪气,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妹妹这话原也不错,”宁七音轻笑一声,“只是妹妹怕是把自己当成了鱼,所以目光所到之处,也不过周围的几条鱼。可是,妹妹却没有看到,鱼食是在我手里,只要我高兴,哪里用管谁先来后到?” 宁七音说着,将手中的鱼食往远处轻轻一扬,原先在外围的锦鲤占了先机,转过身就再度争抢起来。 宁玲珑脸色一变,她觉得宁七音在暗指她根本就不如宁七音,宁七音才是操纵全局的人。 可她嘴上却不肯服软,只向宁七音冷哼一声:“姐姐未免太自大些!” 才说完,便有两名丫鬟匆匆而来,见了宁七音和宁玲珑忙停下行了一礼,便又要向含章堂的方向走去。 宁玲珑见她们神色匆忙,心中猜到有事发生,便叫住她们问道:“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那两名丫鬟对视了一眼,然后年纪稍长一些的那个向宁玲珑回道:“陆国公府夫人来了,穗儿姐姐喊我们过去帮忙?” 宁玲珑眼睛一亮:“就陆夫人自己来了?” 那丫鬟却摇摇头:“这却不知。” 宁玲珑思索了一下,朝那两个丫头挥挥手:“行了,你们快去吧!” 当下心里却是暗自思量起来,陆夫人来了?她来了? ☆、第 77 章 第77章宁七音要丢人现眼了! 当下心里却是暗自思量起来, 陆夫人来了?她来了?她过来做什么? 待到那两位丫鬟走远了,宁玲珑便有些心神不宁的,想要过去看看, 又怕撞见孙氏没有合适的借口,毕竟一个年轻姑娘家,明知道是要订婚的档口,自己凑过去, 是不是显得太急了? 万一这陆国公府夫人是来定陆见洺的婚事, 她却还没和陆见洺碰上面,岂不是把自己给耽误了。 宁七音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眸光轻移到宁玲珑身上:“妹妹不去母亲那里帮帮忙吗?” 总归宁玲珑一心要嫁陆见洺,宁七音并不介意推她一把。 宁玲珑闻言抬脚便要走, 可嘴上却假惺惺地说道:“兴许是来看姐姐的, 我先过去看看,要是陆夫人真要见姐姐, 我就再回来请姐姐!” 说完,宁玲珑提了提裙摆,一步紧似一步地离开了。 宁七音看了心中只觉好笑, 陆见洺那样一个徒有其表的浪荡公子, 也难为宁玲珑看得跟宝一样。 宁玲珑猜得没错, 来宁国公府的确实不只陆夫人,陆见洺也跟着来了, 而且二人此番前来就是要定两家婚事的。 **************** 陆见洺始终还是想娶宁七音,便找机会跟陆夫人说了这个意思。 陆夫人本来就看重宁七音是宁国公府的嫡姑娘, 因此爽快地答应了,就要来宁国公府将此事定下来。 刚好陆见洺接了宁玲珑的消息,也想着顺路过来见她一面, 把话说清楚,以后好让她不要再缠着他了。 在孙氏房里聊了几句,陆夫人顺势就提起了两家的婚事,说还是中意宁七音做陆家的媳妇,看是不是选个合适的媒人,过来走一遍纳采之礼,然后慢慢地将后面的礼数也都做全,一对小儿女也就该成亲了。 孙氏一向满意陆见洺的长相家世,这燕京城放眼望去,也未必能再找到这么合适的,因此听陆夫人说要定宁七音,当下也就答应了。 于是二人就商议起找个什么样的人来做媒人之类的,陆见洺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便找了个由头出去了。 才出了含章堂,便见宁玲珑正在院墙外徘徊,陆见洺看了一眼周围,轻咳了一声。 宁玲珑正发愁进去见了孙氏要说什么,还没想出应对之策来,便听有人轻咳一声,望过去正是陆见洺,她一时之间不由喜出望外。 宁玲珑笑着就要朝陆见洺走过去,却见陆见洺向她使了个眼色,然后看了看左右。 宁玲珑会意,也看了看四周,然后转身朝院墙旁的小路走去了。 陆见洺又在原地站了片刻,见四下无人才朝宁玲珑离开的方向跟过去。今日和宁七音定下婚事的消息,很快宁国 分卷阅读150 公府上下就会知道了,若是让人看到他和宁玲珑在一起,总归不太好。 走到偏僻避人处,宁玲珑转过身面对陆见洺却没有说话,她只是扑进陆见洺的怀里,搂着陆见洺的腰娇声道:“怎么也不回我消息?让人急死了!” 陆见洺脑中的反应是要推开宁玲珑,只是双手却不停使唤,顺势就扶上了宁玲珑的腰,搂住她道:“我想着总归要来,就没回你,省得走漏消息横生是非。” 陆见洺心中给自己找理由,他告诉自己如果对宁玲珑太强硬会伤她的心,不如先抱着安慰安慰她,慢慢告诉她实情。 宁玲珑丝毫没怀疑陆见洺,她在陆见洺胸前伏着,口中道:“我这么急着见你,实在是有件急事拖不得,必须要尽快跟你商量一下。” 陆见洺猜着大抵又是两家婚事的事,便放开宁玲珑道:“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 宁玲珑看他的神色,觉得不像是要说好消息的样子,便抢先道:“我……我怀孕了!” 陆见洺一时像被雷劈中一般,僵立在当场,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他和宁玲珑在一起时,只觉得兴奋刺激,从未想过她会怀孕。如今宁玲珑亲口说出来,他心中万般不愿相信。 “是……真的?真的有了?”陆见洺残存着一丝希望,他才在孙氏房里出来,他才开始憧憬着将宁七音娶回家的情形,他不想这个美梦这么快就醒来。 宁玲珑一见他的反应,就知道他并不想对自己负什么责任,可她也知道陆见洺这个人耳根子软心也软,便浮上一层泪来:“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会把这种事乱说吗?” 陆见洺愁眉不展:“这可怎么是好!” 宁玲珑滴下泪来:“从前我就说过,我不会让见洺哥哥为难的,我怎么样都可以,给见洺哥哥当外室也行。若是见洺哥哥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去……我去打掉也……行……” 她越说越哽咽,到最后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只捂住脸痛哭起来。 宁玲珑将女子难过时的柔弱发挥到极致,偏偏又故意装出一副懂事的样子,告诉陆见洺不用管她,她都可以。 陆见洺见状便又心疼起来,拍了拍宁玲珑的肩道:“我一定会有个办法的。” 宁玲珑听他还是这么说,关于娶她的事却半个字也不提,干脆又扑进陆见洺怀里哭泣起来。 “大不了……”宁玲珑抽抽噎噎的,“我出家好了,见洺哥哥眼不见心不烦,以后也不必挂念我,我为见洺哥哥吃斋念佛,求菩萨保佑见洺哥哥一生顺遂!” 陆见洺心中愈发杂乱,又想起曾经和宁玲珑的欢爱,再看她眼前梨花带雨的模样,莫说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别说了,”陆见洺拥住宁玲珑,“我想办法娶你就是,不会让你出家的!” 宁玲珑又惊又喜地抬起头:“真的?” 陆见洺脑中闪过宁七音清丽的身影,心中舍不得却也没有法子:“母亲让我娶宁七音,我这就去回绝了母亲!” 宁玲珑不由催促他:“是不是要快些去?” 陆见洺也觉得此事耽误不得,便向宁玲珑道:“我现在就去,你只等消息便是。” 说完,陆见洺就匆匆离开了,看样子,倒是真的下定了娶宁玲珑的决心。 宁玲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也不枉她筹谋这么久,自己总算要心想事成了! 方才陆见洺说陆夫人让他娶宁七音,想来陆夫人正在孙氏房里谈及此事,如今陆见洺改了主意,这下宁七音要丢人了! 明明已经要定下婚事,却突然被人家拒绝了,最后只能是被悔婚,多么凄惨?这传出去就是一个笑话。 她可以等着看热闹了! ☆、第 78 章 第78章这下子真得热闹了 宁玲珑想到这里, 自然是得意得很,她觉得自己算计一场,总算是有个好结果了, 当下心满意足,得意地慢慢往含章堂走。 她如今不急了,肚子里有了陆见洺的骨肉,陆见洺再不会左右摇摆不定了。 这叫什么, 这就叫挟天子以令诸侯! 陆见洺匆匆赶了回去, 正见陆夫人从含章堂出来,孙氏身旁的丫鬟在前面引路,一副送客的样子。 陆见洺慌忙迎上去拦住道:“母亲,我有话要说!” 陆夫人不以为然, 边走边道:“事情都办好了, 我正想让人去找你呢!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吧!” 陆见洺慌忙道:“娘,这可是大事, 不能回家说!” 然后他便挡住陆夫人的去路,说要娶宁玲珑:“娘,如今我必须娶她, 这件事可万万耽误不得, 求你了, 娘,孩儿怎么也要娶她!” 陆夫人闻言不由大惊, 向陆见洺气道:“这种事你要我怎么跟人家说?上次你说不想定亲要读书,已经惹得人家对你不满。今日刚刚定下要娶宁七音, 你又要改成宁玲珑?世间哪有这样的事?” 陆见洺不敢说出 分卷阅读151 宁玲珑怀孕的事,只说自己方才没想好,这次是真的想好了。 陆夫人自是不肯, 生着气说这事没法去说。 陆见洺拉住陆夫人的衣袖苦苦哀求,他不敢想象若是真娶了宁七音,宁玲珑怀着孩子该怎么办。何况,万一他还没能娶成宁七音,宁玲珑撕破脸闹开来,只怕更收不了场。 孙氏见儿子这样,心里便觉得是宁玲珑在背后唆使,不由向陆见洺发火道:“你是不是被那个女人给迷惑了?她这种人品你也能看得上?” 陆见洺有苦说不出,急得眼圈都红了,竟朝陆夫人跪了下来。 陆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在她眼里,儿子事事听话,从未违背过她,今日见他这般,也是心疼起来,只得伸手搀他道:“你起来吧,我舍下这张脸再去跟人家说就是了。” 陆见洺总算松了一口气,却不敢跟陆夫人回含章堂去,只说要在原地等。 陆夫人也不想儿子被人责怪,于是便嘱咐他去大门外等,她去跟孙氏说好就去见他。 孙氏见陆夫人去而复返不免奇怪,待到问起来,却是婚事有变,要改成娶宁玲珑。 孙氏一时大为光火,不由沉下脸向陆夫人道:“陆国公府也未免太儿戏!” 陆夫人离开的这个工夫,宁七音和宁玲珑以及宁国公、宁正锦都过来了,因为陆夫人来的目的大家都猜了个差不多,就等着她离开了过来问问孙氏是什么情况,谁知孙氏才说陆家定下了宁七音,陆夫人就回来要改宁玲珑。 当着所有人的面,陆夫人也是觉得难堪,却仍是硬着头皮道:“咱们做父母的,还不是都为了孩子,见洺大抵是和二姑娘更合得来,咱们也愿意看他们和和美美的不是?” 孙氏气冲冲的,却说不出什么,毕竟她也不能硬要男家娶自己的哪个女儿。 待到陆夫人离开,孙氏不由向着门口气道:“前脚刚刚说好,后脚就翻脸不认,陆家这分明是戏耍人!” 宁国公也气愤不已,陆夫人在的时候他不好对一介女流说什么,如今坐在中堂椅上,也忍不住拍桌子:“从前觉得陆国公这人不错,才与他定下这亲事,不想他这家里人竟是这种人,岂有此理!” 宁正锦劝宁国公消气,自己却忍不住生气:“他们当咱们七音是什么,说要定亲就定亲,说退了换人就换人,这种轻诺的人家,不嫁也罢!” 宁玲珑在一旁不说话,却掩不住面上的喜色,她悄悄用手在小腹上摸了一下,嫁到陆家之后,怀孕的事就算遮过去了,以后再有个儿子傍身,估计很快就能替陆夫人掌家了。 宁玲珑这么想着,眼角眉梢都是得意。今日的事真是再痛快不过,若是陆夫人没有说要定宁七音也就罢了,偏偏先定下了宁七音,然后在他们都高兴的时候,又换成了自己,她觉得这些日子因为受薄待而积累的怨气,全都消散了。 孙氏见宁玲珑那副样子,不用想也知道这件事背后少不了宁玲珑的搬弄,在身边养了十来年的人,如今与家里离心离德至此,孙氏心中也满是失望。 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不由将目光投向安静站在一旁的宁七音。 宁七音却向她笑笑,走了过来:“母亲不必为此动气,本来就是一直不曾定下的事,我从未放在心里。” 陆家是不是先定了她又改了宁玲珑,宁七音是真的无所谓,只要她不用嫁给陆见洺,前面的过程怎样她都不在意。 宁玲珑翻着白眼冷笑了一声,看着房顶自语道:“自欺欺人,言不由衷!” 宁玲珑站得离孙氏远些,孙氏并未听清宁玲珑说了些什么,但看宁玲珑的神情也知道她没说什么好话,不由又是一声叹息。 宁七音又安慰了一番孙氏,孙氏见宁七音确实不像心有芥蒂的样子,想着难为她这样懂事可人,心中便对宁七音更加疼爱了。 只是众人都不知道,他们这厢为陆夫人的出尔反尔或气愤或欢喜,宁老夫人那里却发生了一件更大的事。 直到宁老夫人命人来请,众人也仍是不明所以,老夫人多年不管家事,这突然把所有人叫过去,也不知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 只是看闲木堂院子里引路的丫鬟、打帘子的丫鬟,个个脸上带着喜气,众人便觉老夫人是有好消息要说,一时忐忑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宁老夫一见众人都进了屋来,也不等他们行礼便忍不住笑道:“年前才娶了孙媳妇进门,这不咱们家又要有喜事了!” 孙氏以为宁老夫人是听说了陆见洺要娶宁玲珑的事,脸上便不怎么好看,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过口头上提的,谁知道最后怎样!” 宁老夫人见孙氏这副反应,不由沉下了脸来:“你怎么这么说话?那可是王妃提的,你当王妃那么闲,过来一趟口头上提了过后就不算了?” 孙氏一愣,关王妃什么事? 宁国公也忍不住好奇起来:“母亲说的哪位王妃?” 问完又觉得自己好像没问在点子上,然后又追问一句:“母亲说的喜事到底是什么? 分卷阅读152 ” 宁老夫人一看孙氏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你啊你!没搞清什么事乱搭什么话!掌家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样不稳重!” ☆、第 79 章 第79章她嫁叔, 那她呢? 孙氏在夫君孩子面前被婆婆责怪,心里也是不舒服,只是到底错在她没问清就接了话, 所以此刻竟说不出什么,只是安分地低着头。 宁七音便笑着向老夫人道:“母亲是会错了意,并非要扫祖母的兴致,不知祖母要说什么样的喜事, 方才明明那样高兴的!” 宁老夫人一见宁七音便又忍不住笑起来, 她方才也不是真的对孙氏生气,不过是才要兴冲冲的说那件喜事,却被孙氏泼了冷水,心里有些不痛快罢了。 如今听宁七音问起来, 老夫人又想到要说的事, 便又是喜上眉梢的模样。 “七音啊,说起来这事还与你有关呢!”宁老夫人笑着向宁七音招手。 宁七音走过去, 被宁老夫人拉住手轻轻拍了两下。 “不知母亲要说的是何事?”宁国公被吊足了胃口,这又是喜事,又是王妃, 现在还与宁七音有关, 他真是猜不到会是什么事。 众人也纷纷等着宁老夫人说话, 宁玲珑本来正得意压了宁七音一头,如今听老夫人说宁七音有喜事, 她莫名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见宁老夫人笑意盈盈的目光从宁国公等人身上慢慢扫过,然后才提高了些声音道:“肃宁王妃来给咱们家七音提亲来了!” 众人均是吃了一惊, 王妃来提亲,那男方得是什么人? 孙氏吃惊过后,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还好陆夫人最后没定宁七音。 宁正锦最先开口问道:“不知王妃给妹妹说的哪家的公子?” 看过陆见洺这种反复无常的人, 宁正锦很关心自己妹妹要嫁的人,人品怎么样。 宁七音已经猜到了几分,脸上不由微微发热。她还在宁老夫人身旁站着,眼下屋中的人都望向宁老夫人,宁七音怕被人看出异常,便低下了头去。 好在大家都以为她是听说给自己提亲而害羞,谁也没有细看她的神情,只专心等着宁老夫人说出那位公子的名字。 宁老夫人见此情形更加欢喜,笑着说道:“不是别人,正是陆家那位年轻的大将军,陆景朝!” 宁七音将头低得更深些,便没看到满屋子人惊诧的神情。 宁老夫人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觉得那位将军不错,年轻轻的已经建功立业,燕京城中谁提起来不是交口称赞?” “虽然说起来辈分大,可年纪不算大。我觉得比毛头小子要好,又是王妃亲自来提的,于是一口就答应了!” 宁老夫人说完,便高兴地望向众人,她对这亲事很满意,只是却没有在众人脸上看到预想中的欢喜。 孙氏吃惊地说不出话来,她原以为陆夫人一会儿要定宁七音一会儿要换宁玲珑,已经足够匪夷所思,没想到这陆家的叔叔竟然托了王妃来说媒。 宁玲珑更是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想到,要娶宁七音的竟然是陆景朝,是陆见洺的叔叔陆景朝! 宁国公和孙氏对视了一眼,互相都没有说什么,这是老人家定下来的,他们也不能违背。 何况,如今已经惊动了王妃,他们这个时候拒绝了媒人,只怕都没面子。 宁正锦却有些恍然,难怪他成亲之日会觉得陆景朝总是无意间看向宁七音,却原来早就对宁七音有意了。 而且,如今竟由肃宁王妃亲自出面做媒,可见陆景朝对宁七音对宁国公府的重视。 他微微笑着看向宁七音,方才陆夫人闹的那出所带来的气愤,总算消减了一些。 宁老夫人自觉这件事办的圆满,说完之后却不见一个人像她那样高兴,不由疑惑道:“怎么了?这难道不是件喜事?虽然和陆家的孙子辈有婚约,可到底只是从前那么一说,他们迟迟没有定下来,如今换了辈分更高更出人头地的陆景朝,有什么不好吗?” 孙氏从前就曾觉得陆景朝不错,今日又是王妃来提,宁老夫人答应了的,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也容不得她多想了:“能有王妃做媒,确实是咱们家的喜事一桩。” “只是方才陆夫人才跟我说陆家公子要娶玲珑,我最后也应允了。”孙氏不由皱眉,那陆夫人再晚来一日多好。 “不过倒也无妨,”孙氏向宁玲珑看了一眼,“‘六礼’尚未正式开始,这个口头约定的婚事,废了便是。” 宁玲珑听了心中一阵绝望,她也顾不得什么羞耻,慌忙向孙氏道:“不可以!母亲,不能废!” 孙氏才一皱眉,宁玲珑又硬着头皮道:“我就是要嫁给陆见洺,这婚事不能废!” 宁七音抬眸看了宁玲珑一眼,难得的在宁玲珑脸上看到慌乱无措的表情。再想到上辈子,自己临死前所看到的,宁玲珑狰狞的脸,心中不由感叹世事无常。 宁玲珑口口声声要嫁 分卷阅读153 陆见洺,竟是不顾脸面的样子,终于激怒了宁老夫人。 老夫人将手中的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陆景朝和七音的婚事,那是王爷和王妃的情面,我答应都答应了的,怎么可能改?” 宁老夫人见宁玲珑脸上满是不甘的,心中难免觉得她不懂事。 这又不是别的什么吃穿等物,她宁玲珑争上一争也可以理解。这可是姐妹两个嫁人的大事,姐姐嫁给叔叔的事眼看着是不能更改的,妹妹还一门心思要嫁侄子,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宁玲珑犹如哑巴吃黄连一般,根本不敢将实情说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孙氏和老夫人笑着聊起王妃提亲的细节来,自己再没有半点说话的余地。 宁七音心中也舒了一口气,不用嫁给陆见洺已经让她心中惬意,不想给陆景朝提亲的王妃也是同一日来过了。 想到陆景朝,宁七音脸上就热了起来,好在父母亲都只顾跟老夫人交谈,并没有注意到她。 宁正锦看着宁七音害羞的模样温和一笑,便向长辈们告辞道:“既然如此,祖母便和父亲母亲商议,我带妹妹们先离开吧!” 宁玲珑跟着出了闲木堂,心里记挂着要马上找陆见洺商量这件事,却又忍不住向宁七音质问道:“你什么时候跟那叔叔勾搭上的?” 宁正锦不悦:“你这是怎么说话?” 宁玲珑双眼一瞪:“我说的不对吗?明明咱们家和陆见洺有婚约,怎么就跑出个叔叔来提亲?” 宁七音不由嗤笑一声,向宁玲珑道:“妹妹是已经把自己当成陆家少奶奶了吗?怎么一口一个‘叔叔’?叫得倒是亲切!” 宁玲珑气得像跺脚:“你,你怎可!!” 她嫁给了叔叔,那她嫁什么,总不能她去当她侄媳妇吧!! ☆、第 80 章 第80章一团混乱了 她嫁给了叔叔, 那她嫁什么,总不能她去当她侄媳妇吧!! 宁玲珑被宁七音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一时也是傻在那里了。 她从前无数次幻想自己能早日当成陆家的少奶奶, 今日眼看梦想就要成真,才高兴了不到半日,满心地幻想着自己抢到了这门亲事,不曾想这亲事就又要被废了。 最关键的是, 她一直以为, 一直以为宁七音想嫁给陆见洺,她觉得自己嫁给陆见洺,宁七音肯定得气死,可是谁曾想到, 人家眼里看得根本不是陆见洺, 而是那陆见洺的叔叔啊! 这,这一下子比自己高出来一辈啊! 她咬咬牙, 嘴都在颤,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宁正锦,知道自己再与他们争论也无济于事, 便咬牙走了。 她也顾不得其他, 必须马上就去找陆见洺商量对策。 *************** 而听到这个后, 陆见洺也有些懵,他才经历了要娶宁七音的喜悦, 宁玲珑怀孕的惊吓,婚事又改成宁玲珑的混乱, 只觉得浑身疲惫难受,好不容易在家中才定下心来,宁玲珑又带了这样的消息给他。 到最后, 他心中满是气愤,三叔陆景朝明知他与宁国公府有婚约,就算一直不曾定下来是哪位姑娘,做叔叔的也没有办这种事的道理。 陆见洺气冲冲地去了陆夫人那里,陆夫人也是才得了消息,正觉得头大,见儿子沉着脸进来,不用问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了。 陆见洺心中气愤,甚至还莫名有种被背叛了感觉,他一直敬重的叔叔,怎么可以娶他陆见洺看上的姑娘! “母亲!”陆见洺忍着心中的怒气,“怎么能办这种事?叔叔若是娶了那家的姐姐,我还怎么娶宁玲珑?” 陆夫人本来就不大瞧得上宁玲珑,所以虽然开始听到消息的时候心烦了一会子,可一看到自己儿子仪表堂堂的样子,又觉得不能娶宁玲珑也未必是坏事。 所以她干脆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向陆见洺道:“这是老太太定下的,我有什么办法?” 陆见洺心中着急,却不敢说出宁玲珑怀孕的事。如今陆夫人这种态度,看起来也不会帮着促成他和宁玲珑的亲事,无奈之下他也只得再去找宁玲珑商议了。 宁玲珑没想到自己的亲事费了那么大力气才有点眉目,宁七音的亲事说定就定下来了。 而且还是两家的老太太定下来的,那宁玲珑不管是找陆见洺,还是孙氏或者陆夫人,都没什么说话的余地。 她觉得自己人都要傻了,宁七音要嫁给陆景朝,她怎么办? 陆见洺一点法子也没有,徒劳的踱了几步,无奈向宁玲珑道:“实在不行……就只有坠胎了!” “不行!”宁玲珑几乎尖叫着说,“不可以!这是……我们的骨肉啊!” 她对腹中的胎儿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可她是靠着这个孩子才逼得陆见洺自己说娶她。 若是没了这个孩子,她和陆见洺的婚事就彻底不可能了。 不但如此,她以后想嫁人,也找不到陆见洺这样的了。 分卷阅读154 所以她坚决不肯将孩子打掉,她手上只剩这一张牌,关乎着她日后的荣华富贵呢! 陆见洺见她如此,也是半点主意没有,皱眉向她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宁玲珑一咬牙:“干脆把我怀了陆家骨肉的事说出来!” 就算王妃保的媒又如何,就算定了亲不也有退亲的吗?宁玲珑这里就不一样了,她有了陆见洺的孩子,将这件事公开了,难道王妃也要逼她坠胎不成? 陆见洺心中正为宁玲珑的话犹疑着,便见自己身旁常带着的小厮神色匆忙的跑来:“公子!” “什么事?” 陆见洺一见小厮那副模样,心中愈发六神无主,这几日的事一件接一件,没有一件是他能做得了主的。 “宫里来人去家里传圣旨了,是给陆将军赐婚的圣旨!” 那小厮是陆见洺的心腹,对陆见洺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因此在陆家得了个大消息便忙跑出来通风报信了。 宁玲珑一时脸色发白:“他不过一个将军,便是有战功在身,又怎么可能惊动宫里赐婚?” 小厮消息倒是打探的清楚,苦着一张脸向宁玲珑道:“听说是陆老夫人亲自去求的,有这么一道圣旨在,陆将军的婚事就更有排面了!” 宁玲珑听那小厮的声音像是越来越远,只觉得满心的绝望扑面而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怎么办了。 她只觉得,宁七音真狠,真狠心啊! 如果早知道,她何必如此? 她太傻了,太勾搭侄子,人家直接勾搭叔叔去了!平白比自己高了一辈,自己可怎么进门啊! 她这么傻想着,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昏暗起来,最后宁玲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宁玲珑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陆见洺正扶着她,一脸焦急:“还好还好!如果真要找大夫,只怕对我们更加不利。” 宁玲珑愣愣地盯着陆见洺的脸,好一会儿才凄惨一笑:“没事,见洺哥哥,我不能拖累你。” 她也觉得陆见洺虽然模样好家世好,可是却没主意没担当。宁玲珑从前不在乎,反而觉得这也是陆见洺的好,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想办法将陆见洺抓在自己手里。 可如今两个人遇上了事,陆见洺的这种“好”便显出弊端来,就是一切都要宁玲珑来想办法拿主意。 陆见洺看宁玲珑苍白着一张脸说没关系,又忍不住心疼起来:“要不你先回家养养身子,等过两天再想办法?” 宁七音那边可是赐婚,宁玲珑明白自己嫁到陆家是彻底没戏了,可她还是向陆见洺绽出一个笑来:“好。” 她挣扎着从陆见洺怀里站起来,向陆见洺道:“过几日再与见洺哥哥商量,我这就回去了。” 陆见洺看她那副虚弱的样子,心中不忍便摸出一张银票来给宁玲珑:“这些银子你先拿着用,补身子就不必惊动公中了。” 宁玲珑失望地看了陆见洺一眼,并未接那银票:“我也不是为了你的银子才要嫁给你,不多说了,你快回去看看那圣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吧!” 与陆见洺分开来,宁玲珑回家的路走得失魂落魄的。她咬着牙强撑着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去。 回到家中,她一个人在房里枯坐着,天色暗下来也不唤人点灯,就那么眼神呆滞的盯着一个地方。 小丫鬟以为她睡下了,一直没敢进来,待到要看看她需不需要盖被的时候,才被坐在黑暗中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小丫鬟慌不迭地点上油灯:“姑娘怎么也不喊人,大家都以为姑娘歇着呢!” 宁玲珑还是被那点烛火晃了眼,她皱眉侧过头去,再回过头来,脸上的神情就凝重发狠起来。 “传饭吧!”宁玲珑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并没有什么胃口,但却不能放任自己被打倒。 “再把莲儿叫来,我有事吩咐她。”宁玲珑沉声向小丫鬟说道。 小丫鬟也觉出宁玲珑的不寻常,忙应了匆匆走出去了。 宁玲珑觉得,这一切都是因宁七音而起,所以她仍是要先将宁七音打败,然后才能再谈和陆见洺的婚事。 她从前只想着让宁七音在各种场合出丑,想着让陆国公府瞧不上宁七音,想着让陆见洺觉得宁七音乡下丫头配不上他,却万万没想到这些事竟是白做了。 宁玲珑怎么也没想到陆景朝会看上宁七音而要娶她,陆景朝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宁七音有意,她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思来想去,宁玲珑觉得自己应该从宁七音身边下手,看看宁七音会接触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最好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只要被她宁玲珑抓到把柄,她就能将宁七音踩到泥里去! 只是时至今日,宁玲珑才发现她曾经明里暗里放到乐苑的人都被处理掉了,或者说,没有一个是宁七音身边的人。 宁玲珑后悔自己大意了,她早就发现宁七音很有心机,却只顾着勾上陆见洺,而并未采取什么行动。 分卷阅读155 如今她让莲儿想办法去打听乐苑的事,看看乐苑的下人里是谁在主事,都是什么脾性,可有什么弱点。 最后莲儿将宁七音身边几位嬷嬷丫鬟的情况带回来,宁玲珑琢磨了许久,盯上了乐苑的坠儿。 宁七音也发现这几日宁玲珑竟然安静的有些反常,不常出门也不提婚事,像是把之前的事都忘了一般。 可宁七音太了解宁玲珑,了解她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上辈子宁玲珑与姐夫私通的事都做得出来,这辈子一切还都未成定局,宁玲珑又怎么可能会收手。 因此,当宁玲珑身边的莲儿故意与各房的丫鬟们走动得勤快起来,又与乐苑的几名小丫鬟开始要好的时候,宁七音已经有所察觉了。 只是她什么也没做,只冷眼看着那莲儿与铛儿常来常往的,不过聊聊针线,说说吃喝,也并不提其他。 而当宁玲珑选中了坠儿,莲儿便有些不解:“我与铛儿更要好些,岂不是更好拉拢?” 宁玲珑却摇摇头:“最重用的心腹一般只有一个,宁七音亲自提拔了坠儿在身边,想来那坠儿是知道她最多事的。” “可坠儿是大姑娘亲自提起来的,她会听我们的吗?”莲儿有些担心,她往乐苑跑的这些日子,虽然坠儿也是挺热情的,但她始终觉得隔着一层客气,感觉从坠儿嘴里掏不出什么重要的话来。 宁玲珑摇摇头,只向莲儿道:“那些你就别管了,只找机会悄悄给我约她出来就是。” 宁玲珑心里盘算着,不由地又有些得意,人都是有弱点的,只要在对方最在乎的事上下手,不管什么人就都能为己所用了。 有天午后,趁宁七音歇着,宁玲珑便让人想办法把坠儿叫了出来。 坠儿真以为是别的院里的小丫鬟找她过去帮忙,被带到一处花墙下,却看到宁玲珑正等在那里。 坠儿有些意外,却还是规规矩矩的向宁玲珑行了一礼。 宁玲珑笑着虚扶了她一把:“不必多礼。” 坠儿站直身子,看周围只有宁玲珑的丫鬟在不远处守着,便知宁玲珑是特意等自己,心中虽然不明所以,面上仍只是淡淡笑着:“不知道二姑娘让人唤我前来是有什么吩咐。” 宁玲珑却不直说,先夸赞了一番坠儿伶俐,自己身边的丫鬟都不如她。又叹了一番身世,说自己很羡慕宁七音,七拐八拐的说了一大堆,最后向坠儿问道:“我听说你还有个弟弟,灾荒的时候走散了?” 提起弟弟,坠儿总归有些伤感,点了点头道:“这么多年了,那时候他年纪也小,想来人早就没了。” “你那弟弟是不是在手腕处有一块红色胎记?”宁玲珑一副关心的样子问道。 坠儿也曾跟姐妹说过这些,所以听到这一句,她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反问道:“二姑娘是如何得知的呢?” 宁玲珑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那或许就是了!” 坠儿不明所以:“是什么?” 宁玲珑看着坠儿,探究的目光中倒像包含着诸多诚恳似的:“碰巧我遇到一位年轻人,说多年前与姐姐走散,看那模样倒是与坠儿很相像,他手腕上正有一处胎记。” 坠儿面上只是微微笑着,心里并无波澜:“世上的事,多有巧合。” 宁玲珑仍紧紧盯着坠儿的双眼:“他说来自南阳府柳家堡,姐姐原名柳林儿。” 说完这句,宁玲珑满意地看到坠儿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第 81 章 第81章垂死挣扎 说完这句, 宁玲珑满意地看到坠儿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坠儿大惊之后,心中不由地又大喜,她热切地看向宁玲珑:“二姑娘, 那人现在在哪里?” 宁玲珑微微一笑:“我觉得他应该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自然将他安顿好了!” 坠儿干脆朝宁玲珑跪了下来:“坠儿谢过二姑娘,求二姑娘带坠儿去见见弟弟!” 坠儿已经认定宁玲珑找到了弟弟,根本不疑有他。她到宁国公府来做丫鬟的时候, 已经被倒卖了几次, 原名早就不用了,她也从未跟人说过,如今宁玲珑说出了她的原名,她相信那就是弟弟告诉宁玲珑的。 宁玲珑忙搀扶跪在地上的坠儿, 心里却忍不住偷笑。原名这种事, 只要有心去找,卖身契上自然有。只是卖身契这种东西, 一般人很难见到就是了。 她将坠儿扶起来,假惺惺地说道:“我也是看重亲情的人,又怎么忍心看你们不能姐弟相认?只是……” 宁玲珑皱起眉, 像是特别为难似的。 坠儿忙追问道:“只是什么?” 宁玲珑看坠儿那样子, 知道她对自己的话已深信不疑:“只是我还需要坠儿为我做一件事。” 坠儿愣了一下, 但一想到宁玲珑帮她找到了弟弟,她确实也没什么能报答宁玲珑的, 便向宁玲珑道:“不知道二姑娘说的是什么事,但凡坠儿能做到的, 便是上刀 分卷阅读156 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宁玲珑轻轻一笑:“哪里就那样凶险了?对你来说不过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然后,宁玲珑便将监视宁七音的要求告诉了坠儿。 坠儿懵了,她没想到宁玲珑会提这种要求, 一时便陷入了沉思。 宁玲珑倒是不慌不忙:“我倒不急,你回去好好想想,明日此时再给我答复便是。至于你弟弟……” 坠儿紧张地望向宁玲珑。 宁玲珑一笑:“放心!我会让人照顾好他的!” 说完,也不等坠儿再说什么,宁玲珑便顺着花墙走掉了。 宁玲珑深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急,至少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急切。只有抻着坠儿,让她自己琢磨,舍不得弟弟的她才会主动上钩。 坠儿在花墙下站了许久,心中也悲喜交加了许久。 喜的是弟弟竟然没有死,他还活着,并且很可能就与自己近在咫尺;悲的是,若想见到弟弟,她第一件要做的事,竟然是背叛宁七音。 直到被春日的风吹得脑袋只发沉,坠儿才回过神来,心内天人交战的走回乐苑去。 宁七音小憩了一会儿已经醒来,坠儿看她正在窗边吃茶,忙又出门去小厨房拿点心。 铛儿看她面上似有未干的泪痕,不由追出去问道:“坠儿姐姐怎么了?谁惹你哭了?” 坠儿忙掩饰似的擦擦眼睛,笑道:“方才在外面被风沙迷了眼,怎么到你这里就成哭了?” 铛儿一面帮着坠儿找宁七音最喜欢的墨绿满釉碟子,一面说道:“姑娘方才还问起你来了呢,说怎么好一会子不见你。” 坠儿听她这么说便有些心慌:“不过是去园子里走了一遭,后来……后来迷了眼原地耽搁了一会子。” 雪白的糯米红豆糕放在墨绿的碟子中煞是好看,坠儿端起来:“你再装一碟蜜饯,快走吧!” 将茶点在宁七音面前放好,坠儿又看了看茶壶中,倒是还有半壶水,不过里面只是清茶。 “要不要加点香露?”坠儿向宁七音笑着问道,心里莫名有些发虚似的。 宁七音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放点玫瑰卤子吧,再切一颗青杏蜜饯。” 坠儿得了令,忙照着做了,然后将宁七音杯中的残茶倒掉,换上了新茶。 宁七音却只看着书,并不去端茶杯。 坠儿从旁站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出声道:“姑娘,茶要凉了!” “哦!”宁七音总算从书中回过神来,端起茶杯正要喝,眼神却在坠儿身上落了落。 坠儿不由地挺直了脊背,笑着说:“茶凉了酸味就太重了。” 宁七音点点头,垂眸啜了一口茶。 放下茶杯的时候,宁七音觉得坠儿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动作,便又轻轻看了她一眼:“刚好,不算凉。” 坠儿便有些讪讪的,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宁七音放下茶杯,眸光又在坠儿身上落了一落,便又拿起书来看了。 坠儿微低着头,回忆着自己伺候宁七音以来的事。 开始宁七音性子软,事事随了绿屏,坠儿就没少受磋磨,可后来那次,是宁七音惩戒了绿屏,然后慢慢将坠儿提到自己身边做大丫鬟。 坠儿对宁七音一向服气又感激,她不想做半点对不起自家姑娘的事。 可是…… 想到那个小时候走散了的弟弟,坠儿的心便揪成一团。他这么多年过得怎样,现在好不好,坠儿很想知道,也很想见见弟弟。 可看宁玲珑那个意思,若是坠儿不肯为宁玲珑做事,也就没什么可能见到自己弟弟了。 坠儿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向宁七音。 宁七音像是并未察觉,只是翻了一页书,又喝了一口茶,然后提笔在书旁写了些什么。 坠儿便上前续茶,又往砚台中滴了几滴清水,拿起墨块在里面轻轻地研磨了几下。 宁七音拿一支细毫在书旁做注,淡淡地说道:“你去忙你的,有事我叫你,不必在这里守着了。” 坠儿张了张口,却是欲言又止。她思量了一下,才要离开,却又停住向宁七音问道:“要不要为姑娘熏上香。” 宁七音一时没有说话,将毛笔放到一旁,轻轻吹了一下书上的墨迹,然后才看向坠儿道:“让铛儿来点香,你再去多备两样茶点,待会儿嫂嫂可能来吃茶。” 坠儿不敢去看宁七音的眼神,只垂着眼帘仔细听了,然后领命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铛儿走进来手脚麻利地清了清香炉,然后又问过宁七音的意见,选中了一块波斯塔香点上了。 宁七音看着书,口中却向铛儿问道:“坠儿今天忙什么了?倒看她十分疲累的样子。” 铛儿并不在意,只是随口答道:“不过和往常一样,许是坠儿姐姐今日身子不舒服吧?” 说完,铛儿又微微皱眉回忆道:“不过……方才我瞧着她像是哭过,问起来她却说 分卷阅读157 是被风沙迷了眼。” 宁七音点点头,只向铛儿嘱咐道:“她不愿说你也不必再问了,只是今日你在屋里多做些活计,让她歇上一歇吧!” 铛儿痛快的应了一声,心中也十分感动,姑娘今日既然能体恤坠儿,他日就能体恤她。 只是坠儿却不知发生了何事,她只知道,当她准备好茶点回来,铛儿已将屋中收拾好,并不需要她做什么了。 后来苏南卿过来与宁七音说了一会子话,离开后也是铛儿带人在宁七音房里忙活,她想做些什么的时候,铛儿就直说让她歇着。 甚至晚饭也是铛儿在跟前伺候,坠儿在一旁便越发地不安起来。 待到几个小丫鬟将杯盘撤了,铛儿见坠儿还立在一旁,便上前笑道:“知道坠儿姐姐闲不住,可也得顾着身子,有我在姑娘房里,你就去歇息吧!” 坠儿惆怅地看了宁七音一眼,然后对铛儿道:“我好好的为什么让我去歇着?今夜本就该我当值,还是我在这里吧!” 宁七音才被小丫鬟伺候着漱过口,抬眸便见铛儿转回头为难地看着她。 “那就让坠儿在这里吧!”宁七音拿帕子在嘴边轻拭了一下,并没有看坠儿一眼。 坠儿听了这句倒松了一口气,她这半日心中一直纠结着,看不到宁七音的时候就越发觉得没底。 宁七音去院子里站了站,墙角处的那株海棠已是枝繁叶茂,过不了多久就会长出幼嫩的骨朵,然后成簇成簇的绽放开来。 回到房里,又忍不住照着陆景朝的字帖写了几页字,宁七音才由坠儿服侍着洗漱过后躺下了。 如今天气并不算暖,蚊虫尚无踪影,因此宁七音便没有让坠儿放床帐,屋中的油灯一熄,宁七音只觉眼前一片黑暗。 坠儿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慢慢的带上了房门,她今晚值夜要睡在外间的。 宁七音在黑暗中睁着双眼,渐渐就看清了屋中桌椅的轮廓。 坠儿是个伶俐的,在宁七音身边跟了这么久,又有胡嬷嬷教导着,是乐苑最沉稳的一个丫鬟。 今日她却有些反常,倒不是那种很明显的失误或者走神,可心细如宁七音,就是觉出了坠儿的心不在焉。 春日里的风时常吹着,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吹来一阵雨。宁七音静静躺着,听窗外的风声和细雨沙沙,倒十分让人心安。 只是也有辗转反侧的人,就算坠儿在外间故意把动作放轻,宁七音也还是听到她短短的时间内翻了数十次身。 一道闪电将屋中照亮了一下,很快就跟着响起一阵闷雷,听那动静,这雨竟是要下大了。 外间的人大概以为宁七音睡着了,幽幽地叹息一声,像是有无限的烦闷。 “还没睡着吗?”宁七音向着黑暗中的门口轻声问道。 外面静默了一下,马上就有淅淅索索坐起来穿鞋的声音,下一刻门便被打开来,坠儿护着手中蜡烛的火苗快步走进来:“姑娘可是要喝茶?” 宁七音干脆欠起身来,坠儿忙将屋中的灯点上,然后上前扶宁七音靠坐在床头。 “姑娘有什么吩咐?”坠儿不明所以。 跟着一声炸雷,吓了坠儿一跳。倒是宁七音面不改色的,仍是一贯的淡然模样。 “只是睡不着,干脆坐起来听听雨声。”宁七音向着窗棂处淡淡地瞥了一眼,有雨点打在窗户纸上,当当作响。 坠儿也不由地看了一眼窗户,并不见有光透进来:“我去给姑娘煮热茶来!” 说着,她便要向外走。 宁七音却叫住了她:“不必了,天黑路滑的,你不必出去了,就去外面歇着吧,我坐一会儿就睡了。” 坠儿却犹豫了一下,到底收住了脚步:“那我陪姑娘坐会儿吧!” 宁七音的声音仍是淡淡的:“你若睡不着便坐坐吧。” 坠儿的神情已经与之前时不同,宁七音用饭时,坠儿在一旁是忐忑而六神无主的,一直到服侍宁七音躺下,她都是那副有心事的模样。 如今听宁七音说睡不着要坐会儿,坠儿的神情反而渐渐笃定起来。 宁七音的嘴角微微一动,她觉得这丫头心里可能有主意了。 果然,坠儿搬了个绣凳坐在宁七音床前:“有件事本来打算明日跟姑娘说的,既然姑娘还不睡,我想现在说给姑娘听听。” 然后,坠儿便将午后见宁玲珑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宁七音。 宁七音听完不由冷笑一声,时至今日,宁玲珑也仍是不放弃与自己作对的事啊! “那你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你弟弟那边怎么办?”宁七音向坠儿问道。 其实,宁七音并不相信宁玲珑真的找到了坠儿的弟弟,只是看坠儿对找到弟弟的事深信不疑,她也不忍心那么快说破,因此就先问了一句。 坠儿叹了一口气:“我想着二姑娘总不至于把一个大活人藏起来,她既然能找到弟弟,总有一天我也能找到吧!” 外面的雨声渐渐大起来 分卷阅读158 ,为人平添了许多惆怅。 “你先答应宁玲珑吧!”宁七音将身上搭的锦被又拉高些。 坠儿吃惊地看着她:“我不会背叛姑娘的!” 宁七音摇摇头:“是让你假意答应她,她有什么要求,你先来问过我,然后再把她想知道的告诉她。” 宁七音靠在引枕上,望着外面的夜色,眸中泛过一丝笑意,既然宁玲珑仍不罢休,那她就来个将计就计。 ☆、第 82 章 第82章甜蜜的相会 宁七音靠在引枕上, 望着外面的夜色,眸中泛过一丝笑意,既然宁玲珑仍不罢休, 那她就来个将计就计。 坠儿想了一下,面上露出喜色:“这个法子好!” 宁七音见她答应,忍不住又提醒道:“你为她做事之后,不妨再问问你弟弟的下落, 看她怎么说。” 坠儿先是高兴地点点头, 后来又想到什么似的忧愁起来,又不无担心地问道:“会不会发生什么对姑娘不好的事?” “有什么事你及时告诉我,咱们早做打算就是。” 宁七音说着便起身将引枕放到一旁,坠儿见状忙起身去服侍她躺下。 “坠儿, ”宁七音躺下之后又说了一句, “宁玲珑可能根本不知道你那弟弟叫什么。” 坠儿的原名可以想办法查到,可那弟弟的名字却不好打听。尤其是多年前便失散了, 坠儿又以为他死在了灾荒中,都并未托人去寻,只怕这世上都没有几个人知道坠儿的弟弟姓甚名谁。 坠儿正帮宁七音掖被角, 听了这句也是一怔, 她听宁玲珑说出自己的原名时, 便认定了是弟弟告诉宁玲珑的,竟没有继续印证宁玲珑说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弟弟。 只是这么一想, 坠儿心中便有些难过,她原以为弟弟还在世上好好活着, 如今看来竟又是希望渺茫了。 宁七音看她神情变化,知道她已心中起疑,便安慰道:“在没有确切的坏消息之前, 倒也不必太过悲观,快去歇着吧!” 坠儿应了一声,又查看了窗户等处,然后才吹熄了灯走出去了。 一夜雨声之后,第二日一早竟然完全放晴了。阳光从窗棂透进来,海棠树上的鸟鸣声也是婉转悦耳。 铛儿进了屋来,先是喊了两个小丫鬟收拾屋子,然后便同坠儿一起服侍宁七音梳洗。 坠儿手巧,宁七音的发髻一向都是她来梳,今日也不例外。 铛儿则细细地为宁七音画好了眉,抬头的时候见坠儿唇边隐隐含着笑,不由也笑起来:“看来坠儿姐姐昨晚休息得不错,气色比昨日好多了!” 坠儿选了一支珠花戴到宁七音发间,口中道:“咱们姑娘夜里没有叫我,我竟然一觉睡到天亮!” 正说着话,便有人敲院门,铛儿放下手中的东西往外走,口中疑惑道:“大早上的,也不知是什么事。” 不一会儿,铛儿拿着一封花笺回来,笑着递给了宁七音:“说是陆家人送来的。” 坠儿闻言也不由地和铛儿对视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地看着宁七音笑起来。 宁七音自然知道她们在笑什么,赐婚的圣旨一下来,她和陆景朝的婚事便是不可撼动的了,他们若是传个书信或是见个面,也是别人无法置喙的事。 只是这花笺确实不是陆景朝传来的,他一个沙场上驰骋的人,怎么会用这种小女儿的东西。 宁七音无奈地看了一眼两个丫鬟:“是陆姑娘邀我和大嫂去茶楼见面!” 小丫鬟们便觉得有些失望,互相交换了一个无趣的眼神之后,就忙着为宁七音去选衣裙了。 **************** 在去茶楼的路上,苏南卿感叹道:“我到现在都跟做梦一样,原以为你能不做陆清雅的嫂嫂就很好,谁想到你竟然要做她的婶婶了!” 宁七音脸色微微一红,陆家求的圣旨确实给了她很大的惊喜,毕竟这样的殊荣不是随便一个姑娘就能得到的。想到陆景朝,她的一颗心就怦怦乱跳,那种甜蜜混着心安,期待混着笃定的感觉,竟是两世为人都没有过的。 到了茶楼,陆清雅竟然已经等在那里,看到宁七音和苏南卿一同前来,不免有些羡慕:“你们就好了,还可以同进同出的,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等你们。” 苏南卿看陆清雅嘟着嘴,忍不住拿手指在她脸颊上轻戳了一下:“不要急,等七音嫁到你们家,你们两个就可以同进同出了,到时候我一个人等你们两个!” 宁七音被说了个脸红,不由朝苏南卿道:“你嫁了人反而越发无所顾忌起来,听听,那是大嫂应该说的话吗?仔细我回去找大哥告状去!” 苏南卿佯装白了宁七音一眼,却向陆清雅道:“你做了小姑子以后可不要学这位!” 宁七音闻言便作势要去拧苏南卿,苏南卿则往陆清雅身后躲,一时三人嘻嘻哈哈地闹做一团,倒是久不曾有的开心。 闹 分卷阅读159 了一会子,陆清雅口中道:“好了好了!坐下吃茶吧!” 却还是笑个不住,直捂着肚子边笑边“哎哟”。 三人理好闹乱了的衣裙,又都含着笑在桌边坐好了,宁七音才向陆清雅问道:“一大早就送帖子喊我们出来,是为什么?” 陆清雅一听又不大高兴了,噘着嘴道:“没事就不能喊你们出来了?你们两个如今在一个屋檐下,想见面就见面想聊天就聊天,可曾想过我一个人多孤单寂寞?” 苏南卿闻言笑道:“我可记得前不久七音才请我们喝过茶的。” 陆清雅叹了口气:“你们两个果然是一家的,都没人向着我说话。” 见她这样,宁七音和苏南卿少不得又说软话哄她。好在陆清雅的不开心来的快去的也快,没几句她便又高兴起来。 “我也是临时起意,”她兴致勃勃地说,“昨夜下了那么久的雨,今日一早竟然晴了,本想着雨后清新约你们出来走走,又怕路上泥泞,这才约到茶楼了。” 宁七音吃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下次你直接去我们家,又能吃管`理Q`叁二4尔巴零肆`3捌午茶,又能在园子里转转感受雨后清新。” “还是出来自在些,谁家都有长辈,去了免不了要见面行礼陪说话,总归拘束些。”陆清雅一面说,一面看了苏南卿一眼。 “尤其是南卿,在家还得端着大嫂的样子,多无趣!” 苏南卿被陆清雅逗笑,伸手向陆清雅胳膊上轻轻掐了一把:“好好的,又说起我来!” 三人说笑了一回,最后陆清雅想到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早上出门的时候碰到三叔,他知道我出来跟你们喝茶,就说让我中午带你们去醉扬州用饭,他会在那边和朋友吃饭,到时候他出银子给咱们结账!” 苏南卿不好说话,便下意识地看向了宁七音,宁七音脸上一热:“不必了,我们还是各自回家吧!” “怎么了?你还舍不得我三叔花钱不成?”陆清雅戏谑一句。 宁七音双颊绯红,站起身道:“你再如此以后可不要叫我出来了!” 苏南卿忙站起来扶住宁七音劝慰:“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她跟我们闹惯了的,但凡这里还有个别人在场,她也不会这么无所顾忌。” 陆清雅也上前拉着她再度坐下:“你不爱听我以后不说就是了,但是午饭咱们还是去醉扬州吧,好吗?” 宁七音被陆清雅拉着坐了下来,也有意给双方台阶下,故意一推自己的茶杯:“那你给我倒茶赔罪!” 陆清雅忙不迭地拿起茶壶:“应该的应该的!” “小婶……”陆清雅倒好茶就要给宁七音递茶,话说了一半忙又改口,“七音姑娘喝茶!” 宁七音看她那副故意伏低做小的样子,这才忍不住笑了,接过茶杯道:“这次便饶了你!” 陆清雅也笑起来:“吃完这杯茶就去吃饭吧!” 宁七音却还是不肯,苏南卿甚至也说还是回家去。 陆清雅少不得要继续劝说一番:“你们成日在家吃饭,就不想换个口味?再者说,我们又不是和别人一起吃,是咱们三个一起。便是真不想三叔破费,我也是有银子请二位吃顿饭的。” 苏南卿和宁七音对视一眼,一时倒拿不出话来反驳。 陆清雅便继续道:“况且,七音今日有家中大嫂陪着,这也不算逾矩吧?你们便是回了家去,也不过各自在房里吃些,又有什么意思呢?难得出来热闹一回,二位就真的不打算卖我这个面子呀?” 宁正锦一般早出晚归,苏南卿常常一个人用午饭,她被陆清雅说得有些心动,可因为陆景朝这层关系,她到底不能先点头。 宁七音看苏南卿又望向自己,心知陆清雅的说辞已起了作用,便向陆清雅点头笑道:“那待会儿我们专挑最贵的菜点,你可不要心疼银子!” 陆清雅豪爽地一挥手:“自然要挑贵的,便宜的哪配得上咱们几个!” 待到几人到了醉扬州,便有伶俐的店小二跑上来招呼:“几位姑娘可有定位子?” 陆清雅倒不意外,这醉扬州是京城最贵的一家酒楼,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在外宴请亲朋都爱到这里来,若是不提前定好位子,根本就排不上号。 “可有陆家人来定过位子?”陆清雅向小二问道,她自然是自信得很,她家那叔叔陆景朝做事素来妥帖,这个时候必然是早已经安排好了。 果然,那小二打量了一眼她们几个,忙笑着向楼梯指引:“几位是陆将军的客人?姑娘请上二楼,风雨亭已泡上了好茶,就等着几位姑娘呢!” 说着,小二将毛巾往自己肩上一搭,便引着陆清雅三人往楼上走,到了一间名为“风雨亭”的雅间,安排三人坐好:“几位想吃点什么?” 陆清雅看向宁七音和苏南卿:“吃什么?” 苏南卿摆手:“我最怕别人问我吃什么,你看着点就好。” 宁七音也笑道:“我们自然是客随主便。” 分卷阅读160 陆清雅便拧起眉来:“我有一阵子没来了,倒不知道现在什么菜好吃。” 那小二见状便笑道:“陆将军吩咐了,若是几位姑娘实在不知道点什么菜,我们就按将军安排的菜谱上,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陆清雅眉心便舒展开来:“三叔果然周到,就按他说的办吧!” 宁七音低头捧了茶杯凑到唇边,她知道陆景朝是个有魄力有担当的,不想在这种小事上也是心细如发,竟能做到这般体贴。 待到小二出去之后,陆清雅本想再开几句宁七音和自家三叔的玩笑,又担心宁七音羞恼,于是便笑着夸赞起陆景朝来。 “我们家虽然也算有些根基,可也是多年没有能光耀门楣的人了。唯有我家三叔,年纪轻轻的就立下了战功,为人正派不说,又生得英姿勃发的,满燕京城再找不出三叔这样的男子了!” 宁七音心中有些窘迫,又觉得心里羞,想笑又不好笑,只能低头以喝茶掩饰。 倒是苏南卿,附和着陆清雅说了几句便换了话题。 她们原以为陆景朝不过帮她们点了几道醉扬州的拿手菜,谁知渐渐地竟摆了一桌子,看菜肴的分量,是比往常要小,但一样接一样地端上来,显然是想让她们吃到尽可能多几种的菜。 陆清雅到底没忍住,看了宁七音一眼道:“这是……沾了你的光了!” 宁七音心中也觉异样的甜蜜,却向陆清雅嗔道:“吃东西也堵不上你的嘴!” *********** 三人边用饭边聊天,像是有说不完的话,竟然一直到酒楼中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们才意犹未尽地准备回家。 一走出风雨亭的门口,却见陆景朝在不远处站着,三人齐齐顿了一下脚步,宁七音的双颊又漫上了桃花一般。 几个人互相打过招呼,陆景朝只是淡淡问了一句:“要回去了?” 一双墨眸看不出什么情绪,神情依然是淡定的,只不过那眸光却在宁七音身上轻轻掠过, 陆清雅点点头:“让三叔破费了!” 苏南卿向陆清雅递了一个眼神:“我看隔壁好像有间卖胭脂水粉的铺子,你陪我去看看吧!” 陆清雅会意,就要向陆景朝告别。 宁七音却拉住苏南卿的衣袖:“一起去吧!” 她知道那二人是什么意思,可就这么留下跟陆景朝单独相处,她心里总归是难为情的。 陆清雅却将苏南卿的衣袖从宁七音手里扯出来:“我们就在那里等你,你过会儿再来!” 说完,也不等宁七音反应,陆清雅便直接拉起苏南卿向楼下走去了。 宁七音无奈地看向陆景朝,二人自灯会一别,也是有日子没相见过,虽然赐婚的圣旨都收到了,却都不敢轻易迈出约见的那一步。 陆景朝心中虽然十分想和宁七音单独说几句话,怎奈眼下所处之地也不是能说话的地方,便示意宁七音一同下楼边走边说。 “饭菜可还合口?”陆景朝放慢步子,楼梯算不得宽敞,他与宁七音前后错了一级台阶,却还是能闻到她身上的馨香。 宁七音轻轻应了一声,心中想说有些浪费,到底不忍拂了他的好意。 二人默默走了几级,倒也无话,只是那种身旁有人的感觉让人心中甜蜜而踏实。 快要走到一楼大堂的时候,宁七音想起一件事:“有件事怕是要请三叔帮忙。” 有情人之间,总会有为对方做些什么的想法,总会想方设法让对方开心,好像看到对方开心自己便也会开心了。 陆景朝也常常想着,能为他的小姑娘做些什么,却没有让自己满意的想法。所以当宁七音说有事让他帮忙,他心中竟是甘之如饴,忙道:“有什么你尽管说就是,你我之间,何谈帮忙二字。” 宁七音听着,自是心中更觉甜蜜,一时觉得,两世为人,总算有个依赖。 当下便将坠儿弟弟的事告诉了陆景朝,想让他帮着找一找,毕竟陆景朝交际广泛,消息比普通人灵通许多。 虽然如此,宁七音还是觉得找人这件事很难,不过一个名字一处胎记,没有头绪的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陆景朝沉思了一下,便应承下来,竟对宁七音说:“想来并不太难,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说话间二人已走出酒楼,宁七音向不远处看了一眼,苏南卿说的那个胭脂水粉铺子就在那里。 宁七音看见那铺子,却迟迟不敢再将目光移回到身旁的陆景朝身上,因为她感觉到陆景朝正一直看着自己。 她转回头,只看陆景朝一眼就连忙躲开目光:“我过去找她们了。” 陆景朝双眸灼烫,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看着宁七音。 宁七音没听到他答话,一双似水秋瞳便又悄悄向他看过去,却不小心跌进他灼热的眸光中。 二人的目光只是胶着了一瞬,却像是互相倾诉了许久一般,留在心里的唯有甜蜜。 陆景朝恋恋不舍地 分卷阅读161 将眸光移开,才握了握拳,哑声道:“回去路上小心。” 宁七音含羞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便转身向那水粉铺子走过去了。 陆清雅见了她十分惊讶:“我们刚到你就跟过来了,没跟三叔说几句话吗?” 宁七音从苏南卿手中接过一盒香粉轻嗅了一下:“气味倒是还好,不知道粉细不细。” 正说着话,陆清雅突然朝门外挥手:“三叔!” 回首却见陆景朝正打马而过,宁七音与他对视一眼,不觉耳根又热起来。 陆景朝向她们几人微微一点头,目光又在宁七音身上落了一落,这才策马而去了。 待到宁七音回到家中,便见坠儿正在廊下编扇穗,脚边放着针线簸箩,里面彩色的丝线和各色珠子煞是好看。 听见院门处的动静,坠儿忙起身将手中的穗子放到簸箩里,快走几步朝宁七音迎了过来。 她扶住宁七音:“我见过二姑娘了。” 宁七音向周围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回屋去说。” 二人走回屋中,坠儿为宁七音倒上茶,才轻声道:“我去见了二姑娘,依着姑娘的意思答应了她。” 宁七音点点头,呷了一口茶。 “她知道姑娘和大少奶奶一同出门去了,告诉我说下次您二位再出去的时候要提前知会她。”坠儿将宁玲珑的要求原原本本的说给宁七音听。 宁七音点点头,微笑道:“那下次知会她就是。” 宁玲珑以为坠儿已经为她所用,心中十分得意,从宁七音最贴身的丫鬟下手,她就不信找不到机会扳倒宁七音。 只是自从坠儿答应了宁玲珑,每日带过去的消息无非是宁七音读了多久的书,去了老夫人房里,又见了苏南卿等等一些琐碎之事。 宁玲珑等了几日着实心烦,便向坠儿道:“以后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就不用跟我说了,她什么时候要出门,出门见谁,这类的事你留心一下。” 坠儿回去告诉了宁七音,宁七音想了一下:“你就告诉她这两日我打算和大嫂出门,我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宁玲珑又和陆见洺见了一面,想来陆见洺也为宁玲珑有孕的事烦心不已,短短几日竟是眼见着憔悴了。 宁玲珑少不得又靠在陆见洺怀里装柔弱:“我这几日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发现,偏偏又害喜犯恶心,我忍得好辛苦。” 陆见洺心乱如麻:“不如……这个孩子还是打掉吧!我们成亲的办法可以慢慢想,你这肚子却是不能等了!打掉了,一了百了就是了!” 宁玲珑心中气急,没想到这陆见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她就知道陆见洺指望不得,可如今又不好向陆见洺发作,于是便含着泪说自己舍不得,又说自己回去想想,让陆见洺放心,她肯定会以大局为重的。 坠儿还未将宁七音要和苏南卿出门的消息传给宁玲珑,就先得了一个让她无比惊喜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foxandcat的地雷,小扑街的我竟然也收到了地雷,惊喜。 ☆、第 83 章 第83章好消息传来 坠儿还未将宁七音要和苏南卿出门的消息传给宁玲珑, 就先得了一个让她无比惊喜的消息。 原来那日陆景朝对宁七音说打听坠儿弟弟的消息并不难,宁七音还以为他不过是让自己不用着急罢了,没想到短短几日, 他竟真的递了消息来,说坠儿的弟弟找到了! 宁七音虽然对陆景朝的本事佩服不已,可到底心中存疑,因此只跟坠儿说找到了像她弟弟的人, 让她去认一下。 坠儿从前只以为弟弟已经死了, 如今得了这个消息,一颗心激动不已,眼泪也不由地流了下来:“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们姐弟真是无以为报。” 说着, 坠儿便向宁七音跪下去。 宁七音忙上前搀她:“你莫要急着谢我。是与不是, 还是得见过才知道。” 坠儿站起身以衣袖擦泪:“不管是与不是,姑娘对坠儿的这份情意, 坠儿都会记一辈子。” 宁七音并未告诉坠儿她拜托陆景朝去寻她弟弟,因此当坠儿听到消息时,才会对宁七音加倍感激。 ************ 第二日一大早, 宁七音便依约带坠儿去了竹林, 远远地便看陆景朝带着一名年轻人等在那里, 莫说坠儿,就连宁七音也跟着紧张激动起来。 宁七音像是想要寻找支撑似的, 一下握住了坠儿的手腕:“若那人并非你弟弟,你也不要太过伤心失望。” 待到走近了些, 宁七音不由疑惑道:“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人?” 那个年轻人一身戎装打扮,看起来竟然也是一名武将。 陆景朝的目光早就黏在了宁七音身上,直到身旁人唤他“将军”他才回过神来。 那年轻人忍不住朝着宁七音 分卷阅读162 二人迎了几步, 然后看向坠儿试探地问道:“可是林儿姐姐?” 坠儿听到多年不曾听过的称呼,一时眼泪溢满了眼眶,口中却问道:“你是?” 那年轻人从坠儿的眉眼之间看出小时候姐姐的模样,一时也激动非常:“我是小树啊!那年姐姐带着我,我们在柳家堡外的耗子沟走散了,我找了姐姐这么多年,不想姐姐竟早就改了名字!” 坠儿的眼泪滚滚而落:“小树!你真的是小树!” 不用看什么胎记,也不用再多问什么,坠儿相信眼前的年轻人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她不由上前扶住柳树的双臂流着泪端详:“你都长这么大了!” 宁七音在一旁忍着眼泪,直看得鼻子发酸,却又从心里为他们姐弟相逢而高兴,一时之间竟是又想哭又想笑。 陆景朝又怜又爱地看着宁七音为别人的故事感动,默默地递过去自己的锦帕。 宁七音被陆景朝碰了一下才回过神,看他伸到自己面前的帕子,有着和从前一样的花纹,羞涩地笑了笑才接了过来。 陆景朝看柳树和坠儿开始说起二人失散后的经历,便向宁七音低声道:“我们去林中走走,让他们二人说说话。” 宁七音拭了一下眼泪,忙跟了上去:“还你帕子。” 陆景朝看了她一眼,眸中似有笑意:“你留着吧,免得以后还让我给你递。” 宁七音却坚持将帕子递还给陆景朝,娇嗔道:“我又不是没有。” 说着,她便向自己放帕子的地方摸去,却摸了个空。 陆景朝拿着自己的灰色锦帕,正等着宁七音拿帕子给他看。 宁七音抬眸看向他,神情发窘:“早上出来太急,忘带了!” 就连陆景朝这般一贯面无表情的人都忍不住扬起嘴角来:“看来我的也不能给你,下次忘在家里还是没得用,以后还是我给你备着。” 宁七音本来很喜欢看陆景朝的笑,只是这含了些戏谑的笑,让她微微撅起嘴来:“说得好像我不太灵光,什么都忘似的!” 陆景朝看她灵动的双眸,红润的薄唇,心中像是有一颗糖慢慢融化开来,直漫到了各个角落,让他忍不住想要宠她。 “以后的帕子,不管是你的还是我的,都不会染上一丝泪滴。”陆景朝停下步子,看着宁七音道。 他从戎多年,或对着敌人或对着将士,眼神一贯威严凛冽,却在遇到宁七音的时候,多了一种温情在里面。 就如同现在,他自觉克制着对她的深爱,那种喜欢却从他的双眸中,从他的话语中,从他不经意的举动中,一丝丝流露出来。 宁七音只觉脸上发热,轻轻垂下双眸,心中有感动与柔情泛动,却无法表达半句。 陆景朝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她艳若桃花的脸颊,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他不忍她受到一点惊吓。 陆景朝收回那只手,再次负手而立:“有许多新竹长出来了。” 宁七音也若无其事的抬眸向前望去:“许是才下了一场雨的缘故。” 去年也是在这边竹林,二人挑明了心迹,如今二人有圣上亲赐的婚约在身,再看这边竹林自是有许多感慨。 宁七音回首看了一眼,坠儿与那位武将已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拉着手说个不停。 宁七音心中欣慰,微微一笑转回头来。 “我记起来了!”宁七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向陆景朝道,“坠儿的弟弟我果然见过的!” 陆景朝的一双墨眸又染上了笑意,他静静看着莫名欢欣起来的宁七音,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就是那次王妃的赏梅宴,那名武官跟你说过话的!” 宁七音心中感觉这天下说大那么大,说小又这么小,她竟然一早就见过了坠儿的弟弟。 陆景朝眸中的笑意悄悄就含了酸:“随身的帕子会忘了带,一面之缘的人却能想起来。” 宁七音听他语气犹如上了霜,不由认真看了他一眼。 好像是……不太开心? 宁七音不由抿唇而笑,在她上辈子的记忆里,陆景朝是一个长辈,一直严肃得很,她对他的印象也非常刻板,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也有这种拈酸吃醋的时候嘛! 偷偷笑过之后,宁七音看着陆景朝寒潭般的双眸:“我能想起来,也是因为他在你身边出现过啊!” 一瞬之间,那寒潭便化作了春水,映着春日的朝阳生动朗润起来。 二人不曾直抒过胸臆,可偶尔一两句贴心的话就能让人对彼此坚定不移,春日清晨的竹林里,陆景朝和宁七音相视而笑,心中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可细想之下,又觉得一句也不必说。 分别之时,陆景朝向宁七音道:“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让人直接去找柳树,他能找到我。” 从前二人相遇大多靠缘分,若是有什么事,陆景朝很难及时得到消息,如今有了坠儿和柳树,再有需要他帮忙的事,宁七音就可以找到他了。 宁七音听 分卷阅读163 着,心里轻跳,脸上泛红,不过到底是抿唇点头:“嗯。” 声音软软糯糯,听得旁边的男子,只恨不得将她搂在怀里恣意地宠着。 只是到底克制住了。 ************* 从竹林回到家中,宁七音看坠儿面上喜色不减,便轻声嘱咐道:“宁玲珑还不知道你已经找到弟弟的事,暂且先不要对外人提起了。” 坠儿想到宁玲珑之前竟拿这种事欺骗自己,心中不由对她十分痛恨:“没有想到二姑娘竟是这种人,也不知道她要对姑娘做什么,姑娘可要千万小心啊!” 宁七音点点头,没再说话。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宁玲珑最最想要的就是嫁给陆见洺。 上辈子在宁七音与陆见洺成亲之后,宁玲珑见缝插针地与陆见洺暗度陈仓,逼死了病重的宁七音。 这辈子,宁七音倒是不会与陆见洺成亲,可因为陆景朝的辈分,宁玲珑嫁陆见洺看起来也不可能了。 所以宁玲珑如今要发疯,也是一门心思奔着毁了宁七音的婚事。可圣上的赐婚,她能如何? 坠儿心中对宁七音感激涕零,再看宁玲珑时,心中便觉厌恶不已。 “你确定明日宁七音和苏南卿要出门?”宁玲珑向坠儿确认道。 坠儿点点头:“二人都约好了,想去外面多转一会儿,跟夫人都报备过了。” “她们要去哪里转?可曾说有什么事?除了她们二人,还有没有别人。” 坠儿一一摇头:“只说在家闷了几日,随便转转罢了。” 宁玲珑记在心里,又假意向坠儿道:“做得好,你弟弟现在很好,等我办成这件事,就让你们见面!” 坠儿听她仍在哄骗自己,心中又气又恨,不由向宁玲珑问了一句:“二姑娘,弟弟可曾告诉你他叫什么名字?” 宁玲珑一怔,马上又笑开来:“你看我!总称呼人家柳公子,竟然连名字都忘了问了!” 坠儿只是笑笑,再未说名字的事,向宁玲珑屈了屈膝道:“房里还有活计等着,坠儿先退下了!” 转过身,坠儿脸上的笑便消失不见,用别人最在乎的事去拿捏人,这宁玲珑也未免太过阴毒。 待到第二日,宁七音和苏南卿结伴出门而去,坠儿又照吩咐去告知了宁玲珑。宁玲珑少不得说些好话来填坠儿,坠儿表面应承着,心中却十分不屑。 待到坠儿出了月苑,便听月苑的院门被人关上不说,还哗啦一声栓上了。 她看了一眼周围,见无人经过,便悄悄找地方藏了起来,盯着月苑的动静。 大概过了一刻,月苑的门再次打开,一位戴着幕篱的女子走出来,看那身形姿态,应该是宁玲珑。 坠儿于暗处躲着,心中暗暗纳罕,这宁玲珑因为容貌不够出众,一向注意自己的身形,怎么现在打量着,腰肢倒好像比从前粗了一些? 宁玲珑步子走得急,不一会儿就走出了好远。坠儿因此也来不及细想,又观察了一番周围无人才悄悄走出来,然后匆匆往宁国公府后门去了。 柳树正依约等在那里,坠儿出门向他交代了一番宁玲珑的穿着打扮,才回府做活。柳树则快步赶到宁国公府正门附近,在看到宁玲珑出门后便尾随上去。 宁玲珑也是边走边左右前后的张望,好在并没有看到什么熟人,她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 街上的行人大多悠闲自在,唯有她行色匆匆的一直前行。出门前她喝下了大半碗打胎药,她必须在药效之前赶到医馆去。 陆见洺拿不出法子来,她就必须赌上一把,就算这个孩子不要,也得想办法给宁七音弄个污名儿。 本来她是要把那碗打胎药悉数喝尽的,最后到底觉得若真没了孩子她就一点赌注都没有了,这才喝了半碗便停下了。 走到京城最大的医馆,宁玲珑已觉小腹隐隐作痛,她心里有点慌,却还是选中了坐堂大夫中年纪最长的那位直奔而去。 “大夫!”宁玲珑带着哭腔喊,“可不可以先为我诊治?我有了身孕,可腹中突然疼痛不已!” 医馆中不乏排队就医的人,那位老大夫面前排的人更多些,众人听到年轻女子哭诉,便有几人为她让出位置来。 却有妇人不肯让,口中说道:“生过孩子的人都知道,怀孕的时候是会偶尔腹痛的,看这位夫人年纪不大,想来是第一次生孩子,不用大惊小怪的!” 宁玲珑悲切道:“大嫂,并非我大惊小怪。像我们这种人家,哪里会出来看病的?我是今早喝了小姑递给我的一碗补药,然后觉得腹中疼痛才无奈之下跑出来了!” 众人纷纷大惊,他们早就看宁玲珑的打扮非富即贵,可却跑到这平民百姓会来的医馆来,不想竟然有这种隐情。 听了宁玲珑的话,他们心中已有无数猜测,猜测是那姑嫂不和,做小姑的给大嫂下了药,而大嫂却不敢声张,只能独自偷偷出来看大夫。 先前不肯让开的妇人自然也朝着这个方向猜测 分卷阅读164 ,感觉此事非同寻常,便忙站到一旁:“那你快先看看吧!” 那老大夫也忙站起身向宁玲珑道:“夫人这边请!” 宁玲珑一手捂着小腹便走到了老大夫案前,她暗自咬牙,冒了这么大的险,她非得把宁七音拉下来不可。 宁玲珑看着那块不知道被多少人搭过的脉枕,心里有点恶心。虽然她不是娇生,可在宁国公府的这些年却是确确实实惯养的,因此坐在这看起来不大干净的椅子上,她心里着实嫌弃的很。 可她还是忍着恶心将手腕放到了脉枕上,药都喝了,人都来了,她都忍了那么多,不在乎再多这一样。 先前的妇人轻手轻脚的凑了过来:“妹子,你是哪一家的媳妇呀?” 众人闻言也纷纷竖起耳朵来,这种秘辛人人感兴趣,就好像知道了别人家的丑事,就能对比出自己家多么和睦融洽一般。 宁玲珑故意像是犹豫了一下似的,才捏着嗓子悲戚道:“我是宁国公府的去年才过门的媳妇。” 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宁国公府去年娶儿媳时的热闹场面,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见过,没想到那位姑娘嫁到婆家,竟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 宁玲珑就是做的这种打算,以苏南卿的身份来偷偷看病。苏南卿已嫁做人妇,算起来怀孕的日子也对的上,这样别人才不会往别处想。 老大夫搭上宁玲珑的手腕,捻须把脉。 凑在宁玲珑身旁的妇人又向宁玲珑问道:“听说那家有两位姑娘呢,你说的小姑,是哪一位呀?” 宁玲珑拿帕子在幕篱下拭泪:“是后来从乡下回来的那位,七音妹妹。” 这是老大夫面色逐渐凝重,最后朝宁玲珑大惊道:“这是滑胎之象啊!” ☆、第 84 章 第84章这孩子没救了! 众人登时议论纷纷:“这小姑子也太狠了, 哪有给大嫂下药的?这可是人命啊!” 宁玲珑索性在幕篱下哭起来:“我还不曾告诉公婆,连夫君都不知道这个好消息,才跟七音妹妹说了这事, 竟然就落到了滑胎的地步!” 一旁的妇人义愤填膺:“她一个做小姑子的,凭什么这么欺负你?你才是嫁进宁家的媳妇,她迟早是要泼出去的水,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真是坏了良心!” 宁玲珑心中自得, 这事传的越开越好,最好闹他个满城风雨,闹到孙氏、老太太,甚至苏家那里, 就再好不过。 人人都会觉得是宁七音将苏南卿腹中的胎儿给害了, 任凭苏南卿怎么说自己没怀孕没落胎,别人都会以为她只是想息事宁人。 最好宁七音害自家嫂嫂的事传到宫里去, 不管皇上还是皇后的,认为宁七音失德,撤了那赐婚才好。 于是她故意抽抽搭搭地说起自己如何被宁七音苛待的事, 说表面上小姑和她极为亲热, 任谁看了不夸一句这姑嫂像亲姐妹? 谁知小姑暗地里却嫌她抢了家人的关爱, 处处使绊不说,如今又做下这种事, 她心中的冤屈真是没处说了。 满屋子的人,有等着看病的, 有坐堂的大夫,抓药的小学徒,全都停下来听宁玲珑哭诉, 然后个个义愤填膺的为她抱不平。 宁玲珑心中得意地盘算,宁七音和苏南卿今日出府,家中长辈并不知道她们去做了什么,等到宁七音逼得苏南卿落胎的消息传回去,宁七音在家中的地位只怕比自己都不如了。 便有人在旁边议论着什么“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说那宁家的小姑到底是个乡下野丫头,浅薄又恶毒,对自己大嫂做出这样的事。 又有人说听闻那乡下姑娘是宫里赐婚,赐给了陆家的那位将军,便引来一片惋惜之声。 在场的众人,大多经过战乱的年代,对陆家那位能平定战乱从而带来平静生活的年轻将军,都是敬重仰慕的。 而如今这么一位品行不端的姑娘指给了陆将军,大家心中都觉得不公不配。 宁玲珑只拿着帕子在幕篱下捂着眼睛嘤嘤地假哭,心里却得意的恨不能找个地方大笑一场。 正当群情激愤之时,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位嫂嫂!” 众人纷纷向门口望去,却见一个仙女儿似的姑娘,和一位容貌秀丽的年轻妇人正迈过门槛走进来。 宁玲珑心里一慌,没想到宁七音竟和苏南卿一起来了。 宁玲珑顾不得腹中疼痛,站起身道:“七音,你给我下药还不够,非得亲自来逼死我吗?” 宁玲珑觉得自己总归戴着幕篱,医馆中的众人也看不清她的容貌,索性将宁七音苛待大嫂的坏名声坐实,让她百口莫辩。 “你说你是我大嫂,那我身旁的这位又是谁?” 有人认出了苏南卿,便指着她向众人道:“那位才是苏家的姑娘宁府的儿媳,今年正月去烧香我见过的!” 便有人跟着附和:“对!我也见过宁家的大嫂,正是这位夫 分卷阅读165 人没错!” 先前一直在宁玲珑身旁打探消息的妇人,看着宁玲珑满脸疑惑:“那这一位是什么人?” 众人的目光纷纷聚到宁玲珑身上:“该不会是谁家未出阁的姑娘,有了身孕,才说自己是已成亲的妇人吧?” 宁玲珑再不敢待下去,若是被人揭穿了身份,她怕是只有死路可走了。当下,宁玲珑站起身扶住幕篱,于众目睽睽之下仓皇逃出医馆去了。 从医馆出来,苏南卿仍沉浸在震惊之中:“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尚未婚配就先有了身孕,置姑娘家的脸面与名声何在?” 宁七音没有说话,她也没想到宁玲珑竟然搞出身孕来,可见宁玲珑为了嫁给陆见洺,是何等的不择手段。 “这也便罢了,偷摸想个法子遮掩过去才是正事,她竟能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面败坏你的名声!” “这是被我们二人撞见了,若是今日被她得逞,我被公婆指责护着宁家的子嗣不利倒是小事,你在外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苏南卿越想越气,一贯平和的人竟连说话的声音都微微颤抖了。 “大嫂莫要真动肝火,为这种人不值得。”宁七音拉住苏南卿的手,“她如今说谎成性,已经没什么人信她了。” 苏南卿总算下定了决心:“不行!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能再替她隐瞒下去,我得要告诉父母亲知道!” 苏南卿的性子柔和,一向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从前撞见宁玲珑和陆见洺搂抱在一起,她都能做到不向任何一个人透露,此番也是气极,实在是忍不了了。 宁国公和孙氏为这个消息震怒不已,尤其是孙氏,只觉全身的血往头上涌,差点没气死过去。 苏南卿忙上前扶住她,宁七音则倒了一杯茶凑到孙氏唇边。 孙氏就着宁七音的手喝了一口,又顺了两口气,这才愤然道:“我们家怎么出了这么个寡廉鲜耻的人!” 宁国公也是痛心疾首:“我们捧在手心里养了十多年,怎么就一个没看住出了这种事?” 孙氏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向苏南卿问道:“你们可知道她与哪个男子来往密切?那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我们要尽快想个对策才是啊!” 苏南卿与宁七音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才向孙氏道:“儿媳不敢妄测,这些还须得母亲亲自过问。” 孙氏深吸一口气,这才皱眉吩咐人去叫宁玲珑了。 宁玲珑自知捅了娄子,孙氏才把屋里的下人撵出去叮嘱没有吩咐不能进来,她就“扑通”一声向孙氏跪下了。 “母亲我错了!”她跪着向孙氏爬行了几步,然后满脸泪痕地抬起头来,“是陆家公子说会娶我,我一时被他哄骗,才做出了这种事!” 她心中早已想好说辞,所以除了眼泪要现场挤出来,一串串的话说出来丝毫不见犹豫卡顿。 “本来我们想着能成亲,把我有身孕的事遮过去,不想姐姐要嫁陆家叔叔,我……” 宁玲珑含泪看了宁七音一眼,又转回头向孙氏哭诉道:“我为了姐姐能顺利成亲,为了不丢咱们家的脸,这才自行喝了药!” 孙氏一听就知道她不过在颠倒黑白,一时也不去问她为何喝了药又去医馆,也不问她假借苏南卿的名义诬陷宁七音,在她看来,苏南卿说的就是实情,再听宁玲珑的分辩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当下冷笑一声,心里有了主意。 ☆、第 85 章 第85章 恢复农女的身份 “我且问你, 你腹中的胎儿怎样了?”孙氏却不提其他,反而问起这个问题来,若是宁玲珑已然小产, 这事便封严了各人的嘴巴过去了。 宁玲珑心寒了一下,知道孙氏如今只顾宁国公府的脸面,根本不会顾她死活了。 好在不知道是那药效不够猛还是腹中胎儿格外命大,她不过腹痛了一阵, 见了一点点红, 再没有其他感觉了。 宁玲珑便照实向孙氏说了,说虽然有滑胎之象,可是胎儿并未落下来。 孙氏拧眉,这事太过棘手, 哪里是在这里说个三两句就能解决的?一抬眸, 她又注意到宁七音还立在一旁,不由暗自抱怨自己糊涂。 “七音先回去吧!”孙氏心中叹气, 怎么能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听这些。 宁七音也觉出来,相较于宁玲珑假借苏南卿之名构陷自己的事,孙氏更关心未能落胎的宁玲珑现在要怎么办。于是, 她也不想再听下去, 向宁国公和孙氏屈了屈膝, 便要离开了。 苏南卿见状向孙氏道:“母亲,我和七音一起走吧!” 孙氏却摇头:“你留下来, 以后这家总要你来当,帮着我想想办法, 经经事。” 于是,后来的事,宁七音都是从苏南卿那里听来的。 说是孙氏和宁国公合计了一回, 觉得终归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让宁玲珑打了胎,也未必就能保全宁玲珑或者宁国公府的名声。 分卷阅读166 况且这种事,凭什么就要女家这边单独扛着,男家却什么都不知的过太平日子? 所以到最后,孙氏决定带宁玲珑去见陆夫人和陆见洺,这事总归要有个说法才是。 听苏南卿说完,宁七音不过一笑,这种混乱的局面又岂是宁玲珑会怕的?上辈子宁七音亲眼看到她和陆见洺在一起,她都能给自己按个“疯病”遮她的丑事,这辈子的这点事,对宁玲珑来说可能根本不算什么。 苏南卿不由感叹:“还好你不用嫁给陆见洺那种人!” 宁七音想到上辈子那些,不由也在心中感叹,还好苏南卿这辈子不用嫁给宁正辉。 孙氏那边,她亲自带了宁玲珑去见陆夫人,让陆夫人很是意外。 陆夫人原以为既然宫里已经给陆景朝赐了婚,那她与孙氏定下的宁玲珑的婚事自然就不作数了,如今孙氏母女找上门来,她心中自然奇怪。 孙氏也不与陆夫人兜圈子,让陆夫人屏退下人之后,她便将宁玲珑有孕的事直说了。 陆夫人自然很是吃了一惊,她原本就不大喜欢宁玲珑,所以当知道宁玲珑不可能嫁给陆见洺的时候,她还长舒了一口气,不想如今宁玲珑竟连孩子都有了。 只是那陆夫人也不是普通人,她听了孙氏的话只是笑道:“我也是当娘的人,多少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这也不是一个人的事,所以你也别着急,容我回头问问见洺,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氏见她这种态度,心里不由冒火,却强压住了:“陆夫人这话就有点不合常理了,这孩子在肚子里是要一天天长的,您若是不紧不慢的,这事怕是就遮不过去了。” “那也得问问清楚再做打算呀?”陆夫人说的理所当然,反正有孕的不是她的女儿,她着什么急呢? 孙氏神情便难看起来:“咱们两家这么久的交情,陆夫人确定这事要这么办?” 陆夫人看孙氏不悦,双眼怒瞪着她,心中也担心孙氏闹起来,便不情愿地让人喊陆见洺去了。 陆见洺一向惧怕他母亲,如今在陆夫人面前,他自是不肯认的,只说宁玲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陆夫人看向孙氏有些得意:“您看,我就说其中有误会。不如您带玲珑回去再好好想想,今日的事我和见洺会为宁家保密的!” 孙氏恨恨地瞪了陆见洺一眼,想着自己从前觉得他没担当果然没冤枉他。 陆见洺只是心虚地低下头去,不敢看孙氏,也不敢看宁玲珑一眼。 宁玲珑早就做好了陆见洺会否认的打算,她对陆见洺的性子已经摸得透透的,在外一副风流倜傥翩翩公子的模样,在陆夫人面前半个不字也不敢说的。 看陆夫人眼含嘲讽地望向自己,宁玲珑却是微微一笑,自贴身处拿出一样东西来。 “我有陆见洺的贴身玉佩为证。”她拿着那块偷偷从陆见洺身上扯下来的玉佩冷笑,那种胜券在握的样子倒像是赢得了多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 陆见洺心里一慌,那块玉佩不见了许久,他以为只是自己不小心丢在了哪里,却不想落到了宁玲珑手里。 陆夫人脸色也变了变,埋怨地看了陆见洺一眼,转回头又想向宁玲珑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宁玲珑抢先开了口。 “我还知道陆见洺身上的一处胎记,在哪里,什么形状,需要我清楚说出来吗?”宁玲珑的眼神从慌乱的陆见洺扫到满脸不服气的陆夫人身上。 陆夫人知道这下也是无从抵赖,却着实不愿认宁玲珑肚子里的孩子。 宁玲珑缓慢而清晰地又说了一句:“孩子就是你们陆家的,若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只能豁出脸面不要去报官了!” 孙氏自然不想宁玲珑报官,宁玲珑不要脸面,宁国公府还要呢!只是,看陆夫人和陆见洺那种态度,又想着威胁他们一下也好,于是她便没有出声。 陆夫人果然犹豫了一下,她在心中衡量着,宁玲珑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就是陆家的没错,她本想着能赖过去,不想宁玲珑还留了后手。 其实宁国公府为了脸面倒不一定会报官,可宁玲珑这个人就说不准了,万一闹个鱼死网破,对陆国公府一点好处都没有。 可是眼下的情形,陆家确实拿不出什么说法来。陆景朝手里拿的可是赐婚的圣旨,宁玲珑腹中那个孩子,跟圣旨可是比不了的。 陆夫人叹口气,朝低着头的陆见洺瞪了一眼,才向孙氏道:“我家小叔和你家嫡姑娘是宫里的赐婚,咱们谁也改不了。可若是就让宁玲珑这么嫁进来,我们两家的辈分可就全乱了,这怎么行?” 孙氏一早也想过这个问题,可宁玲珑那架势肯定不会打胎息事宁人,所以孙氏倒是有一个想法。 “认真说起来,玲珑倒不是宁家的人,若她与七音单论,以她的真实身份嫁到陆家去,总不会乱了辈分吧?” 经过对宁玲珑一点一点的失望,再加上这种未出阁就有孕的事,孙氏心里已经不想再留宁玲珑在宁家了。这样的一个人,只会给宁国公府抹黑。 分卷阅读167 宁玲珑听到这话后,自然是心里一冷,她不敢相信地望着孙氏。 她知道,从孙氏提出来这个想法的时候,孙氏就已经抛弃了自己,已经不把自己当女儿看呆了。 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提出来而已,现在她提出来了,一切就成定局了,况且自己如今的情况…… 宁玲珑深吸了口气,痛苦地攥住了拳头,她还有别的路吗? 她是很留恋宁国公府姑娘的这个身份,她对这个身份的执著仅次于嫁给陆见洺,如今这两件事起了冲突,她只能忍痛舍了身份,以那农女的身份嫁进去陆家了。 农女的身份,嫁去陆家也行,只要能嫁进去陆家。 谁知陆夫人却是不依,笑了下,却是挑眉问道:“这样的话辈分倒是没问题,可宁夫人不妨想想,她那真实身份如何配得上我们见洺?”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继续日万了! ☆、第 86 章 第86章成了妾室 谁知陆夫人却是不依, 笑了下,却是挑眉问道:“这样的话辈分倒是没问题,可宁夫人不妨想想, 她那真实身份如何配得上我们见洺?” 听到这个,孙氏顿时明白了陆夫人的意思,不过她没有再说话,她觉得她能为宁玲珑想的已经都想到了, 还亲自带她来陆国公府讨要说法, 再让她多做什么却是不能了。 如今只要能勉强保住她的名声,算是给她一条活路,其它的,只能任凭她自生自灭了, 她再也不能多做了。 宁玲珑听到这话, 心里一紧,她焦急地望向陆见洺, 希望他能站出来说句话,她觉得就算陆见洺没那么喜欢她,可二人之间怎么也算是有情的, 况且如今她腹中有他的骨肉, 他总该为二人打算一下。 可陆见洺只是在陆夫人身后微微低着头, 他能觉到宁玲珑投来求助的眼神,可他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姿态没有动。他怕自己说错话惹陆夫人责骂, 同时,他觉得有自己母亲在, 自己不必说话。 宁玲珑不敢相信地望着陆见洺,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退路了, 她失望地从陆见洺身上收回眼神,向面露不屑的陆夫人咬牙道:“我愿意给见洺哥哥做妾!” 孙氏的眸光在宁玲珑身上落了一落,没有说话,宁玲珑做出了这种无法挽回的事,这后果自然还是得宁玲珑自己承担。 陆夫人轻笑一声:“那这就好办了,既然是给见洺做妾就不用麻烦了,直接抬过来就行了!” 孙氏心中多少是有些难堪,毕竟她把宁玲珑当亲生女儿养在身边十多年,让她真的把宁玲珑完全当成外人,来接受她给人家做妾的事,她也觉得有些脸上无光。 “既然这么说定了,那我便不多留了。”孙氏站起身来,“玲珑不以宁家人的身份跟陆夫人谈嫁娶之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回到府里,宁玲珑倒是跪在孙氏面前情真意切地哭了一场,说这些年的母女情分什么的。 孙氏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宁玲珑,想着那些曾经的情分是怎么一点一点被宁玲珑消磨殆尽的,最后说道:“我也不能真把你赶回乡下去,到时候陆府还是来这边抬人,只是从前我为你备下的嫁妆,却是不能悉数给你了,免得人家还是笑我不会教女儿。” 宁玲珑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管怎么说,她到底是要到陆家去了,腹中又有陆家的骨血,便是做妾也不至于太难过。 况且,这世上又不乏抬妾做妻的事,她年纪还小,以后的可能还多着呢! 只是虽然这么安慰着自己,可每每想起宁七音,宁玲珑就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宁七音回来,若不是宁七音勾搭了那陆家叔叔,她何至于要给陆见洺做妾! 这边宁玲珑去陆府做小的事刚定下来,宁国公府便赶着办宁正辉的婚事。如今宁玲珑的事在外面还尽量瞒着,虽说她是以乡下身份抬去陆家,可孙氏还是怕影响宁国公府的声誉,便想着趁宁玲珑出阁之前,赶紧把宁正辉的事办好。 而宁玲珑做妾的消息好像就是从宁正辉成亲之后散播开来的,许是那日的宾客有消息灵通又多嘴的,一传十十传百,这满燕京城的人就都知道,宁国公府的那位养女,要恢复乡下女的身份,去给陆家公子做妾了。 宁正辉成亲那日,宁七音自然又见到了作为宾客前来的陆景朝,只是二人并未有机会好好交谈。 只是在影壁后走了个对面的时候,很简单地说了两句。 “没想到你要面对的是这样的事。”陆景朝记起柳树向自己回禀那日医馆之事,一想到她身边有人会利用各种机会陷害她,他就止不住的心疼,看向宁七音的眸中便诸多怜爱。 宁七音微微仰着头,向陆景朝微笑:“好在我吉人自有天相!” 她也是十几岁的姑娘,便是平日里再怎么娴静稳重,也会有俏皮灵动的一面。 陆景朝尤爱她偶尔露出的活泼,便是一向肃穆的墨 分卷阅读168 眸中也不觉带了笑意。 “是你聪明才躲了过去。”陆景朝连唇边也染上了笑,“我这次可夸你聪明了!” 宁七音知道他是想起那次造斑竹的事,不由又微微红了脸,心中却是甜的犹如喝了玫瑰香露一般。 便有丫鬟来寻宁七音,二人便分开了。 也是这日之后,宁玲珑做妾的事传遍了京城,人人说起来都要在背后笑她,说她明明能以宁国公府姑娘的身份再寻个不错的人家,偏偏要去给人做妾,还是以乡下那个身份。 这消息转了一圈再回到宁玲珑耳朵里,自然又多了几句嘲讽和讥笑,宁玲珑自己气得要死,却是毫无他法。 夏若梅这辈子嫁给了宁正辉,上辈子的脾气却是丝毫未改,听说宁玲珑要去给陆家做妾,她便在宁正辉面前冷嘲热讽了一番,说自己这辈子没丢过这样的脸,小姑子竟要去给人家做小。 话说得难听了,宁正辉难免护着宁玲珑说了几句,夏若梅哪里肯依,撒泼耍赖地哭了一场,扬言要闹到老太太那里去,吓得宁正辉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只差没下跪了。 宁玲珑听闻此事吃了一惊,她原想着当日上山,夏若梅与她同乘一轿时,看起来也是知书达理的姑娘,怎么一嫁了人就泼赖至此? 宁玲珑不甘自己在夏若梅那里太过不堪,就打着与新嫂嫂聊天的旗号,跑到夏若梅面前挑拨去了。 说自己做妾完全是被宁七音逼上了绝路,说是宁七音贪图她宁玲珑的那份嫁妆,所以才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宁玲珑本就能说会道的,夏若梅对她又没什么了解,自然是信以为真,将那乡下回来的小姑直看得一文不值。 “说起来,”宁玲珑委委屈屈的,“就算母亲不给我的那份嫁妆,那些东西也该留给大嫂和二嫂才是,自古以来,家里的东西什么不是留给家中儿子的?可七音姐姐她……” 宁玲珑故意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道:“许是姐姐在乡下过的日子太苦,所以才对钱财之物格外看重吧!” 就这么几番话说下来,夏若梅被她挑得火冒三丈,最后干脆跑到院中叉着腰破口大骂起来。 宁玲珑少不了要装模作样的上前劝解一番,夏若梅一把甩开她,向着墙外喊道:“二姑子怕她,我可不怕她!她算个什么东西?半道回来的也有脸跟哥哥们争财物?满天下打听打听,谁家的姑娘一点脸面也不要的想挖空娘家?呸!没见识的东西!” “这还没嫁人呢就算计娘家的东西,要是嫁了人,岂不把宁国公府都给卖了去巴结婆家?” 那夏若梅安静的时候看着也是个端庄持重的,谁知道骂起街来竟比市井泼妇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南卿得了消息气冲冲的到了这边指责夏若梅,莫说这里是宁国公府,便是乡下农家,也没有这样在公婆眼皮子底下骂小姑的道理。 夏若梅自是不服:“你能忍得,我不能忍,我在娘家长这么大,处处掐尖儿要强,没道理才嫁到婆家就受这种窝囊气!” “你受什么气了?”苏南卿从前和夏若梅虽然算不上有多深的交情,可二人之间也是比普通朋友要好些,她也没想到夏若梅竟然还有这样不讲理的一面,一时之间也觉得自己从前看错了人。 “你都觉不出来?”夏若梅插着腰,竟没了做姑娘时的矜持,隐约透出一丝粗鄙,“你眼睛里揉砖头我都不管,可我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苏南卿跟她讲不通,只能忍着气去了乐苑。她担心宁七音听了伤心难过,便想着要劝慰小姑一番。 宁七音正在练字,见苏南卿面色不好看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苏南卿担心直说会让宁七音生气,便绕着弯子说夏若梅如今嫁过来,好像跟从前不一样了。 宁七音淡淡一笑,打断了她:“二嫂在院里骂我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大嫂倒也不必兜圈子。” 苏南卿见宁七音已经知晓此事,便蹙眉劝解道:“想来她是背后受了什么人挑拨,你也不必往心里去。” “受人挑拨的也不在少数,像这样会在院子里破口大骂的,恐怕没几个。”宁七音嘴角噙着笑,这夏若梅的泼妇本质还真是两世不改。 苏南卿沉默了一下,到底叹息一声:“没想到她会是这种人。” 撒起泼来真是谁的脸面都不顾了。 宁七音看苏南卿倒比自己还要在意,就忍不住反过来宽慰她:“这种人倒也还好,明里都亮出来了也不怕她暗地里使绊子,自己就把自己名声给作没了,谁又会信她呢?” 苏南卿轻轻拍了拍宁七音的手:“难为你看得开。” 宁七音笑得明媚:“看不开的话,也要像她那般站院子里骂回去吗?” 苏南卿想象了一下,忍不住同宁七音一同笑起来。 本就一个府里住着,夏若梅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孙氏岂有不知道?之前夏若梅跟宁正辉闹她也听说了,只是懒得去管儿子儿媳的事,便当不知道过去了。如今,那小儿媳骂宁七音,孙氏再也忍不了了 分卷阅读169 。 她将夏若梅叫到自己房中训斥,想着纵然是新妇也须得敲打一下。 谁知那夏若梅是个混不吝的,竟将宁玲珑那套宁七音要多占嫁妆的事说了出来,到最后跟孙氏说话也不怎么客气起来。 孙氏便说夏若梅这么大的一个人,竟然那么容易就受了人挑拨。 “那样扯着嗓子在院子里叫骂,听见的人笑我宁国公府也就算了,你有没有想过,人家背后要怎么笑你父母,教出这样的女儿来?” 夏若梅丝毫不觉自己有错,被孙氏这么一说,又觉得孙氏指桑骂槐的连自己父母都指责了,不由在孙氏房里嚎啕大哭起来。 孙氏一时有些目瞪口呆,她还未见过这样的年轻媳妇,竟然一言不和就哭闹起来,她就算想呵斥,竟然也会担心自己的声音压不过夏若梅的哭声去。 好在宁正辉得了消息,匆匆赶了过来,孙氏少不得将一腔怒火撒在他身上,伴着夏若梅的哭声将宁正辉好个骂。 谁知那夏若梅虽然自己对宁正辉也是撒泼叫骂,却容不得别人骂自己夫君,直哭着嚷婆婆欺负他们二房,竟然一转身跑回娘家去了! 孙氏差点背过气去,直到宁七音来含章堂看她,她都余怒未消,在那里发脾气。 ☆、第 87 章 第87章泼妇在家 孙氏差点背过气去, 直到宁七音来含章堂看她,她都余怒未消,在那里发脾气。 “有这么一个泼妇在家里, 只怕是家务宁日了!”孙氏简直有些欲哭无泪,她给儿女们立规矩这么多年,不想在儿媳面前竟然会立不起规矩来。 这种事宁七音也不好出主意,于是只是劝慰几句, 又亲自喂孙氏服下安神汤, 让她好好歇上一歇。 孙氏躺在榻上,握着宁七音的手:“让你受委屈了!” 宁七音低头苦笑一下,上辈子的自己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孙氏会有这样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吧? 她抬眸安静地望向孙氏,心中再觉不到什么波澜:“母亲说的哪里话, 有母亲护着, 我怎么会委屈?” 孙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甚至有微微的颤抖, 她闭上眼睛:“你也回去歇着吧,二房的那些事以后别听,也别往心里去。” 夏若梅一气之下跑回了娘家, 孙氏还没来得及让宁正辉去把人接回来, 夏若梅的几个哥哥就找上了门。 他们倒也不难为宁家长辈, 只说宁正辉对自家妹子不好,要宁正辉上门给夏若梅赔礼道歉。 宁正辉没有法子, 只得往夏家走了一趟,谁知竟是一个人回来的。 家里人问起来, 宁正辉说是夏若梅还让宁七音去道歉才肯回来。 宁国公府听了这过分的要求都气愤不已,唯有宁玲珑在角落里拿着帕子便扇风便偷笑。 宁玲珑从前只是为了摆脱宁正辉的纠缠,也为了在自己的阵营添一位家世容貌都过得去的帮手, 所以才极力劝说宁正辉娶夏若梅。 没想到,夏若梅的表现真是超乎宁玲珑的想象,虽然称不上帮了她大忙,但是能让宁七音难堪,宁玲珑就会觉得很高兴,非常高兴。 孙氏气得头痛病发作,只半闭着眼睛让丫鬟给按摩头部,半天不说一句话。 宁国公则将怒气冲宁正辉发作出来:“娶妻娶贤!你是怎么挑了这么一个人,把府里搅得上下不安!” 宁正辉心中也委屈,却是说不出半个字,幽怨地看了宁玲珑一眼,却见宁玲珑一帕遮面,看不出什么表情。 宁正锦气愤道:“便是不去道歉不去接她又能怎样?” 孙氏一口气缓过来,咬牙发狠道:“对!就是和离又怎样?天下姑娘那么多,我们正辉还愁找不到好的?” 宁七音想说些什么,却被苏南卿拉了一把。 苏南卿向宁七音轻轻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宁正辉哭丧着脸:“大家说的是,我是不怕和离。可那几个大舅哥都不是善茬,还有老泰山和丈母娘,看起来都不是好相与的,只怕他们闹将起来,最后还是咱们宁国公府落个没脸。” 孙氏闻言颤声“哎哟”了一声,自己在心口揉了揉:“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母亲不必动气,我去一趟就是了!”宁七音面上像是没什么表情,叫人看不出情绪。 苏南卿没能拉住她,有些懊恼。 宁正锦则直言道:“七音做错了什么事要向她道歉?” 孙氏也拿不出什么别的法子,见宁七音主动说要去,她便没有拦着,不然她也不知道这闹剧怎么收场。 只是她心中仍是有气,一眼看见角落里的宁玲珑,便向她怒道:“你也一同去!若不是你挑事,又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自打定下做妾的事,宁玲珑也破罐破摔了几天,反正孙氏也不会给她陪嫁什么,她又是以乡下身份嫁去陆家的,这宁国公府对她的意义不过只是暂住而已。因此,她便愈发不把孙氏放在眼里。b 分卷阅读170 r   “母亲这话说的不对吧?”宁玲珑摆明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二嫂指明让姐姐去道歉,我去算怎么回事啊?” 她顿了顿,到底把那句“我又不是宁国公府的人”给咽了下去。 现在人人知道她是乡下出身,鸠占鹊巢了这么久,连个好姻缘都没捞到,最后上赶着给人做妾,她都成燕京城的笑话了,还有什么说不出做不出的? 孙氏冷哼一声:“你和七音一起去,要道歉你来道,七音去只是给他们夏府一个面子,你要是不能让你二嫂满意,接不回来你二嫂,那你也别回来了!” 宁玲珑一时气结,虽然她会以乡下身份被抬到陆家,可她并不是真的回到乡下上轿,在宁国公府被抬出去,是她最后的脸面,因此她最后还是不得不向孙氏低头。 宁玲珑恨恨地瞪了宁七音一眼,心中恨不能将宁七音撕成碎片。 “我陪着去也可以,”宁玲珑看向孙氏,满脸的不甘,“道歉也可以,但若是二嫂非得让姐姐道歉,那我也没办法。” 孙氏只是想让宁七音少受些委屈,却也没指望那夏若梅真的会只接受宁玲珑的道歉。 她叹息一声:“七音看着办吧,不管她回不回来,母亲都不会怪你。” 宁玲珑觉得自己彻底是个外人了,孙氏逼着她把夏若梅哄回来,却对宁七音那样宽容。 宁七音只是淡淡笑着:“母亲放心,我和妹妹一定会把二嫂接回来的。” 宁国公也忍不住幽幽叹息:“家门不幸……” 出发前,孙氏拉着宁七音欲言又止,她何尝不知道宁七音无辜,可面对一个泼妇,讲理的人反而无处讲理。 宁七音澄净的双眸仍是安安静静的:“母亲不必忧心,待会儿我们就和二嫂一起回来了!” 孙氏为了夏若梅的事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几岁,她又叹息一声:“回头我让你二哥给你赔不是!” 宁七音只是淡淡一笑:“天色不早了,母亲请回吧,我这就去了。” 让宁正辉给她赔不是么?她还真不稀罕。这辈子有那么一个泼妇磋磨宁正辉,就已经足够了。 马车之上,宁玲珑向宁七音冷笑:“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家中人人都疼你爱你偏心你,还有那么好的姻缘等着你。” 宁七音唇边带着笑,眼神像是没什么温度一般看向宁玲珑:“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听你这么一说,我确实应该得意!” 宁玲珑心中又燃起怒火来,可偏偏那话头又是她自己挑起来的,宁七音举重若轻地回了一句,宁玲珑真是无言以对。 她恨恨地转过头去,不再看宁七音一眼。宁七音恬淡的样子,总让宁玲珑有种撕碎东西的冲动。 快到夏家的时候,宁玲珑又想到了让自己高兴的事。 像夏若梅这种人,闹过之后尝到了甜头,只怕以后会常常闹起来。这一次她气不顺让宁七音来道歉,下一次她很有可能会故技重施。 反正宁玲珑很快就要到陆家去了,而宁七音还要在宁国公府待嫁,这一个府里住着,相信夏若梅有的是法子找宁七音的麻烦。 宁玲珑暗自笑着打量了宁七音一眼,想到以后宁七音会熟门熟路的常来夏家请夏若梅回去,她先前的那些积郁竟然一扫而光了。 在夏府门口下了车来,宁七音竟意外地看到柳树牵了两匹马在不远处的树下等着,本想过去问一句,夏府的门房已开门请她和宁玲珑进去,于是她便和柳树招了招手,迈进夏府去了。 游廊之上,宁七音回想着柳树守着的那两匹马,好像有一匹是陆景朝的,难道他在这里? 一颗心像是漏跳了两下,宁七音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微微发热的脸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前行。没想到会这么巧,二人竟然会同一天到夏家来。 正要往夏若梅住的方向转弯,便有小厮匆匆迎上来,说是夏老爷和夫人请二位姑娘去厅堂说话。 带路的丫鬟便向前一指:“二位随我来!” 一面走着,宁玲珑一面泛起嘀咕:“怎么?还要三堂会审不成?这种事去什么厅堂?去她房里说几句,向夏家长辈打个招呼不就走了?” 宁七音没有说话,反正不管是为什么,待会儿就能知道了。 宁玲珑见宁七音不与她讨论,不由皱眉道:“若是夏家仗势欺人,把长辈都摆在那里,我可不道歉啊!丢不起那人!” 说话间,几人已行至厅堂门口。如今已是阳春三月,那待客的厅堂门开着,正看见夏若梅的父母端坐于中堂椅上,脸上的神情客气而谨慎。 而陆景朝则在尊客的位置坐着,才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倒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内敛。 他早已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却只是在夏家丫鬟通报的时候向门口微微侧目扫了一眼。 夏夫人忙笑着让了座,这才笑道:“原应让二位亲家姑娘去若梅房里,刚好陆将军在这里,说都不是外人,便将二位请来了。” 宁玲珑乐得不用向夏若梅道歉,便当着陆景 分卷阅读171 朝的面直言道:“我和姐姐是来接二嫂回家的,若是没什么别的事,就让二嫂赶紧跟我们走吧,母亲还在家等着呢!” 宁七音坐在陆景朝对面,她抬眸看了他一眼,用眼神问他怎么在这里。 陆景朝接了她的眼神,却将目光移到别处,也不知道是他没懂,还是没办法用眼神回答。 夏夫人心底自是看不起宁玲珑,听了她的话却是向宁七音道:“不急,二位姑娘才来,吃杯茶再走!” 夏夫人一向将夏若梅捧在手心里养着,从小到大全家人都事事依着她,此番哭着跑回娘家来,夏家的两个儿子直说要将宁国公府砸了,要不是夏老爷想着以后两家还得相处走动,只怕早就闹得无法收场了。 如今夏若梅要宁七音上门道歉,若是就这么让夏若梅跟着小姑们回宁国公府去,以后这两个小姑谁还会把夏若梅这个二嫂当回事? 所以夏夫人是故意拖延着,想等陆景朝离开,然后再说宁夏两家的事。 夏老爷与陆景朝从前并无来往,偶尔在酒局上见到了,一起喝过两次酒,也算不得什么交情。不知怎么回事,陆景朝只说今日刚好路过,就上门讨茶喝来了。 陆景朝年纪轻轻便封大将军,这几年在朝中风头正盛,夏家人不敢怠慢,这才老爷夫人的都小心陪着,说些客套话。 宁玲珑见夏夫人看都不看她一眼,索性也不再说什么,接夏若梅回府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夏家不让她见夏若梅,可别说她没道歉。 宁七音则端起茶杯浅尝一口,向夏夫人笑道:“好茶!” 一时之间,屋中众人各怀心思,竟突然沉默下来。 这气氛正诡异着,忽闻窗外有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便听夏若梅嚷道:“既然人来了怎么不见去向我道歉?” 话音才落,便见夏若梅一身明黄色的衣裙从门口跨了进来。 夏夫人忙站起身来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夏若梅直朝宁七音走了两步:“给我道歉!” 宁七音才放下茶杯,缓缓抬眸看向气势汹汹的夏若梅,才要开口却被人抢了先。 “不知道七音是犯了什么错要向你道歉?”陆景朝再无方才闲在的样子,面似沉水,话如寒冰。 ☆、第 88 章 第88章对付泼妇的手段 夏若梅这才看到陆景朝坐在那里, 微怔了一下继而嘲讽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我未来的妹婿!” 夏夫人在陆景朝开口后就想拉夏若梅一把,示意她不要说话了, 却没想到到底是夏若梅嘴快了一步。 夏老爷见夏若梅对陆景朝态度有些轻视,心中很是不安,陪着笑脸向陆景朝道:“小女不懂事……” 陆景朝却只是摆摆手,盯住夏若梅道:“说的原也没错。” 夏若梅见他双目似有寒光, 心里也不由畏缩了一下, 嘴上却强硬道:“怎么?你要替小姑向我道歉吗?” 宁玲珑端着茶杯从旁微笑,她真是打心里佩服这位二嫂,有理没理的,只要不管不顾的闹就行了。 陆景朝周身都像散发着寒气似的:“我是问你, 七音做错了什么?” 夏若梅心里一颤, 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夏夫人忙站出来打圆场:“不过是小孩子打打闹闹,哪有那么多事!” 本来夏若梅被陆景朝一吓, 都不打算说话了,可夏夫人一劝,她那种“这是在我家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劲头又上来了:“她碍着我了!” 夏夫人直皱眉, 这个女儿从前虽然娇蛮些, 可还是挺可爱的, 怎么今日这样让人头大? “怎么碍着你了?”陆景朝步步紧逼,好像下一刻就要喊人给夏若梅上刑一般。 夏若梅心虚的后退了一步:“她占了宁玲珑的嫁妆!” 说出了这一句, 夏若梅像是抓住理了似的,又叉腰大声嚷了起来:“宁家给宁玲珑准备的嫁妆, 不给宁玲珑了那也是宁家的,是要分给宁家男丁的,凭什么她要一个人占两份?” 宁七音在一旁不由嗤笑一声:“谁说我要占宁玲珑的嫁妆?” 宁玲珑听到自己名字反复被提到, 心中顿觉不妙,她忙勉强笑着拦在夏若梅面前:“二嫂!二嫂听我一句,这事是我不对,我不该给二嫂添堵,我错了!” 宁玲珑自然不会承认是她在中间挑拨,只是陆景朝在这里,她觉得自己绝对占不到什么便宜,所以当机立断向夏若梅道起歉来。 “二嫂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就算了吧,不如就此跟我们回去,二哥还在家等着你呢!”宁玲珑陪着笑脸,只希望夏若梅能听她一句。 可惜她说了许多,夏若梅只记得宁七音的那句。 “你管谁说的做什么?”夏若梅不怕宁七音,向宁七音说话时也是瞪着眼睛要吃人的样子。 “总之你要向我道歉!” 陆景朝一步横在宁七音身前,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分卷阅读172 “你口口声声要七音道歉,就因为七音嫁妆之事?” 夏老爷也站起身来,和夏夫人对视了一眼,无力地发现他们好像也管不了了。 “对!”夏若梅干脆的承认,“怎样?” 宁玲珑从旁拉住夏若梅的衣袖:“二嫂算了吧!” 夏若梅愤怒地一甩,险些将宁玲珑甩到一旁摔倒。 宁七音只看到宁玲珑在一旁稳住身形之后,脸色苍白的摸了一下小腹,却没看到夏若梅的动作。 陆景朝的后背宽阔结实,宁七音很想碰碰他,让他往一旁挪一下,不要妨碍她看夏若梅撒泼。 陆景朝轻笑一声:“你的手是不是伸的太长了?” 宁七音听着这声轻笑,突然感觉到一种危险的气息,让她立马打消了让陆景朝挪一下的想法。 “你们两家内宅的事,原本不该我来评判,”陆景朝的声音像是自寒潭深处发出来一般,带着彻骨的寒意,“可既然我碰上了,又关系到我未婚妻,我就不得不说几句。” “据我说知,宁国公府尚未分家,既是没有分家,家中财物如何归属,自然是家中主母做主,你如何就认定那份嫁妆应该是你的?” “再者说,七音何尝是看重身外之物的人?”陆景朝扫了一眼众人,“退一万步讲,七音很快就会嫁给我,我不敢说有黄金万两,可哪怕不算这些年的宫中赏赐,只我自己的产业,又比你们宁家的那两份嫁妆多了不知多少。” “她会将区区一份嫁妆看在眼里?你未免也太看低了她!” 宁七音看着陆景朝宽厚的背影心想,她是真不知道陆景朝那么阔绰,上辈子只知道他是陆家最有出息的子弟,根本不曾深入了解过。不想陆景朝不但年纪轻轻便建功立业,连家财也攒了那么多。 夏若梅被陆景朝说的哑口无言,她自己嫁的宁正辉还在公中吃饭,陆景朝的财富恐怕已经抵得上一个宁国公府了。 这么想着,宁七音确实没必要抢占宁玲珑的那份嫁妆,不但如此,就连宁七音自己的那份嫁妆,看起来陆景朝也是毫不在意。 可夏若梅何曾在人前落过下风,她看不到被陆景朝护着的宁七音,一侧头就看到在一旁神色复杂的宁玲珑。 宁玲珑被夏若梅推了一下,先是吓了一跳,怕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待到稳了下来,她惊诧地发现陆景朝在为宁七音说话。 那样一个冷峻威严的人,一个像是永远都没什么感情的人,竟然为了宁七音跟一个泼妇讲道理。 她沉浸在震惊之中还未回过神,便又被夏若梅拉了过去:“你说,宁七音是怎么占你嫁妆的?” 宁玲珑迅速在心中判断了一下眼下的形势,莫说夏家父母都顾忌陆景朝的身份,便说他是陆家的长辈,宁玲珑也不敢得罪他。 “二嫂,”宁玲珑陪着笑,“我何时说过是姐姐占我嫁妆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夏若梅见宁玲珑不承认,心中气得恨不能一掌扇过去,她咬牙向宁玲珑道:“你自己说过的话,当真忘了?” 宁玲珑心中一急,眼圈倒红了起来:“二嫂,我早就说了,这事是我错了,我给你赔不是,你就原谅了我吧!” 夏若梅此时倒明白了,原来这宁玲珑是故意在她面前挑拨,然后她自己从旁看热闹。 她当下甚至都不多想,扬手就给了宁玲珑一掌:“你也配跟我说话!” 宁玲珑不防挨了一掌,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可那种疼却比不过她心中的难堪。 她突然发现,为了嫁给陆见洺,她好像丢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宁七音总算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陆景朝的后背,然而他却纹丝不动。 众人似乎谁都没想到夏若梅会出手打人,空气都像是凝滞了一般。 宁七音又戳了戳陆景朝,她真的很想看看前面的热闹呀! 陆景朝似乎是觉到了,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回头看了她一眼。 宁七音忙用带着渴求的眼神看过去,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让开一点。 谁知道陆景朝只是向她微微一点头,眼神像是说“别怕,有我”似的,然后就转回身去。 宁七音对着他的后背暗自叹气,还以为二人心意相通了呢,看来还差得远。 宁七音凝神去听,便听到了宁玲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压抑着一点一点吐出来。 宁玲珑开口的时候,因为太过克制而使得声音有些许的发颤:“二嫂……如今……我歉也道了,你打也打了,没什么事就随我回家去吧!” 夏夫人虽然也在心中瞧宁玲珑不起,可到底宁玲珑做了那么多年宁国公府姑娘,从前的气势多少还在,夏夫人也不敢表露得太过明显。 尤其是夏若梅一掌打下去,连夏夫人都觉得有些过了。 “若梅,”夏夫人总算拉住女儿的胳膊,“听我一句劝,跟你两个妹妹回家,好好过日子吧!” 夏若梅虽然打了宁玲珑,可到底在陆景朝面前折了面子,心 分卷阅读173 中还是不解气,一扭头跺着脚朝夏夫人哭起来:“母亲!他们都欺负我!” 夏老爷在一旁连连叹息,若是没有陆景朝在,他和夏夫人自然由着夏若梅闹,反正是在自己家,谁又能如何? 可如今陆景朝在这里,而且还一副得罪了宁七音就是得罪他的样子,夏老爷便是再宠着这个女儿也不得不说一句话了。 “好了!你闹也闹了,两位小姑亲自过来请你回去,给你的面子还不够大?快回去吧!” 夏若梅正伏在夏夫人肩头哭得委屈,听了夏老爷的话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父亲!” 陆景朝总算向一旁挪了一步:“你冤枉了七音不说,还强人所难的要她上门道歉,如今误会澄清,你是不是该向七音道个歉?” 夏老爷和夏夫人登时觉得头大,他们本来觉得夏若梅哭一场把她哄回婆家去就完了,谁想到陆景朝还有这么一出。 夏若梅惊得都不会哭了,竟然有人让她向别人道歉! 回过味来的夏若梅蹭了蹭眼角的泪水:“莫说你现在还没跟宁七音成亲,就是成亲了,你也不过是我们正辉的妹夫,你凭什么让我一个做嫂子的向小姑道歉?” “先不说不管成不成亲七音我都要护着,便是当今皇上还会下罪己诏,你又凭什么拿一个嫂子的身份来压人?” 视线开阔的宁七音总算看清了恼羞成怒的夏若梅、脸上顶着巴掌印的宁玲珑,和表情尴尬的夏家父母。 她又忍不住朝一旁的陆景朝看了一眼,虽然还是冰山一样的表情,可她莫名就觉得他可爱起来。 他明明惜字如金的一个人,却为她跟一个妇人据理力争,感动夹杂着甜蜜充斥在宁七音的心中。 陆景朝面对夏若梅是一贯冷峻的表情,他站在那里便是不说话也会让人有很强的压迫感,如今他凛冽的眼神盯着夏若梅,正等她回答。 ☆、第 89 章 第89章 “你是哪里爬出来的畜生!” 望着眼前的一切, 夏若梅总算认清了一个事实,宁七音或许好惹,她背后的陆景朝却是一点也不好惹。 就算他们成了亲, 陆景朝真成了宁正辉的妹夫,她夏若梅也没办法拿嫂子的身份说事。 夏若梅想到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就好比国丈,那是皇上的岳父, 可见了皇上不还是要磕头?哪个国丈会以岳父的身份去压皇上? 想通了这一点, 夏若梅不得不向陆景朝低头,可是道歉的话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夏夫人见状又心疼起女儿来,勉强笑着向宁七音道:“你这二嫂也是一时糊涂,我……” “母亲!”夏若梅猜到夏夫人要说什么, 急忙打断了她。 夏若梅转向宁七音, 语速极快,生怕自己慢一步就会让夏夫人把未说完的话说出来:“这件事是我受了人挑拨, 小姑你不要往心里去!” 宁七音惊诧于夏若梅竟然肯服软,上辈子她嫁给大哥之后,可是天不怕地不怕, 无理也要搅三分的。 “二嫂这话说远了, 都是一家人了, 又有什么值得往心里去呢?二哥都想二嫂了,二嫂还是同我们一起回去吧!”宁七音浅笑着说道。 夏夫人忙拉着夏若梅:“回去吧!我还给你公婆备了些补品, 你随我收拾一下就跟小姑们回去!” 说完,夏夫人向陆景朝等人点了一下头, 便拉着夏若梅向外走去了。 夏老爷心中的尴尬稍缓,可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把夏若梅说得哑口无言的陆景朝,借口去看看夏夫人母女, 也离开了厅堂。 宁玲珑五味杂陈地看了陆景朝和宁七音一眼:“我去门口等他们。” 宁玲珑站在门外,衣袂被风吹得飘过门口的时候,宁七音的视线刚好看到。 “你怎么在这里?”宁七音极小声地问陆景朝,门是开着的,二人说话的声音稍大些就会被外面的人听到。 好像自夏家人出去之后,陆景朝身上的寒意就渐渐散去了,尤其现在只剩他们二人,他就像是从紧绷变得放松了一般,眸底又浮出宁七音熟悉的笑意。 “碰巧路过。”陆景朝看着宁七音,像是要把她印到自己眼睛里一般。 宁七音被那灼热的目光烧得脸上一红,微微低了低头。 “我说过,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怎么不听?”陆景朝的话像是责怪,语气却是宠溺的,便是不看他的神情,也能想象到他对面前的人是怎样的深情。 宁七音心中的甜蜜让她的笑意就没消失过:“家宅内院的事也找你?” “我可曾给你限定过什么事?”陆景朝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面孔,自己也忍不住扬起嘴角,“什么事都可以找我,你尽管做你喜欢的事,不喜欢的那些,交给我来!” 宁七音的笑便像雨滴激起湖面的涟漪,越发绽放起来。 宁玲珑在门外听得并不真切,可方才发生的事她却是全都看在了眼里,陆景朝对宁七音的那份维护和关爱, 分卷阅读174 让她眼红嫉妒。 就算宫中赐婚的时候,宁玲珑也没觉得宁七音嫁的多好,那陆景朝虽然已经立业,可上过战场的人总是杀气太重,看了让人生怖,他又是多沉默着的,宁玲珑觉得嫁这样一个人很无趣。 虽然陆景朝长相也是燕京城屈指可数的,可宁玲珑还是喜欢陆见洺那种多情公子的模样。 然而她今日发现,陆景朝并不像她想的那样无情冷漠,相反的,陆景朝很会疼人,就他那副护着宁七音的样子,任谁看了不说他疼宁七音到骨子里? 宁玲珑心中泛酸,怎么陆见洺就不能有点担当呢?怎么她就得处处自己打算呢? 尤其是今日,简直是她活了这些年最耻辱的一天,她竟然被夏若梅甩了巴掌!她明明是来看宁七音热闹的,到头来却被宁七音看了热闹! 宁玲珑咬牙握起了拳,这个宁七音简直就是她的克星。宁七音没回来的时候,她一切顺遂;宁七音回来之后,她竟一步步走到了烂泥里。 宁玲珑这边正恨得咬牙切齿,夏若梅搀着夏夫人走了回来。 其实去收拾东西是假,要嘱咐夏若梅是真。夏夫人带夏若梅离开之后,给她分析了一回宁国公府的形势,又说宁七音这个人看起来也不像会主动惹事的,但不能因为这样夏若梅就可以惹宁七音。 毕竟,宁七音背后还有陆景朝,就陆景朝护妻的那个样子,谁知道惹急了他会做出什么事? 总归宁七音也是快出嫁了,夏夫人便劝夏若梅多多忍耐。 夏若梅对宁七音也是又羡又妒,直感慨自己嫁的人怎么不像陆景朝那般硬气。 夏夫人心中也对陆景朝很是欣赏,只是夏若梅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她也不得不给女儿宽心:“正辉这孩子我瞧着倒很不错,换个硬气的谁还会依着你?他亲自过来接你不成,回去真让宁七音就这么过来了,对你这么言听计从的人,你还能去哪里找?” 最后陆景朝和宁七音一同离开的夏府,夏若梅和宁玲珑先上了马车,宁七音站在马车前向陆景朝摆摆手,含笑看了他一眼,然后才上车去了。 ******************* 一路上姑嫂三人都没再说话,宁七音与她们没什么好聊的,只回忆着方才陆景朝每个落到她身上的眼神,不觉唇边带了似有似无的笑。 宁玲珑被夏若梅甩了一个耳光,现在也是没话要跟夏若梅说,只是她虽然心中有气,却仍将那一个耳光归到宁七音身上,对宁七音恨之入骨。 又恨又妒,宁玲珑心里难受,宁七音有什么好的,竟能让陆景朝那样的人捧在手心里。 夏若梅却是沉默着,想着自己的心事,她想着从前觉得宁正辉家世样貌都说得过去,山上相识也对他颇有好感,就这么嫁了。 嫁过来之后,宁正辉对她倒也还算可以,可夏若梅莫名就觉得少了些什么。她总觉得与宁正辉隔着些什么,心底会有莫名的不安,所以她不停的闹,想要看看宁正辉是什么态度,想要看他因为她着急,想要看他想方设法哄她…… 今日见了陆景朝对宁七音的样子,夏若梅总算知道她和宁正辉之前缺少了什么。 纵然宁七音和陆景朝还未成亲,他们二人之间的那种默契与信任,是她与宁正辉完全比不上的。 三个人就这么各怀着心思回到了宁国公府,先去孙氏房里请了安,然后才各自散去了。 孙氏看到了宁玲珑脸上隐约的掌印,却没有过问一句,又见宁七音神色如常,便放下了心来。 宁七音回到乐苑,坠儿便迎上来问道:“姑娘没事吧?” 小丫鬟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担忧,想来一直在家苦等着宁七音呢。 宁七音一笑:“是你给陆景朝递了消息?” 坠儿看宁七音不像受了委屈的样子,稍稍放下心来:“夏家人那个样子,我怕姑娘受气,我也没说别的,就跟柳树说姑娘要去夏家道歉,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宁七音轻提裙摆迈上台阶:“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 坠儿笑着跟上去:“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那二少奶奶是个不讲理的,我是怕姑娘吃亏!” 夏若梅回到房里,自然又看宁正辉不顺眼,没好气的摔打了几句,宁正辉见她没有大闹起来,也就由她去了。 就这么平静了几日,眼见着宁玲珑脸上的掌印消失不见,眼见着陆家选的日子就在眼前,宁国公府竟然又闹了起来。 宁玲珑自从接了夏若梅回来之后,再没去过宁正辉院里,偶尔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宁玲珑也躲着宁正辉的眼神,直到宁玲珑上轿前两日,宁正辉才跟宁玲珑说上话。 他们是在园子里走了个对面,宁正辉见四下无人,便示意宁玲珑去偏僻处说话,宁玲珑也觉得这个家里只剩宁正辉还关心她,便跟着宁正辉去了背人处。 “你这几日为何一直躲着我?”宁正辉开门见山。 宁玲珑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我怕……” 分卷阅读175 她这几日其实在收拾自己的东西,躲着宁正辉只是怕他在自己“出嫁”前再黏上自己罢了。 可是在宁正辉面前,宁玲珑还是要装装样子,毕竟这世上对她好的人已经不多了。 宁正辉见她欲哭,果然忧心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宁玲珑含着泪楚楚可怜:“说起来二嫂也算长辈,教训我也使得,可是我怕看到二哥会忍不住要哭,怕二哥再因为我与二嫂生出罅隙,我不想二哥为难。” 还没有人跟宁正辉说过夏若梅打过宁玲珑一掌的事,宁正辉听宁玲珑意有所指,不由追问夏若梅何时教训过宁玲珑,他怎么不知道。 宁玲珑先是哭哭啼啼的不肯说,像是担心宁正辉会因此跟夏若梅不和似的,最后在宁正辉的反复追问下,她还是添油加醋地将那一耳光说了出来。 宁正辉闻言果然大怒,直说要休了夏若梅,给宁玲珑讨个公道。 宁玲珑知道宁正辉不过是气头上的话,于是也不当真,只哭啼啼地说自己受委屈没什么,还是哥嫂的幸福更重要。 宁正辉最近本就因为宁玲珑要给陆见洺做妾的事心疼难过,如今见她在娘家人这边也受欺负,心里便像被什么搅碎了一般,他一时忘情,竟将宁玲珑一下拥进怀里。 宁玲珑想到最近发生的事确实也脆弱了一下,就势靠在宁正辉怀里哭了起来。 宁正辉怜惜地抚着宁玲珑的头发:“休了那个恶婆娘,我带你远远地离开这里,再不让你受这种委屈了……” “你是哪里爬出来的畜生竟说出这种话来?” 宁正辉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夏若梅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怒喝着就朝宁正辉二人冲过来。 宁正辉吓得心里一抖,忙推开宁玲珑,口中道:“快走!” 夏若梅已经扑了过来,宁正辉忙上前拦住了,夏若梅隔着宁正辉朝宁玲珑破口大骂:“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女人,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的,连哥哥你都勾……” 宁正辉忙捂住了夏若梅的嘴,宁玲珑则连走带跑的逃了。 夏若梅挣开宁正辉,见追宁玲珑无望,手上便朝宁正辉招呼过来。 边骂边厮打了一番,夏若梅就哭喊着要去老太太那里告状,闹将得不可开交。 ☆、第 90 章 第90章 “你可知宁玲珑已经怀了陆见洺的孩子?! 宁正辉哪里敢放她过去, 拉住她一把扛在肩上,任她一路咒骂,黑着脸闷头回自己院里去了。 夏若梅被他直接那么往屋子里一扔, 差点扔得屁股成两边,她又怎会乖乖呆着,到了家里便要往外冲,宁正辉自然死命地拦住她, 过程中难免会弄疼了夏若梅, 夏若梅便哭喊宁正辉打她要杀她之类的。 宁正辉还想着挽回这件事,直喊着让夏若梅听他解释,夏若梅自是不肯,将房中物什能砸的全砸了, 最后还是冲出院子去了。 给她披头散发地冲到了老夫人房里, 老夫人被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夏若梅说宁玲珑和宁正辉有奸情。 “他们不讲人伦也就罢了, 如今因为被我撞见了恼羞成怒,那宁正辉竟然要杀了我!天哪,这是世道, 这是什么人家, 堂堂国公府竟然有这种事, 这是要羞死我啊!你们宁家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我不活了,不能活了, 你们直接弄死我吧!” 夏若梅哭喊的声音有些尖锐,宁老夫人本就因为夏若梅说的事又惊又气, 再加上被她这么一喊,只觉得头直发蒙,耳朵也嗡嗡的。 她抬起手指着门口, 却是不住地抖,好一会子才发出声音来:“把那两个畜生和孙氏都叫来!” 宁七音和苏南卿正在老夫人房里陪着说话,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这么一出,二人不由面面相觑,只是如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们只能悄悄往角落里躲了躲,好不那么引人注意。 等着的工夫,夏若梅哭个不住,絮絮地说自己对宁正辉如何用心,宁正辉又是怎样负了她,做出那等下流事来。 宁七音从旁静静看着,越发觉得自己从前的猜测是对的。 关于上辈子苏南卿的死,宁七音曾经很是想不通。 那时候因为有夏若梅这个泼妇比着,孙氏很喜欢苏南卿这个儿媳。她虽然因为怕夏若梅撒泼而不敢明着偏向苏南卿,可暗地里对苏南卿甚至比对宁七音还好。 而且表面上,宁正辉上辈子对苏南卿也是体贴有加的。 那时候在宁七音看来,二哥二嫂应该是幸福美满的一对。可突然苏南卿就迅速憔悴了下来,渐渐地竟然发展成水米不进,很快人就不行了。 想到上辈子苏南卿像朵即将凋零的花一样躺在榻上,宁七音不由看了一眼此时身旁的苏南卿。 现在的苏南卿再不是她的二嫂,而是嫁给了宁正锦成为了大嫂,她面色红润着,眼神平和,与宁正锦琴瑟和谐,活成了岁月静好的模样。 就在这时候,宁正辉有些狼狈 分卷阅读176 的进了屋来,他的衣衫有几处撕破了,脸上、脖颈处,一道一道的尽是指甲挠出的血痕。 宁七音心中叹息,上辈子的苏南卿哪里是抑郁而亡,明明是被宁正辉和宁玲珑逼死的。 宁正辉不敢看宁老夫人,只低头叫了一声“祖母”。 孙氏也铁青着脸走了进来,还不忘向老夫人行了一礼,而后回身就甩了宁正辉一巴掌。 夏若梅见有人撑腰,一时哭得更大声起来。 孙氏却忍着怒气冷冷地向她道:“有事说事,你若是这么哭,那大家就只听你哭好了!” 夏若梅没想到婆婆生起气来也是威严得很,便恨恨的瞪了宁正辉一眼,收小了哭声。 宁正辉被孙氏打了一耳光,哼都不敢哼一声,只低头站在那里,惶惶如丧家之犬。 老夫人将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我把这个家交给你,你如何管出这样的事来!” 孙氏看老夫人气的够呛,忙低头认错:“是儿媳管家不力,老太太莫要动气,我这就把他们带回去好好教训。” 老夫人急道:“还要带回去?你是怕知道的人还不够多?就在我这屋里处理,处理好了出去谁也不许多说一个字!” 说完,老夫人又向房中扫了一眼:“宁玲珑怎么还没来?” 去传话的丫鬟早就到了门口,却一直没敢进来,如今听老夫人问起来,忙一掀帘子迈进房中:“二姑娘说她身子不适,过会儿再来给老夫人请安!” 夏若梅闻言又哭喊起来:“她也知道自己没脸见人,如今竟做起缩头乌龟来了!” 孙氏想着,宁玲珑有身孕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若是让人将她强押了来,胎儿出点什么事,就闹得更大了。 于是孙氏也不提宁玲珑的事,只向宁正辉狠狠踢了一脚:“你做下了什么事让若梅这样伤心,还不快跪下向你媳妇赔罪!” 夏若梅自然看出孙氏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哭喊道:“婆婆也不用拿我夫君出气,这本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如今把那贱人提上来,让我打死算完。” 宁正辉怒睁双目,正要向夏若梅说什么,身上就又挨了孙氏一脚。 “你也不用说气话,”孙氏向夏若梅道,“莫说宁玲珑和咱们宁国公府的关系,就是一个最末等的丫鬟,你也不能说打死就打死。倒不如让正辉好好跟你道个歉,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是正经。” 夏若梅冷哼一声:“我知道母亲养了那贱人十多年,心里还拿她当女儿看,可她做出这种丢人的事,凭什么还能没事人一样?我定要把她做下的丑事宣扬出去,让京城的人好好看看她是个什么东西!” 孙氏最怕的就是这一出,忙劝解道:“你要羞辱她我不拦着,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夫君以后会不会也被人指指点点?” “况且,万一那陆家也不要她,她除了留在宁国公府让你碍眼,还能去哪里?” 夏若梅简直要疯了,她只能以高声表达自己的愤怒:“母亲这是让我放过她妈?我都恨不能活活咬死她!” 夏若梅又叫嚷着后悔嫁到宁家来,要受这种窝囊气,声音大的只怕院墙外都能听见。 眼见她不闹个天翻地覆不肯罢休,孙氏总算松口道:“我原想着等过两日她嫁出去你眼不见心不烦就没事了,既然你咽不下这口气,那你来说说,你想怎么办?” 夏若梅停止哭闹,倒认真想了一下,她是真的恨不能打死宁玲珑,可如今看来那一点也不现实。她又不能真的把宁玲珑的丑事抖出去,害得自家也没面子,思来想去,她虽然想到了办法,却还是觉得委屈。 “既然宁玲珑以乡下身份给陆家做妾,那就让她回乡下好了!”夏若梅咬着牙,声音恨恨的,“宁家既然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以后也不必回来!这个家自此以后,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宁正辉本来跪坐在地上,听了这番话不由挺直了身子又想说什么,却被孙氏一眼瞪了回去。 “好!”孙氏向夏若梅道,“明日便让她回乡下去,嫁到陆家之前,再不让她登我们宁家的门!” 夏若梅只听到孙氏说明日才让宁玲珑回乡下,并未注意后半句也留了口子,当下便强硬道:“不能等明日,现在就让她滚,我一刻也不想和她待在同一个家里!” 老夫人被闹了半日,已经精疲力竭,恨不能快快打发了这泼妇,当下便向孙氏道:“依她!现在就把宁玲珑赶回乡下去!” “你们不能……” 宁正辉总算找到机会开口,却才说了半句又被孙氏拧了一把。 孙氏生怕宁正辉惹出乱子更无法收场,指着门口道:“你去祠堂里跪着,我安顿好老太太和你媳妇就去罚你,你在这里敢多说半个字,我就打断你的腿!” 说完,孙氏还不放心,竟然喊了两个粗使婆子将宁正辉拖了出去。 孙氏看了看夏若梅:“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去找我做主,老太太要是被气出个好歹,谁能担得起?你也回房去吧!” 分卷阅读177 夏若梅擦了擦脸上的残泪:“若梅谢谢母亲,我要去看着那个贱人从咱们家滚出去!” 一场闹剧轰轰烈烈的开始,又轰轰烈烈的结束了。 孙氏要离开的时候,才看到一旁的宁七音和苏南卿,她看着二人叹息:“还好有你们。” 一通鸡飞狗跳的闹下来,孙氏是真的很庆幸还有一个懂事的宁七音,一个温婉的苏南卿。 “你们陪老太太聊些高兴的,我还得去嘱咐那老二几句!”孙氏向宁七音二人摆了摆,这才满面愁容地走出去了。 到了祠堂,宁正辉连忙向孙氏磕头:“母亲!这都是我的错!您别撵玲珑回乡下去,她眼里心里都是咱们这个家,您要是把她撵回去,就是要逼死她呀!” 孙氏叹气:“我竟不知道你们二人什么时候生出这样的心思。” 宁正辉自然将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直求孙氏饶了宁玲珑。 孙氏见宁正辉执迷不悟,便又是一声长叹:“你以为我是偏心你那媳妇才将宁玲珑撵出去?若是不依着夏若梅,她将事情宣扬出去,宁玲珑还如何嫁人,你又如何自处?” 宁正辉犹豫了一下,却马上下定决心:“我与玲珑本就不是亲兄妹,既然她恢复乡下身份,为什么她不能嫁给我?我要与夏若梅和离,我来娶玲……” “啪”的一声,宁正辉的话还未说完,脸上便挨了孙氏一掌。 宁正辉捂着脸仍不收敛:“若是母亲看我们碍眼,我们便走得远远的……” “你可知宁玲珑已经怀了陆见洺的孩子?!”孙氏怒不可遏地向宁正辉喊了一句。 宁正辉只觉像是在耳边响了一声炸雷,一下愣住了。 ☆、第 91 章 第91章竟是那首诗! 宁正辉从没想过宁玲珑竟然早已与陆见洺暗通了款曲, 他一直以为宁玲珑心里是有他的。 宁玲珑便是怂恿他娶夏若梅,他也只是以为宁玲珑是为了和他可以更多的来往,毕竟去跟嫂子说话的理由更加站得住脚, 而不被人怀疑。 “她怀了陆见洺的孩子,”孙氏看着宁正辉痛心疾首,“若是你那媳妇将你与宁玲珑的丑事抖出去,那才会真真正正的逼死她。我如今撵她出去, 是为了保全她呀!” 宁正辉瘫坐在地上, 他突然发现,宁玲珑从前跟他说什么兄妹情深,说什么二人之间与别人不同,都是在骗他利用他。 宁玲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他在一起, 哪怕偷偷怀了陆见洺的孩子去给人家作妾, 也没有想过要跟他宁正辉在一起。 孙氏见宁正辉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猜着他应该不会再做什么傻事, 便罚他在祠堂好好跪上两个时辰再出去,到时候他与夏若梅再见面,也不至于再度打起来。 只是自此之后, 宁正辉就被夏若梅完全拿捏住了。夏若梅稍不顺意就跟宁正辉闹上一通, 宁正辉赔礼道歉认错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娴熟。 宁玲珑听说自己要被赶到乡下, 才要大哭一场,便见夏若梅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 “婆婆给你留面子, 这才只是让你离开这里,若你再不识趣, 我就把你的事告诉说书的,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怎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宁玲珑又辩解了几句,说是误会, 说她只是把宁正辉当作哥哥,然而夏若梅一概听不进,又一副要打人的样子,宁玲珑想了想肚子里的孩子,竟然忍了。 只是她如何肯真的回乡下去?她最最痛恨乡下的那个出身,又百般瞧不上乡下的许老汉,让她回乡下待嫁,简直比当众扇她耳光还要让她觉得耻辱。 宁玲珑托人找了陆见洺出来,陆见洺便在一家还算干净上乘的客栈为她找了间房,又留了一个小丫鬟伺候着,说成亲那日会早点来接她,便离去了。 陆见洺好歹没有不管她,这让宁玲珑心里还舒服了些,原以为等到成亲那日去了陆家就一切都好了,却没想到成亲这日又出了让宁玲珑不痛快的事。 宁玲珑住到了客栈中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快宁家就得了消息。 孙氏自然不去管她,她只求宁玲珑不要连累了宁国公府的名声。 宁七音也只是在苏南卿提起来的时候,感叹了一句没想到宁玲珑自己走到了这个地步。 宁正辉自以为对宁玲珑死了心,却还是担忧挂心的,直想让人偷偷去送些东西给她,却又怕夏若梅知道,根本不敢付诸于行动。 夏若梅却不解气,她就想看宁玲珑从穷乡僻壤的地方走出来,嫁到陆家一辈子抬不起头。于是,她动了动心思,让人悄悄往乡下走了一趟。 宁玲珑出嫁这日一早本来还是很期待的,过了今日她再不是没名没分的了,陆见洺性子软,只要哄好了陆夫人,以后她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 只是成亲的排面她是别想要了,不过简单的穿了一身红衣,让陆家来的人拿上她从宁国公府带出来的东西,上轿直接去陆国公府就算礼成了。 分卷阅读178 花轿临门,宁玲珑含羞带怯地被丫鬟扶着走出去,她头上蒙了一块盖头,只能低头看着一小方路,才跨出客栈门口,便见旁边一个蹲着的人猛地站起来,吓了她一跳。 “玲珑……”那人向她走了一步,沧桑的声音里竟全是激动。 宁玲珑一下就辨认出,那是许老汉的声音。 “玲珑,你要出嫁了……”许老汉看着宁玲珑一身红衣,激动的眼眶都湿了,“真好!我来送送你。” 宁玲珑只是去给陆见洺做妾,并没有拜堂洞房这些,她给自己加块盖头也不过是尽量做得像真正出嫁一样。 如今她听了许老汉的话,直想掀了盖头发脾气撵人,可周围看热闹的已围了一小圈人,她只能生生忍着。 “我不用你送,你回去吧!”宁玲珑生硬地说,希望许老汉能识趣些。 可那许老汉抱着几串红花生和松枝什么的笑着向宁玲珑道:“我都知道了,你是以咱们老许家的名义出嫁的,我准备了许多东西,又一大早赶到这里等着,就是为了送你出嫁。” “你不在宁家出嫁我很高兴,可也不能就这么让你孤零零的过去。”许老汉说的情真意切,周围却有了解内情的人小声笑起来。 宁玲珑简直要恼羞成怒,就算只是给陆见洺做妾,她也很看重这个日子,怎么能有许老汉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人出现? 她才要开口斥责,看热闹的便有人喊了一句:“掀盖头前新娘子可不能说话啊!” 周围的人便哄笑起来,宁玲珑心中更加恼怒,却觉得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正恨恨地握了拳不知如何发作之时,陆家迎亲的人催促道:“姑娘快上轿吧,别误了夫人看好了的吉时。” 宁玲珑无奈,只得先跨上轿去,而许老汉则拎起身边的一个漆成红色的竹篮就跟了上去。 虽然只是纳妾,可也算陆家多年不曾有的喜事,因此连陆夫人也在喜宴上露了一面。 宁玲珑心中很高兴,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她一副乖巧的模样坐在陆夫人身旁,又不失大方地招待桌上的宾朋,希望能给陆夫人留个好印象。 许老汉却颤巍巍地举起酒杯,向陆夫人说什么亲家母以后对玲珑多担待之类的话。也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他也想学人咬文嚼字,说出来竟是不伦不类的,叫人感到好笑。 许老汉一身粗布衣,虽然像是新的,可到底与满屋子的绫罗锦缎格格不入。况他今日激动,还总想说点什么,那绞尽脑汁措词的样子就越发上不得台面。 陆夫人和几个亲戚妇人丝毫不掩饰她们对许老汉的不屑,就算不得不接一句许老汉的话,也是都不正眼瞧他的。 宁玲珑羞愧难当,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只得尴尬地维持着笑容,打断许老汉的话,将话题引到桌上的菜肴上来。 谁知那许老汉又端着酒杯到了陆见洺那边,陆见洺正被几个朋友劝着喝酒,一见穷酸样的许老汉走过来,心里便有些不自在。 许老汉不知道什么纳妾,他以为宁玲珑是嫁给了陆见洺,毕竟在乡下嫁女儿也就这样的排场,在他看来,穿了大红喜服上了花轿就是嫁人了。 他语重心长地对陆见洺道:“女婿,玲珑没在我身边长大,可我知道她是个好姑娘,以后有什么事,你多让着她点。” 陆见洺的几个朋友互相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偏偏那许老汉打开了话匣子,跟陆见洺一口一个“女婿”的说了半天。桌上的人想笑又不敢放开笑,一个个低头憋着笑,忍得倒是辛苦。 陆见洺长这么大没丢过这种人,他在外一贯是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形象,何时跟这粗俗布衣交谈过? 不但如此,他还要被这样的一个人称呼为“女婿”! 旁边有小厮看陆见洺脸色难看,忍不住出声提醒许老汉,说宁玲珑是给陆见洺做妾。 那许老汉竟以为“妾”是个称呼,就像什么“少奶奶”、“夫人”之类的,便点头笑道:“好,好!什么都好!” 说完便又唤着陆见洺“女婿”说起话来。 参加完陆家的喜宴,许老汉又去宁国公府看了看,众人没想到他回来,都多少有些意外。 孙氏知道今日宁玲珑要到陆家去,原本还想要解释几句宁玲珑在客栈上轿的事,谁想那许老汉竟是一脸感激地向孙氏道谢。 说他看出宁玲珑不大想认他,可不认他也是宁玲珑是生身父亲,孙氏肯让宁玲珑以许家的女儿出嫁,他很高兴很知足。 道完谢,许老汉还捧出两捧干果分给大家,说是让大家沾沾喜气。 孙氏神色复杂的从许老汉手中拿了两颗花生,又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捧着东西去了别人面前。 宁七音倒是很平静,笑着向许老汉手中抓了几颗干果,又笑着向许老汉道喜。 既然许老汉觉得宁玲珑这样很好,别人又何苦非得拆穿他呢?就让他在这种喜悦中,满意地继续生活就好了。 宁七音是第一个向许 分卷阅读179 老汉道喜的人,而且还那样自然真诚,这让许老汉愈加高兴。 “好!好!”他笑起来脸上便是一道道的皱纹,“你和玲珑总算都去了自己该去的地方,我这下就再没心事了!” 许老汉离开的时候,宁七音又拿出些自己攒的银子给他,他却怎么也不肯收。 “你还没出嫁,这银子便留着给自己添置东西,我用不着这个!”许老汉推辞着,表情语气都带着客气。 他也觉出来,宁七音再不是从前在乡下生活的那个姑娘,如今她是富贵人家的姑娘,穿戴举止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他不敢以养父自居,也不敢同她多说什么。 宁七音只说自己还有银子,这些是让他路上买东西吃,是她孝敬他的。 许老汉继续推辞:“让宁家老爷夫人知道了会不高兴的,你该多多孝敬他们,我走了,不用送了!” 说罢,便三步并两步地离开了。 宁七音看着许老汉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才将手中的碎银递给坠儿,打算转身回府去,便听闻有人叫“姐”。 宁七音寻声望去,却见柳树正在不远处的树下拴马。 柳树早已是陆景朝手下的得力干将,却每每在坠儿面前像个孩子似的姐姐长姐姐短的。 宁七音向坠儿淡淡一笑:“去吧!” 她自己走回府里,先是向孙氏回了句话,说许老汉已经走了,然后才回自己房里去。 宁七音正翻着书,便见坠儿匆匆跑进屋里来,双手背在后面笑道:“姑娘才说那两本字帖翻的有些旧了,这就有新的送来了!” 宁七音放下手中的书,已经猜到是陆景朝让柳树捎了字帖来:“字帖倒不用太多。” 虽然这么说着,她却还是伸出手去。 坠儿将身后的字帖放到宁七音手中:“原来姑娘也是个口是心非的!” 宁七音脸上微微一热,装作不在意的把字帖放到了桌上。 坠儿偷偷一笑:“姑娘有事叫我。” 宁七音点点头,直到坠儿走出房去,她才再拿起那本字帖来。 仍是熟悉的铁画银钩,只是这本却与前两本有所不同。这本字帖中有着两种字体,在刚健规整的字体中,夹杂着另一种矫若惊龙的行书,龙飞凤舞的极难模仿,倒不像是字帖中会有的字体。 宁七音细细辨认那犹如草书的字体,并在认出后记在了一旁,竟然是一首诗! ☆、第 92 章 第92章桃花知相思 宁七音将那首诗的最后两个字写上, 脸上早已如桃花一般。 那是一首并不太常见的诗,却隐晦地道尽了相思。 陆景朝上辈子在宁七音心里是位话不多却很是威严的长辈,这辈子二人关系变化, 她也不过觉得他不那么冷漠而已。 却不想他能做出这样让人心中小鹿乱撞的事来,让宁七音看着那字帖不住地微笑。 宁七音小心地将字帖收好,又拿着自己誊录的诗轻声吟诵了一遍,想象陆景朝吟诗会有的声音和表情, 甜蜜的感觉像是从心中扩散到全身每一处。 她突然很想念陆景朝, 想要见到他,想要让他知道她想他了。 只是眼下天色已晚,她只能忍着那份思念,提笔和了一首诗。 宁七音像是突然生出了心事, 怕人知道而刻意隐藏着, 不管做什么都装作与往日无异。可她又有一种想要分享的心情,想要把心中那种带着些许慌乱的甜蜜说与别人听。 只是她到底羞于向谁提起, 便只能独自体味着心中的感觉,带着初次体会到的蚀骨相思辗转入眠了。 而在陆国公府,同样被刻骨相思折磨着的陆景朝, 正问柳树还有没有别的事。 柳树不明所以, 他把要捎的东西捎给了宁七音, 回来向陆景朝复命,应该是他问陆景朝还有没有事啊。 “没有了。”柳树老老实实地答。 陆景朝眸中有失望的神色:“你就没在那里多等一下?” 柳树一头雾水, 陆景朝得知他要去见姐姐的时候,只是告诉他捎一本字帖给宁七音, 没说还要等呀! “等什么?”柳树问出口,便见陆景朝眸中除了失望还有无奈,“我知道了, 将军,下次我会多等一下!” 虽然不知道等什么,但将军都这副表情了,柳树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陆景朝却低叹一声,从桌上拿了一个小木匣:“走的时候把这个送到少爷那里,我就不去送了。” 柳树点点头,接过来:“送了这个还要不要等一下?” 陆景朝冷峻的面孔有了些许恼怒似的:“我给侄子的贺礼,你要等什么?等回礼吗?” 柳树一见陆景朝要发火的样子,忙拿着木匣告辞:“不打扰将军了,我这就走了!” 陆景朝皱眉看着柳树有些仓皇的背影,不由摇头,兵营里何等聪明的一个下属,曾经陆景朝的战术谋略向柳树 分卷阅读180 一点就透,如今在别的事上,怎么反而愚笨起来? 虽然陆见洺只是纳妾,可陆景朝还是为他备了些贺礼。侄子纳妾,他一个做长辈的总要表示一下的。 可陆见洺房里却不见洞房花烛夜的喜气,他正因为许老汉的事冲宁玲珑发火。 陆见洺先是一言不发,沉着脸将房里的下人们赶了出去,然后向桌旁一坐:“倒茶!” 宁玲珑看他像是有气,原本心中的那点喜悦便没了,她也沉下脸来:“把丫鬟们赶出去,倒让我来伺候你!” 虽然口中这么说着,她还是给陆见洺倒了一杯茶。 陆见洺抓住话头,向宁玲珑斥道:“怎么?你不该伺候我?” 一想到今日席间许老汉带来的那些难堪,陆见洺就越发的无名火起。 “我劝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做好你该做的事,大家相安无事便罢了。不要有什么痴心妄想,免得到头来大家都没脸。” 陆见洺疑心是宁玲珑故意带许老汉来的,故意让那乡下人唤他“女婿”,好成全宁玲珑的面子。 宁玲珑听了陆见洺的指责只觉心寒:“你对我说这种话?我们曾经也是如胶似漆,如今我不顾身份名分跟了你,你对我说这种话?” 她指着陆见洺:“你好狠的心!” 陆见洺却觉宁玲珑的痛心不过是做戏:“这都是你逼我的!” 若不是宁玲珑勾引了他,逼着他娶她,他陆见洺何至于被一个乡下老汉叫“女婿”?他会顺顺利利地娶宁七音进门,那才是他心目中的如花美眷。 宁玲珑听陆见洺将一切都归咎于她,情急之下便提高了声音同陆见洺吵嚷起来。 陆见洺自己觉得已经给了宁玲珑一个交代,她却还是不知足,心中也是尤其气愤,竟和宁玲珑吵得不可开交。 第二日一早,宁玲珑醒来看着陌生的床帐想了一下,才记起自己已经如愿进了陆家了,只不过不是明媒正娶,而是一名妾室。 她看了一眼旁边睡得正熟的陆见洺,前一晚大吵一架,她原本伤心失望的,如今睡了一觉醒来,宁玲珑认清自己还只能依靠这个男人。 “见洺哥哥?”她轻轻摇了摇陆见洺的胳膊。 陆见洺闭着眼睛皱眉,然后转过身去:“别叫我!” “我们去给母亲请安吧,见洺哥哥?”宁玲珑有些讨好地凑到陆见洺耳旁。 陆见洺不耐烦地翻过身来,努力睁开眼睛打量着宁玲珑,嘲笑道:“你真当自己是陆家少奶奶了?谁家的小妾第二天会去敬茶啊?等我娶了妻你去正室那里献殷勤就行了!” 说完,陆见洺又转回身兀自去睡了。 宁玲珑气得恨不能撕了陆见洺,却只能咬着牙忍了。 她唤了丫鬟进来服侍她梳洗了,然后一人去陆夫人那里。没有娘家人撑腰,她在婆家的地位只能靠自己挣。 谁知陆夫人竟不在房里,说是去了陆老夫人的川集堂那边。 宁玲珑想了想,去陆老夫人那里卖个乖也使得,便转身也去了川集堂。 她一路上走过去,陆府的下人虽然会规规矩矩地向她行礼,对她的称呼却是“许姨娘”。 她很讨厌这个称呼,讨厌别人喊她“姨娘”,更讨厌这个“许”姓。 可既然陆家人都这么称呼她,想来是她来陆府之前便被哪位能当家做主的主子示意过的,因此她也不能多说什么。 到了川集堂,有个着翠绿夹袄的小丫鬟正在门口守着,看宁玲珑走过来便笑着迎了一步:“许姨娘这么早就过来了?” 宁玲珑便说自己要向老夫人和夫人请安,那小丫鬟却不为她开门,只道:“许姨娘略等上一等,我进屋回禀一声。” 宁玲珑便想着这陆国公府的规矩比自己家大些,才等了一瞬,便见那小丫鬟一掀帘子走了出来:“老太太说了,姨娘如今是双身子的人,请安那些虚礼以后便免了。夫人也让姨娘回去好好歇着,把身子养好。” 宁玲珑知道自己这是吃了个闭门羹,心中有气却还不敢表露,脸上勉强带了笑:“我身子还不错,既然老太太和夫人正忙着,那我等她们得空了再过来。” 给自己找补了一句,宁玲珑才灰溜溜地转回身离开了。 而房中的陆老太太正向陆夫人道:“我们在这里商议景朝的婚事,她进来算怎么回事!” 陆夫人尴尬地笑了笑,却没说话。她不太想管小叔子的婚事,毕竟小叔子要娶的是她曾经相中的儿媳妇人选。 “我要是再年轻几岁,也不烦你筹备这些。”陆老夫人看了一眼儿媳,“只是如今我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必从前,连迎亲的人用什么属相也得想办法,这‘六礼’过起来那么多回数,万一遗漏了什么,岂不让人笑话咱们陆家?” 陆夫人忙否认:“母亲这才什么年纪?小儿子刚刚要成亲,您还年轻着呢!” 陆老夫人摆摆手:“你也不用奉承我,我什么样我自己心里清楚。景朝的婚事,我会亲自过问,就是得需 分卷阅读181 要你从头到尾打理着,免得出什么差错。” 陆夫人知道这差事躲不掉,便点头应道:“儿媳自会全力将这婚事办好。” 老太太见她应允,脸上的笑也柔和了些:“如此便辛苦你了!” “母亲这是哪里的话,我如今是长嫂,又掌管着家,便是不用您说,小叔的婚事也该我来办的!” 这二人商议好,便着人先给宁国公府递了消息,看看宁家是什么意思。 自从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陆国公府便没了动静,孙氏正自己犯嘀咕呢,就有人为陆家上门了。 ☆、第 93 章 第93章婚事 孙氏得了消息自然要去与宁老夫人商议, 这毕竟是老夫人为宁七音定下的婚事。 老夫人之前被夏若梅闹了一通,险些气得病倒,成日恹恹的, 寝食都不如以往。 “陆家那边说,这婚事有了宫里的圣旨,定然是不能改的了,只是这‘六礼’的礼数还须得做全, 想要挑个日子‘问名’呢!” 这是宁国公府的喜事, 宁老夫人听了只觉心中郁结之气一下就消散了。 她本来啊榻上歪着,听孙氏说完不由笑着坐直了身子:“好!礼数自然不能少,你就只管去办。” 说完,老夫人又思索了一下:“老国公有位朋友, 是城里公认的书法大家, 甚至连当今圣上都收藏过他的字。我修书与他,你让人带过去, 让他来写七音的名帖。” 孙氏也对那大家有所耳闻,说是他的字千金难得,已经极少动笔了。 “七音这么一个晚辈, 是不是有些担不起?”孙氏有些担心, 担心那书法大家不肯写, 反而让宁七音和宁国公府折了面子。 宁老夫人摆摆手,信心满满:“七音是宫里赐婚, 又有老国公的情分在,担得起!” 孙氏见状心里也欢喜起来, 回房备了些上门礼,便安排了妥当的人去办这件事了。 让孙氏没想到的是,事情竟出奇的顺利, 那大家不但写了问名的帖子,还写了几张大红喜字。 苏南卿正在孙氏房里,看着那几张喜字道:“倒确实游云惊龙一般,只是就这么几个,哪里够用的呢?” 孙氏小心地将那几张喜字收起来:“你年纪小,不懂这些。这人的真迹岂是寻常人家能得到的?咱们有个名帖已经非比寻常,这几个喜字随便拿出一张,都够出嫁的姑娘荣耀半辈子,抵得上多少真金白银的嫁妆呢!” 孙氏一面说着一面找了一个精美的木匣,将那几张喜字放了进去:“等七音出嫁的那天,这几张喜字就贴在前面几个嫁妆箱子上,定然能让他人艳羡不已!” 听了这番话,苏南卿去宁七音房里玩的时候,便说与她听了。 宁七音也没想到宁老夫人竟然会为了她的亲事,去专门找人求字。想到上辈子她出嫁,虽然也是宁国公府的喜事,可府里不过是规规矩矩的照礼数办了,竟不曾有人真的对她的事上过心。 “感觉同样的事情到了你这里,就会变得特别起来。”苏南卿看着宁七音不无羡慕,“就连嫁妆箱上的喜字都与众不同,你果然是个好福气的!” 宁七音双颊微红:“这些不过身外之物,你何时看重这些了?” 苏南卿笑起来:“身外之物我确实不看重,我羡慕的是那些用身外之物换不来的东西!” “是什么?”宁七音好奇道。 苏南卿笑着向宁七音额上一点:“都说你是最聪慧明智的,怎么这会子反倒糊涂起来了?” “我方才说的书法、你我之前的情分,还有……你未来夫君对你的情意,哪一样能是那些身外之物能换来的?” 宁七音脸上红意更甚,不由向苏南卿嗔道:“越发没有嫂嫂的样子了!” 说完,宁七音还是不肯饶她,向苏南卿追问道:“你羡慕这些?那我家大哥对你的情意又何尝少过半分?” “难道平日里嫂嫂与哥哥的恩爱,竟全是假的?” 苏南卿也被宁七音说了个脸红,伸出手去假意要拧宁七音的胳膊:“乱说话!看我不掐你!” 二人嬉笑了一通才停下来,苏南卿帮着宁七音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还想着嫁过来能与你朝夕相处一阵子,谁想这么快你就要嫁人了。” 宁七音见苏南卿似乎有些伤感,便不由笑道:“那我去回禀母亲,先不嫁人,多陪大嫂一段日子?” 苏南卿被宁七音逗笑,作势拍打了她一下:“我是那个意思吗?” 苏南卿和宁正锦的感情极好,她便也盼着宁七音好。自从猜到宁七音属意于陆景朝,而陆家又请了圣旨下来,苏南卿是真心为宁七音感到高兴。 “虽然相交甚少,但我觉得陆将军是真心疼你。”苏南卿看宁七音的眼神倒真有几分像个慈爱的长辈,“想来你从前没少吃苦,如今看来,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宁七音双颊带粉:“我最幸运的还是遇到你这 分卷阅读182 样的朋友,这样的嫂嫂!” 苏南卿又笑起来,向宁七音的粉腮上轻轻掐了一把:“原来也是个能说会道的!” 问名过后,便是纳吉。陆家选了个黄道吉日请人去家中祠堂占卜,办得很是隆重。 宁玲珑近不得祠堂,可心里却暗暗地希望卜出个八字不合来,最好是极凶的那种,克夫克公婆,克得陆家人都心存忌惮才好。 那样即使碍于宫中的赐婚而不得不完婚,陆家人也全都对宁七音嫁进来而有了芥蒂。 因此当陆见洺回来,宁玲珑很热切地上前问:“怎么样?祠堂那边占卜的什么结果?” 陆见洺坐在床边,将靴子脱去:“跟你有关系吗?” 宁玲珑挨着陆见洺坐下:“既关乎陆家又关乎宁家,纵然他们叫我什么‘许姨娘’,也改变不了我是宁家长大的事实,怎么与我没关系?” 陆见洺斜了她一眼,颇为不屑:“你只说你好奇心重便罢了,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有什么用?” 宁玲珑深吸一口气,维持着笑脸:“那到底如何了?” 陆见洺向后一倒,躺在床上:“吉,大吉,说是天作之合。” 宁玲珑顿时失望,撇嘴道:“想来那占卜之人也知道这事是王妃做媒,宫中赐婚,不过捡好听的说与你们听罢了。” 陆见洺将双眼一闭:“你这话中的酸意未免太甚。” 纳吉的结果传到宁国公府,众人也都十分高兴,虽然有宫中的赐婚,但二人的八字自然还是相合了才好。 宁七音不免想到上一世,她的八字拿去陆家与陆见洺的相占,最后却只不过是个中吉。 因为算出来刑克婆家,所以上辈子成亲那日宁七音竟没在陆见洺的父母面前拜堂,只空摆了两张椅子,算是高堂。 谁能想到,上辈子宁七音不曾克过公婆,自己竟早早地香消玉殒了。 所以宁七音其实对纳吉一事并不是太相信,可如今人家说她与陆景朝是天作之合,她却突然又深信不疑了。 这“天作之合”的话,从纳吉的环节听来,任哪个待嫁的姑娘都会心生欢喜吧? 宁七音又将陆景朝最新送来的字帖翻看了一遍,却除了那首小诗别的全然看不见似的。 她在心中默念了两遍,然后提笔在一旁的宣纸上又写了一遍,才满脸绯红的去睡了。 ☆、第 94 章 第94章准备婚事 自从对宁玲珑开始失望, 孙氏对宁七音就越来越疼爱宽容起来,如今为宁七音准备嫁妆,她也是事事亲自过问, 不能亲力亲为的事,也须得过了她的眼才行。 这日宁七音和苏南卿结伴出门,孙氏便向苏南卿嘱咐道:“带七音去那两家大布庄看看,你们挑些喜欢的布匹, 不用拘着价钱, 只要你们喜欢便是。” 宁七音推辞道:“最近才做了新衣,倒是不用看布匹了。” 孙氏笑起来:“是给你做嫁妆用的!我也是有年纪的了,跟你们小年轻喜欢的东西不一样。给你陪送的布匹以后还是你自己用,所以现在你就自己去挑吧, 我也能少操一样心。” 苏南卿看宁七音红了脸, 便挽住她的胳膊向孙氏道:“母亲放心,我定会带妹妹去布庄看看。” 孙氏笑着点头:“你也挑一些, 七音出嫁那天和回门那天,你就穿着新衣待客。看中了只管让布庄送到家里来,我给结算银子!” 燕京城有两家比较大的布庄, 一家是开了多年的老字号, 绫罗绸缎都比较齐全, 有些年纪的夫人们比较喜欢去。 另一家则是这几年才开起来的,虽然不像老字号那样种类繁多, 可胜在花样布料少见,是年轻少奶奶或姑娘们爱去的。 宁七音和苏南卿先去了老字号, 挑了两匹中规中矩的云锦,颜色也是长辈们会喜欢的沉稳色调,然后又去了第二家布庄。 布庄里的小伙计各自热情地向主顾介绍布匹的产地花色等等特性, 倒是十分热闹。 宁七音二人才迈进店里,便有伶俐的小伙计跑上前来:“二位看布吗?想要做衣服还是做帐子?昨儿刚到了上好的茜纱,往前天气热了刚好糊窗户用,要不要看看?” 那茜纱原也不是寻常布料,普通人家便是拿来做衣服也要思量再三的,可燕京城的富贵人却看中茜纱轻薄透气又好看,有一个人拿了糊窗子,其他的侯门深宅里便纷纷效仿起来。 布庄里的伙计个个都人精一样,进店的客人大概会买什么价钱的布匹,他们一打眼就能看出来。 如今招待宁七音二人的小伙计也是一样,他看二人穿着不凡,这才说出茜纱糊窗子的话。 只是店里正挑选布匹的年轻夫人和姑娘闻言不由回头望了一眼,毕竟这燕京城会用茜纱糊窗子的人家也是屈指可数。 宁七音便与回头张望的宁玲珑撞上了眼神。 宁玲珑手中还扯着一匹素罗,回头看见宁七音,不由愣了一下。 分卷阅读183 宁玲珑总觉得自己已经离开宁国公府很久了,久到宁国公府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有些陌生了。 就像她突然看到宁七音出现在面前,心里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觉得她好美好高雅,然后才生出那种熟悉的厌恶感来。 宁玲珑拧着眉:“我当是谁,原来是姐姐和大嫂!” 她又冷笑一声:“怎么?赶了我出来,家里的日子更好过了?倒要用茜纱来糊窗了?” 宁七音随着小二走到和宁玲珑不同的方向,侧了侧身子向宁玲珑嗤笑一声:“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家里的底细你便是不清楚也略知一二吧?” 宁七音向宁玲珑手上的素罗斜了一眼:“从前你何时买过罗?怎么如今嫁了人反倒不如以前了呢?难不成是你去了婆家,让人家的日子不好过了?” 宁玲珑气得瞪了宁七音一眼,却说不出话来。她是出来买布匹为孩子做衣服包被之类的,听说娃娃都长得快,衣服很快就不能穿了,所以她才看起素罗来。 可她不能拿这个理由去辩驳,越是给孩子用的东西越要金贵,这才是富贵人家会有的做派。 宁玲珑从宁家被赶出来的时候,夏若梅派了个人盯着,宁玲珑自己的东西可以带着,屋里摆设的文玩字画却是一样也不许拿。 当时宁玲珑想着陆国公府比宁国公府要财大气粗,自己过去不可能在钱财上受委屈,便由着夏若梅去了。 谁知到了陆国公府,宁玲珑只能拿份例银子,她若是想让厨房给做些合口的饭菜,还得自己掏银子。 她最近已经不那么害口,胃口也比从前大,吃了几日小灶就觉得自己带的银子流水般的只出不进。 宁玲珑不敢去找陆夫人要银子,她正努力在陆夫人面前卖好,送东西讨好都送不及,又怎么好张口去要。 于是她只能找陆见洺,谁知陆见洺竟说他也在等下月的份例银子呢。 “你这么多年,竟没有攒下银子吗?”宁玲珑难以置信,又有些气愤。 谁知陆见洺还真就没攒下什么,他认为反正他们这一房就他一个男丁,以后父母的那些不都是他的? 因此那些份例银子都被他用来吃酒消遣买些玩意儿等用掉了,竟不曾剩下些什么。 “尤其是这几天,因为你进了门,几个同窗好友起哄让我请吃酒,我能不带他们去?”陆见洺语气里甚至还有埋怨。 宁玲珑只能先用自己的银子来买布,偏偏就遇上了宁七音。 被宁七音奚落了一句,宁玲珑只得丢下手中的素罗,故作不屑地说道:“我不过随手抓错了!” 宁七音对她不再理会,只同苏南卿一起看伙计推荐的布匹。 宁玲珑见她们二人连价钱也不问,只管挑些料子名贵上乘,花色新奇少见的布匹,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来。 “我从前说你要占我的那份嫁妆,你还不承认,如今这花钱的手笔,只怕比两倍的嫁妆都不止。” 苏南卿才拿着一块云雾锦向宁七音身上比量,打算看看衬不称,听到宁玲珑在一旁说风凉话,不由斜了她一眼:“你不挑你的,总盯着我们看做什么?” 说完,苏南卿又将手中的布锦朝宁玲珑扬了一下:“还是说你也看中这匹了?我们可以让给你。” 苏南卿猜想宁玲珑在陆家过的并不是多么的光鲜亮丽,就看宁玲珑的那身打扮,从各样饰品到衣裙鞋子,竟然全都是从前在宁国公府穿戴的。 宁玲珑也想咬咬牙将那匹云雾锦买下来,好压上宁七音一头,可她想了想如今坐吃山空的日子,还是忍住了。 “那匹锦颜色不配我,我才看不上!”宁玲珑冷哼了一声,其实心里真的对那匹锦喜欢得紧。 苏南卿便不再理她,向宁七音道:“这个颜色素雅,适合做夏日的衣裙,想来你嫁过去刚好热起来,正合适。” 宁七音从善如流:“那我们各要一匹,夏日里我和嫂嫂穿一样的衣裙可好?” 宁玲珑在一旁眼红:“姐姐有了大嫂就把妹妹忘了!” 宁七音理都没理会宁玲珑,向另一匹石榴红的云雾锦一指:“那个颜色也要两匹。” 苏南卿忙在一旁阻止:“一匹就可以了!你出嫁之后少不得要穿几日鲜亮的,我都嫁人这么久了,可不太敢穿这打眼的颜色了!” 宁玲珑在一旁落了个没脸,若是宁七音回刺她一句,也比这样无视她强。这种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简直是将她的自尊丢在泥里踩。 宁玲珑立在那里,想要离开却觉得空手出去没面子;想买上几匹布离开,又舍不得荷包里的银子。 正犹豫间,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迈入店中,竟然是陆景朝。 宁玲珑本来很讨厌陆见洺的这个叔叔,她觉得陆景朝是瞎了眼要去宁七音,还坏了自己的好事。 可她到了陆家那天,陆景朝送给陆见洺的贺礼,是那一日所有亲戚中出手最阔绰的,宁玲珑便觉得这个三叔可能也不是一无是处。 就像她 分卷阅读184 眼下看见了陆景朝,第一个反应是有陆家人可以解救她了,而且这个人还很有钱,然后才失望地想到他是宁七音的未婚夫。 宁玲珑有些泄气,正想要上前行个礼,却见陆景朝根本就没看见她,径直朝宁七音大步走去。 陆景朝本是从布庄门口经过,习惯性地向里望了一眼,竟看见了那个熟悉而纤细的身影。 他压抑着心中的欣喜向宁七音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唤宁七音回过头来,便见小伙计飞快地从柜台后闪出来向他行礼:“东家!” 宁七音和苏南卿齐齐回过头去,这才发现了陆景朝。 宁七音的眼神明显一亮,直亮得陆景朝的一颗心要狂跳起来。 “这是你的布庄?”宁七音忍不住发问。 陆景朝挥手让小伙计去忙,自己则站到宁七音身边道:“一个朋友开的,去年他去别处上任,把全家都带去了,就把店抵给了我,我也是才接手不久。” 宁七音点点头,才要说什么,宁玲珑带着满脸的笑站到了陆景朝身旁。 “三叔!”她热络地向陆景朝打招呼,既然这布庄是陆景朝的就好说了,那就跟是陆家的没什么两样。 陆景朝本想和宁七音说几句话,莫名被人打断很是恼火,便神色不善地朝宁玲珑看了一眼,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宁玲珑看了那眼神倒也不敢造次,就没再说什么,只是等在一旁想要再找机会。 陆景朝再次看向宁七音,眸中不觉温柔起来:“喜欢哪些让伙计记下来,回头让他们送到府上去。” 说完,陆景朝又向伙计吩咐道:“这位姑娘要的全都记我账上。” “不必了!”宁七音忙摆手拒绝。 “这都算不得什么,”陆景朝看了一眼苏南卿,到底向宁七音轻声说出后半句,“你若想要,布庄都是你的。” 宁七音的双颊登时布满了朝霞一般,她低下头,伸手向后拉住苏南卿:“我们改日再来!” 苏南卿本来看着郎才女貌的一对正微笑着,忽见宁七音为了陆景朝的一句话发窘而要离开,便不得不站出来说几句。 “将军这话便是玩笑了!”苏南卿向陆景朝笑道,“我今日是奉家婆之命,来陪着七音选些布匹做嫁妆,若是记到了将军账上,这嫁妆岂不变成了聘礼?” “纳征的吉日还未定下,这聘礼我们宁家可不能收!” 苏南卿一番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下来,倒叫陆景朝无话可说了。 他笑着点点头:“到底是大嫂思虑得周到,如此七音便略挑些自己喜欢的,等下聘的时候,我再多送一些便是。” 苏南卿见陆景朝并非一意孤行之人,心中也很是欣赏,又向宁七音道:“你先在这边挑,我去那边看看。” 说完,苏南卿便走到布庄的另一角,想让陆景朝和宁七音二人说说话。 宁七音只是侧过头去看手边的布匹,飞快地用手背在脸颊上贴了一下,愈发烫了。 陆景朝才要张口说什么,却突然发现宁玲珑还在他身侧后方站着。 “还有事吗?”陆景朝皱眉看着她。 宁玲珑赔着笑:“没什么事,刚好在这里买布,不想竟是三叔开的布庄。” 陆景朝点点头:“让伙计招呼你便是了!” 说完,陆景朝向等着宁七音选布的伙计一指:“你去招待这位客人!” 宁玲珑本想听到陆景朝让她看中了随便拿之类的话,却不想他丝毫不提要送她布的事,只唤了一个伙计招呼她。 宁玲珑也不敢多说什么,便跟着小伙计去了一旁,心里想着既然是陆景朝亲自吩咐的招待她,那伙计心里应该也是有数的。 陆景朝和宁七音这一方总算清静下来,二人四目相对,会心地互相一笑。 “字帖看了吗?”陆景朝忍不住问道。 宁七音点点头,倒没多想:“每天都在练。” “那里面……”陆景朝犹豫了一下,“你没看出来?” 宁七音才要凉下来的双颊又蒸腾起来,原来陆景朝指的是那首诗:“看出来了……” 她微微低着头,陆景朝只能看到她双眉如远山含黛,精致小巧的鼻翼因为呼吸而微微翕动,像一只停留在花蕊上的蝶。 “那……”陆景朝看宁七音像是有些紧张似的,不自觉被她感染的自己心中也有些忐忑,“怎么不回我只言片语?” 宁七音抬起头,双眸含水般波光潋滟:“你在等我回复?”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一个预收,求收藏《快穿中的那些大佬全都追来了》 文案: 数次快穿任务结束后,宁绵绵终于可以结束那些角色开始正常的人生,结果却成为了一个刚刚被亲生父母找回来的真千金。 假千金网络粉丝千万,假千金备受哥哥宠爱,假千金和父母情深 连娃娃亲的未婚夫看着她一脸嫌弃。 就在宁绵 分卷阅读185 绵打算奋起努力打脸的时候,曾经快穿中的那些人都跑来了。 这一世的儿子那一世的爹,还有某某世的徒弟某某世辜负过的男人,齐聚这一世,还为她打起来。 武打巨星怒指着年轻爱豆的鼻子:这是我娘,你敢让她叫你爹? 运输大亨揪着霸总的领子:你说谁是你前女友,我家公主殿下养在深宫! 天才外科大夫亮着刀子:这是我师父,我师父修仙的!没爹没娘没儿子没谈恋爱! 宁绵绵蹑手蹑脚转身就跑。 五个大佬一起吼:站住! ☆、第 95 章 第95章惊鸿一瞥 陆景朝的心像是随着那双美眸中的波光飘荡似的, 才要说什么,却被宁玲珑猛然的一句大声吸引了注意力。 宁七音也向宁玲珑那边往过去,却见她尴尬地朝这边望了一眼, 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跟伙计说了些什么。 只是她大声的那句,满布庄的人都听见了。她说的是,你知不知道我是陆家的人。 见陆景朝也望了过来,那小伙计忙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这位客人说是陆家人, 不打算给银子。” 宁玲珑被伙计这么一说, 不由又有些发窘,只是转念一想,这布庄本就是陆家的产业,她白拿几匹布又算得了什么? 小伙计还在求助地看着陆景朝, 宁玲珑干脆厚起脸皮:“三叔, 我是陆家的人,这原没什么错吧?” 陆景朝向她一点头, 宁玲珑心中一喜。 “让人把她挑中的布匹送过去,顺带把银子取回来就是了。”陆景朝向那小伙计吩咐。 宁玲珑短暂的高兴顿时化作惊讶,怎么还是要银子? “三叔……”宁玲珑声音里带着讨好与撒娇, 脑中则飞快地想着要说些什么。 陆景朝看了她一眼, 又向小伙计道:“若是许姨娘不方便, 就先记上账,都是自家人, 晚几天再跑一趟去拿银子也成。” 陆景朝觉得自己看在侄子的面子上,对宁玲珑真是格外开恩了, 她若是不领情简直就是不识抬举。 宁玲珑却觉得陆景朝话里话外还是让她自己花钱买布,一时气愤起来:“三叔一口一个银子,听着倒不像一家人了, 难道见洺去你房里拿支笔也要给钱不成?” 陆景朝沉下脸来:“你去问问陆见洺,没有我的允许他敢不敢去我房里拿笔!” 旁边的小伙计见陆景朝生气,忙向宁玲珑劝道:“客人千万不要这么说话,咱们开门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莫说您来了,便是陆国公府的老夫人来,也是咱们东家亲自掏银子交到柜上的!” 宁玲珑气哼哼地看了一眼自己选中的那几匹布,心中颇为不舍,却还是冷哼了一声:“有银子哪里买不到?” 说完,便愤怒地转身离去了。 苏南卿听到有些争吵忙走过来向宁七音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宁七音摇摇头,又见布庄中的客人也纷纷向这方看过来,想着也不方便再与陆景朝交谈,便向他轻声道:“那我和大嫂就先回去了。” 陆景朝的脸色缓和下来:“都选好了?” 宁七音点点头,又问苏南卿可还有看中的布匹,苏南卿便说之前选的已经足够了,便一同再向陆景朝告辞。 陆景朝将二人送至门外,苏南卿一面说着“留步”一面向一旁多走了几步,免得宁七音跟陆景朝说些什么会不自在。 宁七音向陆景朝看了一眼,红着脸轻声道:“回去我也写张字,你看看我练得如何了。” 陆景朝炙人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宁七音:“好,让柳树的姐姐拿给柳树就行。” 宁七音点点头,二人目光痴缠了一瞬,然后宁七音便回身随苏南卿离开了。 二人又在街上转了一会子才回宁国公府,那布庄已经着人将宁七音挑选好的锦缎送到了家里来。 孙氏看了夸赞宁七音和苏南卿的眼光好会挑,然后让人将布匹收起来又唤了管事的来结清了银子。 “你们两个转了半日也累了,回去歇着吧!”孙氏也像是劳累了一番似的,说话间有些疲惫之感。 于是宁七音和苏南卿二人便各自回房去了,才坐稳吃了一口茶,宁七音便听铛儿说起一件事来,倒让宁七音明白为何孙氏方才是那样疲惫而勉强了。 原来就在宁七音和苏南卿到家之前,宁玲珑到府上来了一趟,在孙氏面前哭个不住,说自己从前错了,如今跟着陆见洺倒连给孩子扯布都舍不得了。 孙氏想起她将宁玲珑养在身边的那些年,又看她怀着身孕伤心委屈的,眼见就要拿些体己银子给她。 也不知是哪个爱多嘴的,看到宁玲珑进门就将消息告诉了二房里的人。如今二房的人个个对夏若梅言听计从,他们知道夏若梅尤其痛恨宁玲珑,立马就将此事传到了夏若梅耳中。 于是就在孙氏要拿银子的档口,夏若梅冲了进去,指着宁玲珑破口大骂了一番,又 分卷阅读186 哭又闹地说孙氏从前哄骗她,鸡鸣狗跳地闹了好一通,直到宁玲珑落荒而逃才安静下来。 宁七音听完只是抿唇一笑:“说得倒是活灵活现,好像你亲眼见了似的。” 铛儿给宁七音续上茶:“二少奶奶闹起来,那嗓门院外都能听见,很快就传得上下都知道了!” 宁七音淡淡一笑,上辈子夏若梅嫁给大哥宁正锦,把大哥闹得不得安宁;苏南卿嫁给了宁正辉,却被宁正辉和宁玲珑二人的事弄得自己年纪轻轻竟抑郁而终。 如今便好了,苏南卿嫁给大哥,二人神仙眷侣一般;夏若梅嫁给了宁正辉,把宁正辉和宁玲珑拿捏得死死的,谁也奈何不了她。 宁七音觉得这辈子过的才叫人生,一切都在正确的路上行进着,善良的人自有好的归宿,而恶人自有恶人磨。 静静坐了一会儿,宁七音便命人焚上香,然后写起字来。 只是一遍一遍的却不能让自己满意,她曾想将自己和的那首小诗也加进去,才写了两个字就红了脸,端详着犹豫了一回,到底将那张纸废了。 又将陆景朝的三本字帖拿出来,宁七音一字一字地细细看了一遍,才再次提起笔来。 坠儿却走了进来:“姑娘先等我点上灯。” 宁七音却并不停顿,提笔就写下了“月亮”二字。 坠儿急急地将灯点上,又在一旁帮宁七音磨墨:“姑娘还是要仔细眼睛。” 宁七音想了一下,又在纸上落下“莲子”二字,这才随口问道:“你与那弟弟常常见面?” 坠儿轻轻点头,唇边不觉带着微笑:“我们多年不见,竟还能像小时候那般亲昵。如今他每日下营,就来门外与我说几句话。” 宁七音蘸了一下毛笔,又写了“枫叶”两个字:“你们姐弟情分不减,这是好的。” 坠儿一边磨墨一边看着一处虚无微笑道:“我如今想着,他年纪也不小了,如今跟着将军也算有所作为,我帮着他攒攒银子,帮他娶上一门媳妇,也能告慰爹娘的在天之灵了。” 宁七音抬眸看了坠儿一眼:“他既然有所作为,哪里还用你的银子去娶媳妇?” 坠儿将墨块收起来:“他也是这么说,可我这个做姐姐的,能帮他添一些就添一些了。” 宁七音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将那一张字写完,竟像是早就想好了似的,一气呵成。 她将那张字拿起来端详了一下,轻轻吹了几口气,想着自己再写也就这样了,便等它晾干折了起来。 “今日和弟弟见面吗?”宁七音向坠儿问道。 “还不到时辰。”坠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都在晚饭后过来。” 宁七音点点头,又将那张字装到信封中用火漆封好:“见他的时候把这个给他,让他捎给陆三叔吧!” 坠儿将信拿在手中,笑意盈盈的:“要么我现在就跑一趟给他送过去吧!” 宁七音站起身:“不急,不过是一张字,让陆三叔看看我练得怎么样了,今日送不过去明日再送也是一样。” 坠儿闻言这才将信收起来:“柳树今日应该会来的。传饭吗,姑娘?” 待到饭后坠儿留下铛儿在宁七音跟前伺候,宁七音便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被坠儿带到墙外去了似的,久久回不来。 只是那张字送了出去,却是几日都无音讯,宁七音心里便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来,让人联想到“深闺怨”之类的词,却又在想到的时候让人红了脸。 直到这一日,苏南卿来找宁七音玩,笑着告诉她陆国公府第二日要来下聘。 只是苏南卿说完又有些许惆怅:“照这个进程看,想来用不了多久你就要嫁过去了!” 宁七音红着脸:“本就离得不远,到时候我常回来,或是你去多找我,还是一样的!” 苏南卿笑着打趣她:“新婚之后,怎么也要过段蜜里调油的日子,你哪里还会想到我这个嫂嫂!” 宁七音也是不甘示弱:“我看嫂嫂和哥哥现在也仍是蜜里调油,不还是每日来找我玩吗?” 说笑了一回,苏南卿才又向宁七音道:“明日要陪着母亲在前面待客,就不过来陪你了。” 宁七音点点头,粉色的双颊格外动人。 第二日一早,宁国公府的下人便洒扫收拾起来,乐苑这边坠儿也指挥着众人扫扫这里,擦擦那里。 “又不到咱们院子里来,倒也不必这么大阵仗。”宁七音看坠儿脚不沾地的样子,不由说了一句。 坠儿又嘱咐了众人一句,然后扶着宁七音回屋梳洗:“万一陆家的亲戚要到姑娘这边来看看呢!” 宁七音一笑:“你想得倒多,莫说人家不会提这种要求,便是提了,母亲也会帮我婉拒了。” 梳洗用过早饭之后,宁七音就捧了一本书在廊下读,却很难静下心来。 坠儿在廊下帮鸟儿换过水,又添上食,看了看天色然后朝立在宁七音身后的铛儿招了招手。 铛儿看了一眼正在 分卷阅读187 看书的宁七音,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坠儿伏在铛儿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微笑地看着她。 铛儿也笑着向坠儿点点头,便轻快地跑出院子去了。 “你又支使她做什么去了?”宁七音眼神停在书页上,口中淡淡问了一句。 ☆、第 96 章 第96章 那么多的聘礼 坠儿笑着洗过手, 然后为宁七音续茶:“不过让她跑个腿。” 宁七音心思不在书上,心中被甜蜜和小小的沸腾,她打开书看了半天, 竟没有翻一页。 一盏茶的功夫,铛儿兴冲冲地跑回来,脸上红扑扑的:“来了!陆家人来了!” 宁七音回首向坠儿道:“你就让她打听这个去了?” 说话间,铛儿已跑到宁七音跟前:“陆老夫人年纪大了, 没有亲自来, 是陆将军的一位小姑姑和陆家大房夫人带着几个亲戚来的!” 铛儿兴奋着,倒像自己的喜事一般:“对了,陆将军也来了!” 宁七音脸上一热:“院子里那么多活计,你就跑出去看这个?” “快去做活吧!”宁七音向着院子微微扬了扬下巴。 铛儿却看向坠儿, 显然坠儿先前交代给她的不止这些。 坠儿立在宁七音身后朝铛儿使了个眼色, 又笑着低头看了宁七音一眼。 铛儿会意,向宁七音笑道:“我再去看看就回来!” 说着, 便一阵风似的跑了。 宁七音看出是身后的坠儿授意,回头佯装不悦道:“如今你把她教的越发没规矩,竟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坠儿笑着向宁七音屈了屈膝:“姑娘说的是, 回来我好好教训她!” 宁七音不再理会她, 兀自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这会儿浓的发苦了。” 坠儿忙拿起茶壶:“姑娘赎罪, 方才我忙得晕了,好像放重了茶叶, 我这就重新给您沏茶去!” 虽然让铛儿再三去打探消息,看起来像是忤逆了宁七音的意思, 可那是宁七音的喜事,坠儿知道自家姑娘也是好奇的,并不会真的怪铛儿没规矩。 可泡错茶的事, 虽然看起来是小事,却因为是她做错了分内的事,倒比让铛儿跑出去的罪过还大。 因此坠儿认错的时候诚诚恳恳认认真真,便是宁七音因此罚她她也绝无二话的。 宁七音却向她摆摆手:“放下吧,偶尔尝一下浓茶也不错。” 坠儿抱着茶壶犹豫,姑娘这样温婉柔和的人,怎么可以喝一杯苦茶。 “再去倒一杯白水来,我交替着喝,能喝出白水的甜来。”宁七音向坠儿道,倒是饶有趣味的样子。 坠儿这才放下茶壶,转身去房中倒水了。 宁七音又端起那杯茶吃了一口,是有些苦涩,可她心中正甜蜜着,又怎会惧怕那片刻的苦呢? 宁七音捧着茶杯想象着,陆景朝此刻想来正在前厅说话,本就对他十分满意的宁国公和孙氏兴许会对他更加欣赏…… 坠儿倒了水回来,还端了一盘蜜饯,宁七音不想她看到自己一直走神的样子,便吩咐道:“你去忙吧,有事我叫你。” 坠儿向宁七音行了一礼:“那我去厢房做针线了。” 宁七音应了一声,坠儿这才退下了。 出嫁时要蒙的红盖头,是需要待嫁的姑娘自己绣的,代表自己绣的嫁衣。只是除非家中没有丫鬟的人家,并没有哪个姑娘真的亲自将盖头从头绣到尾,都是交给丫鬟绣个差不多,然后待嫁的姑娘略绣上几针,就算亲自绣了嫁衣了。 婚事定下来的时候,宁七音的嫁衣交由绣坊有名的绣娘去绣了,然后誊了个花样子回来自家绣盖头。 坠儿的绣工在宁国公府是数一数二的,她又是乐苑的人,因此这活计就落到了她头上。宁七音知道坠儿最近忙的针线只有这一样,因为坠儿说要早些赶制出来,好给宁七音多留些时间。 宁七音想着,脸上变又热起来,她发现自己好像不管什么事都能联想到和陆景朝的婚事上去。 正端起茶杯想要喝口茶掩饰,便见铛儿再次兴冲冲地跑回来:“姑娘!” 宁七音将茶杯放下:“舍得回来就快去干活吧!” 铛儿立在宁七音面前:“我先跟姑娘说几句话就去。” 然后铛儿就描述起陆国公府送来了多么多的聘礼,送聘礼的队伍前面的乐队奏得曲子多么欢快好听,抬聘礼的队首都进了宁国公府的大门,队尾还在街角等着转弯等等等等。 铛儿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一大堆,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的。 宁七音微笑着听完:“好了,热闹看完了,去做你的事吧!” 铛儿有些意犹未尽似的,才想要进屋去,又停下来看了宁七音一眼。 外面那样热闹,府里都喜气洋洋的,唯有宁七音守着一杯茶一碟子蜜饯捧着一本书在廊下坐着,怎么看怎么觉得冷清 分卷阅读188 了些。 “姑娘,”铛儿又凑了过来,“我陪您去园子里走走吧,有些花好像都要冒花骨朵了呢!” 宁七音望了一眼院子上方的天空,倒确实碧空如洗,风卷云舒,是阳春三月里难得的好天气。 “好!”宁七音站起身来,总归是有些心乱读不进书,倒不如去走走。 园子里已是郁郁葱葱的,微风轻拂着擦过耳畔,柔和而绵长。 宁七音在园子里慢慢踱了几步,一颗心也像被和煦的风安抚过一样,变得安静而温暖起来。 铛儿指给宁七音看花圃中的花骨朵,露出星星点点的颜色,在风中轻轻摇曳着,让人不由期盼它们怒放的时刻。 主仆二人又上了小桥,在桥上看了看水里的锦鲤,然后才下桥继续向前走,却与陆景朝走了个正对面。 才下了桥来,宁七音就看到假山后闪出几个人走了过来,尚未看清别人时她就看见了陆景朝。 陆景朝带着几个抬着东西的人,看起来是要借路去宁老夫人那边。 宁七音的脚步顿了一下,陆景朝今日是来过大礼,他们二人原应碰不到面的。 只是宁七音从桥上下来只有这一条路,若是转身回桥上未免又太过刻意,如今也唯有迎着走过去。 陆景朝自然一早也发现了宁七音,一贯沉静的墨眸瞬间像是燃起了火苗,在眸底跃动着,像是随时会喷发的火山一般。 宁七音的眸光落在陆景朝面上,她努力保持着平静的神色,却殊不知自己眸中已含了笑,犹如池中的一汪春水,娇翠欲滴地在阳光下妩媚着,轻轻地泛起涟漪,勾魂摄魄而不自知。 二人彼此眼神交缠,短短的几步路感觉像是走了许久。 今日相见又与往日不同,陆景朝亲自送了聘礼来,二人的婚事就算完成了大半。从前遇到,虽然知道彼此要相守一生,可到底还有许多礼数未做,对未来的感触也没那么深。 而如今,陆景朝看着和自己迎面走来的宁七音,他有一种彼此在心理上更接近的感觉。从前他总是克制着,装作不在意,可一旦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他才发现那种狂热想念一个人的情绪,他根本无从克制。 二人越走越近,陆景朝的目光也越发灼热起来,他恨不能将那个粉嫩白皙的姑娘揉进自己怀里,在她耳边告诉她“你很快就是我的了”。 宁七音被陆景朝眸中的汹涌灼红了脸,她懂陆景朝眼中的憧憬与期待,同时自己也对将要到来的婚事充满了向往。 那种被珍视被重视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觉,让宁七音心中充盈着幸福感。 二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小半步,却还是觉到离陆景朝近的那一侧手臂,好像被陆景朝似有似无地触碰了一下。 就像是陆景朝身上的火山通过那一下触碰渡到了宁七音身上,宁七音只觉得轰的一下整个人就燃烧了起来。 二人交错向前,竟不曾交谈一句,各自心中却都觉得像是与对方互诉过衷肠一般,彼此都认定与对方早就心意相通了。 宁七音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陆景朝已走上桥去,修长挺拔的背影犹如高山之巅的松柏,那种坚定是可以让人放心依靠的。 上辈子,宁七音也曾看到过陆景朝的背影。那时候,那个背影也如今日这般,透着坚定。可宁七音那时候只觉得遥不可及,觉得自己夫君的叔叔不苟言笑的,让人生畏。 可这一辈子,她就要嫁给他,竟要与他相守一生了。 宁七音收回目光,继续前行,只是相较于方才,心中像是有花蕾悄然绽放,散发出甜蜜的香气来。 冥冥之中,到底有没有命运这回事?宁七音走到一株海棠旁停了下来,海棠树的枝桠上已经不乏米粒大小的骨朵,尚被青褐色的颚瓣紧紧包裹着。 宁七音仰头看着那些花骨朵,猜想着它们的命运又会如何?是尚未开放就被风吹落?还是在枝头傲放之后凋零化为春泥? 上一辈子,宁七音从来不会想这些。这辈子,因为有了陆景朝,她对未来更加期待了。 陆国公府给宁国公府送聘礼的阵仗简直轰动了京城,第二日便有宁七音从前在各种宴会集会上认识的几位姑娘,来宁国公府找宁七音玩了。 几位姑娘都送了宁七音一些小礼物,祝贺她要出嫁了。宁七音一一收了,又一一真诚地道了谢。 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可都是精致新奇的小玩意,一看便是用了心的。 几人坐着吃茶聊天开心了一回,便有人向宁七音道:“带我们去看看你的聘礼吧?” 前一日孙氏收下聘礼,不过随便摆在了屋子里,待到宴请并送走陆家人之后,才让人将那些聘礼都抬到了宁七音院里来。 孙氏对宁七音说,虽然家里比不上陆家那般家大业大,可到底不缺吃喝不愁衣食,这些聘礼她只象征性地留一点,其他的都在宁七音出嫁那日随着嫁妆抬回去。 因此,那么多的聘礼,孙氏都没有往公中 分卷阅读189 放,直接就抬到了乐苑。 ☆、第 97 章 第97章 幸福的宁七音 夏若梅知道了又在自己院子里跟宁正辉闹了一通, 宁正辉当晚就被赶出去睡书房了。 所以如今宁七音的小姐妹们要看聘礼,倒也不是难事,出门去院子里的三间东厢房, 打开门便能看到了。 按规矩,每一样聘礼都是成双成对的,金银饰物、山珍海味的干货倒也罢了,最难得的是那一看就千年不止的老参, 稀奇的大灵芝, 便是一支也是世上难寻的,这聘礼中竟也都配齐了两支,而且两支大小形状极为相似,竟不像深山老林里长的, 倒像是匠人手中做出来一般。 小姐妹们都是见过些世面的, 看了宁七音这丰厚的聘礼竟也纷纷叹为观止。 陆国公府的这番手笔,只能说明一件事, 就是他们将这门亲事看得极重,将宁七音看得极重。 几位姑娘无一不说宁七音是个好福气的,未来夫家这般对待聘礼, 想来嫁过去也都会捧在手心里疼着爱着, 一面说着一面就都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来。 待到送走了几位姐妹, 宁七音便被孙氏叫到了房里,说是陆家选好了日子, 算起来距离成亲的日子不过只剩了十多天,问问宁七音准备得怎样了。 宁七音要做的也不过绣最后的盖头, 然后每日被丫鬟们盯着服用各种调理气色的补品。 那块盖头已经从坠儿手里交到了宁七音手里,宁七音偶尔绣几针,有个两三日便能绣好了。 孙氏点点头:“咱们家第一次嫁姑娘, 有什么事我没想到的,你可记得来提醒我。或是你那边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哪怕是你梦里记了起来,也可以让人来找我。” 在宁七音看来,孙氏不再像上辈子那般淡漠,倒真有了几分母亲对女儿的关怀挂念,而且那份关心并非惺惺作态,是不经意间的真情流露。 只是上辈子的记忆仍在,宁七音的心好像再也暖不过来了,她对孙氏只是客气着,平日里做事也不过是尽一个女儿的本分,却不会有那种天然的亲切。 如今孙氏情真意切地嘱咐宁七音,有什么事便是半夜也可以去敲门找她,虽然心里有些许感动,那感动却如同一缕青烟,很快就随风而散了。 回到自己房中,宁七音又将陆景朝的字帖细细看了一遍,偶尔还用手指在桌上空画几笔。 她想起这辈子和陆景朝初见时的场景,那是在陆国公府,她在一棵桂花树下长吁短叹,不期然被他看入了眼中。 记忆好像总会与气味有关,自此之后,宁七音看到、想到陆景朝时,她就总会想起那一日淡淡的桂花香气。 正捧着字帖出神,坠儿又端进一盅燕窝来:“姑娘先趁热吃了再看吧!” 从开始读书孙氏就吩咐专人为宁七音每隔一日炖一次补品,到了宫中赐婚的圣旨下来,更是改成了每日炖一次。 回到宁国公府之后,宁七音也觉得自己的面色渐渐红润,后来越发养得肌肤白皙剔透吹弹可破一般。 哪个要出嫁的姑娘不喜欢自己上轿那日朱唇粉面艳冠群芳?因此这每日的补品,宁七音都是乖乖吃了的。 宁七音才坐到桌前,一缕碎发却垂了下来。 “姑娘这一头乌发如绸缎一般,太过光滑了!”坠儿忙上前扶起宁七音去镜前梳理头发。 宁七音看着镜中粉面含春的自己,不觉又想到了陆景朝惯常看她的眼神,那种让她期待而又心慌的眼神。 宁七音移开视线,随手打开一只妆奁,却正见那紫玉簪放在最上面。 她拿起来端看着,又想起陆景朝赢这玉簪时说的话。当时陆景朝问她想不想要,她随口笑了一句陆景朝说的好像她想要就能有似的。 那时候陆景朝看她的眼神便深邃起来,对她说了一句“只要你想要”。 宁七音又觉双耳热了起来,刚好坠儿已为她梳好了发髻,她便放下玉簪站起身来。 宁七音慢慢地吃完那盅燕窝,心里怀着甜蜜和期待,想着原来当开始爱慕一个人,便眼里心里处处都是他了。 春风拂面会想到他,夏雨滂沱会想到他,秋叶凋零会想到他,冬雪纷飞还是会想到他…… 待嫁之前宁七音没有再出过门,坠儿去见柳树的时候,常常问她可有东西要捎,可有话要传。 宁七音却每每只是摇头,其实心中总有一种很多话想对陆景朝说的感觉,可当细想起来,却没有哪一句值得郑重其事的捎过去。 就算和陆景朝见面,她觉得自己也不过是问问他这几日过得怎么样。 情到浓时,说出口的竟全是人间烟火。 宁七音也不急着绣那喜帕,待嫁的时光那样悠长,她总得留件事去打发。 苏南卿有时过来找宁七音说话,看到坠儿绣的那块喜帕也是赞不绝口,又免不了催促她赶紧绣上。 “不过并蒂莲的两片叶子两瓣花,若真是紧起来,一两个 分卷阅读190 时辰也能绣完了。”宁七音浅笑着,为苏南卿斟上茶。 “那你偏要留着活计作甚?”苏南卿端起茶杯,嗔怪了一句。 “打发时间。”宁七音闲闲地说了一句,微笑地看着苏南卿。 她其实很享受绣喜帕的时光,想着自己要嫁的人,想象着未来,将那些不能向外人诉说的心思,一针一线地绣到那喜帕上。 夏若梅也来过乐苑一次,说是看看宁七音这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却明显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真可惜我和你二哥的属相都不对,你成亲那日竟不能去送亲!”夏若梅一副惋惜的样子。 “那一日家中也忙,里外张罗的事多得很,便是二嫂属相合适,母亲也舍不得放二嫂出去呢!”宁七音与她客气了一句。 因为有上辈子的经历,宁七音对夏若梅的性子也算了解,若是真的属相合适了,没有理由就不安排夏若梅送亲,她非得再闹上一场不可。 宁七音将话说得漂亮,夏若梅自然高兴起来,坐在宁七音房里吃了半盏茶才走。 宁七音每日都去老太太那里坐坐,越是临近婚期,老太太越是对宁七音不舍起来。 拉着宁七音的手叹道:“才回家多久,这就要嫁人了!” 孙氏也在一旁坐着,想到她才与亲生女儿有了牵绊的感觉,女儿就要去人家家里给公婆尽孝去了。又想到宁七音乡下过的那些年,不由偷偷地抹了泪。 宁老夫人比宁七音才回来时苍老了许多,宁玲珑的事,泼妇二嫂的事,让这位曾经富贵体面的老太太连最后的一些乌发也变白了。 “其实七音年纪倒也不大,再在家中留一年也使得。”老太太看着宁七音又说了一句。 孙氏在一旁强打起笑颜:“婚期都定了哪里可能再留她?再说了,咱们家七音年纪不大,那边可是不小了。” 老太太想到陆景朝又笑起来:“大的刚好,又懂事又疼人,过大礼那日,他给我房里送东西,我就觉得他很好,咱们七音就是享福的命!” 宁七音陪在宁老夫人身旁坐着,听老夫人夸赞起陆景朝来,自己倒不由红了脸。 孙氏也在一旁点头:“是!我也瞧着满京城再找不出这样的男子。老夫人,您还记得吗?当年战乱把七音放到乡下后,我心里一直挂念着。” “后来路上碰到一个算命的,我让他给咱们七音算了一卦,他说咱们七音会平平安安的,以后是大富大贵的命呢!” 老夫人似乎也想起这件事来,点头笑道:“你是跟我说过,我还说咱们能活命就不错了,哪里还奢望什么大富大贵呢!” 宁七音听孙氏和老夫人讲起她被放到乡下前的那些事,思绪突然飘远了些:上辈子,孙氏也曾为她卜过一卦吗?那一卦的结果也和这辈子一样吗? 就这么回想着上辈子和这辈子,直到老夫人的丫鬟双喜进来报,说顾家老夫人到了门外了,才让宁七音回过神来。 宁老夫人先是微微一惊,然后恍然道:“看我这记性,竟把这件事忘了!” 因为宁七音要出嫁,近一些的亲戚都会过来看看,说是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不过是尽个礼数罢了。 孙氏忙向老夫人笑道:“我记着呢,该备的都备下了,厨房里也安排好了。母亲只管招待顾老夫人便是。” 宁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你办事一向稳妥,打理府中事务这些,多跟七音讲讲,她以后免不了要持家的!” 顾老夫人后来身体不大好,便鲜来宁家走动。宁七音去探望了几次,顾老夫人便越发觉得她孝顺懂事,当初没看错人。 只是顾出晴、顾出悠两个人,因为对宁七音一直抱有成见,不大喜欢与她来往的。 一直到宁玲珑去给陆家作妾,顾出晴和顾出悠觉得宁玲珑简直是丢脸。在她们眼里,宁玲珑代表着自小在国公府教养出来的她们,那应该是高贵而知礼的,与乡下长大的宁七音有云泥之别。 谁知那宁玲珑竟给人作妾不算,还传出已经有身孕的消息,这才抬到陆国公府几天?那身孕怎么来的可想而知。 于是再面对宁七音时,顾出晴和顾出悠就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 顾老夫人照旧拉着宁七音说了几句话,又夸赞了一番,才命人拿上一套头面来,说是给宁七音添妆。 孙氏见那头面上镶了一颗硕大的南珠,其他的珠子虽然没有那么大,也是流光溢彩的,并非俗物。 想来那头面价值不菲,孙氏便替宁七音推辞了几句。 顾老夫人看着宁七音道:“就算不说我中意这孩子,只说我与你婆婆的关系,七音收了我这头面也是使得的!” 孙氏想着这话说的原也不错,尤其顾出晴顾出悠也是要出嫁的,到时候替自家老太太将这个礼还了便是。 于是,孙氏便带宁七音正式向顾老夫人道了谢。 ☆、第 98 章 第98章嫁妆 顾出晴和顾出悠对 分卷阅读191 视一眼, 心中又有些怪祖母偏心,竟将那样好的头面给了别人的孙女。 宁老夫人笑着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姑娘们,感叹道:“小的时候, 只觉得她们年纪差不多,太闹,如今一个个都要嫁人了,这心里还真有些空落落的。” 顾老夫人也忍不住感叹起来, 说虽然也有孙媳妇娶进来, 到底不如孙女们贴心云云。 说来说去,就说到了孙女婿的事上,两位老太太互相夸赞了一番对方的孙婿,顾出晴突然开口道:“陆将军真是什么都好, 就是年纪大了些。” 顾出晴也是今年才订下婚事, 公公是朝中的三品官,夫君还没什么功名, 不好不坏的一桩亲事。 可顾出晴私底下却是心比天高,她不大看得上自己的夫家,却又没有更好的选择, 所以心里一直不大痛快。 宁七音淡淡地看了顾出晴一眼, 没有说话。 顾出晴定下的亲事和上辈子一样, 如果她顺利地嫁过去,也会和上辈子那样, 不知足的过日子。 顾老夫人听了顾出晴的话忍不住笑道:“小孩子懂什么?莫说才差了十来岁,便是二十岁、三十岁都是有的, 照样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顾出晴撇了撇嘴,看了一眼宁老夫人,再难听的话便没说出口。 可她与宁七音离得并不远, 便压低声音向宁七音道:“真是奇怪你们一个一个的都要往陆家去,难道这满燕京城再无其他男子了吗?” 宁七音斜了她一眼:“舅祖母杯子里该续茶了。” 顾出晴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顾老夫人,她正和宁老夫人聊得热络:“该续茶自然有丫鬟去做,关我什么事?” 宁七音笑着点点头,嘲道:“不错,我要嫁给谁,又关你什么事呢?” 顾出晴一噎,竟说不出话来。她心里其实是嫉妒宁七音的,陆景朝那样的人才相貌,一直是她所仰慕的。没想到她一直仰望着的一个人,竟要娶宁七音这样一个乡下长大的姑娘。 便是宁七音一举一动完全是贵女的做派,顾出晴也觉得她是乡下姑娘,完全配不上陆景朝。偏偏听说陆景朝还将宁七音看得极重,送聘礼那日都轰动了京城。 因此,顾出晴一面更加看不上自己夫家,一面就对宁七音又嫉又恨起来。 宁七音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上辈子她就是太在乎别人的感受想法,所以一直畏手畏脚的委屈自己。 这辈子她要活得肆意潇洒,就不会被别人的三言两语所左右。 成亲前一日晚上,宁国公府早早地就用过了晚饭,然后简单聊了几句第二日各自要做的事,就被宁老夫人催着回房早点睡,毕竟第二日卯时之前就要起来了。 宁七音回到房里却久久睡不着,以她的记忆来说,她并非第一次经历出嫁,可与上辈子出嫁前的慌乱忐忑不安相比,她这辈子是期待甜蜜而幸福的。 也会有些紧张,心跳也不受控制似的,可不会有一丁点的不安。 因为,她要嫁的是陆景朝。 她就要成为他的妻,明日之后,不管是万里晴空还是电闪雷鸣,她知道总会有他在一起。 宁七音也不知道自己胡思乱想了多久,醒来时只听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倒吃了一惊。 “坠儿,”宁七音向外屋唤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刚刚卯时。”坠儿的声音先传了进来,显然是早就醒了。 一点烛火移动进来:“是不是把姑娘吵醒了?还想着让您多睡一会儿呢!” 坠儿走到宁七音床前:“姑娘要不要再多歇一会儿?” 纱帐外影影绰绰,宁七音欠起身来:“院子里在忙什么?” 坠儿声音里有歉意:“洒扫收拾什么的,我嘱咐他们小点声,不想把您吵醒了。” 宁七音坐起身来:“是我自己醒的,还以为迟了,吓了一跳。” 坠儿也感觉到宁七音坐了起来,猜着宁七音也不会再睡了,这才掀起纱帐来,又回头向后轻喊了一声:“姑娘醒了!” 像是得了令一般,外屋的、门外的丫鬟仆妇便呼啦啦都涌到宁七音房里来。 坠儿将房中所有的红烛都点燃,一时间房内犹如白昼一般。 宁七音被服侍着先穿了两层里衣,然后便被坠儿服侍着洗漱,再坐到了黄花梨透雕花鸟图镜台前。 这镜台倒是和上辈子一样的,镜中人的神情却与那时完全不同。虽然尚未施粉黛,但镜中人仍是明眸皓齿,眉眼含春,秋波盈盈看了便叫人心动,白嫩的肌肤透着微微的粉,真真的杏腮桃颊。 开脸的妇人走到宁七音旁边行了一礼,又说了恭喜的话,然后便打开粉盒要为宁七音开脸。 坠儿忙拿了一个红霞锦绶藕丝缎靠枕,垫在圈椅后,好让宁七音可以往后微微仰着。 开脸婆将香粉厚厚地扑在宁七音脸上,口中道:“姑娘,待会儿会有一点点疼,你且忍上一忍。” 宁七音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分卷阅读192 。成亲这天,外人看着热闹,可对新娘子来说,却是半句话不能多说,半步路不能多迈的一天。 开脸婆扯起掺了金丝的西麻线,利落地在手间撑了起来,第一下是在额上,开脸婆一面绞着,一面说着吉祥话。 坠儿等人则在一旁将喜服、头面等准备好,又有人备好了胭脂水粉等着,一切都进行的井井有条。 宁七音便是闭着双眼也能觉出房间众人都有条不紊地忙着,虽忙却不慌。 她不由想起上辈子嫁给陆见洺的那天,虽然那时候孙氏也给乐苑的各人分了工,安排好了成亲那天都做什么,可那天当宁七音起床,乐苑里还是乱做了一团。 绿屏大呼小叫地指挥着丫鬟仆妇,一会儿拿错了东西,一会儿又记错了做事的顺序。 那时候宁七音心里忐忑着,她知道出嫁这一日有许多的规矩,生怕自己说错话做错事,因为便有些木木的,只当有人告诉她该做什么的时候,她才会动一下,还因为怕做错而有些畏手畏脚。 如今挑出来看那时的自己,既可怜那时的无助,又有些痛恨那时的不争。 心中正感慨着,开脸婆已经绞脸完毕,口中的吉祥话也在绞的最后一下时说出了最后一句。 铛儿接着上前为宁七音将脸上的香粉洗去,又拿浸过冷水的锦帕为宁七音敷脸。 苏南卿走了进来,屋中众人纷纷向她行礼,她忙制止了:“且都忙吧!” 宁七音转头向她笑道:“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坠儿已为苏南卿搬了绣凳放在宁七音身旁,苏南卿便也在镜台前坐了:“我过来陪陪你。” 说着,她拉起宁七音的手握了一下,果然不如往常温热。 “不怕,”苏南卿笑着向宁七音手背上拍了一下,“我跟母亲说过了,今日你上轿前我都会陪着你。” “好。”宁七音感激地向苏南卿点头,虽然屋中丫鬟仆妇众多,可都没有苏南卿来得让她安心。 “已经开过脸了?”苏南卿向宁七音面上端详着,“本就是肤如凝脂的,如今越发粉妆玉砌的!” 那开脸的妇人正在收拾她放工具的箱子,闻言也跟着夸赞起来,说是给人绞脸这么些年,就没见过比宁七音更白皙细滑的新娘子。 坠儿拿碎银子赏了那位妇人:“夫人那边还有赏,待会儿有酒席招待,我们姑娘这边正忙着,就不留师傅了!” 那妇人显然十分满意宁七音的赏赐,拿着银子又向宁七音再三道谢道喜,然后喜气洋洋地退出去了。 负责宁七音妆面的妇人丫鬟,也在为宁七音花好妆之后被坠儿赏了红包退了出去,这样原本因为人多而有些压迫感的房间,渐渐清静些了。 苏南卿向宁七音夸赞坠儿会办事的时候,宁七音不免又想到上辈子在绿屏的指挥叫嚷下,乱哄哄的月苑。 那时候她早早就被服侍着穿上了喜服,甚至在擦粉的时候还不小心洒在了上面,惹得绿屏在一旁又对着小丫鬟们一通责难。 那喜服本就繁复厚重,上辈子宁七音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又被一屋子的人围着,一会儿让她坐一会儿让她站,好险没让她闷热得昏过去。 如今妆面已经上好,便有妇人自发上前为宁七音梳起头发来。 梳头的妇人是挑选过的全福之人,她拿着红木梳在宁七音的乌发上一面梳着一面说梳头时的吉祥话:“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宁七音听着妇人在身后吟唱,不由地就想到陆景朝,然后就不自觉地微笑起来。上辈子她心乱的不知周围发生了什么,原来梳头时还有这么多有趣的说法。 待到发髻盘好,头面全部都戴上,坠儿和几个丫鬟妇人才服侍着宁七音一层层穿上喜服。 这辈子的喜服比上辈子更加华丽,大红色的衣料是一年也不过产几匹的红凤锦,无比的稀少让它格外珍贵,便是郡主出嫁也不过如此了。 上面的绣花是燕京城最好的绣娘一针针绣上去的,不但绣工精妙绝伦,便是花样也是独一无二的。 苏南卿拉着宁七音端详了一下,为她将耳坠子拨正了,然后才笑道:“我们去老夫人房里吧!” 虽然这时候尚未换上喜鞋,也还没有不能走路的禁忌,可怕宁七音太过辛苦,家里已为她备下了代步的软轿。 一直抬到了闲木堂,一小轿便有丫鬟妇人纷纷搀扶,宁七音看了看青色的天空,便拎起些许裙摆往老夫人房里去。 宁老夫人和宁国公以及孙氏早已等在那里,另有一些近亲也都来了。 ☆、第 99 章 第99章洞房花烛夜 宁七音一进屋, 众人均觉惊艳,待到宁七音同长辈们一一见过,屋中便满是赞扬之声了。 孙氏在一旁欣慰地笑, 虽说宁七音在乡下长大,可她知道长进,回府后学了那样多,如今这凤冠霞帔上身, 便是宫中的娘娘也不过如此了。 有一位 分卷阅读193 女执事便提醒说该吃上轿饭了, 这上轿饭是要坐在母亲腿上让德高望重的长辈喂着吃的,孙氏看外面天色大亮,随口问了一句花轿到哪里了。 自有在外面跑消息的小厮回话,说是已经出了陆国公府。 孙氏点点头, 又看向宁七音:“过来吧!” 宁七音走向张开手迎接她的孙氏, 心中再次感慨万千。 上辈子出嫁,她被人拥簇到这房中来, 一切都像是很赶似的,不知怎么就被人推着坐到了孙氏的膝上,然后被一位婶娘喂着吃了一口饭, 然后又马上被扶起来做下一件事, 好像慢一刻就会赶不上花轿似的。 而这次, 没有人催促她,大家都友善地看着她, 带着笑带着祝福,看她一步步走到孙氏面前。 孙氏露出笑容来, 伸手拉了一下宁七音。 宁七音像上辈子一样,只是虚坐在孙氏的膝上。襁褓时与孙氏亲近的记忆已经被遗忘,回府之后二人也不曾像现在这样亲密过。 孙氏却扶着宁七音的腰让她坐好了:“太轻了, 嫁过去之后好好吃饭,不要亏待自己。” 孙氏的这句说得很轻,只有宁七音听到了,只是她还来不及反应,宁老夫人已经拄着拐杖笑着走过来。 阿福端着上轿饭立在宁七音身侧,宁老夫人走过来拿起汤匙。 宁七音没有想到竟然是老太太喂自己吃,老夫人是宁家最尊贵的长辈,她亲自喂上轿饭,绝对抬了宁七音在娘家的地位。 二房的宁引卉正在宁七音的视线范围之中,宁引卉看到老太太要给宁七音喂饭时,也是吃了一惊,而后便满是羡慕地望着宁七音。 就着老太太手中的汤匙,宁七音吃了一口饭。 正慢慢咀嚼的时候,她听到孙氏轻声向宁老夫人道:“让她多吃几口吧,今日一天怕是就指着这口饭了!” 宁老夫人正想将汤匙放下,闻言竟真的又盛了一勺饭。 这种体贴疼爱让宁七音心中有暖流在动,她又吃了两口。到底觉得心中有些不自在,满屋子人看着,老太太站着,而她坐在孙氏的膝上,吃个没玩没了的话怕是会让人笑了去,便向宁老夫人轻声辞谢。 女执事又在一旁提醒道:“姑娘该辞别父母,准备换鞋上轿了!” 宁七音便由丫鬟搀着,跪在屋中央包裹着大红色喜布的蒲垫上,向宁国公和孙氏郑重地叩了三个头。 “不孝女七音,叩别父亲、母亲!七音到夫家之后,自会安守本分,不枉父母教导。今日之后,七音再不能承欢于膝下,父母亲要多多保重,惟愿二老福寿绵长!” 孙氏闻言不由红了眼眶,宁七音的婚事没有定下来时,她时常记挂着,想着这个女儿找个好人家顺利嫁出去,她就没心事了。 可如今,当宁七音真的要嫁人了,孙氏又真真切切的舍不得了。 宁国公又向宁七音嘱咐了几句,一侧头见孙氏在抹泪,不由皱眉道:“孩子大喜的日子,你跟孩子说句话。” 孙氏心中觉得很多话要说,她平素里虽然古板,可许多事都在心里盛着,如今让她说,她只觉得千言万语不知说哪句才好。 “快起来吧!跪半天了!”最后,她竟然向宁七音说了这么一句。 却比其他关心关怀的话更让宁七音动容,因此当执事扶了她起来,并轻声说“姑娘该哭嫁了”的时候,宁七音一下就湿了眼眶。 上辈子哭嫁的时候,她是真的流了泪,那时候不确定的未来让她惶恐,她情真意切地哭着说自己不想嫁,倒换来几声赞扬。 她记得上辈子自己哭得无助时,两旁的伯母婶娘都笑得很开心,向孙氏笑道:“看,这个女儿多孝顺!” 待到后来看透了许多事,再次走到这出嫁之日,宁七音却只是盈着泪,不让它落下来了。 孙氏却拿着帕子不住地擦泪,那些伯母婶娘纷纷劝解着她们母女二人,自己还不时地拿帕子擦擦眼睛,都被这母女之情感动了。 宁七音能看出孙氏对自己是真的有不舍,可那份不舍只是因为她现在是一个上得了台面的体面姑娘。 不然,上辈子孙氏为何只对自己这个亲生女儿说:“不要哭了,妆都白化了!” 纵然孙氏现在对宁七音有再多的母女亲情,在宁七音看来也来得太晚了,晚到她再也不想主动亲近这个生身母亲了。 哭嫁过后,便有人来报,说是花轿已经快到宁国公府了。 其实便是不报,众人也听见了隐约的喜乐声,只听那声音便知这奏喜乐的也是不小的队伍,想来那迎亲的人就更多了。 宁七音便含着泪向孙氏去:“女儿不想离开母亲!” 便有妇人拦住了宁七音,孙氏见状泪水更是流个不停,丫鬟们扶住她,为她擦着泪轻声劝解。 换上喜鞋,蒙上盖头,花轿便已经临门了。宁正锦也走了出来,按规矩是要由他将宁七音背上花轿的。 孙氏止住泪,站起身向宁正锦走了几步:“好好背着你妹 分卷阅读194 妹,走稳当些,你妹妹以后的日子定然会顺遂如意的!” 宁七音伏在宁正锦背上,只能看到宁正锦前方一步路的地方,大红色的喜帕轻轻晃动着,映得眼前一片红色。 出府的路其实算得上漫长,可宁七音却觉得很快就到了大门外。 陆府的喜娘迎了上来,护着宁七音上了花轿。 宁七音才坐稳,便听得外面鞭炮震耳喜乐齐奏,一时之间好像全天下的热闹都聚集到此处了。 轿子稳稳地被抬了起来向前,宁七音扶住轿厢,一颗心又砰砰跳起来。 宁七音蒙着喜帕,并不知道迎亲的队伍有多长,她也是后来听说,加上送嫁妆的那队人,这成亲的队伍竟然比一条街还要长。 轿旁有马蹄声,不紧不慢地跟着,宁七音知道那是陆景朝。因为便是在轿子里,她也能听到围观的百姓议论陆景朝。 说是没见过这么俊朗的新郎,那高头大马看起来也不寻常,又有人说这是立过战功的陆将军,然后便有人称赞如此器宇不凡简直是战神下凡一般等等等等。 宁七音不自觉地含着笑,听着外面的马蹄声和议论声,心里的期待像是迎风绽开的花,春风雨露中欢欣而雀跃。 当鞭炮声远远地响起,宁七音便知道是陆国公府要到了,她觉得自己在衣袖中的手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握住拳放在了膝上,不一会儿手心里就全是汗了。 一直到停轿之后,那鞭炮才放完,便有执事高喊“跨火盆”,宁七音在轿中坐好,只觉轿子又向前行进了几步。 执事那声长长的“落轿”过后,宁七音便觉轿子向下稳稳地落在了地上。然后便是新郎向轿门射箭,那箭并没有箭头,用红布包着,撞到轿门上时发出“咚”的声音,便有人群发出很大的欢呼声来。 然后便是下轿,宁七音被喜娘扶下来,又被塞到手里一团大红绸缎。宁七音知道那绸缎的另一头正被陆景朝牵着,脸上就微微热了起来。 被牵着走了很远,宁七音才被喜娘搀扶着跨进一间厅堂,然后被执事指引着拜堂、入洞房。 当宁七音坐在床上等陆景朝掀盖头的时候,一颗心简直像是要跳出来一般,两只手心里有微微的汗,却全是凉的。 金色的秤杆伸到了喜帕之下,宁七音不自觉地就屏住了呼吸,那秤杆一点点向上,直到喜帕完全掀起,宁七音总算觉得眼前不再是一片红色。 只是她不敢抬头,陆景朝在一旁站着,离她很近,莫名的压迫感让她只能含羞低头。 没有人知道,陆景朝也是一路紧张的。去迎亲时,他表面云淡风轻的,心里早就翻江倒海起来。 他前一晚和亲戚商议第二日的流程,又和几个要好的朋友喝酒到深夜,回房之后竟久久不成眠。 这是陆景朝平生第一次失眠,当年与敌军对峙,便是第二日有大战,他也不曾难以入睡过。 待到出发去迎亲,他只觉这一路漫长无比。后来看着宁七音上了轿,他的心中才稍稍安稳下来,然后拜堂入洞房,他才觉得一颗心回到了原位。 只是当挑起宁七音头上的盖头,他那颗心又狂跳了起来。 本就闭月羞花的人,镂空金丝珍珠凤冠在乌亮的发髻上熠熠生辉,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趁得宁七音肤色白里透红,越发的眉目如画。 就像是春日枝头最鲜艳娇嫩的那朵桃花,又含着胜雪的白,又透着醉人的粉,带着清晨的一滴露,楚楚动人。 直到喜娘再一次提醒喝合卺酒,陆景朝才回过神来。他在宁七音身旁坐下来,拿起喜娘托着的酒杯,先递给了宁七音。 一直到二人的胳膊缠绕在一起,宁七音也仍是垂着眸。 陆景朝不由开口道:“看我一眼。” 这一句话像是命令似的,带了几分霸道,宁七音下意识地就抬起双眸来。 陆景朝双眸似火,只是那火被他压制着,在眸底翻滚着升腾着,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爆发出来。 而宁七音秋瞳剪水,黑亮的眸子如清澈见底的浅溪,晶莹剔透却脉脉含情。 二人四目相对,然后才各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宁七音只觉喉咙顿时火辣辣的,想要咳却又不好意思,只是用手轻轻按了一下胸口。 陆景朝敏锐地觉察到,便向丫鬟吩咐道:“倒杯茶来。” 那喜娘张了张口像是想要说什么的样子,陆景朝向她看了一眼,她到底将话咽回去了。 这陆将军听说在战场上就常常出其不意,如今在这公府里,想来也不是那种死守规矩的古板之人。 宁七音含了一口温茶慢慢咽下去,喉咙处的灼烧感才稍稍减轻了些,她侧眸看了陆景朝一眼,马上又含羞低下了头去。 陆景朝看她低头,目光却不由地落到了宁七音的凤冠上:“沉吗?要不摘下来吧!” 那喜娘听了这话,心中也觉得陆景朝越发不像话,却又不好阻止,只是笑道:“新郎该去宴请宾客了!” 宁七音闻言 分卷阅读195 也抬头劝他:“快去吧!” 陆景朝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丫鬟们去做,不用想着这说法那规矩的。” 喜娘不由在一旁抿嘴笑起来,这么多年,她还真没见过这么会宠人的新郎。 宁七音也觉出喜娘笑中的含义,含羞笑着向陆景朝点点头,直到陆景朝走出房去,她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第 100 章 第100章闹洞房的来了 过了一会儿, 便有人来叫喜娘出去吃酒席,说是给执事们开了一桌,正等她呢。 其实在闹洞房之前都没喜娘什么事了, 可她看新娘娇娇弱弱的又有些放心不下,于是便询问似的看了宁七音一眼。 宁七音便微笑道:“请自便!” 那喜娘便笑了起来:“夫人先坐着,我去去就来,若是有什么事, 只管差人去叫我!” 待到那喜娘出去, 宁七音便将房中的几个丫鬟也放了出去,只让她们在门外候着,有事再进来。 宁七音只在房中留下了坠儿,坠儿将门栓搭上, 然后回身笑道:“这会子没别人, 姑娘先歇一会儿吧!” 宁七音摇了摇头:“还是坐着吧!” 新娘子要从早坐到晚坐一天的,她如今能说话还能喝口茶, 已经很不错了。 坠儿却拿过两个大红色的引枕靠在床头:“姑娘便靠一下,不然这一日也太熬了。姑爷方才都说了,姑娘不必拘着什么规矩的。” 宁七音脸上一红, 不由笑了起来:“你改口倒快!” 丫鬟口中的“姑爷”正是宁七音此后的夫君陆景朝, 想到这点, 宁七音的微笑就藏不住。 坠儿笑盈盈的:“姑娘便先靠一会儿,倒也不会弄乱了妆发, 乏了闭上眼睛小憩一下,闷了让我陪您说话也行。既然姑爷都发话了, 姑娘就该舒舒服服地待着。” 宁七音被坠儿扶着轻靠在引枕上,不由笑着嗔她:“如今你倒是听他的。” “姑爷对姑娘好,我就听姑爷的。”坠儿在宁七音身旁立住, “谁是为了姑娘好,我就听谁的。” 宁七音今日本就起得很早,又在轿上端坐了一路,也确实累了。靠在引枕上,疲惫感渐渐消散,不觉竟真的睡着了。 却梦到了上辈子与陆见洺成亲,她被留在洞房里时,只有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陪着她。 那时候乐苑的丫鬟都被绿屏管教着,绿屏觉得自己若是跟着宁七音到了陆家,肯定会被陆家的丫鬟压一头,因此便不愿跟着宁七音。 其他的丫鬟见绿屏不肯去,便都觉得那不是什么好差事,竟纷纷偷偷给绿屏塞好处,求她不要让自己跟着宁七音去陆家。 到最后,绿屏就塞了一个诸事不懂的老实丫头给宁七音,宁七音坐在洞房里看她比自己还要紧张害怕的样子,便知道也没办法靠这丫头为自己做事了。 在梦里,枯坐了半日的宁七音只觉腰酸背痛,却动也不敢动一下,她被那些规矩束缚着手脚,口渴得很,却不敢要一口茶喝。 宁七音突然记起来,自己明明要嫁给陆景朝的,怎么又变成了陆见洺,心中正慌,却见陆景朝走进来,倒了一杯茶给她:“口渴就喊人倒茶,怎么能委屈自己呢?” 宁七音笑起来,才要伸手去接那茶,却一下醒了过来。 宁七音睁开双眼,自己仍靠在松软的引枕上,坠儿也在一旁守着,看那对大红色的喜烛,好像并未燃掉太多。 宁七音舒了一口气,她不是上辈子的宁七音了,这辈子她是确确实实要嫁给陆景朝了。 她坐直了身体,向坠儿道:“倒杯茶来。” 坠儿忙照着吩咐做了,然后看着宁七音喝了两口又将杯子递还给她。 “我睡了多久?”宁七音忍不住问了一句。 坠儿放下杯子,想了一下:“也就一刻钟,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给姑娘搭上被子,姑娘就醒了。” 宁七音回头看了一眼大红色的喜被,笑道:“还是不要太放肆了!” 坠儿却笑着说:“咱家姑爷宠着,放肆一下又能怎样?” 宁七音忍不住嗔她:“我看你倒是越发放肆了,快把引枕收起来,我再好好坐一会儿。” 坠儿抱起一只引枕,却犹豫了一下:“姑娘不再歇会儿了?” 宁七音点点头:“收起来吧!”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睡着,虽然只是片刻,却将先前的困乏一扫而光。 坠儿才将引枕收好,便听有人敲门:“我可以进去吗?” 正是陆清雅的声音。 宁七音向坠儿使个眼色,坠儿忙上前将门打开,却见陆清雅拎了一个不大的食盒,还不住地回头看,像是怕被人看到似的。 进了门来,又敦促坠儿栓上门,这才拎着食盒往房中走来。 宁七音见她那副样子,不由笑起来:“你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陆清雅 分卷阅读196 亲自将食盒放在桌上,作势白了宁七音一眼,口气却是不无羡慕的:“从来没有听说有新郎往洞房里给新娘送吃的的!” 宁七音脸上一热,却仍是坐在床上没动:“你不是来找我说话的?” 陆清雅听这话像是故意带了责怪的意味,便笑嘻嘻地走到了宁七音面前:“小婶婶,这段时日我们都没有见面,你知道我多想你?早就打算过来找你说话了,这不外面姐妹多,走不开嘛!” 说着,陆清雅还牵起宁七音的手,扭着身子摇起宁七音的胳膊来。 宁七音看着陆清雅故意撒娇的样子,心里一阵恶寒,假装嫌弃地抽出手来:“别以为叫我一声‘婶婶’你就变成了小孩子,撒什么娇啊?” 陆清雅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她挽住宁七音的胳膊带宁七音站起来:“我那叔叔怕你饿坏了,特意让我来给你送吃的,要我看着你吃下去呢!” 宁七音被陆清雅挽着走到桌前,心里甜甜的,陆景朝便是在这种事上都为她考虑到了。 坠儿打开食盒,从中捧出一个炖盅来,才将盖子打开,陆清雅就忍不住感叹道:“好香!” 鲜香之气瞬间溢满整个房间,宁七音向那炖盅看过去,却是一盅佛跳墙。 陆清雅不由笑了起来:“我说早上过来的时候,听见三叔跟小厨房的人说什么早点炖上,炖久一点,却原来是在为你打算!” 坠儿盛出一小碗来,犹豫了一下,原本这第一碗应该给作为客人的陆清雅,可陆清雅只带了一套碗勺过来。 陆清雅看出坠儿的心思,笑道:“我在外面酒席上,什么吃的没有?这就是单给你家姑娘一个人的,我的任务就是看着她吃!” 坠儿便向陆清雅感激地一笑,将白玉碗放到了宁七音面前。 宁七音只是一早的时候吃了三口上轿饭,如今差不多已到了未时,她早就饥肠辘辘了。 那佛跳墙用料颇足,鱼翅鲍鱼等山珍海味全都处理成好入口的形状,汤汁金黄清亮,鲜而不腻,宁七音吃了一小口,软烂鲜香,足见火候。 陆清雅从旁看着,又忍不住感慨起来:“也难为我家三叔挑出这道菜让人做,又有能填肚子的,又有汤可以喝,里面的食材又丰富,总能碰上几样爱吃的。” 宁七音莞尔一笑:“我都嫁到你们陆家了,你又何必在我面前狠夸他?” 陆清雅也笑:“我哪里说错了?你倒说说,我三叔不值得夸吗?” 宁七音想了一想,红着脸抿唇一笑,然后便低头吃东西不再说话了。 直到将那一小碗吃完,宁七音才漱过口与陆清雅好好说话。 陆清雅高兴得很,拉着宁七音的手道:“从前我总羡慕你与南卿可以日日见面,如今好了,我们也在一个屋檐下了!” 宁七音笑着打趣她:“谁知道咱们还能共处多久?说不定你明日就定亲,后日就嫁出去了呢!” 陆清雅难得羞恼起来,握拳向宁七音肩上轻捶了一下:“才当了婶婶就胡言乱语起来!” 宁七音站起来躲了:“既知道我是婶婶,你怎么敢与我动手?” 坠儿看她们二人竟然嬉闹起来,忙扶住宁七音向陆清雅道:“好姑娘,可不要与我们家姑娘闹了,她顶着那样重的凤冠,待会儿要是歪了,我一个人怕是再不能给她戴上了!” 陆清雅也不是没分寸的,听了坠儿的话便住了手,向宁七音笑道:“从前我便说,你跟我哥的事,我不过问,咱俩之前的情分单论。如今虽然你嫁给了我三叔,长了我一辈,我也拿你当交心的朋友,若你乱拿辈分压人,看我不跟你闹上一闹。” 陆清雅的这番话倒是有了几分上辈子娇蛮的影子,只是宁七音这辈子与她要好,因此听起来也不算过分。 宁七音被坠儿扶着又坐回床上,她故意拉着坠儿的手道:“你看看,咱们主仆二人才来,这陆姑娘就要给咱们下马威了,以后咱们可得看着陆姑娘的眼色行事!” 一番话说得三人再次笑个不住,正笑着,便听外面吵吵嚷嚷的有人走过来。 坠儿脸色一变:“该不会是来闹洞房的吧?” 陆清雅向桌上一指:“快把食盒收起来!” ☆、第 101 章 第101章圆房 坠儿心领神会, 立即将桌子上的碗筷炖盅收进食盒里,又将食盒藏了起来。 陆清雅则帮着宁七音将凤冠上的流苏理好,又拿胭脂为她点了点唇。 “会很为难人吗?”宁七音多少有些紧张。 陆清雅坐在她身边道:“放心, 有我三叔那个黑面佛在,大家都不敢放肆。而且我会护着你的,别怕!” 宁七音松了一口气,还好有陆清雅在, 不然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 她心里怕是真的会发虚。 门外的声音果然近了,有妇人敲门道:“弟妹,开门,我们来看你来了!” 坠儿闻声将门打开, 门外呼啦一下涌进许多人来。 分卷阅读197 为首的几个妇人, 年纪都跟孙氏差不多,打扮的倒是雍容华贵的。 宁七音知道那是陆景朝的几位嫂嫂, 只是这辈子她还没正式与她们见过面,因此便只当不认识。 陆老夫人是陆老国公的正妻,膝下有三个儿子, 陆老国公还有一房妾, 也生了三个儿子。庶出的三个儿子, 本来就唤陆老夫人一声“母亲”,从小一家人又是一起生活, 对陆老夫人倒是足够尊敬的。 尤其陆老国公和那房小妾相继离世,庶出三子更是将陆老夫人当亲生母亲一般孝敬, 平日走动与嫡亲的三位兄弟并无二致。 因此这两房的人论起来,陆景朝应该算是最小的,行六。 “六弟妹, 大嫂还在前面招待着亲戚,我们几个过来看看你!”说话的是庶出长房的夫人吴氏,是个爱说话的性子。 宁七音只是矜持地笑,陆清雅在一旁道:“三婶婶,小婶婶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几位呢!” 吴氏才看到陆清雅,笑道:“雅姑娘在呢?也难怪,你们年纪差不多的。来,我给弟妹介绍介绍。” “这位是你二嫂。”吴氏向一位面无表情的妇人一指。 宁七音起身,款款行了一礼:“二嫂。” 那位二嫂是陆老夫人这边的,宁七音上辈子与她来往也不多,只记得是个不爱说话的,娘家姓周,也是城里有名有姓的人家。 那周氏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这两位是你四嫂和五嫂。”那吴氏又向两位稍年轻些的妇人指了指。 宁七音再次行礼,那两位妇人则忙上前搀她:“今日你是新娘子,不必多礼。” 吴氏等她们都互相见过了,才自我介绍道:“按咱们陆家子嗣来排,我们家是行三的,你嫁的这个陆老三,其实是个小六!” 说完,吴氏就哈哈笑了起来,她身后的众人也跟着她笑,唯有那位二嫂仍是平静的模样。 宁七音又向吴氏行礼:“三嫂。” 吴氏眼疾手快,宁七音的膝还未曲下去,她就一把扶住了宁七音:“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礼!” 宁七音知道这三、四、五嫂都是庶出那边的,上辈子宁七音是这边的晚辈,与她们也都很不熟悉,如今成了平辈,以后许多场合难免要打交道了。 吴氏扶着宁七音细细看了一回,回头笑道:“也难怪咱们家六兄弟动了凡心,就这沉鱼落雁冰清玉洁的模样,连我这种妇道人家看了都喜欢呢!” 后面有人见她说个没完,不由大声提醒道:“三嫂,别只顾着说话,咱们是干嘛来了?” 吴氏一跺脚,向自己额上拍了一下:“我看见弟媳只顾高兴了!” 又回过头去:“六兄弟呢?他不来怎么闹洞房?” 后面有人小声道:“谁敢叫他呀?” 吴氏闻言笑道:“怎么?他这大喜的日子,还要黑脸不成?去!让人去叫他,什么都不用说,就说要闹洞房呢,看他来不来!” 便有人转身跑了出去,吴氏又向宁七音笑道:“我家这六兄弟,是个疼媳妇的,我这边说要闹,他肯定会来护着你!” 宁七音含羞低下头去,这三嫂说起话来,并不像有些官太太那般拿腔拿调的,反而让宁七音想到乡下某些热心的大嫂,因此她对这三嫂倒是有了几分好感。 不一会儿,陆景朝果然大踏步走了进来,众人一面低声笑道“来了”,一面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宁七音下意识地抬头,正撞上陆景朝看过来的眼神。 陆景朝本来正被几个朋友灌酒,忽然就有人过来说那边要闹洞房,他生怕宁七音不自在受委屈,急匆匆地就走了过来,正见她被人围在中间,清澈的双眸看见他时迸出惊喜与求助来,让他心中丝丝缕缕地发紧。 他几步跨过去,立在宁七音身旁:“七音年纪小,就不要闹了,待会儿我好好给各位嫂嫂敬杯酒!” 众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还没见过新郎拦着不让闹洞房的。 那吴氏三嫂却笑道:“不闹不热闹!七音才过来,本来就不熟,闹上一闹,大家也熟悉了。” 便有人大着胆子在人群后喊:“越闹越红火!” 陆景朝见状才要说些什么,吴氏已向人群后喊道:“快把饺子端上来!” 宁七音悄悄扯了扯陆景朝的衣袖,她觉得屋中众人大多是善意的,若是陆景朝真就这么把人赶出去,也未免太扫兴。 陆景朝却会错了意,他以为宁七音心里害怕,便伸出长臂将她肩膀揽住:“别怕,有我呢!” 宁七音顿觉脸上像是烧了起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陆景朝竟无所顾忌地将她揽进怀里。 果然,吴氏又带领众人笑了一回,先说陆景朝疼媳妇,最后竟断言他会是个怕媳妇的。 宁七音的双颊已经红过了胭脂,只是陆景朝的臂弯那样温暖可靠,她舍不得挣开去。 笑过之后,宁七音和陆景朝就被人按着坐下吃饺子 分卷阅读198 ,只是那饺子却不是寻常的馅料,不乏一些不能吃的东西,因此二人只能咬开一点饺子皮吃。 宁七音才被喂着咬了一口,第一个里面包的竟是麦麸。 然后便有人夹起另一只饺子往陆景朝嘴里喂,陆景朝才想学着宁七音的样子咬一点点,吴氏在一旁起哄道:“多往他嘴里放!让他吃一大口!” 以陆景朝的功夫,若是他不想,莫说喂他一口饺子,便是近他的身都难。 可是,陆景朝知道众人是不好为难宁七音,所以大着胆子闹他一闹,因此他也不恼,虽然轻轻挡了一下,可还是吃得比宁七音多了些。 看陆景朝吃到嘴里一些麦麸,众人哄的一声笑了,心里都觉得陆景朝当了新郎比平时可爱多了。 陆景朝作势要吐出来,吴氏忙制止道:“哎!那可不能吐,那是‘福气’呢,吃下去吃下去!” 陆景朝也不知道一时哪里伸出那么多只手来,有往他嘴里灌茶的,有按着他肩膀不让他反抗的,竟让他真的将那一点点麦麸咽下去了。 洞房里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人人都带着笑看着一对新人,连宁七音见了这副情形都忍不住笑起来。 她见陆景朝唇边还有一点麦麸皮,顺手拿起帕子就帮他擦了,又惹得众人笑起来:“新娘子心疼新郎了!” 吴氏也跟着笑了一回,然后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待到房中声音小些,吴氏笑着高声道:“新人吃的第一个饺子是‘福’饺,以后要有福了!” 而后她又让丫鬟将二人咬过的那两只麦麸饺子端到二人面前:“看,你们吃到的是一样的!” 吴氏说完停顿了一下,眼神在宁七音和陆景朝之间来回,像是等他们回答似的。 宁七音不由地点了点头。 吴氏又笑起来,将那两个饺子伸到宁七音面前:“弟妹你说,这是不是一对?” 众人再次哄笑起来,宁七音一下明白吴氏的用意,脸上再次染上红晕,头也低了下去。 吴氏见宁七音害羞,忍不住继续朝她发问:“是不是一对?” 陆景朝垂在桌下的手偷偷牵住了宁七音,他觉得宁七音微微一抖,像是受了惊一般,然后就默默地想要从他手中挣出来。 陆景朝自是不肯放,紧紧地握住了,那只素手虽光滑细嫩,可却微凉潮湿,他想要给她一些温暖和力量,舍不得放开。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二人面前的饺子和二人的反应上,谁也没看到桌下宽大的衣袖中,是怎样的暗潮汹涌。 吴氏仍逗弄着宁七音,追问是不是一对。陆景朝向含羞低头的宁七音一笑,朗声道:“是,是一对!” 宁七音便是低着头,也能觉到陆景朝灼热的目光,一时双颊发烫,更是羞于抬头。 众人听了陆景朝的话,纷纷起哄笑起来。吴氏却仍不放过宁七音,还是向她追问道:“弟妹说说,是不是一对?” 宁七音眼见躲不过,便轻轻点了点头。 吴氏却不依她:“弟妹得说话,后面的人看不见呢!是不是一对?” 喜服的衣袖中,宁七音的手被陆景朝稍稍用力捏了一下。 “是。”宁七音总算出声答道。 众人总算满意地笑起来,吴氏看宁七音确实害羞,也不好再难为她,便又喊着继续让二人吃饺子了。 辣椒馅儿的饺子代表日子红红火火,石榴馅儿的代表多子多福……宁七音和陆景朝被人起着哄直吃了五六样奇怪馅料的饺子。 有吴氏在,洞房里的气氛倒确实热热闹闹的。本来陌生的新娘和亲戚宾客,这么一闹就熟悉起来了。 闹了小半日,直到陆清雅说新娘子也得喘口气歇一歇,吴氏才意犹未尽的带人散了。此时已华灯初上,晚宴又开始了。 陆景朝也得去陪宾客,他站起身时向宁七音问道:“可吃过东西了?” 宁七音因为先前被人哄闹,脸上仍是红扑扑的,她含笑点头:“吃过了。” “待会儿想吃什么?我让人做了给你送来。” 宁七音笑意更甚:“哪有新娘子在洞房里一直吃东西的!” 又有一位远亲在门口催陆景朝:“老太太那边叫你快些过去呢!” 陆景朝闻言便向外走,到门口又回头向宁七音道:“那我就让人随便送点吃的过来。” ☆、第 102 章 第102章圆房 陆景朝闻言便向外走, 到门口又回头向宁七音道:“那我就让人随便送点吃的过来。” 待到房中只剩了宁七音,坠儿便为宁七音理了一下妆容,扶她到床边坐了, 自己则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 坠儿一面将凌乱的桌椅摆好,一面笑道:“姑爷真是疼姑娘!我常听人说,新娘子在洞房的这天,不能吃不能喝, 还要被人闹上一通, 说是人生喜事,却多少有些遭罪。” “姑娘有福气,这一日不用饿肚子;有姑爷守着,亲 分卷阅读199 戚们对姑娘也和气。” 宁七音唇边噙着笑, 想起闹洞房的时候, 陆景朝偷偷牵住她的手,那种心跳慌乱和只能隐而不宣的亲密欢喜, 让她一想到就忍不住从心底开出一朵花来。 坠儿收拾好东西,便又在宁七音身边守着,她又端看了宁七音两眼, 然后笑道:“今日这胭脂好, 这一日闹下来, 颜色仍是粉嫩的。” 宁七音知道其实是因为自己一直脸红的缘故,却只是笑了一笑向坠儿道:“我瞧着你今日倒是兴奋, 话也比往日多了!” 坠儿识趣道:“姑娘嫌我话多,我闭嘴就是了!” “我是见你今日忙里忙外, 嘴巴再不歇一歇岂不要累坏了?” 宁七音说完,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便各自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 坠儿感叹道:“姑娘真是跟刚回宁国公府时不同了!” 宁七音没有说话,她也想起从前,想起上辈子,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坠儿又拿出引枕让宁七音靠了一会儿,宁七音略歇了歇,便又听到有人轻声敲门。 坠儿利落地将引枕放好,上前开了门去,却见两三个陆府打扮的丫鬟拎着食盒站在门外:“三爷让我们送东西给夫人!” 于是宁七音和坠儿二人便惊讶地看着那几名丫鬟将数个食盒中的东西端了出来,都是些点心小吃,满满地摆了一桌。 摆好之后,领头的那个丫鬟向宁七音行了一礼:“三爷说让夫人随便吃些,夫人慢用,我们待会儿再来收拾!” 待到送那几位丫鬟鱼贯而出,坠儿关上门转过身来:“姑爷……还真是让姑娘‘随便’吃些啊!” 坠儿将宁七音扶到桌旁坐下,那一桌子的小吃,甜的咸的酸的辣的各种口味,做法上也有许多不像本地会用的,也不知是几个厨娘做出这么花样繁多的小吃来。 坠儿将碗筷汤匙摆好,又拿起碟子和一双银筷:“姑娘想吃哪个,我帮您夹。” 桌子上满满的都是,若是宁七音想吃对面的小吃,还真是不容易够到。 坠儿服侍着宁七音吃了些,宁七音便不肯再吃了:“端茶给我漱口吧!” 坠儿并未放下手中的碟筷,她看了一眼桌上的各色小吃,大多数一口都没动:“姑娘多少再吃些吧,午饭吃得就不多,这才吃了几口?” 宁七音摇头:“端茶来吧!” 本来不用饿肚子就很好了,难得还非得吃饱不成? 坠儿这才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倒茶来给宁七音漱口:“剩下这么多,真是可惜了!” 宁七音也觉得有些浪费,漱过口之后便向坠儿道:“趁着她们没来收拾,你也吃几口,这一日倒辛苦你了!” “姑娘这话折煞我了!”坠儿扶着宁七音往床边走,“我跟着姑娘,做什么不是应该的?倒是我,要多谢姑娘赏饭呢!” 在宁国公府乐苑的时候,宁七音房中吃不完的东西都会赏给院里的丫鬟们,大家都觉得姑娘仁爱体贴,毕竟有的主子会盯着下人将剩下的菜肴倒进泔水桶,也不会给下人们吃一口的。 坠儿再次帮宁七音理过妆容,然后才挑了几样吃食,在一旁站着吃了。 外面的喧闹声好像在夜色中传得更远些,推杯换盏夹着说笑声,倒显得这洞房中更安静了。 说要来收拾的几个丫鬟迟迟没有来,待到外面的喧嚣声渐渐归于沉寂,宁七音原本倍感期待的心,突然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她知道陆景朝送别那些宾客,就会回到房间里来,二人将要独处一室,宁七音说不清心里是期待还是不安。 先前送小吃的那几位丫鬟过来收拾了桌子,竟又重新摆了几道菜,然后摆上酒壶酒杯,正要退出去,陆景朝便进了房来。 宁七音脸上一热,不自主地就低下头去。 陆景朝把那几个丫鬟打发了,又看坠儿还站在屋里,便向她道:“你也出去吧?” 坠儿看了宁七音一眼,有些犹豫。 宁七音心中像是有一只被围猎的小鹿一般,左奔右突地没有头绪。 陆景朝顺着坠儿的视线也看了一眼宁七音。 宁七音正微低着头,繁复的凤冠仍在头顶上,流苏轻摆珍珠微颤,让人觉得好像是宁七音在微微发抖似的,看了便使人生怜。 陆景朝向坠儿吩咐道:“帮七音把凤冠去了,然后你就去外面候着吧!” 坠儿见宁七音一直没出声,便依着陆景朝的吩咐做了。 待到坠儿出了门去,陆景朝坐在桌旁向宁七音笑道:“我以为是那凤冠太沉,你无法抬头看我,如今摘了凤冠,你仍要低着头么?” 宁七音闻言不由抿唇而笑,她抬眸看向陆景朝,心中的不安倒消散了不少。 微醺的陆景朝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英俊的面孔比往日多了许多柔情,他伸出另一只手:“过来。” 宁七音看着带笑的陆景朝,根本无法拒绝,她听话地起身,乖乖地走到陆景朝面前坐下,却无视 分卷阅读200 了陆景朝伸着的那只手。 陆景朝皱眉,不满地看向宁七音,然后固执地牵起宁七音的手:“不听话!” 他的那只大手烫得吓人,双颊也透出微红来,神情语气都带着醉意。 “我们两个喝一杯。”陆景朝说着拿起酒壶,将那两只酒杯满上。 “你都喝多了!”宁七音一只手被陆景朝握着,只能腾出另一只手去拦他。 陆景朝乜了宁七音一眼,轻笑一声:“你太小看我的酒量!” 说着,陆景朝将一只酒杯塞到宁七音手中:“陪着他们喝了一日,其实你我才应该好好喝一杯。” 宁七音有些哭笑不得,她将酒杯放下:“我不喝酒,你也不要喝。” 陆景朝一眨不眨地看了宁七音一会儿,眼神里好似有委屈似的,最后他总算眨了眨眼:“好!夫人以茶代酒与我喝一杯!” 宁七音没想到陆景朝喝多了会这样孩子气,丝毫看不出往日的冷峻,她伸手将他手中的酒杯夺了下来:“你该醒醒酒了。” 宁七音将陆景朝握住的那只手挣出来,起身倒了两杯茶,才回过身却见陆景朝兀自端起酒杯已经一饮而尽了。 看他将手伸向了酒壶,宁七音忙走过去放下茶将酒壶拿到一旁:“不许再喝了!” 陆景朝又用那种无辜的眼神看向宁七音,见宁七音好像有些不快似的,他又笑了起来:“好,我不喝了,听夫人的!” 宁七音叹口气,在他面前坐下来,将茶杯递到陆景朝手中:“喝杯茶,醒醒酒。” 陆景朝倒是听话,只是茶杯才凑到唇边又停了下来:“夫人与我碰杯!” 他将茶杯向前一伸,做出敬酒的模样。 宁七音无奈,含着笑端起自己的茶,两只茶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陆景朝喝了一大口茶,放下茶杯之后,双眸放光地看着宁七音。 宁七音被他的目光烧红了脸,垂眸道:“你真是喝多了!” 陆景朝又牵起宁七音的手在自己双手中摩挲着,然后低头向宁七音的手背上轻吻了一下:“有你在,我不喝也会醉的。” 宁七音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一般,她羞红着脸,想要挣出手来:“我还是给你冲杯香露醒醒酒。” 宁七音一面想要从陆景朝掌心里抽出手来,一面便站起了身。 谁知陆景朝也跟着她站起身来,手上顺势一带,宁七音就跌入陆景朝怀里。 陆景朝紧紧拥着宁七音,在她耳边呢喃道:“醉酒容易醒,为你而醉却是再也醒不了了。” 宁七音本来觉得自己全身火热,当她被陆景朝搂进怀里,她觉得陆景朝竟然比她还要热,就连耳边的话语都是滚烫的。 宁七音想要推开他,却用不上力:“让人进来服侍你洗漱吧!” 原本正常的一句话,宁七音也不知怎么回事,喉咙像是被烤干了似的,说出来的声音带着软绵绵的气声,无比地引人遐想。 陆景朝双臂果然又用了力:“我本来还想让你吃些东西……我不用别人服侍,咱们自己来吧!” 宁七音怀疑自己的双颊已经冒出火来,烫得她直想拿一样凉凉的东西贴在上面。可她被陆景朝拥在怀里,几乎无法呼吸:“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想大声辩解,说出口却变成无力的嘤咛,反而惹得陆景朝越发难耐,一只手在宁七音后背慢慢游走,又绕到她颈下利落地就解开了一粒扣子。 宁七音连呼吸好像都不会了,她下意识地握住陆景朝的那只手:“别……我,我自己来!” 陆景朝显然有些意外,他盯住宁七音的双眸,像是仔细探究似的。 宁七音鼓励自己不要再低下头去,她迎着陆景朝的目光看回去,只见陆景朝眸中有些许醉意,眼睛微红又似蒙了一层水汽,最是百炼钢,绕指柔。 而在陆景朝的眼中,宁七音的眼神又何尝不是柔情似水,含情脉脉,明明带了几分怯意,却故作勇敢地接住他的眼神,那种我见犹怜的模样直让陆景朝心中发狂。 二人目光痴缠了一瞬,宁七音正要试着挣开陆景朝的怀抱,却忽觉眼前猛地旋转一下,整个人已被陆景朝打横抱起,走向床边。 ☆、第 103 章 第103章新婚燕尔 宁七音醒来的时候, 喜烛已经燃尽,窗棂透进青白色的光。 她微微一动,只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痛, 又闻头顶上方传来低哑的声音:“醒了?” 宁七音脸上一热,才意识到自己正窝在陆景朝的怀里。 宁七音被他双臂锢着,也不敢随意乱动,只轻声道:“该起床了!” 还要去敬茶, 再加上梳洗要用不少时间, 宁七音担心太晚了。 第二日起太晚,怕是会让婆家人笑话的。 陆景朝丝毫未动:“不急。” “嗯?”宁七音抬眸,看到陆景朝的眼神不由瑟缩了一 分卷阅读201 下。 前一晚每次来之前,他就是那种眼神看她, 墨眸中像是跃动着暗红色的火苗, 散发出危险而又迷人的气息。 宁七音心中想逃,身子却被欺身而上的陆景朝压制住, 就连口中的那声“不要”也像是黄莺啼啭一般,被淹没在穿林而过的风声中了。 当丫鬟们被允许进房收拾的时候,宁七音脸上的红晕都还尚未褪下去。坠儿服侍着宁七音梳洗了, 又开始为宁七音装扮。 最后要为宁七音画眉的时候, 陆景朝向屋中众人道:“都退下去吧!” 坠儿想着宁七音的双眉总要画好, 便拿着石黛往宁七音的细眉伸了过去。 陆景朝却向坠儿道:“你也退下去吧!” 坠儿顿了一下,看向宁七音。 宁七音向她点头道:“去吧!” 坠儿这才放下石黛, 却忍不住向宁七音道:“眉还没有画。” 缺着一项妆容,坠儿生怕宁七音出去被人笑。 宁七音点点头:“我自己来画, 你去吧!” 待到房中只剩了他们二人,宁七音不由好奇道:“你将人们都撵了是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 很快宁七音就知道,陆景朝并不是要跟她说什么怕人听去的事, 而是做一件怕人看去的事。 他找出一只精美的镂空装饰珐琅盒,打开来用无名指轻轻蘸了,涂在宁七音身上的淤青处。 宁七音的一张脸又红的像烤熟的虾子一样,明知后背处自己看不到摸不到,口中却仍是倔强道:“我自己来就好!” 陆景朝不敢用力,为宁七音上好药之后才心疼道:“我以后会轻一点。” 宁七音整理好衣裙,也不敢看陆景朝,只看了一眼窗外道:“真的太晚了,我该去敬茶了!” 陆景朝却一把拉住她:“不急,你还没有画眉呢!” 宁七音后怕地拍了拍心口:“真的忘了!还好你记得。” 说着,她便又走回妆台,正向那石黛伸出手去,便被陆景朝抢了先。 “我来帮你画。”陆景朝眸底带着笑意。 宁七音只觉脸上又是一热:“拿刀枪剑戟的手,也会画眉吗?” 陆景朝一手轻轻托扶宁七音的下颌,一手拿着石黛,却不急去画,只是细细地端看着。 “我曾画过你的画像,心中感觉已经为你画过无数次眉了!” 宁七音听了他这话,不由又垂下眸去。 陆景朝看到了,却也不急着画眉,口中道:“你倒不必涂这么重的胭脂。” 一面说着,一面用指腹将宁七音颊上的胭脂蹭掉一些。 宁七音知道是自己脸色太红了,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轻声道:“今日着实太晚了!” 上辈子的时候,宁七音成亲第二日早早地就起了床来,却因为陆见洺起得稍晚些,到了老夫人那里便见婆婆正黑着脸,陆老夫人也是不高兴的样子。 便有一位婶娘说他们小年轻的未免太贪睡,倒让这些长辈们等着。 宁七音心中委屈,却又不敢直说,盼着陆见洺能为自己说句话,便下意识地看向了他。 那时候的陆见洺笑着,是长辈们最爱看的英俊模样:“我们两个早就起了的,只是七音梳妆慢了,这才来晚了,还请祖母和母亲不要责怪。” 宁七音听陆见洺把错推到了自己身上,虽然心中不悦,可还是默默承受了。 待到二人后来回房之后,陆见洺又向宁七音解释,说宁七音是才嫁过来的新人,老夫人和夫人都不会拿她怎么样的,但是要说是陆见洺自己没起来那过错就大了。 总之,陆见洺找了个看似站得住脚的理由,把宁七音说服了,又说了一通甜言蜜语,宁七音那时候本就是个没性子的,也便原谅了他。 如今想来,陆见洺没担当从新婚第二日就显露出来了,只是那时候的宁七音竟然没看出来。 宁七音抬眸看了一眼正专注为自己画眉的陆景朝,轻轻闭上了双眼,她这辈子嫁的人,再不会给她那样的风雨了。 二人才走到陆老夫人的川集堂外,便听得屋中传出说笑声,竟是十分热闹。 宁七音嗔怪地看了陆景朝一眼:“可不是晚了!” 陆景朝却是向她安抚似的一笑:“怕什么!” 说完,竟是牵住宁七音的手,径直往房中去了。 宁七音心里一慌,自然是想用力挣脱的,可一迈进房中,她便不敢再挣了,看起来倒像是二人再打架一样,只能红着脸任陆景朝牵着自己走到陆老夫人面前。 他们二人一进屋,众人就安静了下来。与陆景朝同辈的、小一辈的陆家人,都分列在两旁坐着。里面最中央是陆老夫人,她正在一鸡翅木富贵榻上坐着,一见陆景朝二人,便笑着一直看他们走到自己面前。 带着宁七音向陆老夫人行过礼,陆景朝向陆老夫人解释道:“母亲,昨日儿子多喝了几杯,今日起得迟了,让母亲久等,请母亲怪 分卷阅读202 罪!” 陆老夫人还未开口,一旁的吴氏先笑了起来:“只看六弟的手也知道你为什么迟了,你们小两口恩恩爱爱的,母亲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 一席话说的宁七音的脸更加红起来,她想偷偷地将手抽出来,却被陆景朝钳住,动弹不得。 陆老夫人假装生气地瞪了吴氏一眼:“屋里还有没出阁的姑娘呢,你一个长辈胡吣什么?” 吴氏见宁七音面红耳赤的,也知道自己说的有些过了,忙向自己嘴边轻拍了一下,笑着向陆老夫人道:“瞧我这张嘴,母亲教训得是,回头我找个夹子,把嘴巴夹上,母亲不让我开口我绝不说话!” 一时间屋中众人都哄笑起来,老夫人笑着向吴氏指了指:“好好的一个公府夫人,长了一张乡下婆娘的嘴!” 宁七音也随着众人笑起来,她抬手用衣袖遮了半张脸,又忍不住斜眸看了一眼陆景朝。 陆景朝唇边的笑很淡,可眸中的情意却浓,他看着宁七音,像看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便有人端了茶上来:“老夫人,该新人敬茶了!” 屋里很快安静下来,众人包括宁玲珑的目光都聚到了宁七音身上。 宁玲珑一早就跟着陆夫人过来了,只是她人卑位低,在老夫人这里连把椅子都没混上,反而还要站在她家婆婆身后伺候着,端茶递水什么的。 她已经等了很久,直站得腰酸背痛,心里恨宁七音恨得要死。她原以为众人也会像她那样,在心里埋怨宁七音,觉得宁七音不懂事,这种日子竟然迟了,让这么多人等着。 可众人却谈笑风生的,没有半点不耐。 尤其是老夫人,一有人向门外张望,她就挑起一个什么趣事说起来,便有那吴氏附和着,这屋里的气氛倒是一直热络着。 宁玲珑自己憋着气,想着大家只是不表现出来,等到宁七音来了,陆老夫人怎么也得给宁七音一个脸色看吧?敬茶这种事都能迟了,哪个当婆婆的能忍? 谁知当陆景朝牵着宁七音进了屋来,那老夫人笑得脸上的褶都深了,看那二人的眼神里,又是满意又是自豪的,哪里有半点不满? 如今宁玲珑和众人一道向宁七音看过去,心里却是又嫉又妒,她只是一个妾,没资格向婆婆敬茶,今日宁七音在族人面前向老夫人敬茶,简直是深深地刺痛了她。 陆景朝看丫鬟将茶端到宁七音面前,这才悄然松开宁七音的手,立在一旁看着她。 宁七音端起茶杯,款款走到陆老夫人面前,慢慢地先屈膝跪下一条腿,然后另一条腿也跟着跪下去:“母亲,请喝茶!” 不管是走了那几步路,还是跪下去的动作,都是规规矩矩中透着优雅,茶杯盖不曾与茶杯碰撞出一声,那茶水也不曾洒出一滴。 陆老夫人满意地笑着接过茶,掀起盖子喝了一口,说了一声“好”,便将那茶杯递给了一旁的丫鬟。 陆老夫人又向另一名大丫鬟示意,那丫鬟忙上前搀宁七音起来。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陆家的人了。咱们家可能比宁国公府人多些,你慢慢熟悉,有事可以问你的这些嫂子,没事各处多走动走动。” 宁七音点头称是,便有丫鬟端了个巴掌见方的锦盒递给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拿起锦盒打开,从中拿出两只玉镯来:“去年这时候,我还以为景朝这辈子不打算成亲了,谁想今年你就进门了!我房里的许多东西都是景朝孝敬我的,我总不能拿着再当贺礼送给你们。” “倒是这玉镯,算个老物件儿,还成双成对的,送给你们正好!” 陆老夫人说完,又将那对玉镯放进锦盒中,递到宁七音手里。 宁七音双手接了,规规矩矩地道谢,陆老夫人看着她点头笑道:“行啦,以后一家人,不用这么多的礼。” 宁七音被扶到一旁坐着,竟然正对着陆夫人,想到对面的人是自己上辈子的婆婆,这辈子二人竟然成了妯娌,宁七音心中也是颇多感慨。 陆夫人却看向老夫人:“那玉镯可是母亲陪嫁的那对?我从前好像见过一次,方才看着仍是晶莹剔透的。” 二房的周氏闻言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一下,也转头看向陆老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更 ☆、第 104 章 第104章娇俏新媳妇 陆老夫人仍是笑着:“就你眼毒, 我除了那对玉镯,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周氏的脸色便有些难看,陆夫人却惊叹一声道:“老太太那里积金累玉的, 哪样不是好东西?” 她又转向宁七音:“你不知道,方才那对玉镯,听闻是高祖皇帝遍寻天下,寻了那么一块无暇美玉, 这才做出一对镯子来。后来高祖皇帝将那玉镯赐给高祖皇后, 而高祖皇后正是咱们家老太太的娘家长辈。” “说起来,这玉镯又传了两三代人才传到老太太手里 分卷阅读203 的,我嫁到陆家这么多年,也才见过一次, 方才那惊鸿一瞥, 算是第二次!” 宁七音方才看到那玉镯时,也能看出那是极好的物件, 却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许多来历,顿觉手中的锦盒十分贵重,便又起身向陆老夫人道谢。 陆老夫人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才说了不必多礼。到我这个年纪你们就明白了, 这些身外之物不过就是个心意, 一辈一辈传下去而已, 再怎么珍贵,咱们家吃穿不愁的, 还能把它卖了换钱不成?” 倒说得众人都笑了,只是有些人笑得时候难免神情复杂些。那玉镯是稀世珍品, 老太太送给了宁七音说得那样轻巧,可多少人连看都没好好看一眼呢,如今却轻易就给了宁七音, 宁七音虽然是还好,但值当这些吗? 尤其是四房五房的两位夫人,虽然看起来也和众人一起在笑,可那笑意十分的勉强,倒是嫉妒之情十分明显。 众人都在笑的时候,二房周氏凑到三房吴氏耳边说了些什么,吴氏难以置信地看了周氏一眼,周氏又是无辜又是无奈地朝吴氏摇了摇头。 “你与老三家交头接耳的说什么呢?”陆老夫人看到周氏的行径有些不满,便笑呵呵地道,“什么话不能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 周氏看了陆老夫人一眼,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而后低下头道:“儿媳错了!” 陆老夫人知道吴氏是个爱说的,当下也不理会周氏,只向吴氏问道:“她方才说了什么?” 吴氏看了一眼周氏,似乎有些为难,可还是向陆老夫人道:“二嫂倒也没说什么不能让人听的话,只是说前些年您还曾经说过,那玉镯要分给给大嫂和二嫂的……” 陆老夫人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陆夫人见状忙向周氏质问道:“母亲何时说过那样的话?” 前几年陆景朝一直不肯娶亲,陆老夫人便是随口说过那样的话也有可能,可随口一提的话,又有谁会当真呢? 如今这种场合说出来,不但是给陆老夫人难看,便是收了礼的人,又该如何自处呢? 便有人幸灾乐祸地看向宁七音,原以为宁七音会尴尬难堪,谁想到他们只是看到一张恬淡娴静的面孔,一时也不由稀罕,滢这都是一个能经得住事的。 “我还没有老糊涂!”陆老夫人像是动了气,那玉镯不比他物,她怎么可能会轻易许出去?便是玩笑也不会开的。 陆夫人见状忙向老夫人笑道:“母亲不要生气,我看弟妹许是把别的事给记混了!” 说完,又转过头朝周氏责骂道:“我看你是想瞎了心!” 周氏在这种情况之下,竟然也是面不改色,双眸无波地看向陆老夫人:“母亲莫气!” 既不道歉也不认错。 陆老夫人余怒未消,凌厉地扫了一眼屋中的众人:“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别看我年纪大了,就打我屋里的主意。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难道我还要看你们脸色不成?还是说你们都开始惦记我东西,以为我东西是你们的不成?” 一时屋中的气氛便有些压抑,陆景朝望向宁七音,见她只是坦然地端坐着,便忍不住又偷偷伸出手去牵她。 宁七音正趁这个机会琢磨各人的性子,却忽然觉得有只大手向她袖中摸索过来,她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陆景朝。 陆景朝却只是看向正前方,一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宁七音将垂着的手放到了膝上,宽大的衣袖垂了下来,犹如裙摆。 陆景朝无奈,只得将手收了回来。 吴氏虽然嘴快,可如今惹得屋里这副情形,她多少也有些后悔,于是便笑着向老夫人道:“老太太德高望重,自是不用看人脸色。可我知道老太太见多识广,会从面相上看人,今日趁着老太太有了小儿媳高兴,我想斗胆请老太太看看我这人怎么样?” 陆老夫人自然知道吴氏这是给大家找台阶下,面上便缓和了许多,向吴氏脸上打量了两眼,佯装不快道:“你这个人,哪里都好……” 吴氏便笑起来,向众人道:“听到没有?老太太说我哪里都好!” 神色之间全是骄傲自豪的。 众人陪着干笑几声,还在被老夫人斥责的情绪里没出来。 谁知老夫人话还没完,在吴氏炫耀之后,她又接着笑道:“哪里都好,就是长了一张嘴!” 屋中静了一下,然后众人回过味来,不由哄堂大笑起来。 吴氏倒也不恼,也跟着众人笑,房里的气氛总算轻松起来,她带着歉意看了一眼宁七音,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老太太才是深藏不露,我便是说十句也抵不上您一句!”吴氏在笑声中说道。 陆老夫人假装不屑地看了吴氏一眼:“能用一句解决的事,谁要像你说十句那么聒噪!” 才收了笑的众人就再次笑了起来。 倒是有两个人在这一片笑声里置身事外似的,便是一直面无表情的周氏,和站在角落里的宁玲珑。 宁七音上辈 分卷阅读204 子就觉得周氏这个人有点怪,她好像跟谁都不亲近,话不多,笑容就更少,宁七音上辈子遇见她心里总会发憷,因为她受不了两个不熟悉的人沉默待着,自己就总算忍不住挖空心思地找话说。 如今看来,这周氏还是那种性子,只是方才她向吴氏耳语的几句,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宁七音微笑着又将眼神移向那个不随众人笑的角落。她进屋的时候就察觉到那里有个人站着,还以为是哪个丫鬟,便没有在意。 可房中发生了许多事,大家都笑的时候那一处不笑,就显得很是格格不入了。 宁七音眸光落过去,才发现那是宁玲珑。 宁玲珑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葱绿色百花穿蝶云锦裙,脸上重重地施过粉,却像是忘了打胭脂一般,整张脸都苍白着。 宁七音记得那件裙子是宁玲珑从前极为喜爱的一件,因为家人都夸过她穿那件俏丽灵动很是衬她。如今看那衣裙不复从前的光鲜亮丽,也不知道是过了多少次水了。 宁玲珑的小腹在衣裙下微微隆起一些,倒衬得那衣裙的肩部有些不合适了。这样一个穿着不合身旧衣的宁玲珑,倒是宁七音从未见过的。 宁玲珑不防备宁七音会看过来,她顿觉全身不自在,像是没穿外衣让人看见了似的,心中羞愧地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窘迫而生硬地将头转了过去,心中竟是五味杂陈。 就在不久前,她还和宁七音一样,是宁国公府的姑娘。宁七音有的,她全都有,甚至比宁七音的还多还好。 可这才过了多久,她和宁七音的境遇就千差万别了。宁七音坐着,她站着;宁七音收贵重的贺礼,她看着;一群人夸赞宁七音,她听着…… 宁玲珑能看出陆老夫人对宁七音的喜爱,能看出宁七音被这房中大多数人喜欢着,若说这些宁玲珑都还能忍受,那最让她眼红的就是陆景朝对宁七音的态度。 从陆景朝牵着宁七音的手进屋,到言语间对宁七音处处维护,那些都让宁玲珑羡慕又嫉妒。 宁七音坐在那里,幸福恬淡的底气从何而来?还不是出自陆景朝的宠爱? 宁玲珑想到陆见洺,心里竟全是悔恨。 是她一门心思地要嫁给陆见洺,不管他人品如何,只看他家世相貌。甚至不惜以身子做赌注,怀上了孩子。 到头来,她被抬进陆家作妾,心如刀割地看着宁七音众星捧月般地坐在那里。 宁七音是陆国公府明媒正娶过来的,这还不算,宁七音嫁的人还比陆见洺大了一辈。 如今宁七音坐在那里,是陆国公府的夫人,而宁玲珑站在角落里,勉强比丫鬟强一些罢了。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听着众人说笑热闹,她一丝一毫也笑不出来。有宁七音在那边对比着,宁玲珑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因此当宁七音的眼神看过来,宁玲珑觉得自己像是被猎人用弓箭瞄准的猎物一样,只能仓皇而逃。 她转过头去,却觉得耳根热了起来。从前她以为自己赢了宁七音时有多高兴,如今就有多狼狈。 宁七音的眸光只在宁玲珑身上轻轻落了一落,便又转开来了。上辈子发生的那些不会再有了,两个人的命运早已改变。至少,上辈子宁七音是陆家的少奶奶,这辈子已经是陆家的夫人了。 至于宁玲珑,这种场合之下,她连坐着的资格都没有,别说想要插话兴风作浪了。 众人说笑了一回散了,陆景朝和宁七音一同从川集堂出来,本打算在园子里走一走,才走到水榭那里,便有小厮送了帖子给陆景朝。 却原来是几个军营的下属打算请陆景朝吃酒,恭贺新禧。 “他们几个昨日当值没来吃喜酒,今日反倒要请我了!”陆景朝拿着帖子向宁七音解释,没想到那些糙汉子竟然也学会写帖子了。 “对呀,原应你请他们几个补上的。”宁七音点头笑道。 陆景朝看着她粉白的脸颊,心里总是忍不住想要啄一口,却只能忍着。 “那我送你回房吧!”说着,陆景朝就牵起宁七音的手。 宁七音脸上一热:“我几时说要回去了?你便直接去吧,我转一转再回去。” 陆景朝握住那只想要挣脱的玉手不放:“你我已是夫妻,便是牵牵手又如何?” 宁七音红着脸朝两旁看了一眼:“让人看到不好。” 陆景朝固执地不放:“为何不好?我看有些姑娘走路都要挽着胳膊,你我只是牵牵手,怎么就不好了?” “我牵着三媒六聘娶回来的夫人,还碍着谁的眼了不成?” 宁七音见他越发孩子气,不由笑了起来:“是,我说不过你,我输了,大将军!你快些去吧!” 陆景朝眸中便又涌起深情来,他又朝宁七音跨了半步,二人之间几乎鼻息相闻。 “遇见你,我才是输了!”说完,陆景朝低下头,以自己的额轻轻触了一下宁七音的额,然后很快分开。 宁七音的双颊犹如盛开的海 分卷阅读205 棠一般,那红晕一下就蔓延到了耳后去。 她低下头,声音轻轻的,像是含着无限娇羞:“快去吧,莫要贪杯!” 陆景朝应了一声,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宁七音的手:“有什么事便让人去找我,家中小事可以直接去找大嫂。” 宁七音点点头,却仍是羞于抬眸:“知道了。” 直到陆景朝离去,宁七音才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唇边含着笑,眉眼间不觉全是情意。 陆景朝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宁七音又立在原地看了好久。 这陆国公府的园子倒还是上辈子的模样,虽然记忆犹在,可故地重游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宁七音转过身,想要继续走走,却不防看到一个人立在自己身后,吓得她几乎惊叫出声来。 ☆、第 105 章 第105章 嫂夫人和姨娘的区别 宁七音捂住自己的嘴巴, 把尖叫生生咽了回去,又拍了拍心口深深地呼吸了一次,才定下神向那人称呼道:“二嫂!” 也不知那二房周氏是什么时候站到了宁七音身后, 竟是一点声息都没发出来,把宁七音吓得花容失色。 可周氏好像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吓到宁七音而愧疚,她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略扯了扯嘴角:“弟妹想要熟悉熟悉这园子吗?我可以为弟妹带路。” 宁七音只是道过谢说自己就要回还城苑, 改日再劳烦周氏一起逛园子。 细想起来, 川集堂里众人说话,关于镯子的事应该算是周氏挑起来的。可她当时并未在众人面前明说,所以总给人一种是吴氏惹了陆老夫人生气的假象。 那样一个看起来不善言辞不爱与人交往的人,如今说要陪着宁七音逛园子, 宁七音是不敢贸然同行的。 周氏点点头, 却站在宁七音面前没有让开的打算,她把宁七音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想到会有这么年轻的一位弟妹, 跟清雅差不多大?要是我女儿还活着,应该也有这么大了。” 宁七音上辈子听人说过,这位二嫂曾有一个女儿的, 四五岁上的时候, 发生了什么意外夭折了, 之后这二嫂的性情便有些怪。 宁七音听她莫名说起什么女儿来,一时倒不知如何接话, 顿了一下才勉强笑道:“还请二嫂释怀。” 那周氏突然冷笑了一声:“这么多年,我早就释怀了!” 宁七音有些尴尬, 可看那周氏却没有要结束谈话的意思,便笑着邀请道:“不如二嫂随我去还城苑喝杯茶,坐下聊聊?” 周氏却恢复了一贯木然的模样:“不必了,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 宁七音看向周氏,想着她接下来要说的也许才是今日的重点,而周氏出现在这里大概也不只是巧合。 周氏的年纪和陆夫人差不多,可能还比陆夫人小了一两岁,可她看起来却不如陆夫人年轻,眼角有了细小的纹路,又不如陆夫人富态,细长的身子顶着一张时常没有表情的脸,莫名给人一种凄苦之感。 如今她郑重地看着宁七音,压低了声音道:“咱们家妯娌多,我是想提醒你多留个心眼。” 宁七音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种事,便先谢过她的好意,然后继续道:“七音年纪小,以后将心比心,多向嫂嫂们学习请教,自会和嫂嫂们和睦相处。” 周氏又动了动嘴角,像是笑了一下似的,只是那笑太过流于形式,转瞬即逝:“就拿方才的事来说吧,你肯定以为是我嫉妒老太太把玉镯都给了你,所以才跟吴氏抱怨。” “可是,”周氏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宁七音,“我跟吴氏到底说了些什么,除了我和她,又有谁知道呢?” 说完,周氏总算露出一个完整的笑来,那笑同眼神一样意味深长:“你好好想想吧!” 然后,周氏便绕过宁七音,向园子西南角门走去了。 宁七音转过身,一直看着周氏消失在视线中,心中不得不正视起如今的处境来。 上辈子她嫁给陆见洺,不过是陆家的一个少奶奶,是小辈,很多事她看不到接触不到,也不用去管。 这辈子嫁了陆景朝,在陆家的辈分有了,这人情关系也就跟着复杂起来。陆家嫡庶两边兄弟六个,宁七音的妯娌就有五个。纵然她是个想远着是非的,是非却未必不会找她。 就比如现在,周氏的一番话说下来,明显是指吴氏表里不一两面三刀。 可是,宁七音回过身沉思着前行,若周氏说吴氏不可信,那周氏就是可信的吗? 周氏出了园子,便遇到从陆夫人房里出来的宁玲珑,她上下打量了宁玲珑一眼,没有说话。 “二婶婶!”宁玲珑亲热地喊了一声,又屈膝向她行礼。 周氏点点头便要走。 “二婶婶心里一定很委屈吧!”宁玲珑忙向周氏说了一句。 周氏脚下一顿,回头探究地看向宁玲珑。 宁玲珑一笑,几步走到周氏 分卷阅读206 身边,十分惋惜似的:“老太太明明说给二嫂一只的玉镯,如今成对地送给了别人,要换作我,心里肯定委屈死了!” 周氏没有说话,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看向宁玲珑的眼神带着几分怀疑。 宁玲珑看了一眼周遭,并没有其他人,她向周氏凑过去,低声道:“照理说,三婶婶都将那实情说出来了,宁七音怎么也得表个态,把镯子还给老太太。” “那样老太太也有了台阶,就算是忘了从前许下的事,如今被提醒了又拿回了镯子,也好补救不是?” “偏偏她心安理得的拿着镯子坐着,明明因她而起的火,她却不想着救。老太太能怎么办?还能真去向她要镯子不成?” 宁玲珑叹了口气:“到底是乡下长大的,不会看个眉眼高低!” 周氏略往后仰了仰头,又打量了宁玲珑几眼,直看得宁玲珑心里有些发毛。 就在宁玲珑脸上的笑变得尴尬万分的时候,周氏总算收回了眼神看向别处。 “这不是在你们宁家了,宁七音的名字也不是你随便能叫的,该称呼什么就称呼什么,免得以后挨了打没处诉冤。”周氏冷冷地丢下一句,便抬腿前行。 宁玲珑心中顿时失望,她以为这周氏也看宁七音不顺眼,没想到她竟看走了眼。 宁玲珑才低声叹了口气,却见周氏走了几步停下回过头来:“以后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的,可以来找我商量。” 说完,也不等宁玲珑说什么,便转过头径直离去了。 宁玲珑看着周氏的背影心中一松,这周氏到底如她所料,与宁七音有种敌意在其中。 宁七音才回到院子里,便有人迎上来报,说是陆姑娘来了,正在房中坐着。 宁七音闻言便快走几步,进了房中果然见陆清雅正坐在桌边饮茶。 “我还想着你敬茶很快就回来了,这一盏茶都要吃没了!”陆清雅笑着站起来,“可是长辈们见了你欢喜,不让你回来?” 宁七音笑着拉陆清雅坐下:“在园子里走了走,这才晚了。方才怎么不见你?” “满屋子的人,我去了也是被他们打趣,说下一个就该我了云云,我不爱去!”陆清雅嘟着嘴,十分苦恼。 她也是到了成亲的年纪,婚事却迟迟定不下来。一则是陆夫人慎重,二则也是因为大房就一个女儿,多少有些舍不得。 “那就早日觅得良人,堵上他们的嘴啊!”宁七音笑着,亲自为陆清雅续茶。 陆清雅忙双手去捧了茶杯:“连你也拿我取笑,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虽然这么说着,陆清雅的举动中却处处透着对宁七音的尊敬。她虽然仗着与宁七音的交情偶尔有些没大没小,但长幼尊卑还是要讲的。 宁七音笑着叹息一声:“我家大嫂嫁过去以后,偶尔也劝我找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嫁了,那时候我也是笑她,说她嫁了人就看不得别人待字闺中了。” “如今我才出嫁,却能体会到她的用心了!” 陆清雅好奇地追问:“什么用心?” 宁七音心中的话让她红了脸,可在闺中密友面前,她又不得不说给陆清雅听:“有一种情,是亲情友情无法替代的;有一些幸福,也不是家人朋友能给予的。像大嫂那样嫁的幸福的人,她是体会到了我们不曾感受过的喜悦,所以才劝我们嫁人,想让我们也能有同样的幸福。” 陆清雅细细琢磨了一番宁七音的话,笑着抬眸:“我听出来了,你是在说你也嫁的很幸福!” 宁七音脸上红晕更甚,忍不住与陆清雅打闹起来。 直到后来,宁七音正色道:“反正让你嫁人也是为你好,你挑的时候看准了人,以后自然懂我的这片心。” 陆清雅笑着点点头,戏谑道:“真到挑的时候,我先问过小婶婶你的意见!” 二人又说笑了一回,宁七音突然想起之前园子里的情形,不由向陆清雅问道:“那个周氏,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清雅倒不做他想,直言道:“二婶婶这个人,不大喜欢与人交往,平日里话也不多。听说她年轻时不这样,但我那时候还小,也不记得什么,印象里她一直这样不爱说笑的。” “小时候还有点怕她,后来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对我也还好,还送过我她年轻时候戴过的簪子呢!” 宁七音点了点头,倒是与她了解的差不多。 “你是不是看她总是没表情,以为她对你有什么不满吧?” 陆清雅问了一句,然后又自答道:“二婶婶那个人就是那样的,你不用放在心上。她对谁都那样,绝对不会是针对你。” 宁七音点头称是,说自己不过随口问问,并没有多想。 二人又说笑了一回,陆清雅才离开不久,宁玲珑竟然找上了门来。 宁七音房里大多是陆国公府的下人,他们照着府里的规矩向宁七音报,说是许姨娘来了。 宁七音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是谁,正回忆上辈子哪一房里有姨娘,前 分卷阅读207 来回禀的丫鬟便又加了一句:“是从前在宁国公府的那位。” 宁七音闻言心中不免冷笑,上辈子把姐姐逼到绝路也要嫁陆见洺,这辈子宁玲珑倒是如愿了。 宁玲珑进了房来,看到房中还未撤的大红喜字,心中又是一阵难过。她感觉自己这辈子注定是要有缺憾了,没有媒人没有聘礼没有嫁妆没有高朋满座来恭贺新禧,没有给婆婆敬茶被全家人承认…… 宁玲珑心中有些悲愤,就算后半辈子她有机会将宁七音踩在脚下,只拿成亲这一事来说,她就输了。 如今屋里不乏丫鬟仆妇,宁玲珑走进房中也唯有规规矩矩地向宁七音行了一礼,只是沉默着,没有称呼宁七音什么。 宁七音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端起茶杯看着宁玲珑。 宁玲珑尴尬地笑了笑:“在园子里转了一圈,刚好路过叔叔这里,想来讨杯水喝。” 她能自然地称呼陆景朝一声“叔叔”,却无论如何叫不出那声“婶婶”。从前宁玲珑叫宁七音一声“姐姐”都觉得心中委屈,如今宁七音辈分眼见着就高了上去,宁玲珑心里全是愤恨与不服。 宁七音向一旁的丫鬟道:“那便给许姨娘倒杯水来!” 许姨娘?宁玲珑听到这个称呼,脸色便变了。 ☆、第 106 章 第106章夫君枕边教妻 许姨娘?宁玲珑听到这个称呼, 脸色便变了。 她十分痛恨“许姨娘”这个称呼,可在这陆国公府,她偏偏又没办法以宁家人自居, 她只是姓许,且只是一个姨娘而已! 姨娘是什么,姨娘只是一个伺候人的啊,连正经主子都算不上!自己生了孩子以后都不能叫自己娘的! 自己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宁玲珑眯起眼睛就那么盯着宁七音, 宁七音却笑看着她。 难道不是吗, 你现在就是这个身份。 这一刻,宁玲珑的身子都软了下来,浑身无力。 人家是千金万贵的少奶奶,而她只是一个姨娘…… 这还城苑的丫鬟也是十分实诚, 宁七音说倒水就倒水, 一片茶也没冲给宁玲珑。 宁玲珑看着手边的那杯清水,恨不能拿起来泼到宁七音脸上, 可她只能忍着,如今形势比人强,她得习惯这种忍耐, 好找机会翻过身来。 “我们两个单独说说话吧?”宁玲珑陪着笑向宁七音要求, 希望宁七音能把屋里的丫鬟打发了。 宁七音看了看房中, 坠儿去公中领东西了不在,房中只有两个陆老夫人给她的丫鬟, 都是伶俐聪敏的。 “我房里的丫鬟都守口如瓶,不让她们听的, 她们就是聋的,你放心说便是。” 宁七音不想与宁玲珑独处,谁知道宁玲珑会做出什么事来?曾经她可是自己喝了打胎药去外面医馆诬陷是宁七音灌的呢! 万一她又故技重施, 等屋里没别人了,故意摔上一跤什么的,来构陷宁七音,岂不是麻烦? 宁玲珑听宁七音这么说,一时竟红了眼眶,委委屈屈地看着宁七音说道:“难道我们姐妹连好好的说说话都是不能了吗?” 宁玲珑含着泪,又故意做低了姿态,倒像是被欺负了似的。 “不能!”宁七音丝毫不给她留情面,“如今你是我夫君侄子的妾室,我倒不知道你是在跟我这屋里的谁称姐妹。” 宁玲珑暗暗咬牙,这宁七音越发变得不近人情了。她想起宁七音才回到宁国公府时,她给宁七音出什么主意宁七音都听,一旦她流露出委屈,宁七音就会谦让着她。 那时候,宁玲珑心底暗暗觉得,宁七音就像她养在身边的宠物,她能决定宁七音的一生。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只宠物有了主意有了想法,渐渐地成了一个独立的人,倒是宁玲珑自己,如今要来低声下气地求宁七音了。 是的,宁玲珑是来求宁七音的,纵使宁七音一字一句像是打脸的耳光,宁玲珑也咬牙忍着不发火不使脸色。 她向宁七音陪着笑:“这话原也没错,只是从前的情分,你就一点不看?” “看与不看,又有如何?”宁七音眸光淡淡的,“总归要各人过各人的日子。” “说是这么说,可谁又没个求人的时候呢?”宁玲珑将姿态摆的更低,“我今日是来求你一件事的。” 看样子宁七音是不会屏退下人了,宁玲珑也只得厚着脸皮说来意。 宁七音低头轻啜一口茶,没有说话。 宁玲珑便继续道:“明日你回门,可不可以带上我?” 宁玲珑到了陆国公府才发现,失去宁国公府这个靠山,她什么都不是。别人叫她一声“许姨娘”,眼神表情中全是不屑。 纵然陆见洺如今没有正室,她腹中又有了孩子,陆夫人勉强还对她上些心,可她还是觉出了自己地位的卑微。 她知道下人们背后笑她,拿她的经历当奇闻轶事讲,说她如何 分卷阅读208 一个乡下姑娘,到了宁国公府做了十几年的侯门千金,待到人家真的千金找上门来,她为了嫁给陆见洺竟做出那种未成亲就怀孕的丑事来。 可宁玲珑就算知道又能如何?他们不会傻到去她跟前讲这些,她听说了也不能拿谁怎么样。 宁玲珑很怀念从前在宁国公府受宠的日子,怀念自己将府中上下哄得高高兴兴,大家其乐融融的日子。 想的多了,她便想要再跟宁国公府走动起来,不求再像从前,哪怕把她当远方亲戚待呢,也比完全断绝了关系好。 可宁玲珑心里有些忌惮夏若梅,别人或许还对她存有几分过去的情意,这夏若梅却是半点情意不讲,半点脸面也不给她留。 所以她才想到了来求宁七音,希望宁七音能带她回宁国公府去。 宁七音眼随手动,将那杯茶轻轻放在桌上,然后才笑了一声:“我回门,带许姨娘算怎么回事?” 宁玲珑耐着性子赔笑:“你就当多带了个下人吧?” “宁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也不能忘恩负义的与宁国公府断了走动。虽然你我现在的身份多少有些尴尬,可我愿意认陆家这边的辈分,回了宁国公府也一样当你是长辈。” “那日我跟婆婆说起来,她也觉得我不应该跟宁国公府断了走动,明面上不说,心里我是把那里当成娘家的!” 宁玲珑将心中演练过数次的说辞说出来,把自己都感动了,红着眼眶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 宁七音的声音仍是清凌凌的:“既然说是养育之恩,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你既要报恩,明日回去总少不了要带些东西吧?我让人在拉礼品的马车上给你留出点地方放你的礼,半车够吗?” 宁玲珑愣了一下,她原本还以为宁七音会继续拒绝,所以正在心里想说辞,不想宁七音看起来像是答应了。 只是答应的却与她想的不一样,她原想借宁七音的光,回宁国公府卖个惨,打打秋风,怎么说的像是她备了厚礼衣锦还乡一般?半车的礼?让她出半车干草她都心疼! 只是宁七音好不容易答应了,宁玲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眼眶里的眼泪好像一下就消失了,笑着向宁七音道:“不用麻烦了,到时候我也乘一辆马车,你们的回门礼自然是要单放着,我的礼就放在我乘的马车上就好。” 宁七音点点头,露出淡淡的笑来:“宁国公府家里人的喜好,你恐怕比我还清楚,你就回去好好准备一番。若是哄得众人高兴了,你也算尽了心;若是这面上的事说不过去,那就真的只能当我的下人跟着,听候我的差遣了!” 宁玲珑听出宁七音的意思,这是要她好好的准备拿到宁国公府的礼物,若是没有礼拿回去,她怕是走到了宁国公府门口,也进不了那大门去。 “还是你想的周到,”宁玲珑干笑两声,心里盘算着自己那点积蓄,疼得要滴血,“我这就回去准备!” 宁七音笑着点头:“慢走不送!” 宁玲珑回了房,将自己的家当摆出来看了一遍,真是哪一件也舍不得送人了。于是她便去了陆夫人那里,把陆夫人甜言蜜语地夸赞了一番,又说起第二日要回宁国公府的事。 在陆夫人看来,宁玲珑跟宁国公府走动是好事,所以她是很支持的。 宁玲珑又说起第一次正经回去,不知道要给家里人带些什么。 陆夫人便给宁玲珑出了主意,到最后聊得高兴,又拿了两包自己珍藏的燕窝给了宁玲珑,让宁玲珑送给孙氏,说是陆夫人的心意。 因为儿女的事,陆夫人和孙氏的关系多少有些僵,她让宁玲珑捎东西也是想缓和一下。 宁玲珑虽然觉得有点少,也不好向陆夫人直接开口要,便收了燕窝回去了。 待到陆见洺晚上回房,宁玲珑又向他讨东西。陆见洺有些不快:“你来的时候,他们都没陪嫁给你什么东西,如今倒要带着我的东西去送给他们!” 宁玲珑少不得说了一番与宁国公府走动的好处,又是哄又是骗的,从陆见洺那里得了一幅字画,一块玉石。 晚上回房同样为第二日出礼物的,还有陆景朝。他回房的时候宁七音正在练字,他示意丫鬟不要出声,然后悄悄地走到了宁七音身侧。 宁七音正模仿着陆景朝的字写一首小诗,写完之后又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子,叹息道:“形似神不似,太过无力!” 说着便将那张字揉作一团,口中道:“倒杯茶来。” 陆景朝握住宁七音的手:“让我看看!” 宁七音一惊,回过头笑道:“你几时回来的?怎么我竟没看到?” 陆景朝已经将那张字从宁七音手中拿了过来,一面展开一面坐到宁七音身边:“你正感叹什么‘形似神不似’呢,哪里还看得到我!” 宁七音脸上一热,想要将陆景朝展开的那张字抢过来。 陆景朝只是伸手一挡,顺手握住宁七音的手:“确实没有给我看的那次写得好。” 宁七音本想挣开手,听了陆景朝提起的 分卷阅读209 事一时忘了自己的本意,红着脸向陆景朝问道:“你真觉得那次写得好?” 成亲之前,她曾通过坠儿和柳树给陆景朝传过一张字,说让陆景朝看看她写得怎么样,可那之后陆景朝并未点评过。 陆景朝将手中的字放下,牵着宁七音的那只手只是轻轻一带,宁七音便跌落他怀中,另一只手绕过宁七音纤细的腰肢,只轻轻一按宁七音就坐在了陆景朝的腿上。 宁七音慌忙向屋中扫了一眼,丫鬟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退出去了,可她心中着实羞涩,便推着陆景朝想要站起来。 只是宁七音的那点儿力气实在不是陆景朝的对手,陆景朝牢牢钳住她的腰:“就说几句话,方才那样离得太远了!” 宁七音见他固执的不肯放手,自己若是再执意挣扎,又怕被外面的人听到动静,于是只得停下动作道:“那你快说说,我那次的字比这次好在哪里?” ☆、第 107 章 第107章小夫妻的甜蜜 陆景朝眸中含笑:“这次的字, 你写的时候显然不够心静。” 宁七音方才写字时,脑中回想着这一日的事,确实不够静心。 她先点了点头, 然后想到上次写字时的情形,不由向陆景朝反问:“你看着上次写字时心够静?” 陆景朝在宁七音耳边轻笑一声,弄得宁七音耳边痒痒的:“上次你的心更不静。” 宁七音被说中当初的心事,连耳朵都红了起来:“那你为何说上次写得好?” “写字不必墨守成规, 心中有情落笔成字, 笔随心而动便能写出好字来。上次写字你虽然心不静,却是有情,所以写出来比今日要好。” 宁七音垂着眸不敢看陆景朝的眼睛,只看向他衣领处的花纹, 倒像是跟陆景朝的脖颈说话似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景朝腾出一只手去抬宁七音的下巴, 好让她面对自己:“不懂?你想让我说说你那篇我无法回复的字?” 宁七音眉目之间尽是娇羞:“不过是写了一张字让你看看,几时说要你回复了?” 陆景朝无奈地叹息一声, 将宁七音拥进自己怀中,一只大手放在宁七音纤细的后颈处,好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不用与陆景朝四目相对, 宁七音心中的窘迫稍减, 便也大着胆子双手攀在陆景朝脖子上。 在宁七音看不到的那一面, 陆景朝因为宁七音的动作而无声笑起来:“你那张字,全篇无一个‘相思’, 却又字字透着相思,我试着提笔多次, 却不知道要回你什么才好。” 陆景朝的声音低沉温柔地在宁七音耳边响起,直叫宁七音万般迷恋。 原来陆景朝真的看出了她那篇字的用意,那时候宁七音心心念念的都是陆景朝, 却羞于将心思明明白白的写出来。于是,她只是写下了一个个看似毫无关联的词,那些词的共同点便是都曾经在诉相思的诗词中出现过。 “欲将相思寄明月”、“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这一字字一句句如泣如诉,被宁七音化作“月亮”、“枫叶”、“莲子”等,将一腔柔情倾注其中,落在了给陆景朝的那篇字中。 还有什么比心意相通更能让人惊喜感动的?宁七音伏在陆景朝肩头偷偷微笑起来,却又忍不住悄悄湿了眼眶,原来相互的感情是这样的美好。 陆景朝的声音仍在耳边继续:“看了你的那张字,我知道不管回你什么都会显得单薄,所以最后我便只字未回。” “因为,”陆景朝顿了一顿,声音中的浓情化不开,“我打算用我的这一辈子来回复你……” 宁七音伏在陆景朝肩头,忍不住笑却又下意识地矜持,最后只是抿着唇将搂着陆景朝的胳膊稍稍收紧了一些。 二人静静拥着坐了一会儿,宁七音的心跳也慢慢平复下来,她推开陆景朝问道:“用过饭没有?” 陆景朝点点头:“和朋友一起用过了,又张罗了一些你明日的回门礼,再加上从前备下的,待会儿你去看一看,若是有什么不妥的便挑拣出来。” 以陆景朝送聘礼的手笔,再加上他平日里的作风,宁七音就觉得那回门礼肯定隆重而繁多。待到二人走到放礼的那间厢房时,宁七音还是被琳琅满目的礼品惊到了。 “你这是……要把宁国公府填满吗?”宁七音看着那一厢房的东西,有点怀疑陆景朝是不是说错了,他是不是让自己在这里面挑回门礼,而不是挑不适合做回门礼的东西。 陆景朝的眼神只黏在宁七音身上:“回门就这一次,听说会有很多人看着呢,总不能让你丢面儿。” 宁七音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倒不必这样夸张。” 宁七音在乡下时,也曾见过人家新妇回门,大多拎几包点心便是了,若是能再带上鸡鱼甚至一块花布,那就是了不得了。 宁七音知道乡下不比燕京城,可她上辈子也是回过门的,那时候给家中各人带了一 分卷阅读210 些名贵补品,家里人就已经很满意了。 “那是你的娘家,给多少都不为过。”陆景朝一只手负在背后,注视着宁七音的眸中满是宠溺。 宁七音在一张皮毛上轻抚了两下,转身向陆景朝道:“你这样想,我很感动。可有时候,太大方的出手会给对方压力的。” “这世间的事,从来都不是只有单方的馈赠。‘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是出于情意便收罗世间好物送了出去,那对方想要回馈时会不会为难,你可曾想过?” 陆景朝听闻宁七音的一席话,不由沉思着点头:“到底是我的想法浅薄了,不想你竟有这般玲珑心思。” 宁七音被陆景朝夸赞,笑得甜蜜又苦恼:“我也是代入了自己,你总要将最好的给我,我却不知道回应你什么。” 陆景朝将宁七音拥在怀里:“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回应了!” 二人之后又在厢房略看了看,宁七音随意挑了几样第二日要带的东西,陆景朝到底嫌少,又加了许多。 宁七音觉得陆景朝这性子一时半刻也改不了,于是也便随他去了。 她又想起那次陆景朝在醉扬州为她和陆清雅、苏南卿三人点了一桌子的菜肴,前一日成亲则是摆了一桌子的小吃,这种浪费的习惯也很是不好。 “小时候对战乱的记忆我都没有了,”宁七音回忆着开口,“可乡下那些日子倒还记得许多,再到后来回了宁国公府,确实慢慢体会到什么是锦衣玉食。” “可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说,你别笑我小家子气。”宁七音看向陆景朝,莫名有几分羞涩。 陆景朝正关了厢房门转过身来,看宁七音在淡淡的月光下等着他,心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意。 他上前拉住宁七音的手回房:“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 宁七音随着陆景朝慢慢前行:“我觉得咱们以后过日子不必太过铺张了,吃穿用度固然要与身份相符,可也不必过度追求排面。” 顿了顿,宁七音到底说起那两桌子吃食的事:“你如今虽谈不上如日中天,却也是前程似锦。当今圣上也时常提倡节俭,若是有一日你这性子传出去,大家便是都知道你不拘小节,怕也会对你有所影响。” 陆景朝点点头:“难怪母亲时常念叨‘娶妻娶贤’,有你这样明事理的夫人,以后咱们家何愁不会和睦美满!” 宁七音被他说得脸热,娇嗔道:“人家好好跟你说话,你却说些浑话!” 待到二人进了房去,陆景朝拿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红木匣子,当着宁七音的面打开来,却见里面全是银票和房契地契。 里面另有几把铜钥匙,陆景朝拿出来给宁七音看:“这是咱们院里库房的钥匙,库房里的东西都是登记在册的,册子就在我书房的案头,你随时去拿。” 说完,陆景朝将钥匙再放回木匣中,又盖上木匣往前推了一下:“虽然府里尚未分家,但我也多少攒了一些家业,都在这里面了,今后就劳烦你打理了。” 说完,陆景朝牵起宁七音的手,将那红木匣子的钥匙放到她掌心里。 钥匙的质感传到宁七音的掌心中,她莫名觉得手里沉甸甸的:“我……我不过让你以后少些铺张,你何以把这些交给我?” 陆景朝看着宁七音澄净的双眸笑起来:“与你定亲时我就想好了,我本来就不善管理钱财,等你一过了门,我就把身家都交给你,从此我只管我的公事,倒落得个轻松。” 宁七音握住钥匙一笑:“那等你以后用银子我不给的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说完,宁七音便起身要将钥匙收起来。 陆景朝跟到宁七音身后从背后拥住她,微微低头凑进她耳边道:“我不怕你不给银子,只要你把自己给我就好了!” 宁七音只觉有吻轻轻落在耳后,接着便蜿蜒而下逐渐加深了力度,她红着脸嘤咛了一声“别”,双腿却用不上力一般,整个人软在了陆景朝怀里。 ************** 回门之前,宁七音和陆景朝一起去陆老夫人那里请安,陆老夫人少不了又拿出一份礼来添上了,也是寻常人家见都没见过的稀罕物,可见陆老夫人对宁七音多么满意。 宁七音出了门,宁玲珑正等在外面,不远处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却不是陆见洺平日里乘坐的那辆。 宁玲珑看宁七音的眼神往那马车上落了落,心中不免发窘,她位份不够,也只能乘这样的马车出门。若是别的时候,她或许还能厚着脸皮跟宁七音共乘一车,可今日是宁七音回门,又有陆景朝陪着,她的脸皮再厚也开不了口。 “快走吧!”宁玲珑向宁七音说了一声,便匆匆转身往马车走去了。 宁七音所乘的马车,还是宫中赐婚后陆景朝才置办的。他从前大多骑马出行,偶尔坐车就去老太太房里要一辆,直到还城苑要有女主人,他才认认真真地置办了一辆马车。 外观看,那马车只是比寻常马车大些,所用之木也是顶级紫红色花梨木,坚硬而防 分卷阅读211 水。宁七音上了马车才发现内里别有洞天,三面皆是宽阔的坐板,上面包裹了薄棉坐垫不算,又铺了一层锦褥。 车中央固定了一张小桌,桌面竟有数个凹槽,均是照着茶壶、茶杯等器皿的底部大小所制,将茶壶置于其中完全不怕因颠簸而洒出茶水来。 那小桌之下也是中空,一只小炉在里面放着,冬日可用来取暖,平日里甚至可以用来煮茶。 目光所到之处,无一不精致周到,直让宁七音赞叹不已。 “驾车的马是我亲自挑选的,”陆景朝拉着宁七音坐下,“性子温和,脚力又好。等你想游山玩水的时候,我们就乘这马车出去,坐板下可以放许多吃的用的,走个三五日都不怕的。” 宁七音双颊红扑扑地看向他:“你成日那么忙,哪有空陪我出去?” “你想好了去哪里,我随时向朝廷告假。”陆景朝揽住宁七音的肩,“这辆马车,你喜欢吗?” 宁七音莞尔:“喜欢,很喜欢。” 陆景朝也露出笑意,他揽着宁七音,并看不到宁七音的表情,可只听她的声音,他就知道她是笑着的,那是甜过蜜糖的笑,引得他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第 108 章 第108章回门 宁国公府一早就洒扫了一遍, 大门敞开着,只等宁七音前来。 宁七音被陆景朝搀下马车,二人才走进大门影壁后, 便见宁正锦夫妇和宁正辉夫妇四人迎了上来。 苏南卿上前拉住宁七音的手:“可算来了,真是把我想坏了!不过隔了一日,却像是好久没见了,这种感觉真是奇了!” 夏若梅也笑着走过来, 才要开口说话, 却一眼扫见了后面的宁玲珑。 苏南卿显然也看见了宁玲珑,立马朝夏若梅看了一眼。 夏若梅脸上的笑霎时就不见了,一张脸冷若冰霜,双手握着拳, 眼见着蓄积了许多怒气就要发出来。 苏南卿忙松开宁七音拉了夏若梅一把, 低声道:“想想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好歹勉强忍忍吧!” 夏若梅闻言看了一眼陆景朝, 果然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只是她不甘心,到底向宁七音埋怨道:“妹妹回门的好日子,怎么倒把外人带回来了!” 宁七音看了一眼宁玲珑, 也没想给她留面子, 便对夏若梅笑道:“是陆府的人, 算我婆家那边的亲戚,倒也说不上外人。” 夏若梅眼珠一转, 又看着宁玲珑笑起来:“陆府的人是吧?我记得,是要喊我们七音一声‘婶婶’的?” “那我是七音的嫂嫂, 你是不是也得叫我一声‘婶婶’?” 夏若梅心中的那口恶气像是消散了,直看着宁玲珑不住地冷笑。 宁玲珑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她若是在宁国公府还有一点点地位, 又怎会受这种屈辱。 可如今她是来与宁国公府交好的,这个泼妇她必须得忍。 宁正辉在一旁看着宁玲珑的窘状直心疼,忍耐了许久,终于开口道:“老太太和父母亲都在等着,我们赶快进去吧!” 宁正锦也向陆景朝道:“快里面请!” 夏若梅虽然也同众人一同往院子里走,可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宁正辉并不敢正眼看宁玲珑,他和夏若梅并肩前行,能感受到夏若梅又恼怒起来。 因为宁正辉为宁玲珑解围,夏若梅又和宁正辉闹了一场,不过那都是在宁七音等人离开后的事了,宁正辉也习惯了,任她又打又骂了半夜。 如今陆景朝陪宁七音回门,宁家人很是重视,在老夫人的闲木堂寒暄过后,宁七音便将陆景朝和婆婆准备的回门礼让人一一拿上来。 众人见了那些回门礼也有些瞠目结舌,都说回门礼是出嫁姑娘的脸面,他们谁都想象不到,宁七音竟被陆国公府厚爱至此。 苏南卿倒是很为宁七音高兴,她是眼见着那陆见洺如何风流,又真情实意地为宁七音担心过,如今看宁七音嫁对了人,苏南卿也是欣慰的。 夏若梅的脸色却不大好看,她斜了孙氏一眼,心里想着婆婆倒是为宁七音的回门礼眉开眼笑,而自己回门那天宁家好像也没有准备什么特别的东西。 孙氏笑着向宁七音道:“陆老夫人未免太客气,我也为她备了些东西,等你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宁七音笑着点点头,看了一眼坐在末位的宁玲珑,又向孙氏笑道:“玲珑今日也给母亲和祖母带了礼品来。” 宁玲珑本来想着将送礼的事混过去,反正大家都关注着宁七音和陆景朝,并没人注意她,等找到机会她就去孙氏面前哭一场,回忆一番母女情,不管能不能捞点东西,至少先挽回些情分。 可宁七音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便纷纷聚到了她身上,宁玲珑有些不自在地站起来:“略准备了几样东西孝敬祖母和父母亲的,待会儿我让人送过来。” 这话一说出口,宁玲珑便知自己那几样东西 分卷阅读212 是保不住了,一面暗暗心疼一面又对宁七音恨之入骨起来。 夏若梅显然不满意宁玲珑的回答:“何必还要‘待会儿’呢?现在拿上来吧!听说陆国公府藏尽天下奇珍异宝,你拿出来也给我们开开眼界!” 宁玲珑脸上红了起来,却仍是硬撑着笑道:“方才姐……” 她顿了一下又改口:“方才的奇珍异宝大家已经见识过了,我在陆府人卑位低,又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竭尽所有尽一片孝心罢了!” 说完这话,宁玲珑倒理直气壮起来,她承认她没宁七音那样大的手笔,可她拿出的几乎是她的全部,这足够孝顺了吧?宁七音带的再多又怎样,对陆景朝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 想到这里,宁玲珑又暗自埋怨陆见洺不争气,这么多年竟没有自己的产业,他名下的铺子田地都在陆夫人手里攥着,宁玲珑一个妾室根本没办法开口要。 宁正辉听了宁玲珑的话心疼不已,从前宁玲珑也是见过世面的,如今来孝敬家里人都要倾尽所有了! 夏若梅却是冷哼一声:“你自己作到如今这步田地,又能怪得了谁?与其抱怨自己困顿,倒不如想想自己都做过什么事!” 夏若梅虽然平日里不讲理,这话却说得一字不差,倒把孙氏和老夫人心里才对宁玲珑起的那点子怜悯全都打消了。 夏若梅坚持要看看宁玲珑“孝敬”的礼品,宁玲珑也只得让人拿了上来,跟宁七音的自然是没法比,可也不至于拿不出手就是了。 尤其是从陆见洺那里搜刮来的字画,听说是昆仑道人的真迹,是稀世名品,比那些吃了就没的补品不知道强多少倍。 宁玲珑最后才将那字画拿出来,呈到宁国公面前:“父亲,您爱收藏字画,我便一直留意寻着,不想找到这么一幅宝贝!” 宁国公果然十分感兴趣,站起身凑上前细细端看一番,又从宁玲珑手中接过来,口中不断称赞道:“这幅真迹我只听说过没有见过,听闻这幅山水更见昆仑道人的风骨,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夸完画又夸宁玲珑:“从前看你只爱说说笑笑,不想心中也是风雅的,到底是在公府里长大的姑娘,底蕴到底是深厚的!” 众人闻言也都凑过去看那字画,夏若梅撇撇嘴低声咕哝:“谁家还没几幅真迹,有什么了不起。” 宁七音和陆景朝坐着没有动,宁七音想着宁玲珑这次回家也真是下了本,给老夫人和孙氏带了补品不算,还投其所好地送了宁国公一幅真迹。 陆景朝只远远地向那画上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身旁的宁七音。 宁七音觉到陆景朝神色有异,不由轻声问道:“有何不妥?” ☆、第 109 章 第109章贵婿上门 陆景朝又看了一眼宁国公, 宁国公正擎着那幅画爱不释手,周围站着宁玲珑、宁正锦夫妇和宁正辉夫妇,却是神色各异。 “见洺让我看过那幅画。”陆景朝转过头向宁七音轻声道。 宁七音点点头, 原来宁玲珑是从陆见洺处得来的,也难怪她这么舍得,不过是慷他人之慨罢了。 却又听陆景朝继续压低声音道:“那时候见洺让我看那画的真假,我没有直言, 只说你好好留着吧!” 宁七音微微一惊:“那是假的?” 陆景朝点点头:“虽然足以乱真, 可还是有些许破绽,可我看出那临摹之人并无欺世盗名之意,又画得极好,所以才让见洺留着。” 宁七音又看向父亲, 如果有朝一日, 宁国公拿这画去给同僚朋友看,却被人看出了破绽, 岂不落人笑柄? 宁七音正在想要如何提醒宁国公一句,却听宁正锦迟疑着开口道:“父亲,恐怕……这幅并非真迹……” 这一句不啻于惊雷一般, 把宁国公脸上的满意和宁玲珑脸上的得意都给炸没了。 倒是夏若梅, 双眼一亮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好消息。 宁正辉本来因为宁玲珑哄得宁国公高兴而欣慰, 忽听宁正锦这么一句,不由沉下脸来:“大哥, 方才父亲说连他都没有见过真迹,你又如何一眼看出这不是真迹?难道大哥猜疑玲珑拿不出一幅名家真迹却要拿假的来蒙混吗?大哥不要把人给看扁了!” 宁玲珑看着宁国公猛点头, 她好不容易拿出一件能给她长脸的东西,怎么可能是赝品呢?肯定是宁正锦平日里就对她不喜,故意针对她。 夏若梅在一旁冷哼一声, 瞪了宁正辉一眼:“大哥博学多闻见多识广,他说不是真迹就必然不是真迹,你也不必为了维护什么人就强词夺理吧?” 宁正辉方才替宁玲珑着急,一时竟忘了夏若梅还在身边,听了这句他顿时哑了声,看了看夏若梅,却没再开口。 夏若梅那副“你给我等着,老娘非得给你算账不可”的表情,让宁正辉有点后悔自己的冒失。 宁国公脸上虽然有些不快,可还是向宁正锦问道:“你如何断定这并非真迹?” 分卷阅读213 宁正锦低下头:“不瞒父亲,这幅画是我画的。” 宁玲珑马上反驳道:“大哥才学过人的名声在外,何时还有这等画画的本领?这幅画是陆家珍藏多年的,若真是赝品,陆家怎么没一个人看出来?” 宁正锦抬头看了一眼向他怒目而视的宁玲珑,叹了口气:“我平日里是读书比较多,偶尔也会画画怡情。” “有同窗说我的画有昆仑道人的风骨,我便照着临摹过几幅。”宁正锦说着有些惭愧,“虽然我比不上昆仑道人那般出神入化,可大家都说有七分像,所以我并不敢将临摹之画外传,都烧掉了。” 宁国公点点头,若是临摹之画被别有用心的人当做真迹去骗人,那就坏了宁正锦的名声。 宁玲珑听到这里向宁正锦逼问:“既然大哥说临摹的画都烧掉了,为何又说这一幅是你画的?” 陆景朝向宁七音轻声道:“想不到宁家大公子还有这般绝技,改日要好好讨教讨教。” 宁七音笑了笑,继续听宁正锦怎么说。 “有位同窗说极爱昆仑道人的画作,可又没能力求得真迹,便央我为他临摹一幅。” 宁国公沉下脸来:“胡闹!” 宁正锦忙向宁国公解释:“我也是觉得不妥,才故意留了两处破绽,虽不太明显,但见多了字画的人还是能看出来的。” 陆景朝赞许地点点头:“所以我说临摹之人并无欺世盗名之意。” 宁正锦说着向那画上轻指了两处,宁国公细看之下,果见异常。 宁玲珑心里一凉,难怪陆见洺口中说这真迹十分难得,却还是给了她,竟然拿一幅假画来骗她! 眼下宁玲珑也没什么挽回的办法,却抓住宁正锦话里的一句不放,想要挑起宁国公对宁正锦的不满:“大哥说见多了字画的人能看出来,这是说父亲眼力不行吗?” 宁国公脸上果然有几分挂不住,他方才喜滋滋地看了半天,竟没看出那是一幅赝品。 宁正锦心中愧疚,本就是因他临摹而起,方才说话又让父亲丢了面子,他便低头认错道:“都怪我当初心软,以为同窗真的只是拿回家自己观摩,不想这画会流到市面上,是我做错了,请父亲责罚!” 陆景朝站起身来,走到宁国公身旁往那画上看了一眼:“这幅画临摹得与真迹极为相像,足以能够以假乱真,就算是见多了字画的人,也不能三两眼就辨出真假。大公子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是因为这画出自他的手笔。” “不然现在拿这画去古玩店,怕是那些眼光老道的掌柜们一时也难分真假。”陆景朝向宁国公点了点头,“岳父大人方才因为得了画太过高兴,而不能细细相看每一处,自然难以很快察觉。” 宁国公看到陆景朝站出来,脸色就缓和了一些,毕竟这是陆景朝陪宁七音回门的日子,他要在贵婿面前留几分风度。 待到陆景朝一席话说下来,宁国公更是笑了起来:“你倒不必替我转圜,我确实是老了,眼力不比从前了!” 说着,宁国公将那幅画轻摔到宁正锦身上:“烧掉!” 然后向陆景朝一伸手:“坐!” 众人再入了座,陆景朝才又向宁国公道:“从前我也收过几幅名家真迹,回去挑几幅让人送过来,您给掌掌眼。” 夏若梅在一旁也笑了起来:“妹夫不要笑我见识少,方才见你和七音带回来的回门礼,我猜想你那府上定然还有许多稀罕物,不知什么时候能去府上见识见识?” 孙氏斜了夏若梅一眼,这夏家也是燕京城有财势的人家,夏若梅更是自小被当做掌上明珠养大。可不知道为什么,夏若梅对钱财等物看得分外重要,便是别人家的好东西,她也总想要去看一看。 宁正辉觉得没脸,他从前万般瞧不上宁七音,如今自己妻子要去宁七音家里看什么稀罕物。 陆景朝对宁七音的这个二嫂没什么好印象,他还记得当初柳树给他报信,说宁家的二嫂逼着宁七音去道歉。 他那时候根本来不及多想,带着柳树就直奔了夏家。宁七音是他要护一辈子的人,他怎么可能看她受一点委屈? 如今这夏若梅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笑着要去陆府做客,还万分期待地等着陆景朝的回答。 陆景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随时都可以,我把家当都交给了七音,你跟她说就行了。” 这话一出,众人又吃了一惊,这才成亲没两天,陆景朝竟然把他的财物都交给了宁七音。 夏若梅一时又嫉又妒,她从前就羡慕宁七音好命,那样丰厚的聘礼,那成亲时的场面,都让她眼红不已。于是她曾经安慰自己,陆景朝看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宁七音嫁给他也不能幸福,说不定会没有自由,说不定也没有银子花等等等等。 如今夏若梅看着宁七音回来,粉润的面色便能看出她这两日过得很是不错,这还不算,陆景朝那是多有钱的人?竟然把家都给了宁七音! 宁玲珑本来就因为字画的事独自难堪着,听 分卷阅读214 了陆景朝的话,心里就像有无数蚂蚁在噬咬一般,难受得像要窒息。 ☆、第 110 章 第110章掌管钱财? 宁七音得到的那些, 都是宁玲珑想要的,宁玲珑想不通,明明她一步步运筹帷幄, 为什么自己最后竟落得如此这般。 孙氏越发觉得陆景朝这个女婿合心意,却向宁七音道:“你年纪小,从前也不曾管过财物,如今景朝将家交给你, 你可要审慎些, 不懂的地方多问问家里的长辈,该花的地方一文钱也不要省,不该花的半文也不要花。” 宁七音点点头:“我记下了。” 宁玲珑低头无声叹息,再抬头便见宁正辉偷偷向她看过来。 宁玲珑眸中便泛起浪花来, 才要含泪传情, 却见宁正辉旁边的夏若梅一动,吓得她忙别过头去。 宁玲珑心中的悔便又多了一分,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劝宁正辉娶夏若梅了,如今她被夏若梅压制着, 真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宁国公府为了招待陆景朝, 午宴很是用了一番心思, 又惹得夏若梅暗暗不满,宁玲珑暗暗伤心。 用过了饭, 宁玲珑本想找机会与孙氏说说话,博几分同情。谁知孙氏竟将宁七音叫到房里说了许久的话, 待到宁七音出来的时候,竟是要走了。 宁玲珑堵在含章堂门口:“我还想跟母亲说几句话!” 她今日带着礼品出了血来的,难道要无功而返吗? 孙氏看了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宁玲珑的面色有些不好看,也没有从前那样常常笑着的欢喜模样,对比之下确实让人唏嘘。 “说吧!”孙氏向宁玲珑说道,却没有让她进屋的意思。 宁玲珑看了一眼旁边的宁七音,她想单独和孙氏说话,可显然孙氏眼里心里只有宁七音,再不会顾及她的感受了。 若是再犹豫下去,只怕眼下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母亲,”宁玲珑一开口竟是眼泪满眶,“玲珑从前做了许多错事,让母亲失望,伤了母亲的心。后来我时常想起在母亲身边的那些日子,想起母亲的教诲,我才发现我错了!” 宁玲珑想到自己从前的好日子,心里的悔恨让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她索性向孙氏跪下:“母亲!您就原谅我吧!我以后一定听母亲的话,好好孝敬母亲!” 孙氏听着也是有些动容,她从前那样喜欢宁玲珑,亲自教养了十多年,就算宁玲珑做了许多不合规矩的事,如今痛哭流涕地跪在她面前,她也是心软起来。 只是宁玲珑做的那些事却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过,先怀孕再作妾也就罢了,和宁正辉的事也说不清,还被夏若梅拿住了把柄…… 孙氏想到夏若梅便对宁玲珑心软不起来:“就算我同意你将宁国公府当娘家走动,你那二嫂又怎会容你?” 宁玲珑跪在地上一愣,她没想到连孙氏也拿夏若梅没办法。从前在她心里,除了宁老夫人,孙氏就是宁国公府的规矩,尤其孙氏还掌着家,宁玲珑就更觉得孙氏是宁国公府说话最有分量的那个。 谁知道她如今求动了孙氏,却还过不了夏若梅那关。尤其是想到夏若梅还是她几次三番鼓动着宁正辉娶进来的,她就恨不能扇自己几耳光。 “这是怎么了?”苏南卿走进院子,便见宁玲珑正向孙氏跪着,还拉着孙氏的胳膊,像是拦路似的。 宁玲珑心里尴尬,被宁七音看到已是迫不得已,没想到又被苏南卿看了去。 她忙撑着身子站起来:“宁家对玲珑的养育之恩,玲珑永世不忘,等以后有机会,玲珑再回来看您!” 孙氏叹息一声:“我也不求你记什么养育之恩,只要你在陆家安安分分的,不要胡乱生事就好了,不然人家难免说我不会教女儿。” 宁玲珑一听心中大喜,她觉得孙氏这是还认她这个女儿的意思。 可孙氏想的却是,虽然如今宁家与宁玲珑断了关系,可到底都知道宁玲珑是在宁家养大的,若是宁玲珑做事不妥,别人总会想到宁国公府来。 宁七音无心听那母女交心,上辈子自己卧病在床的时候,孙氏还记挂着宁玲珑,那种超然于血缘之外的亲情真是让宁七音难忘。 如今虽然那母女之间有了罅隙,谁知道哪一天会不会再像从前呢?宁七音于是向一旁走了两步,只是向苏南卿告起别来。 “才嫁出去两日,我就总觉得家里少点什么,”苏南卿拉住宁七音的手,“昨日在园子里看到有两株芍药开花了,我兴冲冲地就往乐苑走,走到半路小丫鬟问我去哪里,我才想起你已经嫁出去了。” 苏南卿说着便有些伤感,她虽然与夏若梅认识较早,但早就觉出二人性格迥异,因此一直都没有太亲近。 直到认识了宁七音,苏南卿才知道什么是志趣相投,待到她嫁到宁国公府,只要一有机会便与宁七音形影不离,如今宁七音嫁了出去,苏南卿倒是宁国公府最最不舍宁七音的人。 分卷阅读215 宁七音上辈子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这辈子与苏南卿交好她也觉得很幸运,重活一世,她才发现友情是多么重要。尤其是当亲情有所缺失,友情还能给人以莫大的安慰。 直到要上马车前,苏南卿还拉着宁七音依依不舍:“你才出嫁,我也不好留你,过段时间你就让陆将军送你回来,在家小住几日,我们便好好说说话。” 宁七音点头:“嫂嫂有空便去陆国公府找我,清雅最近也常常在家,府里都是熟人,原应常来常往的。” 回到陆国公府,宁七音去老夫人房里请安,将宁国公府的回礼送给了老夫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子话。 宁玲珑早就觉得陆家老夫人对她不喜,或许也说不上不喜,就是觉得她这个人无足轻重,所以对她从来都是淡淡的。因此,宁玲珑也没急着往陆老夫人那里凑,而是回房找陆见洺说理去了。 陆见洺当初收那画的时候,确实是当真迹收的。当时手上的银子不够,他还拿了块名玉出来。 待到拿到家里来,他回想着买画的过程,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便拿了画去给陆景朝看,想让他辨别一下是不是真迹。 谁知道陆景朝不说真也不说假,只告诉他好好留着吧。 陆见洺想不通这“好好留着”是几个意思,到底是这画确实是真迹,让他好好保存?还是这画是假的,让他留好了别再拿出去? 后来有朋友到家里来玩,他拿出来给人看的时候,就直接说是真迹,那些朋友也无一不夸赞他有本事,竟能得到昆仑道人的真迹,问过价钱之后又都说他赚大发了,因此渐渐地他就把这画当真迹了。 宁玲珑要这幅画的时候,他是真的很舍不得。可后来又觉得宁玲珑说得有道理,若是宁国公府肯默认仍是宁玲珑的娘家,与他也是很有益的,所以最后陆见洺便由着宁玲珑将那画拿了去。 如今宁玲珑忍着怒气指责陆见洺在外面被人骗了,花大银子买了假画回来,倒把她给坑了。 陆见洺虽然很怕陆夫人,事事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思。可在宁玲珑面前还是颇为硬气的,尤其宁玲珑现在又没有娘家人撑腰,所以他在房里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虽然那幅画是陆见洺很早之前就买下来的,可宁玲珑还是心疼银子心疼得紧,想着若是陆见洺买个别的或是把银子攒下来,现在她也能有点用处。 陆见洺倒不关心宁玲珑又气又心疼,他只是觉得心中恍然,就像许久的疑问被解开了一般,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原来真是假的。”陆见洺也不管宁玲珑在一旁絮叨,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倒是不心疼银子,反正就早就花出去了,只是少了一件附庸风雅的字画而已,以后找机会再收就是了。 宁玲珑见他这副态度,登时怒气更甚:“怎么?你早就怀疑那画是假的?那你还让我拿回去?你是成心不想让我好吗?” 陆见洺却看着宁玲珑笑起来:“从前听你说宁家二嫂如何,怎么你回去了一日是去找她拜师了么?” 宁玲珑见他那副样子,知道多说也是无益,叹口气坐在镜前将耳上的珊瑚珠吊坠摘了下来:“可惜那幅画被烧掉了,当时那种情形我也不好拦下来,不然把画拿回来再去找个不懂行的卖了,也能贴补一下。” 陆见洺已脱去靴子坐到了床边,听了这话他诧异地看了宁玲珑的背影一眼,没有再说话。 在陆见洺看来,不知道是假画出手也就罢了,明知是假画还要拿去当真画卖,那便是缺德了。他不屑于做这种事,也不敢,回头被人家看出来找上门来,他也丢不起那人。 于是陆见洺心里便有些瞧不起宁玲珑,想着虽然她在宁国公府长大,可却本性难移。就算没有陆景朝娶宁七音的事,宁玲珑也不配做陆家少奶奶。 宁七音从老夫人房里出来,便遇到二房周氏和三房吴氏,她们二人看来是要去见陆老夫人。 宁七音停住脚步向她们二人见礼,周氏只是微微点头,惜字如金的样子。吴氏则笑着向宁七音道:“从娘家回来了?” 宁七音点头称是,吴氏又问宁七音孙氏如何,说从前在宴席上见过几次,将孙氏的端庄大方很是夸赞了一通,说自己就是钦佩那种稳重的人,又说宁七音身上也有那种气质云云,倒是一如既往的热络。 宁七音淡淡地看了周氏一眼,只是微笑着与吴氏应承了一番才离开。 周氏曾经向宁七音暗示过,那日敬茶是吴氏说了谎,可如今看起来二人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宁七音若有所思地往还城苑走,莫名觉得如今看起来一片祥和的陆国公府,内里也是波涛暗涌着。 ☆、第 111 章 第111章夫君的疼惜 才回了还城苑不久, 宁七音和陆景朝才要用饭,便有人来报,说是二夫人和三夫人来了。 宁七音向门口望去, 便见那二人已走进房来。 来人都是女眷,宁七音作为女主人自然要主动些 分卷阅读216 ,便笑着请二人都坐了,又问可曾用过饭没有, 花厅里正在传饭, 不如一起去用饭。 吴氏笑着说家里还都等着,饭就不用了,简单说句话就走。 然后吴氏便向陆景朝笑道:“六弟,是这样的, 二嫂明日有几个娘家亲戚过来, 她房里的黄花梨桌椅有些不太够。只是二嫂房里那套式样有些老了,倒不太好寻到差不多的, 我记得老太太房里有一套差不多的,方才我们二人就去了。” 宁七音也在一旁听着,原来方才周氏和吴氏是去老太太房里借桌椅。 “可老太太说记得那套桌椅前两年给了六兄弟你了, 所以我想着带二嫂过来看看, 若是差不多的就借一日用用。” 也难怪周氏走到哪里都带着吴氏, 她那种不爱说话的性子,要让她说出这前因后果来, 她可能宁愿不借了。 陆景朝点点头:“三嫂这事直接跟七音说就行了,我已经把还城苑交给她了, 我每日又不在家的,嫂嫂们用什么直接来问七音还更方便些。” 周氏双眼不由地睁大了一些,才过门两天, 陆景朝竟然就把还城苑交代给宁七音了?这十几岁的宁七音,何德何能得陆景朝如此信任? 吴氏也吃了一惊,却随即笑道:“六兄弟真是会躲清闲,弟妹才进门,你就迫不及待当甩手掌柜了!” 陆景朝在别人面前一向没什么表情,家中的嫂嫂们也就吴氏爱跟他开玩笑,他一向淡淡的没什么回应,吴氏也不恼,只拿他当孩子看。 于是当吴氏与他逗趣了一句,陆景朝只是站起身道:“书房那边还有些公文要处理,七音替我陪嫂嫂们说话吧!” 待陆景朝走后,吴氏才向宁七音问道:“真把还城苑的库房都交给你了?” 宁七音点点头:“我经得少,又不曾管过家,以后有什么事,还要请三嫂多多指教。” 吴氏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你现在才管你们院子,倒不会有什么事,握紧了钥匙看好钱就行了!” 说完她便爽朗地笑起来,宁七音也随她微笑,只是周氏端坐在那里,若有所思似的没表情。 “景朝真是疼你啊!”吴氏笑过之后感叹,“你才嫁过来他就把家交给你了,我那年进了陆家,你三哥开始还防着我,家里的底都不肯透给我。直到日子长了,他才跟我交心,我生了我们家老大之后他才把家交给我……” 吴氏叹息一声:“我原想着周围的女子都与我是一样的,如今看了弟妹你,才知道什么是真宠真疼。” 周氏眼珠动了一下,向着宁七音淡淡地看过来,又很快移开了眼神。 宁七音听吴氏这么说,心中甜蜜像是溢到唇边一样,忍不住地微笑:“三嫂说的过了,像三哥那样慢慢把家交给三嫂,才是为三嫂好,那时候三嫂对家中诸事都了解了,管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我这里,”宁七音又笑了笑,“就像三嫂说的,他想躲清闲罢了!” 宁七音自然懂得陆景朝对她的好,只是眼下这种情形,她说话须得照顾吴氏的面子。 吴氏果然笑起来:“弟妹年纪轻轻,竟这么会说话!” 说完又说不多坐了,让宁七音带她们去库房看看桌椅。 宁七音回房取了钥匙便带她们去了库房,果然有一套黄花梨的桌椅闲置着。 “就是这套了!”吴氏笑道,“和二嫂房里的很像,待会儿让二嫂房里的人来搬,你快和景朝回房用饭去吧!” 周氏的心思好像不在那桌椅上一般,只是向屋中放置的其他物什看过去,慢慢地走了几步,看了一圈。 “不必让人过来了,等一下我让人把这桌椅擦了给二嫂送过去就是了!”宁七音看了一眼周氏,又笑着向吴氏道。 “到底是我借弟妹的东西,还是我让人来抬吧!”周氏突然开口,语气平静着。 宁七音看向周氏,唇边笑的幅度不自觉就收小了些:“既然如此,那就依着二嫂。” 送她们二人离开时,吴氏又代替周氏向宁七音道谢。 “三嫂这么客气就见外了!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让底下人来要就是了,哪里值得嫂嫂们亲自跑一趟!”宁七音也与她们二人客气了几句。 待到离还城苑远了些,吴氏回头看了一眼才向周氏道:“你看这个弟妹,说话办事滴水不漏的,哪里像在乡下长起来的?也难怪咱们老夫人偏疼她!” 周氏也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过头来,却是冷笑一声:“有些人就是运气好,但运气这种东西,看不到摸不着,谁知道哪天就用光了。” 吴氏见周氏难得有表情,又说了一场句话,不由也笑了起来:“二嫂也嫉妒她吧?说实话,我也嫉妒,想想当年咱们出身模样也都不算差,怎么咱们就得不到婆婆的喜爱呢?” “这也算了,连夫君也不如人家的,还都是陆家的男人呢,竟然千差万别的。” 吴氏感慨着前行,周氏却再没说话。 从前陆老夫人器重陆夫人,周氏无话可说,毕竟 分卷阅读217 陆夫人是长房媳妇,陆老夫人不管是把家交给陆夫人,还是对陆夫人更加偏心些,周氏也都能理解。 可如今又冒出个小儿媳让陆老夫人青眼有加,周氏心里便有些不舒服,陆夫人和宁七音,一个占了“长”字,一个占了“幼”字,都把陆老夫人的疼爱分了去,唯有她这个二房,在老太太面前像是不存在似的,害得她只能跟庶出的那几个妯娌走动。 待到第二日,周氏送走了娘家亲戚,便各房下帖说请妯娌或侄女侄媳们过去坐坐,热闹一回。 陆夫人这几日身子不适便推了,侄女侄媳的因为觉得跟长辈们在一起拘束,大多也都找理由推了,唯有陆清雅先去问过了宁七音去不去,然后和宁七音一同前去了。 周氏备下了一些茶点和花茶,她还是没什么话,不过向宁七音道谢,说若是没那套桌椅,虽然也能待客,却没那么体面。 陆国公府的这几位夫人,都比宁七音年长不少,因此宁七音只听她们说笑,偶尔被问到什么才开口回答。 好在还有陆清雅陪着,二人倒是对大多事情的见地相同,偶尔那几位说到什么她们两个不认同的看法,二人便心有灵犀的相视而笑。 坐了半晌才散了,出来之后陆清雅挽着宁七音往还城苑走:“嫁给我三叔虽然什么都好,但你以后要打交道的就多是这些婶婶们这个年纪的人了!” 这些夫人们既无远虑又无近忧,儿女们也都大了,生活中的乐趣只剩聚在一起聊些燕京城的逸闻趣事,因此三五不时地便有人家举办什么花宴,每每都能聚集起京城绝大多数的贵妇人。 朝廷里为官的大人们也很支持自家夫人去参加花宴,说不定就得了什么有用的秘辛或是结识了其他渠道难以高攀的贵人,于他们也都是有利的。 宁七音上辈子见多了这种花宴,因此心里倒是有所准备,如今陆清雅说她今后打交道的夫人们年纪大,她不过也是一笑:“大不了我像今日这般,只是吃吃喝喝不说话罢了。” 周氏那样话少的人,不也照样办茶会?况且宁七音有了上辈子的见识,这辈子也不至于真的不发一言。 陆清雅随宁七音到还城苑坐了一会子才离开,宁七音觉得有些不适,也便没有留她。 陆景朝回到家时,晚霞只剩了天边的一条,院子中勉强还有些光亮,房中却是完全暗了下来。 坠儿正在廊下守着,见陆景朝回来忙起身行礼。 “夫人不在家吗?”陆景朝一面跨进昏暗的房间一面问道。 坠儿忙跟进去点灯:“在呢,可能有些累了,正在房中歇息。” 陆景朝才端起茶要往唇边送,听坠儿这么说,便忙放下茶杯几步走到了东次间。 一进房中,陆景朝便放轻了脚步,却听到宁七音道:“坠儿?” 坠儿便从陆景朝身后闪出来点灯:“我在呢,姑娘。” 说话的功夫,陆景朝已走到了床边:“怎么这会子歇着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烛火的亮光让宁七音下意识地抬胳膊挡了挡眼睛,然后才欠着身子要坐起来:“没有不舒服,原说略躺一躺,不想睡着了。” 陆景朝扶宁七音坐好:“今日做什么了?” “和嫂嫂们坐了一回。”宁七音看了看窗户,“这么晚了?” 陆景朝拉住她的手放在手中轻轻摩挲着,光滑细腻的手感让他爱不释手:“她们叫你过去的?” 宁七音点点头:“二嫂谢谢咱们借桌椅给她。” 陆景朝将宁七音鬓边有些乱的碎发理到耳后:“若是懒得应酬她们,你直接推了就是,免得坐半天伤神。” 陆景朝的手上有很多处茧子,宁七音的手上传来摩擦的粗粝感,可她很喜欢那种感觉,忍不住用手指拨弄陆景朝掌上的某个茧子。 “莫说都是自家嫂嫂,便是别家的夫人来叫,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推了的。”宁七音轻轻笑着,继续抠那个硬茧。 陆景朝被她挠得连心都痒起来,用力回握住她笑道:“我不像有些文官,靠着结识权贵往上爬,所以你也不必想着为了我去结识谁家的夫人。我娶你回来,做什么事都想着让你喜欢,你便去做喜欢做的事,不喜欢的,半点不用将就。” ☆、第 112 章 第112章婚后的甜蜜 宁七音发现陆景朝手心怕痒, 忍不住轻轻笑起来:“我也并非避世之人,有时候这些场面倒蛮有趣。” 说完,宁七音便转了一下身子, 将双腿垂下床来。 陆景朝见她这般,很自然地松开了宁七音的手,俯身为她穿鞋。 宁七音心里一慌,双脚直躲:“我自己来!” 陆景朝却捉住一只玉足, 将那只软底攒珠绣鞋轻轻巧巧地穿了上去:“我帮你穿上, 你就不用弯腰了。” 宁七音只是红着脸颊笑了笑,也不再躲了,任陆景朝将另一只鞋子也穿了上去。 下午送陆清雅离开时,宁七音觉得 分卷阅读218 心口难受, 回来便躺下了。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醒来时也仍是不适,不但腹中胀闷, 连身上也又刺又痒。 但她怕陆景朝担心,又觉得这些不适尚可忍受,便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到了花厅用饭时, 一口粥才下了肚, 便觉腹中翻江倒海一般恶心难忍起来。 “坠儿!”宁七音向后一伸手, 那声呼唤也急促了些。 坠儿才上前扶住宁七音,宁七音就站了起来向外走。 陆景朝脸色微变, 忙放下手中的筷子站了起来:“怎么了?” 宁七音已向外匆匆走去,一手掩住了口, 一手还朝陆景朝摆了摆,想要示意他自己没事。 只是才迈出门去,那口粥就涌了上来, 宁七音吐出一口之后却再吐不出什么来,只弯着腰不住地干呕。 陆景朝已三两步跟了上来,他一手扶住宁七音,一手不住在她背上由上而下轻抚着:“这是怎么了?” 宁七音拿下帕子拭了拭因为干呕而溢出的眼泪:“没什么。” 坠儿忙转身向屋里倒了杯水小跑出来:“姑娘,漱一下口吗?” 宁七音那阵干呕已经过去,她将那喘息平复了一下,才接过水来漱口。 陆景朝已经在喊人吩咐去叫大夫,宁七音忙拦住他:“不必去叫大夫!” “你随我进房来,帮我看一看,我大抵能猜到是怎么了。” 陆景朝心急如焚,眼眶都微红着:“我又不是大夫,怎么能帮你看?” 宁七音到底说服他先带自己回了房,然后她背对着陆景朝将衣衫褪去:“你看我背上是不是起了什么?” 陆景朝举着灯台望过去不由心下一惊:“怎么会这样?” 只见宁七音那本是白皙光滑如玉的后背上,竟然起满了大片大片的红疹,简直有些触目惊心的。 宁七音将衣衫披上穿好:“是连成片的红疹吗?” 陆景朝将灯台放下:“还是尽快让大夫来看看吧!” 宁七音摇摇头:“不必了,我知道何药可解。天都黑了,就别去叫大夫了,免得惊了母亲。” “用什么药?我这就命人去抓。”陆景朝看宁七音拧着眉,心疼得恨不能替她难受。 宁七音觉得有些气短,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去:“倒不用那么麻烦,只要用薄荷煎了水喝,就能缓解了。再多取些叶子捣烂敷到疹子上,也能止痒。我看园子里倒有一片薄荷,让人去采些来就行了。” 陆景朝一面吩咐下去,一面却还是不放心:“不如还是请大夫来看看,我有个相熟的,让人悄悄从角门里出去,不会惊动老太太的。” 宁七音摇摇头:“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宁七音坐下来,忍着心口的胀满:“小时候差点没死掉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陆景朝倒了杯清茶给宁七音,坐在她对面拉住她的手:“怎么回事?” 宁七音浅浅地喝了一口茶:“在乡下的时候,犯过几次,前几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是寻常的疹子,家里人也没放在心上,我自己撑过来的。” “直到最后那次,眼见着我气都喘不上来了,才请了大夫去看。” 宁七音回忆着,那时候乡下人的命就是如草芥一般,小病小痛都是靠忍过去,顶多用几粒大米煮点粥喝,就算治病了。 所以就算最后那次宁七音起了满身红疹,呼吸不顺,养母也只是怪宁七音乱跑不知道哪里沾了花草粉才这样。 还是许老汉看着不对劲,说服养母一起带着宁七音去看了大夫。 那老大夫把过脉,又细细问过了几次出疹的情形,最后说是吃高粱米所致,又开了薄荷的方子,只象征性地收了几文诊金。 养母回家之后难免抱怨宁七音娇贵,没听说还有人不能吃高粱米的,家中日子艰难,各种粗粮都要搭配着吃,宁七音不能吃高粱,养母做饭就很是受制。 好在养父母倒把这事放在了心上,之后给宁七音吃的主食中半点高粱也不曾放,全都是养父母自己吃了。 甚至养父母还商量过以后不再种高粱,改种别的庄稼,可惜商量来商量去,到底觉得那块地太差,种什么都不如种高粱省心多产。 虽然有时候养母会在高粱粉中掺了白面吃,而给宁七音吃的则是玉米之类的纯粗粮,可宁七音那时候也仍觉得养父母是疼爱自己的。 在粮食为天的乡下,宁七音觉得自己不能吃某一种,着实给家里添了许多麻烦。 后来回到宁国公府,宁七音也曾想过在孙氏问她喜欢吃什么的时候,说一下自己不能吃高粱米的事。 可她看着那宁国公府炊金馔玉的,连白面的吃食都要做出花样来才有人吃,又怎么会吃高粱那种粗粮呢? 因此,从乡下回到京城这么久,竟没有人知道宁七音吃不得高粱。 陆景朝听完不由暗生疑窦:“你今日都吃过些什么?” 宁七音想了一下:“若说真 分卷阅读219 是因为高粱米而起,那算着发病时间应该是下午在二嫂那边吃的。” “可在二嫂那边不过是吃了一盏茶,略尝了几样点心,点心里面怎么会放高粱呢?” 这陆国公府的夫人们都是养尊处优的,谁会吃高粱做的东西? “那就是有人有意为之了。”陆景朝眼神冷峻凛冽,陆国公府竟然有人想要害宁七音。 宁七音也思忖着,她才感到不适的时候,并未往高粱米上面想,毕竟陆国公府不可能吃那个。可等到后面的症状越来越像,又让陆景朝看过后背之后,她就愈发肯定了。 高粱那种东西,陆国公府都是拿来喂马的,会出现在精细的茶点里面,唯一的解释也就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可是,谁会知道宁七音不能吃高粱,而用这种法子害她呢? “我去找二房问问!”陆景朝一撩衣袍站了起来。 宁七音忙拉住他:“大晚上的,先不要莽撞!你这样贸然去问,谁会跟你说实话?” “便是有证据他们也肯定一早就销毁了!”陆景朝心中生怒。 坠儿端了薄荷水进来:“姑娘,煎好了!” 陆景朝勉强压住怒气,从坠儿手上将玉碗接过来:“再去把外敷的取来。” 陆景朝方才因为涉及到宁七音的安危,心中乱了片刻,此时冷静下来他便不急于去找周氏了,而是坐下来喂宁七音吃药,一面思忖着如何查起这事来。 宁七音伸出手:“我自己来吧!” 陆景朝哪里肯将药给她,只是将汤匙凑到宁七音唇边道:“你若是不让我喂,那我只能去找周氏问问了。” 宁七音看过去,却见这男人俊美刚毅,眸中泛着疼宠的柔软,软化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 这是上辈子那个让她见而生畏的叔叔,但却又不是,此时的他丝毫没有了往日的冷清,对自己是这般体贴周到。 这辈子,他是自己的夫君。 她抿唇笑了,颔首道:“好。” ☆、第 113 章 第113章 待到敷药时, 也是陆景朝亲自帮着宁七音敷上的。宁七音趴在床上,薄荷带来的凉意总算让后背舒爽了许多。 “你去用饭吧,待会儿能药干一些, 我就让坠儿帮我除了去。” 宁七音歪在枕头上,声音有些闷闷的。服下去的那碗汤药开始慢慢起作用,腹中的不适感稍稍减轻了些。 应该是下午茶点中的高粱并不多,所以这些症状算不得严重, 用这一次药应该就差不多好了。 陆景朝坐在床边:“等一下你好些了, 我们一起用饭。” “我今晚不吃东西还舒服些,你就不必管我,等明早我再多吃些就是了。” 陆景朝也说自己不吃,宁七音又说起浪费的事来, 费了一番口舌才将他劝出去了。 宁七音静静地趴在床上, 后背的灼热感正慢慢消失,她脑中也渐渐清明起来。 床头附近的一只蜡烛倏地爆出两朵灯花, 发出些许毕毕剥剥的声音。宁七音看着那只烛,回想起下午的事来。 吴氏当时仍是说笑的主力,向四房五房的郑氏、王氏说了一回宁七音如何被陆景朝捧在手心里, 如何才过了门就接了陆景朝的所有产业, 然后就说起儿女的事来。 那四房五房两位嫂嫂, 看起来与二房周氏并不怎么亲密,若说她们背后往二房的小厨房里偷偷掺高粱, 那种可能性是极低的。 陆清雅绝不会做陷害宁七音的事,而其他的侄女或侄媳, 同宁七音都不熟,又不曾打过什么交道,也没可能挖空心思地害她。 把不可能的和可能性小的排除出去, 剩下的便是周氏和吴氏了。 这两个人,宁七音现在还有些看不透。周氏曾暗示吴氏表里不一,吴氏虽然话多些,可不曾向宁七音说过谁的不是。 宁七音才嫁到陆家几日,并不曾与谁有过过节,说起来周氏吴氏其实没有要害宁七音的理由。 可宁七音知道,害一个人和想要对一个人好是一样的,都并不需要很确切的理由,尤其宁七音来到陆家之后,一时风头无两,有人在背后因嫉妒而生出害人之心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谁知道宁七音不能吃高粱? 宁七音思前想后,也不记得自己回京城之后跟谁说过不能吃高粱的事,如果她的记忆没错,现如今知道她不能吃高粱的便只有与乡下有关的那些人。 许老汉和当年为她看病的大夫自不必说,便是乡下的邻居们,也有许多从宁七音养母那里听说的。 然而那些人,有谁会与陆国公府有交集呢? 想到乡下,宁七音自然就想起了宁玲珑。下午的茶会,宁玲珑并没有去,周氏房里的丫鬟说,许姨娘近几日精神不济不能来,下次再回请大家。 周氏听了并没有说什么,却像是闪过了一丝极为不屑的冷笑。那笑转瞬即逝,快到一 分卷阅读220 眨眼的工夫就没了,宁七音还是听丫鬟说起许姨娘,下意识地看了过去才注意到。 难道会是宁玲珑?宁玲珑去过乡下? 宁七音正猜测着,便听陆景朝走回房中来。 “还不能除去吗?时间长了会不会着凉?”陆景朝走到床边,又将盖着宁七音双腿的被子向上提了提。 “可以去掉了,想事情忘了。” “在想什么?”陆景朝将宁七音背上敷的药一点点清了下来。 “在想这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没想明白。”宁七音老老实实地答道。 陆景朝用锦帕轻轻拭去宁七音背上残留的药渣汁:“这件事你就不用费心去想了,我会让人去查的。” “方才老太太那边也让人递了消息,说你不能吃高粱,这事很快就会传下去,以后谁也不能打着不知道的旗号再利用高粱加害于你。” 宁七音的背上已不再像之前那样有着大片的红疹,敷过药之后变成了微微的粉色,偶有两个疹子的形状,却不像方才那样肿胀了。 陆景朝忍不住俯身向她肩上轻吻了一下,那上面带着薄荷的香气,很是让人沉醉。 宁七音脸上一热,忙翻过身来,却不防与陆景朝四目相对。宁七音虽然在翻身的时候将衣衫挽了上来,可到底还来不及将扣子系上,面对陆景朝的时候,脖颈下的那片软白柔腻只晃得陆景朝意乱情迷。 陆景朝双手撑在宁七音耳边,注视着宁七音的含水双眸就低下头去,二人鼻尖相碰的一刻,宁七音只来得及哼了一声“不要”,就被堵住了双唇只能发出嘤咛之声。 ************* 第二日宁七音去老夫人房里请安,老夫人见了忙问她身子怎么样了,疹子可好了,要不要请大夫来好好看看之类的,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宁七音只答全好了,又说自己不争气,让老太太挂心了。 老太太便又宽慰了她一番,说她年纪小不会照顾自己,陆景朝又常年跟五大三粗的兵家打交道,她这个做婆婆的自然要对他们二人多上些心的。 房里已经坐满了人,不但前一日茶会的那些女眷,就连陆夫人和宁玲珑等人也都在这里了。 宁七音猜度着,许是老夫人有话要说,便向一旁自己的位置上坐了。 只是老夫人还没说什么,周氏先向宁七音道:“弟妹,我方才听母亲说,你昨日从我那里回去就病倒了,不知是什么病,可曾请大夫看过?” 她才说完,陆老夫人便不满道:“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我已经说过了,是吃了高粱才病倒的,你不想想你那小厨房中为何会有高粱,怎么倒问起七音来了?” 周氏难得地话多起来,她向老夫人郑重说道:“母亲,莫说我那厨房中没有高粱,便是有,谁会把高粱加到点心里呢?再者说,弟妹到底是不是吃错了高粱才生病,总得有大夫来论断。医者尚且不自医,难道不懂岐黄的我们,倒会给自己看病不成?” 宁七音坐在周氏对面,眸光轻轻地落在了周氏身上,周氏如此反常,或许是被冤枉而不忿,或许是心虚而强辩。 周氏说完,也看到了宁七音正看向自己,她停顿了一下,到底向宁七音问道:“弟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宁七音没想到她竟然会把问题丢给自己,便清浅而笑:“二嫂说得有理。” “我也和景朝说,许是哪里沾染了一些高粱粉也未可知,好在我如今也好好的,以后多留意些也就没事了。” 宁七音不想打草惊蛇,何况她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是谁故意做的这事,明察肯定查不到什么,此事唯有像陆景朝说的那样暗访。 陆老夫人见状便向宁七音道:“别看你这二嫂平时不声不响的,要真说她一句让她服,那可难着呢!” 说完,老夫人又向众人道:“既然知道了七音不能吃高粱,以后府里上下便都注意些吧!” 众人纷纷称是,唯有宁玲珑在角落里嗤笑了一声。 她本来并没有发出多少动静,只是那不屑的神情丝毫不加掩饰,引起了陆老夫人的注意。 老夫人在陆家的权威何时受过这种挑战?况且她本来就因为周氏而不快,见了宁玲珑那副不尊重的样子,即刻大怒:“你是哪房的这么没规矩?给我跪到前面来!” 众人一时纷纷看向宁玲珑,竟是大气都不敢出。 宁玲珑没想到自己一笑会招来这种怒火,又见众人或幸灾乐祸或正襟危坐的样子,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便三两步走到屋子中央跪下:“老夫人息怒!” 陆老夫人又怎么会不认识宁玲珑?她不过看宁玲珑没上没下的打算敲打一番,如今宁玲珑跪在地上,老夫人倒是突然记起宁玲珑是有孕在身的人了。 不过老夫人脸上怒色未消,向宁玲珑厉声问道:“我嘱咐你们事情,你不好好听着倒也罢了,还站在那里讥笑。你是笑我说的不对,还是笑我眼瞎看不到你?” 分卷阅读221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更 ☆、第 114 章 第114章倒霉的宁玲珑 宁玲珑跪着发抖:“老夫人息怒, 我不敢!” “不敢?”陆老夫人冷哼一声,“我看你笑的时候倒是很敢!你说说你到底为什么笑,要是说的不好, 看我怎么罚你!” 宁玲珑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她在陆家实在是地位卑微,如今惹怒了陆老夫人,她平日里那些能说会道竟不知道去了哪里。 心里一慌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 那厢老夫人还在等着她回答, 宁玲珑索性心一横,低下头道:“我笑是因为,六夫人这是在乡下长大,吃过高粱才知道自己不能吃。若是自小在宁国公府生活, 根本就没机会吃高粱, 也不会知道高粱会让她不适了!” “这对六夫人来说,未尝不是因祸得福, 所以我才笑了。” 宁玲珑越说反倒越镇定下来,最后还真给她找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 陆老夫人却没被她绕进去,老夫人本来就是找个由头拿宁玲珑出气, 后来才想起来她怀孕了, 这才给她个说话的机会。 老夫人根本就没听宁玲珑在说什么, 只是在想如何惩治宁玲珑一番。 待到宁玲珑说完,陆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倒是巧言善辩, 你看看这满屋子人,莫说你这些婶婶妯娌, 便是你婆婆又何尝敢在我这川集堂造次?” “我本要罚你掌嘴让你长长记性,念你腹中有我们陆家的骨肉,这次就姑且算了, 待到孩子生下来,你记得来我这里领罚!” 宁玲珑欲哭无泪,只得向陆老夫人说自己不敢了,又磕了几个头才被斥责着站起来。 宁七音从旁看着宁玲珑,倒没看出她什么破绽。 而周氏则又恢复了一贯没有表情的模样,甚至宁玲珑被陆老夫人责骂时,她也不像其他人那般看看宁玲珑又看看陆老夫人。她只是端坐着看向前方,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宁七音饶有趣味地看了周氏一眼,她上辈子倒没有注意,陆家的二房周氏却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高粱的事暂且告了一段落,陆景朝安插了人暗中查探着,宁七音也开始暗暗关注起周氏来。 只是那周氏倒是不露半分破绽,除了那一日跟陆老夫人辩解了两句,她又恢复了从前寡言少语的样子,也不大爱在妯娌间走动,偶尔找吴氏陪着她做些什么事,大多情况下是吴氏主动找周氏吃个茶什么的。 吴氏是个热络性子,在自己家待不太住,喜欢各处串门,宁七音这里她也来过几次,瞧着说话、眼神都是坦荡的,不像是会在暗地里搞事情的人。 有时候谈起来,宁七音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到周氏身上,吴氏也不过笑着说周氏那人就是个冷淡的性子,人倒是还不错的。 宁玲珑被训斥过后安分了不少,有时候众人在老夫人房里说话,她就安安静静地在角落里一言不发。有时候在园子里撞见宁七音,她大概是觉得心中尴尬,往往远远地看见便躲了。 就像眼下这次,宁七音又看到宁玲珑本来迎着她走过来,却猛地转身折了回去。 “许姨娘这样也太不知规矩了!”坠儿在一旁皱眉,“难怪二夫人也说她蠢。” 宁七音突然从坠儿的话中听出破绽,不由追问道:“二夫人何时说过这话?” 坠儿显然没想到宁七音会发问,停下来想了一下才说道:“就是前些日子,姑娘身上起疹子的第二日,傍晚将军回来,让我再去园子里采些薄荷,我在园子里听见的。” 周氏和宁玲珑私下见过面?这么巧就在宁七音起疹子第二日,在周氏反驳陆老夫人,宁玲珑被训斥之后? “她们就在园子里说话,你就听见了?”宁七音追问起细节。 坠儿摇摇头:“我当时采了薄荷,天色就有些晚了,从南边林子里抄小路回家的,半路听见有人在树后说话,就停了一停。我那天出去也没带灯笼,树林里又暗,只听到二夫人的声音说什么沉不住气太蠢了。” “本来我以为是二夫人在训诫下人,她又没发现我,就打算悄悄离开的,结果竟又听到许姨娘回话,说老太太就是故意拿她撒气,她是为二夫人挡了刀,二夫人应该谢她才对。” 坠儿有些愧疚:“我那天只是觉得许姨娘到哪里也不讨人喜,连少言寡语的二夫人都得罪了,也就没多想,转眼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宁七音暗自思忖,如果周氏真的和宁玲珑私下有来往,高粱的事就差不多有答案了。 宁玲珑从乡下得了宁七音不能吃高粱的消息,或者她自己,或者与周氏合谋故意往点心里掺了一些高粱粉。 可是表面上,二人却没有半点交往的痕迹,甚至在周氏办茶会那日,宁玲珑都没有露面。 只是如今这一切都是推测,就算有什么证据也会早就被销毁了。只是看样子周氏是想躲在背后的,现在却浮出水面来了。 上辈子 分卷阅读222 ,宁玲珑说宁七音抢了她的姻缘,所以她暗中构陷宁七音,与陆见洺私通。可是,那时候宁七音与这周氏并无来往,所以若是这辈子周氏真的暗中针对宁七音,其中缘由就不是宁七音能提早知道的了。 周氏是因为那玉镯?还是出于嫉妒? 只是这些事宁七音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有件事落在了她头上。 陆老夫人的一门远方亲戚递了帖子说要上门拜访,那门亲戚也是多年不走动,也并非京城居住,远道而来总要招待一番。 偏偏陆夫人头疼胸闷的毛病犯了,严重的老夫人都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家里其他事陆夫人还能勉强打点着,这待客的事却再也撑不起来了。 陆老夫人便想着把事交给周氏,周氏却忙推了:“您也知道我这些年并不理家,又不会说笑的,哪里应付得了这种事?” 庶出的那几房,更是撑不起台面,陆老夫人连想都没想过她们三个。 陆老夫人看着宁七音,想着她虽然年纪小,可陆夫人嫁过来开始掌家的时候也没比现在的宁七音大多少,便将这事指给了宁七音。 宁七音本想推辞,可陆老夫人说总不能让她一把年纪了还操心家事,陆夫人也说会帮衬着宁七音,宁七音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下来了。 有上辈子的记忆在,这种待客的事倒也不难,只是那门远方亲戚,只怕连老夫人都认不全,她到时候难道要让亲戚们自己介绍自己不成? 陆景朝见宁七音整晚都写写画画愁眉不展,便走到她身后弯腰拥住她:“在做什么?唉声叹气的,肯定不是在练字。” 宁七音已经习惯了二人独处时陆景朝时刻会有的亲密举动,于是她放下毛笔叹息一声将自己被揽下的这桩活计细细地说与陆景朝听。 “便不说别的,除了那位姨母,她带的子孙辈的人谁都不认识,更遑论那些人与咱们家的辈分。进屋见老太太的时候还好,见过之后总要落座的,那么短的时间,我如何理得清谁坐哪里?” 人少的时候,客位和主位原是分着的,可到了那一日,陆家这些女眷们也都在场,加上亲戚的六七个人,主客便不好那样分明,只能是按长幼尊卑坐了。 陆景朝看到宁七音画了一张座位图又划掉,不由笑着在她额角轻吻了一下:“你早说与我听,又何必苦恼这么久。” “你有办法?”宁七音惊喜地回过头。 陆景朝顺势以额抵额:“明日我便给你结果,保证让六夫人把待客的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宁七音展开笑颜:“那我先谢过陆将军了!” 宁七音本以为陆景朝第二日会画一张座位图给她,不想他从军营回来,竟拿了数张纸。 “你该不会要我从里面选吧?”宁七音看陆景朝向她递过来,不由惊讶地反问。 待到宁七音接过来细看,才发现那竟是一沓画像,下面蝇头小楷写着姓甚名谁,与陆家的关系辈分。 “这是……”宁七音看向陆景朝,有些难以置信,他竟一日之间弄到了这些。 “他们已走到半路,我让人去打探了一番回来的。”陆景朝立在宁七音身边看向她手中的画像,“营里的画师画得应该还行吧?没有九分像也有七分的,到时候保准你不会认错。” 宁七音拿着画像欣喜地谢过了陆景朝,然后便一转身去画座位图了。 陆景朝跟过去:“你这轻飘飘的‘谢’字,莫名给人一种过河拆桥的感觉。” 宁七音被他逗得发笑,转头向他看过去:“这么好的桥,我哪里舍得拆呢!” 陆景朝从背后拥住宁七音,下巴放在宁七音肩上:“不用那么客气跟我谢来谢去,你我二人要过一辈子呢,这样的话,要说多少个‘谢’字!” 宁七音笑着提起笔:“你帮了我,我总得让你知道我是高兴又感激的,你我二人要过一辈子不假,但并不意味着不管对方为自己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陆景朝拥着宁七音前后摇了摇:“别人都说我寡言,可我在外大多是说一不二的,唯有在你面前,多说几句却总是没你道理多。” 宁七音才要落笔,却被陆景朝摇得写不成,只能放下笔笑道:“两个人说话,总要把自己的意思表示出来,难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称是说好,那样聊天还有什么趣儿?” “夫人教训得是,”战场上的冷面将军在闺房中笑起来总带着一丝孩子气,“我以后就以与夫人拌嘴为乐。” 二人卿卿我我了半天,宁七音一直被陆景朝黏着,嬉笑中费尽艰险才将那座位图画得了。 后来宁七音又特意去陆夫人房里走了一趟,向她请教如何招待这亲戚一事。虽然宁七音心中已有了眉目和打算,可到底是她第一次管这事,其中动公中的财物又须得陆夫人点头,所以在陆夫人面前还是要谦逊些的。 陆夫人显然很满意宁七音的表现,宁七音会来请教,说明这个弟妹将自己这个当家主母放在了眼里,并没有想着揽了事就要出风头。 尤其宁七音去的 分卷阅读223 时候还带了些陆景朝在外得来的珍稀补品,正适合陆夫人用的,她就对宁七音愈加赞赏,心甘情愿地将自己这些年待客的经验倾囊相授于宁七音。 待到那远方亲戚到了陆国公府,又小住了几日,宁七音将待客一事办得妥妥帖帖,陆老夫人就更中意这个小儿媳了。 陆夫人掌家多年,也是有些倦,况且宁玲珑如今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陆夫人还想着等宁玲珑生了孩子之后,她能有多点的时间含饴弄孙,就有意将管家的事交出去。 陆老夫人本就因为待客的事对宁七音颇多赞誉,如今陆夫人找她来请辞,她便有意将掌家的事交给宁七音。 当宁七音同意试着帮陆夫人分担一些的时候,宁玲珑在一旁止不住地心中泛酸。她每个月要算计着份例银子怎么花的时候,宁七音竟然要掌管整个陆国公府了! 宁玲珑很眼红这件事,若说从前陆景朝娶宁七音时的大场面大手笔让她对宁七音诸多嫉妒,那这次宁七音掌家让宁玲珑心中的感觉又加上了一层恨。 又嫉又恨的感觉让宁玲珑简直夜不能寐,她只恨宁七音上次没有吃高粱死掉,如今还要横在她面前碍眼。 宁玲珑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掌家的,可若是没有宁七音就不同了。没有宁七音,她也不会是什么许姨娘,这掌家的好差事给长房长媳再传给她这长孙媳,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可惜高粱放多了能吃出来不同,所以那个法子不过是让宁七音吃些小小的苦头罢了。 宁玲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自然没有胆子杀人,可若是有法子打压宁七音的气焰,她是很乐意去做的。 只是如今宁七音开始掌家,宁玲珑只有被拿捏的份儿,又怎么可能去拿捏宁七音? 宁七音开始慢慢熟悉府中的各项事务,偌大的陆国公府人多事多,她恨不能一天再多出十二个时辰来,又怎么会在乎宁玲珑的心情? 只是陆景朝的心情宁七音不得不在乎,就在宁七音又告诉陆景朝让他先睡的一个晚上,陆景朝总算忍不住将宁七音面前的算盘拿了起来。 宁七音正核对着这几日的花费,正将算盘打得劈啪作响,那算盘竟突然从眼前“飞走”,前功尽弃的感觉先让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在看到陆景朝时忍不住朝他微笑起来。 陆景朝也不说话,只将那算盘收在背后,倔强地看着宁七音,素来冷峻的双眸中像是有委屈似的,偏偏又不说出来,好像一张口就输了。 宁七音想到这几日确实对陆景朝敷衍了些,便是二人一同用饭,她都一手拿着账本看,晚上则让陆景朝在书房看书,不许打扰她,到了就寝时间就让陆景朝先睡。 这么想着,宁七音对陆景朝便有些亏欠似的,她笑着站起身,拉住陆景朝的胳膊撒娇,开口却是:“你将算盘还与我吧?我很快就算好了。” 陆景朝索性转身向外走,宁七音忙紧跟着:“你要去哪里?” 陆景朝也不理她,打开门将算盘递出去:“把这个拿走,拿得远远的!” 铛儿正在门外候着,下意识地将算盘接了过去,诧异地看了陆景朝身后的宁七音一眼,不由掩嘴笑了,又见陆景朝黑着一张脸,忙拿着算盘转身走开了。 宁七音无奈:“我真的就要算好了。” 陆景朝将门关上,回过身面对着宁七音:“你又不是账房!” 宁七音想到还未算完的那些,心中总是放不下,便要绕过陆景朝去开门:“我就是算算这几日的。” 陆景朝一手撑住门,宁七音打不开门只得回过身来,却像是被陆景朝用胳膊框住似的,那种距离莫名透着危险的气息。 宁七音不自觉地后退半步靠在门上:“今日不算的话,明日也要算,那明日的事就会被推到明晚,我还是不能早睡。” “这么辛苦那我去跟母亲说不让你掌家了。”陆景朝霸道起来。 宁七音不由苦笑:“我才做了几日,你去给我请辞,让人知道了该笑我无能了!” “没关系,你有我,不必‘有能’。”陆景朝很固执。 宁七音只得妥协,笑着一低身子从陆景朝框住的小空间里逃了出去:“那我不算了,你也不要去找母亲说。” “那你每晚只能陪我看书写字画画聊天,不许做别的。”陆景朝紧追不舍。 宁七音走回桌边将账本收起来:“我不过才接过来,很多事不熟悉,所以多花些功夫,以后不会这样了。” “我不信你,”陆景朝耿耿于怀,“大嫂管家的时候也不见她打过算盘,你事无巨细都要过问,以后怕是只会家事缠身。” 宁七音见陆景朝这般,不由上前主动环住他的腰:“我真的只是看看帐怎么记的,看看里面的门道。就像你说的,有账房先生呢,哪里用我来成日打算盘呢!” 陆景朝见她态度诚恳,又主动亲近过来,方才的不快瞬间就化作柔情一片:“那你让我独自睡了几日,今日要如何补偿与我?” 宁七音脸上一热,不由低下 分卷阅读224 头去:“今日不让你独睡了便是,谈什么补偿呢……” 她声音低得很,像是哼出来似的,一下就把陆景朝全身的血液都点燃了。 ☆、第 115 章 第115章一夜缠绵 二人一夜缠绵, 宁七音醒来时天已大亮,陆景朝已经出了门去,宁七音想到前一晚的缱绻, 红着脸梳洗用过早饭,然后便有管事的来回话了。 说郊外庄子上宰了几只羊送了过来,问怎么处置。 “往常大夫人都是怎么办的?”宁七音翻着账册问道。 “不过京城的几门亲戚之间分一下,然后府上吃一顿也就没了。如今天气暖了, 得尽快做了。” 宁七音点点头:“那就照着从前的法子办吧!” 便另有一个管事的笑道:“那一日老夫人才放了厨房一些补品, 说让看着做到菜里。这两日正愁不知道用在哪里,我看炖在羊肉里倒使得。” 宁七音顺手将这件事记了下来,又随口道:“厨房应该知道各房里的忌口,不吃羊肉的就做别的送过去吧!” *************** 用过午饭, 宁七音小憩了一会子, 府里的事务她已渐渐拿了起来,每日早晚各见一次管事的婆子们, 若有别的事再单独叫他们来问。 管事的见陆老夫人对宁七音重视,也都不敢大意,对宁七音的吩咐也算得上言听计从。 宁七音歇了一会儿, 便想着去老夫人房里看看, 眼看这天要热起来, 老夫人房里的物什该换的,该撤的, 都得想到了。 不想竟见陆夫人和宁玲珑都在,而且在宁七音进屋时, 宁玲珑看过来的眼神竟有些不寻常。 不过宁七音对那种眼神再寻常不过,上辈子宁玲珑一面与宁七音亲近着一面向人强调宁七音还不懂城里的规矩时,这辈子宁玲珑在人多的场合提议要作诗时, 宁玲珑就会不自觉地流露出那种眼神。 那种带着些许自得些许幸灾乐祸,又有些嫉恨的眼神。 宁七音与宁玲珑的眼神相触,然后轻飘飘地移了过去,宁七音无声地冷笑了一下,宁玲珑这是又沉不住气了。 宁玲珑准备用午饭的时候,听丫鬟议论去厨房取饭时闻到厨房异香扑鼻,可取来的饭菜中却没那种香味。 便有一名小丫鬟道:“我也发现了,给咱们的这份与别院里的不同。别的都有一只珐琅彩的大碗,同套盖子盖着,也看不到里面是什么。到了咱们这里,就换成了被扣着的青瓷鱼盘。” 宁玲珑走到桌旁,小丫鬟们忙收了声,将饭菜上盖子一一掀了,然后为宁玲珑盛上汤,立到了一旁。 桌上最显眼的就是那只大鱼盘,丫鬟们盛的汤也是鱼汤。 宁玲珑突然心中一动,不由对着桌子上的饭菜笑了起来,她正愁找不到由头,这便有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宁玲珑心情大好,拿起筷子吃了竟有大半条鱼,鱼汤也几乎喝了一碗,然后才吩咐丫鬟出去悄悄打听别的房里那珐琅彩碗中是什么。 得了消息的宁玲珑,换了一身不显肚子的衣裙,又梳洗了一番只涂了香粉不涂胭脂,然后便叫了一名丫鬟搀着去了陆夫人房里。 陆夫人才用过了午饭正要去歇着,见宁玲珑被人扶着进来,不由微微皱眉道:“这样大的日头,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有什么事不能让下面的人来说?你如今不比当姑娘的时候了,得仔细自己的身子。” 宁玲珑故意松开丫鬟,自己扶着腰向陆夫人笨拙地行了个礼:“听说今日午饭有道主菜是补品炖肉,想起母亲这段时日不吃肉,所以过来问问您吃的什么,是否可口,若是不合心意,我便让小厨另给您做一些过来。” 陆夫人看她行礼忙向身旁的丫鬟使眼色,丫鬟便忙上前搀住了宁玲珑,待到宁玲珑在一旁坐了下来,陆夫人提着的心才放下。 “到底还是你有心!这些年我在见洺身上花了多少心血,也不见他在细处想着我。”陆夫人打量着宁玲珑,感觉她脸色苍白了些,肚子看起来像是这段时日没长似的。 “厨房知道我最近的身子不能吃肉,所以另做了素菜给我,我吃着还好……”陆夫人想着宁玲珑方才的话,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你方才说‘听说’有补品炖肉?”陆夫人疑惑起来,“难道你房里竟没有这道菜?” 宁玲珑低下头去,万般委屈似的:“其实这段时日,我房里的饭菜常常与别处不同……” 她停了停,又抬起头来笑,像是十分懂事似的:“倒也无妨,我自己掏银子让小厨房做合口味的就是了,咱们家给姨娘的份例银子倒比我从前做姑娘时还多些,省细着用,倒也不会亏了肚里的孩子。” 陆夫人本来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听闻这话不由坐直了身子:“什么?你的饭菜竟与别处不同?还得你自己掏银子做吃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宁玲珑故意一副为难的样子,咬了咬下 分卷阅读225 唇才说道:“从前母亲掌家时倒还好,从母亲渐渐交了出去,那饭菜眼见着就不行了,今儿个也是听人说才知道有道炖补品的菜。” 陆夫人心头火起:“我才不管家几日,家中竟这般行事了?” 就算宁玲珑只是个妾,可肚子里的孩子是陆夫人的亲孙子。她纵然开始不待见宁玲珑,可对这孩子是极为看重的。 如今在吃食上委屈了宁玲珑,岂不就是委屈了她的孙子?陆夫人越想越气,又看宁玲珑那腰身几日不见长,便不由地心疼起来。 陆夫人唤过身旁的丫鬟,吩咐去看看老太太房里撤饭没有,可曾歇下了。在这种事上苛待宁玲珑那还了得,她管家时可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何时出过这种事? 陆夫人摇头:“亏着从前我看她办事妥当,所以还极力说服老太太让她掌家,不想她到底年轻,竟然做这种事。我不管你们姐妹从前有什么过节,她如今掌家就该有个掌家的样子,哪能在这些事上动小心思呢!” 然而丫鬟回来说老太太已经歇下了,陆夫人便让宁玲珑也回去歇歇,又过了一个时辰才带宁玲珑去到老太太房里。 陆夫人将宁玲珑房里饭菜不行的事说了一遍,言语之间就流露出了对宁七音的不满。 “我最近身子不好,是说过不吃肉,可总不能大房这边也不分个情况就全都送清汤寡水吧?玲珑肚子里的孩子还得长身体呢!” 正说着,宁七音便进了来,于是便有了和宁玲珑的眼神交锋。 陆老夫人不动声色,只是向宁七音道:“快过来坐,我正想让人去跟你说,早上你让人拿过来的玫瑰卤子不错,若是有多的便再匀一瓶给我。” ☆、第 116 章 第116章 “真是猪油蒙了心!” 宁七音笑起来:“母亲倒跟我客气起来!我那里还有两瓶, 待会儿便命人都送过来。您先吃着,我再着人做新的,或者母亲还喜欢什么别的口味的卤子, 也一并告诉我,回头我让人一齐做出来,母亲可以换着样吃。” “玫瑰的就很好,别的那些要么不香要么不甜要么太腻, 你尽管让人做玫瑰的, 放到冰窖里,今年夏日我就吃这个了!” 陆夫人见陆老夫人和宁七音说个没完,亲亲热热有来有往的,只字不提宁玲珑的事, 便有些沉不住气。 “弟妹, 今日中午厨房给玲珑做的什么饭菜?”陆夫人找到宁七音与老夫人说话的间隙,忙问了一句。 陆老夫人不满地看了陆夫人一眼, 想着自己还没发话,她倒审问起来了。 宁七音原本对着陆老夫人说话,听到陆夫人开口, 便浅笑着看向了陆夫人。 “许姨娘房里是什么饭菜, 问她不是更清楚吗?”宁七音说着, 眼神在宁玲珑身上落了落。 “弟妹掌家多日了,我想说看看弟妹对府里的事了解的怎么样?”陆夫人倒是应对自如, 并没有因为宁七音没有正面回答而不快。 宁七音笑了笑,便是陆夫人掌家时也不可能知道每顿饭各房里都吃的什么, 她这么说不过是在陆老夫人面前难为自己罢了。 “各房取了什么饭菜回房,厨房里都记着底细,若是大嫂觉得哪里不对, 我让人把底账拿来一查便知。” 这种记底账的方法,还是宁七音接手后才开始用的,从前各房去厨房传饭,不过打声招呼,最后厨房只记每日用了多少食材。 宁七音总觉得从前虽然管起来不费心,可到底心中是笔糊涂账,万一有谁取了菜回头说没取,要拿厨房的人开刀,简直再容易不过。 因此,宁七音便在厨房挑了个认字的打杂小厮,让他专门将每日每房取饭菜的底细登记造册,并让取菜的丫鬟画押。 虽然取菜的人觉得有些麻烦,可厨房的人却很喜欢这个法子,从前总有人打着主子的旗号重复取菜,这样一来却是不能了。 陆夫人没想到宁七音竟让人记着底账,愣了一下才笑道:“弟妹果真是心细之人,连这种小事都想到了。” 陆老夫人不由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底账拿来不就知道你那儿媳每日吃的是什么了?到底是不是七音不给她吃好的,不是一查便知吗?” 宁玲珑心里发虚:“倒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我少吃一口也没什么,哪里就要闹到这个地步呢?” 可惜宁玲珑搭起了戏台,谁又会允许她唱到一半下台呢?陆夫人以为宁玲珑是惧怕宁七音,便有意为她撑腰:“不拿底账也无妨,只说今日用补品炖的肉为什么没给玲珑房里,说清了这件事根本就不用去翻旧账。” 宁七音看了看宁玲珑,淡淡地笑了一下,原来宁玲珑是从这里找了由头。 宁七音再不去看陆夫人与宁玲珑二人,只向老夫人解释道:“今日炖肉用的补品,是您才放到厨房里嘱咐他们用掉的老山参。” 陆老夫人点点头:“难怪也没给我房里送,我不喜欢吃山参炖东西。” 宁七音摇头:“没有给 分卷阅读226 您送却并不是因为里面放了山参,而是因为用的肉是羊肉,您不爱那膻味,从来不吃,所以给您用鸡汤煨得猴头菇。” 陆老夫人点头:“那猴头菇确实做得鲜美。” 陆夫人尚未听出不妥,却讽道:“母亲吃的什么,弟妹倒清楚得很。” 宁七音却看向宁玲珑:“许姨娘觉得我故意不让厨房给你吃好的?那老山参炖羊肉岂是有身子的人能吃的?厨房里给许姨娘到底做的什么饭菜,你可曾告诉老夫人?” 羊肉和山参都是极为热性的东西,是有喜的妇人需要忌口的,厨房不给宁玲珑那一房完全没有半点错。 宁玲珑没想到宁七音竟当场拆穿了她,一时尴尬异常,只好赔着笑说:“误会,怕是误会了!” 宁七音只是向她笑了笑,垂下眸子再不多说一字。 陆老夫人见了这个,却是觉得宁七音是伤心又失望的,毕竟宁七音这几日的努力,陆老夫人都看在眼里,被人这样冒出来指责诬陷,换谁都会心凉的。 “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陆老夫人向宁玲珑训斥道,“你以为我陆国公府让你三言两语地一说就能兴风作浪?你说不给你好东西吃,那你倒是说说都给你吃了些什么?我倒要看看你吃得有多不好!” “是我没问清楚,误会了厨房的用意,请老夫人恕罪!”宁玲珑慌忙解释。 陆老夫人再听不进去,将她好生一顿责骂,只骂得宁玲珑泪水涟涟,最后哭着退了出去。 宁玲珑被骂,陆夫人脸上也不好看,毕竟是她带着宁玲珑来找陆老夫人要说法。只是陆老夫人尚顾着陆夫人的脸面,并没有说她一个字。 可陆夫人听着宁玲珑被骂,心中感觉陆老夫人就是在说自己,当时也是如坐针毡,直到从老太太房里出来,心中才觉得畅快一些。 陆老夫人当然对陆夫人不满,她觉得陆夫人当了这么久的家,怎么可能这点小事都查不明白就贸然过来让自己主持公道?她怀疑陆夫人是后悔把掌家之权交了出来,所以才办了这件糊涂事。 老太太自己在房中越想越替小儿媳委屈,又不是小儿媳夺的掌家权,明明是陆夫人自己让出来了,却又找这种后账,着实让人生气。 当时宁七音越是不说话,老太太就越觉得陆夫人委屈了自己的小儿媳,待到几人都各自回去,老太太到底让房里的丫鬟给宁七音又送吃的又送布料,想着别伤了小儿媳的心。 陆景朝才进了大门,便有人向他回了老夫人房里的事,他匆匆往还城苑走回去,心里也觉得宁七音受了委屈。 宁七音正在房中练字,见陆景朝进屋不由笑道:“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说着,宁七音放下笔起身迎了上去。 陆景朝环住宁七音的纤纤细腰:“怎么今日有空练字?为了静心?” 陆景朝觉得发生那样的事,宁七音心中一定会很烦乱。 宁七音微笑着向他摇头:“今日的事都做完了,闲来无事才想着写几笔。” 陆景朝却觉得宁七音是在掩饰,他拉着宁七音在一旁坐了:“原本看你辛苦,不想让你管家中这些事,偏偏你看着纤弱,心里却是个好强的,所以我也只能由着你。” “可这么一大家子的事,哪会那么好办?所以不管什么事都不要往心里去。” 宁七音听他说了那么多,才意识到陆景朝是知道今日的事了,于是便笑道:“我没往心里去。” 陆景朝伸手在宁七音脸颊上轻抚着:“就这么几日,人都清减了!虽然我一直在外带兵,可家里的事你碰到棘手的烦心的,也尽管告诉我,我出面帮你解决。” 宁七音见他眼神语气满是温柔的,显然是生怕自己受了委屈不说,便也学着他的样子伸手摸上他的脸颊:“今日的事,我根本不在意,一句话就说清的事,值得我往心里去吗?” 陆景朝的脸有一层薄薄的胡茬,摸起来有些划手心,可那曾略显坚硬的胡茬下面,是相对柔软的脸颊。 宁七音忍不住轻轻捏陆景朝的脸颊,心里觉得好玩,纵然是这样一个外表坚硬的人,他的脸颊也是柔软的。 陆景朝感觉自己的脸颊被一只温润柔软的小手揉捏着,不由向她微笑起来:“当真不觉得委屈?” 辛辛苦苦为陆国公府做事,不眠不休地想要做到最好,却有人把状告到老夫人那里,能不委屈? 宁七音放过陆景朝的脸,站起身毫不在意地摇摇头:“老太太护着我,我哪能受委屈?” 陆景朝也随她站起身来,二人面对面立着,陆景朝看宁七音双眸澄净如水,又笑靥如花,确实不像心有芥蒂的样子。 “我没那么脆弱,”宁七音反过来安慰陆景朝,“谁当家没碰到过几件清官都难断的家务事?我心里都有准备的,你不用担心我。” 陆景朝一手扣在宁七音脑后,将她轻轻拉近自己,在她额上落了轻轻一吻:“没想到我家夫人年纪不大,办事这么老道。” 宁七音蓦地想到自己含恨而终 分卷阅读227 的上辈子,心中便觉五味杂陈,一时连笑都有些勉强了。 宁七音伏在陆景朝胸前:“我不是办事老道,我是心里有底气。” 陆景朝拥住宁七音笑:“这话我倒不懂。” 宁七音环着陆景朝的腰,开口前又收紧了一些胳膊:“你就是我的底气,你疼我一天,我这一天就有底气;你疼我一辈子,我这一辈子就有底气。” 陆景朝心中涌起难言的感动,他低头又在宁七音额上印了长长的吻,然后才在她耳边呢喃道:“一辈子哪里够?下辈子我也专门疼你。” 陆景朝在敌军中厮杀时,在沙场上练兵时,在朝廷上因为是战是和与那些文官们舌战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的儿女情长,这种柔情蜜意的流露,竟是藏也藏不住的。 宁七音眼中浮起一层薄泪,她不知道自己心中是欣喜还是感动,她信陆景朝,他许诺的下辈子,她深信不疑。 二人就那么静静相拥着,仿佛世间的纷扰再与他们无关,直到宁七音突然心血来潮,推开陆景朝道:“你今日回来得早,我去做点心给你吃吧!” 陆景朝看她兴致勃勃,便应道:“那我去书房处理几个公文,你不要太辛苦。” 宁七音点点头,又亲自给陆景朝沏了茶端到书房,然后才胸有成竹地走进小厨房去了。 宁七音在小厨房里发现一些品相已经不好的点心,问起来说是前一日做坏了的,打算喂府里的猫儿狗儿的,还没来得及拿出去。 宁七音看那些点心散在油纸上显得凌乱,便随手拿出一只瓷盘将那些点心整齐地码好了,心里想着这样端出去喂猫也方便些。 宁七音鼓捣了多半个时辰,总算烤出一盘点心来,但这种酥酪,须得晾凉了吃口感才最好。 宁七音想着快些让点心凉下来,就端了托盘去了小厨房后,那里有片花圃,淡红色的茶花开得正盛,香气袭人的。 怕蜜糖的气息招来小飞虫,宁七音将托盘放在小石桌上就没有离开,而是在花圃旁坐了一会儿。 陆景朝在书房中批了半天公文,不知不觉将茶水都喝下了大半壶,批完最后一份的时候,他心里算着时辰,便要去厨房看看宁七音。 厨房静悄悄的,宁七音却不在。陆景朝才想要出去寻她,便看到了码在瓷盘中的点心。 陆景朝端起瓷盘往正房走,一面走着一面忍不住向盘子里拈起一块放到嘴里。才嚼了一下就觉得味道有些怪,可他还是咀嚼一番咽下肚去。 将点心端到了二人卧房中,却也没看到宁七音,陆景朝将瓷盘放到桌上,正想要唤人来问,便见宁七音端着一只精巧的白玉盘走了进来,那盘中竟然也码着点心。 宁七音走进房中,才要笑着问陆景朝是不是饿了,就看见他旁边的桌上放着那盘打算喂猫狗的点心。 宁七音想着或许是什么人误端过来了,正要解释,便见陆景朝又从那盘子里拿起一块点心。 “没想到你做的点心这么好吃!”说着,陆景朝就把那点心往口中放。 “那是……”宁七音想拦着他,却见他三口两口就咽了下去。 “好吃!”陆景朝强调道,却好像想不到别的词语似的,“好吃!” 宁七音笑得无奈,将白玉盘放在桌上:“你再尝尝这个。” 陆景朝拿起一块酥酪,眸光却飘向宁七音,见宁七音正笑着看他,他才咬了一口那块酥酪。 陆景朝心里有些疑惑,但是很快他就觉得自己想通了,一定是宁七音先做了一份点心,觉得不够好吃,所以才出门又寻了酥酪回来。 这酥酪确实做得极好,奶香四溢,又不会太过甜腻,酥脆的口感足见火候掌握的极好,宁七音怕是没有这么深厚的功力。 可是,若说这点心好吃,岂不是负了宁七音的心意?方才那份点心虽然不好吃,可到底是宁七音在厨房里辛苦了半天做出来的,总不好她第一次亲手做点心,就说她做得不好。 陆景朝慢慢将口中的点心咽下,看了看手中剩的半块,有些不舍地放回盘子里:“我觉得这个不如方才的那个好吃。” 宁七音微微吃了一惊,一双秋瞳都睁大了:“你这么觉得?” 陆景朝笃定地点点头,一心要恭维自家夫人的厨艺。 宁七音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方才尝过自己做的酥酪,自信不比那些点心师父们做得差。她也不大会做别的,唯有这一样做得炉火纯青,上辈子做这道点心得到过所有人的赞赏,不可能还比不过要喂猫儿的那盘。 “陆将军的口味好生奇怪!”宁七音忍俊不禁,“我精心做的这盘酥酪你不喜欢,倒喜欢那盘因为不好吃要喂猫儿狗的!” 陆景朝恍然,又有些难以置信,拿起那半块酥酪:“这才是你做的?” 宁七音掩唇而笑,端起那盘不好吃的点心:“哪个是我做的有什么关系,夫君喜欢吃这个,那便给夫君留着,不去喂猫儿了!” 陆景朝将 分卷阅读228 那半块点心放入口中,忍不住也笑起来。他从宁七音手中把不好吃的那盘接过:“我还是不要跟猫儿抢食了!” 二人笑了一回,宁七音笑得双颊艳若桃李,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做的到底好不好吃?” ☆、第 117 章 第117章甜腻腻的酥酪 陆景朝认真地点头, 将那酥酪的美妙味道狠狠夸赞了一回,想起自己方才硬着头皮说先吃的那个好吃,不由也觉得自己可笑。 宁七音看陆景朝又拿起酥酪来吃, 神情自是与违心时不同,脸上的笑总也收不住:“知道你不太爱甜的,我只放了些槐花蜜,半点糖也没有放。” 陆景朝点点头, 又拿起一块:“确实比甜腻腻的那些好吃。” 说完, 陆景朝将手中那块酥酪递给宁七音。 宁七音接过来咬了一小口,年纪小的时候,她很喜欢甜的,再难吃的点心, 只要是甜的她就觉得能吃下去。如今因为陆景朝喜欢不太甜的, 她也觉得这不放糖的点心更有滋味了。 这酥酪的甜,要细品才能品出来, 却比那用糖做出来的甜更让人回味无穷。就像这成亲之后的日子,表面上有些平淡,细品之下才能觉出其中的甜蜜与缱绻。 陆夫人回去越想越过意不去, 她以为宁七音委屈了宁玲珑, 这才气不过去了老太太那里, 谁知道宁玲珑也没搞清楚别的院里吃的什么,只说是补品炖肉, 却不是适合有身子的人吃的。 陆夫人把宁玲珑埋怨了一回,第二日便带着宁玲珑去了还城苑, 想着给宁七音这个弟妹赔个不是,妯娌之间别种下什么心结。 宁七音正听管事的回话,听丫鬟说陆夫人来了, 便先将陆夫人请进房来坐着。管事的让宁七音拿主意,宁七音还问陆夫人的意见。 陆夫人心中感动,却说如今不当家了,自然以宁七音的意思为上。 宁七音这才将管事的一一打发了,然后才向陆夫人抱歉笑道:“一点点事我就得前思后想用半天时间,让大嫂久等了!” 陆夫人在一旁瞧着,宁七音办事的时候,会问管事的从前怎么办,最后大多都是照着陆夫人当家时的规矩来。再想到自己竟然怀疑宁七音仗着当家不给宁玲珑吃好的,心中就越发惭愧起来。 如今宁七音对她还这般有礼,陆夫人就更加过意不去,忙笑道:“弟妹细心,办事是要多多思量,深思熟虑的好!” “我阅历浅,就怕有什么想不到的,大嫂还得费心多提点着。”宁七音端起茶杯,示意陆夫人喝茶。 宁玲珑在陆夫人身后站着,心中百感交集,方才宁七音处理家事的样子,让她又是羡慕又是嫉妒。那管事的一个个立在那里,对宁七音都是尊尊敬敬的,宁玲珑实在是觉得掌家很威风。 陆夫人喝了一口茶,想着自己的来意,笑里便带了一丝尴尬:“弟妹,我今日过来,是因为昨日的事,昨日误会了弟妹,我给你赔个礼。” 宁七音本就不计较这些,何况陆夫人还很重视这事,亲自到自己这里走了一趟。 于是,宁七音当下便笑道:“大嫂这就见外了,昨日已经将误会解开了,哪里值得您再赔什么礼。” 陆夫人看宁七音眼神清明语气诚恳,知道她是真没往心里去,心中不由地也佩服起宁七音来,年纪不大,心胸却足够宽阔,这么大气的年轻人,真是少见。 陆夫人便笑着与宁七音聊起家常,说起她年轻时掌家的趣事。 宁七音则不失时机地向她请教,陆夫人自然悉心指教,毫无保留。 只是有些可惜,陆夫人暗自思忖着,可惜宁七音不是自己的儿媳。都怪她当初觉得宁七音乡下长大,怕宁七音上不得台面配不上陆见洺,所以迟迟没把陆宁两家的婚事定下来,如今再怎么可惜也晚了。 一转头,陆夫人看到宁玲珑站在那里,心里就有些不快,没好气地朝她道:“叫你来是摆在那里当屏风的吗?还不快给六夫人端茶认错!” 宁玲珑心中本来就觉得难受,她平日里那么怕婆婆,在陆夫人面前陪着笑陪着小心,甚至都有些低声下气的,就怕自己哪里一个不妥惹婆婆不高兴。 可今日一见宁七音,婆婆却与她那般和气不说,竟姐妹似的谈笑风生起来。 从前宁玲珑在陆见洺那边关起门来过日子,倒不觉得什么,如今被婆婆斥责着要给宁七音端茶认错,她才觉出她与宁七音的差异来。 那个最一开始因为什么都不懂而跟在宁玲珑身后的宁七音,那个想要鼓起勇气向前,却只能怯生生拉住宁玲珑的宁七音,那个被宁玲珑称作“姐姐”的宁七音,再也不见了。 她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六夫人,夫君是前途无量的大将军,自己则掌管着这偌大的陆国公府。 宁玲珑纵使要被心中的屈辱感憋屈的要死,也不得不低下头,唤她一声“六夫人”,说上一句“我错了”。 宁七音也不把宁玲珑的道歉放在心上,反正宁玲珑也不 分卷阅读229 会真的认为自己错了,宁玲珑这种人,永远觉得错的是别人。 宁七音又陪着陆夫人聊了一会儿,心中也是颇多感慨。她想起上辈子,她在这个婆婆面前战战兢兢,每次见面都担心行差踏错,晨昏定省便是在她生病时也不曾落下过,直到最后病重起不来。 如今,陆夫人向宁七音说着家中各人的喜好,说起陆府的旧例传统,完全是平辈之间的交流,纵然差着那样大的年纪,说起话来却像是好姐妹一般了。 宁七音心中感叹世事难料,上辈子那个因为婆婆偶尔展露笑颜而欢喜的宁七音,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辈子的画面吧? 又过了几日,陆景朝还不到晌午就匆匆赶回家来,说是要出公差,收拾些东西。 宁七音便帮着他收拾衣物:“要去几日?这样急吗?” 陆景朝将需要带的公文整理好,听了宁七音的问话想了一下,不由笑着提议道:“我这趟虽然非去不可,却是个闲差,不如你陪我一起去,来回路上看看风景,也算游玩几日。” 宁七音听了有些心动:“可以吗?我跟着会不会不合适?” 陆景朝干脆让坠儿收拾宁七音的衣物,又唤人去备马车:“你用咱们家的车马,吃住花咱们家的银子,谁敢说不合适?” 宁七音还从未和陆景朝出门游玩过,一时心中也很向往,一面匆匆收拾了几样东西,一面又担忧起来:“我们是不是要去跟母亲说一声,家里怎么办呢?” 陆景朝笑着向她头顶的乌发上轻轻拍了拍:“放心,这偌大的陆国公府,离了谁也不会垮的。” 宁七音被他逗笑:“我哪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家里这些事总得找个人交代一下。” 陆景朝捧住宁七音的脸,向她额上一吻:“那你现在就办这事,我这边不急,等你一起去向母亲辞行。” 直到宁七音坐上马车出了陆国公府,她还觉得像是做梦一般,早上的时候,她还想着下午得空去找陆清雅说话,这还不到下午,她竟然已经和陆景朝出府要离开燕京城了。 二人并未在府中用饭,只是用食盒装了一些饭菜,直接带到了马车上吃。 待到出了城,用过饭,陆景朝又泡了一壶二人都爱喝的云雾,这才将马车两侧的小窗都打开来。 此时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春寒早已退去,炎夏尚未到来,郊外草长莺飞,林间鸟鸣花香,相较于家中园子里人造山水的刻意,这外面的景色才是真正的风光旖旎。 宁七音心情大好,有种困鸟归林的感觉。抛开家中琐事的纷扰,只和陆景朝二人赏景谈心,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那种感觉就像是唤醒了另外一个自己,欢快而活泼的。 晚上,宁七音随陆景朝住在一处驿馆。窗外有一丛翠竹,长得翠绿而茂盛,有风吹过的时候会有轻柔的沙沙声,伴着那沙沙声,二人天南地北的聊到睡着,竟都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用过简单的早餐便又上了马车赶路,一路又是虎斑霞绮,林籁泉韵,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宜人景色,倒叫宁七音不觉旅途劳累。 又颠簸了半日,二人总算到了地方,进城之后陆景朝倒不急着去州府,而是先带宁七音去了一家生意兴隆的小酒馆,要了几道当地才有的菜,好好地享用了一顿午饭。 “只可惜我下午要办公事不能喝酒,”陆景朝端起茶杯,“那我以茶代酒敬夫人一杯,谢夫人车马劳顿随我前来。” 宁七音感觉陆景朝也与在家中时不同,好像没了冷峻的棱角,而多了些温润似的,让宁七音总想要黏着他。 宁七音端起茶:“那我也要谢夫君,谢你带我‘偷得浮生几日闲’。” 说完,二人不约而同都笑起来,互相碰了碰茶杯,郑重其事地饮了一口。 “我已经让柳树去寻像样些的客栈了,”陆景朝放下茶杯,“用过饭你便去客栈歇息,下午让柳树和坠儿一同陪你在城中转转。我督办的这事应该用不了两日就能办完,若是早的话,我再陪你好好游玩。” 宁七音也将茶杯放下,又拿起筷子为陆景朝夹菜:“有他们两个陪着我,你便放心去做事,也不用急,只看路上的景色我就觉得这一趟已十分值得,有没有空游玩并不重要。” 然而,陆景朝真的只用了一日就将公事办好了,第二日办完事回客栈之后,他便向宁七音提议回京城的时候走另一条路,带宁七音去一个以风景著称的州郡游玩半日再回家。 宁七音见他兴致勃勃,便由着他去了,也没问他要去的地方是哪里。直到到了地方,下了马车,宁七音环顾周围,突然就变了脸色。 ☆、第 118 章 第118章离别 宁七音看着身旁的驿馆, 那牌匾上的两个烫金大字显然也有些年头了,只依稀留下些斑驳的金粉,那“驿馆”中的“馆”字, 更是污损的厉害,右边的“官”字已经不带半点金粉,只剩一个灰黑的痕迹。 陆景朝牵起宁七音的手往驿馆里面走:“我们今晚住 分卷阅读230 这里,先安顿一下, 过会儿我带你出去走走。” 宁七音只觉每一步都像踏在心上一般, 让那颗不安的心只想逃走。 “这是何地?”宁七音稳了稳心神,故作平静地发问。 陆景朝比宁七音快着一步,在前方拉着宁七音头也不回地答:“丰州,你可能听说过这里, 山美水美。驿馆就在山脚下, 等一下我们就在附近转转。” 宁七音没有再说话,她岂止是听说过丰州, 她根本就是来过这里。 上辈子宁七音与陆见洺成亲那晚,宁七音正在烛下含羞坐着,陆见洺才刚刚走入洞房, 二人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句话, 便有人来喊陆见洺了。 原来是陆景朝有急事出差, 陆老爷想让陆见洺跟着出这趟差,一则可以历练一番, 二来这差事是皇上亲自过问的,办好了回来对陆见洺的前途大有益处。 陆见洺虽然不舍洞房中的如花美眷, 但父亲的意思他也不敢违背,便连夜随着陆景朝离开了。 谁知没过几天,便传回了陆见洺生病的消息。陆夫人在家担心个不住, 便让宁七音前去照顾探望。就是在这丰州的驿馆,宁七音住过一晚。 如今宁七音被陆景朝牵着手走进驿馆,馆中陈设与上辈子并无二致,甚至连那驿丞都是同一人。 宁七音心中十分不自在,她勉强打着精神和陆景朝吃了一杯茶,直到去驿馆后的山脚下散步时,她心中的不适感才稍稍减轻了些。 只是纵然身处于山清水秀之间,宁七音心里仍是疑云丛丛。她反复想着上辈子临死之时,宁玲珑对她说的那句话。 她已经很久不曾想起上辈子将死时的凄惨,却在到达丰州驿馆时,一下就想到了。 她想到宁玲珑那时候对她说,在丰州与宁七音有一夜欢愉的男人,不是陆见洺。 重生之后,宁七音从来不愿想起这件事,也不愿去深究。为什么宁玲珑会知道她在丰州与人睡了?为什么宁玲珑竟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宁七音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上辈子的宁七音,也不会再重走上辈子的路,所以那一晚的真相如何,她已经毫不关心了。 或者说,她只是骗自己说不用在意。反正上辈子的宁七音已经死了,如今重新来过的她,何必去为这辈子不会发生的事而苦恼呢? 只是她没想到会再次来到丰州,陆景朝兴致勃勃地给宁七音介绍山脚下的树木花草,许多都是丰州才有的,绚丽而馨香。 二人在驿馆后转了许久,回到驿馆时天色已晚,简单用了饭便回房歇着了。 将房中的蜡烛熄了,便有月光的清辉从窗子照了进来。陆景朝一只胳膊在宁七音颈下,另一只手则在宁七音的腰间游走。 宁七音被他锢住,只得低声道:“明日不是说要早起?还是早些安歇吧!” 陆景朝微微欠起身子,用一个缠绵而悠长的吻来回答宁七音。宁七音心中渐渐被情所迷,不由回应起那个吻来。 二人离家之后还未亲热过,在一个新鲜的地方,陆景朝好像比从前更加温柔,一寸寸的疼爱直撩拨得宁七音心中都痒了起来。 正难解难分之时,那条薄薄的锦被从二人身上慢慢滑了下去,就在最后滑下去加速地一瞬,陆景朝只是伸腿一勾,那锦被便飞也似的又搭在了二人身上。 宁七音只觉脑中轰隆一声,竟犹如惊雷炸在耳边一般。 她记得,上辈子在丰州驿馆,她和“陆见洺”圆房时,也曾有过这样的事,当时她还觉得,想不到陆见洺看起来白面书生的模样,竟然也是有功夫在身的。 那条修长而有力的腿,给宁七音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难不成,上辈子自己的第一个男人竟是陆景朝? 陆景朝的吻落在宁七音的耳后、颈边,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宁七音再不敢细想,只是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拥住了陆景朝。 第二日,陆景朝又带宁七音在丰州走了走,看宁七音老是有些心神不宁的,便问了起来。 “离家几日,有些想家了。”宁七音勉强笑笑。 陆景朝看看天色,笑道:“也好,我们现在往回赶,应该能赶上回府吃晚饭。” 前一晚的缠绵让宁七音在马车上酣睡了一觉,醒来竟不觉得时间过得慢,很快就到了陆国公府。 向陆老夫人请过安,将在丰州买的特产给家里人分了一下,宁七音才和陆景朝一起回还城苑去。 走的时候,宁七音忍不住又看了宁玲珑一眼,她很想问问上辈子的宁玲珑,真相到底是什么,可惜眼前这个,是给不了她答案了。 从丰州回来没几日,便有边关战乱的消息传到朝中。陆景朝在军中风头正盛,他主动请缨,皇上又信赖于他,当下便赐了帅印。 宁七音得知之后,并未多说什么,只嘱咐他边关苦寒之地,要他好好照顾自己。 临行前,陆老夫人倒是抹了泪,说才太平了几年,这就又要打打杀杀,若是当年坚持让陆景朝读 分卷阅读231 书走科举之路就好了。 陆景朝自然少不了劝慰她一番,总要有人上阵杀敌护国家安宁,陆家这么多年受朝廷庇佑,如今国家有难,陆家原本就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景朝拉过宁七音,又牵起陆老夫人的手,将二人的手叠放在一起:“母亲不必担心,我也算驰骋沙场多年,武艺也是有目共睹。有母亲和夫人在家等我,我定然会早日凯旋!” 宁七音自始至终都看着陆景朝,清澈的眼神让陆景朝不忍直视,他怕一对上那双美眸,就会沉溺其中,让他没办法转身离去。 宁七音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这辈子的夫君,他这是第一次离开她远行,不止是远行,他是要去打仗了,此行千里万里边关冷月,不知归期。她看着他,想将他的模样牢牢记住,好在那些离别的日子里,想着心中的他细数漫长的时光。 “家中一切你都不必挂怀,我会尽心侍奉母亲替你尽孝。你莫要好勇斗狠,务必护自己周全。”宁七音微微笑着,像是陆景朝每日出门前,她嘱咐他早些回来一般。 ☆、第 119 章 第119章思念的滋味 直到陆景朝翻身上马, 终于疾驰而去,宁七音才再也撑不住貌似云淡风轻的笑容,涌上眼泪来。 她向前走了几步, 身后众人便以为她是想多看一下陆景朝的背影。陆老夫人还劝她:“起战乱的不过一些乌合之众,相信景朝很快就回来了!” 宁七音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眼泪已经连成串,顺着脸颊汩汩而下, 她不敢开口, 怕被人听出哭腔。 老太太只能看见宁七音的背影,见此情形,也只是叹息一声:“我们先回家去了,你也快些回房吧!” 说完, 便转身被人拥簇着进府了。 宁玲珑搀着陆夫人, 迈过门槛的时候,她回头望了宁七音一眼。 宁七音虽然纤细, 可立在那里却是笔直的,看起来颇有几分傲骨。 宁玲珑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跨进门去。她冷笑一声, 此去刀枪无眼不说, 便是没有夫君撑腰的这段时日, 她倒要看看宁七音怎么过。 直到身后没了动静,宁七音才拿帕子擦拭脸上的泪水, 喉头哽咽着,她不过强忍着不哭出声罢了。 坠儿站在她身后, 并不敢上前:“姑娘,当心身子。” 宁七音索性用帕子捂住双眼,低下头来尽情地流泪:“我就哭这一次, 他回来之前我不会再哭了。” 她像是对坠儿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这辈子的许多事都与上辈子不同了,所以很多时候她没办法靠上辈子的记忆来判断这辈子的事。 就比如陆景朝去平战乱这件事,她并不记得上辈子发生过。 那时候,她才成亲不久,在府里遇到陆景朝也只不过行上一礼便各自去忙。却有一次陆景朝停下脚步,问她要去做什么。 宁七音听长辈问话,回答时也是恭恭敬敬。她低着头,说陆见洺这几日读书辛苦,大夫给了她一个进补的方子,可熬煮起来稍嫌繁琐些,她怕底下人做的不到,所以打算亲自去煮。 当时答完之后,陆景朝很久没有说话,就在宁七音以为那场对话已经结束了时,陆景朝又问了一句,和陆见洺相处的可还好。 这话若是家中女眷问起来倒没什么,偏生是陆景朝这样的年轻男性长辈问起来,宁七音心中便有些不自在。 那时候她本就一直低着头,听了陆景朝的问话更是抬不起头来,却又不知道怎么回避这个问题。 于是她只能红着脸说还好。 陆景朝又沉默了一会子,到底应了一声离开了。 那时宁七音并未将那对话放在心上,她只以为那是不善言辞的长辈的几句闲聊,没有半点深意的。过了不久,陆景朝便被派去戍守边关,宁七音与他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如今战乱就发生在边关,宁七音擦干了泪转回身,她不知道上辈子陆景朝在边关时是不是也有过战乱,可若是想推测这辈子的战乱何时平息,却是不能够了。 ************** 陆景朝离开后的日子,宁七音觉得自己像是丢了一魄似的,总感觉自己魂不守舍的。偏偏她还要掌着家,每日应付着陆国公府的大事小情。 表面上,宁七音仍和从前一样,娴静稳重的,办起事来也有决断,府中上下都觉得她没有受什么影响。 只有宁七音自己知道,她的心从陆景朝离京那日就少了一块。他不回来,她就是不完整的。 宁国公府得了消息,便说要来接宁七音回娘家住几日,宁七音本来放不下陆府的这些事,但陆老夫人也担心她太过思念陆景朝又不说,便也劝宁七音回家小住几日。 宁七音回到宁国公府,最高兴的当属苏南卿。当晚一家人用过晚饭之后,苏南卿便收拾了东西到乐苑来。 “我们今晚来个‘秉烛夜谈’,谈乏了我就直接歇在你这里!”苏南 分卷阅读232 卿笑道,看起来比从前愈加爽朗。 宁七音笑着与她打趣:“我倒是不介意多个人挤一挤,只是我哥怕是会在心里怪我,说我一回来倒把大嫂拐带跑了!” 苏南卿扁了扁嘴:“他巴不得我不在他跟前儿呢!” 话这么说,她脸上的甜蜜和幸福却是遮不住的。 原来宁正锦已进中了进士,正在准备殿试。刚好宁七音回来,苏南卿愿意陪小姑子说话,又能让宁正锦自己清静清静,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宁七音也着实想念苏南卿,她肯过来相陪,宁七音自然乐意,免得漫漫长夜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又想到大哥已经中了进士的事,宁七音向苏南卿笑道:“大哥一定会中状元的,以后大嫂就是状元夫人了!” 苏南卿脸上一热,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你们这两兄妹,一个比一个自大。前些日子你大哥说一定会高中,我就劝他话不要说得太满。如今你倒好,直接就把你大哥点成状元了!” 宁七音微微笑着:“大哥本就才高八斗,又有大嫂这样的贤内助,今年必定顺风顺水。” “行了,”苏南卿笑着轻轻推了宁七音一下,“你说的这些话像是外人的恭维,倒显得你我二人生分了!” 宁七音为苏南卿续茶:“外人是恭维,我可是认真的!” “那就借你吉言,”苏南卿拉过宁七音的手,“以后你大哥你文官,妹夫是将军,咱们家也是文武双全了!” 宁七音听她提到陆景朝,脸上的笑容不由涩了一下,而后又若无其事地开口:“也不知道如今到边关没有。” 苏南卿看到宁七音神色的变化,心中也有些后悔,她原本就是为了给宁七音解闷而来,还想着只要宁七音不提陆景朝,她便也不主动问起,谁知说着说着便忘了形。 “应该差不多了吧?”苏南卿顺着宁七音往下说,“陆将军带的是一支精锐,应该比普通的行军要快些,说不定过几日就会打个大胜仗回来了!” 宁七音觉出苏南卿隐隐的愧疚,便笑着打起精神来:“那我也要借你的吉言了!” 苏南卿便笑起来,又想着快些把陆景朝出征带来的伤感翻过去,心里就搜刮起可以聊的趣事来。 宁七音没回来的时候,苏南卿感觉有许多事想要跟她说,家长里短的这些事,侯门官府的趣事,只是如今刻意去想,却一个也想不起来了。 眼见着二人之间就要冷场,苏南卿生怕沉默下来宁七音会想陆景朝,便一咬牙将自己的秘密说了出来。 她有些神秘地凑近宁七音,宁七音见状不由地也附耳过去。 苏南卿一开口就有些脸红:“我可能有了……” 宁七音感觉苏南卿在自己耳边说完便坐直了身子,她自己不由地也坐好了,只是明眸之中全是疑惑:“有什么……” 话还未说完,宁七音突然反应过来:“你有喜了?!” 她的双眸亮晶晶的,掩饰不住地喜悦与激动。 苏南卿忙向周围看了一眼,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宁七音小点声:“不要那么大声,我还没跟人说呢,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宁七音愈加兴奋,一面打量着苏南卿一面追问道:“为什么不说啊?我这就去跟母亲说,让她请大夫来给你诊脉!” 苏南卿眼见着宁七音就要站起来,忙一把拉住她:“你先坐好听我说!” 宁七音哪里敢与她拉扯,忙扶住苏南卿的胳膊:“你也坐好别动!” 苏南卿见她万分紧张的样子,不由笑起来:“不用那么小心,我没事。” “到底是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啊?”宁七音还是不放心。 ☆、第 120 章 第120章大喜事 “到底是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啊?”宁七音还是不放心。 原来苏南卿怀疑自己有孕后, 多少有些羞于启齿,况且又不确定,就谁都没有说。待到有一日宁老夫人身子不适, 苏南卿请了大夫为老夫人诊治过后,就顺便让大夫也为自己把过了脉。 那老大夫片刻便诊出苏南卿有孕在身,苏南卿自是喜不自禁,赏了那老大夫银两之后, 却要他暂时先不将此事告与家中人知道。 宁七音听到这里, 自然再次追问为何。这样的喜事,当然要第一时间告诉家人,以后不管是饮食上还是做事上,才好对苏南卿有所照拂。 苏南卿却缓缓摇头:“正锦最近因着殿试的事, 没日没夜地读书, 家里人也都将心思放到他身上。不但母亲那里,就连老太太那里的晨昏定省也都不许他过去了。” “厨房里日日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 母亲和老太太轮番给他送补品,我也不敢让他多吃,又不敢让他不吃。有时候觉得他太累了就硬拉着他到园子里透透气, 他倒是看着与从前用功时没什么两样, 可人却看着不如从前笑容多了。” 苏南卿想起宁正锦便忍不住心疼:“他如今这样, 我怎 分卷阅读233 好告诉他我有孕的事再让他分心呢?” 宁七音蹙眉:“纵然如此……” 苏南卿笑着打断她,向她手背上轻拍几下:“不用担心, 等殿试过去了,我再告诉大家这个消息, 算起来也用不了几日了。” 宁七音见她执意如此,只得叹道:“那你可要注意身子!” 苏南卿笑着点头:“放心吧!” 宁七音低头看向苏南卿的腹部,不由伸手覆在了上面:“大哥若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她想起上辈子, 就算宁正锦高中状元那一日,夏若梅也毫无顾忌地大闹了一场,说宁正锦什么别以为中了状元就可以抛弃她,“糟糠之妻不下堂”,若是宁正锦做出对不起她夏若梅的事,她就告到朝廷去。 那时候苏南卿才嫁给宁正辉不久,听夏若梅说得实在不像话,便出来好言相劝了几句。 谁知夏若梅不但泼,还不识好歹,又将苏南卿骂了个狗血淋头。说苏南卿眼红她嫁的夫君中了状元,这是前来挑拨呢!自那以后,不管夏若梅闹成什么样,苏南卿也不会出来相劝了。 好在这辈子宁正锦娶的是苏南卿,是知进退识大体的苏南卿。况且他们夫妇二人又是琴瑟和鸣的,让人看了便不由地欢喜。 待到就寝时,宁七音并不敢让苏南卿熬着陪自己聊天,就算躺到床上,宁七音也离她远远的。 苏南卿说自己和常人一样,又笑她胆小,偏得挨着宁七音说话。 宁七音也不敢乱动,才陪着苏南卿说了几句,苏南卿便睡着了。宁七音到底觉得心中忐忑,便悄悄起身让丫鬟在房中守着苏南卿打地铺,自己则去碧纱橱歇下了。 ************* 第二日醒来,苏南卿难免怪宁七音丢下她一个人,但也能理解宁七音的想法,抱怨了一句也就算了。 “既然如此,今晚我还是回墨苑去睡,省得讨你嫌。”苏南卿转过身,拿着帕子做出一副擦泪的样子,故意这么说道。 宁七音笑着上前哄她:“好嫂嫂,我哪里敢嫌你,我现在恨不能把你供起来呢!你如今怀着身子,若是哪里不高兴了,我怠慢了你,只怕家里人会把我骂死!” “本来今早才醒的时候,我还想跟你说,难得有你陪着我睡了个好觉,却不想你早就躲得远远的了!”苏南卿故意不依不饶,哼哼了几声,竟然有了几分小女儿情态。 宁七音倒了杯水给她:“我给嫂嫂赔个不是,嫂嫂别生我气。可能正是因为我不在这里所以嫂嫂才睡了个好觉呢?不如今晚您继续睡在这里,试上一试?” 苏南卿本就是在与宁七音玩笑,她也觉得在乐苑这边更自在些,因此二人说了几句便又达成了共识,宁七音离开前,苏南卿继续住在乐苑,二人还是一个睡卧房一个睡碧纱橱。 只是这个时候苏南卿还得回房去看看宁正锦,再将府中的事安排一下,于是宁七音便送苏南卿回了墨苑。 虽然苏南卿一再说没有必要,宁七音还是小心翼翼地搀着她:“该留心的时候就该留心,我看你再在园子里走的时候,干脆就让轿夫抬着,省得让人担心。” “我没有那么娇气!”苏南卿对宁七音都无奈了,“大夫说了,是要多注意些,但也不用太过小心,总提着一颗心反而对孩子不好。” 宁七音没有怀过孕,她所知道的都是听说的,苏南卿说的这些却没听人提起过:“真的?那要怎么才好?不当自己是有身子的人吗?” 苏南卿点点头:“对,忘了自己有孕在身,顺其自然最好。” 宁七音还是不信:“你不要哄我,总之你得照顾好自己,不然等以后大哥知道了,肯定要怪我知道了不告诉他。” 就这么将苏南卿送回房里,宁七音看她有许多事要忙,便向她告了辞,自己回乐苑去了。 从园子里经过的时候,宁七音在鱼池边停了一停,才要走的时候,却看见宁正辉正向她走来。 宁七音看宁正辉走到跟前,只淡淡地向他打了一声招呼,便要绕过他往乐苑去。 “等一下!”宁正辉突然开口,声音中很迫切似的。 宁七音脚下停了停,朝宁正辉看了过去。 一段时日不见,宁正辉那双阴郁的双眼好像没了光彩一般,脸色看起来也是憔悴的,像是透着许多凄苦与无奈一般。 “玲珑在陆家过得怎么样?”宁正辉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似的。 宁七音看着宁正辉,似笑非笑地心想:原来他拦住自己,就是为了问宁玲珑的消息。 宁七音这个亲妹妹,宁正辉半点情分也不讲,甚至帮着宁玲珑排挤、构陷。而他对宁玲珑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却称得上关怀备至掏心掏肺。 宁七音收回眼神:“她是大房的晚辈,我与她并无来往,她过得好不好,二哥怕是要亲自问她。” 宁正辉拧起眉:“你们好歹姐妹一场,如今又嫁到了一处,难道不该相互扶持?” “便是你们从前有什么过节 分卷阅读234 ,到了陆家你们也该站到一处。你在陆家地位比她高些,对她照拂一下有那么难吗?” 宁七音吃惊地听完宁正辉的话,反而笑了起来,宁正辉不愧是喜欢宁玲珑的人,连求人都能这般硬气。 宁正辉看宁七音笑,便有些恼意:“你笑什么?” 宁七音慢慢收了笑,眼神中却尽是蔑视:“二哥要我与她相互扶持,倒不如先去问问她是如何‘扶持’我的。” 说完,她再不看宁正辉的反应,绕过他径自前去。 宁正辉正暗自憋气,忽见宁七音停下脚步又转回头来,他以为宁七音想开了要告诉他宁玲珑的事,不由带着希望向前迈了半步。 宁七音见他如此不由嫣然一笑:“我是想提醒二哥,去问她的时候,仔细别让二嫂知道了!” 随着话音落下,宁七音一个转身,衣袂飘飘地离去了。 只剩下宁正辉留在原地涨红了脸,想要发作却不知说什么做什么。刚巧一片叶子被风吹落掉到了他头上,他恼羞成怒地将那叶子拿下来,恶狠狠地向一旁的榕树干上打了一拳。 ☆、第 121 章 第121章刁妇生事端 晚上回了房, 夏若梅看到宁正辉手上的伤,难免问他是怎么回事,宁正辉又不敢直说, 只遮遮掩掩地说是不小心磕到的。 夏若梅疑心宁正辉有事瞒着她,只是她又没什么证据,便又开始数落起宁正辉来。说他如何没用,大哥都考中了进士, 他却一事无成。这还不算, 挺大的人还能把自己磕伤。 宁正辉也不敢辩驳,他知道自己只要说一句,夏若梅便有十句百句的等着他,于是挨了一晚上责骂, 宁正辉总算下定决心要想办法见见宁玲珑。 想着家中那泼妇给的窝囊气, 宁正辉咬牙想办法给宁玲珑递了消息。二人找了个不起眼的小客栈私会,竟颇有几分互诉衷肠的意味。 宁正辉数着夏若梅的罪状, 说在家中得不到一点点关怀和温暖。 宁玲珑便感慨看走了眼,成亲前的夏若梅明明挺好的一位大家姑娘,怎么成亲后就成了不讲理的泼妇。 宁正辉又问起宁玲珑, 宁玲珑直哭得涕泪涟涟, 她说自己本就没有娘家做依靠, 宁七音还对她不好,在陆国公府简直是受尽了委屈。 宁正辉接过宁玲珑手里的帕子帮她拭泪, 一面擦着一面止不住地心疼。宁玲珑在宁国公府也是当贵女养大的,如今受这种委屈, 真是太可怜了! “只恨我不在陆国公府,竟无法解救你与水火。”宁正辉感叹了一句,眼圈都红了。 宁玲珑索性伏在宁正辉肩头哭了一场, 她特别后悔鼓动宁正辉娶夏若梅,要不是夏若梅,她现在应该会与宁国公府还走动着,与宁正辉也不必像现在这样,见个面费那么大劲不说,还偷偷摸摸的。 宁玲珑觉得宁正辉应该娶一个苏南卿那样的人才好,那样的大家闺秀是要脸的,不会像夏若梅那样大吵大闹,而且苏南卿看起来又颇能隐忍,真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惜,宁玲珑觉得自己算错了一步,导致眼下步步都错了。 宁正辉与宁玲珑相处了半天,回到家中那种对宁七音的气愤和对宁玲珑的怜爱仍在他脑中交织着,那种复杂的情绪让他暂时忘记了对夏若梅的惧怕,转身就去了父母房中。 他先是说了一通宁七音如何对他这个二哥无礼,而后又话锋一转说起宁七音在陆家苛待宁玲珑,最后要求宁国公和孙氏管管宁七音这个女儿,让她收敛着些,莫要对宁玲珑那般冷血。 孙氏对这个儿子简直失望至极,从前被夏若梅抓住了把柄,自此之后在夏若梅面前,在岳丈面前,不敢说半个不字。如今倒来指摘自己的生身父母没有管好宁七音了! “宁正辉!”孙氏沉下脸,“你给我认清楚,如今你只有一个妹妹,那就是现下住在乐苑的七音,你若是再为着什么不相干的人难为自己的亲妹妹,别怪我对你动家法!” 宁国公也在一旁横眉怒目:“你先把自己房里的日子过顺当了再来操心别人吧!” 宁正辉碰了一鼻子灰,又被父母狠狠责骂了一番,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回家去了。 夏若梅虽然有什么事都是明火执仗地闹,可暗地里也会动些小心思。她早就买通了宁正辉身边的小厮,因此那边厢宁正辉去为宁玲珑叫屈,这边夏若梅就得了消息。 只是夏若梅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发作出来,看宁正辉进门,她还笑着上前为他更衣倒茶。 宁正辉仍在生父母的气,竟没注意到夏若梅的反常。 “这是从哪里回来?”夏若梅笑着问宁正辉。 宁正辉怔了一下,再看夏若梅,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笑容瘆人。 “从父母那边过来。”宁正辉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个问题撒谎实在是太容易被拆穿了。 “哦,”夏若梅点点头,“和公婆聊了些什么?我也想和他们聊聊你的事呢!” 宁正辉 分卷阅读235 惊出一身冷汗,却强装镇定:“聊我的什么事?” 夏若梅向下按着宁正锦的双肩,让他坐到了自己面前的凳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我父亲说盐运司空出个知事的缺来,他与盐运使相熟,问我咱们家要不要帮你补这个缺。” 宁正辉一听之下不由欣喜万分,虽然盐运司知事只是个小官,但寻常人家也是做不上的。况那盐运司又是油水大的衙门,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进呢。 “你怎么不早说?”宁正辉笑着站起身,往常阴郁的神情也被欢喜代替,“早说了方才我就能跟父母商议此事了!” 夏若梅自己则坐了下来,叹口气道:“我何尝不觉得这是好事?只是就算父亲与盐运使相熟,盐运使也须得上下打点,那笔银子着实数额巨大,我怎好向公婆开口?” 宁正辉满脸焦急:“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况且进了盐运司,用不了几年就能挣个金山银山回来,前面投的这些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夏若梅听了宁正辉的话,像是细细地想了一会儿,开口时却问道:“你方才到底在父母房中说了些什么?” 宁正辉一愣,没想到夏若梅又绕回到这个话题上。 夏若梅见宁正辉沉默,不由转过头做伤心状:“你可知道我姑舅家也有未曾入仕途的兄弟?可我父亲得了消息第一就想到了你,是为什么?还不是想让我这个女儿过几天好日子?” “可如今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与我一条心,我又怎么敢舍下我父亲脸去为你奔波?”夏若梅说着,还从衣襟上解下帕子拭了拭眼角。 宁正辉思前想后,觉得夏若梅怕是已经知道了方才的事,加上如今他又有求于夏若梅,当下心一横就给夏若梅跪下了。 “你我夫妻伉俪情深,说这种话倒让我伤心了!”宁正辉倒打一耙,“我娶了你,自然事事时时心里只有你,如今你疑心我,自是我做的还不够。那今日我便指天发誓,若我不与娘子一条心,便让狼掏心虎掏肺不得好死!” 夏若梅见他真的发起誓来又慌了,忙一手捂住宁正辉的嘴一手向桌子上拍了几下:“我几时要你发这毒誓了?” 说完,夏若梅还将宁正辉搀了起来。 宁正辉心中一喜,没想到这泼妇倒是吃这一套。 “我只是要你说清楚方才去父母房里说了些什么,我们夫妻二人之间没有隐瞒,那我才信你与我一条心。”夏若梅亲密地搂住宁正辉。 宁正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但很快他心中就有了主意。 “我是看不惯宁七音那做派,所以去父母那里告了她一状,想让父母好好管管她。”宁正辉提起宁七音满是不屑,“你不是也不喜欢她吗?那时候让她道歉,她竟然让个男人替她挡了。” 夏若梅看着宁正辉躲闪的眼神,不由笑了起来:“这样才对嘛,跟我说了我不就信你了?” 完全是避重就轻,没有提宁玲珑半个字。夏若梅脸上笑着,眼神却像是没有温度一般。 “那盐运司的事?”宁正辉趁热打铁,他是真的很想补上那个缺,等以后他有了银子,还怕治不了眼前这个母老虎? 夏若梅放开宁正辉一转身:“明日我们一起去跟父母说。” 宁正辉已经迫不及待:“还不知道多少人盯着那位子呢,早一日打算就多一日胜算,不如现在去吧!” 夏若梅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困了,婆婆可能也歇下了,不差这一晚。” 宁正辉因为这件事,几乎半宿没睡,第二日一早才拉着夏若梅要去说这事,又赶上陆国公府来人接宁七音了。 ☆、第 122 章 第122章娘家事 来的是吴氏和陆清雅, 说老夫人想宁七音了,要接宁七音回去。 宁老夫人得了消息向孙氏叹息:“女子就是这样的命,出嫁后住几日娘家, 婆家迟迟没人接,便有人说是不招婆家待见;婆家来接的早了,虽然能看出是婆家重视,可娘家这边又舍不得, 觉得还没亲热够呢!” 说完, 老夫人又长叹了一声:“你便去招待陆家人吧,我觉得精神不大好,就不见客了。” 孙氏得了命,便吩咐老夫人房里的人尽心伺候着, 然后自己便退下了。 吴氏和孙氏聊了几句, 便说要接宁七音走,孙氏自然是要留饭的, 吴氏却说家里老太太想宁七音想得紧,要是不赶紧回去怕是老太太连午饭也用不好。 孙氏见她执意要走,也只能让人去唤宁七音。又另外安排了人给宁七音收拾了许多补品布料宫花等物, 宁七音拿回陆府各处分了一些, 自然十分长面子。 宁玲珑也得了几支宫花, 和平辈的那些陆家姑娘媳妇一样的。可她心里却觉得不忿,将那宫花扔进匣子里看也不看, 向送花的丫鬟道:“谢六夫人美意!” 那小丫鬟便愤愤不平地离去了,去别的房里送东西, 总会被赏几个铜板,这许姨娘竟这般小气,也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分卷阅读236 宁玲珑看着那放宫花的匣子, 好像能透过匣子看进去似的。她心里很是不平,在宁国公府的时候,她也是和宁七音姐妹相称,这才过了多久?宁七音便高高在上地给她赏赐了。 她也恨宁国公府,恨宁家无情。对宁七音这么好,从娘家回来还带那么多东西,还不是要告诉陆国公府这个女儿在娘家受宠? 宁玲珑从前觉得嫁给陆见洺便一切都好了,直到她意识到女子有了强大的娘家,自己在婆家才会有地位。 在宁国公府的时候,宁玲珑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地位,没想到到了陆国公府,自己还是没地位。她特别渴望宁七音如今手中的权力,掌管着偌大的陆国公府,却只能眼馋而毫无办法。 宁七音在宁国公府住的两日,尚觉得时间过得快些,如今回了陆国公府,尤其是在还城苑待着的时候,就又觉得时光被拉长了一般,一日倒像过了一年。 陆清雅偶尔会来找宁七音说话,二人说笑时还觉得好些,剩宁七音一人时,宁七音便觉寸寸相思渗入骨髓,丝丝凉凉地疼。 有一日陆清雅又到还城苑来,才坐了一会儿就嫌闷,提议说去水榭上吃茶聊天去。 宁七音有些不想去,陆清雅干脆站起来拉她:“府外面你不想去也就算了,去自己家园子里透透气你也不肯,难道你就要守着还城苑直到我三叔回来么?” 宁七音被陆清雅拉了起来,笑得也是无奈:“跟他有什么关系!” 陆清雅转到宁七音身后推着宁七音向前:“走啦走啦!” 陆清雅觉得宁七音的笑容都比从前少了,这才想着过来跟她说话解闷。她有几次想拉宁七音出门逛街,宁七音却说什么都不肯出去。她着实怕宁七音闷坏了身子,这才想办法让她从屋子里走出来。 二人走到水榭上,便有丫鬟小厮端了茶水和茶点上来。陆清雅拉着宁七音在水边喂鱼,总算见宁七音脸上有了笑意。 吃茶的时候,宁七音一抬头便看到水榭对面的高楼,她便记起去年此时,也是在这里,陆景朝曾经在那高楼之上与她四目相对。 如今高楼水榭俱在,陆景朝却远在千里之外。宁七音收回视线,心里觉得涩涩的。 陆清雅与宁七音说起从前相识的姐妹,谁谁定了亲,谁谁嫁了人,想着法的让宁七音没空去想别的。 宁七音心中明白陆清雅的用意,便打起精神与陆清雅聊了起来。只是聊着聊着,宁七音发觉陆清雅有些不对劲。 她发现陆清雅不时地微笑,那种笑容很是熟悉,是那种心里藏着一个人,而后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笑容。 宁七音并未戳破,只是忽然向陆清雅问道:“最近可曾新认识什么人?” 陆清雅双颊漫上一层红云:“没有呀!” 虽然话里是否认了,可声音里却透着娇羞。 宁七音猜她在听到自己的问话时,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人,便不是新认识的,也是最近让陆清雅动了心的。 宁七音端起茶杯,故意垂着眼眸看杯中的茶叶:“有件事我倒忘了,前些日子回娘家,听说我舅祖母的孙子才中了进士,今年还不到20岁,称得上年轻有为,前程似锦。只是到现在亲事都没定下来,舅祖母也时常挂怀。” “我当时就想着,那样的青年才俊倒是适合你,不如我给你保个媒,去我舅祖母家走一趟?” 宁七音直到说完,才抬眸向陆清雅看去,便见她红着脸道:“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保媒的事了?不用为我操心,我还不想嫁人。” 宁七音叹口气:“我也知道跟你这么个没出阁的姑娘说这个不合适,你肯定要害羞的,回头我去跟母亲和大嫂说一声,让她们做决定吧!” “别!”陆清雅一慌,忙开口阻拦。 宁七音故意一副不解的样子:“为什么?我那表哥,人才学识样貌家世,样样都好,又是知根知底的,我还能害你不成?” “你别害羞,等我跟大嫂商议好这事,自然要先安排你们见见面的!” 陆清雅咬了咬唇,下定决心似的说:“你别去说,我……我有意中人了!” “有意中人了?”宁七音佯装惊讶地反问。 陆清雅低下头,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宁七音笑起来,只可惜陆清雅因为害羞而低着头,没有看到宁七音双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是谁?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还想瞒着我不成?”宁七音接连发问。 “我……”陆清雅绞着衣角,“我不是不好意思嘛!” 细细追问之下,宁七音才知道,陆清雅相中的人,竟是盐运司的盐运使杜成。那人比陆景朝小了几岁,年纪轻轻便当上了盐运使,也是燕京城的一号人物。 宁七音拧眉,她总记得上辈子听说过这个人,好像是不大好。 陆清雅见宁七音蹙眉,不由收了笑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你认识?” “不认识。”宁七音摇摇头,又接着问,“你和他要谈婚论嫁了?”b 分卷阅读237 r   陆清雅脸上一红,低头道:“那倒没有,只是见过几次面,彼此觉得都不错,才确定心意。不过……也没明说什么。” 宁七音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好说,便又问:“你可曾跟家里人提过?” 陆清雅摇头,若不是宁七音今日说起什么保媒的事,她连宁七音都不好意思提,哪里又会跟长辈们说。 宁七音在心中斟酌了一下,到底建议陆清雅先问问长辈们的意思,看看家里人是不是对这个人了解。 “你们见面不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搞清楚些才好。”宁七音劝道。 陆清雅见她这般,不由也起了疑心:“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宁七音摇头:“我哪里知道什么,不过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望你慎重些罢了。” 陆清雅细细想了一下,也觉得与那杜成尚不曾交心,便向宁七音道:“我还不想母亲知道此事,不如你陪我去跟祖母说说?” 宁七音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说不定陆老夫人知道此人的事,倒省得她无凭无据的开口了。 二人一同到了川集堂,老夫人见了她们倒十分高兴,说是有人送了些番邦的水果来,正要喊她们俩来尝尝。 陆清雅笑起来:“我就知道跟着小婶婶总能碰上好事!” 老太太就爱听人夸她的小儿媳,只是口中却向陆清雅道:“明明是吃了我的东西,却念着你小婶婶的好!” 宁七音便向老太太笑道:“您还不知道她,她这是怕吃了您的嘴短,不敢承您的情呢!” 笑了一回,又吃了那番邦水果,宁七音便向陆清雅使眼色,示意她跟老夫人说杜成的事。 陆清雅却羞于开口,也向宁七音使眼色,想要让宁七音开口。 二人这番举动落到陆老夫人眼里,陆老夫人便笑着问起来:“你们两个,怎么突然打起眉眼官司来了?” “祖母,小婶婶有事跟你说。”陆清雅抢先一步。 陆老夫人的视线便落到了宁七音身上,这个儿媳年纪不大,却稳稳当当的,人又长得漂亮,她很喜欢。 宁七音无奈,便笑着开了口:“今日和清雅说起个人来,想着老夫人或许知道这个人,就想问问您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陆老夫人一听就起了好奇心,坐端了身子问:“是什么人?” 宁七音仍是微笑着,不疾不徐:“是盐运司的盐运使,杜成。” 陆老夫人低头沉思了一下,又抬头向宁七音二人问道:“这个人多大年纪?” 宁七音被问住,不由看向陆清雅。 陆清雅便红着脸向陆老夫人道:“二十四岁。” 老夫人点点头,若有所思:“是个年轻的,难怪我听着不熟。” 说完,又抬头向陆清雅道:“我记得前些年,朝里有位杜大人,是一品大员,突然就告老还乡了,说是江南家中有老母需要照顾,他要回去尽孝,当年皇上还很是欣赏他的孝道,赏了他一块‘寸草春晖’的牌匾,那杜大人出城时御赐的牌匾开道,很是风光。” “后来便听说他那儿子做官做到了京城来,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说的这个人。” 陆清雅粉面含春:“正是。” 陆老夫人点点头:“倒是个年轻有为的,家世也不错。” 老夫人已经猜出是陆清雅这个孙女相中的人,只是她也没有对杜成了解更多,因此只是说了一句大家都看得到的。 陆清雅脸上就愈加发热,含羞看了宁七音一眼,像是说“你看,祖母也觉得很好”。 ☆、第 123 章 第123章她相信陆景朝 陆清雅脸上就愈加发热, 含羞看了宁七音一眼,像是说“你看,祖母也觉得很好。” 宁七音却向陆老夫人问道:“老夫人觉得这杜成配咱们家清雅如何?” 这话说的有些直白, 陆清雅双颊红透,娇嗔地看了宁七音一眼便垂下眸去。 陆老夫人沉吟片刻,然后开口道:“只看家世地位,倒是个好的。” 宁七音生怕老夫人为陆清雅定了这事, 便直言道:“人到底怎么样, 还是再打听打听吧!” 陆清雅看了一眼老夫人,没有说话,虽然她也赞同宁七音的意思,可到底有些难以接受。 老夫人便向宁七音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宁七音拍了拍陆清雅的手, 像是安慰似的:“我是觉得, 这位盐运使年纪轻轻位居高位,又是在这种紧要的衙门口, 他能在这个位置做到风生水起,必定是个长袖善舞的。” “况他家在江南,只一人在京城做官, 没有长辈管束, 手中有权有钱, 有几人能做到独善其身洁身自好?” “我倒不是怀疑他什么,这也只是我的推测而已, 若咱们打听下来,他真是一个一身正气的仁人君子, 那才是再好不过。” 陆老夫人不住地点头:“七音说的有理, 分卷阅读238 清雅这事还要再慎重些。” 陆清雅心中难过,虽然宁七音说的是去打听一下, 可陆清雅能觉出宁七音的反对,只是她相信宁七音说的,便忍着难过笑道:“那我听婶婶的,便不再与他见面了。” 陆清雅的这事,再没向旁人提起过,宁七音见她低落了几日,不由想办法去逗她开心,二人相互支撑着,彼此都不再觉得时光难熬。 这一年春季里雨水少,眼见着到了谷雨才正经下了几场,夜里宁七音听见雷声在窗户边炸开,不由地被惊醒了。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纸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宁七音才欠了欠身子从黑暗中望过去,便见一点烛火从门口移了进来。 “铛儿?”宁七音记得今晚是铛儿当值。 铛儿忙应了一声,又向前走了几步:“我打算看看窗子关没关好,吵醒姑娘了?” 宁七音又躺回去:“被雷声吵醒的,方才那声怎么那么大。” 铛儿擎着烛台去照窗户:“是呢,雷声没响的时候我就醒了,正好赶上那道闪电照得屋子里白昼一样,然后才是那声炸雷,真是吓死人了!” 宁七音莫名觉得心里有些慌,也不知道是不是半夜被吵醒的缘故。 铛儿看过窗子,又四处看了看屋顶,然后才向宁七音问道:“姑娘要不要喝水?” 宁七音这才觉得口中十分干燥,便点头应了一声。 待到喝过水再躺下来,宁七音却迟迟睡不着。她想象着陆景朝在边关过的什么日子,是不是也下起了这样的雨,他那行军帐中会不会又湿又潮……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直到天蒙蒙亮才浅睡了一会儿。 待到第二日去川集堂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宁七音发现老太太的脸色不大好,脸上竟是半点笑容也没有。 正想开口问,陆夫人从旁向宁七音问道:“昨晚可听见雷声了?” 宁七音点头:“听见了,那么大的动静。” 吴氏也在一旁附和:“真是吓死人了,我还跟我们家说呢,这样的炸雷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她才说完这话,便见陆夫人一直朝她使眼色,吴氏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一缩肩不说话了。 宁七音见状便向陆老夫人笑道:“不过下个雨打个雷,跟什么好坏没关系的。” 陆老夫人这才向宁七音道:“方才我正跟你几个嫂嫂说呢,昨晚我做了个梦,感觉不大好,心里总是慌慌的。” “你回头让人准备一下,如果明天不下雨,就让你大嫂带你们几个去庙里祈个福,多添些香油钱,不然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宁七音隐隐觉得陆老夫人不好的感觉是跟自己或者陆景朝有关,只是当时她也不想多问,领了命便忙回去安排去了。 将各种事都吩咐了下去,天空竟然又下起雨来。宁七音在廊下看着灰青色的天空,低声自语道:“也不知明日还下不下。” 说完,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边关那里陆景朝一去半月有余,竟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 方才她安排明日要用的马车时,吴氏过来走了一趟,说她关于打雷那话只是随口说的,让宁七音别放在心上。 宁七音已经知道自己去给老夫人请安前,老夫人对几位儿媳说了她前一晚做的梦,说是梦到了陆景朝正跟人打仗,山上突然有巨石轰隆隆地滚下来,直奔着陆景朝而去了。 只是老夫人这个梦并未做完便被雷声惊醒了,所以她也不知道陆景朝在梦里能否躲开那块巨石。 可这个梦让陆老夫人再没睡着,早饭也吃不下去,要不是看天阴着还要下雨,她今日就让儿媳们去庙里了。 宁七音觉得老夫人梦里那滚下山的巨石根本就是夜里的雷声造成的,只是虽然这么想着,可心里还是丝丝不安。 尤其吴氏特意过来,更让宁七音心中不舒服。 吴氏那话放在平时,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今日就算宁七音听说了陆老夫人的梦,也没再去想吴氏说的话。 可如今吴氏专门过来因为那句话向宁七音道歉,宁七音反而觉得吴氏太过刻意了。 “三嫂不必如此,你不过感慨了一句,又不是对我说的,我都没放在心上。”宁七音笑了笑。 吴氏看宁七音正忙着,天上的乌云又不断的聚集,便说了两句匆匆离开了。 如今宁七音站在廊下,看着淅淅沥沥的雨在院子里积成一片一片的水洼,雨滴落在水洼里,看久了竟像是从水洼里向上跳一样。 坠儿回屋拿了披风出来为宁七音披上:“雨水凉,姑娘当心身子。” 宁七音回过神,侧转头向坠儿看了一眼。 坠儿如今越发稳重了,再不见当初被绿屏打骂时怯生生的模样。 “坠儿,”宁七音转回头,看顺着屋檐流淌下的雨水,“你有没有想过,你弟弟现在在做什么?” 柳树做为陆景朝的得力干将,自然也跟着陆景朝去了边关,宁七音每日忙着掌家孝敬公婆,闲下来就 分卷阅读239 自己念着陆景朝出神,还没问过坠儿是不是想弟弟。 坠儿想了想:“我想不出来。” “不过,”坠儿笑起来,“我觉得弟弟跟着姑爷,一定会打个大胜仗,平平安安地回来!” 宁七音露出一丝微笑:“你怎么这么肯定?” 坠儿露出个惊诧的表情,好像奇怪宁七音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似的。 她掰着手指给宁七音数:“我听小树说过,姑爷是最厉害的将军,有些敌人听到姑爷的名字就先怕了三分,还怎么跟姑爷打?” “还有,小树说姑爷带兵是最最苛刻严厉的,可上了战场,姑爷的兵是伤亡最少的,可见他们都不是姑爷的对手。” “再加上,小树说这次起战乱的歹人并不得民心,这种情况之下,姑爷平定战乱还不是大势所趋吗?” 宁七音脸上的笑渐渐展开来,像是雨滴落入水面,漾开来似的。她也是关心则乱,竟还不如坠儿看得明白。 虽然坠儿说的这些,也都是柳树说的,可柳树是陆景朝身边的人,柳树若能有七分的信心,那陆景朝必定先有了十分的信心。 她相信他的男人。 ☆、第 124 章 第124章禅房桃花开 待到第二日天色放晴, 宁七音心中就愈发轻松起来。她相信陆景朝,他年纪轻轻便做到了大将军,其过人之处不是她能想象的。 待到大家都各自要上马车时, 宁七音意外地看到了宁玲珑。 陆夫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走过来向宁七音笑道:“玲珑说想亲自去庙里给孩子祈福,我想着难得她心诚,就带着了。” 宁七音点点头, 却开口道:“许姨娘与别人不同, 她的吃穿用度……” 陆夫人摆摆手打断她:“那些你都不用操心,老太太只说让你安排我们几个,别的你就不用管了。玲珑用的东西我都给她备好了,我那马车宽敞又舒服, 她自然与我一起, 都不用你再费心的。” 宁七音见她已经想的这么周到,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客气道:“以后大嫂直接告诉我,我让人准备就是了!” 到了庙里,众人并不急着祈福, 她们要先吃上一日的斋饭, 晚上跟着诵经, 第二日沐浴更衣然后才去佛前祈福,以示心诚。 寺庙附近的风景正好, 一大片桃花林开得正盛。吴氏带头在前面走,不由笑着回过头来:“这城外的桃花就是比城里开得晚, 开得好。若不是今日要吃斋,真该拿壶酒来,坐在这桃林里喝酒吃肉才叫个过瘾!” 四房五房的两位夫人向她笑道:“不管什么美景叫你看了都只会想到喝酒吃肉, 真是俗不可耐!” 吴氏不甚在意:“我曾经也想像大嫂二嫂那样,脱俗持重的,可总是学不像!我以为是我年纪还不够,如今六弟妹嫁过来我算看清了,持重跟年纪根本就没关系,我就是个俗人,我认了!” 众人笑着在桃林中转了一遭,回寺庙的时候,宁七音发现周氏好像没跟上来,转回头去看,后方已经没人了。再向左右两旁看,正看到一个身影闪到寺庙院墙那边去了,那衣裙看起来倒像是周氏的。 宁七音并未多想,转身随着众人去到寺庙中了。 吃斋饭的时候,吴氏看了一圈不由开口问道:“二嫂去哪里了?方才进寺院好像就没看到她。” 陆夫人看了看给周氏留的位子:“她就那性子,惯爱独来独往的,咱们先吃吧!给她留一份出来。” 吴氏点点头,停了一下又接着向陆夫人发问:“你那儿媳呢?不出来吃饭吗?” 陆夫人摇摇头:“方才让人去喊,说是不在屋里。让她跟着咱们去桃林走走说是不愿意动,如今倒一个人出去了!” 四房郑氏便笑道:“许是不爱跟咱们在一起罢了。” 宁七音向桌边留的两个空位一一看过去,她突然记起方才看到周氏转到墙后时,那一闪而过的神情像是前方有什么人等着她似的。 陆夫人已经拿起筷子:“反正给她带了吃的,咱们谁也不用管,好好吃顿斋饭回房歇着,晚上还要出来诵经呢!” 宁七音疑心周氏是去见了宁玲珑,才想着便见周氏走了进来。 “二嫂!快这边坐,刚才还说呢,你去哪儿了?”吴氏向周氏热情地招呼。 周氏神情如常,坐到桌边的空位上:“方才看着墙外像是一株少见的兰花,走过去看了看。” 陆夫人一听十分感兴趣:“是什么品种?明日走的时候让人挖着,这寺庙外的兰花必定不同寻常。” 周氏拿起筷子,神情自若:“走近了一看发现我看错了,那不是兰花。” 吴氏笑起来:“想不到二嫂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陆夫人也有些失望,却向众人道:“快些安静吃饭吧,佛门清静之地,不要这么聒噪。” 于是众人便沉默下来,安分地把斋饭用完,又各自回了房间。 宁 分卷阅读240 七音走到自己房门前,却见窗边挂着一只梵铃。那梵铃算是寺庙常见之物,只是多挂在庙宇檐角之上,像这样挂在门前的,确实少见。 宁七音向两侧的房间望过去,却并不见这样的梵铃挂在门前,当下并未多想,进房吃了杯茶,换上家中带来的僧衣,便与众人去大殿诵经了。 晚课枯燥而漫长,众人打坐了一会儿都有些撑不住,可谁也不好说回去歇着,只是都有些心猿意马。 陆夫人见宁玲珑不时捧着肚子变换姿势,便向她低声道:“回房歇着吧!” 宁玲珑还想再做做样子,又见吴氏回过头来,便求助似的向吴氏望过去。 “去吧!”吴氏笑着,也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宁玲珑便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吴氏又向陆夫人道:“大嫂身子不好,不如也回去歇着吧!” 陆夫人却摇摇头:“再坐一会儿吧!” 宁七音并不关心周遭发生的事,她轻轻闭着双眼,回忆起那时候和陆景朝在山寺中的情形。 将那时的细节一一在心中过了一遍,她才向佛祖默默祷告,祈求佛祖能保佑陆景朝平安归来,一生顺遂。 又坐了一会子,吴氏再劝陆夫人回房,陆夫人自觉双腿发麻,顺势便应了,让人搀了回去。 好像陆夫人离开之后,余下的几个人便自在了许多,小声商量了几句是不是可以走了,便打算结伴离开。 吴氏见宁七音在一旁一直不曾吱声,便又向宁七音道:“弟妹,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回房吧!” 宁七音轻轻睁开双眼:“嫂嫂们先回房吧,我再坐片刻。” 吴氏撑着双膝站起来,拍了拍宁七音的肩:“累了就回去!” 待到众人都离去了,大殿中只剩前方几个敲木鱼诵经的小沙弥。 宁七音仰起头,看着大殿之上金光闪闪的大佛,大佛闭眸拈指,脸上的神情像是带着笑,又像带着对众生的怜悯。 从大殿出来,夜色渐浓,山风吹过总会让宁七音想到和陆景朝在一起的那次。 “坠儿。”宁七音轻轻唤了一声丫鬟。 坠儿忙上前一步:“姑娘。” 宁七音看了一眼周遭,夜色中的寺院庄重静谧着,像是沉默了千年一般。 她向坠儿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才转身用正常的声音道:“我先在大殿等着,你把披风拿来我们再回去。” 坠儿应了一声便匆匆往禅房去了,宁七音则跨进大殿,就在门口向外望着夜色中的千年古树。那古树在夜风中发出沙沙沙沙的声音,就像佛音一样让人心中安静平稳。 等了一会儿,坠儿便拿着宁七音的披风匆匆回来,一面为宁七音披上一面轻声道:“姑娘快回房歇着吧!” 主仆二人回到房前,宁七音果见门口挂的那只梵铃不见了,当下笑了,径自推门进了禅房。 ☆、第 125 章 第125章是谁偷奸? 主仆二人回到房前, 宁七音果见门口挂的那只梵铃不见了,当下也是笑了,便径自推门进了禅房。 坠儿伺候宁七音梳洗更衣时, 宁七音又向坠儿轻声问道:“没被人看到吧?” 坠儿摇摇头,也压低了声音:“我瞧着各屋都吹了灯,想是都睡下了,也没发出声响, 应该是无人发现。” 宁七音点点头:“你也回房去吧!” 坠儿没动:“今晚我还是陪着姑娘吧!” 宁七音知道丫鬟是有些不放心, 只是这房中只有一张不大的禅床:“也许是咱们多心了也说不定。” 坠儿扶着宁七音在禅床躺下:“我就在桌上趴着睡,有什么事也好照应着姑娘。” 宁七音想了想,便也不再坚持,任坠儿吹了灯趴在桌上歇着了。 有坠儿在房中, 宁七音便放心入睡了。她总觉得房前的那只梵铃不寻常, 因此便让坠儿借着回来拿披风的由头,悄悄将梵铃换到了宁玲珑门前。 到了半夜, 宁七音睡得正沉,忽听得外面有动静,还没来得及反应, 便见坠儿一下从桌边站起身来:“姑娘!” 宁七音听她声音慌张, 便沉声道:“我没事。” 坠儿好像长舒了一口气, 又闻两旁的禅房好像都有人起来大声问发生了什么事,她便也将房中的蜡烛点上:“姑娘要去看看吗?” 宁七音坐起身:“当然要!” 正穿着衣服, 宁七音便听院子里吴氏惊呼一声:“你是什么人?” 坠儿听了不住地后怕:“这是有歹人了?” 宁七音这边才开门,便见各房都擎着灯烛在宁玲珑房门口围着, 陆夫人还向吴氏低声斥了一句:“你嚷嚷什么?” 但是这话到底说得晚了,已经有陆国公府的家丁进到院子里来,甚至有人还拿了根木棒。 宁七音第一次安排陆国公府的女眷们出门, 各处都想得极为细致又 分卷阅读241 小心,挑的几名家丁有伶俐的有孔武有力的,就是为了应付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宁七音也走到了宁玲珑房门口,却见一个男人正低着头想要逃出来,夫人们不敢上前阻拦,竟被他几步跑到了院子里。 家丁们便忙上前去捉,那男人还挨了一棍子,竟是一声不哼的,爬上墙头就翻出去了。 有家丁跑出去追,吴氏不由回过头向宁玲珑问道:“方才那男人是谁?” 宁玲珑一脸惊慌,她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跑到自己房里来,先前搞出动静又听到人们都赶过来时,她连外衣都忘了披,如今吴氏问起来,她才抓过外衣胡乱披到了身上下床来。 四房郑氏也疑惑道:“看那人不言不语的,倒像是与你认识一般。” 宁玲珑慌乱中向周氏看了一眼,周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宁七音心中了然,便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不发一言。 宁玲珑向着陆夫人跪下去:“夫人明鉴,我与那人不认识,也不知道他怎么会闯进房来。” 吴氏听着不像话,也向宁玲珑责难道:“这边是咱们家包下的禅院,外面守着家丁,他要不是与你相识,又如何进得来?” “况且这一排禅房多少间?他怎么偏偏就闯进了你房里?” 宁七音眸光轻转,落到了吴氏身上。不想吴氏看起来只会家长里短似的,遇到事情也是个头脑清楚的。 宁七音垂下双眸,自嘲似的轻笑一声,陆国公府的夫人们个个都不简单,倒是她把人给看轻了。 宁玲珑一听吴氏的问话,下意识地就想往周氏那边看,只是眼神还没过去就硬生生转向了吴氏:“三夫人这么想,倒不如杀了我了!” 说完,宁玲珑就流下眼泪来,才要嚎啕却被陆夫人一声怒斥憋了回去。 “闭嘴!”陆夫人气极,“你还嫌不够丢人要把全寺院的人都喊来吗?” 宁玲珑硬生生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向陆夫人膝行几步,拉住陆夫人的衣襟道:“夫人信我!我真的与那人不相识,我是清白的!” 陆夫人这些年见过多少事,又岂会因为宁玲珑的几滴泪就信了她?况且方才吴氏说的话,陆夫人也想到了,但眼下想的还是把这件事瞒下来。 “你如今大着肚子,谅你也不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来。”陆夫人有意给宁玲珑一个台阶下,“你先起身吧,仔细腹中的孩子。” 说完,陆夫人又向众人道:“今晚发生的事,大家以后都不要提了,传出去会伤了咱们陆家的脸面。” 众人自然点头称是,就连吴氏也反应过来似的,皱着眉道:“侄媳怀孕到了这个月份,又是来寺里给孩子祈福的,不可能做别的傻事。想是一个小毛贼,随意挑了个房间下手,竟挑中了她的。” 宁玲珑方才听陆夫人说不提这事,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只顾擦眼泪了竟没听吴氏说的什么。 还是周氏开了口:“三弟妹说的有理!” “大嫂!”周氏又转向陆夫人,“还是快将大夫请过来,给侄媳把个脉,快看看侄媳是否受了惊吓动了胎气。” 吴氏连忙点头:“孩子要紧!孩子要紧!孩子可万万不能出事!” 陆夫人脸色不大好看,虽然她是有意将这事瞒过去,可心中到底起了疑。怎么会那么巧那毛贼就闯到了宁玲珑的房里,看那男人的样子,分明就是依约前来的。 陆夫人让身边的人去请大夫,又吩咐人扶宁玲珑回房去,自己则看着宁玲珑的背影沉思起来,宁玲珑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她的孙子? 宁七音向宁玲珑房门窗户上细细看过去,却不见那梵铃的踪影,想是方才有人趁乱摘下去了。 她回头去看周氏,却见周氏正向陆夫人道:“大嫂,我先回房了,我这里还有些事。” 陆夫人点头应了一声,周氏转身便走,一只手却将另一侧袖袋中的东西又往里塞了塞。 “二嫂!”宁七音上前,抓住周氏袖袋中有东西的那侧胳膊,还轻摇了一下,“我们一起走。” 周氏静静地看着宁七音,一双木然眼睛没有情绪似的,在昏暗灯光下竟有几丝可怖。 宁七音直视着那双眼睛,却笑得温柔娴静,她眼神本就清澈动人,这样微笑起来便更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不过周氏却有了一种隐隐不好的感觉,她觉得宁七音的不谙世事中,仿佛存着一种笃定。 “好。”沉默过后,周氏总算应了一声,却仍是木然着。 ☆、第 126 章 第126章真相大白 一直回到房中, 坠儿将门拴上,回头拍了拍心口,然后向宁七音低声道:“姑娘, 你说跟那梵铃有没有关系?” “可能吧!”宁七音由坠儿伺候着脱去外衣和鞋子,然后又躺在了禅床上。 坠儿再次走到桌边吹了灯趴下:“方才我看那梵铃没有了,姑娘看见了吗?” 宁七 分卷阅读242 音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坠儿又自语道:“也不知道是被谁拿去了, 过去的时候, 我第一反应是先看梵铃,那时候明明还在的。” 宁七音的眼睛已经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她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方才摇周氏胳膊那一下, 她听到了一声叮当响, 清脆却短促,像是被人扼住了梵铃的咽喉一般。 宁七音确认自己嫁到陆国公府之后并未得罪过周氏, 也不觉得自己妨碍了周氏的什么利益。回忆上辈子,周氏更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在陆国公府从来不争不抢的。 那这辈子周氏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做? 宁七音百思不得其解, 又怀疑周氏是被宁玲珑拿住了什么把柄, 因此被逼迫着害人。 可周氏虽然看起来不声不响不爱出头, 但宁七音觉得她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人。 就这么胡乱想着,宁七音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晨钟敲响时宁七音勉强抵抗着困意起床,走到大殿祈福时, 果然见各位妯娌也都青着眼圈,明显没有睡足的样子。 吴氏更是有些不满,咕咕哝哝地嫌前一晚宁玲珑惹事, 明明可以好好睡一觉再起来清修,却半宿都没睡着。 宁七音便笑着劝慰她,说祈福过后便回府,路上还可以歇上一歇。 吴氏看着宁七音感叹:“难为你处处想的周全,虽然昨日那人没捉住,可后来有家丁守在院子里,我也敢放心睡了。” 四五房的两位也凑过来悄悄说话,她们先前对宁七音很是嫉妒,嫉妒宁七音受老夫人偏爱,嫉妒她年纪轻轻就能掌家。 可这段时日看下来,宁七音打理府中事务很有一套,任劳任怨不说,和她一同出来也不见她有丝毫娇气。 尤其昨晚宁玲珑出了那么一档子事,相较之下她们更觉得宁七音知书达礼端庄大气,觉得只有宁七音这样真正的公府姑娘,才能在乡下生活多年仍不失贵女本色。 众人一同祈过福,又添了不少香油钱,这才要离去了。 寺庙中的方丈与陆家相熟,这次来又捐了那么多香油钱,少不得要多送几步。 宁七音回首让老方丈留步,方丈却向宁七音面上看了一眼,然后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老僧这两日瞧着夫人印堂不够通明,还请夫人多加留意。”那方丈像是给了宁七音一句忠告。 宁七音诚心向方丈请教道:“还请大师明示。” 众人已经开始各自上车,那方丈便向宁七音直言道:“夫人身边的小人作祟倒是无妨,夫人身正心正,小人自然不会得逞。” “只是,”老方丈向远山望去,“夫人近日怕是会‘忽见陌头杨柳色’。” 宁七音还来不及细思方丈的意思,便见那方丈转回身向山门走去:“夫人也不必担心,终究会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 吴氏上了车不见马车行进,便从车窗探出头来:“弟妹,走了!” 宁七音忙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那方丈的背影,然后才上马车回城去了。 路上宁七音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路,陆景朝定制的这辆马车乘坐起来非常舒服,躺着歇息也比别的马车舒适。 宁七音总觉得自己梦到了陆景朝,却看不清他的脸,也不记得梦中的情节,最后只依稀记得他说:“别担心,等我!” 这个梦让宁七音心里觉得不舒服,她忽然记起方丈那几句有深意的话。如果方丈说身边的小人不用放在心上,那让人挂怀的岂不就是远在天边的陆景朝? 她又想起此番祈福的起因,也是老太太梦到了陆景朝不大好,如今又与方丈的谶语不谋而合,越发让宁七音心中不安起来。 只是回到府中,宁七音还需撑起家来,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想陆景朝。好在有消息传回朝中,说陆将军大胜敌军,将敌军逼得后退几十里,正打算再攻一城,用计谋将敌将一举拿下。 这个消息让陆家很是振奋,尤其是陆老夫人,说是祈福管用了,口中不住地念佛。 唯有宁七音,虽然面上与众人一同笑着,心中却仍是担忧不已。 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并未说陆景朝的那场胜仗是哪一日打的,这样便只能靠推算了。消息从边关传到京城,便是八百里加急也须得五六日的工夫,况这打了胜仗的消息也不大可能用八百里加急。 所谓八百里加急,其实一日能到五百里就很了不起了。若是不急的消息,能保证每日一二百里便是送信的驿使们恪尽职守了。 这么算起来,这胜仗差不多是半个月之前打的。那这半个月发生了什么?陆景朝一举拿下的那个计谋,是不是成了? 宁七音在心中盘算着,若是陆景朝谋划的第二仗已经打胜甚至回朝,那消息要何时能传回来。 只是面上她却不显,只是每日打理府中事务,甚至亲自为陆老夫人炖东西吃,大门也不出一步的。 莫说陆老夫人对宁七音颇为赞赏,就连城中其他有了儿媳的贵 分卷阅读243 妇人,也常常拿宁七音当榜样说与自己儿媳听。 宁玲珑从寺院回家后独自生了一场气,她想要去找周氏说说那一日的事,谁知周氏竟来了个闭门谢客。 宁玲珑越想越觉得不公,明明的两个人一起谋划的事,最后她反被泼了一身脏水。 虽然周氏曾对她说,周氏这样在暗对她们所有的计划都有利,可万一哪天事发,那么最后受到惩罚的很可能只有宁玲珑一人。 这么想着,宁玲珑便对与周氏的合作起了二心。她原本是觉得自己拉拢了一个人和自己站在一条线上,觉得周氏是为自己所用的。可如今看来,她分明是为周氏所用了。 宁玲珑觉得肚中的胎儿踢了她一脚,为她心中带来片刻的柔软。她将手抚在孩子踢过的地方,暗暗决心要留个心眼,也拿住周氏的把柄。 陆见洺从外面回来,见宁玲珑摸着肚子发呆,不由问了一句:“从寺里回来你就不高兴,怎么了?” 宁玲珑回过神,看着陆见洺计上心来。 “刚才孩子踢我呢!你过来摸一下!”宁玲珑并不接陆见洺的话茬,只是笑着向陆见洺招呼。 陆见洺果然笑着走过来:“你老说他踢你,可我一次也没摸到过。” 说完,陆见洺在宁玲珑身旁坐下来,一只手覆在宁玲珑的腹部。 宁玲珑笑着拿着他的手移了一下:“方才是这里动了。” 然后她顺手从桌上拈了一块蜜饯放入口中,宁玲珑最近发现她有时候吃甜的,孩子就会动起来。 陆见洺的手覆在宁玲珑隆起的腹部,忽然就觉得有什么拱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动了!”陆见洺又惊又喜,他知道宁玲珑腹中有个孩子,可对这个孩子他毫无概念,直到方才感受到那一下胎动,他才真真切切地觉得自己要当爹了。 宁玲珑看着陆见洺笑:“看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陆见洺也不恼,只顾着笑:“他的力气还挺大,猛地就给了我一下。” 宁玲珑双手环住肚子捧着,低头看着腹部笑:“这么大的力气,一定是个儿子!” 宁玲珑难得流露出一些要当娘的样子,看向肚子的眼神也不觉温柔起来。 陆见洺看到宁玲珑的这一面,心中满是感动的:“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好好把他养大,到时候咱们给他请最好的先生,让三叔教他功夫,他一定会长成燕京城最优秀的人!” 宁玲珑抬头看着陆见洺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却是苦涩而勉强。 她只是一个妾,以后陆夫人肯定会做主为陆见洺娶妻,一个妾生的孩子,不管优秀与否都是痛苦的。 不优秀,别人会说到底是妾生的,上不得台面;若是优秀,别人也只会说可惜是个妾生的,不然会有更大的作为。 而她之所以会沦落成妾,全都是因为宁七音! 陆见洺看宁玲珑笑里似有深意,不由关心问起来。 宁玲珑想着自己的命苦就红了眼圈:“如今这肚子里的孩子一日大似一日,我却不怎么吃得下,大夫说是孩子顶住了胃口,若是寻常吃食吃不下,就在进补上注意一下,毕竟孩子还得长呢!” 宁玲珑拿帕子擦去才滚下来的泪珠:“我想着为了孩子多少吃点好的,就让人去找六夫人,想讨些血燕窝来,谁知她竟不给!” 宁玲珑低头用帕子蒙住眼睛,哽咽道:“想是我地位卑微,不配吃那血燕。我倒还好,只是想到这孩子还未出生就被这样对待……” 宁玲珑话也没说完,索性痛哭起来,倒把陆见洺心疼得紧。 他一面轻抚着宁玲珑的背一面安慰她:“你不要伤心,人家说‘母子连心’,你这样痛哭,再吓到肚里的孩子动了胎气!” 宁玲珑擦擦泪,扑到陆见洺怀里抽抽噎噎的:“见洺哥哥,我也不想哭,就是想到这孩子的命就心疼……” 陆见洺又是心疼又是气愤:“以我陆家的家业,区区几两血燕还吃不起不成?她凭什么把持着不给?你莫哭,我这就找老祖宗问问去!” ☆、第 127 章 第127章出事了? 陆见洺说完拍了拍宁玲珑的背, 就放开她气冲冲地出门去了。 宁玲珑擦了擦眼泪,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突然红着眼睛笑了一下。 她发现自己最近很容易掉眼泪, 只要有点不顺心就能哭出来,既然陆见洺是个耳朵软心也软的,这眼泪或许比跟他吵架要好用些。 陆见洺冲到老夫人房里,虽然气愤不已倒也没忘了礼节, 毕恭毕敬地先向老太太行了一礼。 才直起身要说话, 便见宁七音也在一旁坐着。 陆见洺愣了一下,到底又转过身向宁七音见礼:“六婶。” 宁七音点点头,没有说话。看陆见洺那副样子,想来又是受了什么人鼓动了。 陆老夫人显然也看出这个孙子来的时候是带着气的, 如今见他将礼都行到了, 便 分卷阅读244 开口问道:“你急匆匆地往我这里来,是有什么事?” 陆见洺顿了一下, 他原本是想来祖母这里告宁七音一状,却没想到宁七音本尊就在这里,让他一时倒不知怎么说了。 但是当他想到泪眼婆娑的宁玲珑, 他很快就有了底气。 “六婶, ”陆见洺向宁七音发问, “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不给玲珑吃血燕?” “莫说玲珑肚里如今有我的孩子, 便是没有那个孩子,我房里的人想吃口血燕就那么难?” 虽然口中喊着“六婶”, 陆见洺的话却是声声质问,好像宁七音不是他的长辈,而是犯了错的下人一般。 陆老夫人瞬间就沉下了脸, 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见宁七音向她一笑示意她不用说话。 “去把宋婆子叫来!”宁七音向门口的丫鬟吩咐,声音淡淡的,好像方才被质问的不是她一般。 陆见洺看宁七音不正面答他,更觉是因为宁七音心虚,不由冷哼一声:“难道六婶这个掌家主母做事,还要一个下人背锅不成?” 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呵斥他一声:“你说的什么话!” 陆见洺不服:“难道祖母就这么袒护她?她这么对家里人,祖母就不闻不问?” 宁七音看陆见洺逼着陆老夫人表态,不由向陆见洺开口道:“你也稍安勿躁,待会儿等婆子来了,先把事情搞清楚,是打是罚到时候老太太心中自有定论。” 陆见洺冷哼了一声,梗着脖子扭过头再不看宁七音。 那宋婆子很快赶到川集堂来,一一向屋里的主子们行了礼,便安分地立在那里等吩咐,看着倒是个精明干练的。 “叫你过来,是想问个事。”宁七音向那宋婆子开口道,“许姨娘让人去要血燕,怎么没给呢?” 宋婆子诧异地看了宁七音一眼,然后才开口回道:“夫人忘了吗?哪里是不给,是没了呀!许姨娘去要的时候,家里只剩普通燕窝了。” 陆见洺脸上便有些挂不住:“那你们就不知道她是有身子的人,在血燕没吃完的时候给她送去吗?” 陆老夫人黑着一张脸,看这个孙子为他那姨娘讨血燕。 宋婆子闻言便转向陆见洺:“少爷,您不知道,那血燕本来就不多。前些日子下了几日雨,眼见着那好东西就要受潮,六夫人便吩咐我们按各房的份例给分了。” “原说分完之后再采买的,京城这些日子竟断了货,一直没能买到。” 宋婆子的话说完,宁七音便让她下去了。 “那血燕是我不给,还是没有,这下你知道怎么回事了?”宁七音向陆见洺问了一句。 陆见洺便有些惭愧,他不吃燕窝那些东西,也不知道前些日子房里已经分过了。 宁七音淡淡一笑:“我房里的倒还没吃完,若是许姨娘喜欢,让她去找我拿吧!” “不给她!”陆老夫人将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不过怀了个孩子,就要东要西的,难道吃普通燕窝就委屈她了?” “老一辈年轻那会儿,吃粗粮野菜也照样生孩子,生的孩子也照样加官进爵,她怎么就比别人高贵了,还非得吃血燕?” 陆老夫人似乎气得不轻,又拿拐杖指着陆见洺道:“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没主意的,被人挑拨几句就要生气,就要出头!你堂堂陆国公府的大少爷,怎么能听一个姨娘的耳旁风?” “你看看你方才进屋时那个样子,你想想你方才跟你六婶说话时的态度,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混账孙子!” 陆老夫人就这么将陆见洺责骂了一通,直骂得他抬不起头来,又向宁七音再三道歉,最后才灰溜溜地退出去。 宁七音上前帮陆老夫人顺乐顺气:“这都是小事,不值得您动气。” 陆老夫人想说这不是小事,想到宁玲珑到底是宁国公府出来的,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再没说什么。 老太太对宁玲珑很是不满,她觉得有这样一个人在陆见洺身边是一件坏事。陆见洺那种性子的人,必定得有一位端庄贤淑知书达理的妻子才会好。 原想着陆见洺心性未定,宁玲珑又还没将孩子生下来,谈陆见洺娶妻的事多少有些不妥,如今看来,老太太想要跟陆夫人好好打算一下了。 只是这事还没来得及提,边关就又有消息传回来了。 宁七音那一日听管事的回话,照例又是最后一个到川集堂请安的,只是先前请过安的那些妯娌们都没离开,甚至连陆家的男子也都在场,各个神色凝重的。 宁七音进门时本来脸上还有丝笑意,一下子身处愁云惨淡之中,那丝笑意便不觉消失了。 她向堂上望去,竟见陆老夫人红着眼圈,心中登时一沉,也不敢去猜发生了什么事。 宁七音缓缓上前几步,正要行礼,陆老夫人先开了口:“七音,你先不必请安,我们有事要告诉你。” 宁七音才要屈下去的膝又直立起来,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莫名不想听陆老夫人要说的事,恨不能转身逃出去 分卷阅读245 。 “老太太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宁七音故作轻松,她故意忽略老太太是有事告诉她,而不是有事吩咐她。 宁七音便是嫁了人掌了家,如今也不过十几岁,平日里言行举止再怎么端庄持重,也会偶尔流露出姑娘家的天真烂漫。 尤其是方才她淡淡一笑,像是诸事不知一般,直看得老夫人心中一酸,不由撇过头去,不忍再看。 “老大家的,”陆老夫人眼中含泪向陆夫人道,“你跟七音说。” “我?”陆夫人犹豫了一下,也是红着眼圈的样子,她看了看宁七音,觉得实在开不了口。 吴氏正在陆夫人对面,也在低头偷偷抹泪,陆夫人又将这活计传了下去:“三弟妹,你跟六弟妹说吧!” 吴氏算是陆家这几个夫人中最爱说话的,只是如今她也不愿开口,抬头向陆夫人道:“大嫂,母亲明明让你说的。” 她们越是推辞,宁七音的一颗心就越是揪着,想是被什么揉搓着,拧着劲儿的疼。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开口了。 ☆、第 128 章 第128章一个巴掌甩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开口了。 “不如就由我来说吧!”周氏神情冷漠,直直地看向宁七音。 陆夫人和吴氏显然都有些意外,周氏是陆家最寡言少语的一个, 能说一个字就绝不用两个字,能点头摇头就绝不开口,今日竟然主动要向宁七音说起事情原委来了。 陆老夫人擦了擦眼睛,向周氏点头道:“那你就慢慢跟七音说吧!” 周氏向老夫人点点头, 然后看向宁七音道:“六兄弟死了。” 她那语气, 就像说外面天气不错一样寻常。 宁七音惯常白里透红的一张脸,霎时就褪尽了血色,苍白犹如秋霜。 陆老夫人忙向周氏呵斥一句:“你胡说什么!” 她明明嘱咐周氏慢慢说,就是想让她委婉一点说出来, 别吓到宁七音。谁知这个儿媳不说话是不说话, 一说话能气死人。 吴氏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宁七音:“二嫂不会说话,弟妹别往心里去, 你还是听我给你细说。” 说着,吴氏扶着宁七音到一旁坐下,又唤人端茶上来。 宁七音并不去接茶, 她不过勉强撑着还能思考, 身体却不大听使唤了, 胳膊似乎有千斤重,怕是接过茶也会摔在地上。 “三嫂, ”宁七音勉强扯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我不吃茶, 你就直说吧!”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可还是觉得声音发飘。 吴氏一见她这样,眼圈又红了:“好妹妹, 你别急,这事还不一定呢!” 然后吴氏便将自己知道的说与宁七音听,原来是边关有消息传到朝中去,陆家又从朝里听来的。 说是陆景朝带兵与敌人进行了一场恶战,待到敌军溃败逃走之后,众位将士却找不到陆景朝了。寻了三日仍是下落不明,他们这才往朝里递了消息来。 “我觉得,六兄弟一定还活着,他福大命大,咱们虽然得了这个坏消息,说不定那好消息正在路上等着呢!”吴氏向宁七音劝慰着,拉着她的手轻拍了几下。 宁七音木然地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老夫人见状却忍不住哭起来,她最偏疼小儿子,这小儿媳又这样年轻,她原本还想着今年媳妇进门,明年再添个孙子孙女的,不想竟落得今日这个局面。 陆夫人和四房五房的两位夫人,一见老夫人克制不住,便忙上前劝慰,却也都忍不住纷纷哭起来。 陆清雅一直在宁七音身后站着落泪,她扶着宁七音的肩不敢开口,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嚎啕大哭。 宁七音双手握住那官帽椅的扶手,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直握的手指关节发白,眼中却空空的,一滴泪也没有。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呼了出来。她看了看被众儿媳围着哭的陆老夫人,用力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宁玲珑在门口处幸灾乐祸地看着宁七音,真是老天有眼,宁七音从进了陆家就作威作福的,靠的什么?还不是那个什么将军男人? 如今那个男人没了,宁七音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宁玲珑心里美滋滋地想,她宁玲珑的好日子这才要来了! 宁七音站起身,又稳了稳心神,这才一步一步向陆老夫人走去。 众人见她如此,一时倒忘了哭,不觉都盯着她看。 宁七音觉得脚下虚浮,可在外人看起来却步步生莲一般不见丝毫慌乱不稳,况她脸上隐约有笑意似的,却不像是才听闻了噩耗的人。倒像是刚刚下凡的仙女,要到众人面前报喜了。 宁七音走到老夫人跟前,拿了自己帕子帮老太太擦泪:“母亲莫要伤心,如今并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回来,景朝必定还活着。况且上次战报不是说了?他想用计再攻一城,说不定这是 分卷阅读246 他的计谋呢!” 陆老夫人果然止了泪:“当真?” 宁七音笑了笑,半蹲下身子来,仰望着老夫人:“老太太,你回想一下,景朝这些年,何曾做过没把握的事?何曾做过让人担心的事?” 其实宁七音也不知道从前的陆景朝什么样,可是在她身边的陆景朝,从来都是踏实可靠,怎么可能落得遍寻不见? 陆老夫人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这么多年来,这个小儿子除了在娶亲这件事上让她操心,其他的事再没让她费过心的。 “算起来,景朝出事就在我做梦的那几日。”陆老夫人回忆着,“好在我马上就让你们去祈福了对不对?佛祖一定会保佑他的!” 看老夫人已经不像先前那样伤心,宁七音又笑道:“老夫人说的对!如今寻不到他,必然是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在哪里,咱们就照样过咱们的日子,只管等着就是了!” 老夫人是陆景朝的母亲,宁七音要替他尽孝,怎么可能看老太太伤心欲绝地在这里哭泣? 可宁七音心中也知道,陆景朝生还的希望怕是极为渺茫了,那么多将士,寻了三日寻不见,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宁七音不过是拿话哄着老夫人,也哄着自己,只要那个确切的坏消息一天不到,她就还有一天的希望,哪能现在就倒下去呢? 陆老夫人听了宁七音的话,显然也选择了那丝希望,再度擦了擦眼泪坚定道:“七音说得没错,这是景朝的计谋,咱们就等着,景朝会回来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回来是活生生的人还是马革裹尸,就不知道了。 周氏唇边扬起一丝笑,这宁七音还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就让你再强撑几日,到时候死讯传来,看你如何。 宁玲珑悄悄走到了周氏身后,低声道:“二婶好手段。” 不管陆景朝死没死,周氏那毫不掩饰的一句话就能跟雷似的当场劈了宁七音。就算宁七音像个没事人一般,可宁玲珑相信宁七音已经肝肠寸断六神无主了。 周氏这次倒没躲着宁玲珑,她只是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我没用任何手段,这是他们那一房的报应!” 宁玲珑听周氏说话像是咬着牙根,倒不单单像是嫉妒宁七音才有的情绪,那种明晃晃的恨,像是陆景朝夫妇犯下了什么滔天大错一般。 只是宁玲珑眼下没功夫细想周氏的事,她看着宁七音若无其事地在老太太面前站起来,脸上没有半点泪痕,还带着掌家主母的威风,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虽然如此,宁玲珑还是忍不住想笑,她如今虽然是妾,可肚子里到底有个孩子,她这辈子再怎么样也有了依靠。 而宁七音就不同了,年纪轻轻成了寡妇,这辈子还不知道怎么难熬呢! 这么想着,宁玲珑就带着几分得意站了出来,还故作忧伤地拿着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六夫人真是命苦!若是像我一样,早早怀上孩子就好了。谁想到会有今天?六叔无后,六夫人却要做一辈子寡妇!” 宁七音本来正对着陆老夫人,听闻宁玲珑的话猛地转过身来,她三两步就走到宁玲珑面前,扬手就甩了一巴掌过去。 宁玲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她只觉得宁七音恶狠狠地看着自己,一阵风似的就到了自己面前,眨眼的工夫脸上就火辣辣的。 那声耳光太过响亮,倒把在场的众人唬了一跳,谁也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纤细柔弱的宁七音,竟有这样的气势。 “滚!”宁七音扬眉,对那宁玲珑斥道,声音冰冷至极,厌恶到了极点。 宁玲珑懵了,她不敢相信地看着宁七音,她,她竟然打自己?? ☆、第 129 章 第129章 他不会出事的 宁玲珑只觉被打的那侧耳中嗡嗡作响, 她捂住半边脸止不住地流泪:“你竟然打我?” 宁玲珑想不到宁七音有那么大的力气,她觉得掌心下的脸正在很快地肿起来,让她痛得眼泪直流。 “你们看到了?”宁玲珑指着宁七音向众人控诉, “她竟然打孕妇!” 话音才落,只听“啪”的一声,宁玲珑的另半张脸又挨了宁七音一掌。 “不会说人话,活该被掌嘴, 我管你是不是孕妇!”宁七音句句怒斥落地有声。 宁玲珑又捂住另半边脸, 难以置信地看着宁七音。 只见宁七音一双美目微微发红,圆睁着瞪向宁玲珑。 宁玲珑感觉那架势倒像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又如地狱的恶鬼,要向自己索命了。这样的宁七音让她心惊胆战, 她唯有向在场的众人求助。 只是她这么挨了两掌,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吴氏反而是走到了宁七音身边又扶着宁七音坐回去:“弟妹不要动气,身子要紧!” 陆老夫人恨道:“打得好!只是该让下人来教训, 没得脏了七音的手!” 宁玲珑觉得这家人都疯了,自己肚子里是 分卷阅读247 陆家的骨血,是那老太太的重孙子, 她竟然任由宁七音这个贱人打她重孙子的娘! 陆夫人虽然心疼宁玲珑肚子里的孩子, 可也觉得宁玲珑嘴巴未免太毒, 如今挨了两掌已经是占了便宜,倒不如快将她赶出去。 “你这时候想起哭来了?”陆夫人向宁玲珑气道, “知道自己肚子里有孩子,嘴巴上就积点德, 回去给我面壁思过去!没我的允许不许出房门半步!” 宁玲珑脸上无光,只双手捂着脸哭,脚下却不动一步。 “还不把姨娘带去面壁!” 陆夫人向两侧的丫鬟们呵斥一声, 便有两个上前搀着宁玲珑出去了。 宁七音双手掌心火辣辣的,方才打宁玲珑太过用力,只是当时太气竟没觉到疼。 陆老夫人又吩咐几个儿子各处打探着消息,不行派几个得力的家丁直接去边关,有陆家人亲自去寻,总比干等着要好。 就这么安排了一番,陆老夫人才向宁七音道:“这几日你好好在房中歇息一下,晨昏定省就免了,家里的事要是不愿意料理,就再让你大嫂帮几日。” 宁七音仍是故作坚强地笑:“不用,景朝走的时候我答应过他要照顾好老夫人和家里,我又没事,左右也是等着他,不如一切照旧。” 话是这么说,可从川集堂出来到还城苑的这段路,宁七音感觉自己完全就是靠一口气吊着走下来的。 待到迈进了还城苑的大门,宁七音只是吩咐了一声“关门”,就感觉再也撑不住了。 坠儿紧紧地搀扶住她:“姑娘!” 声音里不觉带了哭腔,越发趁得宁七音绝情似的一滴泪也不落了。 “今日谢客,”宁七音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你扶我回房小睡一会儿,除非是有陆景朝的消息,其他的事不必叫我!” 坠儿一面应着一面不住地流泪:“姑娘,你想哭就哭出来吧,这样忍着太辛苦了!” “哭什么!”宁七音向坠儿斥了一句,却是有气无力的。 坠儿忙用衣袖把眼泪拭去,然后扶着宁七音一直走到卧房躺下。 宁七音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任何事情,慢慢地她觉得自己像飘在云端一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宁七音几次意识清醒,却又逼着自己睡下去,她很想要梦到陆景朝,想要问问他好不好,在哪里。可断断续续地睡了半日,却连一个梦都没有。 醒来时已是午后,宁七音看着窗外发呆。外面的那个世界好像离她很遥远,她想起上辈子,想起上辈子的陆景朝。 那时候陆景朝戍守边关,中间因为进宫受赏回来过一次,还曾在一年过年的时候回来过一次,再后来直到上辈子的宁七音死去,都再没听过他的消息。 可以肯定的是,上辈子她死的时候,陆景朝一定是活着的。 这一辈子,会改变吗? 宁七音不敢去深想,她以为有上辈子的前车之鉴,这辈子她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却没想到在陆景朝失踪这件事上,她完全无能为力。 也不知怎么撑过了这第一日,第二日宁七音便打起精神料理起家务来。 家里老夫人心疼,也只有命人炖了补品给宁七音送去,还让人看着宁七音吃完才回去复命。 宁七音前一日水米未进,第二日一早也不过吃了几口清粥。老夫人的补品送过来时,她竟然还不觉得饿,却不得不吃了几口,好让老夫人房里的人回去交差。 才送走老夫人房里的人,陆清雅便来了,她陪着宁七音说了会子话,便说请了几位从前常见的姑娘公子来,等她们到了便去水榭那边烤肉吃。 宁七音笑着点点头:“去吧,待会儿我让人把水榭那边收拾出来,再给你们把炭火和烤架备好。” 陆清雅听她这么说不由扁了扁嘴:“什么是‘给你们’?说的好像你不打算去似的。” 陆清雅向宁七音耍赖:“我不管,谁不去你都不能不去,而且收拾水榭备炭火什么的也不用你吩咐,我已经让我院子里的人去做了,肉我也准备好了,不花公中一分钱。” 陆清雅拉住宁七音的胳膊:“今日是我做东,你可不能不去!” 宁七音笑得苍白而无力:“我就不去了,你们大多是未成亲的,还是你们在一起更开心些。” 陆清雅铁了心要让宁七音出门去:“你和我年纪差不多,少在这里托大,要是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以后也别说什么做姐妹了!” 宁七音被她逗得笑了一下:“你我早就做不成姐妹了!” “七音,”陆清雅突然郑重其事地喊了宁七音一声,“抛开你陆家媳妇的身份,我叫你一声‘七音’应该不过分吧?”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通透睿智的,”陆清雅继续向宁七音说道,“这次的事,我有预感,三叔一定会平安归来的。若是你成日这般磋磨自己,他回来看到一个憔悴的你,该有多伤心多自责!” 宁七音脸上的笑渐渐 分卷阅读248 消失,却垂下双眸不去看陆清雅。 陆清雅扶住宁七音的双肩轻摇了一下,示意宁七音看着她:“你信我,小时候三叔出去打仗,大人们逗我玩的时候,会问我想不想三叔,我就说不用想了,十天之内三叔就能回来,然后三叔果然就在八天头上回来了!” “这次我也有预感,三叔的好消息正在路上走着,用不了几日就能到了!” ☆、第 130 章 第130章你快回来 宁七音看着陆清雅, 挤出一个笑容来,难为陆清雅编造小时候的事骗自己,还不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让自己走出来? “好,”宁七音开口,“我跟你们去烤肉。” 陆清雅高兴地一下搂住宁七音的脖子:“这就对了!” 来陆家做客的都是往常各种宴会上常见的,未成亲的居多, 也有几个才成亲的女子, 坐在一旁互相倒苦水,说成亲之后出来一趟有多么不容易。 他们都知道了陆景朝的事,也都不约而同地闭口不谈,只是宁七音见他们在自己面前俱都小心翼翼的, 心中便觉无趣, 又不想扫了他们的兴,便去一旁帮着烤肉了。 却想起曾经和陆景朝一起烤虾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们二人还不熟悉,并肩在烤架前立着,宁七音心里总有些尴尬的。 后来陆景朝弄脏了手, 又让宁七音帮着挽衣袖, 二人鼻息相闻, 只觉空气中都是桂花的香气,甜蜜而馥郁。 宁七音想着从前, 唇边就不觉露出笑来,手中的肉忘了翻面, 升起烤糊了的浓烟来。 有人一把将烤糊的肉拿开,又往炭火中洒了一点水,那浓烟才不再继续滚出来。 “谢谢!”宁七音含着泪向来人道谢, 方才烟进了眼中,呛得浮上一层泪来。 却在看清那人时微愣了一下,然后才称呼道:“苏公子。” 正是苏南卿的哥哥,苏北君。 苏北君看到宁七音双眸湿润,心中一阵难受,却低下头去不忍再看。他将手中烤坏了的肉处理掉:“我看方才火苗升起来了,没伤到吧?” “没有。”宁七音摇头。 苏北君重新拿肉烤上:“要留心照顾好自己。” 宁七音听他语气中像是有莫名的情愫,才觉得心中不自在,便又见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不然陆将军该多难过。” 那点不自在因为苏北君的后半句而消散了,宁七音微微笑了笑:“谢苏公子提点。” 苏北君也笑了笑:“你称呼南卿一声大嫂,我是她的哥哥,你唤我一声哥哥不过分吧?” 宁七音笑了笑,没有说话,她觉得叫不出口。 苏北君倒也不在意,只是用扇子将青烟扇散了:“陆将军有勇有谋,他那一身功夫若说是第二,天下便无人敢认第一。有那样的功夫在身,难道还不能自保不成?” 今日的来客,同宁七音寒暄时无非说些最近天气如何,这园子里的树如何花如何,谁都不敢提陆景朝半个字,好像生怕触了宁七音的痛处。 可越是这样,宁七音心中越是难过,他们的表现,就好像陆景朝真的不在了,就好像宁七音自己真的成了寡妇一般。 可苏北君却不避讳这个,他真诚地跟宁七音分析他的判断,让宁七音觉得他是真的认为陆景朝一定会回来。 宁七音心中有感动,两世为人,她觉得自己多少能参透一些人心。曾经与苏北君第一次相见,他对自己的欣赏甚至爱慕显而易见。 如今他虽有怜惜,可还是坚定地相信陆景朝会平安,因为他知道什么对宁七音是最重要的。 宁七音感激地点头:“苏公子说的对!” 苏北君见她仍是称呼“苏公子”,便无奈地笑了。笑过之后,他又正色道:“我定下亲事来了,今年八月成亲,到时候和陆将军一起去喝喜酒。” 宁七音微微泛起泪来,却不是因为烟,她重重的点头:“好!” 苏北君再次笑起来:“一言为定!” 陆清雅向宁七音二人走过来:“苏公子,那边有位沈公子在找你!” 说着,陆清雅已来到二人面前,她方才瞧见苏北君和宁七音说话,倒见宁七音稍稍展颜,便忍不住好奇问道:“二位在聊什么?” 宁七音便向她如实道:“苏公子说八月成亲,让我和陆将军去喝喜酒。” 陆清雅一面点头一面想了一下:“离八月还有好几个月呢,我三叔肯定能去!” 苏北君笑着点头:“到时候也要请陆姑娘赏个面子!” 陆清雅豪爽地答着“一定”,然后便目送苏北君去水榭找那个沈公子了。 陆清雅将烤架上的肉翻了翻面:“这位苏公子人如其名,倒真是位君子。” 虽然陆清雅没说这句话的缘由,可宁七音也认同地点点头:“到底是南卿的哥哥,兄妹二人都是豁达大度的。” 陆清雅看宁七音不像先前那样沮丧,心中也 分卷阅读249 稍稍好受些,到底是多见些人多交际一下比较好。 送走了陆清雅的客人,宁七音才回还城苑歇了一会儿,陆夫人便带着几位妯娌一同前来了。 不过说些安慰的话,陆夫人说得比较得体,吴氏也是有感而发,四房五房的两位不时附和几句,周氏仍是一言不发。 宁七音觉得周氏肯定不愿前来,或者便是来也是来看她的笑话。前一日宁七音心中只顾着悲伤,今日想起周氏前一日的表现,才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只是如今她也不了解周氏的底细,便也只是承了几位妯娌的情,略聊了一会儿才打发了。 夜晚最是难熬,宁七音感觉灯烛一熄灭,耳力就变得灵敏起来,院里细微的声音也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些声音就像细到看不见的丝线,一条条一丝丝地绕在宁七音心上,看不到明显的伤口,却是细碎而绵延的疼痛。 她伸出一只手,向陆景朝惯常趟的那边摸过去,那里空荡而冰冷,叫她心里疼得没办法呼吸。 夜色让人脆弱,她不能想到与陆景朝有关的一切,只要想到一点点,眼泪就汹涌着翻滚上来。她不敢放任自己去哭,因为她知道她只要一不控制自己,眼泪就会流到天明…… 她掌着家,并不能每日闭门谢客,哭肿了双眼见人,只会落人谈资罢了。 宁七音拉起被子蒙住头,又用手背胡乱将泪水拭去,低声自语道:“你快回来,你到底去了哪里,你可不能丢下我……” 她重活一世并不容易,天大的缘分才嫁给他为妻,本以为可以太平过一辈子,谁曾想遇到这种事。 宁七音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夜半梦半醒的睡没睡着,听到院中有鸟鸣时就干脆起了来。 将府里的事料理完,去川集堂请安,出来便直接回了还城苑,还没来得及坐,老夫人房里便命人来请。 宁七音一听,一颗心像是提了起来:“老夫人可说过是因为什么事?” 她希望是陆景朝的消息,又怕是陆景朝的消息,等着那丫鬟答话的工夫,心焦得差点倒下去。 整个人甚至都觉得,喘气都变得艰难起来。 ☆、第 131 章 第131章他竟是那种人? “是夫人的娘家, 宁国公府的老爷和夫人来了!” “哦。”宁七音应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失落又失望。 赶到川集堂,老夫人正在夸孙氏教子有方, 大儿子如今中了进士,前途似锦云云。 宁七音才进屋去,孙氏便站起身来向宁七音紧走几步:“七音!” 她拉住宁七音的手,一下子泪汪汪的。 孙氏一向古板, 今日能做出拉手的举动, 还在陆老夫人面前流泪,已经是对宁七音上心为宁七音伤心的表现了。 宁国公却皱眉向孙氏道:“好好的,你这是做什么?” 孙氏也觉自己失态,忙低头将眼泪擦了, 向宁七音道:“今日无事, 我和你父亲想起你成亲后还没到亲家府上来过呢,就一起过来看看陆家老夫人, 也看看你了。” 陆老夫人自然知道宁家的用意,又说了两句话,便让宁七音带宁国公二人去还城苑了 到了还城苑, 孙氏又拉着宁七音的手流泪:“这几日让我儿受苦了, 连眼窝都陷下去了, 可想你这日子是怎么过的。” 宁七音不在孙氏身边上大,上辈子母女二人又是那般生分, 因此就算眼下孙氏情真意切地心疼她,她也始终觉得隔着心。 宁国公也长叹一声, 然后向宁七音道:“回家住几日吧,我们守着你也放心些。” 宁七音向宁国公笑了笑:“父母亲不必担心我,陆家一大摊子事呢, 我走不开。” 如果说陆景朝才离京的时候,宁七音还愿意回娘家散散心,现在她则是哪里也不想去了。 她就想守着陆国公府,守着还城苑。宁七音告诉自己,陆景朝会像这院子的名字,终究会回还燕京城的。 孙氏擦了擦泪,倒没顺着宁国公的话劝宁七音回去,只是说宁七音看着精神不大好,怕她积郁成疾,想偷偷带她出去看看大夫。 宁七音仍是摇头不肯,只说给老夫人请平安脉的大夫给她看过了,开了个疏郁理气的方子,正吃着呢。 这话却是半真半假,方子是真的有,药也抓了,只是宁七音偏偏让自己任性一回,不肯喝罢了。 于是孙氏只得又安慰了宁七音一回,说陆景朝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平安回来的,让宁七音放宽心些。她还带了许多补品过来,除此之外,还有一碟子看起来颇为寻常的牛乳杏仁饼。 孙氏将那碟点心放在桌上,脸上甚至还有不好意思似的:“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一个。” 宁七音并不太想吃东西,她这几日像是觉不到饿似的,每到用饭时不过强吃几口。可那是孙氏亲手做的,她无论如何也得给母亲这个面子。 宁七音在孙氏的注视 分卷阅读250 下拿起一块饼,咬下一小口,细细地咀嚼然后咽下去:“母亲做的很好吃。” 孙氏却猛地滚下泪来,忙转回头向着屋顶眨了眨眼睛,又拿帕子将眼泪擦去了。 宁七音再吃不下去,拿着那块杏仁饼正犹豫,便见孙氏又回过头来。 “你应该不记得了,把你放到乡下之前,我从家里带了几块牛乳杏仁饼出来。那时候你才由一个金枝玉叶般的姑娘被我们带到农户家里,你不喜欢吃农户家的饭菜,我就把杏仁饼给了你。” 孙氏边说边拭泪:“你没有吃够,哭闹着还要,我说……” “我说等母亲来接你的时候,一定给你带很多的牛乳杏仁饼……” 孙氏的眼泪汩汩而出,宁七音从未见过这样的孙氏,不由地被感染的眼眶潮湿。 “没想到你在乡下一待就是十几年,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了,怎么又摊上这样的事呢?”孙氏痛心地捶了捶心口,十分难过。 宁国公叹口气站起身来,背着手在房中踱了几步,然后回头道:“让你来安慰孩子,你倒自己哭起来,就不该带你过来!” 孙氏擦擦泪:“我心疼我这女儿怎么这么命苦!” “命苦什么?”宁国公斥了她一句,“朝里现在只是猜测,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过不了几天姑爷就回来了,你非得让七音跟着你难过?” 宁七音看着面前的父母,她相信这辈子他们都是关心她的。可她有时候不明白,既然这辈子孙氏会心疼她命苦,上辈子为什么不多给她一点点关爱? 还有上辈子当陆家少奶奶时,陆老夫人也不喜欢她,这辈子却偏疼得紧。到底是因为这辈子娘家给她在婆家长了脸面,还是婆家给她在娘家长了脸面? 送宁国公和孙氏离开的时候,孙氏又向宁七音道:“你大哥大嫂也说来看你,我想着你每日应付也乏,便让他们明日再来。你若是觉得烦闷,就留你大嫂住下,跟你做个伴儿。” 待到第二日,宁正锦夫妇果然结伴前来,宁七音自然要打起精神好好招待一番。 “大哥马上就要殿试了,何必非得走这一遭?”宁七音有些许歉意,心中又有些许温暖。 宁正锦便说要来妹妹这里散散心,又问起宁七音最近读书的事,不提陆景朝半个字,宁七音倒不会觉得谈话艰涩。 宁七音和宁正锦聊天时,偷偷和苏南卿眼神交流了一下,又悄悄用手指了指苏南卿的肚子,想问宁正锦知不知道苏南卿怀孕的事。 苏南卿轻轻摇头,示意宁七音不要说。 “七音每日料理这么大的陆国公府已经够累的了,你还过来考她的学问!”苏南卿向宁正锦嗔了一句,倒是让宁七音难得的笑了。 宁七音也想和苏南卿好好聊聊,便向宁正锦道:“大哥不如还是回家读书吧,大嫂就借我一日,明日我命人给你送回去!” 宁正锦摇着头站起来,一副失望的样子:“不想到了亲妹子家里,连顿饭都不给吃!” 苏南卿笑着赶他:“口中这么说,心里还指不定多高兴呢,没有我在身边念叨着,你总算能清净一日了!” 送走宁正锦,陆清雅得了消息也赶到还城苑来,拉着苏南卿就对宁七音道:“她今日住这里,我也要住!” 宁七音忙扶着苏南卿坐了:“不是我不给你住,只是我这大嫂肚子里有了叫我‘姑姑’的,你个好动的还是离我大嫂远些吧!” 陆清雅反应过来也是异常惊喜,三人围绕着孩子的事说笑了一回,倒让宁七音忘了片刻最近发生的事。 三人吃茶聊天,让人想起苏南卿和宁七音都未出嫁时,一时也是感慨万分。 陆清雅又嫌苏南卿住一日太短,邀她多住几日,三人好好在一起待几天。 苏南卿却叹了口气摇头:“本来公婆要接七音回去住的,想到家里的事便作罢了,我今日能躲得这一日清净很不错了,明日还是得回去的。” 宁七音听她话里似乎有事,便不由追问起来:“家里怎么了?” 苏南卿却反问:“昨日公婆没跟你说?” 宁七音摇头,前一日孙氏又是哭又是心疼,宁国公就一直叹气,二人都未说家中情况。如今瞧着苏南卿那神色,倒像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 苏南卿想了一下:“公婆肯定是不想你烦心。” “你倒是说说。”宁七音追着不放,她不记得上辈子宁国公府发生过什么事。 苏南卿下意识地看了看陆清雅,便又向宁七音道:“算了,反正这些事你早晚会知道,我便说与你听听。” 有别的事让宁七音分分心,不再为陆景朝难过也是好的。 却原来是夏若梅最近要闹分家,宁国公夫妇不胜其烦,已经快要同意了,下一步打算找几个德高望重的族人去主持见证。 宁七音不记得夏若梅上辈子闹过分家,怎么这辈子好端端的闹起这事来。 苏南卿便说起分家的缘由来,是宁正辉夫妇二人去宁国公面前说,说要为 分卷阅读251 宁正辉捐个盐运司知事的缺。 宁国公自然是高兴的,那宁正辉进了盐运司,后半辈子也算有着落了,不至于仅仅靠着家产过日子。可夏若梅张口就要十万两,说是这个价钱还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定的。宁国公便觉这十万两太多,有些犹豫。 夏若梅倒是不慌不忙的,说公婆舍不得也没什么,省得她娘家还得搭人情。 宁正辉却急得什么似的,几次三番地劝宁国公和孙氏出银子。 宁国公便说倒不是怕出这银子,只是怕不妥打了水漂,想要再托人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夏若梅还在一旁说风凉话,说可惜宁正辉不是她夏家的上门女婿,不然这十万两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拿出来了,惹得宁正辉对父母更加不满了。 宁国公确实是为宁正辉打算,便千方百计找了许多人打听盐运司怎么回事,那盐运使杜成又如何。 苏南卿说到杜成的时候,宁七音看了一眼陆清雅,陆清雅与宁七音对视一眼,又继续听苏南卿说。 其实在听到盐运司的时候,陆清雅心里已经有些微妙的感觉,再听到“杜成”二字,心里就越发有些怅然。 苏南卿并不知陆清雅和杜成的事,她只是说着这些日子鸡飞狗跳的宁国公府。 宁国公最后打听的结果是,盐运司确实有缺,但谁也不知道那个缺要怎么补,谁来补?至于杜成那个人,根本就是私行有亏,宁国公便不想通过这个杜成办事了。 宁七音又与陆清雅对视一眼,然后向苏南卿追问道:“那杜成是怎么个‘私行有亏’?” 苏南卿顿了一下,却是脸上一红:“那就不必细说了。” 宁七音才要说话,陆清雅却一把抓住苏南卿搭在桌上的胳膊:“南卿!” 陆清雅看了宁七音一眼,一咬牙向苏南卿道:“南卿,你还是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与那盐运使曾经见过几面,觉得那人还不错,曾经上过心的。后来虽然听了七音婶婶的与他断了,可我心里到底有些遗憾。若是你知道他到底怎么不好,还是告诉我吧!” 苏南卿吃了一惊,她不知道陆清雅还和杜成认识,如今陆清雅说得这样坦诚,她也唯有据实相告了。 苏南卿想了一下,然后向陆清雅招招手,二人朝一起凑了凑,苏南卿便低声道:“听说他常出城寻花问柳的,染了病去城外某个镇子上看病,被人撞见了。” 陆清雅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苏南卿又补充了一句:“人家说他去看的那个大夫,就是看那种脏病的。他平日里隐藏的好,谁也看不出来,就其中一次去抓药的时候被人看到了!” 宁七音倒是松了一口气,陆清雅这次能完全放下了。 陆清雅回过神来,满脸厌恶之情:“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 苏南卿点点头:“公公也是觉得这个人不是很靠得住,便劝小叔想别的法子。” 可宁正辉认定了宁国公舍不得给他出钱,若是宁正锦有这种好事,宁国公肯定家底都掏出来。 也不知夏若梅跟宁正辉怎么商议的,两个人也不说捐官的事了,就说要分家,各房分开单过,二房的银子怎么用谁也管不着。 宁国公和孙氏大气了一场,把宁正辉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倒让夏若梅抓住了把柄,说当爹妈的不心疼小儿子,她这个当媳妇的心疼,叉着腰在自家院里连骂了几日。 老太太再也气不过,亲自发话同意分家,分了之后任他们闹腾去。 宁七音像是听了一场热闹,不由冷笑了一声:“那个泼妇真是有本事。” 苏南卿拉住宁七音的手轻拍了两下:“你不用为家里的事分心,我倒是觉得分了家也不错。” 宁七音点点头,谁愿跟那种泼妇一个屋檐下搭伙呢? 谁知道苏南卿竟不是那个意思。 ☆、第 132 章 第132章团聚 苏南卿有些动情, 拉着宁七音正色道:“七音,你别嫌我说话不好听。我们大家都觉得陆将军会平安回来,可万一……” 苏南卿着重强调了一下:“我说‘万一’, 万一陆将军回不来,我和你大哥就是你后半辈子的依靠。你还年轻,以后在陆家的路不一定好走,我们分出来单过, 就能没有后顾之忧地照顾你了。” 宁七音喉头紧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清雅在一旁不高兴了。 “南卿把我们陆家想成什么人了?我们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家吗?莫说我三叔肯定能回来,就是真的应了什么破‘万一’,七音婶婶在陆家的路也是顺顺当当的!” 宁七音见状忙向二人道:“你们两个不用争, 你们的心意我都懂!” 说完, 她一手拉住一人:“有你们真好!” 如果上辈子也能有朋友在身边,她也许不会那样在宁玲珑面前凄惨离世吧? 苏南卿当晚住在了还城苑的客房, 宁七音亲自看着丫鬟帮苏南卿铺好了床,又扶苏南卿躺 分卷阅读252 下才打算离开。 “你陪我躺一下吧,左右我还睡不着。”苏南卿朝床榻里面挪了一下, 拍了拍空出来的地方。 宁七音果然笑着躺上去:“我要是睡着可就不走了!” 她实在是怕碰到苏南卿, 不然二人躺在榻上聊个半夜也是趣事一桩。 苏南卿也笑起来:“那敢情好!” 笑过之后有短暂的沉默, 宁七音突然开口问道:“大嫂,怀孕是什么感觉?” 苏南卿并没有马上回答, 她拉住宁七音的手,用力握了一握:“你要想知道, 等陆将军回来,你亲自怀一个!” 宁七音脸上一热,却也忍不住笑起来, 她侧过身子搂住苏南卿的胳膊:“我不想起来了,今晚和你睡吧!” 苏南卿看了看她,感觉她确实是平和的,便放心了许多:“好呀!我也舍不得你走呢!” 不过话是这么说,待到苏南卿入眠之后,宁七音还是起身回了自己房中。 她枯坐在房中,翻看着陆景朝送她的几本字帖,反复默念着那首相思诗词,思绪却不由地飘远了。 她羡慕苏南卿,夫君就在身边,腹中又孕育了二人的骨血。 蓦地,宁七音想起那一日从寺庙离开时,那方丈曾对她说过两句诗文。 第一句却是“忽见陌头杨柳色”,宁七音心中顿觉沉重,那句诗的下文是:悔教夫婿觅封侯。 难道说陆景朝真会有一劫?若是那方丈真的懂相术,有后来那句“柳暗花明又一村”在,陆景朝一定不会有什么不测的。 宁七音思忖着,怕是陆景朝会受伤,可终究他还是会回来的。 就这么一会儿信心满满一会儿患得患失的,宁七音也不知道自己胡思乱想了多久,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翌日清晨醒来,全身自然是又酸又累,坠儿在一旁一脸愧色:“本想唤您去床上睡,又想到姑娘这几日睡不好,万一把您叫醒了,您再睡不着了呢?就没舍得叫您。” 说着,坠儿便站到宁七音身后为她捏肩捶背。 宁七音觉得身上虽累,可精神却不错,竟觉得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大少奶奶醒了吗?”宁七音揉了揉发麻的双腿。 坠儿见状又蹲下为她捏腿:“铛儿守着呢!” 宁七音点点头:“你别忙了,先帮我梳洗了,我去看看她。” 才梳洗好,主仆二人正要向外走,便见苏南卿走了过来。 “不是说要和我一起睡,怎么半道又跑了?”苏南卿笑着做出兴师问罪的样子。 宁七音却不承认:“明明是你起得比我晚了,倒说我是半道跑了,就算是大嫂也不能这样冤枉我!” 二人都不当真,随意开着玩笑,心中都比前一日轻松了一些。 宁七音拉着苏南卿的手往花厅走:“昨日我吩咐小厨房,今早做些你爱吃的,咱们过去尝尝看他们做的怎么样。” 苏南卿一面跟着宁七音向外走一面问道:“要不要先带我去给老夫人请个安?” 宁七音摇头:“不用,待会儿有管事的来回话,等我把他们打发了才会过去。” 待到二人用过早饭,管事的们都已经立在西次间等着了,苏南卿笑着向宁七音轻声道:“倒比咱们家规矩还要大些。” 话音才落,便听有人跑进院子里来。宁七音便向苏南卿笑道:“你看,有时也没那么规矩!” 才说完,二人正笑着,便见一名小厮莽莽撞撞地闯进来,坠儿拦都没拦住。 “大胆!你……”坠儿忙护在宁七音面前向那小厮呵斥,便被那小厮的话打断了。 只见那小厮飞快地向宁七音行了一礼,那礼也不大规矩的,甚至在礼还没行完的时候就已经开口说话了! “六夫人!六爷有消息了!已经平了战乱,正回京呢!” 宁七音一把将挡在身前的坠儿拉到一旁:“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厮跑得满头大汗,却一脸激动喜色:“夫人,咱家六爷打了胜仗要回来了!” 宁七音只觉得自己的眼泪一下就冲了出来,陆景朝果然没事! 苏南卿忙拿帕子给宁七音擦眼泪:“这样的喜事,你哭什么呀?” 这句话被带着哭腔的苏南卿说的几乎不成句,说完之后也忍不住簌簌地落下泪来。 坠儿也又哭又笑的给宁七音擦泪,给苏南卿擦泪,想说点什么却哽咽着一个字也说不出。 屋里管事的也都热闹起来,感叹着太好了,齐齐向宁七音道喜,有几个心软的也低头抹了抹泪。 那小厮向宁七音催促道:“夫人,老太太那边还等着您呢,您快过去吧!” 宁七音点头,从坠儿手中接过帕子自己擦了擦眼睛:“坠儿,快快赏这位小兄弟!” 说完,宁七音便快步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身向坠儿笑道:“多叫几个人过来陪着大少奶奶,我去去就回来!” 宁七音只恨自己不 分卷阅读253 能飞起来,急匆匆走到川集堂,果然见满屋子人都喜上眉梢的,宁七音一颗心怦怦直跳,迈步走进房中向陆老夫人请安。 陆老夫人笑得一双眼眯了起来:“快坐!” 宁七音才坐下,几个妯娌就纷纷向她道喜,除了周氏。 宁七音又听众人向她细细说了一番陆景朝的事,偶尔眸光落在周氏那里,便见她只是盯着正前方的地砖,脸上的神情竟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宁七音心中发凉,她突然觉得这个周氏,不单单是针对她,更多的怕是针对陆景朝。可陆景朝年少时便投身军营,怎么会与这位嫂嫂有什么过节? 又坐了一会儿,聊了聊陆景朝回来如何庆祝的事,宁七音便说娘家大嫂还在等着,便回还城苑去了。 苏南卿正等得心焦,见宁七音回来忙问到底如何。 宁七音心里欢喜,也不急着说,先让丫鬟泡了好茶来,又让管事的们过一个时辰再来,这才跟苏南卿细细讲起她从川集堂听来的事。 原来当今大皇子数次向皇上请战,皇上便将皇子也派到了边关。只是对外却并未表明皇子的身份,一则怕皇子不听陆景朝调度;二则也怕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陆景朝失踪的那场仗,敌人也知道若是输了就彻底没戏了,陆景朝便遭到了他们的负隅顽抗。 陆景朝原本与大皇子并肩作战,后来却被敌人冲散了,待到陆景朝找到大皇子时,大皇子已经负了伤,又碰上有人向大皇子放冷箭,陆景朝便飞身上去替皇子挡了一箭。 好在二人都性命无忧,陆景朝却没有带着皇子回军营疗伤,而是趁乱躲到了山里。 陆景朝觉得那冷箭不同寻常,若是奔他而来倒还可以理解,毕竟他是主将。可那箭偏偏对准了皇子,背后的事就不得不深思了。 他们故意躲了几天,军营中的叛徒便以为他二人死了,不觉便露出了马脚,被陆景朝带人一举拿下,这才大胜归来。 苏南卿拍拍心口:“听着比戏文里还惊险,还好将军洪福齐天,我就说他是有勇有谋的!” 宁七音也心疼他到底为救人负了伤,可到底性命无虞,经历过那些难熬是日子,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而且陆景朝不但大胜归来,还因为救了大皇子立了大功,听说朝廷已经在说封赏的事了。 苏南卿再也待不住,站起身道:“这样的好消息,我要赶快回家说与正锦和公婆听!” 宁七音见她如此,便也不再挽留,又命人搬了许多适合孕妇进补的东西,堆上了马车。 送别了苏南卿,宁七音走到园子里站了站,大片的蔷薇开得正盛,看着那些怒放的花,宁七音心中舒畅,人也轻松起来。 没想到宁玲珑也到园子里散步,她一手扶着后腰慢慢走着,脸上的神情却很是不耐。 从她挨了宁七音两掌以后,陆夫人一直不许她怎么走动,今日陆府有喜,陆夫人高兴,这才不管她了。 宁玲珑看到宁七音时,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才带着冷笑继续向宁七音走过来:“没想到你们夫妇两个运气都这么好。”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宁七音睥睨而笑,“还是说,你非得挨几个耳光才能长记性?” 宁玲珑气得脸都涨红了,那一日当着陆国公府那么多人的面,宁七音甩了她两掌的事对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指着宁七音:“你不要太嚣张,我如今怀着老太太的重孙子,要是你碰我一个手指头,让我摔了,这后果你担不起!” “谁说她担不起?” ☆、第 133 章 第133章夫妻团聚 陆老夫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吓得宁玲珑差点一个站不稳摔在那里。 宁玲珑看陆老夫人被丫鬟们搀扶着走过来,精神焕发不说,方才那一句还说得中气十足, 可见小儿子平安的事让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宁七音向旁边让了一步,规规矩矩地向老夫人行礼。相较之下,宁玲珑那个礼就显得慌慌张张的。 老夫人厌恶地看了宁玲珑一眼:“你方才说谁担不起?” 宁玲珑岂会觉不出老夫人不喜欢她,可方才偏偏被老夫人听了去, 她还只得硬着头皮解释:“我是说, 我肚子里是老夫人您的重孙子,若是我不小心被伤到了,谁都担不起。” 老太太冷哼一声:“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倒想借着这个孩子在我陆家作威作福不成?” 宁玲珑惶恐的低下头:“不敢!” “不敢就最好!”老夫人向宁玲珑斥道, “今日我便告诉你, 我是盼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平安降生不假,可若是有一日你说伤着了孩子, 我不管是谁的缘故,先将你赶出我陆家的大门去!” 宁玲珑惊诧地抬起头,故意眼泪汪汪地看着陆老夫人:“老太太……” 声音中有无限委屈。 宁七音从旁笑了一声:“怎么?许姨娘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吗 分卷阅读254 ?老夫人是让你爱护自己呢!” 陆老夫人拉住宁七音的手:“你教她这么多做什么?她又不给你交束脩!” 宁七音掩唇而笑:“想不到母亲这般风趣!” 陆老夫人也笑起来, 拉着宁七音向前:“我请了个老裁缝过来, 咱们过去量几身衣服, 好迎接我那幺儿回来!” 宁七音跟着上前:“那我让人去搬些布过来供您挑选。” “不用!”陆老夫人豪气地一摆手,“我那里还有些, 这次用的全都由我来出,不动用你公中的那些!” 二人说笑着远去, 声音也渐渐听不真切,宁玲珑狠狠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里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还有深深的失望, 为什么陆景朝没有死?明明都受了伤找不到了,怎么最后又变成立了功?为什么宁七音的命那么好?老夫人喜欢她,夫人也喜欢她,所有人都帮着她,为什么? 直到宁七音和陆老夫人的身影都不见了,宁玲珑还五味杂陈的站在那里。 从前在宁国公府,她与宁七音是姐妹,有什么事还能旗鼓相当地争上一争。如今到了陆国公府,莫说她宁玲珑小了宁七音一辈,便是平辈,现在这个姨娘的身份也让她在宁七音面前矮了三分。 正想着要怎么才能扳倒宁七音,便听得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转头望过去却是周氏。 “二婶,”宁玲珑向周氏行了一礼,“去做什么?” 周氏声音冷淡:“老太太让过去做衣裳。” 宁玲珑叹息一声:“没想到他竟然没有死,我都偷偷让人去他那布庄问过了,看那布庄里存有多少白布,到时候够不够给他办丧事。” 周氏看向宁玲珑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蠢货”二字,却是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往后时日还长着,我就不信他们二人一直这么走运!”宁玲珑恶狠狠地看向还城苑的方向。 周氏显然不想再跟她交谈,抬脚便要前去。 “二嫂!”宁玲珑忙叫住她。 周氏停下,只用眼神问宁玲珑什么事。 宁玲珑笑了笑,竟隐约有几分不好意思:“老太太那边,有没有让我去做衣裳啊?” 兴许有小丫鬟去自己院里没找到她通报呢,宁玲珑心里想着。 周氏像听了个笑话似的,破天荒的露出笑容,只是那笑里满是嘲讽:“你觉得你是有资格去接陆大将军,还是有资格给陆将军摆庆功宴呢?” 说完,周氏又接连冷笑几声,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宁玲珑的一张脸简直涨成了茄子皮,被别人笑也就罢了,和她联手的周氏竟然也这么不加掩饰地看不起她,这简直让她想要发疯。 只是她再怎么发疯也无力阻挡陆景朝回京的脚步,其他人盼星星盼月亮感觉度日如年一般迎来了陆景朝进京那日,宁玲珑却觉得太快了,快到她几乎不能从陆景朝死了的那个梦里醒来。 宁七音一早就梳洗打扮好了,准备去城门口迎接陆景朝,阔别数日,中间又经历了那样撕心裂肺却不能为外人道的日子,谁也不知道她今日是怀着怎样激动欣喜的心情。 老夫人那一日为宁七音选了一匹涛水波纹绫,一身衣裙做下来柔软飘逸,穿在宁七音身上更是犹如仙女下凡一般。 宁七音和陆夫人、周氏,以及陆国公府的大哥二哥,一起等在城门外,望眼欲穿地顺着官道看向远方。 等待本就是煎熬,那空空的官道尽头更是让人心焦,开始众人还闲聊几句,后来都沉默下来,恨不能踮起脚看得更远些。直等了小半个时辰,最远处总算出现了移动的小黑点。 “来了,来了!”有人激动地喊起来。 宁七音心中欢喜,面上却只是微微一笑,她盯着迎面而来的队伍,看着那些小黑点由小变大,看着那一张张面孔由模糊到清晰。 最前方是帅旗,之后便是陆景朝和一位年轻人各自骑了一匹高头大马并肩前行。 宁七音用手搭在额上挡住阳光,努力想要看清陆景朝。 陆夫人碰了碰宁七音:“六弟旁边的是不是大皇子?看起来也一表人才的。” 宁七音的眼神只在陆景朝那里流连,便随口答道:“可能是吧!” 陆景朝一身戎装,在马背上坐得笔直,一如从前那般目光如炬,只是在看到宁七音的时候变得柔和起来。 宁七音心中的喜悦无法言喻,又混着心疼,陆景朝看起来黑了一些,那身戎装看起来也有些宽松了,想来是人瘦了不少。 大队的人马走过来,渐渐有些尘土飞扬,陆夫人拿帕子遮住口鼻,往后拉了一下宁七音。 此时陆景朝已走到了跟前,他勒住缰绳扬了扬手,整队人马便停住了。 陆景朝的大哥二哥迎上前去,陆景朝已经翻身下得马来。 一直到众人寒暄过后陆景朝要带兵进城的时候,宁七音也没能和他说上一句话。 陆景朝坐在马上,低头望向宁七音,这些时日的 分卷阅读255 刻骨相思,全都化作一池春水,他却只能用眼神去拥抱他。 宁七音被他看得双颊发热,却仍是舍不得移开目光,直到陆景朝回头望着她走入城门,她仍是痴看着他的背影。 又是陆夫人,一拉她的衣袖,带着宁七音从侧门进了城去,才要上马车回陆国公府,便见有宫里的轿辇过来,拦下了陆景朝的队伍。 陆家人自然要驻足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却见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李公公从轿辇上下来,与已经下马的陆景朝互相见了礼,便要宣圣旨。 宁七音自然要与陆国公府的人一齐跪下听宣,那公公的声音虽尖细可语调却激昂着,况那圣旨内容皆是对陆景朝的封赏,自然听得众人颇为振奋。 宣过圣旨,陆景朝还要进宫谢恩,宁七音便随着陆家兄嫂回府去了。 老夫人正在川集堂等消息,见众人回来忙问如何,陆家大爷便将陆景朝才一进城就受封赏的事说了,陆老夫人自然十分欣喜。 “你没听错?是封了国公爷?”陆老夫人难以置信地追问,毕竟这几十年来,何曾有过这么年轻的国公爷。 “错不了!”陆夫人笑着答话,“我们这么多人都听着呢,说咱们家景朝平乱有功,救皇子有功,这是立了大功!”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拉住一旁的宁七音道:“看到了没?景朝不但平安回来了,还立了大功!” 宁七音笑着称是,心中却并不怎么关心封赏的事,只要他回来了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甚至她自私地想要陆景朝放弃那些封赏,换他以后不再打仗。 她知道这一切只是想想,陆景朝早就选定了戎马一生,又怎会为了儿女情长放弃国家大义。 众人正热闹着,议论着如何大摆宴席庆祝一下,便有人来送宫中赏赐,众人忙起身相迎,一面留了那小公公吃茶,一面让人帮忙往府里搬东西。 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山珍海味真是应有尽有,那小公公直坐着吃了两盏茶,东西才搬完。 老夫人高兴,竟示意陆家大爷从赏赐中拿了一锭金子塞给小公公:“原应留公公吃酒,公公偏急着回去复命,只能让公公自己打酒喝了!” 那小公公早知这趟是肥差,如今得的比自己预想的还多,自然是眉开眼笑的:“老夫人客气了!” 送走了宫里人,老夫人看着堆了半屋子的赏赐笑道:“行了,别在我这里占地方了,还是叫人过来搬到还城苑去吧!” 周氏看着那些东西心里也有些眼红,听老夫人这么说便按捺不住了:“为什么搬去还城苑?难道不是放入公中?” 老夫人听了这话脸上一沉,这二儿媳最近越发的不讨喜,如今竟连宫中的赏赐都惦记上了。 “怎么?”老夫人瞪了周氏一眼,“景朝流血换来的东西,还要放到公中任你取用不成?” “你方才是聋了?”陆老夫人继续斥责道,“没听见那公公说吗?这是皇上赏给小国公爷和夫人的,凭什么放到公中去?就那一品诰命夫人的冠服,放到公中去,又有谁敢穿不成?” 周氏只想着如今还没分家,各家有了进项都要往公中交的,没想到老夫人偏心至此,竟将自己责骂了一通。 陆家二爷也皱眉拉了周氏一把,这个夫人平时不声不响的,怎么挑这么个节骨眼触霉头。 ☆、第 134 章 第134章国公夫人 陆家二爷也皱眉拉了周氏一把, 这个夫人平时不声不响的,怎么挑这么个节骨眼触霉头。 宁七音越发觉得有什么关于周氏的事她还没弄清楚,心里才想着如何查一下, 却又忙着去办家宴的事了。 陆景朝在宫中待到傍晚时分才回家来,回来也没来得及跟宁七音好好说句话,便被哥哥们拉到了宴席上吃酒,一直到家宴散了, 陆景朝才和宁七音一同回还城苑去。 陆景朝一手牵住宁七音, 一手提了一盏琉璃灯,慢慢穿过陆国公府的花园。 时值初夏,许多花木都盛开了,园子里混合着各种花朵的香气, 又有虫鸣声从小路旁的草丛传来, 一时令人十分心旷神怡。 宁七音想象过很多次陆景朝回来时的场景,她以为自己会扑到他怀里痛哭一场, 或者会开心地只剩下笑,却从没想过会像是现在这样,只是牵着手慢慢地走在园子里。 就像过去的那段岁月陆景朝不曾离开一样, 就像两个人最近一直这样手牵着手散步一样。 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 安静得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在迈上一旁的台阶时, 他体贴地扶着她,两个人一起跨过。 “算起来, 你受伤的日子距现在并不久,可都好了?”宁七音惦记着他身上的伤, 只是回来之后都没机会跟他说话,大家都向他恭贺,没人问他伤势如何, 当下微微侧首这么问他。 陆景朝握了握宁七音的手,像是安慰她似的:“不过一点小伤,不值一提的,早就好了。” 宁七音自然 分卷阅读256 不信他,只是反握了一下陆景朝的大手,像是警告似的:“反正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很快就能知道。” 陆景朝无声地笑起来,他松开宁七音的手,索性揽住她的肩,将她搂在怀里:“你是想看我身上的伤,还是想看我身上?” 他贴着宁七音的脸颊,双唇就在宁七音耳朵附近,低沉的声音响起时,唇瓣似乎若有若无地擦着耳畔,那种暧昧的气息瞬间将宁七音包围,直叫她。 回到还城苑,二人自是一夜缠绵,宁七音看到陆景朝那处箭伤,明明才勉强愈合的样子,泛着红色叫人触目惊心。 宁七音怕不小心碰到他伤处,可陆景朝毫不在意。脱掉衣服之后,宁七音才发现陆景朝虽然看起来瘦了,可腰身却愈加孔武有力。 第二日的陆国公府颇为热闹,京城中略有些头脸的都纷纷前来恭贺陆景朝受封,宁七音作为掌家主母自然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宴席渐渐散了,宁七音才有空和娘家人说说话。 孙氏带着苏南卿在还城苑小坐了一会儿,宁国公和宁正锦则在陆府前厅和男客说话。 孙氏笑着感叹:“总算有一件让我顺心的事了!” 最近宁家果然分了家,便有些闲言碎语传到孙氏耳里,说她没本事,年纪轻轻的连个孙子都没有呢,就被儿媳闹得分了家,百年之后还不知道要如何呢! 再加上之前以为陆景朝遭受不测,为宁七音担忧,孙氏这段时日着实憔悴了不少。 宁七音看了苏南卿一眼,又向孙氏笑道:“以后顺心的事还多着呢!” 宁正锦是要中状元的,苏南卿有身孕的事还没告诉孙氏,以后好消息会接踵而来。 孙氏却没多想,只是拉着宁七音的手:“我女儿的苦总算没有白吃!” 宁七音不习惯孙氏这样表露情感,便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三人又聊了几句,便说起宫中赏赐来,宁七音便说赏赐就在还城苑,让孙氏和苏南卿挑些喜欢的带回去。 孙氏惊诧不已:“宫中赏的东西全放你院里了?” 宁七音点点头:“婆婆说是景朝挣来的,全搬来还城苑了。” 孙氏想了一下:“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当孙氏看到那些赏赐时,还是被惊呆了:“这些全是?你婆婆全让你收着了?” 宁七音再度点头:“母亲挑些可心的带回去吧!” 孙氏端起一盆极品珊瑚看了看,又放了下来,向宁七音道:“你可要好好孝顺你婆婆。” 方才听宁七音说赏赐直接给了还城苑,孙氏还以为不过几样寻常的赏赐,到了这边厢房才看到赏赐之丰厚,一方面觉得陆老夫人对宁七音好,另一方面也对宁七音在婆家的地位放心了。 宁七音又指着绫罗绸缎向苏南卿道:“大嫂多挑几匹去,以后用得着的。” 苏南卿才摇了摇头,孙氏便笑道:“我们过来看看,开开眼就行了,今日是过来贺姑爷平安回来的,哪能拿你们的东西走!” “左右这些东西我也要拿来各处分的,母亲和大嫂带回去一些,倒省得我让人去送了!” 孙氏执意不肯:“你婆婆都能把这些全给你,我这个做亲娘的倒要拿东西走,不成。” 说完,孙氏又摇头强调了一句:“不成!” 宁七音见状便也不再劝她,只问她觉得哪件东西好看可以摆在房里,什么补品适合什么年纪的人吃等等,孙氏倒都认真给了意见。 苏南卿在一旁很是羡慕,堆积如山的赏赐,还有那身命妇的冠服,简直是燕京城每个妇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想不到七音会有这样大的福气!”苏南卿感叹了道,“从前我只听说七音在乡下长大,心里想着七音还不知是怎样的懵懂,谁知一见之下十分投缘,感觉竟像失散多年的姐妹。” 苏南卿轻轻抚摸着命妇服上的刺绣:“后来机缘巧合成为了一家人,又看着七音出嫁、掌家,到今日竟成为有诰命在身的国公夫人!” 宁七音向苏南卿笑着,双眸澄净如水:“大嫂才是有福气的,大哥读书考功名,一直顺风顺水。哪里像我,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他平安回来我才觉得三魂七魄归了位,这些赏赐诰命倒真是都不重要了。” 苏南卿点点头:“这倒没错,与身外之物相比,还是平安更重要。”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孙氏便说要走,宁七音起身相送,才出了还城苑便见宁玲珑正在外面徘徊。 听见院门打开,宁玲珑忙向这边望过来,果见孙氏等人被一群人拥簇着走出来,宁玲珑忙欣喜地迎了上去。 “母亲!” 宁玲珑先是笑着唤了一声,然后又委屈似的盈着泪:“母亲……” 孙氏皱眉:“你这么称呼我,终归是不合适。” 宁玲珑一怔,没想到孙氏会这么说,后来一看陆国公府的下人们都在,她便以为孙氏是在陆家做做样子,便勉强笑着问:“那我该如何称呼您啊?” 分卷阅读257 孙氏看了看她,眼神落在宁玲珑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自然是要称呼我一声‘夫人’。” 孙氏对宁玲珑的感情很复杂,她看着宁玲珑的肚子,心里想着若是宁玲珑洁身自好,何至于如今给人作妾呢! 宁玲珑窘得脸色发红:“夫……夫人,我想回家住几日。” 宁玲珑也听说宁国公府分了家,她倒是觉得分家也不错,至少她去孙氏和宁国公那里诉一诉委屈,不怕夏若梅发疯撵人了。 孙氏却像听不明白似的:“回家为何要跟我说?” 宁七音和苏南卿站在一旁看孙氏和宁玲珑说话,宁七音看那二人直接陌生而疏远,不由就想起上辈子母女情深的二人。 宁玲珑被孙氏问得愈加尴尬,却只得硬着头皮道:“宁国公府是我的娘家,我总要回去孝敬您的。” 苏南卿看着宁玲珑也想起从前,想起山中的小溪边,宁玲珑慌慌张张从陆见洺怀中出来,落荒而逃的样子。 孙氏脸上没有半点笑容,早在宁玲珑从宁国公府出来之前,她就已经对她失望之极,后来发生的种种,便是偶尔她对这个养了十多年的人有些心软,也被宁玲珑的过分消磨殆尽了。 “莫说宁国公府不是你的娘家,便是勉强能算,府里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你那月苑被夏若梅看上了,分家的时候分给她那边了。” “南卿不忍我和老爷二人冷清,所以让我们和正锦他们住一起,家里都是南卿做主,谁能不能到家里去,南卿说了算。” 宁玲珑听到自己的月苑给了夏若梅,心里正又气又恨,又听说如今是苏南卿当家,她心里就愈发难受,为何她身边的这些人,一个个都过得比她好,为何她落得个作妾的地步,谁都能踩上一脚? 宁玲珑正心如刀绞地想着,便听孙氏向苏南卿招呼了一声:“走吧,你父亲和正锦怕是早就离开了。” 说完,一行人便纷纷离去,留宁玲珑独自在那里,比被人打了几个耳光还难受。 宁七音送了孙氏和苏南卿回来,还城苑外已经没了宁玲珑的身影。 宁七音走到近处时,停住脚步看了看自己住的这处院子。院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原色的梨木有了年岁,看起来越发厚重温润。 有蔷薇长到了院墙外,密密地开着粉色的花,看着犹如尘世的喧嚣,却莫名能让人安静下来。 这处院子,她上辈子曾经路过过,这辈子却成为了这里的女主人。 正出神,忽听得身后有低沉的声音传来:“不认识自己的家了么?” 宁七音笑着回过头去,看着余晖下的陆景朝:“就是想好好看看。” 陆景朝立在宁七音身边,拉住她的手一同看向还城苑:“我陪你。” 宁七音拉着他向前走:“快回家吧,给人看到该笑咱们俩个痴了!” 陆景朝随着她上前,眼神中满是宠溺:“谁敢笑国公爷和夫人?” ☆、第 135 章 第135章甜蜜的风光 陆景朝回京之后风头颇盛, 借机跟陆国公府拉关系的人也不少,宁七音也收了不少帖子,只是她近日也着实忙, 大多便推掉了。 这一日陆景朝又得了宫中赏赐,搬回家许多绫罗绸缎,大多是各处进贡到皇宫中的,便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的珍品。 “这些衣料珍贵, 轻易并不能得, 你去做几身衣裳还是什么的,你自己看着办吧!”陆景朝向帮他脱去朝服的宁七音说道。 宁七音帮陆景朝将朝服挂起来,才回身去看那些布锦,大多倒确实是连上辈子都没见过的稀世珍品。 宁七音抚摸着一匹光□□翠的布料, 摸起来不像是绫罗绸缎, 也不像棉麻丝毛,细看之下那布匹上的颜色竟不是染上去的, 而是料子本身的颜色! “这是不是雀羽?”宁七音惊喜地向陆景朝问道,“我好像在书上看到过,听说波斯使臣给进贡过, 却从来都没见过。” 陆景朝看宁七音高兴, 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点点头:“好像是叫雀羽。” 他看着宁七音将那布匹捧到眼前细细观看,便故意笑道:“皇上未免也小气了些, 才赐了一匹这种雀羽,别的也有几样一匹的, 看起来像是皇宫里用剩下的。” 宁七音忙放下雀羽捂住了陆景朝的嘴:“不要胡说!” 说完,又忍不住回想着陆景朝的话笑了起来:“我看你成日就知道带兵打仗,这些衣食住行人间烟火诸事不关心了!” 陆景朝用唇蹭了蹭宁七音的手心, 温暖而柔软。 宁七音脸上一红,忙将手放下来,口中却仍说着布匹的事:“这雀羽,是用孔雀身上最柔软的羽毛织成的,你想得有多少孔雀才能织得这一匹?波斯几年才能进贡一匹,可见这雀羽有多难得,可见皇上多器重你!” 陆景朝索性将宁七音拥在怀里:“圣上是知道我心尖上放的是你,所以才赐这些东西给我,不然我一个行军 分卷阅读258 打仗的人,哪里用得着什么雀羽。” 宁七音脸上热热的,窝在他胸口娇嗔道:“这越发是胡说了,皇上怎么会知道我!” 陆景朝用下巴轻轻蹭着宁七音顶上的乌发:“莫说皇上了,满朝都知道我陆景朝最看重最疼爱的就是你。” 宁七音哪里会信,笑着往陆景朝胸膛上轻捶了一下:“难道你满朝说我的事?可见就是在胡诌。” 陆景朝笑着在宁七音额上轻吻一下:“在边关打仗前,我问将士们想不想打胜仗,为什么想打胜仗,他们五花八门的答了一堆。” “最后我说,我不管你们为什么想打胜仗,反正我带的兵必须打胜仗,我必须打胜仗,我媳妇还在家等我呢,我必须打胜仗平安回去!” 宁七音靠着陆景朝笑出声来,眼中却蒙了一层泪:“想不到你在我面前又是字帖又是写诗的,带兵的时候这么粗俗。” 陆景朝拥着宁七音没有说话,他相信宁七音也懂得,有些时候牵挂才是一个人战胜一切的动力,有宁七音在家里等,陆景朝拼尽一切都会回来的。 陆景朝最近得的赏赐太多,还城苑的小库房都放不下了,宁七音本就打算把东西各处分一些,只是一直不得空。 这一日难得闲了下来,宁七音便先将那些绫罗绸缎收拾了一下,各处分了一些。 那雀羽给了陆老夫人,陆老夫人爱不释手地翻看:“年轻的时候,我曾见宫里的一位娘娘穿过,然后这么多年莫说见过了,连听说谁有这料子都不曾听说过!” “今日沾了七音的光,能看到摸到就很好了,你还是拿回去自己做衣裳吧!” 老夫人说着,便要将布料递出来。 宁七音还没说话,陆夫人先向老夫人笑道:“老夫人别笑我没见识,我也想好好看看这雀羽。” 老夫人便笑着递给陆夫人:“若是没见过雀羽就是没见识,咱们这燕京城有见识的也没几个人了。” 陆夫人接过去之后,几个妯娌和陆清雅辈的姑娘媳妇也都围了过去。 宁七音便向老夫人笑道:“这雀羽就给您用最合适不过了,我年纪阅历不够,压不住这花色不说,真穿出去人家要说我德不配位的。” “等您裁完衣裳,那剪下来的边料给我一点,我镶在冬日的暖袖上,就够我出去炫耀的了!” 老夫人开怀笑起来:“你这孩子,倒是会想!” 宁玲珑在角落里没动,她也很想去看看那雀羽,摸上一下,以后在那些贵夫人面前都能多一项长脸的谈资。 可那东西是宁七音给老夫人的,她不想在宁七音面前服软,尤其是在被她打了耳光之后。 她只是向那一群人张望着,看周氏也难得的摸着雀羽流出艳羡的目光,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宁玲珑又看了看宁七音,宁七音正被老夫人拉着手说笑,相差那么大年纪的婆媳,竟能相处得那样和谐。 而宁玲珑自己,在陆夫人面前简直大气都不敢出,若不是肚子里有这个孩子,宁玲珑觉得自己在陆夫人眼里和其他陆家丫鬟没什么区别。 她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肚子,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她才在这个家里有一点立足之地。可也因为这个孩子,她才落到作妾的地步。 宁玲珑又想到宁七音派人给她送的那布料,倒确实是宁玲珑舍不得花自己银子买的,可与其他各房的料子比起来,她分到的那块就太过普通了。 她心中越发愤愤不平,既不能接受宁七音高高在上赏赐她的模样,也不能接受自己分到一块不起眼的料子。 晚上陆见洺回来,宁玲珑便念叨起料子的事来,说她分到的是最差的,可能宁七音房里的抹布都比那块料子好。 又说各房都分到了什么,甚至老太太得了一块稀世雀羽,说到最后,宁玲珑向陆见洺道:“我也不求像老太太那样,你去帮我弄一块小姑子那样的料子来就行。” 陆见洺本就听她絮叨半天心里不耐烦,如今听她张口向自己要东西,不由起了怒火:“我去哪里给你弄?难道你让我舍下脸去向叔叔要不成?” “我管你是要还是买!”宁玲珑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我就要低人一等?凭什么别人用的都比我好?大家一样锦衣玉食的长大,我是那没吃过没见过的吗?拿一块破料子来恶心谁呢?” 陆见洺冷哼一声:“怎么?你这孩子都快生了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谁管你从前是不是金枝玉叶?你如今在府里就是个姨娘,你还想跟清雅比?你配吗?” 宁玲珑最近本就因为离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而焦虑,如今连一块料子陆见洺都舍不得給她,还说那样难听的话刺痛她,她如何不气?于是她便和陆见洺大吵起来。 陆见洺心中对宁玲珑也不满,既然抬到了陆家作妾,就该有个作妾的样子,她样样与别人比,话里话外地嫌弃他没本事,他真是后悔招惹了这么一个人。 心中有了罅隙,陆见洺便越发不想见到宁玲珑,他一人搬到书房去睡了十日,宁玲珑哭着 分卷阅读259 劝了三五次才回房去。 宁正锦果然高中了状元,宁国公府自然要设宴庆祝,陆景朝便陪着宁七音一同前去了,倒让宁国公府的客人纷纷感叹这一趟来得值,不但结识了新科状元,连陆国公爷也能攀交上了。 宁正辉虽然一直不喜宁七音,可陆景朝如今是朝廷里的红人,他想着自己也是宁七音的亲哥哥,没道理让外人比他更亲近陆景朝。 只是陆景朝对宁正辉不冷不热的,况且今日是祝贺宁正锦高中了状元,他并不想夺人风头,因此略吃了几杯酒就找了个借口离席了。 宁七音则和孙氏、苏南卿等人陪着女眷们坐着,孙氏高兴,被那些夫人们起哄多吃了几杯,很快就有些不支,由宁七音和苏南卿扶着去歇息了。 路上孙氏却不肯让搀着,直说让宁七音搀着苏南卿,口中还道:“你说说你这个大嫂,有了身孕都不说,操劳了这些日子,让我想起来就后怕。” 宁七音忙唤人来扶了苏南卿,自己则搀着孙氏向前走。 孙氏有些醉了,口中的话不停:“你大哥苦读这么多年,总算熬出头来了。你大嫂也是个好的,贤良淑德知书达理。就你那个二哥,是个混账东西,被那泼妇鼓动的要与我分家不说,你二哥还说我偏心,都是我生的,我能多偏心?还不是他让人伤心太久,令人失望太多,所以我才对他没有对你大哥温和些。” “如今分家称了他们二人的意,可我与你父亲到底不放心他补缺的事,怎奈我们操的心在人家眼里都是多余的……” 孙氏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说了宁正辉分家补缺的事,说了宁玲珑这么多年白养的事,说宁七音吃了那么多年苦,如今好日子来了她心里宽慰的事,等等等等。 直到将孙氏送到含章堂服侍着躺下了,宁七音才与苏南卿长舒一口气退出来。 “母亲真是醉了!”苏南卿笑道。 宁七音点点头:“大哥中了状元,大嫂又有喜,她高兴着呢!” “还有妹夫平安回来,母亲也很高兴。”苏南卿向宁七音会心一笑。 二人正走着,却见夏若梅迎面走了过来。 “你们都跑出来躲清闲,倒留我在那里照应!”夏若梅半是玩笑地说了一句,语气里却透着刻薄。 ☆、第 136 章 第136章但凡我的都是你的 苏南卿毕竟是主人, 又是今日的状元夫人,便不与她计较,只是笑道:“劳烦弟妹了, 我这不就回去了?” 夏若梅便随着苏南卿和宁七音一同往回走,口中却道:“别看你们两个一个是状元夫人,一个是国公夫人,可那状元郎一般都不会得多高的官职。” “至于国公爷嘛, ”夏若梅斜了宁七音一眼, “不过一个虚名,多领些俸禄罢了,也并无实权的。” 宁七音听她话里有话,故意笑问:“这么说, 咱家二哥哥要有好差事了?” 夏若梅忍不住想笑, 却又想要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来,最后要笑不笑地昂着头道:“你们等着瞧吧!” 宁七音与苏南卿相视而笑, 都没有说什么,反正宁国公和孙氏把该说的都跟宁正辉夫妇说了,听与不听就在他们了。 从娘家回了陆国公府, 宁七音见陆景朝也吃了不少酒, 便张罗着为他冲香露水喝。 陆景朝却不接宁七音手中的茶杯:“你知道我不爱这些, 让我喝也可以,你喂给我喝!” 宁七音掩唇而笑, 双颊粉嫩粉嫩的:“堂堂国公爷,怎么倒像个孩子?” 虽这样说着, 宁七音到底端起那杯水送到陆景朝唇边:“以后喝酒再这般无形状,就不许你再喝酒了!” 陆景朝就着喝了一口,缓缓咽了下去, 果然觉得被酒灼烧的感觉减轻些,便从宁七音手中接过杯子:“人人知我海量,便是真的醉了也举止有礼。” 宁七音坐在他对面:“难道这出言无状竟是我专属?” 陆景朝将杯中水一饮而尽,然后凑近宁七音飞快地向她唇上啄了一下:“莫说别的,凡我所有,都是你的,你都尽可拿去,更何况这个,你便是怎么说话,在我这里都行。” 他往日是沉稳内敛的性子,此时竟然说出这话来,宁七音冷不丁心漏跳了一拍,脸上更是涂了胭脂一般,她觉得自己双唇微润,还渗进口中丝丝甜意。 宁七音站起来背过身去:“好好跟你说话,你总是这样……” 她咬了咬唇,没将剩下的话说完,却因为唇上的甜意愈加面红耳赤了。 陆景朝双眸含笑,从宁七音背后拥住她:“我好好说话,别不理我。” 宁七音本就爱听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如今他放低身段在她耳边央求她,一下便让她心软了。 “那你说说,为何今日贺我大哥中状元,你反倒喝了这么多酒回来?” 宁七音不过随意找话说着,却不想陆景朝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 “我怕拂了岳丈家的面子 分卷阅读260 ,所以有人敬酒便不好推辞,以后那些不相干的人再给我敬酒,我不再喝了!” 宁七音听他当了真,不由地低头偷偷发笑。 陆景朝却想起一事,脸颊贴着宁七音的耳畔:“关于宁正辉倒有一事,我不大好提,你要不要说与他听?” 宁七音松开陆景朝缠绕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转回身面对他:“什么事?” 陆景朝拉着她坐下来:“听他说他通过夏家的关系,打算走盐运司杜成的路子补个缺。” 宁七音点点头:“我知道这事,家里分家便是因此而起。” 陆景朝沉思道:“据我所知,那杜成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可能不久就会有钦差下来清查,但是此事知道人甚少,你打算提醒一下宁二公子吗?” 宁七音一向对宁正辉的事不大感兴趣,况今日听夏若梅那意思,银子已然送了出去,宁正辉就等走马上任了,怕是提醒也晚了。 “我那二哥,向来喜欢以最恶毒的想法揣测我,”宁七音嘲讽一笑,“便是我真的好心去提醒他,他也会以为我要坏他好事,不肯听我的。” 陆景朝点点头:“我也是不喜欢他们夫妇,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要告诉他。” “你不喜欢他们,倒要我来做决定,故意让我做坏人?”宁七音一挑眉,表情柔弱中带着些许威胁警告的意味直撩拨得陆景朝心里痒痒的。 他一下起身将宁七音打横抱起:“没有那个意思,我是觉得我们夫妇二人心有灵犀比翼双飞!” 宁七音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红着脸勾住他的脖子,好稳住自己的身子:“难道不是沆瀣一气、一丘之貉?” 陆景朝向床榻径直而去:“不错!现在就回咱们那‘一丘’!” ***************** 有陆景朝在身旁的日子总觉得过得飞快,转眼进了五月,宁七音就忙着操办家中端午节的事,老夫人说许久不曾听戏,难得陆景朝才受了封又赶上过节,便说要趁着天气还不是那么热,在水榭上唱几出戏。 京城的戏班倒是不少,只是赶上这几日过节,难免各府都想要热闹热闹,宁七音着人出去订戏班的时候,便已经很难订上了。 最后还是陆景朝路子广,订了一家还算不错的戏班子,虽然才来京城不久,可名声在外,说与老夫人听,老夫人也很满意。 从川集堂出来,宁七音便长舒了一口气:“还要谢谢小国公爷出手相助!” 陆景朝也不再说些夫妻之间不必言谢的话,反而眼带笑意地问宁七音:“那夫人打算如何谢我?” 宁七音却歪头看了陆景朝一眼:“你这人好生没羞,我跟你客气客气,你倒认真起来了!” 陆景朝看她眼角眉梢自有一段娇俏灵动,便忍不住继续与她打趣。 二人正说笑走着,便见周氏迎面走来。 走得近了,陆景朝便带宁七音停下来向周氏行礼,周氏不过淡淡地应了一声,便目不斜视地绕过二人前去了。 宁七音回过头去,看周氏走远了,才向陆景朝道:“这位二嫂怪怪的。” 陆景朝拉起宁七音的手前行:“她只是不爱说话。” 宁七音想起周氏身上的疑团,不由追问一句:“一直这样?” 陆景朝望着前方:“倒也不是,才嫁过来那几年好像跟大嫂常常陪母亲聊天的。” 宁七音听这话的意思,便感觉周氏身上有什么变故,自然接着问了起来。 不想竟问对了人,陆景朝倒真知道这事是为何。那年陆景朝十几岁,夏日里最热的几天照旧去城外的庄子上避暑,有一日陆见洺、陆清雅以及周氏的女儿偷偷跑出去玩,就出了事。 庄子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河水虽湍急了些却并不深,陆家人有时候带孩子在水边玩一玩水,倒是凉爽又开心的。 那一日几个孩子偷跑到河边就下了水,先是在河边趟着水玩,不知不觉就往河中央移了过去,周氏的女儿被水冲倒的时候,陆清雅忙去拉她,结果两个孩子都被冲到了河里。 陆见洺正下意识地要追去救妹妹们的时候,陆景朝刚好经过,忙喝住陆见洺让他先上岸,然后把两个小姑娘救了上来。 陆清雅倒还好,回家被陆夫人责骂着洗了热水澡喝了一碗姜汤就没事了,周氏的那个女儿当夜竟发起热来。 就那么病了一阵子,大夫也不知看了多少个,最后竟没留住。自那以后,周氏的性子就变了,不爱说更不爱笑了。 宁七音点点头,听陆景朝这番讲述,周氏的那个女儿虽然没了,可陆景朝到底算得上那孩子的救命恩人,周氏不应对陆景朝有什么怨恨才对。 “两个孩子,”宁七音思索着,“你先救的谁?” “哪里还来得及一个一个的救!自然是一起拖上岸的。”陆景朝看了看宁七音。 “那周氏后来有没有怪过你?”宁七音索性直接问。 陆景朝摇头:“她倒是还当面谢过我。” 分卷阅读261 他猜到了宁七音的想法,宁七音因为误食高粱而生病时,他也怀疑过周氏,只是派的那些暗中查探的人,到现在仍没有将所有的线索串起来,他也不能肯定那件事是不是跟周氏有关。 关于周氏的话题,二人也就谈到了这里,宁七音回到还城苑便忙着端午家宴的事,一直到了端午那日,事情才算全都安排好。 ************* 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是最近忙得伤神,宁七音一早便觉得没什么胃口,早饭用了几口清粥,午饭被陆景朝盯着略吃了些,却像是消解不了似的,一直到晚宴还觉得那些东西堵在心口。 戏台搭在了水榭,众人在水榭对面的楼上听戏吃酒,才举过两次杯,便有宫里的公公来送东西,说是皇上赐给陆国公府的。 众人皆谢皇恩浩荡,又留那公公吃酒,公公只说晚了宫门要落锁,便收了赏银匆匆离去了。 皇赐的东西是番邦进贡的一种叫“铁螺”的海味,御膳房里已用各种调料蒸煮好,连蘸的调料也都配好送来了。 不一会儿,各人面前便各摆了一只铁螺。陆老夫人笑道:“咱们不产这东西,如今正是肥美的时候,大家尝个鲜吧!” 宁七音没见过这种螺,普通螺能掀开的那块,看起来也是坚硬的外壳,根本就无从下手。 宁玲珑在末席瞧着宁七音暗暗发笑,长这么大,这铁螺她也只吃过一次,吃起来极为麻烦,开壳取肉不说,取出来的东西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都是有讲究的,这下宁七音可遇到难题了。 宁七音辈分比宁玲珑大,又掌着家,那位子坐得十分显眼,当周围有人拿起工具时,宁七音还没有动。 宁玲珑也没有动,她就等着看热闹,宁七音如何与那螺较劲打不开,或者运气好打开了连那些不能吃的脏东西也一齐吃进去。 宁七音才要抬起手,便见一只大手从面前闪过,那只铁螺连带着盘子便不见了。 宁七音转过头,便见陆景朝拿起工具,熟练地找到铁螺的破壳之处,三两下便翘开来,又换了两样工具将螺肉勾了出来,放到干净的白玉瓷碟中。 然后便见他手上又换了两样工具,将不能吃的那些干净利落地清理了出去,而后将螺肉在秘制汁料中轻轻涮了两下清洗,最后又取了另一只干净的碟子,用刀将螺肉切成方便入口的小块,再浇上蘸料,这才放到了宁七音面前。 整个过程中,高楼之上的众人皆默然地看着陆景朝行云流水一般为宁七音剥出了螺肉,没人动自己的铁螺,也没有人说话,只有水榭之上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鸾凤和鸣恩爱夫妻……” 如果宁玲珑面前有面镜子,她便能看到自己眼睛都红了,那种嫉妒的红,像是能滴出血来。 在座的众人,直到看见陆景朝拿过帕子擦手,才回过神来似的,心中暗暗惊讶那个从前冷口冷面的陆景朝,在宁七音面前竟然有这样的一面。 陆老夫人倒是笑眯眯的:“果然娶了媳妇就不一样,我这小儿子总算也会疼人了!” 老夫人一开口,别人也敢打趣陆景朝了,吴氏便首当其冲地向众人笑:“人家都说女子嫁个年纪大几岁的,会疼人,从前我瞧着咱们家六兄弟,对那句话不屑一顾。咱们六兄弟是谁?他连自己都不会疼的人,哪里还会疼别人?” “今日我算是开了眼,六弟如今都封了国公爷了,对弟妹还这般宠爱,真叫人看得眼红!” 众人也都纷纷附和起来,不过真正眼红的也只有角落里的宁玲珑一个。 待到各人继续开自己面前的铁螺,陆景朝又向宁七音轻声问道:“要不要再吃一个?” 声音低沉温和,满是宠溺。 ☆、第 137 章 第137章 夜晚同睡 待到各人继续开自己面前的铁螺, 陆景朝又向宁七音轻声问道:“要不要再吃一个?” 声音低沉温和,满是宠溺。 宁七音已经吃了两口自己碟子里的螺肉,确实鲜美无比, 是其他海味都无法比拟的。 只是她心口仍是觉得不太舒服,便摇头轻声道:“我这一个就够了。” 水榭上的戏已经唱完了一折,老夫人一面喊人打赏,一面兴致勃勃地要再点一出。 陆景朝为宁七音盛了小半碗汤, 又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莫说宁七音的几个妯娌,便连子侄辈的几个年轻媳妇都暗暗责怪起自家夫君不够体贴了。 宁七音又吃了些东西,始终觉得心口难受,却又不好扫了大家的兴, 便忍着坐在那里。偏偏陆景朝看不得她不吃东西, 便一直向她碟子里夹菜,一会儿的工夫便将那小碟堆了起来。 宁七音也不想拂了陆景朝的好意, 偶尔便提著吃一口,却在吃到一口云片火腿时,再也忍不住胃口中的翻腾, 直接捂着嘴跑到一旁呕了一声。 几位妯娌忙纷纷起身跟过来问宁七音怎么了, 宁玲珑也站起身来, 却暗自高兴,她凑到周氏 分卷阅读262 身旁道:“六夫人当着老夫人的面这样, 未免也太失礼。” 陆老夫人也由人扶着走了过来,她才一脸关心地要问问宁七音, 便听周氏道:“老太太还是别过来了,这样的家宴,这么多人都在, 弟妹也着实失礼,待会儿让她回席上喝杯酒赔个不是吧!” 这话听着像是为宁七音开脱,暗里却把“失礼”摆在了明面上,只要老太太不是偏心太过,肯定要生宁七音的气,斥责一番的。 陆景朝在老太太身后站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氏一眼,他想看看宁七音怎么样了,奈何宁七音被一群女眷围着,他根本过不去。 宁玲珑在一旁则是一副担忧的样子:“该不是第一次吃那铁螺,肠胃受不了吧?那也得忍着呀,咱们老祖宗在呢,又是过节,这也太失仪了!” 陆老夫人想问的话一直没能问出口,又听宁玲珑在一旁阴阳怪气的,不由向她斥道:“你闭嘴!” 宁玲珑吓了一跳,扶着肚子后退半步,心中却又暗喜起来,老太太这是生气了,她倒要看看宁七音要怎么挨骂。 谁想老夫人竟上前亲自拉住宁七音的手:“你是哪里不舒服?多久了?” 宁七音原本还想强装没事,可犯呕的感觉仍在,便不得不说:“这几日一直没什么胃口,不想今日竟会这般,扫了老太太的兴……” 她还想说下去,却被老夫人制止了:“好了,不要再说了。” “景朝,”老夫人回过头来,“快把七音送回房里歇着,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陆景朝自然没有不同意的,上前拥住宁七音的肩便要带她走,宁七音本想说不用请大夫,可又一阵恶心涌上来,便只得随陆景朝匆匆离去了。 出了楼,陆景朝索性将宁七音横抱起来:“难道真是吃那螺肉吃的?” 陆景朝有些愧疚,怀疑是自己清理的不够干净。 宁七音不想被他这么抱着在府里招摇而过,却又因为无力抵抗只能作罢。她环住陆景朝的脖子靠在他怀里,红着脸低声道:“不是,昨日一早就有些犯呕,想着可能是这几日太忙中了暑,就喝了半碗解暑汤,没去管它。” 陆景朝眉头深锁:“待会儿让大夫好好看看。” 顿了一下,又开口道:“其实现在可以请太医为你诊治了,不如我让人去请太医吧!” 宁七音忙制止他:“可不要兴师动众了,家宴上这样我心中已经够惭愧了,再动太医大驾,我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陆景朝觉到她竟然挣扎着要下来,忙抱紧了她说道:“好,听你的,你别动。若是大夫看不出所以然我再去请太医。” 宁七音低声嘀咕:“应该就是中暑了,回房凉快一会儿就没事了,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陆景朝自然不听她的,抱着宁七音也健步如飞:“你是身子弱,等调好了胃口,还是得多吃一些。” 抱在怀里实在是太过轻盈,他知道她素来纤细,可从边关回来,他还是为她的消瘦心疼不已。 将宁七音放到榻上安顿下来,坠儿忙倒了茶让宁七音漱口,然后才照陆景朝的吩咐又倒了清水给宁七音喝。 宁七音靠在榻上,轻轻捶了捶自己的心口,向陆景朝笑道:“你还是回水榭那边去,待会儿大夫来了开点药就没事了。” 陆景朝自然不肯:“今晚我就不过去了。” 正说着,老夫人被拥簇着进了房来,大夫正在后面跟着。 宁七音见状便要从榻上下来:“怎么连您也过来了?难得闲下来听出戏……” 正说着,老夫人已经快走两步制止了宁七音:“快躺好,不要动,让大夫给你看看。” 说着,老夫人便让开身子,向那老大夫客气道:“麻烦您给我这儿媳诊治一下吧!” 周氏见老夫人这般,心中已猜到老太太心里怎么想的,不由地就向宁七音小腹上瞄了一眼。 那老大夫一面把着脉一面问起宁七音最近的饮食,又问起这几个月的月事。 宁七音一面答着,一面也在心中盘算起来,只是始终不敢往那方面想。 直到老大夫信心满满地收起脉枕,然后向老夫人道喜:“恭喜老夫人,夫人这是有喜了,明年您就能再添金孙了!” 老太太见自己果然猜得不错,一时笑的合不拢嘴,忙让人赏了那老大夫,又问宁七音身子如何。 老大夫便说些多多休息不要劳累伤神的话,又开了剂方子,说是能缓解一下害喜的症状,若是害喜愈加严重,便再请他过来诊脉。 送走了大夫,老夫人向陆景朝嘱咐道:“七音才有了身孕,你务必照顾好她,晚上歇息可不要碰到她了!” 顿了顿,老夫人又皱眉道:“实在不放心你那一身武艺,要是睡相不好,趁早睡到书房里去!” 老太太这话说得隐晦,可众人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这是怕陆景朝血气方刚伤了宁七音腹中的胎儿呢! 于是几个嫂嫂都偷偷地笑起来,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分卷阅读263 宁七音则红着脸看了陆景朝一眼,又含羞低下头去。 倒是陆景朝面不改色,也不知他是听不懂还是装糊涂,向老夫人郑重道:“我睡相一直很好,保证不会碰到她的。夜里有我陪着,端茶递水的也省得她叫人了。” 宁七音听着这话,越发低垂着头不好应声,但是心里却觉甜蜜无比,满心喜欢。 ☆、第 138 章 第138章 害喜 既是自家儿子都这么说了, 老太太便不再多说,看了看宁七音睡得那张床,又向房中摆设看了一圈:“这房中的床榻、桌椅, 都不要再动了。” 陆夫人带着妯娌们上前恭喜宁七音,宁七音便笑道:“以后还须得几位嫂嫂多多提点。” 陆老夫人点点头,也向那几位儿媳道:“我如今年纪大了,有许多想不到的, 七音是第一次有孕, 需要注意的忌口的什么,你们都讲给她听,不必管她知不知道,尽管把你们知道的都说与她听就是了。” 周氏好像自从陆景朝没事的消息传回来就有些不正常, 她听了老太太这话之后, 不由勉强笑了一下:“老太太简直把疼爱全给了弟妹一个人,我们几个当年第一次有孕时, 也不见您这么紧张呢!” 她平日的表情都是不笑,这偶尔一笑总有些怪怪的,让人听不出她是玩笑还是讽刺不满。 吴氏闻言便笑着接过话来:“二嫂这话说的!我看你是时间长了都忘了, 当年咱们几个有身孕, 哪一个没听过老太太的嘱咐, 吃过老太太的补品。如今这么多年老太太再一次做祖母,自然是高兴的, 七音年纪小多嘱咐几句也应该。倒是二嫂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人家弟妹争风吃醋!” 这话将方才周氏带来的尴尬化去了些, 众人都跟着笑起来,陆景朝站在床尾,向周氏面上扫了一眼。 周氏好像觉到了什么, 她向陆景朝看过来的时候,陆景朝却已经向身后的丫鬟吩咐着什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老夫人想着让宁七音早点歇息,便说要带着几个儿媳回水榭,宁七音要起身相送,老夫人忙拦住她不肯。 宁七音便笑道:“方才大夫都说了,我这身子还算不错,胎也稳着,您不让我动,难道我要在床上躺十个月不成?” 老夫人便不再与宁七音推让,带了一群人往外走,才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老夫人向陆景朝吩咐道:“待会儿你让人去我那边取个枕头来,给七音用。” 陆景朝笑道:“房中各样枕头还多着,哪里还用去您那里取!” 老夫人嗔了他一眼:“给你便去取,你哪里懂得这个!” “这有了身子的女人,睡觉最是辛苦,我那冰丝玉帛枕做的又大又轻便,搂着靠着都舒服,如今天热了,那冰丝还透着些许凉意,倒不像玉枕那样凉,免得她冰到了肚子。” 陆夫人闻言便向陆景朝笑道:“那可是个好东西,六弟快去拿来吧!那冰丝玉帛也是难得的料子,满燕京城也没几块,老夫人早年得了那么一小块,最后做成了枕头,也不过每年拿出来看看,舍不得用呢!” 宁七音听了便向老夫人道:“母亲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并不觉得睡觉辛苦,想来用不到那个。” 老夫人笑着向宁七音摇头:“你这孩子,到时候你就懂了!” 说完又嘱咐陆景朝让人去拿,这才带着陆家的几位夫人离去了。 宁七音怀孕了,最难受的是宁玲珑,宁玲珑原想着宁七音宴上失礼,无论如何会落人耻笑,谁知竟带回来一个有身孕的消息。 老夫人回来明显高兴得很,席上的菜肴都凉了,老太太大手一挥让厨房重新做不说,还点了一出热热闹闹的戏。 一面听着戏,又一面盘算着给宁七音那边送些什么用的,各房夫人也都绞尽脑汁想自己送什么。莫说宁七音如今是老夫人心尖上的小儿媳,便说她如今掌着家,大家也会送些能表心意的东西。 宁玲珑垂眸看向自己的肚子,她都快生了,也没收到过谁送的东西。难道做妾就这么卑微?难道她的孩子也会被人看不起? 老太太破天荒地热闹到二更天才回去歇息,剩下的人意犹未尽,竟重新上了酒要继续。 陆夫人像是才发现角落里的宁玲珑似的,便说让她回去歇着。宁玲珑这才向众人告了辞,一个人默默地往回走。 才走出去一段,宁玲珑便听得后面有轻轻的脚步声,她猛地停住脚步转回身去,不由吓了一跳:“二婶婶,怎么是你?” 周氏面无表情地跟上来:“你怕什么?亏心事做多了?” 宁玲珑听她这么说,心中登时来气,便也回刺了一句:“有二婶婶这样的长辈在我前面呢,我怕什么!” 周氏却也不恼,只是冷笑着说:“从前你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在这个家里还勉强算个人。如今人家肚子里有了金孙,父亲是最年轻的国公爷,母亲是一品诰命夫人,你这个孩子… 分卷阅读264 …” 周氏没有将话说完,只是摇着头“啧啧”两声,也不知是惋惜还是鄙视。 宁玲珑心中的怒火被拱了起来,她处处不如宁七音倒也罢了,想到以后自己的孩子也处处不如宁七音的孩子,她的一颗心便犹如煎在了油锅上,疼得难以言喻。 宁玲珑握着拳,恨不能将宁七音撕了去,只是眼角瞄到周氏,她又稍稍冷静了下来。 “难道二婶婶盼着宁七音再给你添个侄子不成?”宁玲珑冷笑一声,她觉得周氏和她一样见不得宁七音好,她就不信了,宁七音怀孕这个周氏会不生气不嫉妒不恼怒。 果然,周氏脸色一沉,双目望着前路恨声道:“她不配!” 宁玲珑得意地笑了笑,她就知道,至少周氏和她是有一样的目标的。 二人在夜色中同行了一段便分开了,却谁都没注意到她们身后的不远处还悄无声息地跟着一个人影。 虽然宁七音自己觉得除了胃口其他一切都还好,可陆国公府的人到底对她小心翼翼起来,老夫人又往宁七音房里拨了两个丫鬟,如今宁七音一出门,身后倒有一群人跟着。 那种感觉就像才要学步的娃娃,总有人在身侧伸着手护着,宁七音觉得自己若是脚下不小心要摔倒,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扑出来垫住她。 掌家的事,老夫人做主分出去一些,照旧让陆夫人管着,二人都轻松些,也都能应付得来。 陆景朝也减少了在外面的应酬,每日办完公事早早地就回家,负责盯着宁七音将老太太送来补品吃掉。 宁七音觉得自己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也算是吃过见过的了,可当老夫人每日源源不断地送补品来,宁七音还是觉得自己见识少了。 只是可怜宁七音害喜越发严重,莫说那些补品,渐渐地便是连清水都不想喝一口了。 陆景朝便也急的吃不下睡不着,晚上宁七音才翻个身,他马上就醒,非得看着宁七音睡着了,自己才睡。 ☆、第 139 章 第139章 “在哪里有?我派人去寻!” 大夫开的药大多没什么用, 偶尔赶上宁七音哪天不难受,陆景朝便觉风和日丽,神清气爽。可大多数时间宁七音苍白着一张脸吃不下东西, 陆景朝心中乌云密布,却想法设法要讨宁七音欢心,把自己吃过没吃过的东西挨个念一遍问宁七音想吃什么。 宁七音没想到自己突然变得这么娇气,什么也不想吃什么也吃不下, 看着陆景朝着急也想劝自己争气些, 可肚子里的那个却不同意,难受得她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恨不能快点熬过去。 这一日朝中无事,陆景朝早早地便回了家来。 宁七音正歪在榻上看书, 堵在心口的恶心让她有些不能集中精神, 见到陆景朝进屋来,她心中一高兴竟将那难受忘记片刻。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宁七音放下书坐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这件事让人心中脆弱,她越来越喜欢陆景朝陪在身边的感觉。 哪怕二人一句话也不讲,她难受的时候可以拉拉他的手, 心里就会觉得很安慰。 陆景朝几步走到榻前, 挨着宁七音坐了:“没什么事就回来了。今日觉得如何?都吃了些什么东西?” 宁七音不想他担心, 便笑道:“今日还好,也吃了一些。” 陆景朝知道她不肯说实话, 便看向一旁候着的坠儿。 “姑娘吃了小半碗桂花藕粉,几口燕窝, 倒是没有呕。”坠儿老老实实地回答。 陆景朝不觉微微皱眉:“还是吃的太少。” 他又转回头,向宁七音温柔道:“可有什么想吃的?” 宁七音下意识的便想说没有,只是还未开口, 陆景朝便又劝说道:“你好好想一想,万一想到一样想吃的东西,然后吃了那一样以后就不再害喜了呢?” 宁七音倒觉得有几分道理,便又绞尽脑汁地想了起来。 陆景朝则又在一旁挨个问,大多是瓜果蔬菜等清淡的东西,他发现宁七音有喜之后,格外不喜欢那些大鱼大肉的。 陆景朝问起几样水果,宁七音听了不由笑起来:“莫说你说的那些不是这个季节有的东西,便是有,也在千里之外呢,如何吃得到呢!” 陆景朝心疼地抬手抚上宁七音的脸颊:“只要是这个世上有的东西,但凡你想吃,我一定给你找来!” 被人珍视的感觉让宁七音心里温暖又感动,她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眼眶里便有泪水,她眨眨眼睛,又笑着将那点泪拭去:“真讨厌,眼泪好像自己就流出来了。” 陆景朝已经向太医请教过,知道有孕的女子会情绪不大稳定,易哭易怒什么的,所以他只是用手指在宁七音的眼睛上轻轻略过:“没关系,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你如今只有一件事,就是让自己顺心。” 宁七音笑起来:“我的心顺着呢!” 说完,宁七音突然想到一样东西,口中不觉生津:“我想吃 分卷阅读265 杏梅果。” 陆景朝一听到“我想吃”三个字,心中便大喜过望,宁七音话音才落,他便点头道:“好,我这就命人去买。” 说着,陆景朝便要起身。 “等一下!”宁七音拉住陆景朝,“那东西怕是京城没有。” 宁七音上辈子偶然吃过一次那果子,咬了一口就没勇气吃第二口,实在是酸得让人打颤。 那种果子大多被拿来做蜜饯,不然绝大多数人吃不下去,如今虽然正是那杏梅果成熟的季节,却只有一个地方种植着。 “在哪里有?我派人去寻!”陆景朝急不可待,恨不能下一刻就把果子捧到宁七音面前来。 宁七音记得上辈子吃的时候,听人说是在她被寄养的那个村子附近的某个村子里,还好她记得那个村名,便说与陆景朝听了。 “好!”陆景朝这次站起身来,“我这就命人快马去寻!” 那边厢安排了人去寻杏梅,陆景朝这边又兴致勃勃地要为宁七音揉捏按摩。 “你如何会这个?”宁七音惊讶起来,陆景朝惯常拿刀拿枪的手,什么时候学了揉捏? 陆景朝含笑牵起宁七音的一只手,找到穴位用拇指轻揉:“跟宫里的老太医学的,只是学得还不够精湛,原不想这么早露出来的。” 宁七音心中感动,竟情不自禁地向陆景朝颊上轻啄了一下。 陆景朝抬眸去看宁七音,眼中全是笑意:“这倒是比道谢别出心裁。” 杏梅比宁七音预计的到的快得多,吃到第一口的时候,宁七音便觉那种恶心犯呕的感觉被压下去许多,后来竟因此多吃了几口饭。陆景朝高兴之余,又命人去多多地收那杏梅,放在冰窖中留给宁七音慢慢吃。 宁国公府自从得了宁七音有孕的消息,孙氏便常常亲自带着苏南卿来看她,每次都是带了成堆的补品。 还有几个缓解害喜的方子,孙氏拿出来向宁七音笑道:“这都是我从前用过觉得有效果留下来的,你问问大夫你能不能用。” “这人跟人总是不同,你大嫂告诉我有孕的时候,我还想献宝呢,谁知南卿根本就不怎么难受!” 苏南卿便和宁七音一同笑起来,分家之后,连苏南卿都觉得自己心里轻松了许多,别说曾经成日被夏若梅哭着找上门的孙氏了。 三人正聊着,坠儿便带着铛儿将茶点都一一端了上来,自然少不了宁七音的杏梅。 苏南卿倒没什么,孙氏却拿起一个杏梅向宁七音惊讶道:“这是杏梅吧?你愿意吃这个?” 宁七音点点头:“最近靠着这个,还能吃些东西。” 孙氏笑了笑,将那杏梅放下,不由捂着半边脸:“想起来就觉得酸。” 这是最不起眼的东西,又酸得厉害,宁七音并没见过孙氏吃这个。 “母亲也吃过这个吗?”宁七音不由问起来。 苏南卿在一旁对那果子好奇,不由拿起一个轻咬了一口,秀眉立马皱做一团。 宁七音拿了一只空碟伸到苏南卿下巴处,笑道:“快些吐出来吧!” 苏南卿忙吐了出来,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这才拧着眉道:“怎么会有这么酸的东西!” 孙氏也笑了起来:“那年家里的下人回乡下家里待了几天,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这种杏梅,说要做成蜜饯。” “我忍不住尝了一颗,虽然酸得让人发抖,我却莫名地想吃。” 孙氏看了看宁七音:“其实那时候已经怀上了七音,只是我自己还不知道,便又让那下人回乡一趟,带回来许多杏梅吃。家里人尝了都觉得酸,唯有我觉得开胃,吃了之后心中舒爽。” “都说酸儿辣女,得知我是有孕之后,我失望了好些日子,还以为又要生一个儿子。” 孙氏拉住宁七音的手看向苏南卿:“没想到我最后生了漂亮女儿!” 孙氏的语气中满满的自豪,颇以宁七音为傲的意味。 宁七音看向孙氏,心中滋味很是复杂。上辈子的经历让她觉得孙氏不值得她付出真情去孝敬疼爱,可这辈子孙氏偶尔流露出的温情,又常常触碰到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尤其是宁七音自己也有孕在身,她想象当年孙氏孕育她的时候,是不是也怀着许多期望,是不是也想象过美好的未来,她对孙氏的心就没从前那么硬了。 孙氏感叹一句:“没想到七音害喜的时候,与我有同样的口味。” 宁七音看了看孙氏,却没有说话。她想到了借着口味讨好孙氏的宁玲珑,又想到上辈子自己因为误会孙氏的口味而让孙氏对自己更加厌烦。 如果孙氏对这个乡下回来的女儿多一点观察,她早在上辈子就能发现,宁七音喜清淡的口味,明明是很像她的啊! 又聊了几句,苏南卿突然想起什么,向孙氏道:“若梅是不是也怀孕了?” 一提到夏若梅,房中温馨的气氛便无形地散去了。 孙氏拧起眉:“我请大夫给她看过了,不过是癸水不调罢 分卷阅读266 了,才吃了一剂药月事就来了。” 苏南卿点点头,思索道:“那日我听她在院子里哭闹,也没听太真切,还以为是她有了身孕对小叔不满呢!” 孙氏又看了看宁七音,想了一下才说道:“本来这些糟心事不想跟你们说,可这家丑我也没办法跟别人提。” 却原来那盐运司的杜成果然被钦差拿住,罪名已经成了几项,就看最后是杀头还是流放了。可宁正辉的十万两雪花银已经送了出去,再拿回来已经绝不可能了。 “如今别说拿回银子来,就盼着那盐运使不要供出夏家和我们家来,连累了你二哥就是万幸了!” 宁七音只得装作不知情:“想不到这段时日竟发生这许多事。” 孙氏点点头,似乎被勾起了谈兴,又继续跟宁七音说起家里的事来。 “我房里的彭嬷嬷你还记得吧?”孙氏向宁七音问道,“没想到她竟然被夏若梅买通了,我有什么事房里有多少东西多少银子,她竟然都说与夏若梅知道。” “那夏若梅把你二哥的银子骗走了还不甘心,竟打着借钱的名义来找我要。我说没有,她竟能说出我那些金银珠宝衣裳首饰在哪里放着!” 孙氏又惊又恐,细查之下才发现那彭嬷嬷和夏若梅私下里接触密谋,一气之下便将那嬷嬷赶出家去了。 “那嬷嬷从前还在我面前告你的状,”孙氏仍是愤愤不平的,“那时候我就该把她撵出去才对!” 宁七音想起那个鬼鬼祟祟与宁玲珑一气的彭嬷嬷,没想到她最后因为夏若梅被赶了出去。 孙氏离开的时候还有些不舍,拉着宁七音一面走一面道:“你不用送了,就在这里留步吧!你大嫂也不好常出来,我们不能过来陪你说话的时候,你就在园子里走走,赏赏花吃吃茶。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多注意些,双身子的人了,可不比从前。” 宁七音点头:“我记住了。” 正说着,偏巧赶上宁玲珑挺着肚子从凉亭里走出来,孙氏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带着苏南卿径直离去了。 宁七音折返回还城苑,便见宁玲珑正伸长着脖子看着孙氏的背影。、 看到宁七音走回来,宁玲珑不无嘲讽地向她笑道:“你说,如果你现在是妾,你那母亲还会不会是今日慈母的模样?” 宁七音目不斜视地从宁玲珑身旁走过:“我有国公夫人那样的生身母亲便断然不会沦落到给人作妾!” 语气平淡,却是鄙薄至极。 ☆、第 140 章 第140章他眸底泛着笑意 宁玲珑被刺中痛处, 却无从反驳,只能气呼呼地盯着宁七音远去。她恨不能打自己一个耳光,为什么她的亲娘是乡下人, 为什么? 回到住处,宁玲珑看着自己的厢房越想越愤恨,从前她住着月苑,自觉是京城有名的贵女, 如今却沦落到住厢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气, 宁玲珑只觉得腹中有些疼痛。恼怒之下便对肚子里的孩子不满起来,若是这孩子来得再早一些,她胁迫着陆见洺早些娶了她,是不是如今会不一样? 又或者, 这孩子没有来, 她没有非嫁陆见洺的理由,如今是不是也会不一样? 就这么气鼓鼓地想着, 过了半天宁玲珑才发现腹中一阵一阵的疼痛竟然越来越强烈。 宁玲珑顿时惊慌起来,忙唤丫鬟进来问怎么办。 那小丫鬟哪里懂得这些,算着日子原还不到的, 这是要生还是动了胎气, 小丫鬟根本搞不明白。 “快去叫人呀!”宁玲珑坐在椅子上不敢动, 向小丫鬟大喊大叫的。 丫鬟慌慌张张地便向外跑,跑了几步又折回来:“去叫谁?” “夫人!去告诉夫人!”宁玲珑又慌又气, 大声朝小丫鬟吼了一句。 腹中的疼痛一阵接一阵,宁玲珑也不知该干什么, 连动一下都不敢。好在陆夫人很快就带着人赶来了,问了问宁玲珑的情况,便催人去叫稳婆。 陆夫人本来就因为庙里祈福那回事对宁玲珑起了疑心, 如今这临盆日子对不上,心里就越发犯嘀咕了。 待到稳婆赶过来一查,果然是要生了,众人手忙脚乱地把宁玲珑安顿好,便各自忙着烧水准备东西。 宁玲珑已经疼得满头大汗,心里又害怕的,便向丫鬟道:“去把少爷叫回来!” 那稳婆正将宁玲珑的衣裙撕开,闻言便道:“您叫他干嘛呀?他又不能进来!” 话是这么说,可宁玲珑觉得若是陆见洺在门外守着,有什么话让人递进来,她心里也能好受些。 不待她再次向丫鬟命令,便听那丫鬟道:“方才就有人去叫了,少爷正跟朋友吃茶呢,说家里有夫人照应着就行了,他再跟朋友说几句话就回来。” 宁玲珑心中将陆见洺暗骂了一番,想不到连她生孩子陆见洺都不在意,她这是嫁了个什么人! 好在宁玲珑倒是顺顺利利地把孩子生下来了,稳婆欢天 分卷阅读267 喜地的抱给陆夫人看:“恭喜夫人,是个大胖小子!” 陆夫人凑过去看,虽然眉眼还未长开,可依稀能看出像宁玲珑来。 “这孩子可足月了?”陆夫人试探着向稳婆问道。 那稳婆以为陆夫人是担心孩子不足,便笑道:“府里进补的好,您看这孩子白白胖胖的,便是差了几天也毫无妨碍的。” 陆夫人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心中的疑问更深了一层。 那稳婆抱着孩子向陆夫人道:“夫人要不要抱抱?” 陆夫人心中觉得与那孩子并不亲近,便向稳婆摇头笑道:“多年不抱孩子,有点不敢了,你先放下他吧!” 稳婆便笑着将孩子放到一旁的小床上:“夫人好福气,年纪轻轻的就当了祖母,头一个还是大孙子!” 陆夫人并不想被人看出端倪,便笑着让丫鬟重重赏了稳婆,稳婆千恩万谢地又说了许多漂亮话,这才离去了。 *************** 宁玲珑生下孩子之后,陆家人倒都纷纷送去了不少东西。宁七音自然也少不了让丫鬟送些补品过去,并让丫鬟传话说,许姨娘有什么短缺的,不好跟陆夫人提的,便只管找宁七音来提。 这原是句客气话,如今陆夫人和宁七音一同掌家,宁玲珑没道理舍近求远的来找宁七音。 可宁玲珑却觉得宁七音这话是在打她的脸,就好像在说,你嫁到陆家又怎么样?有什么事还不是要来乖乖求我? 传话的丫鬟离开之后,宁玲珑越想越气,忍不住向陆见洺哭了一场。哭完又向陆见洺道:“见洺哥哥读书多年,不如也去考个功名,让我也扬眉吐气一回,不再看人脸色。” 陆见洺很是不耐地站起身来:“我父母都不逼我考功名了,你倒管起我这些来!不缺吃少穿的还不知足,你自己安分些,谁会给你脸色看?” 说完,陆见洺便向外走:“我今晚去书房睡!” 宁玲珑忙叫住他:“孩子今晚不睡这屋,不会吵你的!” 陆见洺脚下不停:“刚好你自己好好歇息一晚。” 说着,人已经走出去了。 宁玲珑心中又难受又失落,她很想要陆见洺多陪陪她,可前两晚他嫌孩子吵,半夜自己去了书房,今晚则干脆直接不在这屋睡了。 宁玲珑觉出陆见洺对自己的嫌弃,心里又慌又怕,这个孩子固然能帮她在陆家立足,可若是陆见洺厌烦了她,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宁七音害喜的症状见轻,况且陆景朝每日帮她揉捏按摩也能缓解许多,这几日她的脸色便稍稍红润了些,陆景朝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我打算让人给孩子做一张小床。”陆景朝喂了一颗葡萄到宁七音嘴里,然后将手伸在宁七音嘴边,等着接葡萄皮和籽。 宁七音正翻看账本,将那颗葡萄咬开吃了,微微一低头便将皮和籽吐到陆景朝手中:“我记得公中还有小床,母亲说是你小时候用过的,咱们借出来再用几年就是了。” 陆景朝却摇头:“你可能没有亲自看过,我记得我不睡那张床的时候,那床已经晃得站不住了。咱们的孩子哪能睡那样的床?” 宁七音放下账本,笑着瞄了他一眼:“让人收拾收拾也就行了,孩子长得快,很快就不用那个了。” 陆景朝干脆拿起笔在纸上画起来:“我想做一张方便抱孩子,又能护着孩子的床。你要不让我找人做也行,我把那旧床拆了自己做。” “不过,”陆景朝三笔两笔画了一张漂亮的小床,带着围栏,“你也太节俭了!” 宁七音拿起陆景朝画的小床看:“节俭也没什么不对,我想用那张床,主要是因为那是你小时候用过的,如今给孩子用,以后可能会给孩子的孩子用,那种绵延传承的感觉,你不觉得很好吗?” 陆景朝眸底渐渐泛起笑意,他拉住宁七音的手:“听了你这番话,倒让我想象起我们两个含饴弄孙的场景来!” 宁七音便红了脸,娇嗔地向陆景朝肩上轻捶了一下:“就你会想!” 二人正说笑着,坠儿过来回话说宁家二房的宁引卉姑娘来看望宁七音了。 宁七音忙起身去迎,陆景朝则一把扶住她,亦步亦趋地跟着。 宁引卉进了房来,倒先与陆景朝互相客套了几句。 陆景朝看她不自在便找借口去了书房,好让宁七音与客人好好说话。 待到陆景朝走出去,宁引卉才欢喜地拉住宁七音的手:“我才听母亲说姐姐怀孕了,原说让母亲带我来看姐姐,可外祖母身子不适,母亲每日过去侍疾,竟是不得空。我再等不得,便一个人贸然前来了,也不知合不合规矩。听说怀孕有许多禁忌,我问了问别人,好像我今日上门也说不上不妥。” 宁七音听宁引卉说了一堆话,不由笑着将茶杯向她推了推:“喝水。” “你能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有那么多规矩禁忌的!” 之前陆国公府办宴席时,宁引卉也来过几次, 分卷阅读268 只是宁七音掌着家便要管许多事,因此竟不曾好好说话。 好在宁引卉性子单纯,从来不会觉得宁七音冷落了她,因此当二人坐在一起,竟还像从前一般要好。 二人拉着手说了半天话,宁引卉又掰着手指头算自己什么时候能当上姨母,那时候自己是不是已经出嫁了。 宁七音微笑看着这个妹妹,她和上辈子的轨迹差不多,嫁得仍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人家,那家人对宁引卉很好,她的夫君也足够疼爱她,以至于她嫁人之后也仍旧是单纯的性子。 送宁引卉离开后,宁七音才转过身要往还城苑走,她便看见一个身影猛地从墙角处闪过去了。 “谁在哪里?”宁七音轻喊了一声。 却没有回音,只听有细碎的脚步声匆匆离去了。 宁七音本来是带着坠儿出来送宁引卉的,走出还城苑没多久宁引卉就百般拦住宁七音不让她再送,于是她便让坠儿送宁引卉出大门,自己则独自回房去。 如今见有人在自家院子外鬼鬼祟祟,她也不大敢追过去,毕竟如今自己也是有身孕的人,万事都要小心。 守院门的小厮好像听见了宁七音的声音,走出来弯了弯腰问道:“夫人有事吩咐?” 宁七音向那墙角处一指:“方才我看有人从那边跑过去了,你追过去看看,看能不能看清是什么人。” 小厮领了命,忙向着宁七音指的方向追了过去,刚好铛儿在院子里也听见了声音,出来见宁七音正一个人在门外站着,便搀她回房去了。 吃了几口茶,那小厮便回来复命,说没能追上那个人,只是远远地看着是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因为跟丢了所以也不知道是哪一房里的。 宁七音点头:“你下去吧!” 小厮出门时,坠儿刚好回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小厮,显然不知道怎么守门的人到屋里来了。 只是她将疑惑收起来,为宁七音的茶杯中续上了水,然后立在一旁向铛儿轻声说道:“方才在园子里看到个人影,总觉得看起来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宁七音想到方才的那个人影,便不由追问道:“是什么样的人影?” 坠儿也没想到宁七音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她想了一下才回道:“远远地只看到她在林子里匆匆走了,穿着倒像是丫鬟们的衣裳。” 宁七音怀疑坠儿看到的跟自己看到的是一个人,只是谁也没看清长相,便是想要去各房找,只怕也找不到。 “是什么样的衣裳?”宁七音突然想到一点,陆国公府的丫鬟们,衣裳的式样和料子都根据等级来的,若那人是个大丫鬟,这便好找了。 坠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有些失望地说:“是最普通的二等丫鬟。” 陆国公府的二等丫鬟虽然不是最多的,可各房加起来也有百来号人了,挨个去看无意于大海捞针。 “算了,以后都机灵些吧!”宁七音相信,那个人不是偶然经过还城苑,而是有目的的,至于那人的目的是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正说着,陆景朝走了进来:“方才去了母亲房里说了几句话,怎么你那堂妹便走了吗?” ☆、第 141 章 第141章他凝着那张娇俏的脸庞 宁七音点点头, 想了一下还是把方才的事说给了陆景朝听。 陆景朝听完,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只是笑着轻轻揉了揉宁七音头顶的乌发:“你最近太累了, 开始疑神疑鬼的了。这是在家里呢,哪会有那么多奇怪的人?” “好了,”陆景朝扶着宁七音站起来,“坐了半天你也累了, 躺下小睡一会儿, 养养精神。” 宁七音自从有身孕之后就格外爱睡觉,这一日只顾陪着宁引卉还没睡过,因此便乖乖躺到床上去了。 陆景朝坐到一旁,握着宁七音的手:“别多想了, 好好养胎。有我在, 还城苑就是铜墙铁壁。” 宁七音笑起来:“说我疑神疑鬼,你还不是上了心?” 陆景朝有些无奈:“我自恃一张冷脸谁也看不出我真实的想法, 没想到回了家却瞒不了你。” 宁七音闭上了眼睛,唇边带着笑:“你是我的夫君,难道还要瞒我?” 陆景朝将声音放得很轻很柔:“不瞒你, 我让人去查, 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宁七音低低地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陆景朝向宁七音的手背上轻吻一下,又轻轻地把那只玉手放下, 然后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陆景朝走到书房,然后唤了一个人进来。那人长相极为寻常, 穿着陆国公府最常见的仆人的衣服。 “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陆景朝问话的时候自有一种迫人的威严,那种威严像是有无形的鼎扣在人双肩上,让人有种不堪重负的感觉。 那人满面惭愧:“属下办事不力, 只查到周氏与宁玲珑相互勾结,却没有找到证据。” “方才院 分卷阅读269 墙外有人,你再加派些人手,不管夫人走到哪里,暗中必须有人跟着!”陆景朝拧眉命令道,他相信在宁国公府没人敢动宁七音分毫,可是他担不起“万一”二字,所以必须谨慎小心。 宁七音并不知道陆景朝的安排,她自己虽然照常处理家事,却也暗暗地对一切留心起来。 宁玲珑生了孩子,总归是陆国公府的喜事。陆老夫人的意思是,孩子的满月宴就算不大办,可陆家的亲戚总要请过来坐坐的。 因此宁七音少不了又忙了几日,宁七音自己觉得不害喜之后身体和从前一样,做起事来有时候便忘了自己有孕在身。 倒是陆景朝时时记挂着,还亲自找了陆夫人一趟,彻底将满月宴的事替宁七音推了出去。 只是出席满月宴这件事陆景朝却无法替宁七音推掉,莫说老夫人希望宁七音在身边陪一会儿,就连那些亲戚也都想见见有身孕的宁七音。 *********** 宁七音陪着亲戚们说了会子话,陆老夫人也是怕她累到伤神,便让她回还城苑歇着,她便以茶代酒向众位亲戚敬了酒,然后退席离开了。 坠儿扶着宁七音往回走,才走出院子,便见周氏正在路旁跟人说话,那人却在一棵树后,正好看不到是什么人。 周氏察觉到有人从院子里出来,警觉地朝宁七音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故作平静地转回头去。 宁七音看着她说话的口型,像是“快走”,然后便见一个丫鬟装扮的人,匆匆穿林而去了。 周氏则转身向宁七音迎上来:“弟妹不再坐一会儿了?” 她一向不爱主动与人说话的,今日这般表现,眼见的是心虚了。 “人多胸闷,老太太许我回去歇着。”宁七音看着林中的背影,随口一答。 周氏却冷笑了一声,颇为不屑:“没错,弟妹肚子里的孩子金贵,可得小心着些。” 宁七音懒得与她打嘴上官司,直接冷了脸向周氏问道:“二嫂这话什么意思?听着倒不像好话。” 周氏一怔,在她的印象中,宁七音一直都是和气的,总是未语先笑,如今这脸色一沉,倒真有一种凌人的气势。 她脸上有些尴尬,便用一种生硬的语气道:“弟妹误会了,我就是不会说话。” 事到如今,宁七音觉得倒不必去维持那表面的和气,周氏几次三番拿不会说话做挡箭牌,当初一句陆景朝死了,差点没把宁七音的心给挖了,当时没心思与她计较,如今新账旧账算起来,宁七音不想就这么点点头过去了。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从前那样不说话也没人挑你不是!”宁七音的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可莫名就有种六月天掉到冰窖中的感觉。 周氏难以置信地看着宁七音,她没想到宁七音嘴上也是不饶人的,登时就气红了脸向宁七音道:“我到底是你嫂嫂,年纪又大你许多,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 “她怎么跟你说话了?”陆景朝的声音突然从宁七音身后响起。 陆景朝本来正与亲戚喝酒,男客与女眷这边隔着一排屏风,陆景朝不时地透过屏风间隙看宁七音在做什么。 没想到与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再看过去,便不见了宁七音,去问老夫人才知道宁七音已经回房歇息了。 陆景朝到底不放心,便追了出来,刚好听见周氏责问宁七音,那语气让陆景朝心中颇为不爽。 周氏看到陆景朝出来,便忍不住告状:“六弟,你这夫人竟然说我‘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从前我看她也算知书达理的,怎么背人处竟是个这样不懂长幼尊卑的人?” 陆景朝立在宁七音身侧,看了看宁七音,然后伸手揽住她的肩,才向周氏道:“她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二嫂不会说话就多听少说便是,不然二嫂的话给别人添了堵,就别怨别人反过来堵二嫂。” 周氏一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素来和气的宁七音刺她一句也就罢了,连陆景朝这样的人都对她无礼起来。 陆景朝在陆国公府是什么人?公认的最讲道理最公平的人,从前不管是子侄辈的有争吵,或是陆景朝的几个兄弟有分歧,都爱找陆景朝拿个主意问个意见。 因为陆景朝从来都是不偏不倚,从来都不会因为跟谁亲近就偏袒谁。 可如今,陆景朝甚至都不问来龙去脉便一口咬定宁七音说得对,帮着宁七音说周氏,这让周氏心中一时难以接受。 周氏指着陆景朝:“你果然……” 她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一甩袖往院子里去了。 陆景朝看看宁七音:“我送你回去。” 宁七音点头笑道:“谢谢夫君为我撑腰。” 陆景朝本来揽着宁七音的肩,闻言将手下移扶在宁七音的腰上:“这才是撑腰呢!” 宁七音笑起来,心里满满的全是安稳。她知道那种感觉是陆景朝带给她的,不管她做什么事,做的对与不对,总有他在她身后,那是她上辈子从未体会过的温暖与踏实。 二人慢慢走回还 分卷阅读270 城苑,陆景朝竟然已经安排人从醉扬州买回来几样宁七音爱吃的小菜。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些了?”宁七音方才在席间不过举了举筷子,并没有吃什么东西。 陆景朝看宁七音神情中有小小的惊喜,便觉一切都值得:“那日听你和清雅聊天,说起吃的来,不是提过?” 宁七音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竟还热着。那一日她和陆清雅闲聊,陆景朝便在一旁看书,原以为他对她们的小声嘀咕听不到的,没想到他不但听见了,还放在了心上。 宁七音放下筷子,抿唇笑了一下:“你等一下,我有东西送给你。” 说着,宁七音便起身回卧房去,陆景朝好奇地跟上:“是什么?” 宁七音走到房里却回过身往外推他:“你在外面等着嘛!” 陆景朝怕宁七音摔倒,忙扶住她:“你是要给我的,我迟早会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宁七音拗不过他,便只得随他跟着,她拿出一个木匣打开来,还遮遮掩掩的,最后向陆景朝手中一递:“这个给你。” 陆景朝接过来,却是一个剑穗,编得十分精致,上面还绑了一块玉,成色极好。 宁七音看陆景朝端详那剑穗,便红着脸道:“好像也没送过你东西,闲来无事编的,你拿去用吧!” “好!”陆景朝看着剑穗笑起来,“没想到你会编这个,竟比我用过的都别致考究。” 宁七音听他夸赞,心中自然十分欢喜:“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不过勉强能拿到人前罢了。” 陆景朝将那剑穗小心地放到怀中:“你这便是谦虚了!” 说完,陆景朝便向宁七音扶着的木匣伸出手去:“我看里面好像还有东西。” 宁七音却很紧张似的忙将木匣搂在怀里:“那便不是给你的了!” 陆景朝见她这般便愈加好奇:“不是给我的那是要给谁的?” 宁七音没想到自己慌不择言露出破绽,便搂着木匣抬眸看着陆景朝:“是我自己的东西。” 一双清澈的眸子向上看着,显得那双眼睛比平时更大,陆景朝看着那张娇俏的脸,低笑一“好吧,我去把剑穗挂上。” ☆、第 142 章 第142章 “我倒是来得不巧了” 陆景朝看着那张娇俏的脸, 低笑一声:“好吧,我去把剑穗挂上。” 说着,陆景朝便作势要转过身去。 宁七音松了一口气, 松开了怀中的木匣,打算收起来,却不防陆景朝一个转身已经将那木匣拿在了手中。 “还给我!” 宁七音忙要去抢,却已经晚了, 陆景朝已经打开木匣, 将里面的东西拿在手中。 是一个青碧色的荷包,上面绣着翠竹,样式简单大方,却不像女子用的。 “这是你自己的东西?”陆景朝问道, “还是真打算送给别人?” 宁七音伸手想要将荷包抢回来, 陆景朝顾忌着她有孕在身,便任她将荷包抢了回去。 “你该不会真的是绣了送给别人的吧?”陆景朝故意问道, 语气里还酸酸的,“反正我不信这是你用的东西。” 宁七音见他如此,只得老实答道:“之前绣好了打算送给你的, 可是绣的不好, 所以又编了剑穗。” 宁七音在乡下长大, 对于在绸缎上绣花这件事很是不擅长。她仅有的那点技艺还是上辈子练的,本来想着她也不用做女红, 这辈子根本没重视过这事,直到她绞尽脑汁想要送点什么给陆景朝时, 才后悔没好好练练刺绣。 陆景朝又从宁七音手中拿过荷包:“我觉得绣的很好!” 虽然不是栩栩如生,可那翠竹也十分让人赏心悦目。 然而宁七音对自己要求极高,况且陆景朝今日的身份地位, 用的东西必然都是精品才对。 “让人看到会笑话的。”宁七音又从陆景朝手里把荷包拿回来。 “我的东西谁敢笑话。”陆景朝再次拿回了荷包,并揣进怀中。 宁七音无奈:“你还我吧,等我再绣几个,从中挑个好的给你。” 陆景朝牵着宁七音的手起身:“我瞧着这个就很好,你也不用再绣了,母亲说了,你如今有身子不能动针线,让她知道了该骂我了。” 宁七音叹口气,她之所以后来做剑穗,是因为在乡下时没少编草席草框之类的东西,所以编个剑穗不但得心应手,而且自信无人能及。 只是这刺绣并非一朝一夕能精进的,绣好了她没舍得扔,不想还是到了陆景朝手里。 “那你别露出来给别人看,免得人家笑我笨手笨脚。”宁七音只得向陆景朝嘱咐了一句。 陆景朝怕宁七音再将荷包要回去,自然是满口应承。可后来在军营时,无事他便把荷包拿出来把玩,将士们见了自然要问,他便故作平静地说是家里夫人给绣的。 将士们见他眸中有自得之色,自然要夸赞羡慕 分卷阅读271 一番,陆景朝心中便美滋滋的,可面上仍是黑着脸,让将士们好好操练,以后功成名就自然有媳妇给绣荷包。 宁七音见陆景朝不但得了剑穗,连自己藏的荷包也拿去了,便劝他回席上陪客人。 陆景朝却是不肯:“他们都常见的,少陪一会儿也没什么,我先陪你吃些,等你歇下了我再去前面看看。” 宁七音听他话说的怪,不由笑起来,陆景朝说客人们常见不用陪,那自己更是日日相对,却反倒要陪了。 陆景朝正帮宁七音夹菜,看着她笑,自己也跟着不明所以的笑起来。 宁七音看他明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却也跟着笑,就越发笑个不住,一时间,二人也不说话只是互相看着笑个不停。 笑过之后,宁七音突然想起一事:“有个人还须得你悄悄让人查一下。” 陆景朝将菜碟给宁七音摆好:“什么人?” 宁七音想到方才看到与周氏说话的人,虽然只是个背影和走路的身形,宁七音已经断定那就是绿屏。 上辈子绿屏在乐苑作威作福,宁七音对她太熟悉了,她若是背对着宁七音站立不动,宁七音或许还以为那是陆国公府的一个普通丫鬟,可她一旦走动起来,宁七音便能从她走路的习惯中认出她来。 当初因为一个相思结,绿屏和鲁嬷嬷一同被赶出了宁国公府,宁七音以为这两个人就不会再在她的这辈子出现了,没想到这个绿屏竟然出现在了陆国公府。 宁七音想了一下,陆景朝应该是没有见过绿屏,她便把绿屏的样子先描述了一番,然后说道:“原本家中进丫鬟这些事,我都应该知道的。可前些日子害喜,家中事务大多交给了大嫂,哪一房添了人,我便不清楚了。这个人是从前宁国公府赶出去的,如今怕是在二房那边,你让人悄悄打探一下,不要惊动了谁。” 陆景朝点头:“事不宜迟,我这就吩咐下去。” 说完,他便起身匆匆出去了。 宁七音吃了几口菜便放了筷子,上辈子绿屏把持着乐苑,那来头倒像比她这个做姑娘的还要大。这辈子才对她小施惩戒,她便丢了那相思结要害人,这样的一个丫鬟,偏偏又到了陆国公府,还是在她不能掌家的时候进来的,这怎么想也不会是单纯的巧合。 宴席散去后,陆景朝派去的人还没回来,老夫人那边便来请宁七音,说是有件小事要跟宁七音说说。 陆景朝亲自送了宁七音过去,二人一进屋,便见一个丫鬟装扮的人正在地上跪着。 宁七音和陆景朝对视一眼,然后上前向老夫人行礼。 老夫人才从宴席上下来不久,还没来得及歇着,显然是有些乏了,只是向二人摆摆手道:“坐吧!” 宁七音转回身,才看清地上跪着的人正是绿屏,心中正纳罕这又唱的哪一出,陆景朝已为她摆好椅子,扶着她坐了下去。 老夫人揉了揉额:“这个丫头,是你二嫂房里新来的,说是从前跟过你,今日在席间看到了你才知道又跟你到一家了,怕你把她赶出去,过来求我来了,哭得什么似的,我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老夫人说完,绿屏含着泪向宁七音磕头:“姑娘!” 宁七音的眸光落在绿屏身上,淡的看不出情绪:“你早已不是宁国公府的人了,这声‘姑娘’也不是你能喊的。” 说完,宁七音便向老夫人道:“这个绿屏,从前在宁国公府做下了丑事,被府里拿到证据才撵出去的。” 陆老夫人闻言不由向陆夫人皱眉:“怎么你添丫鬟也不打听打听人品?” 陆夫人也是满腹怨言,苦着脸向老夫人道:“这是弟妹相中的人,我就没有多问。” 那绿屏倒是一贯敢说,她又向老夫人叩头:“老夫人,我从前是做过错事,可那是在宁国公府,被撵出来已经算是惩罚了我,我也改了。便是普通的犯人,也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吧?况且如今我到了陆国公府来,并未做过错事,还望老夫人明察!” 老夫人本就因为乏累而有些不耐烦,如今听那绿屏说了一长串,就越发不满起来:“你倒是伶牙俐齿的,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谁让你说话了?” 绿屏没想到这陆国公府的老夫人这样难哄,怔了一下便又低头抹起泪来。 周氏却站了出来:“老太太何必为个下人动气,我平日里不会说话,难得碰上一个口齿伶俐的,就愿意留在身边了。这么多年我也没向您提过别的要求,今日我便求您一求,求您给我留个可心的人吧!” 老夫人原本是想把绿屏撵了,可听了周氏的话便不好开口了,这个二儿媳多年来确实本本分分的,从不让她操心,如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也只有依了。 “既是如此,你便领回去好好管教,别人犯了错或许还有一饶,这个丫头若是犯了错那便是个‘撵’字!” 周氏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那绿屏又接连磕了几个头,千恩万谢的。 陆老夫人望向宁七音:“这样可好?” 老太 分卷阅读272 太已经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说了出去,宁七音哪里还有说不好的余地?看到宁七音也点头称好,老夫人这才说累了,让众人散去了。 “没想到她竟主动站了出来。”回到还城苑,宁七音向陆景朝说道。 陆景朝帮宁七音轻轻捏腿:“想来她也觉得自己迟早会被发现,倒不如先去老太太那里认个错抢了先,你便不好说什么了。” 宁七音在园子里走了两趟,双腿确实累了,陆景朝揉捏着确实舒服许多。 宁七音总觉得绿屏给周氏做丫鬟没那么简单,可她又没有什么二人做坏事的证据,因此便将心中的疑问压了下去。 正想着,却听到一个声音笑着道:“哟!我来的不巧了!” 宁七音听得,忙看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大结局 ☆、第 143 章 第143章 “你还有脸哭?” 说话的那人却是周氏, 周氏一步跨进门来,停了一停,就那么看着陆景朝二人。 陆景朝站起身:“二嫂!” 周氏挤出一个笑:“到底你们年轻夫妻恩爱些。” 宁七音示意丫鬟给周氏搬椅子:“不知二嫂过来所为何事?” 周氏向身后的绿屏一指:“这个混账东西, 今日见了你不说上前见礼,竟匆忙跑了,我让她过来给你赔罪!” 那绿屏闻言上前一步给宁七音跪下:“我今日见了夫人就慌了,所以才吓得跑开来, 还望夫人恕罪。” 宁七音并不看她一眼, 只是向周氏笑道:“这点事哪里值得二嫂亲自跑一趟,倒显得您将这丫鬟看得多重似的!” 周氏显然没想到宁七音会这么说,尴尬地笑了笑:“我难得碰到一个顺手的丫鬟,自然不想她得罪了人。我这些年虽然不会说话, 却与大家相处的不错, 没道理因为一个丫鬟伤了咱们妯娌之间的和气。” 宁七音浅笑:“二嫂多心了!” 然后,宁七音便半个字都不在多说。 跪在地上的绿屏看了看周氏, 二人都是满脸尴尬。 周氏自觉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想多待,便向宁七音道:“如此便好, 那我就不打扰弟妹歇息了!” 宁七音留也不留她:“二嫂慢走!” 绿屏这才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 跟着周氏匆匆离去了。 宁七音只让丫鬟去送, 自己则向同样坐着未动的陆景朝问道:“你看如何?” “他们若是安分过自己的日子,不与你添麻烦便罢, ”陆景朝望着敞开的门,“若是他们做半点不利于你的事, 我定然不会留一点情面!” 接下来的日子,倒确实无波无澜的,直到有一日宁玲珑的儿子突然生起疹子来大哭不止, 乳母却无论如何找不到宁玲珑。 陆夫人一面请了大夫来给孩子看病,一面让人满府上下找宁玲珑,甚至都找到了宁七音这里来。 陆景朝正陪着宁七音练字,突然被人打断了雅兴,心中十分不快:“那什么姨娘不在这里!” 那小厮年纪不大,一见陆景朝黑脸都快吓哭了:“咱也不想来,可府里上下都找过了没有,夫人这才让小的过来瞧瞧。” 宁七音怜他只是个跑腿的,便轻声道:“既然府里没有,那定然是出去了,问问门房岂有不知道的?不如出去四处找找。” 宁玲珑出了月子之后,好像就没什么人关注她了,如今她猛然不见了,还真是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陆景朝却脑中一闪,向那小厮道:“去城中人少的各处找找,或者那些生意不大好的茶楼。” 宁七音听他这话说的奇怪,不由看了他一眼,待到那小厮慌忙跑出去,宁七音才向陆景朝问道:“为何单说了茶楼出来?你知道宁玲珑去了茶楼?” 陆景朝想起那次,他曾经在茶楼撞见了私会的陆见洺和宁玲珑,也就是那次他才下定决心直面自己的感情。 只是方才跟小厮说的时候,他不过是下意识地一提,抱着一种戏谑的心态罢了。 如今宁七音问起来,他只是摇头笑道:“我哪里知道什么?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宁七音收起笔,起身又将桌上二人写的字收拾了:“这个宁玲珑永远也学不会安安分分过日子。” “我倒是很感谢她。”陆景朝帮着宁七音收拾东西。 “哦?”宁七音停下手上的动作,清亮的眸中有疑惑,“何出此言?” 陆景朝将用过的毛笔泡进笔洗中,然后带着笑意向宁七音解释:“若不是有她,陆国公府和宁国公府结亲怎么会迟迟定不下来?若不是有她,我如何能娶到你?” 宁七音笑起来:“你倒是会往好处想。” 说完,她转身将几张陆景朝写的字收起来,打算留着以后拿出来看的,却在放字的时候在书架角落发现了一个画轴。 “这是什 分卷阅读273 么?怎么掉到角落里了?”宁七音说着,便将那画轴展开来。 陆景朝原本伸手想要制止,却晚了一步,只能看着宁七音打开那张画,然后灿然而笑。 “画的我?”宁七音止不住地嘴角上扬,那画倒是与自己十分相像,“什么时候画的?” 陆景朝脸上有些发热,只是他肤色深些,不容易看出那抹红:“就是从前画的。” 宁七音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景朝,心中觉得十分有趣,便又作势向那画上看了几眼:“画得比我好看。” 那张画是陆景朝曾经一段隐秘的心事,如今被宁七音翻了出来,就算宁七音是那段心事的起因,陆景朝也多少有些难为情。 他将那画从宁七音手中拿过来:“并没有你好看,还是你本人俏皮灵动些。” 宁七音娇俏一笑:“想不到堂堂陆将军竟会画女子画像藏在家中,我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 说着,她便转身面向书架,作势要去翻看。 却被陆景朝从背后拥住:“再没有了。遇见你之前,我觉得我是天生有慧根,想着哪一日天下彻底太平了就出家参禅去。” “直到遇到你,”陆景朝轻轻蹭了蹭宁七音耳畔,“我才知道我的一往情深,只因一人而起。” 宁七音红着脸笑,口中却嗔道:“就会拿这些话来哄我。” 陆景朝向她耳根轻吻一下:“这便是要诛我的心了!” 宁七音被他逗弄得气息不稳:“不过……玩笑罢了……” 自从宁七音有孕,陆景朝怕伤了她和孩子,便一直清修一般地过活,如今二人耳鬓厮磨,他很快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一个深吻正到忘情处,宁七音忽听得院子里有匆匆的脚步声向这边来,便忙用力推开陆景朝:“有人来了!” “他们不敢随意进来。”陆景朝说完,又将唇凑过去。 宁七音却一躲,从他怀里挣了出来:“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莫说她现在怀着孕,便是没有腹中的孩儿,大白天的也不能如此。宁七音用手背贴了贴发热的脸颊,才打开门便见老夫人房里的丫鬟急急地走过来。 见宁七音迎了上来,那丫鬟急忙道:“夫人,老夫人那边请您过去呢,说是有事需要几位夫人一起商议一下。” 宁七音看那丫鬟着急,知道是有大事发生,便招呼了坠儿跟上,一同去了川集堂。 路上宁七音问那丫鬟发生了什么,那丫鬟只是摇头说不知,想来是被嘱咐了不能说出去,或者确实不知。 到了川集堂,陆家的几位夫人都在,个个都敛声屏气,老夫人坐在正前方的榻上,也是面沉似水。 宁七音向人见了礼,也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和众人一样,并不发一言。 陆老夫人见人都到齐便开口道:“把你们叫过来,是家里出了一桩丑事,原应私下处理了便罢,可纸里终究保不住火,与其让你们从别人那里听些流言蜚语,倒不如让你们亲自出出主意,看这事怎么办。” 才说完,就有丫鬟进来说有婆子来回话。 老夫人点头让婆子进来,便有个瘦脸的婆子走进来道:“老太太,那许姨娘一直叫喊,说她知道一位夫人的事,想要说给老夫人听,将功抵罪。” 老夫人冷哼一声:“‘将功抵罪’?亏得她会想!她那罪,纵死难免!” 停了停,老夫人松口道:“把她带过来,看看她到底要说什么。” 那婆子转身出去,陆老夫人看了一眼宁七音,欲言又止似的。 也不知道宁玲珑要说的事,是关于哪位夫人,可宁玲珑如今做出丑事来,说什么话都不足为信了。 “七音,”老夫人还是开了口,“这事是陆、宁两家的丑事,我之前还想要不要叫你过来,你大嫂说你是个通透的,不会为这些所扰,所以到底把你喊了过来。” 宁七音点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老夫人却不想说,只想陆夫人扬了扬下巴:“你跟七音说。” 陆夫人苦笑一声:“亲自跟人说我家的丑事,还有些难以启齿,三弟妹还是烦请你说一下吧,就当是帮我了!” 吴氏便简要地将事情讲给宁七音听,原来大家遍寻宁玲珑不到,就真的找到了府外去,众人分头各处寻,真就有人找到了。 只是找到时,那宁玲珑正与宁正辉私通,莫说那两个人,便是找到他们的几个小厮都吓得魂飞魄散,最后到底觉得这事不能瞒着,大着胆子告诉了陆夫人。 宁七音听完没有说话,她从前只是怀疑宁正辉和宁玲珑之间不像寻常兄妹,如今有了确凿的证据,她便不觉惊讶。 “回来我便将她关到了柴房里,”陆夫人说道,“过来回老太太,是想把她赶出去,没道理她做出那种事还要留在我们陆家。” 宁七音点头:“大嫂说的是。” 莫说陆国公府这样的人家,便是普通人家又有谁能容下这种事? 正说着, 分卷阅读274 宁玲珑便被带了上来,她一进屋便扑跪到地上,向前爬了几步,一头磕在地上:“老夫人便饶了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宁玲珑伏在地上痛哭,她生完孩子之后,陆见洺对她越发嫌弃,她每日将腰肢缠绕起来,想着早点恢复从前的纤细。可就算她自觉和从前一样,向陆见洺投怀送抱时,陆见洺也碰都不碰她一下。 这种事又不能对人讲,她便在心底生出苦恼来。终日里觉得是那孩子拖累了她,听到孩子哭闹便也跟着落泪,偏生陆见洺对宁玲珑和孩子好像没有半点关心,让宁玲珑的一颗心逐渐便如死灰一样。 宁玲珑无事便出府去转,就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走,将陆见洺的冷漠和孩子的哭闹暂时忘掉片刻,她便觉得自己不像在府里那般窒息了。 有一天就遇到了宁正辉,二人在无人的小巷互相大倒苦水,最后便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从那以后,二人隔不几天便会在外相约一次,从彼此身上汲取一些在家中感受不到的温暖。 宁玲珑也怕被人撞破,可那种温暖对她的吸引太过致命,她根本无从抵抗。 如今她伏在地上痛哭,却不是后悔与宁正辉私通,而是想到自此以后她不能与宁正辉相见,连那一点点温暖都再也得不到,这才绝望得眼泪汹涌而出。 陆夫人怒喝一声:“你还有脸哭?少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扰老太太清静,给了你说话的机会你便说,若是不说就直接滚出去!” ☆、第 144 章 第144章 “你是哪里来的贱种” 宁玲珑忙将哭声压了下去, 抬起头满脸是泪地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沉着脸,显然正压抑着怒火。 宁玲珑用衣袖胡乱在脸上抹了一下,被带回府里之后, 她被陆夫人甩了几个耳光,眼下双颊都是红肿的。 “方才老太太说了,”开口的却是周氏,“什么‘功’也抵不得你的罪, 你打算说什么, 便想好了再说吧!” 宁玲珑一怔,透过泪眼看了周氏一眼。 周氏不过端坐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与宁玲珑的相汇, 并不带什么情绪。 可宁玲珑看出那其中的一抹凶狠, 那是警告,对她宁玲珑的警告。 宁玲珑在心里思量着, 她原本想为了保住自己把周氏供出去,可周氏那话一出,她突然觉得自己若是说了只怕会两败俱伤。 反正她自己已经这样了, 倒也不怕陆府什么样的责罚, 可若是周氏暴露出来, 以后就没人对付宁七音了。 宁玲珑正想着,便听陆老夫人道:“什么事你可以说说, 若是有价值,能减轻对你的责罚也说不定。” 宁玲珑却已经下定决心留住周氏, 便眼珠一转:“是……是六夫人,六夫人掌家的时候,私扣月例银子, 窃取公中财物!” 宁玲珑说这话并无证据,不过是乱咬罢了。她想着,谁执掌中馈不往自己口袋里装些?只要去查,她不信宁七音一点没拿。 可她不知道,陆老夫人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况且老太太本就尤其喜欢宁七音,哪里容得她随口诋毁。 只见老夫人向宁玲珑正色道:“你有什么证据?” 宁玲珑却没看出眉眼高低:“去还城苑搜,一定能搜到证据!” “胡说!”老夫人拿起手边的茶杯就向宁玲珑砸过去,“那一品诰命夫人的院子也是你能随便搜的!” 宁玲珑躲闪不及,正被那茶杯砸到额角,痛呼了一声捂住,很快就顺着指缝流下血来。 众人都没见过老太太生这么大的气,一时之间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老夫人仍不解气,向宁玲珑责骂道:“你是哪里来的贱种,也配怀疑小国公夫人!” 说完又向众人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让这个贱人进来胡说八道?你们听听她满口胡吣的什么?还不快把她给我撵出去!” 谁也不敢说宁玲珑是老太太点头让进来的,吴氏忙去门口叫了几个人进来,将宁玲珑拖出去了。 陆夫人还得勉强笑着带头劝解老夫人:“老太太您别为这种人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我早就怀疑那孩子不是见洺的,如今有了证据,这大人孩子咱们也不留了,您又何必为那外人生气呢!” 众人也都纷纷上前去劝老太太,老太太去拉住宁七音的手:“你不必将那混话放在心上,你是什么人,我看得清清楚楚,根本不会因为谁的几句话而改变。” 宁七音浅笑:“我从来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倒是老太太您,不值得动那个气,咱们照旧过日子是正经。” 老夫人便心疼宁七音懂事,拉着宁七音感慨了一回。 宁玲珑觉得自己顶多被关几天,罚几个月月例,毕竟她还是孩子的生母,总会给她留几分面子。 没想到陆夫人最在意的就是孩子的出身,出了这种事,她无论如何不相信那孩子是自己的孙子,直言要将母子二人赶 分卷阅读275 出去。 宁玲珑见婆婆铁石心肠的模样,只得去求陆见洺,谁知陆见洺早就对她厌烦,如今出了这种事没对她动手已经是顾着从前的情分,再留她却是不可能的了。 宁玲珑思前想后不甘心,觉得自己眼泪都要流干了,便想要去求老夫人,老夫人已经默认宁玲珑不是陆国公府的人了,又哪里肯见她? 宁玲珑抱着孩子在川集堂外站着,几名川集堂的丫鬟拦在门口:“姨娘别让我们难做,再不走我们就要叫人了!” 宁玲珑没有办法,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她又想到宁七音,只是想到自己在老太太面前构陷宁七音的那些话,她也料到宁七音不会帮她,可她还是怀着一点点希望走到了还城苑。 “这是你们大房那边的家事,我们家夫人不便插手,请回吧!”小丫鬟一脸不屑,说完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又有陆夫人身旁的几个嬷嬷赶过来,宁玲珑心里一喜,忙走上前问:“嬷嬷可是来找我的?母亲改主意了是吗?” 为首的嬷嬷斜了宁玲珑一眼,然后冷笑道:“夫人说了,你要是再不走,就别怪我们让人把你拖出去!” 宁玲珑心中彻底凉了,怀中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她只能手忙脚乱地哄孩子。 “你还是快些离开吧!给自己留些体面,夫人少爷都余怒未消,你再这么满府乱转,是真会拖你出去的!”一个嬷嬷语重心长地说道。 宁玲珑知道事已至此也唯有离开,可孩子却哭个不停,心烦气躁之间她冲孩子大喊一声:“别哭了!” 宁玲珑带着孩子离开陆国公府,自然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直接就去了宁国公府。 有那个泼妇在,宁玲珑自然不敢去找宁正辉,她直接去了孙氏那里,当着宁国公的面直言那孩子是他们的孙子。 陆家抓到宁玲珑与宁正锦私通的事,宁国公府早得了消息,孙氏暗恨那二儿子不争气,正和宁国公商议以后如何面对陆家,七音又如何在陆家立足的事,宁玲珑便抱着孩子找上门来了。 他们自然不承认这个孩子,尤其是孙氏,她向宁玲珑怒道:“你在家时就做出了丑事,好不容易嫁人遮了过去,却还不知收敛。” “如今你抱个孩子来说是宁家的,谁能作证?”孙氏恨不能上去扇宁玲珑几掌,看能不能把她打清醒些,“我宁家有明媒正娶的儿媳妇,我家的孙子也只能是我儿媳妇生的,你这个孩子什么来历,我不关心,更不可能认他!” 偏巧宁正辉和夏若梅过来,才走到门外便听到屋里的争吵声。 宁正辉几步冲进房去:“我认!” 孙氏都没来得及惊讶,就见夏若梅后脚跟进来扑向宁正辉:“你认什么认!” “你们这对狗男女!做出让人不齿的事,还好意思给人当父母!”夏若梅向宁正辉脸上抓了几把,同时破口大骂,“你要是敢认那个贱人养的孩子,我让我父兄打断你的狗腿!” 可怜宁正辉进了屋去只说了“我认”两个字,其他的便全是“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说!”夏若梅拉着宁正辉的耳朵向外走,“你去我父兄面前去说,我倒要看看你说什么!” 宁正辉吃痛,只得跟着夏若梅出去,留下了房中架都不敢劝的几人。 宁玲珑抱着孩子不知如何是好,孙氏不认,宁正辉也不认,陆国公府已彻底没了后路,她如今是走投无路了。 宁国公长吁短叹:“家门不幸!” 孙氏也跟着叹气,一句话也不想说。 宁玲珑怀里抱着孩子,嘴上发狠:“既然如此,我便带他投了咱家园子里的湖去!下辈子,我要投胎成您二老的亲生女儿,也尝尝有父母庇佑的滋味!” 说完,她便转身向外冲,孙氏自然忙命人将她拦下了。 宁玲珑见计谋奏效,愈发流下泪来:“母亲不想认这个孩子,我也不想逼迫母亲,可我出去也是个死……” 孙氏看了看宁国公,宁国公却是叹着气侧过头去,似乎默认这事让孙氏做主了。 孙氏思量一番,到底长叹一声:“我们只是可怜孩子,暂且收下她,你还是要想着为以后打算。” 宁玲珑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能留下,以后再想赶她便不容易了。 陆国公府这边只当从来没宁玲珑这个人,至于孩子,反正陆见洺还年轻,以后娶一位贵女,纳几房妾,不愁没有子嗣。 如今陆老夫人最看重的是宁七音肚子里的孩子,和陆景朝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孩子都好几个了,如今他才迎来第一个,全家自然都十分宝贝。 几房妯娌若是得了什么好东西,也都会给宁七音拿过来,宁七音便拿些御赐之物还礼,妯娌们自然是欢喜又满意。 周氏也会让人给宁七音送东西,宁七音还特意让人看过,倒都确实是好的。想来周氏就算真的针对宁七音,也不会将事情做的这样明显。 有一日陆景朝看到街上卖的一种吃食不太常见的,虽看 分卷阅读276 着普通,但想着宁七音也许敢兴趣,便包了一些带家去。 宁七音看到纸包里的东西,竟是又惊又喜:“菜饽饽?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 宁七音拿起一个掰开来,见里面的馅料像是有萝卜缨子,便愈加惊奇起来:“我在乡下时才有这种吃法,想不到京城也有!” 陆景朝见她欢喜,不由也笑了起来:“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个,想着买来让你吃个新奇呢,不想你竟吃过!” 宁七音少不了又说些乡下的事,这种菜饽饽虽然用粗粮和野菜或者萝卜缨做成,可以也不是想吃就能吃的,毕竟馅料里还要放点猪油,吃一次就算开荤了,哪能常吃? 陆景朝听得心酸,拉着宁七音说她从前受苦了。 宁七音却摇了摇头:“从前我可能也会觉得自己吃了许多苦,可经历了你失踪那件事,我觉得有你这样的人带领着将士们浴血奋战,护百姓们平安,护天下太平,我那些日子根本算不得苦。” 陆景朝抿着唇,像是在想宁七音的话一般,然后他低头向她手背上轻吻一下,抬眸时便见有感动在眼底流淌。 陆景朝带兵征战,家中人或为他受伤而担心,或为他立功而高兴,却从没有一个人能像宁七音这样把话说到他心里去。 他平日里惯爱冷着脸,好像没人能看到他的那一腔热血,好像人人以为他驰骋沙场只是为建功立业。他心中的家国情怀不曾向人讲述,因为他从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误解。 然而宁七音却懂他,这种“懂得”在世间是一种怎样弥足珍贵的东西,陆景朝觉得只有自己能体会。 待到第二日,陆景朝路过卖菜饽饽的摊子,便又忍不住上前买了两个。 那卖饽饽的老夫妇见陆景朝这样的打扮,却连日来买饽饽,便忍不住大着胆子与他攀谈起来。 这一谈之下,陆景朝便又多带一个故事回家了。 “你昨日说这饽饽很像你在乡下吃的,我还笑你是思乡了,今日才得知那做饽饽的夫妇,竟是你住过的那个村子里的!” 宁七音闻言也很感兴趣:“你可曾问过他们姓名?说不定我认识的!” 陆景朝摇摇头:“我并未问他们姓名,他们却是知道你的。” 宁七音并未在意:“这也不奇怪。” 毕竟她在乡下住了这么多年,一朝回到燕京城去,可想在乡下能引起怎样的轰动。 “他们说曾经遇到过宁国公府的人,还曾跟那人聊起你。”陆景朝面色有些沉重。 宁七音才掰开一个菜饽饽,听了这话不由将那饽饽放下:“宁国公府的谁?我怎么没听人跟我提起过。” 陆景朝便将那老乡对那人的描述说了一遍,然后向宁七音问道:“能想到是谁吗?” 宁七音拧眉深思:“府里的嬷嬷不少,我未必都认得……” 陆景朝又想起一点:“那人好像跟宁老夫人相熟,说是老夫人跟前的红人。只是那卖菜饽饽的妇人说看着不像,穿得也并不光鲜,倒有几分落魄。” 宁七音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鲁嬷嬷?” ☆、第 145 章 第145章美好姻缘 那鲁嬷嬷是绿屏的奶奶, 当初和绿屏一同被赶出宁国公府的,从前倒是宁老夫人身边的人。 “她都被赶出去了,想不到在外面还说是宁国公府的人。” 陆景朝面色越发难看:“你不能吃高粱的事, 就是那卖菜饽饽的人说出去的,听的人正是宁国公府的一位嬷嬷,你说是什么鲁嬷嬷?” 宁七音点头:“应该是她。” 这样此事便能串起来了,那鲁嬷嬷买菜饽饽的时候, 交谈中知道那夫妇认识宁七音, 借机聊起来,便套了许多宁七音的事,最关键的一点便是宁七音吃不得高粱。 鲁嬷嬷知道了这点,绿屏自然也知道了, 不管是她们私下与宁玲珑有联系, 还是真的那么巧绿屏早就被周氏相中,这个消息总是能传进陆国公府来了。 而后周氏就利用了这点, 让人在点心中掺了高粱粉,使得宁七音病了一场。 “我一直在让人查这件事,却无论如何查不到源头, 不想现在碰巧知道了!”陆景朝蹙眉道, “我这就让人去查那鲁嬷嬷!” 只是暗查的人却没带回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那鲁嬷嬷自从被赶出宁国公府,便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冬日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一直不曾痊愈, 大概半个月前便去世了。 宁七音回想着,半个月前倒差不多是第一次在园子里看到绿屏的时间。 “你如今有孕,便不用费神去想这些。”陆景朝向宁七音安抚道, “虽然那绿屏还在,到底不过一个二等丫鬟,哪天把她撵了便是。” 宁七音点点头,却没有说话,她只是莫名有些心慌,像是记挂着什么未完的事情一般。 陆清雅带了串葡萄来陪宁七音说话,才走到门口便将葡萄交到丫鬟手里吩咐去洗,自己 分卷阅读277 则进屋找宁七音去了。 “你让人洗什么去了,还要用井水泡一下?”宁七音听到陆清雅在门口的只言片语,不由笑着问了一句。 陆清雅却故作神秘:“待会儿你便知道了。” 宁七音笑起来:“看这样子倒是好东西了!” 正说笑间,坠儿用一个高足白玉盘盛着一串碧绿透亮的葡萄走了进来。 那葡萄和燕京城常吃的不同,竟是绿中透黄,形状也没有燕京城的那么圆,像是椭圆形的。 宁七音上辈子倒是见过的,这是吐蕃才有的葡萄,当时也是宫里赏赐下来两串,陆老夫人在家宴后让人洗了,每人分吃了几颗。 如今当着陆清雅,宁七音故作不知:“如今还不到吃葡萄的季节,你看这葡萄,都还绿着呢!” 陆清雅也笑起来:“我说我是第一次见这葡萄,那人还笑我,如今连小婶婶也不知道,可见并非我没有见识了!” 宁七音抓住话中的关键:“谁笑你?” 陆清雅脸上微微一红,却只是向宁七音介绍起葡萄来:“这是吐蕃的葡萄,成熟了就是这个颜色,再不会变红的。听说比咱们燕京城的好吃,甜中带酸却丝毫不涩,你尝尝。” 陆清雅说着,还摘下一颗葡萄送到了宁七音唇边。 宁七音只得吃了,果然和上辈子一样甘甜爽口,她将口中的葡萄咽下去:“你也不用拿葡萄堵我的嘴,快些告诉我‘那人’是哪人才是正事!” 陆清雅又拈起一颗葡萄往宁七音唇边送:“一颗怕是尝不出什么味道,再来一颗吧!” 宁七音撇过头去,再不肯吃她的:“你把话说清楚我才吃。” 陆清雅红着脸:“不就是送我葡萄的人?” 宁七音笑起来:“这吐蕃葡萄每年才能进贡多少?人家便能送这么一大串给你,想来你们二人关系非同小可。” 陆清雅将手中的那颗葡萄放回盘子中:“我献宝似的拿来给你吃,却还要受盘问!” 宁七音知道她是假装生气,便拾起那粒葡萄送到陆清雅嘴边:“人家的一片心意,你不吃岂不糟蹋了!” 陆清雅便笑起来,宁七音趁机将葡萄送入她口中,又打趣道:“好好品尝,这可不是一般的葡萄。” 陆清雅将那颗葡萄吃了,然后才含羞道:“上次我喊人来家里在水榭烤肉,你还记不记得?” 宁七音见她主动要说,便也认真起来,她回想了一下,记得那次是陆景朝下落不明的时候,陆清雅为了让她散心,特意喊了些年轻人来家里玩。 宁七音点点头,示意陆清雅接着说。 陆清雅不觉又脸红起来,低头摆弄着葡萄梗:“就是那次来过的沈公子。” 宁七音回想着,当时她一心惦念着陆景朝,并没有注意在场的公子如何,那天好像只有苏南卿的大哥与她说了几句话,别人与她不过简单打个招呼,她心不在焉的也没什么印象了。 陆清雅见宁七音眼神中有疑惑,便知道她并不记得。 “他叫沈九玉,不知道你听没听过。” 这个人宁七音倒确实听说过,只是却是上辈子听说的。她记得那时候大哥宁正锦中了状元第二年,朝廷急需用人又经过三试选拔可用之才,那一年的状元正是这沈九玉。 宁七音便向陆清雅点头笑道:“略有耳闻,这位公子舍得将这么珍贵的葡萄送与你,想来对你也是珍之重之,你们倒是可以多多了解一下。” 陆清雅听了宁七音的鼓励,含羞带笑地轻声道:“不过一位谈得来的朋友,说什么珍之重之!” 宁七音摘下一颗葡萄轻轻剥去外皮:“‘谈得来’这三字,说起来寻常,却是世间千金难得的。” 陆清雅也自己取了葡萄来吃:“你不过比我早几日嫁人,如今说起话来倒像个老先生似的!” 宁七音被她逗得笑起来,心中却想起前世,那时候陆清雅是她的小姑,二人来往极少,更不要说交心了。 如今她带着上辈子的记忆而来,自然比同龄的姑娘多了几分阅历,只是却不能多说罢了。 二人一同吃完了那串葡萄,陆清雅不由笑起来:“听说叔叔对你百依百顺,待会儿我就告诉他你爱吃这吐蕃葡萄,我看他能不能弄得到!” 宁七音忙拦她:“他哪里有沈公子的本事!每年进贡到燕京城的吐蕃葡萄才能有几筐?加上半路坏掉扔了的,宫中都未必能人人吃到,你我能共享这一串,已经是造化了!” 陆清雅听到宁七音夸沈九玉,不由又红了脸,只是嘴上却道:“他能有什么本事?葡萄不是他种的更不是他运的,不过借花献佛罢了!” “那也说明你在他心中是‘佛’呀!不然他身边那么多凡夫俗子,怎么不去献与他们?” 陆清雅脸颊发热:“怎么你总帮着他说话?” 一时面上都是娇俏,宁七音见着,不免笑叹,想着果然是有戏了,且看后面如何。 ☆、第 146 章 分卷阅读278 第146章葡萄酸且甜 有了宁七音的支持, 陆清雅果然与那沈公子常来常往的,待到第二年两家便订了亲,还未成亲沈九玉便高中了状元, 沈家便觉陆清雅旺夫,对她愈加满意,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 二人说过了沈公子的事,陆清雅又说起自从苏南卿有了身孕, 也不好叫她出来玩了。 “大嫂如今管着家, 还有侍奉二老,确实也没什么空出来。” 从前没有分家时,宁七音还会担心苏南卿,怕她在泼妇面前吃亏, 如今分了家, 以苏南卿的才能和性子,定然能把国公府的日子过得锦上添花一般。 说过了苏南卿, 陆清雅便又跟宁七音说起夏若梅来,说坊间传言夏家突然置办了一处精致的院落,却并无人去住。 有人便怀疑宁正辉拿出来补缺的银子并没有送到杜成那里, 可能一开始便被夏家给扣下了。 “不然那杜成何以没有供出夏家来呢?”陆清雅反问。 “就算是这样, 估计宁二哥那边也顾不上了, 银子到底去了哪里,他应该根本没心思去追问。” 宁玲珑离开陆国公府之后, 陆家没有一个人关心她的去向,唯有陆景朝因为担心宁玲珑再出什么幺蛾子对宁七音不利, 让人盯了她几日。 发现她回了宁国公府,并且只专注于跟夏若梅过不去,陆景朝这才让人撤回来。 陆清雅简直叹为观止:“怎么说从前也做了那么多年兄妹, 她怎么能做得出这种事?宁家二少爷也是个少见的,竟然还想认那孩子!” 宁七音见她谈这些谈得有些兴奋,忍不住笑她:“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倒喜欢听这些,是要出去学那些长舌妇么?” 陆清雅听了倒也不恼:“不过是与你相熟,所以聊些家长里短,若是跟别人聊,自然要聊诗词歌赋的!” 说笑了一回,陆清雅便起身离开,走出院子刚好遇到陆景朝回来。 “三叔!”陆清雅狡黠一笑,而后竟真把吐蕃葡萄的事说与陆景朝听。 陆景朝倒是对她很是赞许:“以后察觉到七音爱吃什么,尽管告诉我,有赏!” 陆清雅痛快地应了一声,这才离去了。 这事过了几日,宁七音突然命人去请陆清雅,说是有好东西吃,陆清雅兴冲冲地赶到还城苑,便见院中树下的石桌上,竟然摆着好大一盘吐蕃葡萄。 “这是……”陆清雅十分惊诧,“三叔带回来的么?” 宁七音却假装质问她:“是你告诉他我要吃这个?” 陆景朝带葡萄回来的时候,宁七音也惊到了,她见过最多的吐蕃葡萄是在上辈子陆老夫人房里,可那时候也不过是两大串而已,然而陆景朝竟带回了半筐来。 只是陆景朝表现的云淡风轻似的:“听说你爱吃这个,放到冰窖里或许能吃上几日。” 宁七音不好意思独享,便数着给陆老夫人那边送了两串,又打算各房送一串。 却被陆景朝拦下了:“你如今有孕,自然要紧着你先来,他们不差这一串葡萄。” 宁七音便笑起来:“你拿什么换的,这样舍不得?” 陆景朝并非吝啬之人,金银能轻易买到的东西,他从来不在乎宁七音会分给谁。可这葡萄是他专门找给宁七音吃的,宁七音这么一说要分,他便心疼起来了。 宁七音便猜陆景朝费了不少功夫才得了这些葡萄,因此才笑问起来。 陆景朝倒也不瞒她:“我替皇上训两支御林军,三个月为期。” 宁七音并不知道训一支御林军有多不容易,只是看陆景朝一副郑重的样子,也能猜到这半筐葡萄来之不易了。 “也不算什么,”陆景朝像是安慰宁七音似的,“三个月他们掉一层皮罢了,我还好。” 可宁七音知道,陆景朝带兵从来都是以身作则,若是被训之人掉一层皮,陆景朝怕是要掉两层皮。 宁七音看着筐中晶莹的葡萄:“说得倒是轻巧,可明明白白这就是用你的血汗换回来的,让我怎么吃得下!” 陆景朝顺手将宁七音拥在怀里:“你高高兴兴地吃了,对我来说就值了。你想要的东西,我能为你得到,于我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事。” 宁七音侧身靠着陆景朝:“可做什么事总不能不计代价,我知道你待我的心,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对你的心是一样的,你这样让我……心疼。” 陆景朝像是冬日里喝了一碗热汤,心中是温暖而妥帖的感觉,难得宁七音直抒胸臆,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喜欢听这些。 “我会量力而行的。”陆景朝低声允诺。 命人将葡萄洗了,宁七音拿了一颗喂给陆景朝吃:“先甜一下,然后再去苦练吧!” 陆景朝笑着将那颗葡萄吃下去,看那盘中的葡萄梗露出干枯的褐色,不由遗憾道:“可惜吐蕃距京城路途遥远,再怎么也吃不到最新鲜的。” “我倒觉得与刚采摘下来的无异,一样很好 分卷阅读279 吃。”宁七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孕变了胃口,尤其喜欢吃葡萄。 “可惜宫中就剩了这么半筐,我全讨过来了,估计吃不了几日就没了。”陆景朝亲自将葡萄皮剥去,然后将果肉喂到宁七音口中。 刚巧宁七音也剥好一颗,自然地就将自己的那颗往陆景朝唇边递。 二人顿了一下,不由相视而笑,然后默契而自然地将对方手里的葡萄吃掉了。 如今陆清雅听了这葡萄的来历,故意带着酸意道:“那一日还说什么一串葡萄便能看出‘珍之重之’,如今这么一对比,三叔真是把你捧在手心里了!” “他说有空去打听一下,附近哪里有早些成熟的葡萄,包几架葡萄,每日摘新鲜的给我吃。”宁七音微笑着,脸上有层幸福的光晕,“咱们这里的葡萄虽然不如吐蕃的金贵,可也是好吃的,到时候让景朝也给你送去。” 陆清雅故意摇头:“那就不必了,三叔找的葡萄,小婶婶吃着甜,我吃着可能就是酸的了!” 正说着,一名丫鬟从院外走进来报:“夫人娘家的大少奶奶来了!” 宁七音站起身:“快请!” 陆清雅也站了起来,惊喜道:“才说想见她呢她便来了!” 宁七音拉着她一同去迎,口中笑道:“是我让人去请的!” 宁七音想着苏南卿也有身孕,说不定也爱吃葡萄,可陆景朝带回来的并未分到陆家各房,宁七音便不好往娘家送,只得请苏南卿过来一起吃了。 苏南卿见了宁七音和陆清雅二人也先笑了起来,口中却道:“你们二人成日在一起说笑,如今总算想起我来了!” ☆、第 147 章 第147章清风送爽一夜好梦 “还不是因为你如今是要当娘的人了, 我们都得小心翼翼的,不敢劳烦您大驾啊!”陆清雅也不相让,跟苏南卿说起玩笑话。 苏南卿已经看到石桌上的葡萄, 不由新奇道:“我听说有种吐蕃葡萄是绿色的,这便是吗?” 刚巧苏南卿也得了一些樱桃,一并让人洗了放在石桌上,三人便在院中树下聊了起来。 苏南卿这几日睡得不好, 分家的时候, 宁玲珑的月苑被夏若梅占了去,因此宁玲珑便和孩子住在了墨苑旁边的小院子里。那孩子夜夜啼哭,吵得苏南卿不得安生。 “你便这么忍着?”陆清雅愤愤不平,“她真是走到哪里都讨人厌!” “今晚应该能好好睡一觉了。”苏南卿倒是不急不躁, “她把月苑要回来了, 我出来的时候她正往那边搬呢!” “能从夏若梅手里把月苑要回来,她还真有本事!”宁七音不无嘲讽的说了一句。 宁玲珑不过是去宁正辉那里哭了一场, 宁正辉便偷偷把月苑给了宁玲珑,至于夏若梅那边,根本还不知道呢。 宁七音担心苏南卿被那几人烦, 便说道:“那家里少不了又要一通闹, 不然你就来我这边住几日吧?” 陆清雅也是极力邀约, 想着若是苏南卿住下,三人便能天天见面了。 苏南卿婉拒了, 说娘家哥哥正在筹备婚事,若是宁国公府住得不舒心, 便借口为哥哥办婚事回娘家住几日。 宁七音想到苏北君还曾经真诚地安慰过自己,便向苏南卿笑道:“替我向苏公子道喜!” 苏南卿听了这话便想起什么似的:“陆将军回城后,大家都来府上恭贺, 我哥却刚好去了外地没能过来,他还让我跟陆将军说抱歉呢!” 宁七音笑着宽慰她:“那有什么好抱歉的,有你我在,陆家和苏家便也算得上亲戚,亲戚之间哪里用那些客套!”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苏家兄妹在宁七音和陆景朝二人心中都是可交之人,又怎么会在乎有没有来恭贺呢? 这一日小聚之后没几天,宁七音便听闻宁玲珑的孩子竟然夭折了,说是夜夜啼哭时便病了,宁玲珑却没放在心上,成日琢磨怎么跟夏若梅斗,怎么把宁正辉争过来,心思根本不在孩子身上。 待到夏若梅发现宁玲珑住进了月苑,自然少不了要跟宁正辉闹一场,闹过之后仍不解恨,又跑到月苑打砸了一通。 夏若梅打砸的声音、宁玲珑与夏若梅对骂的声音,把孩子吓得直哭,那孩子本就病着,这么一惊吓,当天夜里就高烧起来。 那么小的孩子,根本不进药石,强喂进去一点便吐了出来,渐渐地就连哭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偏偏夏若梅将娘家的父兄叫上门来,要打要杀的跟宁正辉和宁玲珑二人闹了一通,一片混乱之下,宁玲珑也不知被谁踹了两脚,正挣扎着要跑出去,便听乳母大喊一声:“孩子没了!” 房中一下安静下来,宁玲珑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她有片刻的时间不能思考,也不明白是谁的孩子没了。 宁正辉哭着喊了一声“孩子”便往孩子的房间跑,宁玲珑这才回过神,止不住地流下泪来。 夏若梅看了看尴尬的哥哥们, 分卷阅读280 讪讪地说道:“关我们什么事,是她不会当娘,把孩子给害死了!” 宁玲珑怎么肯认,向着夏若梅直扑过去:“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然而夏若梅的哥哥们在,怎么可能看到自己妹妹吃亏,几人一把就把宁玲珑拎了回来,恶狠狠地教训道:“你那野种是死是活都跟我家妹子无关,你若老实一点,咱们还许你在这里哭上一哭。你若跟我家妹子过不去,我现在就把你丢到院墙外!” 宁玲珑原本仗着自己才没了孩子,想着别人或许会迁就她一点,不想这夏家人竟心狠至此,便只得也挣脱了跑去看孩子了。 可夏家哥哥们仍是不依,又闹到了孙氏面前,说自家妹妹受了委屈,要讨个公道。 孙氏本就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才留了宁玲珑,如今孩子没了,她自然不能再留宁玲珑在府里。 宁正辉不敢说一个字,分家之后,二房的产业都在夏若梅手上攥着,他连出去跟朋友吃茶都得伸手找夏若梅要银子,又怎么可能护住宁玲珑呢? 宁玲珑与宁正辉偷偷见面痛哭了一场,第二日在将孩子葬了之后,孙氏便直接命人将宁玲珑的东西打包送了出去,连大门都没让宁玲珑进。 铛儿向宁七音描绘宁玲珑的惨状,说是怎么看怎么像三四十的妇人,离开宁国公府的时候失魂落魄的,身上应该也没什么银子,也不知道会流落到哪里。 宁七音听完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吃了一口茶,然后才向铛儿笑道:“你就爱看这些热闹。” 铛儿只是觉得宁七音笑中含义不明,便没有多说什么,她上前接过宁七音手中的茶杯,又续上了茶水:“姑娘要不要吃点什么?” 宁七音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这个时候,她很难不想到上辈子,想到自己如同飘摇在秋风中的枯叶一般时,宁玲珑曾以怎样的嘴脸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上辈子的宁七音至死都不能相信,宁玲珑对自己竟然有那样深的恨意,她不懂那种恨从何而来,竟能让宁玲珑看着濒死的她没有一点点怜悯。 这一世,宁七音不关心宁玲珑对自己的恨意是不是愈加深刻,她只是提防着宁玲珑不要加害于自己,宁玲珑走到今日的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只是在上辈子死去之前,宁玲珑说的那句话,关于宁七音在丰州同眠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陆景朝,宁七音根本无从考证了。 七月流火,宁七音每日不过爱吃些瓜果,补品饭食却一概不愿意吃。陆景朝为了让宁七音多吃些,不管日头多大都会回家来陪着用饭。 像是哄孩子似的,说着好听的,允诺着奖励,甚至自己还以身作则吃几口,陆景朝为了让宁七音多吃几口,简直用尽了各种方法。 宁七音心疼他这种天气练兵,便故意撒娇要他陪着自己吃,那些补品山珍,倒让陆景朝吃进去不少。 这一日宁七音看外面天色阴沉,想着许是快要下雨了,便向陆景朝问道:“若是这两日下雨,你是不是就能歇上一歇了?” 陆景朝的肤色好像比从前又重了些,却显得五官越发英挺帅气:“下雨天最是容易出事,御林军才更应该练习如何应对雨中的各种状况。难得赶上下雨天,这几天我要好好练练他们!” 宁七音一时心疼起来:“以后再不能为了我一口吃的让自己这么辛苦了!” 陆景朝佩上刀准备出门:“算不得辛苦,我也喜欢带兵。你又能吃到喜欢的东西,我又能做喜欢的事,一举两得!” 宁七音为他把衣领弄平整:“下午我在家做酥酪,晚上回来你就能吃了。” 陆景朝点头:“天热,你也少做些,免得吃不了放坏了,喂猫儿我也心疼呢!” 二人想到陆景朝吃错点心那次,不由相视而笑。笑过之后陆景朝低头向宁七音额上轻轻一吻,这才离去了。 午后果然下了一场雨,只是天气仍闷着,乌云压顶一般却再不落下来。一直到了夜里,才又起了风,电闪雷鸣的下起来。 风将窗子吹得一开一合,桌上的一张纸也猛地飞了起来。坠儿在门外轻声道:“姑娘醒了吗?我进去关窗吧!” 陆景朝已经起了身来:“你把外面收拾好就行了,这屋的窗子我来关。” 坠儿应了一声便退下了,陆景朝摸黑将窗子关了,又向床榻的方向问道:“要不要喝水?” 宁七音确实有些口渴,又见陆景朝已走到了桌边便应了一声欠起身来。 喝了半杯水,外面的雨声瓢泼似的一阵一阵的猛落下来,宁七音躺了下来:“下雨的时候有片瓦遮身真是太好了!” 陆景朝猜她是想起了乡下时的苦日子,不由将她搂在自己怀中:“我不会再让你暴露于风雨之中。” 宁七音笑着推开陆景朝:“我不过随便感慨一句。” 是感慨,也是真的想到了从前。乡下最怕下雨,院里泥泞,柴火生不着,房子甚至会在睡觉时漏起雨来。 如今住在这公府的高门大院中,院中铺着青砖, 分卷阅读281 柴火自有人看管在柴房里,悬山红瓦的屋顶,便是雨势再大些也不会漏。 最重要的,宁七音身边有陆景朝,有他在,宁七音根本不怕这房子会不会漏雨。原来这世上最安心的事便是,窗外狂风暴雨,而屋内有最心悦的人在身边。 陆景朝拉起宁七音,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低沉,却像暗含了委屈似的:“感慨就感慨,你推开我做什么?” 宁七音也回握住陆景朝的手,心中有歉意:“关上窗子之后屋里太闷了,有些热。” 陆景朝坐起来:“那我去把窗子打开。” 宁七音拉住他:“风太大了,屋里吹个乱七八糟不说,雨水也会跟着扑进来。” 陆景朝松开宁七音的手下床:“那我去拿扇子。” 扇子拿了回来,宁七音便要去接,陆景朝去不给她,直接帮她扇了起来:“你睡吧!” 宁七音确实又困又乏,到底没争过陆景朝,便闭上眼睛道:“累了就不用扇了……” 陆景朝应了一声,又低声哄道:“睡吧!” 在阵阵微风中,宁七音很快睡着了,睡梦中偶尔觉得热,却很快又有微风吹来,虽然感觉半醒了几次,早上却觉得是一夜好眠。 ☆、第 148 章 第148章包藏祸心 陆景朝早早起床打开窗来, 雨早就停了,天边露出些许青色,有雨后特有的气息迎面而来。 夜里宁七音怕热, 陆景朝扇到累了不觉睡过去,却很快又醒了过来,伸手去摸她的额,觉到一层薄汗, 他便又接着轻轻扇起来, 然后就再没去睡。 如今开着窗,房内凉爽宜人,陆景朝简单梳洗过后便准备去军营,回首看宁七音仍然睡着, 一副恬淡可人的模样, 他便忍不住轻轻走过去轻吻了一下。 宁七音像是被他吻醒,又像是还在睡梦中, 呓语般咕哝道:“记得穿那双牛皮雨靴……” 陆景朝轻声应了:“知道了,你再多睡一会儿吧!” 宁七音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然后很快就觉得周遭安静下来, 适宜的温度让她又沉沉睡去, 直到睡足了自然醒来。 服侍着宁七音梳洗时, 坠儿看着窗外感叹道:“总算能凉爽一日了,这几日着实太热了!” 宁七音点点头, 却道:“待会儿管事的过来,记得提醒我让他们园子里、庄子里各处去转转, 哪里有需要修补的地方,得抓紧报上来,看样子这几日还要有雨。” 用过了早饭, 又将那些管事的打发了,宁七音便想着去园子里走走,透透气。 坠儿陪着宁七音,主仆二人看着园子里被风吹雨打而东倒西歪的花草,都颇感惋惜。 园子里管事的正指挥着修剪花草,见宁七音过来忙上前行礼:“六夫人。” 宁七音点点头:“今日能否修整好?老爷夫人们成日从园子里过,这一片狼藉着实不像样。” 那管事的回首望了一眼:“有一部分人手去城外采买补种的花草了,等他们回来人就多了,半晌也就能修整好了。” 宁七音应了一声:“去吧,趁着今日天气凉爽些,快些把活儿干完。” “是,夫人!”那管事的毕恭毕敬地答,然后退下去了。 绿屏正蹲在花圃中将那些倒伏的花苗除去,她背对着宁七音,心中却感慨万千。 园子里今日活多,管事的各房抽了几个二等以下的丫鬟,刚巧绿屏正闲着,便被打发了过来。 她心中本就不平,从前在宁国公府,她在丫鬟里也算是人上人了,谁见了不尊称她一声“姐姐”?如今到了陆国公府,给人做低等的丫鬟还不算,竟然还要出来干这种粗活。 又想到才去世的鲁嬷嬷,绿屏愈加心里发恨,若不是被赶出了宁国公府,她和祖母何以沦落至此? 而这一切,她都归咎于宁七音身上。宁七音刚回府时明明是个懦弱性子,明明任她捏扁搓圆的,突然一日就变得浑身带刺一般,将她的好日子全都给葬送了。 正想着,绿屏便听到管事的跟宁七音说话,她一面铲着一棵拦腰断了的芍药,一面留心听了起来。 只听声音就知道那管事的哈着腰带着笑,对宁七音恭恭敬敬的。而宁七音声音沉稳,条理清晰,若不是知道那是宁七音,绿屏肯定会以为是哪位有威望的侯门夫人。 绿屏边铲边恨恨地想,宁七音从一个乡下姑娘,变成今日有诰命在身的夫人,果然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说话办事与从前完全不同,安排人做事时的气势派头,竟然会叫人心生敬畏。 “绿屏!你是在磨工吗?一棵花铲半天了,那么大一个坑,你是打算再种回去是吗?” 旁边的一位嬷嬷朝绿屏大吼,绿屏回过神来,这才看到自己已经用铲子铲了个坑出来。她忙将那土坑胡乱掩埋了一下,然后又挪到别处去铲花了。 宁七音在园子里走了走,除了一些被吹倒的花木,满地的落叶,树木只是断了几处 分卷阅读282 细枝丫,修剪打扫一下也便好了。 湖中的荷花倒像是没受影响似的,大多数的荷花和花苞都仍是亭亭玉立的,荷叶上滚动着的水珠晶莹剔透,偶尔还折射出璀璨的光。 宁七音在湖边停了下来,微风徐徐,湖水碧波荡漾,荷叶的清香随风轻送。 刚好有一艘小船泊在那里,宁七音兴致勃勃地走过去:“难得有这样宜人的天气,我去船上坐坐,赏赏荷花。” 坠儿忙扶着她上前,口中道:“我去找两个会划船的人过来吧?” 宁七音摇头:“不必了,船停在这里就好,我就坐在船里歇息一下。” 坠儿这才也跟着上船,将船舱略清理了一下,扶宁七音坐了下来。 那小船上的风倒更比湖边大一些,夹杂着湖水的微腥和荷叶的清香扑面而来。 宁七音鬓边的碎发被吹得乱飞,坠儿忙上前帮她理好,又道:“这儿风太大了,我回去给您取个披风来吧!” 宁七音没让她去:“不用了,这样挺舒服的。” 不知道是不是有孕的缘故,宁七音特别怕热,只有这种微凉的感觉能让她舒服,似乎连呼吸都能更加顺畅。 坠儿只得往来风的方向站了站,希望能为宁七音挡点风。 宁七音看着船舱外近在手边的荷花,便忍不住走出船舱去,坠儿亦步亦趋地跟着,又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脚下,好让那船摇晃的轻一些。 宁七音看船头的荷花更加鲜艳,便顺势坐了下来,她扶着船舷伸手采了一朵荷花,回首向坠儿问道:“插在房里那个束腰白玉瓶中可好?” 宁七音眼角眉梢带着浅笑,本就眉目如画的人在粉花绿荷的衬托下,竟犹如误入凡间的仙子。 坠儿上前接过那朵荷花:“得空的时候,姑爷得陪您在这湖面上划划船才好,这样的美人美景,错过就可惜了!” 宁七音笑着看向湖面:“他应该是会划船的。” 在宁七音心里,陆景朝是近乎无所不能的存在,什么事情交给他,宁七音便能放心;有陆景朝在,她便能安心。 宁七音将手垂在船舷外,轻轻拨动着湖水,便见有各色的锦鲤游了过来,在荷叶下影影绰绰的,像是在嬉戏又像在觅食。 宁七音看得心中欢喜,便向坠儿问道:“带鱼食了吗?” 坠儿摸了摸身上,往日若说来湖边走走,她都会备点鱼食带着,以防宁七音想要喂鱼玩。这几日天气炎热,宁七音便是出来也很快就回房去,坠儿便没有准备鱼食。 宁七音见状便道:“回去取一些来吧,说不定过了晌午天就热了,趁着凉快我多玩一会儿。” 坠儿想着回去取鱼食刚好能把披风也取来,便嘱咐宁七音在船上坐稳,不要够离船远的荷花莲蓬,直到宁七音嫌她啰嗦催她快去快回,她才下船离开。 宁七音靠船舷坐着,顺手又折了一片荷叶,那荷叶上的水珠摇摇晃晃,四散开来却又在平静之后迅速地聚集到一处。 “涉江玩秋水,爱此红蕖鲜。”宁七音唇边带着笑,轻声吟起一首诗来,“攀荷弄其珠,荡漾不成圆。” 她抬眸望向远处,心中不由思念起陆景朝:“佳人彩云里,欲赠隔远天。相思无因见,怅望凉风前。”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宁七音便觉小船轻轻荡了一下,她扶住船舷回过头去:“这么快就回来了?” 却见船上正拿起船桨的人,并不是坠儿。 宁七音回眸,却见那固定小船的缆绳已被解开丢到船上,绿屏正摇起桨让船驶向湖心。 “来人!”宁七音向岸边高喊了一声。 却无人应答,园子里的人都被叫去花圃那边帮忙,隔着亭台楼阁,那边根本听不到这边的动静。 绿屏阴恻恻地笑了一下:“夫人还是别费力气了,我在这儿伺候您就行了!” 宁七音果然淡淡地看了绿屏一眼:“想不到你还会划船。” 宁七音仍旧一副平静的模样,就算是方才喊人的那一声,也是不见慌乱,就像在自己房中呼唤下人泡茶一般寻常。 可她这种淡然处之的态度叫绿屏突然恼怒起来,绿屏狠狠地盯住宁七音:“你不怕吗?” 宁七音把玩着手中的荷叶:“我为什么要怕一个家里的下人?” 绿屏又裂开嘴笑起来,只是眉眼间并不带笑意:“因为如今只有你我二人在啊!” 宁七音在心中盘算着坠儿离去的时间,计算着再拖多久坠儿能回来。 “如果我有什么事,你是脱不了干系的。”宁七音虽然在威胁绿屏,可语调仍是平静温柔,她不知道绿屏要做什么,现在只能先不激怒她,尽量拖延时间。 绿屏不紧不慢地摇着船桨:“我从湖边路过,六夫人突然有了游湖的兴致,便让我来划船,谁知划到湖心,六夫人伸手去够一朵荷花,船一歪人就掉下去了,我不顾自己生死跳下湖去救,却还是没救上来。这个故事怎样?能不能得几十两赏金?” 小船 分卷阅读283 已经离湖心越来越近,宁七音将鬓边的碎发理到耳后:“故事很好,没有漏洞,也没有证人,可是没有人会相信你的故事。” 绿屏仰天而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过之后才向宁七音道:“你也说了,没有证人,不管他们信不信,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如果以往二人没有过节,这个故事确实能说服一些人,可有宁国公府的往事在,绿屏的这个故事根本站不住脚。 她之所以这么疯狂敢做这件事,很大的可能是有人指使,甚至有人撑腰。 “你有没有想过,我出了事你根本没办法靠那个故事脱身。你还年轻,留条命在以后还有很多种可能。”宁七音沉着的表情不变,只是紧盯着绿屏的表情。 绿屏像是陷入某种癫狂的情绪中,她根本不去思考宁七音说的话,只是满脸得意地向宁七音道:“我能进到陆国公府来,自然是有人想对付你,我替那人除掉你,那人高兴都来不及,肯定会保住我的!” 绿屏说的十分笃定,她有那人的把柄在手,根本不怕有没有后路的问题。 “是周氏?”宁七音猜测着问道,宁玲珑已经被陆国公府赶了出去,不可能有能力保住绿屏。 “你果然已经怀疑到了二夫人!”绿屏松开船桨站起身来,“难怪二夫人不愿让你知道我跟了她。” 宁七音仰头看着绿屏走向自己:“我始终不明白周氏何以恨我至此。” 宁七音一手扶着船舷,一手斜放在膝上,胳膊刚好护在腹部。宽大的衣袖垂铺在双腿之上,也遮住了手。 绿屏已走到宁七音跟前:“这个问题可以留到下辈子去想!” 说着,绿屏咬着牙发着狠便要去掀宁七音的双腿,宁七音紧紧扶住船舷,另一只手扬起来向绿屏刺了过去。 却原来她早已将发髻上的簪子偷偷取了下来藏在手中,待到绿屏以为她束手无策时猛刺出去。 绿屏下意识地一躲,那簪子只是划破了她的脖子扎到了肩膀。 就在宁七音挥起簪子的同时,她就感觉到有个人影踏水而来。绿屏被扎正要发狂时,那人已经轻点船舷飞起一脚将绿屏踢入了水中。 ☆、第 149 章 第149章人赃俱获 小船猛地摇晃起来, 那人一个翻身跨立在船尾很快将船稳住了:“让夫人受惊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宁七音甚至都没看清绿屏是怎么落水的。 “看你不像府里的人。”宁七音看那人着实面生。 说话间,绿屏挣扎着从水中冒出头来, 她识一点水性,三两下就扒住了船舷。 船尾的人也不客气,顺手从湖里拽过一个莲蓬,也没看清他怎么就取出一颗莲子飞了出去, 一下就打在绿屏的手上。 绿屏手上吃痛, 一下松开了船舷,手才入了水,便见湖面上有丝丝血迹。 那人在船尾向宁七音行了一礼:“我是将军安排过来暗中保护您的!” 只是方才他以为绿屏是宁七音的丫鬟,游湖也是宁七音的示意, 一直到绿屏放下船桨不怀好意地走向宁七音, 他才觉出不对劲。 那人面露惭愧:“在下粗心,让夫人置身危险之中, 等将军回来我自会去领罪。” 宁七音将手中的簪子在湖水中涤荡一下:“你救了我便是有功,如何要去领罪?” 那人只是说全凭陆景朝处置,便不再多言。他早就被安排进了府, 陆景朝不在家时, 他便暗中护着宁七音;陆景朝在家, 他便暗中查周氏和宁玲珑。 因此他是知道绿屏的,若不是一时分了心, 他肯定不能让绿屏单独接触宁七音。 绿屏一直在水中扑腾着,竟再一次扒住了船舷。 宁七音见船尾那人竟去摸腰间的佩剑, 忙开口阻拦:“先留她一命,还有用。” 若是绿屏就这么死了,那周氏便又躲了过去。周氏能收了绿屏对宁七音做这种事, 他日便还有无数的后招来害宁七音。 那位将士便松开了佩剑,却沉声道:“她不能上船。” 说着,他将缆绳丢了出去,那缆绳在绿屏肩上缠绕了几圈,然后被那将士紧紧拉在手中:“把船舷松开。” 绿屏手背上的伤提醒她,若是不听这恶煞的,只怕自己还要吃苦头。 她的发髻散开了一半,湿漉漉地贴到了脸上,一手松开船舷将头发拨开,绿屏才试着将另一只手也松开。 “夫人,”绿屏打着寒战看向宁七音,“刚才是误会!” 船尾的将士已经将拴着绿屏的绳子绑住然后摇起船来,绿屏不防备向下一沉喝了好大一口湖水。 待到她挣扎着又浮出水面努力拉住绳子随小船上前,便再也不敢开口说话了。 宁七音对绿屏的话并不理会,她将簪子上的水甩了几下,顺手又在衣摆上蹭了一下,然后抬手便插入发髻中。 那摇船的将士看到宁七音一连 分卷阅读284 串的动作,心中竟生出钦佩之情来。 之前他被陆景朝派来保护宁七音时,心里是有些不满的,毕竟他的一身武艺是为了上阵杀敌而练的。 可当他开始深入了解这陆国公府,才知那些光鲜亮丽的高门大院之中,竟也是勾心斗角杀机重重。 他开始尽心守护宁七音的时候,只是觉得宁七音是个柔弱的女子,纵然她是将军夫人,却没什么保护自己的能力。 可方才的事让他改变了想法,这位将军夫人遇到危险没有大呼小叫没有自乱阵脚,而是镇定自若的自保。 平素里柔弱端庄的将军夫人竟然也有杀伐决断的一面,尤其是宁七音收起簪子的样子,一下就让他想到了陆景朝杀敌之后收剑入鞘的模样。 他用力摇着船,暗暗羡慕起陆景朝和宁七音这样的神仙眷侣来。 快到岸边时,宁七音突然听到坠儿着急地喊:“姑娘!” 坠儿和铛儿一直都延续着宁七音未出嫁时对她的称呼,只是在人前才会正式的唤她“夫人”,宁七音并不在意这些便随她们去了。 如今岸上已经聚了几个人,可坠儿仍是唤了几声“姑娘”,可见是真的急了。 待到船靠了岸,坠儿三步并两步地跨上船去,跌跌撞撞的穿过船舱走到船头,一下跪坐在甲板上扶着宁七音上下打量:“姑娘,你没事吧?” 说着,眼泪竟簌簌地落了下来。 “没事。”宁七音撑着船舷站起来,坠儿忙扶住她。 “方才听说有人落水了,吓死我了……”坠儿带着哭腔哽咽,扶着宁七音小心翼翼的下船。 “弟妹你没事吧?” 吴氏竟然也在岸边,她一眼看到割断了缆绳牵着绿屏上岸的将士,不由吓了一跳:“这人是谁?怎么不记得见过?” 又看到绿屏满身泥水地被半拖半拽的弄到岸上,更是惊讶:“这不是二嫂房里的人吗?怎么了这是?” 说完,她又回头向身后看了一圈:“二嫂呢?方才不是还在附近吗?” 只是她这一堆的疑问却无人回答,宁七音看了看周围的人,向那将士道:“把人看好。” 那将士将捆着绿屏的绳子用力往手中一拉:“夫人放心!” 绿屏被那人大力一拉,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心中有气,原想发狠瞪那人一眼,却在看到强壮的对方时弱了气焰。 宁七音往川集堂的方向走去,吴氏忙跟上:“弟妹,这是怎么了?” 宁七音向吴氏笑了笑:“还要麻烦三嫂一件事。” 吴氏一向是个热心的,闻言便恨不能拍胸口:“弟妹尽管说,包在我身上!” 宁七音便请她走一趟,去把陆夫人和周氏都请到川集堂去。 吴氏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脚下方向一转便一面应着一面快步离去了。 “夫人,我已经让人去请将军了,这事是不是交给将军定夺?”那将士见宁七音要去陆老夫人那里,心中有些不自在,他一向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惯了,这要到了陆老夫人房里,跟一群妇人说话,他还真有点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摆。 宁七音脚下不停:“这么一点子事,不用特意让他回来。” 将士脚下顿了一顿,才又拉着绿屏向前走。 “军爷,你弄疼人家了!”绿屏竟向那将士撒起娇来。 那将士听了只觉身上一阵恶寒,然后向绿屏狠道:“你最好不要再说话,不然我拿你的袜子把你嘴巴堵上!” 绿屏一下就噤了声,这将士似乎软硬不吃,她还是抓紧想想待会儿怎么脱罪才是。 到了川集堂,老夫人似乎心情不错,招呼宁七音尝尝小厨房里才做出来的点心。 宁七音倒也不急,只当是过来陪老夫人拉家常,倒真的坐下来一起品茶吃点心了。 直到吴氏带了陆夫人和周氏过来,宁七音才抱歉地向老夫人一笑:“今日又要扰老太太清静了!” 往常总有人到老夫人跟前搬弄是非,老夫人虽然心烦可也都耐心打发了。宁七音却从来没在老夫人跟前说过别人不是,更遑论让老夫人做主评判什么事。 因此当宁七音这么一说,老夫人便十分重视起来,猜着宁七音有要事说,便半开玩笑道:“我最是怕清静,清静的时间长了,便觉这人都傻了!” 吴氏正跟在陆夫人和周氏身后进的屋来,闻言便笑道:“老夫人眼明心亮的,谁敢说您傻呢!” 老夫人用手指点着吴氏:“当着面哄我,背后说不定就是你说我傻呢!” 吴氏一脸无辜:“老太太这可冤死我了!” 老夫人看她那样,不由笑了起来,众人自然只管陪着笑,笑过之后,老夫人才又向宁七音问道:“七音,你要说的是什么事?” 宁七音的目光向周氏投过去,周氏面上倒看不出什么异常,仍旧是木然的模样。 “方才有个丫鬟想要害我,被拿住了,过来请老太太示意,看如何处置。”宁七音声音仍是如往常温 分卷阅读285 柔甜美,又波澜不惊的,就像在说一件多么寻常的事。 陆老夫人却很是吃了一惊:“竟有这种事?是什么人胆大如天竟敢在府里害人?” 吴氏恍然一般向宁七音道:“难道方才那丫头竟是要害弟妹吗?” 宁七音还来不及接着说,便听周氏冷冷的开口道:“我觉得还是老太太说的对,不可能会有人敢在府里害人,我看是六弟妹多心了!” 陆夫人觉得周氏反常,却只是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老夫人也没心思理会周氏和吴氏,仍是向宁七音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宁七音便简单的说了一遍事情经过,听得老夫人只拍胸口。 “还好还好!”老夫人上下打量着宁七音,“你没事就好!” 说完,又忍不住震怒:“是哪一房的人,竟起了这么歹毒的心,把她拖出去打死便是,哪里还用来请我的示意!” “我也自问不至于招恨至此,因此将人拿了来,当着您的面问问,看是否另有隐情。” 老夫人点头应允,宁七音便让人把绿屏带了上来。 那绿屏仍被捆着胳膊,在湖水里泡过的衣裙已经半干了,皱皱巴巴的半贴在身上,裙摆处沾上了许多淤泥,还带着些许腥臭味。 一进的屋来,她连忙向老夫人跪下磕头,又因为被捆着胳膊而险些一头栽在地上:“老夫人!” 陆老夫人一下没认出来,眯着眼睛打量一番才讶异道:“你不就是二房新来的丫鬟?” 周氏替绿屏答了一句:“正是,也不知是怎么得罪了六弟妹,竟将人折磨至此!” 周氏那意思,竟成了宁七音害丫鬟了! 老夫人向周氏看了一眼,又向地上的绿屏质问道:“你为何要害六夫人?” 绿屏许是从周氏的话中得了灵感,竟痛哭道:“我没有!是六夫人要害我!” 周氏嘴角有不易察觉的笑闪过,而后得意地抬眸向宁七音看了一眼。 宁七音只是淡淡的看着主仆二人演戏,若绿屏是那敢作敢当的人,也不至于暗地里做那些下作事了。 自己只要请出证人,还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变脸呢! ☆、大结局 第150章大结局 只听绿屏向老夫人哭诉, 说宁七音容不下她一个从前的旧仆,竟然要杀了她,拿簪子捅了她脖子不说, 还被踢下水去,险些淹死。 她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堆,还给人看脖子肩膀的伤,听起来倒比宁七音的说法还要可信。 待到绿屏说完, 周氏便接着开口:“六弟妹, 你也真是的,不喜欢这个丫鬟直接告诉我我撵了她便是,就算我觉得这是个应手的,也不会故意放家里膈应你啊, 你说你做出这种事来……” 周氏摇头叹息:“丫鬟也是人, 到底是条命呢!你怎么不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呢!” 周氏的话音才落,绿屏便伏在地上大哭:“老夫人为我做主!” 宁七音只是轻蔑的一笑, 转头向门口道:“把那位将士请进来!” 暗中护卫宁七音的将士走了进来,先是向老夫人行过礼,又说了自己的身份, 然后才将湖面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虽然是个武夫, 却头脑清楚得很,说话也有条理。 待到那将士说完, 绿屏还未开口,周氏便冷笑道:“这是六弟的人, 恐怕是与弟妹合谋来害我这丫鬟吧!” 老夫人本就不相信绿屏所说,如今周氏不断为绿屏说话,她便不由沉下脸向周氏道:“这边的人证都不算, 倒听你们主仆的一面之词?” 周氏不服:“难道要听弟妹的一面之词?” “不可以吗?”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传来,感觉一下就把屋里人都镇住了。 陆景朝一身戎装未换,几步跨到屋子中央,向老夫人行了一礼。 老夫人点点头:“快看看七音吧,还好她没什么事,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还是请大夫看过放心些。” 陆景朝向宁七音看过来,却见她只是浅浅一笑,口中轻声说了一句“我没事”。 陆景朝像是松了一口气,冲着宁七音微微一点头,然后又看向了地上跪着的绿屏。 “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陆景朝也不坐,就那么站在绿屏面前,面沉似水,声音如刀锋一般。 绿屏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陆景朝,双眼盯着地面身子不住地发抖,可她仍将颠倒黑白的那一套语无伦次的说了一遍。 陆景朝冷笑一声:“若是七音看不惯谁想让他消失,难道还用费这种功夫?” 陆景朝向那将士使了个眼色:“让她抬起头来!” 那将士也不含糊,上前一把抓住绿屏的头发向后一扯,绿屏便被迫仰起头来。 陆景朝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一个人消失的无声无息?” 绿屏看着陆景朝的双眼,登时犹如魂飞魄散,陆景朝说的她 分卷阅读286 太信了,这样一个恶魔一样的人,战场上不知杀过多少人,对付她一个区区丫鬟,想来都不用他亲自动手。 “说实话!”陆景朝的语气不容置疑,那种压迫感让人恨不能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好减轻在陆景朝面前说谎带来的压力。 “六弟,你这是做什么?”说话的仍是周氏,“难道你还要屈打成招吗?” 吴氏也不相信宁七音会去害一个丫鬟,听到这里忍不住向周氏道:“二嫂为何对那丫鬟处处偏袒?二嫂是知道实情还是有意维护?若真是那丫鬟的错,想来弟妹这样通透的人也不会怪到二嫂身上,二嫂今日这般表现,倒有点欲盖弥彰了!” “我有话要说!”坠儿本来在宁七音身后站着,听了吴氏的话也走出来向着老夫人跪在地上。 老夫人心中也对周氏起了疑心,如今见坠儿在这个当口站出来,想是与周氏有关,便忙允道:“快说!” 坠儿向老夫人磕了一个头,然后才说道:“夫人命我去取鱼食,我本来很快就能赶回来,却在还未到湖边时被二夫人房里的人拦下了,说二夫人有事找我。” “我便说六夫人还等着我,若是二夫人不急我便稍后再过去。谁知二夫人就走了出来,说我一个下人竟然不听主子的,二夫人拿身份压我,我也不好离开,便问她有什么事。” “可二夫人却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吩咐,只问我花样子的事,又问我年纪,愿不愿意配人。我几次三番急着赶回湖边去,都被二夫人硬拦住了。” 周氏按捺不住:“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知道湖边的事故意拦你?” “可是你明知道七音一人在湖边等着丫鬟回去,却还拦着她就有问题了!”老夫人向桌子上重重一拍,吓了周氏一跳。 周氏脸上闪过片刻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我就是看这个丫头不错,想将她配给我房里的小厮,弟妹一个人待着又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事,用得着时时刻刻不离人吗?” 陆景朝黑着脸看了一眼周氏:“二嫂不用急着辩驳,我先将你这丫鬟问清楚再说!” 周氏也有些忌惮陆景朝,闻言便收了声,却忍不住向绿屏使了个眼色。 绿屏仍被那将士揪着头发,头皮的疼痛让她几乎不能思考,可她却不能不想眼下要怎么保住性命,以及周氏能不能在陆景朝面前护她周全。 陆景朝的视线移到绿屏脸上,却很快移开又看向那将士:“这点事都办不好,营里审问叛徒的刑罚你倒全忘了?” 将士身体站得笔直:“我这就带她下去审问!” 绿屏只觉头发被用力一扯,吓得立马尖叫起来:“我说!我说!” 那些用在叛徒身上的刑罚,想都不用想,绿屏仅仅是被扯住头发就受不了了,又怎么受得住更加厉害的皮肉之苦。 周氏一下站起身来,向陆景朝怒道:“你是非要屈打成招了?” “二嫂稍安勿躁,你做的那些事,我们待会儿再算!” 陆景朝眼神凛冽,语气冰冷,一下就让周氏说不出话来了。 绿屏看了一眼颓然而坐的周氏,便将自己如何偷偷解了缆绳将船划至湖心,又如何想要掀宁七音下水的事说了一遍。 周氏紧张地盯着绿屏,发现她并没有提及自己,心里还稍稍松了一口气。可她想到陆景朝的话,提着的心却放不下。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老夫人,想着自己嫁的也是老夫人嫡亲的儿子,便是被陆景朝抓到什么把柄,老夫人也不会真拿她怎么样的。 “你为何要害人?”陆景朝仍在质问绿屏。 绿屏看了一眼周氏,她知道若是自己把周氏供出来,周氏也不会给她留活路的,便含泪说自己一直记恨宁七音,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背后可有人指使?”陆景朝上前半步,咄咄逼人。 绿屏吓得向后一躲:“没有!” 陆景朝看向绿屏身后的将士:“把她的绳子解开。” 绿屏不明所以,陆景朝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她,为何让人给她松了绑? 待到绳子解开,绿屏揉了揉被捆得生疼的胳膊,还没缓过来便又听陆景朝开了口。 “推夫人下水用的哪只手?”陆景朝向那将士问道,“用的哪只便把哪只砍了吧!” “不要!”绿屏尖叫一声,连忙向陆景朝磕头,“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她生怕不能打动陆景朝,额头直撞的地面砰砰作响,额前很快青紫一片,混着地上的灰尘,愈加狼狈不堪。 周氏怕绿屏逼急了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便向陆景朝道:“当着老夫人的面,怎么打打杀杀的?况且六弟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可不能让她看这些!” “二嫂这话便多虑了!”宁七音的声音听起来清凌凌的,“方才我都差点被人害了性命,还怕看什么打打杀杀吗?” 绿屏苍白着一张脸仍在不住地磕头,听见宁七音的话又忙向着宁七音爬了过来:“六夫人救我!您大人有大量,便饶……” 分卷阅读287 还来不及爬到宁七音跟前,绿屏只觉心口一痛,整个人就被踹翻在地。 那一脚踹得绿屏咳出一口血来,她却连擦都顾不上就手忙脚乱地又跪向陆景朝。 “六爷饶了我吧!只要不砍我的手,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陆景朝直到现在才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绿屏面前:“我不用你做什么,只要说出你还有没有同谋,有没有主使,我便留你一条活路,当然,也会让你留住双手。” 周氏又要说什么,沉着脸高声道:“六……” “闭嘴!”老夫人将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今日便是那丫鬟不说什么,只看你几次三番开口说话,我就知道这事与你脱不了干系!” “怎么?”陆老夫人冷冷地向周氏道,“你还想说?你是想自己招出来?” “我什么都没有做,有什么可招的?”周氏掩饰着慌乱,“只是六弟今日太过分了!” “那你便闭嘴!”老夫人狠狠地瞪了周氏一眼,“让你说话的时候你再说!” 陆景朝像是嫌不舒服似的把腰间的佩刀摘了下来拿在手中,然后才漫不经心似的向绿屏道:“说吧!” 绿屏只觉胸腔内又疼又痒,接连咳了几声,又擦去嘴角的血,才慢慢地从头说起来。 原来绿屏和鲁嬷嬷被宁玲珑安置到一处院子之后,就再没有接济过二人。鲁嬷嬷年纪大了,很难找到人家做事,绿屏在宁国公府骄纵惯了,也不肯从低等丫鬟做起。 再后来她们知道宁玲珑去陆国公府做了妾,想着宁玲珑定然也不想婆家人知道她在娘家时如何笑里藏刀的处处针对宁七音,便又找到宁玲珑威胁她。 谁知宁玲珑也过得并不宽裕,每每只拿几两银子打发祖孙二人。 直到鲁嬷嬷有一次买菜饽饽,遇到了宁七音乡下同乡,闲聊起来得知宁七音吃了高粱会生病,当年大夫说严重了甚至会死人,鲁嬷嬷便觉得发财的机会来了。 她有心把这消息高价卖给宁玲珑,宁玲珑却不肯出那么多银子,鲁嬷嬷和绿屏便说宁七音吃了那一样寻常东西说不定会死,这么有价值的消息,不给到她们要的价钱她们是不会说的。 宁玲珑说要筹银子便回府了,过了几日再找鲁嬷嬷和绿屏,竟真的拿了银子来。 后来绿屏才知道,这笔银子正是陆国公府的二夫人周氏拿出来的。 再后来,通过宁玲珑,绿屏便和周氏搭上了关系。绿屏想进陆国公府,周氏却一直说时机未到不肯收她,只是平日里也没少给绿屏一些小恩小惠。 去寺庙祈福那次,周氏和宁玲珑便商议找个男人半夜去宁七音房里,污了她的清白,她不死也难活了。 于是便由绿屏偷偷将一只梵铃挂在宁七音门前,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梵铃竟到了宁玲珑门前,男人也闯错了房间。 待到宁七音因为害喜不能处理太多家事,周氏就趁机将绿屏收进来,以便为她所用。 绿屏进府之后,周氏一直在找机会想要加害宁七音,她对绿屏说就算宁七音不死,也不能让宁七音生下孩子来。周氏在房里藏了许多落胎用的药,每日都在琢磨怎么用到宁七音身上。 直到今日周氏带绿屏在湖边散步,远远地便看到宁七音和丫鬟上了船,周氏当下便站住了,看着那船低声道:“若是她们二人划船去湖里翻了船就好了。” 然而宁七音只是在船上坐着赏荷,根本没有要坐船去湖心的意思。 就在周氏打算离开的时候,她突然看到坠儿下船离开了。周氏便觉得机会来了,她向绿屏下命,让绿屏把船划到水深处然后推宁七音下船,她则想办法把周围的人支开,把宁七音的人拖住。 后面的事,便是绿屏最先承认的那些,她就没再说下去。 “你血口喷人!”周氏猛地站了起来,声音高昂尖锐,显见的又气又急。 她这么多年都常常一副木然的模样,直到这一刻才像是活过来一般。 “陆景朝你恐吓这贱人污蔑我!”周氏脸色苍白,在绿屏说的时候她就数次想站出来否认,可老夫人有言在先,她不得不忍。 如今她几步冲到绿屏面前,狠狠地甩了绿屏一个耳光,然后才回身向老夫人道:“母亲不要听这贱人胡言乱语,明明是她跟宁玲珑两个人勾结做下了这些事!” “这个贱人也是宁玲珑举荐给我的,说她办事妥当人也伶俐,我被宁玲珑蒙骗就收下了她,我根本不知道她们两个要害弟妹啊!” 绿屏被周氏一掌打得眼冒金星,却仍不忘指证周氏:“我有证据!在庙里用来陷害六夫人的梵铃,二夫人让我扔掉,我还留着!” 周氏听到绿屏说有证据时,确实吓了一跳,后来听绿屏说不过是留着那梵铃,她便不怕了,甚至还笑了一声:“那梵铃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你随便找个梵铃就来诬陷我?” 陆景朝却心念一动,站起身来:“那梵铃在哪里?” 绿屏知道她背叛了周氏,周氏定然不会轻饶了她,如今唯有相 分卷阅读288 信陆景朝说到做到,留她性命。 因此当陆景朝问起,绿屏忙不迭地说出她藏梵铃的地方。 陆景朝向那将士使了个眼色,那将士便转身出去了。 陆景朝又向周氏道:“是不是诬陷,待会儿自有分晓。” 然后他将椅子一把提起,又轻轻放到宁七音身旁,挨着她坐了下来。 “母亲,”陆景朝却看向老夫人,“我练了半日兵才回来,饿了,您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可不要吝啬。” 屋中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缓和了下来,周氏又瞪了一眼绿屏,然后坐回位子上去想对策了。 老夫人则笑起来:“听听你说的这话,我什么时候是那吝啬的人了?” 宁七音无奈地看了陆景朝一眼,这个家里怕是也只有他敢开老夫人的玩笑,也只有他,还想着自己有孕在身容易饿,却说是他饿了开口要东西吃。 很快各色的点心就端了上来,还有一盅陆老夫人的补品。 陆老夫人才命人给宁七音盛了一碗,大夫便被请了进来。 陆景朝忙亲自将大夫带到宁七音面前为她把脉,虽然面上仍是寻常模样,可身体的动作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好在大夫说宁七音脉象有力,胎气平稳,丝毫无碍。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大夫送了出去。 去找梵铃的将士还没回来,陆家二爷却赶来了,他听了川集堂里传出的风声,说是二夫人好像犯了什么事,急匆匆地就赶了过来。 只是一进门他却有些懵,众人正坐着喝茶吃点心,若不是地上跪着一个脏兮兮的丫鬟,这屋中的景象哪像出事的样子? 带着一肚子疑惑,陆二爷向老夫人见了礼,老夫人倒也不说其他,只让他也坐了一同吃茶。 二爷一向特别敬重老夫人,因此也不敢多问,在老夫人的下首坐了。 二爷对面刚好就是陆景朝,他不由奇道:“怎么穿着铠甲就回家来了?” 陆景朝还未回答,那将士便进了门来:“将军,找到了!” 陆二爷闻声向那将士看去,却见那将士手中拿着一只梵铃。 周氏脸色微变,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陆景朝起身去接那只梵铃,周氏忙转头向陆二爷道:“夫君,我受人哄骗,收了个丫鬟,谁想这丫鬟与那被赶出府的许姨娘勾结着,二人屡次害六弟妹不说,如今那丫鬟竟然污蔑我,说是我主使!天地良心,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陆二爷听了这番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吃惊,不是吃惊于周氏说的那些,而是因为周氏说了那么多话而吃惊。 自从那个女儿夭折,周氏跟陆二爷的话就越来越少,这些年更是一天都说不了几个字,二人从前的夫妻情分越磨越薄,如今周氏焦急地向陆二爷求助,二爷怎么可能不吃惊。 陆景朝已经接过了梵铃,只向铃中看了一眼,便向周氏道:“二嫂方才提醒了我,梵铃确实也算寻常之物,可这一只却不是,这是只有二嫂才会有的!” 那年周氏的女儿落水后高烧不止,灌了汤药也无济于事,周氏几乎把所有法子都用了,去庙里许愿,找乡野的大夫要偏方,甚至找了驱邪的道士来家里做法。 这梵铃便是那段时间周氏特意命人做的,也不知道哪里听说这梵铃声清心,还将一句经文刻在了梵铃里侧,挂在女儿窗前给她听那铃声。 如今陆景朝手中拿的,正是那只特制的梵铃。 陆二爷仍是一头雾水,尚不清楚那梵铃又是哪一出,只得在一旁看着不说话。 周氏却向陆景朝辩白:“我那梵铃早就找不到了,没想到是这贱人偷去了,还妄想以此陷害我!” 陆二爷总算忍不住,向陆景朝问道:“六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景朝看了二爷一眼,兄弟两个虽然年纪差的大些,可这么多年来也是兄友弟恭,如今让他在自己哥哥面前说嫂子做下的那些事,他还真有些不好开口。 “三嫂,”陆景朝转向吴氏,“烦请您跟二哥说一下吧!” 吴氏为难地看了一眼周氏,她平时与周氏相处的倒不错,方才绿屏说的那些话,她原是半信半疑的,可那只梵铃一拿出来,她就信了大半,可心里到底有些难以接受,想不到这些年不声不响的周氏,竟然会暗藏害人之心,也想不通周氏为什么对宁七音有那么大的恨意,以至于想要宁七音的性命。 周氏一下朝吴氏看过去,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犀利:“你信那贱人胡说?” 吴氏看看陆景朝,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宁七音。 宁七音如今胃口才好,可身子还清瘦着,根本看不出是个有孕的人。 吴氏想到宁七音嫁到陆国公府之后,从不生事惹事,掌家的时候也是不偏不倚公私分明,便是得到了陆老夫人多一些的宠爱,让妯娌几个在背后眼红妒忌,可也不至于让她死呀! “二嫂,”吴氏到底下定了决心,“二哥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我先说与他知道,之后是非曲直自 分卷阅读289 有公断。” “公断?” 周氏冷笑一声,指着陆景朝道:“你们都听他的信他的吧?哪有什么公断!还不是要逼死我!” “够了!”陆二爷终于喝道,“你先让我听听是什么事吧!” 不知道为什么,陆二爷习惯了沉默的周氏,今日她每多说一句,他对她的厌恶竟然就会多一分。 吴氏便将绿屏的话复述了一遍,与吴氏不同的是,陆二爷竟然连半信半疑都没有,就全然都信了! “你好歹毒的心思!”陆二爷指着周氏,“从前我就觉得你不正常,如今看来竟是疯了!” 周氏自然不肯认,向陆二爷高声反驳道:“你竟然信外人说的都不信我?那梵铃肯定是被人偷去了做局害我呢,这你也能信?” 陆景朝见他们夫妇二人都开始争执,便沉声道:“二嫂若是还不肯认,那我便将庙中那夜闯了姨娘房间的男子请出来,那可是二嫂的远方亲戚。” 周氏一惊,没想到陆景朝竟连那人都找了出来,一时间连说话都不连贯了:“你……他……,你们都……都污蔑我!” “二嫂虽然和从前那位许姨娘之间的走动比较谨慎,可还是留下了不少证据,若是二嫂有兴趣,我便让人一一摆出来。”陆景朝觉出周氏心理的防线已经开始溃败,便又抛出了一句。 谁想周氏竟仰头狂笑起来:“证据?你还有脸查我?你做了那样对不起我们家的事倒要反过来查我?” “凭什么你害死了我的女儿还能照样过日子?” 周氏红着眼,癫狂一般,她一指宁七音:“凭什么她就能得到老太太的偏爱?凭什么她还能怀孕生子?凭什么?” 她又指向陆景朝:“你早该去给我的女儿陪葬,为什么你没死在战场上?” 她连珠炮似的发问,被陆二爷的一记耳光打断了:“你真是疯了,景朝何时害死了我们女儿?” 周氏捂着半边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陆二爷:“你竟然打我?” 陆二爷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向周氏怒道:“你清醒一点!女儿的死跟景朝没关系,是景朝把她从河里救上来的!” 众人没想到周氏竟然偏执至此,竟然把女儿的死归咎于陆景朝,一时之间只看着她哭闹,竟然都不知要劝说些什么了。 “就是陆景朝害死的!为什么清雅没事偏偏是我的女儿死了?一定是他,就是他害死的!”周氏指着陆景朝咬牙说道,那股恨意让在场的每个人都遍体生寒。 “所以,”周氏盯着陆景朝,一字一顿,“你不配有孩子,你不配!” “你还有没有良心?”陆老夫人痛心疾首,“当年景朝也是十几岁的孩子,是他把我那苦命的孙女救了上来,不然那孩子在水中时就没命了呀!” “后来是那孩子跟你缘浅,这才早早地回天上去了,”陆老夫人说着也浮上泪来,“我知道你舍不得孩子,可你怎么也不能怪到景朝身上呀!” 周氏瞬间泪如雨下,她像是被人抽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哭道:“就是怪他,怪他!” 周氏心里很清楚,她怪不到陆景朝,可丧女之痛让她心如刀割,那种痛竟然不会消失,而是随着年月越来越磨人。 她总想要为女儿的死找个过错方,好像找到了她就能从那种痛里解脱了。时日一久,她竟然恨上了陆景朝,陆景朝同时救了陆清雅和自己的女儿,怎么偏偏自己女儿就死了? 这种偏执被她压抑着,直到宁七音进了门。当宁七音给陆老夫人敬了茶,竟得到了那样贵重的镯子,她心里顿时就失衡了。 如果女儿还在,说不定也嫁人了,说不定也能得到婆婆的喜爱,得到珍贵的礼物。 她莫名就觉得宁七音和陆景朝一样,都是断送女儿性命的凶手,从那以后,她便暗中对宁七音萌生了恨意。 如今众人看周氏坐在地上痛哭,无不摇头叹息,看周氏那样子,显然毫无悔意,执念太深怕是无法回头了。 陆二爷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开始的时候你性情大变,我以为过一段时日你自己能好,谁知你竟然就这么魂不守舍的过了十多年。” “母亲,”陆二爷看向陆老夫人,“您想怎么处置?” 陆老夫人长叹一声:“虽然周氏是我三媒六聘为你娶回家来的,可到底是你的枕边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老夫人的这几个儿子,在大事上没让她操过心,因此在她不掌家之后,很少过问几个小家的事。 陆二爷又看向陆景朝:“景朝可有什么要说的?” 陆景朝立到宁七音身边:“那丫鬟交由我处置便好。” 陆二爷的眼神便被陆景朝带到宁七音身上:“弟妹,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话音才落,周氏竟爬起来冲向宁七音,口中喊道:“谁给我交代?” 陆二爷也是反应极快,一把拉住周氏把她又推倒在地,气道:“如今你做出这些害人的事来,我也不能留你,今日便是你我夫妻情 分卷阅读290 断之时,你随我去写了休书来,便离开我们陆府吧!” 周氏便愈加癫狂起来,仰天大笑了半天,直把人笑得心里发毛,她才慢慢收了笑向陆二爷道:“你早就想休了我吧?好把你那外院光明正大接到家里来!” 陆二爷嫌周氏丢人,忙唤了丫鬟进来拖走了周氏,过后竟真的一纸休书将周氏休了。 川集堂静默了好一会子,谁也没想要为周氏说句话。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还好七音没事,这件事就这样吧,景朝快带七音回去歇着,坐了这么久该累了。” 众人便都行了礼散去了,宁七音被陆景朝牵着手往还城苑走,二人也是沉默了一路。 “我没有想到周氏会恨我。”快到还城苑时,陆景朝终于忍不住开口。 宁七音点点头:“谁都不会想到,她开始便想错了,这么多年错下来,人就变得疯魔了。” 停了停,宁七音又向陆景朝笑道:“没想到你会让人在暗中保护我,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可是他今日不力,现在已经回营中领军杖了。”陆景朝脸色不好看,他不允许他带的人犯粗心大意的错误,若是对阵时粗心,还不知道要牵扯多少人的性命。 宁七音见他那般严肃,便不再多说这件事,陆景朝管理他的手下自有一套方法,宁七音绝不会品头论足。 后来的日子便全都归于平静,府中的暗涌没有了,一切如雨后天晴一般通透清新。 陆景朝言出必行,将绿屏交给官府后保了她一条命。 绿屏很快被判了流放之罪,然而她被踹的那脚留下了内伤,又得不到医治,还未走到半路就病得走不了路,那押解的官差本就不耐烦这趟差事,将昏迷不醒绿屏扔在驿馆的马棚里,也不给水米,不出两日绿屏就死了。 陆夫人忙着为陆见洺觅一个妻子人选,又把掌家的事彻底交给了宁七音,虽然腹中的胎儿一天比一天大,可宁七音处理家事越发得心应手,倒只觉每日过得充实而不会因此乏累。 陆景朝对宁七音越发宠爱,谁都知道小国公爷这边是宁七音说了算,只要真心对宁七音好,小国公爷竟然也是个可以谈笑风生的人呢! 一直到了冬天的第一场雪,宁七音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只要陆景朝在家,宁七音一动他便忙上前扶着,若不是宫中的大夫说这时候需要常走动走动,陆景朝都恨不得把宁七音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供着。 雪还未停,许老汉竟然找到了陆国公府来。 他本来是想要见一见陆见洺,陆见洺哪里肯见他,在大门外踟蹰了许久,直到坠儿买东西回来。 坠儿见了自然要问一句,许老汉却说没什么事路过这里,说完便匆匆离去了。 宁七音听闻此事,想着外面天寒地冻,便担心许老汉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才在这样的天气徘徊在陆国公府外。 她便要出去寻,陆景朝自然不肯,只说让下人去寻便好。 “若是下人能寻他回来,方才他就跟坠儿回来了!”宁七音自己拿起大氅。 陆景朝无奈,只得接过宁七音的大氅亲自为她穿上:“那我陪你去。” 雪还在下着,陆景朝紧紧扶着宁七音小心翼翼地走。 宁七音看他一脸紧张,不由笑起来:“地上并不滑,你不用这么小心。” 陆景朝腾出一只手将宁七音的兜帽往前拉了拉,才抱怨似的说道:“看我担心就不应该坚持出来。” “我们两个在雪中漫步,不也很好吗?”宁七音倒是很爱这雪,无声无息地飘下来,叫人的心也跟着安静祥和。 陆景朝扶着宁七音向前:“若是你没有身孕,我也会觉得很好,可如今你身子越发笨重,我怎能不担心。” 积雪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宁七音鼻尖微微发红,唇边的笑却如飘雪一般纯洁无暇:“想不到昔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竟变得胆小起来。” 二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顺着街上勉强可辨的脚印一条街接着一条街的走下去。 就在陆景朝打算再一次劝说宁七音回府的时候,宁七音看着前方停住了脚步。 陆景朝顺着她的目光往去,却见许老汉正弯腰向着墙角的一个人说着什么。 那是一处有房檐的铺子,铺子关着门,房檐下墙角处蜷着一个人,陆景朝很是辨认了一下才看出那是宁玲珑。 原来宁玲珑从宁国公府出来之后也无处可去,最后竟沦落街头。 本来许老汉以为宁玲珑过上了好日子,他从此就在乡下一个人过日子,不再去打扰这个亲生女儿了。可夏若梅最近跟宁正辉吵架,吵完气不过竟然想起宁玲珑来,她便故意让人去找许老汉,说人家陆家不要宁玲珑了,把宁玲珑给赶出来了,许老汉这才又到了燕京城来。 许老汉并不知道宁玲珑会去哪里,他想要去陆国公府问,陆见洺却不见他,他便只得自己碰运气寻女儿。 不是没想过找宁七音或者宁家,可他觉得自己对宁七音和宁国 分卷阅读291 公府都有亏欠,因为自己的亲生女儿再去麻烦人家,他开不了口。 竟然真的就在街头找到了,他看着宁玲珑不敢相认,半天才弯下腰颤巍巍地将宁玲珑头上的几根干草择了下去。 宁玲珑正裹了一床破被闭着眼睛休息,她告诉自己睡着就不冷不饿了,却觉得风割着脸让她睡不着。才把脸埋在双膝之上,她便觉得有人走过来碰了自己的头发。 宁玲珑猛地抬起头,便看到许老汉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一双苍老的眼中还有浑浊的泪。 “玲珑,跟我回家吧,以后爹照顾你!”许老汉说着,便伸手要去拉宁玲珑。 宁玲珑却嫌弃地将他甩开了:“用不着!我用不着人照顾,也没有家!” 许老汉心里急,口上却说不出来:“你……你……” 宁玲珑站起身来,那床破被掉在地上,看她穿的衣服倒比破被还像样些。 “我用得着你来可怜吗?”宁玲珑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这样?” 许老汉的眼泪都被气了回去,宁玲珑却仍是满脸不屑:“你放心,我就是死在街头也不会跟你回乡下的,我看到你就气不打一出来,你算我哪门子的爹,也配说来照顾我?” 许老汉被她数落一通,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看着再次盖上破被蜷在地上的宁玲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便蹒跚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宁七音并没有叫住许老汉,他也许不想让宁七音知道,他会被宁玲珑这样对待。 宁七音望向身旁的陆景朝,轻声道:“回去吧!” 陆景朝点点头,小心地搀着宁七音转回身往陆国公府走。 “你会因为她可怜而原谅她吗?”走了一段,陆景朝突然开口。 宁七音带着微笑:“沙场上,你会因为对手可怜而放过他们吗?” 陆景朝没有说话,眸底却浮上了笑意。他记起桂花树下宁七音转回头时的模样,那时候她才在树下吟了句诗,却让他觉得十分有趣而对她生出些从未有过的情愫来。 一直以来,陆景朝一直以为宁七音的柔弱和自己的刚强互补着,所以才能情投意合琴瑟和鸣。今日他突然发现,他们夫妻二人竟然在很多方面都是相像的。 陆景朝一直觉得自己足够顶天立地,便是一人独自戎马一生心中也不会孤独寂寞。可如今有宁七音伴在身边,他便觉得从前的许多年都荒芜了。 路上没有行人,路旁的铺子也因为下雪都没有开门,二人不紧不慢地在雪中前行,天地之间像是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宁七音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有他们的脚印在路上延伸。 陆景朝也停下来和她一起向后望:“不用看了,以后的路也会是我陪着你走。” 宁七音转过头,看着那张丰神俊朗的脸微笑起来,犹如在雪中绽放的梅,傲立冰霜又超凡脱俗。 这是她的郎君,这辈子的郎君,熨帖了上辈子惶恐的心,给她家,给她幸福,给她一切。 她抿唇轻笑着,甜蜜地依偎在陆景朝怀中。 上辈子的事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这一生有陆景朝的陪伴,那份安稳和幸福便是牢牢地握在手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当然还有甜蜜的番外,大家想看什么番外呢,上辈子肯定要写写的。 分卷阅读1 《前任他叔权倾天下》作者:叶全 文案: 七音上辈子是抑郁而死,她死的时候,她的夫君和假千金妹妹在别院里偷欢。 重活一世,她放弃了,把那个男人留给假千金吧。 就在假千金趾高气扬以为自己抢到了这个男人的时候, 她嫁给了上辈子夫君他叔,那个从上一世就一直暗中维护自己的男人。 假千金的脸顿时变了,捂着已经要起来的肚子:同是姐妹,男人却差了一辈,她怎么进门?? 后来,假千金恢复了村女的身份,以妾室的身份进门,卑微地跪在她面前恭敬地喊婶夫人。 内容标签: 重生 女配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完结文《前夫他哥权倾天下》《农门福运小娇娘》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勾搭侄子,我嫁叔,跪下叫婶吧 立意:重活一世,我不会拘泥于上一世,我要绽放自我美丽一生 ================== ☆、第 1 章 第1章七音死了 七音至今还记得自己死前的情景。 那是八月,才过了中秋,百福阁外的廊庑上还挂着中秋时的彩珠戏龙灯,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叶子在落,悉悉索索地黄叶随着风落下来,有那么几片晃悠悠撞在窗棂上,伴着秋风,随着半开的窗子飘进屋子里。 她渴了,想喝水,但是身边的丫鬟全都不在,想叫个人都难。 她虚弱地望向那黄花梨木桌上,有一套青花黄陶的茶具,茶盏里有半杯残茶。 颤巍巍地闭上眼来,她想起来曾几何时,她坐在那黄花梨木桌前,偎依在那个男人身边,听他和自己说陆家的典故,说那槐树是那一代老人家亲手种下的,说门前有槐、富跚三代,说要在槐树下修一处秋千,让他们的孩儿在那里玩耍。 昔日言语犹在耳边,那个时候的她一脸娇羞享受着丈夫的爱宠,身边的仆妇丫鬟成群,何曾想过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 今日,她眼睁睁地望着那盏茶中的半盏残茶,竟是伸手去碰一碰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何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 恍惚中便想起那一日。 那一日,大病稍缓的她挣扎着爬起来,想去亲手为妹妹玲珑做一些点心,玲珑说,最爱她亲手做的点心了,是别人都比不过的。 谁知却无意中撞见了自家夫君和妹妹玲珑的奸情,当时夫君把玲珑压在炕几上,好生卖力,而玲珑的手紧紧搂住自己夫君的腰,低低地叫,一口一个姐夫饶了我吧,而自家那夫君陆见洺,竟是粗声吼着道,就是比你姐姐带劲。 言语之粗鄙下流,让她不忍目睹。 她当时就崩溃了,端着辛苦做出来的点心,对着那奸夫□□砸过去。 之后她便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却见妹妹宁玲珑哭红了眼睛伺候在她身边,见她醒来,一脸惊喜。 她气急,大骂玲珑贱人,然而玲珑强忍悲切一脸难过隐忍,周围的丫鬟全都用同情的目光望着自己这妹妹。 后来她慢慢地就知道了,别人都说她病了,病得厉害,还是疯病,疯病不知人事, 她痛斥陆见洺和玲珑通奸,别人却只说玲珑在她病时如此用心伺候,多么尽心尽力却被冤枉,好好清白一姑娘竟然被这么泼脏水,说她宁七音病得不轻。 她百口莫辩,无人诉说,回首望时,这才发现身边丫鬟仆妇竟无一知心。 到了此时,才知道陆家少奶奶的风光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其实骨子里的寒酸就像坟头挂着的那白幡,风一吹就千疮百孔了。 她睁开眼来,眸光再次望向那盏茶。 她还是口渴,想喝。 知道自己要死了,黄泉路上,不知可有这么一盏残茶让她喝一口? 勉力用着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伸出手来,她终于够着了那个青花黄陶的茶盏,颤抖着手,深吸口气,紧紧地攥住,之后拿过来。 黄陶茶盏里冷光荡漾浮动,里面几缕茶须早就失却了本来的颜色,黯然无光。 宁七音抿了下干涩的唇,捧起茶来就要喝。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过来,劈手就那盏茶抢过去。 宁七音一惊,抬眸看过去,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她的妹妹宁玲珑。 宁玲珑笑了:“好姐姐,你想喝茶是吗?渴了是吗?” 宁七音紧闭着苍白的唇。 宁玲珑更加笑了:“好姐姐,你都渴成这样了,喝一口吧,来。” 说完,半盏残茶就要递过来。 宁七音下意识伸手就要去接。 谁知道就在指尖碰到茶盏的时候,宁玲珑却将那残茶泼在了宁七音脸上。 虚弱的身体几乎失去了知觉,但是冰冷的茶水泼在久病的脸上时,却是一个激灵。 分卷阅读2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狼狈的样子,笑着将那茶盏扔在了地上。 宁七音无力地靠在鸳鸯双喜绣枕上,虚弱地望着眼前的宁玲珑。 宁玲珑其实并不是自己的亲妹妹。 当年河洛之乱,三岁的宁七音在战乱中被寄养在一家农户中,之后农户也在战乱中颠沛流离,当两年之后终于度过这场劫难的宁国公府来找宁七音的时候,宁玲珑便被当做宁七音送进了宁国公府。 宁七音在乡下活到了十五岁,一直到那年养母病逝,她才从养母和邻居的口中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于是上京寻找亲生父母,宁七音重新回到了宁国公府。 但是这个时候,宁国公府把宁玲珑已经养出了感情,不舍得丢掉这个女儿了,于是亲生女儿和养女一起养,宁七音为姐姐,宁玲珑为妹妹。 宁七音当时太傻,只以为宁玲珑是真得把自己当姐姐对待,她也就把宁玲珑当妹妹了,谁曾想有一日自己病重,宁玲珑竟然做出这等事来。 也怪自己太傻,自己身边曾经信任的仆妇丫鬟,是怎么一点点被替换掉的,她竟然毫无所觉。 至于自己的夫君陆见洺又是怎么和宁玲珑勾搭上的,她更是丝毫无察了。 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倒是怨不得别人,怪只怪自己愚钝,临死前能做个明白鬼,看清楚这奸夫□□的真面目,也算是不白白来到人世间一遭了。 宁玲珑望着宁七音,面目却逐渐狰狞起来:“好姐姐,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好恨你。” 宁七音不说话,她安静虚弱地看着眼前的宁玲珑,她怎么会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呢,她怎么就这么傻。 宁玲珑咬牙切齿:“陆见洺本来就是我的,本来是我要嫁给他的,如果不是你回来,我已经是陆家少奶奶了!可是你回来了,他们说本来和陆见洺定亲的是你,所以没有我的份了,什么都没有了,陆家嫌弃我不是宁家亲生的女儿,他们不要我了,放弃了我,选择了你!谁愿意被抛弃,谁愿意被嫌弃,如果不是你突然回来了,你知道我这辈子该有多幸福吗?” 宁七音还是不说话。 这些她确实不知道,当时她才刚回来,面对宁国公府的锦绣繁华已是眼花缭乱,他们怎么说,她就听着,妹妹宁玲珑说姐姐你和陆家哥哥是天设地造的一双,她就信以为真了,哪知道这宁国公府里的人和别处不同,说话都是要反着说,她们笑着的时候,其实是要给你捅刀子。 宁玲珑突然又笑了:“现在好了,你要死了,人人都知道你是得了疯病死的,等你死了,陆见洺就是我的了。姐姐,陆见洺他真好,身体强壮,让我好生快活,以后我会代替你好好伺候他。” 宁七音想抬起手来,想给宁玲珑一巴掌。 她已经要死了,她却说出这等腌臜话来。 但是她没有力气,她什么都不能做了。 宁玲珑仿佛看出她的心思,更加得意地笑了,笑得面目狰狞起来,她凑近了七音,压低了声音道:“好姐姐,看在你要死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黄泉路上,你可以继续去想了。” 宁七音此时的呼吸越发虚弱,浑身的力气散去,木然地望着宁玲珑。 宁玲珑笑着说:“难道你没怀疑过,那夜在丰州,和你睡了一夜的男人是谁……” 濒死的宁七音眸光一抖,盯着宁玲珑。 宁玲珑缓缓地吐出几个字眼:“确实不是陆见洺。” 宁七音大口地呼气,瞪大眼睛。 她要知道,要知道为什么! 宁玲珑得意地笑了:“至于是谁,你自己去猜吧,下了地府,刀山火海十八层地狱,你可以慢慢地猜!” *********** “姑娘,姑娘?”身边胡嬷嬷的声音温柔地响起。 宁七音在那声音中,缓缓地从梦靥中挣扎着出来,她看到了锦帐上的缠枝莲纹以及挂在边角的缀丝穗,这是自己在宁家闺阁里的布置。 这才想起来,自己又活过来了,回到了十五岁那年。 这个时候的宁七音才回到宁国公府没多久,对于府中的一切还懵懂不知,平日里战战兢兢,并不敢轻易多说话。 而这个时候,宁玲珑便过来了,热心地带着她见这个认识那个,还要亲手教她学东西。 当时母亲见了,颇为宽慰,说以后姐妹两个好好相处。 宁七音如今回想,自己一切的悲剧其实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 胡嬷嬷看她终于醒了过来,安抚了她一番,又叫小丫鬟进来伺候她梳洗,给她说着今日要办的事。 今日要过去宁家老祖宗房中,老祖宗外家的几个亲戚过来,到时候亲戚家的姑娘都要来,还要一起为老夫人写福字。 “姑娘,到时候怎么见礼,说什么话,我都会好好地教你,你记住就是了。” 宁七音看着胡嬷嬷,轻轻点了点头。 胡嬷嬷看着她今日格外安静,倒是有些意外,以为她是害怕了,便笑道:“你 分卷阅读3 也不必害怕,亲戚家也知道你这里的情况,不会太过苛责你呢,说好说坏都没什么。” 坐在黄花梨透雕花鸟图镜台前的宁七音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却是道:“胡嬷嬷,你的侄子是不是在城外庄子上过活?” 胡嬷嬷一愣,倒是没想到宁七音提起这个,笑道:“是,我无儿无女的,就这么一个侄子,倒是个实诚孝敬孩子,以后还指望着他呢。” 宁七音垂下了眼睫,没再说什么。 心里却是想起,胡嬷嬷是个善良人,待自己极好,只可惜很快她就会受了那侄子的连累,为此被打发出去,之后日子就过得不太好。 也是后来她嫁给了陆见洺后,曾经有一次在庙里偶遇过胡嬷嬷,才知道她当初侄子的冤屈和无奈。 奈何她这当主子的,也不过是才来宁国公府,自己根基未稳,诸事不知,不能护住胡嬷嬷。 想想以后经历的那些事,若是有个胡嬷嬷这种稳妥良善的在身边提点着,何至于沦落到那个地步?等到胡嬷嬷离开了,宁玲珑便把自己房里的嬷嬷借过来用,不过是把自己往歪处教罢了。 这一次,她得想法子,留住胡嬷嬷。 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听得外面一个丫鬟吵吵嚷嚷的。 她微蹙眉。 她临死前也在陆国公府当了几年少奶奶,陆家规矩大,哪里容得这些事,如今听得,恍然想起,才知道自己年少时闺中丫鬟是多么没规矩。 细听时,知道这丫鬟是绿屏,绿屏是宁玲珑送过来的丫鬟,据说是一个多么能干的,她也就留在自己房中了,让她帮着自己管教院中的小丫头们。 昔年的自己便是觉得这绿屏性子实在是太过厉害了,但是宁玲珑却告诉她,府里规矩大,就是该这样,她也就不敢作声了,如今回过头来看,她堂堂国公府嫡小姐的房中,竟然让一个丫鬟做主了,也怪不得没人把她放在眼里。 侧耳细听间,却是有个小丫鬟命坠儿的去公中取饭食,因为少取了一样,便被绿屏拿着银簪子来戳指尖儿,打得狠,那坠儿跪在地上,哭得一叠声求饶。 宁七音听着的时候,胡嬷嬷自然也听到了,轻叹了口气,为难地望着宁七音。 自家这主子是个泥菩萨,平时什么都听那二姑娘的,房里的事也不能做主,倒是让那么一个刁蛮丫鬟把院子里的事都管了。 谁知道这时,宁七音抬眼,淡淡地道:“走,我们出去看看。” 胡嬷嬷微怔了下,有些意外地看着宁七音。 这倒是没想到。 宁七音自然察觉到了胡嬷嬷的意外,她笑了下。 重活一世,既然知道自己的错,那就一点点地改,属于她的,她要慢慢夺过来,曾经走错的路,她要一步步地踏回去。 当了两年陆国公府的媳妇,谁还是那个刚从乡下来诸事不知的小姑娘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推荐我的完结文《前夫他哥权倾天下》 文案如下: 凝洛上辈子是在逃跑的路上被几个腌臜男人追,最后为保清白跳河自杀的。 死了后,她看到陆宣的新妇钟绯云悲痛地跪在那里,喊她做妹妹。 都看到这新妇良善软弱,谁能想到就是这钟绯云买通了那些盗贼来害她呢。 她重生了,重生在被陆宣霸占前。 后来,她嫁给了陆宣权倾朝野的哥哥,作为长嫂来接钟绯云的孝敬茶…… ☆、第 2 章 第2章惩戒自大丫鬟 宁七音被接回来宁国公府后,便住在这乐苑了,乐苑并不大,至少比起来如今宁玲珑住的月苑还是要略显寒酸的,但是既然说了两个姑娘都是宁国公府的姑娘,自然不好特特地让宁玲珑把住处腾出来给宁七音住,况且宁七音也好说话,就这么安置下来了。 宁七音开始时还不觉得,后来慢慢地明白过来这其中的意味,心里也就慢慢地凉了。 纵然是自己亲父母,也凭空远了一层。 不是在府里长大的,没曾经亲自教养过,自然一样望过去,处处是毛病,况且她本就是乡下长大的孩子,哪能入得了国公府夫人的法眼。 最开始是心疼的,心疼过后,就是无奈了。 命运就是如此,把本来这世间最为浓烈的父母之爱就这么稀释了,化为了飘在风中的叶子,干枯泛黄。 重活一世的宁七音想到这里,心境竟然是格外平静,上辈子她下意识总想倚靠,信任别人,倚靠别人,以为别人会为自己做主,现在却知道,没有人为自己做主的,人只能靠自己,为自己做主。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笑望了一眼灰瓦墙角处的海棠花。 海棠花是富贵花,此时正是花季,开得娇艳美丽,风一吹,就有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一时心情大好,就连适才的梦靥也慢慢地在眼前消失了,这么笑着间,她的眸光落在一旁跪着的小丫鬟身上。 分卷阅读4 那小丫鬟叫坠儿,因过去公中厨房取点心时,少了一样,便被绿屏罚跪在廊庑下的青石板上,此时应该已经跪了颇有一会,膝盖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两腿战战,身体也摇摇晃晃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来。 绿屏手里拿着银簪子,正在那里教训坠儿:“知道你这是在谁房里,咱家姑娘是宁国公府的嫡姑娘,是最亲的姑娘,让你取一些糖蒸酥酪来,你竟说没有,没有你不会让厨房里人做?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配在咱们姑娘家房里吗?留着一张嘴,连话都不会说,要她有什么用!” 说着,竟拿银簪子去戳小丫头的嘴,那小丫头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脸皮嫩,嘴巴也嫩,哪里经得起这般羞辱,眼泪就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哭着求饶道:“绿屏姐姐饶我,是我无用,我这就去,这就去要……” 绿屏掐着腰,拿簪子恶狠狠地戳,只把那小丫头一惊一惊得,却不敢躲,她却依然恶声恶气地道:“咱家姑娘,那是国公府里头一份的姑娘,都给我挺起腰来,知道了吗?” 宁七音听着这话,心里冷笑不止。 她竟不知道,自己有这般威风,更不知道原来自己的丫鬟都可以如此嚣张,偏生她这当主子的这辈子都没这么有底气过。 刁奴被这么教诲着,走出去后,还不知道别人怎么笑话呢! 当下淡淡地出声:“绿屏姑娘好大的威风。” 这声音一出,绿屏先是唬了一跳,回头看时,见是宁七音,忙笑着上前见礼,之后解释道:“姑娘,这小贱丫头行事不得力,我正想着好生给她一个教训,也好让她长眼,走出去挺直腰杆做人,免得别人小看了咱们姑娘,这都是给咱家姑娘长脸啊!” 宁七音清凌凌的眸光落在她手中的簪子上:“这银簪子用起来不顺手吧。” 绿屏心里微怔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日的姑娘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样,那眼神,说不上来的奇怪,总觉得看着心里发憷,不过想想,宁七音是素来的泥人性子,哪里管得着自己,再不济也有二姑娘帮着自己,有什么好怕的,当下也没多想,便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银簪子,笑道:“可不是嘛,银的容易软,不好使,不过奴婢也没办法,这些小丫头太刁了,不好好收拾,她们是不知道规矩的,总得让她们知道规矩。” 宁七音颔首:“是,你说得极好,不收拾,怎知规矩。” 绿屏得到宁七音认,舒了口气,笑了。 宁七音却吩咐旁边一个丫鬟,记得应该是叫铛儿的:“去取钎子来。” 铛儿一愣,不过还是照办,进屋去取了。 绿屏见此,心里明白了,这是要用钎子来罚这小丫头吗?她忍不住得意地扬了扬眉,看来姑娘还是觉得自己干得很好的。 而跪在一旁的小丫鬟坠儿则是脸都白了,她本来身形已经摇摇欲坠,如今听说取钎子,只觉得自己脸上疼膝盖疼浑身都疼。 胡嬷嬷蹙了下眉,就要上前和宁七音说什么,宁七音抬手阻止了她:“胡嬷嬷,我心里有数。” 胡嬷嬷见此,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原本不过是个寻常嬷嬷,并没有什么根基地位,被派过来照料宁七音,也是好不容易得的好差事,并不敢惹事生非,而这位绿屏却是有些背景来历的,绿屏亲娘老子在厨房里做活,亲爹则是跟在国公爷身边伺候的,这身份就不一般了,她惹不起。 况且,自家姑娘听信那二姑娘的,自己说什么,怕是也听不进去。 这个时候铛儿取来了钎子,那钎子尖锐得很,又是硬铁做成的,长长的一根,不要说坠儿,就是旁人见了,都觉得害怕。 拿这个戳人吗? 坠儿已经哭着磕头:“姑娘饶命,姑娘饶了我了,坠儿错了,坠儿知道错了。” 绿屏却撇嘴:“你没听姑娘说吗,不好好收拾,是不知道规矩的,既然错了,那就合该受惩戒,哪能轻易放过,咱们乐苑是有规矩的。” 宁七音道:“你还不跪下?” 她这话一出,大家都是一愣,跪下,这不是跪下了吗? 宁七音手中握着钎子,淡淡地道:“绿屏,你跪下。” 绿屏一愣,迷茫地看着宁七音:“啊?我?” 宁七音:“跪下。” 绿屏:“为什么是我跪下,我这是要——” 宁七音清凌凌的眸中泛起冷光:“来人,把她按在地上。” 旁边的几个丫鬟仆妇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开始还是愣着,后来明白过来,虽然心里还是不太敢,但到底姑娘那眼神,不像是说假的,只好上前,就要按下绿屏。 绿屏都已经呆了:“姑娘,你什么意思?” 宁七音冷笑:“让你知道我们乐苑的规矩啊。” 绿屏不服气:“我做错了什么吗?” 宁七音:“你竟然还敢犟嘴?在这乐苑里,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罢了,不要仗着一些自以为是的脸面,就要在这里欺上瞒下,嚣张至极,乐苑里有乐苑的规矩,国 分卷阅读5 公府里有国公府的规矩,但是这一条条规矩,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来执掌。” 说到这里,她语气中带了鄙薄:“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可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这还是那个懦弱到凡事由绿屏做主的姑娘吗,这还是那个处处都听从二姑娘安排的姑娘吗? 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关键是姑娘那眼神中的威慑力,那不容置疑的气势,怎么看,怎么都有当家姑娘的气派,让人不敢多看,让人也不敢质疑。 看着一众人等全都不敢噤声,宁七音对此很满意。 上辈子,她作为国公府的少奶奶也曾经跟着学习掌家,她虽然并不是太聪明强势的性子,但到底长了许多见识,拿到闺阁里来唬一唬这些小丫头子,绰绰有余。 宁七音当下淡声道:“坠儿,起来。” 坠儿原本都已经绝望了,以为自己必是要被打得很惨,脸上都已经生疼生疼的了,谁知道竟然出了这等变故,她此时还有些恍惚,听到宁七音命她站起来,忙战战兢兢地要起来。 因为跪得太久,腿上发软,站起来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又跌倒,不过做丫鬟的,到底性子倔,硬生生自己站住了,恭敬地立在宁七音面前,不敢吭声。 宁七音将那钎子递给了坠儿,命道:“现在,由你来惩戒绿屏。” 坠儿下意识接过来那钎子,也是一愣:“我?” 宁七音:“是。” 绿屏一听,吓到了:“姑娘,不要!我罚坠儿是有缘由的,姑娘你听我说。” 宁七音:“我乐苑里,哪有你来辩驳的道理,坠儿,掌嘴。” 坠儿刚刚从惊吓中醒来,站都站不稳的,如今听说自己竟然要张嘴绿屏,也是吓得不轻,不过她看看宁七音,确认是这个意思,再看看绿屏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当下是怕的,但是惧怕之余,竟然泛起些许快意。 活该,活该。 刚才是谁那样横行霸道欺凌于我,如今你也知道怕了? 坠儿一手紧攥着钎子,一手抬起巴掌,犹豫了下,终于啪的给了绿屏一巴掌。 ☆、第 3 章 第3章惩戒自大丫鬟 坠儿是平日被欺凌惯了的,哪可能去打绿屏这种有身份有背景有人撑腰的大丫鬟,如今这么一巴掌打下去,别说别人怎么想,她自己心里倒是怯生生的,脚底下发虚,几乎不敢去看。 绿屏被人这么一个耳刮子打过来,开始时候还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打她,而且不是家里的主子夫人姑娘,是一个卑贱到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小贱婢子,一个坠儿,竟然也敢打自己。 她眼里气恨和不敢置信,这气恨让她眉梢都染红了:“你,你打我?” 坠儿被她这么一说,委实有些怕了,后退一步,求助地看向宁七音。 宁七音冷笑:“不是她打你,是我宁国公府嫡长姑娘命她打你,怎么,在这乐苑里,还有人胆敢和我讲规矩吗?” 绿屏听这话,心里一震,看过去时,只见往日总是低眉顺眼的宁七音眉梢微微挑起,好看的眼眸泛着冷冽的光,拥有柔和弧度地下巴仰起间,竟有股谁也不敢逆其锋锐的气势,恍惚中竟有宁国公夫人管家时的威严。 她突然有些怕了。 宁七音从乡下来的,当时她来的时候,她也是跟着一起看到了的,很土的一个乡下姑娘,什么都不懂,听说就连识字都是自己偷偷地在学堂外跟着听才认识的,这样的一个丫头,没什么见识,才情甚至比不过她们这些当丫鬟的,她凭什么配当国公府嫡小姐,不过是运气好会投胎罢了,绿屏就不太看得眼里,也爱拿那些规矩来压她。 看着她什么都不懂,可以被任意欺瞒,她心里每每觉得畅快,甚至恍惚中觉得,国公府的嫡小姐也不过如此。 但是现在,她身上的气息仿佛一下子全都变了,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般。 她竟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但是口中却勉强道:“姑娘便是认为绿屏哪里错了,也该讲明白了,回禀到太太那里,何至于如此羞辱绿屏?绿屏的父亲在国公爷跟前当差,羞辱绿屏,这就是羞辱国公爷跟前的脸面。” 宁七音自然看出来绿屏初时眸中的震惊,也听出她如今的威胁,心里倒是也不怕的。 上辈子战战兢兢,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还不是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她沦落到那个地步的时候,谁曾为她撑腰,谁曾怜惜于她? 如今重活一辈子,她自是要换一个活法。 宁七音眉梢间的寒意更甚,说出的话却是轻淡至极:“既然绿屏姑娘这么大的来历和身家,我乐苑里庙小,供不起这么一尊佛,那就掌掴三十下后,送回母亲那里,请母亲定夺吧。” 这话一出,绿屏脸色变了,变得惨白惨白的,身子也如同风中的落叶一般瑟瑟发抖。 她死死地攥着袖中的拳,不敢置信地盯着宁七音,瞪大眼睛,无法理 分卷阅读6 解地看着她。 不过,她不过是狐假虎威吓唬她罢了。 她再有背景,家里人在府中再是有脸面,也左不过是当人奴才的,而宁七音是侯府的嫡小姐,甚至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对她心有愧疚,她如果真豁出去要如何,谁能硬和她对着干。 只是,这里面的道理,哪里是一个寻常村女能想明白的,宁七音竟然变得如此通透明白了! 她心里思绪交战,半响后,终于咬咬牙,低下头:“姑娘,是我错了,是我不懂规矩……” 宁七音淡漠地望着眼前的小丫鬟。 只是一个小丫鬟而已。 在国公府里,这种小丫鬟再有背景,却也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如今重活一世的宁七音,作为国公府的嫡小姐,竟然首先要做的是让一个小丫鬟服软,这么回首一想,才知道上辈子的自己活得是如何委屈求全。 她站在那里,羸弱的身子挺得笔直,居高临下地望着绿屏。 这个嫡小姐的威仪,她必须一点点为自己端回来。 周围的丫鬟仆妇一个个都看傻眼了,要知道绿屏是什么人,她在府里关系盘根错节,那可是有背景有来历的,但是现在,竟然当场认错了?往日的姑娘,可真没这般气势啊,今日,这是变天了? 小丫鬟坠儿更是瞪大眼睛,刚才还高高在上教训自己的绿屏,低头承认错误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望着这样的绿屏后,又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家姑娘。 自家姑娘身形单薄,形状柔弱,秋风吹时,她耳边的一缕细软的鬓发轻轻地扑打在她脸颊,看着实在是弱骨柔形,但就是这样的姑娘,三言两语竟然让那绿屏低头认错了? 胡嬷嬷更是不敢相信,她欣慰,她激动,她不知道姑娘这是怎么了,但是细想想,若是姑娘真厉害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看看那绿屏竟然低头认错,她眼里甚至有些湿润了,这样子,挺好,挺好。 她咬咬牙,上前,终于替宁七音出声道:“你知道错了,就这么站着,你这是认错的样子吗?” 这是胡嬷嬷说出的第一句话。 她平时不敢说的,但因为宁七音那么说了,她就多少有了一点底气,就敢这么说了。 绿屏听到一愣,胡嬷嬷,区区一个胡嬷嬷竟然敢对她这么说话了? 她正要开口,但是当看到宁七音时,突然意识到了,胡嬷嬷这是狗仗人势。 对,宁七音是嫡小姐,宁七音可以把她赶出去乐苑。 虽然她离开乐苑后也可以找到其它地方安置自己,不缺乐苑的这点月钱,但是她丢不起这个人,她也怕万一国公府夫人问起来,那自己必然遭受责罚。 她可以感觉到宁七音那薄薄抿起的唇是如何倔强,她说的话仿佛是一定会办到的。 简而言之,她糊弄不住这个宁七音了。 这一瞬间,绿屏想了很多,终究是怕了,想想形势比人强,不就是低低头嘛,她可以,当下她的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咬着牙道:“姑娘,这次是绿屏错了,绿屏知道自己不对,请姑娘责罚。” 绿屏这一跪,大家都面面相觑。 往日总是和二姑娘一起把姑娘拿捏住的绿屏,此时竟然跪在姑娘面前了? 宁七音其实早就料到会这样,她也是水里火里走过,岂能拿捏不住这一个小丫鬟? 今日这绿屏,也是有头有脸的丫鬟,就只能拿她做筏子,来给自己立一个威风了。 当下命道:“既是知道错了,那就不必送出乐苑,不过掌掴是少不了的,坠儿,你来掌二十巴掌。” 绿屏呼吸一窒,她都已经跪下认错了,竟然还要掌掴? 但是她已经退了一步,跪下了,一旦跪下了,她就没法站起来,只能忍着。 坠儿现在已经不像最开始那么忐忑了,因为她看到了绿屏刚才面对宁七音时的狼狈。 人就是这样,你惧怕一个人,觉得她是高高在上的,但一旦你看到她卑微的一面,那种惧怕也就消淡了。 都是丫鬟,都是人,她那么嚣张,但是她也要畏惧小姐啊,有什么还害怕的? 姑娘让自己掌掴,那就掌掴。 坠儿小姑娘鼓起勇气,抬起手,啪的一下,又给了绿屏一巴掌。 这一巴掌和当时战战兢兢哆哆嗦嗦的一巴掌不同,这一巴掌很结实。 巴掌从左边来,绿屏的脸因为力道向右边歪了一下,巴掌离开后,脸上就红了,那红泛起微微的刺痛和火辣感来。 可是很快,第二个巴掌就从右边扇过来,她的脸又往右边歪。 坠儿想起她往日的欺凌,想起她曾经逼着自己吃馊了的饭,想起她把自己的嘴拧肿,心里的恨一阵阵地往上泛。 你绿屏也有今天,你不是乐苑里你最大吗,还不是要听姑娘的? 你的规矩和姑娘的规矩,且看谁得更大! 坠儿一巴掌一巴掌地打下去,每一巴掌都用了力气,没多久,绿屏的两边脸都 分卷阅读7 肿了起来。 等到二十巴掌打完了,坠儿自己的手心也火辣辣的疼,但是看绿屏,肿的像猪头了。 宁七音早就进了屋里歇着,坐在画帘内,落下帐幔,只开着窗棂,看着那落叶缤纷,听着绿屏挨打的声音。 待到终于打完了,才让坠儿进来回禀。 坠儿眼里闪着兴奋,兴奋中显见又有些茫然,她规规矩矩地跪在宁七音面前:“谢姑娘。” 宁七音低头,望着杯盏中的茶水,热气氤氲,杯中的几瓣茶芽舒展开来,她的声音闲淡:“谢什么?” 坠儿跪在那里,两手安分地落在膝盖边,低头想了想,才道:“奴婢受绿屏欺凌,姑娘为奴婢做主,奴婢心里感激姑娘,若不是姑娘,奴婢今日怕是要受好一番磋磨。” 宁七音将那白瓷茶盖轻轻地磨过茶盏边缘,就着浅浅地品了口茶,之后才淡淡地道:“这就错了,我这不是为你做主出头。” 坠儿一愣,之后很快想明白了:“是,姑娘不是为我出头,姑娘这是为了乐苑的规矩。” 宁七音垂下眼来,这个小姑娘倒是个机灵的。 当下又淡声问了坠儿的身世来历,知道这是早年被卖入国公府的,之后家里也没人了,只有一个弟弟,怕是也早死在灾荒中了。 她当初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丫鬟,但后来怎么离开的,又发生了什么,都是稀里糊涂一概不知,如今细听后,微微颔首,又随意赏了碎银。 坠儿自然是感激涕零,敬仰地望着宁七音,跪在地上认真地磕头。 待到坠儿出去后,胡嬷嬷凑过来:“这个坠儿,倒是个机灵的。” 宁七音颔首。 她总要慢慢地培养提拔几个心腹,这个坠儿,倒是可以用的人。 胡嬷嬷想着刚才的事,倒是记起来自己的一肚子想法,以前姑娘总是听二姑娘的,也放任那个绿屏,她明里暗里劝过,但根本听不进去,如今是终于醒悟了吗? 当下正要趁机说下自己其它想法,谁知道这个时候,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动静,却是国公府夫人房中的小丫鬟过来,说是让她过去一趟。 宁七音一听,略想了下,就明白了。 这是老祖宗娘家的亲戚到了 上辈子,宁七音的人生仿佛就是在这里定调的,乡下来的姑娘,不懂礼节,不识几个字,同情怜悯的目光,暗地里觉得这姑娘这辈子已经被毁了,却又很是好心地说没事慢慢来的那语气。 宁七音轻轻地饮了口茶,在那氤氲热气中,轻声道:“我这就过去吧。” ☆、第 4 章 第4章得了一块玉 宁国公府的老夫人娘家姓顾,是燕京城数得着的人家,顾家祖辈上当年也是权倾朝野的人物,祖上封的是镇国公,下面子孙一代一代袭下来,到了老夫人兄弟这一辈,按照规矩,祖上的荫庇到了减等的时候了,是以老夫人的哥哥现袭的是伯爵,镇伯公有三儿两女,儿女又各开枝散叶,这次过来的顾家夫人带了几个孙子孙女一起过来拜访宁国公老夫人的。 宁七音过去的时候,宁玲珑正往外走,见到她了,倒是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宁玲珑穿着一身水蓝竹叶缎面对襟褙子,梳得溜光黑亮的发上斜插了宝蓝点翠珠钗,明晃晃地垂在额前,她生得模样也算周正,只是下巴稍长,显得脸盘儿窄长,神韵间像极了宁七音在乡下的养母。 宁七音的那位养母,也就是宁玲珑的亲娘,对宁七音说不上多坏,再不济也给她一口饭吃养大了她,就算会打骂,但是娘打闺女也是常有的,是以宁七音一直觉得,自己娘应该是好的吧。 以至于对于和自己亲娘神韵相似的宁玲珑,她也觉得应该是好的。 也是后来她嫁人了,慢慢地见识多了,回想起来,才觉得不对,自己爹娘对自己的恩情,也真是仅仅给了一口饭而已。爹娘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亲生闺女,知道他们的亲生闺女在国公府里享福,他们就那么看着她这个真正的国公府嫡女在冬日里踩在雪地里干农活,还要笑呵呵地揣着袖子对别人说我家闺女能顶两个儿子用。 宁七音看着此时十五岁的宁玲珑,脸还没绞的她显得比之后年轻一些,眼睛下方还有几个没有点去的雀斑,并不是太好看,不过生了一张薄薄的唇儿,嘴皮一翻能说会道,奉承的家里长辈个个喜欢,加上爱笑,自然讨喜。 宁玲珑满脸笑着过来接宁七音,原本是要拉着她过去的,她已经放下话风,说宁七音含羞,不好意思见人,不过她会想办法把她劝过来的。 但是如今,一句话出去,宁七音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倒像是看着一个多年不见的人,就那么细细地打量着,这让宁玲珑有些不自在了,就仿佛自己脸上的雀斑都被对方收在眼里一样。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是谁让你心里不痛快了,告诉妹妹,妹妹给你出气。”宁玲珑笑嘻嘻地拉住了宁七音的胳膊,很贴心地对她这么说。 “没什么。”宁七音 分卷阅读8 淡淡的,对于胳膊上挽着的那手,并不喜欢,倒也没太排斥。 尽管二十岁的宁玲珑面目狰狞的样子就在眼前,但是她知道,自己首先要接受,接受了这样的宁玲珑,才能平心静气去对付她,如果自己先沉不住气,那和上辈子的宁七音有什么区别? “听说亲戚来了,一起去看看吧。”宁七音平心静气地道。 “好。”宁玲珑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个时候的宁七音不该是忐忑不安,求助地问她怎么办,她就给她传授一些自己的秘笈,告诉她不用怕跟着自己就好,到时候说什么她会给她使眼色。 还没等宁玲珑细想,一个圆容脸儿的小丫鬟撩开了帘子,笑着说:“七音姑娘这不是来了嘛!” 那小丫鬟叫双喜,是老夫人身边的。 里面的人一听这个,忙招呼着让她进来,于是宁七音便被引了进去,进去只见正屋里坐了一圈的人呢,每一双都正看向她。 昔日的宁七音乍进来的时候自然是有些忐忑,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她哪知道看哪个,一个比一个陌生。 不过重活一世的宁七音心里却格外清明,正中间坐着的两位,一个是自家奶奶宁老夫人,一个是奶奶的娘家嫂子顾老夫人,旁边一溜儿坐着的站着的,那是两家的孙子孙女辈的。 她的脚步稍停了下,眸光安静地扫过大家,最后落在正座上的那两位老人家身上。 走过去,低头轻轻地福了福,才道:“给祖母请安,给舅祖母请安。” 她这话一出,顾老夫人打量着宁七音:“你刚进来,还没见我呢,怎么知道我是你舅祖母?” 宁七音抿唇,轻声道:“今天一早就听嬷嬷说舅祖母要来,进来屋,只看到你和祖母坐在一处,可不就是舅祖母了。” 顾老夫人笑了,招呼着宁七音过来:“孩子,过来我身边坐,让我仔细看看。” 宁七音依言上前。 身后的宁玲珑微微蹙起了眉头,这宁七音,到底怎么回事?竟然丝毫不怕了,和自己想得一点不一样啊! 顾老夫人打量着这孩子,十五岁的年纪,皮肤白净剔透,嘴唇儿红滟小巧,澄澈水润的眼睛安静地望着自己,一看就是个娴静恬淡的性子。 “倒是有些像你年轻时候。”顾老夫人对宁老夫人叹说。 “是,模样像我那时候,就是这性子,在乡下养大的,如今还是要多操心了。”这虽然是家丑,但是宁老夫人倒是没避讳顾老夫人,她自己的娘家人,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这不是还小嘛!”顾老夫人倒是有些欣赏宁七音:“况且你看,这孩子性子多稳当,她进来后我就看着,一看就是个能沉得住气经得住事的,我看比从小养在府上的也不差。” 宁老夫人想想,倒也是的,之后再看宁七音,就有些意外了。 往日总是忐忑的样子,怕人,凡事总是问玲珑那丫头,如今倒是沉稳下来了,安静地坐在那里,确实有了几分他们这种人家教养出来的样子。 顾老夫人笑呵呵地拉着宁七音的手,打量着,越看倒是越喜欢,又掏出来一块玉,细看时,是碧玉滕花玉佩,她塞到宁七音手里道:“拿着吧,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宁七音后来嫁到陆国公府,也有些见识,一眼看出这玉是好玉,不敢说稀世之物,但拿出去也是少见的成色。 她忙道:“舅祖母,这个我不敢收,太贵重了。” 宁老夫人也道:“她小孩子家的,罢了罢了,随便送个其它的就是了,何必送这个。” 然而顾老夫人却坚持:“这是我给孩子的见面礼,怎么,还嫌弃不成?” 推拒不过,宁七音就望向宁老夫人,看她意思。 宁老夫人看了一眼宁七音,颔首:“收着吧,还不好好谢谢你舅祖母。” 宁七音后退一步,恭敬地拜谢了,姿态优雅完美,是当下燕京城贵女最标准的福礼。 顾老夫人越发意外了,宁老夫人也没想到:“七音如今倒是长进了。” 至于旁边的几个孙女,更是不敢相信。 她们都是国公府里的自小教养出来的,一举一动都是要讲究礼仪的,过来这里前,已经私底下讨论过,说那宁国公府来了一个乡下女儿,要等着看她热闹。 不曾想,竟长得这般标致好看,好看也就罢了,礼仪完美,便是进宫,也不过如此了。 而最让大家想不到的,自然是那块玉佩,那玉佩,还是当年没进宫的太后娘娘送给宁老夫人的,宁老夫人平时都不怎么舍得带的,如今竟然随手送给了宁七音? 这就让人眼馋了,自家的姑娘那么多,送给外人了? 在座的顾家女儿有好几个,其中最出挑的是长房的顾出晴和二房的顾出悠,两个人对视一眼,面上都有了些许不满。 就算这个宁七音礼仪不错,那又怎么样,怕不是大字不识几个,君子配玉,一个乡下姑娘凭什么啊? 而此时的宁玲珑站在一旁, 分卷阅读9 看着这一幕,藏在袖子中的手都要攥出汗来了,牙也咬起来。 这宁七音怎么不害怕了,不是应该自己牵着手把她领到舅祖母身边,告诉舅祖母姐姐胆小,有什么话问她就好吗,怎么宁七音竟然不怕了,可以这么从容不迫了,倒好像是真正的公府贵女。 偏偏她的礼仪,言辞,竟然挑不出任何毛病。 宁玲珑觉得不对劲,但是她又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当看到那什么玉落到宁七音手里的时候,心里顿时凉了几分。 为什么那玉从来没想过给她,她以前是宁国公府嫡女的时候,顾老夫人也没说给她,怎么宁七音一来就给了? 都是亲戚,这算什么意思? 还是说,她比不过宁七音吗? 宁玲珑觉得好笑,暗地里别过脸去,去看旁边嵌黄杨木人物挂屏上的画,八仙过海的画。 八仙过海是吧,人各有招,你宁七音这姿态做得再好,左不过也是那位胡嬷嬷胡乱教你的吧,但是她能教你吟诗作对吗,能教你琴棋书画吗,能教会你高门贵女十几年蕴养出来的气度吗? 不过是花架子罢了。 这时候底下丫鬟送来了纸笔,原来宁老夫人的六十大寿马上就要到了,姑娘们聚在一起是要写福字的,写得最好的那个要被挂在后院的正堂,也算是表示孙女们对老人家的孝敬。 一时桌上被丫鬟们收拾清理过了,底下人开始布置,几个姑娘也都坐下来围在一起说话。 宁玲珑笑着上前道:“七音长进很快,前些日子刚进府时候,她连咱们府里的裙子都不会穿,穿上了就把自己绊倒,不曾想现在竟是进退得体了!” 明面上是夸,其实是把她被自己裙子绊倒的狼狈样说了一遍。 偏生她在笑,笑得甜蜜,还过来拉着七音,好像很热络的样子,这样的人,你直接说她,她还无辜,因为人家在笑。 旁边的顾出悠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出来:“是吗?看不出呢!七音妹妹还有这样的趣事?” 她这一说,其它几个姑娘也都抿唇笑了。 刚才两个老夫人夸宁七音,把她夸得那么好,还把玉佩送给她,倒是把她们一众人等仿佛比下去了,谁心里能痛快? 如今既然有人说笑话,她们当然跟着笑。 一时甚至有人问起宁七音,乡下生活如何,乡下是不是不穿她们这种裙裾褙子?甚至有人问宁七音,是不是下地干活? 顾老夫人见了,自然是觉得不太像样,正要去呵斥底下的孙女们,就见宁老夫人抬起手,阻止了她。 宁老夫人也发现自己这个孙女有些意思,她想看看,这种情况她会如何应对? 宁七音捕捉到了两位老夫人的动静,她心里明白,想让人看得起自己,唯有自己先站起来。 当下望向那几个七嘴八舌的姑娘,淡淡地道:“乡下许多事,和国公府里有一样的,也有不一样的。” 众人听了,自是忍不住问:“哪里不一样。” 宁七音道:“高低贵贱不一样。” 顾出悠撇嘴:“哪里一样?” 就不信了,国公府里能和乡下有一样的地方吗? 宁七音笑了,轻声道:“村里头,一到农闲的时候,就有大姑娘小媳妇坐在村口说闲话,东家长李家短的,你瞧不起我我看不起你,斗嘴骂街常见,倒像是有三百只鸭子。” 大家乍听,只觉得稀罕,后来先是宁玲珑回味过来,那脸色就不好看了。 顾出晴开始还想笑,待到意识到了,脸都红了,抿着嘴咬牙看宁七音,这人怎么说话?也忒粗俗了! 其它几个,有那没怎么说话的,都忍不住抿唇暗暗笑起来。 这个宁七音,一脸柔顺稳重的样子,没想到说话绕着弯骂人,把她们和那些村头媳妇相提并论,这嘴可真真狠啊! 偏生人家云淡风轻,一脸无辜,你想要发火,还没处发。 ☆、第 5 章 第5章光彩动人 顾出晴和顾出悠两个自然是不舒坦,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竟然被宁七音比作村头长舌妇,两个人面红耳赤,其它人等也都觉得不太自在。 宁玲珑脸色也不太好看,她觉得今日所有的事情都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这宁七音的嘴皮子竟然这么利索?也不知道是谁教坏的,是那个胡嬷嬷吗,这么大能耐?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把那个胡嬷嬷换掉的好,留着也是个祸害。 一群姑娘各怀心思,唯独宁七音,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看着那些纸墨被铺陈好,脑子里想着上辈子关于今日发生的事。 乡下的养父母根本不会让她去学堂读书的,偏自打邻居家的哥哥教了她几个字,她觉得那书里散发着墨香,就喜欢认字,于是常常在干活的时候偷偷跑去学堂外面跟着听,也是她天资聪颖,竟然是过耳不忘,又从邻居哥哥那里借来了书自己看,慢慢地认识了一些字,甚至会用树枝在河滩上划拉着写一些 分卷阅读10 字了。 不过这到底是自己学的,难登大雅之堂,走在外面,都不敢对人说她认识字。 是以上辈子,当一群姑娘写福字的时候,她虽然会写,但知道自己写得拙劣,并不敢人前献丑,后来是宁玲珑告诉她,要试着写一写,好让大家伙知道她也是会写字的,她才写了,结果可想而知,众贵女看了,都撇嘴一笑,不怎么作声,也有些表面夸她乡下长大竟然会写字,但其实暗地里那意思,分明是说堂堂一个国公府贵女就这么毁了。 她自是觉得羞耻,曾经苦练书法,不知道写废了多少支笔,终于小有所成。 当下看着大家都铺陈开了纸笔准备写福字,她没动笔。 这辈子当然不能直接把自己的功底给别人看,别人肯定会起疑心的,如今只能装拙,然后想个巧法子取胜了,至于这个巧法子,宁七音早就想好了。 这个时候宁老夫人和顾老夫人正在那里喝着红枣参茶,笑呵呵地听着几个姑娘在那里商量怎么写,宁老夫人见宁七音不说话,便招呼道;“七音不必写了,过来尝尝这红枣参茶,这枣子是并州那里的贡品,宫里头赏下来的。” 宁七音听到这个,倒是有些意外,宁老夫人说这话,想必是怕她不会写出丑,才特特地这么招呼,给她一个台阶下。 但上辈子,宁老夫人并没有伸出这个援手。 她望向宁老夫人,却见宁老夫人笑着颔首,那笑里带着慈爱。 她心里泛起一些暖意,这是她上辈子未曾得到的善意,如果上辈子她这么对自己,自己应该感激涕零的,但是现在,这暖意随之而来的却是辛酸。 这一次的宁七音,并不需要她的援手啊。 宁七音轻笑了下,对宁老夫人道:“祖母,我写字不好看,不过既然是为祖母祈福,我也想试着写写,只怕着姐妹们别笑话我。” 宁老夫人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笑道:“既是要写,那就写吧,都是自家人玩罢了,随意写就是。” 旁边几个姐妹听宁七音那么说,自然也是没想到,宁家二房的宁引卉好奇地道:“原来七音姐姐也会写字啊!” 她今年十四岁,比宁七音小一岁,性子单纯,说这话只是好奇而已,不过她这么一说,顾出晴便道:“七音妹妹长得这么美,想必字也写得好吧。” 她刚才被宁七音借故奚落了一番,心里不痛快:“不如写几个字,让我们见识见识。” 顾出晴也笑道:“是啊,我们就等着七音给我们大展才华了。” 宁玲珑从旁道:“不如这样吧,我们每个人都写几个福字,让人品评下,看看谁写得最好,写得最好的哪个,可以得一个奖励。” 她这么一提议,大家都赞同,又说每个人都拿出一件身上的东西来做赌注。 宁七音身上没什么特别的,顾出悠便指着刚才她得的那块玉佩说:“不如拿这块吧。” 宁七音看了一眼顾出悠,却见她就那么瞄着自己的玉佩,显然是不服气的。 当下心中冷笑,面上却问道:“那出悠妹妹又拿什么出来?” 顾出悠犹豫了下,自颈子里取出一块命锁来,却是道:“这个如何?” 大家见她取下这个,不由暗暗吃惊,本来就是姑娘们一起玩个有趣,不曾想竟然拿这么贵重的物事做彩头。 不过大家看看顾出悠那势在必得的眼神,显然是很有把握的,也就没人敢说什么了。 一时场中气氛竟有些凝重,几个姑娘都暗地思量着,自己能不能出头,不知道到底是谁赢了。 宁老夫人和顾老夫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忍不住笑着摇头:“一个个小丫头们,都要强得很,心气高。” 这么说着间,宁玲珑暗地里轻轻扯了下宁七音的手:“七音,要不然你还是别写了,你到底不比我们,不是自小练的。” 顾出晴和顾出悠对视一眼,暗地里撇嘴,顾出晴笑着道:“怎么,舍不得了?” 顾出悠笑望着宁七音:“还比不比了?” 宁引卉道:“哎呀,七音姐姐既会写,就给我们看看嘛!” 场上几个丫鬟都有些同情地看着宁七音,也有人等着看热闹的,都知道她乡下来的,哪里能和自小耳濡目染的贵女们比拼书法呢! 宁七音抬眸淡淡地扫过一群人,心里明白,都是一些等着看热闹的而已。 她笑了下,却是开口道:“祖母,我记得你这里有些去年的腊梅汁,可否借来一用?” 宁老夫人往日只知道这个好不容易认回来的孙女和自己并不亲近,也就没太上心,今日见她这般,自是意外,多少存了考验的意思,听她这么说,便问道:“你要腊梅汁做什么?” 宁老夫人这里是有一些往年的腊梅汁,是采花炸熟了后,又水浸了淘净,可以解热生津的,不曾想宁七音却要这个。 宁七音笑道:“用来写福字。” 大家一听,这可就新奇了:“写福字?” 宁引卉纳闷:“腊梅汁也 分卷阅读11 能用来写字?” 宁七音道:“我写字并不好看,自然不如诸位姐姐妹妹,不过好在可以讨巧,等我写了,呈给祖母和舅祖母,请两位看看就是了。” 宁老夫人听着这个,倒也不多问了,只让人取来腊梅汁给宁七音,至于顾老夫人,则是颇有些欣赏地望着宁七音。 她看出来了,这孩子是个有主张的,她倒是好奇她能写出什么字来。 其它几个姑娘见此情景,自然是窃窃私语,有好奇地看着宁七音的,有鄙薄地撇撇嘴的,更有人暗地里抿唇笑。 宁玲珑心里是颇为不屑的,宁七音这到底是做什么,她以为写字是做菜吗,还腊梅汁,她怎么不要一些菜汁呢? 不过她却没说什么,只笑了下,还能说什么,等着宁七音出大丑,好让她知道,这是国公府邸,不是你乡下,写字的是墨汁,不是腊梅汁。 宁七音当然知道旁边不少人都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毕竟她是乡下来的,她的行事一旦出格就惹来笑话。 当下也就不多说什么,将腊梅汁和墨汁混合了,之后蘸着,一笔一划写起来,其它姑娘也都低头写自己的福字。 过了一会,顾出悠率先写完了,她拿出来给两位老夫人看,两位老夫人自然赞叹连连,都觉得这字好。顾出悠面上自然有些得意,她写字是下过功夫的,若论起这个,一般人自然比不上。 很快顾出晴也写完了,不过她写得一般般,两位老人夸了夸,便没多说什么,她便有些失望,咬着唇坐在一旁,不怎么吭声了。 其它几个很快也陆续写完了,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宁玲珑写得字颇为出彩,被顾老夫人多夸了几句。 宁玲珑打眼看过去,觉得自己的应该是最好的了,或许能选上,若是真选上,那她在孙女里面就一下子不一样了。 她不由淡淡地瞥向了宁七音,只见宁七音刚刚写好,正在吹干上面的墨迹。 她能写出什么样的来,写字这种事,没几年功底是不行的,她在乡下,便是勉强认识几个字,也练不好的。 其它人也都注意到了宁七音,都有些好奇宁七音写的,有人暗暗地瞄过来。 宁七音没理会众人,径自拿着,呈到了宁老夫人和顾老夫人面前。 宁老夫人笑着接过来,结果一眼扫过去,顿时被惊艳到了。 “这,这是?” 顾老夫人看过去,也是诧异不已。 “这是你刚刚写的?这是怎么写出来的?” 两位老夫人竟然是这般反应,众位姑娘都疑惑了,纷纷探头去看,甚至有那距离近的嬷嬷丫鬟也都忍不住抻着脖子看过去。 大家看到那一幅福字,不免都惊到了。 原来这福字写得四平八稳,古朴端庄,不算多么出彩,但也绝对不差。 然而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些字,竟然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仿佛镀金一般。 怎么会有这样的福字? 其它一众姐妹们看到,也是心中暗惊,看看宁七音的福字,再看看自己的,顿时显得自己的黯然失色。 顾出悠脸色变得难看了,狐疑地看着宁七音,这是什么巧招? 至于宁玲珑,则是暗地里蹙眉。 宁七音,这到底是怎么了,突然出来这么多花样?! ☆、第 6 章 第6章绿屏告状 一时之间,宁老夫人和顾老夫人赞叹连连,笑得合不拢嘴:“这个好啊,看着像是带了佛光。七音是怎么写出来的?” 周围的几个姑娘听到这话,自然不免酸涩,素日爱笑的宁玲珑更是笑都笑不出来了。 其实真细论起来,宁七音的那些福字未必比得上几个姑娘的,可是她讨巧啊,她真能讨巧,竟然用这种法子! 宁七音自然注意到了一众姑娘脸上的表情,那是相当精彩。 她轻笑了下,却是解释道:“我们乡下有一位老先生,过年时候给大家写对联就是这么做的,据他说,这来自于前朝大诗人苏先生的《物类相感志》,里面曾记载说,用腊梅汁浸在墨汁之中写字会发光。他写出来的对子确实好看,贴在墙上发着光,月亮一照就更好看了。” 她这么一说,两位老夫人全都稀罕不已,夸赞宁七音博学,顾老夫人甚至笑着道:“我早年也是跟着读过书的,竟不曾读过这本《物类相感志》,远不如七音渊博,竟懂得用如此巧法。” 宁老夫人对于这个孙女心里自是满意,不过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笑望着那闪了金光的福字打量,看得出是颇为赏识的。 这么一来,旁边几个姑娘心里就都不是滋味了。 她们也都是燕京城贵女,自小喝金汤品玉露,饱读诗书,结果如今被一个刚进城的乡下丫头这么比下去了,谁心里能舒坦?小姑娘家,平日比比裙子钗黛,还爱在琴棋书画上争个长短,平时也没什么大事,这就是正经事。 顾出悠原本觉得自己写得最好的, 分卷阅读12 不曾想竟然被宁七音抢了这个风头,自然是心里不痛快得很,站在旁边,突然就来了一句:“我们只知道一心低头读书习字,倒是不知道这种奇技淫巧,也是见识少了。” 这话就透着酸意了,仿佛宁七音不务正业似的。 宁玲珑自然也有此意,听到这个,心中真是暗暗痛快,不过却故意道:“没办法,七音一直在乡下,乡下怕是只能学这个了。这不能怪她。” 大家听着这话,自然都听出了别扭,明里是帮宁七音说话,其实暗地里就是贬损宁七音。 宁七音闻言,淡淡地瞥了一眼宁玲珑,却是笑了:“没办法,也是我时运不济,明明生在公府高门,却长在乡下,自是没有玲珑妹妹命好。” 宁玲珑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直接这么说。 宁玲珑不是宁家的亲生女儿,是当年错养的,大家都知道,但不会明着提出来,毕竟打人不打脸,结果宁七音竟然当着面这么揭短! 宁玲珑脸上一阵阵地烫,火辣辣的,瞪大眼睛,无法理解地看着宁七音。 她想装出大度不在乎,但是现在实在是有些装不下去了,这个宁七音到底怎么回事,性子变了这么多,是谁在背后撺掇,还是鬼上身了!怎么可以这样! 周围几个姑娘,也都想起来宁玲珑的身世,眼神中颇有些鄙夷,有的甚至忍不住回头暗地里抿着唇笑。 谁知道这个时候,宁七音却握起了宁玲珑的手,和声和气地道:“不过我和妹妹是好姐妹,妹妹享福,就是帮我享福了,我心里也高兴。” 说话间是笑着的,不过那眼神里,却是鄙夷的挑衅。 宁玲珑:…… 她竟然好意思这么说? 太能装了吧! 但是宁七音是背着几个姑娘的,这个姿势,别人只看到宁七音热情温婉地拉起宁玲珑的手,却不会看到宁七音眼神里那嘲笑鄙夷。 宁玲珑僵着脸,瞪着宁七音,她笑不出来。 宁老夫人见了这个,便道:“玲珑,七音这是把你当亲姐妹,才说这话,以后你得把她当姐姐一般敬重,知道吗?” 宁玲珑听了这个,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宁玲珑:“你——” 宁七音笑道;“玲珑妹妹,这些奇巧淫技,我还知道一些,都会慢慢地教给你,你便是不会,也不用太难过,毕竟身在深宅之中,见识少一些,倒是能理解。” 宁玲珑顿时气得咬牙切齿,这说得她好像什么都不懂似的,她需要她来教自己吗?? 但是她想想如今的情势,看着周围几个好笑地望着自己的人,到底是忍下了,勉强挤出一丝笑:“姐姐真好。” 恰好这个时候底下丫鬟送来了奇巧的点心和果子,旁边的嬷嬷招呼着大家去吃,姐妹两个人都不再提这件事,宁七音挽着宁玲珑的手,真仿佛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宁玲珑却只觉得烫手。 她已经发现了,这个宁七音不是之前的那个宁七音,现在宁七音实在古怪得很,很不好对付,自己和她当好姐妹,怕是被她吃了都不知道。 她得提防着现在的宁七音。 宁顾两个老夫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意思。 顾老夫人是第一次见宁七音,她只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而宁老夫人回想了一番,她发现平时都是别人说七音性情懦弱,再加上七音每次见到自己也不怎么敢说话,她也就觉得宁七音性子懦弱上不得台面,但是如今想想,别说七音其实根本不是那样的,就算是那样的又如何,她长在乡下,被耽误了,既然如今回了家,慢慢教她就是了,既是宁国公府的姑娘,怎么也不能让她受委屈。 正这么想着,突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哭声。 众人正用着那新鲜的青枣和樱果儿,听到这动静,自然是奇怪,宁老夫人微微蹙眉:“这是怎么了,外面竟有人在哭?” 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喜有人这么哭,听着心里不舒坦。 早就有丫鬟过去问了,问过后,便回来给老夫人禀报,却是小声。 宁老夫人听了后,皱了下眉,显然是不太高兴的:“亲戚正在家里做客,这点子小事,非要这个时候来说,让她出去。” 那丫鬟听了,忙恭敬地称是,就要出去,然而宁七音却意识到了什么,正低头想着,就听得门帘子突然被掀开了,一个六十多岁的婆子冲了进来,进来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了:“老夫人,老夫人,求你一定要给我家绿屏做主啊!” 这老婆子一出,大家都吃惊不小,想着这是怎么了,又是什么变故? 宁玲珑一看这婆子,正是绿屏的亲奶奶鲁嬷嬷,顿时暗地里一喜,想着这桩事竟然上门了,太好了。 其实她消息灵通得很,知道今早宁七音才让人打了绿屏。 不管绿屏怎么样,都是帮着她做事的,她既无缘无故打绿屏,那就让人看看绿屏被打得惨样,也好让人知道,她平日是怎么凌虐底下丫鬟的!b 分卷阅读13 r   当下她不动声色,等着看好戏。 宁老夫人看着这鲁嬷嬷,其实鲁嬷嬷也是她身边的老人了,是她当年的陪嫁,还是长子的乳母,她平时也是颇为看重的。 只是不曾想,今日竟然如此不知道轻重,竟然在亲戚在的时候冲进来哭哭啼啼的。 顾老夫人也皱眉:“这是怎么了?” 那鲁嬷嬷跪在地上,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夫人,求你给我可怜的孙女绿屏做主!求你一定要给她做主,我那孙女好可怜啊!” 宁老夫人就有些不耐烦了,不过面上却是不现,只是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说。” 鲁嬷嬷这才道;“还是要把我那孙女叫进来才好。” 宁老夫人点头应允了,于是鲁嬷嬷把孙女绿屏叫进来。 绿屏进来后,大家一看,顿时明白了,原来绿屏两边脸都肿起来了,这显然是让人掌掴了脸,而且还不止一下。 顾出晴和顾出悠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热闹的味道,看来宁府里不太平啊? 她们一起望向宁玲珑,只见宁玲珑明显是看好戏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什么,好奇地看向宁七音。 绿屏进来后,跪在那里哭着道:“求老祖宗做主。” 老祖宗问:“你这脸,是怎么了?” 绿屏哭道:“被,被打的。” 老祖宗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谁打的?在咱们府里,竟然有人敢这么随便打人?” 宁七音听着,突然开口道:“回祖母,这是我命人打的。” 这话一出,大家都有些意外地望向宁七音,她命人打的?好生狠毒。 宁玲珑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不过面上却是一脸关心的样子;“七音,绿屏可是鲁嬷嬷的孙女儿,鲁嬷嬷是咱们祖母面前的老人了,你怎么可以随便打她,就算不看其它,也得看祖母的面子啊。” 顾出青和顾出悠是顾家的人,不是宁家的,不好多插嘴,但见此情景,自然是越发觉得好玩。 宁老夫人想想宁玲珑说得有道理,就不太乐意了:“七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老夫人也是有些诧异,她没想到七音竟是这么惩罚奴婢的,不过后来一想,还是道:“七音不像是那种随意打人的姑娘,怕不是有什么缘故?” ☆、第 7 章 第7章 你就这么和你姐姐说话? 宁老夫人听了,略想了想,问七音道:“七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绿屏还在发出低而压抑的啜泣声,其它几个姑娘见了,自然是心生同情,一时大家甚至想着,到底是乡下来的,怕不是好不容易当了主子,便处处恶形恶状欺压底下人,她哪里知道,越是她们这种勋贵之家,越是有慈爱之心,怜惜底下人,并不会让底下奴仆受委屈的。 宁玲珑当下自然是得意得很,不过面上却是不显。 宁七音将众人的神色仅收眼底,她当然知道在大家眼里,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别人又是怎么看待的。 上辈子就是了,她不敢轻易惩戒底下人,怕人家说她,处处小心,结果被奴仆欺压到鼻子上来了。 重活一世的她,抬头望着座位上的宁老夫人:“祖母,既是说起这个事来,我需要把我院子里另外几个丫鬟也都叫过来,让她们说下,才能知道什么情况。” 宁老夫人脸色严肃起来,点头:“好。” 很快,宁七音院子里的胡嬷嬷并坠儿铛儿都来了。 坠儿事先已经被告知情况了,进来后就跪在那里哭了,之后挽起袖子来,让人看她胳膊上的伤。 “我去厨房拿饭食,因没了绿屏姐姐要的甜点,她就骂我,打我,还用钎子戳我胳膊,这里,还有这里——” 说着,坠儿给大家看她的伤:“这都是绿屏姐姐打我的。可我也没办法,厨房没有,难道我还能变出来吗?我给她解释,她不听的,抬手就是给我一巴掌,她说我不懂规矩,要教我学规矩,我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任凭她打,后来还是姑娘帮我,说不能打我,说要教绿屏姐姐学学规矩。” 坠儿说着这话跪在那里,一磕到底:“老祖宗,求你了,若是这件事有什么错,就惩罚我一个小丫鬟好了,便是把我发卖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求你不要为难姑娘,姑娘都是为了帮我。” 旁边铛儿还有胡嬷嬷,也都一并跪下:“姑娘也是为了帮我们,求老祖宗饶了姑娘,要罚就罚我们吧。” 宁老夫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了,她皱着眉,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向绿屏;“她说得可是真的?” 绿屏还没来得及说话,她的奶奶鲁嬷嬷已经急匆匆地道:“怎么可能,绿屏不可能是那样的人,她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坠儿一听急眼了,眼泪都往下落:“鲁嬷嬷,你说不可能,那我胳膊上的伤怎么来的?我们满院子都知道,绿屏姐姐厉害,绿屏姐姐给我们立规矩,我们就算不听小姐的也没关系,但一 分卷阅读14 定要听绿屏姐姐的,你去我们院子里问问,谁不知道啊?” 绿屏恼了:“胡说八道!” 坠儿哭着道;“我往日怕你,但不能让你这么红口白牙说胡话,我就算死在这里,也得说出真相!” 绿屏:“你个碎嘴丫头,平日是个闷嘴葫芦,如今倒是嚣张起来了!” 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吵个不停,只看得众人目瞪口呆,顾老夫人皱眉,暗地里摇头,宁老夫人脸色难看,气得不行了:“胡闹,这是胡闹!” 宁老夫人这一说,绿屏和坠儿顿时不敢说话了。 旁边的丫鬟们见宁老夫人气成这样,忙过去拿着美人锤捶腿抚背的,顾老夫人也赶紧安慰她。 旁边有那懂眼色的,已经赶紧过去,把国公夫人,如今的孙氏叫来。 孙氏是宁七音的生母,今年四十多岁,多年的养尊处优让她看着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待到她一进来,先向宁老夫人请罪,之后简单问了情况。 鲁嬷嬷自然是拼命为自己孙女辩解:“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怎么可能欺压别人?” 宁七音和孙氏不亲,上辈子一直有些怕孙氏,如今见了,神情淡淡的,彼此疏远得很,并不觉得亲切。 况且,她是至今记得,上辈子,她病重的时候,孙氏过来看她,还说起宁玲珑最近咳嗽,得要一些上等冰片,那个时候,她可没想过病重的自己需要什么药材。 此时的孙氏蹙眉,看向宁七音。 宁七音觉得好笑:“祖母,母亲,我看我院子里的丫鬟,若是哪个不想留的,或者我不能管的,还是尽快请回去,我是乡下人,用不起这金贵的丫鬟,更看不得有人在我院子里指手画脚给我立规矩。我们乡下,便是有那地主家请了长工,可没有长工给小姐立规矩的道理。” 孙氏听了,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旁边的宁老夫人见此情景:“你啊你,这是怎么掌家的?七音才从外面回来,屋子里的丫鬟仆妇不是应该精挑细选吗,怎么用了这样的?区区一个底下人,竟然如此嚣张,那我们七音这日子还能好过吗?” 鲁嬷嬷听得这话,面色惨白,想了想后,回手给了绿屏一巴掌:“你个贱蹄子,竟然敢做出这等事来,你还有脸没脸?你还好意思哭,你哭什么哭!” 绿屏也是傻眼了。 她本来是想着让自己奶奶为自己伸张正义,好让宁七音知道,打自己就是打老祖宗的脸,彻底地杀一杀她的威风,不曾想,宁七音竟然来这么一招。 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就连自己奶奶都要痛打自己一巴掌。 她委屈得要命,咬着牙道:“我怎么错了,我这不是为了院子里的规矩吗,平时姑娘诸事不管,都是二姑——” 她说到这里,突然感觉背后被人掐了一下子。 待要去看时,就听得宁玲珑咳了声,道:“这绿屏也实在是不像话了,一个底下人,确实太过嚣张,也怪不得姐姐要教训教训她,说起来教训得也对。” 绿屏听这话,气得顿时不行了,委屈又愤恨地瞪了宁玲珑一眼。 宁玲珑皱眉,拼命地以神色暗示她。 绿屏意识到她的意思,想了想,到底咬牙忍下了,低下头不说话了。 一时周围人等看着这般情景,自然是有些同情宁七音,原本以为宁七音乱打丫鬟,没想到她来到国公府后,竟然是丫鬟如此欺人,她这才愤而出手教诲。 宁老夫人看着这乱糟糟的样子,自是气得不轻,捶着床道:“这都什么事!” 孙氏见此,也是有些羞愧,低下头恭声道;“是媳妇管家不严,才出了这种事。” 鲁嬷嬷啪啪啪打了自己孙女几巴掌后,才过来,跪在宁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求你宅心仁厚,饶了绿屏这一次,她还小,不懂事,以后我一定好好教她。” 这时候顾老夫人并旁边几个姑娘全都劝着宁老夫人,又是捶背又是递水,宁老夫人总算觉得好受一些了,她叹了口气,看看旁边的宁七音。 宁七音低眉敛眸,一脸安静的样子。 一时不由感慨,这孩子,被底下丫鬟仗势欺人,欺负到了脸上,竟然依然能若无其事地处置了,若是换个孩子,怕是早就哭闹到跟前来了,这么一想,竟是对宁七音多了几分怜惜。 她叹道:“鲁嬷嬷,你虽然是我跟前的老人了,但这件事是绿屏的不是,绿屏一个奴才,竟然在姑娘的院子里作威作福,这件事,还是得看七音的想法。” 宁老夫人这么说,鲁嬷嬷顿时明白了,连忙道;“小贱蹄子,还不赶紧给你姑娘赔罪!” 说着,自己率先过去,跪在了七音面前;“姑娘,这次的事,求你大人有大量,就不做计较。” 绿屏受不了了,她本以为会让宁七音在众人面前失个脸面,谁知道竟然最后成了她跪在宁七音面前赔礼道歉,一时又气又恨,想着宁玲珑分明撺掇自己,却没事人一样,而自己却要这么丢人 分卷阅读15 ,越发恨极。 但是形势比人强,如今只能咬紧牙,跪在那里,含羞忍耻给宁七音道歉赔礼。 宁七音看着这两人跪在那里,淡淡地道:“鲁嬷嬷,你是老夫人跟前的老了了,你这么一跪,折煞我也,快快请起,至于绿屏,她是鲁嬷嬷的孙女,也是老夫人跟前的人,我若做了什么,确实也是我的不对,还想两位不要计较。” 这话说得鲁嬷嬷和绿屏简直是无地自容,只能磕头,讪讪地道:“姑娘说笑,说哪里话!” 孙氏见此,也实在是没法,便只能让这两人先退下,容后再做计较。 那绿屏退下的时候,又望了宁玲珑一眼,那眼神,简直是恨不得冲过去给宁玲珑一巴掌。 而宁老夫人却觉得亏欠了宁七音的,拉着宁七音好一番说话,又让孙氏定要为宁七音重新清理宅院选几个稳妥靠谱的人。 待到终于散了时,宁七音和宁玲珑一起往外走,宁玲珑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宁七音道:“姐姐今日好生出息!” 宁七音道:“这不是妹妹往日教得好吗?” 宁玲珑简直是好笑又好气,这风凉话说的,当下嘲讽地道;“得了吧,我可教不了你这样的好徒弟,我现在才明白,你平时就是故意装傻,想着法子逗我呢是吧?” 宁七音微微挑眉,想着这倒是一个好借口,便顺着道:“是,我不曾想,妹妹的招式这么多,真是好手段。” 宁玲珑见她竟然还这么反讽自己,恨不得给她一巴掌,咬牙切齿地道:“论招式,我可不如妹妹,甘拜下风。” 宁七音却笑得云淡风轻:“妹妹何必如此恼恨于我,你我都是好姐妹。” 说着就要去拉宁玲珑的手,宁玲珑哪里想搭理她,抬手就要躲开,口里还不屑地道:“少来和我装,我何时想和你做过姐妹!” 谁知道刚说完这话,就听得一个人道:“你怎能说出这种话来!” 宁玲珑一愣,回头看过去,只见孙氏站在那里,绷着脸不悦地看着她。 她看看孙氏,再看看宁七音,顿时明白了。 她就是在装,假装姐妹和睦。 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就是用这一招啊,怎么风水轮流转,轮到她来用了? 宁玲珑心中憋屈得很,深吸口气,到底是低下头:“母亲。” 孙氏已经走到了这姐妹两个跟前,她看了看宁七音,最后目光落在宁玲珑身上:“你就是这么给你姐姐说话的吗?” ☆、第 8 章 第8章大显神威 宁玲珑被孙氏那么一说,就有些不自在了。 她忙恭敬地道:“母亲,我和姐姐只是开一个玩笑而已。” 孙氏盯着宁玲珑,看了几眼,又望向宁七音。 孙氏是世家女出身,娘家也是侯门大家,自小家规甚严,进了宁国公府后,身为宁国公夫人,掌管中馈多年,处事严明,是一丝不苟的性子,凡事都讲究个规矩。 如今的她,望向两个女儿。 一个是自己亲手教养长大的,这其中付出了多少心血,也只有自己知道。 这么多年教诲下来,宁玲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便是一些行事风格,乃至吃穿偏好,都和损失相差无几,这让孙氏对于宁玲珑颇为满意,觉得不亏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结果突然间,一个消息传来,说宁玲珑不是真的,她的亲生女儿一直在乡下跟着人过活? 孙氏一时之间不太敢接受这件事,明明宁玲珑脾□□好都和自己那么相似,怎么可能不是自己亲生的? 待到宁七音回来后,她看着那个刚从乡下过的女儿,实在找不到一丝一毫自己女儿的样子。 至少自己的女儿不该是这样,畏手畏脚,甚至连抬头都不敢看自己一眼,说好的血浓于水呢? 她哪里像自己了? 因为这个,孙氏到底是舍不得宁玲珑,留下了宁玲珑,让宁七音和宁玲珑姐妹相称。 对于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孙氏当然是暗中观察,想着看看这个女儿的性情,但是之后种种小事,让她大失所望,这实在是骨子里的懦弱胆怯,这也不敢那也不敢,这样的女儿,注定难登大雅之堂啊! 今日她正在忙着准备老太太的寿宴,不曾想竟然出了这事,今日这事倒是让她意外了,七音竟然也是有些性子的,并不像她意外的那么懦弱胆怯。 就在刚刚,她本来过来是想叫七音过去,和她商量下她院子里的事,谁知道就看到这一幕。 这对于孙氏来说在,自然是无法容忍的。 这件事无关于谁是她的亲生女儿,两个女孩儿,既然都是宁家女儿,那就是姐妹,就要和睦相处,哪能这么说话? 宁玲珑猛然间被孙氏这么问,也是唬了一跳,一时又惊又怕,她知道孙氏的性子,长幼之别,嫡庶之分,那是丝毫不容有差的,自己刚才和宁七音那么说话,怕是已经犯了大忌! 分卷阅读16 她往日是极小心的,惯会在孙氏面前讨好,便是吃穿饮食,都装得和孙氏一样,甚至还故意拿了孙氏写的字来模仿,写出和她一样的字,让孙氏以为是母女连心。 这般用尽苦心,不曾想如今竟然因小失大。 当下她小心地看了孙氏一样,再次解释道:“只是刚才和姐姐站在这里,因说起这次姐姐写的福字好看,便忍不住开了姐姐一个玩笑而已,不曾想被母亲看到,倒是误会了去。” 说着,她笑了笑,望向宁七音:“姐姐,是不是?” 宁七音见她这样,也笑了:“我刚才和妹妹说话,妹妹竟然不怎么理我,我心里还有些难过,不曾想,竟是开玩笑,那也好,原是我误会了。” 宁玲珑听这话,心里别扭得很,想着这宁七音说话真是夹枪带棒,这不是特特地告诉孙氏,她刚才态度不好,以至于宁七音心生不悦吗? 孙氏听了这话,果然道:“玲珑,还不给你姐姐赔礼?” 宁玲珑无奈,只能忍耐下来,对孙氏道:“姐姐,这事是我的不是,给姐姐赔礼了,求姐姐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就是。” 宁七音见她这般,便顺势道:“我是姐姐,怎么会计较妹妹呢?妹妹便是不懂事,闹脾气使性子,我这当姐姐的,自然也不会当回事。” 宁玲珑:“!!!” 谁闹脾气使小性子了? 一时恨极,她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暗暗有所指,母亲那里可不要误会? 当下她就解释说:“母亲,我没有对姐姐闹脾气使小性子,姐姐只是举例。” 宁七音挑眉,没说话。 孙氏看这情景,心里自然有些想法,当下不悦地扫了一眼宁玲珑:“以后凡事要敬重你姐姐,万万不可乱了规矩。” 宁玲珑还能如何,少不得忍下。 孙氏这才道;“七音,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宁七音恭敬地道:“是,母亲。” 宁玲珑见此,自是不能错过,忙道:“母亲,那我和姐姐一起过去。” 孙氏却道:“不必,我有话单独和你姐姐说。” 宁玲珑听到这个,神色就不太自在了。 她不是孙氏生的,她知道,能继续留在宁国公府里,她也是忐忑不安的,所以她一直想办法阻止,不让宁七音单独和孙氏说话,把控着宁七音的一切,这样宁七音在孙氏那里是否受重视,全都把控在自己手里。 但是现在,孙氏竟然直接指明让宁七音单独过去说话? 她笑着道:“母亲,有些事,我只怕姐姐不懂,我陪着姐姐——” 孙氏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不必。” 宁玲珑脸色越发难看了,但是她又不敢说什么,只能低头称是。 *********** 宁七音跟着孙氏过去孙氏所住的含章堂,一路上孙氏并不见说话,模样也严肃得很,宁七音见此,也就沉默地跟随在后头,并不多言。 上辈子,偶尔单独相处时,她也曾想着和孙氏说说话,毕竟那是她生身母亲,但偶尔几次搭讪,孙氏问她话,她总觉得自己回答得不得体,如此几次后,也就怕了,反而躲着孙氏,并不敢和她多说话了。 当宁七音跟着孙氏到了含章堂的时候,走过抄手游廊时,恰有两个丫鬟在拿着扫帚打扫,见到孙氏,忙恭敬地拜见了,看到旁边的宁七音,倒是愣了下。 宁七音并不招孙氏喜欢,大家都能看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今日这是怎么了,孙氏竟然把宁七音带过来含章堂? 宁七音便是在游廊也觉到了那两名丫鬟看到自己时的意外,她规矩地跟在孙氏身后,速度不紧不慢,步幅不大不小,竟是处处得体。 两名丫鬟对视一眼,竟觉得她身上那种国公府嫡长女的气度让人无法忽视,一时间让人不知道这种微妙的感觉从何而来,当下有些不知所措,竟下意识向宁七音又拜了拜。 宁七音却并没有多看那两丫鬟两眼,从容地跟着孙氏踏入了含章堂。 孙氏的含章堂布置的中规中矩,不像老夫人的闲木堂琳琅贵气,也不像姑娘们的房间清新活泼。含章堂就像孙氏的为人,一板一眼循规蹈矩。 上辈子宁七音有些惧怕这里,她偶尔来这里的几次,感觉手脚都不知要怎么放。况且,她来这里的时候,常常有宁玲珑陪着,宁玲珑在孙氏面前笑着说些贴心的话,倒使得她们二人之间的气氛轻松又融洽,就更显得她在一旁缩手缩脚少言寡语一般。 如今孙氏自己回身在堂上坐了,见宁七音立在屋中等她指示,便递了个眼神给她:“坐吧!” 宁七音屈了屈膝,这才向着孙氏示意的椅子上坐了,孙氏倒觉得有些意外,之前让宁七音坐,她神情和动作中总带着些许犹疑似的,今日倒是不比从前,越发大方起来。 丫鬟上过茶,孙氏这才同宁七音说起话来:“你回府也有些日子,府里的人和事可都熟悉了一些?” 宁七音听着孙氏的开场白 分卷阅读17 ,却想到自己入府这些日子,基本不曾接触什么府里的人和事,每每总是宁玲珑带着她认识一下什么人,还要笑着对人家拜托说:“我这姐姐乡下才来的,总归对咱们府里的事不清楚,以后还要多帮衬呀!” 宁七音便在宁玲珑身旁稍后一些的地方站着,并不敢直视人家,也不知如何开口。她只觉得宁玲珑在帮着她说话,既然妹妹把话都说了,她也就不必再说什么了。 对方看宁七音的眼神便带上了混着些许怜悯鄙夷,宁七音便是不看也能敏感地察觉到,可她不知要如何扭转局势,只低头在心里安慰自己,等日子长了就好了。 宁七音想着上辈子,她曾经盼着的“好了”并没有到来,就连眼前的生母孙氏,也是一直觉得她畏首畏尾拿不上台面,甚至到最后连因为亲生女儿在乡下受了许多苦而生出的心疼,也慢慢被消磨光了。 “玲珑妹妹带我转了转,”宁七音声音淡淡的,“她说我还不懂府里的规矩,不让我四处走动,有什么事可以去问她送给我的人。” 孙氏眸光微动,她便想到今日闹到老夫人面前的那个丫鬟,她早知道宁玲珑给宁七音送了人,还曾感念宁玲珑是个懂事体贴的,不想今日见了却是个仗势欺人的。 孙氏几不可闻地低叹一声,才又向宁七音问道:“那你可有什么打算?” 到底是自己亲生女儿,纵然开始怎么看怎么不像,她到底要为宁七音打算一番,可外人的助力到底有限,这个女儿到底能不能从乡下姑娘变成公府贵女,还是要看她自己。 宁七音正喝了一口茶,闻言不由轻轻放下茶杯望着孙氏:“我想着虽然我已过了读书的年纪,可在乡下到底给耽搁了,如今跟姐姐妹妹们连话都说不到一处,所以还是要多读些书为好。” 孙氏正欲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听了宁七音这话不由停下动作。 她抬眸看向了这个仍显疏远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潇潇给我扔的地雷,本文收到的第一个地雷,好开心(*^▽^*) ☆、第 9 章 第9章教养嬷嬷 宁七音垂下眼来,淡声道:“还要麻烦母亲为我请一位教养嬷嬷,不管是府里的规矩还是城中贵女们的做派,我都须得学上一番,便是不为自己,也要顾公府的脸面。” 孙氏收回了触碰到茶盏的手,也收回了打量宁七音的目光。 她便是问了宁七音的打算,也没有想到会得到这番回答。 宁七音在她面前一向是几乎连头都不敢抬的,回话更是嚅嚅的,叫她心中对她实在是喜爱不起来,于是她便对宁七音淡淡的,连下人们都看出她对她的不喜。 万没想到,她竟然已经开始有了这般打算。 孙氏轻叹了声,那个从乡下来的女儿,总是略显疏远的女儿,那个没怎么入她眼的女儿,如今不知何时,竟然出落得有了大方的模样。 乍一看,并不像是乡下来的,甚至透着几分沉稳柔和的气度。 孙氏看着这个女儿,多少有些恍惚。 宁七音自然感觉到了孙氏的打量,那是一种评判的目光。 上辈子她害怕这种目光,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但这辈子她不怕了。 上辈子她回来后自然也是读了书的,在乡下时仅仅靠着在学堂外听着就认了不少字,只是这天资聪颖到底没有人引着,回府后她也曾想要靠读书增长见识,却每每不知其意,只是将字苦练了一番。 深闺长夜,她捧着书孤灯相伴,遇到不懂的句子她也不敢去问谁,生怕自己的问题太浅显徒惹人笑话。于是她便反复地读,绞尽脑汁地去想,一个人翻遍各种典籍,每每能耗到三更天。 如今她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重生,自然不能冒失地将那些读书写字的本领外露,因此这才向孙氏要书读,要教养嬷嬷,日后她行事与从前不同,便能说得过去了。况且就读书这件事来说,她确实觉得自己落下了太多。 孙氏轻叹了口气,心里是宽慰,也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宁七音刚到国公府的时候,她也曾问过她的想法,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只低着头轻声道“全凭母亲做主”,甚至就连这句话还是宁玲珑在一旁教着说的。 她当时也暗暗觉得这个女儿怕是在乡下给毁了,十几年什么都定型了,便是要改怕是也改不成她理想中女儿的样子了。 可宁七音方才的回答让孙氏觉得,这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哪怕是在乡下长起来,头脑却是清晰的,如今懂得为自己打算,且言语之间再无从前的胆怯,不由让她审视自己从前对宁七音是不是有什么偏见,不知不觉在心里也同她近了一层。 从孙氏房里出来,宁七音沿着抄手游廊向外走,她本就纤细,身上的衣裙又是阔袖长摆,走起路来便如弱柳扶风一般。 还未走到拐角处,便见有人在那镂空花墙之后探出头来,一眼看见她忙又缩了回去。 分卷阅读18 宁七音已行至花墙近处,花墙后的人显然也知道自己已被宁七音看到,影影绰绰地晃了几晃,似乎是想直接离开,又在迈了两步之后干脆退了回来。 那人又探头探脑的从花墙后露出上半身来,然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来向宁七音行了一礼。 宁七音停下脚步向那人面上打量了一眼,却是孙氏身边的一位嬷嬷,唤作彭嬷嬷的那位。 宁七音记起了这位彭嬷嬷,她此时比上辈子最后见时要年轻些,可脸上的伪善却是一成不变。 彼时宁七音孤立无援地躺在床上等死,这位彭嬷嬷说是奉了孙氏之命前去看她,宁七音哀哀地向她求过,求她务必带话给家里人,让人去救她。 宁七音只将这彭嬷嬷当作救命稻草一般盯着她哀求,竟没发现她当时避她如瘟疫一般都没凑上前一步。彭嬷嬷只是点头应着,生怕她会缠上来似的,匆匆地就离开了,之后便再无音讯。 如今这彭嬷嬷从花墙后走了出来,脸上原先还有一丝窘态,很快就恢复如常,毕竟这位所谓的嫡姑娘不是府里长起来的,又没见过世面,连院里的丫鬟都能主事,她一个多年的嬷嬷还会怕她不成。 重活一世的宁七音将彭嬷嬷那点小心思看得清清楚楚,待到她神情上甚至带了一分倨傲,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宁七音便敛眸,轻淡地道了声:“原来是彭嬷嬷!” 声音清冷,犹如珠玉撞击,清脆动听,却并没有丝毫暖意。 彭嬷嬷一怔,心中觉得宁七音似乎与往日不同,还来不及细想,便又听得宁七音道:“彭嬷嬷是母亲房里的老人了,在这含章堂原应像在自己家里一般大大方方的,怎么我方才瞧着竟是偷偷摸摸的?” 彭嬷嬷脸上的笑便有些挂不住,宁七音看着她尴尬的神色,想到上辈子自己对这些年长的嬷嬷们都是宽容体恤,最后却难逃墙倒众人推的下场。 “知道的说您是咱院里的嬷嬷,就您方才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府里大白天来贼了呢!” 彭嬷嬷一时被这几句嘲讽弄得羞愧难当,她只当宁七音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姑娘,原想着便是被她看见也没什么,这才没事人一样的走出来,不想竟被她这么一句句说到脸上。 偏偏她还没什么可辩白的,于是也只有干笑了两声,然后才尴尬万分地看着宁七音远去了。 只是心里却有些纳罕,从前宁七音在孙氏面前回话时她见过一次的,明明是唯唯诺诺的样子,偶尔抬一下头甚至都不敢直视孙氏的眼睛。 可方才那番讽刺,言语之间清晰有条理不说,便是连语气竟也与真正的贵女主子无异,这是怎么回事? 宁七音刚才言语嘲讽了那彭嬷嬷,想着这彭嬷嬷的举动,多少有些生疑。 一时想着,若是孙氏不放心她这个女儿,应该会派个稳妥的人明里照顾着,况她又是一贯看重规矩的,断不会让身边的嬷嬷去做这偷偷摸摸的事。 宁七音想到上辈子去过自己那里的彭嬷嬷,倒是不由多想了去,难不成这人与宁玲珑怕是也有关系?上辈子的死犹历历在目,若不是到最后,谁能想到宁玲珑自打她回府就布下了这样的天罗地网。 如今既然这彭嬷嬷闯到了她面前来,她以后少不得要留心观察着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出了孙氏的院子,沿着青石板路往自己的乐苑走,从园子里的小拱桥上下来,便见一人迎面过来,却是宁玲珑。 “姐姐!”宁玲珑笑着唤她,走上来挽住她的胳膊,倒像是先前的罅隙没有发生过似的。 宁七音轻扫了一眼被宁玲珑挽住的胳膊,不动声色地继续随她前行。宁玲珑一贯如此,人前人后都对她很热情,谁见了不夸她一句懂事? 甚至宁七音上辈子还听到有人在宁玲珑面前奉承,说她到底是国公府长大的姑娘,气度做派根本不是那位嫡姑娘能比的,也就宁玲珑这样的好性情,换个人谁愿意往那不懂事的乡下丫头跟前凑啊! 那时的宁七音听了只会暗暗伤心,打算离去的时候又听宁玲珑向那人带了几分不悦地说不能那么说话,宁七音到底是国公府的姑娘,是正经主子,是她的姐姐。 宁七音心里就感动起来,甚至连宁玲珑当时轻笑的语气都不在意,总归她惯常爱笑的。上辈子的宁七音便觉得这府中唯有这个妹妹真心待她,便是在人后都维护着她,所以便是她在病中还想着宁玲珑爱吃她亲手做的点心,挣扎着起来要做给她吃。 如今宁玲珑挽着宁七音的胳膊,像无数亲密的姐妹一般说笑着前行,宁七音只觉心中发寒,爱笑的宁玲珑,口口声声叫她“姐姐”的宁玲珑,杀人不见血的宁玲珑。 重活一世,宁七音将宁玲珑热情背后的虚情假意看得清清楚楚,却也由着她挽着自己亲热地问:“姐姐,母亲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母亲的心思你不懂,跟我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 她对于孙氏单独见宁七音这事还是很介意,她很努力才得了孙氏的欢心,让她觉得自己与她是母女连心,如今宁七音回来,虽然孙氏对她 分卷阅读19 的疼爱还在,可谁知道以后会如何? 其实说起来,宁七音不过长得貌美而已,除此之外她又有什么?她这乡下姑娘,不应该处处流露出乡下姑娘的局促吗,可今日在老夫人房里,她突然觉得宁七音变了,变得有主意了,这让她心里开始不踏实起来。 害怕,害怕捉不住,害怕本来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的局面失了控。 宁七音回来,宁玲珑在府里的处境多少是有些尴尬的,可全凭着十几年处下的感情,愣是让所有人觉得她这个国公府二姑娘继续生活在这里理所应当。 但宁玲珑知道,这种理所应当并不一定会一直持续,也许哪天就会变味,所以他对宁七音是万般提防,将宁七音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里,怎么也不能让她脱离自己的视线,把她拿捏在手里。 曾经宁玲珑觉得宁七音很好骗,自己说什么她便信了,问她什么也全都告诉,她觉得自己已经将宁七音牢牢的抓在了手里,没想到今日她竟然也会在母亲面前演戏! 这也是为什么她站在这里,她必须确认一下,确认那个宁七音到底怎么了,是变了,还是有人背后出了什么主意。 宁七音自然猜到了她的心思,当下便笑着说:“有妹妹帮我拿主意,我自然是感激不尽,一切都听妹妹的就是了!”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仔细地看着,却看到说这话的宁七音眼睛里是一片坦诚,好像没有任何隐瞒。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宁七音还是没什么心眼的乡下姑娘,想来之前的那一出是跟房里那个胡嬷嬷学的,看来她对乐苑的掌控还是不太够,以后必须更要想办法了。 “快说与我听听!”宁玲珑脸上笑意不变。 宁七音停下脚步,顺势将胳膊从宁玲珑那里抽出来,之后垂下眼来,轻声细语地道:“母亲帮着我,说要让我读书。” 宁玲珑心里微沉,下意识皱眉,紧声追问道:“还有呢?母亲还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静静和小小眼扔的雷雷,好爱你们,抱抱!我会加油更的! ☆、第 10 章 第10章顾老夫人的疼爱 宁七音低头沉默了一会,倒像是在细想。 宁玲珑的心就紧起来了,她想知道孙氏到底和宁七音单独说了什么,恨不得马上知道。 可是宁七音慢腾腾的。 她甚至想摇晃她,你倒是说啊,怎么这么笨,这点事情竟要这么想? 就在宁玲珑满心焦急的时候,宁七音却慢条斯理地抬起眼,清澈的眸中却是平淡无波:“还说要为我请一位教养嬷嬷来。” 就这? 宁玲珑咬牙,心里多少不是滋味,她已经习惯了孙氏看向宁七音的眼神带了一丝嫌弃,可是现在看起来,损失竟然要帮着宁七音,为宁七音做打算了。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很不高兴?”宁七音轻声问道:“我要读书了,这很不好是吗?我看妹妹那么难过。” 宁七音的话音听着竟然单纯得很,这让宁玲珑苦笑不已。 对,她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但是她不能说。 她只好深吸口气:“许是姐姐回府以后做的还不够好,所以母亲才会这么说吧!” 宁七音:“是吗?姐姐做得不好吗?哪里不好啊?” 宁玲珑被问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难道这个时候,宁七音不该是安慰自己,说自己做得很好吗,她竟然好意思问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宁玲珑苦笑:“这也只是妹妹随便想想,未必这样。姐姐别担心,慢慢来就好,书里的事总不是一天能学会的,倒不如姐姐跟着我四处走走转转,多见识见识倒要比从书里学还快些!” 宁七音睁大眼睛,却很是意外的样子:“你是说让我不要听母亲的吗?” 宁玲珑顿时吓了一跳,忙看了看四周围是不是有人,这种话传出去,那她的名声就毁了! 她跺脚,咬牙道:“姐姐怎么这么说呢?母亲的话自然是要听的。” 宁七音看着她急吼吼的样子,心中不由冷笑,想着宁玲珑手段也不过如此,其实还是嫩得很,要怪只能怪自己上辈子太傻了,竟然被这样的宁玲珑给欺压了去。 宁七音便点点头,顺势道:“这到底是亲娘,对我那么好,她的话我当然是听着。我觉得娘啊,真是疼我……” 宁玲珑心里本来已经极不痛快了,听了宁七音这句瞬间就闭了嘴,她觉得心中好像被塞进什么东西似的,直堵得慌。 难道真是血浓于水,孙氏真心替宁七音打算起将来了? 孙氏真的还对宁七音抱有希望?觉得让她读书再请个教养嬷嬷她就能变成宁国公府嫡姑娘该有的模样? 她看了一眼宁七音,也不知道她那句低语是有心还是无意,但是只这一句,就足以让她心里更加恨宁七音了。 如果不是宁七 分卷阅读20 音,国公府嫡姑娘就是宁玲珑,她又怎会像今日这般时时提心吊胆,生怕失去孙氏的疼爱? 一想到孙氏要帮着宁七音读书,帮着请教养嬷嬷,帮着她成为举手投足之间都有大家风范的姑娘,宁玲珑此时简直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匆忙离开了,免得又听宁七音说了什么话让自己不痛快。 走在国公府的长廊上,宁玲珑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国公府,想着这是外面乡下丫头永远想不到的富贵,如果不是当年的那场错误,她现在会是什么样? 这么一想,她便不寒而栗。 这么多年过去了,宁七音要来夺走她的一切了。 不,这种事情,她决不允许发生。 她要做国公府的小姐,要风风光光的一辈子。 ************** 宁七音自然将宁玲珑的失落尽收眼底,看着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不免想笑。 这让她觉得,上辈子被那么一个宁玲珑坑了,也是自己太傻太单纯了。 转念又一想,这样一个宁玲珑,但凡孙氏或者谁用心一些,自己都不至于沦落到那个地步吧,这么一想,竟多少又生了几分凄凉,更加觉得,凡事还是要靠自己。 这个世上,除了自己,谁人都靠不住。 生了这个主意,她自然是更加决心要好好上进,这几日没事就在屋中自己练习仪态身姿,怎么也不能让自己重蹈覆辙。 不过让宁七音没有想到的事,顾老夫人临行前又特意让人来叫她过去。 那一日她正在榻上歇着,其实也没有睡着,只是一闲下来就想起那梦魇,让人有些提不起精神。 她面朝里躺着,轻轻闭着眼睛,倒越发觉得耳边的动静更真切起来。好像有两个丫鬟在廊下洒扫,又有两个在屋里轻手轻脚地收拾。 想来是绿屏受了惩戒的缘故,这些丫鬟们好像一下子变得规矩起来,在她屋里收拾的两个,知道她正躺着,莫说交谈,便是连咳嗽都不闻一声的。 她难免又想起上辈子,绿屏本就是宁玲珑的人,又看准了她性子软,成日里大呼小叫地“管教”仆妇丫鬟们,在这小小的乐苑颐指气使的好不威风! 日子久了,那些丫鬟仆妇见了绿屏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大气也不敢出,倒不把她这正经主子放在眼里了。 便是绿屏挨了几十巴掌,丫鬟们开始竟觉得是宁七音惹了祸,毕竟那绿屏可是有背景的,宁七音到底一个乡下才来的姑娘,平日里又不会说话不会办事的,绿屏闹将起来,这新来的姑娘怕是要吃亏的。 又想起扇巴掌的是坠儿,帮着说话的是胡嬷嬷,丫鬟们私下便觉得这俩人要倒大霉了,莫说在国公爷身旁伺候的绿屏她爹,便是那位鲁嬷嬷在他们这些下人心里都快跟半个主子一样了。 没想到这嫡姑娘初来乍到时胆小怕事的样子,突然一转性就踢到了这样的铁板。 待到那鲁嬷嬷带着孙女绿屏去老夫人房里闹了一出,最后却舍下了老脸给宁七音磕头认错的消息传出之后,乐苑的仆妇丫鬟简直觉得是在做梦一般。 然后乐苑的天就悄悄变了,不管这位姑娘是乡下来的还是山里来的,她到底是国公府真真正正的嫡姑娘,从前的好性儿只是她与人为善,但也不代表她是个没脾气的。 认清了这点,都不用宁七音再去同她们立规矩,她们就懂得自己该怎么做,该看谁的脸色了。 胡嬷嬷走进房里,见两名丫鬟正给海棠换了水将花瓶万分小心地放在几上,好不让它发出声响,便也压低声音:“姑娘还没醒呢?” 宁七音知道胡嬷嬷心里是为着她的,若是没什么事以为她在休息必定就离开了,如今既然向丫鬟问了那么一句,想来是有什么事要回她。 小丫鬟刚要轻轻开口,便听宁七音的声音幽幽传来:“我没睡着,嬷嬷进来吧!” 胡嬷嬷闻声便忙向那两个丫鬟吩咐道:“快去把坠儿叫进来吧!” 那两个丫鬟算是粗使丫头,不能在宁七音跟前伺候,如今能在宁七音房里帮着梳洗铺床的,正是被绿屏磋磨过的那个坠儿。 胡嬷嬷进了房去,宁七音正坐了起来,她忙笑着过去扶她起来:“怎么躺了一会子倒没睡着?” 宁七音起身:“也没想着要睡,白日睡多了晚上又容易魇着。” 胡嬷嬷忍不住心疼她,虽然是乡下长大的姑娘,可看起来纤细柔弱,在这规矩森严的国公府,话也不敢说,路也不敢走,都不知是被什么吓着了,常常睡着就陷入梦魇。 坠儿也匆匆走了进来,见状便利落地前去收拾床铺,她人伶俐,眼里又有活,宁七音有心留她在身边好好栽培。 胡嬷嬷却阻止了坠儿:“先过来服侍姑娘梳洗,那些待会儿再做吧!” 说完又转向宁七音:“还没回禀姑娘,顾老夫人差人来请呢!” 坠儿听了胡嬷嬷的话便扶着宁七音在黄花梨透雕花鸟图镜台前坐了,宁七音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红润,一时走 分卷阅读21 神想到上辈子垂死时苍白的自己,便没有说话。 胡嬷嬷却以为她是不想去见顾老夫人,这种老夫人们跟前规矩最是多的,况且她们看人的眼光又老道毒辣,在她们面前连个小谎都不好撒的。 见宁七音只任凭坠儿为她梳发,却是一言不发,胡嬷嬷便从旁笑着安慰道:“我听说顾老夫人是要回去了,可能老夫人是想把大家都叫过去,给顾老夫人送送行,姑娘也不必担心什么,只随着其他人行礼送一送便是。” 说着,胡嬷嬷又拿起一支珊瑚珠流苏步摇为宁七音插在发髻间:“而且姑娘已经同顾老夫人见过面了,她又送了那样的见面礼,想来对姑娘是喜爱的,便是姑娘哪里做得不够尽善尽美,她也不会责怪的。” 宁七音回过神,知道是胡嬷嬷误会了她,却顾着她的好意没说什么,只对着镜子点了点头:“顾老夫人送的那玉也给我佩上吧!” 胡嬷嬷赞许地一笑,姑娘如今比从前长进许多,这种细节也能考虑到了。那顾老夫人既是把这玉佩送与了宁七音,自然是喜欢看她佩着的。 收拾妥当到了顾老夫人那里,竟并没有其他人在。这本就是上辈子不曾发生过的事,宁七音一时也没猜到顾老夫人是何意,只是依礼向她拜过了,然后便见她笑着向自己招了招手。 “七音,过来这边坐!”顾老夫人说着拍了拍自己坐榻旁的空位。 笑容倒很是慈爱。 作者有话要说:  这辈子贵人会陆续出现的! ☆、第 11 章 第11章七音的努力 上辈子宁七音在这顾老夫人面前露了一面,礼节不大懂,便是行礼也笨拙生疏似的,待到那个拙劣的福字写出来,众人面上不显,暗地里便觉这国公府贵女已然毁了,再成不了什么气候。 纵然她后来苦练书法小有成就,那日人前的印象已经留下,再见到时无论她多么端庄有礼,人们想到的也仍是那个握着笔连个福字都写不好的局促的姑娘。 可这一世顾老夫人好像对她有所不同,她送了她贵重的见面礼,如今热情地邀她坐到她身边去。 她像寻常人家的十五岁少女一样,对着顾老夫人娇憨一笑,然后走上前被顾老夫人拉着手在一旁坐下了。 之前宁七音已经给顾老夫人留下了识大体懂礼节的印象,如今见她又有小女儿的一面,娇软懂事惹人疼,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喜爱。 顾老夫人向宁七音手背上轻拍了拍,因笑道:“虽然咱们从前不曾见过,但我一见你便觉得十分合我眼缘,如今既已回到燕京城中,两家又是这样近的亲戚关系,以后少不得要常见面了!” 宁七音没想到顾老夫人会特特把自己叫来说这些,意外之余心中又有一丝暖,便也微笑着回话:“承蒙老夫人怜爱,日后七音若是有什么不妥的,还要烦请老夫人指正。” 顾老夫人却摆摆手:“我看就没什么不妥,难为你在乡下吃了那么多年苦,回来还这样懂事知礼,想来是背后下了功夫的。” 宁七音垂了垂眸没有说话,这次不过仰仗着上辈子的记忆,才没有重蹈在亲戚面前出丑的覆辙,往后是要下一番功夫改变这辈子的命运了。 顾老夫人的声音越发怜惜:“是个性子沉稳的好姑娘,只是你年纪轻,又一直在乡下不曾经过这深宅大院的事……” 她没说下去,宁七音从中听出了担心的意味,想到这位舅祖母不过才相识就能如此,心中的那丝暖意便又扩大了。 便是那位宁老夫人亲祖母,从前看她胆怯不敢说话,也只是笑着说让她别怕,跟姐妹们一处玩儿去吧,便将她打发了。 又有谁会想到她初来乍到在这处处是规矩,遍地是礼节的国公府要如何自处? 顾老夫人并未将那句话说完,只是话锋一转又向宁七音笑道:“好孩子,我瞧着你是个长进的,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宁七音只觉心头一热,却在感动之余想到上辈子回府后一直忐忑着的自己,如果那时候有这样一位长辈可以跟她说几句暖心的话,甚至指点她几句,她恐怕也不会被宁玲珑蒙骗至那种地步吧? 只是宁七音没空为上辈子哀怨,她曾经走错的路要一步一步地改过来,这辈子她不想再有什么依靠别人的心思,她重活的这一世,要自己做主。 不过在顾老夫人面前,她还是感动地点了点头:“七音记得,谢老夫人。” 能这么对她说话的人,她都会记得,记一辈子的。 ************** 孙氏很快就办好了宁七音读书和教养嬷嬷的事,大抵是那日对宁七音有所改观,又欣赏她心中有主意,因此连书目都是她问过了几位先生之后亲自挑的。 孙氏很快就办好了宁七音读书和教养嬷嬷的事。 孙氏办着这事的时候,总是想起那日七音和自己说话时的样子,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柔和沉稳,那骨子 分卷阅读22 里透出来的气韵,总是让孙氏觉得莫名眼熟,恍惚中甚至觉得,仿佛自己年轻时候就是这样的吧。 孙氏初见七音的时候,并不能感觉到那是自己的女儿,她甚至下意识还是亲近自己养了多年的宁玲珑。 可是看到那日的宁七音,心里竟是莫名恍惚起来,以至于看账簿或者忙着其他事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七音的样子。 她这个女儿流落在外那么久,如今要教成别家姑娘耳濡目染十几年的模样绝非易事,可既然宁七音有心,她也希望能多尽一份力,成全她的那份心思。 这些传到宁玲珑那里,又少不了暗恨一番,只是她惯会表现的,找机会去孙氏房里坐了坐,为孙氏捏肩捶腿的心疼她辛苦,又话里话外地说宁七音从乡下来到府里,这府里的生活馔玉炊金,希望她不要只顾着享受还得体会孙氏的苦心才是。 宁玲珑一张嘴最是会说,直听得孙氏觉得她最懂自己的心意,这养在自己身边亲自教养的女儿到底不同,便是没有血缘,亲情却联系得紧。待到宁七音也学有所成时,她身边有两个知书达理的女儿,想来也是极好的。 宁玲珑见孙氏对自己的态度看起来同往日无异,心中的慌乱才稍稍平静些。孙氏不是自己的亲娘,可她也不能看着她变成宁七音的亲娘。若是有一日她们真得父母情深了,她又如何在这府中立足? 宁七音却为着学习忙碌了起来,从前她只听宁玲珑的,宁玲珑让她去转转她便勉为其难地跟着她转;宁玲珑让她去园子里赏花,她就跟着她去看花团锦簇;宁玲珑说她不必上赶着去学什么,国公府的嫡姑娘,自然有人安排来教,她便一心等着。 甚至上辈子因为那个拙劣的福字,她暗地里苦练时也曾被宁玲珑撞见过。 当时她已将字练得稍稍规整,本来是偷偷练的,那一日自觉写得像样些便忍不住拿着翻来覆去的看,便被宁玲珑撞见了。 宁七音支着额头,上辈子的场景竟是历历在目。 “这是什么?”宁玲珑笑着一把将她手中的宣纸抢了过去。 她忙伸手往回抢,心中却隐隐怕宁玲珑笑她,一急那张纸就分作了两半。 “哎呀!”宁玲珑已看清了那篇字,十分惋惜似的拿着手中的半张往宁七音的另外半张凑,“姐姐好好说我便还与你了,写的这样好的一张字就这么扯坏了多可惜!” 宁七音心中也有些懊恼,又听她说字好,心里难免有些欣喜:“你……觉得字写得好?” 她从不敢拿出来给人看,怕再次露怯,谁知竟能听到她最信任的宁玲珑的肯定,一时心里又是高兴又是不敢相信。 宁玲珑已将两半纸铺在桌上,看着宁七音笑道:“好!怎么不好,我瞧着倒像是练了几年字的人写的呢!” 宁玲珑总是那样爱笑,叫人看不出别的情绪,好像她成日里就是很高兴似的,夸过了字,她又笑着追问:“这字该不会是姐姐写的吧?” 宁七音脸上便热了热,微微点了一点头,心里却欢喜得很,她练了许久的字,总算听到有人夸赞。 宁玲珑又朝那字上扫了一眼,转回头拉着宁七音笑:“姐姐不值得在这上面费工夫,老夫人说了,咱们女孩子略识得几个字便罢了,不用像男人那般读些杂七杂八的书。” 宁七音有些惶惑,难道这燕京城的贵女们打小读书,只是为了识得几个字? 宁玲珑却侃侃而谈,又说姑娘家只管钻研穿戴,礼节那些跟着别人有样学样,家里的老夫人和夫人们就喜欢看姑娘们打扮的漂漂亮亮高高兴兴的,若是她一人躲在一旁学习,倒要说她不合群了。 之后宁七音偶尔提起读书来,宁玲珑便劝她,还嘱咐她千万不要去母亲那里要书读,母亲最是担心姑娘家读书多了移了心性。 她当初自然事事听宁玲珑的,其实便是她不说,宁七音也不敢去找孙氏要书读,后来的她最是发憷去孙氏面前的。 想起昔日诸般场景,宁七音笑叹一声。 这辈子的宁七音自然将这些事看得通透,蒙骗了自己一生的宁玲珑固然可恨,但是她更叹那个胆小怕事的自己。 如今她饥渴地学习读书,连宁玲珑几次邀她去园子里走走都给回了。虽然她回府的日子并不久,但留给她的时间却不多。她必须尽快地学习成长起来,必须让自己成为大家闺秀的样子,不然总归是会让人笑话。 之前的故作嚣张不过能坚持一时,却撑不了一辈子。她这一辈子想要活得与上辈子不同,就必须从读书知礼做起。 她上辈子走了太多弯路,最后哪怕坐到了陆家少奶奶的位子学着掌家,做起事来也没有从小在闺中便耳濡目染的姑娘们得心应手。 眼下孙氏给她安排得周全妥当,她自是要抓住机会迅速充实自己。 她在乐苑没日没夜地苦读,除了跟着教养嬷嬷学习仪态规矩,其它时候都不外出的。院子里的下人也都安安分分地不敢打扰,除了端茶送水洗砚研墨,他们基本不往宁七音跟前凑,便是在院子里说句话都比往常声音小 分卷阅读23 些。 那可是孙氏给宁七音安排的学习,孙氏是谁?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宁七音的生母。纵然从前看着人家母女疏远不够亲近,可到了这关键事上,国公府夫人岂会不为亲生女儿着想? 下人们都在府里做事多年,又怎会看不透这些,于是一时间乐苑的人们俱都安分守己,这处院子也比从前安静了许多。 宁七音正靠窗而坐,手中的那本书已读过一遍,书中文辞精妙读过之后含英咀华让人忍不住再读一遍。 窗子支起了大半,有风微微地吹进来,却像是带着阳光的温度一般,轻柔而温暖的从脸颊拂过,从带着墨香的书页中传过。 空气里混着些许香气,若有若无却沁人心脾。有丫鬟才在院子里洒扫过,怕尘土飞扬先洒过水,因此院子里竟有种雨后的气息似的。 隔壁似乎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宁七音已经习惯这几日下人们轻手轻脚的做事,轻声细语地说话,因此开始便没去留心。 又读了两页书,私语声并未停止,她心底默念着书上的句子,伸手去拿茶杯呷了一口,喝下去半天却发觉那茶早已凉透了。 宁七音总算回过神,放下书打算唤丫鬟添茶,却听得隔壁那私语声中竟夹了两声压抑的哭声。 她停下动作细细听了一下,依稀辨出有人在唉声叹气,有人在轻声劝慰,还有人在低声呜咽。 绿屏自那次吃了教训之后,倒确实收敛了一些,不说她又在老夫人面前闹了个没脸,便是被坠儿打了那些巴掌,众人看她便不再向从前了。 原以为她背景深厚是个厉害角色,却不过是个泥胎,如今连宁七音的房间也进不得,她在仆妇丫鬟面前便也作威作福不起来了,因此最近乐苑并不闻哭声。 宁七音正要唤人来问,却又听得一声哭,竟是胡嬷嬷的声音。胡嬷嬷是宁七音回府后为数不多的真心待她的人,嬷嬷本就心性善良,又怜她乡下吃够了苦头,回了府中也无人帮持,真是处处为她着想。 可惜她上辈子连个身边人都护不住,竟让一个对自己那么好的人被打发了出去。 宁七音便没有唤人,亲自起身循声走出去了。她已猜到大概缘由,这辈子便不会坐视不理。 上辈子的她,没了胡嬷嬷,由宁玲珑“好心”地把自己房里的嬷嬷借给她,之后那位嬷嬷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事后她不止一次想起胡嬷嬷。 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拉胡嬷嬷一把。 为胡嬷嬷,也为了自己。 ☆、第 12 章 第12章 “你是要我哄骗母亲吗” 宁七音当下也没声张,径自推门进去,正见坠儿唉声叹气地陪在胡嬷嬷身边,胡嬷嬷正低头抹泪,一时没有察觉有人进来。 直到坠儿猛地站起来唤了一声“姑娘”,胡嬷嬷才慌忙抬头站起来,强打着精神向宁七音笑:“姑娘怎么过来了?” 又扫了一眼身旁的丫鬟仆妇,不由拉下脸来道:“你们怎么都聚这里了?姑娘身边竟连个人都没留?” 说完胡嬷嬷又向宁七音抱歉一笑:“都怪我,把她们都引过来了,姑娘是缺了什么吗?我们这就回屋去伺候。” 胡嬷嬷一向心疼这个后来的嫡姑娘,开始的时候便是有什么事也很少使唤人,能自己做的便悄悄自己做了,今日房里没人,想来是没办法了才亲自来找吧? 胡嬷嬷说着便要带人向外走,却听宁七音淡声道:“你们几个先出去吧,我跟嬷嬷说说话。” 胡嬷嬷一怔,想到姑娘最近行事再不像从前那般怯懦,今日因为自己让宁七音房里无人可用,许是要被立规矩了。 可她先让其他人离开,这是给自己留了脸面的,于是她便向那几个丫鬟仆妇勉强笑道:“快出去干活吧!” 待到所有人都出去,胡嬷嬷规规矩矩地立在宁七音面前。 宁七音坐在那里,安静地打量着胡嬷嬷。 如果她现在不想办法改变一切,那么以后胡嬷嬷的命运会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发展,而自己也会失去在自己生命中出现过的这个唯一为自己着想过的老嬷嬷。 宁七音开口的声音,声音竟带了历经沧桑的空茫感:“嬷嬷可是遇到了难处?” 当她说出这话,心里微松了口气,想着一切都要改变了,一切就从这里改变。 胡嬷嬷听到这个,意外地看向宁七音。 她以为姑娘要问责自己,万没想到竟仿佛体谅到了自己的麻烦。 可是…… 姑娘从前不肯多走一步路不会多说一句话,最近是有所改变不假,如今竟过问起自己的事来,当姑娘的这种变化落在自己身上,胡嬷嬷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只是她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姑娘在府里没有什么根基,便是说了自己的难处,怕也是无济于事。何况宁七音最近读书学习废寝忘食的,她也不忍心拿自己的事烦她。 宁七音看她踟躇,垂眸间,已经猜到了胡嬷嬷的 分卷阅读24 想法,她是个良善之人,若自己在府中能说上一句话,她也许还会跟自己将难处说上一说。自己之前那样人前人后的躲着事走,想来她觉得跟自己说了也没用吧? “嬷嬷有什么事只管说来听听,便是我帮不上什么忙,也许也能一起想想办法出出主意。” 这话听在胡嬷嬷耳中,竟是百感交集,一时险些湿了眼眶,她就知道姑娘虽然胆子小,可生性善良是极好的。如今听她说得那样诚恳,她也就不再犹豫慢慢说开了。 只是说起来仍忍不住想落泪,她那个侄子明明是个忠厚老实的,怎么会出了这种事? 胡嬷嬷蹭了蹭眼角:“劳烦姑娘记挂着,姑娘前些日子才问起过的我那侄子,他本是个实诚孝敬的孩子,我瞧着他办事也是稳妥的,不知怎么竟然出事了!” 宁七音听她这么说,心知一切果然如上辈子一般,便又详细地问起来。 胡嬷嬷的那个侄子名字唤作胡三喜,一直在宁国公府在城外的庄子上过活,主要负责庄园的桂花,每年里浇水施肥整形修剪无一不用心的,那桂花一直被打理得当,每每开得繁茂而花期长。因此,胡三喜曾经颇得赏识,不曾出过什么纰漏。 结果也不知怎么那庄园的桂花账目出现了问题,也不知道庄主怎么查办的那事,竟已经将胡三喜关押起来了。 胡嬷嬷说着又忍不住抹泪:“谁不说三喜那孩子定是被冤枉了?我得了消息也是着急,却不知要求谁能跟那庄主说上一句话,她们几个也是过来劝慰我,不想竟扰了姑娘。” 宁七音已经预料到这件事还是会像上辈子那样发生,毕竟宁玲珑早晚容不下胡嬷嬷在宁七音的身边提点,这样稳妥良善的老嬷嬷于宁七音是幸事,却不是宁玲珑想要看到的。 “嬷嬷要想同那庄主说话,却是想错了。” 出现了问题的账目看起来与胡三喜有关,可账目到底怎么回事,一庄之主又岂会不了解? 庄主既然将胡三喜关押,他便认定了是胡三喜的问题,或者说他就打算将那责任推到胡三喜身上。 这种情况下,要去找庄主说话,又怎会说得明白? 胡嬷嬷一时听得呆了,宁七音从前都不敢说自己的想法,便是说也有些吞吞吐吐犹犹豫豫,这般条理清晰地讲话,这嫡姑娘的书真是没有白读啊! 只是虽然听明白了宁七音的道理,胡嬷嬷却更迷茫了:“那……那要找谁去说?” 她虽然是府里多年的老人,却不曾经过这样的事,做下人的为主子着想,尽心做事,哪里会有这种被冤枉的事? 因此当她听闻侄子出了事,首先想到的便是找人去与那庄主说项,把事情说清楚了也就好了。只是侄子被关押着,她又找不到人,这才急的只剩下哭。 “自然要找能做得了主的人去说。”宁七音却是早已经想明白的。 胡嬷嬷听宁七音说能做得了主的人,不由想到了府里的老夫人和夫人们,连城外的庄主她都找不到人牵线做中,要去那些主子们面前说话更是难如登天了,思及此处,胡嬷嬷不由地再度愁容满面起来。 姑娘尚且跟她们都不亲近,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嬷嬷又如何见得到她们? 胡嬷嬷心里转了一转便不由叹了一声:“如此说来,我那侄子怕是要遭此冤屈了!” 宁七音心中早已经有了定论,便温声宽慰道:“嬷嬷不必忧心此事,这件事,我可以来帮嬷嬷说,但这背后的事还须得嬷嬷去筹备妥当。” 胡嬷嬷正六神无主,听宁七音说的那么说,一时也是疑惑,不敢相信姑娘竟然这般有主张,但是看宁七音说话间的从容,神态间的淡定,竟然多少信了,当下道:“我听姑娘的,姑娘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宁七音颔首,便对胡嬷嬷仔细叮嘱了一番。 按照上辈子的发展,胡三喜并不会被关押很久,很快他就会被打发出去,如今胡嬷嬷必须偷偷见胡三喜一面。 胡嬷嬷听着茫然:“那见了后呢?” 宁七音让胡嬷嬷俯首,仔细叮嘱了一番。 胡嬷嬷听了后,都有些不敢相信,姑娘所说的这些话,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但是她听着这些事,却觉得极为有理的。 姑娘能做出这般决断,想必也是对这件事了解甚深。 一时望着宁七音,却见宁七音眉眼温和,神态间自有一股从容淡定的气韵。 当下心中撼动,想着姑娘实在是有办法!那样缜密的心思,周全的计划,燕京城中那些侯门公府中教养出来的姑娘,也未必能及一二! 如果说她之前还对宁七音将信将疑,如今听了她的吩咐,便是深信不疑了。 ************* 过了晌午,太阳透过窗棂落在散发着墨香的纸张上,宁七音斜靠在矮榻上看书。 望着书上的墨迹,她想起了上辈子。 上辈子的她傻,就那么稀里糊涂的便被撵了身边的嬷嬷,并不知道缘由。 不过好在后来再遇 分卷阅读25 胡嬷嬷也知道了前因后果。 既然知道前因后果,想洗清楚胡三喜的冤屈便不难了。 只是每每这个时候总是忍不住想多,她望着满院子的余晖,便忍不住想上辈子的自己此时在做什么。 当时胡嬷嬷应是在偷偷为侄子奔走,她也觉出胡嬷嬷似乎有什么事,却不肯多问一句,毕竟她知道就算问了也是白问,她连自己都顾不好,又怎么解得了别人的忧愁? 她只是每日小心地过,活在宁玲珑的“热心”指引下,便是全家一起吃饭时要穿什么衣裙,若是不问问宁玲珑她都不踏实。 她那时候觉得有宁玲珑那样一个妹妹真好,对她从来都是笑脸相迎,不管她问什么她都不会厌烦,人前人后的都体谅她不懂城里的这些事而帮着她。 以至于后来她事事依赖她,什么事都要问她,不知不觉之间一把一把地给宁玲珑递刀子,最后全部捅向自己的刀子。 那被宁玲珑摆布了的一生,她再也不要重复一步了。 落日变得红彤彤的,她向着西面伸出手,看阳光好像透过了手指,一只纤纤玉手透着红光,又镀上了金色的轮廓。 上辈子她何曾这样欣赏过自己院中的景色,何曾停下来好好地看看周围,看看自己?回府后的眼花缭乱让她惶恐,她只觉自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一颗提着的心竟是片刻不得放松。 正变换着手的方向看那指缝中透过的光,便听到宁玲珑笑嘻嘻的声音传来:“姐姐这是在玩什么?倒让人看不懂呢!” 宁七音放下手,眼神投过去却清清冷冷的,让宁玲珑恍惚间只觉得宁七音像那轮已经失却温度的夕阳。 宁七音最近不一样了,宁玲珑很清楚这一点,她不再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己,不会再下意识地躲在她身后。她每日躲在房间读书,连孙氏都夸她用功命人送了几次补品给她。 宁玲珑心里很不好受,她曾借口说祖母不太喜欢女孩子读太多书,宁七音却说那些书都是孙氏安排给她读的。 “难道妹妹是要我不听母亲的吗?”宁七音的眼神清澈疑惑,像懵懂的小鹿一般,可宁玲珑偏偏就能看出其中的狡黠。 她知道宁七音是故意拿话噎她,她确实是想阻止宁七音读书,可当宁七音搬出孙氏,她就有些泄气。 不管怎么说,孙氏也是宁七音的生母,难道要她跟宁七音说孙氏让她读书并不是为了她好?就算再愚钝的乡下人也不会相信吧? 于是她只好干笑两声:“姐姐误会我了!母亲的话自然要听的,不过略做做样子也就罢了,毕竟府上祖母最大,她不喜姑娘们读太多书自然有她的道理。” 宁七音眸中泛着轻淡的嘲讽,宁玲珑还当自己是当初那个好哄易骗的乡下女吗?其实细想想,上辈子的自己也着实可怜可恨,竟然会被宁玲珑这些并不高明的小手段蒙蔽了双眼,一心将她认作自己的亲妹妹。 宁玲珑被宁七音的眼神看得发毛,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怎么那样看我?我说的不对吗?姐姐才回来不久,祖母和母亲的脾气秉性还不了解,听我一句总不会做错。” 宁七音却是凉凉地笑了,望着宁玲珑:“我怎么听妹妹这意思,是要我哄骗母亲?” ☆、第 13 章 第13章伸冤 宁玲珑总算觉得在读书这件事上,她怕是哄不住宁七音了。况且看宁七音那手不释卷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为了讨好孙氏做样子,她是真的想读书,想做出一些改变。 某些宁玲珑不想看到的改变。 就像她过去宁七音院子里,看到宁七音在对着夕阳玩手指,好像一幅恬淡的画卷一般,可她却觉得那画卷刺眼,恨不能上前将它撕碎。 她笑着同宁七音打招呼,却只换来宁七音冷淡的眼神,她心中更觉不妙,想不通宁七音是什么时候突然变成了这样让她忌惮的模样。 “看看夕阳,”宁七音的眼神从她脸上移到天边,“今日不好好欣赏一番,谁知明日是晴是雨。” 宁玲珑收了收心中莫名的不安,笑着向宁七音走去:“姐姐读书读的,说话都让人听不懂了!” 宁七音却只是立在廊下不动,好像并没有要让宁玲珑进屋的意思。 宁玲珑倒十分不在意,亲密地走到宁七音身旁一起看向西方的天空:“难道姐姐看看这落日就能知道明日是晴是雨?” 被厢房挡着,宁七音所站的地方已看不见落日,那处天空只留下一片红色,红色的缥缈的云,缀在红色的天空中,犹如一块巨大的冰飘南红玛瑙。 宁七音向宁玲珑面上扫了一眼,她眼下的几颗雀斑在那张笑脸上格外引人注意。 “明日的事自然明日再说,”宁七音收回眼神,“晴天晒被,雨天打伞,乡下的日子就是这么过的。” 宁玲珑又笑起来:“姐姐是想起乡下了呀?” 宁七音清凌凌的目光又落在宁玲珑脸上,让她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我是想如果 分卷阅读26 在乡下生活的是妹妹,今日又当如何?” 宁玲珑登时连雀斑都跟着脸红起来,她最忌别人说她应该在乡下,那种感觉就好像她从前的好日子都是偷来的,迟早要还回去一般。 宁七音学着宁玲珑那样笑起来:“跟你开玩笑呢,还当真了!” 宁玲珑心中感觉像吃了一只苍蝇,她从前用在宁七音身上的手段被用回自己身上,竟然是这种恼羞成怒却又不能发作的感觉。 偏生宁七音笑得无辜,好像真的就是跟宁玲珑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一般,宁玲珑也只能忍下心中的羞恼,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 她总算打消了继续跟宁七音聊天的念头,说起此行的目的来:“父亲今日回来了,母亲说难得哥哥们也都在家,晚上就一起用膳吧!” 这倒是个机会,宁七音点头:“那便过去吧!” 坠儿闻声忙取来了一件水蓝色织锦披风,急匆匆地从屋里出来为正要迈步上前的宁七音披上。 宁玲珑见状,心里一动,忙拦了宁七音一下:“姐姐不懂父亲的喜好,你若穿这身去见父亲,怕是他心中不悦。” 宁玲珑暗想着宁七音最近的变化,不明白那个胆小怕事没主见的宁七音怎么突然就变了,若说是房里那个胡嬷嬷,却不像是有这样大本事的人,毕竟宁七音与从前简直是千差万别。 不管怎么样,那个胡嬷嬷必须尽快处理掉,宁七音她也得继续哄着。 “父亲喜欢家中的女孩穿得鲜鲜亮亮,头上的饰物也要精美繁多才好,姐姐这样素净,父亲只怕会以为母亲做得不周,回头要怪罪母亲了!” 宁七音已带着坠儿走上游廊,宁玲珑到现在还以为她是那个任她哄骗的乡下姑娘也未必太好笑,便是上辈子宁七音和父亲不亲近,他的喜好也是了解过了的。 对于姑娘家穿的鲜亮还是素净,父亲倒是不在意,唯独对配饰,他最讨厌女子满头珠翠。 上辈子宁七音曾经被宁玲珑误导着将妆台匣子里的能戴的珠钗宫花全插在了头上,然后被宁玲珑拉到父亲面前笑着问:“父亲看看姐姐这么打扮好不好看?” 当时宁七音忐忑地不知道往哪里看,甚至连父亲眼中闪过的不悦也没有看出来,宁国公当时想到这个女儿才回来不久,彼此生疏着不好直说什么,便勉强点头说了声“好”。 心里却想的是,到底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一见了好东西便迫不及待要全穿戴在身上了,日子长了不要变得贪慕虚荣才好。 可怜宁七音因为那声“好”,往后再有要见宁国公的场合,都会特意多插根钗,却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再没有多看她一眼。 如今宁玲珑故技重施,宁七音只笑着反问:“若真如妹妹所说,怎么不见妹妹好生打扮一番?” 跟在宁七音身边的宁玲珑脚下顿了一顿,又忙笑着追上去:“姐姐和父亲尚不熟悉,我哪好抢姐姐的风头!” “你我姐妹还说什么谁抢谁的风头?妹妹真是多虑了!” 宁玲珑心中越发没底,这般笑里藏刀的宁七音,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压下心中的不安,宁玲珑笑着贴上前挽住宁七音的胳膊:“姐姐这么说好像不信我似的!不如我再告诉姐姐父亲的一样喜好,若是说错了姐姐尽管来罚我!” 宁七音笑:“我何时说过不信妹妹了?妹妹一向都是为着我好,我又怎会不信你!” 宁玲珑也是笑着:“我只说一样,姐姐一定记好了,父亲最爱一道云片火腿粳米粥,每次父亲在家用膳母亲都必定吩咐厨房做的,今日姐姐亲手为父亲盛上一碗,父亲心中定会欢喜!” 这是丢出了诱饵让她再度恢复对宁玲珑的信任吗?宁七音心中感到好笑,父亲确实很爱那道云片火腿粳米粥,没想到宁玲珑会抛个真的消息给她。 看来宁玲珑一心要将她掌控在手中,她最近没问过她的建议,甚至没听过她的,想来她没少为此辗转反侧吧? “妹妹说的我记下了,”宁七音笑了,“还好回府之后还有妹妹,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二人一路走到用膳的花厅,孙氏和两个儿子正坐着说话,见宁七音和宁玲珑一起进来,孙氏心中宽慰不由笑道:“你们姐妹就是要这样亲亲热热的才好!” 宁七音二人齐齐向孙氏见了礼,宁七音这才笑着道:“妹妹方才说父亲喜欢我们姐妹打扮得花枝招展,我生怕来得晚了让长辈久等太过无礼,便没能精心梳妆一番,还请母亲待会儿帮我在父亲面前说句话。” 宁玲珑心中一惊,宁七音何时学会了这招?她原想给宁七音使绊子,没想到却绊倒了自己。 眼见孙氏神色一冷,宁玲珑连忙笑着上前蹲在孙氏身旁为她捶腿:“是姐姐误会了我,我原说姐姐长得这样标致,若是加以打扮必定倾国倾城,莫说是咱们,便是父亲看了也会高兴。没想到姐姐以为是要刻意妆扮,竟是曲解了!” “怎么妹妹说发间的饰物要精美繁多却是我曲解了吗?”宁七音也笑着 分卷阅读27 ,又看向孙氏。 想必孙氏并不愿意相信宁玲珑有这小心思,她却宁愿相信这是个误会吧。 宁玲珑心里犯堵,却还是笑着继续在孙氏那里往回找:“确实是姐姐误会了,我还告诉姐姐父亲爱吃云片火腿粳米粥,让姐姐亲手为父亲盛上一碗呢!” 宁玲珑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她为了得到宁七音的信任又说了句真的,如今竟在这里派上用场。 孙氏的面色果然缓和些,宁玲珑刚要松口气,又听宁七音不急不缓道:“妹妹确实是为着我好,只是我觉得,孺慕之情菽水之欢全是出自本心,要是刻意讨好,反而不够弥足珍贵了!” “不想妹妹才读了不几日的书便有如此长进,竟是出口成章了!”说话的是宁正锦,孙氏的长子,也是宁七音的哥哥。 他生得面容俊美,风度不凡,如今负手而立,望着宁七音的眸中温和含笑,言语间倒是颇为赞赏。 孙氏也不再为两个姑娘间的事费心,笑着对宁正锦道:“要我说,你这妹妹比你们哥俩还要强上几倍,你们若能像七音那样用功,现在肯定更出息!” 这么想着,孙氏说着不由看向了另一个儿子。 她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宁正锦,次子宁正辉。 长子勤奋好学,次子却并不太用功。 此时的宁正辉正笑看着伏在孙氏膝上的宁玲珑,宁玲珑侧着头眼神向着宁正辉也飘了几飘。 宁正辉被宁玲珑看得心头发热,突然觉到母亲看过来,便忙迎着孙氏的目光笑着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宁玲珑听孙氏夸奖宁七音,只觉得心尖颤了两颤,微微攥紧了拳头,想着自己怎么也要想个法子。 “母亲谬赞,”宁七音微垂眸,却是谦逊得体的,“我才开始读书,已经落后十多年,哪里能跟哥哥们比!” “做什么要和哥哥们比?”宁国公走进来刚好听见一句话尾,不由顺着问了一句。 然后才发现他进门前听见的那句竟是宁七音说的。 这倒让他诧异了,这个女儿回府之后,除了一次正式的相见,也曾见过的。每每站在宁玲珑的身边,半低着头小声回话,那样子竟是恨不能抓住宁玲珑的衣袖往后躲一般。 回想起方才清凌凌的声音,竟是从未听见过的落落大方。 孙氏见他进来,便笑道:“我们方才在说七音读书用功呢!” 宁七音便同两位哥哥向父亲行礼,宁玲珑也从孙氏膝旁站起来,亲亲热热地唤了一声“父亲”,像是很多家族中最受宠的小女儿一样,虽长得并不好看,但倒也娇俏可人。 宁国公对爱笑的宁玲珑一直还不错,虽然没有格外疼爱,但到底是自己女儿,总是记挂在心里的。因此当知道宁七音才是他的亲生女儿,也曾对宁玲珑很是不舍。 此时见到宁玲珑,便慈爱地笑着说:“玲珑如今越来越开朗了!” 宁玲珑得了宁国公的夸,也感觉到了宁国公对自己的喜爱,当下心里暗暗得意,不由得轻轻瞟了宁七音一眼。 她觉得自己终究是能让宁七音明白,自己才是国公府的姑娘,是宁国公和夫人的女儿。 宁七音乡下回来的,已经晚了,晚了十几年。 她怎么也融不进这个家中去。 宁七音自然察觉到了宁玲珑的目光,微微抬首,心中不免冷笑。 上辈子,她输了,这辈子,一切未可知,不是吗? ☆、第 14 章 第14章父亲宁国公 宁七音看着这父女两个人,女孩儿娇俏,父亲端庄慈祥,任凭谁看,也是父慈子孝好一场天伦之乐。 但是同样作为女儿的宁七音看了会如何,心里是什么滋味? 这是一种无形的排挤,上辈子的宁七音看惯了这样的场面,她觉得宁玲珑跟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无论她怎么做,都只是个外人。 但是这辈子的宁七音,却并不会当太回事了。 没有太多期望,哪里来的失望? 于是当宁玲珑望向宁七音的时候,她没有能从宁七音脸上寻找到任何失落,她看到宁七音神情淡淡的,好像根本不在意,她就那么风淡云轻地坐在那里,好像别人怎样都与她无关似的。 看到这个,宁玲珑失望了,这不是她想看到的宁七音,她好像一下子变得有了主见,有了性子,不再像以前那样依附自己。 这让宁玲珑原本的喜悦荡然无存,她不懂现在的宁七音,抓不住现在宁七音的七寸,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付她了。 一时全家都落座了,大家开始用膳,宁玲珑心里是诸般心思,但是面上又要作为孝女说笑来逗父母,真是心力交瘁。 就在这时,便听得外面传来动静,紧接着便被外面的人拦下了,说主子们正用饭,要等一下。 孙氏今日心情好,听见便问了一句是什么人,一时有守在外面的婆子回话,说是庄园上来人送桂花了。 分卷阅读28 宁七音听了心念一动,想着这事自己正想着该如何开局,不曾想现成的引子就送来了,也实在是天都助她了。 就听得孙氏笑道:“我倒是最喜那桂花香味,伴着花香用饭也很是不错!” 说完便向穗儿吩咐叫人进来。 不一会儿便进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厮,怀里抱着好大一束桂花,口齿伶俐地向孙氏回话:“庄主让小的过来送桂花,知道夫人还瞧得上这花,便特意嘱咐小的挑好的给夫人送来,不想扰了夫人用膳,求夫人莫怪!” 孙氏听那小厮说得头头是道,一向按规矩办事的她竟真的没有责怪,还让穗儿将花插起来。 因为孙氏喜欢,宁玲珑对桂花的关注也格外多些,看着穗儿手中那一大束桂花仍同往年一般金灿灿的,便向众人笑着道:“太好了,又可以酿些桂花酒留着吃了,我最喜欢那个味道了!” 孙氏听了自然也高兴,她就喜欢玲珑,诸般喜好都和自己一样,当下也笑道:“瞧你,最是馋嘴。” 宁国公难得见古板的孙氏活络些,不由也附和着点点头。 宁正辉想起一事来,却是叹道:“我去庄子上转过,今年桂花比往年少,怕是中秋节去赏桂花都没意思了,也不知还能酿多少酒。” 宁正锦想起此事,倒也疑惑了,挑眉道:“二弟说得是,往常这时候庄子上每日都往府里送桂花,母亲连衣物上都会沾染桂花的香气,今年怎么会少成这样?” 宁国公倒是不甚在意:“许是今年开得晚开得少吧!” “父亲说得是。”这时候,宁七音却突然开口了。 听到这话,宁国公不由看向这个女儿,印象中她总是少言寡语不敢见人,如今看过去,却是眼睛澄澈水润,虽然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却丝毫不见畏惧躲闪,倒多了几分从容之气。 又见她衣着素净,装扮简单,丝毫没有因为从乡下来到国公府就沾染了奢华的习气,看着倒是本分安静的孩子,心中便对这个女儿有了亲切的好感。 当下忙笑着说:“七音也这么想?” 宁七音点点头:“是,七音也这么想的,不过七音又想着,今年这年景同往年也差不多,今年这雨水甚至比往年还多些,桂花喜湿,照理原应长得比往年还好些,怎么会比往年还少呢?” 在花厅门口随时准备着伺候的鲁嬷嬷眼皮一跳,她上次在这位嫡姑娘面前落了下风,今日听她这话头,竟又生出不祥的预感。 宁国公听宁七音似有所指,忙问了起来:“哦,依七音看会是怎样?” 宁正锦听到这个,也饶有兴致地看向宁七音,这个妹妹他初见只觉她胆小怕人,今日听她言语间比那些大家闺秀还要文雅,思路流畅清晰,不由对宁七音另眼相待。 宁国公身旁的孙氏也静静听着宁七音和宁国公交谈,看来最近安排这个女儿学习真是对了,这样短的时日就有这样的长进。 一时又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被父母夸赞聪慧的情景,当下看着宁七音,更增添了几分亲切。 宁玲珑不知道宁七音说些没用的桂花是何用意,只是见宁国公对她的话颇感兴趣的样子,顿时心中不爽。虽然她故意在宁七音面前表现的跟宁国公亲近,其实她心底还是有些怕他的,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转移话题,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继续聊这桂花。 眼睁睁地看着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宁七音身上,她便将手中汤匙中的汤慢慢地又倒回碗里,不无嘲讽地冷笑了一下。 此时,却有人在看着宁七音。 在别人都看宁七音的时候,唯独宁正辉,一直都注意着宁玲珑,此时看着宁玲珑的小动作,眸中似笑非笑。 宁玲珑察觉到了,抬起头来,却见宁正辉的目光已经别向它处了。 宁七音看宁国公对桂花的事认真起来,便越发认真,恭敬地道:“父亲,女儿是乡下孩子,不知道府里的规矩,也不知道自己有了想法,当说还是不当说。” 宁国公若有所感,忙道:“七音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不过区区一个桂花,难不成在我宁国公府里,还有你不能说的?” 宁七音听得这个,蹙眉想了想,才道:“父亲,女儿记得,我们乡下那里有一个庄院,当时因为贸然换了一个庄主,导致那一年的麦子减产不少,所以女儿想着,是不是咱们园子里也换了人?” 换人? 宁正锦忙道:“不曾换了,一直都是那人!” 话虽如此说,宁正锦却起了疑心,就算人没换,但也可能是出在人事上,难道是这其中别有猫腻? 宁国公显然也想到了,当下皱眉沉思。 宁玲珑听到这个,却是将眼神从宁正辉那里收回来,下意识地看了鲁嬷嬷一眼。 她记得城外那个庄子是鲁嬷嬷的儿子在打理,如果管桂花的人有什么问题,那鲁嬷嬷的儿子会不会也有问题? 而此时鲁嬷嬷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伺候在那里,仿佛站都站不安稳。 至于宁国公, 分卷阅读29 他神情不由也有些严肃,望向宁七音:“七音,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 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女儿是知道些什么的。 宁七音却只是淡淡地点道:“我也是闲着听下人说,说看管桂花的人出了事,我猜着许是因为这个,今年的桂花才不如往年吧?” 宁国公看向旁边的孙氏,孙氏显然也不知道,当下宁国公便沉着脸说:“此事我竟不曾听说过半点。” 当下便忙命人去问,若说府里的事他有时候觉得不过是家长里短懒得过问,城外的庄子他却是关心的,便是他无暇事无巨细地全部顾到,像这种在庄子里大小有一样职位的,他还是会偶尔见一见,问上几句的。 只是庄子里人多,他不能悉数将人认全,可这桂花管差的人出了事,他竟完全不知道。 宁七音见父亲只是忙派人去问,却又没指明去问谁,问什么,便淡声提议道:“父亲,女儿建议,你不如问问庄主,想来他最清楚不过——” 鲁嬷嬷一听登时按捺不住,干笑着开口:“夫人,饭菜要凉了!” 她有心打岔,在鲁嬷嬷看来一个管桂花的哪里值得宁国公过问,将话岔开让他们一家人继续吃饭,也许这事就过了。 可是这话一出,就显得突兀了,连鲁嬷嬷自己都觉得突兀了。 国公府的嫡姑娘在说话,在一旁等着伺候的人这么一开口,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 偏偏被鲁嬷嬷打了岔的宁七音,只是看了看她,神情轻淡,好像根本不在意。 如果宁七音斥责她,或者与她辩驳什么,她便能借机将话题扯得更远,或者干脆做个样子显得宁七音欺凌下人,不给她这老嬷嬷说话的机会。 可宁七音没有,她只那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连原本的话头都收住了,这便让鲁嬷嬷如芒在背了。 她上次就小看了这乡下来的嫡姑娘,不想这次又太过心急了。如今那一家人诧异的目光都齐齐落在她身上,她尴尬地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众人都觉得是这鲁嬷嬷冒失了,主子间交谈哪有下人插话的道理?孙氏一向看重规矩礼数,鲁嬷嬷又是她身边的人,神色便有些严厉起来。 鲁嬷嬷是跟着老夫人陪嫁过来的,又给国公府的少爷做过乳母,在国公府的地位不是一般下人能比的。 况且她跟随孙氏多年,深知孙氏喜恶,一般不会犯孙氏的忌讳,方才她一心急竟没顾上许多,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惹人耳目。 被孙氏的眼神一看,鲁嬷嬷又勉强挤着笑喃喃道:“只顾着说话,饭菜……饭菜要凉了……” 孙氏却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宁国公却对宁七音愈加欣赏,被下人插话却不气不恼,这才是国公府姑娘应有的气度。 若是跟个下人争长短,那就成笑话了。就算那鲁嬷嬷在府里有名望地位,就算她伺候孙氏喂养少爷有功,那她到底也是个下人,没资格对主子的事指手画脚,主子更不用跟她一般见识。 宁国公心里想着宁七音从前不敢直视着人说话,难得今日这般气度从容,便道:“七音,继续说就是了。” 宁玲珑带着笑看向宁国公,衣袖下的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宁七音本就比她有血缘优势,若是得了府里众人的赏识,她在府里就更尴尬了。 宁七音见父亲认真问起,当下也直言相告:“父亲,实不相瞒,我身边的胡嬷嬷,难得是个稳妥良善的,却为侄子的冤屈偷偷掉眼泪,而这件事,就牵扯到桂花园一事。” “她的侄子?” 宁七音点头:“正是,胡嬷嬷的侄子胡三喜,他一直在庄子上帮着看管桂花,这些年并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如今却被痛打了一顿赶了出去。” “还有这种事?”宁国公十分意外,庄子上主事的人一般都是精心挑选的可靠之人,将人痛打一番赶出去的事情,已经许多年没有发生过的。 况且对这件事他竟是丝毫不闻,若说其中没什么内情,他都不会相信。 宁七音当下一五一十地将胡嬷嬷所说告诉了宁国公,宁国公听了,自然是皱眉不已,当下宁国公吩咐下去,命人去请那庄主和侄子过来一趟回话,务必要问一个水落石出。 底下人知道国公爷亲自问起来,自是不敢耽误,连忙去请了。 这边一家子继续用膳,只不过饭桌上却没了之前的和融气氛,孙氏面上颇有些尴尬,宁国公也面露不豫。 而宁玲珑却是心神不宁,她盯着宁七音,看着她那端庄淡雅的气韵,心里不由得五味杂陈,那个事事要问她意见的宁七音哪里去了?怎么突然就变得有主意了?怎么就敢来父母亲面前为自己身边人伸冤了? 她不是个泥人性子吗?她不是事事听家里吩咐安排吗?她不是从来不敢开口吗? 再想到顾老夫人来的那一日,宁七音收玉佩写福字,简直是出尽了各种风头,然后她觉到孙氏对宁七音也慢慢有所改观,而今日不但哥哥宁正锦夸赞她,连父亲也同她一本正经地交谈起来。 她心里 分卷阅读30 突然冒出个想法,也许宁七音刚回府时的怯懦怕事根本就是装的,她不过是做出那种姿态,好让她觉得宁七音对她是没什么威胁的,然后趁她不防备,一点一点地将她从这个家里挤出去。 想到这里,宁玲珑突然后背发冷。 ☆、第 15 章 第15章伸冤 此时的宁玲珑越想疑心越重,再看宁七音就觉得她清清冷冷的神情下全是心机,只觉得宁七音此人好生奸恶,竟对自己使出这么多手段,实在是小看了她。 不过宁玲珑到底是深吸口气,掩藏下诸般心思,露出一贯的笑容,若有所指地道:“记得从前姐姐总是温柔沉静,就连自己有什么事都不肯麻烦父亲母亲,今日却突然为了一个什么管事的向父亲开口,怕不是那房里的什么嬷嬷教的吧?” 听到这话,孙氏蹙眉望向宁七音,她方才只觉这个女儿长进不少,正欣慰着,听宁玲珑这么说,她心里便沉了沉,若是被下人教的可不好,不管是嬷嬷还是丫鬟的,她们能懂得什么?若被她们挑唆着,那还能学出好来? 宁七音听出宁玲珑的言外之意,也看出孙氏因为宁玲珑的话而对自己皱起眉来,她自然了解宁玲珑这种笑眯眯使绊子的性子,当下并不接她的话,反而问道:“怎么妹妹希望我怎么样?就算自己有什么事都不肯张口?心里憋着,或者和妹妹说说,妹妹随便劝我几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父亲不知道,母亲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委屈难过?父亲和母亲是我的父母,我是他们的女儿,我有了委屈,有了想法,和父母说说,难道不应该吗?” 这一席话,其实是清清淡淡地说来,不疾不徐,可是说得却是有情有理,一时孙氏听得连连点头:“七音说得是,有什么事,可不是要和父母讲,孩子嘛!” 旁边的宁国公也点头:“七音原本就该开口,该说的就说,比如今日这事,说得极是。” 宁玲珑听到这个,真是万万没想到,明明自己最是在理的,却不知怎么就被她轻飘飘地给化解了? 她,她哪里来的这么多歪理? 谁知道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宁七音又开口了:“妹妹是喜欢我当一个闷嘴儿葫芦,和父母也不亲近,是吗?” 宁七音说着这话时,声音带着几分失落,眸中也浮现出一层迷蒙的湿润:“是不是如今我说话太多,惹妹妹生厌了?” 宁玲珑一看,更加心里憋屈,这本是自己惯用的伎俩,如今反被用在自己身上,可自己少不得笑着安慰:“姐姐说笑了,不管姐姐什么样妹妹都不会厌烦姐姐的!” 这姐妹两个言语间,已经是几个来回,宁国公看着这姐妹二人说话,脸上神色不显,倒是看着这两个女儿,眸间多了几分深思。 宁正锦冷眼旁观,此时却笑着道:“七音最近说话多,倒是更加惹人疼爱了。从前妹妹不爱说话,妹妹缺什么少什么想什么都要让人猜,如今却好了,大家说说笑笑亲亲热热的,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宁玲珑听这话却觉刺耳,自从宁七音出现,从道理上讲她与这宁国公府就没有半点关系,可偏偏她舍不得这样的花团锦簇,舍不得这锦衣玉食的生活,仗着家里人对她的喜爱,她才得以在府中有那么一点立足之地。 可当宁正锦说“真正的一家人”,她便觉得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是在提醒她才是外人,才是那个要在父母面前少开口的人。 于是她竟半真半假的红了眼眶,却又带着笑向宁正锦撒娇道:“哥哥对姐姐这么好,我都要吃醋了!” 宁正辉见她这么和宁正锦说话,忙笑着道:“你又不是只有一个哥哥,还有我这个哥哥对你好不是?” 宁玲珑听着,看过去,只见宁正辉用含笑的目光看着自己,温和得很,一时心里不免泛暖。 一时众人都笑了,倒将先前那些微妙的气氛冲淡了许多。 谁知道就在这时,那庄主和胡嬷嬷的侄子一起上来了,那侄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得出是想做出体面周正的样子,可还是一瘸一拐的,那一瘸一拐间,便显得十分狼狈。 孙氏看他可怜兮兮,咬着牙忍着疼痛,脸上又是那般模样,面上就有了不悦。 他们这种人家,在外博得就是宽厚仁慈百年世家的名声,将下人打成这样赶出去,谁见了不说是宁国公府苛待了?这对府里的主子会造成什么影响,传出去难免名声不好。 宁国公先前听宁七音说那侄子被痛打了一番赶出去,却不曾想到人被打成这个样子,一时也是面色不善。 再看那庄主,虽是胖胖圆脸,乍看是个忠厚的,可张嘴便是笑,笑得一脸谄媚讨好:“国公爷好,太太好,你二位可真是福气相啊,我一看就觉得像佛爷一样,大富大贵的相!” 宁国公和孙氏顿时齐齐皱眉,这都在说什么啊? 而这庄主却不是别人,正是那鲁嬷嬷的儿子。 鲁嬷嬷看自己儿子这样,也是跺脚无奈。 要知道在贵人面前行事和外面不同 分卷阅读31 ,你在外面,遇到那有些权势的过去巴结谄媚,人家自然喜欢,但是到了这真正的贵人面前,就不一样了。 贵人并不喜底下人巴结谄媚,更不喜你笑得那般讨好。 贵人要的是老实巴交,要的是本分守己,说白了,贵人自有姑娘媳妇儿女哄着,哪里轮得着你一个底下人?你底下人就该干自己的事! 鲁嬷嬷心中叫苦,虽然先前言语间冒失了,可此时儿子被待到了老爷夫人面前,她还是要厚着脸为儿子说话的。 “我这儿子打理庄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鲁嬷嬷到底是护自家孩子,走到儿子身边,豁出去老脸,帮着说话道,“他这些年为着庄子可是劳心劳力,偌大的一处庄园被他打理的面面俱到,便是出什么事,想来也是事出有因的,你还不赶紧和国公爷和夫人老实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那庄主连忙堆起笑向宁国公道:“老爷有日子没去庄子上了,我今儿才说要跟老爷说说这胡三喜的事,不想竟然先惊动了老爷,叫老爷费心了!” 鲁嬷嬷又在一旁帮腔,笑着说:“按理说,这种小事他能处理就自己处理了,那么大的庄子还能事事劳烦老爷不成?别说这城中的府里,便是朝中的事都让老爷劳思伤神,他哪里还能让老爷为城外庄子上的小事操心?老爷既把庄子交与我这儿子,他自然要当牛做马为老爷出力的!” 庄主点头如捣蒜:“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宁玲珑见此,跟着帮腔道:“你打理庄子劳苦功高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时间久了保不准就因为不徇私情得罪了什么小人,今日叫你过来,不过想弄清几个问题,你照实说就是了,没什么的。” 那庄主忙向宁玲珑哈腰:“谢姑娘体恤!早听说府中姑娘对人极为随和,便是在我们这些下人面前也没有架子,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宁玲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孙氏,见她看着自己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便觉得这庄主虽然不懂礼数,但到底是管着一个庄子的人,还算机灵,当下不再言语,淡淡地扫了一眼宁七音。 宁七音以为她能为那胡嬷嬷侄子讨得什么公道吗? 那胡嬷嬷的侄子胡三喜本就心里忐忑着,一见这庄主不但有跟老爷夫人相熟的嬷嬷帮着,便是庄主自己也跟主子们那般热络,心里不由便凉了半截。 胡三喜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宁七音,他知道这是自己姑姑现在跟着的主子,说是这位姑娘要想办法为他做主。可听说这位姑娘从前是养在乡下的,不久前才回来,怕是老爷夫人面前并不能说上话。 因为站得用力,那条被打伤的腿疼痛不已,他稍稍动了一下身子,腰间便有什么东西硌了他一下。那是这位嫡姑娘让他备下的,当时他也是信心满满,只是如今看庄主和主子们那样相熟密切,他心里便有些没底了。 胡三喜看了一眼宁七音,她看起来十分镇静,也不跟老爷夫人套近乎,也不帮着他说话,实在是让人摸不清这位姑娘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正想着,偏偏此时,宁七音的眸光刚好也落在胡三喜身上,胡三喜不知道为什么,只觉那眼神无喜无悲,像是看过了许多风浪似的。 这时候却听宁国公道:“这个就是胡嬷嬷的侄子了吧?” 问的却是宁七音。 这话一出,鲁嬷嬷愣了下,庄主也愣了下,旁边的宁玲珑更是傻眼了。 这么重要的事,宁国公怎么竟然不问陈氏,不问鲁嬷嬷,再不济,问问自己儿子也行啊,但是他偏偏去问宁七音。 就算这事是宁七音提起来的,但是也犯不着去问她,这种时候,问她,那是看重她的意思。 宁七音上前,恭敬地道:“是,父亲,这就是胡嬷嬷的侄子。有什么事,父亲可以问问他,也好看看之前胡嬷嬷和我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毕竟女儿身在闺阁之中,不会和外面的人搅和在一起,对于外面的事也不懂。” 这话一出,宁玲珑微微眯起眼睛来,想着这宁七音可真是精明,几句话把自己的干系撇得一清二楚,还特意提起什么“闺阁之中”“对外面的事不懂”,这言语里意思,那竟然是暗指自己竟然对外面的事颇为了解。 她想起来之前庄主竟然说听说过自己的名声,当下不免有些无奈,多少起了恼恨。 那庄主也是愣了一愣,他原没有把这位姑娘放在眼里,鲁嬷嬷曾经说过,这位嫡姑娘是个好拿捏的,又没主见孙氏又不待见,谁知受了那胡嬷嬷的蛊惑,竟然惩治了绿屏,还连带她在老夫人面前失了面子。 这深宅大院中的仆妇随从们也是关系攀枝错节,那庄主听了亲娘老子诉苦自然是大为恼火,偏生这胡嬷嬷的侄子在他手下做事,他便少不得借题发挥了。 只是没想到会闹到老爷夫人面前来,如今听那嫡姑娘要让胡三喜开口,这庄主不知为什么就心里有些怵,转念一想什么嫡姑娘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十几岁的小姑娘,便又壮起胆子来。 “若是问这胡三喜的事,还是我先跟老爷夫人说说吧!”那庄主想着怎么也不能让胡三喜占了 分卷阅读32 先,便抢着开了口。 宁国公当下心里已是不悦,扫了一眼那庄主,又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胡三喜,不过还是颔首道:“你说吧!” 胡三喜听了宁七音的话,心里一喜,觉得有了希望,本已经想着若是问起来自己应该如何说,不想那庄主又横插了进来,再看宁七音从旁神情轻淡,也不帮着说话,顿时心都凉了。 这位宁大姑娘,到底行不行? ☆、第 16 章 第16章伸冤 庄主见状便有些得意,昂着头道:“这胡三喜是咱们庄子上打理桂花的,从前确实也称得上尽心尽力。可许是这位子坐得久了,人也变得油滑起来,今年庄园的桂花本来长得又多又美,却不知不觉被他一点点偷卖了去。” 胡三喜一肚子冤屈,听到这个气得要命,恨得手都在发抖,但也只是无奈地咬牙。 “我开始也是不敢相信,”庄主很是无奈地叹息,“后来也是人证物证俱在,这才把人关押起来审问。” “只是他抵死不认,我又忙着庄子上别的事,审问的人可能便小施惩戒。” 庄主自然也看出胡三喜带着伤进来,就现在主子们面前博得了一番同情,因此少不得要将自己择出来。 鲁嬷嬷听着儿子说得十分有理,在一旁不由地点头,再看老爷夫人明上并无不悦,心里就多少踏实了一些。 宁七音她是不放在眼里的,她是老祖宗的陪嫁,如今陪着孙氏打理家中事已经是多年,深受倚重,孙氏喜欢什么性子的孩子,她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之前对宁七音的不喜就差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 就算方才因为宁七音用功读书孙氏有所夸赞,她也并不放在心上。在她看来,孙氏只是为了不打击宁七音读书的积极性罢了,这么一个乡下长了十几年的姑娘,怎么也不会一夜之间变成知书达理进退有度的公府贵女。 那庄主说完又向胡三喜怪罪道:“国公府这些年待你不薄,如今你犯了错也不过是将你撵了出去,你可知你犯下的事如若报官又会怎样?不念着老爷夫人的恩情也就罢了,竟然还闹到府里来,事情闹大了将你投至牢里,以后谁管你那老子娘?” 他连哄带吓地向着胡三喜说了一通,胡三喜已经是气得浑身发抖,心中绝望至极。 他茫茫然地抬头,却正好看到了宁七音。 宁七音正安静地坐在那里,相貌端庄,神态平静,气度从容,仿佛这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 他就突然想起来自己姑姑教的那些东西。 姑姑说,那些都是这个姑娘教的。 胡三喜深吸了口气,安安分分地站在那里,想着自己今日要说的话。 那样柔弱的一位姑娘帮着自己在老爷夫人面前递话,自己才有机会在这里露面,若是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谁还能证他清白? 就在这个时候,宁七音开口了,声音清澈好听:“父亲,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庄主说完了,还请父亲听听这胡三喜所说。” 宁国公颔首:“这件事,可是真的?你竟贪图钱财变卖桂花?” 胡三喜见屋中众人的目光全投到他身上,心里也是稍稍有些紧张,他悄悄吞了一下口水润了一下发干的喉咙,然后忍着腿上的疼痛跪了下来,才将事情从头说起。 “小的这些年一直打理庄子上的桂花,并未出现过什么差池,今年的桂花本来比往年长势还要好,可庄主不知道为什么却每次去看都说不好,说花枝少花朵也小,哪儿哪儿都不好……” “你怎么睁着眼说瞎话?”庄主忍不住打断了胡三喜,“那桂花确实是又稀又少!这明明是你打理不善的缘故,你不过是为了脱罪才嘴硬不承认罢了!” 孙氏皱了皱眉,对这庄主已经是不喜至极。 宁玲珑自然懂得孙氏的心思,忙向庄主道:“庄主自不必急,先听他说完也无妨。” “咦,奇怪了,”宁七音凉凉地开口,“看妹妹如此护着那庄主,难不成庄主是妹妹的什么人?若真是这样,那我今日是不是办了错事?妹妹千万不要怪罪我,我实在是无心的。” 宁玲珑一听这话恨不能扑上去撕扯宁七音,她如今怎么这么能颠倒黑白!这是污蔑她清白吧? 可偏偏想想,她刚才所说也实在是冒失了,当下还不能发作,只好道:“姐姐这便误会我了!母亲知道,我一向在府中深居简出,又怎么会和这人有什么瓜葛呢?” 孙氏点点头,看着宁玲珑却说:“玲珑,你今日实在是不像样了,也难怪你姐姐会那么想,这事你若不知情,就莫要再开口了!。” 宁玲珑听了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又难受得厉害,她不曾想孙氏竟然和自己说这种重话。 一时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想着宁七音真是好手段,她现在竟然被孙氏说闭嘴! 宁玲珑低下头,红着脸手:“母亲教训的是,是女儿错了,不该乱说,只是女儿想着——” 孙氏抬手道:“不必 分卷阅读33 说了。” 宁玲珑只好闭口,更觉脸面无光。 宁国公淡淡地扫了一眼宁玲珑后,却是对那胡三喜道:“你且接着说。” 胡三喜深吸口气,忙恭敬地道:“那桂花被庄主嫌弃了一段日子,眼看着全都要开了,竟不知怎么真的变得越来越少。” “我每日打理桂花,总是疑心桂花比前一日少,但看起来又不确定,于是有一日便在几枝桂花上刻了记号,没过两日,那些刻过记号的花枝真的不见了!” “还不是你监守自盗!”庄主再次沉不住气,“从前桂花少,我说你打理的不好你不肯认,不想竟大了胆子偷起庄子上的桂花来!” 胡三喜被如此污蔑,偌大一个男子竟然憋屈得眼睛都红了:“我何曾偷过庄子上的一朵花!分明是庄主你,先是用桂花少的言语来欺我,待到我向你汇报桂花变少的时候,你便说你早就说过桂花少了,是我眼睛有问题才会以为从前是多的。” “从前桂花本就不多,被你偷盗之后变得更少,这有什么问题吗?”庄主继续反驳,倒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庄主莫要血口喷人!”胡三喜自是不服,“我给桂花做过记号之后就知道确实有人动过桂花,私下查过之后才发现是庄主你偷采了桂花私自卖了出去!” “你才是信口雌黄!”庄主怒瞪着胡三喜,“你管理桂花不善,又监守自盗,关押审问你的人全都能够证明此事,你休想凭着三言两语就往我身上泼脏水!” 眼见二人争论不休,宁国公和孙氏的眉头越皱越紧,宁七音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然后轻轻地放在桌上,发出些许响声。 胡三喜看过去,正见宁七音示意自己,这才顿然醒悟,也不再与那庄主理论,只向宁国公道:“老爷,我有证据!” 庄主听闻虽然心中一惊,但脑中快速回想了一下并无把柄在胡三喜手中,于是便有恃无恐地向胡三喜嘲讽道:“你能有什么证据?难道说你在我家里找到了那几枝刻了记号的桂花?” 鲁嬷嬷也是帮着儿子说话:“我儿子没有报官,已经是对你网开一面,你还编造罪名来污蔑他,你这人有没有良心?” 宁国公听到有证据,自然不再理会各人都说什么,只向胡三喜道:“什么证据你且拿出来。” 胡三喜只向腰间一摸,竟拿出一本有些毁损的账本:“老爷,今年的桂花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一看这账目便知。” 庄主见了大惊,那账目明明早已销毁,怎么可能还在。只是他看着小厮从胡三喜手中接过账本呈给宁国公,心里早已乱成一团。 他“扑通”一声跪下:“老爷明察,那账目必定是胡三喜伪造陷害于我的!” 不可能的,庄主冷汗直流,账目已经销毁了,不可能出现在胡三喜手里。 “庄主未免也太高看我,我便是能伪造得了账本,也无法伪造庄主的笔迹。”胡三喜看到庄主这样,总算松了口气,一切可以按照计划来了,当下故意道:“这个本子,我早就拿在手里,你自是不知道我怎么拿到的!” 庄主一看这样,气急败坏地道:“你胡说!你怎么可能拿到账本?那账本明明已经被销……” 话没说完,庄主突然就停住了,像是说到一半被人掐住了脖子。他方才气急竟然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可那句话不就证实了,确实有这么一本账目存在? 他当时跟庄子上的几个心腹偷偷采摘了桂花出去卖,有些买家不能给现钱,于是他便记了这么一本账。打发胡三喜出去的时候,他也怕东窗事发,命人将那账目销毁,没想到如今却出现在胡三喜手上,成了指证他贼喊捉贼的铁证! 他本来还想狡辩,可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跪在那里竟是抖如筛糠。 宁国公翻看着账目,孙氏也侧过脸看了几眼。鲁嬷嬷一瞧儿子那副样子,又看老爷夫人脸色越来越差,忙也跪在了地上。 “求老爷宽恕!”鲁嬷嬷一开口泪就下来了,她就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在宁国公府混到了管理城外庄子的位子,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她回到家甚至都能下人使唤了,若是这个儿子保不住庄主的位子,她以后还有什么指望? 鲁嬷嬷想着想着便觉悲从中来,忍不住伏在地上痛哭:“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办了错事,求老爷饶了他,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以后会当牛做马报答老爷的!” 庄主一见自己老娘这般,也忙向宁国公磕头求饶,宁玲珑见状不由暗地里嗤笑一声,原以为这母子能摆宁七音一道,却没想到都是没用的,甚至还连累了她。 宁国公将账本重重地扔到桌子上:“真是一出好戏!” 鲁嬷嬷和她那庄主儿子被吓得都是一抖,庄主更是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宁国公一眼。倒是鲁嬷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又絮叨了一番她和儿子这些年给府上掏心掏肺地做事,儿子只是被人拐带坏了走了弯路,若是给他机会他一定会改的。 鲁嬷嬷是跟着老夫人陪嫁过来的,宁国公一直对她有几分敬重,但即使如此 分卷阅读34 ,他也厌烦了这老嬷嬷的哭诉,当下沉声道:“住口!” ☆、第 17 章 第17章告状 那鲁嬷嬷絮絮地哭诉一番,却被国公爷这么呵斥,当下六神无主,一抬头看见了端坐于一旁的宁七音。 她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人面前绊倒两次,可如今形势比人强,她不得不再次向宁七音低头。 “姑娘!”她朝着宁七音膝行两步,“姑娘行行好,为我老婆子说句话,我儿子真的是头一次犯浑,他以后再也不敢了!姑娘是菩萨心肠,就饶了我们吧!” “嬷嬷不可这么说!”宁七音神情并无波动,“您是府里的老人,这么跪我我可担不起。况且,我也只是听说胡三喜有冤屈,想着给他个说话的机会,庄主的事,却不是我能说话的。” 宁国公见那嬷嬷乱求人,不由沉着脸道:“这是城外庄子的事,她做不得主,既是做错了事,那便要重罚就是,你还以为谁能为你求情不成?” 鲁嬷嬷一听宁国公这话,不由地又落泪心慌,竟是求也不敢求,六神无主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是这种见利忘义的人,宁国公府却是无论如何也容不下,念在鲁嬷嬷在府里这么多年有劳,不过是没有惊动官府将那庄主发落了,对外也没有过多声张,算是府上给鲁嬷嬷留了脸面。 而宁七音这里,办完胡嬷嬷侄子的事,少不得要去宁老夫人那里走一趟。 鲁嬷嬷是宁老夫人陪嫁过来的,如今她那儿子被打发了,虽然并不是因为宁七音,可到底是她将事情从幕后推到台前,再加上从前绿屏的事,鲁嬷嬷心中对她生恨也说不定。 上辈子宁老夫人对宁七音还没有对娘家的那几个侄孙女好,这辈子兴许是受了顾老夫人的影响,她终于也能把这个亲孙女看在眼里了。 前几日听说宁七音被孙氏安排着读书学习,她也很是支持,让人送了两棵几百年的山参过来,嘱咐说别累着身子。 虽然并不是宁七音这个年纪用得上的补品,但她还是是收下,并过去宁老夫人面前当面谢过了。只是回来宁玲珑少不得又隐藏着酸意说什么老夫人就是没有直说不用读太多书,所以才借着别累着身子的理由送个补品提醒她。 只是有了上辈子记忆的宁七音已经不再是宁玲珑印象中会轻信她的乡下姑娘,因此不过三言两语便把她打发了。 宁老夫人才对宁七音上了些心,宁七音不想再被什么嬷嬷丫鬟挑拨她与家中各位长辈的关系,因此第二日一早就去了老夫人房里请安。 老夫人房里的消息也是灵通得很,虽然她前一晚歇下的早,可第二日一起床便听说了前一晚的事。 她正琢磨着这个嫡亲的孙女倒是个聪明的,鲁嬷嬷便红着眼睛上来伺候了。 鲁嬷嬷是她带着来宁家的,后来赶巧了给长子做乳母,年轻的那些年确实在她身边出了不少力,因此她也特意会厚待她一些。 这些年宁老夫人渐渐地便不再让鲁嬷嬷做那些琐碎的事,房里有年轻的丫鬟仆妇,她有意让鲁嬷嬷过去帮着儿媳妇管家,平时不过每日过来点个卯,有时候跟她聊上几句家长里短,或者宁国公回来的时候代表老夫人过去看看。 前一晚也是因为去看看宁国公那边有什么事没,所以鲁嬷嬷才出现了晚膳花厅里,不然也不能第一时间参与到庄主儿子的事情中去。 如今她一大早红着眼睛凑到宁老夫人跟前,宁老夫人自然知道她的用意,不过是打算为那儿子求情罢了。 可惜这鲁嬷嬷虽然伺候宁老夫人还算勤快爽利,对老夫人的心思却摸得不是那么透。 莫说宁老夫人如今年纪大了并不想管什么家中琐事,便是她年轻的时候,也断不会做出打自己儿子脸的事。 宁国公才将那庄主发落了,她这个当娘的后脚就去帮着那个庄主,以后儿子还怎么在府里立威? 因此这宁老夫人便只当没看见鲁嬷嬷通红的双眼,她只是扶了扶鲁嬷嬷才为她戴上的翡翠缀团花纹锦抹额,笑慢道:“这些让她们年轻的去做就是了,你就多从旁提点着,给我教出几个得力的来,哪里还用你亲自做这些!” 鲁嬷嬷竟不知宁老夫人是故意装作看不出她哭过的样子,如今听老夫人这么说,便不由啜泣一声:“如今我还能在您跟前伺候着,便多多过来看您,说不定哪天有人看我不顺眼把我给撵了,我再想伺候您却不能了!”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不爱听哭声,尤其是这一大早的,宁老夫人当下便皱了眉,可多年的主仆情分让她忍着没有开口责备,只是不咸不淡地问:“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还哭起来了?” 若是平时,鲁嬷嬷自然能体察宁老夫人的心思,可是如今一心想着自己儿子,竟是对老夫人的不耐烦浑然不觉,只是抹了一把泪啜泣道:“是我那儿子,您还记得吧?他小时候您还夸过他长得周正的那个,本来好好的在城外庄子上管事,一直……” 宁老夫人听她果然提这事,心里未免嫌弃她跟在自己身边这 分卷阅读35 么多年还不会看自己脸色,也是自己这些年纵着她,竟让她觉得有人撑腰而忘了尊卑。 虽然老夫人在府中最是地位尊贵,她身边的人在府里也能有几分面子,可到底不能跟正经主子比。如今鲁嬷嬷在宁老夫人面前哭诉,最后是要说宁国公不是还是宁七音不是? 她隔着抹额按了按隐隐有些发痛的头,一抬眼见双喜掀了掀帘子又打算退出去。 正不想听鲁嬷嬷絮叨,宁老夫人见状便趁机呵斥她:“要进来不进来的像什么样子!” 双喜才要放下帘子,听老夫人这么说忙进来行礼:“是七音姑娘来给您请安了,我怕您在说事就想着先看看。” 鲁嬷嬷下意识地闭上了嘴,那位姑娘怎么阴魂不散,她这边还没把苦诉完,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正想要阻止老夫人放她进来,便听老夫人又向双喜斥道:“姑娘来了你尽管进来报,偷偷摸摸的像什么样子?” “你们这些年轻的就是不如从前的老人讲规矩!”老夫人看了一眼鲁嬷嬷,“你什么时候见过鲁嬷嬷做过那种事?” “我常常说,你们这些岁数小的,要多跟鲁嬷嬷学,”宁老夫人越发苦口婆心起来,“学学鲁嬷嬷怎么给府里尽心尽力,怎么替上面的这些主子着想。鲁嬷嬷什么时候做过不符合身份的事,什么时候提过什么不该提的要求?你们都该好好学学!” 要么说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鲁嬷嬷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准确地摸准老夫人的脾气秉性,双喜不过跟了这么两三年就看了个差不多。 就这么几句斥责,双喜立马就听出老夫人是借机敲打鲁嬷嬷呢,并不是真的针对自己,于是也不往心里去,只是面上一副低头知错的样子。 鲁嬷嬷总算也稍稍回过些味儿来,尤其是她听老夫人夸她那几句,便更加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接着往下说了。 “行了,”老夫人总算说了个痛快,“你快去把姑娘请进来吧,这几天凉了,早上风冷。” 双喜这才屈了屈膝转身向外走,鲁嬷嬷一瞧宁老夫人对宁七音也颇多关心的样子,便不觉泄了气:“我去看看外边的活,就先不陪着您了!” 宁老夫人心中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目送鲁嬷嬷和宁七音一个出去一个进来。 鲁嬷嬷向宁七音略行了个礼,虽然有些勉强,到底没失了礼数。宁七音则得体的回应了,举止均是恰到好处,宁老夫人自是微笑颔首。 鲁嬷嬷并不知道,她此次从老夫人房里出去,便不再是从前的她了。 前一晚在宁国公面前碰了一鼻子灰,这一日又从老夫人这里一无所获,府里那些惯爱揣摩主子心思的下人们,一下就嗅出风向变了。 鲁嬷嬷从前不但在老夫人面前有面子,还有个儿子在城外当庄主,如今一而再地从主子那里灰头土脸地出来,一时便威风大减。 鲁嬷嬷自己掀了帘子出去,宁七音便向宁老夫人轻轻地福了福。 宁老夫人笑着朝她招手:“过来这边说话。” 宁七音想要迈步却又收住了动作,有些不安地低下头:“七音惭愧!” 宁老夫人按着额头,却还是笑道:“你这是犯了错?” 宁七音关心地上前:“祖母是头痛又犯了吗?我给您揉几下。” 宁老夫人偶尔会犯头痛的毛病,上辈子的时候,宁玲珑每每凑到她身边为她揉捏,那种亲昵而其乐融融的样子就像宁七音在乡下看过的普通祖孙一样,却看得她羡慕不已。 上辈子的宁七音永远不敢凑到宁老夫人跟前去,若不是宁玲珑示意,她会远远地站着连上前几步都不会。 可是这辈子的宁七音,经历了世事的沧桑,已经没有了小女孩家莫名的薄脸皮,她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什么时候怎么去讨人家高兴。 别人高兴了,她才能过得更好一些。 宁七音上前为宁老夫人轻轻揉着额头两侧。 果然,宁老夫人满意地闭上眼睛:“你这力度倒是刚刚好!” ☆、第 18 章 第18章告状2 宁七音一边按揉着一边轻声道:“以后得空我便来给您按按,多放松放松也就不会痛了。” 老夫人却没答话,只是舒服地眯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她才笑呵呵地说:“七音,你刚才说惭愧什么的,我这是老糊涂了,怎么就没听明白,这是说什么呢?” 宁七音继续轻轻揉着老夫人的额,声音也放的轻轻柔柔:“祖母最是能洞察世事,还能不知道孙女在说什么?你真想再听我念叨一遍昨晚的事啊?” 宁老夫人一听不由笑着睁开眼睛,她抬起胳膊挡开宁七音的手,示意她不用按了,然后笑道:“你舅祖母还夸你是个安静稳妥的,可我看你也是调皮得很!” 那种满含着宠溺的语气听不出一丝责怪,宁七音上辈子多想能和祖母这样说说话,可回想那时候在宁国公府的日子,就如同一直在过冬天一般,不曾感 分卷阅读36 受到来自任何一个人的暖意。 宁七音又低下头轻叹一声:“七音心中是真的愧疚,方才在老夫人门口站了好一会子,不知道要怎么跟老夫人说这事。” 宁老夫人点了点头,倒是知进退的,只是这事到底是鲁嬷嬷那不争气的儿子理亏,所以她并不觉得这个孙女做错了什么。 “不知道祖母会不会怪我多事,原说那庄子上的事并没有孙女置喙的余地,可偏生我听说了那人的遭遇实在是于心不忍,明明忠厚老实的人,却受那般的冤屈,谁能坐视不理呢?” 宁七音说着这话,低垂了眼睑。 修长的睫毛微微颤着,显然是极为愧疚的。 到底是年轻女孩儿,便是有再多心思,可遇上事,心里也装不住。 这个样子,倒叫宁老夫人看了都觉得心疼了。 “别说老夫人这种菩萨心肠了,就是我从小在乡下见多了受屈无处诉的人,都不忍看这些。况且这事到底是出在咱家的庄子上,若是不闻不问,以后传开了对府里也不好,这才在父亲面前多了嘴。” 宁老夫人拉过宁七音的手,又向她面上细细打量着,宁七音长得极为精致,这种精致里有孙氏的气韵,但是仔细看,竟然也有她年轻时候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宁七音,宁老夫人突然感觉到,这才是她的孙女啊,亲孙女。 之前养着的那个,就是再顺心,那也不是亲生的。 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长得不一样,怎么看也看不出和自己像的。 其实回想起来,当时她第一次见到宁七音,一看就觉得宁七音面善,隐隐能感觉到那份血缘的悸动,可是好哩她问话,问一句,她都不见得答一句。 之后想和她亲近,她却怕怕的,倒像是自己是老虎,能吃了她似的! 宁老夫人是从来被孙女孙子围着说孝顺话的,她也就没了耐心去哄着这么一个不懂事的孙女,慢慢地就失去了耐心。 没想到如今她竟变了,就像是一只不起眼的毛毛虫,不经意间就变成了一只绚烂的蝴蝶,变得活泛起来,变得有了灵气,也变得更加像她年轻时候。 就拿她方才说的那番话,不但捧了宁老夫人,还说了自己的缘由,几句话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看着这姑娘,想到她在乡下被养了十五年,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乡下姑娘能有这样的玲珑心思呢? 宁老夫人想起这么懂事的孙女,竟然在乡下吃了十几年的哭,心中便怜爱不已,一时看过去,放在自己手心里的宁七音的那只手,是天生的富贵手,柔弱无骨,修长好看,十根指甲齐刷刷地透着。 她向着那只手上轻拍了两下:“你做的没错,祖母没怪你!” “真的吗?” 听到这话,宁七音清澈的眸子中泛起惊喜而雀跃的光,软声问道:“真的吗?” 看到这孩子那欢喜模样,宁老夫人忍不住的嘴角上扬:“当然是真的,你这孩子,我还能骗你不成!” 她又拍了拍宁七音的手,这个孙女像她年轻时,虽然心思周到,可到底生性纯真,她才说不怪她,她就那样高兴了。 “莫说犯错的是鲁嬷嬷的儿子,便是那鲁嬷嬷做了错事,你何时见祖母包庇过她?”宁老夫人竟安慰起来宁七音。 毕竟人总是对与自己相像的人很包容,她觉得宁七音像自己了,心里就起了呵护的念头,甚至有些护短了。 “不必愧疚,你做得很对!”宁老夫人继续拉着宁七音道,“那是自己家的庄子,你作为国公府的姑娘过问起来也是理所应当。况且咱们府里的人就是要有看不得人受冤屈的好心肠,仁善公正才是咱们的立家之本!” “况且这事最终也是你那父亲处置的,我听说了经过就觉得你做的很稳妥,庄子上除去一个心术不正的,这是家里的好事,我们七音是有功的!” 双喜和阿福都在一旁候着,见老夫人不停地夸赞宁七音也都忍不住相视而笑,方才鲁嬷嬷在这里的时候她们可被屋里的乌云惨淡愁坏了,这位嫡姑娘可真有本事! 宁七音也微微笑起来,她笑的时候,双腮犹如三月枝头绽放的桃花,粉嫩娇艳叫人移不开眼。 宁老夫人看着自然也是赏心悦目,人年纪大了,就喜欢这么好看的姑娘,更何况是自己亲孙女。 只是笑着笑着,宁七音又收敛了笑,无奈地轻叹了口气:“祖母疼我,宽慰我做的没错,可是……” 宁七音顿了顿,看着宁老夫人满是担忧:“可是我担心会有人来祖母面前,说我的坏话,半真半假的,万一欺瞒了老夫人怎么着?” 宁老夫人噗嗤一笑:“你这人小鬼大,倒是想得多!” 宁七音却小声道:“也许有人会说——” 说着间,她学了那人的调子道:“虽然是鲁嬷嬷那边的错,但到底是老夫人跟前的老人。” 她望向宁老夫人,无奈地道:“万一有人跟祖母说我这是不把祖母放在眼里呢?我真是怕祖母误会了我的心。” 分卷阅读37 老夫人看着这样,不明更加心疼了,这孩子,平时日子过得是有多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啊! 这背后的原因……宁老夫人不愿深想,她知道这燕京城中的侯门贵府表面上一团和气风风光光,可每个大家族内里都是不能细说的。 一时不免更心疼起来,单纯的孩子,她初来乍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你不必担心那些,”宁老夫人慈爱地安慰她,“祖母也是经过见过的,你是怎么说的怎么做的,祖母看在眼里自然心中有数。” “会说那种话的人根本就是别有用心,祖母又不傻,当然不信那一套!” 宁七音听到这个,自然是笑了。 当下祖孙两个说着话,宁七音又帮着宁老夫人按了腿,逗得老夫人直笑,之后看老夫人有些疲乏了,她才告辞离开。 也是赶巧了,宁七音才走,宁老夫人正歪在榻上要歇歇,宁玲珑便过来了。 “祖母昨晚睡得不好吗?怎么还不到晌午就乏了?”宁玲珑笑着行过礼,便朝着宁老夫人的坐榻走过去。 老夫人其实已经有些累了,心里正觉得宁七音懂事,这个时候宁玲珑过来了,她心里不太爽快,但她一向宁玲珑这孩子乖巧爱笑,倒也和蔼地道:“年纪大了,总想歪着。” 宁玲珑走过去利落地从阿福手里接过美人捶,半蹲在榻前为宁老夫人捶腿:“祖母哪里就年纪大了,走出去莫说前面那几位哥哥,便说您有我这么大的孙女又有谁会信呢!” 宁老夫人自然知道宁玲珑是拣好听的说,可谁不爱听这些呢,当下笑着拿手指戳了一下宁玲珑的额:“你这张嘴,真是十个人加一起也没你会说!” 宁玲珑故意“哎哟”一声装作很痛的样子揉额头,逗得老夫人又笑了。 宁玲珑继续拿起美人捶为老夫人轻轻捶腿,像是长舒了一口气似的:“看到祖母高高兴兴的我就放心了!” 宁老夫人听她像是话里有话:“怎么,玲珑,你是觉得我会不高兴,才特意过来陪我的?” 宁玲珑放下美人捶,蹲坐在老夫人榻前一只矮凳上,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可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我可担心老夫人了!” 宁老夫人听着,心里明白,不过面上却波澜不惊,不经意地问:“哪件事?你给我这老人家说清楚啊。” 宁玲珑一愣,继而想到老夫人每晚很早就歇了,许是没听说庄园的事,便笑着添油加醋地把前一晚的事说了一遍。 “还好祖母没在场,当时鲁嬷嬷不住掉泪的样子,别说与她亲近的人了,就连我看了都心疼!虽然是鲁嬷嬷那边的错,但到底是老夫人跟前的老人!” 宁老夫人一听这话,惊了一跳。 这话不就活生生是刚刚七音说过的吗? 怎么玲珑又来了一遍? ☆、第 19 章 第19章一切顺遂 宁老夫人听着这话,便是再见过风浪,也是惊了一下。 还有这种事,这玲珑,是在逗她吗,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这简直是和刚才七音说过的大差不差! 偏偏她看过去,宁玲珑一脸认真的样子,还在那里继续说:“祖母,她这是我姐姐,我心里是把她当亲姐姐看待的,可你是我的祖母,这件事,我还是觉得应该给你说说。毕竟她是姐姐,我也不好说她什么,我就怕她这样下去,以后长歪了。你都不知道,当时鲁嬷嬷那样子,哎,我想想这是祖母跟前的人,我就不太舒坦,折损鲁嬷嬷的面子,就是折损祖母的面子啊!” 这怎么也不像是开玩笑了,看来她就是这个意思。 宁老夫人慢慢地收了惊,暗暗地想着这事。 七音可真是生了七巧玲珑心哪,而这玲珑,怕是平时不知道多少心思对付着七音,才让七音对她这手段了如指掌。 不过须臾功夫,宁老夫人心里感慨万分。 此时再看向宁玲珑,模样也是不差的,人也乖巧,总是爱笑着跟她说说各种趣闻,可谁想到,这孩子竟像个搬弄是非的长舌妇,在这里搬弄一些别人早想到的老生常谈,还搬得这么带劲! “鲁嬷嬷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跪在那里为儿子求情,我瞧着父母亲都有些心软,可姐姐却说……” 宁玲珑故意停了停,就等着宁老夫人问。 宁老夫人叹了口气,她看出来了,这孩子就是故意卖关子,不过还是顺着她说:“七音说什么?” 宁玲珑无奈地摇头:“姐姐说,鲁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人,那更是应该好好管!” 宁老夫人看着宁玲珑,这个往日还算喜欢的孙女,半响没有说话。 她是上了年纪诸事不管,可不代表她就会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前一晚的事情,她自有办法知道得清清楚楚,宁玲珑到底说真话假话,她心里明镜似的。 宁玲珑继续感叹:“其实姐姐这话说的原也没错,可鲁嬷嬷到底是祖母跟前的老人啊!”b 分卷阅读38 r   一时又一脸忧虑似的看着宁老夫人。“祖母那么疼姐姐,却出了这种事,我多担心祖母会伤心啊!” 宁老夫人听着这些,心里厌烦至极,都不想回话了。 宁玲珑却以为宁老夫人是才知道这件事,忙又笑着劝慰老夫人:“祖母不要难过!姐姐应该不是成心的。” 宁老夫人心里暗暗摇头。 这玲珑故意来一句“应该不是成心的”,表面上是在为宁七音开脱,可实际上那意思就是暗指宁七音就是成心的,是明知道鲁嬷嬷是老夫人跟前的老人却成心不留情面。 “姐姐性子单纯,只是我们这些从旁看着的人有些不忍罢了,虽然是鲁嬷嬷的错,可怎么也该念及老夫人的情面。” 宁玲珑见老夫人面色不善只以为她是生宁七音的气,所以她少不得要面儿上为宁七音说话,实则暗地里加火。 宁老夫人却已经是沉着脸,连个笑模样都没有了。 宁玲珑总算发现有些不对劲,再看宁老夫人那表情,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她本就凑在老夫人跟前,如今看着那张威严的脸离自己那样近,心里也有些怕了。 她忙站起身来,好与老夫人拉开些距离:“祖……祖母,您生气啦?”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自己后来说了许多,老夫人竟是一句没回她,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宁玲珑攥住衣袖,她手心里出了一层汗,却仍是勉强向老夫人笑着。 宁老夫人没想到宁玲珑会是这样的人,她巴巴地跑到自己跟前来,担心自己会难过似的要开解劝慰,却是明里暗里地挑拨自己与宁七音的关系。 突然间就失望起来,为什么一个孙氏养在身边的姑娘,竟还不如在才从乡下回来的七音,还是说,一切都是因为这玲珑根本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不是亲生的,那孩子怎么养也养不熟? 老夫人沉吟半响,到底还是按捺住了,便看了一眼玲珑,开始敲打起来:“我常跟你们说,你们是咱们国公府养大的孩子,说话办事要有分寸。” 宁玲珑一听老夫人果然针对的是自己,一时尴尬无比,细想自己说的话,不觉心惊。 她立在老夫人面前,心里却觉得是自己大意了,竟没发现老夫人什么时候对自己的话不完全相信了,太傻了,太傻了! 宁老夫人看着宁玲珑,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儿她素日是喜欢的,但是没想到如今搬弄起是非来,让她不由感叹。 这宁玲珑小小年纪竟存着那样的心思。 一时敲打了几句后,便让宁七音退下。 宁玲珑心里感到老夫人对自己的不满,待要说什么,谁知道老夫人竟然是根本不想留她,抬手,示意她出去。 宁玲珑这下子心里更失望了,一时真是忐忑不安。 坐在回去的游廊上,她皱眉想着这事,半响,终于狠狠地将旁边的一束花采在手里捏了一个粉碎。 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你们也不至于如此待我! ****************** 鲁嬷嬷的事,自然是想瞒下来的,毕竟那是老夫人的脸面。 但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消息还是私下里渐渐传开了,不但鲁嬷嬷在府里不复从前的风光,就连她那儿子在外面找事做也是处处受阻,渐渐地便开始入不敷出,最后竟将家里的下人都遣散了。 与鲁嬷嬷的灰头土脸相比,胡三喜竟是得到了做梦也没想到的职位。宁国公竟然提拔了他一个管事,在庄子里也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他心里大喜,不住地向宁国公谢恩,原想着洗清冤屈,便是离开了宁国公府也是个清清白白的人便罢了,不曾想国公府不但留下了他,还要重用他。 胡嬷嬷少不得要高兴一番,胡三喜便找机会让胡嬷嬷带着去跪谢宁七音。那日宁七音见他便觉此人忠厚老实,如今又知恩图报,心里更加觉得他是个可用之人。 “姑娘的恩德三喜真是没齿难忘!” 胡三喜一面向宁七音跪拜一面说道,他心里满是感激的,当初被关押的时候他还指望着讲事情说清楚便没事了,谁想到后来竟是不问青红皂白的被痛打一顿赶了出去。 胡嬷嬷去看他的时候,他正带着一身伤满心绝望,被人打了一顿赶出来,这样的事传出去,他还怎么做人? 丢了吃饭的差事是小,失却做人的清白却是他眼中天大的事,他一个大男人只觉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然后胡嬷嬷带来了宁七音的叮嘱,他原本还满是狐疑,便是照着吩咐准备好了,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能有去宁国公面前说话的机会。 然而他不但去了,洗去了冤屈,还被提拔了! 看着面前年纪不大容貌出众的宁七音,胡三喜自是暗暗纳罕,这样一个高贵的公府姑娘,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便对宁七音生出莫名的崇拜来,一想到这位姑娘从前在乡下长大,回到燕京城有名的宁国公府,竟然还有运筹帷幄的本事, 分卷阅读39 真是让人佩服不已,又千恩万谢的,说要报答姑娘的恩德。 待到这胡三喜退下后,宁七音想着刚才的情景,总算松了口气。 如今还了这胡三喜的清白,父亲又提拔了他,想来上辈子胡嬷嬷受连累被打发出去的事,这辈子暂时不会发生了。 这辈子的轨迹会一点点的改变,能将稳妥良善的胡嬷嬷护住留在身边,她就连晚上睡觉都会更踏实些。 况且看起来这胡三喜还算是一个能干的,又对自己感激,从此后必是愿意为自己赴汤蹈火,自己也算是在外面有了一个帮手,行事更加方便了。 这么想着便路过一处月季花丛,长长的花期就要过去,可即使如此,那些粉的黄的红的月季花,也仍是开的不遗余力。 宁七音脚步停了停,有月季花香弥漫在空气中,呼吸之间全是淡淡的香气。盛放的花朵下是显得有些偏褐色的花枝,那些枝条上长着许多利刺。 宁七音垂下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花刺,坚硬而锐利。她突然对这种再普通不过的花生出许多好感来,那些迎风招展的花朵再怎么绚烂怎么芳香,都还有利刺保护着自己。 她上辈子就是缺少了这种刺,毫不设防的对待宁玲珑在内的所有人,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 宁七音正低头看着月季花出神,便听到有轻轻的脚步声传过来,转头望过去,却是大哥宁正锦。 虽然天色渐凉宁正锦仍是穿着一件浅色素绫长袍,绫绸本就柔软,微风一吹便是衣袂飘飘,遗世独立飘逸出尘。 宁正锦眉眼间和宁七音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宁七音双眸澄净而清冷,宁正锦则是清澈而温润。 那双温润的眼睛总像带着些许笑意,鼻梁英挺薄唇微抿,双颊勾画出优美的线条,是燕京城数得着的英俊男子。 这样一个长相出众的男子,却并不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宁正锦自始至终都颇受长辈们器重,读书做学问的本事家中无人能及,莫说宁国公府的这些长辈们,便是连顾国公府的那些亲戚都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宁七音记得这位大哥才华横溢,文采卓越,科举之路走得很是顺畅,直到中了三甲状元。 他看到宁七音站在月季花丛前,远远地便笑道:“妹妹喜欢这些花吗?” ☆、第 20 章(明日入v) 第20章 “你为何这样欺负玲珑” 宁七音看过去,只觉得这大哥还算是和善的,当下将手收到袖子里:“别的花好像都比这花金贵,听说城中府里常常会举办赏花宴,却不曾听说有赏月季的。” 宁正锦站在宁七音面前,他比她高了许多,因此当他看向她的时候,眼神是微微向下的。 他这两天觉得这个妹妹挺有意思,从前见她总是怯怯的不敢说话,如今却故意答非所问。 他问她是不是喜欢月季,她不答喜欢也不答不喜欢,却只说这花普通。 以前看她胆小不敢说自己喜欢什么,如今敢说话了,却还是紧闭着心扉。 宁正锦看着她就笑起来,他方才看到她时她的手正在花茎上,他一说话她才忙收起来了,在他看来就像是一个偷花不成的小女孩。 宁七音看到宁正锦绽开的笑有些不懂,不懂他在笑什么。宁家大哥性格宽厚温和,不管是长辈们还是家中甚至亲戚家中的平辈小辈们,都喜欢这位英俊温润的大哥。 宁七音难得有些懵懂的眼神让宁正锦笑意更深,他看了看一旁的花丛,又向宁七音笑道:“妹妹想要哪一朵?我来采给你,姑娘家娇嫩,别被刺伤了手。” 那语气就好像他和宁七音一直是关系亲昵友好的兄妹一样,就好像宁七音也是自小在府里和他一起长大一样。 宁七音一时愣了,上辈子她明明觉得这个大哥很冷漠的。 那时候她总是听宁玲珑说这个哥哥如何有才华如何受长辈们喜爱,于是私底下对他又是羡慕又是崇拜。 记得有那么一次,她从老夫人那里出来,恰好远远地看到了宁正锦,她并不敢多说话,只立在一旁低着头轻唤一声“大哥”。 她心里盼着大哥能跟自己多说几句话,便是不问她过得如何,和她说一句天气也是好的。 宁正锦也在她面前停了停脚步。 那一刻她看着宁正锦的一双黑色双兽纹饰靴,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提起来了,甚至不由屏住了呼吸生怕听不真切他跟自己说什么。 可最后他只是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向前走去了。 那个时候的宁七音,便觉得这大哥与府里的旁人无异,都是冷漠的。 而就在宁七音最失落的时候,宁玲珑又出现了,问她大哥说了什么。 宁七音便照实说了。 记得当时宁玲珑听完便笑着安慰她:“不用放在心上,大哥就是这个样子,他读书读得好就不太爱跟没读过书的人说话,以后时间长了就好了!” 然而宁玲珑的这种安慰不过是让她更自卑罢了,让她再遇到宁正 分卷阅读40 锦时,她生怕被他嫌弃而主动离得远远的,哪里还会指望时间长了慢慢相处? 想到上辈子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的宁玲珑,宁七音心中真是觉得嘲讽,她以为的宁玲珑是唯一对她好的人,对宁玲珑没有过一丝怀疑,却被她引着一步步走向了死路。 重活一辈子的宁七音微微抿紧了唇,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的宁正锦,那个上辈子对她来说冷漠遥远却又高不可攀的大哥。 他正温和地笑着,等着她回答喜欢哪一朵花,就像普通人家心疼妹妹的哥哥一般。 “这些花我都喜欢,”宁七音也笑起来,笑得清澈动人,却于那清澈之中,有一份故意刁蛮的味道:“哥哥,你都要给我吗?” 宁正锦一愣,看了看那一大片花圃,那么大一片,想要全都摘下来是决计不可能的。 “不过,”宁七音笑了,却是一个转折:“我还是最喜欢它们绽放在枝头的模样。” 宁正锦怔了一下,也同宁七音一起笑起来,浓眉下的双眼犹如闪着星星。 这个妹妹,竟然是故意在逗他。 这么一笑,兄妹关系好像一下子拉近了,宁正锦便和宁七音说着话,又问起宁七音读书有什么难处。 他声音温柔,语速不急不缓,说起话来犹如春日河畔拂过水面的清风,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亲近。 上辈子的宁七音从未看过大哥的这一面,就算宁七音重活一世也想不到大哥会主动和自己说话。 好像一切都在这辈子有所改变,上辈子的宁七音曾经无比渴望的那些温情,竟然一点点地加之于这辈子的宁七音身上。 如今宁正锦主动问起她读书的难处,她也大大方方地不藏拙,请教了一个困扰了自己几日的问题。 她没有跟着先生循序渐进的学过,虽然仗着天资聪颖进步飞速,可孙氏挑选的书籍涵盖面广,又延伸得深入,她偶尔读到晦涩处也难免会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宁正锦却没想到宁七音已经学到如此精深的学问,当下意外,意外之余赞叹不已“妹妹若是从小便跟着先生读书的男子,只怕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他说得实话,并没有虚赞的意思,宁七音心里却是一个苦笑。 她并不是多么有才华的人,都是上辈子努力过的,如今不过重新拾起来罢了。 她很有自知之明的。 “不过,”宁正锦话锋一转,“我今日先不把解答告诉你,我那里有一本书,里面也提到了你问的这个问题,里面有他自己的释义和见解,不如你先拿去看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启发。” “如此便谢谢大哥了。”宁七音对宁正锦确实是感激的。 有这么一位学识渊博的大哥肯指点自己,她以后读起书来便会更加轻松了。 宁正锦显然很赞赏宁七音这种对待学问的态度,也感慨她一个才及笄之年的姑娘家,竟能枯坐深闺埋头苦读,意外之余,倒是有心好生教她。 “便随我一同去取书吧!”宁正锦说着便带着宁七音过去自己的墨苑。 走在路上的时候,宁七音难免回想起自己上辈子有关大哥住处的记忆。 她上辈子去大哥那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好像最一开始宁玲珑带着她去过一次,然后就是宁正锦成亲的时候去过一次。 她夹在一群姑娘媳妇中间,去看宁正锦的新房新人,只记得宁正锦笑得温和,一身喜服更是衬得他英俊逼人。 她在心里一直给自己打气,鼓励自己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去跟他道一声喜。屋子里人声嘈杂,她就那么在角落里默默地反复在心中演练要怎么走过去,用什么样的语气,说什么吉祥话。 好容易下定了决心要上前说话,却见他身旁道喜的人不断,待到他周围人稍少些,她才提起勇气要迈步,却一把被宁玲珑挽住胳膊:“走!咱们去宴席上!” “哦……”宁七音犹豫着应了一声被宁玲珑拖着向外走,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出色的大哥,周围拥簇了那么多任,她的道喜其实也是无足轻重的,就如同她这么一个人一样,有没有都没什么关系。 宁七音心里想着上辈子低头跟在宁正锦身后,看着前面宁正锦惯爱穿的黑色鞋靴在衣摆下忽隐忽现,心里就有了一种悠然的感觉。 上辈子的宁七音只会等,只会靠,她等着别人向她释放善意,靠着别人拿各种主意,将自己的人生过的一塌糊涂。 她已经决心将这辈子握在自己手里,就如同现在这样,可以有人为她引路,却再不能替她决定要怎么走。 “怎么一直跟在后面?”宁正锦突然转过身问,宁七音也连忙停住脚步。 她只是起步的时候慢了些,然后又看着宁正锦的鞋后出了神儿,并未意识到自己是一直跟在人身后走路。 宁正锦却想到刚回府里时那个总有些怯怯的宁七音,每每看到她时,她总是落后半步地跟着宁玲珑,倒像是宁玲珑的跟班似的。 “七音,”宁正锦突然明白了,不免有些心疼, 分卷阅读41 便道,“你是咱们国公府的正经姑娘,是我的亲妹子,我们是同辈的宁家人,你与我并肩前行就好。” 宁七音知道他是误会了,可她没有解释,这样一个为人宽厚的大哥,她上辈子也误会过他。 “好。”宁七音笑着点头,乖巧地应了一声。 谁知道两个人正并肩而行,却见宁正辉走了过来,面色竟极为难看。 宁正辉和宁正锦宁七音长得没那么相像,虽然走出去也是长相出众的男子,可在俊男美女众多的宁家便有些不够看。 况且他又惯常神情阴郁,让人总觉得他对什么都不满似的,所以在家中也没有宁正锦受长辈们器重。 上辈子的宁七音是有些怕他的,就算宁玲珑跟她说二哥只是面冷心热也没能说服宁七音。迟钝如上辈子的宁七音都在那双时常眯起的双眼中读出阴鸷的味道,从此对他敬而远之。 他看见了和宁正锦在一起的宁七音,那张脸上就更添几分恼怒,直直地冲着宁七音便走了过来。 宁正锦带着宁七音停住了脚步,看着宁正辉带着怒气几步跨到二人面前。 “这是怎么了?”宁正锦笑着向宁正辉问,声音仍是宽厚沉静。 只是那样温润的声音无法安抚沉着脸的宁正辉,他恨恨地瞪着宁七音,好像打算用眼神杀死她似的。 只是带有上辈子记忆的宁七音对他已经没有惧怕,她迎着宁正辉凶狠的眼神,只是轻笑一声:“见过二哥哥。” 声音里满是嘲讽,眼神更是轻蔑,直让宁正辉的怒火更旺。 宁正锦见状下意识地挡在宁七音身前,将宁七音和宁正辉隔开了:“好端端的怎么这幅样子?” 其实他对宁正辉这种全世界都亏欠了他似的表情已经习以为常,小时候宁正锦功课比宁正辉好,每次宁正锦得到师长的夸赞之后便能看到宁正辉这种眼神。 又或者,宁正辉调皮被父母责骂过,他也会在宁正锦面前摆出这幅样子。后来年纪大些懂事了些,他就不再把这些表露在脸上,兄弟二人倒算融洽的。 可今日当宁正辉这样瞪着宁七音,宁正锦便有些不悦,宁七音一个才回府不久的姑娘家,能有什么事妨碍到宁正辉?难道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还要跟自己亲妹妹争宠不成? 宁正辉向一旁拨了一下宁正锦的肩,看着他肩后的宁七音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欺负玲珑?” 宁正锦听他这么说,便皱眉了:“发生了什么事?” 宁正辉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提到宁玲珑语气中全是心疼。“你知不知道玲珑难过得都哭了?” 宁七音却微微蹙眉,疑惑地道:“二哥哥这话说得叫我摸不着头脑,怎么宁玲珑难过就一定是我欺负的吗?她难过了,我怎么非要知道?并没有人告诉我啊!” 宁七音这懵懂不知的样子更加惹恼了宁正辉,他握紧拳控诉:“亏得玲珑对你那么好,当你亲姐姐一样,你非但毫不感激还把她欺负成那样,你知道她背后偷偷哭吗,她都不敢跑到你跟前哭,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宁七音听了这话,却是冷笑一声。这便是宁玲珑惯会做的把戏了,人前人后一副掏心掏肺对宁七音好的样子,又明里暗里地贬损宁七音,最后装成被伤害的样子惹人同情。 宁正辉乍看到,只觉得那眸子里隐隐透出寒意来,满满的嘲讽,也是愣了。他是素来看不起这个妹妹的,乡下来的,不过如此,也就没放眼里。 可是刚刚,当这个妹妹望着自己时,那眼神,冷得让人心颤。 他待要仔细看时,却并没有,宁七音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看不出端倪,一时想着,怕是自己眼花了。 “她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好意思欺负她?我现在和你说这个,你竟然一点不在乎?你还当她是你的妹妹吗?”宁正辉忍不住再次质问,他看不惯宁七音的那样子,好像什么都不在乎,这是什么人哪! “我说了,我没有欺负她。”宁七音语气依然是轻淡的,甚至连一点解释都没有。 宁正辉深吸口气,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个妹妹。 明明从前唯宁玲珑马首是瞻的,不过是一个乡下妹妹,何时有了这种气场,只是简单一句话,让他竟然有了被威迫的感觉。 不过,玲珑是自己妹妹,他还是要为宁玲珑抱不平:“她伏低做小唤你一声姐姐,自从你回府之后她什么好东西不想着你?可你是怎么对她的?” “她本来在这府里无忧无虑生活了十几年,突然你回来了,她心里该多么难受?可她什么时候在我们面前提过她的难过?还不是一直笑着对我们大家?你难道就没想过别人的感受吗?” 宁正辉自然和宁玲珑十分要好,要好到放在心坎里疼,今日看到宁玲珑哭得那么委屈,心里就难受。 宁玲珑是劝他,说不要告诉别人免得大家伙难过,但是宁玲珑越是委曲求全,他越生气,当下便黑了脸,气冲冲地出来便见到他眼中的“罪魁祸首”,对着宁七音好一番训斥。 分卷阅读42 “正辉,你这叫说得什么话”宁正锦从旁,却是有些看不过去了,“七音回来这件事不是她的错,也不能说她回来就是欺负了玲珑,你这样子说,想过七音的感受吗?” 宁正辉听着,却是冷笑一声:“哥哥,你竟然向着她说话?那玲珑呢,玲珑算什么?” 说着,他指着宁七音:“你回来就回来了,我们大家,包括玲珑都在努力接受你,可你凭什么这么欺负玲珑?” 宁七音听到这个,实在是好笑至极:“二哥哥是耳力不好还是悟力有问题?我说了,我没有欺负宁玲珑,你听不懂人话吗?” 宁正辉被宁七音的嘲讽气得简直七窍生烟,只是他顾不上自己,仍旧一心要为宁玲珑讨个公道:“那她为什么哭?” 宁七音也不知这位二哥是关心则乱还是怎样,这样没头没脑的质问简直是傻子一般:“二哥哥,刚生下来的娃娃也都哭,难道也都是我欺负的不成?” 这话一出,周围有两个丫鬟,都忍不住捂嘴想笑,但努力忍住了。 宁正锦看着,微微挑眉。 从前看着这个妹妹不敢说话,时间久了难免会以为她有些憨愚,不想竟是个脑筋转得飞快的,机敏聪明,当下也觉得她不会吃亏,便负手看他们两个吵。 宁正辉浑然不觉自己吵架根本不是宁七音的对手,仍兀自气冲冲道:“那她为什么边哭边说你名字?” 听了宁正辉的指责,宁七音笑了。 她笑起来很好看,犹如绽放在春风中而摇曳的梨花,清纯柔和。 “宁玲珑要是哭着喊王母娘娘,难道就是王母娘娘欺负她?”她的声音有着少女的娇软,偏生说出来的话让人无从反驳。 宁正锦听得,不由莞尔。 他实在是觉得这个妹妹有趣,从前就听说过她在老夫人房里把宁玲珑和顾家几个目中无人的丫头说得下不来台,那时候他对宁七音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总是半低着头怯生生的小姑娘阶段,便将那事当作传闻一笑而过。 待到和父亲一起用晚膳,他总算看到了这个妹妹伶俐的一面,就像她方才欣赏着的月季花,虽然花朵娇艳烂漫,可也有着坚硬的利刺。若是远远地欣赏,她自会展现出艳丽夺目的一面;若是要欺她,她也会毫不留情地亮出那些花刺。 宁正辉却无心欣赏这个半路回来的亲妹妹的转变,他只知道自己眼下被她堵了个哑口无言,明明气得要死,但是又无可辩驳,当下更觉气极。 从看到宁玲珑因为宁七音回府而失落的那一刻起,宁正辉就不喜欢宁七音,从前看她还算老实听话,一直也没把她放在眼里,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就欺负到宁玲珑头上了? 这还不算,今日他出面教训她,她竟强词夺理不把自己这个哥哥放在眼里! 他气鼓鼓地瞪着宁七音:“我要把这事去告诉母亲!你这种坏心肠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听到宁正辉要去找母亲告状的言论,宁七音甚至都懒得搭理他,只是这话后半句又说的严重了,宁正锦少不得又板起脸斥了他一句。 宁正辉一双阴鸷的眼睛因为气愤而有些充血发红,他是被宁七音逼得没有办法才说出要找孙氏告状的话,不然他一个大男人自己解决不了问题要回家找娘亲做主也是丢人。 若宁七音是个男子,是个弟弟,他气极还能给她一拳,偏偏她是个姑娘家,如今大哥又明显护着她,他打不得自然只能放狠话了。 宁七音听了他的话只是觉得越发好笑,坏心肠的人没有好下场吗?上辈子的宁玲珑怎么活得那么好?还活得那么久? 倒是宁七音,不争不抢任宁玲珑指点摆布着,临死竟连一口残茶都喝不上,那样屈辱羞愤地死去。 宁七音抬头看向宁正辉,依然是带着笑的,但那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一个别人施一点小伎俩就被蒙蔽了的人,有什么资格教她学做人? “哥哥,你要告状,那就去吧,一切随你就是了。”宁七音淡淡地道。 宁正辉看着她那样子,简直是无法相信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厚脸皮:“你!” ☆、第 21 章 第21章大哥的书房 “行了!”宁正锦走到宁正辉身旁, 沉声斥责道,“你一个做哥哥的对着妹妹这般凶神恶煞做什么?这像什么话?大家都是一家人,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我看你也是该冷静冷静, 还不回屋去,好生反思下!” 宁正辉也觉得留在原地与他无益,连向母亲告状这种威胁都说出来了,可宁七音根本无动于衷, 他还能怎样?便趁着宁正锦劝愤愤地瞪了宁七音一眼, 愤懑地离开了。 看着宁正辉走远了些,宁正锦又回来安慰宁七音:“妹妹别难过,正辉就是那样的人,心里有顶点不痛快就口不择言的。” 宁七音看着他笑了笑, 一母同胞的两兄弟, 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不同呢? 她知道的,宁正锦虽然疼他, 但到底更顾及和宁正辉的兄 分卷阅读43 弟情,所以才让宁正辉走了,不然今天这个事闹起来, 必然是宁正辉吃亏。 “我不难过, 大哥。” 不过宁七音早就学会了放低期盼, 她并不在乎这些。 “真的不必放在心上,你们也是亲兄妹, 亲兄妹还能真生气不成?”宁正锦低声安慰道,“若是从小一起长大, 说不定小时候还会打架呢,如今拌两句嘴又算得了什么,你说是不是?” 宁七音淡声道:“大哥说的是, 放心就是了,我并不放在心上。” 宁正锦想想,却仍是觉得宁正辉的话语太伤人,怕这个纤细的妹妹表面上坚强心里却被恶语所伤:“人生气的时候自然都是挑难听的说,所以你不要在意正辉说的那些话,千万别因为那些难过,等他气消了,只怕他会后悔对你说那些的!” 宁正锦怕宁七音跟不上他,特意将脚步放缓了些,宁七音只用平时走路的速度就能轻轻松松走在宁正锦身边,笑向着宁正锦道:“我真的不难过,我还怕二哥哥会被我气得难过呢。” 宁正锦听她开起玩笑来,想想,也是无奈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会说的姑娘家!” 从前府里宁玲珑最是能说会道,府里众人都喜欢她,如今这位亲妹妹回来,虽然不常开口,可只要说话就很有意思,宁正锦觉得实在有趣。 宁七音抿唇笑了下,却没再说什么。 说一个姑娘家会说并不算什么夸奖,天下人欣赏的女子多是那种娴静温柔的,若是太过牙尖嘴利反而不讨喜了。 宁正锦却道:“我倒是觉得这样很好,千百年来女子大多逆来顺受,偶有几个不输须眉的也会被淹没在男子的声音里。你这样就很好,若是言语上都不能自由表达,其他事就更难护自己周全了!” 宁七音听到这话,倒是意外,没想到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大哥还能有这样新奇的想法,细想之下又觉得很有道理,一时倒是忍不住多看了宁正锦一眼。 她看着前路,微微点头:“大哥说的有道理,我记下了!” 宁正锦见她确实不像有什么芥蒂的样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二人走到墨苑便有小厮迎上来给宁正锦行礼,看到和宁正锦一同前来的宁七音不由均感意外。 大公子为人温和宽厚,家中兄弟姐妹都爱来找他坐坐,可这位才从乡下回来的嫡姑娘却是墨苑的稀客,莫说过来这边,便是在宁大公子口中也都不曾听他提起过这位妹妹。 伶俐的小厮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向宁七音拜了便走到一旁带路:“没想到大少爷带着姑娘一起过来了,不知道姑娘喜欢喝什么茶,小的好去准备。” 又有丫鬟从屋里端个水盆出来,远远地看到宁正锦身旁的宁七音也是一愣,这位姑娘从前好像都不怎么出乐苑,今日竟然和大少爷说说笑笑地来墨苑,真是稀奇。 宁七音向那热情的小厮笑道:“大哥屋里的茶必定都是清雅兰馨,你备什么都好。” 宁正锦见自己院里的人都有些稀奇的样子,倒有些不好意思:“妹妹不必介意,我这是纵得他们胆子越发大起来,竟敢这样打量你。” 宁七音:“也是我不常出来,等以后相熟了自然不会这样了。” 她大方地迎着那些偷偷打量的目光走过去,下人们听到宁正锦的话也都自知失礼,均行过礼又低头做事去了。 “你且不急泡茶,将我那间书房打开来去。”宁正锦向引路的小厮吩咐了一声,小厮诧异了一下,继而应了一声飞快地向前去了。 真是奇怪,这位嫡姑娘来大少爷院里不去喝茶聊天,竟是要去书房吗? 墨苑比宁七音的乐苑又大上了许多,宁国公和孙氏夫妇二人对孩子们的态度在各人所住的院子也可窥见一斑,宁正锦受器重又爱读书,就分给他一处又大又雅致的独院,甚至连书房都有两间。 宁正锦吩咐小厮去打开的那间,便是全部放了书的那一处,另一处他常进常出读书习字的,自然是常常开着不用去特意打开。 小厮拿出钥匙一面开书房一面暗自纳罕,这处藏书的书房,大少爷几乎没让人进去过。他自小爱书如命,有一次被年少调皮的二少爷偷溜进书房污损过一本心爱的书,性子那样温和的大少爷破天荒地大发了一顿脾气,自从那以后,家中兄弟姐妹们别的事都好商量,这藏书房却是不让进了。 便是有姊妹们过来找宁正锦借书,他也不肯让人进,只自己去里面挑了拿出来,又千叮万嘱地约好完璧归赵的日子,然后才目送着借书人带书离去。 就算是这样的借书,也是很久没有过的事了,一则大家都了解宁正锦对书的爱护,借走之后免不了会被他影响的提心吊胆;二则如今家中兄妹都大了,除非难寻的孤本,其他书倒不必非得过来找宁正锦借了。 小厮打开了藏书房,正要请宁七音去隔壁书房坐着喝茶等,却见宁正锦向宁七音伸手一让:“请!” 小厮险些握不住手中的铜锁,大少爷竟然让人进他的藏书房! 他看着宁七音笑笑随 分卷阅读44 着宁正锦进了书房,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自己的眼睛,无助地回头向院里望了一眼,看看有没有谁能告诉他这是真是假,却见本来正说话的一个小厮和一个小丫鬟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地看着这里。 一看那神情就知道那二人与自己一样难以置信,再听到书房里隐约传来的说话声,小厮更是觉得今天太阳简直是打西边升起来了。 宁七音跨进上辈子都没来过的书房,纵是她上辈子做过两年陆国公府少奶奶,多少也算见过世面的,也仍是被宁正锦的书房所震撼了。 一般书房两倍大的一间屋子,密密地排了数十个书架,每个书架又分数层,上面挤挤挨挨的全是书。 “大哥……”宁七音鼻尖萦绕着墨香,一排一排的书直看得眼花缭乱,“你真的是……有好多书啊!” 她在书架间边走边看,里面不乏稀有的古书、名人的手抄等,纵然上辈子她对宁正锦的这间书房有所耳闻,也仍是被这浩瀚书海所折服了。 宁正锦已经走到里面去为她找书,宁七音说话时便不得不稍稍提高些声音:“这些书大哥都看过了吗?” 宁正锦的声音含着笑:“也是一点点积攒起来的,看过就收到这边来,慢慢地就显得多了。” 宁七音叹为观止:“感觉世上的书大哥这里都有。” “也是父母和祖母偏疼我,这些年我花在书上的钱也不知有多少了,他们竟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宁七音又走到另一排书架前,一面看着书录一面慢慢向前踱:“从前我学到‘汗牛充栋’这个词,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它说的书是有多多,今日在大哥这里总算开了眼界!” 宁正锦循着宁七音的声音找过来,见她正微微仰着头看稍高处的书,眼神里全是惊叹。 听到脚步声,宁七音收回视线,看宁正锦手上拿着几本书:“找到了?” 宁正锦点点头,将其中的一本递给宁七音:“你方才问的那个问题,看看这本书,然后告诉我你的答案。” 宁七音接过来,低头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封面,那书被宁正锦保存的像新的一样,只有线装处有微微的折痕,其他不见半点污损,宁七音见了也暗暗决心要好好爱护大哥的书。 “还有这几本,也适合你现在看,都能帮着你从不同的角度看待那个问题。” 宁七音忙双手接过来,也是成色极新的几本,她正要看那几本书的书名和作者,便见宁正锦又朝身旁的书架望过去,然后又抽出两本书来:“这两本的观点也很有趣,但最后却有点难以自圆其说,你也可以看看,不用花费太多精力,随便了解一下就好。” 宁正锦又指了指先前递给宁七音的书:“那几本你要精读一下,最好反复读。” 宁七音将书抱在怀里点头:“谢谢大哥!” 宁正锦的笑总是让人如沐春风:“自家兄妹不用客气,今日你先拿这些,不急着还,读懂吃透再说!” 宁七音应着声随宁正锦向外走,出了藏书房又去了他读书习字的书房略坐了坐,吃了一盏茶。 宁正锦看宁七音神情自若地吃茶,不由笑道:“方才都没问清你爱喝什么茶,他们只泡了我常喝的,正辉和玲珑都不爱喝,不想你倒还喝的惯。” 宁正锦喜欢在茶中放一点苦瓜干清心火,府中上下没人能欣赏他这种口味,却没想到宁玲珑竟慢慢吃了小半杯下去。 “有茶喝总是好的。”宁七音抿唇笑了下,却没多说什么。 她如今喜欢喝水,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喝水。 上辈子临死的干渴感还时常出现在梦魇中,这让她总下意识想喝水,什么水都愿意喝。 宁正锦因这句想到的却是她在乡下吃了许多苦,一时对这个妹妹怜惜起来,微笑道:“以后不光读书的难处,便是在别的事上有什么难处,也尽可来找我。” 宁七音听到这话,抬头看过去,宁正锦黑眸沉静温柔,唇边含着温和的笑。 他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是诚恳的,并不是什么虚假客套之词。 这让宁七音心里微微泛暖,这个大哥,其实是真心想对自己的吧? 她上辈子太过自卑敏感,才一直觉得大哥冷漠。如今细想起来,那时候大哥在长辈们面前老成稳重,虽然不大和弟弟妹妹们说笑打闹,可绝不是个冷漠的人。 就好像上辈子宁国公府办了个赏花宴,酒至半酣之后,人们便三三两两地散布在了园子里。宁玲珑和顾家的几位姑娘在花前说笑着,宁七音则干巴巴地立在不远处听着。 那个时候没有宁玲珑在身边,宁七音总怕行差踏错,她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回房合不合适,便无意识地揪着旁边的花草,默默地等着宁玲珑在某个回头的瞬间,可以发现她而给她一点建议。 宁正锦突然出现在她身边,问她怎么不和别人去玩,声音明明平静温和,可那时候的宁七音听在耳里却觉得像质问一般。 大家都混在一起说说笑笑,就她不合群一般离得远远的,大哥是 分卷阅读45 嫌她上不得台面吗? 记得当时宁七音垂着眸子,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才低声回答说她们在玩飞花令。 记得那时候她是怕出丑,不敢与她们一道玩,她们都是打小就跟着先生习书的姑娘们,她不过才识得几个字,又如何有诗句应对? 宁七音回忆着上辈子与大哥仅有的交集,开始疑惑起来,或许其实在有意无意间,大哥也是在关注自己的,只不过自己局限于自己那战战兢兢之中,并没有发觉到? 这么想着,她望向了宁正锦。 宁正锦生得好相貌,是风光霁月的好儿郎,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才子。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宁正锦都是受父母器重的长子。 只是那样温文尔雅博古通今的一个人,后来还高中了状元,原本是人人称羡的人生,却娶了一个泼妇。 明明一个宽厚温和的人,陪在身边的却是个不讲理的河东狮。 宁七音看着宁正锦为自己挑选的那几本书,心里开始想着,这辈子应该做什么? 是不是要想办法让大哥避免再与那泼妇成亲,免得再过那样的日子? 宁七音离开墨苑时,宁正锦一直帮忙拿着书将她送到了门外,宁七音一再想要把书接过来劝他留步,都被他拒绝了。 “你今日第一次过来,我自然要多送几步,若是以后你常来常往都熟络了,我自然不会再与你客气了!” 宁七音少不得跟宁正锦说不必客气之类的话,宁正锦听了又笑起来:“跟正辉说话时多么聪慧的姑娘怎么现在反倒愚钝了?我是说在与你客气的事吗?我是让你常来大哥这里坐坐!” 宁七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今日见识了大哥那样多的藏书,以后少不得要常来叨扰了!” 她原本就生的动人,一笑更是如珠宝般流光溢彩,能将人心里都照亮一般。 二人已走到门外停了下来,宁正锦看着那张巧笑嫣然的笑脸:“对了,就是要常这样笑笑才好!” 宁七音想起上辈子胡嬷嬷离开后,宁玲珑将自己房里的嬷嬷借给她,有一次她被小丫鬟的一句口误逗得笑个不停,那嬷嬷立即板着脸跟她讲了半日的规矩,说她是国公府嫡姑娘,不是乡下的粗俗妇人,怎么能那样笑? 那个之后再不敢开怀而笑的宁七音,如今重活一世被大哥鼓励要多笑,其背后的心酸又有谁会知道。 只是宁七音面上却并未表露什么,她笑着从宁正锦手上接过书:“大哥这次要留步了,再送就把我送到乐苑了,然后我再送大哥回来,大哥再送我,这来来回回就没个完了!” 宁正锦微笑着将书放到宁七音手中,又忍不住再次安慰道:“你二哥一贯有些不懂事,再者说他和玲珑一直关系好,今日口不择言并非完全针对你。” 宁七音知道宁正锦身为大哥总要维持弟弟妹妹们的和睦,况他那样温和的一个人最爱看到的肯定也是兄友弟恭的情形。 因此宁七音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道:“是,他们多年兄妹,我能理解。” 宁正锦听着这话,却是怔了下。 他抬头看过去,只觉方才流光溢彩的笑容像是黯淡了许多,就连眼中闪烁的星星都像是熄灭了。 宁正锦有些心疼,明明应该是七音在国公府长大,明明七音是宁正辉的亲妹妹,正辉却一味的护着宁玲珑,过来凶狠地指责宁七音,好像她是个外人一般。 而她却对自己勉强笑着,笑着说她理解他们。 宁正锦心口发紧,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这个在乡下流落了十几年的妹妹,只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宁七音感觉到宁正锦在自己头顶摩挲了两下,最后轻轻地拍了拍,像是在安抚受伤的小动物一般。 她心里一暖,这种柔软的情感让人眼眶发热,上辈子她不曾受过的呵护,却在她决心直面风雨的这辈子不期而至了。 ************** 宁正锦借书给宁七音的事很快就在府里传开了,不但借书还带她亲自去了他那间藏书房挑选,这个消息简直比宁国公府的嫡姑娘另有其人还让人震惊。 孙氏听说了这事,还特意把自己的长子叫过去。 要知道宁正锦可是她的心头肉,是她最寄予众望的,便是身为母亲,遇到什么事,她也时常去问起自己儿子的建议,如今她自然是问起来宁正锦。 宁正锦见母亲问起,却是笑了:“母亲,我原本不知,如今才发现,七音妹妹聪慧有加,母亲可以多花些时间在她身上。” 这话说来简单,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这是宁正锦说的,那就不一样了。 宁正锦说的一句话,能顶别人十句话。 孙氏想再问,宁正锦也就不说了。 不过这话到底在孙氏心里留了痕迹,从这日起,她自是更加对宁七音上心了,三不五时问起来宁七音如今的膳食,又特意留心了她的衣着首饰,并把自己往日的几套头面给宁七音送去。 分卷阅读46 宁七音自然感觉到了孙氏待自己的不同,她知道是宁正锦为自己说了话。 心里是感激的。 尽管宁正锦待自己,也只是因为自己这个身份,但人家对自己确实不错。 宁七音一时更加想着,投桃报李,她总是要想法子,让他再不必受那河东狮的荼毒了。 而孙氏和宁正锦的这些变化,底下人自然看在眼里,他们看出来了这事,自然知道这位乡下来的姑娘地位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敢慢待的,现在不敢了。 甚至连宁七音身边的小丫鬟过去厨房取膳食,那厨房的婆子都是笑脸相迎,生怕得罪了似的,为了这个,宁七音身边的小丫鬟都扬眉吐气了,觉得没有白跟着宁七音,总算是能挺直腰板了。 宁玲珑看着这一切,心里简直又嫉又恨。她从小就看出这个大哥特别受祖母和父母喜爱,因此平日里也没少下功夫要与大哥多亲近,谁知她和这位大哥一直就像隔着些什么似的,总不能更亲近些。 没想到宁七音才回府不久就能去宁正锦的藏书房,宁玲珑想到就觉得心里不爽,论谈吐学识,她哪里比不上那个乡下来的宁七音?怎么她与宁正锦相处长大的十多年还比不过半路才来的宁七音?怎么大哥就被她哄骗了去? 宁玲珑气不过便想着去宁七音那里打探一下,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不然就是宁七音用了什么手段,要不那个惜书如命的宁正锦会借书给她? 只是到了乐苑看到宁七音又在读书,她心里就又老大不舒服的,就好像小时候读书时,她自己偷懒也不愿意别人用功一样,如今看到宁七音捧着书,她就觉得碍眼。 “听说大哥借书给姐姐了,姐姐看的便是吗?”她笑着走过去,伸手就要向宁七音手中去取书。 宁七音却将书一合,放到桌上站起身来:“妹妹来了!” 她躲避宁玲珑的动作明显,却像是才看到宁玲珑进来似的。 方才宁玲珑轻手轻脚地进屋她已经发觉了,只是懒得搭理她,又暗自希望她看到自己正在读书而退出去,谁想她径自走过来了。 “去那边屋里吃茶?”宁七音看她眼神不住地往书案上打量,便想着赶紧把她带出去。 宁玲珑却盯住宁七音放下的书不放,再次伸出手去:“这看着倒不像大哥的书呢!” 宁玲珑留着长指甲,指甲上还有新涂的指甲油。 宁七音也知道大哥十分珍爱那些藏书,因此拿回来便用水纹纸小心地将封皮包住了,每次读书必定会反复净手,甚至连茶水都不敢放到书案上,生怕不小心污损了大哥的爱书。 宁七音见宁玲珑不死心地再度伸手,不假思索地便朝她手背上拍了一下,宁玲珑一吃痛猛地收回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姐姐打我?” 宁七音确实也没留什么情面,下手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要放轻力度,如今也不知道宁玲珑是演戏还是真的委屈地看着她,她心里只觉得痛快。 “我说咱们去那屋吃茶,妹妹没听见吗?”宁七音笑着问。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纯净的笑容缓缓地深吸一口气,然后也扯出一个笑:“我想看看姐姐的这本书。” 虽然这么说着,她却不敢再自作主张伸出手去,低头看了一眼方才被拍过的地方已经微微泛红了。 宁七音则微微一笑,拿起书回身放到了书架上:“书有什么好看的,妹妹不是说了嘛,祖母不喜欢咱们这些姑娘家总抱着书。” 她再次向宁玲珑道:“我们去吃茶,我觉得大哥房里加了苦瓜干的茶不错,也让人晾晒了一些,妹妹要不要尝尝?” 宁玲珑听了这话更加笃定宁七音是用了手段去讨好宁正锦,不然就他爱喝的那苦茶,有谁会觉得“不错”? 她仍是不死心地盯着那书:“那是哥哥借给姐姐的书吗?” 宁七音干脆学着宁玲珑的样子挽住她的胳膊向外走:“是呀!大哥那里真的好多书,他挑了几本适合我的,我才读了一本就觉得茅塞顿开呢!” 宁玲珑感觉自己几乎是被半拖着向外走,不由加快了一些脚步:“大哥亲自给你挑的书?” 宁玲珑心里泛酸,孙氏才亲自给宁七音挑了书,宁正锦又挑,宁七音她凭什么! 宁七音已经把宁玲珑拖出了书房,便放开她笑着点头:“是啊,不然大哥那里那么多书,我自己怎么找得到嘛!” “大哥对你可真好!”宁玲珑勉强咧出一个笑,却是咬着后槽牙往外挤了这么一句。 宁七音自然知道她不痛快,不过却是笑着点头:“我也觉得大哥对我很好!” 宁玲珑看着她那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样子,简直是恨不得给她一巴掌,不过想想,还是硬撑着笑着说:“大哥的书,姐姐借我看一下吧!” 宁七音却摇头:“这可不行。” 宁玲珑没想到宁七音拒绝的这么干脆,一时只觉得没脸,却还是厚着脸皮笑道:“连本书都不肯借,姐姐是不把我当妹妹了么?” 宁七音 分卷阅读47 若有所思;“妹妹说的这话倒是有道理。” 宁玲珑心想,终究是被她的话压住了吧。 谁知道宁七音却疑惑地反问:“不过,我想着,若有一日大哥也不肯借书与你,难道就说明他也不把你当妹妹?” 宁玲珑顿时噎住。 她可真能掰扯! 这是故意的吧,想把大哥给牵扯进来压制自己! 她只好硬着头皮说:“大哥并非不借书之人。” 宁七音听这话,却笑了:“既然如此,妹妹何不直接找大哥去借?” 宁玲珑哑口无言。 宁七音莞尔,笑道:“妹妹何等伶俐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子倒转不过弯了呢?一来这书是大哥根据我的学识挑选的,未必适合妹妹你;二则我从大哥那里借来的书,再转借他人,这无论如何与大哥也不好交代,若不是了解妹妹的为人,知道妹妹一直为了我好,还以为妹妹是要陷我于不义呢!” 宁玲珑听了这话无从反驳,只觉得脸上冷一阵热一阵的,明里宁七音是在跟她说不能借书的理由,怎么暗地里她觉得宁七音是在拐着弯骂她呢! 宁玲珑再笑不出来,看向宁七音的眼神也带着试探和打量:“姐姐,你还真是跟从前不一样了!” 宁七音却笑得云淡风轻:“早就说过了,是妹妹教得好!” 宁玲珑冷哼一声:“这里也没有别人,你不用跟我装亲热!” 宁七音两泓清泉般的眸子中满是惊讶与无辜:“怎么妹妹竟是与我假装亲热吗?”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这装傻的样子,深深吸了口气。 她现在终于确定,这个宁七音变了。 再不像从前那般不谙世事,她好像一下子变得机敏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宁七音有这种变化,但是——她不会输的,也不想输。 呵呵,假装无辜假装好姐妹是吗?她又不是不会! “姐姐说笑了!”宁玲珑又笑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妹妹是真心喜欢姐姐,真心与姐姐要好,方才是跟你玩笑呢!” “玩笑呀?”宁七音也笑起来,略有些嘲讽地道,“我还以为妹妹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 宁玲珑只好把笑收起来了。 这个宁七音,真是不按照常理出牌! 从宁七音那里出来走了几步,宁玲珑忍不住回头望了望乐苑,她想不通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明明一开始受宠的是她,她住的月苑比这乐苑要气派雅致,孙氏还曾对她说便是宁七音回来大家也会如从前那般待她,她还是国公府的姑娘。 明明一开始家里人都不怎么喜欢宁七音,明明就连住处都略显寒酸,哪里能看得出是国公府嫡姑娘的院子? 明明大家都觉得这个丫头算是在乡下彻底毁了,人们或摇头叹息或等着她出丑看热闹,谁都以为宁七音这辈子就这样了。 怎么好像一夜之间宁七音就再没有那些土里土气的言行举止,怎么好像一转眼大家就对她不但欣赏有加还会出手相助? 宁玲珑攥起拳,长长的丹蔻掐得手心有些疼。 她不允许有人抢了她国公府姑娘的位子,她要所有人提到国公府姑娘的时候,想到的只能是她宁玲珑! ************** 宁国公府因为在城外的庄子里种了大片的桂花,所以每年中秋节的时候都有一同去赏桂花的传统。 从前都是一大家子人一起去,今年宁老夫人要去探望顾老夫人,便说不去城外了,让家里人不用管她,尽管自己去庄子上玩。 而孙氏又想着被庄主盗去卖了那么多桂花,想来也未必有往年有看头,况且老夫人不去她又不用跟着伺候,便也说不去了。 宁国公本来就不热衷这些,如今也乐得不去。因此这一年赏桂,竟全是宁家的公子和姑娘们了。 二房的宁引卉听说今年没有长辈们拘着,也兴冲冲地到国公府来商量出去游玩的事。 宁引卉今年十四岁,比宁七音小了一岁,是个性子单纯的堂妹。 宁七音回府之后,被带着见二房的亲戚时,就对这位堂妹很有好感。 虽然这位堂妹当时也是好奇地打量她,可那眼神纯净透彻,不像别人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优越感和隐隐的不屑。 她甚至还拉着宁七音的手笑道:“我又多了一位姐姐!” 细细地打量了宁七音一番,宁引卉又笑着赞叹:“你长得可真好看!” 如今她来这边与宁正锦兄妹几个说起出去玩的事,眼睛也是亮亮的闪着向往的光芒。她挨着宁七音坐着,说到兴奋处还会扶着宁七音的胳膊摇两下,最是娇憨可爱。 宁玲珑在一旁看着,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宁玲珑还被当做宁国公府嫡姑娘的时候,她与二房的宁引卉关系还算不错,顶多觉得宁引卉性子太过单纯,年纪又小,对她来说没什么助力。 不过宁玲珑一向混得了个 分卷阅读48 好人缘,因此也就与宁引卉寻常姐妹处着罢了。 今日见宁引卉与宁七音倒像是亲密的样子,宁玲珑就觉得格外碍眼,心里也不痛快起来。 众人正讨论着几时从哪里出发,又说要带些什么茶点果子去桂花树旁吃,还商量着到时候可以玩些什么游戏,说的好不热闹。 宁正辉突然发现宁玲珑却比往常安静许多,她从前最是爱说爱笑的,今日却是好一会子没有开口了。 他向宁玲珑望过去,却见她正看着宁七音和宁引卉出神,那副孤单落寞的样子叫他看了心生不快。 “引卉,”宁正辉故意不去看宁七音,“你们几个都是姑娘,带着玲珑一起商量呀,玲珑点子最多了!” 宁引卉听了不由笑起来:“二哥哥这便是多操心了!二姐姐哪里还需要我们带着商量?” 宁七音淡淡地看了宁正辉一眼,然后便收回眼神看向脚下的青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鼻梁两侧投下浅浅的阴影。 宁正锦了解宁正辉的性子,那么一句话一出来,他就知道宁正辉是觉得宁玲珑被冷落了,这是要为她出头呢! 可惜宁引卉并未深想,她只知道宁玲珑从前惯爱出点子拿主意的,根本不用谁要主动带着她商量,因此直言直语地回了宁正辉一句。 宁正辉的脸色便有些冷:“那玲珑这么半天不说话你们也不会问上一句?都是宁家的姐妹,自当相互关心爱护才是。” 宁玲珑早在宁正辉开口时便将眼神从宁七音那方收回来,她故意看向一处墙角做出发呆的样子,却留心听着众人的谈话,想看看他们都会有什么反应。 宁引卉看了故作低沉走神的宁玲珑一眼,心里多少有些委屈,她也没做错什么,怎么宁正辉就冲她冷了脸? “也不是引卉妹妹堵上了玲珑的嘴不让她说话的,二哥何苦让引卉为难呢?”宁七音淡笑着开口,看向宁正辉的眼神也是淡淡的。 只是宁七音越是云淡风轻,宁正辉就越恼,他眼中渐渐阴郁起来,盯着宁七音冷冷地说道:“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妹妹?没有半点关心?” 宁正锦眼见二人又要针锋相对,忙笑道:“明明在说去庄子上的事,怎么突然就扯远了?” 说完,他又顺便向宁玲珑问了一句:“玲珑,你觉得咱们方才的主意怎么样?” 被宁正锦喊到名字,宁玲珑总算像是才听到一般回过神来,看着宁正锦笑:“大哥,你刚才在喊我?” 说完,宁玲珑顺势起身走到了宁正锦旁边坐下:“大哥刚才说什么?我这次一定好好听。” 她脸上漾着笑,声音里透着些许撒娇。 宁正锦只是微微笑了笑:“没什么,你听大家说就好了。” 宁玲珑脸上的表情尴尬了一下,虽然大哥仍是温和地跟她说话,语气却有些不同了。 只是她不死心,脸上再度带上长辈们喜爱的笑容:“我最近在读《昭明文选》,刚才正在想书中内容呢!” 宁正锦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宁七音感觉到宁引卉似乎正看向自己,便转过头去,见她满眼疑惑的样子,便回了她一个微笑,示意她听着就好。 宁玲珑的笑总是有后文的,现在不懂她要做什么没关系,耐心一点她总会表露出来的。 宁玲珑见宁正锦对自己读书的事毫无反应,心里虽然不满,可脸上的笑容竟然不变:“可是我那里不全,竟然少了好几卷,叫人看得意犹未尽。” 宁正锦还是只点头听着,宁玲珑索性拉住宁正锦的衣袖左右摇着:“大哥便把我缺的那几卷借我看看吧!” 众人不想她铺垫半天竟是要找宁正锦借书,尤其是宁引卉,她最是意外,听说大哥已经多年不向外借书了,怎么宁玲珑竟会开这个口? 宁玲珑最近是不是在读书,宁正锦并不太清楚,可他了解宁玲珑的性子,那番渴求读书的样子,宁正锦是不信的。 宁玲珑从小就觉得读书苦,常常不肯下功夫,先生那里能糊弄过去就糊弄过去,只是略背了背诗词,也不过是为了在长辈面前卖个乖讨个巧。 宁正锦不喜欢对读书这般功利的人,因此当听到宁玲珑要借书,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书,你让人去书斋买齐了就是。” 宁正锦一贯温和,这样态度的讲话已经称得上冷淡了,宁玲珑只觉自己热情的笑脸撞到了铁板一般,顿时尴尬不已。 若是没有旁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有宁引卉在一旁看着,宁玲珑羞恼的简直说不出话,脸上感觉像是被人打了一掌一般火辣辣的。 旁边的宁七音和宁引卉自然看到了这个,宁七音是坦然自若,宁引卉却是有些替宁玲珑羞愧。 明明知道大哥并不会随便借给人书,她干嘛自找这种没趣?这样很有意思吗?现在被拒绝了没面子,这下子高兴了吧? 以为谁都是七音,能讨大哥的欢心吗? “大哥……”而宁玲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尴尬,眼圈倏地红 分卷阅读49 了,倒不是装的,却也并非委屈,而是觉得自己太丢人。 她扯着宁正锦的衣袖还没放开,想着宁正锦也许能对她产生一些些怜惜。 宁正锦却根本不曾理会,而是去端茶水,顺势就将衣袖从宁玲珑手中扯了出来,像是没听见她那声带着哭腔的呼喊一样。 宁引卉看着这个,都忍不住想笑。 一次丢人,还要继续丢人现眼下去? 宁正锦是一般人随便撒娇的吗,他会给你这个面子吗?也真是傻了! 而旁边的几个丫鬟,看着这情景,也都努力低下头,装作没看到,但心里难免嘲笑,这二小姐也真是的,以为是像大小姐那样得大公子喜欢吗? ☆、第 22 章 第22章出行 宁正辉看宁玲珑丢人, 自然是看不下去。 下意识就要和宁正锦争个高下,却又想到那样宁玲珑只会更加尴尬,便有心为她解围:“玲珑怎么突然与大哥开起这样的玩笑来?” 宁玲珑看向宁正辉, 眸中充满了委屈。 宁正辉的脸上便现出一丝笑:“十多年来,咱们都是与大哥一同长起来的,还不了解大哥嗜书如命的性子吗?故意拿这个开玩笑可就调皮了!” 宁玲珑便明白宁正辉是在帮着自己说话,这是要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当下也只能顺势道:“还是二哥懂我, 一眼看出我是在玩笑。” 宁引卉这么从旁瞧着,只觉得表面上的气氛好像轻松了些,暗地里还是有几分尴尬,替宁玲珑尴尬, 便只好什么都不说, 站在一旁装没自己这个人。 宁正锦呷了一口茶,悠然地道:“不如趁早定下去赏桂花的事, 如今临近中秋节,各家亲戚走动的也多,若是有什么事撞到一起去不成, 可就错过桂花最盛的时候了。” 宁正辉听大哥并不给宁玲珑台阶, 又见宁玲珑虽然勉强笑着, 可面上仍有遮掩不住的难堪,便又接着劝慰道:“等过了节你看看你缺的是哪几卷书, 我上街的时候便给你买回来,书到底是补齐了一整套才好, 尤其是这种禁得起斟酌回味的,有自己的一套书以后自不必求人。” 宁玲珑虽然心底难堪,可若是借书的话题就那么过去也便罢了, 偏偏宁正辉又提起来,她就更觉得自己没脸。 以为她在国公府生活了十多年,在宁正锦那里怎么都比宁七音面子大些,谁想就这么给回绝了呢! 不过她倒是不怪宁正辉提起买书的事,毕竟她看得出来宁正辉是维护自己的,她心里记恨的只有宁七音。 她不会记恨不肯借她书的宁正锦,不会记恨说话时机不对的宁正辉,更不会记恨没有坐到她身边的宁引卉,她记恨的只有宁七音。 如果没有宁七音,她还是正牌国公府的姑娘,宁正锦可能也不会同意借她书,但他也不会借给别人呀! 如今全府上下都知道宁正锦带宁七音去了他那间宝贝书房,都从这件事看出来国公府大公子对这个半道回来的妹妹是什么态度,看出他对妹妹的疼爱。 宁玲珑以为仗着十多年兄妹的情分,她开了口大哥总不能一点面子不给,却万万没想到就真的落个没脸。 他们再谈论了些什么,宁玲珑再没心思听下去,她只是恨恨地盯着宁七音,看她带着浅笑与宁正锦和宁引卉说着话,偶尔端起茶杯喝茶,也完全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到了庄子上,胡三喜已将一切准备停当,他本想从旁伺候着,主子们说要在桂树林子里转转,不用人跟着,他便在桂花园外候着了。 胡三喜觉得宁七音姑娘好像越发温婉大气了,就方才几位姑娘下了马车来,胡三喜第一眼都没敢认。在他想象中,宫里的娘娘也就是那般容貌气度了,不想这么一位柔弱的姑娘,又是从小跟在乡下养父母身边长大的,也能有那般高贵的气质。 反倒是那位二姑娘,从前还不觉得,如今被嫡姑娘一比,竟看出小家子气了。 胡三喜在桂花园外胡思乱想,园子内的几人渐渐又分做了几派,宁引卉黏着宁七音,宁玲珑则锲而不舍地跟着宁正锦,宁正辉则看似自成一派,却总是在离宁玲珑不远的地方出现。 园子里的桂花虽然被鲁嬷嬷那儿子盗伐了不少,可胡三喜回来后又用心打理了一番,将花枝修剪规整,也不显得花少不够看了。 几人在树林间说说笑笑地散了会子步,又在树下品尝了桂花糕、桂花酒酿等等,倒还算尽兴。 只是临走的时候,宁玲珑笑着向宁正锦道:“我看大哥方才没怎么吃东西,是不合胃口吗?” 宁正锦是那种燕京城中典型的贵族公子,作为一个被寄予众望的长子,他从小接受的教导便是要在口腹之欲上适可而止,时间长了便养成了克制的性子。 像这种两餐之间的糕点,宁正锦一向是浅尝辄止,甚至有时候只是饮一杯清茶,连尝都不肯的。 宁玲珑笑着向宁正锦发问,语气表情里有关心也有担心,谁看了不说他们兄妹 分卷阅读50 情深? 宁引卉听到宁玲珑问宁正锦是不是不合胃口,便忍不住插了一句:“不好吃吗?我和七音姐姐觉得还不错呀!虽然没有府里的点心那么精致,可味道却是足足的桂花香,又守着桂花树,我还觉得意犹未尽呢!” 宁引卉年纪小些,又是姑娘家,最爱这些甜丝丝的食物,因此今日桂花园的游玩十分合她的心意。 虽然她提起好吃的糕点双眼就闪闪亮亮的,可声音却软软糯糯,就像方才的桂花糕一般,让人看了就心生喜爱。 宁七音笑着拿帕子帮宁引卉脸颊上沾的一小片桂花擦拭下来:“说起吃的就眉飞色舞的!” 宁引卉脸上一红,忙摸了一下双颊然后挽住宁七音的胳膊撒娇:“就是很好吃嘛!” 宁正锦看着宁七音和宁引卉两个人说笑,也不自觉地嘴角上扬,作为一名兄长,这才是他喜欢的画面。 宁玲珑不肯放过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话题:“每个人的口味不同,你们爱吃大哥却未必爱吃啊!是吧,大哥?” 宁正锦才要说话,宁玲珑又接着笑道:“这些东西味道清淡了些,我也不是很喜欢。” 宁七音眸光微动,看了宁玲珑一眼,眼神最后却落在了宁正锦身后的桂花枝上。 宁玲珑还等着宁正锦说话,这些年不管是家中长辈,还是亲戚之间的平辈,她觉得只要她花点心思都能得到他们的喜爱,唯独这位大哥,好像跟谁远近都一样,让她摸不清他的脾性。 宁正锦语气一贯的温和:“我倒觉得还好。” 宁玲珑一愣,她原是看着宁正锦吃得少,想着他也不喜欢,所以借着两个人有同样不爱吃的食物拉近一下二人的关系,没想到宁正锦竟然说还好。 “倒不会不喜欢。”宁正锦好像还嫌不够似的,又加了一句。 宁玲珑觉得自己像是被当场噎住了一般,从前她想要与这位大哥接近,倒不会刻意到这种地步,如今也是看着他和宁七音关系好,她才有点急了,不想却屡屡碰壁。 宁正辉一眼看到宁玲珑的笑几乎挂不住,忙笑着向宁玲珑道:“闻起来桂花味太浓了些,吃到口中却又感觉没什么滋味,确实像玲珑说的那样清淡了些。” 宁玲珑忍着心中的不爽,眼神有些难堪的越过宁正锦,然后感激地看了宁正辉一眼。 “七音在看什么?”宁正锦发现宁七音看着他身后好一会儿了,若有所思的样子。 宁七音回过神,含着笑看了看宁正锦,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那棵桂树。许是那棵树树龄尚短,并没有其他的那些树木那样高大。 “怎么了?”宁正锦也回头去看,不过一棵桂树,并无特别之处。 宁七音眼中有盈盈的笑意,看着疑惑回过头的宁正锦道:“大哥帮我折一枝桂花吧!” 宁正锦听完看着宁七音笑了,他能想象出,若是宁七音在国公府长大,小时候的她可能也会仰着脸央求他去折高处的桂花。 宁正锦带着笑转回身去,一探手便折断了一枝金桂,那枝条上花朵繁密,开得煞是好看。 随着一阵清香,那枝桂花已经递到了宁七音眼前,宁七音欢喜地接了过来:“如此大哥便‘折桂’了!” 宁正锦日后会高中状元,最是担得起“折桂”二字。 宁七音笑看着宁正锦,清澈纯净的双眸犹如山涧潺潺的小溪,胜雪肌肤却显得双颊上那点粉犹如春日里盛开的粉樱。 到底不过十几岁的姑娘,不经意间还是会露出天真烂漫的一面,就像她如今笑着,却有掩不住的小得意。 宁正锦忍不住与她一同笑起来:“那我便要借妹妹吉言了!” 宁玲珑见宁正锦笑得开怀,便不由得也笑道:“大哥也给我折一枝吧!” 宁正锦虽然脸上的笑容未变,却向宁玲珑回道:“一次是‘折桂’,再折恐怕意头就不好了!” 宁玲珑脸上就又有些挂不住,若不是和家中这位大哥一向还算和气,她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 宁正辉却已经手脚麻利地折了一条花枝下来,他笑着递给宁玲珑:“没关系,我来为妹妹‘折桂’!” 宁玲珑接过那枝桂花,努力笑了一下,还好有这么一位情谊深厚的二哥,不然她今日丢的这些脸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回来。 几人先将宁引卉送了回去,然后才一起回宁国公府。已近掌灯时分,宁正锦先带着弟弟妹妹们去老夫人房里行过礼,然后才出来各自散了。 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宁正辉目送着着宁玲珑往月苑走去,才向着宁正锦离去的方向大步追过去。 宁正锦听身后脚步匆匆便不由停了一下,回头见夜色中有人直奔他而来,看轮廓是宁正辉。 “二弟有事?”宁正锦开口问的功夫,宁正辉已近至眼前。 宁正辉向前伸了伸胳膊,示意二人边走边说,然后才开口道:“大哥最近好像变了。” 宁正锦笑了笑:“是哪里变了?” 分卷阅读51 “对我们这些弟弟妹妹的态度变了。”宁正辉直言。 夜色中的宁国公府有一种朦胧的美,白日里的层楼叠榭好像失去了棱角一般,给人一种柔和亲切的感觉。 宁正锦语气温和如常:“二弟何出此言?我对你们一直都是一样的。” “那你为何那般对玲珑?”宁正辉有些恼。 今日宁正锦一次次地驳宁玲珑的面子,他于心何忍呢? 宁玲珑是最爱笑的了,对什么人都笑脸相迎,未开口就先带三分笑,可今日却屡屡遭人冷脸,数次下不来台。 宁正辉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就觉得心中犯堵,心疼那个爱笑的玲珑妹妹。 宁正锦有微微的诧异:“我如何对玲珑了?” 他并非那种会在家族中与人勾心斗角的人,不管是对宁正辉还是宁玲珑,他都是如同往常一样,从前对他们什么态度如今也仍是什么态度,同样的问题不管是放到过去还是现在,他也都是同样的回答。 宁正辉觉得自己已经向宁正锦明明白白的指了出来,宁正锦却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他心中便更为恼火,说话的语气也更冲起来。 “大哥不要厚此薄彼!”他怒气冲冲地,“都表现得那样明显了,谁还看不出来吗?” 宁正辉忍了一天,如今见宁正锦风轻云淡的样子便再也忍不下去了:“那个宁七音,你都能带她去书房里挑书,而玲珑借一本最常见的书你都不肯!” “宁七音让你折桂花你就折,玲珑让你折你便拿借口搪塞她,我说你厚此薄彼有错吗?” 宁正辉越说越气愤,恨不能替宁玲珑打宁正锦一顿出气才好。 宁正锦脚步仍是不急不缓,语气也是平稳如常:“我自己的亲妹妹,受了委屈,我宠她怎么了?” 明明是燕京城的贵女,却在乡下糊里糊涂地生活了十几年,回到自己家里竟然对那些吃过的苦只字不提,对顶替她的人没有抱怨还一个屋檐下做姐妹,这种委屈就没人看得到吗? 宁正锦心疼宁七音,那才是她的亲妹妹,是应该从小跟在他身边喊“大哥”的妹妹。 宁正锦厚此薄彼的理由竟然是宁七音委屈,这让宁正辉有些无法相信:“大哥,委屈的明明是玲珑。” 宁正辉觉得明明大家一同长大的兄妹,大哥却当着玲珑的面对别人那么好,宁玲珑心里该多难过。 在宁正辉的心里,宁七音虽然是国公府认了的嫡姑娘,那也是“别人”;宁玲珑虽然与他们并无血缘,可十多年的情分下来,那就是自家人。 ********** 宁玲珑回到月苑连晚饭都不想吃,就大哥宁正锦的态度,不但她看在眼里,便是别人看了也会觉得国公府的大公子更偏疼宁七音一些。宁玲珑眼见着自己从前的地位不保,心里也是又气又急。 桌上的饭菜也不合胃口,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心里便暗暗打算起来。 大哥既然这么对自己,那自己少不得去孙氏那里。 孙氏那里,她还是可以讨得一些长短的! ☆、第 23 章 第23章孙氏的口味 第二日宁玲珑便拎着食盒去了含章堂, 她好不容易在国公府经营到今天的地位,绝不容许被什么人取而代之。 含章堂这边宁玲珑是常来常往的,与院里的下人们也都相熟, 一进院子便有人笑着迎上来行礼。 “又给夫人做吃的了?我来帮姑娘拿进去吧!”那丫鬟说着便想要伸手去接宁玲珑手中的食盒。 宁玲珑却挡了她一下拒绝了,脸上是不变的笑:“还是我自己拎着,里面有些汤水,我自己放的自己心里有数, 这么一换手洒了就不好了!” 那丫鬟听了点头笑道:“那我给姑娘带路。” 宁玲珑对含章堂的下人们一向很客气, 这些下人们便也都喜欢她,觉得她和气爱笑的,和别的主子不一样。 小丫鬟笑着带宁玲珑走上游廊,便见彭嬷嬷迎面走来。 “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彭嬷嬷一下沉了脸, “哪能让姑娘拎着你在一旁轻轻巧巧的?” 小丫鬟正要开口辩驳, 宁玲珑便笑道:“嬷嬷错怪她了,她原是要拎的, 我怕换手不稳洒了里面的东西,这才没给她。” 小丫鬟点点头,心里感念宁玲珑贵为国公府姑娘会替自己说话, 自己虽然是夫人院里的人, 但到底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 二姑娘却肯帮忙说话,真是一位良善的主子。 这么想着, 小丫鬟便向宁玲珑身后望了一眼,羡慕能跟在宁玲珑身边伺候的丫鬟, 一定也是过得比别的丫鬟开心自在。 宁玲珑身后是她自己院里的丫鬟莲儿,莲儿一向话不多的,如今只是立在那里等宁玲珑跟彭嬷嬷说完话好继续前行。她的右手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 那是长时间用力所致,她咬着唇偷偷按捏了几下右臂,不其然撞上小丫鬟打量的眼神,又忙放下胳膊站好了。 分卷阅读52 那彭嬷嬷听了宁玲珑的解释,这才向带路的小丫鬟道:“你去前边院里把我的针线簸箩取来,我带姑娘去见夫人。” 小丫鬟正因为看到莲儿的动作发愣,听了彭嬷嬷的吩咐才回过神来,虽然心里不情愿,却也只得应了一声回身向外走。 她又了几步又回过头去,彭嬷嬷正说笑着带宁玲珑前行,而莲儿又在偷偷地揉捏自己的胳膊。 小丫鬟心中突然清明起来,她回过头猜测着前行,想来那食盒是莲儿一路拎过来的,不过到了院门口才换到宁玲珑手中。 不知道为什么,有了这种猜测之后,小丫鬟觉得心中有些发冷,再回想宁玲珑的笑容,心里便莫名的害怕起来。 宁玲珑跟着彭嬷嬷前行,她似乎是无意地揉了揉拎食盒的手臂,似乎是乏了,可为了保持食盒的平稳又不能乱动,一副辛苦受累的样子。 彭嬷嬷见了便笑道:“也难怪夫人格外偏疼姑娘,就姑娘的这份儿孝心,满燕京城里能有几个?” “嬷嬷这便是说笑了!”宁玲珑笑着回她,“我们做子女的本应尽孝,母亲也并没有偏疼哪个。” “姑娘这便是自谦了!” 彭嬷嬷停了停又继续道:“比起府里的公子们,夫人本来就更疼女儿,二姑娘又是最合夫人心意的那个,不疼你还能疼谁?” 宁玲珑笑了笑没有接话,从前她确实是长辈们的开心果,不管是老夫人那边还是有些古板的孙氏,都对她喜爱有加。 可宁七音回来了,她就觉得一切都开始变了。 那些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就像掌心里的细沙,她想要紧紧握住的时候,反而从指缝里慢慢流走了。 快走到孙氏门前时,彭嬷嬷又向宁玲珑笑道:“夫人才打发了回话的婆子们,这会子应该正吃茶歇着,看到姑娘一定很高兴!” 宁玲珑点点头没有说话,她故意选了一套造型古朴的陶制餐具,别致倒是别致的,拎起来却沉得狠,如今拎着食盒越来越吃力,她有些后悔在餐具上做文章了。 待到总算进了屋去,她忙三两步走进去将食盒放在桌上,这才甩了甩胳膊向孙氏行礼。 孙氏看她那样子也笑起来:“怎么还自己拎着来了?你那院里就没个干粗活的人了?” “我自己亲手做的好吃的,可舍不得给他们拿,万一给我洒了,我找谁哭去!” 说完,宁玲珑笑着从桌上拿了一只空茶杯,自己倒上一杯茶一口气喝下大半杯,然后才有些夸张地叹道:“还是母亲房里的茶解渴!” 孙氏佯嗔道:“在你嘴里,我这房里什么不是好的?要不是怕我拦着,只怕你早就把我房里搬空了去了!” 说完,孙氏却忍不住笑了,实在是宁玲珑笑嘻嘻的模样让人忍不住跟她一起笑。 宁玲珑干脆搂着孙氏靠在她肩头撒娇:“要搬我也先搬母亲,把母亲搬我那里去,我就什么都有了!” 逗得孙氏越发笑起来,点着她的额头道:“你呀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宁玲珑却突然忧伤起来,放开孙氏在她旁边坐下来,人也不笑了。 孙氏疑惑:“这是怎么了?” 宁玲珑叹息一声,像是有无数心事一般:“母亲说得对,我不是孩子了,不能再任性了。” 孙氏淡淡地看了宁玲珑一眼,却没有说话,她也是从小在世家长大,后来嫁到宁家直到坐上当家主母的位子,如今掌家多年,也颇有些看人的本事,宁玲珑这般扭捏,就等着她发问呢! 可她不喜欢被人牵着走,何况便是她不问,宁玲珑也会忍不住说的。 果然,宁玲珑看孙氏只是端起了茶杯,便又有些哀哀地说道:“从前我们兄妹几个多好,如今想来大哥也是不再把我当孩子了……” 孙氏端起茶杯却不喝,只是掀起杯盖看着杯中出神,好像那里面有什么乾坤似的。 宁玲珑的声音有些闷,就好像忍着哭腔一般,委委屈屈地说道:“倒也不能怪大哥,是我自己接受不了一下被他当成大人看待,所以心里才有些难过了。” 宁玲珑故意把话说得含含糊糊,然后又停了停等孙氏的反应。 孙氏只是慢慢地把茶杯盖上,又漫不经心地将那杯茶放在了桌上,竟是没有喝一口。 宁玲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平复了一下心情,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向孙氏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昨日我想找大哥借几本书看,大哥……” 宁玲珑苦笑一声:“没借。” “后来我想起小时候,”宁玲珑望着一处虚无,脸上的神情像是有向往,“大哥拿书追着我要教我认字,却不想那样欢乐的时光那样短暂……” 关于宁正锦借书给宁七音的事,孙氏早就听说了,况且看宁七音越来越有长进,她心里是欢喜的。 只是孙氏没想到宁玲珑会去找宁正锦借书,况且宁玲珑借书的这时机也未免太巧,难免让人联想宁玲珑是故意这么做,好试探她在宁正锦心中的分量。 分卷阅读53 孙氏平静无波的眼神在宁玲珑脸上落了一落:“不要打扰你大哥,你大哥要科举。” 宁玲珑本来一脸委屈,双眼也氤氲上湿气,孙氏语气平淡地说了那么一句,她顿时愣了一下。 孙氏从前不会这样对她,便是真的怕宁正锦被打扰,也绝不会用这种冷淡的语气跟她说话。 宁玲珑心里有一瞬的失措,她隐隐觉得孙氏可能真的不再疼爱自己了。 瞬间的恐慌过后,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笑着应了一句:“母亲说的对,要么我说是自己任性了呢!” 说着,她站起身打开桌上的食盒:“只顾着跟母亲说话,都忘了把这个拿出来了!” 彭嬷嬷一直立在门口处听吩咐,本来进屋的时候她就想夸夸宁玲珑,可当时母女二人先说笑了几句,后来气氛就尴尬起来,她也没能插上嘴。 如今一见宁玲珑开食盒,她便也在一旁笑:“要我说,二姑娘真是跟夫人连着心的,夫人早上用饭时说没胃口,只吃了几口清粥,刚才料理完府里的事才说想吃东西了,二姑娘这就送来了!” 孙氏淡淡一笑,也看向那食盒。 宁玲珑小心地从食盒中捧出一个陶罐,又拿出两只别致的陶碗。 像宁国公府这种人家,便是下人们用的也都是瓷碗,顶多那些瓷器粗糙一些罢了,陶器却是再没什么人用了。 前两年的时候,宁玲珑陪孙氏逛街,看到路边有买陶器的,孙氏从马车上向外望了很久,最后叹了一句“还是这些质朴的东西让人心安”。 碰巧前些日子宁玲珑出去玩,在寺庙的附近遇到了卖陶器的,突然就想到了孙氏当年的那句话,又见那陶器比平日里见的粗陶精致许多,就兴冲冲地买了下来,打算找机会在孙氏面前卖个乖。 孙氏在看到那套陶器时愣了一下,便连突然弥漫在空气中桂花香也忽略了。 彭嬷嬷则忍不住走上前:“哟!我说姑娘拎过来的时候那么吃力,怎么竟用上了这个?” “倒还真是精巧!”彭嬷嬷看着那套陶器赞不绝口,“我年轻那会儿可没有这么精致的陶罐陶碗,看起来倒不比瓷器差呢!” 那陶罐口延伸出一片叶子的形状,而陶碗做成了桃花的造型,陶质看起来细腻光滑,是陶器中的精品。 孙氏没有说话,她突然想到了宁七音没有回来的时候,那时候她常常会记起在农户家里用粗陶碗吃饭的情景,然后再看看身边伶俐懂事的宁玲珑,每每觉得那段苦难的日子也是难得的经历,更显得劫难过后的繁花似锦难能可贵。 那时候孙氏对陶器有种特别的感情,就好像是熬过苦难的见证一般,说起曾经会有一种战胜了磨难的成就感。 可是后来宁七音回来了,孙氏感情上纵是再难以接受,也不得不承认,宁七音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这个亲生女儿,可能在乡下用了十几年粗陶。 心里不是不疼的,只是不敢去深想罢了。 ☆、第 24 章 第24章母女口味相同? 宁玲珑对孙氏的心理变化浑然不觉, 她抱着陶罐顺着叶子造型往陶碗慢慢地倒汤,口中笑道:“这用的是昨日才去庄子上采的桂花,昨晚上用清水加了一点盐巴洗净了控了一夜的水。” “燕窝也是昨晚我挑好了泡发的, 今早慢慢煮上,这会儿正好拿来吃。” 彭嬷嬷笑着夸宁玲珑:“这二姑娘真是难得的孝顺姑娘,院里那么多人呢,怎么能让姑娘做挑燕窝这种事!” 宁玲珑谦虚似的笑笑:“她们毛手毛脚的总挑不干净, 给母亲吃的东西, 我还是自己来比较放心!” 彭嬷嬷又抚掌笑起来,向着孙氏道:“夫人好福气,有二姑娘这样孝敬您,您以后真是要享福了!” 孙氏没有说话, 那只陶碗已经递到了眼前, 她抬眼看了一眼宁玲珑,顺手接了过来。 宁玲珑本来满脸期待, 方才彭嬷嬷夸那陶器的时候,她就有些纳闷孙氏为什么不说话,如今把汤递过去, 孙氏看她的那一眼莫名让她觉得通体发寒。 孙氏看了看陶碗中的汤, 星星点点的桂花浮在上面倒是赏心悦目, 只是她却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 “母亲,您尝尝?”宁玲珑陪着笑, 带着几分小心。 孙氏却将那碗汤又放回桌子上:“这会子还是没什么胃口,待会儿我再吃。” 宁玲珑心里一凉, 却还是强打着笑脸在孙氏膝前蹲了下来:“母亲这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彭嬷嬷也忙上前说道:“要么我让人去请大夫吧!” 孙氏将手肘放在桌子上以手撑额:“不用了,一会儿就好了,午膳时我再吃东西。” 宁玲珑便站起身:“母亲真的没事吗?” 孙氏摆摆手:“过一会儿就好了。” 彭嬷嬷搬了个绣凳过来, 好让宁玲珑离孙氏更近的坐着。 宁玲珑挨着孙氏坐了 分卷阅读54 ,仍是皱眉说了一句:“母亲这样,玲珑很担心。” 孙氏松开扶额的手,向宁玲珑勉强笑了笑:“我没事。” 宁玲珑看了看桌上的食盒,那里仍在不断散发着桂花的香气,她有点想不通是哪里不对了,那明明是孙氏爱吃的东西。 “说起这吃东西的口味来,”宁玲珑笑起来,“我和母亲这些年爱吃的都一样呢!” 彭嬷嬷忙从一旁笑着点头:“是呢,要么说这孩子跟着谁就像谁呢,二姑娘自小跟着夫人,吃东西的口味真是出奇的一致。” 孙氏点点头:“是像我。” 彭嬷嬷看孙氏面色缓和些,脸上的笑更加灿烂:“不但口味像,有些时候姑娘带的气质神韵也像!” 宁玲珑笑着又接过话:“反倒是姐姐的口味好像和母亲不太一样呢!” 彭嬷嬷又在一旁附和:“我瞧着也是,大姑娘来夫人房里时,咱们端出来的茶点,都没怎么见她吃过。” 宁玲珑点头:“是了,母亲房里的茶点我都喜欢吃,却好像不大合姐姐的口味。” 孙氏想想,倒也是,再看宁玲珑,不免有些心软。 到底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样子。 谁知道这时候,宁七音竟然也提着食盒进来了,她进门看到宁玲珑倒是意外,再看到桌上的食盒和陶制餐具,笑了下说:“真是巧了!” 宁玲珑见宁七音也来给孙氏送吃的,心中不由嗤笑一声,最近看着宁七音一副长了本事的样子,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宁玲珑笑着迎上去,伸手就去接宁七音手中的食盒:“姐姐怎么自己提着就来了?” 宁七音笑着绕开她向孙氏盈盈一拜,然后将食盒也放在桌上:“不想竟和妹妹想到一块儿去了。” 宁玲珑两步走到桌边:“姐姐给母亲带了什么好吃的?” 看着宁七音打开食盒端出瓷盘,宁玲珑脸上的笑又换上了担心:“不过母亲这会子没什么胃口,怕是不想吃东西。” 宁七音正将那只玄青满釉瓷盘放在桌上,里面几块雪白的糯米糕在深色盘子的衬托下,直教人食指大动。 听了宁玲珑的话,宁七音望向孙氏,关心地问:“母亲不舒服吗?” 孙氏听到这话,看过去,却见宁七音远山含黛一般的秀眉微微蹙起来,一双明眸中全是关切担忧。 孙氏心中不忍,不由朝她笑了笑:“没什么事,你夹一块糕给我尝尝。” 宁七音这才松了一口气,脆生生地笑着应了一声,便一手拿小碟子一手拿筷子去盘中夹了。 宁玲珑脸色一变,孙氏方才还说胃口不好,怎么宁七音带来的东西倒要尝一尝了? 她只是面色不好了一瞬间,很快就又带上了笑:“母亲宽厚,不忍拂了姐姐的心意。只是这糯米糕吃进腹中不容易消解,母亲胃口不好还是要少吃。” 这话说的别有深意,是说虽然孙氏吃了宁七音的东西,那完全是因为出于客气,而客气便说明孙氏和宁七音还没那么亲近,不像亲母女。 彭嬷嬷看宁玲珑的眼神往自己这边飞了一下,心中瞬间会意,也笑着说:“是了,夫人不该把大姑娘当外人了,没胃口直说就好,这样勉强自己才是和大姑娘生分了!” 孙氏已经夹起糯米糕咬了一口,才入口便觉有清香酸甜的蜜汁溢出来,裹住细腻黏香的糯米糕,竟是无比开胃。 “除了桂花和蜂蜜,你还放了什么?”孙氏有些惊喜,她早上确实没胃口,方才觉得腹中饥饿也不知道想吃什么,原以为宁七音拿来的只是普通的糯米糕,不想里面竟另有乾坤。 宁玲珑看孙氏的表情心中一沉,宁七音是走了什么运,竟然对上了孙氏的口味! “加了一些梅汁,”宁七音微笑着答,一双眸子澄澈水润,“我还调了一瓶这种香露,已经吩咐丫鬟回去取了,母亲赶上不愿喝茶的时候,还可以拿桂花梅子香露调水喝。” 孙氏赞许地点点头:“这倒十分合我心意。” 说完,便又轻轻咬了一口糯米糕。 宁七音见状笑道:“妹妹说的对,这糯米糕不容易消解,母亲若是胃口不好还是少吃些。” 孙氏的眼神在宁玲珑身上落了一落,淡笑道:“这会子倒没事了,只是方才谁说我把七音当外人了?” 彭嬷嬷心里一惊,忙哈腰赔笑道:“是我猜错了!我想着姑娘才回府不久,夫人许是不好意思驳了姑娘的面子才吃那糯米糕的!” 孙氏看了彭嬷嬷一眼,莫说孙氏并不会与宁七音客气,便是真因为不够亲近而有些客套,那也不是能摆在明面上说的话。 彭嬷嬷平时倒不是不知分寸的人,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连“外人”这种话都当着宁七音的面说出来了。 “嬷嬷先出去忙吧,我和姑娘们说说话,有事再叫你。” 孙氏收回眼神,将手中的碟子放在桌上,似是不经意间说了一句。 彭嬷嬷后背渗出一身汗,下意识地 分卷阅读55 看了宁玲珑一眼。 宁玲珑并未直视彭嬷嬷,只是眼珠向着门口方向一转,示意她赶紧出去。 彭嬷嬷这才干笑着向孙氏道:“方才就说要去做针线的,看姑娘们都来探望夫人心里一高兴竟忘了,我这就出去了!” 彭嬷嬷才出去,穗儿又一掀帘子进来,手里拿着一只白净瓷瓶:“姑娘房里的坠儿送了这个来!” 宁七音浅笑着迎了一步:“她倒是会偷懒,还劳烦你亲自拿进来!” “姑娘错怪她了!”宁七音的话让穗儿很受用,“她听说夫人房里人多,怕扰了主子们说话,在门外犹豫了好一会子,我这才说要帮她送进来的。” 说话间穗儿已经将瓷瓶递到宁七音手里,宁七音笑着向她道过谢,这才转身向孙氏道:“这便是我方才说的桂花梅子香露了!” 孙氏不觉带上了微笑,刚入府的时候,宁七音连跟下人说话都底气不足似的,方才和穗儿的对话,倒是国公府年轻姑娘和丫鬟常有的样子了。 孙氏伸手从宁七音手里接过瓷瓶,打开来在鼻端轻嗅了一下:“加了梅子连闻起来都觉得有食欲!” “母亲若是喜欢,我再多做一些,和别的香露替着喝,也不会腻烦。”宁七音轻笑了声。 自己做的东西能得到别人的喜爱和肯定,总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孙氏看她欣喜,便也不与她客气,点头道:“那就再做这么一瓶,我留着慢慢吃!” 宁玲珑在一旁觉得自己被冷落,心中很是不平,又见孙氏和宁七音说说笑笑的,失落和恐慌的情绪便愈加蔓延开来。 “姐姐也给我做一瓶吧!”宁七音突然笑着开口,“我和母亲的口味一贯一致,方才闻到那酸酸甜甜的气味,我都觉得馋了!” 宁七音的眸光淡淡地落在宁玲珑身上,宁玲珑正笑着看她,本来窄长的脸盘儿因为笑而显得柔润了一些。 那是和养母神似的一张脸,宁七音曾经因此觉得宁玲珑是个好的。 “我记着妹妹呢!”宁七音也笑起来,她笑的时候,清冷的眸子如点墨,笑意犹如晕染在溪水中的粉润桃花,“妹妹,你不是说你喜欢吃辣吗?我给你留了红油鸡丁,红油也是用你喜欢的那种辣子做的,若是知道你在母亲这里我就一并带过来了!” 这话说出的时候,她可以感觉到,宁玲珑的脸色瞬间变了。 屋中的空气仿佛瞬间一滞,宁七音知道那种凝滞从何而来。 她笑望着宁玲珑,像是看到了上辈子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明天要上千字榜,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榜单,所以我先把明天的更新更了,明天我就不更了(因为听说更新的话会影响那个的排序) ☆、第 25 章 第25章母女口味问题 上辈子宁玲珑就曾经到处说自己和孙氏口味一致, 众人谁不说二姑娘和孙氏是母女连心? 而上辈子的宁七音,也曾在全家一起用饭时,看到孙氏帮宁玲珑夹菜, 那种宠爱和温暖让她满是羡慕。 那时候她只是默默低头吃着碟子里的菜,那是宁玲珑说看她爱吃夹给她的,其实她也不知道宁玲珑从哪里看出她爱吃了,她明明都没向那道菜伸过一下筷子。 上辈子她从来不想拒绝宁玲珑的好意, 于是当时便将那些并不喜欢的菜肴默默吃了下去。 而后宁玲珑故意让宁七音看到她吃辣, 然后欢喜地再次说起她和孙氏口味一致的事。 那时候宁七音便以为孙氏也是爱吃辣的,一直对孙氏有些怕的宁七音,平生第一次鼓起勇气想要去讨好生母。 她忍着辣椒遇油产生的呛人气味做了一道菜,然后满怀期待地端到了含章堂。 那时候她太想与孙氏拉近一些距离了, 心里也隐隐渴望孙氏能够赞许地看她一眼, 就不用说什么,只要孙氏对她点点头就够了, 只要有一点点的认可,她的心里就能生出数倍的暖意来。 可当那道大油大辣的菜端到了孙氏面前,孙氏登时就变了脸色。 那时候她本就对这个女儿有些难以接受, 觉得她太怯弱, 半点不像自己。当宁七音做了那么一道菜给她, 她更觉这个女儿再也养不成她想要的样子了。 上辈子宁七音到最后也没能得到孙氏的喜爱,大概就是因为那些不合孙氏心意的小事积累起来的, 可那时候她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宁玲珑。 毕竟当宁玲珑吃辣时,她只说自己和孙氏口味一致, 却并未明说孙氏爱吃辣啊! 如今宁七音微笑望着宁玲珑,关心道:“妹妹哪里不舒服?” 宁玲珑的脸色早就难看至极,她没想到自己的谎言会在孙氏面前戳破, 她一直以来在孙氏面前营造的那种,自己是清淡口味的骗局,一下就被拆穿了。 孙氏一看宁玲珑的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孙氏自己从来吃不得一点辣,宁玲珑 分卷阅读56 一直说跟她一样,却原来是假装的。 孙氏当下心里自然是不悦,她将宁玲珑养在身边十多年,本以为这个女儿真是像了自己,没想到却是宁玲珑营造出来的假象。 “说起来,”孙氏面上倒是没显出什么,只是淡淡地开口,“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职,竟不知你是爱吃辣的。” 宁玲珑对孙氏还是有些怕的,一见孙氏严肃起来,心里便又是尴尬又是慌张:“其实……其实我也是偶尔……偶尔吃一点。” 她没办法再继续撒谎,孙氏已对她起了疑,月苑里还有她藏起的辣酱,她赖不掉的。 孙氏只是冷笑一声:“我乏了,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歇歇。” 宁玲珑咬了一下嘴唇,想要再解释一下,看到孙氏冰冷的神情,到底还是放弃了挣扎,认命的退出去了。 孙氏看着两个性格迥异的女儿离开,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曾经是偏疼宁玲珑的,养在身边十多年,孙氏从中付出了多少心血才将宁玲珑从一个乡下小姑娘教养成知书达礼的贵女? 而这个曾经让她引以为傲的女儿,变成了养女不说,连性子也不是她以为的那样,这让孙氏心里真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这个发现让孙氏很是失落了一阵子,不满的情绪存的久了,她就忍不住跟老夫人说起来。 “玲珑虽看着不够沉静,可到底是个年轻姑娘,活泼一些倒也无妨,可是背后里耍一些小聪明,实在不是国公府姑娘应有的做派。” 孙氏摇头,想到自己教养了宁玲珑十多年,还不知道什么才是她的真面孔,心中除了担忧更多的便是不满。 没想到老夫人也跟着叹息起来:“我也才觉得玲珑这孩子心眼多,从前瞧着她是个讨喜的,谁也没有深想,不想她年纪不大,小心思倒是多得很。” 孙氏一时竟有些难过:“是我没教好她。” 宁老夫人却觉得儿媳不必自责:“哪里是你没教好她?你教过她撒谎?教过她搬弄是非?你为人最是稳妥规矩,自打接她回府之后也是言传身教,她可学到你半分?” 老夫人长叹一声:“说到底,这是她本人的性子,最是难改的。” 孙氏也跟着叹息,若说是本性难移,那她真是没什么法子了。 “说起来,七音这孩子倒是越来越长进。”老夫人想到宁七音,脸上总算带了些笑意。 “开始瞧着她胆子小、性子软,在府里住了一阵子,竟慢慢大方起来,说话办事都是个稳妥的,真是出人意料!” 老夫人这么一说,孙氏的眉头也舒展了,点头笑道:“这孩子如今真是越来越不错了,人知道也上进,书真是读了不少!我给她请的那位教养嬷嬷也说,七音这孩子学什么都很快,有模有样的!” 老夫人赞许地点头:“要么人家说三岁看老,七音放那户人家寄养时,可不正好三岁?你教了她三年就把她的性子定下了!” 孙氏想起来又忍不住叹息:“七音真是受委屈了!” 二人就这么聊了一会子家里的两个姑娘,却不想被檐下的鲁嬷嬷听了去。 从绿屏的事开始,鲁嬷嬷就记恨上了宁七音,待到儿子被扫地出门,自己在府里威风大减,她就更加视宁七音如眼中钉一般。 只可惜宁七音到底是府里的主子,她便是年纪再大也只是个下人,翻不出什么花来也不能拿宁七音怎么样。 如今听了屋里谈论两位姑娘,她心念倒是一动,琢磨了一会子便找了个借口从老夫人的闲木堂出去了。 宁玲珑一听老夫人房里的鲁嬷嬷来了,连忙从屋里迎了出来。 鲁嬷嬷从前在老夫人身边很是得力,有时候她说的话便是老夫人的意思,因此这府中上下都会卖她个面子。直到她那庄主儿子出了事,她自觉丢人低调了许多,人们言谈中便对她有些轻视了。 可宁玲珑人如其名,最是八面玲珑的人,便是对有些失势的老嬷嬷,也会做出尊老的样子来,这么多年这便是她在府里落个好名儿的秘诀。 鲁嬷嬷倒是有些受宠若惊,虽然走在府里时,各院里的下人们见了面还是会尊敬地向她打招呼,可她知道那些人背地里是看不起她的,不想来到月苑竟能得宁玲珑如此待遇,她心中一时竟是感动非常。 鲁嬷嬷忙向着宁玲珑行礼,口中道:“好姑娘,这如何使得,可折煞我了!” 宁玲珑笑着扶住她:“嬷嬷是祖母身边的人,又对咱们府上有功,我是个做小辈的,理应如此!” 鲁嬷嬷跟着宁玲珑往屋里走:“到底是府里长大的姑娘,最是讲尊卑礼数的,可……” 她已走进房中,却将后半句咽了回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宁玲珑给她让了座,然后才关切问道:“嬷嬷可是有什么事?” 鲁嬷嬷才要开口,看见宁玲珑屋里的丫鬟便又住了口,她也是在老夫人屋外听来的,这会子正对“隔墙有耳”格外敏感。 宁玲珑见状会意,找了个借口把丫鬟们支了出去,然 分卷阅读57 后才向鲁嬷嬷笑道:“我这房里的人倒还靠得住,不过跟嬷嬷说话还是清静些好!” 鲁嬷嬷笑着点点头:“姑娘是个心思剔透的人,是我多此一举了!” 宁玲珑摆摆手:“嬷嬷便直说吧!” 开始她以为鲁嬷嬷是来传老夫人的话或者什么事,后来一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态度,便知道她是要说些要紧事,心里一面好奇一面也就紧张起来。 鲁嬷嬷反倒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陪着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我不经意间听到夫人找老夫人聊了几句,又觉对姑娘不公,这才忍不住过来了,还望姑娘不要怪我嚼舌才是。” 宁玲珑听了这话,便知夫人和老夫人聊到了自己,她本就特别在意这二人对她的态度,偏偏鲁嬷嬷说了几句跟没说一样,更是让她对谈话的内容心痒难耐。 “母亲和祖母说了些什么?”宁玲珑急切地追问道。 鲁嬷嬷看她这样反而更加迂回起来,一副反思的样子道:“或许我不该过来跟姑娘说这些……” 宁玲珑见状顺手从腕子上褪下一只龙凤呈祥的银镯子,金镯玉镯她都不缺,这个银的不过偶尔戴来玩玩,今日不想派上了用场。 她将那银镯子推到鲁嬷嬷面前:“我知道嬷嬷是为了玲珑好才过来走这一遭,既然如此,还请嬷嬷能够直言相告,玲珑什么都受得住的。” 鲁嬷嬷斜眼看那镯子一眼,又看着宁玲珑堆起笑来:“姑娘这是怎么说的,我也不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宁玲珑干脆拿起那只镯子塞到鲁嬷嬷手里:“我自然知道嬷嬷不是看重钱财的人,这样的银镯子,只怕嬷嬷家里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数个,可这是玲珑的心意,嬷嬷务必先收下!” 鲁嬷嬷也就不再推辞,那镯子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她舍不得推辞。况且自从儿子被打发了,她家中的进项也是越来越少。 她笑着奉承:“都说二姑娘最是慷慨仁爱,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一面说着,她便将那镯子顺手塞进了袖袋中。 宁玲珑看鲁嬷嬷收了镯子,倒不急着追问孙氏和老夫人说了些什么了,反而笑道:“你看我,嬷嬷一来只顾着高兴,都忘了给嬷嬷倒茶了!” 说着,她便朝门口张望,似乎是要叫人进来倒茶,鲁嬷嬷忙起身阻止道:“姑娘不必客气了,我说两句话这就走了!” 她又向门口望了一眼,似乎是在确认无人进来,这才压低了声音将孙氏和老夫人对宁玲珑和宁七音的态度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宁玲珑一面侧耳听着,一面绞着手中的帕子,听到最后心中恨极,险些没把那帕子撕了。 只是她面上仍是不变的笑:“母亲和祖母聊这些倒也没什么,十个手指还有长有短呢,两个姑娘放一起难免会被拿来比较。” 鲁嬷嬷看着宁玲珑,自然知道她心中已翻江倒海,却并不说破,只是笑着告辞:“我就顺路过来,跟姑娘说两句闲话,姑娘没什么吩咐的话,我这就回去了!” 宁玲珑才要点头送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唤她等一下,转身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拿了两张花样子出来。 她攥着那两张花样,另一只手却又往鲁嬷嬷手里塞了些碎银子:“劳嬷嬷惦记,以后有什么事还得请嬷嬷多多提点!” 鲁嬷嬷假意与她推辞了两下,也就顺势收下了。 宁玲珑亲自将鲁嬷嬷送出门,看着候在院子里的丫鬟迎了过来,这才将手中的花样塞给鲁嬷嬷:“嬷嬷有什么需要,找个跑腿儿的过来拿便是了,哪里用亲自跑这一遭。” 鲁嬷嬷瞬间便会意,接过花样子笑道:“我也想过来看看姑娘,这几张花样用完我就给姑娘送回来!” 宁玲珑笑意盈盈:“不急!” 待到小丫鬟送鲁嬷嬷往外走,宁玲珑的表情才渐渐凝重起来,本就窄长的脸看上去似乎更长了些,双眼中满是愤恨的瞪着一处,仿佛那里站着宁七音似的。 她恨宁七音,怎么能不恨呢? 本来属于她的,就这么被抢走了? 如果不是她,她至于如今生活得如此战战兢兢吗? 况且,她被宁七音夺走的,何止是国公府的地位,还有更多。 宁玲珑想起来自己原本定好的那门亲事,那门本来人们交口夸赞的亲事,一时心疼得不能自已。 ☆、第 26 章 第26章陆国公府的亲事 中秋节前, 陆国公府下了贴,邀宁国公府过去热闹热闹。老夫人便命孙氏带着孩子们过去,一则两家长辈亲近亲近, 二则让孩子们也多熟悉熟悉。 孙氏又喊上了二房的宁引卉,约定一行人在正房里碰面,然后再一同出发。 宁引卉因要从二房那边过来,怕误了时辰要人等, 早早地便赶了过来。 孙氏听闻宁引卉已经到了, 便也出来与她说话,正说着,宁玲珑也笑着走了进来:“竟然有人比我还早?” 宁 分卷阅读58 引卉见了笑着站起来:“二姐姐惯爱占先,今日可输给我了!” 话音才落, 宁正锦和宁正辉一前一后的进了来, 众人还没来得及互相问好,便见宁七音也跨进门款款走来。 她里面穿蜜合色襦裙, 腰间鹅黄色系带,外套月白缎子宽袖长衫,乌黑柔顺的发间戴了一支黄宝石镶金钗, 耳坠似乎与那金钗是一套的, 也镶着小块的黄宝石, 一身打扮相得益彰。 从门口过来不过几步路,却也是步步生莲, 流云般优雅大方。也不知是否最近读书的缘故,眉宇间还像带了几分书卷气, 一眼望去便知气质不俗。 “妹妹今日真是清雅高华!”宁正锦忍不住赞了一句。 宁引卉已迎上去双手拉住宁七音打量起来,边看边夸赞道:“也就姐姐,肌肤胜雪穿什么颜色都好看!方才走进来时我都看呆了, 还以为是金桂花的仙子下凡来了呢!” 宁七音也笑着称赞宁引卉:“妹妹今日如出水芙蓉,才是让人移不开眼。” 宁玲珑不觉就沉下脸来,她长得顶多算是周正,便是再怎么打扮也没多起眼,从小到大人们对她的夸赞大多也只是“可爱”。 开始的时候,宁玲珑还曾因为宁七音标致的样貌担心过,毕竟那样温婉娇美的容貌太容易让人对她心生好感。 可当宁玲珑发现宁七音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时,她就找到了自己的优势所在。她在国公府学了十多年的礼仪气度接人待物,宁七音那种乡下做派在她面前完全上不得台面。 于是宁七音越是胆小,宁玲珑就表现得越是大方,在她的计划里,用不了多久人们就只会看着那张漂亮的脸摇头叹息,好看是好看,可惜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姑娘。 而如今宁七音就那么款步姗姗的走了进来,再不是宁玲珑拉着才敢见人的乡下女子了。 宁玲珑心里又妒又恨,还无比失落,从前她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姑娘,大哥二哥都爱逗着她说话,便是宁引卉来了也是捧着她,不想如今自己竟像是个隐形的,无人注意了。 “不过一些客套话,妹妹不必往心里去。”有人轻声在她身后说了一句,倒叫没防备的宁玲珑吓了一跳。 宁玲珑回过头去,正对上宁正辉幽深的眼睛。 宁正辉的气质和宁正锦的温和不同,他脸上总像是有些阴郁似的,明明有着一双宁家人标志性的漂亮眼睛,却总是因为常常带着愤世一般的表情而被忽略掉。 如今那双眼睛正看着宁玲珑,宁玲珑回眸的一瞬不知怎么竟从里面看出了温情来,心里蓦地“扑通”了一下,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妹妹一向娇俏可人,性子讨喜,又岂是一只绣花枕头能比得了的?”宁正辉继续低声向着宁玲珑说道。 宁玲珑想到最近以来,唯有这位二哥坚定的站在自己这边,如今自己在一旁失落,也唯有二哥注意到了前来安慰。 她心中顿时涌起感激之情,不由向宁正辉道:“玲珑谢谢二哥了!” 宁玲珑也放轻了声音,垂下眼眸去,竟也颇有一丝楚楚可怜的意味。 宁正辉见状不由伸出手去,落在宁玲珑肩上拍了拍:“你我兄妹十多年的情分,不会因任何人改变的。” 宁玲珑抬起眸子感激地看着宁正辉点了点头,这正是她想要的,她在国公府生活了十多年,人人都该与她亲近如常才对,怎么可以对那个乡下来的宁七音好呢? 出发时,姑娘们和孙氏同乘一辆马车,公子们则骑马而行,丫鬟小厮在马车旁快步跟上,又有拉着礼品的马车跟在后面,也是浩浩汤汤的一大队人马。 宁引卉坐在宁七音身边,语气有些许兴奋:“我还是第一次去陆国公府!” 宁七音看了一眼这个最近爱黏着自己的堂妹,顿了一下才轻声道:“我也是。” 她不算撒谎,上辈子虽然还历历在目,可这辈子重新来过的她,确实是第一次去陆国公府。 宁七音本不想去,可宁陆两家的关系,便是今日不去以后也少不得要见面,孙氏嘴上说只是世家互相走动,可暗地里怕是陆家指名道姓要她去,好看看这个乡下冒出来的嫡女到底什么样。 孙氏听了宁引卉和宁七音的对话,也顺着说起陆家来:“说起来咱们家和陆家几辈交好,竟到了我这里才成了亲家。” “这婚事是一早就定下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又难得是门当户对的,两家离得还不远,真是这些年最顺我心意的一件事了!” 宁玲珑不想听这些,她扭着头看着窗外。 如果不是宁七音回来,这是她的好婚事好姻缘,也是最顺她心意的一件事。 可宁七音回来了,陆家说当初定下这门婚事时,说的是宁国府嫡女,合的八字也是宁七音的八字,再迎娶宁玲珑的话,恐怕就不大合适了。 宁国公和孙氏倒不是那种独断专行的父母,因此便将宁七音和宁玲珑二人都叫了过去。 问起来的时候,才入府的宁七音根本就不知如何作答,反而是 分卷阅读59 宁玲珑笑盈盈地说道:“姐姐和陆家哥哥本就是天设地造的一双,况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还是但凭父亲母亲做主。” 宁七音只知道在一旁听着,她当时又最最信服宁玲珑的,宁玲珑那么说,她便一句相左的意见都没有,最后这婚事就落在了她头上。 当时孙氏和宁国公是松了一口气的,陆国公府摆明了嫌弃宁玲珑不是宁家亲生的,若是宁玲珑不肯松口,又或者宁七音不肯嫁,他们还真不知要如何与陆国公府交代。 如今宁家和陆家的婚约还在,孙氏心中很是畅快。 宁玲珑暗自生恨,她当初也是看出孙氏的态度然后那么一说,宁七音怎么就不想想,那是她宁玲珑的婚事,怎么可能那么心甘情愿的拱手让人? 宁七音也不想听孙氏念叨婚事,想起上辈子的种种,她对陆家唯恐避之不及,如今说起婚事来,她心里真是一百个不愿意,唯有一个念头便是要摆脱掉这门婚事。 她开始抗拒回忆上辈子的种种,也完全不想要照着上辈子再活一回,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嫁那个最后给了她无数屈辱的男人? 陆家便是门第再高,这门婚事再怎么难得,别人看着再怎么金玉良缘,也不是她想要的,经历过上辈子,她断然不会再跳进那个火坑了。 宁七音的眼神轻轻地落在宁玲珑脸上,想到上辈子她一面哄骗着自己一面爬上了陆见洺的床,宁七音就觉得犯恶心。 这辈子,她如果要勾引,那就尽快吧。 宁七音的想法里,她是希望宁玲珑和那个男人早点成就了好事,这样她倒是正好脱身了。 宁玲珑似乎是觉到了宁七音的眼神,也向着宁七音看过来,二人四目相对,竟同时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悦。 ☆、第 27 章 第27章备受喜欢的宁七音 陆国公府修建的颇为气派威严, 就连大门口的石狮子也比宁国公府的要大一圈,况那台阶一路向上,真真是高门大院。 孙氏才带着姑娘们下了马车, 便有陆夫人带着管事的嬷嬷并几个大丫鬟迎上来。 孙氏与陆夫人互相客套了一番,宁正锦兄妹几个又一一向陆夫人见过礼,然后才被引着从一侧角门进去。 “宁夫人可算来了!老夫人如今是又爱热闹又心里存不住事,因着今日的聚会她一早就醒了, 紧催着收拾一番, 又几次三番要我出来迎呢!”陆夫人便与宁夫人笑谈边将众人引到软轿前。 孙氏听了忙笑道:“怪我,让老夫人久等了!” 陆夫人忙摆摆手:“哪里的话!宁夫人这是按着约好的时辰到的,是我家老太太心急了!” 说笑过后,陆夫人忙催着孙氏上轿, 孙氏又让陆夫人先上, 二人谦让了一番,到底陆夫人坐了头轿, 孙氏这才带领姑娘们上了轿。 宁七音看着上辈子无数次经过的影壁花墙,让自己不去想上辈子的种种,她是重新活过来的人, 这辈子她是要自己做主的。 一个丫鬟掀起轿帘轻声道:“姑娘请上轿!” 宁七音回过神, 轻移到轿边, 然后微微低头转身坐了上去,这仪态自然是无可挑剔的, 她甚至看到那丫鬟眼中有丝诧异划过。 端坐在轿中的宁七音看着晃动的轿帘,只是在心里轻笑了下。 乡下极少能见到轿子, 偶尔看到一顶必定是成亲的喜轿。上辈子宁七音回府,第一次坐轿子的时候,她在轿中差点没东倒西歪, 手忙脚乱地撑住轿厢,虽然没人看到她狼狈的模样,可那种挫败感还是让她失落了很久。 那时候她不知道,虽然轿中的狼狈模样没有人看到,可上轿的姿态却是骗不了人的。她也曾在进了陆国公府后迈上软轿,却因为姿势生疏而惹得丫鬟在背地里嘲笑了很久。 她知道方才那丫鬟的诧异从何而来,上轿时她的姿态礼仪端庄大方,若不是常常坐轿子的人,是难以学成那个模样的。 随着起轿行进,宁七音在轿中只是些微晃动,她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却原来上辈子经历的也并非半点好处没有。 从陆国公府雕栏玉砌的闱庭深院穿行而过,一直走到了陆家老夫人惯常待客的川集堂外,陆夫人的轿子先落了下来。 见女眷们都下了轿,陆夫人走过来笑道:“这便到了!诸位随我前来!” 才进了院子,就又有几名丫鬟仆妇迎上来,向着孙氏一行人行过礼,然后便拥簇着往屋里去了。 一进屋,两侧便站起陆家的晚辈来,里面正中间摆着一张红木美人榻,陆老夫人被两侧的丫鬟搀起来向前走了两步,便露出靠背上那块琉璃晕染石榴屏来。 孙氏忙紧走几步向陆老夫人行礼,她身后的宁正锦等人也跟着拜了拜。 见过礼之后,便有人带着孙氏等人落座,陆老夫人也坐回榻上笑道:“春日里在城外赏花那次,媳妇说遇到了宁夫人,我还说怎么不请到家里来坐坐,没想到真坐一起竟是多半年之后了!” 分卷阅读60 孙氏笑道:“这几年京城比从前更加稳定下来,各家也是都忙,我听说陆国公府夫人有时候操持家事到半夜,也是不好登门叨扰。” 陆老夫人也不拿孙氏当外人,笑着看了一眼陆夫人道:“她也是要强,那几日赶上娘家有丧事,我说你便住下帮着料理就是,非得日日往回赶,赶回来又放不下家里这摊子事,很是熬了几宿。” 孙氏笑着客气:“到底是陆夫人精神足,人又能干,我若那样熬着,莫说几日,便是一日都吃不消了!” 陆老夫人笑着看了一眼孙氏带来的公子姑娘们,用手点了点道:“要我说,这孩子们都这么大了,你们这些要当婆婆的人,也该松口劲儿了!” 一席话说的屋中众人都笑了,只是几个未出阁的姑娘们脸上飞起了红晕,一眼看过去倒像争奇斗艳的繁花景象。 笑过之后,陆老夫人又向孙氏道:“我如今是有些老眼昏花了,这孩子们长得又快,一段时日不见,我竟分不清谁是谁了!” 孙氏听了忙笑道:“老夫人这话便是自谦了!您最是耳聪目明的长寿相,这燕京城内谁不知道您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我看是您想让家里人认识认识我们家这几个,这才故意把自己说糊涂了吧?” 陆老夫人听了不由大笑,孙氏这才向宁正锦几人道:“还不快见过陆老夫人!” 宁正锦闻言便起身向陆老夫人行礼:“正锦见过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笑着点头,向孙氏笑道:“这是那个会读书的老大?看着是个沉稳的。” 孩子被夸总是让人高兴的事,孙氏也笑着点头:“是他,这几个就他让我操心少些!” 然后是宁正辉站出来见礼,陆老夫人又向孙氏夸赞了一番,眼神便不由地落在了几位姑娘面上。 今日前来的会有宁家流落在乡下十几年的那个女儿,陆老夫人是一早就知道的,今日这场聚会的目的之一就是趁机看看,看看那个乡下姑娘到底如何,配不配得上她的孙子陆见洺。 陆老夫人原想着那姑娘回宁国公府不久,身上的乡土气未必能褪的干净,况且便是装扮成世家姑娘,谈吐气质也会与真正的贵女有差距,以她这么多年的阅历,从人群中挑个乡下姑娘出来,应该并非难事。 然而当孙氏一行人进屋后她便留心看着,看到现在竟不能确定哪个是在乡下养了十几年的那位姑娘。 听说宁国公府养错了的那位姑娘如今认作了妹妹,那么那位真正的嫡姑娘便是姐姐。按理说几位姑娘的座位应该是按排行来的,那么离孙氏最近的那位,应该就是那位乡下长大的国公府姑娘才是。 几位姑娘落座时,陆老夫人的眼神就在她们面上过了一遭,却不敢相信离孙氏最近的是嫡姑娘。 她仪态大方举止得体,半点不见乡下人的影子,难道说宁家偏心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便是连位次也不分长幼了? 陆老夫人心里嘀咕着,好不容易把话题扯到了宁家的孩子们身上,于是在见过了宁正锦宁正辉之后,接下来这位标致动人的姑娘到底是谁,让陆老夫人心里产生了深深的疑问。 宁七音见宁正辉已回到座位,便款款起身向着陆老夫人福了福:“宁七音见过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本就看着宁七音模样动人心里喜欢,如今听她声音温婉不急不躁,就更觉欢喜。 陆老夫人依稀记得一直养在府里的那个并不是这个名字,便下意识地看了孙氏一眼。 孙氏会意,点头笑道:“这是才回来的那个,还没出过门儿,今日带她出来热闹热闹,若有不妥的老夫人还得多担待!” 陆老夫人一听这位容貌出众的姑娘果然是宁国公府的嫡女,一时笑得合不拢嘴,方才她一直忍不住打量宁七音,行为举止看起来根本与京中闺女无异,她简直不能再满意了。 听孙氏自谦,陆老夫人笑着摆手:“宁夫人这话便不合适了,我瞧着孩子娴静沉稳,落落大方,是个好的!有这样的女儿,宁夫人好福气呢!” 说完,陆老夫人又向宁七音招手:“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宁七音步履从容地走上前,在离陆老夫人小半丈的地方停了下来,再次向座上的陆老夫人行礼:“给老夫人请安!” 陆老夫人看她走路不急不缓,身形稳稳的透着端庄大气,立在那里便是亭亭玉立,行礼则动作规矩柔美,丝毫不见拖泥带水。 “好!好!”陆老夫人不住地点头,“是个好孩子!” 宁玲珑在一旁努力保持面色平静,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陆老夫人对宁七音的喜欢越是溢于言表,就越显得宁玲珑的身份尴尬。 待到宁七音总算坐回到位子上,宁玲珑打算起身见礼的时候,陆老夫人又向宁七音道:“你母亲说你回来后还没出过门儿,这不太好,虽然你是个姑娘,可咱们京城的姑娘结个诗社办个花会那都是常有的事,你也该常出来看看。” 宁七音才要点头,陆老夫人又接着笑道:“若是不喜欢那些,你便来我们家玩,我这 分卷阅读61 府里年轻人也多得很,府里又大,你常过来住上几日,不比闷在家里好?” 宁玲珑方才欠起身子又坐了回去,如今听陆老夫人邀宁七音来陆府小住,心中又是暗恨不已。 孙氏则笑着向陆老夫人道:“还是老夫人想的周到,原先是我把她拘住了。” 陆老夫人听了便笑着点头,眼神落在宁七音身上,满是欣赏与慈爱。 宁玲珑见宁七音的话题也算过去了,便又打算起身,膝盖还没伸直,陆老夫人竟又笑着向宁七音开了口:“我瞧着你们年轻人陪我们坐在这里拘束得很,不如你们一起出去玩儿去吧!都熟悉熟悉认识认识,留你们母亲陪我这里说说话。” 宁玲珑脸上摆了两次的乖巧笑容再也挂不住了,这摆明了陆老夫人根本就是为了看看宁七音,好像看过宁七音之后其他人都毫不重要了。 可悲的是,她宁玲珑就是那个“其他人”! 两次要行礼而被打断的尴尬让宁玲珑只觉得脸上发烧,她看了一眼陆家的那些人,他们正纷纷站起来向陆老夫人和孙氏行告退礼,似乎并没有谁关注她。 虽然这种尴尬好像无人看到,可宁玲珑心里更加悲愤,不但堂上的陆老夫人,便是陆家这些晚辈们也没有一个人把她放在眼里! ☆、第 28 章 第28章尴尬的宁玲珑 而这种局面全是因为宁七音!宁玲珑愤恨地看向站在她身前的宁七音, 她正随着众人一同向陆老夫人行礼,榻上的陆老夫人也正笑着望向她。 转过身的时候,宁七音只是面色如常平静恬淡, 便是陆老夫人那样明显的喜欢,她只是有礼地回应,不卑不亢,宠辱不惊。 宁玲珑看到宁七音, 心中不由冷笑, 想着这个人可真能装,陆老夫人在陆家是什么身份地位?能得到她的喜欢,以后在陆家的日子简直不要太好过,她竟然还装作一副没什么的样子, 心里怕是乐翻天了吧!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虚伪的人! 宁七音却是神情轻淡地走出去, 她心中确实没有什么欢喜,只觉讽刺而已。 上辈子陆老夫人并不喜欢她, 那时候陆老夫人一面认为宁七音是宁家的亲生女儿,他们陆家要娶就娶这位真正的嫡女;另一方面却嫌弃她乡下长大没见过世面,从骨子里就对宁七音看不起。 那时候宁七音去陆老夫人房里请安, 她是连正眼看都不会看宁七音一眼的。 宁七音曾经那么想要陆老夫人的喜欢, 曾经挖空心思去做好吃的、做抹额, 想着也许哪天能打动这位总是对她不冷不热的老夫人。 上辈子,宁七音每每拿着自己亲手做的吃的用的去到陆老夫人房里, 陆老夫人总是假意向她笑道:“府里下人多得是,你何必在这些事上浪费心思?” 说着心疼宁七音辛苦的话, 却丝毫不将宁七音的心意放在心上。 上辈子宁七音做了那么多努力想要得到陆老夫人的喜欢,却总是徒劳。这辈子她不再想要了,陆老夫人却又偏偏一见她就喜欢了。 这是多么讽刺, 那个怯弱纯良的宁七音苦求不得的东西,对现在这个不再奢求世间温暖的宁七音来说,简直是唾手可得。 随着众人从陆老夫人院子里出来,一群年轻人便商议着去府里什么地方玩,陆家的公子姑娘也都很好客,说说笑笑地商量了半天,决定去园子里的小山后的空地上,那里地方平整空旷,不管玩什么都方便。 宁七音对于玩什么是没兴趣的,她总觉得自己心里已经并非那个十五岁的姑娘,上辈子在陆国公府做少奶奶的记忆还在,如今再看那些景物,心里只觉无趣。 众人商量的正热闹,宁七音只是在人群后安静地听,宁玲珑却看不得她清净似的,故意不去那热闹的人堆里,反而站在了宁七音面前。 “姐姐怎么不过去一起商量?”宁玲珑在外面总能适时的带上笑容,“那可都是姐姐未来的婆家人呢!” 宁玲珑掩唇而笑,继而伸出手拉住宁七音的胳膊:“别怕,我带姐姐过去认识认识!” 宁七音却毫不客气地甩开了宁玲珑的手,面无表情地往宁玲珑面上看了一眼。 宁玲珑不过是故技重施,又打算拉着宁七音在众人面前亮相,说宁七音乡下来的大家多担待什么的。 宁七音还记得,上辈子宁玲珑把她推到了年轻人堆里,说起玩游戏的时候,宁玲珑一会儿说宁七音这个不熟,一会儿说宁七音那个不会,也不知道否定了陆家那些人多少提议,直到最后大家都兴趣缺缺,对宁七音也暗暗不满起来。 那时候宁七音很想说,她可以不玩,也可以跟着边学边玩,可宁玲珑不曾给她说话的机会。宁玲珑就像是护着姐姐的好妹妹,一心要姐姐参与到游戏中,却挑不到姐姐会玩的那一种。 上辈子的尴尬宁七音还记得,她觉得宁玲珑大可不必如此,可一想到宁玲珑全是为了自己,她就说不出反驳她的话来。 如今宁玲珑被 分卷阅读62 宁七音甩开,却也不恼,只是眼含委屈地看着宁七音:“姐姐最近这是怎么了?妹妹哪里做错什么了吗?” 宁正辉正从二人身旁经过,听到宁玲珑的话,不由看了宁七音一眼,眼神中满是警告的。 宁玲珑看到宁正辉,却又佯笑着推开他,语气中撒娇似的:“我跟姐姐说话呢,二哥不要听!” 宁玲珑将受了委屈却假装坚强的模样表演到了极致,莫说本来就关心她的宁正辉,便是不相干的人看了也会觉得是宁七音欺负了她呢! 宁七音看着她,不由冷笑,这样深的城府,这样沉的心思,上辈子那个唯唯诺诺忐忑不安手足无措的宁七音,怎么会是她的对手呢? 宁玲珑将宁正辉推开,再看宁七音的表情,就又换上了满脸委屈:“姐姐这是怎么了?从前不都是我带这姐姐去认人吗?姐姐忘了?” 宁七音听了唇边绽出一个笑来:“没忘。” 也忘不了,如果不是宁玲珑在她前面反复强调她胆小怕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故意去反复强调宁七音乡下来的诸事不懂,她何至于那么快就在所有人面前被定了性。 宁七音的声音轻柔温婉:“我看好像是妹妹忘了。” 宁玲珑一愣,对宁七音的话不解:“我忘了什么?” 宁七音仍是淡淡笑着:“妹妹忘了,方才我已与大家认识过,倒是妹妹,还没介绍过自己呢!” 宁玲珑猛地反应过来,登时一张脸涨得通红,她好不容易忘掉了方才的难堪,却被宁七音轻飘飘的一句又给勾起来,这使得她羞愤难当,瞪着宁七音的双眼都红了。 宁七音瞥见一个人正向着商议玩什么的人群走去,细看过去却是陆见洺,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向宁玲珑笑道:“妹妹不必难过,我也忘了一件事呢!” 她施施然转身,声音轻轻地飘到宁玲珑耳中:“我好像把帕子忘马车上了,我得去取了,妹妹快去跟大家认识吧!” 宁玲珑怒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宁七音的背影,她恨不能扑上去撕扯宁七音一番,可身后的说笑声提醒她不能,她是国公府长大的姑娘,不是乡村野妇。 宁七音离开那处空地,无目的地在陆家园子里转了转,倒是仍和她记忆中相差无几。不同的是,她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嫁给陆见洺了,绝不! 躲开了陆见洺,宁七音心里稍稍放松些,也有心思去看着园子里的景象了。 上辈子她曾经无数次从这园子里经过,或是陪着什么人闲逛,却从没能像今日这般,只是单纯的看景,心无旁骛的赏花。 那时候她的一颗心总是提着的,怕自己走路礼仪不够完美,怕人笑话自己东张西望没见过世面,怕陪在身边的人会突然说一句她接不上来的话。 做陆家少奶奶的那几年,她很努力地让自己活成大户人家少奶奶的模样,却没想到最后活成了个笑话。不是吗?临死前宁玲珑亲口告诉她,人人都以为她得了疯病。 曾经陆见洺给过她的那点甜蜜让她有多看重,最后插到心尖的那把刀就有多锋利。 那时候宁玲珑还面目狰狞地指责她,说是她抢了她的婚事,夺走了她的幸福。 可是,谁曾经问过她要不要? 宁七音在一株桂花树下停住,伸手摘了一朵桂花在掌心里。那朵金黄色的小花被风吹得微微颤动,躺在宁七音白皙的手心中,一副随时会随风而去的样子。 她不要这种任人采撷的生活,所谓的好婚事好姻缘她也不稀罕。 宁七音伸着手掌,任那朵小小的桂花被风吹得滚落下去,看着自己的掌心空空如也,她又蓦地生出些许孤寂的情绪来。 上辈子的宁七音活得可怜可叹,可她曾经对很多事很多人还有期望,她盼着别人能接受她,也曾为了得到一些关爱努力改变自己。 而如今的她,除了心底的仇恨,除了要靠自己过得很好的誓愿,她竟对别人的善意和温暖没什么企盼了。 那朵桂花从她手中掉落,又被风吹着在地上滚动了一下,最后陷在灰尘中不动了。 宁七音微微仰起头,一簇一簇的桂花在墨绿而闪亮的叶子间盛开着,并不会因为少了某一朵就失去了颜色。香气在鼻端萦绕着,韵味悠长。 突然一句读过的词涌上心头,宁七音不觉喃喃地吟出声来:“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本是心中孤寂胡乱叹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一出声心中更觉孤寂了。一个人吟诗竟也如同自言自语,难免有些好笑。 宁七音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去,却不期然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 那人身形挺拔,形容俊美,负手而立间自有一股傲慢的贵气。 那是她上辈子夫君的叔叔,陆景朝。 ☆、第 29 章 第29章那个纤细伶俜的身影 宁七音看到这人, 先是微微一怔,之后才记起来的。 上辈子她嫁到陆家来,是见过他的 分卷阅读63 , 他是陆见洺的叔叔陆景朝,是上辈子宁七音在陆家要仰望的长辈之一。 只是他年纪并不算大,记得比宁七音大了十二岁。上辈子第一次见面之后,宁七音曾经向陆见洺感叹他还有个那么年轻的叔叔, 陆见洺当时算了一下, 然后告诉她二人年纪的差距。 在宁七音的记忆里,那位叔叔确实是一个好相貌,年轻不大,英姿挺拔, 容貌俊美, 生于贵胄之家,才华横溢, 能文善舞,年纪轻轻便因平定战乱而被封为大将军,备受天子倚重, 是陆家的骄傲, 也是陆见洺最为崇拜的人。 只是宁七音偶尔遇到过他, 只觉得他神情冷漠,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因此每每让身为陆家少奶奶的宁七音有些惧怕,是以上辈子遇到他后, 她都不怎么敢正眼看他的,便是偶尔遇到了,也是恭恭敬敬的, 生怕有什么闪失。 如今宁七音回头看到他吃了一惊,倒没有从前的惧怕,只是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想起刚才自己在那里看花吟诗的样子,自己都觉得羞惭,怕是落在外人耳中,难免有矫揉造作之意,一时垂眼,竟不好意思去看他。 陆景朝也没想到,自己在这园子里竟然遇到这么一个姑娘。 今日家中人多,陆景朝懒得各种应付,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出来清净清净。听着小山那边隐约有说笑声,他便绕到了这边来,却不想看到一个纤细伶俜的背影。 微风吹着她的发梢,她抬起手摘下一朵桂花,宽大的衣袖倏地滑下来,就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皓腕。 身形纤细柔弱,在那轻风之中竟有不胜娇弱之态,雪肤乌发,这么一个姑娘,竟然不像真人,像是活在画里一般。 他自然不免多看了几眼,看她盯着手心出神,直到那朵花被吹落,透着淡粉的花瓣就扑簌簌地自那净白纤细的手中滑落,飘散在空中,飘过她起飞的衣摆,飘过她那同样随风而起的乌发。 在那一刻,他呼吸几乎停滞,并没有敢出声,他竟然怕打扰她,却没想到她突然回过身来。 这姑娘生得极美。 看着那背影,人总是会引起无限遐想,会向着自己所能想象的最美好去想象。 但是当这个姑娘转过头来时,他发现,她还可以比他以为的更美。 眉眼无一处不精致,莹润的小嘴儿微微抿着,挺翘的鼻子恰好到处,她像宫廷画师手中精心描绘的画,找不到任何的瑕疵。 陆景朝看着这玉白小人儿,竟然有一丝的恍惚,甚至隐约感觉,这么一个精致的姑娘,他好像见过,一时竟然是挪不开眼来,就那么望着那个姑娘打量。 宁七音没想到他会这么看着自己,一时更觉不知道说什么了。 眼前的陆景朝竟不像上辈子那样神情冷漠,也不像上辈子那般总透露着一种威严,他就那么站在不远处,凝视着自己,好像在细细地打量着自己。 宁七音被他看得发窘,她不曾见过这位叔叔的这一面,便是这辈子有许多事都与上辈子不同,难道连人的性子也会不一样吗?上辈子的他,可是不会轻易那么打量一个姑娘吧? 有微风夹带着桂花香气吹来,宁七音鬓角的碎发在肤如凝脂的腮边轻轻拂动,一双清水秋瞳安静地望向陆景朝。 陆景朝看着小姑娘奶白肌肤上泛起的隐约红潮,他感觉到了小姑娘的羞涩,他声音里便有了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温柔,那温柔里隐隐带着一分笑意:“姑娘怎么了?为何独自在此?” 宁七音方才念的那句词,多少有些忧伤的意味在里面。 宁七音听了陆景朝的发问,却隐隐有了恼意。她知道自己是在陆家园子里,也知道陆景朝是无意间撞见了她,还猜到了陆景朝并非故意听她长吁短叹,可她就是忍不住恼他,却不清楚自己恼他什么。 “我迷路了。”宁七音低首间,声音轻软地说道。 桂花间有蜂虫细碎的嗡嗡声,不远处的枝桠间有不知名的鸟儿低唱,她的声音格外动听,听着像是一个撒娇的小姑娘。 陆景朝听到这话,回过身望向宁七音看向的那条岔路,然后才回头朝她道:“姑娘要去哪里?我给姑娘指路。” 宁七音看着这位上辈子夫君的叔叔,他虽然生得俊美,但是性情冷清,平时遇到,脸上的线条总是冷硬,不知是否因为多年军戎,他的一举一动甚至都规整带风似的,像是一把冷峻的兵器。 她上辈子对他是望而生畏的。 偏生这把兵器如今像是收了鞘,生出些许平易近人的感觉来。 上辈子他明明不是这样的,宁七音记得上辈子见陆景朝,他总是很严肃的样子,明明年纪不大的一个人,却总是因为一脸的威严让人恍惚觉得他是位长者。 而且那时候他哪里会眼带笑意的跟宁七音说话?他总是不苟言笑的,当宁七音以侄媳妇的身份向他行礼,他也只不过目不斜视的应上一声。 如今他像是一位热心的陆家主人,要给宁七音指路。 “姑娘要去找玩伴,还 分卷阅读64 是去花厅那边?” 陆景朝继续问了一句,却不等宁七音回答便又指着一个方向道:“若是去小山要走那边,回花厅的话则是这个方向。” 宁七音先前的那点恼意突然就没了,这样一个与她印象中不太像的陆景朝,眸中的那点笑意,看起来倒也不像是笑她。 “多谢!”宁七音点点头,低声这么道。 陆景朝与宁七音一同向前:“不管去哪个方向,都要从前面假山绕过去,绕过之后又有亭子或楼阁,还是很容易迷路。” 宁七音转过头,清凌凌的眼神在陆景朝身上落了落,然后才淡淡地说:“有劳。” 上辈子初嫁到陆国公府,她确实很怕在这园子里迷路。陆国公府的园子依着原有的山水所建,园中的小路也是纵横交错在那些庭楼水榭和花草树木之间,很容易就迷失了方向。 那时候她没有人陪着,是不敢一人在园子里转的。她有时候陪着陆见洺随便走走,都不能用心听他在讲什么,而是努力地想要记住每条小路通往的地方,路旁的景物。 不知道上辈子是她掩饰的太好,还是大家都觉得陆家的少奶奶就应该一嫁过来就认路,这样繁复的一个大园子,没有一个人问过她知不知道怎么走。 只怕便是有人问,她也不敢像今日这般大方说出“迷路”之类的话吧? 已经离方才那棵桂花树有些距离,可桂花的香气还是若有若无地飘过来,宁七音凝神静气地听了一下,竟感觉不到陆景朝的呼吸,果然是习武之人,除了身上的兵戎之气,走路呼吸均是没有声息似的。 曲径通幽,鸟鸣林静,陆景朝看了一眼沉默的宁七音,总觉得她似乎有着与她年纪并不相称的心事。 “姑娘是今日老夫人请来的客人?”陆景朝收回眼神,望向小路尽头的假山。 陆景朝的声音浑厚低沉,宁七音上辈子总觉得十分威严,可在这落英翠竹山石之间,那声音却变得富有磁性,没有半点上辈子让她惧怕的冷酷之感。 宁七音步子小,陆景朝似乎故意放慢了脚步迁就她,她缓缓走在各色石子铺就的小径上,轻轻地点头称是。 没想到这辈子会与陆景朝在此相识,上辈子她明明与他交往甚少。 “还没请教姑娘芳名?”陆景朝依稀记得陆老夫人今日请了素来交好的世家,却不记得常来往的世家中,有这么一位顾盼生辉的姑娘。 宁七音脚下微顿,却很快恢复如常:“燕京城宁家,闺名‘七音’。” “七音?”陆景朝沉思着重复。 “宁七音?”他尾音上扬,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宁七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 她是与陆见洺有婚约的宁七音,这件事陆家人应该都是知道的。毕竟陆宁两家定亲之后,又出了真假嫡姑娘的事,陆家还专门指定要迎娶后来回来的那位嫡姑娘,宁七音这个名字,不知道已经被陆家人念叨过多少遍了。 陆景朝的神色果然顿时疏远了下来,眸底的笑意登时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渊潭,侧脸的线条冷硬如刀削一般。他脚下的步子不觉向一侧偏了偏,与宁七音的距离拉开了一些。 刚好二人已绕过假山,陆景朝顺势收住了脚步,却并不看宁七音一眼。 宁七音也停了下来,眸光淡淡地落在陆景朝身上,他双唇紧抿,又变成了记忆中神情冷漠的模样。 陆景朝抬手指了指两个方向:“这是去小山的路,这边是去花厅的方向,姑娘沿着走过去,很容易便能找到了。” 宁七音见他敛了方才眼底的笑意,说话举止无不疏远客气,心知他是避嫌,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再次道过谢,便向着他指的一条路走过去了。 毕竟在他看来,自己是他未来的侄媳妇,他们二人这样独处,总是不妥。 宁七音回想着上辈子陆景朝沙场上建功立业,年纪轻轻便在燕京城颇有名堂,与那个身不由己的宁七音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或许那时候她就羡慕他有着掌控一切的气势吧。 直到走出老远,宁七音才顿住脚,她回过头去,却只看见陆景朝颀长挺拔的背影。他宽肩窄腰,数年铁衣生涯使得修长的双腿笔直而有力,那样挺拔如苍松般的背影,透着冷峻高贵的气息,那是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气息。 假山近处的翠竹随风轻轻摇摆,他却岿然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要融进假山中去似的。 宁七音心中叹息,纵然他有一瞬流露出些许善意,可他到底还是那位气度非凡常人难以走近的叔叔。 宁七音慢慢走回花厅,却原来陆宁两家的年轻人也都聚了回来,正在花厅围着陆老夫人热闹地说着些什么。 宁七音悄悄地站到了人群之后,却被宁引卉一眼看见,拽着她的衣袖轻声问道:“姐姐去了哪里?方才在小山前怎么没见你?” 宁七音却只是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宁引卉便懂事地不再多问,只是拉着宁七音往人群中指了一下:“姐姐你看!” 分卷阅读65 ☆、第 30 章 第30章初见陆见洺 宁七音顺着宁引卉指的方向看过去, 便在人群的缝隙里隐约看到陆老夫人面前竟摆着十几块玉。 宁引卉悄声向宁七音道:“一开始摆出来,我还以为老夫人要给大家分分呢!” 宁七音听了也忍不住轻笑,宁引卉便继续轻声跟宁七音说起了原委。 原来这些玉都是海外的商人送来的, 请了常年在外面跑船的人看了看,说这玉珍贵倒是不假,只是因为如今价格一路上涨,市面上出现了许多假玉。 那些假玉越做越让人难以辨别, 最后竟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便是常与这玉打交道的老师傅,将真假玉拿在手里一时也难以分辨清楚。 今日陆老夫人得了这么多玉,便将玉摆出来,说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假的, 便是打算送人也不敢轻易拿出手, 很是苦恼了一阵子了,其实就怕自己的玉送出去后, 万一人家说是假的,那不是丢人丢大了吗? 众人听了便讨论起怎么辨别来,七嘴八舌的, 倒是热闹。 “听说真玉石夏凉冬温, 将这些玉都握在手里试试呢?”一位姑娘蹙着眉, 像是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便有一位陆家的公子反驳:“凉热这种感觉,若不是相差太大, 哪里能随便一握就能觉出来呢?” 又有人开口道:“听闻真玉玉质细腻,请匠人稍稍切割一点, 再对比一下可能会比较容易分辨。” 便有人听了附和着点头,玉石外观或许能以假乱真,内里的质地却是骗不了人。 可又有人摇头道:“这些都是已经切好打磨好的玉, 若是个个切开来,便是真玉也废了!这个法子自然是行不通的!” 先前没有附和的此时便摇头:“不妥,不妥。” 说起来众人也都是见多了玉石的,大多能一眼看出玉的好坏与名堂,却都个个被这海外的玉给难住了。 陆见洺本来在桌前一手拿了一块玉想看出个所以然来,不经意间抬头,却见围在桌前的人群后,多了一位花容月貌的姑娘。 他不觉放下了手中的玉,也稍稍退到了人群之后。那姑娘正与旁边的女子说笑些什么,真正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什么“花容月貌”、“沉鱼落雁”之类的词,用到那姑娘身上竟显得俗了。 陆见洺的眼神落在宁七音面上舍不得移开,那样精致柔美的眉眼,雪白透粉的双颊,笔挺的鼻梁犹如带着光,樱桃般的朱唇红润动人。 那样一位姑娘出现在这屋子里,就好像所有的光芒都聚在她身上,陆见洺只觉周围都黯淡下去,唯有那姑娘所在之处,有着一层柔和温暖的光。 自从见到陆见洺,宁玲珑的眼神就忍不住飘向他。方才她见陆见洺拿起两块玉掂量,原想着他要说些什么,才要认真去听,却见他失神一般放下了玉,退到了人群之后。 宁玲珑顺着陆见洺的眼神看过去,却见宁七音正含着笑听宁引卉说话,再看看陆见洺注视中的迷恋,宁玲珑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 从听说宁家和陆家有婚约起,她就是喜欢陆见洺的。陆家是燕京城有名的世家,而陆见洺又是出了名的英俊潇洒,她曾经对这门婚事充满了期待和想象。 她本来可以以宁国公府姑娘身份风风光光嫁到陆国公府,做陆家的少奶奶,跟陆见洺做一对如花美眷。 可宁七音回来了,好好的未婚夫婿便被抢走了,这么好一门亲事竟然要挪到宁七音头上了? 宁玲珑一直觉得是宁七音抢走了自己的婚事,那样好的人家,那样英俊的夫君,都随着宁七音的到来被抢走了。 宁玲珑心中有恨,宁七音分走了宁家人的关心和宠爱,她已经不能忍,如今还将她后半辈子的幸福全都抢走,她就对宁七音更加痛恨了。 来陆国公府之前,宁玲珑心中打算过,她原本指望能和陆见洺商量,毕竟从前定下的宁国公府姑娘是她,也许能想法子让陆见洺继续从前的那个约定,和自己定下亲事来。 因此从陆见洺出现她就一直注意着他,想要找机会跟他说上话。谁知道她和他连话都没说上,却看见他那样看着宁七音。 那种痴痴的眼神让宁玲珑心碎又妒忌,宁七音不过是长了一副好皮囊,除此之外她有什么资格嫁到陆国公府这种门第?有什么资格嫁给陆见洺?就凭着她是国公府里亲生的女儿吗?凭什么呢! 众人对玉石之外的事情浑然不觉,陆见洺看着宁七音在心中惊叹,方才他怎么没记得看见有这样一位美貌的姑娘,以至于他都打算离开了。 宁玲珑则愤恨地看着宁七音,眼中不觉都要喷出火来。 宁七音听宁引卉说完,又见众人七嘴八舌说了半天,也拿不出什么好法子来鉴别那些玉,便轻声说了一句:“倒是有个简单的法子,可以辨别真假玉。” 她说话声音不大,很容易就被淹没在众人的讨论声中,可宁七音语气坚定果断,便是轻轻一句也足以 分卷阅读66 让众人侧目。 屋里一下静了下来,围在桌边的人们纷纷回过头来,想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口气,笃定地说可以辨别真假玉。 甚至离宁七音近的几个人,还不自觉地向两侧分出了地方,好让她可以被里面的几位长辈看得清楚。 孙氏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说这话的会是宁七音,虽然宁七音短短时日长进不少,她对这个女儿也颇多赞赏,却是不能相信宁七音有法子鉴玉。 “七音,”孙氏不想宁七音出丑,“你来的晚,方才我们都说了许多法子,可能你的法子跟哪个不成的法子是一样的。” 陆老夫人闻言也笑起来:“别看一个个都要了要成亲的年纪,可说到底也还是小孩子,想法虽然多,却未必能成的。” 也有陆家旁院的向陆夫人道:“老夫人说的没错,小孩子哪里懂得这些?他们生下来所见过的玉,还不都是我们这些做大人的挑好了摆到他们面前的?真玉都没见过多少,假玉更是不会看,况这还是海外的玉,怎么可能会辨别这个嘛!” 便有人附和着点头,说方才大家想的法子也不过是想当然罢了,宁七音说她会辨别真假玉,大家是不信的。 宁玲珑见并没有人期待宁七音的法子,心里便有些得意,她撇了撇嘴然后故意笑道:“姐姐才从乡下来,不知道城里的门道,这可不是乡下。” 众人都知道宁七音是被当做乡下姑娘养了十几年的,只是方才见她端庄大方都暂时忘了这点,如今宁玲珑提起来,大家不由暗中摇头,自然觉得鉴玉这事是宁七音说了大话,想着这姑娘哪里见过玉呢。 宁玲珑见众人神色存疑,心中更加得意:“若说姐姐能鉴个大鹅是公是母,我们都是信服的,可这十几块玉在陆国公府让多少有头有脸的人看过?那些人尚不能分辨,姐姐又何必非要逞强呢?” 众人听了宁玲珑的话俱都笑起来,甚至有几个年轻的,看向宁七音的眼神里都带上了讥诮。 孙氏看了一眼宁玲珑,她倒像真的只是随口开玩笑逗大家一乐似的,可孙氏心里不是滋味,正打算开口说什么,却见宁七音的表情淡淡的,仿佛毫不在意。 宁七音的眼神静静地在众人面上扫过,最后落在嘴角犹带着笑的宁玲珑面上。 “妹妹可能不知道,”宁七音闲淡的声音仿佛真在跟宁玲珑拉家常似的,“乡下的大鹅,不管是公是母,都是极为护家的。这么一对比,好像有的人就有点吃里扒外,连大鹅都不如了。妹妹说是不是?” 人群中一静,继而又忍不住都笑起来,甚至先前眼含讥诮的几个人,先是一愣,然后都忍不住将那讥诮又转到了宁玲珑身上。 不管关起门来怎么样,在外面跟姐姐开那种玩笑,确实过分了,确实连大鹅都不如。 宁玲珑一张脸涨的通红,连眼下的几粒雀斑都变成了褐色,她强撑着不想在陆见洺面前丢脸,想要拿话堵宁七音,却偏偏一句都说不出来。 却见陆见洺向宁七音跨了一步,笑着问道:“方才姑娘说有法子辨别真假玉,不知是什么法子?” 宁玲珑一见陆见洺的眼神始终在宁七音身上,心里又是急又是委屈,竟当场红了眼。 只是无人关注宁玲珑,众人的眼神都被那二人吸引了过去,人人皆知他们两个有婚约在身,如今看起来男俊女美,十分养眼相配。 孙氏仍是不相信宁七音会鉴玉,便向宁七音道:“小孩子别管什么真玉假玉了,别用错了法子让陆老夫人笑话。” 陆见洺闻言却向陆老夫人道:“祖母,我瞧着这位姑娘不像是信口开河之人,不如就让她说出是什么法子,咱们姑且试上一试。” 宁玲珑忍住想要脱眶而出的眼泪,她咬着牙看向宁七音,宁七音果然是有心把陆见洺抢走,竟然想出这么个出风头的主意。 陆老夫人听孙子说起来,不由向孙氏笑道:“我这孙子是个憨的!” 然后又笑着向陆见洺道:“你当这位姑娘是谁?这是你宁家伯母的女儿!” 竟果然是! 陆见洺之前隐隐有所猜测,只是不敢相信自己这未过门的妻子竟然如此貌美,如今被陆老夫人指明了,心中也是越发欢喜,却又不好表露什么,再加上似乎听到有人窃笑,便不由红了耳朵。 ☆、第 31 章 第31章她竟有这般聪慧的法子? 陆老夫人见年轻人害羞, 便也不再多说,只向着孙氏道:“既然孩子说有办法,那就让她试上一试, 不然这些真假难辨的石头放我屋里也是让我头疼。” 孙氏生怕宁七音在这里丢人了,到时候平白闹个笑话,当下还想拦着:“她一个孩子家家的,哪里懂得这些……” 陆老夫人摆摆手, 笑呵呵地说:“无妨!能辨出来固然好, 辨不出来我以后继续拿着它们给客人出难题,小孩子的主意,兴许就准呢,总得试试, 也算是一个乐子!”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笑了, 同时也不再觉得结果 分卷阅读67 有多重要了。 宁七音说能鉴玉的时候,是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的, 就等着宁七音失败了看她笑话。如今老夫人这么一说,他们倒不好表现得太过幸灾乐祸了。 陆见洺见陆老夫人答应了更是喜上眉梢,就好像宁七音已经鉴别出那些玉一样。他再度笑着向宁七音追问:“到底是什么法子, 姑娘倒是说说看。” 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聚在宁七音身上, 她看了看桌上的十几块玉, 莞尔:“我的法子既不用人来感知,也不用去破坏那玉, 只要用定州磁铁来吸,真假玉自会现出不同来。” “这么简单?”有人难以置信地问道, “用磁铁就能分出真假玉来?” 大家都觉得稀罕,竟然还能用定州磁铁去吸玉,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么简单的法子能辨别出来? 一时自然是不信,当下正互相低声议论着,便听陆老夫人笑道:“这倒确实是个值得一试的法子,快去取定州磁铁来!” 便有丫鬟快步走了出去,众人则继续就定州磁铁怎么鉴玉的事讨论起来。 宁玲珑恨恨地看着宁七音,方才宁七音让她失了面子,她却不能当场找回来,恐怕回去她要怄上好几天了。 再看陆见洺,竟微笑着问宁七音哪里学来的法子,可曾用过没有。语气眼神无一不温柔,说话时头微微偏向宁七音,任谁都看得出他十分中意这位未婚妻。 宁玲珑握着拳,指甲都要掐进肉里去,这下怕不单单是要怄上几天了,一想到自己的这门婚事被抢,她都觉得夜不能寐。 又想到宁七音说的那个什么定州磁铁的法子,宁玲珑觉得就如天方夜谭一般,她看着宁七音仍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不由在心里啐道:“装模作样!” 宁引卉见陆见洺一直笑着跟宁七音低声讲话,便偷笑着想要站到一旁,谁知宁七音却紧跟了她一步,反倒离得陆见洺更远了。 宁引卉以为宁七音是不好意思,便笑着向宁七音道:“姐姐应该多与陆公子聊聊,增进一下了解的。” 宁七音知道她是好意,倒也不怪她,只是轻声道:“你还小,不必学那些人多事的模样。” 宁引卉听她语气冷淡颇感意外,一时看不出宁七音是不喜陆见洺还是不喜自己说的那句话。 陆见洺见宁七音紧拖着宁引卉不放,不由笑道:“不想你们堂姐妹之间也如此要好!” 方才小山前陆见洺已见过了宁玲珑和宁引卉,他在宁玲珑面前多少有些尴尬,也并没有一同与他们游戏就回来了。 说话间那定州磁铁便取来了,一时众人的目光又落在宁七音身上,陆老夫人也笑着问道:“这磁铁要如何用?” “只要那磁铁来吸就好了。”宁七音的声音仍是淡淡的。 陆老夫人便向拿着磁铁的丫鬟递了个眼神,丫鬟会意走上前,从桌上随便拿起一块玉轻轻与磁铁靠在一起。 众人都不由地伸过去看,屏气凝神的,生怕错过一丁点变化。可那块玉看起来还是如常,磁铁也照旧是一块普通的定州磁铁。 丫鬟疑惑地抬头看向陆老夫人,还带着些许不安。 陆老夫人则有些不解地看向了宁七音,众人也随着她望去,似是无声地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陆见洺皱眉沉思,才要向宁七音发问,宁七音便淡然开口:“再换一块玉试试。” 丫鬟看向陆老夫人,陆老夫人对她点了点头。 孙氏心里有些紧张,虽然陆老夫人将话说在了前面,不管能不能鉴别都不怪罪,可到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想宁七音落人笑柄。 宁玲珑心中暗喜,也不知道宁七音从哪里看了这么个法子,乡下十几年只怕连块漂亮点的石头都没见过,还打算鉴玉?待会儿看她怎么下台! 那丫鬟将手中的玉放下,又从桌子上随便选了一块,下意识地看了陆老夫人一眼,然后才再次将玉与磁铁轻轻靠在一起。 众人再度凝神去瞧,却还来不及细看便听宁七音的声音再度响起,婉婉如涓涓细流:“再换一块罢。” 人群中一时有了骚动,连试了两块,根本看不出什么所以然,看来宁七音的法子根本就不灵的。 有人便低声议论起来:“我瞧着这个法子怕是也不行。” “听说从小就在乡下,连书都不曾读过,这才回到宁国公府不久,能见过几块玉?” “可能从乡间哪里听了这么个法子,竟然就信了,今日还笃定地说出来,我看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有低笑声传来:“是搬起磁铁砸自己的脚!” 那笑声便像是被传染了,好几位姑娘都拿帕子掩住半张脸笑个不停。 宁玲珑也很开心,宁七音到底乡下丫头一个,辨别失败才是她应有的结果,不但在陆国公府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如今在陆见洺面前也要颜面扫地了。 陆老夫人对那片低语声很是不满,她沉下脸轻咳了一声,众人这才稍稍收敛了一些。 当着孙 分卷阅读68 氏的面,陆老夫人也不好向家里这些晚辈们发难,便皱眉向那丫鬟道:“姑娘让你再换一块你没听到?不懂规矩!” 小丫鬟额上的汗都渗出来了,她也没想到自己跑腿取了一趟磁铁,回来竟赶上这么一个差事。 那位宁国公府的姑娘只说让拿着定州磁铁去吸,吸了会怎样却又不说,她拿着连试了两块看不出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更不知道试过的是真是假。 如今陆老夫人甚至还向她发了火,要不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觉得自己都要哭出来了。 那丫鬟又一次放下了手中的玉石,看着桌子上的十几块玉犹豫了一会儿,才向着最大最通透的那块玉伸出手去。 陆见洺看了不由也替宁七音担心起来,他微微向宁七音侧了侧,压低声音问道:“姑娘可有把握?” 若是宁七音失败被人嘲笑,陆见洺觉得自己怕是难逃责任,本来大家都不信宁七音,也许她自己就放弃了,偏偏他追着她问,还求着老夫人让她试试,这才将她置于如此尴尬之地。 丫鬟拿起最大的那块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咬牙再次拿磁铁靠了上去。 众人大多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从来没听说过磁铁还能分辨真假玉,看来这位宁国公府嫡姑娘真的要出丑了。 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不死心将桌上的玉全都试完,若果真都试了一遍也是仍是这样,那也太尴尬了。 众人各怀心思地看着丫鬟手中靠在一起的玉和磁铁,然后发现那丫鬟的神色竟然变了。 那丫鬟原本是有些紧张,手中的玉靠向磁铁之后,竟很快现出了惊讶的神色,待到她满腹狐疑的拿开玉望上面看去,最后竟是满脸惊惧。 众人齐齐向她手中的玉石望去,却还没看出什么便见那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磁铁扔到了一边,只双手捧着那块玉向陆老夫人道:“老夫人饶命!” 那丫鬟声音抖得厉害,她知道这玉是海外的商人送给陆老夫人的,燕京城没有这种玉,便是有,也不是她能赔得起的。 方才她拿着玉轻轻靠在定州磁铁上,贴着玉石的手心却很快觉到一种异样的感觉,她向那块玉上打量过去,竟见那块通透的玉上现出了细细的裂纹! 丫鬟根本就没有细想,她怀疑自己将玉和磁铁靠上去的时候,用力大了一些,以至于将玉都给磕坏了。虽然她明明记得自己很小心,可当看到裂纹的时候,她心里根本不确定,全是慌乱了。 丫鬟捧着玉却控制不住双手的颤抖,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老夫人……” 话还未说完,便听宁七音的声音再度响起:“老夫人,这块玉便是假的了。” 众人一时哗然,难道竟不是那丫鬟将玉磕坏了? 那丫鬟登时也停止了啜泣,脸上带着泪痕细看手中的那块玉。 陆老夫人也很是好奇,向那丫鬟道:“快拿来我看看!” 丫鬟闻言忙站起身来,将玉捧到了陆老夫人面前。 陆老夫人从丫鬟手中将玉拿过来,握在手中也是微凉的触感,与常见的玉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细看之下,原本通透光滑的玉竟在表面出现了裂痕。 老夫人惊讶地抬眼望向宁七音:“你说这块是假的?” 宁七音点头:“正是,鉴别这玉的法子便是拿定州磁铁来吸,假的便会现出裂纹,真玉则毫发无伤。” 还有这等法子?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虽然眼看着那玉变了模样,却还是半信半疑,明明方才那丫鬟的表现,就是一副她自己磕坏了的模样。 陆老夫人的眼神落在那十几块玉上,然后抬眼向那丫鬟道:“多拿几块我亲自试试!” ☆、第 32 章 第32章风光的宁七音 陆老夫人亲自试玉, 大家自然是不错过这个机会,众人不由得全都围了上去,宁七音仍在人群外站着, 如一朵不枝不蔓的夏莲,冷眼旁观着这一番花团锦簇的人群。 老夫人挨个将玉试了一遍,虽然大多都是没什么变化,可竟然真的有几块出现了裂纹。 周围人等, 一个个惊叹不已, 随着老夫人的手,夸的赞的,感叹的,比比皆是。 孙氏见宁七音的法子果然奏效, 心中放松下来面上也带了笑:“真是奇了!” 陆夫人离陆老夫人最近, 她拿着一真一假两块玉比量了一番,然后伸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您看, 没有辨出来的时候也不觉得,如今辨出来了,越看这假的越不对劲, 您看这纹路, 哪有真的飘逸自然?” 众人也都纷纷点头, 假的那几块往旁边一放,再跟真的对比就显出不同来了, 一时自然是感慨:“竟果然有这种奇妙法子!” 陆老夫人欣喜之余突然想到了宁七音,抬头看了围着的一圈, 却不见人。 “宁家姑娘呢?”陆老夫人开口一问,人们纷纷让开来望后看。 宁七音笑 分卷阅读69 着向前走了两步:“陆老夫人!” “小小年纪,不简单啊!”陆老夫人笑着向宁七音夸赞。 先前对宁七音还有些不信的人, 如今全被折服了,竟也都竞相夸赞起来。 “七音姑娘真是厉害!”一个拿着假玉端详的人叹道,“竟然知道这么个法子,用起来简单,结果也一目了然。” “是呀!”她身旁的人附和,“姑娘人长得美,懂得还多,真真的兰心蕙质!” 一位离宁七音站得稍近些的姑娘回身拉住宁七音的手笑道:“你我差不多大,怎么你竟懂得那么多?可见你真是个博学的。” 这位是陆见洺的妹妹陆清雅,宁七音上辈子的小姑,是个活泼好动的姑娘,只是宁七音那时候将“谨言慎行”奉为金科玉律,因此倒与这位小姑往来甚少。 如今她拉着宁七音的手示好,宁七音也回她一个微笑:“陆姑娘谬赞!” 陆清雅身旁的姑娘们看过真假玉之后也纷纷惊叹:“若不是亲眼看到,哪里想得到世间还有这种事,宁姑娘果真是见多识广。” 一旁又有一位陆家的旁支嫂子感叹:“这洋玉咱们从前见都没见过,如今拿过来谁知是真是假,不想今日竟被宁家姑娘给断清楚了,我如今也算开了眼,以后再遇到这种玉,我也能帮人辨辨真假了!” 众人纷纷笑着点头,又将那真假玉轮流看了一番,无不惊叹宁七音这辨玉的法子。 宁玲珑在震惊中久久回不过神来,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不过一块磁铁,竟能辨出那些玉是真是假。 她看着受众人夸赞的宁七音,心里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或者还有恨意。宁七音一个才从乡下来的,怎么突然间还懂得辨玉了? 陆见洺也赞赏地看着宁七音:“姑娘的法子果真奏效,必是博古通今才能得知此法,叫人好生佩服!” 宁七音微微点了一下头:“陆少爷过奖!” 说完,她便转过头去与身边的姑娘们说话,再不看陆见洺一眼。 陆见洺的眼神却舍不得移开,他唇边带着微笑,看宁七音受人们赞叹却表情平静,宠辱不惊。那恬静柔美的模样,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引力,让陆见洺忍不住想要靠近。 宁玲珑见了心里恨极,这宁七音到底哪里学会了这么多奇淫技巧,上次在宁家老夫人和顾老夫人面前露了一手带金光的福字,今日在陆府更是长脸,竟然鉴别起真假玉来了! 偏偏陆见洺好像也很吃这一套,宁玲珑在一旁瞧着,鉴出玉之后,陆见洺看向宁七音的眼神更为热烈了。 陆清雅拉着宁七音不放:“待会儿祖母他们在花厅用膳,咱们就去外边自在,我都跟祖母说好了,外面那个水榭是再好不过的去处,咱们随便在那里吃点东西,聊天说笑,岂不比在这里拘着好?” “陆姑娘周到。”宁七音淡淡地笑,她还不大习惯上辈子的小姑这样热情地对她,况且她上辈子总觉得陆清雅有些刁蛮的,如今虽然她对自己示好,但宁七音并不确定陆清雅会不会突然就又使性子。 陆清雅倒是不介意宁七音没有十分热情地回应她,毕竟自始至终宁七音都是娴静沉稳的模样,只是宁七音对她的称呼让她有些不满。 “你我今日相识,不管以后如何,至少眼下便是朋友了,既是朋友,你又何必称呼的那么客气?”陆清雅佯装不快,“你便直呼我‘清雅’,我叫你‘七音’不好吗?” 宁七音倒有些意外了,陆清雅并未提她是她未来嫂嫂的事,她只是说彼此是朋友,要互称闺名,这于十分排斥陆见洺的宁七音来说,倒十分难得了。 “好,”宁七音点头,“清雅姑娘带路吧!” 陆清雅一下笑起来,拉着宁七音向外走:“我先带你看看那水榭的景致。” 一群人又呼朋引伴的去了水榭,陆国公府这处水榭修得极为精巧,依着一处山脚,又借着园子的湖边,一半在岸上一半则延伸到湖面上去,最是看景的好去处。 那水榭修的极为广阔,宁七音陪宁引卉转了一遭,宁引卉瞧着里面还有数间房屋,正纳闷那些屋子是给什么人用,便听陆清雅活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有时候我们会在这里搭戏台,后面是给他们上妆换衣用的。” 宁七音点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的,毕竟上辈子也曾在陆国公府当过少奶奶的。 只是又回想起第一次在宁国公府听戏来,那次于她来说完全不是消遣,更像是一种负担,府里众人想着她才回来,于是纷纷谦让着把戏折子递给她让她点戏。 可那时候她才从乡下来,乡下的时候又基本上没听过戏,也根本不知道“惊梦”、“拷红”都是哪一段,唱的什么内容。 那戏折子在她手中犹如烫手山芋,最后还是宁玲珑站出来,说姐姐乡下才来,还不熟悉燕京城的戏,可能戏文也不大懂,就不陪大家听戏了。 看起来那时候宁玲珑是在为宁七音解围,实际上她是将宁七音从宁国公府的生活中给远远的推开了。 陆清雅挽上宁 分卷阅读70 七音的胳膊,宁七音才回过神,被拉着转过身向后看:“可以在水边摆桌椅,也可以在那楼上看戏。” 宁七音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果然见水榭对面一栋高楼,修得也是雕梁画栋,正是宁七音上辈子见过去过的地方。 她不动声色,只是向陆清雅微笑:“确是听戏的好去处。” 陆清雅听了便邀请她:“等哪天唱戏的时候,我就去请你来,我们一起听戏。” 正说着,几位公子姑娘过来找陆清雅:“你不是说给咱们安排好戏?你那好戏呢?难道你要扮上自己唱一出?” 陆清雅最是喜欢热闹爱玩,今日到水榭来吃东西也是她的主意,如今众人在水榭转了一遭,都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却向那问话的人笑道:“哟!这是来找我讨债了!”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先前问话的人却不依她:“你不让我们在花厅用饭,就特意带过来喝这湖面上的风吗?” 便有人帮着腔:“是呀,清雅妹妹,我们来你们家做客,你就给我们喝西北风呀?” 这些都是陆清雅的亲戚,开惯了玩笑的,如今都知道陆清雅是在卖关子,纷纷拿话逼她说出实情。 果然陆清雅抱着拳求起饶来:“可饶了我吧,我要真给你们喝西北风,你们还不活吃了我?看,好戏在那边呢!” 众人纷纷回头望去,却见岸边一群丫鬟小厮正收拾着木炭铁架之类的东西,看样子是要烤什么。 先前问话的那位果然欣喜不已:“还是清雅懂得咱们的心思!打算烤什么肉?鹿肉吗?烤鱼也好吃,可是挑刺太麻烦了!” 又有人抬了桌椅进来,陆清雅拉着宁七音顺势坐下:“早上有人送了两筐活蹦乱跳的虾来,我也是一时兴起,想着白灼油焖大家都吃烦了,不如烤来吃吃。” 便有人笑着打趣她:“也就你这大小姐吃虾有吃烦的时候,我们这些人,一年才能见几次鲜虾呢?” 陆清雅不甘示弱:“你少拿这种话恶心我,你们家还能少得了你虾吃?小心被你吃掉的那些虾的冤魂今晚上去找你!” 那人便抱着胳膊搓了几下,像是发冷似的:“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再说一会儿吃不下去了!” 众人便又都笑起来,笑声中就又有人问:“我们就在这里坐着等吗?” 说话间已有数个丫鬟捧着纸墨笔砚等文房四宝走上来,陆清雅便笑道:“干等着多无趣,我们来写诗,边写边等。” 便有那平日里不爱做学问的公子抱头哀叹:“说好了今日是出来玩的。” 陆清雅循声望去,却是她本家的一位兄弟,怕他扫了大家的兴便故意板起脸道:“今日要吃虾就得先写诗,写不出就罚他给大家烤虾去!” 宁玲珑本来对这些事都没什么兴趣,她一心想着找机会跟陆见洺说上几句话,却见他总是跟几位公子在一起,二人竟连眼神都没碰上一个。 如今陆清雅兴致勃勃的提议大家写诗,倒突然引起了宁玲珑的注意,她看了一眼陆清雅身边的宁七音,不由冷笑了一下。 ☆、第 33 章 第33章她肯定不会写诗吧? 宁七音最近是在读书, 可写诗这种事,没有几年的功底根本写不出来。就那些平仄的语感,不熟读个上百首都是培养不出来的。 虽然这些世家公子姑娘不过是写着玩, 可暗地里也是较着劲的,都是自小便读圣贤书的人,谁愿意比谁差呢? 就拿方才那位哀叹的公子来说,他肯定也不是写不出诗的人, 只是要将诗写妙写好, 那就要见真章了。 宁七音有了上辈子的经历,再不惧这些诗词之类游戏。不但姑娘们之间,便是成了亲,姑嫂们之间也喜欢吟诗作对逗闷子打发时间, 因此上辈子宁七音在这方面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虽然不一定能有什么震惊四座的佳句,但是应付这类场合却是足够了。 况且她最近又读了许多书, 便是仿也能仿出一首差不多的,因为心中有数,面上的神色便是仍旧如常。 只是宁玲珑看了宁七音的神色, 心中觉得她不过是强装出镇定的样子, 又见那边纸墨已经铺开, 便笑着走到人群中打算尽快促成此事。 左右要等着那边生火烤虾,又身处在这山水之间, 众人对于写诗还是都很赞成的,只是眼下却遇到个难题, 便是这诗要写什么。 先前不愿写诗的那位公子兴致勃勃道:“不如由我为大家来出题,当个‘主考官’!” 陆清雅哪里肯依:“少做美梦!便是出题的人也一样要作诗,肯定跑不了你!” “自己出题自己作诗, 总是对别人不公平。”有人反对。 宁玲珑见状笑着上前:“不如每人拟个题,然后咱们抓阄,抓到了哪个,就做哪个。” 其实这样说起来,仍是有人做自己的题,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办法听起来就像很合理似的,众人竟纷纷点头同意了。 一时间众人 分卷阅读71 纷纷提笔拟题,一面要选自己擅长的题目,一面又要不能太过俗气常见的,于是便有人很是想了一会子,直到有人不耐烦地催促起来才将那些题目收齐了。 “你拟了什么题?”陆清雅向宁七音轻声问道。 宁七音一怔,才要开口又被陆清雅快人快语地打断了:“算了,你不用告诉我。” 说完陆清雅又皱起眉来:“我胡乱写了个‘虾’字,现在想想真是没什么好写的,若真抽到了,只怕全场也出不来一个好句子,要是那样便无趣了。” 宁七音不由被她逗得发笑,她上辈子一直没有发现,陆清雅竟是个孩子心性。 陆清雅却看着宁七音呆了一呆,然后才叹道:“你笑起来可真美!” 陆见洺本来正听不愿作诗那位抱怨,不经意间便看到了被陆清雅逗笑的宁七音,一时也看痴了。 宁七音本就眉目如画,不笑的时候像位落入凡间的仙子,清冷孤傲让人不敢随意接近。可她一笑便如三月的风,拂去了世间所有的冷寂,露出最和煦温暖的模样。 陆清雅想要亲自抓阄,宁七音却拦住了她:“清雅不必如此,免得让人疑你作弊,我倒是有个法子,保你不会写自己的题,还不会毁了所有人的诗兴。” 经过辨玉一事,陆清雅对宁七音已经十分信服,如今听她说有法子,便急着追问起来。 倒也不是什么出奇的法子,宁七音凑到陆清雅耳边轻声几句便将办法说了个清清楚楚,陆清雅听了果然十分惊喜,直叹自己怎么没想到。 于是陆清雅又按着宁七音说的,将水榭中的少爷姑娘们分成了几组,每组抽一道题,若这道题是同组中人所出,便弃之不用,直到抽中别组人拟的题。 宁玲珑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宁七音身边,最后与宁七音分做了一组,巧的是这一组还有陆清雅和陆见洺兄妹,另有那位不愿作诗的公子,一共五人。 宁玲珑挂起招牌般的笑容,挽住宁七音的胳膊向众人笑道:“我姐姐才从乡下回来,不懂咱们府里作诗的规矩,待会儿若是作不出作不好,还请各位轻罚。” 不愿作诗的那位便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来,有这么个乡下姑娘在场,他就不怕垫底了。只是可惜了那姑娘,竟是空有一副好相貌。 陆见洺也觉到那位公子似是眼含同情的瞟了自己一眼,心中顿时有些不爽,可又没办法说什么。 宁七音侧过头垂下眸子看了一眼被宁玲珑挽着的胳膊,然后抬眸向她笑道:“妹妹既然如此为我着想,不如就干脆替姐姐受罚吧!” 宁玲珑自是不肯,笑着向宁七音道:“姐姐作不好诗却要我这做妹妹的受罚,这是什么道理?” 宁七音轻声一笑:“妹妹替我在宁国公府读了那么多书,怎么就不能替我受罚呢?” 宁玲珑并非宁国公府孙氏的亲生女儿,这事燕京城的达官贵人之间已是人尽皆知,她尚能被大家当作贵女对待,完全是取决于宁国公府还算看重她。 然而这种事大家也就是心照不宣罢了,谁也不会在她面前提,就像一般人也不会在宁七音面前总提乡下什么的。 方才宁玲珑暗指宁七音乡下来没读过书,众人心里已觉不妥,所以最后宁七音的话一出来,虽然宁玲珑顿时变了脸色,其他人却觉得她是自作自受。 陆清雅像是没看到宁玲珑难堪的脸色一般,笑道:“先前我还没想着处罚的事,宁二姑娘倒是出了个好主意,免得待会子有人胡乱应付。” 宁玲珑涨红着脸放开宁七音的胳膊,讪笑道:“不过开个玩笑,咱们快抓阄来作诗吧!” 她就不信宁七音能作出什么像样的诗来,待会儿等各人都写完诗,总有宁七音出丑的时候。 宁玲珑看了一眼陆见洺,陆见洺正应付着旁边的公子,偶尔看宁七音一眼,眼神却不像从前那么热烈了。 宁玲珑心中冷笑,走到一旁去研墨准备写诗,陆见洺也是名门望族之后,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娶一位乡下长大的女子? 岸边的烤架上已升起炭火的烟气,水榭这边的众人或提笔凝思或奋笔疾书,一时间倒静了下来。 还好各组都没有抽到陆清雅的那个“虾”字,倒让她长舒了一口气。 她们这一组抽到的是“湖光”二字,倒是寻常好作的,陆清雅很快作得了一首,便丢下笔去看其他人的。 陆见洺已有了三句,倒是中规中矩,就看最后一句能否点睛。 宁玲珑像是胸有成竹,笔下不停已写了两句。 不愿作诗的那位正提着笔皱着眉,纸上仍是空白着。 宁七音靠着栏杆坐着,看着水面出着神,竟然也是纸笔未动。 陆清雅想到宁玲珑先前的那番话,不由在宁七音身旁坐下来轻声问道:“可有了?” 宁七音回过神,眼神轻轻地从陆清雅身上移到那边桌上,宣纸上有题有诗,显然是已经写好了。 宁七音不由笑道:“清雅姑娘真是好才情!” 陆清雅却 分卷阅读72 有些替她着急,回头一望连不愿作诗的那位都落笔了,便朝宁七音蹙眉道:“你可有了句子?不如……” 陆清雅说着便想凑到宁七音身边耳语,宁七音却笑着躲了一下:“我好像闻到香味了!” 陆清雅一怔,她还想给宁七音提两句,怎么宁七音竟是一点不急? “清雅姑娘不如去看看虾熟了没,”宁七音笑着提笔蘸墨,“等你回来,我这诗也就得了。” 宁玲珑已将诗写就,看到陆清雅正在宁七音身边,便故意笑道:“陆姑娘是要帮姐姐写吗?” 众人被她这一声惊动,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陆清雅只得站起来,半信半疑地看了宁七音一眼,然后才迎着众人的目光笑道:“七音说闻到了香味,我去看看虾熟了没有。” 待到陆清雅离开,宁玲珑干脆走到了宁七音身边,防着有人作弊帮她。 宁七音自然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却只是抬眸看了宁玲珑一眼,笑道:“妹妹站在这里,会让人以为你是怕替我受罚,所以要帮我呢!” 不愿写诗的那位才憋出一句,正冥思苦想下一句,忽听得宁七音这么一句忙抬头向宁玲珑道:“宁二姑娘不如来帮帮我?” 他听信了宁玲珑的话,觉得宁七音乡下回来不会作诗,如今好不容易有宁七音这个垫底的,他哪里允许有人帮她? 宁玲珑又不好跟那公子说自己是防着宁七音,便只得讪笑一声走向一旁:“我看看景色,谁也不帮。” 宁七音心中早就有数,写就了一首清远含蓄的山水诗,不会多么出彩,但是也不会落人下风就是了。 陆清雅带人端着虾上来时,水榭中的众人差不多都已将诗写好,已忍不住互相诵读点评起来。 陆清雅惦记着宁七音,忙让人将烤虾给各人布好,笑道:“咱们边吃边看罢!” 便有人笑着应道:“早该如此!先吃两杯酒,诗情才能随酒而上,这么干巴巴的写,哪能写出好诗来?” 陆清雅听了便拿话堵他:“即是如此,待会儿你吃过酒便再多赋两首!” 陆见洺见大家兴致高昂,便也笑道:“才有人送到我那边醉螃蟹,你们要不要吃?我这就让人去取。” 要喝酒才写诗的那位一脸欣喜:“有好东西还不快快拿来!” 宁玲珑看了一眼宁七音,不由笑了,她如今倒是不急着看宁七音的诗了。 烤虾、醉螃蟹,宁七音怕是都没吃过,而这螃蟹啊虾的吃起来却是有些讲究的。 乡下姑娘,哪会吃螃蟹?就算她勉强凑了一首诗出来,如今一吃东西,必定要出丑了。 想到这里,宁玲珑笑了。 ☆、第 34 章 第34章乡下姑娘会吃螃蟹吗? 陆见洺派去的人回来的极快, 搬着几个黑釉酒坛放在水榭中央打开,便有浓郁的酒香飘出来。 便有好酒之人高声夸赞道:“不亏是陆家,连做个醉蟹都用这么上乘的酒。” 说话间, 丫鬟们已经动作麻利的将醉螃蟹分到各人面前的盘子里。 年轻人对虾蟹这种鲜美的食物有极大的热情,况且这水榭之上又都是年龄相仿之人,一时间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笑道:“姐姐回家后,府里还没吃过这类东西呢, 快尝尝吧!” 说完, 宁玲珑还将自己面前的虾夹到宁七音碟子里一只。 众人一时静了静,虾蟹这类东西每年能捕捞到的极少,便是燕京城中的富贵人家能吃到的也不多,宁七音乡下长大, 今日怕是第一次见这些。 贵女们不管做什么都要讲个“礼”字, 坐有坐容,立有立容, 吃东西自然也要优雅端庄,与乡下人的粗鄙大有不同。 虾蟹这类需要剥壳的东西,自然是最见功夫的, 莫说没吃过的人, 便是一年能吃上几次的这些世家姑娘们, 也未必能吃得优美斯文。 所以当宁玲珑将那只虾夹到宁七音面前,众人便各怀心思地安静下来, 目光纷纷聚到了宁七音这里。 宁玲珑也含着笑看向宁七音,便是会辨玉能如何?便是读了几天书能写首诗又如何?燕京城名公钜卿的生活, 又岂是一个乡下女子几天便能参透的? 乡下姑娘或许能靠穿戴让人看起来和大家闺秀差不多,可举止做派、生活阅历,都是耳濡目染一点一点渗进骨子里的, 便是刻意去学,也学不像的。 何况如今宁七音没得学,大家的烤虾和醉螃蟹都还没动呢,便是方才有拿起来的,如今也放回了碟子里,众人都看着她,想看看她怎么吃。 宁玲珑心里不住的得意,当众出丑是给宁七音最大的教训,今日大家就能看到,乡下长大的就是乡下长大的,没吃过烤虾,也没吃过醉螃蟹。 宁七音的眸光从神色各异的众人脸上静静扫过,然后垂眸看着面前碟子里的虾蟹微微一笑,她才要抬手,碟子里宁玲珑的那只虾突然被人从一 分卷阅读73 旁夹走了。 宁七音一怔,看过去却见陆见洺夹着那只虾笑道:“我帮姑娘剥吧!” 宁玲珑只觉得一颗心往下沉,又冷又疼的,目光幽怨地停在陆见洺俊朗的脸上,感觉自己都被伤透了,却对他恨不起来。 那是她想要嫁的人,她只恨宁七音。 众人却暗地里笑起来,陆见洺和宁七音如今有婚约在身,大家都是知道的,如今看到陆见洺要帮宁七音剥虾,有人便起了打趣的心思。 “陆哥哥怎么不帮我剥虾啊?”说话的是陆见洺的一位表妹,语气里撒着娇,半真半假,想来从前也是表兄妹关系很好。 说完便有几位公子也起哄:“是呀!要剥就帮大家都剥了嘛!” 陆见洺夹着那只虾就有些尴尬,一方面宁七音是他的未婚妻,他并不想她在众人面前出丑,另一方面,他确实对宁七音有些好感,出于一点怜爱的心理想要帮她。 只是没想到众人拿他开玩笑,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应付,就连看向宁七音的眼神中都有一丝求助似的。 宁七音淡淡一笑,也不去看他,轻轻拿起筷子来:“谢陆公子美意,那只虾就当玲珑妹妹给陆公子夹的,我要吃的东西,我自己来剥。” 说完,她稳稳夹住一只螃蟹放到了自己面前的碟子中。 众人一时又静下来,谁也没想到宁七音会拒绝陆见洺的帮助,不但如此,她竟然还夹了一只螃蟹,那可比虾难剥多了! 陆见洺显然也很意外,又听宁七音说那虾算是宁玲珑夹给他的,他顿觉那筷子有千斤重一般,慌忙连虾带筷子都放下了。 他失望地看向宁七音,却见宁七音连个眼神都不给他,就好像他的好心她完全不在乎一样。 宁七音拒绝陆见洺的时候,宁玲珑心中是暗喜的,她以为宁七音只是好强,又或者因为大家的打趣而羞涩。 宁玲珑有些幸灾乐祸地看宁七音把螃蟹夹到面前,就等着看她无从下手的样子。 那套拆螃蟹的工具,若是没有见人用过,根本就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宁玲珑不相信宁七音在乡下会见过那些。 就算乡下走了大运吃一次螃蟹,也绝对绝对不会有这么一套精致的拆蟹工具用。 宁七音再不去看众人的反应,只是拿起桌上剥螃蟹的小工具,熟练地拆解起面前的那只螃蟹来。 众人只见那只螃蟹在宁七音手下一点点被拆解,各种工具用的得心应手不说,蟹肉拆出来都极为规整,简直是神乎其技。 宁玲珑都看得惊了,这怎么可能呢?宁七音在乡下生活十几年,回到宁国公府还不曾吃过这些,宁七音怎么能将螃蟹剥到这种程度? 大家也都惊叹无比,便是他们中常吃这些的人,也没把握能做到宁七音那样,何况她不但蟹肉剥的好,速度也是极快的,就好像那螃蟹哪里有壳哪里有肉都已烙在她心中似的。 先前是那位陆家表妹也不由叹道:“难怪不用表哥来剥,就姑娘剥螃蟹的这个技艺,只怕没有几个能比得过吧?” 陆清雅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原先很是替宁七音担心,看到陆见洺要帮忙才放心些,可后来宁七音拒绝了陆见洺,她就再度担心起来。 心里还暗暗埋怨陆见洺,小声跟宁七音说帮忙剥就好了,竟嚷得人尽皆知,被奚落的陆见洺脸上挂不住,宁七音也只能拒绝他。 待到看宁七音熟练地使用那些拆蟹工具,陆清雅的担心瞬间变成了惊叹,不由和众人一道称赞起来。 宁七音剥好了螃蟹,将工具又原样放好,便向着一旁伸出手去。 却没什么动静,扭头一看捧着菊花水的丫鬟正看着宁七音的碟子出神,显然也是看呆了。 陆清雅忙在一旁轻咳了一声,那丫鬟这才回过神来,看宁七音正等着洗手,忙诚惶诚恐的捧着水晶盆弯下腰去。 宁七音将手浸入水中,菊花细长柔软的花瓣便飘过来贴到了她纤细的手指上。 曾经她根本不知道这漂亮的花水是做什么用的,更不知道烤虾和螃蟹要怎么吃。 上辈子她曾因为不会剥这些而出丑,曾经看到过许多或是同情怜悯或是轻视鄙薄的眼神,回去之后她偷偷下功夫很是修炼了一番,才练到了这种无人能及的程度。 如今想起来,上辈子她明明也是很好强,却稀里糊涂地把人生过成了那样悲惨的模样。 “看了七音剥的螃蟹,我都不好意思剥了!”陆清雅笑着向宁七音赞道,“你的手实在太巧!” 众人听了也都纷纷夸奖,有说宁七音手巧的,也有夸她的手生的美的,还有人说看宁七音剥螃蟹简直比听戏还要过瘾。 陆见洺忘了方才被拒绝的失望,也含笑看着宁七音。 宁七音从容地从丫鬟手中接过帕子,轻轻地擦过手又递回去,再没有上辈子的忐忑不安不知所措。 陆见洺见她优雅从容心中便愈加欣赏,心中的想法也悄然改变了。 宁七音没有回到宁国公府的时候,陆见洺对自己 分卷阅读74 的婚事是满意的,宁玲珑是正统的世家姑娘,两家家世也是相当,二人的婚事便不是燕京城的头一份儿,那也是数得着的好姻缘。 可宁家突然就又冒出个乡下的亲生女儿来,说宁玲珑并不是宁国公府的后人,那个乡下姑娘才是。 陆夫人最是看重血统这回事,得知宁七音回来,便不再许陆见洺娶宁玲珑,要他娶宁家亲生的那位姑娘。 陆见洺原本觉得宁玲珑很好,根本不想娶一个乡下女,可他不敢违背陆夫人的意思,便又委屈又失望的应下了。 可今日他瞧着,宁七音不但人长得美,举止做派完全不见乡下人的小气拘谨,反而处处皆见优雅端庄大气,他便心满意足了,觉得娶妻自当如此。 宁玲珑没想到让宁七音出丑的计划不但落了空,反而又为宁七音挣得了许多赞叹,心中又气又恨,但是想想如今自己还能怎么着,竟然是毫无办法。 众人已经开始品尝新鲜的烤虾和螃蟹,又纷纷举杯互相敬酒,便有人拿出方才写就的诗大声诵读起来,其余的人则认真听着,又帮着推敲用词,一时间水榭之上又热闹起来。 宁玲珑已经对宁七音的诗没什么兴趣了,她想看宁七音不会吃烤虾醉螃蟹而出丑,却没想到宁七音竟能剥得人人称赞。 宁玲珑觉得自己若是再想看宁七音因为写诗出丑,只怕待会儿会写出一个女文豪来。 宁玲珑心里憋屈,尤其是看到陆清雅对宁七音显而易见的亲近,宁玲珑就更加生气,从前她仗着爱笑爱说,基本走到哪里都能交到朋友,尤其是这种世族姑娘们,都喜欢听宁玲珑声情并茂的聊天。 如今宁七音不过淡着一张脸,竟然夺去了所有曾经属于她宁玲珑的风头。 宁玲珑有些不平的看向宁七音的方向,便见陆见洺也朝着宁七音看过去,就在那一瞬,她与陆见洺的目光总算在宁七音面前碰撞到了一起。 她抿唇,楚楚可怜地望着陆见洺。 陆见洺是她的,她一定要让陆见洺对自己死心塌地,既然府里的路子走不通,她只能靠自己了。 ☆、第 35 章 第35 私情 宁玲珑向陆见洺使了个眼色, 约他到外面说话,今日难得有见面的机会,有些事一定要对陆见洺说的。 陆见洺一怔, 眼神有些躲闪。 宁玲珑却已经站了起来,向着水榭外走去,走到岸上的门口还回首向陆见洺望了一眼。 陆见洺本就不自觉地看着她的背影,如今她再度转回头向他示意, 他便不好再装作没看到了, 只得等宁玲珑走下水榭之后,也找了个借口走出去。 水榭依着山的地方有一处隐蔽的角落,宁玲珑停在那里等着陆见洺过来,心里还为陆见洺方才不情愿的表情而有些难过。 可当她看见陆见洺的衣角飘过, 接着整个人翩然出现, 她心中的难过就幻化成了希望。 到底是有过亲事的人,他对自己还是有几分情分的吧?宁玲珑看着风流倜傥的陆见洺向自己走来, 脸上不觉便浮上了红晕。 陆见洺走到宁玲珑面前,不安地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好人们都在水榭上, 并没谁到这里来。 “二姑娘有什么事?我们这样单独见面总归不好。”陆见洺还是有些忐忑, 陆夫人是极为看重规矩的人, 若是被她知道了,陆见洺怕是会被责罚。 宁玲珑眼中的光一下暗淡了许多, 她低下头满腔的委屈:“玲珑又岂会不知这样不好?只是有些事不忍公子蒙蔽其中,这才出此下策。” 陆见洺见她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样子, 便有些心软:“不知姑娘说的是什么事?” 宁玲珑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陆见洺:“是关于姐姐。” 陆见洺果然被引起兴趣:“七音姑娘?她的什么事?” 宁玲珑见他这般,心中对宁七音更加暗自生恨,面上却有些担忧似的:“姐姐许是在乡下待的太久, 性子早就定了型,回来见到这燕京城的繁华,才装出了另一幅面孔。” 陆见洺思索着这番话,竟觉得合情合理:“她自然不能再如乡下一般过活。” 宁玲珑却带着几分悲切似的摇头:“不是的,我瞧着姐姐虽然面上学着城中贵女的做派,可为人却自私虚荣;虽然一副用功苦读的样子,可也不过是为了附庸风雅。” “姐姐这般行事,我只怕会越走越偏,早晚连累了陆公子你。” 陆见洺听了宁玲珑的话,又想想宁七音娴静恬淡的模样,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宁七音会是那样的人。 宁玲珑看陆见洺的神色,知道他眼下正是半信半疑,便索性眼圈一红流下泪来,她低头拿帕子拭了两下,抬起头却还是带着泪痕:“陆公子不信我?姐姐见多了繁花似锦,只怕以后会连陆公子也瞧不上,想到陆公子将要被人轻贱,我……” 宁玲珑“我”了两声,眼泪滚滚而下,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只低头掩住口鼻低声哽咽起来。 分卷阅读75 陆见洺看她如此便有些手足无措,想着这到底是和自己有过瓜葛的女子,多少就心软了,不由放轻了声音安慰道:“信!我自然是信你的。” 宁玲珑闻言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向陆见洺,抽噎道:“公子何其风恬月朗的一个人?就甘心与那样的人过一生?况你我又早有婚约在前,公子真的忍心负我?” 陆见洺被宁玲珑说的无言以对,口中“这……这……”的说了两遍,却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宁玲珑便又看着他落下泪来,直哭得梨花带雨:“公子便去想想办法,到底你我才是天作之合,难道你非要看着三个人都误了终身才明白我说的话吗?” 说到最后,宁玲珑还伸手攥住陆见洺的衣袖乞求般地摇了两下。 陆见洺心中犹豫了一下,又看宁玲珑楚楚可怜的模样,总算点头应道:“我会尽量想办法。” 宁玲珑掩不住面上的喜色:“公子当真?” 不等陆见洺回答,宁玲珑又飞快地擦了擦眼泪道:“公子一言既出,玲珑便会一心等着公子的消息,公子可要尽快促成此事啊!” 陆见洺看宁玲珑不再落泪,心中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想到她要自己办的事,心中又难免烦乱。 “出来很久了,回去吧!”陆见洺不太想继续和宁玲珑站在这里,他装作要拿东西的样子,抬了抬手将衣袖从宁玲珑手中抽出来。 宁玲珑觉得陆见洺应了自己,她今日便不虚此行,也不好再缠着陆见洺聊更多,便低头含羞道:“公子先回去吧,我等一下眼睛不红了再过去。” 陆见洺听她松口,心中感觉简直如蒙大赦,匆匆向宁玲珑道过别,便忙走回水榭上去。 他心中多少有些怕被人看到,在水榭门口又四处张望一番,见无人注意才整理了一下衣袍,神情自若地走了进去。 他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一抬眸又看到了宁七音,只看那柔美的侧脸都能看出她卷翘浓密的长睫毛,高挺的鼻梁,樱桃红的唇,白皙细长的玉颈,无一不诠释着“美人”二字。 这样美貌的女子,是容易让人忽视掉她的性情。 陆见洺端着酒杯看着宁七音沉思,眼中的神色一会儿是欣赏,一会儿又是审视,他想着宁玲珑的话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心中到底就存了疑虑。 陆清雅跟宁七音说笑了几句便端着酒杯去了别处,宁七音眸光随着上辈子的小姑走了几步,收回来的时候就落到了陆见洺身上。 陆见洺正神色纠结地看着宁七音,不期然目光相遇,忙尴尬一笑,然后举杯转过身与旁边的人攀谈去了。 宁七音见他这副样子冷笑不已,方才陆见洺还一副殷勤的样子,主动要帮她剥虾,如今看那神情,竟是不知如何面对了一般。 恐怕是不知从哪里听了些什么。 陆见洺是个耳根子软的,上辈子对自己甜言蜜语的,其实背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被人利用。 那时候他也曾和宁七音浓情蜜意过一段时间,可后来就渐渐地变了味,虽然面上他仍是一副疼爱宁七音的模样,可看宁七音的眼神分明不对了。 也是宁七音上辈子迟钝,竟没觉出他对她存了看法,直到最后他和宁玲珑合谋给她按了个“疯病”。 陆见洺背对着宁七音与人饮酒,脸上虽带着笑,心中却觉得纷纷扰扰没个头绪。 便只从陆见洺的背影上,宁七音就能看出他的不安,嘴边噙着冷笑收回视线,却撞上了对面楼里的眼神。 陆清雅先前说可以看戏的那个高楼,陆景朝正立在楼上的窗前,他身形挺拔,负手而立,便是没有只言片语也能给人以无形的压力。 那高楼被阳光笼罩着,陆景朝所立之处却是一片阴影,他就像伫立在阳光之外,周身冷峻疏离,叫人只能仰视。 明明这水榭与那高楼相邻,宁七音心中却生出遥远的感觉,可当与陆景朝四目相对,她又觉得自己被他洞悉了一切。 宁七音微微一怔,然后忙低下了头,陆景朝仿佛看穿了自己方才的表情,她无意掩饰自己对陆见洺的冷笑和不屑,只是被陆景朝看穿,她莫名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神。 陆景朝本就星目含威,今日又立于高楼之上,宁七音只觉莫名有种压迫感,便不再去看那高楼的方向,只静静听着身旁的人说话。 不一会儿,那种来自高楼的压迫感好像消失不见了,宁七音眸光轻移,果见那处窗子已是空空如也。 宁七音垂下眸子,眼神落在桌上的白玉酒杯上,静默了片刻。 正出着神,宁七音忽觉众人有小小的骚动,回过神便见有人立起身来,有人则已迎向了门口,却原来是陆景朝也到这水榭来了。 陆景朝虽然年纪比众人大不太多,可辈分却是高了一辈,况他建功立业在陆家举足轻重,因此众人对他颇多尊敬。 陆见洺并几位公子纷纷上前见礼,姑娘则大多凑在一处偷瞄着陆景朝小声议论。 “从前听说这陆家三叔最是年轻有为的,我想着 分卷阅读76 他戎马多年,必定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想今日得见,竟是位品貌非凡的模样。” 那几位姑娘离宁七音很近,宁七音静静听着,不由想起方才在桂花树下相见的情形。 “这位陆三叔至今都未娶亲,不知是何缘由?”一位水红衣裙的姑娘低声向旁边的姑娘打听,话一出口却红了脸。 几人不约而同地看了陆景朝一眼,收回眼神才有人道:“听说是陆老夫人做不得他的主。怎么,你还想当陆家三夫人不成?” 水红衣裙脸色更红,握拳朝说话人轻捶过去:“我看你才是想当三夫人了!” 一时几位姑娘说笑打闹成一团,都没注意到陆景朝在门口寒暄过后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 宁七音本来正静听着几位姑娘玩闹,蓦然觉到有高大的身形移了过来,望过去却见陆景朝似是奔着自己身边的空位而来。 那几位姑娘终于注意到她们口中的人已近至眼前,个个都正襟危坐了,还不忘理一下因打闹而有些乱了的长发。 宁七音旁边本是陆清雅,她早就端着酒杯去看别人写的诗去了,因此这一处便空了下来。 见陆景朝要往宁七音身旁坐,跟在他一旁的陆见洺忙道:“三叔还是请上座吧!” 陆景朝却已经一撩衣袍坐了下去:“今日与你们热闹一番,不必讲什么辈分,宾主尽欢才是正事。” 他不过随意这么一坐,却是气势俨然,周围一干人等,都微微低头。 都听说过他的声名,都是心生敬仰的。 ☆、第 36 章 第39章再会陆景朝 陆见洺朝周围看了一眼, 便不好再说什么,本来这水榭之上都是年轻人,最不喜拘束规矩那一套的, 宾主之间也是各自按喜好坐的,根本不曾分什么主位客位。 有丫鬟利落地为陆景朝布好了杯碟,便有人举着杯向陆景朝敬酒,自始至终他似乎都没有多看身旁的宁七音一眼。 宁七音手中无意识地拿起一件拆蟹的工具把玩, 她和其他第一次见陆景朝的姑娘一样, 无人引荐便没有上前见礼,哪怕人坐在了她的旁边,她也只是目不斜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碗碟。 先前议论陆景朝的几位姑娘,大着胆子一起向陆景朝敬酒, 陆景朝眉眼清冷, 些许朝她们点点头,之后便一饮而尽。 虽然面无表情, 但到底做派洒脱,又容貌俊美,让人平生多了几分好感。 那几位姑娘竟互相看着都红了脸, 纷纷吃了自己的杯中酒, 然后才又红着脸凑在一起低声嬉笑起来。 陆景朝夹起丫鬟布到他盘中的一只虾, 才要去剥,却只碰了一下, 便微微挑眉。 一旁的便忙问其意思。 陆景朝却是淡声道:“这鲜虾原要现烤现吃才好,从岸边烤好再这么一路拿过来都凉了, 肉质也不如热着吃鲜美。” 陆景朝说话时,水榭上的众人都屏住呼吸去听,听到这个, 自然是人人赞赏。 一时想着,这陆景朝不愧为大家子弟,文武双全,才华横溢,诸事礼仪得当,便是连这吃虾小事也是讲究惯了的。 “不若大家一起去烤虾,边烤边吃,岂不更有趣?” 众人听了自然是纷纷响应,一群人到了岸边,又发觉太多人围着烤架根本不能做事,最后少不得将人一组组分开来,各自守着一套烤架去烤。 恰好宁七音和陆景朝分在了一组,宁七音还没反应过来,就有管家指着一套烤架,恭敬地道:“三爷,宁姑娘,二位就用这一套。” 说完,那人就又忙着去照料剩下的人了。 宁七音立在陆景朝面前,她平视的时候只能看到陆景朝颈下的衣领,他穿着黛蓝色长袍,衣领处是鸦青色丝绸包边,上面隐隐有竹叶暗纹,看起来十分雅致。 “见过三叔。”宁七音微微福了福,方才桂花树下相遇,她没有问他是谁,水榭上人人都知晓他的身份,她这个礼还是要行的。 只是有点尴尬罢了。 陆景朝淡淡的看着宁七音,湖边的风吹得她鬓角的碎发一直在脸颊上飘动,她却觉不到似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良久,陆景朝才应了一声,向着烤架撇过脸去。 “我来烤,你过来帮忙吧!”陆景朝说了一句,便去收拾烤架中的炭火。 宁七音忙跟过去,站在他身侧等他吩咐。不知是因为方才喝过桂花酒的缘故,还是园子里那株桂花的香气浸透了他的衣袍,他举手投足之间,宁七音总觉得有隐隐的桂花香。 为了行动方便,陆景朝将衣袍掀起一角塞在腰间,长腿官靴便显露出来,纵是那缚袴宽松许多,也能看出那双腿笔直修长。 宁七音转过头去看烤架中的炭火,不知道是不是被那热气蒸到,只觉双颊发热。 陆景朝将炭火铺匀,才要去就着湖水洗手,却又转身返了回来。 宁七音以为他要嘱咐自己什么,忙上前迎了一步, 分卷阅读77 谁知陆景朝只是站住将胳膊伸到宁七音面前。 宁七音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向陆景朝。 他的双眸中不见桂花树下的笑意,但也不像宁七音印象中那般冷漠,他的目光好像只是淡淡地从宁七音面上扫过,然后才看着别处又抬了抬胳膊:“衣袖。” 宁七音再度低头,这才恍然,原来他双手沾了炭灰要去洗手,可是先前卷起的衣袖落了下来。 明白过来的宁七音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尴尬的不敢抬头,只是乖乖帮陆景朝将衣袖再卷起来。 二人呼吸声几近可闻,烤架中的炭火发出轻微的毕毕剥剥声,热气袅袅地飘过来,扑在二人脸颊上,秋意的凉爽竟荡然无存。 宁七音将陆景朝的衣袖轻轻卷了两圈,犹豫了一下,就接着又向上轻挽了一圈。走到湖边还有几步,卷得太少她担心会再滑下来。 陆景朝的眸光静静地落在宁七音身上,双唇紧抿却是目光深邃。 宁七音正稍稍歪着头,认真地为他卷着衣袖,她的动作纤弱轻盈,看得陆景朝甚至有些恍惚。 这般纤弱如花的女子,真得能挽起自己的衣袖吗? 皓腕随着她的动作在衣袖中若隐若现,手腕处甚至泛起来犹如嫩玉一般的粉红。 当他麦色的小臂露出了一截,就更显得她肌肤剔透犹如凝脂透玉一般。 陆景朝看着二人肤色之差,想着这男女之间实在是差别巨大,只是不知道寻常女子也是如她这般吗? 正想着,便听宁七音道:“好了!” 那声音却是娇软动人,犹如乳莺一般,听得人心里微荡,见惯了世面的陆景朝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只沉浸在那轻软醉人之中。 宁七音抬眸,却见陆景朝眸色深似幽潭,就那么望着自己,当下不由愣了。 她只觉得那双眸子中隐隐有暗光燃起,看得人耳根发烫。 宁七音心里发慌,她忙收敛了心神,不再去看。 宁七音看不懂陆景朝。 也并不想要去懂。 她只是垂下眸子,再次向陆景朝道:“三叔,好了。” 陆景朝收回眼神,落在自己被挽得规规整整的衣袖上,他竟有些怅然若失。 再次抬起眸,他眸中已经是一片冷然,脸上更是肃穆。 “有劳宁姑娘了。”说完这个,便转身向湖边去。 “那个……”宁七音看着他的背影,虽然心中仍是觉得尴尬无比,却还是犹豫着出了声。 陆景朝当即便停住脚步回过身来:“怎么?” 他墨黑的眸安静地看着她。 宁七音不觉脸上一热,指了指陆景朝另一只衣袖:“那个还没……” 宁七音也不知怎么,好像帮着陆景朝挽衣袖的时候,时光就好像被拉长一般,便是不抬头去看,她也能觉到自己被陆景朝的目光锁住,一颗心像是连跳也不敢跳了,人也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直到那一边衣袖也挽好,陆景朝转身走到了湖边,宁七音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才走到烤架前拨弄了一下里面的炭火,便见那明明只是发红的木炭猛地窜出一股火苗来,吓得她忙后退了半步。 还未站稳身形,便有人在身后将她手中的火钎子接了过去:“我来!” 宁七音疑心自己方才挨到了陆景朝身上,他在她身后的那一刻,她还并未站稳,后背好像碰到了他坚实的胸膛。 她双颊绯红地站到了一旁,垂着眸子去看地上泛黄的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陆景朝接过火钎子却并未去管那炭火,反而向宁七音问道:“有没有烫到?” 宁七音仍是看着被二人踩得有些杂乱的秋草,只是摇了摇头。 方才陆景朝从她手中接过火钎子,那只大手便触碰到了她的,许是才洗过手的缘故,带着一种潮湿的凉意。 她并非从前诸事不知的乡下姑娘,上辈子也是知晓人事的,不知怎么就一次次在陆景朝面前红了脸。 陆景朝看宁七音摇头才放下心来,回头看那明火已经自己熄了,便放下火钎子准备烤虾。 他拿起串好的虾,又看了一眼仍低着头的宁七音,轻声道:“我没有怪你。” 到底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他方才的那句“我来”好像是说的急切了些,只怕吓到她了。 宁七音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陆景朝身旁帮他打下手。烤架并不大,二人都站在架子前,中间不过隔了两拳的距离,宁七音心中发窘,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淡青色的鲜虾在炭火上慢慢变成了红色,陆景朝只朝宁七音那边一看,宁七音便会意撒了些许盐上去。 二人不发一言,竟是出奇的默契。 眼见那几只虾已经烤好,宁七音拿了盘子等陆景朝放过来,却突然来了一阵风,将烟雾直吹向宁七音面部而来,宁七音躲闪不及,被呛了个正着,又是咳嗽又是流泪的。 陆景朝 分卷阅读78 忙将烤架上的虾取下来,以免产生更多的烟雾,同时又轻拉了宁七音一把,将二人的位置调换了一下。 “在上风处就没事了。”陆景朝顺手将宁七音手中的盘子也接过来,然后将烤虾放入其中。 宁七音上辈子曾觉得这位三叔冷漠而不近人情,不想他竟是个心细如发又会体贴人的。果真是世事难料,上辈子对她来说多么遥远的一个人,如今竟会一同烤起虾来。 陆清雅和一位表姑娘分在了一组,远远的就能听到她大呼小叫,一会儿火大糊了一会儿火小总也熟不了,岸边众人对她那组的情况简直是随时了如指掌。 宁七音便想着和陆景朝多烤上一些,好拿出来分给陆清雅。 陆景朝用自己的折扇将烟雾往外赶了一下,回头便见宁七音正点着盘子中的烤虾在默默的数。 “你打算吃几个?”陆景朝忍不住出声问,眸底不觉带了一丝笑意。 宁七音忙收起点数的那只手指,看向陆景朝正要解释,却忍不住又为他的眼神怔了一下。 那种带着莫名的暖意,却让她只想躲闪的眼神。 宁七音的眸光飞快地移到烤架上,红色的虾正发出“滋滋”的响声,她看着那几只被炙烤的虾子,清凌凌地说道:“清雅好像总也烤不好,待会儿给她送一些。” 陆景朝看着宁七音,她好像有些拘谨似的,对着烤架说完话,又轻轻将虾翻了一面。 窄细嫩滑的手背上赫然一小片灰尘,在白皙的肌肤之上尤为显眼。 陆景朝却沉默地拿出一块巾帕,伸到宁七音面前。 ☆、第 37 章 第37章未婚夫的叔叔眼神火热? 有目光从一旁看过来, 宁七音知道那来自幽潭般深邃的暗色双眸,她抬了抬手又有些犹豫,最后看着手上突兀的灰尘, 到底不好意思地接过来了。 陆景朝倒是神情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将烤架上的虾取下,又拿起几只青色的放了上去。 柔软的巾帕在手背上拂过, 莫名有种抚慰人心的感觉。 目光所及之处, 湖光山色犹如仙境,偏偏身前的烤架上是最最真实的人间烟火。 宁七音将手中的巾帕又递回去,轻声道:“谢谢三叔。” 空气中除了烤虾鲜美的香味,宁七音好像又嗅到一丝桂花香, 她下意识看向陆景朝。 他是男子, 并不像是会喜香粉的人,不知这香味从何而来? 陆景朝觉到宁七音带了询问的眼神, 不由地也带着疑惑望向她。 二人四目相对,宁七音忙移开了目光。 陆景朝没说什么,将宁七音轻拿着的巾帕接过去, 然后顺手收了起来。 一时两个之间只有干柴烧起的咔嚓声, 以及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谁也没再说话。 陆景朝和宁七音配合默契地烤虾的情形,陆见洺一早就看见了, 他心里本就有些不是滋味,待到看见陆景朝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宁七音擦手, 他的心中就更加不爽了。 他故意从自己盘中拿了两只烤虾走过去,向宁七音笑道:“七音姑娘要不要尝一下我们烤的?” 宁七音向陆景朝才烤的几只虾上撒盐:“陆公子不如送去清雅那边,她好像不大顺利的。” 陆见洺将手中的虾放在宁七音的盘中:“姑娘这么快就与清雅熟识了?” 他不过是没话找话, 说完偷偷瞄了陆景朝一眼,却见他仍是轻扇着炭火,竟对自己与宁七音的对话视若无睹。 因为陆见洺答应要想办法,宁玲珑心中才稍稍舒爽些,如今看着陆见洺巴巴地又往宁七音那边凑,心里登时又郁结起来。 和宁玲珑分在一组的是不愿写诗的那位公子,虽然那位不爱读书写诗,可吃喝玩耍是一把好手,他原本正烤的得心应手,却因为宁玲珑的走神而不得不停下来。 “姑娘帮帮忙好吧?”他看了一眼宁玲珑,又忙着给烤虾翻面,“该递给我的要递给我呀!” 宁玲珑却将装盐的小瓷瓶往旁边一放,端起剩下的生虾就奔着宁七音那边去了。 剩下的那位公子徒劳的招呼了她两声,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她远去。 “这么巧陆公子也过来了?”宁玲珑向陆见洺笑道,眼神里有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的东西。 陆见洺看到宁玲珑有些尴尬,便只是向她点了点头。 宁玲珑将那盘生虾放到宁七音面前:“我看姐姐倒是擅长烤虾,我却总也烤不好,姐姐教教我吧?” 陆见洺面带难色地看向宁七音,他方才看到宁七音在炭火边烤得脸颊都微微红起来了,难道还要帮宁玲珑吗? 宁七音淡淡地嫂了一眼陆见洺,自是将他纠结的神色收在眼底,他或许能觉出自己和宁玲珑之间的不对劲,可宁七音知道,他最终会袖手旁观不去帮任何一个人。 “七音姑娘只是给我打下手。”陆景朝突然开口,声音冷得 分卷阅读79 像冬月的湖水。 “擅长烤虾的是我,不如我来教教姑娘?”陆景朝将烤架上的虾收到盘中,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轻淡冷漠的眸光落在宁玲珑身上。 先前陆景朝在烤架前沉默着忙碌,倒让宁玲珑忽视了他,如今他那双略显锐利的眼睛逼视过来,宁玲珑突然觉得脚底生寒。 “不……”宁玲珑勉强挤出一个笑,“不劳三叔……” 陆景朝的眼神并不在宁玲珑那里多做停留,他眸光微敛看向宁七音:“都烤好了,过去一起吃?” *********** 一直玩到湖面上映出夕阳红色的光,众人才纷纷告别要回家去,陆清雅拉着宁七音的手千叮万嘱:“你可一定要再来玩呀!” 孙氏在马车上见陆清雅拉着宁七音说着什么,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不由从车窗笑道:“陆姑娘有空也去我们家玩,让她们姐妹好好招待你。” 陆清雅这才放开宁七音向孙氏笑道:“夫人既这么说,我可当真了,若是真去了可不要说我讨人嫌啊!” 孙氏不由笑了起来:“你这孩子,我爱还爱不过来,又怎么会嫌你!” 目送着宁家的马车走出去很远,陆清雅才回府去。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陆清雅想到宁七音剥螃蟹的技艺,忍不住又向众人称赞了一回。 陆老夫人等人没去水榭,听得也是津津有味,只是听完却向陆清雅道:“你这丫头说话最爱夸大其词,我知道宁家大姑娘好,却也不必夸张成这个样子。” “是真的!”陆清雅急着辩解,“那几件拆蟹工具简直被她用的出神入化,剥好的螃蟹肉几乎不见松散,动作麻利不算,还特别优雅好看!” 说完还怕陆老夫人不信似的,又向陆见洺求证道:“哥,是不是?” 陆见洺正帮着陆老夫人夹菜,突然被陆清雅点到,愣了一下才点头道:“是。” 陆夫人也满意地笑起来:“原本想着会见到一个乡下丫头,没想到却一点看不出束手束脚的拘谨,说话举止都大方得体,是个好的。” 陆见洺夹着菜若有所思,他想到宁玲珑的那些话,那些说宁七音只是装样子的话。 如今听到母亲的称赞,他便对宁玲珑的话更加怀疑了。 “说起来也是难得,”陆夫人继续感叹,“那么小的年纪就在乡下,一待就是十几年,如今走出来竟是秀外慧中的,谁能想到呢!” 陆景朝也在家宴之上,他本是陪着陆老夫人用饭,却不想听到嫂子称赞起宁七音来。 那个桂花树下暗自嗟叹的姑娘,她微微愠怒的眼神却好似一波秋水,陆景朝想到初次见宁七音时的情形,眼底不觉又带了笑意。 不过那笑意却很快收敛了。 按照长辈早年的约定,那个姑娘应该是他侄子的媳妇,他的侄媳妇,是晚辈。 身后的小丫鬟为陆景朝盛了一碗汤,看到汤中的虾仁,他又回想起烤虾时宁七音在他身边打下手的样子。 她在烤架边和他一同忙碌,明明纤细瘦弱的一个人,竟不见半分娇气。 陆景朝脑中浮现出宁七音的脸,她低头为他挽起衣袖,低垂的睫毛犹如憩息的蝴蝶,标致的美人脸肌肤细腻,看起来吹弹可破,当她抬起头,一双红唇便如带着露珠的红润樱桃。 陆景朝微微蹙眉,将那些从自己脑中去除。 不再去想了。 ****************** 孙氏带着宁七音等人回到宁国公府便各自回房了,都玩了一天身体乏累,早早地便躺下了。 只是孙氏却睡不着,跟宁国公念叨起这一日的事来。 孙氏说完陆国公府的事长舒了一口气:“出门之前我心里还不踏实的,七音虽然最近瞧着还好,可到底没出去过,第一次去别人家,我这心简直提了一道。这万一那边看不上,可怎么办,怕是还得让玲珑嫁过去,到时候咱们这里面子上也难看了。” “好在她是个争气的,进了陆家丝毫不东张西望的,立有立样坐有坐样,行礼也比别家姑娘风雅,我瞧着陆家老夫人和夫人都对她是满意的。” 孙氏微笑着,想着宁七音在陆国公府的表现:“她说会辨玉的真假,我真是被唬了一跳,在乡下待了十几年,才回来的一个姑娘家,哪里会懂得那些呢?” “谁知还真给她辨了出来,这倒也罢,你说最难得的是什么?” 孙氏自己说了半天,发现宁国公只是听着,便用手肘碰了碰他。 “是什么?”宁国公一直听着,也是颇多惊喜,宁七音不在他身边长大,他对这个女儿也是知之甚少。 “最难得的是不管周围的人是夸奖还是贬低,她都不卑不亢。那玉辨出真假之后,众人夸赞了她很久,可七音始终不骄不躁。一个不在咱们身边长大的姑娘,能有这份从容的气度,属实难得!” 宁国公最初见到宁七音时心里也是叹息不已,十几年的乡下生活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乡下 分卷阅读80 姑娘。 便是眉眼间有些灵气,却让人无法忽视她的胆小怯弱。宁国公设想过宁七音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在家待两年,熟悉熟悉燕京城世族家的规矩,然后嫁出去勉勉强强有个城中贵女的样子。 却不想她开始长进起来,最近听孙氏说她读书学礼,感觉倒像是比宁玲珑还要好了。 宁国公也忍不住感叹:“七音聪慧,我瞧着倒有几分像正锦,虽然在乡下多年到底耽误了些,可她是个上进的,你多用几分心思在她身上,她将来只怕会更好。” 孙氏点点头:“老爷说的正是我所想的,虽然七音年纪不小了,就怕是耽误了,可如今看她是个聪慧的,好好培养培养,一定会是位才貌双全的窈窕淑女。” 宁国公满意地点头,不由笑道:“你这么说倒让我想起你年轻时,燕京城中你可是才貌双全!” 孙氏听他这么提,忍不住瞪了宁国公一眼:“哪里还有年轻的时候?都快做公公婆婆的人了!” 不过他这一说,她倒是想起来了。 想起来年轻时候的自己,忍不住就想了,七音会不会就像年轻时候的自己一样? ☆、第 38 章 第38章 “你就是这么为人兄长的?” 到了中秋节这日, 宁国公府只自家人热闹了一番,待到月亮出来,宁老夫人就说乏了, 将众人撵到别处去玩,独独留下了孙氏陪着。 孙氏这些年在宁老夫人身旁尽心伺候着,倒颇得器重,因此早早地便掌了家。她最是看中规矩孝道这些, 宁老夫人也很满意这个儿媳, 这么多年婆媳之间相处,竟不曾有过什么罅隙。 待到房中只剩了婆媳二人,她们少不得又聊起些家长里短的。孙氏说了说那日陆国公府的事,最后道:“我看陆老夫人和陆夫人都满意咱们七音, 这门亲事应该不会再横生枝节了。” 宁老夫人半闭着眼睛歪在榻上, 向正在为她捶腿的孙氏摆了摆手道:“你歇着吧,咱们就只喝茶聊天, 我房里又不是没人可用,不用你做这些。” 孙氏又多捶了几下才在宁老夫人榻前坐了:“我都习惯了,觉得一边给您捶捶一边聊天更有意思。” 宁老夫人睁开眼睛笑着坐起来, 孙氏忙上前扶了, 又帮她垫好了引枕。 收拾妥当, 孙氏又奉了一杯茶给宁老夫人,然后自己才又坐下来。 宁老夫人呷了一口茶, 看着孙氏叹道:“你是个好的,教的孩子也好, 你最近为咱家七音做的这些事,总算是没有白费心思,我看着七音真是一日比一日好了, 我也终于松了口气。” 孙氏点点头:“七音聪慧好学,是个争气的,我心里也觉得好受了,总算放心了。” 宁老夫人将茶杯递给孙氏,然后叹道:“我如今老了,就喜欢看这些伶俐懂事的孩子。说起来咱们宁国公府也是养人,我看着七音真是越来越好了!” 孙氏又说起别人对宁七音的看法,不但宁正锦觉得这个妹妹有咏絮之才,二房的宁引卉也爱黏着她。 宁老夫人和孙氏从前看着宁七音离了宁玲珑便不敢说话一样,如今越发有了宁国公府嫡姑娘的做派,心中都对她越来越满意。 从宁老夫人房里出来,宁七音本打算回乐苑,却被大哥宁正锦叫住了:“妹妹再没有跟我说说对上次那个问题的看法,可是这几日过节玩的忘了形?” 宁七音回首,宁正锦正含笑走过来,显见方才只是玩笑话。 二人便并肩而行,宁七音便谈了一番宁正锦的那几本书,最后向宁正锦问道:“大哥觉得我可算是读懂了?” 宁正锦笑着点头,又忍不住轻鼓双掌:“若妹妹是个男儿身,想来也能是个出将入相的。” 宁七音抿唇而笑,看着天上的那轮圆月前行:“大哥说笑了,这是打趣七音呢!” 宁正锦看了看这位妹妹,她眼中有光,面色红润,再不是从前那个苍白的乡下姑娘,只是那月亮的清辉洒在她身上,仍显得她过于削瘦了些。 “读书学义是好的,但妹妹也要注意身子,你如今年纪还小,可别不放在心上糟践自己身子。要知道这学山之路无涯,是轻易学不完的。” 宁七音对宁正锦的关心多少习惯了些,当下便感激地看了宁正锦一眼说自己记下了。 又走了一段,宁正锦看乐苑已近在眼前,便停下来道:“总算照着月亮回来了!” 宁七音一怔,这才明白宁正锦是特意过来相送。她在乡下多年,根本没有提灯笼的习惯,况且今日便不是中秋,宁国公府的点点灯光也足够她看清回家的路,没想到这位大哥竟能对她关心至此,一时心中的暖意连周遭的秋凉都驱散了。 她又向宁正锦道过谢,然后才说这几日就让人把那几本书送回去,宁正锦点头又道:“我还另选了几本书,你可还要看看?” “当然要!”宁七音眼中灿若繁星,“大哥选的书一定都是极好的!” 宁正锦看着 分卷阅读81 面前披着月光的妹妹,嘴角忍不住上扬,如果他们一同长大,如果宁七音可以从小生活在宁国公府,她如今一定会是位才绝京城的姑娘。 十几年缺失的疼爱与宠爱,让她变成了一个谨小慎微的姑娘,可却不曾听过她抱怨埋怨,反而在听到有书读的时候,双眸中崩出欣喜的光来。 宁正锦心疼宁七音,与她说话也是柔声细语:“我说过,不只读书,便是别的什么事,你有难处了也可以来找大哥。” 宁七音听他再次这么说,知道他是诚心要帮自己,便点头道:“知道了,大哥。” 宁正锦看看眼前的乐苑,比起宁玲珑的月苑,他总觉得宁七音住在这里委屈了她。 “如今天凉了,屋里可缺什么不缺?” 宁七音摇摇头:“不曾缺了什么,母亲才说要让人再将这院子修整修整,要将看着旧了的门窗桌椅等全都换成新的呢!” 宁正锦抬头看了看空中的明月,在他和亲妹妹不曾相见的那些年,它也是这样安静地照在每个人身上。 “委屈你了。”宁正锦看向宁七音,眼神中是一位持重的大哥对妹妹的关切。 只是宁七音这边和宁正锦越发的手足情深,那边厢宁正辉却对宁七音越来越嫌弃了。 宁正辉对宁七音的不满丝毫不加掩饰,若是在长辈们在的场合,他从不拿正眼瞧宁七音;若是在家里遇到了,他竟会在擦身而过时冷哼一声,满是轻蔑的。 从陆国公府回来,宁玲珑向宁正辉聊起宁七音便说她如何故意出风头,在陆家老夫人面前,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宁七音就站出来说自己能辨别那玉的真假。 这倒算了,辨出来也算她的好事一件,后来在水榭上吃东西,岸边烤虾,宁七音竟然与人家公子眉来眼去的。 宁玲珑低头扶住额:“姐姐那个样子我看了都替她脸红,虽然与陆家有婚约,可那到底是在别人家里,莫说现在还没过门,便是过了门成了夫妻,也断没有在人前那般向男子挤眉弄眼的道理。” 宁正辉对宁玲珑的话深信不疑,听得简直要青筋暴起:“真是丢人现眼!在家里作还不够,竟然丢人丢到别人家里去了!” 不过是一个半路回来的乡下丫头,凭什么摇身一变成了宁国公府的姑娘?宁正辉瞧不起宁七音,也不想别人对宁七音好。 在他看来,都是因为宁七音的出现,宁玲珑的笑容才变少了许多。 这一日宁七音拿了书去找宁正锦请教,路上再次遇到了黑着脸的宁正辉,二人目不斜视的擦肩,竟像是陌生人一般冷漠。 走出两步,宁七音突然停住步子回过头来:“二哥?” 宁正辉一愣,意外地停住脚步回过身来。 宁七音看着宁正辉莞尔:“刚才只顾想着书中事,竟没发现是二哥,二哥莫怪。” 宁正辉有些出乎意料,却仍沉着脸应了一声。宁七音纵是笑得再动人,她在宁正辉看来也只是蛇蝎心肠的乡下女子。 看到宁正辉似是不情愿地应了她一声,宁七音的笑便更加明媚起来:“怎么二哥也不叫我一声?是因为有眼无珠才没看到我吗?” 宁正辉顿时震怒,一手指向宁七音:“你!” 他一时想不到要用什么词语指责宁七音,宁七音的笑容在清晨的阳光下纯净美好,恍惚间他甚至觉得宁七音是不懂那个成语,而不是故意骂他眼瞎。 宁七音看着宁正辉敛了些笑容:“是不是我说错了?” 宁正辉正想开口教她不要乱用成语,便听宁七音接着说道:“应该是错了,二哥与大哥一同在宁国公府长大,怎么可能一个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另一个却是良莠不分的戚戚小人呢?” 宁七音的笑容已不见分毫,说话的声音也凉凉的充满嘲讽。 宁正辉只是看着宁七音冷冷一笑,心中打定主意要去找父亲说说,让他看看这个乡下来的丫头是个什么货色。 宁七音闲闲地转身继续向前,私底下的这番对话让人心情愉悦,就连飘下来的枯黄树叶都翩若彩蝶了。 宁正辉本来要回自己院子里去,走了一段却越想越气,想着宁国公今日正好在家,索性也不等合适的机会了,转身就去告状了。 宁国公正在书房中喝茶,见到宁正辉倒是很高兴,说才得了一份陈年普洱,邀他一起尝尝。 宁正辉顺从地陪着宁国公聊了聊茶叶,又说了些最近天凉早晚添衣之类的话,最后兜兜转转总算说到了宁七音。 “这个妹妹……” 宁正辉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宁国公的脸色才继续说道:“还是应该严加管教才是。” “她乡下回来,不懂礼数可以学,可目无尊长却实在可恶!”宁正辉皱起眉,“我不过是她的哥哥,并不敢托大,可她见了我打声招呼总是要的吧?” 想都这个,宁正辉依然气哼哼的:“我想,就算是在乡下也没有见了亲哥哥不说话的道理。” 他愤愤地道:“何况,她还对我出言不逊,显然 分卷阅读82 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也没把咱们宁国公府的人放在眼里!爹,你怎么也得管管她了,可不能让一个乡下丫头坏了我们国公府的规矩,平白让人笑话!” 宁国公却是半信半疑:“竟有这样的事?” 最近和孙氏、老夫人聊起来,都说宁七音知分寸懂礼仪,宁国公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宁七音,倒和他印象中的女儿大相径庭。 宁正辉点头:“她从小不在咱们府里长大,这么大了才回来,谁知道她心里存着什么心思?到底是没有人好好教导过,她……” 正说着,却见宁七音和宁正锦从门口经过,二人还捧着一本打开的书边走边看,听二人说话的内容却是在研习书中的一个句子。 宁正锦是在宁国公这边帮忙做事,宁七音找到墨苑没人才又听了小厮的指引找到了这里。 二人见宁国公书房开着门,都下意识地往里看了一眼。 “父亲!二哥。”宁七音先走进来向二人福了福。 宁正锦也走进书房,简单向宁国公说了宁七音的来意。 宁国公点点头,看向抱着书乖巧立在一旁的宁七音,怎么也想象不出宁七音对宁正辉出言不逊的样子。 “今日真是巧,我们兄妹三个竟都在父亲这里碰面了!”宁七音眸光带笑,轻轻地从宁国公看到宁正锦,最后落在了宁正辉身上。 宁正辉脸色不善,见宁七音看过来也不去接她的眼神,只不屑地将脸转向了一旁。 “昨儿夜里我听着风刮了半夜,今儿果真就凉了,二哥穿这些来父亲这里,也未免太单薄些。” 宁正辉听宁七音突然关心起他的冷暖,不由地一怔,转回头疑惑地看向宁七音。 宁七音却向他一笑,然后对宁国公道:“二哥最是重兄妹情谊的,只是他是个内敛的,所以在父亲大哥面前很少外露。” 宁正辉听了更是一脸懵,宁七音这是在夸他? 宁七音唇边微微笑着,清凌凌的眸光又落在宁正辉面上:“我却在二哥身上学到了什么是手足情深,他对妹妹从来都是关怀备至呵护有加,有这么一位重情重义的兄长,实属幸事!” 宁国公面上没什么表情,他看了看宁正辉,也并没有说什么。 几个人又闲聊几句,宁七音还记挂着让宁正锦解惑,便先告辞了,走的时候礼数周全毫无不妥。 宁国公看着他们走远,才转向宁正辉,面沉似水,冷声质问道:“你就是这样为人兄长的?” ☆、第 39 章 第39章宁正辉挨骂 宁国公看着他们走远, 才转向宁正辉,面沉似水,冷声质问道:“你就是这样为人兄长的?” “顶天立地的男子你不学, 去学那嚼舌的长舌妇,我们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 宁国公知道这个二儿子一向心胸不怎么开阔,小时候宁正锦得到夸赞,他就会在背后生气怨恨, 本想着长大了人会成熟些, 没想到今日竟针对起宁七音来。 宁七音这些年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回家来才受到一点点疼爱,那不都是应当应分的吗? 甚至宁国公都觉得宁家补偿宁七音的根本远远不够, 没想到宁正辉还是小时候的心性, 竟然跑到自己面前说妹妹的不是。 难为宁七音还在大家面前夸赞这个二哥,若她知道宁正辉背后如此这般, 岂不是要寒了她的心? 宁国公想着这些,实在是心灰意冷,望着宁正辉, 真是恨铁不成钢, 当下真是狠狠地骂了宁正辉一通。 宁正辉只敢低头听着, 大气都不敢出,最后才敢说了一句“父亲息怒”, 却被宁国公直接赶出去了。 直到从父亲那里走出来好远,宁正辉还有些不敢相信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原本觉得宁七音一个乡下丫头,根本不配在自己面前说话,却不想因为她在父亲面前摔了个大跟头。 宁正辉已经很久没有受过父亲这样的责骂了, 他这两年才觉得父母对他也是看重疼爱的,却没想到因为一个宁七音,他又在父亲面前落了个嚼舌的罪名。 而且还是针对自己的亲妹妹,父亲方才眼中的失望与愤怒,简直让他脊背发凉。 宁正辉越想越觉得宁七音可怕,一个十五岁的乡下丫头,他原本以为她诸事不懂,便是稍有长进能得长辈几分青睐,也不能长久地掩盖她的无知。 没想到她今日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自己置于那般难堪的境地。 又想到最近一直受委屈的宁玲珑,宁正辉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提醒她一下。 宁玲珑的月苑,宁正辉最近是常来的,偶尔在外面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也会命人送到月苑来,所以宁七音说他重兄妹情倒是实话。 只看他认哪个妹妹了。 宁玲珑正在廊下逗鸟,想着陆见洺答应她的事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办妥,忽见宁正辉双眉紧锁地走进来,便忙应了过去:“这是谁惹到二哥了? 分卷阅读83 ” 宁正辉站在宁玲珑面前,看着宁玲珑含笑的眼,心中替她担忧不已。 他将宁七音的事同宁玲珑说了一遍,说宁七音私下无人时如何对他极尽嘲讽之能事,激起他的怒火让他忍不住去父亲面前告状。 可当着父亲和大哥的面,宁七音却又对他夸赞起来,以至于让父亲完全不信他口中所说。 他把这一切都说给宁玲珑听,最后叹道:“这是什么乡下丫头,竟然如此心机?你是国公府里长大的,自然是不能和她比,她心思实在是歹毒得厉害!” 玲珑那么单纯的姑娘,哪是那乡下丫头的对手啊! 宁玲珑听着这些,也是心中一惊,她从前以为宁七音不过一个乡下姑娘,燕京城的簇锦团花定会迷了宁七音的眼。 她想着只要对宁七音哄着些,防着些,宁七音对她造不成太大的威胁。 后来渐渐地发现宁七音竟然不受自己掌控了,但她想着,到底是没什么见识的丫头,她可以慢慢来,最后不愁斗不过她,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宁七音竟有如此重的心机。 这种手段,哪是一般人能有的? 宁玲珑又想起昔日种种,顿觉自己上了宁七音的当,从前自己在她面前耍的那些小心思,只怕早就被宁七音看穿了! 这宁七音,好生险恶的用心! ***************** 又从宁正锦那里新借了书,宁七音读得入迷,便是连晚饭都是一次次被丫鬟请着才胡乱吃了几口。 饭后又靠着窗苦读,小丫鬟忙检查了一番窗子是否关严了,又拿来披风为宁七音披上。 “秋凉露重,姑娘可要仔细身子。”坠儿又给宁七音添了杯热茶,“白天已经一动不动的坐了几个时辰,晚上也该歇歇了。” 宁七音刚好将那本书看完,一面想着书中的精妙之处,一面捧起茶杯来,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吃饭的时候我好像听着院子里有动静?” 坠儿已将宁七音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好,听宁七音问起来忙站好了回话:“那会儿就想跟姑娘说,看姑娘连饭都没心吃,就没打搅姑娘。” 宁七音本就随口一问,不想坠儿这么答,便抬眸追问:“有事?” 小丫鬟口齿伶俐地回她:“是绿屏过来这边了,说是拿她的旧东西,想着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就没有惊动姑娘。” “待到她收拾好了,胡嬷嬷又让我们几个查验了一番,看她并未夹带什么,也就放她去了。” 宁七音点点头,轻轻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坠儿看着宁七音犹豫了一下,想要转身去铺床,身子动了一下却又定住了。 宁七音看她欲言又止便又问了一句:“还有别的?” 坠儿顿了一下,咬了咬唇才下定决心似的向宁七音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绿屏好像鬼鬼祟祟的,可是看她取走的东西确实没什么。” 宁七音略一沉思,心里便明白了,问题也许并不在绿屏取走的东西上。 当下便吩咐胡嬷嬷带着几个丫鬟搜查,虽然众人都不知道要搜什么,可该不该是这个院子里有的东西,大家心里还是有数的,所以一时之间乐苑灯火通明,人人各行其是。 不一会儿便有人找到了东西,拿着便去宁七音房里回话,众人心中好奇,也都纷纷跟了过去。 坠儿从那丫鬟手中将东西接过去,细看了一眼,众人俱都吓了一跳,灯光照耀之下,坠儿手中赫然躺着一个相思结! 这是燕京城这两年才流行起来的物事,互生情愫的男女之间尤爱赠送此物抒情达意,却不是世族姑娘闺房中该有的东西。 丫鬟们个个面面相觑,她们虽然都是跟着宁七音不久,可大多是本分的,如今见了这个也是吓白了脸。 胡嬷嬷更是吓得不轻,直拍着心口道:“还好是咱们找出来了!” 坠儿将那相思结呈道宁七音面前:“姑娘?” 宁七音向那相思结上打量了一眼,却忽然记起上辈子的一件事。 那时候绿屏在乐苑已经是一副事事做主的样子,值夜一般都安排小丫鬟顶着,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在宁七音屋外守一回。 有一天夜里,宁七音醒了要茶,却一直唤不进人来,就在她干脆坐起来想要自己倒茶喝的时候,绿屏才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竟还难得地向宁七音道歉说睡得太死了。 那时候宁七音也没在意,喝过茶便又躺下了,再要睡着的时候才突然想起,绿屏跑进屋里时,不但她身上那件粉红夹袄竟是系错了扣子的,脚下甚至只趿了一只鞋。 若说是睡迷了起来慌忙中跑丢了一只鞋,倒也说得过去,可丫鬟们值夜时都是和衣而眠,哪里会有系错扣子的事? 可是上辈子宁七音懵懂,心中只是觉得奇怪,却没往心里盛。 如今再回忆起来,那晚她喊了人之后,院中分明有什么动静的。 宁七音想到此处,不由看着那个相思结冷笑, 分卷阅读84 上辈子她是软弱到了什么地步,以至于院里的丫鬟都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偷汉子。 “行了,”宁七音向众人吩咐道,“既是找出来了,大家便将此事放到心里不要再提了。” 如今乐苑中众人都对宁七音十分尊崇信服,主子在府中的变化他们最清楚不过,又眼见着老夫人和夫人都对宁七音另眼相待,他们自然是一点都不敢怠慢。 宁七音将众人遣散了,才向坠儿耳语了几句,坠儿虽然有些不解,但最后也点头应了。 翌日一早,伺候宁七音梳洗的小丫鬟才出去,坠儿就走了进来,看屋中并无他人,才悄悄露出衣袖下的东西:“姑娘,照您的吩咐做好了。” 宁七音将坠儿手中的东西接过来,打量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入袖袋之中。 坠儿因为熬夜的缘故,眼睛有些红,她并不明白宁七音为什么让她另外做一个相思结,还指定了相思结用什么丝线。 可是自从宁七音立起了乐苑的规矩,坠儿就死心塌地的一心为宁七音做事,只要是宁七音说的,她都会不打一丝折扣的去做。 见宁七音起身似乎是要出去,坠儿忙拿了披风为宁七音披上,又将兜帽为她戴上,这才随着她出门去。 ☆、第 40 章 第40章锦囊妙计 老夫人院子里刚刚洒扫过, 有一种雨后的清新气息,廊檐下几只丫鬟在逗鸟,还有洒扫的仆妇在那里忙碌。 阿福一掀帘子看到了宁七音, 忙笑着迎出来:“真是巧了!老太太才说要请姑娘过来用早饭,姑娘这就过来了!” 宁七音随着她走进房里,却见宁玲珑正在老夫人跟前坐着,正笑嘻嘻地说着什么。 宁老夫人见宁七音进来很是高兴:“玲珑说要陪着我用饭, 我想着人多热闹, 正要让阿福去喊你呢!” 宁七音向宁老夫人行了礼,又有丫鬟伺候她褪去披风,她这才走上前去笑道:“妹妹那张嘴最是会说又会吃的,今儿个要来祖母这里用饭, 可是听说祖母有了什么好吃的?” 宁老夫人听了也不由笑起来, 向宁玲珑道:“瞧瞧,瞧瞧!我说你是个嘴馋的, 你还不承认!” 说着还向宁玲珑额上点了两下,倒是亲亲热热的祖孙俩。 宁玲珑捂住额故意一副被点疼了的样子,却又笑着向宁老夫人道:“谁让祖母房里的酿茄子最好吃呢!” 宁老夫人上了年纪, 牙口便不是太好, 大厨房里做的东西不合她心意, 孙氏就干脆在闲木堂为婆婆设了小厨房,挑了宁老夫人中意的厨娘, 专门做饭给老夫人吃。 这酿茄子是厨娘的拿手好菜,也是宁老夫人爱吃的软食, 方才宁玲珑过来请安听小厨房里要做这道菜,便向老夫人耍着赖说不走了。 却没想到老夫人说要把宁七音也喊过来,宁玲珑才笑着说了句“说不定姐姐都吃上饭了”, 便见宁老夫人没听见似的直接让人去叫了。 眼下宁七音不请自来,宁玲珑也只得做出好姐妹的样子。 毕竟宁七音心机那么重,宁玲珑自觉若是不加重视,只怕会输得很惨。 用饭的时候宁玲珑似是无意中说起来:“从前觉得姐姐好性儿,还怕姐姐别人欺负了去。那天去乐苑,我瞧着下人们都规规矩矩的,像是大气都不敢出,一看就是姐姐管教得好!” 宁玲珑话语中暗指宁七音苛待下人,说完还暗暗地看了宁老夫人一眼。 宁老夫人却拉下了脸,颇为不悦地样子,向阿福道:“这茄子怎么没以前嫩了?” 阿福听得这话,倒是唬了一跳,忙上前看了一眼,便说要喊厨娘过来,老夫人摆摆手:“算了。” 宁玲珑又向宁七音看过来,眼神中带着挑衅,显然还等着她往坑里跳。 宁七音轻轻一笑,将才盛好的汤吹了几下,然后放到老夫人面前:“祖母先尝尝这汤,方才那块茄子许是蒸的不好,待会儿我帮您挑块好的。” 宁玲珑有些沉不住气,不由上前,笑着对宁七音道:“姐姐,你是怎么管教下人的,不如也教教我!” 宁七音又挑了一块软烂的茄子,用筷子拨到汤匙中然后放到老夫人面前的碟子里,这才向宁玲珑浅笑道:“妹妹年纪轻轻的怎么记性倒不好了?” “我那院里的下人,许多不是妹妹帮着挑的吗?要说管教,那得是妹妹管教的好,我可不敢居功。” 宁老夫人是什么人?繁华盛世兵荒马乱都经历过,内宅的争斗也看过无数,宁玲珑那句另有他意的话一出来,宁老夫人就知道她这是在自己面前给宁七音下套呢。 可这两个孙女,一个看着长大,一个骨肉至亲,宁老夫人并不想厚此薄彼,便故意挑了饭菜的刺,想将话题岔过去。 谁想到那宁玲珑竟看不出眉眼高低,还是追着宁七音问。 好在宁七音轻松化解了,宁老夫人面上总算又有了笑模样:“玲珑今日还真是不灵光了,我看这是连我的记性 分卷阅读85 都不如了!” 宁玲珑本就被宁七音的回答噎住,听了宁老夫人这一句,脸上就更有些挂不住,干笑了两声才道:“老夫人从来都是心明眼亮,便是十个我也不能跟您比!” 吃过了早饭,宁七音又在老夫人院子里玩了一会子,方才回乐苑去了。 第二日一早,宁七音才用过早饭,打算去宁老夫人房里请安,便有小丫鬟慌慌张张地将坠儿叫了出去。 宁七音见状,不动声色地垂眸,想着这必是自己前一日扔在那边的相思结被人发现了,便不急着出去,反而坐下来,不疾不徐地吃了一口茶。 这茶是上等好货,品在口里,润在喉头。 这让她觉得舒服。 坠儿很快便匆匆走了进来,低声向宁七音说了闲木堂那边发生的事。 说是清早在院子里洒扫的仆妇,拾到一个相思结,那仆妇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便回禀了老夫人。 老夫人气得早饭都没吃,说便是把宁国公府翻过来也要查出那相思结是谁的。 宁七音听完点点头:“早饭前让你盛出来的红豆汤还热吗?” 坠儿没想到宁七音不说相思结的事,反而问起了红豆汤:“您说随时要热的,所以我让人煨在炉边了。” 宁七音起身:“带上香蜜,装到食盒里,咱们去闲木堂。” 老夫人房里剩的几个人,个个屏气凝神,端茶倒水也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惹得老夫人再发火。 宁老夫人见宁七音进屋,脸色还稍稍缓和了些,可口中却道:“原说天凉了,不用你们每日过来请安了,竟又因这事给忘了。” 宁七音让丫鬟把食盒放在桌上,又见满桌的吃食未动半分,便向宁老夫人笑道:“今日厨娘做的不合祖母的胃口?我煮了红豆汤,祛湿清热又养脾肾,不如我为祖母调上香蜜您吃一碗?” 宁老夫人原本也没开始时那么气,发了一通火也觉喉咙发苦,听宁七音说蜜调红豆汤,倒十分有胃口,于是便应了一声“好”让丫鬟搀着到桌边去了。 吃了几口香甜软糯的汤,宁老夫人这才叹息道:“想必院子里的事你也听说了。” 宁七音笑笑,眼神清澈纯净:“路上见丫鬟仆妇们都行色匆匆的,就问了一句。” 宁老夫人长叹一声:“没想到咱们家出这种事。” 宁七音起身走到宁老夫人身后为她捏肩:“祖母不要真动了肝火,说起来这事到底是咱们家自己发现的,查清了处理了也就好了。” 宁老夫人又叹息一声,从肩上拿过宁七音的手,拉着她又坐回榻上去:“你年纪小,哪里懂得其中的利害!” 宁七音坐在宁老夫人身旁:“祖母跟我说说我不就懂了?” 宁老夫人听着宁七音轻柔的声音,心中也觉火气渐消,竟真的拉着她的手说起自己的担心来:“我这院子里,来来往往最是多的,别说二房那边,就是顾国公府那边的人也都是常来常往的。” “若不是我院里的人捡到了,被那有心的人看到,宣扬出去,岂不是坏了咱们宁国公府的名声?那就连你们兄妹也都连累了!” 宁七音却有些不解:“那也可能是夫妻之间互赠的啊!” 宁老夫人摇头道:“要么我说你年纪小,都想不到这些。你想想咱们府里哪里还有年轻的小夫妻?做主子的要么年纪大,要么年纪小,仆妇们也都是快当婆婆的人了,谁还会拿这个来玩?” 宁老夫人没再顺着推断下去,却拍了拍宁七音的手道:“我最怕有那不守规矩的人,把你们兄妹带坏了啊!” 宁家的兄妹几个,还都均未成亲,这相思结要是被别人拾去了,编排点子事出来,家里的公子姑娘全都会名声受损,是以老太太早上听说的时候,差点没气晕过去。 宁七音又陪着老夫人坐了一会儿,宽慰了几句才回到乐苑去,绿屏既然做过那种事,就不可能没留下蛛丝马迹,查到她头上是早晚的事。 老夫人派出来的仆妇嬷嬷最是要强能干的,先将这两日进出老太太院里的丫头小子全都问了个遍,然后又各院里细细地清查起来。 宁七音院里的小丫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讷讷地站在一旁,便有嬷嬷向坠儿笑道:“还请告诉姑娘,这原是管家的大意丢了一样物事,怕有人装混了,老夫人这才命我们几个仔细找找,不单姑娘这里,各院里都要找的。” 坠儿心知肚明,便也不多说什么,只道:“嬷嬷也是奉命行事,我家姑娘不会往心里去的。” 如此翻找了几个院子,将那些丫鬟小厮的箱子包袱全搜了一遍,最后果真将绿屏查了出来。 从绿屏的住处不但搜出了编织相思结的绳线,还查到一条男人的汗巾子和一个未编好的扇穗儿,看那扇穗儿的颜色样式,也像是男子用的。 老夫人大怒,待到绿屏被带上来时却看都不愿看她一眼,只向一旁啐了一句“下贱东西”,便要将人打发出去。 鲁嬷嬷听说自己孙女被查到了 分卷阅读86 东西,忙慌慌张张地到老夫人屋里来,她看到地上扔着几样东西也觉心惊肉跳,却下意识地要帮绿屏圆过去。 “老夫人!这是……”鲁嬷嬷又向地上那汗巾子看了一眼,“这是我让绿屏给她爹捎的东西!” 绿屏跪着趴在地上,全身抖若筛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吓得连哭都不会哭了,冷汗密密层层地渗出来,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她听到鲁嬷嬷在替她说话,却像是听不懂似的毫无反应。 “这也是你让她给她老子捎的东西?”宁老夫人拿着一张花笺抖了两下冲鲁嬷嬷扔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更噢 ☆、第 41 章 第41章相思结的局 那花笺到底分量轻, 飘出来很快就落了地。 鲁嬷嬷并不识字,便是识得字,那么远她也根本看不清。 她知道绿屏这是被人拿住了铁证, 一时间心里又气又急,真是恨不得把这孙女彻底不要了,但到底是自己孙女,心里还是存着一丝念想, 想保住这个孙女的。 她猛地冲绿屏扑过去就打, 劈头盖脸的巴掌落下去,指望着能让宁老夫人消消气。 “你这个混账东西!我是怎么教你的?”鲁嬷嬷推推搡搡的一下把绿屏推翻在地,然后又继续扑上去又拧又掐又扇又打。 “还不快说你是被哪个黑心的给骗了,让老夫人给你做主, 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 求老夫人帮你把这丑事遮遮!” 鲁嬷嬷指望着绿屏能供出个人来,将罪名推到那个人头上, 绿屏也许还能继续在宁家混口饭吃。 可绿屏完全被吓傻了,竟是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说。 鲁嬷嬷恨极,下手就更重, 伸手就要去撕绿屏的嘴, 想要让她开口说话。 “行了!”宁老夫人呵斥一声, “你在我屋里闹给谁看?我说打发出去就打发出去,难道我在这个家里说了都没人听了?” 又向身旁的丫鬟怒道:“你们一个个都是聋了不成?我说将绿屏打发出去, 她如何还在我屋里?” 丫鬟们一听,忙低头敛目地匆匆上前, 架起失了魂的绿屏拖出去了。 鲁嬷嬷心里一凉,老泪纵横地跪在那里:“老夫人……” 才开了口,便有几个管事的又进来回话:“老太太, 在鲁嬷嬷的房里发现了这些。” 一个青布包被管事的放在桌上打开,哗啦一声许多碎银子、金戒子、银坠子等物事露在众人面前。 鲁嬷嬷心里一哆嗦,那是她平时克扣勒索小丫鬟慢慢积攒起来的,也有从主子房里“捡”到的东西,虽然大多被她变卖换成了银子,可也有一两样不好出手的东西。 宁老夫人一瞧反倒笑了,向着鲁嬷嬷讽道:“我倒不知道在我身边做嬷嬷还是个肥差!” 鲁嬷嬷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颤声道:“都是……都是各位主子们赏赐……” 宁老夫人懒得听她分辩,只向双喜一伸手:“你我主仆多年,我会给你留几分脸面。” 双喜忙上前搀住了老夫人往里屋走,竟是再没人与鲁嬷嬷多说一句。 鲁嬷嬷心有不甘,膝行两步哭喊道:“求老夫人饶了我这一次,我做牛做马报答老夫人!” 却有管事的一边一个拦住了她:“老夫人累了,您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就别让咱们为难了。” 鲁嬷嬷还想再求求老夫人,怎奈那管事的看起来强硬得很,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眼见着老夫人这里没什么希望,她也只得哭着先出去了。 鲁嬷嬷走出闲木堂,一想到自己的东西被抄走了就觉得肉疼,在宁国公府过惯了好日子,一想到要身无分文地被撵出去,她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思来想去,她便想到了宁玲珑,心中有了主意她也不哭了,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抬脚就往月苑走去。 闲木堂那边那么大的动静,宁玲珑自然早得了消息,一听说鲁嬷嬷在外面求见,便吩咐人打发了了事。 一个在老夫人面前失了势的嬷嬷,宁玲珑不觉得还有什么见面的必要。 当传话的丫鬟出来说二姑娘身子不舒服才吃了药睡下了,鲁嬷嬷简直恨得心痒,可她不能就这么走,她这一离开,说不定就被人直接赶出去,以后再没有进宁国公府的机会了! 于是她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向那丫鬟道:“麻烦进去告诉姑娘一声,我不是个胡乱说话的人,还请姑娘见我一面。” 那丫鬟却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只是皱眉道:“都告诉你姑娘睡下了,你让我怎么跟姑娘说?” 鲁嬷嬷见这丫鬟不开窍也板起脸来:“你只告诉姑娘我鲁嬷嬷是个守口如瓶的,就这一句,你若不去说,或是说晚了,等你们家姑娘知道了定会将你撵出去!” 小丫鬟被唬了一跳,又看鲁嬷嬷的神色不像虚张声势,便咕哝着又进去禀报了。 分卷阅读87 待到鲁嬷嬷终于进到宁玲珑房里,便见宁玲珑扶着额从屋里走出来,一副才起来的样子。 鲁嬷嬷少不得要陪着笑脸赔不是:“不想把姑娘吵起来了,真是罪过。” 宁玲珑沉着脸不说话,坐下来接过丫鬟奉的茶就将屋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鲁嬷嬷站在那里,等着宁玲珑问话,可宁玲珑却只是端着茶吹了几下又放下,根本没有要搭理鲁嬷嬷的意思。 鲁嬷嬷脸上挂不住,可到底厚着脸皮开了口:“我这事,还求姑娘帮帮忙。” 宁玲珑脸上半点笑容也没:“哦?鲁嬷嬷什么事?” 鲁嬷嬷不信宁玲珑半点消息也不知道,可她先是推脱不见,又是这种态度,鲁嬷嬷心中恨不能扑上去扇宁玲珑两掌。 “我也不跟姑娘绕圈子了,”鲁嬷嬷破罐子破摔,干脆一屁股坐到宁玲珑下首的椅子上说话,“我们家今年时运不济,先是儿子,然后是孙女,紧接着是我,我也是走投无路了,过来投奔姑娘。” 宁玲珑见她这架势反倒气笑了:“你时运不济就来投奔我?我有什么本事能让嬷嬷来投奔呢?” 鲁嬷嬷压着火气,也是冷笑一声:“姑娘别忘了,姑娘的许多事,别人不清楚,我却清楚得很,若我将那些事说出去,姑娘十多年的苦心经营只怕会竹篮打水喽!” 宁玲珑被她威胁,一时间也是又气又恨,却又想不到什么办法能堵上鲁嬷嬷的嘴。 宁玲珑这些年虽然不曾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但那些小事一桩桩一件件被翻出来,只怕她经营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你到底想怎样?”宁玲珑拧着眉,恨恨地甩了鲁嬷嬷一眼。 鲁嬷嬷见她如此,知道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便又稍稍带了点笑容:“姑娘是个明白人,我如今就算是什么都没有了,也不想跟姑娘争个鱼死网破。但凡姑娘能给我们一点活路,我也不能说那些不中听的话。” 宁玲珑权衡了一番,到底拿了银子给鲁嬷嬷,让她另外安置绿屏:“老夫人打发了你们,谁也保不住,你们拿了钱先去外面吧!” 鲁嬷嬷自然知道宁玲珑这里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如此,当下便接了银子,掂着分量原想多要些,又怕宁玲珑彻底恼了,想了想来日方长便谢过离开了。 宁玲珑却信不过她,在房中来来回回的踱了一会子,终于又一咬牙追了出去。 追上了鲁嬷嬷,宁玲珑才千叮万嘱鲁嬷嬷要信守承诺,便见宁七音飘然而至。 宁玲珑和鲁嬷嬷对视了一眼,然后沉默着看宁七音走过来。 宁玲珑心里不得不承认,宁七音和从前相比简直是脱胎换骨,就她走的那几步路,分花拂柳仪态万方,绝对是无可挑剔的。 鲁嬷嬷却蹙起眉来,怎么就那么巧,宁七音院里才留了个相思结,老夫人院里就发现一个,家中清查下来,竟没发现乐苑的那个。 她蓦地就恍然大悟,这一切根本就是宁七音的圈套。 “是你!”鲁嬷嬷突然指向宁七音,“这都是你设计的!” 宁玲珑听了这句暗惊,宁七音的心机已经重到如斯地步,竟能借刀杀人了? 鲁嬷嬷看宁七音停下来,心中的猜测越发的清晰,不由向宁七音恨道:“那个相思结一定是你做下的局!” 绿屏才往乐苑藏了个相思结,还没来得及布局让人发现,老夫人院里竟出现了一个。 老夫人当下便让人上下清查,以至于绿屏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捉了个正着。 宁七音看着鲁嬷嬷灿然一笑:“那什么相思结,本来就是你们的,还给你们而已。” 鲁嬷嬷没想到宁七音这么大方就认了一时气得竟说不出话,想到绿屏就这么被撵了出去,后半辈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她的心里就乱成了一团麻一般。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的笑容不说话,她只觉后背发凉,虽然宁七音做局在前,可这个局能成还是绿屏自己不干净。 那么,宁七音是如何知道这些? 她还知道什么? 宁玲珑心中觉得恐惧,她从前有信心能够掌控的宁七音,好像半点不见了软弱可欺的影子。 宁七音的眼神从宁玲珑面上略过,又向鲁嬷嬷道:“以彼之道还彼身罢了。” 鲁嬷嬷突然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她和绿屏做下了禁不起细查的事,却还要不自量力去陷害宁七音,最后却是给别人递了刀。 正欲哭无泪之间,有仆妇找过来向鲁嬷嬷道:“嬷嬷请自重,没什么事还是快走吧,不要在这儿烦姑娘们!” 鲁嬷嬷又看了宁七音一眼,那么一个柔柔弱弱的标致美人儿,她这把年纪怎么就折了她手里? 待到鲁嬷嬷随那仆妇走远,宁玲珑瞪着宁七音道:“算你厉害!” ☆、第 42 章 第42章算你厉害 待到鲁嬷嬷随那仆妇走远, 宁玲珑瞪着宁七音道:“算你厉害!” 分卷阅读88 要知道,绿屏本是宁玲珑放到宁七音院里的,是宁玲珑的耳目, 却不想就这么被宁七音给连根拔了。 如今的宁玲珑满腔愤怒和挫败,她无法理解宁七音怎么有这般手段,她彻底落败了,却还不知道缘由, 这让她整张脸都耷拉下来了。 宁七音看着这样的宁玲珑, 因为愤怒而不见半分笑容的宁玲珑,倒是和宁七音的乡下养母生气时极像,一双薄唇因为嘴角向下而更显刻薄。 她此时却是神情轻淡,略带着一丝笑, 淡淡地道:“是, 我厉害得紧,不过好妹妹, 有什么手段你也可以尽管来。” 将绿屏安插到乐苑,如今鲁嬷嬷和孙女失了势却出现在宁玲珑面前。 还有上辈子的种种,宁玲珑自始至终就不曾无辜过。 若不是知道这些事, 只看宁玲珑的悲愤,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比自己还委屈。 宁玲珑盯着宁七音那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依然娇软柔美,依然安详含笑, 但是她突然后背发凉起来。 明明眼前的宁七音从来没变过,依然是那副轻淡, 但是她却凭空看出一些不容小觑的气定神闲气势,这让她心生畏惧,让她瑟缩, 让她想不由自主地后退。 这到底是什么人,她怎么会有这般能耐?不就是寻常一个乡下女子吗?她到底怎么有的这些手段? 宁玲珑强装镇定,看着宁七音冷笑:“你还不知道吧?上次你在陆家对着陆见洺挤眉弄眼的,可他心里喜欢的人却是我。” 陆见洺答应宁玲珑想办法,这给了宁玲珑很大的希望,只要宁七音一日没有嫁到陆家去,她宁玲珑就不会放弃这门婚事。 反正这门婚事还没真得定下来不是吗?一切都是口头之约,一切都是彼此的默契罢了。 只要没有真得定亲,她就有机会,有机会挽回一局! 这些本就是自己藏在心里的事,如今被宁七音逼视着,宁玲珑说出陆见洺心里有她的话,她想用这话来狠狠地刺宁七音,想看宁七音为此失落难过,想撕碎她平静无波的外表,想看看她是不是如同现在一样状若无事! 自己的未婚夫喜欢自己的妹妹,宁七音,你还有脸那么嚣张吗?你应该难过得要死吧? 宁玲珑恶毒地这么想着,颇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妹妹心里是不是很难过?你的男人,他细腻了一直惦记的都是我呢,也许他想和你悔婚,想娶我,你说到时候,别人怎么看?” 谁想宁七音却轻轻挑眉,淡淡地道:“好妹妹,他喜欢你?那实在是好极了,你快些把他抢走吧!我正愁,他那样的一个杵在那里,倒是影响我再配良婿了。” 这是真心话,若是宁玲珑真把陆见洺抢了,倒不必让宁七音费神想退婚的事了。 只是宁玲珑却觉得宁七音是在嘲讽她,宁七音必是难过了,才故意说这种话逞强,毕竟那样的婚事,谁不愿意要呢? 或者她这是对婚事胜券在握,才故意讥笑她? 她冷笑一声,嘲讽地道:“你是胜券在握,却来说这种大话!你也别得意,那婚事早晚是我的,总有一日,你会肝肠寸断!” 说完,她狠狠地瞪了宁七音一眼,一转身离开了。 宁七音看着宁玲珑的背影,默了片刻,却突然嘲讽地笑了。 就那么一个婚事,她会想要吗?只盼着这两位赶紧勾搭在一起,倒是省了她的功夫! ************* 重阳节是个大日子,往常宁国公府都会让子弟过去山中登高游玩,以前孙氏也会跟着去的,不过因孙氏最近精神有些不济,便不太想去了,干脆让他们兄妹几个过去。 宁国公府兄妹几个便告别了父母祖母,一起去山中游玩,城外的洛山是燕京城附近有名的峰岭,半山腰有座洛山寺,修的红墙金顶,隐在山林中却也是香火旺盛。 夏日时山林葱翠,到了重阳节便染上了或黄或红的颜色,远望去倒是色彩斑斓。 马车行到半路便不能继续前行,几人下车来徒步往半山腰的寺庙走,中间因为宁玲珑倒歇了好几次。 在宁正锦笑着说宁玲珑体弱时,宁玲珑靠着一棵枫树瞥了一眼宁七音。 宁七音正用锦帕轻拭额上的细汗,她也累了,微微有些喘,可站在那里仍是亭亭玉立的模样。身后是各色枫树松柏,宁七音站在那里却犹如一株纤细的翠竹。 纵是立于那些稍显粗糙的大树前,她也仍是纤细柔美清雅秀逸,不像宁玲珑,因为疲累已露出少许狼狈之色。 宁玲珑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嘲讽道:“姐姐毕竟在乡下干农活练出来了,我怎么能跟姐姐比?” 宁正锦脸上的笑便冷了下来,宁七音自己都不曾抱怨过乡下的生活,宁玲珑却拿乡下的日子当成宁七音的污点一般一次次提及,却不知她每提到一次,就会让人想到她并非宁国公府的姑娘一次。 宁七音的眼神凉凉落到宁玲珑身上:“妹妹说笑了,妹妹身上流着乡下的血,若是妹妹到了 分卷阅读89 乡下,只会比我更出色的!” 宁玲珑登时恼羞成怒,一张脸都涨红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宁正辉嫌恶地看了宁七音一眼,然后站到了宁玲珑对面,将她和宁七音之间的视线隔断。 经历过宁国公的责骂,宁正辉倒是对宁七音有所忌惮,他接过宁玲珑手中的帕子,给她擦了擦汗,才低声道:“好好的你招惹她做什么?” 这宁七音不管是明里硬碰,还是暗地里算计,都还没输过,宁正辉觉得不能再轻视她随意出手。 宁玲珑的视线越过宁正辉的肩头白了宁七音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越是看到宁七音气定神闲的样子,她就越是生气。 走着又遇到了别家的轿子,有以前结识的人便和宁家兄妹招呼寒暄,宁玲珑看了又是一通抱怨,说为什么不能像他们带顶轿子上来。 宁正锦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重阳登高自然是自己来登,难道还要人将你送到山上不成?” 宁正辉听了自然是要护着宁玲珑:“别家能送咱家为什么就不能送?宁国公府在燕京城也是数得着的人家,府里的姑娘金贵,便是乘顶轿子又如何?” 宁七音抬头看了看寺庙山门已近,边向上走边淡声道:“二哥是不是忘了,上山前是妹妹兴高采烈的说要爬山玩,要从山脚出发,还是大哥顾及着大家的体力,让马车多走了一段的。” 宁玲珑看了一眼宁正辉,索性又停住不走:“我不管,我要再歇上一歇。” 宁正锦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山门,倒确实还有许多台阶要上,只是已经歇息了多次,又走到了这里,他还是愿意一鼓作气爬上去。 宁正辉扶住宁玲珑:“大哥若是不想歇息,我便陪玲珑在这里休整一下,过会儿再上去找你们。” 宁正锦看了一眼弯着腰气喘吁吁的宁玲珑,然后向宁七音问道:“要再停一下吗?” 宁七音摇摇头:“越停越觉走不动,倒不如咬牙一次上去的好。” 宁正锦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和宁正锦拾级而上的时候,宁七音突然想到一件事。 上辈子重阳这日来爬山,他们兄妹几人便遇到了夏若梅和苏南卿,那二位姑娘也是重阳登高拜佛而来,谁想到后来竟都与宁家成了姻缘。 上辈子夏若梅嫁给了大哥宁正锦,苏南卿则嫁与了宁正辉。 那时候在这洛山上,夏若梅看着倒是知书达礼的女子,谁知和宁正锦婚后便露出了泼妇的面孔。 宁七音回忆着,想着怎么避免宁正锦和夏若梅再碰面,若是他们再见到,她得想法子破坏他们的机缘。 宁七音低头向上爬,走了一段又抬头看还有多少台阶,却见一位明眸皓齿的姑娘在路旁站着向下望,脸上有些焦急的神色。 宁七音不由一怔,竟然是苏南卿站在那里。 苏南卿背后的苏家,也是燕京城有名的世家,上辈子与苏家定亲之后,宁老夫人对苏南卿也是颇为满意,还说没想到宁正辉有福气能娶到这样的贵女。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二嫂年纪轻轻的便抑郁而终,那时候宁七音已经嫁到了陆国公府,娘家的事便不太清楚了。 只是如今让宁七音意外的是,上辈子大哥宁正锦先遇到的明明是夏若梅,怎么今日却成了苏南卿? 宁七音正思忖着,却听苏南卿开口道:“姑娘,方才上来时可曾见一顶玄青色软轿?” 宁七音看过去,苏南卿正眼含期盼地看着她。 宁七音和宁正锦二人停了下来,宁正锦本来在靠近苏南卿的一侧,如今见一位陌生姑娘跟自己妹妹说话,便从宁七音身后绕到了另一侧,好让宁七音与那位姑娘说话方便些。 “是有几顶软轿,只是玄青色的也不止一顶,不知有没有姑娘问的那顶。” 宁七音注意到苏南卿的站姿似乎有些奇怪,像是只用一只脚发力似的。 苏南卿听了宁七音的回答,失望地看了一眼山下的方向,喃喃道:“那我再等等吧!” “姑娘是在找什么人吗?”宁正锦忽然从旁开口。 宁七音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大哥,便听苏南卿说起她原本和夏若梅一同上山,半路夏若梅跑去一旁采花,苏南卿则自己先上了来。 走到这处略陡峭处,在轿子里也是坐不稳,苏南卿便停了轿子自己向上爬,却迟迟等不到夏若梅,这才有些急。 “姑娘是不是受伤了?”宁正锦再次问道。 苏南卿一怔,脸上微微一红,她不愿意麻烦陌生人,所以方才根本没提脚伤的事。 “只是扭了一下,略歇一会儿就好了。”苏南卿轻轻低下头。 宁正锦已经着手去折路旁的竹子,他方才只听苏南卿说的就发现了问题所在,既然苏南卿说她先上山登她的同伴,为何不直接走到寺庙中等待反而在半路停下来打听? 必然是她遇到了什么难处,想要等同伴上来帮忙。 宁正锦再一细看,便也发现了苏南卿站立 分卷阅读90 时一条腿不太敢用力似的。 待到宁正锦将一截竹子砍下来,又削去了上面的枝叶,然后将竹子递给宁七音,自己则将随身的小刀收了起来。 宁七音笑着接过竹子递给苏南卿:“姑娘不如先跟我们一同上去,看看伤势到底如何吧?” 苏南卿又向台阶下望了一眼,并不见夏若梅的软轿,便向宁七音道过谢,一同慢慢往寺庙走上去了。 三人互通了姓名便算认识了,没想到苏南卿还听说过宁七音,一面拄着竹子向上走,一面笑着轻声道:“早就听说宁国公府的嫡姑娘最是国色天香,今日幸得相见,果然名不虚传。” 宁正锦在一旁微微笑了一下,燕京城中各大家应该都或多或少听说过宁七音,毕竟一位公府姑娘在乡下养了十几年才回来,这事足以让人作为饭后谈资聊上半年了。 多少人得知宁七音是那位乡下姑娘时,眼神中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轻视或假惺惺的怜悯,便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宁正锦都能觉到那种眼神让人心中不适。 可这位苏南卿姑娘,眼神清澈纯净,看向宁七音也满是欣赏,不见半分轻鄙。 几人才进了寺庙,便听得身后有声音传来,转回头向下望去,却见一顶玄青色软轿正由几名轿夫十分费力的抬上来,软轿前面走着的却是宁正辉。 ☆、第 43 章 第43章他特意为她捕鱼? 却说兄妹几个见到一顶玄青色软轿正由几名轿夫十分费力的抬上来, 软轿前面走着的却是宁正辉。 宁七音下意识的和宁正锦对视了一眼,还不曾细想,便听得苏南卿在一旁唤道:“若梅!” 远远的那轿帘掀开来, 除了一位容貌秀丽的姑娘,宁玲珑也正在那轿子里坐着。 宁七音知道那位秀丽的便是夏若梅,她正朝苏南卿摇了摇手中的花:“你也才上来吗?” 宁七音见了这情景,倒是略怔了下, 要知道上辈子是大哥宁正锦遇到了夏若梅, 二哥宁正辉遇到的苏南卿,从此后缔造了两个人的姻缘,就此决定了两个人的命运,不曾想这辈子却刚好反过来了。 略一思索, 宁七音便想到了, 上辈子她在宁玲珑身旁唯唯诺诺,宁玲珑说要歇自然大家都要跟着歇, 如此兄妹几人到寺庙时比这辈子要晚了许多。 当时夏若梅和苏南卿已经到了寺庙,苏南卿在房中歇息,出来拜佛的夏若梅便遇到了正给弟弟妹妹张罗房间的宁正锦。 而后宁正辉又在院子里看景时, 与同样出来透气的苏南卿相遇。 宁七音先前还想着这辈子要破坏大哥和夏若梅的机缘, 不想宁正锦却先和苏南卿相识了。 这么想着, 不免感慨造化之神奇,或者说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件事变了,一切就都变了。 看起来, 这辈子有了一个不一样的开端,一切都将不太一样了。 宁正锦看那几名轿夫咬着牙走得并不快,便向宁正辉道:“我和七音先去客房等你们!” 宁正辉也有些没力气, 只点了点头,挥挥手让宁正锦先去。 宁正锦却并未离开,看向苏南卿道:“姑娘还要等在这里吗?脚上的伤还是先查验一下的好。” 苏南卿看了宁正锦一眼,又不由地垂下眼帘:“好像并无大碍。” 宁七音看她面色微红惹人怜爱,不由也笑道:“还是去看一看放心些。” 苏南卿又向下看了一眼缓缓移动的软轿,终于点了点头跟宁七音兄妹去了。 好在苏南卿并未伤到筋骨,不过扭了一下稍有些红,寺庙的方丈自有针对这类扭伤的草药,敷上歇息一会儿也就没事了。 待到宁正辉几人上来,又都喘了口气吃了杯茶,这才一起去佛前上香跪拜。 从大殿出来,宁正辉说要带宁玲珑去谢过那位让她乘轿的夏姑娘,便先行离开了。 宁七音则回客房取东西,也向宁正锦道了别。 山寺中稍凉,宁七音加了一件披风才又走出去看景色。上辈子跟在宁玲珑身旁,她都没能好好看看这重峦叠嶂秀美山林。 才走出门,却见大哥宁正锦正和苏南卿在院里的柏树下说着些什么。 宁七音脚下停了停,不想打扰他们二人,便偷偷顺着禅房溜到了山寺后面。 山寺之后是洛山上最大的一片较为平整的空地,除了寺院的菜园子,附近还有一条山上留下来的小溪。 宁七音从寺院出来,才在松树下捡了一个松塔把玩着,便听有人远远地唤她的名字。 宁七音已听出那是陆清雅的声音,转过头去,果见她正朝自己小跑过来,手中还攥着什么东西。 陆清雅跑到宁七音面前,弯腰扶膝喘息几下,然后才直起身子笑道:“我还想着也许你也会到山上来,果真碰到了!” 宁七音伸手帮陆清雅鬓边的一截干草拿下去,笑道:“总是这般率性,你这是钻到哪里去了?” 陆清雅 分卷阅读91 笑着抬手理了理头发,又给宁七音看手中的东西:“我们在那边捉虾,说待会儿就那么烤没味道,三叔让我找这种山葱,他拔了根样子给我,我照着找了半天,也不知道采的对不对。” 宁七音看了看远处,果见溪边有不少人。 “我哥也在那边呢!”陆清雅回过头去看,还给宁七音指了指。 宁七音见溪边似乎有人向这边望过来,心中觉得有些不妥,便向陆清雅道:“那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寺里去了!” 陆清雅却一把拉住她,带她往溪边走:“寺里有什么好玩的?你还是过来与我们一起吧!” 宁七音被陆清雅紧紧挽住胳膊,她不好硬挣开,便笑道:“让你出来采葱呢,你绑个人回去算怎么回事?” 陆清雅兴冲冲地拉着她向前:“我也真是佩服三叔,还认识这深山里的野葱,说比平日里的葱味道还好。” 宁七音没有说话,她已经看见挽着裤脚站在溪水中的陆景朝。 陆景朝从军多年,野外的这些东西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怕是比谁都门儿清的。 陆景朝注意到宁七音,遥遥地朝这边看了一眼,又将眼神淡淡的收了回去。 走到溪边,陆家的年轻人对宁七音也很是欢迎。 中秋节时在陆家那次,宁七音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很好,大家对这位娴静美貌的姑娘都很喜欢。 陆见洺也学着陆景朝的样子挽着裤脚站在溪水里,他见到宁七音过来满是惊喜。 宁七音正和陆家表妹寒暄,陆见洺便笑着向她挥了挥手。 宁七音只当没看见,转过身帮陆清雅去洗山葱了。 一触到溪水,宁七音下意识地一缩手:“好凉!” 陆清雅看着她笑起来:“刚才我哥下水的时候也哆哆嗦嗦的喊了半天凉,你和我哥真像!” 宁七音脸色凉了凉,才从陆清雅手中接过小半把野葱:“清雅别拿我和你哥比,让人听了总归不好。” 陆清雅看宁七音神色认真,一时也猜不透她是害羞还是真的不喜欢别人提陆见洺,好在陆清雅也是个通透的,笑着向宁七音道:“你和我哥是家里的事,我不过问,咱俩之间是咱俩的事,跟别的没什么相干。” 宁七音将野葱外面的一层剥去,也是没想到陆清雅会这么说,上辈子觉得她娇蛮大小姐一个,没想到这辈子相处下来倒是合得来。 陆清雅看宁七音面色缓和些,便又道:“说起来还是我家三叔,脱了鞋袜下水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宁七音只是默默听着,没有接话。乡下的时候,每年冬天都少不了踩在雪地里干活,让她变得特别怕冷,那种浸到骨子里的冷意,好像能把心都给冻住。 陆景朝指挥着几个侄子将溪中鱼虾往一处赶,然后慢慢地就走到了宁七音和陆清雅附近。 “咱们捉的这几个虾怕是不够看,我看溪中鱼倒是不少,不如捉了烤鱼吃!”陆见洺向众人提议道,说完又看了宁七音一眼。 宁七音正在溪边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一双玉手拿着青翠的细葱在溪水中漂洗着,有种不真切的美感。 陆见洺看着宁七音,嘴角不由地上扬起来,突然旁边的人碰了他一下:“鱼要从你那边跑了!” 陆见洺回过神忙趟着水哗啦啦地走到了别处,陆清雅听见他们说起鱼来,不由向宁七音笑问:“七音,你爱吃什么鱼?” 宁七音将洗好的野葱放到一旁清洗干净的岩石上,想了一下答道:“鳊鱼肉质鲜美,我很喜欢,只是却没吃过烤的。” 宁七音向水面上望了一眼:“恐怕这里没有鳊鱼。” 陆景朝正从不远处经过,回首看了宁七音一眼,却向着小溪源头的那处潭水走去了。 宁七音和陆清雅将野葱洗好,陆清雅看着捉鱼捉得兴起的众人,便向宁七音笑道:“我看咱们得去多捡些柴来了!” 说完,陆清雅又喊上两个人去林间拾柴,回来的时候捉鱼的人们刚好在往岸上走。 一时众人分了工,有垒烤台的,有打理鱼的,还有生火的。 宁七音和陆清雅守着放鱼的竹筐,每个人都将自己捉到的鱼虾倒了进去,不一会儿那竹筐中便活蹦乱跳的,竟是收获颇丰,且看那鱼,颇为鲜美肥厚,想必今日会有一番口福了。 陆景朝最后走过来,将他捉到的东西也倒进竹筐中,不过三两只虾,大多都是鱼,竟有七八条。 陆景朝将鱼倾进竹筐便转过身去溪边清洗,宁七音低头向筐中看了一眼,却见里面倒有五六条鳊鱼在打着挺乱蹦。 宁七音一怔,望向陆景朝挺拔的背影,他正弯腰下去,拿了白色巾帕擦拭小腿,那小腿健壮修长,充满了力道,但沾了一些泥巴,看上去是下水了的。 此时利索地将高高挽起的裤管放下,系上了绑腿,动作娴熟手指灵动。 当他这么低头的时候,那墨发就流泻在他宽阔的肩膀处,墨发尾梢也沾了一些湿润,看着都是有些家 分卷阅读92 常的气息,并不像往日那个高不可攀的陆景朝,反而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宁七音又看向筐中那几条肥美的鳊鱼,心中若有所动。 溪水清浅,不是鳊鱼喜欢生活的地方,况如今天气渐凉,鳊鱼就更喜欢在深水处沉着了。 这几条鳊鱼,想来是陆景朝走到潭水那边捉住的。 为什么,是特意的吗?还是凑巧了? 若说是凑巧,又怎么可能呢,一个高傲的贵公子,走那么远,挽起裤腿,不顾形象地去捕捉几只鳊鱼? 正看着那几条鱼出神,陆清雅已叫人过来打理,一面拉着宁七音去看人生火。 待到那些鱼被打理干净,陆景朝便拿野葱将鱼捆了,架在火上烤。 陆清雅从旁看着,发现了那几条鳊鱼。 “那是七音爱吃的!”陆清雅又惊喜又意外,“三叔你待会儿不要把鳊鱼给了别人,七音喜欢那个!” 宁七音被陆清雅拉着看陆景朝烤鱼,听了她这大呼小叫的一句,双颊又觉热热的,也不知是被那篝火烤的还是因为心中羞涩。 陆景朝用一片宽大的树叶将烟雾扇了扇,侧首看了二人一眼,目光在宁七音面上停了停,淡淡地应了一声就又转回头去了。 宁七音总疑心自己看错了,她怎么觉得方才陆景朝的眼底有一丝探究呢? 烤鱼的香味渐渐散开去,陆见洺走过来向宁七音笑道:“这里烟大,不如去旁边坐坐。” 宁七音却转向陆清雅道:“你怕烟,你过去坐吧!” 虽然陆清雅仍是不太清楚,宁七音对陆见洺这样的态度,到底是避嫌还是根本就不喜欢,但她既然说与宁七音的情分是单论的,便会先站在宁七音这边。 “眼看三叔这鱼就要烤好了,我们要先等一等,哥哥自己过去坐吧!”陆清雅挽住宁七音的胳膊向陆见洺笑道。 ☆、第 44 章 第44章吃鱼 “眼看三叔这鱼就要烤好了, 我们要先等一等,哥哥自己过去坐吧!”陆清雅挽住宁七音的胳膊向陆见洺笑道。 陆见洺看了看火上几条已经烤鱼,烤鱼已经被烤得外面焦黄, 连鱼皮都成了酥皮,有些地方已经暴裂开来,露出来里面嫩白的鱼肉,更有鱼油滴嗒嗒地落下, 看上去颇为鲜美。 他性也立在那里不动:“那我也等上一等吧!” 待到鱼烤好, 陆清雅帮着宁七音挑了最大的一条鳊鱼,然后围坐在一块很大的平石上面吃起来。 “这我吃不了的,我们一起吃好了!”宁七音一面将上面的野葱轻轻拨开一面向陆清雅邀请道。 “一条鱼而已,着实没多少东西, 我觉得我能吃两条!”陆清雅也选了一条鳊鱼吃, 在这青山绿水之间连说话都豪气了。 宁七音笑着尝了一口鱼肉,果然外焦里嫩格外鲜美, 野葱的辛香之气让鱼肉半点腥味也没有,鱼皮带着些酥脆的口感,金黄焦香火候恰到好处。 陆清雅也吃了一口, 都来不及咽下去便向陆景朝夸赞起来:“三叔烤的鱼可真好吃,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鱼!” 众人被她夸张的样子逗笑, 却也纷纷附和着称赞陆景朝有本事。 宁七音垂着眼眸,轻轻的将鱼刺挑出来, 陆景朝刚好在她对面,她总觉得有两道目光间或从自己这里经过, 却不敢抬眸去确认,一时面颊有些泛红,动作间竟然有些无措了。 正凝神对付一根鱼刺,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块鱼肚肉:“这草鱼也很好吃,我已经挑过刺了。” 宁七音被吓了一跳,才要转头去看,却听宁玲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姐姐人还没过去,已经吃起人家的鱼来了!” 宁玲珑陪宁正辉向夏若梅道过谢便独自离开了,她早已打听到陆家的公子姑娘们今日也会上山,不知到了没有。 她在禅房所在的院子里徘徊了好一阵子,才忍不住找了个小沙弥打听陆国公府来人没有。 待到听说陆家人都在寺院后面游玩,她便迫不及待的跑了过来。 中秋一别,她一直记挂着陆见洺答应她的事,如今有机会相见,她又怎会错过。 远远地看到溪边一群人围坐着,宁玲珑便兴冲冲地跑过去,她看到了陆见洺,眼中便只有他的身影,那群人都有谁她根本不在乎,也没去看。 直到陆见洺耐心地将一块鱼肉挑净了鱼刺,殷勤地放在某人面前,宁玲珑才看到宁七音也在那里。 她心里一凉,脚步都顿了一顿,看着宁七音转头看向陆见洺,心中的难过就变成了怒火。 宁玲珑带着笑嘲讽宁七音,然后便见有人私底下偷笑起来,陆见洺回首看见是她,不由面露尴尬。 宁七音并不去看宁玲珑,她继续挑着鳊鱼上的刺,口中嘲道:“吃个鱼而已,你也能说出一些道理,平时妹妹怕是从字里行间挑道理的吧?” 先前偷笑的人又看向宁玲珑,眼神里满是戏谑。b 分卷阅读93 r   宁玲珑尴尬的不知作何表情,眼神躲闪了一番,最后羞恼地看向宁七音。 宁七音斜眸看过来,唇边带着笑:“既然妹妹这么会挑,不如坐下来挑挑鱼刺?”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宁玲珑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恨不能自己从没在这里出现过。 宁七音收回视线,却刚好见陆景朝抬眸看过来,眸中隐约又带了笑意。 宁七音脸上一红,眸光慌乱向下,再不去看他。 陆清雅却觉得宁七音的反唇相讥很是痛快,轻轻地碰了碰宁七音,凑到她耳边道:“你这个妹妹着实是个不识趣的!” 不但不识趣,脸皮也够厚,有人充当和事佬起来拉宁玲珑坐下,宁玲珑竟然就真的坐了,还坐在了陆见洺旁边。 陆见洺不自在地看了宁七音一眼,却见宁七音正吃着面前那条鳊鱼,对他的那块草鱼视若无睹。 陆见洺心里五味杂陈,只觉得如果宁玲珑不来,兴许宁七音还会跟他聊聊那烤鱼,宁玲珑那样的嘲讽一出来,宁七音怕是不会再理他了。 他兀自懊恼了许久,也没看宁玲珑一眼,心里很怕她提起之前的事。 宁玲珑虽坐在了陆见洺身旁,却也不好跟他说话,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别别扭扭的吃了几口鱼,终于熬到众人吃尽兴要散去。 陆清雅拉着宁七音要采些花才回去,其余人则各自回寺庙去了。 “这个节气了,哪还有什么花啊?”宁七音笑着向陆清雅嗔道,却还是跟着她走入了树林。 宁玲珑正想要单独跟陆见洺谈谈,一转头却见陆见洺飞也似的和几个表兄弟离开了。 虽然天气渐凉,可树林里倒还有些晚开的花,宁七音和陆清雅二人走走停停转了小半个时辰,倒也各自凑了一把花束。 二人从树林出来,却见前方有人正朝山寺走去。 “三叔!”陆清雅高喊了一声。 宁七音有些意外地看着陆景朝回过身,朝她们摆了摆手便又继续回寺庙去了。 “奇怪,”陆清雅自语道,“三叔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晚上在寺里留宿,众人同僧人们一起用过斋饭,然后便各自回房了。 宁七音在房里看一本经书,只开了个头就觉晦涩难懂,硬着头皮读了两页,只觉仿佛坠入云雾之中,便干脆去找宁正锦请教。 巧的是宁正锦也在读经书,虽然和宁七音问的不是同一本,但是帮宁七音解读一下也是信手拈来。 “从前听人说‘博古通今’,我一直以为是夸大其词,和大哥相熟之后才发现,大哥确实担得起这四个字!” 宁七音由衷地佩服这位大哥,最后中状元如囊中取物一般,绝对不是凭借运气,而是靠着十年寒窗苦读的渊博和满腹经纶。 宁正锦眼神温和:“妹妹这是过誉了,为兄愧不敢当!” 他将手中的经书放置一旁:“听七音方才说的几句,明明对这书中语句的已有所得,假以时日,妹妹怕是再也不用来问我什么了!” 宁七音又同宁正锦闲谈了几句禅语,然后有意问起了夏若梅。 “今天让玲珑一同乘轿的那位夏姑娘,大哥还记得吗?”宁七音的眸光轻轻落在宁正锦面上,想要从大哥细微的表情上找到答案。 宁正锦回忆了一下,端起茶杯道:“还有些印象,为何提起她?” 除了夏若梅在轿中向苏南卿喊话时,后来在寺院中也碰到过她,宁正锦不觉得她有什么特别,也不知道宁七音为何突然提起她。 “她能邀玲珑一同乘轿,许是个心善的姑娘?”宁七音小心地试探,如果大哥真觉得夏若梅不错,她要怎么扭转大哥的看法呢? 宁正锦却皱起眉来,他又将茶杯放回桌上,摇头叹道:“许是对玲珑来说是位好心的姑娘,可对轿夫来说却未免刻薄些。” 山门前的台阶又多又陡,便是有些年纪的侯夫人走到这里都会亲自爬上来,夏若梅却和宁玲珑稳稳的坐在轿中,不管轿夫困苦也就罢了,对佛祖半分虔诚之心都没有。 宁七音追问:“那大哥觉得夏姑娘这个人怎么样?我瞧着她容貌艳丽,倒是位难得的美人。” 宁正锦才呷了一口茶,听宁七音说完不由笑起来:“我倒不觉得有谁能在妹妹面前自称美人。” 宁七音抿唇莞尔:“大哥这话千万莫在别人面前说,这样吹嘘自己的妹妹,人家听了怕是会笑死。” “大哥到底觉得夏姑娘美不美?”宁七音看着宁正锦似乎对夏若梅没什么感觉,但又忍不住旁敲侧击着去确认一下。 宁正锦微微仰头看着斜上方的房梁想了一下:“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个周正的姑娘。” 说完向宁七音笑道:“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样追着问我?” 宁七音也端起桌上的茶杯:“我难得新认识了几位姑娘,想和大哥聊聊。” 宁正锦点点头,宁七音从小在乡下,这燕京城中莫说闺中密友,便是亲戚都认 分卷阅读94 不全的。他心疼这位妹妹明明回到家却看起来仍是伶仃,便也有心鼓励她多结交几位年纪相仿的姑娘。 “大哥觉得苏姑娘如何?”宁七音趁热打铁,问起了大哥对苏南卿的看法。 宁正锦点点头,向宁七音认真道:“苏姑娘倒是值得一交的,她人虽温婉,却不失坚定,谈吐学识颇有见地,我看着是个心思纯净的人。” 谈起夏若梅的时候,宁正锦的眼神平静,就如同无风而无波的湖面。 待到说起苏南卿,宁正锦眼中便有星光一般,往常温和的语气中竟也带了一丝丝热切。 宁七音看的分明,总算放下心来,宁正锦对夏若梅没什么感觉,却对苏南卿加以赞赏,想来这辈子大哥与夏若梅的机缘已经破了。 她很为宁正锦高兴,那样清风霁月般的大哥,上辈子因为那个泼妇,后来连眼神无光了,成日憔悴着长吁短叹,谁看了都摇头不已。 “那大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找苏姑娘玩?”宁七音站起身向宁正锦邀道,她也想知道苏南卿对宁家的两位哥哥是什么感觉,总不会阴差阳错地再看上宁正辉吧? 宁正锦站起来,却向宁七音笑道:“妹妹是高兴过了头?天色已晚,我不方便去苏姑娘那里,你自己过去吧,记得早点回房歇息!” 从大哥房里出来,宁七音便朝前面的院子走去,苏南卿和夏若梅住的客房在另一个院子,需要从前面的月亮门穿过,然后经过大殿,再穿过另一个月亮门,才能到达。 才走到大殿前,便见陆景朝和一位老和尚走出来,立在那里探讨着什么经书。 宁七音停住脚步,一时不知是要向前,还是退回去。 ☆、第 45 章 第45章再遇陆景朝 大殿的光柔和的铺洒在门口, 宁七音站在门口一侧的阴影中,听陆景朝和那位老和尚又说了几句,然后才行了个单手礼目送和尚回到大殿中去。 宁七音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打个招呼, 便见陆景朝侧过脸来:“自己出来的?” 看那样子,想是他早就发现了她。 宁七音站在阴影中,向陆景朝福了福:“三叔。” 陆景朝向宁七音走过来:“天晚了,我送你回禅房。” 宁七音不知道如果自己说要去找苏南卿玩, 陆景朝会不会也说要送她去, 便只好感激地道了谢,和陆景朝并肩而行。 陆景朝的声音像是被夜色遮去了棱角,听起来竟然带了几分低沉的温意:“寺庙中不像家里会点那么多灯,走慢些, 仔细脚下。” 宁七音听了他的话不觉放松下来, 轻笑道:“小时候偶尔走一次夜路,哪里有什么灯照着, 照样能摸回到家里去呢!” 陆景朝心中像是有根丝线扯了一下,然后他看着前方暗沉的夜色问道:“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宁七音轻轻点头:“当然记得!” “小时候在乡下好像总有干不完的活,”宁七音抬头望了望夜空中几颗并不太明亮的星星, “可是对于孩子来说, 有时候干活也算是玩了。” “比如这个季节的这个时候, 我可能在院子里脱玉米粒。”宁七音回忆着,突然就有了谈兴, “这时候玉米已经干透了,晚上坐在院子里, 也不用点灯,就在黑暗里把玉米粒搓下来,有时候有邻居去串门, 听大人们摸着黑聊聊奇闻轶事,干起活来也不觉得累了。” “白天的时候就去地里捡玉米秸秆,”宁七音轻声继续,脑中浮现出小时候的自己,“其实收完玉米那些秸秆就也被收走了,可总还有些漏下的,就成了小孩子争抢的宝贝。” “秸秆放干以后很好烧,冬天做饭烧屋子都用得上,所以捡的越多越好!” 好像这朦胧的夜色特别容易让人陷入回忆,宁七音不觉便说多了,又说起乡下四季的生活,说起她在学堂外偷听,说家里人捉了鱼舍不得吃,每每总是腌的很咸…… 那是陆景朝不曾经历过的穷困生活,便是战乱那几年,他也不曾吃过太多苦,如今从一个纤细的姑娘口中听到,陆景朝心中一时也是滋味难辨。 可宁七音说起来却像是不觉得苦一般,一桩桩一件件的说了许多。 “听起来乡下的生活和燕京城中大不相同,”陆景朝声音也放轻了,像是怕惊到回忆中的人似的,“那你回到宁国公府,可还顺遂?” 宁七音蓦地就想到了上辈子,那个处处小心的自己,被人哄骗着却还真心待人的自己,那个最后连死都没能喝上半口残茶的自己…… 她的眼眶突然就泛起湿润,便不再说话了。 陆景朝看到她眼中的星星点点,想到宁玲珑在外人面前尚且肆无忌惮的嘲讽宁七音,心中不由升起怜惜的情绪,也不再多问了。 宁七音望着天空中一弯上弦月,竟在这山寺之上格外明亮,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秋夜的缘故,她好像变得有些脆弱,心中竟第一次为上辈子伤感不已 陆景朝在 分卷阅读95 她身旁同行,山上的松柏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风里有松枝的味道,混着古寺里的香火气味,柔柔地包裹住夜行的人。 那段路并不长,可当宁七音和陆景朝静默地一同走回去,却像是走了很久一般。 只是这种久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耐,相反的,两个人都不会因为沉默而尴尬。就像是两位故友,便是一言不发的相处也会觉得放松舒畅,并不用费尽心机的去找什么话聊。 明月慢慢地西移,地上的青砖轮廓已依稀可辨,宁七音低着头,默默地踩着一格一格的青砖向前走,身旁有陆景朝看路,倒不怕偏了方向。 一直到陆景朝突然停住了脚步,宁七音又向前迈了一步才回过神来,忙也停住了抬起头来,却已经走到了自己那间禅房门口。 宁七音看向陆景朝,陆景朝挺拔地立在那里,正凝着自己这方向。 她脸上微烫,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望着自己那眼神有一种自己看不懂的什么,这让她有些局促。 陆景朝却在这个时候向宁七音点了点头,示意她先回房。 宁七音再次向陆景朝道过谢,然后才推门回房去了。 当窗棂透出昏黄的光,陆景朝站在原地,静默地立了一会儿,方转身离去了。 *************** 宁七音坐在房中,秋夜的凉意渐渐弥漫开来,她便和衣躺下了。 上辈子她与这位三叔来往极少,便是在陆国公府遇到了,陆景朝也是一张冷峻的脸,永远没有表情似的。 可如今细想起来,他那时候应该帮过自己几次,其实人也是很好的。 比如有一次陆家设宴,陆老夫人故意让陆夫人交代给宁七音去做,宁七音心里盘算了半日,将要做的事一样一样地写了下来,却还是不踏实。 那时候她向自己最亲近的夫君求助,可陆见洺只是向那几张纸上扫了一眼,便向她笑道:“母亲让你来做,自然是信得过你,你自己决定就好。” 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再不知道要找谁去问,一大早拿着写下来的事项在花厅里一样一样的在脑中想象,却总是不知道少了些什么。 还是当时路过的陆景朝看见了她,问她在做什么。 她只当陆景朝是随口问问,可既然是长辈问话,她还是据实说了。 没想到陆景朝竟然从她手中接过了她列举的事项,细细地看过了,然后指出遗漏之处,并且将所有事项需要格外注意的地方都嘱咐给她听。 那时候她认真地听,用力地记,生怕遗漏一个细节。直到他离去她都还在喃喃地重复着老夫人和贵客的喜好,竟不曾好好地向他道谢。 像那样的事,上辈子还有几件,宁七音当时只觉得他是个长辈,对自己这个家中晚辈略加指点,现在想起来,竟品出一些不一样的心境来。 鼻端萦绕着淡淡的檀香气息,宁七音看着跃动的烛苗暗自叹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重活一世的关系,再去看陆景朝时,便没了上辈子那种小孩子看长辈的感觉,竟能与他说起小时候的事来。 陆景朝踏着清风明月回到自己的禅房,燃上一盏烛火,便捧起了经书。 却忍不住去看那莲花烛台,那青铜花瓣上的细腻纹路,就如同什么人的心事,看起来条理分明,却又纵横交错。 白天时宁七音在溪边的情形又浮现在陆景朝眼前,那样一个纤细柔美的姑娘,犹如一朵雨后随风轻摆的莲,亭亭玉立,香远益清。 当她和陆清雅说话时,声音温柔动听,饶是陆景朝耳边满是年轻人的嬉笑声、溪水潺潺声,他也能准确捕捉到她娇美的声音。 捉了鱼回来,她正与陆清雅守着鱼筐,他远远地打量了她一眼,那秋日暖阳下的笑颜便如同一幅画,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时候她好像在听陆清雅说些什么,抿着唇不住地发笑,犹如点墨的双眼中有明亮的光彩,与人说话时却又双眸含水我见犹怜。那样粉雕玉琢的一张脸,在山水间犹如下凡的仙子,艳若桃李却纤尘不染。 陆景朝心口发热,方才与宁七音并肩而行的感觉似乎仍在,夜色中她轻轻柔柔的声音像是有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沉迷。 后来二人静默着前行,陆景朝能听到她在肩侧的呼吸,虽然几近不可闻,却还是在松涛阵阵中被他注意到了,犹如带着些许馨香,若有若无的撩动人的心弦。 陆景朝感觉自己的一颗心犹如那烛台的莲花瓣,蓦地生出许多摸不到理不清的纹路来,正要去细想,却猛然记起一件事。 宁七音是与自己的侄子陆见洺定了亲的。 陆景朝心中一时更加杂乱,那些纹路像是一张网覆着,此时猛然收紧,叫人心中不适。 他逼迫自己将眼神移到手中的经书上,在心中默念那些晦涩的文字,想要用经文将脑中纷杂的思绪挤出去。 然而宁七音那双瞳剪水像是从经书上浮现出来,耳边响起的也是她轻轻柔柔的一声“三叔”。 陆景朝闭上双眼,只 分卷阅读96 回想方才看过的经文,觉到耳边清净了才又睁开眼睛读起经书来。 原本以为只是一时意乱,读一读经书便能冷静下来,不想这么一读竟读了大半夜,就连那莲花烛台上的烛都几乎燃尽了。 山寺的清晨似乎比城中要凉意更深,阳光才伴着鸟鸣洒在寺院中,僧人们却已经下了早课。 陆见洺逆着众僧而行,走到宁家兄妹住的禅院中,他看着几间禅房犹豫了一下,然后向一位洒扫的僧人问道:“宁国公府的大公子住在哪间?” 他想要再见见宁七音,虽然她待他不冷不热总是淡淡的,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多与她相处一会儿。 只是这样明目张胆地相见总归是不太好,他便打着拜访宁正锦的旗号过来,想着也许能与宁七音见上一面。 在宁正锦房中坐了一会儿,陆见洺耐着性子聊了半天学问经文什么的,才拐弯抹角的问到了宁七音。 他问的巧妙,宁正锦也不疑有他,顺着他的话道:“城外的山水确实怡人,七音一早便去后山散步了。” 陆见洺有些失望,原想着过来这边能与宁七音碰面,说上几句话,却不想扑了个空。 又想此时宁七音独自散步,他兴许能找过去独处片刻,便又与宁正锦闲扯了两句就匆匆告辞出来了。 才走了两步,竟碰到一位姑娘从禅房出来,正背对着陆见洺关门,那背影也是婀娜动人。 ☆、第 46 章 第46章怦然一动 陆见洺心中觉得那背影有几分熟悉, 不待细想,便见那姑娘回过身来。 那女子去是宁玲珑。 宁玲珑看到他,嫣然一笑, 之后才低垂下眼,柔声唤道:“陆公子!” 陆见洺倒是有些意外,也没多想,当下向她微笑着点点头。 宁玲珑也笑了下, 之后便款款向陆见洺走过去。 宁玲珑今日是精心打扮过的, 眼睛下方的几个雀斑被她用细粉遮了,双颊又淡淡的涂了胭脂,那雀斑就更加不惹人注目了。 她本来长得还算周正,如今黛眉红唇描画起来, 一眼看过去竟然仿佛也是位美艳的女子。 宁玲珑已走到陆见洺面前, 因为出门前特意装扮过,所以此时见了陆见洺她心中十分高兴, 又多了些许自信。 “这清晨的景色真好!难得出来这般神清气爽,陆公子陪我出去走走吧?”宁玲珑向陆见洺笑起来,她知道自己的笑很有感染力, 大多数人见她笑都会忍不住嘴角上扬, 她相信笑着的她是最美的模样。 陆见洺确实觉得今日的宁玲珑美得让人心动, 闻着她身上的香气,看着她一笑百媚的模样, 陆见洺心中也不忍拒绝,略犹豫了下, 便随着宁玲珑走出去了。 二人在寺后慢慢地走,宁玲珑笑着和陆见洺谈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诸如昨夜睡得好不好、斋饭的味道怎样, 倒像是故交好友的模样。 陆见洺心中渐渐轻松起来,他本有些担心宁玲珑会问他上次说的事,如今见她半分不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其实这样聊聊天多好啊,不要去谈那些让他为难的事,这么聊着聊着二人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走到溪边二人停了停,宁玲珑看了看溪水,然后向陆见洺示意继续前行,口中笑道:“家中再怎么仿也仿不出这么清澈淙淙的溪水来。” 陆见洺与她并肩而行,随口答道:“这里是活水,家中园子里大多是死水,不能比的。” 宁玲珑身上的香气浓郁,陆见洺却觉得很好闻,和这么一位清秀活泼的姑娘在溪边散步,他心中觉得很受用。 二人沿着溪边并肩前行,溪水蜿蜒着,岸边也随之曲折。宁玲珑有时候为了离溪水远一些,会朝陆见洺这边躲一下,二人的身体就会似有似无的碰撞一下,宁玲珑便红了脸再躲回去。 陆见洺心思有些飘忽,他原本就觉得宁玲珑很好,如今这种触碰像是勾人魂魄似的,竟让他有些魂不守舍。 “记得小时候才回宁国公府,”宁玲珑聊着聊着便说到了小时候,“觉得府院好大好大啊,那么多的屋子,那么多的院子,好像很容易就迷路了。” “记得我第一次走到花园里,还以为自己是从家里走出去了呢,有花有树有水,简直和野外一个样,也不记得当时为什么身边没有人跟着,我吓得连叫人都忘了,还以为自己是走丢了,蹲在树下就哭了起来。” 宁玲珑说着说着竟湿了眼眶,她红着眼看向陆见洺:“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换了一回家的缘故,我心里总是会觉得不安,那种迷失了方向的不安。” 说完泪珠便滑落下来,倒叫陆见洺手足无措了一下。 宁玲珑感觉到陆见洺片刻的慌乱,便低声啜泣起来,顺手拿出帕子遮住了眼睛。 陆见洺抬了抬手,却又放下,只是轻声哄她:“玲珑姑娘不要哭了,你看这山水秀丽,哪里值得再为小时候的事哭一场?况且你如今不是好好的?” 宁玲珑也 分卷阅读97 不抬头,只嘤嘤哭着,想要陆见洺继续哄她。 陆见洺见她止不住,便迟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姑娘不要哭了,以后你会诸事顺遂的。” 宁玲珑闻言拿帕子在双眼上各轻轻按了一下,止住哭声然后抬头看向陆见洺:“真的吗?” 眼眶还红着,才哭过的眸子湿润着,满含希冀地望过来,倒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陆见洺的心霎时就软了,向宁玲珑点头道:“真的!” 宁玲珑心中的希望被放大,人也破涕为笑:“我信陆公子的!” 继续前行时,便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回荡在二人中间,宁玲珑看了一眼风流倜傥的陆见洺,一颗心跳个不停。 溪边有许多小石头,被冲刷的光滑圆润,踩上去有些硌脚,也容易将人滑倒,两个人慢慢走着,尽量躲着那些石头。 宁玲珑又看了一眼潺潺的溪水,水浅的地方清澈见底,偶尔有鱼儿飞快地顺流而下,看起来倒是很有趣。秋日深山的早晨,溪水怕是会很凉。 宁玲珑思忖着,再度看向陆见洺的侧脸。 他的下颌在宁玲珑的视线里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薄唇微抿,剑眉入鬓,英俊的侧颜叫人过目难忘。 宁玲珑下定了决心一般收回视线,下一刻却脚下一滑向溪水中倒去,口中的一声惊呼瞬间就被风吹散了。 陆见洺没有防备,反应过来的时候想要去扶却只抓到一点衣袖,眼睁睁看着宁玲珑摔在了溪水中。 纵是有了心理准备,宁玲珑还是被那溪水冰的心里一紧,她一副慌乱的样子要站起来,然后满意地发现陆见洺踏进溪水紧张地来扶她。 “你没事吧?”陆见洺将宁玲珑从溪水中扶起来走到岸边,却没发现自己问话的时候还扶着她的双肩没有放开。 宁玲珑摇摇头,却有些发抖,她索性借着那股冷意抖个不停,全身湿透的她像是柔弱不堪似的。 陆见洺担心宁玲珑摔在溪水中的石头上磕伤了自己,便忙上下打量她,却见她衣衫尽湿,紧紧的贴在了身上。 湿漉漉的衣裙裹着少女的身体,勾勒出起伏的曲线,甚至连内里衣物的轮廓,都透过轻纱外衣被看得清清楚楚。 陆见洺扶着宁玲珑的双肩,一时只觉喉咙干燥得发不出声音,身体内像有一股无名火在乱窜。 宁玲珑看陆见洺的眼神移到自己颈下便再无法动弹,便猜到自己这副落水的模样打动了他,因此她故意发着抖呼吸急促,使得胸口越发上下起伏起来。 陆见洺一时看直了眼,脑中正空白着,便觉眼前一晃,下一刻便觉到有柔软而湿漉漉的身体投入了自己怀中。 宁玲珑扑在陆见洺怀里,双臂紧紧地环住陆见洺的后背,二人的身体便贴在了一起。 “见洺哥哥,”宁玲珑的声音像是满含委屈,却又妖娆魅惑,“我心里一直只有你!” 陆见洺觉得好像有湿气从宁玲珑身上透到自己的衣物上,钻到最内里的一层,却一下就被滚烫的胸膛蒸干了似的,让他半分觉不到凉意。 怀中的少女娇羞地诉说着对他的情意,陆见洺只觉得整个人犹如踩在云端一般,一切都好像那么虚妄。 可他不想要虚妄,他的心中似乎在疯狂的呐喊,想要更真切的感受,一时双臂便不受控制一般紧紧地拥住了宁玲珑。 宁玲珑嘤咛一声,贴得陆见洺更紧,陆见洺脑中一片混沌,一双手在宁玲珑的后背不断游走。 “见洺哥哥……”宁玲珑在陆见洺怀中抬起头来,声音销魂蚀骨一般,整个人娇弱无力的被陆见洺搂在怀里。 陆见洺已是意乱情迷,怀中的宁玲珑双目含春地看着他,他情不自禁地低头朝那红唇吻去。 宁玲珑紧紧攥着陆见洺的衣襟,二人正忘我,忽听得有人走过来,电光火石之间便互相推开了,宁玲珑尴尬地扯了扯身上的衣物,才看向来人方向。 却原来是苏南卿,她才从一棵树后转过来,便见陆见洺和宁玲珑慌乱分开的模样,脚下一顿,倒先红了脸。 宁玲珑勉强向苏南卿笑笑:“苏姑娘也出来散步吗?” 苏南卿的眼神落在宁玲珑身上,虽然尴尬却还是开口问道:“二姑娘这是?” 宁玲珑看苏南卿满眼疑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衣物仍湿着,山风一吹不由瑟瑟发抖。 “不小心跌到了水里,我须得快些回去换衣裙了!”说完,也不看那二人反应,宁玲珑便匆匆离开了。 苏南卿又看向陆见洺,却见他正望着宁玲珑的背影,脸上的神情竟是怅然若失的样子。 “我也先行一步了!”陆见洺回过神,向苏南卿点了点头。 苏南卿忙忍着心中的不适感向陆见洺道别,直到他走远了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方才所见让苏南卿不适,像是恶心却又吐不出来一般,她后悔自己走路没多张望张望,竟撞见了这种事。 直到视线中再没什么人,苏南卿才慢慢向寺院走去 分卷阅读98 。她心里很是担忧,撞见了陆见洺和宁玲珑的事,她应该替他们保守秘密,毕竟她也是位未出阁的姑娘,那样的事到处去说也不合时宜。 可是想到那两个人的身份,她又觉得他们未免太过不耻,况且又守着这佛门净地,实在是不该。 就这么纠结矛盾着,苏南卿踟蹰着朝寺院走了回去。 宁七音在林间散着步,心情在鸟鸣声中舒畅而安详。山中稍显凛冽的秋风穿梭在树林里都好像变得温柔起来,闻着树木的清香,宁七音走出去很远才往回走。 走到半路,却听得前方有沙沙的声响,正是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宁七音抬眸望过去,便看到陆景朝正在那里。 清晨的后山是如此清新怡人,虫鸣鸟叫,阳光柔和,树木清香。 而他,站在那里,一身玄衣,负手而立,墨发和衣袂翻飞间,竟让宁七音心里怦然一动。 ☆、第 47 章 第47章他和她之间的距离 陆景朝一夜没睡好, 早上醒来感觉像是不曾歇息过一般昏昏沉沉的。看窗子透进了青白的光,他决定去寺外走走,吹吹风清醒一下。 信步走到近处的林边, 他看着通往树林深处的小路犹豫了一下。 前一日在溪边吃完烤鱼散了,陆清雅拉着宁七音进了这处树林去采花,他当时看到也是犹豫了一下。 这山间并无野兽出没的传闻,寺庙附近也还算太平, 可昨日他有些担心二人走远了迷路, 便远远地跟了过去,直到看她们要往回走他才离开。 今日看着这处树林,他想起宁七音捧着各色野花的模样,那个样子的她看着实在是清雅静美, 仿佛隔着一层雾的仙子般, 这么想着间,不觉间人已走了进去。 当远处有声音传来, 饶是陆景朝耳力极好也分不太清是人的脚步声还是小兽又或者是别的些什么,他加快脚步向前走了一段,终于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朝自己走来。 在晨间的薄雾中, 宁七音突然出现在林间的小路上, 衣裙被风吹得微微飘起来, 清晨的阳光从林间洒下来,越发照得她眉目如画, 清新脱俗。 陆景朝看着这样的她,有那么一瞬间, 他觉得自己忘记了呼吸。 这个世间怎么可以有这样的女子,只是站在那里,万物为之静止,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因为她而存在。 宁七音怔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又遇到这位上辈子的长辈。本想二人既是遇见,总要上前打个招呼,才走了两步,便觉陆景朝一直立在原地未动。 细看过去,宁七音这才发现,他就那么凝着自己,双眸幽深,那个样子,倒仿佛要将自己看到心里一样。 宁七音心里怦然一动,竟是觉得心慌,一时间,有些无措地低首,不由想到前一晚异样的心境,想到上辈子他对自己的几次相助,想到这辈子二人的几次相处。 时光似乎突然停滞,宁七音一时心中纷杂起来,竟是前不得后不得。 偏偏他就那么望着自己,丝毫挪开视线的意思都没有,毫不避讳,毫不闪躲。 宁七音深吸口气,她有心躲开他的目光,便眸光低垂,不再去看他,转身便要走。 陆景朝见她突然转首离开,一时竟觉得心慌,仿佛她要这么离他而去一般,下意识地便想要张口叫住她。 谁知道还未发出声音,心里便陡然想起来那一句“三叔”。 一时苦涩涌上心头,是了,她是和自己侄子陆见洺有婚约的,而自己是他们的三叔,是他们的长辈。 作为一个长辈,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侄媳妇有非分之想? 陆景朝到底是深吸口气,负手而立,紧咬着牙,看着那离去的纤细背影,看着她离去,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得。 宁七音低着头,她想装作若无其事,想假装自己自始至终没有看见陆景朝一般,只是心里到底不平静,每走一步,她都觉得背后仿佛有一双灼热的眸光在烧着自己后背,这让她浑身不自在,让她走路都仿佛不会了。 她想,自己的姿势一定很别扭。 但到底是一步步地僵硬离开,到底是走远了。 走出很远后,宁七音深吸口气,想着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她犹豫了下,回过头去,却见陆景朝仍在原地站着,幽深的眸光遥遥望着她。 四目相对间,她却看不真切,隔着太远,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水汽缭绕,宁七音甚至有一种错觉,他们相隔了一辈子那么远。 她默了一下,终究还是转身离去了。 宁七音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就觉到一丝凄凉,就好像失却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舍不得,却又不得不放手。 脚下的落叶仍像来时那般松软,只是再次踩下去的心情却渐渐沉重起来了。 直到宁七音的身影消失在高大的树木之后,陆景朝才将眼神慢慢收回,低叹一声回过身去。 那个牵动他视线的身影,好像 分卷阅读99 也牵动了他的心,然而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她甚至都不敢上前来同他说上一句话。 前一天月色下突然湿了眼眶的姑娘,好像一下子变得冷漠疏离,逃避的眼神犹如一盆凉水,向着他倾盆浇下来,他周身发冷,却不能让那颗心也凉下来。 那颗心仍是炙热滚烫,覆在上面的那层网也紧紧包裹着,让一些难以说出口的情愫无路可逃。 陆景朝慢慢地向回走,不想再碰到绕路回去的宁七音,不愿看到她躲着他的不安双眸。 驰骋沙场多年,他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为一位姑娘而无能为力。 秋风卷着树叶飘下来,那落叶犹如在风中飞舞着的枯黄蝴蝶。陆景朝伸出手去,接住了一片,那树叶已经泛黄了,握在手里,轻轻那么一捏,便碎了。 些许的碎叶扎在手心,并不疼。 他闭上眼睛,脑中浮现出她的身姿。 犹如林中仙子一般的惊艳,离去时欲言又止的神情,这些都是画面,印在他的脑子里。 他深吸口气,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 宁七音走出了树林,阳光一下毫无遮挡的照耀过来,却又觉得过于明亮要晃眼似的。 宁七音微微低下头前行,却突然想到屹立在林中的陆景朝。于她而言,也许他就像是明亮的太阳,注定是她无法坦然直视的。 “七音姑娘!” 一声呼唤传来,打断了宁七音的胡思乱想,反倒让她心中莫名轻松了一下。 苏南卿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宁七音,唤了她一声却犹豫了一下才走过来。 宁七音心中觉得这位上辈子的二嫂很亲切,如今听她唤自己,便忙笑着迎了过去。 “苏姑娘也出来走走?”宁七音向着周围看了一眼,“这山中的风景就是水木明瑟,比城里修葺的园子清秀了不知多少倍,在这山中林间走走,好像连忧愁都能忘了。” 苏南卿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却又咽了回去,她到底不能将话说得太过直白,那二人的名声事小,可若是就这么对宁七音说出来,她怕伤了宁七音的脸面。 宁七音见苏南卿似乎欲言又止,便不由关心道:“苏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苏南卿有些懊恼,恼自己脸上藏不住事,却还是打起笑模样摇头:“没有。” 她不能对宁七音直说,只能旁敲侧击的试探一下,嘱咐一下。 “方才听七音姑娘说在山水间忘忧,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宁七音和苏南卿边走边聊:“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谁还没点烦心事呢?” 苏南卿看宁七音说话带着浅浅的笑,似乎有什么忧愁,又好像没有,一时心里也拿不准。 听了宁七音的话,苏南卿想到自己眼下忧心的这件事,不由点头道:“从前只道俗话不够雅正,如今年岁渐长,才觉得这许多道理都在俗话里含着。” 宁七音闻言不由笑起来:“苏姑娘才多大?也说起年岁渐长的话来。” 苏南卿回味着自己说的话,也觉老气横秋的,便与宁七音同笑起来。 笑过之后,苏南卿才向宁七音正色道:“说到底,我还是虚长你一岁,有些事或许能比你看得清楚些。” 宁七音觉得她有正事要说,见二人已到寺庙院墙之外,便停下了脚步:“苏姑娘请指教。” 苏南卿停下却又微笑起来,她顺手帮宁七音整了整被风吹散的碎发,轻柔而体贴。 宁七音恍惚间觉得她就像自己的姐姐一般,一时想到苏南卿上辈子的结局,心里便漫起了忧伤。 苏南卿轻声开口:“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有一句,这世间的男子,虽然有些看起来仪表不凡,却未必可信。” 她将后半句“未必值得托付终身”咽了回去,这种事她总归不好说的太过直白。 宁七音本就想到了上辈子的苏南卿,如今听了她这话,便又顺着想到上辈子的自己。 上辈子她也和陆见洺有过甜蜜的相处,可转眼间那些情深义重就变成了薄情寡义,陆见洺和宁玲珑在一起的画面就像是一个噩梦,总在她觉得自己要淡忘的时候,再次魇住她。 那种被背叛被欺骗被刺痛的感觉,好像在她心里划下了深深的一刀,却久久不能愈合。 如今苏南卿站在她面前,脸上温柔的神情透着担忧,宁七音哀哀的想,如果上辈子有这样一个朋友,她该会多么感激。 上辈子她处处忍让,却不曾等到半点她想要的亲情友情;这辈子她不等不靠,那些她奢望过的情分却全都来了,人果然还是要靠自己。 宁七音想着上辈子愚钝的自己,苦笑一声向苏南卿道谢:“七音多谢苏姑娘提点!” 苏南卿欲言又止,面前这位姑娘不过昨日才相识,她只是心中觉得宁七音亲切,不忍她被那对男女蒙在鼓里,所以才多生这一事,可一句简单的话,又不知道她是否明白。 犹豫了一下 分卷阅读100 ,苏南卿到底又说道:“今日正是‘交浅言深’,只愿姑娘日后能多为自己留个心思。” 宁七音虽不知苏南卿为何谈起这些,只看她言谈中尽是为自己着想,心中便认定这是可交之人。 宁七音看苏南卿神情仍像是不放心似的,便冲她点点头:“我明白苏姑娘的意思,多谢姑娘善意提醒!” 苏南卿看宁七音眸光坚定,便觉得她是真的懂了,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们回寺里去吧,想要去吃斋饭了!” 宁七音笑着应声同苏南卿往寺庙中走,心底却有隐隐的感动。 因为她看到苏南卿最后总算放下心来的样子,这辈子不过才萍水相逢,她便能这样为着自己,属实难能可贵。 才回到房中用过斋饭,宁七音便捧了经书来看,却不觉走了神,想起苏南卿来。 这么一个温柔可人的姑娘,看起来也是懂事明理的,何以上辈子会抑郁而终? 论家世背景,那时候苏南卿给宁正辉也是门当户对;论婆媳关系,孙氏虽然古板重规矩,可也不是会故意拿捏儿媳的人;论夫妻情分,家宴几次相聚,宁正辉对苏南卿倒也称得上体贴。 上辈子是什么事让苏南卿郁结难解,最后竟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重活一辈子,她是希望自己能过好,但是如果有余力,她也希望能帮帮身边的人。 正胡思乱想着,便见有人影从窗前闪过,接着便响起敲门声:“七音?” ☆、第 48 章 第48章 他送的字帖 宁七音听出是陆清雅的声音, 忙上前开了门,见她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倒像是佛经的样子, 不由抿唇笑着道玩:“来到了这山间雅居,佛门清净之地,连你这种性子的竟然也参悟起佛经来了?” 陆清雅闻言也笑了起来,一面朝榻上的小桌旁坐了, 一面笑道:“我要是悟了这次就不下山了!” 宁七音为陆清雅斟上茶:“恐怕这寺庙不会收你一个女子来修行。” 陆清雅听着这话, 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上推到宁七音面前,伸伸舌头,笑道:“送你的。” 宁七音拿起来,却是一套书法字帖。 上辈子因为在顾家老夫人面前写福字一事, 宁七音曾经苦练过书法, 临摹坏了的字帖都不知有多少,最后才小有所成, 偶尔在人前写几个字,也能换来几句夸赞。 这辈子她还不曾将上辈子练就的字大方写出来,孙氏给她挑的字帖却有些不够看了。毕竟那些寻常的字帖, 她上辈子早就临摹过无数遍了。 而陆清雅拿来的这套, 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字体。 字帖之上, 每个字都游云惊龙一般,又见苍劲有力入木三分, 况且运笔简洁丝毫不见拖泥带水,足见写字的人收放有度成竹在胸, 一看便不是凡品。 宁七音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精妙的字帖,一面翻看一面眸中便如被点亮的星光,流光溢彩起来。 陆清雅看她爱不释手的模样, 不由也笑了起来:“不想你竟喜欢这个,难怪上次在我家吃烤虾时,我们谈论头面衣料,你都不爱说话的。” 年轻的姑娘凑到一起,无非爱谈一些哪里有新奇样式的首饰卖,哪里来了一位手艺好的裁缝师傅。 那次在陆国公府的水榭游玩,自然少不了此类的话题,陆清雅当时见宁七音不怎么插话,还以为是她才回到京城,对那些都不熟悉的缘故,还特意引着几位姑娘聊了几句山水人情,想着宁七音也许能融进去。 宁七音也不抬头,只慢慢翻看着,偶尔还拿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想要模仿那字帖上的运笔走势。 “头面衣料那些,有银子总能买到,”宁七音看着字帖微笑,“而这种自成一格的书法,却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看着宁七音捧着字帖欢喜的模样,陆清雅又想到将字帖交给她的陆景朝,莫名觉得宁七音和自家三叔就如知己一般。 “不想你一个姑娘家对写字有这样的看法,我虽然名字里占了个‘雅’字,在你面前却是俗了!” 陆清雅早就因为觉得宁七音与众不同而对她格外喜欢,如今越发觉得她性子好,实在是犹如如空谷幽兰一般,静雅脱俗,也就更加愿意同她亲近了。 宁七音的眼神总算依依不舍的从那字帖移到陆清雅身上:“你这么说可就折煞我了!你若是‘俗’了,这字帖又如何从你手里得来?” 说完,宁七音又将那字帖捧在心口,向陆清雅问道:“当真送我了?” 她那么歪头抿唇笑着,倒像是怕陆清雅反悔似的。 陆清雅被她逗的发笑:“指名送你的,我哪里敢拿回去!” 宁七音听她这话说的有意思,顿时有些疑惑,不由问道:“谁送的?怎么是指名送的?” 陆清雅却是笑着,笑得眸子中带着几分调皮,就那么别有意味地打量着宁七音,看那样子,到好像是她瞒着他什么似的。 宁七音:“你 分卷阅读101 为何这么看我?” 陆清雅:“你非要问我谁送的吗?” 宁七音心里一动,一时莫名觉得心中燥热,当下也不再追问,只是将字帖小心地放到一旁,然后同陆清雅聊起清早散步时的见闻来。 “昨日咱们去那处林子里,只盯着颜色鲜艳的花去看了,今早我一个人去转,才发现林间有不少有趣的东西。” 宁七音兴致勃勃地说起林间羽毛光鲜亮丽的鸟儿,不知名的果子,和带着露珠的红色枫叶。 陆清雅听了不由叹道:“可惜我换了地方总也睡不好,昨晚一整夜都半梦半醒的,早上晨钟响过之后才安稳睡了一会儿。” 她笑着看向宁七音:“不然也能起来和你去林子里走走了。” 宁七音点点头,眸光落在陆清雅面上:“难怪看你眼底泛着青色。” 说完忽而想起了林间遇到的陆景朝,他那时候好像也有些黯然,就如同没有休息好,看到她时目光才炽热起来。 宁七音心里像是被什么碰了一下,又想到陆清雅正在面前坐着,便忙将思想拉了回来:“好在今日回府之后,你便能好好歇歇了!” 陆清雅点点头,却又不舍地拉住宁七音:“只是又要与你分开了,也不知下次一起玩是什么时候。” 宁七音看她小姑娘似的不由笑着向她手背上轻拍了拍:“又不是小孩子了,跟长辈们知会一声就能出来,得空便能一起玩了。” 陆清雅一贯的直爽性子,听了宁七音的话便又高兴起来:“好,下次不必等着两家办什么宴,咱们就约着出来见个面,你可不要爽约!” 宁七音点头,又问她:“今日什么时候下山?还是三叔带你们走吗?” 陆清雅正端着茶杯要喝,听宁七音提到了陆景朝,便抬眸从杯子上方观察宁七音的表情。 只是看她自若的模样,应该是无意中问起,并非特意打探。 “三叔已经先走了。”陆清雅轻声道,仍是偷偷瞄着宁七音。 宁七音低低地应了一声,抬手抚上一旁的字帖,没有再多说什么。 陆清雅喝了一口茶,眼角却仍瞄着宁七音,她觉得宁七音在听到她的回答时,神情中明显有失望,眼中因那字帖而生的光彩也黯淡下去一般。 陆清雅心中便明白了,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眼神。 杯中的茶叶因为喝茶的动作而晃动着,陆清雅觉得自己好像窥见了什么,却不知心底应该作何感想。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一片片茶叶身不由己的随着水波飘荡,好一会子才又若无其事的跟宁七音说起别的来。 宁玲珑回禅房换了衣裙,心中却是越想越恼。她才与陆见洺进了一步,本来有机会水到渠成,却被一个不相干的人撞见了。 她宁愿撞见他们的是宁七音,说不定宁七音会闹上一场,然后便与陆见洺退亲。 转而又想到宁七音的性子,从前那么能忍,说不定会舍不得这门好亲事也忍下了,那时候陆见洺万一觉得愧对宁七音,从而不再见自己,岂不是更亏? 正盘算着,便听宁正辉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妹妹在屋里吗?” 宁玲珑正糟心,便有些没好气地呛了一句:“不在!” 下一刻宁正辉便笑着推门进来:“我还真以为是只鹦鹉在屋里学妹妹的声音说‘不在’呢!” 宁玲珑却冷哼了一声扭过脸去,随手扯了一条帕子在手里扭来扭去。 宁正辉进门之前就听出宁玲珑的不快,如今见她这样,便笑着上前问道:“这是谁惹妹妹不高兴了?” 宁玲珑干脆白了他一眼,然后蹙着眉嘟着嘴也不说话。 宁正辉凑过去哄道:“妹妹何苦为别人生气?气坏了身子还不是让疼你的那些人难过?” 宁玲珑总算开口,却是满腹冤屈似的:“我看这世上就没人疼我!” 陆家这门婚事明明是自己的,她明明可以什么都不做就有陆家的花轿上门,却半路冒出个宁七音来,一想到这事她就恨得夜不能寐。 今日多好的机会,她与陆见洺刚好就在溪边走着,她脚下只略微一扭就自然地掉到了溪水中,出水之后的楚楚可怜已足够打动人,衣衫贴身的站在那里,任是哪个血气方刚的男子都难以把持吧? 就差一点,她就能得到陆见洺,却硬生生被人打断了,错过这一次,谁知道下次机会是什么时候? 宁玲珑心中懊恼,面上却是委屈,宁正辉一听她说没人疼,不由也皱起眉来:“妹妹何苦说这种自怨自艾的话,咱们家这些人,哪个不是疼你的?” “妹妹到底受了什么委屈?是谁惹了妹妹不高兴?妹妹跟二哥说说,二哥去为妹妹出头!” 宁玲珑又怎会说她勾引陆见洺不成的事,见宁正辉确实带着紧张自己的神情从旁不住的哄,宁玲珑故意嘲讽道:“二哥还有工夫为妹妹出头?” “昨日就带着我去谢过夏姑娘一次,今日我瞧着二哥跟人家在院里遇见了又谢,只怕是二哥满心都是夏姑娘,再看不到 分卷阅读102 玲珑了!” 宁正辉听了这话,恨不能指天起誓,他才要举手,心里又多少觉得不合适,便坐在宁玲珑身边急切地解释道:“昨日你累成那样,唯有夏姑娘好心让轿夫带你,咱们去道个谢也是应该的。” “今日遇到了,我与她也没有什么别的话说,可不是要再拿昨日的事谢一番?” “况且,我又怎么会为别家的姑娘看不到自己的妹妹?” 宁正辉生怕宁玲珑不相信自己,看着她只顾低头绞着手中的帕子,恨不能去摇她一下,好让她看看自己的真诚。 “妹妹这话平白让人伤心,我才不会看上什么夏姑娘呢!” 宁玲珑绞着帕子,突然想起来那夏若梅家世很好,昨日同乘一轿,和她也合得来,若是真能跟宁正辉成就姻缘,她觉得倒不用担心姑嫂关系。 这么想着,她便又抬眸向宁正辉笑起来:“我不过一句玩笑话,二哥怎么就急了?” 宁正辉微微皱眉,有些疑惑了。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宁玲珑笑着的样子,竟有些陌生,倒仿佛不是那个他自小宠着的妹妹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又是周末,又要三更了,希望大家支持! ☆、第 49 章 第49章宁七音未免太有心思了 “二哥, 其实我觉得夏姑娘不错的。”宁玲珑看着宁正辉认真道。 宁正辉皱眉,又想开口分辩,却被宁玲珑打断了。 “夏家家世好, 夏姑娘人也漂亮,”宁玲珑一条条数着,“年纪正好,又尚未婚配, 放眼燕京城, 真是再适合二哥不过。” 宁正辉见宁玲珑神色认真,一副真的希望他与夏若梅成就好事的模样,一时心中一痛,眼神中的伤心竟无法掩饰。 “妹妹再不要说这种话!” 宁玲珑看到宁正辉的神情, 却是觉出了什么, 她先前不敢想,如今倒是确定了几分。 好像自从宁七音回府, 大家都知道她并非宁家人开始,二哥宁正辉便对她更与从前不同。 从前二人倒也是志趣相投,比起与大哥宁正锦的关系, 二人要走得更近一些。 待到宁七音回府认了亲, 宁正辉便对宁玲珑愈加呵护, 言谈举止之间处处偏向宁玲珑,心疼宁玲珑身份变化受了委屈。 宁玲珑从前觉得是因为与宁正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在, 今日却被她无意间试探出别的什么来。 原来,二哥宁正辉是对自己有意。宁玲珑的眼神从宁正辉哀伤的神色上收回来, 低头又看向了手中的帕子。 那帕子在指间绕了一绕,宁玲珑突然心中一动,她如今在宁国公府的身份, 多少有些尴尬,可这位二哥却是不同,也许他倒可以帮着自己对付宁七音。 “二哥不喜欢,我以后不再说就是了!”宁玲珑抬眼看向宁正辉,眸中竟是波光潋滟,“我也是为了二哥好,二哥怎么就恼了呢?” 宁正辉本来因为宁玲珑硬将他和夏若梅凑到一起而伤心,如今看到她眼波流转却又乱了心神,一些话堵在心里说不出,只得无奈道:“你不懂。” ********** 又在山寺中又添了些香油钱,一行人才下了山来,各家与轿夫或马车约定的时间不同,因此下山的时辰也各不相同。 前一日宁正锦砍断竹子做给苏南卿的手杖,苏南卿走的时候原本是带着的,只是上轿前遇到了宁正锦等人便红了脸,那根手杖不是小物件,拿在手里没处藏没处躲的。 要知道那么寻常的一个手仗,她竟然特特地拿着,下山的时候又是不需要的,总觉得那么拿着怪怪的,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似的。 “七音姑娘,”苏南卿默了好一会,终究是不好意思,红着脸走到宁七音面前,这么说道:“这个给你下山助力吧!” 宁七音看出她的窘迫,便也没有推辞,接过来道完谢又笑道:“多谢姑娘好意思,我会好好留着,日后必会物归原主,还给姑娘。” 苏南卿自然听出来宁七音话中的意思,一时感念她的帖子,一时又觉得她说这个分明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当下双颊上的红晕一时艳丽如枫叶,嗔了宁七音一眼,才轻声道:“不过一根随手可见的竹子,什么还不还的。” 宁七音听了,噗地笑出声:“既如此,那我用过扔在这山上了?” 苏南卿闻言,睨了宁七音一眼:“扔就扔,谁稀罕这个!” 说完这个,彼此都笑了,宁七音是觉得这样子也不错,苏南卿是实在羞涩又觉自己好笑。 ************* 宁玲珑原想着下山要容易些,便挥别了夏若梅和苏南卿的软轿,然后才与宁七音等人一同向下走。 只是走了没一截,宁玲珑便觉双腿不住地发抖,望着长长山路抱怨起来:“早知道昨日也定个轿子上来了,怎么下山也这么难?” 分卷阅读103 “我要歇息片刻。”说着,宁玲珑便朝路边的大石坐了,也不管其他人是停是走。 宁正辉见状,便又前后张望了一番,想着再帮宁玲珑寻顶轿子,却是半个人影也无。 宁正锦抬头望了望天,又低头向宁玲珑道:“你便咬牙坚持一下,天色不等人,若是耽搁久了,只怕进城时天都黑了。” “大哥,”宁玲珑仰着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是我娇气,实在是双腿抖得没办法走了!” 宁正辉只得也去路旁竹林里伐了一根竹子,削去了枝叶递给宁玲珑:“再走一段就能看到咱们家的马车了,我昨日嘱咐过他们,若是在约定的地点没见到我们就往前走走。” “只要走过马车不能上来的这段,应该就能遇到了!”宁正辉给了宁玲珑一个鼓励的眼神。 宁玲珑不情愿的接过竹杖,却又惊呼一声猛地丢开来。 她低头端看着自己的右手,将上面的一根毛刺小心翼翼的拔了下来,倒吸了一口凉气向宁正辉责怪道:“二哥怎么搞的?那么长的刺带着就递给我,你看给我扎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许是察觉到宁正辉对自己有意那刻起,宁玲珑再面对宁正辉时便不再向从前那般带着恭敬,像是控制不住一样的,有了几分恃宠而骄的意味。 宁正锦在一旁皱眉,做哥哥的好心削了竹杖,宁玲珑不知感激也便罢了,竟因为自己不小心扎到了而埋怨做竹杖的人,未免有些不知大小。 可他看向宁正辉的时候,却发现宁正辉丝毫不介意。 宁正辉正看着宁玲珑掌心中那个看不见的伤口不住地道歉,然后弯腰拾起竹杖又打磨了一番,并细细检查过才再度递给宁玲珑。 宁七音从旁看着,不由感叹这对兄妹的感情真是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郎情妾意呢! 宁七音被自己脑中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又看了一眼轻声哄着宁玲珑继续前行的宁正辉,一时不免多想了去,这两个人,到底算是什么? 该不会有什么私情吧? 如果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宁七音蹙眉,一时竟有些犯恶。 哪怕没什么血缘,可到底自小当兄妹长大的,若真有什么,难免看了不舒坦。 这恰好宁正锦唤了她一声,宁七音才回过神来,发现宁正辉已走向前去,宁玲珑也正拄着竹杖在前方扭着头看她,神情很是不满。 看样子她倒成了众人一起等着的那个,宁七音忙跟了过去,先前脑中不成形的想法也散乱了。 宁正锦等她跟上来才继续走,笑着向她问道:“方才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宁七音看了看前面二人的身影,胡乱应付了过去。 待到几人终于坐到马车上,一时都疲累的不想说话,倒是静默了好一阵子。 马车终于走到了城外,进城的时候,宁正锦向窗外看了一眼,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宁七音抬眸望过去,却见宁正锦只是盯着车厢某处出神,明显一副若有所失的样子。 她看了一眼宁正锦身旁昏昏欲睡的宁正辉,又看了一眼身旁正弯腰揉着小腿的宁玲珑,终于没有开口,继续沉默下去了。 直到进了府下了马车,宁七音才找机会向落在后面的宁正锦轻声问道:“方才听大哥叹息,可是有心事?” 宁正锦又恢复了从前温和的模样,向着宁七音淡淡一笑:“你是不是听错了?” 宁七音分明觉得他眉宇间藏了些什么似的,便故意软声道:“我明明听见了,大哥却说没有,可见是真的有心事。” 宁正锦无奈一笑:“胡乱揣测。” 宁七音见他这般,不由调皮道:“大哥是不是惦记着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宁正锦一窘,忙压低声音向宁七音道:“不要瞎说!” 眼神却不由地飘向宁七音手中的竹杖,然后又飞快地收了回去。 宁七音见状暗自发笑,将那竹杖向前一递:“哥哥找机会还给伊人吧!” 宁正锦愈加无奈,一副百口莫辩的模样,眼神却不敢再往竹杖上落。 最后,他看了一眼已走进二门的宁正辉和宁玲珑,才向宁七音道:“人家都说了,不过一根竹子,谈什么还不还的。” 宁七音看宁正锦耳根都有些发红,便不再坚持,收回竹杖道:“那我下次爬山的时候用吧!” 宁正锦脸上现出意外的神情,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宁七音却看出了端倪,大哥这辈子应该是对苏南卿有意,这让她总算松了口气,只要宁正锦同那泼妇没什么瓜葛,大哥以后也不会为内院所累了。 因为和宁正锦的几句话,宁七音便和大哥落在了后面,赶到厅堂的时候,宁玲珑已经和宁正辉向老夫人、宁国公和孙氏都行过了礼,宁玲珑正发挥着嘴甜的特长哄得众人高兴起来。 “方才下车的时候,我浑身累的只想瘫在那里,可门房说老夫人正等着,我竟一路快步走过来了!”宁玲 分卷阅读104 珑笑着回首看了一眼宁七音,“比姐姐和大哥走得都快呢!” 她说话拉长着尾音,像是会在祖母面前撒娇的寻常女孩一样。 宁七音和宁正锦一同向各位长辈行了礼,宁老夫人便让他们也都坐下说说话。 宁玲珑笑着向宁老夫人道:“这山中的两日,我总觉得像是离家很久似的。一想到离家那么远,我心里就不舒服,一直想着老夫人和父母,如今回来了才觉得真正开心起来!” 她叽叽喳喳说了半天,倒真把几位长辈哄得笑不拢嘴。 尤其是老夫人,孙子孙女们出去了两日,她着实觉得家中冷清。今日孩子们要回来,她早早地就坐在厅堂中等着他们拜见,同宁国公和孙氏聊天打发时间都心不在焉的。 听宁玲珑热热闹闹地说了半天,老夫人看向一旁安静坐着的宁七音:“七音,你在山中有什么见闻?” 宁玲珑轻视地看了宁七音一眼,许多事就要占个“先”字,她已先人一步在长辈们面前说了想家,说了爬山拜佛的事,宁七音再说什么都是旧调重弹。 老夫人和孙氏日后回忆起来,只能记得宁玲珑笑嘻嘻的说了许多,却不会记得在一旁安静如背景的宁七音。 宁七音根本没给宁玲珑半点眼神,她只是浅笑着回话:“山中溪水潺潺,枫叶如染,又守着寺庙,确实让人心旷神怡。” 宁玲珑听了微微撇嘴,果然是没什么新意的,难为老夫人还特意问宁七音,根本就是多余了。 宁七音的声音继续:“只可惜祖母和父亲母亲不能同往,所以我带了些东西回来,虽不能让祖母亲闻暮鼓晨钟,不能让父母亲自怡情山水,倒也能感受一二。” 说着,宁七音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样东西。 宁玲珑看了,脸色不由微变。 这个宁七音,可真是太有心思了! ☆、第 50 章 第51章 宁七音的孝心 众人闻言宁七音还带了东西, 一时都好奇起来,目光纷纷聚到宁七音手上。 只见她拿出一个蓝灰色锦缎香囊,绣着兰草为饰, 半鼓着也不知装了什么,只是看那香囊颜色式样应该是要送给老夫人的。 宁玲珑暗暗蹙眉,想着宁七音这人,心思太多, 不过看起来, 也只是一个香囊而已,便是那绸缎料子再金贵些,绣的花式再精致些,又有什么呢? 宁国公府的老夫人, 什么样的荣华没见过, 还能看得上一个小香囊? 她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宁七音拿着香囊走到宁老夫人跟前,将香囊的收口打开些递给老夫人看:“里面是松柏叶子, 是我从寺庙里捡的。” 宁老夫人接过去,放在鼻尖下轻嗅了一下,笑道:“这清香确实与那花草不同。” 宁玲珑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可心中却不免嘀咕, 不过几片树叶子, 有什么了不起? 宁七音继续笑着说那松柏的来历:“昨日到了山上,寺里已经打扫过了, 我瞧着那些松柏叶子长得好,却不好在佛祖面前去采。今儿个一早我特意赶在晨钟之前起来, 趁着洒扫的师父们还未将落叶扫走,一片片捡了擦净,才收了这么一包。” 宁老夫人笑着将香囊口袋收住放好, 拍拍宁七音的手笑道:“七音有心了!这些都是听着佛音长大的叶子,与别处普通的松柏不同,最是助眠安神的,我正需要这个!” 宁七音看老夫人喜欢,也轻轻浅浅的笑起来,眼神清澈纯净。 她又拿出一样东西走到孙氏面前,却只是呈给孙氏看,并不递过去:“我在山里发现几株玉兰花,想着母亲喜爱这个,就挖了一株。” 宁玲珑脸上有些挂不住,她看孙氏脸上的神情满是欣慰的,心里很是不舒服。 宁七音给孙氏看那截根茎:“我怕不能活,便多带了些泥土,母亲就先不要拿了,免得脏了手,待会儿让穗儿直接拿去种上。” 孙氏却笑着从宁七音手中接了过来:“我成日打理这些花草,还怕脏了手不成?” 她将那花根拿在手中好好端详了一会子,才点头道:“还是山中的奇花异草多,看这样子,倒像是我遍寻不到的那种。” “这便好,”宁七音笑着点头,“我不太能分辨这些,只能认出这是株玉兰,却不知道母亲是否会喜欢。” “喜欢!”孙氏难得夸了宁七音一句,“你能想着大家,只这份孝心就足够我们高兴了!” 宁七音向孙氏微微一笑,才拿帕子擦了擦手,刚转向宁国公,便见他含着笑带着希望向自己看过来。 宁七音也忍不住笑起来,十几岁的少女,开心起来便是天真烂漫。 她将东西递了过去:“也没什么特别适合父亲的,找到一截树根送给您,您可不要嫌弃!” 宁国公笑容不减,平时人情往来,他也没少收过东西,可这是女儿的一片心意,自是与那些不同。 他接过来在手中 分卷阅读105 来回看着,那树根形状奇特,倒是格外有趣。 “这山中的东西最是独一无二,我又怎会嫌弃呢?”宁国公拿着那个树根倒是爱不释手的样子,“摆到书房中不错!” 说完,又向孙氏笑道:“好多年没受过这么称心的礼物了!” 宁老夫人也在一旁点头:“这几样东西,样样都含着七音的心意,不过出去游玩了两日,竟能找到这些,可见孩子有心了!” 宁玲珑这才想起来自己什么都没准备,在山中时,她一心只想着和陆见洺的事,根本没想过要给家里人带东西。 偏偏她又先说了一通自己如何想祖母母亲,如何惦记家里,却这么空着手回来,就更显难堪了。 众人越是夸赞宁七音,她就越是惭愧,在一旁也没了笑容,只觉如坐针毡。 孙氏将玉兰根递给身旁的丫鬟,也注意到了宁玲珑难看的脸色。她心底叹了口气,想着到底不是亲生的,一张巧嘴虽然会说,可到底没能真心想着家里人。 宁正辉看长辈们个个夸赞宁七音,心中为宁玲珑不忿起来,却是带着嘲讽笑道:“七音这么一来,倒显得我们个个都不懂事了!” 自从宁正辉上次去宁国公那里告状,宁国公就对宁正辉有些不满,如今听他这样冷嘲热讽,便又有些怒火升起来。 只是看大家方才明明有说有笑,他也不想坏了气氛,只瞪了宁正辉一眼道:“倒是不错,你们兄弟就是不如姑娘家心细!” 他只是想着斥宁正辉一句,捎带上宁正锦又不显得那么严厉,却一时忽略了沉默着的宁玲珑。 宁玲珑闻言惭愧的抬不起头,她先前那些哄人高兴的话,如今就像是打在脸上的巴掌,一句句一字字无不让她脸红。 孙氏见了心中仍是叹息,却还是宽慰了几句。 只是屋中的氛围到底微妙起来,众人又略聊了几句,便找个由头各自散去了。 宁玲珑越想越气,宁七音不过在山上拾些破烂,便能拉拢了长辈们的心,却显得她只会嘴上卖乖,实际那样不懂事。 她从前出门,也是会带些小玩意儿回来讨老夫人和孙氏的欢心,偏偏这一次,她只顾想着陆见洺的事,却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只是她又想到,就算她记得带东西,大概也只会带本开过光的经书,一把寺中的檀香什么的,断不会有宁七音那样巧妙的心思。 宁玲珑越想越气,索性哭着去了宁正辉那里。 宁正辉房里才摆上晚饭,见宁玲珑哭着找过来,他忙从桌边起身迎过来:“妹妹这是怎么了?” 宁玲珑转身坐到椅子上,只顾着拿帕子擦眼泪,委屈地哽咽着,根本不能说话。 宁正辉只得在一旁轻声哄,又柔声问道:“那会子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伤心成这样?” 宁玲珑抬头泪汪汪地看着宁正辉:“二哥觉得我那会子好好的?” “我多难堪二哥不知道吗?”宁玲珑又拭了拭眼角,“她心眼真是太多了,我大不如她,以后这个家怕是再没我立足之地了!” 说着,宁玲珑又涌出眼泪来,一副伤心透顶的样子。 宁正辉心中发急,却不得不慢慢宽慰她:“你这便是多想了,府里一同生活的这十多年,你早与我们是真正的一家人,哪里就会没了立足之地?” “她不过一些小恩小惠小聪明,怎么比得过你和大家十多年的亲情?” 宁玲珑止住哭泣,楚楚可怜地望向宁正辉:“二哥说的是真的吗?” 宁正辉向他坚定的点头:“自然非虚!” 宁玲珑将眼泪擦干,再看向宁正辉时,便带了几分羞涩:“二哥……把我当真正的家人?” 宁正辉见她眼角眉梢俱是风情,不由心中一荡,含含糊糊地应了她一声。 宁玲珑垂下眸子,娇声问道:“二哥,只是家人是吗?” 宁正辉听她如此发问,心中越发纷杂,却一时答不出话来,二人之间的空气就像是升温了一般,让他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偏偏宁玲珑没听到他的回答,又抬眸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好像含着些心照不宣的情意,直引得宁正辉想入非非。 宁正辉觉得心中有无数情意涌上来,真是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说给宁玲珑听,但又觉得太过莽撞,生怕唐突了她,一时又觉得,她或许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思吧? 当下鼓足了勇气,正要开口诉一番衷肠,宁玲珑却突然站起身来。 “谢二哥劝慰,我先回去了!”说完,宁玲珑低首,凝着他一眼,之后面上泛红犹如桃花,再然后转身便走。 宁正辉口中“哎”了一声,便跟着去送她,宁玲珑听见他那声并没有回头,却在跨出房门时又停下来。 “二哥。”宁玲珑背对着宁正辉轻声呼唤,声音娇怯怯,又十分羞涩柔软的样子。 宁正辉也停住脚步,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了怯意,不敢上前,只是盯着她的背影,一时心跳如鼓,等着她说话。 分卷阅读106 “我在这个家里,就只有二哥了!”说完这句话,宁玲珑迈步上前,飞快地离开了。 宁正辉站在原地,看着那娇羞奔走的背影,反复咀着宁玲珑的那句话,心里竟生出一丝丝甜蜜的忧愁来。 回到饭桌前,宁正辉却再无心用饭,胡乱吃了几口便去捧了一本书来看,却无论如何看不进去,索性早早地便歇下了。 却是睡不着的,一闭上眼睛,宁正辉就看到宁玲珑微红湿润的双眼,想到她眼眸中流转的情意,只是那情意到底是他的臆想还是真实存在,他却又有些拿不准,一时辗转反侧,时而愁肠百结,时而甜蜜无限。 翻来覆去地想了大半夜,直到天快亮了宁正辉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第二日一早,宁正辉醒来想到前一晚的事,竟然仍是心神不宁,草草的吃过早饭,便打着请安的旗号去了孙氏那里。 孙氏正在廊下为花草浇水,见宁正辉一副匆匆的样子过来,不由微微蹙了眉:“从你们小时候我就教你们,便是遇到再大的事,也要沉住气,一大早就一副仓皇的样子,像什么话!” 孙氏一向看重规矩礼数,便是战乱那几年流落在外,也没向困苦低过头,因此宁正辉这副样子她就十分看不上。 宁正辉闻言便忙放缓了脚步,走到孙氏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孙氏脸色这才放缓些,看着已经高出她许多的小儿子道:“我早就说过了,你们兄弟两个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了,不必特意来给我请安,要请也是去你们祖母那边。” 宁正辉闻言少不得要讨好孙氏几句,再表表自己的孝心。 看着孙氏将花草浇过一遍,然后又修剪了一遍,宁正辉总算将孙氏哄得露出一丝笑来。 孙氏放下手中的剪刀,在一个花盆前停住,她看着花盆中光秃秃的那截枝杈,自语道:“搬到房中兴许能活。” 宁正辉知道那是前一日宁七音带回来的花根,便有些不屑道:“我看宁七音只是故意寻这么个东西哄母亲高兴罢了,谁都知道秋日挪花草最难挪活的,她却从山里带一株花根来,谁知道是真是假!” 孙氏一听这话,便沉下脸来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不管这玉兰花最后能不能种活,总归是宁七音的一片心,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二更,晚上还有第三更 ☆、第 51 章 第51章男人的字帖 孙氏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不管这玉兰花最后能不能种活,总归是宁七音的一片心,宁正辉那种轻视的语气让她心中十分不悦。 她淡声道:“我种了这么多年花, 难道连棵玉兰也不认得?” 可宁正辉却仍看着那截露在泥土外的花枝:“便是母亲认得,谁又能保证她真的去挖了完整的根?那花根上带着厚厚的土,她昨日不是还不肯让母亲拿吗?” “够了!”孙氏向宁正辉斥了一句,“你一大早过来就是跟我说七音挖了一截死枝给我吗?” 宁正辉见孙氏生气, 便要张口辩白, 谁知孙氏竟不给他机会。 “你一口一个‘宁七音’,一口一个‘她’,‘她’是谁?你别忘了!她是你的亲妹妹!” 直训斥了半晌,宁正辉也不敢再多说宁七音半句坏话, 孙氏才放他回去了。 只是宁正辉从含章堂出来, 到底心中不服气,转而又去了宁国公的书房。 宁国公正写着公文, 宁正辉进去便帮着倒茶研墨好一通忙活。 一抬头,便见那截造型独特的树枝正在那十锦槅子上放着,而且还放在了最显眼的一格, 正是宁七音送的那枝。 “父亲一向是有大格局的人, 实在不必考虑这小恩小惠的。”宁正辉说着, 便走向前将那树枝拿在了手里。 “这槅子上放的都是奇珍异宝,放这么个东西怕是会让人耻笑。”宁正辉将那树枝随意拿在手中, 视线四处搜寻,像是要找个合适的地方扔那树枝似的。 宁国公沉声道:“你给我放回去!” 宁正辉被父亲声音中的怒火吓了一跳, 继而窘态毕露的将那树枝放回了原处。 宁国公冷笑一声:“你还真是有心了!” 宁正辉惶恐的低下头:“父亲!” 宁国公放下手中的笔,冷哼一声:“你以后就在家中好好读书,不可随意外出!” 宁正辉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自己不过说了几句话,竟然就被禁足了! 可他看宁国公满面怒容,半个字也不敢多说,只得领了命退出来。 想到宁玲珑哭泣着说宁七音心眼太多,想到自己这半日的遭遇,宁正辉对宁七音也生出些些恨意来。 宁七音并不知这位二哥在到处为宁玲珑出头,她前一晚就照着那字帖练了数张字,胡嬷嬷一再催她早睡, 分卷阅读107 她才意犹未尽的去梳洗了,因此第二日一有空就又抱着字帖练起字来。 自从发现宁七音心机深沉,宁玲珑就没断过要害她的心。尤其山中之行以后,她总算和陆见洺稍近了些,只要再让宁国公府的人都讨厌憎恶宁七音,她宁玲珑从前的好日子就回来了。 定下这个目标,宁玲珑就往乐苑去的越发勤了。 没有绿屏盯着宁七音的一举一动,对宁玲珑来说实在是不便,可如今乐苑用人都要过孙氏的眼,孙氏甚至还会问过宁七音的意见,所以宁玲珑再想往乐苑安插什么人,却是不能了。 宁七音自然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思,可表面上二人还在长辈们面前维持着好姐妹的样子,所以也不好直接撵她,不过在她赖在乐苑不走的时候,拿话刺她几句。 每每宁玲珑被宁七音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好翻脸,硬生生忍着回去了,下次还要厚着脸皮再来。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日,宁玲珑发现了宁七音的字帖。 其实她之前就发现宁七音天天对着一本字帖练,只是开始没当成一回事,后来她挖空心思的想要在宁七音这里发现点什么,才盯上了那字帖。 宁玲珑看着那应该是男人的字帖,而宁七音好像很喜欢那字帖,宁玲珑每次撞见她练字,手边都是同样的字帖。 宁玲珑看着那字帖当下便有了主意,出了乐苑便将孙氏身旁的那彭嬷嬷给叫了出来。 宁玲珑向她撺掇了一回,说宁七音成日捧着一本男人的字帖,实在是不像话。 那彭嬷嬷会意,转头就去孙氏那边告了宁七音一状。 孙氏听了脸色不太好看,却并未兴师动众的问宁七音,只是让人炖了补品并做了几样点心,然后派穗儿将宁七音请了过来。 “从山上回来,你又成日窝在房里用功,就算年纪还小也该仔细些身子。”孙氏示意穗儿给宁七音盛上了补品。 宁七音心头微暖:“每日出来给祖母和母亲请安,就是休息了,算起来也并未在房里呆多久。” 孙氏看穗儿将补品放到了宁七音面前,便道:“你先尝尝这个。” 从前孙氏做了补品大多是让人送到乐苑去,今日这么叫过来只是为了让她吃补品? 宁七音向着孙氏盈盈一笑,然后在孙氏的注视下吃了一口。 轻轻咽下之后,她称赞了几句补品火候拿捏得当,心里猜测着孙氏唤她前来的用意。 孙氏看着宁七音,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一切还都并未定型,才回府的时候那样胆怯瑟缩的样子,如今不也是大方得体让人无可指摘? 只是正因为一切都未定型,这男人字帖的事,孙氏觉得有必要过问一下。 宁七音和陆家公子的婚事如今并非板上钉钉的事,若是因为宁七音与什么人有瓜葛,坏了婚事事小,毁了名节事大。 “近日都在读什么书?”孙氏不动声色地问起来。 宁七音放下汤匙,便列举了几本书目,然后又笑道:“都是从那边借的,想着以后还回去便不能常看了,就多看了几遍。” 孙氏点点头:“他们几个小时候都有先生教导,如今你自己来读,委实辛苦了!” 宁七音笑着摇头:“有大哥指点着,倒并未觉得辛苦。” “你若是怕还书给你大哥之后,便没有书看,可以将书中精彩之处抄录下来,以后还可以常拿出来看看。”孙氏端起茶杯,将话题自然地引到了写字上。 宁七音轻轻笑起来:“母亲说的极是,我正是这么做的。” 孙氏看着宁七音的笑容,心底却有些酸涩。她还记得宁七音襁褓之中的笑容,纯净无暇,让总算有了女儿的孙氏每每看了都觉得心被融化了一般。 如今宁七音的笑容,看起来还是未染一丝世故,可想到她在乡下那些年的苦,孙氏就心酸起来。 孙氏心底暗暗叹息,脸上的神情愈加缓和了一些:“听说你最近一直在练字,想来是大有长进了!” 宁七音不想太过外露,只说略能看些,功力却还是不够深厚。 孙氏点点头,又问:“听说你这些日子看的一本字帖,倒像是男人的?” “我最近看的字帖吗?那是陆国公府的姑娘,陆清雅送我的。并不知具体来历,但是古来字帖均不问所写之人是男是女,只做习字用。” 宁七音眸底坦荡,言语神色均不见半分躲闪。 孙氏觉得女儿言之有理。字帖不是他物,古来书法大家多为男子,莫说宁七音,城中贵女练字,谁没有临摹过男子的字帖? “你说的不错!”孙氏点头,“七音有韦编三绝之心,假以时日必能练得一手好字来!” 又道:“陆清雅是陆国公府的嫡女,是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你才回城须得多交几位这样的朋友,便是没有和陆家的这层关系,你也可以与她多来往。” 宁七音自然点头称是,想了一下,又说自己在山上结识了苏南卿的事,觉得她也不错,问孙氏的意见。 分卷阅读108 孙氏略想了一下,才向宁七音笑道:“我方才还一时没想到是哪个苏家,你说那姑娘的名字我不太熟悉,但照你说的应该是才升迁了的那家。” “说起来那位姑娘也是出了名的蕙质兰心,她好像年长你一些,日后你常与她常来往,也必定会心有所得。” 宁七音听了不由笑起来:“母亲怎么对别家的姑娘都这么了解?” 孙氏见她笑起来俏皮,心中也轻快起来,笑着说道:“你年纪小不懂得这些,如今我两个儿子一个都未婚配,这燕京城中年纪合适的姑娘早就被我琢磨了几遍了!” 母女两个一时都笑起来,心底倒是都觉得同对方比从前亲近了些。 待到宁七音离开之后,孙氏立马将那彭嬷嬷叫到了屋里来。 “嬷嬷是我身边的老人,一向最知深浅轻重的,这事却办得糊涂!”孙氏沉着脸向彭嬷嬷责道。 本来不过是拿字帖来练字这样最寻常不过的事,却被那彭嬷嬷描画得像是宁七音拿了什么男人的东西一样。 孙氏觉得彭嬷嬷既然会在自己面前说公府姑娘的不是,就难保不会添油加醋的说给别人听,她又怎么能容忍别人对宁七音枉加揣测? 想到这里,孙氏自是将那彭嬷嬷好一顿批判责骂。 那彭嬷嬷只能低头听着,心中懊恼不已。 早知如此,她何必听信那宁玲珑的,在这里乱嚼什么舌根子,反倒是把自己的面子给折损没了! 想想也真是悔!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男女初定心事啦! ☆、第 52 章 第52章他有一种揉碎她的冲动 彭嬷嬷被撺掇着去孙氏面前告了宁七音一状, 原打着为姑娘好的旗号,想说最后便是不会得到孙氏的褒奖,也能让孙氏觉出她忠心为主, 谁知竟落了个灰头土脸。 过后,彭嬷嬷越想越憋屈,又找机会将宁玲珑埋怨了一通,事情都没搞清楚, 就让她去告状, 宁玲珑躲在后面什么事都没,她在前面挨了一通骂。 宁玲珑也没想到这一层,自己处心积虑半天,好不容易揪住一处, 却又给宁七音无惊无险的度过去了。 如今那彭嬷嬷絮絮叨叨了半天, 宁玲珑心中也是无可奈何。 家中宁七音这边没什么进展,外面陆见洺那边宁玲珑也没放下。宁玲珑筹谋了几日, 最后想办法给陆见洺递了消息。 有家茶楼是陆见洺常去的,宁玲珑约他在那里见面,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去赴约了。 陆见洺得了消息时其实有几分犹豫, 可一想到山中溪边的事, 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最后鬼使神差的也去了茶楼。 二人在雅间中装模作样地吃了几口茶,宁玲珑便含羞带怯地说起分别几日对陆见洺的思念。 陆见洺被宁玲珑如丝媚眼勾的几乎丢了三魂七魄, 竟情难自禁地说了一句:“我又何尝不是想着你!” 宁玲珑登时眉欢眼笑,起身就坐在了陆见洺的大腿之上, 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魅惑道:“见洺哥哥且说说是如何想我的?” 二人眼神交织,片刻便如天雷勾动了地火,竟互相拥着吻得难解难分。 陆景朝被朋友请出来喝茶, 他一向习惯早到一些,便一人先行来到了茶楼。 茶博士与他是相熟的,还以为他是来赴陆见洺的约,引着他上楼笑道:“陆公子早到了,正是这间。” 陆景朝见茶博士误会也并没有解释,想着既然陆见洺在便过去打个招呼,便让茶博士先去忙别的,他掀起竹帘一推门迈步走了进去。 宁玲珑正在陆见洺怀中,外面的衣衫尽褪,亵衣的带子垂着,露出大半个臂膀。 陆景朝感知到室内一片春色时便忙闭上眼睛退出门外,屋里的人察觉到有人推门时也慌忙分开来,手忙脚乱地整理起衣物来。 宁玲珑涨红着一张脸,将衣裙穿好,又理了理头发,便低着头从茶间仓皇跑了出去。 陆景朝还在门外站着,看到出来的人是宁玲珑也是很吃了一惊,继而愤怒地再次迈进房中。 陆见洺的衣袍也刚刚穿好,神情狼狈至极,看到陆见洺进来便惴惴不安地站在那里,低着头嗫嚅道:“三……三叔……”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龌龊无耻之事?”陆景朝剑眉冷凝,一时想起来眼前的侄子,便是那七音姑娘定下的夫婿,更是眸中射出冷寒,只恨这侄子如此不知道珍惜,竟是恨不能拿马鞭去抽陆见洺。 “就算你的婚事尚未落到纸上,可咱们陆家何曾做过失信之事?退一万步,就算与你有婚约的是那位二姑娘,你又怎能在成亲前做出这等为世人不齿之事?” 陆见洺对这位三叔一向有些惧怕,况又被他捉到了这种事,此时只有低头听训的份儿,半句分辩也不敢有。 直将陆见洺骂了个灰头土脸,约了陆景朝喝茶的几位朋友一到就被惊 分卷阅读109 动了,陆景朝才向陆见洺斥了一句:“滚回家反省!” 陆见洺霎时大大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一般匆匆离去了。 陆景朝看着自己侄子匆忙逃离,简直犹如丧家之犬一般,不由越发恨铁不成钢。 一时想起那七音姑娘绝世之姿容,那般清雅的人儿,那般清雅的心性,竟然许了自己侄子这样一个夫婿,可真真是糟蹋了。 又想起那一日在山中相见,他竟因为这么一个侄子,竟连上前一步都不曾,便觉心中惆怅,又恨又憾。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忌惮这个? *************** 恰好这一天陆清雅也约了宁七音喝茶,宁七音赴约的路上却遇到了苏南卿。 “真是巧了!”宁七音向苏南卿笑道,“早知道今日会遇到苏姑娘,我就将那根竹杖带着了!” 苏南卿双颊一红,向宁七音嗔道:“山中看着你是个娴静沉稳的,不想也是个古灵精怪的,再这样我可不跟你好了!” 宁七音忙双手合十向苏南卿拜了拜:“姑娘可饶我这次,我以后再不敢了!” 逗的苏南卿又笑起来,她向宁七音的手上惩罚似的一拍,然后问道:“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宁七音便不再玩笑,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楼:“陆清雅喊我去喝茶,苏姑娘不如一起去吧,人多热闹些!” 苏南卿闻言便欣然前往,陆清雅对苏南卿的印象也很是不错,见她与宁七音一同前来,心中也很是欢迎。 三人慢慢吃着茶,谈天说地倒是聊得颇为投缘。都是有些豁达的性格,言语间聊起什么事,也大都有同样的看法。因此坐了一个多时辰,茶水也不知换过了几次,竟还都是意犹未尽。 一面说着下次再约一面准备各自回家时,在门外便碰到了陆清雅认识的人,从那人同陆清雅寒暄中可知,陆景朝正和几位朋友在另一间喝茶。 陆清雅便笑道:“那我得过去跟三叔打声招呼!” 走到那茶间门外,陆清雅便独自挑帘进去,宁七音便和苏南卿立在帘外等她。 陆清雅清脆的声音很快传来,陆景朝便问她如何也在这里。 “和朋友来的,已经要各自回家去了。” 陆景朝知道陆清雅最近和宁七音一见如故,从山中回来便常念叨着要约出来喝茶,如今听她这么说,不由心中微沉,想起来刚才自己侄子的事。 她若是知道,不知作何感想?岂不是会恨极? 这么想着,不经意间,便抬起眸来,往那屏风后看了一眼。 只是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却纤细柔媚,一看便是她,这个世间再无第二人是那般样子。 陆景朝不由皱眉,这桩子婚事,究竟该如何了结? 自己侄子做出这等事来,虽没成事,但到底是配不上她,若自己一声不吭,任凭这桩婚事继续,岂不是白白糟蹋了她这一辈子? 而此时的宁七音正和苏南卿轻声交谈,才收了话尾,便觉得茶间屏风后有人看着自己。 她透过竹帘向那屏风望过去,却并不能看见什么,可心中就是有种感觉,感觉到陆景朝正看着自己。 她望着那扇山水屏风,一时竟仿佛能感觉到,他那双幽深难辨的眸子正那么凝着自己,她心跳加速,呼吸艰难,又觉得脸颊发烫,不由暗自握紧了手心。 他应该在看自己吧,但是他看又如何? 上一次在山中,他看到她,也不过是看看而已。 这么胡思乱想间,陆清雅向众人告别的声音响起,宁七音心中怅然若失,收回视线看向了别处,苏南卿一拉她的手:“咱们去楼梯灯她,万一那房中有人送清雅出来呢!” 宁七音不自觉地又望了一眼那屏风,感觉屏风后的人好像站了起来,当下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只觉得空落落的,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便跟着苏南卿去了。 出去后,走到茶楼门口,陆清雅说要给家中老夫人买些东西回去,便先行离开了。苏南卿和宁七音不顺路,二人也便各自散了。 这茶楼并非在闹市中间,周围有片竹林,也是燕京城的一景,清晨傍晚常有人在这处散步,这时候却没什么人,显得那竹林十分幽静,偶尔有鸟儿扑棱棱飞起,便有竹子摇个不停。 宁七音等在竹林旁,看着婆娑竹影,并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可又觉得,不这么等着,终究觉得遗憾。 但是见到后怎么样,又该说什么,她不知道,心里也不清楚。 不多时,宁七音果然看见陆景朝走了过来。 陆景朝显然是不曾想她竟然站在这里。 纤弱的小姑娘,站在竹林边,格外娇弱的样子,仿佛一朵清澈含着露珠的牡丹,粉雪一般的面颊透着动人的晕红,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微微咬着唇,湿润的眸子就那么望着他。 任凭是哪个男人,怕是都会忍不住疑心,这么一个清灵含露的小姑娘,是不是揉一揉都可以碎了? 可偏偏这是 分卷阅读110 他侄子的未婚妻,是要喊他叔叔的女人。 陆景朝知道自己已经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看着这个女人,他竟然有一种揉碎她的冲动。 假如有一日,她嫁入了陆家,成为了陆家妇,自他面前走过,他又该如何自处? 他深吸口气,就那么定定地望着她。 宁七音当然知道他在看着自己,他的眸子定定地凝着自己,幽深难懂,如火般灼烫,仿佛她只和他对视一眼,就能烧化为灰烬。 只是她心里终究存着一桩子事,硬着头皮,红着脸,走到了他跟前。 陆景朝凝着她:“怎么还没回去?” 他声音原是浑厚冷漠的,可当同她说话,那冷漠便犹如被阳光照射的积雪,不经意间融化成淙淙溪流。 宁七音垂了垂眸,继而抿唇看向陆景朝,垂着脑袋,声音软软地道:“谢谢你送的字帖。” 她比他小了十多岁,身上那种气息犹如这郁郁葱葱的竹林,最是青春娇弱的模样。 每当她望向他,那清澈明媚的眸总让陆景朝忍不住想要探一探,想要知道那清澈的眼神中,是否有他未读出的情绪。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字帖?”陆景朝记得陆清雅回家说并未告诉宁七音。 那清澈的眼神中便泛起丝丝涟漪:“我猜的。” 穿越竹林的风像是带着竹叶的清香,沙沙的竹叶声莫名像是擦着人心一般,叫平日里按部就班的一颗心,像是不受控制一般,莫名发慌。 地上有斑驳的竹影,深秋的阳光已经没了夏日那种逼迫感,不再炙烤着一切,更平添了几分温柔抚慰的意味。 宁七音耳边有丝碎发被吹到了前面,在白皙的脸颊上不安分地飘动,陆景朝下意识地抬了抬手,却又在看到她的眼神时停住了。 那总叫他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眼神,此时正是脉脉的,像是能攫取人心似的,看一眼便让人沉沦,便让他很不住想更进一步。 进一步就是悬崖,万丈深渊,阿鼻地狱。 那是他侄子未过门的妻子。 陆景朝深吸口气,浑身紧绷,他扭过脸去,看着秋阳下随风轻摆的竹林。 他知道,自己浑身似火烧,渴望,邪念,以及占有的想法几乎将他啃噬。 这是自己侄子的妻子,自己要罔顾人伦吗? 但是另一个想法却告诉他,侄子已经做出那等事,他不配,他配不上这个小姑娘。 “我要回去了。”陆景朝的声音更加紧绷,终究这么说道。 这句话,说出来便觉得心中有丝线扯着一般,竟是从未体会过的细碎的疼痛。 只是他这话说完了,人却不动。 是在等吗? 等她怎么说,等她什么反应? 陆景朝忽然对自己很是不齿,他知道自己在引诱,在渴望,在希望有所动,他甚至仿佛听到了细碎的火在沉默无声地燃烧,只需要一个引线,就可以燃起熊熊大火将他自己以及身边的小姑娘尽数吞没。 空气仿佛凝滞,竹林都已经静止无声,一切都让人窒息。 宁七音的眼神落在陆景朝的咽喉处,突起的喉结在麦色的皮肤下微微颤动着,男性的喉结有着简洁的线条,彰显着有别于女子柔软的陌生男性力量。 宁七音不知道,眼前这个沉默冷峻的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当他用仿佛灼烧一般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时候,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深吸口气,也不知那一刻的勇气从何而来,像是不经思考一般,宁七音便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略显沙哑:“可不可以再为我写幅字帖?” 她的声音柔软动人,仿佛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姑娘轻轻提出的请求。 没有人能拒绝。 他当然也不能。 他望向她,她有着一双纯净到仿佛明前茶一般的眸子,那眸中透着一些小小的企望,那里有璀璨星河的光芒。 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她不应该牵扯进那些污秽之中,陆见洺也不配和她相守一生。 她应该被保护,被妥善安置,被人呵护在手心,而陆见洺做不到。 既然他做不到,那为什么自己还要放任她嫁给陆见洺,陷入她不该承受的痛苦中呢? 宁七音仰脸,望着陆景朝。 他一直不说话,他抿着唇,高大冷峻却沉默。 她有些失望,她想自己终究误会了,他并没有那个意思,是她太过冒昧,太过自以为是,她竟然…… 想到这里,宁七音羞涩得脸上仿佛火烧,她觉得自己太丢人了,她几乎想落荒而逃,不过到底是忍耐下来,羞涩地咬唇,别过脸去,眸光落到了竹影上:“是我冒昧了,我……” “好的!”陆景朝打断了她,声音干脆利索。 宁七音听到这话,睫毛犹如被惊动的蝴蝶翅膀,蓦然抬起,便正好看进了陆景朝深沉难辨的双眸。 那里冷静幽深,但宁七音却隐隐辨到了一丝怜惜,她心里一怔,他到底是 分卷阅读111 什么意思? 她心里徘徊,完全捉摸不透他的意思,又觉得自己丢人了,脸上燥热,一时心里莫名泛起委屈,眼圈都有些泛红了。 “十天之后,还是在这里,我把字帖给你。”陆景朝凝着宁七音,声音沉稳坚定,眸中却透着一丝柔软。 ☆、第 53 章 第53章初定情 宁七音双颊微热, 像是突然有阳光穿过竹影照到脸上一般,她多少猜到了他的意思,但是那层意思朦胧隐约, 无法戳破,也道不明,心间仿佛有什么泛起,是甜蜜也是苦涩, 一时竟然心乱如麻。 “到时候, 你会在这里等我吗?”陆景朝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声音沉静温和,却又带着几分沙哑的渴望。 她低着头,一时没能作答, 他就那么牢牢地盯着她, 锁着她的眸光,仿佛她不说话, 他就誓不罢休。 眼前男人的目光仿佛天罗地网,宁七音只觉得自己无处可逃。 但她也不想逃。 她抿着唇,终于小声说:“我会等着, 那, 那就劳烦了。” 陆景朝:“好, 到时候我们就在这里——” 然而她却不能再听他说了,那种仿佛私定终身一般的隐秘和偷情似的羞耻感, 让她几乎不敢再去看他,也不敢去听他多说一个字, 她低着头,捂着脸,慌忙说:“我先回去了。” 说完, 不等陆景朝有所反应,宁七音头一低便转身离去,走得慌乱匆忙。 陆景朝看着她在风中微微飘起的衣袂,默了好久,终于眸中泛起一丝笑意。 这对他来说是第一次,是陌生的,但是对人家小姑娘来说,何尝不是想羞涩难当? ************* 陆景朝回到陆国公府便径直去了陆老夫人那里,陆老夫人正和陆夫人商议着什么,见小儿子过来便笑道:“刚好你大嫂请了师傅来家中量尺寸,天气越来越冷了,你也须得多做两套棉衣才是!” 陆景朝却只是行过礼朝椅子上坐了:“母亲知道我不穿棉衣的。” 他一向自律克制,多年前便有意让自己练得耐寒耐热,毕竟一朝上了战场,便再没有家中的这种安逸。 陆老夫人便皱起眉来:“年年如此,我的话你是越发不听了。” 陆夫人不想打扰婆婆和小叔说话,原本陆景朝一来就要走的,听陆老夫人说让小叔做棉衣,她这才停了停,如今听小叔说不做,她一时不知是去是留。 陆老夫人见陆夫人询问地望向自己,便朝她摆摆手道:“你先去忙!” 陆夫人这才福了福,退下去了。 陆老夫人这才向陆景朝道:“你既不肯做棉衣,我便让人给你留意着些,寻个厚实些的大氅来。” “我自己去寻便是了,若给人知道是您给我的,又要说您偏心了!”陆景朝在陆老夫人面前倒比较像个年轻人,难得的笑了起来。 陆老夫人面上便有些不快:“十个手指头还有长有短,我偏心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了?况且,我从来又没短过别人什么,谁还能挑我的不是?” 陆景朝见她认了真,忙道:“我只是不想您费心,随口那么一说罢了,哪里就值得不高兴了!” 说完,陆景朝马上又接道:“刚才看大嫂在这里,我想起来见洺好像是和宁家的姑娘定下了婚事的,到底是怎样的?” 陆老夫人一时忘了偏心的事,就跟陆景朝念叨了起来:“这是他们儿时的婚约,那时候你在外面吧?也难怪你不清楚这些,当时两家大人口头上这么一说,便说是定下了,这些年却并未正式纳采,我瞧着倒不一定如何呢!” “那为何大哥大嫂不请人去纳采呢?”陆景朝追问了一句。 婚事一般都是男方这边主动请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像这种口头的约定,也是需要另找一位媒人正式登门的。 “前几年想着那宁家的姑娘还小,你大嫂便说再等等,等年纪差不多了,就直接将三书六礼这些做全,然后将人娶到家里来。” “谁知宁家又冒出个女儿来,”陆老夫人叹息着摇摇头,“这事便不好办了。” “家里中意那位宁家嫡亲的姑娘吗?” 陆景朝了解陆见洺的性子,便是他与宁玲珑在茶楼那般,家中若是让他娶宁七音,他还是会遵行不误的。 陆老夫人倒想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若说起来,自然是宁家亲生的好,可到底还有个宁玲珑呢,还得看看你侄子的意思。” 陆景朝闻言皱眉,这桩婚事,既然提到了长辈面前,他如果出口要求毁了这门亲,由他来娶宁七音,固然是可行,但那样的话,终究是落人话柄。 他是男儿,倒是没什么,可她是女人家,是要在陆家当夫人的,到时候别人只说她勾搭未婚夫的三叔,才嫁进了陆家门,那便是他再疼她宠她,她这终究名声有损。 是以必是要先取消了这门亲事,他再做其它考量。 分卷阅读112 他略一沉吟,却是道;“母亲,这件事,你还是问问见洺的意思,或许他别有什么想法?” 陆老夫人却突然回过神来,这个小儿子一向对家中之事从不过问,今日怎么对陆见洺的婚事好奇起来? “奇怪,”陆老夫人打量着陆景朝,“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陆景朝不动声色,淡声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见洺,操心一下侄子的事。” 陆老夫人闻言却皱起眉来,向着小儿子肩上一拍:“你倒是有闲情操心起侄子的事,你自己的事怎么就不知操心了?” 接着就絮絮起陆景朝的年纪,又说他这些年把自己都耽误了,别人孩子都满堂跑了,他连定亲都不曾有过一回。 “如今你侄子都要成亲了,你还半点不急,若是哪日我有个好歹,想到都不曾亲眼见你婚配,我只怕连眼都闭不上!” 陆景朝本来还敷衍几句,听陆老夫人说的越发严重起来,便忙劝慰她消气,又说自己知道了,然后才找了个由头离开了。 ************ 宁七音回到家中,便屏退了屋里人独自坐着。 山林之中散步相遇时,陆景朝看向她的目光明显灼热得怕人,她一时乱了心便慌忙躲了。待到听陆清雅说他已先一步下山,心中的失落才让她明白,她是愿意见到他的。 只是他今日却又有意远着她,她才主动问他要字帖。 清风竹林作证,等他回答时,她心中有多么忐忑。那时候她生怕一切只是她自己的错觉,什么相遇、送字帖,不过只是他随意为之。 上辈子宁七音死的时候已是那个年纪,再重活一次便觉自己什么都能看得通透,看现在的陆见洺也觉得他幼稚可笑,再入不了她的眼。 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景朝在她心中与众不同起来,她有时觉得自己看不透他,有时又觉得他与自己心有灵犀一般,只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半个字也不用多说的。 宁七音拿起手边的字帖,饶是她再怎么小心地呵护,翻了这么几日也有些旧了。 她小心地将微微卷起的边沿抚平,看着字帖上的笔走龙蛇,心头却是一阵温热。 这是她两世为人,第一次感受到的温热,缠绵而悱恻。 她想到上辈子与陆景朝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际,越发觉得陆景朝是个很好的人。 那时候她才嫁到陆国公府,已经敏感地觉出老夫人不喜欢她,可这种话又不能对谁说,所以她心中时常抑郁着。 她偷偷地反思自己,想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想方设法地去摸清老夫人的喜好,想要得到一点点来自陆国公府老夫人的肯定。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端了亲自做的汤给陆老夫人送去,陆景朝刚好也在,而陆老夫人却只是淡淡地让她放下,然后问她还有没有别的事。 她有些尴尬,一颗本就不强大的心又被打击了一次,正勉强挤出个笑容想要退下,陆景朝却开了口。 “母亲将那汤赏给我喝吧!” 陆老夫人一怔,面上就更加不悦:“你若想喝汤便让厨房去做。” 那时候陆景朝在宁七音眼中,一贯冷漠冷酷,便是同陆老夫人说话也是面无表情的,可今日回忆起来,却觉得陆景朝那次带了笑容。 他那次微微扬了扬嘴角向陆老夫人问道:“母亲还舍不得给我么?方才端进来闻到香味我便觉腹中饥饿,如今见它色泽纯正,就更加忍不住了!” 当时宁七音在一旁站着,心中越发不安起来,老夫人摆明了不喜欢她,因此也不喜欢她送的汤,陆景朝却偏偏张口来要,眼见引的陆老夫人更不高兴了。 老夫人一贯偏疼这个小儿子,在宁七音这个她不喜欢的孙媳妇面前,小儿子却不与她站一道,她看向宁七音的眼神就越发不满。 宁七音记得那时候陆景朝的眼神从自己身上轻轻扫过,然后再次看向陆老夫人:“我知道母亲一直为我的婚事着急,我也想早日成亲,好多一个人端汤给母亲喝。” 宁七音当时不觉眼眶一热,陆景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是想告诉陆老夫人,若是有一天他的娘子给老夫人端汤,老夫人也是这般态度的话,该让他这做儿子的在中间多么难办。 尚为新妇的宁七音忍住眼泪,偷偷看了一眼端坐在上的陆老夫人,只见她面上缓了一缓,然后向宁七音道:“你便给我和朝儿各盛一碗来吧!” 那时候的宁七音闻言,忙去桌边为二人盛了汤,这才平静下来在一旁小心候着。 她好像记得,陆景朝喝了一匙汤,然后又向她夸赞了一番味道,方让她先行离开了。 宁七音那时候只觉得陆景朝是长辈,只是不愿小辈难堪才有对陆老夫人的那番话,如今再回忆起来,竟是她忽略了他眼中的善意。 宁七音的手指慢慢移过字帖上的每个字,铁画银钩一般会让人忍不住想象他驰骋沙场的模样。然而就是那样一个在她印象中每每都正言厉色的人,这辈子却不经意似的 分卷阅读113 拨动了她的心弦,让她想到便不能平静。 宁七音将字帖放下,在房中踱了几步,路过妆台时向铜镜中看了一眼,见自己双颊竟是艳若桃李,抬手轻抚便觉滚烫。 当下她也不唤人,自己便去园子里吹风散步了。 宁家园子里也种着几丛竹子,虽然没有竹林那般幽深的意境,倒也衬得那假山不同凡响,颇有些山秀竹茂的意味。 宁七音在假山前坐了坐,听了一会子竹叶在微风中簌簌的声音,才起身要走,便见宁玲珑自小桥上走了下来。 宁玲珑并未看见宁七音,提着裙摆匆匆地下了桥来,边走边回头望了一眼,好像是怕人看见似的。 离得近了,宁七音才注意到她竟是满脸通红,神色间很是仓皇。 “妹妹这是去了哪里?”宁七音轻轻问了一句。 只是看宁玲珑的反应,却像是在耳边响了一声炸雷一般,猛地转过头来,竟是又惊又怕。 ☆、第 54 章 第54章心乱如麻, 吃醋了 只是看宁玲珑的反应,却像是在耳边响了一声炸雷一般,猛地转过头来, 竟是又惊又怕。 待到看清是宁七音时,宁玲珑便故作平静道:“不过出去走了走。” 宁七音见她这幅样子,自然是有了一些猜想,想着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 当下便有心试探她:“看样子, 妹妹倒像是会了什么人回来。” 宁玲珑心中一慌,面上便有些遮不住,虽然她想要将陆见洺抢过来,却还不想这么早就被人知道。 尤其是宁七音, 若是宁七音知道了, 且不说她会耍什么手段,便是一状告到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那里, 宁玲珑只怕也无法收场。 宁玲珑这么想着,便想要遮掩,却一时想不到要说些什么, 只是下意识地否认:“没……哪有……哪有什么人让我去会, 姐姐……说笑了……” 宁七音故意绕着她走了一圈, 然后又回她面前立定,轻笑一声道:“让我猜猜……” 宁七音停了一下, 看宁玲珑的神色登时更加紧张,才又接道:“妹妹这副怕见我的样子, 莫不是去见了陆家公子?” 宁玲珑顿时更慌了,一双手连摆了数下:“没有!你别乱说!” 宁七音却心情不错,看样子宁玲珑倒像是已经和陆见洺勾搭上了, 这样最好,等有一天他们事发,她就顺理成章的不用嫁给陆见洺了,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我早就说了,那陆见洺你尽管去抢,早日抢到手我还要祝贺你呢!”宁七音看着宁玲珑那副样子觉得好笑,有本事去做倒没本事承认了。 宁玲珑却是百般不认,她又语无伦次的否认了一通,然后借口有事就匆匆离开了。 宁七音在园子里又站了一会儿,想着宁玲珑办的这事倒是不错,希望他们二人早日露出马脚,又或者陆家直接点名娶宁玲珑,她就能松一口气了。 十日放在平时并不觉得长,可一旦心中有了希冀,时光就会像被拉长一般,日出日落之间漫长而孤寂,地上的光影一寸一寸的轻移,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宁七音将字帖收好,心中默数着才过了三日,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 坠儿拿着一张帖子进来,笑道:“我才想劝姑娘出去走走,这就有人来请了!” 坠儿如今在乐苑也能掌起事来了,若是宁七音不在,院里的人也能各司其职,规规矩矩的。她瞧着自家姑娘这几日读书不像从前,总觉得宁七音像有心事一般,便和胡嬷嬷商量着怎么劝宁七音多出去走走。 宁七音接过那帖子:“我在房中待着挺好,为何要我出去走走?” 坠儿没出声,心说姑娘你一本书都看了三日了才看了十几页,明显心思不在房中啊! 宁七音将那帖子打开来,却原来是苏家老夫人寿宴,邀请宁国公府的人过去。 “单给我一个人的?”苏家老夫人寿宴原请不到她这姑娘头上,想来是苏南卿愿意让她过去玩。 “府里主子们都有,只是老夫人和夫人都说,往年只是送贺礼过去,今年便也不打算去。说两位少爷和两位姑娘可以过去玩一天,就当代宁国公府去的。” 从前孙氏觉得儿子们的学业为重,家里一位姑娘又是定亲了的,所以不常让几个孩子出去。宁七音回来之后,想着她礼数还没学全,所以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宁国公府的少爷姑娘还是不怎么出去。 直到后来,孙氏想着儿子们也到了定亲的年纪,两个女儿的婚事如今又说不准,便鼓励他们去年轻人多的地方玩玩。 就像这苏家的寿宴,放在往年派人送了贺礼也便罢了,今年特特嘱咐让几个孩子去,也正是这个意思。 苏家的寿宴摆在了竹林,一棵棵翠竹挺拔秀逸,竹叶的清香在鼻端萦绕,倒是别有一番风趣。 苏南卿见宁七音过来很是高兴,拉着她见过了老夫人和自己母亲,才要与她到处走走,便遇到了苏 分卷阅读114 家的大公子苏北君。 苏南卿的这位哥哥也是燕京城中有名的翩翩公子,才气虽然在宁正锦之下,可在城中公子之间也是小有名气。况且他长相不俗,城中许多贵女暗地里都倾心于他,只是他一心要寻个好的,挑拣了这么两三年竟也是不曾婚配。 今日苏老夫人寿宴,他作为长孙也要前后照应着,才要去回话,便见苏南卿拉着一位天仙似的姑娘走过来,一时竟不由看愣了。 这几年城中各家此类宴席不少,苏夫人每每都带着儿子前去,想着让他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却不曾入眼一个。 他不记得谁家有这么一位姑娘,不食人间烟火一般仙姿玉色,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人心。 苏南卿笑着为哥哥和宁七音引荐了一下,二人互相见过了,苏北君便与宁七音交谈起来,无非说妹妹苏南卿从山中回来便常提起宁七音云云。 宁七音一面应着,一面又看向不远处的陆景朝。 方才苏南卿带她去见老夫人时她就看见了陆景朝,连宁七音自己也没发现,她向苏老夫人祝寿时,眸子里都是闪动着笑意的。 她心中有不能向人诉说的小小喜悦,竹林的一切就像是被什么给模糊了一样,每当她转过头去,所看到的只有那个如苍松般挺拔的男子。 可是她却发现陆景朝一直侧对着她与什么人说话,就算她如今站在这里跟苏南卿兄妹说了一会子话,眼神偶尔飘过去却一次也没见他望过来。 明明他们离得并不远,他甚至都不用动,只要向侧方一看就能看到宁七音,可他却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就像不知道宁七音在这里一般。 宁七音心中那一点点喜悦,突然就化成了失望,苏北君连问了两遍的问题她都没听清似的,只得尴尬地问道:“苏公子方才说什么?” 而当这一男一女说着话的时候,不远处,陆景朝眸色渐冷,他淡淡地瞥过来。 他当然看到,那个苏北君一直在向宁七音献殷勤。 苏北君笑道:“只顾着说话,倒忘了招待姑娘了!” 说完,他走到林间的矮桌边,亲自倒了杯茶递给宁七音。 陆景朝端坐在那里,气势俨然,看似目不斜视,却见那苏北君正在对着宁七音笑,而宁七音呢,她竟然也笑看着他,那眼眸中隐隐泛出几丝柔软。 年轻的公子,没什么婚约的,对一个年轻姑娘献殷勤,其中意思太明显了,只是她怎么可以不知道避讳,竟然真得和人家说话?她不知道他正看着吗?还是说她有什么别的想法? 须知陆景朝虽然文武兼修,在朝堂上也是位高权重,可他在这男女之事上到底没什么经验,旷他和宁七音并没有真得说定,也只是意会罢了,以至于遇到这种事,竟然和那多数男女一般,难免想多了。 陆景朝越想越是不悦,当下面色冷沉,一双黑幽幽的眸子也带了几分寒意。 他本就位高,燕京城里同龄人中,几乎无人能和他相比的,如今看他这样,自然是有些畏惧,只觉得他身上逐渐散发的冷意有些迫人,一时不知道怎么惹了这位。 奈何他那身份地位实在是出众,不是众人能招惹起来的,当下一个个忙说还要与别人问候,便匆匆离去了。 宁七音接过茶道谢,再望向陆景朝所站的地方,却干脆连人影也没了,不免越发失落,一时之间那自是百味杂陈。 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第 55 章 第55章她的才华 恰好这个时候北君问起宁正锦, 宁七音只能收敛起心神,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家兄今日也来了,苏公子不如去找他聊聊。” 方才苏南卿为宁七音二人引荐过后就被人叫走了, 宁七音本想和苏北君略寒暄几句便离开,不想这位苏公子竟是如此健谈。 苏北君下意识地回头,像是在找宁正锦似的,宁七音见状忙放下茶杯:“苏公子请去忙吧, 我去别处转转。” 说完, 宁七音也不等他回答,便朝着几位从前见过的姑娘走去了。 同几位姑娘打过照面,回头见苏北君已不知去向,宁七音才独自在林子里走了走。 她不觉想到陆景朝在得知自己身份时, 下意识地流露出的疏离, 他应该是要避嫌,后来的相处相遇都不过是巧合, 她都怀疑自己是多心了。 并没有什么灼热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区别于他人的体贴,一切只是她自己会错了意罢了。 毕竟, 宁七音自己知道陆见洺并非良人, 知道自己这辈子再无一丝可能嫁给陆见洺, 而陆景朝却并不知道。 至于那一日他说要等着自己,和自己约定十日之约, 也是自己想错了,自以为是, 自作多情了。 就这么苦涩地胡思乱想着,宁七音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在轻声交谈,抬眸望去, 却是宁正锦与苏南卿。 “……七音调皮,偏说要将那竹杖拿来还你……”说话的是宁正锦,与苏南卿隔着六尺的距 分卷阅读115 离,说话时最是规矩守礼的模样,只是眉宇间的柔情却是藏不住。 “……还好我将她拦下了,这里竹子那么多,她带根竹杖来岂不成了笑话!” 苏南卿忍不住轻轻笑起来,笑过之后才向宁正锦道:“只是……竹子与竹子,到底不同……” 双眸含水地望了宁正锦一眼,却又很快微微低下头去。 宁七音不想打扰他们二人,便转身悄悄离去了,大哥这辈子总算不会再与那泼妇有什么瓜葛,宁七音心中方才的郁结也总算疏散了一些。 回到席间不久,宁正锦也回了来,宁七音见他一人便不由向四周寻苏南卿的身影,却见她正站在苏夫人身边帮忙招呼客人,又吩咐着丫鬟小厮一样样布置。 宁正锦走到宁七音身边,见宁七音一直看着苏南卿,不由笑道:“苏姑娘看起来柔弱,跟什么人都一团和气的,不想处理起这些事来竟也是利落干练的。” 宁七音看大哥对苏南卿欣赏之情溢于言表,便故意看着苏南卿的身影叹道:“俗话说‘一家女百家求’,大哥你说今日之后,这席间的公子们,会有多少家要来苏家提亲呢?” 宁正锦一贯端正的模样便现出些许心浮气躁来,却向宁七音无奈道:“我不过夸赞了苏姑娘一句,你又说起那些有的没的来。” 宁七音一脸无辜:“哥哥夸得没错,我说的也没错啊!” 宁正锦拿她没办法,索性去一旁找同窗说话了。 宁七音笑看着大哥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正偷偷看大哥的苏南卿,心中不觉生出些许羡慕来。 宁七音正看着苏南卿出神,突然有人从席间站了起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却是近来打扮得越来越花枝招展的宁玲珑。 “今日是苏老夫人的寿辰,我们这些晚辈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贺礼,不如各自作一首诗为苏老夫人祝寿吧!”宁玲珑的声音带着笑,年长的人最是喜欢她这般的笑模样。 宁玲珑偷瞄了一眼宁七音,上次在陆家水榭作诗,被宁七音神乎其技的剥螃蟹给遮了过去,今日这场面守着苏家老夫人和各家夫人,她不信宁七音还能不出丑安安稳稳度过去。 苏南卿登时有些担心宁七音,便向宁玲珑笑道:“二姑娘还是让大家轻松轻松吧,平日里被按着头读书,好不容易今日借着祖母的光能玩一天呢!” 虽然没有直说不想作诗,可这意思再清楚明白不过,倒说得众人都笑了。 苏南卿是为了宁七音才这么说,谁知苏老夫人笑过之后却向苏南卿道:“你是惯会作诗写词的,还怕这些?且都吟一首来让大家听听!” 苏南卿还要说什么,宁七音却一拽她的衣袖:“难得老夫人有兴致,咱们就是作上一首又如何?” 苏南卿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宁七音会主动要作诗,虽然在场的众人都知道宁七音在乡下长大,可那并不代表他们会对她有足够个宽容。 苏北君坐在宁七音的斜对面,他也担忧地看了宁七音一眼。 方才一见之下,苏北君便钟情于宁七音,听苏南卿介绍过后,他明白这就是那位在乡下长大的宁国公府姑娘,又见她谈吐不俗,他便更觉这位姑娘不可多得。 可如今说起作诗来,他难免为宁七音担心。举止谈吐可以稍加练习用以藏拙,作诗却最重平素里的熏陶积累,宁七音才回城多久,莫说诗作得好不好,她能用对平仄韵律吟一首完整的诗吗? 苏北君还来不及想对策,便听苏老夫人笑道:“那便给你们一炷香的工夫,待到香燃尽了就开始!” 话音刚落,林中便安静了下来,一群年轻的公子姑娘都纷纷蹙眉沉思起来,唯有那些夫人们,打量着自家或别家的孩子,压低了声音偶尔说笑两句。 还不待香燃尽,便有一位穿着华丽的公子拿折扇往掌心上一敲,高声笑道:“有了!” 宁七音见他穿着打扮极为奢华,发冠衣物配饰乃至鞋子,样样都是极品,只是这些全都堆砌在一人身上,却显得太过浮华夸张了。 苏老夫人与身旁的苏夫人对视一眼,然后向那浮华公子笑道:“且吟来听听。” 那公子便一面用折扇在手上敲着,一面踱步望天,不紧不慢地吟了一首诗来。 那首诗倒也并非说不过去,只是与他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实在不相称,众人却又不好拂他面子,只心中暗笑着,面上还要称赞几句。 不过虽然这位公子的诗算不得上乘,可有他打底,其他人便对自己也多了几分信心,竟争先恐后地吟起心中所作的诗来,生怕有哪位才高八斗的吟出绝妙的佳句,落在后面便不好开口了。 宁玲珑也一早将心中所想吟诵出来,然后便一直冷笑盯着宁七音。又过了三五个人之后,席间便稍冷了。 宁玲珑抓住时机笑着开口:“姐姐方才还说要作诗祝寿,怎么这么久竟不见开口呢?莫不是到现在心中还没有吧?”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纷纷聚到宁七音身上,这位乡下来的姑娘,虽然看着与侯门贵女无异,可吟诗 分卷阅读116 作对这方面,怕是要藏不住了。 ☆、第 56 章 第56章哪里来的斑竹? 看着这个, 苏北君面色有些不好,他原本担心宁七音,连自己的那首都没作太好, 匆匆吟过之后,又想着再为宁七音作一首。 只是手边却没有纸笔,加之他又不知道离席去写来不来得及,踌躇着就到了现在。 眼下席上的焦点都落在了宁七音身上, 有人为这美貌的女子可惜, 想她明明一位公府嫡女,却在乡下受了十几年的苦,如今虽回到了京城,这见识才学一概跟不上, 怕是要毁了。 有人为宁七音担心, 比如苏南卿和苏北君,他们都是在心中认定了宁七音这个朋友, 便不想她为这种事于众人面前出丑。 也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除了宁玲珑,大多是一些嫉妒宁七音生得貌美又举止得体的, 就因为宁七音跟他们想象中的乡下姑娘不一样, 他们便一门心思想要看她露怯。 宁七音迎着那些各怀心思的目光站了起来, 扫了一眼宁玲珑淡声道:“也不知妹妹这是什么怪趣味,好像一出来就想让人作诗, 明明在家中时连诗集都不碰一下呢!” 便有人私下笑了起来,这位被宁国公府错养的二姑娘, 听说是个爱笑和气的,如今听了宁七音这句,宁玲珑的那点子心思全被摆在了外面, 因此宁七音还未出丑,倒叫人们笑起宁玲珑来。 宁玲珑登时涨红了脸,才要张口分辩几句,便又被宁七音堵了回去。 “苏老夫人,七音献丑了!”说着,宁七音先向苏老夫人款款行了一礼。 苏夫人方才看苏南卿一直不安地看着宁七音,才意识到女儿的这位好友乡下长大,怕是不擅长这个。 众人吟诗的时候,苏夫人便想着在某人之后截住,却不想宁玲珑直接点了宁七音,倒叫她没法说什么了。 因此在宁七音向老夫人行礼之后,苏夫人便向宁七音笑道:“不过图个热闹,好坏都无妨的!” 宁七音感激地向苏夫人点点头,便将心中所作之诗轻吟出来。 众人凝神听着,听完才觉得那首诗有些出人意料。虽然不是那么精妙,但胜在朴实大方,没什么绚丽的辞藻,但就是无比的妥帖。 苏夫人不由笑着称赞道:“这姑娘看着就是个沉稳的,作诗也如其人,竟是收放自如叫人越回味越觉恰当,再不能改动一句的!” 苏老夫人也是笑着夸了几句,说看着宁七音年纪不大,这诗却透着懂事稳重云云。 宾客中的夫人们也少不得要跟着夸几句,宁七音能作诗已经出乎他们意料,诗中还能将这竹林与祝寿联系起来,就更加难得,因此虽是随着主家说话称赞,可到底都有几分真心的。 宁玲珑忿忿地瞪了一眼回到座位上的宁七音,心中简直要气炸了,她猜宁七音是碰巧从哪本不常见的书上碰巧读到了这么一首诗,却无论如何不相信那是宁七音自己作的。 苏老夫人听过宁七音那首以竹为题的祝寿诗,看着眼前的竹林又感慨起来:“从前我们家这竹子,真是网罗了各个种类,还有斑竹,现在却没了。” 苏夫人一面回忆着一面说道:“我记得我嫁过来的时候,竹林已经这样了。” 苏老夫人叹息着点点头:“是,那时候我还年轻,甚至还亲手种了几棵斑竹,可后来有一年冬天特别冷,竟全给冻死了,我虽喜欢那个,却是不想再种了,终归气候不合适,何苦看着它郁郁葱葱又枯黄衰败?” 一位侯夫人便点头道:“那斑竹最是怕风不耐寒,也难怪这些年见不到了。” 宁七音闻言不由开口道:“这斑竹虽不易种,可若是仅看上一看,倒也不难。” 众人听了这话都觉得惊奇,宁玲珑在一旁说起风凉话:“姐姐真是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啊?就没见过姐姐不出风头的时候!” 苏南卿闻言不悦地看了宁玲珑一眼,重阳登高时,她第一次见到宁玲珑便对她没什么好感,娇滴滴地坐在夏若梅的轿子里,一副人人都要迁就她的样子。 那时候苏南卿不知道宁七音和宁玲珑之间如何,便不曾表露什么,后来她也觉出这宁玲珑简直是处处针对宁七音,便想着自己的第一眼果然没看错。 这次祖母寿宴,苏南卿想着把宁七音请过来玩,家中长辈说只请一位姑娘面上不好看,便给宁国公府各人都下了贴。 谁想她到了别人家里也不安生,竟是个到处搅事的。 宁七音眸光从下往上最后落在了宁玲珑脸上:“听了妹妹这话我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忧心,高兴的是妹妹看到了我身上的好,忧心的是除了我妹妹竟不看别人!” “方才几位姑娘吟诗作画都不在妹妹眼里,妹妹只盯着我一人看,自然觉得我处处出风头了!” 众人听了便觉十分有理,尤其是苏夫人,有些看不惯宁玲珑对宁七音那副冷嘲热讽的样子,便向宁玲珑道:“二姑娘既然觉得七音姑娘懂得多,便在一旁安 分卷阅读117 静学着些,这样跟你姐姐说话倒让人觉得不像国公府的姑娘呢!” 宁玲珑被别家长辈戳中了痛处,感觉犹如当众被扇了一掌在脸上,只觉得双颊火辣辣的。 她本就是宁国公府的养女,最怕别人说她身份的事,如今这么一句出来,她只觉自己的脸没处搁没处放的。 苏夫人再不去看她,只向宁七音笑道:“方才姑娘说能看到斑竹,可是附近哪里种着?” 宁七音轻轻摇头:“并非如此,燕京城冬季寒冷,并不适合斑竹生长,我回京城之后,确实也没见到过斑竹。” 宁玲珑的脸色已经慢慢恢复如常,她冷冷看着宁七音,倒想看看她去哪里找斑竹来。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哪可能有斑竹? 周围的人等,看着这个,自然也是觉得,这位姑娘,怕是弄错了季节吧? “那你方才说可以看上一看,是要去哪里看?”苏老夫人也有了兴趣,向宁七音追问起来。 ☆、第 57 章 第57章他像捉奸的丈夫 宁七音见老夫人问话, 便由面向苏夫人转向了老夫人:“并不用去哪里,斑竹可以现场造出来,虽然不是真的, 但能以假乱真,满足一下观赏斑竹的心愿。” 宁玲珑在一旁忍不住嗤笑一声:“怎么可能!” 只是方才她被苏夫人言语间教训了一句,众人心中便有些轻看她,听她突兀地笑话了宁七音一句, 大家竟都是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如此, 众人也觉造斑竹这事匪夷所思,若说画一株斑竹倒还可以,这造斑竹却是闻所未闻。 苏老夫人虽然半信半疑,可还是向宁七音追问起具体做法。 宁七音便笑道:“也是乡下学来的法子, 用绿矾, 胆矾,石灰各三钱调入草木灰中, 然后把竹子刮去竹青,再将调好的草木灰点在竹子上,就成了。” 苏夫人闻言笑道:“这些倒都是家里现成的!” 然后便吩咐丫鬟们去寻那几样东西, 苏夫人自己则站起来打量周围的竹子, 想要挑选一棵中意的来试。 苏老夫人向宁七音微微笑了笑, 虽然没说什么,面上却已露出赞赏的神色。 苏南卿从山寺回来之后, 数次说起宁七音如何知礼,如何可亲。苏老夫人听了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乡下长大的姑娘,再怎么也难以同世家贵女相提并论,顶多是个活泼有趣的, 让苏南卿觉得新鲜罢了。 今日相见,苏老夫人却并未看出宁七音的乡土气,言行举止挑不出毛病也便罢了,作诗竟也不落人后。 就在人人觉得这姑娘将自己练成了大家闺秀,完全与乡下一刀两断时,她又大大方方地说起了乡下学来的法子,丝毫不见忌讳。 大家正悄声议论着宁七音的法子,便有丫鬟将调好的草木灰端了上来,并拿了几把小刻刀。 “我来试试吧!”苏南卿拿起一把刻刀笑着说。 众人一时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只见她选了一棵有一贯钱粗细的竹子,拿刻刀轻轻地刮去了一层竹青。 她转过身,将刻刀放在丫鬟端着的托盘之上,又拿毛笔蘸了草木灰,最后点在了刮好的那一处。 众人围着她凝神看着,果见那一处现出紫褐色来,竟与斑竹并无二致。 苏夫人一时也有了兴致,亲自拿刻刀在另一棵竹子上试起来。 又有几位姑娘觉得有趣,也去丫鬟那里拿了刻刀各挑了一棵竹子“造斑竹”。 直到近处的几棵竹子都变成了斑斑点点的模样,大家才收了刻刀,又后退了几步观赏。 苏老夫人眼眶甚至有些湿润:“这么多年的心愿,不想竟达成了!” 她越过苏南卿拉住宁七音的手:“这真是今日最好的贺礼!” 又转向苏南卿道:“你要好好替我谢谢宁家姑娘!” 苏南卿点点头,含笑看向宁七音,自己喜欢的朋友能得到家人的认可,她心中也是十分高兴。 宁七音却轻声道:“不过雕虫末技,老夫人喜欢就好,实在不值言谢!” 众人见她不居功不自傲,便对她更加欣赏,纷纷夸赞她博学,见闻丰富虽然难得,最可贵的是还能将法子记住。 苏北君也向宁七音笑道:“姑娘冰雪聪明,博闻强识,真是让人佩服!” 宁七音微笑着应承,却忍不住又向陆景朝投去一瞥,却见他正在竹旁负手而立,虽然与她对视了一眼,却是对她这厢毫不在意的样子。 宁七音失落地收回眼神,周围的赞许也让人索然无味。 *************** 宁七音到底是觉得没意思,寻了一个由头,离开了寿宴,想着在一处稍微歇息下,喘口气。 谁知道就那么一回首,便见身后一个人影,开始倒是吓了一跳,之后看时,却是他。 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犹如青竹一般,眉眼坚毅冷峻,样 分卷阅读118 子看着倒是有些冷漠。 宁七音咬唇,收回了视线,本以为他走了,不曾想根本没走,那他在这里做什么? 谁知道她不说话,他也就站在那里不说话。 宁七音想着,觉得好没意思,突然什么都不想说,起身就要离开。 谁知道她这么一走,他迈步直接走到了她面前,拦住了路。 伟岸的身躯,透着一股男人的威仪和压迫感,周围的空气仿佛一瞬间变得窒息。 宁七音深吸口气,越发别过脸去。 心里却是有些暗恼,想着他这是要做什么,她哪里惹到他了么,竟然对她不理不睬,如今却是摆出这样一番面孔! 陆景朝默了半响,看着她耳边一缕细软的碎发吹拂过那明净犹如积雪一般的肌肤,不由心里微荡。 而想到有其它男子凑近了和她说话,或许将这姿容看在眼里看得真切,他就说不出的不舒服感。 当下挑眉,哑声道:“刚才,你和苏公子说了些什么?我看着你们倒是聊得极好。” 宁七音咬唇,软软地道:“陆公子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我和人家聊天说了什么,又关公子什么事?” 陆景朝听着那糯糯的声音,明明甜软,却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这让他心尖那里仿佛被羽毛轻轻扫过,又痒又麻。 他微微收敛了心神,淡声道:“我就是想问问,我看你和他说话的时候,倒是笑得很开心。” 宁七音抬头,凝着他。 深刻俊美的容颜,镌刻着威仪和肃穆,平时总是正经八百的,在她的记忆里这是长辈。 但现在,他站在她面前,拦着她的路,那样子,倒像是捉了人的醋王。 本来冷沉沉的面容,却凭空透出一股子酸。 她突然心里就高兴起来,一下子释怀了,还觉得喜欢得紧。 “到底是怎么着,你倒是说来听听。”陆景朝显然意识到了她眉梢的笑意,那笑意动人,但他却还是想知道。 宁七音想了一下,老老实实地答道:“也没说什么啊,就提起来苏姑娘,问起来说,苏姑娘回来常提起我,问我是什么年纪,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陆景朝凝着宁七音,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你怎么跟他说?” 宁七音看着他那个样子,没来由地心里高兴起来,她抿唇笑,笑得眸中灵动:“都是再寻常不过的问话,我当然照实答了!好好的,你问这个干嘛,又不是什么要紧的!” 陆景朝抿唇不说话,神色却是冷沉。 宁七音低哼一声,故意道:“做什么这副语气跟我说话?倒好像我是你沙场上捉住的敌人似的!”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她这么一走,陆景朝却是伸手,下意识就握住了她的胳膊:“别走。”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三更 ☆、第 58 章 第58章十日之约 其实刚才说出这话的时候, 宁七音确实是委屈的。 他自是气势威严得很,但是他刚才不理自己,自己本来就委屈难受, 如今倒是这样说自己,纵然或许是因为酸了,但他那凌厉逼人的模样,终究是有些难受。 如今自己走, 他却这么握着自己的胳膊。 宁七音脸上微红, 就那么委屈地看着他:“你干什么,抓疼我了。” 陆景朝听了,忙放开手,一时垂眸看过去, 只见那玉腻嫩滑的小脸微微泛起红来, 平日里动人的双眸此刻仿佛盈着泪,偏偏还抿唇倔强着, 质问他为什么那样说话。 她清灵甜软,像树上的花还娇,比空气中流动着的甜蜜还要动人。 这样娇弱的姑娘, 他想要护着她疼着她还不够。 刚才确实是他有些心急, 竟那般和她说话? 再开口的时候, 陆景朝也有些不自在了,面上微红, 哑声道:“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不要和那个什么苏公子那么亲近。” 语气是克制的, 带着歉意,以及些许的酸。 只是寻常的一句话,但是在情人的耳中, 这句话却是可以幻化出许多意思,滋生出许多甜蜜,甜得人心都要化开了 她委屈瞬间被清风带走,一颗心砰砰而跳,嘴角也忍不住的要往上扬,她低了低头,轻声道:“谁让你不理我!” 陆景朝看她粉面含羞,上面透出动人的嫣红,不由深吸了一次,才沉声道:“我现在若和你说话太多,过于亲密,终究对你名声不好。” 宁七音听到这话,抬眸,陆景朝正望着她,眼神中是沉稳的克制与隐忍。 她便恍然了,原来他的冷漠,只是假装不在意,本意完完全全是出于对她的考虑。 她又浅笑着低下头去,心中愈发甜蜜起来。 ***************** 这一日,宁七音回去后,自然是心中雀跃,一忽儿想着他这个人,一 分卷阅读119 忽而想着他说的话,一忽而又想着以后,一忽而却又想起来上辈子。 许多惆怅,许多甜蜜,许多酸楚,都在心间,让她嗟叹,让她欢喜,让她揪着那枝头的春芽儿,心中百转千回。 十日之约盼得辛苦,她只能努力让自己忘记,不去多想,潜心于别的什么,诸如写字,诸如读书,就这么一日日,竟然真得放下了。 宁七音还是听小丫鬟们算是什么日子才突然意识到,十日之约已经到了。 宁七音走到竹林,陆景朝已经等在了那里,他背着双手迎风站着,看起来倒比那翠竹还要挺直颀长。 宁七音看他似乎是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便微微垂下眸子走上前去,走到他面前站定,二人却都没有出声。 陆景朝沉默地将字帖递给宁七音,宁七音也低头接了过来。 交给她的时候,指尖相触,宁七音感觉到了男子指尖的热意,就仿佛能烧烫她一般,一时有些无措,咬着唇,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 他站在那里,幽深的眸光牢牢地锁着她,也是一言不发。 竹声隐隐,窸窸窣窣,凉风拂面,宁七音只觉得,此时这一刻,仿佛可以持续到天长地久。 她抬眸看向陆景朝,却恰好撞进了他墨黑的眸子中。 那眸子里仿佛有火,能将她烧为灰烬。 她咬唇,垂下眼睛,低声道:“那一日……你不觉得我很聪明吗?” 那天说话太匆忙了,以至于没有多说。 她是觉得自己小小出了一把风头,他到底看没看到? 陆景朝听到这话,陡然明白了,看着她那小孩儿讨赏一样的样子,不由笑了:“是,你很聪明。” 他声音低沉,伴随着清风竹林,好听得能让人沉沦。 宁七音微微扬起,却是这时听到他继续道:“是不是我不夸你,你觉得很失望?” 宁七音被他说中心事脸上不觉一热,直羞愧得满脸通红。 原来那一日寿宴,她被人围住称赞时,他并非表现得那般不在意。 陆景朝看着宁七音,她双颊上浅浅的粉色蔓延至耳后,方才她还仰着头问他自己聪不聪明,此时却垂着秋水双眸不敢看他,娇憨羞怯,看着十分惹人怜爱,一时心中便又生出许多柔意来。 宁七音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在字帖上摩挲着,抿唇笑着,却是甜蜜再次在心里荡了开来。 陆景朝看她突然变得拘谨,裙摆下的绣花鞋也不安分地踢着地上的石子,一下一下,却是动作很轻,像是怕他发现,又像是掩饰自己的不安。 到底是十几岁的姑娘,想要得到他的肯定,却又面子薄,他才说了一句她就红了脸。 陆景朝看着她娇俏可爱的模样,又想到一时,突然淡声问道:“不过……你觉得苏北君如何?” 宁七音红着脸低着头,听了陆景朝的问话不觉停了踢石子的动作。 这事,他之前问过,怎么如今又提起来? “你怎么不问我陆见洺如何?”宁七音抬眸,笑望着陆景朝,反问道。 陆景朝想到陆见洺茶楼时的行径,再看宁七音纯净坦荡的眼神,心上的网便又缚得更紧一些,让人觉到丝丝的疼。 “你把他放在心上了吗?”陆景朝问出口,竟不觉握紧了拳。 他早看出宁七音无意于陆见洺,只是当要听她亲口回答,他还是不觉有些些紧绷。 宁七音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这强加给她的婚事,活了两辈子又有谁问过她要不要? 陆景朝面上仍是沉静,只不过握紧的拳悄悄松开了,:“那就是了。” 看着陆景朝丝毫不因为自己对陆见洺无感而惊讶,宁七音觉得心里一股冲动,忍不住直言道:“我不想嫁给他!” 她是那种软糯的声音,便是愤怒也不会尖锐,这句话说出口明明没有很大声,她却觉得用了很大的力气,连眼泪都几乎涌上眼眶。 加上上辈子,这是她第一次对人说出这句话。她不想要嫁给陆见洺,莫说上辈子她最后被他误了性命,便是上辈子还懵懂的她,也从没有要嫁给陆见洺的强烈愿望。 她上辈子只是被人安排着、摆布着,想着只要自己多退让一些,一切都会好起来,谁知竟会退到死路上去呢? 那样一个耳根子软又没主意的男人,也曾给过她甜言蜜语的温柔时光,可那点子情分早就在她上辈子躺在病床上时消磨殆尽,这辈子便是连回忆他她都不肯了。 宁七音的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狂跳,她在陆景朝面前总会想要低下头去,可这次她逼着自己直视着他,想要看看他有什么反应,想要知道自己不想嫁给他的侄子,他要说些什么。 谁知道陆景朝只是看着她,轻声道:“我知道。” 宁七音的心像是漏跳了一拍,原本躁动得无处安放似的,竟慢慢安静了下来。 原来能让她感觉到安慰的不过是一个眼神,不过是一句“我知道”。 她原本觉得陆 分卷阅读120 景朝眸底是幽潭下的暗涌,谁知当他听她说不想嫁陆见洺,暗涌翻滚上来竟如岩浆般滚烫。 只是多年的自律让他克制,那滚烫的眼神只是在宁七音面上停了片刻,然后就化作了温热的春水。 “我都知道。”陆景朝看着宁七音再说了一次,平日里锋利得像是有棱角的声音,竟透出丝丝绕指柔。 宁七音再没有勇气直视他的眼神,那其中动人的情意让她觉着自己犹如溺水一般,无法呼吸却又逃不脱。 她垂眸再次看向手中的字帖,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要回去了。” 也不记得是怎么分了别,宁七音拿着一本字帖回到了家里。 她看到手中的字帖便不觉脸红,一颗心犹如春日里的花朵,悄然绽放又迎风轻摆。 这次相见就等于她和陆景朝挑明了,虽然并没有多说,但二人已是互通了心意。 这种隐秘的心事,和暗中不为人知的私密,让她几乎不能眠。 ☆、第 59 章 第59章 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宁七音躺在帐子中反侧了许久, 和陆景朝的一次次对望总在黑暗中扰着她。她控制不住地回忆和陆景朝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这辈子的初相遇,那种对她不动声色的呵护, 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喧嚣起来,直让人无法入睡。 挨到天将明,她才浑浑噩噩地睡去,醒来竟已日上三竿, 宁七音掀开帐子看着窗棂透进的光竟也会脸上一热, 不想竟为了一个人起得迟了。 丫鬟听见动静忙进来为她梳洗,宁七音少不得要嗔怪一句为何不叫她起来。 坠儿将铜盆递给另一名小丫鬟,又扶着宁七音在妆台前坐了,拿起梳子笑道:“如今天凉了, 老夫人特许了院里的少爷姑娘都不用去请安, 难得您能多睡一会子,胡嬷嬷便没让咱们叫您。” 宁七音看着铜镜中桃花带粉的双颊, 又心跳了几下,她怎么好说是因为前一晚睡不着才醒的迟了? 收拾妥当了,宁七音坐在桌边用饭, 坠儿便盛了一碗水晶虾仁粥放到她面前。 宁七音看到那粉润晶亮的虾仁, 却想起陆家烤虾那次, 她手上不过沾了一点点灰,陆景朝便看到了, 不动声色地递帕子给她,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坠儿奇怪地看看只端着粥凑到嘴边却不吃的宁七音, 又见她双颊微红,不由伸手摸了摸汤碗外:“还烫吗?倒把姑娘的脸都蒸红了!” 宁七音回过神,将碗放下, 脸上倒比碗中的虾还要红了:“不很烫了,你先出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待到房中只剩了宁七音自己,她才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觉微笑了一下。 却原来有人在心中是这般感觉,便是时时事事都能想到那个人,便是无关的事也能联想到他。 就好像宁七音看着窗棂透进青白的日光,就不由自主地会想陆景朝的房里是不是也有一样的光透进来。 就这么暗含着心事用了小半碗粥,让她在以后每每闻到虾仁粥的清香,便联想到这个寻常的早晨。 才想唤丫鬟进来收拾,心里盘算着拿新字帖来练,坠儿便进屋道:“方才含章堂的穗儿过来,说夫人请姑娘过去,我怕姑娘还未用好饭,便说姑娘收拾一下再过去,让她先回了。” 宁七音闻言便站起身来:“让人把这些收了吧,我过去看看是什么事。” 走到含章堂,却见宁国公和宁玲珑都在。宁七音向父母亲行过礼,便向宁国公的下首坐了。 对面坐着宁玲珑,宁七音一抬眸便见她有些气鼓鼓地将眼神从自己这边移到别处。 宁七音心中冷笑,孙氏是最看重长幼规矩这些的,宁玲珑既然自认了当妹妹,这座次上自然就要落在宁七音后面一等,她便是不服气,也只能忍着。 孙氏看了看这两个女儿,然后又转向宁国公:“老爷?” 宁国公正在饮茶,闻言便将茶杯放在了桌上,又清了清嗓子才道:“七音,你乡下的那个父亲要来了,今日才收到他让人捎来的信,算着日子,不出这一两日也便到了。” 宁七音面上便绽出笑来:“这么久没乡下的消息,我还想着让父亲帮忙打听一下,不想养父这便来了!” 那位乡下的养父,不过一位老实木讷的人,养母还在的时候,赶上养母对宁七音打骂,他偶尔还会劝上两句,有时候不知话要怎么说,就直接将养母拉开,倒算是护着宁七音的。 那时候宁七音将这养父母将亲生父母看,虽然并未觉得养母对自己多差劲,可养父的好她是记在心里的,尤其是村里大多男人重男轻女,对女儿动辄责骂的情况下,宁七音就更加觉得自己的父亲好。 如今想来,应该是这位养父对宁七音有愧,所以才会有那样的表现,即便如此,听闻养父要来,宁七音是真心有些高兴的。 宁玲珑却顿时变了脸色,她本来也正猜测着父母把她和宁七音叫过来的目的,却没想到是这事。 分卷阅读121 乡下的什么父母,她连提都不愿提的。月苑的人更是知道,什么“乡下”、“亲生的”、“养父母”等等这类的词,在宁玲珑面前都是禁语。 她不愿任何一个人提到、想到她真实的出身,国公府生活十来年,见惯了这锦绣繁华,她一想到什么乡下就觉得浑身发冷。 宁七音才回来的时候,宁玲珑打心眼里看不起她,言必称姐姐是乡下来的,恨不能将“乡下姑娘”这四个字贴在宁七音脸上。 那被她踩到泥里的“乡下”,竟然是她出生有血缘的地方,她岂能心平气和的接受? 从前宁玲珑出入见的都是侯门夫人官家老爷,如今突然说要她见乡下的生身父亲,她心里的失落难过根本无法消减。 宁玲珑低下头狠狠地拧着手中的帕子,她完全不想要见那个乡下父亲,她逃避了这么久,一直骗自己说自己就是国公府的姑娘,可当那个人要出现,她总算发现自己谁也骗不了。 孙氏看着两个女儿的反应,不动声色地开口道:“虽然是乡下人,可能还是第一次来燕京城,却不可轻视。他们到底将七音养大了,又是玲珑的生身父母。那位大嫂命薄早逝,如今只剩了这么一位,你们都要好好相待。” 宁玲珑脸上热辣辣的,心中只觉羞耻,她一贯自认是孙氏最贴心的女儿,如今孙氏说她的生身父母如何,她之恨不能钻进地缝中去。 “母亲说的极是!”宁七音点点头,甚至有些盼着养父早些到来。 从含章堂出来,宁玲珑恨恨地瞪着宁七音,倒好像是宁七音给了宁玲珑不齿的出身似的。 “姐姐如今是真正的公府姑娘了,倒装的对乡下人毫无芥蒂了,你别忘了,你之所以会受那么多苦,你那个养父也脱不了干系!” 宁七音并不想理会她,凉凉地丢下一句:“何必这么恶狠狠地说别人,那可是妹妹的生父!骨血之亲,这可是怎么都断不得的。” 宁玲珑被宁七音气得只差吐血,才要不顾脸面的向着宁七音的背影骂上一句,却听得身后含章堂有人走出来,她只得将那句话咽了回去,又气又恨地回月苑去了。 只是气急败坏的回了房间,宁玲珑余怒未消,将桌上的一套白玉茶具统统推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摔过了之后仍是不解气,又将做了一半的香囊胡乱绞了,正拿着剪子再找什么发脾气,宁正辉走了进来。 他看到宁玲珑手中的剪刀吓了一跳,忙上前要夺,又怕伤着宁玲珑,因此竟放不开手脚。 “玲珑!”宁正辉又急又心疼,“你这是做什么?仔细伤着了!” 宁玲珑被宁正辉掰开手指,她心中的气撒不出来,便忍不住哭起来:“伤了又如何?反正我是个多余的,谁在乎我伤不伤!” 宁正辉将剪刀扔到一旁,扶着宁玲珑坐下:“不用说这种丧气话,我在乎,父亲母亲在乎,我们都在乎,妹妹怎么好说没人在乎呢?难不成我们都不算人了?” 宁玲珑抹着泪:“父亲母亲说乡下的那个人要来了,他们已经不在乎我了!” 宁正辉愣了一下,坐在一旁想了想,才开口道:“父亲母亲这些年都将你捧在手心上,又怎么会说不在乎就不在乎你了。” 宁玲珑哭着嚷道:“他们特意把我叫过去,让我好好待那个乡下人!” 宁正辉看着哭红了眼的宁玲珑,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你认了他也好。” 就算认了,宁国公和夫人也不会将宁玲珑赶出去,而在外人看来,宁正辉和宁玲珑也不是什么兄妹了。 宁玲珑简直要绝望,她猛地起身去拉宁正辉,口中喊道:“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你给我出去!” 宁正辉见她情绪激动,也不好与她讲什么道理,便依着她道:“好好好,我出去,你别生气,要好好的啊!” 宁玲珑已经向外推搡他,宁正辉却只走了两步就站住,喊了几个丫鬟进来,看着她们将地上的碎片打扫了,将剪刀等物收好了才走。 宁玲珑闹得也没什么力气,索性又扑在榻上哭泣了半日,方才渐渐止住了。 乡下的养父果然很快就到了,先有人带他去见了老夫人,然后才又被带到宁国公这边来。 宁国公和孙氏将儿女们都叫了过来,丫鬟一带着那位许老汉一进来,众人便纷纷站了起来,倒叫许老汉唬了一跳。 他第一次到这样富丽堂皇的人家来,方才去老夫人房里他已经觉得眼花缭乱不知往哪里看,如今一屋子穿着光鲜亮丽的尊贵人站起来,他心里就更慌了。 宁国公已走了下来,他亲切地同许老汉道:“许老弟,真是好久不见了!” 许老汉点点头,有些不敢认似的看着宁国公:“十年还要多了!” 许老汉的年纪比宁国公小了不少,可乡下风吹日晒的操劳倒让他看起来比宁国公还老些。 宁玲珑从旁看着,这位许老汉身着乡下人种地时常穿的短打,虽然看着不算脏,可到底土里土气的。 况且如今天冷, 分卷阅读122 许老汉里面套着稍显臃肿的棉衣棉裤,双手才想要往袖筒里插,又觉得不合适拿了出来,却不知道怎么安放那双手似的,看着就一点上不得台面。 可是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人,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不,她当然不能认。 认了这样一个父亲,她会被别人笑话死的! ☆、第 60 章 第60章她不想认 宁玲珑心里气恨得要死, 她是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认这个父亲的,认了,从此后她再也做不回原来的那个宁玲珑了。 而这个时候, 宁国公却请许老汉上座,这许老汉虽是个乡下人,可这座次还是略知道些,因此无论如何不肯, 只坚持要向离门最近的椅子上坐。 孙氏也劝道:“那如何使得!家里断没有这样待客的道理!” 许老汉却仍是坚持, 宁国公道:“他们几个都是晚辈,老弟便是不坐上位,也不能做到那里去!” 宁七音也上前相劝:“您便坐到父亲这边来吧!” 说完又搀着宁国公道:“父亲也先坐回去吧!” 毕竟他不落座,其他人又哪里能坐呢? 最后宁国公和夫人落了座, 宁正锦等人也都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 许老汉还在宁国公下首的椅子前站着。 宁国公几次三番请坐,许老汉却只是点头称好, 直到宁七音也回位子坐了,他才欠着身子坐下去。 “我……都不敢认七音了。”许老汉看着宁七音,眼里隐约含着浑浊的泪, 一时感慨得很。 那个在乡下被支使着干活的宁七音, 几乎没有穿过新衣服的宁七音, 如今就像是画里的人,许老汉看了竟不敢接近。 他觉得这已经不是昔日的那个女儿, 这是天上的仙女一般。 “那您便多住几日,好好认认!”宁七音看这位养父面色还不错, 想来身体也还好,心中也觉有些安慰。 许老汉不住地点头,也不知道说其他的, 只一个劲地说:“好,好!” 宁玲珑恨恨地看了宁七音一眼,然后将头转向一边,再不看许老汉一眼。 宁国公又问起许老汉乡下的事,许老汉规规矩矩地答了,虽然说的都是白话,偶尔有些当地的方言俚语听着不太顺畅,可说起来算是有条理的,并没有前言不搭后语,好歹也能听清楚。 孙氏又问起今年的收成,提起庄稼,许老汉呵呵笑起来,眉眼间舒展开了:“今年年景好,给谷仓里都囤满了,我这才闲下来没事,想着过来看看。” 许老汉见众人都对他和气,心里便稍稍放松下来,看向宁玲珑道:“这是……玲珑吧?” 宁玲珑闻言站起来,只应了一声,眼睛也不看那许老汉,朝他的方向行了一礼便坐下了。 一时心里却是不快得很,想着自己的闺名,他怎么能随便说得?难道不知道尊卑吗? 可真是无礼至极! 许老汉神色很尴尬,便干笑了两声:“都长这么大了!” 孙氏和宁国公对视了一眼,却都没说什么。 又聊了聊,孙氏便说让人带许老汉去转转,看看家里。宁七音便起身道:“倒也不必叫别人,我陪着去吧!” “我也陪着妹妹一同带许阿叔走走。”宁正锦也站了起来。 宁国公点头:“有你们带着倒好!” 孙氏看了一眼正低着头看鞋尖儿的宁玲珑,才向宁正锦笑道:“你们略走几处就回来,你阿叔舟车劳顿多日,别累到了。” 许老汉看宁玲珑坐着不动,心里有些失落,听孙氏那么说便忙笑道:“不累,不累!” 在园子里走了走,宁正锦给许老汉讲各种景致,许老汉一直点头听着,不断感叹这园子又大又好看。 宁正锦便笑道:“如今许多花草都凋了,待到春夏才算有些看头,等明年春日里您再来,保证和这时候更不相同!” 许老汉摆摆手,目光从一处奇石上收回来:“不能行不能行,春夏地里有多少活呢!走不开,走不开!” 宁七音便道:“您如今也有了年纪,那地便租给别人去种吧,歇上一歇,享享清福。” 当年宁国公府将玲珑接走,也是给过许老汉一些银两的,按照许老汉的意思,本要将那些银两全部用来置办土地,养母却一直拖着,后来被许老汉发现她把银子大多贴给了娘家侄子,养母也觉有些说不过去,才买了一块水田当置了业。 加上家里原有的地,一家人勤劳一些也能过得不错,只是养母攒了几年钱听说把银子放出去能收利息,便跟着人家把家里的钱都投了出去,最后却要不回来,一气之下便病倒了。 如今家中只有许老汉一人种地,难免辛苦些,将那些地租赁给别人种,应该也是不愁衣食的。 许老汉听了宁七音的话还是连连摆手:“我是享不来清福的,一闲着就难受,在地里忙活才觉得踏实!” 宁七音了解这 分卷阅读123 位养父的性子,便也不多劝,只说要顾着自己身子,量力而行,不全租出去的话,租一部分也是好的。 转了一圈回去,便赶上传饭,孙氏看着丫鬟一样样端上来,向许老汉笑道:“正想让人去找你们,可巧就回来了!” 许老汉闻到饭香扑鼻,也觉得腹中饥饿,却没看到宁玲珑的身影,终于忍不住问道:“玲珑姑娘,不吃饭吗?” 孙氏看了看丫鬟端的菜,指点着放到什么位置,然后才看了一眼门口道:“和正辉去一边说话了,让人去叫了,一会儿就来。” 说完接道:“玲珑和她这个二哥哥一向要好,看到子女们和睦相处,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心里也高兴。” 许老汉忙不迭地点头:“是,是!” 宁七音心中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还来不及细想,宁正辉便和宁玲珑一同走了进来,宁玲珑像是没看到许老汉似的,只向宁国公和孙氏行了礼,然后便落座了。 敬了许老汉一杯酒,宁国公便招呼着吃菜,许老汉打量着满桌的山珍海味,连是什么都看不出,根本不敢下筷。 宁七音便帮许老汉夹菜,又轻声介绍着是什么,如何做的。 许老汉这才不那么拘束,稍稍尝了些,只觉得都是这辈子没吃过的美味,再想到面前这两位姑娘的境遇,一时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用过饭,孙氏安排人带许老汉去客房歇息,便让儿女们也都散了。 看宁玲珑稍落了一步在后面,孙氏不由出声叫住了她:“玲珑,你留一下。” 宁正辉脚步顿了一下,回头担心地看了宁玲珑一眼,却见她已回过身去,又见丫鬟已为他打起帘子,便只得暗自叹息着出去了。 宁玲珑见孙氏摸了一下肩膀,便笑着站到她身后为她揉捏起来:“母亲今日可是累了?” 孙氏心里叹息一声,语气还算温和地说道:“平日里你最是爱说爱笑的,今日怎么反常起来?” 宁玲珑脸上神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如常,一面帮孙氏捏肩一面笑道:“今日我看都是长辈们在说话,就没好开口。” 孙氏将宁玲珑养在身边十多年,一直当亲生女儿那么养的,今日听了她这话明显是托词,便也不顾及许多,直接拆穿:“今日你远着那位,谁都看出来了,就连你二哥那么不喜跟生人说话的人,都唤了一声‘许阿叔’,还寒暄了一句,你反倒一句话没有,这是为何?” 宁玲珑噘着嘴不想说话,只是沉默着为孙氏捏肩,孙氏干脆拉过她的手,让她转到自己面前:“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这样?” 宁玲珑嘴巴一瘪,眼睛里倒有些泪出来:“我心里只有母亲。” 言外之意,她不想认那位生父,便是这样相见了,她眼里也没他。 孙氏见她倒像是委屈了一样,也不好说什么,便叹息一声推脱自己要歇一会儿,让宁玲珑离开了。 孙氏回想着她教导宁玲珑的这些年,明明一直告诉她要知恩图报,她从前以为宁玲珑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没少跟她说要记得乡下有户人家养了她两年,有机会要去再登门拜谢。 那时候宁玲珑明明乖巧地答应,还说要送什么去乡下。 待到宁七音回来,孙氏怕宁玲珑伤心,便跟她说仍将她当亲女儿待,想到乡下许老汉如今只剩孤苦伶仃一人,孙氏又告诉宁玲珑乡下的父母对她有生育之恩,生恩也是不可忘的。 谁知宁玲珑如今丝毫不将许老汉放在眼里,脸上明晃晃写着逃避和嫌弃。 待到晚上些,宁七音来含章堂送东西,孙氏就忍不住也问起她来。 宁七音澄净水亮的眸子映着灯光愈发熠熠生辉:“那是养大我的人,到底是有恩。” 孙氏其实觉得宁七音有理由埋怨许老汉,明明知道宁七音是国公府的姑娘,却让她在乡下吃了那么多年苦。 所以在许老汉到达之前,她才会将家里的这两个女儿叫过去,嘱咐她们。 却没想到宁七音并没有记恨乡下的养父母,反而记得他们的养育之恩,这样的心性气度,让孙氏很是欣慰。 后来私下与宁国公谈起来,不由感慨起这两个孩子的不同来。 “咱们自己的女儿品性好,是个知恩图报的,这样的孩子,你对她好,她自然就会加倍的对你好。” 孙氏叹息一声:“玲珑那孩子,只怕是指望不得。” 宁国公回忆起宁玲珑这些年在府里的表现,也是叹了一声:“以前倒觉得她还不错。” 宁玲珑一直能说会道,家里人都很喜欢她,可真假身份的事一出,她办的事说的话便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如今她为了宁国公府的富贵,连许老汉都不正眼瞧一下,他日谁知道会为了什么又将宁国公府抛下呢? 孙氏接着叹道:“这个女儿怕是白养了!” 第二日宁玲珑从园子里经过,远远地看着一个粗布衣的人在石子路上徘徊,还以为是哪个打理园子的下人,走近了才发现是许老汉,二人打了个照面,再想躲 分卷阅读124 却来不及了。 ☆、第 61 章 第61章再相见 宁玲珑远远地看着一个粗布衣的人在石子路上徘徊, 还以为是哪个打理园子的下人,走近了才发现是许老汉,二人打了个照面, 再想躲却来不及了,一时也是无奈。 许老汉看着宁玲珑,露出小心翼翼的笑容:“玲珑……” 他看宁玲珑在尚远的地方便站住不动,不由上前走了几步, 才看着她有些忧心地说:“穿得这样薄, 你冷不冷?” “不劳你费心。”宁玲珑撇过脸看向别处。 许老汉着实想跟这位亲生女儿说说话,当着国公爷和夫人的面,他不好说什么,难得碰到了宁玲珑, 他就想问问他关心的事。 “这些年, 虽然没有你的消息,”许老汉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但我们想着你应该是过得不错。只有一样,算着年纪你也到了该说亲的时候,有没有人为你操心这事啊?” 宁玲珑本来就不想认这乡下父亲, 于是听他说话也是一脸的不耐烦, 听他倒问起自己的亲事来, 心中便有些恼,忍不住冷笑一声:“怎么?要是没人操心, 你还想为我操心一下不成?” 许老汉被揶揄地说不出话,无措地搓了搓手, 正想说什么,又被宁玲珑恨恨的声音打断了。 “都怪你们!要不是因为你们,我明明能拥有最好的姻缘!”宁玲珑忍不住冲许老汉发起脾气来, “都是因为你们,把我的好亲事给搅黄了!” 许老汉被宁玲珑说得无地自容,止不住地摇头叹气,没想到这亲生女儿对自己的怨恨这么深,脸上便现出悲苦的神色来。 宁玲珑发了通脾气便要走,许老汉鼓足勇气拦了她一下:“闺女,有空你也回乡下看一眼,去你娘坟上上一炷香,她到死都念着你,想见你一面呢!” 宁玲珑脸色一变,横眉道:“我母亲好好的,你不要胡说!” 才说完,宁玲珑察觉到远处有人站在了拐角处,从衣物的颜色看,是孙氏无疑。 她觉得这正是向孙氏表忠心的时候,前一日她说她心中只有母亲,孙氏却并未说什么,想来是不信她单薄的一句话,如今背着她说,她必定深信不疑。 “我母亲教导我多年,她疼我爱我,对我无微不至。我也敬她爱她,对她有寸草春晖之情,她才是我的亲生母亲!” 宁玲珑说完又向许老汉斥责道:“你的那种话,以后断不要再提,我的亲生母亲在这里,除了她我谁都不认!” 许老汉脸上的神情便愈加悲苦,他怎么也把宁玲珑养到了五岁,这些年又一直惦念着她,不想她竟对自己这般无情。 宁玲珑双眸斜了一下,孙氏仍站在原地,便故意向许老汉问道:“宁七音昨晚是不是特意去看过你?” 许老汉不知宁玲珑为什么说起这个,便老实巴交地答:“是,七音去看了看我住的房里少不少东西。” 宁玲珑冷冷一笑,向许老汉道:“这就对了,她才是你的好女儿!” 许老汉再说了些什么,宁玲珑却没听到,她觉到孙氏好像离开了,转头望去,果见那个身影没有了。 她心中暗自得意,孙氏一向很看重子女对她的感情,宁七音将这乡下养父这般放在心上,想必孙氏对宁七音会很失望。 她带着那份得意与许老汉分开,去宁老夫人那里待了一会儿,说了些漂亮话,看宁老夫人后来犯起瞌睡,便告辞出来了。 还未走到月苑,便遇到了二哥宁正辉,她正愁方才自己办的得意事无人分享,便笑着跟宁正辉说起园子里的事来。 她如何在园子里遇到了许老汉,那许老汉如何厚着脸与她攀关系,她如何发现了孙氏出现在不远处,又如何说她自己心里只有孙氏这个母亲,最后还摆了宁七音一道,说到兴奋处直双眼放光。 她只顾自己说的得意,却没发现宁正辉却听脸色越难看,最后大惊失色,竟然直跺脚。 “怪不得!”他颇有些捶胸顿足的意味。 宁玲珑被他的反应搞糊涂:“怎么了?那宁七音回了家来,却对那乡下养父那么孝顺,母亲看了心里肯定不舒服呀!” 宁正辉痛心疾首:“我才从母亲那里回来,听到她说你的不好,原本还不知是什么事,如今听你一说,竟是你自己坏了事!” 宁玲珑听了心中一凉,她费心在孙氏面前演的一出戏,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宁正辉也替她痛惜:“你呀你呀,真是自作聪明!” 冬日的风已有些刺骨,宁玲珑只觉自己又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她原想着再度夺回孙氏对她的宠爱,不想竟大错特错了! 宁玲珑想不通自己错在了哪里,为什么孙氏会认为是她不好,明明她对孙氏一片忠诚,明明是宁七音胳膊肘向外拐。 直到许老汉离开宁国公府回乡去,宁玲珑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在宁国公府门外,送别的人都已回府,许老汉乘 分卷阅读125 坐的马车也渐渐远去,宁玲珑看宁七音还站在那里目送,不由开口讽道:“那么舍不得就跟着回去呀!” 宁七音收回眼神,眸光轻轻落在宁玲珑面上,却看着她一言不发。 宁玲珑被看得发毛,像是自己暗地里搞得那些小动作都被发现了一般,她眼睛一瞪,向宁七音道:“我说的不对吗?你这几天嘘寒问暖的,刚才送别也是叮咛嘱咐的,干脆回乡下多好!” 虽然她语气有些冲,可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不知道为什么,宁七音平静淡然的眼神让她心中很慌。 那种慌就像是去参加一场毫无胜算的比试,对方本就是深不可测的高手,却还要平静的告诉你,你输了。 那是一种心理上的溃败,宁玲珑不过是硬撑着,靠陆见洺给她的承诺硬撑着。 就在宁玲珑又想说什么的时候,宁七音总算淡淡地开口:“我若是回了乡下,自然有人会去接我回来,妹妹若是去了乡下,还回不回得来呢?” 说完,宁七音轻轻一笑,飘然回府去了。 宁玲珑却站在原地浑身发冷,她转头看向宁国公府的正红朱漆大门,那样的气派阔气,还是她心目中最喜欢的模样。 小时候她回到宁国公府不久,在家中待烦了会吵着出去,街面上和别人家的小孩子一起玩的时候,她总喜欢得意自豪地指着这大门说:“看,那是我家!” 宁玲珑猛地摇了摇头,口中呢喃道:“不!我死也不回乡下,这才是我的家!” 可她心中还是慌,唯一能想到的救命稻草只有陆见洺,只要她和陆见洺的亲事成了,她就不必担心自己的出身,不必担心会被赶回乡下去了! 陆见洺自从在茶楼被陆景朝训斥了一通,倒也安分了一段时间,只是当宁玲珑私下的邀约到了他手中,他的心思就又活络起来,那种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感觉让他心中像是有小虫在爬似的。 最后他还是做贼似的去赴了约,只是宁玲珑这次却故意不给他碰,只愁眉说起家里的事。 说宁七音对乡下来的养父不好,才从乡下到城里多久,这就连对她有养育之恩的人那么嫌弃,显然是因为爱慕虚荣,所以巴着宁国公府,对养父那样呼来喝去的,别人看了都寒心。 陆见洺想起宁七音的楚楚可人,总觉得不像那样的人,可一想到她在乡下十多年,回到繁花似锦的京城,自然就看不上乡下了。 宁玲珑伸手在陆见洺胸口点了点:“她心里不定多想嫁到陆家去,这样好的婚事,正好满足她的虚荣之心。” 陆见洺被她的动作弄的心中一荡,不由抬起双手捉住了宁玲珑的那只手。 宁玲珑双眸含春地看了她一眼,却慢慢地抽出了那只手:“我倒是问你,婚事到底怎么办?” 陆见洺才握住那只柔弱无骨的手,正想着要把人带到怀里来,却又被她溜走,心中实在不甘,听宁玲珑这么问,便含含糊糊道:“我正想办法。” 说完,陆见洺只向宁玲珑一搂,宁玲珑顺势就倒在了他怀里。 陆见洺却想到宁七音的天姿国色,心中诸多向往,可若要他放弃怀中狐媚的宁玲珑,他又一万个舍不得。 与宁玲珑私会过后,陆见洺回府便想起朋友还托他向陆景朝请教一件事,便没有回自己院子,直奔陆景朝书房而去了。 陆景朝原本在书房中看书,家中小厮送了一套绘画的颜料来,说是老夫人房里收拾东西找出来的,让人给送过来了。 陆景朝见那套颜料色泽鲜艳丰富,便动了画画的心思,提笔时却发现自己心中只有宁七音桂花树下回眸的样子。 他依着记忆一笔笔画了下来,竟像是画过一般轻车熟路,很快宁七音清波流盼的样子便跃然纸上。 他看着那副画像出神,想着与她相对的那些瞬间,渐渐地有些心神不宁。 看那画像已半干,他便拿了起来,倒像是宁七音又站在他面前一般,他忽地想起她说不想嫁给陆见洺,想起她眼神中隐藏着的,却被他窥见到了的,丝丝情意。 正想着宁七音与陆见洺的婚事,便听陆见洺与小厮说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陆见洺将画收起,沉声道:“进来吧!” 帘子一挑,陆见洺几步走进来,陆景朝打量着他,倒也像是心神不宁一般,才要问话,却发现他领口靠近肩膀处竟有一处胭脂! 陆景朝沉下脸来,他原以为有了上次的事,陆见洺怎么也会收敛些,不想竟然是这种心性。 便是没有宁七音,他也不允许亲侄子这边拈花惹草迷恋女色,只是他一个做叔叔的到底不好直接过问,便先问他最近都与什么人结交,读的什么书。 陆见洺一一答了,陆景朝又问他结交之人可曾娶妻纳妾,又有几个像陆见洺这样还没有家室。 陆见洺虽然一头雾水,可还是照实答了。 陆景朝点点头,便道:“不管什么事,都不要办得不清不楚,尤其是一件事涉及到几个人的时候,更要让每个人都知道你的想法。” 陆见 分卷阅读126 洺眼神懵懂,却碍于陆景朝长辈的身份,还是点头称是。 陆景朝一眼看出陆见洺根本没听出自己的敲打,便直言道:“齐人之福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享受的。” 陆见洺怔了一下才回过味,原来这位三叔说的仍是他和宁玲珑的事。 想到方才在外的耳鬓厮磨,陆见洺脸上一阵发热,只是想到陆景朝一直并未外出,不可能知道,便硬着头皮道:“我记下了。” “既然你喜欢别人,就早早去回了老祖宗,断了和那位嫡姑娘的亲事,反正也还没订,平白倒误了人家。”陆景朝看向陆见洺,眼神深邃犀利。 陆见洺没想到陆景朝有这样的建议,心中顿时想到宁七音的天资绝色,却是无论如何舍不得。 “三叔,我喜欢七音姑娘!”陆见洺有些急切地表明心迹,好像生怕他说的晚了,陆景朝便代他回老夫人去了。 陆景朝见他这般朝三暮四,心中更是不喜,脸也有些黑了:“只是人家未必喜欢你,这婚事未必如你愿!” 与宁玲珑做出那样的事,却还能大言不惭地说喜欢宁七音,陆景朝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侄子在男女之事上如此荒唐。 陆见洺却对陆景朝的话不以为然,他在房中踱了两步:“倒不是我自夸,我陆见洺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况又家世出众,放眼这燕京城,谁能比得过我?” 一步踱回来,陆见洺看见了陆景朝:“也就是叔叔你了!” 陆见洺对这位叔叔还是服气的,只是虽然陆景朝在燕京城是数一数二的英俊帅气,可陆见洺还是觉得自己的俊美更受姑娘们喜欢。 论家世,虽然二人同出陆家,可陆见洺全凭陆家庇荫,陆景朝却是自己闯出了名堂来,也是高下立见。 陆景朝听了陆见洺那番言论,却是微微挑眉。 是了,这个世上,只有他能和将陆见洺这个侄子压下一头。 可偏偏,这个世上,就是他,想要宁七音。 有他在,他这个做侄子的是休想肖想宁七音了。 ☆、第 62 章 第62章 “三叔, 我喜欢七音姑娘!” 进了冬月没几日,燕京城竟飘起雪来,开始不过细碎的一些雪屑, 渐渐地便如飘絮,再如鹅毛,竟纷纷扬扬了一日。 傍晚才住了雪,宁国公府各院的下人便出门扫雪, 只是扫着扫着便忍不住嬉闹起来, 倒让素日沉闷的府苑难得欢快了一回。 宁七音站在廊下看着小丫鬟们在雪地里追逐嬉戏,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坠儿拿了个手炉出来,放到宁七音手里又帮她紧了紧斗篷领子:“姑娘看会儿就回屋去,仔细着了凉。” 宁七音的鼻尖已有些微红, 却舍不得这雪后清新凛冽的空气, 便向坠儿道:“你也与她们一道玩儿去,不用管我。” 坠儿却在她身侧后方立定:“我还是陪着姑娘罢!” 正说着, 便见老夫人房里的阿福走进了院子,沿着还未完全打扫干净的小路小心翼翼地向着这边前行。 坠儿见状忙迎过去,又向打闹的小丫鬟们道:“只顾着玩, 还不快些扫出路来!若是摔了什么人, 看我不罚你们!” 小丫鬟们知道坠儿只是吓唬她们, 可她们一贯对坠儿心悦诚服,因此听了这话便忙安分做事去了。 坠儿已扶住了阿福:“什么事还让阿福姐姐亲自跑一趟?” 阿福鞋上沾的雪已结成冰, 走起路便有些滑,她努力稳住身子慢慢走, 口中道:“老夫人吩咐的事,得亲自交代给姑娘。” 说话间便走到了廊下,阿福先向宁七音行过礼, 宁七音便往屋里让她,她却摆了摆手。 “老夫人还等我回话,就不进屋了。” 说着,阿福将一封精美的帖子拿出来,坠儿见状接了过去,在宁七音面前展开,宁七音双手抱着暖炉,只微微侧头去看那帖子的内容。 “是肃宁王妃下的帖子,”阿福解释道,“说是今日下了雪,明日刚好赏梅,这帖子下的急,老夫人让我送过来再问问姑娘可曾缺什么穿戴。” 坠儿在一旁思索着:“姑娘倒是还有几套新衣,这大氅斗篷也有几件,都没穿过两次。” 宁七音点点头:“这些是不缺的,王妃可有什么喜好忌讳?” “姑娘问的是,老夫人还要我告诉姑娘,王妃一贯是个和气的,并没有什么忌讳,姑娘只管照自己中意的穿着打扮就是。” “还有,”阿福继续向宁七音道,“老夫人说了,她那边还有许多首饰,姑娘用得上尽管去挑。” 将要传的话说完,阿福这才向宁七音道别。 宁七音便让坠儿去送,自己则看着院中的皑皑白雪又沉思起来。 上辈子她不曾参加过什么王妃的赏梅宴,毕竟她那时候人胆怯不说,诸多礼数也没学周全,当时宁老夫人便让宁玲珑独自去了。 然后宁玲珑回来绘声绘色地说那赏 分卷阅读127 梅宴有多好玩,许多年轻公子姑娘在一起多有趣,而那位王妃又有多么端庄高贵却又平易近人。 当时宁玲珑在老夫人面前说得眉飞色舞,直逗得老夫人不住地笑。 宁七音那时候就在老夫人房里看着,她心里觉得自己与宁玲珑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觉得自己恐怕永远无法仪态万方的出现在那种场合。 而如今,宁七音不但收到了帖子,老夫人还操心她的衣裳首饰够不够好,再看上辈子的自己,便觉自己真真犹如脱胎换骨一般。 直到坠儿送了阿福回来,宁七音仍还是在廊下出神。 坠儿便上前搀了宁七音往屋里去:“姑娘进屋罢,外面太冷了。我再帮您选一下明日的穿戴,您给掌掌眼。” 第二日到了王府,孙氏见燕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被请了来,少不得又要嘱咐了几句,才一同去拜见王妃了。 只是王妃请来赏梅的人实在多,行礼之后都来不及站在那里说几句话,便又下一拨行礼的过来。 孙氏见园子里有不少年轻人三三两两谈天说笑,便将自家几个孩子也放出去了。 这处梅园感觉倒有半个宁国公府那么大,像是网罗了所有的梅树品种似的,白的粉的红的,各自开成了一片。 宁七音兄妹四个从孙氏身边离开便自动分成了两拨,宁正锦和宁七音走一起,宁正辉和宁玲珑走一起。 园子里的小路都已清扫过,梅树下的雪却都留着,梅香与白雪相映成趣确实是燕京城独一无二的景致。 宁正锦才与宁七音谈起各色梅花的来历,宁七音便见前方一个身穿青白色缀白色狐狸毛领斗篷的姑娘向着他们这边的方向招手。 “是苏姑娘!”宁七音也向苏南卿挥挥手,回眸心照不宣地看了宁正锦一眼。 宁正锦却脚下顿了顿,向宁七音道:“我就不过去了。” 宁七音哪里肯,拉了一把宁正锦道:“苏姑娘都看见了我们,大哥却招呼都不打一个的躲了,我就是在乡下也没听过这样的道理。” 三人会了面,苏南卿的眸光蜻蜓点水一般在宁正锦那里落了落,便拉着宁七音的手笑道:“才说这梅园太大人太多找不见你,就遇上了!” 说完,苏南卿又含羞带怯地看了宁正锦一眼,轻声道:“宁大哥!” 宁七音在一旁抿唇而笑,宁正锦则点头应了一声。 停了一下,宁正锦又开口道:“上次苏姑娘托我找的琴谱,我找到了,改日让人送到府上去。” 宁七音向远处望了一眼,只说好像看见了熟人,识趣的先行离开了。 走出一段回头,只见宁正锦和苏南卿向着另一条小路走去,他们边走边聊,两个人都是温和的性子,看向对方的眼神也是克制而温情脉脉。 宁七音笑着转回头,却一眼看到陆景朝在正前方的红梅树下。 他着一件苍色大氅,皮毛光滑水亮,一时倒看不出是什么皮。一树红梅怒放于上空,陆景朝长身而立,脚下是皑皑的雪,倒像是一幅妙手丹青。 他虽是一副冷漠的模样,眸底却蕴着浅浅的笑意:“看见了什么,这么开心?” 宁七音双颊便晕开淡淡的粉色,垂眸道:“良辰美景,美不胜收。” 陆景朝才要开口,却有一位武官模样的年轻人过来叫他,说是王爷正问起他。 陆景朝向宁七音深深地看了一眼,轻轻丢下一句“别人的事操心完了,也该想想自己的事”便随那武官离开了。 宁七音双颊一热,那点粉便加深了颜色,犹如树上的红梅一般。 在梅林中略转了转,才走到梅林边上,便见许多人都聚集到了一起,宁七音在一旁站了站,却原来是在玩投壶。 她现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身旁的两位姑娘一直在偷偷议论一位穿着秋香色暗花云锦长袍的公子,说他长相如何俊美,方才投壶的动作又如何潇洒,说到兴奋处二人还拿帕子掩住半张脸一起笑起来。 “快看快看!”一位姑娘兴奋道,“他看过来了!” 宁七音听那两位叽叽喳喳个不停,不由好奇地望了过去,却见一人正向自己看过来,正是穿着秋香色长袍的陆见洺。 二人四目相对,陆见洺含笑向宁七音点了点头,便引起她身边那两位姑娘的低声惊呼。 宁七音淡淡的收回眼神,只看向正在投壶的一位公子。 “他是不是在看你?”宁七音身边的一位姑娘声音里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另一位也同样的兴奋紧张:“是看你吧?他是不是要走过来了?” 宁七音转过身,正想从人群中走出去,便听有宫人喊王妃驾到,嬉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齐齐向王妃行礼。 王妃笑着让大家免礼,又说今日是请大家来玩,不必拘礼。 虽然如此,众人到底有些拘束,一时没了先前的热闹。 王妃就在上面瞧着,陆见洺不敢穿过人群去找宁七音,宁七音也不好直接离开。 分卷阅读128 肃宁王妃也觉出大家有些放不开,便笑着向众人道:“我还未出嫁时,也喜欢同一群人一起玩投壶,只是这游戏若是没点彩头,玩起来总归有些乏味。” “不如这样,”王妃向身侧的宫人吩咐道,“你去我房里将那支紫玉压鬓簪拿出来,给大家添个彩头。”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惊了,肃宁王妃竟要将紫玉压鬓簪拿出来当彩头! 其实那支簪子,不但名字简单,连式样也是最普通不过的簪子,它的独特珍贵之处在于那紫玉是世上千金难寻的东西,莫说在场的这些世家,便是皇宫之中也不好找出几件紫玉做的物件。 听说是王妃的娘家什么人,去南海跑船时偶然得了一小块,雕成了簪子送给了肃宁王妃。 如今听说王妃要将那样珍贵的东西拿出来当彩头,众人不由纷纷摩拳擦掌,都想要搏上一搏。 尤其是在场的姑娘们,谁不想要那样一支珍贵的簪子?有那样一支世间仅有的簪子压箱底,基本上嫁到什么样的婆家都有底气了。 ☆、第 63 章 第63章叔侄的较量 “可是我们这些姑娘和公子们混在一起玩, 想来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先前在宁七音身旁谈论陆见洺的一位姑娘大着胆子说了一句。 她的话得到一众姑娘们的附和,那簪子已被宫人拿了上来,远看十分普通, 可在雪后阳光的映射下,竟折出璀璨的光来,姑娘们想象着那簪子戴在发间的样子,心中都生出无限向往来。 王妃身旁的一位女官便笑起来:“倒不如这样, 只让男子们比试, 谁若赢了,便由谁做主将这压鬓簪送给任意一位姑娘,这法子如何?” 肃宁王妃和王爷一向琴瑟和鸣,因此她也特别喜欢看些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折子戏, 女官的这个提议深得她心, 看着人群中有年轻男女交换起眼神来,她便高兴地准了这个法子。 众人围做一圈, 数十位年轻公子排着队跃跃欲试,宁玲珑向那一队人扫了一眼,顿觉自己胜算很大。 陆见洺和宁正辉都在排着, 宁正辉自不必说, 他赢了必定会送给她;陆见洺最近才与她见过面, 二人你侬我侬的相处了半日,他又答应了为婚事想办法, 赢了那簪子送给她,简直是水到渠成。 一队人中间, 有两个是她的人,宁玲珑自然觉得那簪子很大可能要落在自己头上,再看一眼那稀世珍宝般的簪子, 宁玲珑已经在心里盘算起要穿那件衣裙来配了。 她转回头,正见宁正辉朝这边张望着,她忙接住他的眼神,向他送出一个含情脉脉的微笑。 宁正辉会意,恋恋不舍地将眼神从宁玲珑身上收回来,接过宫人递给他的箭,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宁玲珑又去看陆见洺,却见陆见洺好像在找什么人似的,眼神在人群中乱转,宁玲珑将头上的雪帽放下,不着痕迹地朝陆见洺招了招手。 陆见洺果然发现了她,只是当她向着陆见洺眉目含情地微笑起来,陆见洺却有些尴尬似的,只是略动了动嘴角,像是笑了一下,又像是没笑。 宁玲珑指了指自己的发髻,又以眉眼传情,向陆见洺暗送秋波,陆见洺这才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收回眼神再不去看宁玲珑。 宁玲珑胜券在握,一时便有些意气风发,再看周围这些姑娘们,便个个入不了她的眼。 陆景朝只是在人群中站着,并未去参与比试,不过是一些子侄辈的读书人,他若掺和进去赢了,总归有些胜之不武。 只是那些姑娘们脸上的神情让他有些介意,能来参加赏梅宴的也都是燕京城中非富即贵的人家,这些姑娘应该都是见过些世面的,却看起来都对那紫玉簪那般渴望,想来那样东西是个姑娘就想要得到? 陆景朝走到宁七音面前的时候,陆见洺正连中三箭,还有大胆的姑娘给他大声加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陆见洺身上,只有宁七音逆着人群走了出来。 被那个高大的身影挡住去路的时候,宁七音脚下一顿,抬眸看到陆景朝,不自觉便露出笑来。 “你想不想要那玉簪?” 他脸上的表情一向不多,问这句话的时候莫名让宁七音联想到他问将士想不想上战场的场面。 宁七音莞尔,故意笑道:“说的好像我想要就能得到似的!” 陆景朝双眸幽深:“只要你想。” 宁七音被他的目光烧得脸上一热,才要说些什么,便听得身后一阵欢呼,回过头去,却是已经决出了胜负。 宁七音并不关心是谁赢得了比试,只是转头向陆景朝道:“想要也晚了。” 她本就双眸含水,如今天气一冷,一双美目更是波光潋滟。 因为赢者要去王妃面前,宁七音身后的人群也跟着动了起来,宁七音被带着向一旁走了几步,再抬头去看,便不见了陆景朝的身影。 宁七音看向肃宁王妃,正见她笑盈盈地向陆见洺问道:“你想要将这 分卷阅读129 玉簪送给哪位姑娘?” 宁七音身边的姑娘们都有些暗自兴奋,谁知道这位公子中意哪位姑娘呢?万一落在自己头上也说不定。 宁玲珑先前被移动的人群也带了几步,刚好与宁七音隔了一位姑娘站着,她此时双颊因为兴奋而通红,一双手竟在袖中微微渗出汗来。 竟然真的是陆见洺赢了投壶!如今那宫人托着放玉簪的托盘,正等着他说要送给哪位姑娘。 宁玲珑心中盘算得非常如意,陆见洺将那玉簪送给她,二人的心迹便在王妃面前明了了,这样陆见洺回到陆府,也好提起他们的婚事来。 当然同样让她兴奋的是,那支稀世玉簪就要插在她的发髻之间了,一想到能在燕京城中这样多的贵女中脱颖而出,能在王妃面前露一面,她就掩饰不住地想笑。 拿了王妃的珍宝回宁国公府,简直没有比这更扬眉吐气的事,她倒要看看宁七音还要拿什么跟她比。 陆见洺被王妃问起话来,便不自觉地回过头往姑娘们站的这边看过来,有人掩住唇笑起来,有人则满含希望地看着陆见洺,大多人随着陆见洺的视线去看自己的左右,想要看是哪位姑娘是陆见洺心之所属。 陆见洺的目光才移到宁七音和宁玲珑站立之处,便听有人朗声道:“不知景朝可否比试一场?” 众人这才发现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器宇不凡的男子,站在那里犹如临风玉树,五官深刻坚定,气度非凡,倒把陆见洺趁得少了几分气概似的。 正有人暗中询问这是什么人,便听肃宁王妃笑道:“方才我还想,要是景朝在这里,哪还有这些毛头小子什么事!怎么,你还是忍不住要出来欺负欺负人了?” 原本好奇的姑娘中敏感地听到“景朝”这个名字,便联想到陆家那个有名的大将军。 从前都知他骁勇好战,况他又至今不曾娶亲,贵女们之间难免有许多猜测,猜他必定长相凶恶,所以无人敢嫁,谁想今日得见竟是这般的人中龙凤! 先前议论陆见洺的那两位姑娘又窃窃私语起来:“要这么说的话,这位是那位公子的叔叔啊!” “是啊!没想到叔叔比侄子更英俊帅气啊!” 宁七音嫣然一笑,又怕被人看见,便低了低头。 陆见洺总算找到了宁七音所站的位置,却见她低着头,便以为她因为没拿到紫玉簪而失望,情急之下,竟向陆景朝道:“我哪里是叔叔的对手!” 肃宁王妃一听,不由笑起来:“你虽年轻,倒也不必长你叔叔的志气灭自己的微风,况且你们同出陆家,想来也是有几分底子的,就这么怕了你叔叔?” 王妃又打量了一样陆景朝,朝陆见洺道:“说起来,他也没大你多少,只怕他军中的手下都有比你还小的。若是别人,我还要怪他以大欺小,既然你是他的侄子,让自己叔叔指教一番倒也使得。” 众人也纷纷点头附和,俗话说“虎父无犬子”,虽然用在陆景朝和陆见洺身上有些牵强,可人们就是会觉得大将军的侄子也须得武功高强。 陆景朝向王妃行了一礼:“既然王妃应允,那景朝便与小侄较量一番。” “只是我到底年长于他,又在军中多年,若真这么胜了他也不好看,不若让小侄仍是原地投壶,轮到我时再将距离拉远一倍便是。” 众人闻言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是男子之间投壶,距离已比平时远些,再远上一倍,怕是只能靠运气了。 宁七音在人群中看着陆景朝,他从来都是那么从容自若,就像是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似的,让人不由地便会愿意追随他,信任他。 ☆、第 64 章 第64章他为她赢的这一支 宁七音在人群中看着陆景朝, 他从来都是那么从容自若,就像是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似的,让人不由地便会愿意追随他, 信任他。 陆见洺却是在想,纵使陆景朝再怎么擅长投壶,那么远的距离也谈不上什么经验和技巧,想着自己稳下心来未必会输给他, 便忙开口道:“那便依叔叔所言!” 众人也都纷纷摇头, 有人便低声道这陆景朝太要面子,拉开那样看起来毫无胜算的距离,虽然不会被人说以大欺小胜之不武,可也将自己置于了“死地”。 王妃原也犹疑, 见陆景朝眼神坚定面色不改, 便也来了兴致:“好!我倒要看看你们叔侄谁能赢得这紫玉簪!” 陆见洺一听王妃也应允,便忙向陆景朝道:“叔叔可否让我先投?” 陆景朝剑眉微挑, 看来这个侄子还懂得先发制人。 他抱起双臂,向陆见洺抬了抬下巴:“请!” 陆见洺深吸一口气,走到了投壶的位置上。 他闭上双眼调整气息, 片刻之后, 他抽出了第一支箭。 在场众人俱都看向一处, 那样多的人竟是鸦雀无声。 陆见洺瞄了几瞄便将手中箭投了出去,“咚”的一声便中了。 人群 分卷阅读130 中发出一阵欢呼, 陆见洺心中有了底气,手上有了感觉, 一鼓作气将箭投完,竟是十投八中。 在宫人移动那银壶时,众人便私下议论起来, 那样远的距离,便是十投三中已是十分了得,哪里还有可能赢得陆见洺! 先前议论陆见洺的两位姑娘又低声交谈起来:“虽然远了些,可听说这位将军战功赫赫,说不定能赢了那侄子!” 另一位姑娘显然不同意:“战场上那是射箭,这是投壶,与射箭的技巧大不相同的,我看他是肯定输了。” 宁玲珑心中有些紧张,可还是对后面这位姑娘的言论十分赞同,回首看了她一眼。 宁七音的眸光轻轻地落在场中人身上,当他将箭筒背负在身后,那挺拔的身姿和气宇轩昂英姿凛然的气势,便让人觉得他有掌控一切的气质。 他只在位置上站好,向那银壶看了两眼,抽出箭来也不见他瞄准便扔了出去。 众人还来不及为他投中的第一支而欢呼,就见他接二连三的抽出背后的箭投掷了出去。 竟然是十投十中! 众人皆呆住了,全场静默了片刻才有人抚掌欢呼,一时赞扬声不绝于耳。 肃宁王妃不由向陆景朝笑道:“景朝将投壶的游戏玩到这种水平,怕是以后燕京城无人再与你比试了!” 陆见洺输得心服口服,陆景朝已对他有所相让,还能赢得这样漂亮,只是那紫玉压鬓簪到了叔叔手里,不知会被他送给谁。 王妃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便向陆景朝道:“既是你赢了比试,这紫玉簪要送给哪位姑娘便由你说了算,不知景朝心中可有了人选?” 不等陆景朝回答,肃宁王妃又笑起来:“不如景朝亲自为姑娘戴上吧!” 宫人已将那紫玉簪托到了陆景朝面前,陆景朝向宁七音所站的方向扫了一眼。 宁七音周围的姑娘们便兴奋地小声议论起来:“他在看谁?是不是你?” “不是吧?我看着倒像是你!” 虽然口中这样推让着,可陆景朝的一眼让几个人都有些红了脸,几双眼睛亮亮地看陆景朝接下来的动作。 只是陆景朝却向那宫人抱了抱拳,又向姑娘们所站的方向一挥手:“麻烦姑姑替我交给那边的宁七音姑娘吧!” 陆景朝的声音并不大,可“宁七音”三个字还是被众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有认识宁七音的,便一脸羡慕地看向她,毕竟能得到那稀有紫玉簪的人,只有宁七音一个。 宁玲珑则满是怨毒地瞪了宁七音一眼,她先前才想着,这次宁七音总算安安分分的没出什么风头,待到陆见洺为自己把紫玉簪戴上,从前宁七音的那些风头加起来也不及她今日的半分风光。 偏偏就又冒出个陆景朝来,偏偏那陆景朝要将那紫玉簪给宁七音! 宫人托着紫玉簪走过来,宁七音周围的人也纷纷避让,宁玲珑只顾盯着宁七音生气,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向后撤了半步,却还是离宁七音最近的人。 若是她再离得远些,宫人也不会问那句“哪位是宁七音姑娘了”,偏偏宫人办事一向审慎小心,见两位姑娘立在那里,便问了一句。 宁玲珑满脸通红的又向后退了退,直觉得自己的脸都要丢尽了。 那宫人看宁七音冰肌玉骨生得十分美丽,便忍不住笑道:“给姑娘戴上让王妃娘娘看看吧!” 说完,竟是亲自给宁七音将那紫玉簪戴在了发间。 宁七音抬眸,陆景朝正朝她这边望着,虽然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可眸中分明在说:“只要你想要的,我自然会为你赢来。” 宁七音脸色一热,忙将眼神移开,走到场中朝王妃拜谢。 王妃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宁七音穿着一身浅丁香色的衣裙,外面一件月白色暗纹织锦羽缎斗篷,倒是与那紫玉簪十分相称。 况且,宁七音相貌不俗,王妃觉得紫玉簪送给这位妙人倒是各得其所,便向陆景朝笑道:“这是意中人吗?倒是相配。” 众人闻言俱都有些尴尬,宁家和陆家有婚约大家都是知道的,只是这婚约与陆景朝差着辈分呢! 王妃身旁的宫人忙暗暗提醒了一句,王妃自己也觉十分尴尬,场面正僵,便有人插科打诨的将话题换了一个,众人也当没听见王妃的那句,又兴致高昂地谈天说笑起来。 陆见洺虽然输得服气,可当陆景朝说要将簪子送给宁七音的时候,他心里便有些不痛快。尤其后来王妃误会叔叔和宁七音的关系,更是让他悒悒不欢。 这时便有宫人过来说酒温好了,请王妃移驾,众人便跟随王妃去了梅林旁的新晴阁正式开宴。 陆见洺有些沮丧,直到他发现自己离宁七音并不远才打起精神来。 他原想上去跟宁七音说几句话,偏生苏南卿在她身旁正挽着她的胳膊说笑,他只得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苏南卿向宁七音不无羡慕地笑道:“果然美人还要美饰来配,那紫玉簪在托盘上放着已能看出不俗 分卷阅读131 ,插在你这发间就愈发仙气十足了,我瞧着倒不用再戴别的,只这一样便是极致的简单精妙了!” 宁七音的声音在陆见洺听来像是含着浅浅的笑,跟与他说话时完全不同:“想不到苏姑娘这样清高淡泊的人也会喜欢这些饰物呀?” 苏南卿望了一眼前方的王妃和陆景朝,笑着向宁七音反问道:“你问问这些姑娘哪个不喜欢?哪个不羡慕?” 说完,她又接着打趣道:“这哪里是普通的饰物?这可是王妃戴过的紫玉簪,这可是陆大将军给某位姑娘赢来的彩头!” 宁七音便红了脸,故意将胳膊抽出来向前走了两步:“再这般没个正形,我可再不理你了!” 苏南卿便忙跑上前去告饶,宁七音伸出纤纤素手向苏南卿肩上轻轻点了两下,好像说了些什么,二人便又和好如初了。 陆见洺落在她们身后,脸色越来越难看,周围也有不少人,想来那位苏南卿的话也会被别人听去,难道人人都觉得自己叔叔和宁七音相配? 宁玲珑在人群中故意混到陆见洺身边,看着人群中若隐若现的紫玉簪低声道:“你这叔叔对宁七音不一般啊!” ☆、第 65 章 第65章你这叔叔对宁七音不一般 宁玲珑在人群中故意混到陆见洺身边, 看着人群中若隐若现的紫玉簪低声道:“你这叔叔对宁七音不一般啊!” 她说的意味深长,心中却对宁七音又嫉又妒,在她看来, 那紫玉簪明明就是她宁玲珑的东西,也不知道宁七音用了什么法子,又给抢了过去。 陆见洺却看了一眼正陪在王妃身边说着些什么的陆景朝,然后朝宁玲珑皱眉道:“话不可乱说!” 陆景朝撞见过他和宁玲珑的事, 那一日又怪他办事不清不楚, 想来今日是特意赢了那紫玉簪,要给宁七音一些补偿罢了。 可是,陆景朝又望向宁七音的背影,心中又有些埋怨, 埋怨宁七音就那样受了那支簪子, 让王妃和众人误会。她根本就不该要那彩头,陆景朝拧眉想到, 心里觉得很不舒畅。 还有方才那位苏姑娘,想来和宁七音私交甚好,她向宁七音开玩笑时, 宁七音虽然红了脸, 却并不像真恼的样子。 陆见洺心里不舒服, 苏南卿曾在溪边看到过他和宁玲珑在一起,会不会是她在背后同宁七音说了些什么, 所以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在宁七音面前开她和陆景朝的玩笑? 陆见洺看了一眼仍黏在他身旁的宁玲珑,再次皱了皱眉。 私下的邀约他确实很喜欢, 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走在一起,他还是觉得不妥。 可他也不是那种强硬的性子,便向宁玲珑低声道:“你先过去吧, 我去给你折枝梅花来!” 宁玲珑听了自然喜不胜收,甜滋滋地向陆见洺轻声道:“我要粉色的!” 陆见洺一点头,便匆匆离去了。至于梅花,他是没有去折的,过后再见宁玲珑自然能想办法圆过去。 宴席他也觉得无趣而没有参加,毕竟原本他赢了那独一无二的彩头,却又被叔叔劫了去,他不想听那些人对叔叔奉承恭维,倒显得他同为陆家人很不争气似的。 赏梅宴散去时,各家的马车堵在一处散不开,宁七音便又和苏南卿立在车下聊了几句。 陆景朝策马经过,竟在她们二人身旁停了停,那眸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宁七音身上。 苏南卿抬头望了一眼马上的人,便有些戏谑似的笑着碰了碰宁七音。 宁七音还在张望自家的马车是不是可以走了,被苏南卿一碰才发现陆景朝正在马上望着她。 她双颊一红,下意识地就想低下头去,可看他像是有话要说似的,便仰头看着他,只用眼神询问。 他却没说什么,深邃的目光在她面上停了一停,好像还看了一眼她发间的紫玉簪,然后便策马离开了。 宁七音总算低下头去,偷偷笑了一下,他们二人像是不用言语似的,只一个眼神便足够了。 苏南卿却目送着陆景朝走出去很远,才遗憾地回头向宁七音道:“都怪我,要是我不在这里,你们兴许还能说句话。” 言语之间竟像是有些自责似的。 宁七音伸手为苏南卿戴上了雪帽:“就算说,我也不过向那位叔叔道声谢,与你在不在这里又有什么关系!” 说完,宁七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管是得了那紫玉簪,还是方才,苏南卿好像一点都不反感自己与陆景朝有来往似的。 宁七音与陆见洺的婚约虽并未落在纸上,可也是口头约定了,大家都知道的。像苏南卿这种知书达理的名门贵女,不应该会有现在这样的态度。 “你……”宁七音一时不知怎么开口,“怎么不开我与陆见洺的玩笑?” 苏南卿怔了一下,才又掩饰似的笑笑:“那次在山上,我说与你交浅言深,你说都懂了,怎么今日又糊涂了?” 陆见洺与宁玲珑在溪边的仓皇分开的样 分卷阅读132 子,苏南卿一点也不愿想起。在她看来,这样美好纯净的宁七音,陆见洺那个花花公子根本不配。 宁七音正思索着苏南卿的话,苏家的丫鬟便过来叫苏南卿说是可以走了。 二人简单地道过别,宁七音这才一面思忖着一面上了自家的马车。 宁玲珑一见她便笑着向孙氏道:“母亲,您看这就是陆家叔叔为姐姐赢得的簪子,听说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您看好看吗?” 年轻人玩投壶的时候,各家夫人们正在房中喝茶聊天,因此也只是听说了此事。 宁七音听宁玲珑那么说,便知道她在自己上车前已经跟孙氏说了一番投壶的事,只是宁玲珑话中带着什么风向,虽然未可知,可也能猜出一二。 孙氏果然向宁七音那玉簪上看了一眼,倒看不出是喜是怒,她的眼神很快又落在宁玲珑脸上,倒让宁玲珑有些笑不出来。 “陆家叔叔是长辈,将这玉簪送子侄辈的姑娘,倒也说不上于理不合。” 孙氏听出宁玲珑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淡淡地说了一句。 宁玲珑听她这么说,心中觉得孙氏果然对自己不喜,竟替宁七音说起话来,便忙笑道:“母亲说的是,何况姐姐跟陆家哥哥的事又许多变数,便不是陆家叔叔送姐姐的也无妨。” 孙氏拧起眉来:“你姐姐的婚事有什么变数?” 宁玲珑闻言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忙要开口解释,孙氏却不耐烦地摆摆手:“算了,你不用说了,我累了。” 说完,便闭上双目养起神来。 宁玲珑心中郁结,却又无处发泄,只得气鼓鼓地瞪了宁七音一眼。 宁七音却向她淡淡一笑,毫不在意的样子让她更加恼怒,只是孙氏就在面前,她却发作不得。 才回家没多久,宁正辉便去月苑找宁玲珑,宁玲珑心中本就不太顺,见了宁正辉也是没什么好气。 宁正辉叹了一口气:“想着你今日心里不大痛快,便过来看看你,你却这般对我,要是这样能让你出气,你便骂我一通吧!” 宁玲珑听他说话越发比从前亲昵,生怕这二哥以后会缠上自己,成为她和陆见洺成亲之路上的绊脚石。 于是她故意朝宁正辉道:“我骂你又能如何?还能将那紫玉簪骂回来不成?” ☆、第 66 章 第66章谁家的姑娘 于是她故意朝宁正辉道:“我骂你又能如何?还能将那紫玉簪骂回来不成?” “二哥哥没能赢个彩头给我, 却反过来怪我不高兴了!” 宁正辉被她指责的无话,想着自己确实也没送过宁玲珑什么好东西,便放下身段哄了起来, 许诺以后不管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给她。 宁玲珑冷笑一声:“哥哥以后是要娶妻的人,还能将好东西送我?” 宁正辉被她激得恨不能指天发誓,宁玲珑却按下他的手道:“哥哥听我一句劝,你娶了夏若梅吧!” 宁正辉黯然神伤:“难道这么久, 我的心意你竟不明白?” 宁玲珑做出一副无奈的悲苦样子:“我能明白什么?我敢明白吗?你我毕竟是兄妹, 此生是有缘无分的人。如今我婚事未定,哥哥也迟迟不肯娶妻,又成日往我这里跑,让有心人看了会怎样?” 宁正辉红着一张脸道:“我不管!我……” “哥哥!”宁玲珑打断了他, “哥哥多少也为我想想, 我本不是宁国公府嫡亲的姑娘,以后要嫁人全仰仗着府里, 哥哥这样让我怎么做人?” “况且,我看那夏若梅家世相貌样样都好,在燕京城未必有几个像她那般与咱们家门当户对的, 二哥若能娶了她, 想来在家中也能胜过大哥一头。” 宁正辉听着倒有些心动, 他自小便在一位敏而好学的大哥身旁长大,他样样比不过那位大哥, 这些年一直有些耿耿于怀。 若是娶了一位貌美的妻子,而大哥却还没有定亲, 他也算有件事能在长辈们面前露一脸。 宁玲珑又向宁正辉说了一番如今他们兄妹年纪渐长,成日共处一室不好听,尤其她又不是他的亲妹妹。 等到宁正辉成亲之后, 宁玲珑跟夏若梅处好关系,每日去看看嫂嫂,谁还能说出什么来? 宁玲珑见他面色松动,便又柔声道:“二哥,你便去求娶夏若梅吧,为了自己,也为了我。” 宁正辉看着宁玲珑双眼中情意渐浓,也听出她言外之意是,他成了亲,只会对他们二人的相处更有利。 于是他下决心般点了点头:“好,为了你,我娶!” 又过了两日,宁玲珑便向宁正辉追问他有没有跟母亲说。 宁正辉犹豫了一下:“我还没想好怎么说。” 宁玲珑急了,她有些担心宁正辉反悔:“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走!”宁玲珑一拉宁正辉衣袖,“我陪二哥去找母亲!” 宁正辉只得无奈地随她去了,反正他迟早 分卷阅读133 要娶亲,若是随便娶一个,还不如娶宁玲珑愿意让他娶的人。 只是到了含章堂,宁玲珑却发现宁七音也在,她如今看见宁七音就觉得碍眼,却又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宁玲珑亲昵地上前挽住孙氏,笑着看了宁正辉一眼:“母亲,二哥有好消息呢!” 孙氏看起来难得的心情好,她也顺着宁玲珑的眼神看了宁正辉一眼,笑道:“巧了!你大哥也有好消息!” 宁玲珑脸上的笑僵了僵,宁正辉也有些意外。 “不知道大哥是什么好消息呀?”宁玲珑笑着问道,想要比较一下宁正锦和宁正辉到底谁的好消息更好。 娶亲这种事,想来除了登科便没有更好的消息了,可宁正锦早就过了乡试,春闱却还早,不可能有什么登科的消息。 孙氏心里舒畅,脸上的笑容也比往日多,她向宁玲珑挽着她的手上轻拍了拍:“你大哥要跟苏家的南卿姑娘定亲了!” 这大儿子样样就好,就是亲事这一样,原该前两年就说的,可他一直凡心未动,只说要读书考功名。 虽然国公爷和孙氏都支持,可孙氏心里到底有些放不下他的终身大事。尤其这两年,曾经的手帕交都抱上了孙子,孙氏的心里就时不时的急一回,每每想起来都要辗转反侧。 如今宁正锦有了中意的姑娘,样样又都是合适的,孙氏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便有了那么几分容光焕发的意味。 宁玲珑却是心里一沉,她原想带着宁正辉在孙氏这里提婚事让家人高兴一下,不想又让大哥抢了先。同样的喜事听两遍,怎么也没第一遍来得让人惊喜。 尤其宁正锦要娶的还是那个苏南卿,宁玲珑心里很是不喜。不但因为苏南卿撞破过她和陆见洺的事,还因为苏南卿和宁七音很要好。 如今宁七音在一旁坐着,脸上虽然不喜不悲的,可宁玲珑就是觉得她高兴得很。 她讨厌看见宁七音高兴。 “原来是苏姑娘呀!”宁玲珑放开孙氏,向宁七音踱了两步,像是在皱眉沉思似的。 “我记得,姐姐和苏姑娘很是要好。”她故意将苏南卿和宁七音联系起来,“可是,和姐姐关系好的姑娘,却未必适合大哥呀!” 孙氏脸上的笑收了起来,她看着宁玲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养了十来年的女儿陌生。 宁玲珑却还在说:“姐姐总不能为了自己常常跟朋友见面,就拿大哥的一生做赌注吧?” 宁七音的眸光轻轻落在宁玲珑身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在构陷宁七音这件事上,宁玲珑还真是不遗余力。 孙氏听完不由冷笑一声:“谁说正锦要娶苏姑娘是七音的主意?” 宁玲珑一愣,她自己是鼓动着宁正辉娶夏若梅,然后听孙氏说宁正锦要娶苏南卿,再加上看宁七音在这里,她不知怎么就认定是宁七音在背后促成了宁正锦的事。 却不想孙氏更严肃起来:“求娶苏姑娘,是你大哥的主意,跟七音有什么相干?你一个做妹妹的,如何这样揣测自己的姐姐?” 宁玲珑见孙氏有些恼,便慌忙笑着辩解:“我也是关心大哥,没有别的意思!” 说完,不等孙氏有所反应,她又接着笑道:“才说二哥也有好消息呢,倒差点忘了。母亲,二哥也有了意中人,想要请母亲代为求娶呢!” 孙氏没想到她前些日子还为两个儿子的婚事上愁,这一下竟然都有了眉目,当下便转怒为喜,向宁正辉追问道:“是谁家的姑娘?” ☆、第 67 章 第67章婚事 宁正辉本来有所犹豫, 本宁玲珑带了过来也想着见机行事,并不想就这么定下终身大事。 可如今他已退无可退,只得硬着头皮说自己心悦夏家的姑娘。 宁七音在一旁静静的吃茶, 听了这话不由看了宁正辉一眼,只见他神情倒有些勉强似的,不像是要求娶意中人那般,带着藏不住的喜悦。 而且, 上辈子娶了苏南卿的二哥, 这辈子要娶夏若梅那个泼妇? 宁玲珑见宁正辉的情绪不怎么高涨的,便忙笑着向孙氏补充道:“是夏家的夏若梅,那位姑娘生得模样极好,人也好, 重阳节去山上, 还是夏姑娘匀了我一半轿子坐我才能上去!” 孙氏想了一下,那夏家的姑娘她从前也是见过, 相貌家世样样不在苏南卿之下,倒是个不错的儿媳人选。 “正辉的眼光很是不错!”孙氏笑着向宁正辉表示赞同,“这两日我就找个合适的媒人, 去夏家走一趟。” 宁正辉心里有苦, 面上却只能笑着向孙氏道谢:“多谢母亲成全!” 宁七音没有想到, 上辈子的两位嫂嫂,这辈子也还是她的嫂嫂, 只是那两位姑娘所嫁之人却不同了。 宁正锦的婚事才定了下来,国公府上下就忙着迎娶新妇的事, 孙氏有意让宁七音经经家里的事,以后嫁了人当了主母也不至于诸事不懂,于是便要宁 分卷阅读134 七音每日去含章堂, 帮她一起操办宁正锦的婚事。 宁七音明白孙氏的用意,自然也十分用心地学,遇到不懂的便向孙氏请教,孙氏便细细地说给她听。 宁玲珑见宁七音与孙氏越来越亲密,祖母和父亲也常常对宁七音赞赏有加,她就越来越慌,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她也常去含章堂,想看看孙氏会不会给她个什么差事,可孙氏每每与宁七音商量着宁正锦的新房里都备下了什么,还缺了什么,成亲那日要用什么人等等,她便是插上一句话,孙氏也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要与她交谈的意思。 宁玲珑只得厚着脸皮在一旁听,偶尔有不懂的地方,她便笑着向孙氏发问,孙氏却只是向她笑道:“这会子正忙,待会儿说给你听。” 孙氏带宁七音去为苏南卿做头面的时候,宁玲珑也跟了去,孙氏倒也没说什么。 怎么也是养在自己身边十多年的女儿,孙氏便是对她开始失望,也仍是有情分在的。 金铺的师傅很高兴接到这样的大主顾,聘礼中的几套头面,全在这一家铺子做,虽然给的期限短了些,但好在主顾大方,赶上一赶也是值得。 孙氏一高兴,便问两个女儿想要什么,家里哥哥成亲,她们二人也要添置些首饰才好。 宁七音选了一支珠钗和配套的珍珠耳坠,看起来十分淡雅。 宁玲珑则选了一对镶金红宝石坠子,再没有选别的。 “不再挑一样吗?”孙氏随口问了一句,她对钱财看得不重,在给两个女儿置办东西方面她对宁玲珑并未亏欠过,尤其宁七音才回来时,她怕宁玲珑会觉得委屈,每次给宁七音置办什么,都没有少过宁玲珑的。 宁玲珑笑着摇头:“我也是沾沾大哥的喜气,才买对新的,家里首饰还多着,并不缺什么。” 孙氏笑着点点头,便与那金铺老板约好了取头面的日子,又付了定金,这才离去了。 回到府里孙氏便与国公爷说起金铺的事来,最后叹道:“七音还是小姑娘心性,挑东西不过挑个好看别致。玲珑就城府的多,一对简单的红宝石坠子,看着比姐姐买的东西少,却是比姐姐的贵重许多。” 宁国公府倒也不在意这些,随口道:“只要她们喜欢就好,钱多钱少又有什么?” 孙氏却摇头:“玲珑从小就爱那些稀有贵重的东西,一样东西若是她开始没看上,只要告诉她那东西多么值钱,她就立即视若珍宝了。” “今日也是,原本我瞧着她没看上那对坠子,只因为老板说,那上面的红宝石是做头面剩下的碎石,虽然小,可也是十分珍贵难得。” “而老板说的那套头面,正是我今天定下的最贵的一套。”孙氏思忖着说,总觉得宁玲珑太过虚荣了。 宁国公也叹息一声:“可她如今大了,咱们再说什么她还会听?你还是别操心那个了,过来帮我看看我打算请的这宾客名单可有什么遗漏没有。” 宁国公府忙忙碌碌的便觉日子过的飞快,转眼便到了过大礼的前一日,那些聘礼摆满了整个房间,孙氏却不踏实似的拉着宁七音一遍一遍的核对。 宁玲珑也跟了过来,看着孙氏手中的清单惊呼道:“这么多!” “我也来帮着对吧,这么多东西,只看着都眼花缭乱了!”宁玲珑说着扫了一眼房中的东西,心中实在是羡慕苏南卿,不知自己出嫁时,婆家会不会也有这么体面的聘礼。 孙氏和宁七音正带着两个伶俐的丫鬟一样样数着,见宁玲珑自告奋勇来帮忙,便答应了她。毕竟这段时日以来,宁玲珑确实不曾添过乱,还很勤快地为孙氏跑了几次腿。 几人一样一样的数了几遍,直到丫鬟请孙氏过去,说有管事的要回话,孙氏一听与第二日纳征有关,便匆忙嘱咐宁七音二人离开的时候锁好门,然后便随那丫鬟去了。 宁七音将聘礼一一摆放整齐,然后将清单收好,又扫了一眼屋中的东西,才向宁玲珑道:“天色晚了,走吧!” 宁玲珑痛快地点点头,竟是笑着朝宁七音道:“好!” 宁七音看丫鬟锁好门,又嘱咐她们守夜的时候上点心,然后才和宁玲珑一起离开了。 二人同行的一段并未交谈,只是在将要分别只是,宁玲珑才突然开口道:“你说,陆家会有什么样的聘礼?” 宁七音捧着暖炉,兜帽缀的一圈狐裘被风吹得拂在脸上,柔软而温暖。 她想起上辈子陆家的聘礼,倒是出手极为阔绰,宁玲珑还说看那聘礼便知婆家对宁七音的重视,她嫁过去一定会享福的。 宁七音的眼神落在宁玲珑面上,却只是那么打量着她,不发一言。 宁玲珑觉得她的眼神凉凉淡淡,带着沁人的凉意,被她这样看着,她竟觉得指尖有些泛凉,心里也产生饿了惧意。 不,她不应该怕。 她稳操胜券,不是吗? “怎么?我这句话哪里不对吗?”宁玲珑挑了挑眉,不由笑了,那笑里自然是带了几分得意,“姐姐一定想 分卷阅读135 象过无数次嫁给陆见洺的场景吧?” 宁七音听此,也笑了,她笑看着宁玲珑,淡淡地道:“妹妹何必将自己所想强加于别人之上?” 她以为,谁都像她一样,盼着嫁给那么一个人? 这辈子,陆见洺留给她,自己绝对不带给她抢的。 到时候且看,她怎么进门吧。 宁七音想到这里,也懒得看她说什么,转身就向着乐苑走去了。 她不稀罕什么陆家的聘礼,也不稀罕什么陆见洺,既然宁玲珑那么想要得到,那她就祝她早日成功。 等到她成功那一日,她可以以婶婶的身份来祝贺她了。 又或者,她还可以等着宁玲珑给自己端一碗孝敬茶?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脸上那抹笑,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倒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哪里做错了? 没有,她没错,她嫁给陆见洺,早晚有一天,宁七音后悔死,宁七音会心痛。 那么好的姻缘,她抢过来了呢! 宁玲珑想到这里,满意地看着宁七音的背影。 她一定很难过吧?也许在强做镇静呢。 ☆、第 68 章 第67章大礼 第二日一早, 还未到过大礼的时辰,宁七音便去了孙氏那边。 孙氏正在用早饭,见宁七音过来忙招呼道:“过来陪我吃一些, 我一个人不想吃。” 孙氏最近一直操劳,这亲事一日不落地她就一日吃不好睡不好,偏偏今日是过大礼的大日子,若是不逼迫自己多吃些, 她又怕自己撑不下去。 可就算宁七音陪着她, 她仍是吃得心绪不宁。 “不行,”孙氏皱眉站起来,“我从早上起来就觉得心里有事,你再陪我去清点一遍聘礼。” 宁七音笑着起身扶住她:“昨日我们清点了数遍, 母亲多吃些再过去也无妨。” 孙氏却径直向前走去:“等过了礼我就能吃下去了!” 守着聘礼房间的丫鬟远远地看见孙氏便开了门上的锁, 宁七音扶着孙氏走进去,屋中物什仍是前一日整理过的样子。 孙氏不让宁七音搀着, 自己一样一样去看那些精心准备的聘礼。 宁七音便伸手去袖袋中摸那张清单,却左右都没有摸到。 孙氏也回过头来,正等着她拿出清单来看。 宁七音一脸歉疚:“好像找不到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又在身上找了一遍:“我记得今早出来之前拿上了的。” 孙氏见她左找右找都没有, 便叹口气道:“算了, 让人去我房里拿吧!好在让人多誊了几张。” 看小丫鬟跑着去含章堂拿, 想着孙氏本就因为大哥的婚事紧张的吃不好睡不好,自己却还在这种小事上耽误了时间, 宁七音便有些歉疚。 “也不知怎么拿着拿着就丢了,母亲别生气, 您这几日劳累,万万不可动肝火!”宁七音有些不安地说道。 孙氏也不好埋怨宁七音,毕竟她相信宁七音也不想出这种事, 可到底忍不住说了一句:“忙中出错也是有的,只是偏偏这时候丢了……” 孙氏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宁玲珑打断:“丢了?” 孙氏被吓了一跳,回过神的时候只见宁玲珑奔着放头面的妆奁而去,口中还惊慌道:“真的被姐姐弄丢了?” 宁七音也搞不懂宁玲珑唱的是哪一出,不知所以的看了孙氏一眼。 而宁玲珑则急急忙忙地打开妆奁道:“真的丢了一只坠子!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孙氏脸色一变,忙朝宁玲珑走去。 宁七音反而瞬间明白了,不由冷笑了一声。 宁玲珑这是给自己安排了一出好戏,只可惜,她算错了上场时间。 “怎么回事?”孙氏向那妆奁盒子中拿起仅剩的一只坠子,“另一只呢?” 宁玲珑嘴角隐约有笑意,却心痛焦急地朝宁七音责怪道:“姐姐,昨日我便说不用拿出来看,那样小的东西丢了不好找,你看可不就丢了不是?” 说着,她又装模作样的朝地面上找来找去,口中急道:“找不到了!眼看这时辰就到了,可怎么办才好!” 孙氏拿着那只坠子,看了一眼立在门口一脸淡然的宁七音,又看了看正弯腰低头乱找的宁玲珑,突然也明白了什么。 “姐姐,是不是被你挂在衣物上带出去了?没有啊!”宁玲珑抬起头,心急如焚的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 宁玲珑又看向身旁的孙氏,只见她面色苍白,像是随时会倒下去一般。 这是最珍贵的一套头面,偏偏缺了一只坠子,又赶在马上要过大礼的节骨眼上,任谁没日没夜的劳碌了这许多日,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宁玲珑忙扶住孙氏在一旁的绣凳上坐了,帮她抚了几下心口,才抬头向宁七音埋怨道:“姐姐也真是的!母亲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姐姐,姐姐怎么能 分卷阅读136 在这个当口出纰漏!” 宁七音干脆将双手放入暖袖中,端着胳膊好整以暇的看宁玲珑。 宁玲珑只顾着赶紧在孙氏面前卖好,根本没细看宁七音的反应。 她向自己袖袋中拿出一样东西,口中道:“我原想今日过大礼就戴上,到底舍不得。还好这坠子跟那头面看起来也是一套,母亲先拿去应急,日后再让姐姐好好向大嫂赔个不是。” 真是一箭双雕的妙计,宁七音在纳征之前弄丢了重要的聘礼,这说明宁七音办事根本不牢靠,而这种节骨眼出这种事简直是孙氏的大忌,她便是从前对宁七音有些亲近,这件事一出,也难免觉得这个女儿扶不起。 而过礼已近在跟前,再重新去做一副头面已然来不及,宁玲珑拿出自己的坠子,大大方方的解了孙氏的燃眉之急,便是从前对宁玲珑有些成见,此番之后也要记着她的好了。 不光如此,日后说起来,宁正锦、苏南卿,都会觉得宁七音这件事办得不尽如人意,而宁玲珑则识大体顾大局,是雪中送炭之举。 只是老天爷好像并不眷顾宁玲珑,宁七音看着表演得越发投入的宁玲珑,突然发现上辈子她都不敢奢求的好运气,这辈子也轻轻巧巧地落在自己身上了。 孙氏接过那对坠子拿着端看着,心里却不住地琢磨眼前发生的事。 宁玲珑太过兴奋,竟没注意孙氏和宁七音的反应,她还以为孙氏是怕那坠子与头面不相配呢! “母亲不必担心,金铺的师傅说了,这坠子上的红宝石与那头面上的是一样的,式样看起来与那一套也相配,放进去不会显得突兀的!” 孙氏好像完全没在听宁玲珑说什么似的,她拿着那对坠子向宁玲珑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丢了一只坠子?又如何知道是七音弄丢了坠子?” 宁玲珑怔了一下,然后赔着笑说:“刚才在门口听您责怪姐姐,说是她弄丢了的啊!我又想着这最贵重的妆奁您曾经一再嘱咐姐姐收好,今日责怪她必定因为此事啊!” 不知怎么的,宁玲珑越说越觉得不妙,心里竟渐渐没底了。 孙氏看着宁玲珑冷笑起来:“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未卜先知了!想来另一只坠子在哪里,你也是知道的吧?” 宁玲珑大惊,不知孙氏为何说出这种话来,她苍白着一张脸抵死不认:“母亲……母亲在说什么呀?是姐姐弄丢的,我……我哪里会知道!” 孙氏将宁玲珑的那对坠子放进妆奁,冷冷地说道:“我知道问你也是白问,那坠子必定是再也找不到了!” 宁玲珑觉得孙氏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可明明她这件事做得□□无缝,她心里不明白,却仍是强撑道:“母亲今日说的话,我竟一句不懂。” 为什么孙氏不继续责骂宁七音?为什么孙氏不夸她懂事拿出自己的坠子? 难道哪里有什么不对? 宁玲珑突然有些心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周末,又到了我万更的日子了,我要四更啦! ☆、第 69 章 第69章伟岸挺拔的身躯上前, 挡住了 难道哪里有什么不对?宁玲珑突然有些心慌了,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吗?她不由得暗暗蹙眉。 这个时候,去拿聘礼清单的小丫鬟跑了进来:“夫人, 清单拿来了!” 宁七音上前接了过来,笑着向宁玲珑道:“看来妹妹不知道,方才母亲责怪我,是因为我弄丢了一份聘礼清单。” 宁玲珑感觉自己脑中一片空白, 她想回忆一下自己方才都说了些什么, 却什么也记不起,脑中像是有个人在大喊:宁玲珑你完了! 宁七音向着宁玲珑走了几步,眼神锁着她轻声道:“要不是妹妹大呼小叫地冲进来,我们谁都没有发现少了一只坠子。” “妹妹这下懂了吧?”宁七音淡淡笑着, “母亲为什么说妹妹未卜先知?” 宁七音将“未卜先知”四个字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听在宁玲珑耳里竟如声声惊雷。 这间房中因为放满了聘礼,因此并未生暖炉, 整间屋子冷飕飕的,可宁玲珑额上的汗一层层渗出来,她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只是苍白着一张脸发抖。 “母亲……”宁玲珑喃喃地说着, 无力地看向孙氏。 孙氏却厌恶地转过头去, 只拿着那清单唤宁七音过去,看有没有还少什么。 “母亲!”宁玲珑扑通一声向着孙氏跪下, 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母亲, 这真的,真的只是巧合!” 她努力辩解,说是误会了孙氏的意思, 以为丢了贵重东西,不巧就是她打开的妆奁内的坠子云云。 孙氏耐着性子和宁七音一面核对一面听她哭诉完,然后冷声道:“今儿是咱家的大日子,我还有许多事要做,也不想听你在这里哭哭啼啼,你回去吧!” “母亲!”宁玲珑哪里肯 分卷阅读137 走,膝行几步拽住孙氏的裙摆,“母亲您相信我吧!” 孙氏将衣摆从宁玲珑手里一下扯出来,怒道:“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这种日子我想要看你哭?出去!” 宁玲珑身上一哆嗦,她对孙氏到底是有些惧怕的,见这情形也不敢强留着,只得哭着一路回月苑去了。 过了大礼,孙氏又忙着办喜事,她对宁玲珑很失望,可是却没空细想要怎么办。 宁玲珑在月苑想了很久,甚至假惺惺地向宁七音道了一回歉,最后仍是失望地发现,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越来越不好。 开始她确实沮丧了几日,可后来她觉得自己必须打一个翻身仗,不能就这么输了。宁国公府这边不行,就从陆见洺那边下手,她必须孤注一掷了。 宁七音愈加防备着宁玲珑,倒不怕她再去父母亲面前搬弄是非,发生了这种事,想来谁都不会信她红口白牙所说了。 她只是防备着宁玲珑坏了大哥的亲事,苏南卿那么好的一位姑娘,值得一个完美的婚礼。 一直到了宁正锦大婚这日,宁七音发现宁玲珑倒还算安分,又见宴席、新房等处都有人在,想着她应该没机会再搞事,便一心帮孙氏去了。 宁国公府上下俱都喜气洋洋的,大红色的绸缎挂得到处都是,让人看了就觉得喜庆。 到的早些的宾客已经在厅堂里吃茶聊天,门外还有源源不断的达官贵人前来,宁国公和孙氏、宁正锦在大门外招呼着贵客,宁七音则和宁玲珑来回引着女客往院中去,宁正辉便负责为男客带路,一时忙得脚不沾地。 管家在门口登记各家带来的贺礼,遇到送得多送得贵重的,便高声唱出来,一时之间十分热闹。 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如今就等着接新娘子回来,只见宁国公府的几位主子一有空闲就抬头望天,盼望的心情可见一斑。 夏若梅也陪同夏夫人前来了,如今两家也已定下亲事,因此夏夫人少不得要和孙氏热络地聊了几句。 夏若梅看了一眼正和几位年轻公子寒暄的宁正辉,不觉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孙氏瞧着夏若梅生的美丽,以后自己带儿媳出去脸上也有光,心里便欢喜起来,向着宁正辉唤道:“正辉!带夏夫人和夏姑娘进院里吃茶!” 宁正辉望了一眼这边,正要说什么,却见才带客人进了院子的宁玲珑走了出来。 夏若梅偷偷拽了一下夏夫人的衣角,夏夫人会意,向孙氏笑道:“正辉还得带男客呢,就让玲珑带我们进去吧!我们若梅和玲珑很是要好呢!” 孙氏满意地点点头,夏若梅虽然和宁正辉定下了亲事,可人还是规规矩矩的,很是不错。 宁玲珑难得能在孙氏面前多做些什么,因此这一日格外地卖力,当着孙氏的面将夏夫人恭维得心花怒放,然后才引着那对母女进府去了。 宁七音不经意间回头,便发现宁正辉竟然看着夏若梅等人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面对自己的未婚妻,宁正辉为什么有那样的反应?倒好像很怕与夏若梅相处似的。 宁七音思忖着,夏若梅成亲之前一直也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的样子,若不是她有上辈子的记忆,也会觉得夏若梅是宁国公府少奶奶的好人选。为什么,宁正辉好像不满意? 宁七音想着上辈子,宁正辉好像也没怎么将苏南卿放在心上,后来苏南卿抑郁而终,也不见他有多伤心。 如今看着,他又不怎么喜欢夏若梅似的,那可是他亲自请孙氏去求娶的,难道竟不是他心里中意的? 正胡乱想着,便听孙氏向宁国公低声道:“陆府来了!” 然后便见宁国公夫妇二人一同朝陆国公府一行人迎了过去。 陆夫人带着一双儿女,陆景朝则代表了陆家的男眷,后面又有两个小厮各抱着几个大红色的礼盒走过来。 “恭喜恭喜!”陆景朝向宁国公拱手道喜。 陆夫人则拉着孙氏不停地道喜,说羡慕她已经当上了婆婆云云。 热热闹闹地寒暄了一会子,宁正辉和宁玲珑一齐从大门口走出来,宁玲珑一眼看到了陆见洺,不觉眼前一亮,连这半日的疲累都不觉得了。 陆见洺却看向一旁的宁七音,看到宁七音的那瞬间,他的眸光顿时亮了起来。 陆景朝又向前跨了一步,伟岸挺拔的身形刚好挡住陆见洺的视线。 他上前,沉稳地一拜,却是恭声道:“府里备了些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国公爷笑纳!” 举手投足间,都是有别于寻常人的威严气势。 但就是这样的陆景朝,在宁国公面前,却是谦和恭敬。 ☆、第 70 章 第70章这样的陆景朝 宁国公看到这样的陆景朝, 也是有些意外,要知道陆景朝此人虽然性情沉稳,但骨子里的傲气却是掩不住的, 如今却在自己面前如此执礼,一时意外之余,不免面上有光,忙热情地招呼了。 一时寒暄了几句, 分卷阅读138 便要喊人带客, 宁玲珑却笑盈盈地上前:“我带陆夫人进去吧!” 孙氏看了一眼正和陆清雅拉着手说话的宁七音,便笑道:“七音,你也先进去吧!” 进了院子,便有小厮引着男客前行, 宁七音则亲自带着陆清雅往里走, 宁玲珑见状便亲自引着陆夫人,还走在了宁七音二人前面几步。 宁玲珑心里得意, 她觉得这是自己压过了宁七音的好兆头。 陆景朝随小厮离去时,不经意间落后了半步,在宁七音身旁经过时轻轻丢下一句:“清减了不少。” 那声音像是在同宁七音耳语一般, 陆景朝跨出去的一步带起微微的风, 然后便有属于他的特有的气息, 若有若无地飘至宁七音鼻端。 宁七音双颊一热,便微微红了起来。她这阵子一直在忙宁正锦的婚事, 倒没空想陆景朝的事,如今他轻轻的一句话, 像是问候又像是关心,一时叫她心里荡起涟漪来。 陆清雅的话打断了宁七音的思绪:“这阵子你一直忙,我们真是有一会子没见了!” 宁七音回过神向陆清雅笑道:“我也不知道办一场婚事竟有这么许多事要做。” 将陆清雅带到女客们所在的花厅, 宁七音又陪着她聊了几句,才又跟嬷嬷出去迎接另外几个小姐妹。 整个宁国公府到处都是人,有在厅堂吃茶聊天的,也有在园子里闲逛的,倒把这冬日的萧条冲淡了许多。 陆见洺是第一次来宁国公府,他在厅堂坐了坐,不爱听那些长辈们谈些学问仕途的,就跟着几个年轻公子出来了。 在一处水榭胡乱聊了一些最近的见闻,几人便去游廊打算再回厅堂去。 才顺着游廊转了个弯,陆见洺便看到宁七音带着嬷嬷向外走,她穿着水红色洋缎长裙,看起来比平日热情喜庆的。 陆见洺心里一直惦念着她,如今见她双颊因为忙碌而微红,走过来也是弱柳扶风的,便想要上前说说话。 宁七音已和他走了个对面,陆见洺笑着便想向她开口,没想到宁七音竟像没看到他一般,目视前方漠然地径直走过去了。 陆见洺的眼神跟着宁七音的背影走了很远,若有所失的样子刚好落进游廊下宁玲珑的眼里。 宁玲珑总算发现陆见洺是个并没有太多主见的人,很容易就被人影响了心性。他一面和自己不清不楚,一面还对着宁七音留情,这实在让宁玲珑不安。 陆见洺并未注意到宁玲珑,只是和几位公子继续回厅堂去了。 宁玲珑看着他倜傥的背影,告诉自己说,今日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她一定要牢牢把握住。 宾客都到的差不多的时候,喜乐声便远远地传了过来,有看热闹的百姓站在街边看那送亲的队伍,几十个人的乐队在前,八抬大轿在中间,装饰得十分华丽,再往后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嫁妆。 轿子才到宁国公府门前,便有鞭炮声响起,下跤的礼数一一过了,宁正锦便牵着新娘子去了厅堂。 宁国公和孙氏已端坐于高堂之上,宁七音则与众人分立在两旁。 她看着宁正锦和一身大红喜服的苏南卿拜堂,心里竟然很激动。 大哥脸上的神情,与上辈子她记忆中完全不同。上辈子她随众人去看新娘子时,大哥脸上的神情一贯的温和,甚至都没有得到一本新书来得让他激动。 而如今,大哥虽然只是微微笑着,可他看向新娘子的眼神里,有夙愿得偿的喜悦,那是藏都藏不住的。 苏南卿一身精致繁复的嫁衣,蒙着大大的红盖头,可宁七音就是能觉出那盖头下的娇羞与喜悦。 原来当有情人终成眷属,就连旁人看了也会忍不住高兴啊! 她笑着看几位仆妇和嬷嬷将新人送入洞房,才收回眼神,便见陆景朝正在对面站着,看那样子,倒像是看了她许久似的。 他的眸光似乎比往日温柔了许多,唇畔也像是带着笑,宁七音与他眼神相撞,心头一热,便慌忙又看向别处了。 很快,宁国公和孙氏便招呼着宾客入席,宁七音扶着孙氏在主桌上坐了,美酒佳肴便流水一般端了上来。 待到每一桌都摆满了山珍海味,宁国公和孙氏便去挨桌敬酒,宁正锦也在宁正辉等人的陪伴下向前来贺喜的客人敬起酒来。 一时间场面热闹而热烈,一圈下来人们便不拘于自己的位置,开始端着酒互相交际认识起来。 宁七音只是在桌旁坐着,待到孙氏回来便盛了碗汤给她:“母亲先喝点热汤暖暖肠胃。” 孙氏才接过来,桌上便有人夸赞:“国公夫人好福气,有那样才华横溢的儿子,又有这样懂事孝顺的女儿!” 孙氏今日高兴,脸上的笑容倒比这一年里加起来还要多:“你家的公子姑娘也是个顶个的好!” 说笑间,宁七音突然发现先前同坐一桌的宁玲珑竟然不见了,她心中一沉,忙用眼神在屋中寻她,生怕她在这大喜的日子搞出什么事来。 还不待看完全屋,便 分卷阅读139 听孙氏也问了一句:“玲珑呢?” 便有二房的人答道:“和引卉几个年轻姑娘出去玩了,她们这些姑娘,不爱听咱们家长里短的!” 正说着,陆清雅走到宁七音身边:“去看看新娘子?” 宁七音正担心宁玲珑会去新房里做什么,便想要跟了陆清雅去,征求意见似的望向孙氏,孙氏向她摆了摆手。 “去吧!带陆姑娘四处看看,也看看你嫂嫂那边是否需要什么。” 得了孙氏这话,宁七音这才将席上的众位夫人、亲戚告退,举止言谈有礼有节又引来一片赞叹。 只是到了新房,宁七音也并未看到宁玲珑,向屋里的丫鬟问了一句,说是并没有过来,宁七音这才稍稍放了心,和陆清雅一起与苏南卿交谈起来。 宁玲珑确实和几位姑娘出了待客的花厅就近转了一下,她不敢走远,想着要找机会和陆见洺说上话。 那几位姑娘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就烦了,宁玲珑便推说要会席上看看,让宁引卉带她们四处转转。 十几岁的姑娘,难得出来热闹一番,立马就拥着宁引卉出了院子。 宁玲珑才向陆见洺所在的房间走了两步,便见他走到门外来醒酒。 她忙向陆见洺递了个眼神,又暗暗冲他摆了摆手,陆见洺看了一眼四周,并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们,便远远地跟上宁玲珑随她去了。 宁七音避着人,左转右拐地进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又向门外左右张望了一番,这才插上了院门,带陆见洺进了一间厢房去。 房中几乎并无装饰,仅有一张不大的床,上面挂着半新不旧的帐子,看起来不像是宁国公府的主子会住的地方。 陆见洺打量了一番,疑惑地看向宁玲珑:“你想跟我说什么?” 宁玲珑媚眼如丝的看向陆见洺,冲着陆见洺身后微微扬了扬下巴:“把门关好。” 陆见洺听话地转回身去,将门缝挤住布帘推了出去,又把门关好,这才费力地用木栓栓住了门。 陆见洺一面转向宁玲珑一面想要问问她什么事这么神秘,却在看到宁玲珑的那一刻愣在了当场。 宁玲珑已将上衣悉数解开来,露出里面绛紫色亵衣,看陆见洺回过头来,她风情万种地只将双手一垂,衣物便从她肩上滑了下去,香肩、玉膊,甚至在亵衣下缘若隐若现的腰肢,无一不让陆见洺血脉偾张。 他用残存的理智挤出一句话来:“你疯了吗?” 宁玲珑向前几步扑进陆见洺的怀里,她紧紧搂着陆见洺的脖子,在陆见洺耳边吹气如兰:“我是疯了,我喜欢见洺哥哥喜欢得要疯了!” 女子光滑的胳膊绕着脖颈,柔软的身子贴着,耳边的话语温暖潮湿而暧昧,陆见洺的那点理智正一点一点被赶出脑海。 宁玲珑继续在陆见洺耳边魅惑的呢喃:“见洺哥哥……我就是喜欢你!就算你要娶她那又如何,我只求□□爱!” 陆见洺竟被宁玲珑感动的无以复加,他的手扶上宁玲珑的腰肢,那种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若我不娶你,你岂不是丢了名节,再难嫁人?” ☆、第 71 章 第71章进入正题 陆见洺竟被宁玲珑感动的无以复加, 他的手扶上宁玲珑的腰肢,姑娘家触感,让他心头微动:“若我不娶你, 你岂不是丢了名节,再难嫁人?” 陆见洺虽然从小锦衣玉食,可他从未这样被人需要过,好像他是世间最珍贵的一般, 宁玲珑竟然肯无名无分不顾名节的献身于他, 他想不出什么理由要拒绝。 果然,宁玲珑搂得他更紧:“我何曾想过要嫁别人?为了见洺哥哥,我死也愿意!” 陆见洺再也无法克制自己,他一把将宁玲珑打横抱起放在那张静静等着他们的床上, 二人就这么成了好事。 只是过后陆见洺心中莫名烦躁起来, 他起身提上衣袍,看着窗户估摸着时辰:“得快些回去了!” “见洺哥哥再陪我说句话吧!”宁玲珑瘫在床上, 虽然仍像方才一样娇滴滴的说话,陆见洺却不为所动了。 “待会儿被人撞见就不好了!”陆见洺慌忙系上腰间的丝绦,心烦意乱地没有发现宁玲珑暗暗扯下了他贴身带着的一块玉佩。 宁玲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想要在这种人多的日子被人撞见, 便娇声道:“那哥哥先回去, 我再歇一歇就来。” 她看到陆见洺隐秘处的一块胎记,暗褐色形状有点像桃花瓣似的, 在左侧髋骨之下,倒是特别。 陆见洺走了之后, 宁玲珑便慢慢穿上了衣裙,略收拾了一下发髻妆容,便又走回了席间去, 却并不见宁七音的身影。 她暗暗冷笑一声,便坐了下来吃东西,不管宁七音在哪里,她这次都输定了! 宁七音和陆清雅等几个小姐妹在新房里陪着苏南卿聊了几句,直到嬷嬷进来赶人才去园子里转了。 虽然这冬日的园子没什么看头,可 分卷阅读140 大家在屋里待的久了,就算出来看看干树枝也觉得新鲜,因此这有些萧索的大园子里竟三三两两的不乏人影。 宁七音带着几个小姐妹随意走了走,说起园子里那棵大榕树夏日里会怎样的遮天蔽日,几人又约定夏日来树下喝茶,这才要朝前面花厅去了。 才走了一段,便见两个身材修长的男子迎面走来,细看过去,却是宁正锦和陆景朝。 宁七音身旁的一位姑娘便打趣她:“你们宁家的公子真是颜如宋玉貌比潘安,七音要是多几个哥哥就好了,我也想办法嫁进来给你当嫂嫂!” 一席话说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陆清雅在一旁佯装不服:“我们陆家的男子也不差吧?看我三叔,不也是玉树临风龙章凤姿?” 正嬉闹间,两拨人便走了个正对面。 宁七音看着宁正锦说话,眼角处却能看到神情平淡的陆景朝。 “大哥少吃些酒。”宁七音向宁正锦劝道。 宁正锦眼睛周围微微红着,倒少了素日里那种读书人的文弱之气:“我没事,劳烦妹妹招待好姑娘们,务必尽兴才好。” 陆景朝像是打量宁七音身后的景色似的,从左慢慢看到右,然后再慢慢看回来,目光每每在宁七音面上稍作停留,宁七音双颊上的红晕便加深一层。 他一贯的面容肃穆,像是没什么表情一般,可无意中的眼神却像是被牵引着似的,总会飘向宁七音那里。 两拨人交错而过,宁正锦似乎觉到了身旁陆景朝的不寻常,又回头望了一眼远去的宁七音。 “怎么了?”陆景朝也顺着宁正锦的眼神回首,精准的捕捉到那个窈窕的身影。 “没什么。”宁正锦回过头,不由怔了一下,陆景朝方才的眼神中,分明别有深意,至少他看宁七音那一眼,并不寻常。 “走吧!”陆景朝向宁正锦示意,大步向前。 宁正锦从旁走着,想着这件事,却若有所思起来,有可能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 **************** 宁正锦和苏南卿成亲之后,对宁七音来说,家中越发热闹温情起来。老夫人和孙氏都很喜欢苏南卿,觉得她懂事稳重又孝顺的,孙氏甚至在琢磨要把家交给苏南卿来管,慢慢地放手,也算是历练这个儿媳妇。 宁七音和苏南卿本就投缘,如今一个府里住着,就更是天天见面,聊琴棋书画刺绣女红,越发的要好起来,竟是把姑嫂关系相处得像姐妹一般了。 而宁正锦和苏南卿更是蜜里调油一般,夫妻两个恩恩爱爱的,谁见了都是又喜欢又羡慕。 聘礼的事情之后,宁玲珑好像颓废了几日,每每出现在家人面前也都小心翼翼的。 可宁正锦成亲之后,她就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在老夫人房里说说笑笑的,倒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宁七音猜着应该是在大哥成亲之日发生了什么,但见她目前也并未妨碍什么人,宁七音也懒得去关注她了。 这一日众人都在闲木堂陪老夫人说话,宁玲珑又说起燕京城中的几件趣事,绘声绘色的直逗得老夫人笑个不停。 说的累了,喝茶的工夫宁玲珑瞄了一眼孙氏。 孙氏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她心中是有些伤心失望的,养了十多年的女儿,最近才渐渐看清是什么样的人,竟与她期望中完全不同。 这么多年,宁玲珑用心扮演着孙氏喜欢的模样,她为人活泼孝顺长辈,人如其名真真是八面玲珑的。 孙氏心中暗自叹息,谁能想到,她疼爱了许多年的,竟是一个假想出来的人。 宁玲珑对孙氏的感情也很是复杂,从前她对这个母亲虽然有刻意的讨好,可心底到底是敬重的。只是如今,她觉出孙氏的冷淡,心里又觉得有陆见洺这个倚靠,便不怎么把孙氏看在眼里了。 老夫人也觉到宁玲珑和孙氏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如今宁玲珑说完一段停下来,屋里就像熄灭了炭火一般,瞬间冷了场。 “今儿怎么没见孙媳妇?”老夫人扫了一眼房中,向孙氏问道。 提起苏南卿,孙氏的面上总算有些暖意:“正锦陪她回娘家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让他们小夫妻带着东西回去看看。” 老夫人点点头:“应该的。” 孙氏又接着说道:“还有和陆府的亲事,我觉得这年里年外的也该定下来了。” 虽然一直不曾明说,可自打宁七音回府之后,就默认的宁七音嫁陆见洺,只是说起来的时候,还是不会指名道姓是哪位姑娘。 宁玲珑心中有些紧张,如今她虽然与陆见洺有了夫妻之实,可陆见洺能不能左右这婚事,她心里拿不准。 陆老夫人看了看宁七音和宁玲珑两个,只是向孙氏道:“改日再谈这些吧!” 两个姑娘都在场,谈这个话题到底不合适,孙氏会意,便将话岔开去说了。 这一年因为家中多了宁七音和苏南卿两个人,因此过年时就更加热闹。每个院子都装 分卷阅读141 扮一新不说,分给墨苑和乐苑的新衣新首饰也是格外名贵精致。 宁玲珑自然也有,只是她总疑心孙氏偷偷多了给宁七音和苏南卿,而且比给她的要好,因此看着自己房里的那些便总是不顺眼,竟没半点过年的喜气。 过了年,城中亲朋便互相走动起来,陆家也给宁国公府递了贴,约定了拜访的日子。 正月初六,正是大多亲戚都已走动过去,朋友之间开始串门的日子,陆家便依拜帖,由陆夫人带着自己的儿女一起来到了陆国公府。 同时一同前来的,还有孙氏没有想到的一个人,陆景朝。 照理说,要与宁家结亲的是陆夫人这一房,他们有人过来走动很正常。陆景朝和陆夫人同辈,又是男眷,孙氏想不通他为何会来。 刚好宁国公今日并未出去访友,因此孙氏便把他也叫了出来,好招待陆景朝。 一时间前厅坐满了人,倒是这几日一贯的热闹景象,除了宁正辉出门访友,宁正锦也带着苏南卿过来招待客人了。 宁七音也没想到陆景朝会来,心里漏跳一拍,脸上微红,一进门的时候脚下顿了一顿,然后才上前一一见礼。 陆夫人看着宁七音,脸上的笑掩不住:“我瞧着这孩子倒比去年又高了些,越发的亭亭玉立了!” 宁七音虽然不在孙氏跟前长大,但回府的这些日子,孙氏也是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儿是好的,如今听人夸赞,她心里也是高兴。 于是她也夸起陆清雅来:“陆姑娘也是一年比一年水灵,清水芙蓉似的,又大方懂事的,让人见了就喜欢!” 二人寒暄着,陆景朝只是端坐在那里吃茶,看起来仍是一副冷峻的模样,但是只有宁七音可以感觉到,他偶尔间会看向自己,眸光灼烫。 宁七音和陆清雅坐在一起,二人正拉着手小声说话。 自从宁正锦成亲之后,宁七音和陆景朝再没碰过面,今日虽近在咫尺,却还不能说话,只互相交流了一个眼神,宁七音便觉脸上发热再不敢去看他。 只是她能感觉到,陆景朝的视线会时不时的朝自己这方看过来,心里悄然开出欢喜的小花,散发着只有她知道的甜蜜与馨香。 陆景朝今日其实算是不速之客,只是这阵子他心底的思念一直翻滚着,也想和宁七音商量一下二人的事,这才直接跟着陆夫人过来了。 又聊了几句,孙氏便向宁七音道:“七音,你和玲珑带着陆姑娘四处转转,省得听我们念叨些你们不爱听的。” 几个人应了便要向外走,才走了两步,宁七音便回头看向苏南卿:“大嫂……” 方才孙氏没有点苏南卿的名字,宁七音怕苏南卿一人在这里拘束,便想要也将她唤出去。 宁玲珑随宁七音停了下来,却回首望向陆见洺,她眉目含情,就希望陆见洺能看她一眼。 只是陆见洺却故意不朝这边看似的,干脆扭头向一旁端起茶来。 苏南卿听宁七音唤她,原本也想要看看孙氏的意思,跟着她们几个出去,只是她一抬头却见宁玲珑正向陆见洺暗送秋波。 “我就不去了!”苏南卿笑道,“你们几个随意转转,我在母亲这边照应着。” 今日陆夫人亲自登门,说不定就要将陆宁两家的亲事定下来,苏南卿担心会对宁七音不利,便改了主意留了下来。 待到宁七音几人出去,陆夫人果然先是顺着夸赞了一番苏南卿,羡慕孙氏娶到了这样好的儿媳,然后就带出了两家的婚事来。 到了这个时候,可算是进入正题了。 ☆、第 72 章 第72章府上两个姑娘 苏南卿不由更提起几分精神来, 一面亲自给陆夫人续茶,一面关注着众人的反应。 陆见洺虽有些心理准备,如今听自己母亲提起来, 还是莫名有些紧张,尤其陆景朝好像面色不善的看了自己一眼,他心中更是有些打鼓。 孙氏下意识地与宁国公对视了一眼,才笑着向陆夫人道:“说起来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 自然是样样都满意才能处得这样好, 只是如今我有两个女儿,这件事还是早些定下来的好。” 陆见洺端着茶杯留神听着,又想起方才宁七音的样子。 她穿了一件桃粉色流云暗纹窄身短袄,衬得愈发人面桃花楚腰纤细, 秋水双眸像是有迷人的光, 脉脉含情叫人神往。 陆见洺还是觉得宁七音的相貌更让他心动,虽然宁玲珑从前说宁七音虚荣不孝, 可一看到宁七音那张清丽绝俗的脸,他便什么都忘了。 还是娶这样一位妻子好,他是燕京城数一数二的俊美公子, 就是要这样倾国倾城的姑娘来配。 陆见洺正暗自琢磨着, 便听陆夫人接过孙氏的话说起来。 “要说府上的这两位姑娘, 我真是打心眼里都喜欢,一个能说会道, 一个娴静稳重,都是城里打着灯笼难找的好姑娘!” 陆夫人笑着看了陆见洺一眼, 分卷阅读142 然后又向孙氏道:“只可惜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然真想把两位姑娘都娶到家里来!” 就这么先铺垫了一番,陆夫人才要说打算定下宁家的哪位姑娘, 便被陆景朝打断了。 “虽说终身大事是父母之命,可到底还是要问过见洺的意思才好!” 陆景朝仍是稍显肃穆的神情,只是他说出这话并不会让人觉得不妥,毕竟他是陆见洺的长辈,在陆家也是说了算的一位。 苏南卿坐在宁正锦身旁,闻言有些紧张地看了陆见洺一眼。 苏南卿并不知道陆见洺到底怎么想的,可在她看来,宁七音那么好的一位姑娘,不管问哪个男子都会想娶的。 纵然她撞见过陆见洺与宁玲珑不清不楚,心里还曾为宁七音抱过不平,可她也不敢肯定陆见洺一定就会娶宁玲珑。 她盯着陆见洺,想着若他说中意宁七音的话,她就跟婆婆说也应该问问七音的意思,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七音被人推到火坑里。 陆见洺知道陆夫人是中意宁七音的,毕竟宁七音是宁国公府的嫡姑娘,宁玲珑再怎么讨人喜欢,身份上输了就全输了。 因此他本来只是等着母亲为他把宁七音定下来,回头跟宁玲珑说起来,就说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可陆景朝偏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他的意思,他一下就成为了厅里的焦点。 陆景朝的眼神像是锁住了陆见洺,他本就五官深刻,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严肃的很,如今认真的盯住了陆见洺,那眼神像是看透了一切。 陆见洺额上有汗,想说自己愿意娶宁七音,可又说不出来。 毕竟陆景朝曾经撞见过他和宁玲珑在一起,若是他的回答让陆景朝不满意,他毫不怀疑陆景朝会将他的丑事说出来。 可是,他又不甘心娶宁玲珑,明明陆夫人一句话的事,他就能顺利娶到宁七音。 被陆景朝盯了半天,陆见洺终于勉强向陆景朝笑道:“侄子还没想过定亲的事,眼下还是只想好好读书。” 陆夫人瞬间有些意外,可是她也不懂陆见洺的心思,本想追问几句,又怕陆见洺是在外面有了人,因此一时竟没有说话。 孙氏听了这个回答也是一怔,然后又和宁国公互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在眼中都看出了对陆见洺的不满。 孙氏觉得这陆见洺可能是没有看上任何一个女儿,所以才这么推脱,可平白这么吊着宁国公府,也未免太没有担当。 宁国公脸色不大好,他本来就觉得自己的女儿任陆国公府挑,是给足了陆家面子,谁知道陆家的这小子如此不识抬举,说出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来。 因此,宁国公心里便对陆见洺连带陆国公府都有了诸多怨言。 陆景朝见状忙起身向宁国公和孙氏作了一揖:“见洺还年轻,心性不定,今日说错了话,我替他赔个不是,还望宁国公和夫人不要怪罪!” 宁国公和孙氏的眼神便落在陆景朝身上,相比与陆见洺方才回答问题时的犹豫吞吐,陆景朝站在那里才是一副顶天立地的模样。 况他正是风华正茂,前途无量,宁国公和孙氏见了都觉得这个年轻人不错。 只是可惜他与自家姑娘差着辈分,但凡陆景朝是与陆见洺同辈的,宁国公二人也会考虑考虑。 陆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她原打算今日将两家的事定下来,这下看宁国公的脸色,就差没说亲事不作数了。 陆清雅出来便说要去宁七音的住处看看,宁七音也愿意带她去乐苑吃杯茶暖和暖和,便笑着为她带路了。 宁玲珑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那个,可她却忍不住跟了过去。陆清雅是陆国公府的人,只要沾一点陆字宁玲珑都想打探一番,别说陆清雅是陆见洺的亲妹妹了。 果然,在宁七音的房里看了一圈,陆清雅便有些欲言又止的。 宁七音也看出她的不寻常,不由笑道:“平日里敢说敢做的,怎么今日一副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 陆清雅也忍不住笑起来,笑过之后便道:“长辈们可能在商议咱们两家的亲事。” 宁七音点点头,没有说话,毕竟前几日孙氏就提起过这事,如今和陆夫人见面,肯定要说起来的。 宁玲珑心中不安,她希望陆见洺选择的是自己,虽然上次成就鱼水之欢时,她说不在意名分,不在意陆见洺娶不娶她,可那只是她感动陆见洺的权宜之计,内心自然还是盼着能嫁到陆家的。 她原以为陆清雅提起这个话题之后,宁七音也会聊几句,谁想到宁七音竟是十分平静的模样,眼见着这个话题就要被跳过去了。 “那么……”宁玲珑只得硬着头皮向陆清雅开口,“陆公子在家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啊?” 陆清雅想了一下,倒是认真答了她:“哥哥一向都是听母亲的。” 宁玲珑听了这话便很是担心,她知道陆夫人是最看重出身的,当初宁七音回来,也是陆夫人先说要考虑考虑,如今若是陆见洺事事听陆夫人的,只怕自己的事要落空了。 分卷阅读143 宁玲珑正满心忧虑着,一抬眼看见了宁七音,心中就更不是滋味了。 ☆、第 73 章 第73章他要提亲 宁玲珑正满心忧虑着, 一抬眼看见了宁七音,心中就更不是滋味了。 宁七音正拿着绣了一半的荷包给陆清雅看,想要问问那金线如何压进去才好看。 宁玲珑故意向宁七音笑道:“姐姐要如意了!” 若不是陆家与宁家早有约定在前, 以陆见洺的长相家世,只怕说媒的人早就把门槛踏破了。 宁玲珑心里有些酸,明明她是燕京城诸多女子羡慕的那个人,明明她要嫁到陆国公府做少奶奶的, 宁七音一回来, 却什么都变了。 宁七音听着宁玲珑话里含酸,知道她还在为两家的婚事在意。 只是今日陆景朝在那里,宁七音相信那亲事是不会定给她的。想到陆景朝,宁七音双颊显出粉桃般的颜色, 她笑着向宁玲珑点头:“是要如意了!” 宁七音一直气定神闲的, 在宁玲珑看来,那是分明是胜券在握的样子。 宁玲珑只当宁七音也十分想嫁陆见洺, 如今听宁七音笃定地说要如意了,宁玲珑心中简直是火冒三丈。 只是当着陆清雅,她不好表现出来, 便只能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又坐了一会儿, 苏南卿便找到了宁七音这里来, 说是宁国公又有了别的访客,孙氏和陆夫人去了老夫人那里聊天, 宁正锦正张罗着在墨苑招待几个年轻人,陆景朝和陆见洺也过去帮忙了。 陆清雅闻言不由笑起来:“叔叔和哥哥能帮什么忙?他们两个, 一个成日舞刀弄枪,一个不过是饭来张口的主儿,还是咱们过去看看吧!” 宁正锦正发愁, 一见苏南卿带着人回来,才舒展眉头上前笑道:“我们还没商量好吃什么,小厨房里的人手有限,大厨房还要给祖母和父亲那边做饭。” 苏南卿已经早有打算:“最近过年的这些东西无非煎炒烹炸,都吃得腻了,方才我想着不如咱们吃暖锅,只要从大厨房那边拿几种肉让人切了,选些菜清洗过,再调些蘸料,根本不用动小厨的灶火。” 陆清雅一听十分赞同:“大嫂的法子极好!” 她也随着宁七音一起称呼苏南卿“大嫂”,倒是亲切了不少。 主意拿定了便吩咐厨娘收拾,陆清雅一时兴起,说要在院子里将炭生起来。 宁七音少不得要陪着她一起鼓捣,二人在院里先是点燃了细柴,然后再去引炭,却不知那炭是受了潮还是怎样,竟久久不见燃起来。 宁玲珑看着陆见洺,又向他使了个眼色。 陆见洺看了一下四周,宁七音和陆清雅在生火,陆景朝正朝她们走过去像是要帮忙,宁正锦和苏南卿正在房中指挥着丫鬟布置,并没有人注意这边。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随着宁玲珑走上了游廊。 宁七音用火钎子拨弄着木炭,口中自语道:“怎么还不着呢?” 下一刻便有人将火钎子从她手中拿了过去:“我来!” 一抬头看时,却是陆景朝。 陆清雅看到陆景朝过来松了一口气,笑道:“三叔过来这火便能生起来了!我再去拿些细柴过来!” 说完,她便放下手中的东西离去了。 陆景朝看了宁七音一眼,又收回眼神专心去生火。 宁七音从旁站着,轻声问:“我做些什么?” “外面冷,去屋里吧!”陆景朝将碎炭轻轻放到细柴之上。 宁七音摇摇头:“今日阳光好,倒不冷。” 二人许久没有好好说过话,难得有机会站在一起,宁七音不想再错过去,眉眼之间再多的诉说,也抵不过一句耳边的问候。 陆清雅拿着几枝细柴兴冲冲地出来,一见陆景朝正和宁七音并肩而立,便又停住了脚步。 陆清雅看着那二人的背影,一个高大挺拔,一个纤细窈窕,是十分相配的。方才她瞥见哥哥陆见洺随宁玲珑而去,心中便觉陆见洺有些配不上宁七音,如今看着陆景朝和宁七音站在一起十分和谐,她心中隐约便有了一种预感。 她转身又回到了屋里去,决定不去打扰宁七音二人。 陆景朝看了看宁七音,阳光让一双美眸微微眯起一些,发丝在风中胡乱飘着几缕,不知是冷还是害羞,耳朵有些发红。 他顺手将宁七音肩上的雪帽帮她戴上,然后才低声道:“我们两个的事,也该定下来了。” 宁七音脸上一热,也不知是因为陆景朝的动作,还是因为他的那句话。 却是眼波流转,垂下双眸道:“还以为你方才已经定下来了。” 细柴上的碎炭已经发红,陆景朝又拨了几块整炭围过去:“两个人的事,我总要问过你才好。” 陆景朝的声音仍像从前那般沉稳,像是没有情绪起伏一般,可宁七音竟听出了其中的笑意和宠溺。 分卷阅读144 宁七音躲在雪帽中,猜想自己的双颊和那些被引燃的木炭一样,通红通红的。 陆景朝等不到回答,不由看着宁七音追问:“你怎么说?” 他有些后悔方才为她戴上了雪帽,如今他看向她,却只能看到硕大的帽沿。 宁七音在雪帽的遮挡下低下头去:“你拿主意吧!” 陆景朝沉默了一会儿,想到和宁玲珑混在一起的陆见洺,又忍不住向宁七音道:“我不会负你。” 宁七音点点头,想到自己被雪帽遮着,陆景朝未必看得到,便将帽子向后拉了一下,轻声道:“好。” 陆景朝生着炭,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却不易被人察觉的。 宁七音见他手上沾了灰,便忙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他。 陆景朝自然地接过来,才要擦手,却突然想起之前他也曾这样给宁七音递过帕子。 他手上顿了一下,眸光落在宁七音面上,宁七音也正看着他,显然是想起了同一件事,竟是不约而同的笑了。 一直到暖锅都准备好,各自锅里的汤都沸腾起来,宁玲珑和陆见洺才先后回来。 苏南卿见他们二人仍是不收敛,心中颇为不快,却又不好明说出来,只是笑着向众人道:“大家爱吃什么自己放吧,只是不要看着这个也好,那个也喜欢,最后反而吃不下了!” 宁七音听着这话不寻常,抬眸看了苏南卿一眼,然后心中突然就明白了。 苏南卿早就对宁玲珑和陆见洺的事有所察觉,所以才有后来明里暗里的提醒,才有方才那句意有所指的话。 宁正锦觉得苏南卿说的话多少有些不妥,才想要出言提醒,却见苏南卿眼色不善地看了陆见洺一眼。 刹那间,宁正锦联想到方才不知什么时候不见的陆见洺和宁玲珑,竟也听出了苏南卿的言外之意。 一时间,这一桌的人全都明白了什么,唯有陆见洺和宁玲珑,还觉得自己做的事□□无缝,无人知晓。 确定了宁七音的心意,陆景朝回去便直接找了陆老夫人。 他要去和母亲摊开来说说这一桩婚事。 ☆、第 74 章 第74章他站在那里, 风姿独艳 陆老太太一听小儿子是为娶亲的事而来,一时高兴得直念佛,她双手合十向前拜了拜, 笑着向陆景朝道:“你可算是开了窍了!都多大的人了,让我操心到现在!” 又感慨了一番陆景朝小时候如何调皮,上战场如何让人挂心,到了年纪又不成亲, 絮絮叨叨地念了半天, 陆老夫人才想起来问:“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陆景朝耐心地听母亲带着笑说他的过往,如今听陆老夫人问起来,他也是寻常的神情语调:“是宁国公府的姑娘,从乡下回来的那位。” 陆老太太一时没反应过来, 想了一下才向陆景朝确认:“可是那位真正的嫡姑娘?” 陆景朝颔首, 沉稳淡定,仿佛他只是提了一位寻常姑娘。 陆老夫人开始也是吃了一惊, 想着怎么是这位,不过又思量了一番,最后点头道:“好!我会尽快为你把这事办了!” 陆见洺和宁家姑娘的事根本还没定下来, 况且孙子的年纪还小些, 陆老夫人自然要紧着小儿子去办, 不但要办,她还想着把这事办得漂亮, 办得让人无话可说。 元宵节的灯会,是燕京城著名的一景, 护城河边人头攒动,河水中飘着各色的花灯和灯火辉煌的游船,最是热闹有趣。 宁七音跟着宁正锦等人也来到了河边, 路旁桥边那些卖花灯的、卖小食的、卖孩童玩具的,直叫人看花了眼。 苏南卿拉着宁七音,向宁正锦笑道:“看灯会怎么能没有灯呢?宁家大哥给大家买个灯吧!” 路旁卖灯的小贩耳尖听到了,便卖力的吆喝起来,又介绍各色的花灯给宁七音他们看。 宁正锦的笑温和如常:“那宁家大嫂便带弟弟妹妹们挑吧,我来结账便是!” 苏南卿看向宁七音:“听到了吗?我们不必客气了!” 宁七音被苏南卿拉到花灯前,却觉得眼前的花灯再怎么鲜亮,也不及大哥和苏南卿看向对方时眼里的光。 选过了花灯,宁七音便让大哥和苏南卿两个人去转,他们夫妻才成亲不久,又是难得出来,宁七音有意让他们独处一会儿。 宁玲珑也说人多看花灯不尽兴,有想往前走的有想原地多看一会儿的,不如分开倒自在些。 于是宁正锦和苏南卿先是嘱咐了一番各人注意安全,又商定好看完花灯见面的地点,才各自散开了。 宁正辉是要与宁玲珑结伴的,宁七音便一人顺着人群往石桥上走去。 宁玲珑一早就看见了陆国公府的马车,所以她才找借口要大家分开走,可是宁正辉紧跟着她,让她心中十分不耐烦。 她一面向前走,一面用眼神搜寻陆见洺的身影,只是视线所到之处全是擦肩接踵的人,一 分卷阅读145 时之间根本找不到陆见洺。 “二哥!”宁玲珑走到人多处,拉了一下宁正辉的衣袖,“你看那是不是夏姑娘?” 宁正辉顺着宁玲珑指的方向看去,却见男男女女许多人,并没有夏若梅:“在哪里?” “就在那里!”宁玲珑继续指着,笃定地说道,“二哥把她叫过来,咱们一起逛吧!” 说着,宁玲珑还在宁正辉背上轻推了一下。 宁正辉顺势向前走了几步,前面树影处立着一位姑娘,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像夏若梅。 只是他还未穿过人群走到那里,那位姑娘便不见了。宁正辉再回过头去找宁玲珑,竟然也看不到了。 甩掉了宁正辉的宁玲珑,迅速回到陆家马车那里,想要打听一下陆见洺去了哪里,却没想到那里只有马儿在吃草,车夫却不知道去哪里歇着了。 宁七音走到石桥之上,便扶着石栏立住,看河中岸边的风景。 河边有人在放同心灯,放灯的人大多有相同的神情,姑娘娇羞,公子多情,皆是郎情妾意的模样。 宁七音拎着方才买的龙凤宫灯,正在桥上看得出神,便觉被人猛地撞了一下,脚下一个不稳就要向一旁摔去。 宁七音口中的惊呼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觉得自己被一只大手接住,牢牢地扶住了。 宁七音稳住身形,向扶住她的人看去,脸上便有些微微发热:“谢谢三叔。” 陆景朝看了她一眼,又望了望桥下正往上涌的人群:“下桥去吧,这里不安全。” 宁七音点点头,眸光在陆景朝面上停了一停,便随他下桥去了。 前后都有许多人,难免会有心急的人推搡几下,每当这时候,陆景朝便将双臂一前一后挡住宁七音,好避免她被人撞到。 这么走着,难免身子贴到他,或者有力的臂膀,或者坚实的胸膛。 他的身体很硬,对她来说也很陌生,她便脸上热热的,低头看着石板路慢慢向下走,却又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陆景朝专心护着宁七音往桥下走,还差一点就走下桥的时候,前面的人群走动的速度慢了下来,因此他们二人也停了一停。 花灯的光亮是热闹而喧嚣的,空中的圆月洒下的清辉便稍显清冷,两种光芒的辉映下,宁七音的笑越发生动起来,清绝柔和,衬得那如雪肌肤更加动人。 “在笑什么?”陆景朝忍不住问道,不觉自己的声音里也带了笑意。 宁七音抬眸看他,眼中如同有盈盈的波光:“想起一些事。” 下桥的人群又移动起来,陆景朝继续伸着双臂护着宁七音往前走:“什么事这么好笑?” 二人总算走下桥来,陆景朝向岸边人少的地方一指,宁七音便随他走了过去。 “小时候家里养的母鸡,孵出小鸡之后就会处处护着,遇到危险的时候,母鸡就会展开双翅,”宁七音含笑看向陆景朝,“倒像是你方才那般。” 陆景朝听完不由也笑起来,眼中的笑意犹如山上融化的冰雪,汇成淙淙的溪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柔情,顺流而下。 宁七音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景朝,这辈子没见过,上辈子更没见过。 上辈子,陆景朝是长辈,是常常神情冷峻又冷漠无言的人,宁七音虽敬重他,却忍不住远着他。 这辈子,他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又或者是宁七音看人看事与上辈子不同,她觉得他身上有种细心体会才能觉到的温暖,让她忍不住朝着那份暖靠近过去。 陆景朝笑过之后,看着宁七音道:“我像母鸡?” 宁七音后退半步上下打量了陆景朝一番:“确实不像,倒像是最爱偷袭的老鹰!” 陆景朝再次笑了。 他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不过如今和宁七音在一起,倒是时常笑一下。 看着眼前这笑容明媚的姑娘,周围熙来攘往仿佛全都看不到了,只有这么一个姑娘,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让他怎么都挪不开眼。 二人又去河边同乘了一叶小舟,在河中游玩了一会子,陆景朝甚至买了一些小玩意儿给她,然后陆景朝才将宁七音送到宁国公府马车那里。 “我们的事,”陆景朝看着宁七音道,“快要定下来了。” 宁七音只觉双颊一下便烧了起来,澄净的双眸含羞带涩的垂了下去,低低地应了一声。 灯会上的人群已开始慢慢散去,陆景朝看了看四周,向宁七音道:“天冷,去马车上等吧!” 宁七音点点头:“你也早些回去。”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在宁七音上了马车后,过了好一会,她回首,却见那灯火之中,恍惚还是能看到他的身影,风姿独艳,挺拔坚毅。 就那么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她。 并没有走。 ☆、第 75 章 第75章他守着自己 宁七音心里有些恍惚, 那个人,他就这么守着自己。 分卷阅读146 倒仿佛是要守着自己一辈子? 她甚至想着,如果上辈子, 她有这么一个人守着该多好啊!上辈子,上辈子他是什么样来着,他是自己的长辈,自己唤做三叔的长辈。 正胡思乱想着, 宁正辉回来了, 他敲了敲马车,唤道:“玲珑?回来了吗?” 宁七音正在马车中想心事,听见宁正辉的声音,想了一下才打开车窗:“二哥和玲珑走散了?” 宁正辉没想到是宁七音先回来, 也不答话, 只是有些别扭的别过脸去了。 宁七音又向远处看了一眼,正见宁正锦与苏南卿说笑着走回来。 宁七音从马车上下来, 宁正锦二人已走到跟前,看到宁七音和宁正辉都在,不由问道:“玲珑还没回来?” 宁正辉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总觉得宁玲珑是故意甩开了他, 可他又不愿意相信, 这一晚他再没能遇到宁玲珑,此时不由地又担心起来。 “会不会是迷了路?还是遇到了什么歹人?”宁正辉有些紧张, “我们去找找她吧!” 宁七音心中不由冷笑,宁玲珑那样的人, 还会怕歹人吗?这宁正辉未免将宁玲珑看得太过柔弱。 正这么想着,远远地便见宁玲珑随着人群走过来,走几步还回头望望, 看起来倒是一脸的春色荡漾。 宁七音怀疑她又跟陆见洺厮混到一起,宁正辉却一脸喜色地迎了上去。 苏南卿拉住宁七音的手:“我们先上车吧!” 说完,苏南卿回首看了宁玲珑一眼,眼神中略有鄙夷之色。 宁七音随苏南卿一起上了马车,却突然想起上辈子的一件事来。 那时候苏南卿已有郁结之症,孙氏为她请了许多大夫,却都说二少奶奶病不在身上在心里,一直吃药调理着却也不见好转。 孙氏也曾问苏南卿到底有什么心事,她却说没有心事,孙氏没法子,便嘱咐宁玲珑没事带宁七音去苏南卿那里坐坐,同苏南卿说说话解解闷。 上辈子宁玲珑本来就常去宁正辉那里,得了孙氏的示意就去得更勤些,有时候带宁七音一起去,有时候一个人去。 有一次,宁玲珑带宁七音去了苏南卿那里,坐了没一会儿便说起了绣花样子,宁玲珑便夸宁正辉身旁的一个丫鬟手巧,说着说着便说要过去请教,然后就从苏南卿房里出去了。 那时苏南卿恹恹地在床头靠着,看宁玲珑离开,便苦笑了一声。 只是当时的宁七音不懂得,她还以为苏南卿是因为没人陪,所以还劝慰了她一句:“玲珑一会儿就回来了,我陪二嫂聊聊天吧!” 病中的苏南卿看着宁七音,眼神里半点光彩也无,她说了一句话,虽然意味深长的,却让那时候的宁七音如坠云雾之中。 “母亲疼我,让你们多过来陪我,殊不知……这会更快害死我!” 上辈子宁七音一直不明白苏南卿,只是以为她说那句话是因为不喜人打扰,如今再看看宁正辉和宁玲珑,宁七音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 宁七音坐在马车上,看着苏南卿语笑嫣然,心中突然有了某种猜想。 苏南卿是燕京城中典型的世家贵女,知书达理却温婉隐忍,便是看到了什么丑事,也会为了各人的面子,为了各家的面子,而存在心里不说不问,甚至当做不知道。 上辈子她很可能是看破了宁正辉和宁玲珑之间的事,却又难以向人启齿,存在心里郁结不散,最后竟抑郁而终。 “七音,你尝尝我买的这个。”苏南卿碰了碰宁七音,伸过一个打开的纸包来。 宁七音回过神,向纸包中捏了一小块点心,笑道:“大嫂晚饭竟没吃饱吗?” 宁正锦闻言从旁笑起来:“你大嫂看见略精致些的点心就要买,一路下来我都拎了四五包了!” 苏南卿脸上微微一红,回首向宁正锦道:“哪里是我想要?明明你说我晚饭吃得少,要买给我的!” 说着二人便争论起来,却没有半分的恼,眼角眉梢全是笑。 宁七音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这辈子苏南卿嫁的是大哥,她再不会有那样让人心疼的悲惨结局。 宁玲珑只是向窗外望着,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宁正辉问她什么,她不过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看起来并不想与他交谈。 宁七音将手中的点心放到唇边咬了一小口,身体随着马车轻轻晃动,她心中觉得,很多事都要水落石出了。 ******************** 正月过完,天气就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宁七音有时候会去陪着老夫人晒晒太阳,老夫人年纪大了,就爱回忆些从前的事,她跟宁七音说起年轻时候的事,宁七音就在一旁静静地听,一老一小倒是十分融洽。 宁玲珑每每看了都觉得心里不服气,就故意笑着上前跟老夫人逗趣儿。 可是她那些俏皮话老夫人已经听了许多次,尤其是老夫人谈兴正浓的时候,宁玲珑插话说她也怎样怎样,就好像她跟 分卷阅读147 年轻时的老夫人有许多共同之处似的。 宁老夫人便有些扫兴,向身旁的丫鬟伸出手去:“晒得有些热了,扶我进去。” 宁玲珑便也起身扶着老夫人进屋去,宁玲珑僵在原地便有些难堪。 她在老夫人院子里立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回自己的月苑去。 走到半路遇到宁正辉,她竟像是没看到一般就要绕过去。 “这是怎么了?”宁正辉带了笑问她,满脸关心的神情。 可宁玲珑莫名地讨厌那张脸,她不稀罕宁正辉所谓的关心,她只在乎宁正辉能为她做点什么。 她对宁正辉笑脸相迎,甚至让自己用看陆见洺的眼神去看宁正辉,还不是想着宁正辉能帮着她对付宁七音? 可回想起来,宁正辉都做了什么?甚至连宁正辉自己,在父母亲面前都是不讨喜欢的那个。 就算这样,宁玲珑还是不能将自己心底的厌恶表现出来,毕竟在这个家里,也只剩宁正辉还会听她的,还会相信她了。 “二哥……”宁玲珑扁了扁嘴,便有泪光泛上来,“我觉得,有姐姐在,这个家迟早会把我赶出去……” “不会的!”宁正辉忙拿出自己的帕子为宁玲珑拭泪,“这是你的家,怎么会把你赶出去?” 宁玲珑抽抽噎噎:“难道二哥没有发现,如今父亲母亲,还有老夫人,都把姐姐当掌上明珠一般地捧着,对我却……” 她一副说不下去的样子,捂住脸哽咽起来。 宁正辉看了只觉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起,口中直说:“别哭!别哭!我们想想办法。” 宁玲珑泪眼朦胧地看向宁正辉:“有什么办法?” 她很希望宁正辉能想到一个好法子帮她一把,如今她在家中实在是越来越没有地位了,就连别人房里的丫鬟都有些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宁正辉拧眉深思了半天,最后向宁玲珑道:“不若咱们打听一下,母亲最近喜欢什么,你投其所好送给母亲?” 宁玲珑气得眼泪都要回去了,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个法子,她又一次觉得这个二哥实在没用。 宁正辉一看宁玲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法子没被看上,只得苦笑了一声:“反正她就快要嫁人了,等她嫁出去就好了。” 这话正戳中宁玲珑的痛处,她恶狠狠地瞪了宁正辉一眼:“她妄想!” 说完也不等宁正辉再说什么,便气冲冲地走掉了。 宁正辉看着宁玲珑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却还是去了孙氏那里。 孙氏正教过苏南卿如何处理家中的事,看宁正辉进来便向苏南卿道:“对了,给夏家的聘礼也该准备着了,等天气再暖和一点,就把正日子定下来,你也能多个妯娌作伴。” 苏南卿一面应了,一面看宁正辉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便退下去了。 宁正辉并不提宁玲珑的事,只向孙氏说自己不急着成亲,倒是宁七音,也该定下来了。 孙氏奇怪他操心起宁七音的婚事来,少不了要问问他为什么。 宁正辉满腹委屈,只说宁七音没有回来的时候,宁国公府一家上下多好,最是父慈子孝和睦相处的。 从宁七音回来,全家都一次次误会宁玲珑,爱笑的宁玲珑都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 孙氏越听越不是滋味,当下心中冷笑一声,不由地打断了宁正辉:“所以你说是因为七音,搅得咱们家不和睦了?” ☆、第 76 章 第76章婚事 孙氏越听越不是滋味, 当下心中冷笑一声,不由地打断了宁正辉:“所以你说是因为七音,搅得咱们家不和睦了?” 宁正辉很想说是, 可他也看出孙氏隐约的恼怒,便只是低了低头沉默了,显然是不服气的。 孙氏正要发火,宁七音一掀帘子走了进来, 怀里搂着一捧杏花, 一下就把屋子里紧张的气氛冲淡了。 宁七音的眼神在宁正辉身上落了一落,然后笑着向孙氏道:“方才园子里有人给老夫人那边送了许多杏花,刚巧我在那里,老夫人便让我各处分上几枝, 说这一冬天过去, 难得有开得这么盛的花呢!” 孙氏面上的神情果然缓和了许多,唤了丫鬟进来找花瓶, 倒把宁正辉晾在了一旁。 宁正辉恨恨地看着宁七音,只气自己不能替宁玲珑出头。 “你为什么要回来?”宁正辉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声音很低, 却不无怨恨。 孙氏正拿着剪刀修建那几枝红杏的长短, 并未注意身后的动静。 宁七音只看着孙氏修剪的动作, 像是等着欣赏一般,她轻轻地开口, 并不看宁正辉一眼:“二哥还是好好将眼睛擦亮,不要被人当了马前卒使。” 宁正辉登时涨的面皮通红, 他那双阴鸷的眼睛迸出更多的恨意:“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乡下丫头教训我!” 他被宁七音的话激怒,一时竟忘了身在何处,连声量都提高 分卷阅读148 了许多。 孙氏没有听见宁七音和宁正辉之前的对话, 只听见宁正辉恶狠狠的喊了这一句,顿时又惊又气,回过身向宁正辉斥道:“你说什么!” 宁正辉这才发现自己嘴太快,竟在孙氏面前将心里话喊了出来,只是如今看到盛怒的孙氏,他根本就不会反省自己,反而将这一切又归咎于宁七音身上。 孙氏看着宁正辉的眼神,那样狠狠地盯着宁七音的眼神,不由地心中生寒。 她知道这个二儿子从小就没有宁正锦宽厚,可是也没想到他会是个阴狠之人。 孙氏又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宁七音,她真是想不通,这个娇弱温柔的女儿是哪里碍了宁正辉的眼。 “你!”孙氏一指宁正辉,心中的火气压不住地往上升,“回你的院子里读书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宁玲珑并不知道宁正辉为她做的这件事,一家人一起吃晚饭时,她还奇怪怎么独独缺了宁正辉。 只是她净顾着给宁国公和孙氏夹菜盛汤,竟忘了问起来。 宁七音心中暗自叹息,就算是宁玲珑这样的人,还会有宁正辉不遗余力地帮她,上辈子那样不曾有过半点害人之心的自己,却一生孤立无援。 宁玲珑给孙氏夹完青菜,又给自己夹了一著,口中笑道:“晚上还是吃清淡些舒服。” 孙氏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为苏南卿夹了一块鱼肉,又向宁玲珑道:“在自己家里又何苦勉强自己,自然是爱吃什么吃什么了!” 说着,便示意丫鬟将一碟酥炸乳鸽放到了宁玲珑面前。 宁玲珑从前确实喜辣、喜油腻,只是她最近真的更喜欢孙氏那种清淡的口味,谁知孙氏竟不再信她。 宁玲珑看着那碟炸乳鸽,竟然止不住的反胃,却只能生生忍住,向孙氏笑道:“母亲,人的口味也会变的。” 孙氏却没说话,只劝苏南卿多吃些。 宁正锦问起宁七音最近在读什么书,宁七音不由红了脸:“正月里一直在玩,才又捧起书来。” 孙氏却笑着替宁七音说话:“虽然没有读书,练字却没有落下,那一日我看七音写了幅字,竟不像出自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之手!” 宁国公也在一旁附和,说孙氏将那字拿了回去,他觉得如何如何好。 苏南卿夸宁七音的字大气,宁七音则说苏南卿的字清秀,一家人在饭桌上聊得不亦乐乎。 只有宁玲珑,孤单地坐在那里,感受着自己的多余。 她越来越不讨喜,不管她怎么努力,老夫人和父母亲都对她淡淡的,让她心里越来越凉。 宁玲珑更想孙氏责骂她,教育她,那样她还能觉得自己还是孙氏的女儿,还会觉得孙氏没有放弃自己。 可如今,宁玲珑觉得孙氏完全把自己当外人对待了,所以才能不喜不怒,所以才能毫不在乎。 她没什么胃口,失落的在桌边坐了一晚上,没人发现她几乎没有动筷子,就好像她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一般。 待到晚饭后各自散去,宁玲珑回到房中又忍不住回想起饭桌上的事来。 大家都相亲相爱的样子,唯独将她晾在了一旁。 宁玲珑又含着苦笑想,倒也不能说把她晾在了一旁,孙氏那不是赏了她一碟酥炸乳鸽吗? 只是想到那乳鸽被炸的焦黄酥脆的样子,宁玲珑却忍不住又泛起恶心来。 明明从前很爱吃这些东西,不知怎么今晚闻到那油炸的味道就难受。甚至现在回想起来,都让她心口不住地翻腾。 宁玲珑越是逼迫自己不要去想,就越是想起那碟乳鸽的样子,最后竟忍不住干呕起来。 宁玲珑拿帕子拭了拭嘴角,小丫鬟才跑进来问姑娘怎么了。 她难受了半天,也不见人进来,如今正要冲丫鬟发火,脑中却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 先是将丫鬟又撵了出去,宁玲珑才坐在床边细细算起自己的月事来。 这一算不要紧,竟然已经推迟了许久! 再想到自己最近口味的变化,宁玲珑确定自己是怀孕了! 她一时又惊又怕,原想着将陆见洺的心勾过来,最后婚事定给她就好了,不想竟弄出了这种事! 万一让人知道了,她的名声岂不全毁了? 可是,她如今腹中有了陆家的骨肉,陆见洺知道了难道不会抓紧娶她? 这么细想一下,宁玲珑又觉大喜,她筹谋了这么久,这桩婚事总算有希望了! 第二日,宁玲珑迫不及待地给陆见洺递了消息,要求和陆见洺见一面,她想要将这件事告诉陆见洺,越快越好。 只是陆见洺却没有传回消息来,这又让宁玲珑坐立不安起来,恨不能直接去陆国公府找人。 在房中枯坐了一会儿,宁玲珑心烦气躁地走了出去,不觉就走到了二门处,绕过影壁墙,向外张望起来。 望眼欲穿的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宁玲珑这才郁郁寡欢地向回走,却遇到了正在园 分卷阅读149 子里喂鱼的宁七音。 假山下的小池子里又重新蓄上了水,如今天气暖了,冬日里养在屋子里的锦鲤也全放回了池子里。 宁七音正在池边的石头上半坐着,偶尔洒一些鱼食到池子里,看起来悠然自得的。 宁玲珑皮笑肉不笑的同宁七音打招呼:“姐姐真是悠闲!” 宁七音的眼神在宁玲珑身上落了落,凉凉地笑道:“妹妹也是一样。” 虽然还未见到陆见洺,宁玲珑心中已觉自己胜券在握,她也站在池边看锦鲤抢食,意有所指地感慨:“真是世事难料啊!” “姐姐你看,”宁玲珑指着池中的锦鲤,“这先来的鱼儿就是吃得多些,后来的那些再怎么抢,也要等先来的吃饱才能够上。” 宁七音听她说话阴阳怪气,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妹妹这话原也不错,”宁七音轻笑一声,“只是妹妹怕是把自己当成了鱼,所以目光所到之处,也不过周围的几条鱼。可是,妹妹却没有看到,鱼食是在我手里,只要我高兴,哪里用管谁先来后到?” 宁七音说着,将手中的鱼食往远处轻轻一扬,原先在外围的锦鲤占了先机,转过身就再度争抢起来。 宁玲珑脸色一变,她觉得宁七音在暗指她根本就不如宁七音,宁七音才是操纵全局的人。 可她嘴上却不肯服软,只向宁七音冷哼一声:“姐姐未免太自大些!” 才说完,便有两名丫鬟匆匆而来,见了宁七音和宁玲珑忙停下行了一礼,便又要向含章堂的方向走去。 宁玲珑见她们神色匆忙,心中猜到有事发生,便叫住她们问道:“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那两名丫鬟对视了一眼,然后年纪稍长一些的那个向宁玲珑回道:“陆国公府夫人来了,穗儿姐姐喊我们过去帮忙?” 宁玲珑眼睛一亮:“就陆夫人自己来了?” 那丫鬟却摇摇头:“这却不知。” 宁玲珑思索了一下,朝那两个丫头挥挥手:“行了,你们快去吧!” 当下心里却是暗自思量起来,陆夫人来了?她来了? ☆、第 77 章 第77章宁七音要丢人现眼了! 当下心里却是暗自思量起来, 陆夫人来了?她来了?她过来做什么? 待到那两位丫鬟走远了,宁玲珑便有些心神不宁的,想要过去看看, 又怕撞见孙氏没有合适的借口,毕竟一个年轻姑娘家,明知道是要订婚的档口,自己凑过去, 是不是显得太急了? 万一这陆国公府夫人是来定陆见洺的婚事, 她却还没和陆见洺碰上面,岂不是把自己给耽误了。 宁七音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眸光轻移到宁玲珑身上:“妹妹不去母亲那里帮帮忙吗?” 总归宁玲珑一心要嫁陆见洺,宁七音并不介意推她一把。 宁玲珑闻言抬脚便要走, 可嘴上却假惺惺地说道:“兴许是来看姐姐的, 我先过去看看,要是陆夫人真要见姐姐, 我就再回来请姐姐!” 说完,宁玲珑提了提裙摆,一步紧似一步地离开了。 宁七音看了心中只觉好笑, 陆见洺那样一个徒有其表的浪荡公子, 也难为宁玲珑看得跟宝一样。 宁玲珑猜得没错, 来宁国公府的确实不只陆夫人,陆见洺也跟着来了, 而且二人此番前来就是要定两家婚事的。 **************** 陆见洺始终还是想娶宁七音,便找机会跟陆夫人说了这个意思。 陆夫人本来就看重宁七音是宁国公府的嫡姑娘, 因此爽快地答应了,就要来宁国公府将此事定下来。 刚好陆见洺接了宁玲珑的消息,也想着顺路过来见她一面, 把话说清楚,以后好让她不要再缠着他了。 在孙氏房里聊了几句,陆夫人顺势就提起了两家的婚事,说还是中意宁七音做陆家的媳妇,看是不是选个合适的媒人,过来走一遍纳采之礼,然后慢慢地将后面的礼数也都做全,一对小儿女也就该成亲了。 孙氏一向满意陆见洺的长相家世,这燕京城放眼望去,也未必能再找到这么合适的,因此听陆夫人说要定宁七音,当下也就答应了。 于是二人就商议起找个什么样的人来做媒人之类的,陆见洺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便找了个由头出去了。 才出了含章堂,便见宁玲珑正在院墙外徘徊,陆见洺看了一眼周围,轻咳了一声。 宁玲珑正发愁进去见了孙氏要说什么,还没想出应对之策来,便听有人轻咳一声,望过去正是陆见洺,她一时之间不由喜出望外。 宁玲珑笑着就要朝陆见洺走过去,却见陆见洺向她使了个眼色,然后看了看左右。 宁玲珑会意,也看了看四周,然后转身朝院墙旁的小路走去了。 陆见洺又在原地站了片刻,见四下无人才朝宁玲珑离开的方向跟过去。今日和宁七音定下婚事的消息,很快宁国 分卷阅读150 公府上下就会知道了,若是让人看到他和宁玲珑在一起,总归不太好。 走到偏僻避人处,宁玲珑转过身面对陆见洺却没有说话,她只是扑进陆见洺的怀里,搂着陆见洺的腰娇声道:“怎么也不回我消息?让人急死了!” 陆见洺脑中的反应是要推开宁玲珑,只是双手却不停使唤,顺势就扶上了宁玲珑的腰,搂住她道:“我想着总归要来,就没回你,省得走漏消息横生是非。” 陆见洺心中给自己找理由,他告诉自己如果对宁玲珑太强硬会伤她的心,不如先抱着安慰安慰她,慢慢告诉她实情。 宁玲珑丝毫没怀疑陆见洺,她在陆见洺胸前伏着,口中道:“我这么急着见你,实在是有件急事拖不得,必须要尽快跟你商量一下。” 陆见洺猜着大抵又是两家婚事的事,便放开宁玲珑道:“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 宁玲珑看他的神色,觉得不像是要说好消息的样子,便抢先道:“我……我怀孕了!” 陆见洺一时像被雷劈中一般,僵立在当场,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他和宁玲珑在一起时,只觉得兴奋刺激,从未想过她会怀孕。如今宁玲珑亲口说出来,他心中万般不愿相信。 “是……真的?真的有了?”陆见洺残存着一丝希望,他才在孙氏房里出来,他才开始憧憬着将宁七音娶回家的情形,他不想这个美梦这么快就醒来。 宁玲珑一见他的反应,就知道他并不想对自己负什么责任,可她也知道陆见洺这个人耳根子软心也软,便浮上一层泪来:“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会把这种事乱说吗?” 陆见洺愁眉不展:“这可怎么是好!” 宁玲珑滴下泪来:“从前我就说过,我不会让见洺哥哥为难的,我怎么样都可以,给见洺哥哥当外室也行。若是见洺哥哥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去……我去打掉也……行……” 她越说越哽咽,到最后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只捂住脸痛哭起来。 宁玲珑将女子难过时的柔弱发挥到极致,偏偏又故意装出一副懂事的样子,告诉陆见洺不用管她,她都可以。 陆见洺见状便又心疼起来,拍了拍宁玲珑的肩道:“我一定会有个办法的。” 宁玲珑听他还是这么说,关于娶她的事却半个字也不提,干脆又扑进陆见洺怀里哭泣起来。 “大不了……”宁玲珑抽抽噎噎的,“我出家好了,见洺哥哥眼不见心不烦,以后也不必挂念我,我为见洺哥哥吃斋念佛,求菩萨保佑见洺哥哥一生顺遂!” 陆见洺心中愈发杂乱,又想起曾经和宁玲珑的欢爱,再看她眼前梨花带雨的模样,莫说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别说了,”陆见洺拥住宁玲珑,“我想办法娶你就是,不会让你出家的!” 宁玲珑又惊又喜地抬起头:“真的?” 陆见洺脑中闪过宁七音清丽的身影,心中舍不得却也没有法子:“母亲让我娶宁七音,我这就去回绝了母亲!” 宁玲珑不由催促他:“是不是要快些去?” 陆见洺也觉得此事耽误不得,便向宁玲珑道:“我现在就去,你只等消息便是。” 说完,陆见洺就匆匆离开了,看样子,倒是真的下定了娶宁玲珑的决心。 宁玲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也不枉她筹谋这么久,自己总算要心想事成了! 方才陆见洺说陆夫人让他娶宁七音,想来陆夫人正在孙氏房里谈及此事,如今陆见洺改了主意,这下宁七音要丢人了! 明明已经要定下婚事,却突然被人家拒绝了,最后只能是被悔婚,多么凄惨?这传出去就是一个笑话。 她可以等着看热闹了! ☆、第 78 章 第78章这下子真得热闹了 宁玲珑想到这里, 自然是得意得很,她觉得自己算计一场,总算是有个好结果了, 当下心满意足,得意地慢慢往含章堂走。 她如今不急了,肚子里有了陆见洺的骨肉,陆见洺再不会左右摇摆不定了。 这叫什么, 这就叫挟天子以令诸侯! 陆见洺匆匆赶了回去, 正见陆夫人从含章堂出来,孙氏身旁的丫鬟在前面引路,一副送客的样子。 陆见洺慌忙迎上去拦住道:“母亲,我有话要说!” 陆夫人不以为然, 边走边道:“事情都办好了, 我正想让人去找你呢!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吧!” 陆见洺慌忙道:“娘,这可是大事, 不能回家说!” 然后他便挡住陆夫人的去路,说要娶宁玲珑:“娘,如今我必须娶她, 这件事可万万耽误不得, 求你了, 娘,孩儿怎么也要娶她!” 陆夫人闻言不由大惊, 向陆见洺气道:“这种事你要我怎么跟人家说?上次你说不想定亲要读书,已经惹得人家对你不满。今日刚刚定下要娶宁七音, 你又要改成宁玲珑?世间哪有这样的事?” 陆见洺不敢说出 分卷阅读151 宁玲珑怀孕的事,只说自己方才没想好,这次是真的想好了。 陆夫人自是不肯, 生着气说这事没法去说。 陆见洺拉住陆夫人的衣袖苦苦哀求,他不敢想象若是真娶了宁七音,宁玲珑怀着孩子该怎么办。何况,万一他还没能娶成宁七音,宁玲珑撕破脸闹开来,只怕更收不了场。 孙氏见儿子这样,心里便觉得是宁玲珑在背后唆使,不由向陆见洺发火道:“你是不是被那个女人给迷惑了?她这种人品你也能看得上?” 陆见洺有苦说不出,急得眼圈都红了,竟朝陆夫人跪了下来。 陆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在她眼里,儿子事事听话,从未违背过她,今日见他这般,也是心疼起来,只得伸手搀他道:“你起来吧,我舍下这张脸再去跟人家说就是了。” 陆见洺总算松了一口气,却不敢跟陆夫人回含章堂去,只说要在原地等。 陆夫人也不想儿子被人责怪,于是便嘱咐他去大门外等,她去跟孙氏说好就去见他。 孙氏见陆夫人去而复返不免奇怪,待到问起来,却是婚事有变,要改成娶宁玲珑。 孙氏一时大为光火,不由沉下脸向陆夫人道:“陆国公府也未免太儿戏!” 陆夫人离开的这个工夫,宁七音和宁玲珑以及宁国公、宁正锦都过来了,因为陆夫人来的目的大家都猜了个差不多,就等着她离开了过来问问孙氏是什么情况,谁知孙氏才说陆家定下了宁七音,陆夫人就回来要改宁玲珑。 当着所有人的面,陆夫人也是觉得难堪,却仍是硬着头皮道:“咱们做父母的,还不是都为了孩子,见洺大抵是和二姑娘更合得来,咱们也愿意看他们和和美美的不是?” 孙氏气冲冲的,却说不出什么,毕竟她也不能硬要男家娶自己的哪个女儿。 待到陆夫人离开,孙氏不由向着门口气道:“前脚刚刚说好,后脚就翻脸不认,陆家这分明是戏耍人!” 宁国公也气愤不已,陆夫人在的时候他不好对一介女流说什么,如今坐在中堂椅上,也忍不住拍桌子:“从前觉得陆国公这人不错,才与他定下这亲事,不想他这家里人竟是这种人,岂有此理!” 宁正锦劝宁国公消气,自己却忍不住生气:“他们当咱们七音是什么,说要定亲就定亲,说退了换人就换人,这种轻诺的人家,不嫁也罢!” 宁玲珑在一旁不说话,却掩不住面上的喜色,她悄悄用手在小腹上摸了一下,嫁到陆家之后,怀孕的事就算遮过去了,以后再有个儿子傍身,估计很快就能替陆夫人掌家了。 宁玲珑这么想着,眼角眉梢都是得意。今日的事真是再痛快不过,若是陆夫人没有说要定宁七音也就罢了,偏偏先定下了宁七音,然后在他们都高兴的时候,又换成了自己,她觉得这些日子因为受薄待而积累的怨气,全都消散了。 孙氏见宁玲珑那副样子,不用想也知道这件事背后少不了宁玲珑的搬弄,在身边养了十来年的人,如今与家里离心离德至此,孙氏心中也满是失望。 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不由将目光投向安静站在一旁的宁七音。 宁七音却向她笑笑,走了过来:“母亲不必为此动气,本来就是一直不曾定下的事,我从未放在心里。” 陆家是不是先定了她又改了宁玲珑,宁七音是真的无所谓,只要她不用嫁给陆见洺,前面的过程怎样她都不在意。 宁玲珑翻着白眼冷笑了一声,看着房顶自语道:“自欺欺人,言不由衷!” 宁玲珑站得离孙氏远些,孙氏并未听清宁玲珑说了些什么,但看宁玲珑的神情也知道她没说什么好话,不由又是一声叹息。 宁七音又安慰了一番孙氏,孙氏见宁七音确实不像心有芥蒂的样子,想着难为她这样懂事可人,心中便对宁七音更加疼爱了。 只是众人都不知道,他们这厢为陆夫人的出尔反尔或气愤或欢喜,宁老夫人那里却发生了一件更大的事。 直到宁老夫人命人来请,众人也仍是不明所以,老夫人多年不管家事,这突然把所有人叫过去,也不知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 只是看闲木堂院子里引路的丫鬟、打帘子的丫鬟,个个脸上带着喜气,众人便觉老夫人是有好消息要说,一时忐忑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宁老夫一见众人都进了屋来,也不等他们行礼便忍不住笑道:“年前才娶了孙媳妇进门,这不咱们家又要有喜事了!” 孙氏以为宁老夫人是听说了陆见洺要娶宁玲珑的事,脸上便不怎么好看,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过口头上提的,谁知道最后怎样!” 宁老夫人见孙氏这副反应,不由沉下了脸来:“你怎么这么说话?那可是王妃提的,你当王妃那么闲,过来一趟口头上提了过后就不算了?” 孙氏一愣,关王妃什么事? 宁国公也忍不住好奇起来:“母亲说的哪位王妃?” 问完又觉得自己好像没问在点子上,然后又追问一句:“母亲说的喜事到底是什么? 分卷阅读152 ” 宁老夫人一看孙氏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你啊你!没搞清什么事乱搭什么话!掌家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样不稳重!” ☆、第 79 章 第79章她嫁叔, 那她呢? 孙氏在夫君孩子面前被婆婆责怪,心里也是不舒服,只是到底错在她没问清就接了话, 所以此刻竟说不出什么,只是安分地低着头。 宁七音便笑着向老夫人道:“母亲是会错了意,并非要扫祖母的兴致,不知祖母要说什么样的喜事, 方才明明那样高兴的!” 宁老夫人一见宁七音便又忍不住笑起来, 她方才也不是真的对孙氏生气,不过是才要兴冲冲的说那件喜事,却被孙氏泼了冷水,心里有些不痛快罢了。 如今听宁七音问起来, 老夫人又想到要说的事, 便又是喜上眉梢的模样。 “七音啊,说起来这事还与你有关呢!”宁老夫人笑着向宁七音招手。 宁七音走过去, 被宁老夫人拉住手轻轻拍了两下。 “不知母亲要说的是何事?”宁国公被吊足了胃口,这又是喜事,又是王妃, 现在还与宁七音有关, 他真是猜不到会是什么事。 众人也纷纷等着宁老夫人说话, 宁玲珑本来正得意压了宁七音一头,如今听老夫人说宁七音有喜事, 她莫名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见宁老夫人笑意盈盈的目光从宁国公等人身上慢慢扫过,然后才提高了些声音道:“肃宁王妃来给咱们家七音提亲来了!” 众人均是吃了一惊, 王妃来提亲,那男方得是什么人? 孙氏吃惊过后,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还好陆夫人最后没定宁七音。 宁正锦最先开口问道:“不知王妃给妹妹说的哪家的公子?” 看过陆见洺这种反复无常的人, 宁正锦很关心自己妹妹要嫁的人,人品怎么样。 宁七音已经猜到了几分,脸上不由微微发热。她还在宁老夫人身旁站着,眼下屋中的人都望向宁老夫人,宁七音怕被人看出异常,便低下了头去。 好在大家都以为她是听说给自己提亲而害羞,谁也没有细看她的神情,只专心等着宁老夫人说出那位公子的名字。 宁老夫人见此情形更加欢喜,笑着说道:“不是别人,正是陆家那位年轻的大将军,陆景朝!” 宁七音将头低得更深些,便没看到满屋子人惊诧的神情。 宁老夫人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觉得那位将军不错,年轻轻的已经建功立业,燕京城中谁提起来不是交口称赞?” “虽然说起来辈分大,可年纪不算大。我觉得比毛头小子要好,又是王妃亲自来提的,于是一口就答应了!” 宁老夫人说完,便高兴地望向众人,她对这亲事很满意,只是却没有在众人脸上看到预想中的欢喜。 孙氏吃惊地说不出话来,她原以为陆夫人一会儿要定宁七音一会儿要换宁玲珑,已经足够匪夷所思,没想到这陆家的叔叔竟然托了王妃来说媒。 宁玲珑更是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想到,要娶宁七音的竟然是陆景朝,是陆见洺的叔叔陆景朝! 宁国公和孙氏对视了一眼,互相都没有说什么,这是老人家定下来的,他们也不能违背。 何况,如今已经惊动了王妃,他们这个时候拒绝了媒人,只怕都没面子。 宁正锦却有些恍然,难怪他成亲之日会觉得陆景朝总是无意间看向宁七音,却原来早就对宁七音有意了。 而且,如今竟由肃宁王妃亲自出面做媒,可见陆景朝对宁七音对宁国公府的重视。 他微微笑着看向宁七音,方才陆夫人闹的那出所带来的气愤,总算消减了一些。 宁老夫人自觉这件事办的圆满,说完之后却不见一个人像她那样高兴,不由疑惑道:“怎么了?这难道不是件喜事?虽然和陆家的孙子辈有婚约,可到底只是从前那么一说,他们迟迟没有定下来,如今换了辈分更高更出人头地的陆景朝,有什么不好吗?” 孙氏从前就曾觉得陆景朝不错,今日又是王妃来提,宁老夫人答应了的,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也容不得她多想了:“能有王妃做媒,确实是咱们家的喜事一桩。” “只是方才陆夫人才跟我说陆家公子要娶玲珑,我最后也应允了。”孙氏不由皱眉,那陆夫人再晚来一日多好。 “不过倒也无妨,”孙氏向宁玲珑看了一眼,“‘六礼’尚未正式开始,这个口头约定的婚事,废了便是。” 宁玲珑听了心中一阵绝望,她也顾不得什么羞耻,慌忙向孙氏道:“不可以!母亲,不能废!” 孙氏才一皱眉,宁玲珑又硬着头皮道:“我就是要嫁给陆见洺,这婚事不能废!” 宁七音抬眸看了宁玲珑一眼,难得的在宁玲珑脸上看到慌乱无措的表情。再想到上辈子,自己临死前所看到的,宁玲珑狰狞的脸,心中不由感叹世事无常。 宁玲珑口口声声要嫁 分卷阅读153 陆见洺,竟是不顾脸面的样子,终于激怒了宁老夫人。 老夫人将手中的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陆景朝和七音的婚事,那是王爷和王妃的情面,我答应都答应了的,怎么可能改?” 宁老夫人见宁玲珑脸上满是不甘的,心中难免觉得她不懂事。 这又不是别的什么吃穿等物,她宁玲珑争上一争也可以理解。这可是姐妹两个嫁人的大事,姐姐嫁给叔叔的事眼看着是不能更改的,妹妹还一门心思要嫁侄子,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宁玲珑犹如哑巴吃黄连一般,根本不敢将实情说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孙氏和老夫人笑着聊起王妃提亲的细节来,自己再没有半点说话的余地。 宁七音心中也舒了一口气,不用嫁给陆见洺已经让她心中惬意,不想给陆景朝提亲的王妃也是同一日来过了。 想到陆景朝,宁七音脸上就热了起来,好在父母亲都只顾跟老夫人交谈,并没有注意到她。 宁正锦看着宁七音害羞的模样温和一笑,便向长辈们告辞道:“既然如此,祖母便和父亲母亲商议,我带妹妹们先离开吧!” 宁玲珑跟着出了闲木堂,心里记挂着要马上找陆见洺商量这件事,却又忍不住向宁七音质问道:“你什么时候跟那叔叔勾搭上的?” 宁正锦不悦:“你这是怎么说话?” 宁玲珑双眼一瞪:“我说的不对吗?明明咱们家和陆见洺有婚约,怎么就跑出个叔叔来提亲?” 宁七音不由嗤笑一声,向宁玲珑道:“妹妹是已经把自己当成陆家少奶奶了吗?怎么一口一个‘叔叔’?叫得倒是亲切!” 宁玲珑气得像跺脚:“你,你怎可!!” 她嫁给了叔叔,那她嫁什么,总不能她去当她侄媳妇吧!! ☆、第 80 章 第80章一团混乱了 她嫁给了叔叔, 那她嫁什么,总不能她去当她侄媳妇吧!! 宁玲珑被宁七音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一时也是傻在那里了。 她从前无数次幻想自己能早日当成陆家的少奶奶, 今日眼看梦想就要成真,才高兴了不到半日,满心地幻想着自己抢到了这门亲事,不曾想这亲事就又要被废了。 最关键的是, 她一直以为, 一直以为宁七音想嫁给陆见洺,她觉得自己嫁给陆见洺,宁七音肯定得气死,可是谁曾想到, 人家眼里看得根本不是陆见洺, 而是那陆见洺的叔叔啊! 这,这一下子比自己高出来一辈啊! 她咬咬牙, 嘴都在颤,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宁正锦,知道自己再与他们争论也无济于事, 便咬牙走了。 她也顾不得其他, 必须马上就去找陆见洺商量对策。 *************** 而听到这个后, 陆见洺也有些懵,他才经历了要娶宁七音的喜悦, 宁玲珑怀孕的惊吓,婚事又改成宁玲珑的混乱, 只觉得浑身疲惫难受,好不容易在家中才定下心来,宁玲珑又带了这样的消息给他。 到最后, 他心中满是气愤,三叔陆景朝明知他与宁国公府有婚约,就算一直不曾定下来是哪位姑娘,做叔叔的也没有办这种事的道理。 陆见洺气冲冲地去了陆夫人那里,陆夫人也是才得了消息,正觉得头大,见儿子沉着脸进来,不用问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了。 陆见洺心中气愤,甚至还莫名有种被背叛了感觉,他一直敬重的叔叔,怎么可以娶他陆见洺看上的姑娘! “母亲!”陆见洺忍着心中的怒气,“怎么能办这种事?叔叔若是娶了那家的姐姐,我还怎么娶宁玲珑?” 陆夫人本来就不大瞧得上宁玲珑,所以虽然开始听到消息的时候心烦了一会子,可一看到自己儿子仪表堂堂的样子,又觉得不能娶宁玲珑也未必是坏事。 所以她干脆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向陆见洺道:“这是老太太定下的,我有什么办法?” 陆见洺心中着急,却不敢说出宁玲珑怀孕的事。如今陆夫人这种态度,看起来也不会帮着促成他和宁玲珑的亲事,无奈之下他也只得再去找宁玲珑商议了。 宁玲珑没想到自己的亲事费了那么大力气才有点眉目,宁七音的亲事说定就定下来了。 而且还是两家的老太太定下来的,那宁玲珑不管是找陆见洺,还是孙氏或者陆夫人,都没什么说话的余地。 她觉得自己人都要傻了,宁七音要嫁给陆景朝,她怎么办? 陆见洺一点法子也没有,徒劳的踱了几步,无奈向宁玲珑道:“实在不行……就只有坠胎了!” “不行!”宁玲珑几乎尖叫着说,“不可以!这是……我们的骨肉啊!” 她对腹中的胎儿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可她是靠着这个孩子才逼得陆见洺自己说娶她。 若是没了这个孩子,她和陆见洺的婚事就彻底不可能了。 不但如此,她以后想嫁人,也找不到陆见洺这样的了。 分卷阅读154 所以她坚决不肯将孩子打掉,她手上只剩这一张牌,关乎着她日后的荣华富贵呢! 陆见洺见她如此,也是半点主意没有,皱眉向她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宁玲珑一咬牙:“干脆把我怀了陆家骨肉的事说出来!” 就算王妃保的媒又如何,就算定了亲不也有退亲的吗?宁玲珑这里就不一样了,她有了陆见洺的孩子,将这件事公开了,难道王妃也要逼她坠胎不成? 陆见洺心中正为宁玲珑的话犹疑着,便见自己身旁常带着的小厮神色匆忙的跑来:“公子!” “什么事?” 陆见洺一见小厮那副模样,心中愈发六神无主,这几日的事一件接一件,没有一件是他能做得了主的。 “宫里来人去家里传圣旨了,是给陆将军赐婚的圣旨!” 那小厮是陆见洺的心腹,对陆见洺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因此在陆家得了个大消息便忙跑出来通风报信了。 宁玲珑一时脸色发白:“他不过一个将军,便是有战功在身,又怎么可能惊动宫里赐婚?” 小厮消息倒是打探的清楚,苦着一张脸向宁玲珑道:“听说是陆老夫人亲自去求的,有这么一道圣旨在,陆将军的婚事就更有排面了!” 宁玲珑听那小厮的声音像是越来越远,只觉得满心的绝望扑面而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怎么办了。 她只觉得,宁七音真狠,真狠心啊! 如果早知道,她何必如此? 她太傻了,太勾搭侄子,人家直接勾搭叔叔去了!平白比自己高了一辈,自己可怎么进门啊! 她这么傻想着,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昏暗起来,最后宁玲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宁玲珑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陆见洺正扶着她,一脸焦急:“还好还好!如果真要找大夫,只怕对我们更加不利。” 宁玲珑愣愣地盯着陆见洺的脸,好一会儿才凄惨一笑:“没事,见洺哥哥,我不能拖累你。” 她也觉得陆见洺虽然模样好家世好,可是却没主意没担当。宁玲珑从前不在乎,反而觉得这也是陆见洺的好,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想办法将陆见洺抓在自己手里。 可如今两个人遇上了事,陆见洺的这种“好”便显出弊端来,就是一切都要宁玲珑来想办法拿主意。 陆见洺看宁玲珑苍白着一张脸说没关系,又忍不住心疼起来:“要不你先回家养养身子,等过两天再想办法?” 宁七音那边可是赐婚,宁玲珑明白自己嫁到陆家是彻底没戏了,可她还是向陆见洺绽出一个笑来:“好。” 她挣扎着从陆见洺怀里站起来,向陆见洺道:“过几日再与见洺哥哥商量,我这就回去了。” 陆见洺看她那副虚弱的样子,心中不忍便摸出一张银票来给宁玲珑:“这些银子你先拿着用,补身子就不必惊动公中了。” 宁玲珑失望地看了陆见洺一眼,并未接那银票:“我也不是为了你的银子才要嫁给你,不多说了,你快回去看看那圣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吧!” 与陆见洺分开来,宁玲珑回家的路走得失魂落魄的。她咬着牙强撑着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去。 回到家中,她一个人在房里枯坐着,天色暗下来也不唤人点灯,就那么眼神呆滞的盯着一个地方。 小丫鬟以为她睡下了,一直没敢进来,待到要看看她需不需要盖被的时候,才被坐在黑暗中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小丫鬟慌不迭地点上油灯:“姑娘怎么也不喊人,大家都以为姑娘歇着呢!” 宁玲珑还是被那点烛火晃了眼,她皱眉侧过头去,再回过头来,脸上的神情就凝重发狠起来。 “传饭吧!”宁玲珑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并没有什么胃口,但却不能放任自己被打倒。 “再把莲儿叫来,我有事吩咐她。”宁玲珑沉声向小丫鬟说道。 小丫鬟也觉出宁玲珑的不寻常,忙应了匆匆走出去了。 宁玲珑觉得,这一切都是因宁七音而起,所以她仍是要先将宁七音打败,然后才能再谈和陆见洺的婚事。 她从前只想着让宁七音在各种场合出丑,想着让陆国公府瞧不上宁七音,想着让陆见洺觉得宁七音乡下丫头配不上他,却万万没想到这些事竟是白做了。 宁玲珑怎么也没想到陆景朝会看上宁七音而要娶她,陆景朝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宁七音有意,她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思来想去,宁玲珑觉得自己应该从宁七音身边下手,看看宁七音会接触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最好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只要被她宁玲珑抓到把柄,她就能将宁七音踩到泥里去! 只是时至今日,宁玲珑才发现她曾经明里暗里放到乐苑的人都被处理掉了,或者说,没有一个是宁七音身边的人。 宁玲珑后悔自己大意了,她早就发现宁七音很有心机,却只顾着勾上陆见洺,而并未采取什么行动。 分卷阅读155 如今她让莲儿想办法去打听乐苑的事,看看乐苑的下人里是谁在主事,都是什么脾性,可有什么弱点。 最后莲儿将宁七音身边几位嬷嬷丫鬟的情况带回来,宁玲珑琢磨了许久,盯上了乐苑的坠儿。 宁七音也发现这几日宁玲珑竟然安静的有些反常,不常出门也不提婚事,像是把之前的事都忘了一般。 可宁七音太了解宁玲珑,了解她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上辈子宁玲珑与姐夫私通的事都做得出来,这辈子一切还都未成定局,宁玲珑又怎么可能会收手。 因此,当宁玲珑身边的莲儿故意与各房的丫鬟们走动得勤快起来,又与乐苑的几名小丫鬟开始要好的时候,宁七音已经有所察觉了。 只是她什么也没做,只冷眼看着那莲儿与铛儿常来常往的,不过聊聊针线,说说吃喝,也并不提其他。 而当宁玲珑选中了坠儿,莲儿便有些不解:“我与铛儿更要好些,岂不是更好拉拢?” 宁玲珑却摇摇头:“最重用的心腹一般只有一个,宁七音亲自提拔了坠儿在身边,想来那坠儿是知道她最多事的。” “可坠儿是大姑娘亲自提起来的,她会听我们的吗?”莲儿有些担心,她往乐苑跑的这些日子,虽然坠儿也是挺热情的,但她始终觉得隔着一层客气,感觉从坠儿嘴里掏不出什么重要的话来。 宁玲珑摇摇头,只向莲儿道:“那些你就别管了,只找机会悄悄给我约她出来就是。” 宁玲珑心里盘算着,不由地又有些得意,人都是有弱点的,只要在对方最在乎的事上下手,不管什么人就都能为己所用了。 有天午后,趁宁七音歇着,宁玲珑便让人想办法把坠儿叫了出来。 坠儿真以为是别的院里的小丫鬟找她过去帮忙,被带到一处花墙下,却看到宁玲珑正等在那里。 坠儿有些意外,却还是规规矩矩的向宁玲珑行了一礼。 宁玲珑笑着虚扶了她一把:“不必多礼。” 坠儿站直身子,看周围只有宁玲珑的丫鬟在不远处守着,便知宁玲珑是特意等自己,心中虽然不明所以,面上仍只是淡淡笑着:“不知道二姑娘让人唤我前来是有什么吩咐。” 宁玲珑却不直说,先夸赞了一番坠儿伶俐,自己身边的丫鬟都不如她。又叹了一番身世,说自己很羡慕宁七音,七拐八拐的说了一大堆,最后向坠儿问道:“我听说你还有个弟弟,灾荒的时候走散了?” 提起弟弟,坠儿总归有些伤感,点了点头道:“这么多年了,那时候他年纪也小,想来人早就没了。” “你那弟弟是不是在手腕处有一块红色胎记?”宁玲珑一副关心的样子问道。 坠儿也曾跟姐妹说过这些,所以听到这一句,她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反问道:“二姑娘是如何得知的呢?” 宁玲珑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那或许就是了!” 坠儿不明所以:“是什么?” 宁玲珑看着坠儿,探究的目光中倒像包含着诸多诚恳似的:“碰巧我遇到一位年轻人,说多年前与姐姐走散,看那模样倒是与坠儿很相像,他手腕上正有一处胎记。” 坠儿面上只是微微笑着,心里并无波澜:“世上的事,多有巧合。” 宁玲珑仍紧紧盯着坠儿的双眼:“他说来自南阳府柳家堡,姐姐原名柳林儿。” 说完这句,宁玲珑满意地看到坠儿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第 81 章 第81章垂死挣扎 说完这句, 宁玲珑满意地看到坠儿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坠儿大惊之后,心中不由地又大喜,她热切地看向宁玲珑:“二姑娘, 那人现在在哪里?” 宁玲珑微微一笑:“我觉得他应该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自然将他安顿好了!” 坠儿干脆朝宁玲珑跪了下来:“坠儿谢过二姑娘,求二姑娘带坠儿去见见弟弟!” 坠儿已经认定宁玲珑找到了弟弟,根本不疑有他。她到宁国公府来做丫鬟的时候, 已经被倒卖了几次, 原名早就不用了,她也从未跟人说过,如今宁玲珑说出了她的原名,她相信那就是弟弟告诉宁玲珑的。 宁玲珑忙搀扶跪在地上的坠儿, 心里却忍不住偷笑。原名这种事, 只要有心去找,卖身契上自然有。只是卖身契这种东西, 一般人很难见到就是了。 她将坠儿扶起来,假惺惺地说道:“我也是看重亲情的人,又怎么忍心看你们不能姐弟相认?只是……” 宁玲珑皱起眉, 像是特别为难似的。 坠儿忙追问道:“只是什么?” 宁玲珑看坠儿那样子, 知道她对自己的话已深信不疑:“只是我还需要坠儿为我做一件事。” 坠儿愣了一下, 但一想到宁玲珑帮她找到了弟弟,她确实也没什么能报答宁玲珑的, 便向宁玲珑道:“不知道二姑娘说的是什么事,但凡坠儿能做到的, 便是上刀 分卷阅读156 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宁玲珑轻轻一笑:“哪里就那样凶险了?对你来说不过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然后,宁玲珑便将监视宁七音的要求告诉了坠儿。 坠儿懵了,她没想到宁玲珑会提这种要求, 一时便陷入了沉思。 宁玲珑倒是不慌不忙:“我倒不急,你回去好好想想,明日此时再给我答复便是。至于你弟弟……” 坠儿紧张地望向宁玲珑。 宁玲珑一笑:“放心!我会让人照顾好他的!” 说完,也不等坠儿再说什么,宁玲珑便顺着花墙走掉了。 宁玲珑深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急,至少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急切。只有抻着坠儿,让她自己琢磨,舍不得弟弟的她才会主动上钩。 坠儿在花墙下站了许久,心中也悲喜交加了许久。 喜的是弟弟竟然没有死,他还活着,并且很可能就与自己近在咫尺;悲的是,若想见到弟弟,她第一件要做的事,竟然是背叛宁七音。 直到被春日的风吹得脑袋只发沉,坠儿才回过神来,心内天人交战的走回乐苑去。 宁七音小憩了一会儿已经醒来,坠儿看她正在窗边吃茶,忙又出门去小厨房拿点心。 铛儿看她面上似有未干的泪痕,不由追出去问道:“坠儿姐姐怎么了?谁惹你哭了?” 坠儿忙掩饰似的擦擦眼睛,笑道:“方才在外面被风沙迷了眼,怎么到你这里就成哭了?” 铛儿一面帮着坠儿找宁七音最喜欢的墨绿满釉碟子,一面说道:“姑娘方才还问起你来了呢,说怎么好一会子不见你。” 坠儿听她这么说便有些心慌:“不过是去园子里走了一遭,后来……后来迷了眼原地耽搁了一会子。” 雪白的糯米红豆糕放在墨绿的碟子中煞是好看,坠儿端起来:“你再装一碟蜜饯,快走吧!” 将茶点在宁七音面前放好,坠儿又看了看茶壶中,倒是还有半壶水,不过里面只是清茶。 “要不要加点香露?”坠儿向宁七音笑着问道,心里莫名有些发虚似的。 宁七音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放点玫瑰卤子吧,再切一颗青杏蜜饯。” 坠儿得了令,忙照着做了,然后将宁七音杯中的残茶倒掉,换上了新茶。 宁七音却只看着书,并不去端茶杯。 坠儿从旁站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出声道:“姑娘,茶要凉了!” “哦!”宁七音总算从书中回过神来,端起茶杯正要喝,眼神却在坠儿身上落了落。 坠儿不由地挺直了脊背,笑着说:“茶凉了酸味就太重了。” 宁七音点点头,垂眸啜了一口茶。 放下茶杯的时候,宁七音觉得坠儿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动作,便又轻轻看了她一眼:“刚好,不算凉。” 坠儿便有些讪讪的,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宁七音放下茶杯,眸光又在坠儿身上落了一落,便又拿起书来看了。 坠儿微低着头,回忆着自己伺候宁七音以来的事。 开始宁七音性子软,事事随了绿屏,坠儿就没少受磋磨,可后来那次,是宁七音惩戒了绿屏,然后慢慢将坠儿提到自己身边做大丫鬟。 坠儿对宁七音一向服气又感激,她不想做半点对不起自家姑娘的事。 可是…… 想到那个小时候走散了的弟弟,坠儿的心便揪成一团。他这么多年过得怎样,现在好不好,坠儿很想知道,也很想见见弟弟。 可看宁玲珑那个意思,若是坠儿不肯为宁玲珑做事,也就没什么可能见到自己弟弟了。 坠儿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向宁七音。 宁七音像是并未察觉,只是翻了一页书,又喝了一口茶,然后提笔在书旁写了些什么。 坠儿便上前续茶,又往砚台中滴了几滴清水,拿起墨块在里面轻轻地研磨了几下。 宁七音拿一支细毫在书旁做注,淡淡地说道:“你去忙你的,有事我叫你,不必在这里守着了。” 坠儿张了张口,却是欲言又止。她思量了一下,才要离开,却又停住向宁七音问道:“要不要为姑娘熏上香。” 宁七音一时没有说话,将毛笔放到一旁,轻轻吹了一下书上的墨迹,然后才看向坠儿道:“让铛儿来点香,你再去多备两样茶点,待会儿嫂嫂可能来吃茶。” 坠儿不敢去看宁七音的眼神,只垂着眼帘仔细听了,然后领命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铛儿走进来手脚麻利地清了清香炉,然后又问过宁七音的意见,选中了一块波斯塔香点上了。 宁七音看着书,口中却向铛儿问道:“坠儿今天忙什么了?倒看她十分疲累的样子。” 铛儿并不在意,只是随口答道:“不过和往常一样,许是坠儿姐姐今日身子不舒服吧?” 说完,铛儿又微微皱眉回忆道:“不过……方才我瞧着她像是哭过,问起来她却说 分卷阅读157 是被风沙迷了眼。” 宁七音点点头,只向铛儿嘱咐道:“她不愿说你也不必再问了,只是今日你在屋里多做些活计,让她歇上一歇吧!” 铛儿痛快的应了一声,心中也十分感动,姑娘今日既然能体恤坠儿,他日就能体恤她。 只是坠儿却不知发生了何事,她只知道,当她准备好茶点回来,铛儿已将屋中收拾好,并不需要她做什么了。 后来苏南卿过来与宁七音说了一会子话,离开后也是铛儿带人在宁七音房里忙活,她想做些什么的时候,铛儿就直说让她歇着。 甚至晚饭也是铛儿在跟前伺候,坠儿在一旁便越发地不安起来。 待到几个小丫鬟将杯盘撤了,铛儿见坠儿还立在一旁,便上前笑道:“知道坠儿姐姐闲不住,可也得顾着身子,有我在姑娘房里,你就去歇息吧!” 坠儿惆怅地看了宁七音一眼,然后对铛儿道:“我好好的为什么让我去歇着?今夜本就该我当值,还是我在这里吧!” 宁七音才被小丫鬟伺候着漱过口,抬眸便见铛儿转回头为难地看着她。 “那就让坠儿在这里吧!”宁七音拿帕子在嘴边轻拭了一下,并没有看坠儿一眼。 坠儿听了这句倒松了一口气,她这半日心中一直纠结着,看不到宁七音的时候就越发觉得没底。 宁七音去院子里站了站,墙角处的那株海棠已是枝繁叶茂,过不了多久就会长出幼嫩的骨朵,然后成簇成簇的绽放开来。 回到房里,又忍不住照着陆景朝的字帖写了几页字,宁七音才由坠儿服侍着洗漱过后躺下了。 如今天气并不算暖,蚊虫尚无踪影,因此宁七音便没有让坠儿放床帐,屋中的油灯一熄,宁七音只觉眼前一片黑暗。 坠儿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慢慢的带上了房门,她今晚值夜要睡在外间的。 宁七音在黑暗中睁着双眼,渐渐就看清了屋中桌椅的轮廓。 坠儿是个伶俐的,在宁七音身边跟了这么久,又有胡嬷嬷教导着,是乐苑最沉稳的一个丫鬟。 今日她却有些反常,倒不是那种很明显的失误或者走神,可心细如宁七音,就是觉出了坠儿的心不在焉。 春日里的风时常吹着,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吹来一阵雨。宁七音静静躺着,听窗外的风声和细雨沙沙,倒十分让人心安。 只是也有辗转反侧的人,就算坠儿在外间故意把动作放轻,宁七音也还是听到她短短的时间内翻了数十次身。 一道闪电将屋中照亮了一下,很快就跟着响起一阵闷雷,听那动静,这雨竟是要下大了。 外间的人大概以为宁七音睡着了,幽幽地叹息一声,像是有无限的烦闷。 “还没睡着吗?”宁七音向着黑暗中的门口轻声问道。 外面静默了一下,马上就有淅淅索索坐起来穿鞋的声音,下一刻门便被打开来,坠儿护着手中蜡烛的火苗快步走进来:“姑娘可是要喝茶?” 宁七音干脆欠起身来,坠儿忙将屋中的灯点上,然后上前扶宁七音靠坐在床头。 “姑娘有什么吩咐?”坠儿不明所以。 跟着一声炸雷,吓了坠儿一跳。倒是宁七音面不改色的,仍是一贯的淡然模样。 “只是睡不着,干脆坐起来听听雨声。”宁七音向着窗棂处淡淡地瞥了一眼,有雨点打在窗户纸上,当当作响。 坠儿也不由地看了一眼窗户,并不见有光透进来:“我去给姑娘煮热茶来!” 说着,她便要向外走。 宁七音却叫住了她:“不必了,天黑路滑的,你不必出去了,就去外面歇着吧,我坐一会儿就睡了。” 坠儿却犹豫了一下,到底收住了脚步:“那我陪姑娘坐会儿吧!” 宁七音的声音仍是淡淡的:“你若睡不着便坐坐吧。” 坠儿的神情已经与之前时不同,宁七音用饭时,坠儿在一旁是忐忑而六神无主的,一直到服侍宁七音躺下,她都是那副有心事的模样。 如今听宁七音说睡不着要坐会儿,坠儿的神情反而渐渐笃定起来。 宁七音的嘴角微微一动,她觉得这丫头心里可能有主意了。 果然,坠儿搬了个绣凳坐在宁七音床前:“有件事本来打算明日跟姑娘说的,既然姑娘还不睡,我想现在说给姑娘听听。” 然后,坠儿便将午后见宁玲珑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宁七音。 宁七音听完不由冷笑一声,时至今日,宁玲珑也仍是不放弃与自己作对的事啊! “那你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你弟弟那边怎么办?”宁七音向坠儿问道。 其实,宁七音并不相信宁玲珑真的找到了坠儿的弟弟,只是看坠儿对找到弟弟的事深信不疑,她也不忍心那么快说破,因此就先问了一句。 坠儿叹了一口气:“我想着二姑娘总不至于把一个大活人藏起来,她既然能找到弟弟,总有一天我也能找到吧!” 外面的雨声渐渐大起来 分卷阅读158 ,为人平添了许多惆怅。 “你先答应宁玲珑吧!”宁七音将身上搭的锦被又拉高些。 坠儿吃惊地看着她:“我不会背叛姑娘的!” 宁七音摇摇头:“是让你假意答应她,她有什么要求,你先来问过我,然后再把她想知道的告诉她。” 宁七音靠在引枕上,望着外面的夜色,眸中泛过一丝笑意,既然宁玲珑仍不罢休,那她就来个将计就计。 ☆、第 82 章 第82章甜蜜的相会 宁七音靠在引枕上, 望着外面的夜色,眸中泛过一丝笑意,既然宁玲珑仍不罢休, 那她就来个将计就计。 坠儿想了一下,面上露出喜色:“这个法子好!” 宁七音见她答应,忍不住又提醒道:“你为她做事之后,不妨再问问你弟弟的下落, 看她怎么说。” 坠儿先是高兴地点点头, 后来又想到什么似的忧愁起来,又不无担心地问道:“会不会发生什么对姑娘不好的事?” “有什么事你及时告诉我,咱们早做打算就是。” 宁七音说着便起身将引枕放到一旁,坠儿见状忙起身去服侍她躺下。 “坠儿, ”宁七音躺下之后又说了一句, “宁玲珑可能根本不知道你那弟弟叫什么。” 坠儿的原名可以想办法查到,可那弟弟的名字却不好打听。尤其是多年前便失散了, 坠儿又以为他死在了灾荒中,都并未托人去寻,只怕这世上都没有几个人知道坠儿的弟弟姓甚名谁。 坠儿正帮宁七音掖被角, 听了这句也是一怔, 她听宁玲珑说出自己的原名时, 便认定了是弟弟告诉宁玲珑的,竟没有继续印证宁玲珑说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弟弟。 只是这么一想, 坠儿心中便有些难过,她原以为弟弟还在世上好好活着, 如今看来竟又是希望渺茫了。 宁七音看她神情变化,知道她已心中起疑,便安慰道:“在没有确切的坏消息之前, 倒也不必太过悲观,快去歇着吧!” 坠儿应了一声,又查看了窗户等处,然后才吹熄了灯走出去了。 一夜雨声之后,第二日一早竟然完全放晴了。阳光从窗棂透进来,海棠树上的鸟鸣声也是婉转悦耳。 铛儿进了屋来,先是喊了两个小丫鬟收拾屋子,然后便同坠儿一起服侍宁七音梳洗。 坠儿手巧,宁七音的发髻一向都是她来梳,今日也不例外。 铛儿则细细地为宁七音画好了眉,抬头的时候见坠儿唇边隐隐含着笑,不由也笑起来:“看来坠儿姐姐昨晚休息得不错,气色比昨日好多了!” 坠儿选了一支珠花戴到宁七音发间,口中道:“咱们姑娘夜里没有叫我,我竟然一觉睡到天亮!” 正说着话,便有人敲院门,铛儿放下手中的东西往外走,口中疑惑道:“大早上的,也不知是什么事。” 不一会儿,铛儿拿着一封花笺回来,笑着递给了宁七音:“说是陆家人送来的。” 坠儿闻言也不由地和铛儿对视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地看着宁七音笑起来。 宁七音自然知道她们在笑什么,赐婚的圣旨一下来,她和陆景朝的婚事便是不可撼动的了,他们若是传个书信或是见个面,也是别人无法置喙的事。 只是这花笺确实不是陆景朝传来的,他一个沙场上驰骋的人,怎么会用这种小女儿的东西。 宁七音无奈地看了一眼两个丫鬟:“是陆姑娘邀我和大嫂去茶楼见面!” 小丫鬟们便觉得有些失望,互相交换了一个无趣的眼神之后,就忙着为宁七音去选衣裙了。 **************** 在去茶楼的路上,苏南卿感叹道:“我到现在都跟做梦一样,原以为你能不做陆清雅的嫂嫂就很好,谁想到你竟然要做她的婶婶了!” 宁七音脸色微微一红,陆家求的圣旨确实给了她很大的惊喜,毕竟这样的殊荣不是随便一个姑娘就能得到的。想到陆景朝,她的一颗心就怦怦乱跳,那种甜蜜混着心安,期待混着笃定的感觉,竟是两世为人都没有过的。 到了茶楼,陆清雅竟然已经等在那里,看到宁七音和苏南卿一同前来,不免有些羡慕:“你们就好了,还可以同进同出的,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等你们。” 苏南卿看陆清雅嘟着嘴,忍不住拿手指在她脸颊上轻戳了一下:“不要急,等七音嫁到你们家,你们两个就可以同进同出了,到时候我一个人等你们两个!” 宁七音被说了个脸红,不由朝苏南卿道:“你嫁了人反而越发无所顾忌起来,听听,那是大嫂应该说的话吗?仔细我回去找大哥告状去!” 苏南卿佯装白了宁七音一眼,却向陆清雅道:“你做了小姑子以后可不要学这位!” 宁七音闻言便作势要去拧苏南卿,苏南卿则往陆清雅身后躲,一时三人嘻嘻哈哈地闹做一团,倒是久不曾有的开心。 闹 分卷阅读159 了一会子,陆清雅口中道:“好了好了!坐下吃茶吧!” 却还是笑个不住,直捂着肚子边笑边“哎哟”。 三人理好闹乱了的衣裙,又都含着笑在桌边坐好了,宁七音才向陆清雅问道:“一大早就送帖子喊我们出来,是为什么?” 陆清雅一听又不大高兴了,噘着嘴道:“没事就不能喊你们出来了?你们两个如今在一个屋檐下,想见面就见面想聊天就聊天,可曾想过我一个人多孤单寂寞?” 苏南卿闻言笑道:“我可记得前不久七音才请我们喝过茶的。” 陆清雅叹了口气:“你们两个果然是一家的,都没人向着我说话。” 见她这样,宁七音和苏南卿少不得又说软话哄她。好在陆清雅的不开心来的快去的也快,没几句她便又高兴起来。 “我也是临时起意,”她兴致勃勃地说,“昨夜下了那么久的雨,今日一早竟然晴了,本想着雨后清新约你们出来走走,又怕路上泥泞,这才约到茶楼了。” 宁七音吃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下次你直接去我们家,又能吃管`理Q`叁二4尔巴零肆`3捌午茶,又能在园子里转转感受雨后清新。” “还是出来自在些,谁家都有长辈,去了免不了要见面行礼陪说话,总归拘束些。”陆清雅一面说,一面看了苏南卿一眼。 “尤其是南卿,在家还得端着大嫂的样子,多无趣!” 苏南卿被陆清雅逗笑,伸手向陆清雅胳膊上轻轻掐了一把:“好好的,又说起我来!” 三人说笑了一回,最后陆清雅想到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早上出门的时候碰到三叔,他知道我出来跟你们喝茶,就说让我中午带你们去醉扬州用饭,他会在那边和朋友吃饭,到时候他出银子给咱们结账!” 苏南卿不好说话,便下意识地看向了宁七音,宁七音脸上一热:“不必了,我们还是各自回家吧!” “怎么了?你还舍不得我三叔花钱不成?”陆清雅戏谑一句。 宁七音双颊绯红,站起身道:“你再如此以后可不要叫我出来了!” 苏南卿忙站起来扶住宁七音劝慰:“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她跟我们闹惯了的,但凡这里还有个别人在场,她也不会这么无所顾忌。” 陆清雅也上前拉着她再度坐下:“你不爱听我以后不说就是了,但是午饭咱们还是去醉扬州吧,好吗?” 宁七音被陆清雅拉着坐了下来,也有意给双方台阶下,故意一推自己的茶杯:“那你给我倒茶赔罪!” 陆清雅忙不迭地拿起茶壶:“应该的应该的!” “小婶……”陆清雅倒好茶就要给宁七音递茶,话说了一半忙又改口,“七音姑娘喝茶!” 宁七音看她那副故意伏低做小的样子,这才忍不住笑了,接过茶杯道:“这次便饶了你!” 陆清雅也笑起来:“吃完这杯茶就去吃饭吧!” 宁七音却还是不肯,苏南卿甚至也说还是回家去。 陆清雅少不得要继续劝说一番:“你们成日在家吃饭,就不想换个口味?再者说,我们又不是和别人一起吃,是咱们三个一起。便是真不想三叔破费,我也是有银子请二位吃顿饭的。” 苏南卿和宁七音对视一眼,一时倒拿不出话来反驳。 陆清雅便继续道:“况且,七音今日有家中大嫂陪着,这也不算逾矩吧?你们便是回了家去,也不过各自在房里吃些,又有什么意思呢?难得出来热闹一回,二位就真的不打算卖我这个面子呀?” 宁正锦一般早出晚归,苏南卿常常一个人用午饭,她被陆清雅说得有些心动,可因为陆景朝这层关系,她到底不能先点头。 宁七音看苏南卿又望向自己,心知陆清雅的说辞已起了作用,便向陆清雅点头笑道:“那待会儿我们专挑最贵的菜点,你可不要心疼银子!” 陆清雅豪爽地一挥手:“自然要挑贵的,便宜的哪配得上咱们几个!” 待到几人到了醉扬州,便有伶俐的店小二跑上来招呼:“几位姑娘可有定位子?” 陆清雅倒不意外,这醉扬州是京城最贵的一家酒楼,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在外宴请亲朋都爱到这里来,若是不提前定好位子,根本就排不上号。 “可有陆家人来定过位子?”陆清雅向小二问道,她自然是自信得很,她家那叔叔陆景朝做事素来妥帖,这个时候必然是早已经安排好了。 果然,那小二打量了一眼她们几个,忙笑着向楼梯指引:“几位是陆将军的客人?姑娘请上二楼,风雨亭已泡上了好茶,就等着几位姑娘呢!” 说着,小二将毛巾往自己肩上一搭,便引着陆清雅三人往楼上走,到了一间名为“风雨亭”的雅间,安排三人坐好:“几位想吃点什么?” 陆清雅看向宁七音和苏南卿:“吃什么?” 苏南卿摆手:“我最怕别人问我吃什么,你看着点就好。” 宁七音也笑道:“我们自然是客随主便。” 分卷阅读160 陆清雅便拧起眉来:“我有一阵子没来了,倒不知道现在什么菜好吃。” 那小二见状便笑道:“陆将军吩咐了,若是几位姑娘实在不知道点什么菜,我们就按将军安排的菜谱上,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陆清雅眉心便舒展开来:“三叔果然周到,就按他说的办吧!” 宁七音低头捧了茶杯凑到唇边,她知道陆景朝是个有魄力有担当的,不想在这种小事上也是心细如发,竟能做到这般体贴。 待到小二出去之后,陆清雅本想再开几句宁七音和自家三叔的玩笑,又担心宁七音羞恼,于是便笑着夸赞起陆景朝来。 “我们家虽然也算有些根基,可也是多年没有能光耀门楣的人了。唯有我家三叔,年纪轻轻的就立下了战功,为人正派不说,又生得英姿勃发的,满燕京城再找不出三叔这样的男子了!” 宁七音心中有些窘迫,又觉得心里羞,想笑又不好笑,只能低头以喝茶掩饰。 倒是苏南卿,附和着陆清雅说了几句便换了话题。 她们原以为陆景朝不过帮她们点了几道醉扬州的拿手菜,谁知渐渐地竟摆了一桌子,看菜肴的分量,是比往常要小,但一样接一样地端上来,显然是想让她们吃到尽可能多几种的菜。 陆清雅到底没忍住,看了宁七音一眼道:“这是……沾了你的光了!” 宁七音心中也觉异样的甜蜜,却向陆清雅嗔道:“吃东西也堵不上你的嘴!” *********** 三人边用饭边聊天,像是有说不完的话,竟然一直到酒楼中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们才意犹未尽地准备回家。 一走出风雨亭的门口,却见陆景朝在不远处站着,三人齐齐顿了一下脚步,宁七音的双颊又漫上了桃花一般。 几个人互相打过招呼,陆景朝只是淡淡问了一句:“要回去了?” 一双墨眸看不出什么情绪,神情依然是淡定的,只不过那眸光却在宁七音身上轻轻掠过, 陆清雅点点头:“让三叔破费了!” 苏南卿向陆清雅递了一个眼神:“我看隔壁好像有间卖胭脂水粉的铺子,你陪我去看看吧!” 陆清雅会意,就要向陆景朝告别。 宁七音却拉住苏南卿的衣袖:“一起去吧!” 她知道那二人是什么意思,可就这么留下跟陆景朝单独相处,她心里总归是难为情的。 陆清雅却将苏南卿的衣袖从宁七音手里扯出来:“我们就在那里等你,你过会儿再来!” 说完,也不等宁七音反应,陆清雅便直接拉起苏南卿向楼下走去了。 宁七音无奈地看向陆景朝,二人自灯会一别,也是有日子没相见过,虽然赐婚的圣旨都收到了,却都不敢轻易迈出约见的那一步。 陆景朝心中虽然十分想和宁七音单独说几句话,怎奈眼下所处之地也不是能说话的地方,便示意宁七音一同下楼边走边说。 “饭菜可还合口?”陆景朝放慢步子,楼梯算不得宽敞,他与宁七音前后错了一级台阶,却还是能闻到她身上的馨香。 宁七音轻轻应了一声,心中想说有些浪费,到底不忍拂了他的好意。 二人默默走了几级,倒也无话,只是那种身旁有人的感觉让人心中甜蜜而踏实。 快要走到一楼大堂的时候,宁七音想起一件事:“有件事怕是要请三叔帮忙。” 有情人之间,总会有为对方做些什么的想法,总会想方设法让对方开心,好像看到对方开心自己便也会开心了。 陆景朝也常常想着,能为他的小姑娘做些什么,却没有让自己满意的想法。所以当宁七音说有事让他帮忙,他心中竟是甘之如饴,忙道:“有什么你尽管说就是,你我之间,何谈帮忙二字。” 宁七音听着,自是心中更觉甜蜜,一时觉得,两世为人,总算有个依赖。 当下便将坠儿弟弟的事告诉了陆景朝,想让他帮着找一找,毕竟陆景朝交际广泛,消息比普通人灵通许多。 虽然如此,宁七音还是觉得找人这件事很难,不过一个名字一处胎记,没有头绪的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陆景朝沉思了一下,便应承下来,竟对宁七音说:“想来并不太难,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说话间二人已走出酒楼,宁七音向不远处看了一眼,苏南卿说的那个胭脂水粉铺子就在那里。 宁七音看见那铺子,却迟迟不敢再将目光移回到身旁的陆景朝身上,因为她感觉到陆景朝正一直看着自己。 她转回头,只看陆景朝一眼就连忙躲开目光:“我过去找她们了。” 陆景朝双眸灼烫,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看着宁七音。 宁七音没听到他答话,一双似水秋瞳便又悄悄向他看过去,却不小心跌进他灼热的眸光中。 二人的目光只是胶着了一瞬,却像是互相倾诉了许久一般,留在心里的唯有甜蜜。 陆景朝恋恋不舍地 分卷阅读161 将眸光移开,才握了握拳,哑声道:“回去路上小心。” 宁七音含羞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便转身向那水粉铺子走过去了。 陆清雅见了她十分惊讶:“我们刚到你就跟过来了,没跟三叔说几句话吗?” 宁七音从苏南卿手中接过一盒香粉轻嗅了一下:“气味倒是还好,不知道粉细不细。” 正说着话,陆清雅突然朝门外挥手:“三叔!” 回首却见陆景朝正打马而过,宁七音与他对视一眼,不觉耳根又热起来。 陆景朝向她们几人微微一点头,目光又在宁七音身上落了一落,这才策马而去了。 待到宁七音回到家中,便见坠儿正在廊下编扇穗,脚边放着针线簸箩,里面彩色的丝线和各色珠子煞是好看。 听见院门处的动静,坠儿忙起身将手中的穗子放到簸箩里,快走几步朝宁七音迎了过来。 她扶住宁七音:“我见过二姑娘了。” 宁七音向周围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回屋去说。” 二人走回屋中,坠儿为宁七音倒上茶,才轻声道:“我去见了二姑娘,依着姑娘的意思答应了她。” 宁七音点点头,呷了一口茶。 “她知道姑娘和大少奶奶一同出门去了,告诉我说下次您二位再出去的时候要提前知会她。”坠儿将宁玲珑的要求原原本本的说给宁七音听。 宁七音点点头,微笑道:“那下次知会她就是。” 宁玲珑以为坠儿已经为她所用,心中十分得意,从宁七音最贴身的丫鬟下手,她就不信找不到机会扳倒宁七音。 只是自从坠儿答应了宁玲珑,每日带过去的消息无非是宁七音读了多久的书,去了老夫人房里,又见了苏南卿等等一些琐碎之事。 宁玲珑等了几日着实心烦,便向坠儿道:“以后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就不用跟我说了,她什么时候要出门,出门见谁,这类的事你留心一下。” 坠儿回去告诉了宁七音,宁七音想了一下:“你就告诉她这两日我打算和大嫂出门,我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宁玲珑又和陆见洺见了一面,想来陆见洺也为宁玲珑有孕的事烦心不已,短短几日竟是眼见着憔悴了。 宁玲珑少不得又靠在陆见洺怀里装柔弱:“我这几日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发现,偏偏又害喜犯恶心,我忍得好辛苦。” 陆见洺心乱如麻:“不如……这个孩子还是打掉吧!我们成亲的办法可以慢慢想,你这肚子却是不能等了!打掉了,一了百了就是了!” 宁玲珑心中气急,没想到这陆见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她就知道陆见洺指望不得,可如今又不好向陆见洺发作,于是便含着泪说自己舍不得,又说自己回去想想,让陆见洺放心,她肯定会以大局为重的。 坠儿还未将宁七音要和苏南卿出门的消息传给宁玲珑,就先得了一个让她无比惊喜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foxandcat的地雷,小扑街的我竟然也收到了地雷,惊喜。 ☆、第 83 章 第83章好消息传来 坠儿还未将宁七音要和苏南卿出门的消息传给宁玲珑, 就先得了一个让她无比惊喜的消息。 原来那日陆景朝对宁七音说打听坠儿弟弟的消息并不难,宁七音还以为他不过是让自己不用着急罢了,没想到短短几日, 他竟真的递了消息来,说坠儿的弟弟找到了! 宁七音虽然对陆景朝的本事佩服不已,可到底心中存疑,因此只跟坠儿说找到了像她弟弟的人, 让她去认一下。 坠儿从前只以为弟弟已经死了, 如今得了这个消息,一颗心激动不已,眼泪也不由地流了下来:“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们姐弟真是无以为报。” 说着, 坠儿便向宁七音跪下去。 宁七音忙上前搀她:“你莫要急着谢我。是与不是, 还是得见过才知道。” 坠儿站起身以衣袖擦泪:“不管是与不是,姑娘对坠儿的这份情意, 坠儿都会记一辈子。” 宁七音并未告诉坠儿她拜托陆景朝去寻她弟弟,因此当坠儿听到消息时,才会对宁七音加倍感激。 ************ 第二日一大早, 宁七音便依约带坠儿去了竹林, 远远地便看陆景朝带着一名年轻人等在那里, 莫说坠儿,就连宁七音也跟着紧张激动起来。 宁七音像是想要寻找支撑似的, 一下握住了坠儿的手腕:“若那人并非你弟弟,你也不要太过伤心失望。” 待到走近了些, 宁七音不由疑惑道:“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人?” 那个年轻人一身戎装打扮,看起来竟然也是一名武将。 陆景朝的目光早就黏在了宁七音身上,直到身旁人唤他“将军”他才回过神来。 那年轻人忍不住朝着宁七音 分卷阅读162 二人迎了几步, 然后看向坠儿试探地问道:“可是林儿姐姐?” 坠儿听到多年不曾听过的称呼,一时眼泪溢满了眼眶,口中却问道:“你是?” 那年轻人从坠儿的眉眼之间看出小时候姐姐的模样,一时也激动非常:“我是小树啊!那年姐姐带着我,我们在柳家堡外的耗子沟走散了,我找了姐姐这么多年,不想姐姐竟早就改了名字!” 坠儿的眼泪滚滚而落:“小树!你真的是小树!” 不用看什么胎记,也不用再多问什么,坠儿相信眼前的年轻人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她不由上前扶住柳树的双臂流着泪端详:“你都长这么大了!” 宁七音在一旁忍着眼泪,直看得鼻子发酸,却又从心里为他们姐弟相逢而高兴,一时之间竟是又想哭又想笑。 陆景朝又怜又爱地看着宁七音为别人的故事感动,默默地递过去自己的锦帕。 宁七音被陆景朝碰了一下才回过神,看他伸到自己面前的帕子,有着和从前一样的花纹,羞涩地笑了笑才接了过来。 陆景朝看柳树和坠儿开始说起二人失散后的经历,便向宁七音低声道:“我们去林中走走,让他们二人说说话。” 宁七音拭了一下眼泪,忙跟了上去:“还你帕子。” 陆景朝看了她一眼,眸中似有笑意:“你留着吧,免得以后还让我给你递。” 宁七音却坚持将帕子递还给陆景朝,娇嗔道:“我又不是没有。” 说着,她便向自己放帕子的地方摸去,却摸了个空。 陆景朝拿着自己的灰色锦帕,正等着宁七音拿帕子给他看。 宁七音抬眸看向他,神情发窘:“早上出来太急,忘带了!” 就连陆景朝这般一贯面无表情的人都忍不住扬起嘴角来:“看来我的也不能给你,下次忘在家里还是没得用,以后还是我给你备着。” 宁七音本来很喜欢看陆景朝的笑,只是这含了些戏谑的笑,让她微微撅起嘴来:“说得好像我不太灵光,什么都忘似的!” 陆景朝看她灵动的双眸,红润的薄唇,心中像是有一颗糖慢慢融化开来,直漫到了各个角落,让他忍不住想要宠她。 “以后的帕子,不管是你的还是我的,都不会染上一丝泪滴。”陆景朝停下步子,看着宁七音道。 他从戎多年,或对着敌人或对着将士,眼神一贯威严凛冽,却在遇到宁七音的时候,多了一种温情在里面。 就如同现在,他自觉克制着对她的深爱,那种喜欢却从他的双眸中,从他的话语中,从他不经意的举动中,一丝丝流露出来。 宁七音只觉脸上发热,轻轻垂下双眸,心中有感动与柔情泛动,却无法表达半句。 陆景朝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她艳若桃花的脸颊,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他不忍她受到一点惊吓。 陆景朝收回那只手,再次负手而立:“有许多新竹长出来了。” 宁七音也若无其事的抬眸向前望去:“许是才下了一场雨的缘故。” 去年也是在这边竹林,二人挑明了心迹,如今二人有圣上亲赐的婚约在身,再看这边竹林自是有许多感慨。 宁七音回首看了一眼,坠儿与那位武将已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拉着手说个不停。 宁七音心中欣慰,微微一笑转回头来。 “我记起来了!”宁七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向陆景朝道,“坠儿的弟弟我果然见过的!” 陆景朝的一双墨眸又染上了笑意,他静静看着莫名欢欣起来的宁七音,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就是那次王妃的赏梅宴,那名武官跟你说过话的!” 宁七音心中感觉这天下说大那么大,说小又这么小,她竟然一早就见过了坠儿的弟弟。 陆景朝眸中的笑意悄悄就含了酸:“随身的帕子会忘了带,一面之缘的人却能想起来。” 宁七音听他语气犹如上了霜,不由认真看了他一眼。 好像是……不太开心? 宁七音不由抿唇而笑,在她上辈子的记忆里,陆景朝是一个长辈,一直严肃得很,她对他的印象也非常刻板,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也有这种拈酸吃醋的时候嘛! 偷偷笑过之后,宁七音看着陆景朝寒潭般的双眸:“我能想起来,也是因为他在你身边出现过啊!” 一瞬之间,那寒潭便化作了春水,映着春日的朝阳生动朗润起来。 二人不曾直抒过胸臆,可偶尔一两句贴心的话就能让人对彼此坚定不移,春日清晨的竹林里,陆景朝和宁七音相视而笑,心中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可细想之下,又觉得一句也不必说。 分别之时,陆景朝向宁七音道:“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让人直接去找柳树,他能找到我。” 从前二人相遇大多靠缘分,若是有什么事,陆景朝很难及时得到消息,如今有了坠儿和柳树,再有需要他帮忙的事,宁七音就可以找到他了。 宁七音听 分卷阅读163 着,心里轻跳,脸上泛红,不过到底是抿唇点头:“嗯。” 声音软软糯糯,听得旁边的男子,只恨不得将她搂在怀里恣意地宠着。 只是到底克制住了。 ************* 从竹林回到家中,宁七音看坠儿面上喜色不减,便轻声嘱咐道:“宁玲珑还不知道你已经找到弟弟的事,暂且先不要对外人提起了。” 坠儿想到宁玲珑之前竟拿这种事欺骗自己,心中不由对她十分痛恨:“没有想到二姑娘竟是这种人,也不知道她要对姑娘做什么,姑娘可要千万小心啊!” 宁七音点点头,没再说话。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宁玲珑最最想要的就是嫁给陆见洺。 上辈子在宁七音与陆见洺成亲之后,宁玲珑见缝插针地与陆见洺暗度陈仓,逼死了病重的宁七音。 这辈子,宁七音倒是不会与陆见洺成亲,可因为陆景朝的辈分,宁玲珑嫁陆见洺看起来也不可能了。 所以宁玲珑如今要发疯,也是一门心思奔着毁了宁七音的婚事。可圣上的赐婚,她能如何? 坠儿心中对宁七音感激涕零,再看宁玲珑时,心中便觉厌恶不已。 “你确定明日宁七音和苏南卿要出门?”宁玲珑向坠儿确认道。 坠儿点点头:“二人都约好了,想去外面多转一会儿,跟夫人都报备过了。” “她们要去哪里转?可曾说有什么事?除了她们二人,还有没有别人。” 坠儿一一摇头:“只说在家闷了几日,随便转转罢了。” 宁玲珑记在心里,又假意向坠儿道:“做得好,你弟弟现在很好,等我办成这件事,就让你们见面!” 坠儿听她仍在哄骗自己,心中又气又恨,不由向宁玲珑问了一句:“二姑娘,弟弟可曾告诉你他叫什么名字?” 宁玲珑一怔,马上又笑开来:“你看我!总称呼人家柳公子,竟然连名字都忘了问了!” 坠儿只是笑笑,再未说名字的事,向宁玲珑屈了屈膝道:“房里还有活计等着,坠儿先退下了!” 转过身,坠儿脸上的笑便消失不见,用别人最在乎的事去拿捏人,这宁玲珑也未免太过阴毒。 待到第二日,宁七音和苏南卿结伴出门而去,坠儿又照吩咐去告知了宁玲珑。宁玲珑少不得说些好话来填坠儿,坠儿表面应承着,心中却十分不屑。 待到坠儿出了月苑,便听月苑的院门被人关上不说,还哗啦一声栓上了。 她看了一眼周围,见无人经过,便悄悄找地方藏了起来,盯着月苑的动静。 大概过了一刻,月苑的门再次打开,一位戴着幕篱的女子走出来,看那身形姿态,应该是宁玲珑。 坠儿于暗处躲着,心中暗暗纳罕,这宁玲珑因为容貌不够出众,一向注意自己的身形,怎么现在打量着,腰肢倒好像比从前粗了一些? 宁玲珑步子走得急,不一会儿就走出了好远。坠儿因此也来不及细想,又观察了一番周围无人才悄悄走出来,然后匆匆往宁国公府后门去了。 柳树正依约等在那里,坠儿出门向他交代了一番宁玲珑的穿着打扮,才回府做活。柳树则快步赶到宁国公府正门附近,在看到宁玲珑出门后便尾随上去。 宁玲珑也是边走边左右前后的张望,好在并没有看到什么熟人,她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 街上的行人大多悠闲自在,唯有她行色匆匆的一直前行。出门前她喝下了大半碗打胎药,她必须在药效之前赶到医馆去。 陆见洺拿不出法子来,她就必须赌上一把,就算这个孩子不要,也得想办法给宁七音弄个污名儿。 本来她是要把那碗打胎药悉数喝尽的,最后到底觉得若真没了孩子她就一点赌注都没有了,这才喝了半碗便停下了。 走到京城最大的医馆,宁玲珑已觉小腹隐隐作痛,她心里有点慌,却还是选中了坐堂大夫中年纪最长的那位直奔而去。 “大夫!”宁玲珑带着哭腔喊,“可不可以先为我诊治?我有了身孕,可腹中突然疼痛不已!” 医馆中不乏排队就医的人,那位老大夫面前排的人更多些,众人听到年轻女子哭诉,便有几人为她让出位置来。 却有妇人不肯让,口中说道:“生过孩子的人都知道,怀孕的时候是会偶尔腹痛的,看这位夫人年纪不大,想来是第一次生孩子,不用大惊小怪的!” 宁玲珑悲切道:“大嫂,并非我大惊小怪。像我们这种人家,哪里会出来看病的?我是今早喝了小姑递给我的一碗补药,然后觉得腹中疼痛才无奈之下跑出来了!” 众人纷纷大惊,他们早就看宁玲珑的打扮非富即贵,可却跑到这平民百姓会来的医馆来,不想竟然有这种隐情。 听了宁玲珑的话,他们心中已有无数猜测,猜测是那姑嫂不和,做小姑的给大嫂下了药,而大嫂却不敢声张,只能独自偷偷出来看大夫。 先前不肯让开的妇人自然也朝着这个方向猜测 分卷阅读164 ,感觉此事非同寻常,便忙站到一旁:“那你快先看看吧!” 那老大夫也忙站起身向宁玲珑道:“夫人这边请!” 宁玲珑一手捂着小腹便走到了老大夫案前,她暗自咬牙,冒了这么大的险,她非得把宁七音拉下来不可。 宁玲珑看着那块不知道被多少人搭过的脉枕,心里有点恶心。虽然她不是娇生,可在宁国公府的这些年却是确确实实惯养的,因此坐在这看起来不大干净的椅子上,她心里着实嫌弃的很。 可她还是忍着恶心将手腕放到了脉枕上,药都喝了,人都来了,她都忍了那么多,不在乎再多这一样。 先前的妇人轻手轻脚的凑了过来:“妹子,你是哪一家的媳妇呀?” 众人闻言也纷纷竖起耳朵来,这种秘辛人人感兴趣,就好像知道了别人家的丑事,就能对比出自己家多么和睦融洽一般。 宁玲珑故意像是犹豫了一下似的,才捏着嗓子悲戚道:“我是宁国公府的去年才过门的媳妇。” 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宁国公府去年娶儿媳时的热闹场面,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见过,没想到那位姑娘嫁到婆家,竟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 宁玲珑就是做的这种打算,以苏南卿的身份来偷偷看病。苏南卿已嫁做人妇,算起来怀孕的日子也对的上,这样别人才不会往别处想。 老大夫搭上宁玲珑的手腕,捻须把脉。 凑在宁玲珑身旁的妇人又向宁玲珑问道:“听说那家有两位姑娘呢,你说的小姑,是哪一位呀?” 宁玲珑拿帕子在幕篱下拭泪:“是后来从乡下回来的那位,七音妹妹。” 这是老大夫面色逐渐凝重,最后朝宁玲珑大惊道:“这是滑胎之象啊!” ☆、第 84 章 第84章这孩子没救了! 众人登时议论纷纷:“这小姑子也太狠了, 哪有给大嫂下药的?这可是人命啊!” 宁玲珑索性在幕篱下哭起来:“我还不曾告诉公婆,连夫君都不知道这个好消息,才跟七音妹妹说了这事, 竟然就落到了滑胎的地步!” 一旁的妇人义愤填膺:“她一个做小姑子的,凭什么这么欺负你?你才是嫁进宁家的媳妇,她迟早是要泼出去的水,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真是坏了良心!” 宁玲珑心中自得, 这事传的越开越好,最好闹他个满城风雨,闹到孙氏、老太太,甚至苏家那里, 就再好不过。 人人都会觉得是宁七音将苏南卿腹中的胎儿给害了, 任凭苏南卿怎么说自己没怀孕没落胎,别人都会以为她只是想息事宁人。 最好宁七音害自家嫂嫂的事传到宫里去, 不管皇上还是皇后的,认为宁七音失德,撤了那赐婚才好。 于是她故意抽抽搭搭地说起自己如何被宁七音苛待的事, 说表面上小姑和她极为亲热, 任谁看了不夸一句这姑嫂像亲姐妹? 谁知小姑暗地里却嫌她抢了家人的关爱, 处处使绊不说,如今又做下这种事, 她心中的冤屈真是没处说了。 满屋子的人,有等着看病的, 有坐堂的大夫,抓药的小学徒,全都停下来听宁玲珑哭诉, 然后个个义愤填膺的为她抱不平。 宁玲珑心中得意地盘算,宁七音和苏南卿今日出府,家中长辈并不知道她们去做了什么,等到宁七音逼得苏南卿落胎的消息传回去,宁七音在家中的地位只怕比自己都不如了。 便有人在旁边议论着什么“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说那宁家的小姑到底是个乡下野丫头,浅薄又恶毒,对自己大嫂做出这样的事。 又有人说听闻那乡下姑娘是宫里赐婚,赐给了陆家的那位将军,便引来一片惋惜之声。 在场的众人,大多经过战乱的年代,对陆家那位能平定战乱从而带来平静生活的年轻将军,都是敬重仰慕的。 而如今这么一位品行不端的姑娘指给了陆将军,大家心中都觉得不公不配。 宁玲珑只拿着帕子在幕篱下捂着眼睛嘤嘤地假哭,心里却得意的恨不能找个地方大笑一场。 正当群情激愤之时,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位嫂嫂!” 众人纷纷向门口望去,却见一个仙女儿似的姑娘,和一位容貌秀丽的年轻妇人正迈过门槛走进来。 宁玲珑心里一慌,没想到宁七音竟和苏南卿一起来了。 宁玲珑顾不得腹中疼痛,站起身道:“七音,你给我下药还不够,非得亲自来逼死我吗?” 宁玲珑觉得自己总归戴着幕篱,医馆中的众人也看不清她的容貌,索性将宁七音苛待大嫂的坏名声坐实,让她百口莫辩。 “你说你是我大嫂,那我身旁的这位又是谁?” 有人认出了苏南卿,便指着她向众人道:“那位才是苏家的姑娘宁府的儿媳,今年正月去烧香我见过的!” 便有人跟着附和:“对!我也见过宁家的大嫂,正是这位夫 分卷阅读165 人没错!” 先前一直在宁玲珑身旁打探消息的妇人,看着宁玲珑满脸疑惑:“那这一位是什么人?” 众人的目光纷纷聚到宁玲珑身上:“该不会是谁家未出阁的姑娘,有了身孕,才说自己是已成亲的妇人吧?” 宁玲珑再不敢待下去,若是被人揭穿了身份,她怕是只有死路可走了。当下,宁玲珑站起身扶住幕篱,于众目睽睽之下仓皇逃出医馆去了。 从医馆出来,苏南卿仍沉浸在震惊之中:“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尚未婚配就先有了身孕,置姑娘家的脸面与名声何在?” 宁七音没有说话,她也没想到宁玲珑竟然搞出身孕来,可见宁玲珑为了嫁给陆见洺,是何等的不择手段。 “这也便罢了,偷摸想个法子遮掩过去才是正事,她竟能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面败坏你的名声!” “这是被我们二人撞见了,若是今日被她得逞,我被公婆指责护着宁家的子嗣不利倒是小事,你在外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苏南卿越想越气,一贯平和的人竟连说话的声音都微微颤抖了。 “大嫂莫要真动肝火,为这种人不值得。”宁七音拉住苏南卿的手,“她如今说谎成性,已经没什么人信她了。” 苏南卿总算下定了决心:“不行!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能再替她隐瞒下去,我得要告诉父母亲知道!” 苏南卿的性子柔和,一向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从前撞见宁玲珑和陆见洺搂抱在一起,她都能做到不向任何一个人透露,此番也是气极,实在是忍不了了。 宁国公和孙氏为这个消息震怒不已,尤其是孙氏,只觉全身的血往头上涌,差点没气死过去。 苏南卿忙上前扶住她,宁七音则倒了一杯茶凑到孙氏唇边。 孙氏就着宁七音的手喝了一口,又顺了两口气,这才愤然道:“我们家怎么出了这么个寡廉鲜耻的人!” 宁国公也是痛心疾首:“我们捧在手心里养了十多年,怎么就一个没看住出了这种事?” 孙氏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向苏南卿问道:“你们可知道她与哪个男子来往密切?那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我们要尽快想个对策才是啊!” 苏南卿与宁七音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才向孙氏道:“儿媳不敢妄测,这些还须得母亲亲自过问。” 孙氏深吸一口气,这才皱眉吩咐人去叫宁玲珑了。 宁玲珑自知捅了娄子,孙氏才把屋里的下人撵出去叮嘱没有吩咐不能进来,她就“扑通”一声向孙氏跪下了。 “母亲我错了!”她跪着向孙氏爬行了几步,然后满脸泪痕地抬起头来,“是陆家公子说会娶我,我一时被他哄骗,才做出了这种事!” 她心中早已想好说辞,所以除了眼泪要现场挤出来,一串串的话说出来丝毫不见犹豫卡顿。 “本来我们想着能成亲,把我有身孕的事遮过去,不想姐姐要嫁陆家叔叔,我……” 宁玲珑含泪看了宁七音一眼,又转回头向孙氏哭诉道:“我为了姐姐能顺利成亲,为了不丢咱们家的脸,这才自行喝了药!” 孙氏一听就知道她不过在颠倒黑白,一时也不去问她为何喝了药又去医馆,也不问她假借苏南卿的名义诬陷宁七音,在她看来,苏南卿说的就是实情,再听宁玲珑的分辩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当下冷笑一声,心里有了主意。 ☆、第 85 章 第85章 恢复农女的身份 “我且问你, 你腹中的胎儿怎样了?”孙氏却不提其他,反而问起这个问题来,若是宁玲珑已然小产, 这事便封严了各人的嘴巴过去了。 宁玲珑心寒了一下,知道孙氏如今只顾宁国公府的脸面,根本不会顾她死活了。 好在不知道是那药效不够猛还是腹中胎儿格外命大,她不过腹痛了一阵, 见了一点点红, 再没有其他感觉了。 宁玲珑便照实向孙氏说了,说虽然有滑胎之象,可是胎儿并未落下来。 孙氏拧眉,这事太过棘手, 哪里是在这里说个三两句就能解决的?一抬眸, 她又注意到宁七音还立在一旁,不由暗自抱怨自己糊涂。 “七音先回去吧!”孙氏心中叹气, 怎么能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听这些。 宁七音也觉出来,相较于宁玲珑假借苏南卿之名构陷自己的事,孙氏更关心未能落胎的宁玲珑现在要怎么办。于是, 她也不想再听下去, 向宁国公和孙氏屈了屈膝, 便要离开了。 苏南卿见状向孙氏道:“母亲,我和七音一起走吧!” 孙氏却摇头:“你留下来, 以后这家总要你来当,帮着我想想办法, 经经事。” 于是,后来的事,宁七音都是从苏南卿那里听来的。 说是孙氏和宁国公合计了一回, 觉得终归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让宁玲珑打了胎,也未必就能保全宁玲珑或者宁国公府的名声。 分卷阅读166 况且这种事,凭什么就要女家这边单独扛着,男家却什么都不知的过太平日子? 所以到最后,孙氏决定带宁玲珑去见陆夫人和陆见洺,这事总归要有个说法才是。 听苏南卿说完,宁七音不过一笑,这种混乱的局面又岂是宁玲珑会怕的?上辈子宁七音亲眼看到她和陆见洺在一起,她都能给自己按个“疯病”遮她的丑事,这辈子的这点事,对宁玲珑来说可能根本不算什么。 苏南卿不由感叹:“还好你不用嫁给陆见洺那种人!” 宁七音想到上辈子那些,不由也在心中感叹,还好苏南卿这辈子不用嫁给宁正辉。 孙氏那边,她亲自带了宁玲珑去见陆夫人,让陆夫人很是意外。 陆夫人原以为既然宫里已经给陆景朝赐了婚,那她与孙氏定下的宁玲珑的婚事自然就不作数了,如今孙氏母女找上门来,她心中自然奇怪。 孙氏也不与陆夫人兜圈子,让陆夫人屏退下人之后,她便将宁玲珑有孕的事直说了。 陆夫人自然很是吃了一惊,她原本就不大喜欢宁玲珑,所以当知道宁玲珑不可能嫁给陆见洺的时候,她还长舒了一口气,不想如今宁玲珑竟连孩子都有了。 只是那陆夫人也不是普通人,她听了孙氏的话只是笑道:“我也是当娘的人,多少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这也不是一个人的事,所以你也别着急,容我回头问问见洺,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氏见她这种态度,心里不由冒火,却强压住了:“陆夫人这话就有点不合常理了,这孩子在肚子里是要一天天长的,您若是不紧不慢的,这事怕是就遮不过去了。” “那也得问问清楚再做打算呀?”陆夫人说的理所当然,反正有孕的不是她的女儿,她着什么急呢? 孙氏神情便难看起来:“咱们两家这么久的交情,陆夫人确定这事要这么办?” 陆夫人看孙氏不悦,双眼怒瞪着她,心中也担心孙氏闹起来,便不情愿地让人喊陆见洺去了。 陆见洺一向惧怕他母亲,如今在陆夫人面前,他自是不肯认的,只说宁玲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陆夫人看向孙氏有些得意:“您看,我就说其中有误会。不如您带玲珑回去再好好想想,今日的事我和见洺会为宁家保密的!” 孙氏恨恨地瞪了陆见洺一眼,想着自己从前觉得他没担当果然没冤枉他。 陆见洺只是心虚地低下头去,不敢看孙氏,也不敢看宁玲珑一眼。 宁玲珑早就做好了陆见洺会否认的打算,她对陆见洺的性子已经摸得透透的,在外一副风流倜傥翩翩公子的模样,在陆夫人面前半个不字也不敢说的。 看陆夫人眼含嘲讽地望向自己,宁玲珑却是微微一笑,自贴身处拿出一样东西来。 “我有陆见洺的贴身玉佩为证。”她拿着那块偷偷从陆见洺身上扯下来的玉佩冷笑,那种胜券在握的样子倒像是赢得了多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 陆见洺心里一慌,那块玉佩不见了许久,他以为只是自己不小心丢在了哪里,却不想落到了宁玲珑手里。 陆夫人脸色也变了变,埋怨地看了陆见洺一眼,转回头又想向宁玲珑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宁玲珑抢先开了口。 “我还知道陆见洺身上的一处胎记,在哪里,什么形状,需要我清楚说出来吗?”宁玲珑的眼神从慌乱的陆见洺扫到满脸不服气的陆夫人身上。 陆夫人知道这下也是无从抵赖,却着实不愿认宁玲珑肚子里的孩子。 宁玲珑缓慢而清晰地又说了一句:“孩子就是你们陆家的,若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只能豁出脸面不要去报官了!” 孙氏自然不想宁玲珑报官,宁玲珑不要脸面,宁国公府还要呢!只是,看陆夫人和陆见洺那种态度,又想着威胁他们一下也好,于是她便没有出声。 陆夫人果然犹豫了一下,她在心中衡量着,宁玲珑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就是陆家的没错,她本想着能赖过去,不想宁玲珑还留了后手。 其实宁国公府为了脸面倒不一定会报官,可宁玲珑这个人就说不准了,万一闹个鱼死网破,对陆国公府一点好处都没有。 可是眼下的情形,陆家确实拿不出什么说法来。陆景朝手里拿的可是赐婚的圣旨,宁玲珑腹中那个孩子,跟圣旨可是比不了的。 陆夫人叹口气,朝低着头的陆见洺瞪了一眼,才向孙氏道:“我家小叔和你家嫡姑娘是宫里的赐婚,咱们谁也改不了。可若是就让宁玲珑这么嫁进来,我们两家的辈分可就全乱了,这怎么行?” 孙氏一早也想过这个问题,可宁玲珑那架势肯定不会打胎息事宁人,所以孙氏倒是有一个想法。 “认真说起来,玲珑倒不是宁家的人,若她与七音单论,以她的真实身份嫁到陆家去,总不会乱了辈分吧?” 经过对宁玲珑一点一点的失望,再加上这种未出阁就有孕的事,孙氏心里已经不想再留宁玲珑在宁家了。这样的一个人,只会给宁国公府抹黑。 分卷阅读167 宁玲珑听到这话后,自然是心里一冷,她不敢相信地望着孙氏。 她知道,从孙氏提出来这个想法的时候,孙氏就已经抛弃了自己,已经不把自己当女儿看呆了。 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提出来而已,现在她提出来了,一切就成定局了,况且自己如今的情况…… 宁玲珑深吸了口气,痛苦地攥住了拳头,她还有别的路吗? 她是很留恋宁国公府姑娘的这个身份,她对这个身份的执著仅次于嫁给陆见洺,如今这两件事起了冲突,她只能忍痛舍了身份,以那农女的身份嫁进去陆家了。 农女的身份,嫁去陆家也行,只要能嫁进去陆家。 谁知陆夫人却是不依,笑了下,却是挑眉问道:“这样的话辈分倒是没问题,可宁夫人不妨想想,她那真实身份如何配得上我们见洺?”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继续日万了! ☆、第 86 章 第86章成了妾室 谁知陆夫人却是不依, 笑了下,却是挑眉问道:“这样的话辈分倒是没问题,可宁夫人不妨想想, 她那真实身份如何配得上我们见洺?” 听到这个,孙氏顿时明白了陆夫人的意思,不过她没有再说话,她觉得她能为宁玲珑想的已经都想到了, 还亲自带她来陆国公府讨要说法, 再让她多做什么却是不能了。 如今只要能勉强保住她的名声,算是给她一条活路,其它的,只能任凭她自生自灭了, 她再也不能多做了。 宁玲珑听到这话, 心里一紧,她焦急地望向陆见洺, 希望他能站出来说句话,她觉得就算陆见洺没那么喜欢她,可二人之间怎么也算是有情的, 况且如今她腹中有他的骨肉, 他总该为二人打算一下。 可陆见洺只是在陆夫人身后微微低着头, 他能觉到宁玲珑投来求助的眼神,可他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姿态没有动。他怕自己说错话惹陆夫人责骂, 同时,他觉得有自己母亲在, 自己不必说话。 宁玲珑不敢相信地望着陆见洺,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退路了, 她失望地从陆见洺身上收回眼神,向面露不屑的陆夫人咬牙道:“我愿意给见洺哥哥做妾!” 孙氏的眸光在宁玲珑身上落了一落,没有说话,宁玲珑做出了这种无法挽回的事,这后果自然还是得宁玲珑自己承担。 陆夫人轻笑一声:“那这就好办了,既然是给见洺做妾就不用麻烦了,直接抬过来就行了!” 孙氏心中多少是有些难堪,毕竟她把宁玲珑当亲生女儿养在身边十多年,让她真的把宁玲珑完全当成外人,来接受她给人家做妾的事,她也觉得有些脸上无光。 “既然这么说定了,那我便不多留了。”孙氏站起身来,“玲珑不以宁家人的身份跟陆夫人谈嫁娶之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回到府里,宁玲珑倒是跪在孙氏面前情真意切地哭了一场,说这些年的母女情分什么的。 孙氏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宁玲珑,想着那些曾经的情分是怎么一点一点被宁玲珑消磨殆尽的,最后说道:“我也不能真把你赶回乡下去,到时候陆府还是来这边抬人,只是从前我为你备下的嫁妆,却是不能悉数给你了,免得人家还是笑我不会教女儿。” 宁玲珑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管怎么说,她到底是要到陆家去了,腹中又有陆家的骨血,便是做妾也不至于太难过。 况且,这世上又不乏抬妾做妻的事,她年纪还小,以后的可能还多着呢! 只是虽然这么安慰着自己,可每每想起宁七音,宁玲珑就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宁七音回来,若不是宁七音勾搭了那陆家叔叔,她何至于要给陆见洺做妾! 这边宁玲珑去陆府做小的事刚定下来,宁国公府便赶着办宁正辉的婚事。如今宁玲珑的事在外面还尽量瞒着,虽说她是以乡下身份抬去陆家,可孙氏还是怕影响宁国公府的声誉,便想着趁宁玲珑出阁之前,赶紧把宁正辉的事办好。 而宁玲珑做妾的消息好像就是从宁正辉成亲之后散播开来的,许是那日的宾客有消息灵通又多嘴的,一传十十传百,这满燕京城的人就都知道,宁国公府的那位养女,要恢复乡下女的身份,去给陆家公子做妾了。 宁正辉成亲那日,宁七音自然又见到了作为宾客前来的陆景朝,只是二人并未有机会好好交谈。 只是在影壁后走了个对面的时候,很简单地说了两句。 “没想到你要面对的是这样的事。”陆景朝记起柳树向自己回禀那日医馆之事,一想到她身边有人会利用各种机会陷害她,他就止不住的心疼,看向宁七音的眸中便诸多怜爱。 宁七音微微仰着头,向陆景朝微笑:“好在我吉人自有天相!” 她也是十几岁的姑娘,便是平日里再怎么娴静稳重,也会有俏皮灵动的一面。 陆景朝尤爱她偶尔露出的活泼,便是一向肃穆的墨 分卷阅读168 眸中也不觉带了笑意。 “是你聪明才躲了过去。”陆景朝连唇边也染上了笑,“我这次可夸你聪明了!” 宁七音知道他是想起那次造斑竹的事,不由又微微红了脸,心中却是甜的犹如喝了玫瑰香露一般。 便有丫鬟来寻宁七音,二人便分开了。 也是这日之后,宁玲珑做妾的事传遍了京城,人人说起来都要在背后笑她,说她明明能以宁国公府姑娘的身份再寻个不错的人家,偏偏要去给人做妾,还是以乡下那个身份。 这消息转了一圈再回到宁玲珑耳朵里,自然又多了几句嘲讽和讥笑,宁玲珑自己气得要死,却是毫无他法。 夏若梅这辈子嫁给了宁正辉,上辈子的脾气却是丝毫未改,听说宁玲珑要去给陆家做妾,她便在宁正辉面前冷嘲热讽了一番,说自己这辈子没丢过这样的脸,小姑子竟要去给人家做小。 话说得难听了,宁正辉难免护着宁玲珑说了几句,夏若梅哪里肯依,撒泼耍赖地哭了一场,扬言要闹到老太太那里去,吓得宁正辉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只差没下跪了。 宁玲珑听闻此事吃了一惊,她原想着当日上山,夏若梅与她同乘一轿时,看起来也是知书达理的姑娘,怎么一嫁了人就泼赖至此? 宁玲珑不甘自己在夏若梅那里太过不堪,就打着与新嫂嫂聊天的旗号,跑到夏若梅面前挑拨去了。 说自己做妾完全是被宁七音逼上了绝路,说是宁七音贪图她宁玲珑的那份嫁妆,所以才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宁玲珑本就能说会道的,夏若梅对她又没什么了解,自然是信以为真,将那乡下回来的小姑直看得一文不值。 “说起来,”宁玲珑委委屈屈的,“就算母亲不给我的那份嫁妆,那些东西也该留给大嫂和二嫂才是,自古以来,家里的东西什么不是留给家中儿子的?可七音姐姐她……” 宁玲珑故意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道:“许是姐姐在乡下过的日子太苦,所以才对钱财之物格外看重吧!” 就这么几番话说下来,夏若梅被她挑得火冒三丈,最后干脆跑到院中叉着腰破口大骂起来。 宁玲珑少不了要装模作样的上前劝解一番,夏若梅一把甩开她,向着墙外喊道:“二姑子怕她,我可不怕她!她算个什么东西?半道回来的也有脸跟哥哥们争财物?满天下打听打听,谁家的姑娘一点脸面也不要的想挖空娘家?呸!没见识的东西!” “这还没嫁人呢就算计娘家的东西,要是嫁了人,岂不把宁国公府都给卖了去巴结婆家?” 那夏若梅安静的时候看着也是个端庄持重的,谁知道骂起街来竟比市井泼妇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南卿得了消息气冲冲的到了这边指责夏若梅,莫说这里是宁国公府,便是乡下农家,也没有这样在公婆眼皮子底下骂小姑的道理。 夏若梅自是不服:“你能忍得,我不能忍,我在娘家长这么大,处处掐尖儿要强,没道理才嫁到婆家就受这种窝囊气!” “你受什么气了?”苏南卿从前和夏若梅虽然算不上有多深的交情,可二人之间也是比普通朋友要好些,她也没想到夏若梅竟然还有这样不讲理的一面,一时之间也觉得自己从前看错了人。 “你都觉不出来?”夏若梅插着腰,竟没了做姑娘时的矜持,隐约透出一丝粗鄙,“你眼睛里揉砖头我都不管,可我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苏南卿跟她讲不通,只能忍着气去了乐苑。她担心宁七音听了伤心难过,便想着要劝慰小姑一番。 宁七音正在练字,见苏南卿面色不好看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苏南卿担心直说会让宁七音生气,便绕着弯子说夏若梅如今嫁过来,好像跟从前不一样了。 宁七音淡淡一笑,打断了她:“二嫂在院里骂我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大嫂倒也不必兜圈子。” 苏南卿见宁七音已经知晓此事,便蹙眉劝解道:“想来她是背后受了什么人挑拨,你也不必往心里去。” “受人挑拨的也不在少数,像这样会在院子里破口大骂的,恐怕没几个。”宁七音嘴角噙着笑,这夏若梅的泼妇本质还真是两世不改。 苏南卿沉默了一下,到底叹息一声:“没想到她会是这种人。” 撒起泼来真是谁的脸面都不顾了。 宁七音看苏南卿倒比自己还要在意,就忍不住反过来宽慰她:“这种人倒也还好,明里都亮出来了也不怕她暗地里使绊子,自己就把自己名声给作没了,谁又会信她呢?” 苏南卿轻轻拍了拍宁七音的手:“难为你看得开。” 宁七音笑得明媚:“看不开的话,也要像她那般站院子里骂回去吗?” 苏南卿想象了一下,忍不住同宁七音一同笑起来。 本就一个府里住着,夏若梅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孙氏岂有不知道?之前夏若梅跟宁正辉闹她也听说了,只是懒得去管儿子儿媳的事,便当不知道过去了。如今,那小儿媳骂宁七音,孙氏再也忍不了了 分卷阅读169 。 她将夏若梅叫到自己房中训斥,想着纵然是新妇也须得敲打一下。 谁知那夏若梅是个混不吝的,竟将宁玲珑那套宁七音要多占嫁妆的事说了出来,到最后跟孙氏说话也不怎么客气起来。 孙氏便说夏若梅这么大的一个人,竟然那么容易就受了人挑拨。 “那样扯着嗓子在院子里叫骂,听见的人笑我宁国公府也就算了,你有没有想过,人家背后要怎么笑你父母,教出这样的女儿来?” 夏若梅丝毫不觉自己有错,被孙氏这么一说,又觉得孙氏指桑骂槐的连自己父母都指责了,不由在孙氏房里嚎啕大哭起来。 孙氏一时有些目瞪口呆,她还未见过这样的年轻媳妇,竟然一言不和就哭闹起来,她就算想呵斥,竟然也会担心自己的声音压不过夏若梅的哭声去。 好在宁正辉得了消息,匆匆赶了过来,孙氏少不得将一腔怒火撒在他身上,伴着夏若梅的哭声将宁正辉好个骂。 谁知那夏若梅虽然自己对宁正辉也是撒泼叫骂,却容不得别人骂自己夫君,直哭着嚷婆婆欺负他们二房,竟然一转身跑回娘家去了! 孙氏差点背过气去,直到宁七音来含章堂看她,她都余怒未消,在那里发脾气。 ☆、第 87 章 第87章泼妇在家 孙氏差点背过气去, 直到宁七音来含章堂看她,她都余怒未消,在那里发脾气。 “有这么一个泼妇在家里, 只怕是家务宁日了!”孙氏简直有些欲哭无泪,她给儿女们立规矩这么多年,不想在儿媳面前竟然会立不起规矩来。 这种事宁七音也不好出主意,于是只是劝慰几句, 又亲自喂孙氏服下安神汤, 让她好好歇上一歇。 孙氏躺在榻上,握着宁七音的手:“让你受委屈了!” 宁七音低头苦笑一下,上辈子的自己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孙氏会有这样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吧? 她抬眸安静地望向孙氏,心中再觉不到什么波澜:“母亲说的哪里话, 有母亲护着, 我怎么会委屈?” 孙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甚至有微微的颤抖, 她闭上眼睛:“你也回去歇着吧,二房的那些事以后别听,也别往心里去。” 夏若梅一气之下跑回了娘家, 孙氏还没来得及让宁正辉去把人接回来, 夏若梅的几个哥哥就找上了门。 他们倒也不难为宁家长辈, 只说宁正辉对自家妹子不好,要宁正辉上门给夏若梅赔礼道歉。 宁正辉没有法子, 只得往夏家走了一趟,谁知竟是一个人回来的。 家里人问起来, 宁正辉说是夏若梅还让宁七音去道歉才肯回来。 宁国公府听了这过分的要求都气愤不已,唯有宁玲珑在角落里拿着帕子便扇风便偷笑。 宁玲珑从前只是为了摆脱宁正辉的纠缠,也为了在自己的阵营添一位家世容貌都过得去的帮手, 所以才极力劝说宁正辉娶夏若梅。 没想到,夏若梅的表现真是超乎宁玲珑的想象,虽然称不上帮了她大忙,但是能让宁七音难堪,宁玲珑就会觉得很高兴,非常高兴。 孙氏气得头痛病发作,只半闭着眼睛让丫鬟给按摩头部,半天不说一句话。 宁国公则将怒气冲宁正辉发作出来:“娶妻娶贤!你是怎么挑了这么一个人,把府里搅得上下不安!” 宁正辉心中也委屈,却是说不出半个字,幽怨地看了宁玲珑一眼,却见宁玲珑一帕遮面,看不出什么表情。 宁正锦气愤道:“便是不去道歉不去接她又能怎样?” 孙氏一口气缓过来,咬牙发狠道:“对!就是和离又怎样?天下姑娘那么多,我们正辉还愁找不到好的?” 宁七音想说些什么,却被苏南卿拉了一把。 苏南卿向宁七音轻轻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宁正辉哭丧着脸:“大家说的是,我是不怕和离。可那几个大舅哥都不是善茬,还有老泰山和丈母娘,看起来都不是好相与的,只怕他们闹将起来,最后还是咱们宁国公府落个没脸。” 孙氏闻言颤声“哎哟”了一声,自己在心口揉了揉:“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母亲不必动气,我去一趟就是了!”宁七音面上像是没什么表情,叫人看不出情绪。 苏南卿没能拉住她,有些懊恼。 宁正锦则直言道:“七音做错了什么事要向她道歉?” 孙氏也拿不出什么别的法子,见宁七音主动说要去,她便没有拦着,不然她也不知道这闹剧怎么收场。 只是她心中仍是有气,一眼看见角落里的宁玲珑,便向她怒道:“你也一同去!若不是你挑事,又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自打定下做妾的事,宁玲珑也破罐破摔了几天,反正孙氏也不会给她陪嫁什么,她又是以乡下身份嫁去陆家的,这宁国公府对她的意义不过只是暂住而已。因此,她便愈发不把孙氏放在眼里。b 分卷阅读170 r   “母亲这话说的不对吧?”宁玲珑摆明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二嫂指明让姐姐去道歉,我去算怎么回事啊?” 她顿了顿,到底把那句“我又不是宁国公府的人”给咽了下去。 现在人人知道她是乡下出身,鸠占鹊巢了这么久,连个好姻缘都没捞到,最后上赶着给人做妾,她都成燕京城的笑话了,还有什么说不出做不出的? 孙氏冷哼一声:“你和七音一起去,要道歉你来道,七音去只是给他们夏府一个面子,你要是不能让你二嫂满意,接不回来你二嫂,那你也别回来了!” 宁玲珑一时气结,虽然她会以乡下身份被抬到陆家,可她并不是真的回到乡下上轿,在宁国公府被抬出去,是她最后的脸面,因此她最后还是不得不向孙氏低头。 宁玲珑恨恨地瞪了宁七音一眼,心中恨不能将宁七音撕成碎片。 “我陪着去也可以,”宁玲珑看向孙氏,满脸的不甘,“道歉也可以,但若是二嫂非得让姐姐道歉,那我也没办法。” 孙氏只是想让宁七音少受些委屈,却也没指望那夏若梅真的会只接受宁玲珑的道歉。 她叹息一声:“七音看着办吧,不管她回不回来,母亲都不会怪你。” 宁玲珑觉得自己彻底是个外人了,孙氏逼着她把夏若梅哄回来,却对宁七音那样宽容。 宁七音只是淡淡笑着:“母亲放心,我和妹妹一定会把二嫂接回来的。” 宁国公也忍不住幽幽叹息:“家门不幸……” 出发前,孙氏拉着宁七音欲言又止,她何尝不知道宁七音无辜,可面对一个泼妇,讲理的人反而无处讲理。 宁七音澄净的双眸仍是安安静静的:“母亲不必忧心,待会儿我们就和二嫂一起回来了!” 孙氏为了夏若梅的事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几岁,她又叹息一声:“回头我让你二哥给你赔不是!” 宁七音只是淡淡一笑:“天色不早了,母亲请回吧,我这就去了。” 让宁正辉给她赔不是么?她还真不稀罕。这辈子有那么一个泼妇磋磨宁正辉,就已经足够了。 马车之上,宁玲珑向宁七音冷笑:“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家中人人都疼你爱你偏心你,还有那么好的姻缘等着你。” 宁七音唇边带着笑,眼神像是没什么温度一般看向宁玲珑:“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听你这么一说,我确实应该得意!” 宁玲珑心中又燃起怒火来,可偏偏那话头又是她自己挑起来的,宁七音举重若轻地回了一句,宁玲珑真是无言以对。 她恨恨地转过头去,不再看宁七音一眼。宁七音恬淡的样子,总让宁玲珑有种撕碎东西的冲动。 快到夏家的时候,宁玲珑又想到了让自己高兴的事。 像夏若梅这种人,闹过之后尝到了甜头,只怕以后会常常闹起来。这一次她气不顺让宁七音来道歉,下一次她很有可能会故技重施。 反正宁玲珑很快就要到陆家去了,而宁七音还要在宁国公府待嫁,这一个府里住着,相信夏若梅有的是法子找宁七音的麻烦。 宁玲珑暗自笑着打量了宁七音一眼,想到以后宁七音会熟门熟路的常来夏家请夏若梅回去,她先前的那些积郁竟然一扫而光了。 在夏府门口下了车来,宁七音竟意外地看到柳树牵了两匹马在不远处的树下等着,本想过去问一句,夏府的门房已开门请她和宁玲珑进去,于是她便和柳树招了招手,迈进夏府去了。 游廊之上,宁七音回想着柳树守着的那两匹马,好像有一匹是陆景朝的,难道他在这里? 一颗心像是漏跳了两下,宁七音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微微发热的脸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前行。没想到会这么巧,二人竟然会同一天到夏家来。 正要往夏若梅住的方向转弯,便有小厮匆匆迎上来,说是夏老爷和夫人请二位姑娘去厅堂说话。 带路的丫鬟便向前一指:“二位随我来!” 一面走着,宁玲珑一面泛起嘀咕:“怎么?还要三堂会审不成?这种事去什么厅堂?去她房里说几句,向夏家长辈打个招呼不就走了?” 宁七音没有说话,反正不管是为什么,待会儿就能知道了。 宁玲珑见宁七音不与她讨论,不由皱眉道:“若是夏家仗势欺人,把长辈都摆在那里,我可不道歉啊!丢不起那人!” 说话间,几人已行至厅堂门口。如今已是阳春三月,那待客的厅堂门开着,正看见夏若梅的父母端坐于中堂椅上,脸上的神情客气而谨慎。 而陆景朝则在尊客的位置坐着,才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倒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内敛。 他早已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却只是在夏家丫鬟通报的时候向门口微微侧目扫了一眼。 夏夫人忙笑着让了座,这才笑道:“原应让二位亲家姑娘去若梅房里,刚好陆将军在这里,说都不是外人,便将二位请来了。” 宁玲珑乐得不用向夏若梅道歉,便当着陆景 分卷阅读171 朝的面直言道:“我和姐姐是来接二嫂回家的,若是没什么别的事,就让二嫂赶紧跟我们走吧,母亲还在家等着呢!” 宁七音坐在陆景朝对面,她抬眸看了他一眼,用眼神问他怎么在这里。 陆景朝接了她的眼神,却将目光移到别处,也不知道是他没懂,还是没办法用眼神回答。 夏夫人心底自是看不起宁玲珑,听了她的话却是向宁七音道:“不急,二位姑娘才来,吃杯茶再走!” 夏夫人一向将夏若梅捧在手心里养着,从小到大全家人都事事依着她,此番哭着跑回娘家来,夏家的两个儿子直说要将宁国公府砸了,要不是夏老爷想着以后两家还得相处走动,只怕早就闹得无法收场了。 如今夏若梅要宁七音上门道歉,若是就这么让夏若梅跟着小姑们回宁国公府去,以后这两个小姑谁还会把夏若梅这个二嫂当回事? 所以夏夫人是故意拖延着,想等陆景朝离开,然后再说宁夏两家的事。 夏老爷与陆景朝从前并无来往,偶尔在酒局上见到了,一起喝过两次酒,也算不得什么交情。不知怎么回事,陆景朝只说今日刚好路过,就上门讨茶喝来了。 陆景朝年纪轻轻便封大将军,这几年在朝中风头正盛,夏家人不敢怠慢,这才老爷夫人的都小心陪着,说些客套话。 宁玲珑见夏夫人看都不看她一眼,索性也不再说什么,接夏若梅回府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夏家不让她见夏若梅,可别说她没道歉。 宁七音则端起茶杯浅尝一口,向夏夫人笑道:“好茶!” 一时之间,屋中众人各怀心思,竟突然沉默下来。 这气氛正诡异着,忽闻窗外有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便听夏若梅嚷道:“既然人来了怎么不见去向我道歉?” 话音才落,便见夏若梅一身明黄色的衣裙从门口跨了进来。 夏夫人忙站起身来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夏若梅直朝宁七音走了两步:“给我道歉!” 宁七音才放下茶杯,缓缓抬眸看向气势汹汹的夏若梅,才要开口却被人抢了先。 “不知道七音是犯了什么错要向你道歉?”陆景朝再无方才闲在的样子,面似沉水,话如寒冰。 ☆、第 88 章 第88章对付泼妇的手段 夏若梅这才看到陆景朝坐在那里, 微怔了一下继而嘲讽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我未来的妹婿!” 夏夫人在陆景朝开口后就想拉夏若梅一把,示意她不要说话了, 却没想到到底是夏若梅嘴快了一步。 夏老爷见夏若梅对陆景朝态度有些轻视,心中很是不安,陪着笑脸向陆景朝道:“小女不懂事……” 陆景朝却只是摆摆手,盯住夏若梅道:“说的原也没错。” 夏若梅见他双目似有寒光, 心里也不由畏缩了一下, 嘴上却强硬道:“怎么?你要替小姑向我道歉吗?” 宁玲珑端着茶杯从旁微笑,她真是打心里佩服这位二嫂,有理没理的,只要不管不顾的闹就行了。 陆景朝周身都像散发着寒气似的:“我是问你, 七音做错了什么?” 夏若梅心里一颤, 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夏夫人忙站出来打圆场:“不过是小孩子打打闹闹,哪有那么多事!” 本来夏若梅被陆景朝一吓, 都不打算说话了,可夏夫人一劝,她那种“这是在我家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劲头又上来了:“她碍着我了!” 夏夫人直皱眉, 这个女儿从前虽然娇蛮些, 可还是挺可爱的, 怎么今日这样让人头大? “怎么碍着你了?”陆景朝步步紧逼,好像下一刻就要喊人给夏若梅上刑一般。 夏若梅心虚的后退了一步:“她占了宁玲珑的嫁妆!” 说出了这一句, 夏若梅像是抓住理了似的,又叉腰大声嚷了起来:“宁家给宁玲珑准备的嫁妆, 不给宁玲珑了那也是宁家的,是要分给宁家男丁的,凭什么她要一个人占两份?” 宁七音在一旁不由嗤笑一声:“谁说我要占宁玲珑的嫁妆?” 宁玲珑听到自己名字反复被提到, 心中顿觉不妙,她忙勉强笑着拦在夏若梅面前:“二嫂!二嫂听我一句,这事是我不对,我不该给二嫂添堵,我错了!” 宁玲珑自然不会承认是她在中间挑拨,只是陆景朝在这里,她觉得自己绝对占不到什么便宜,所以当机立断向夏若梅道起歉来。 “二嫂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就算了吧,不如就此跟我们回去,二哥还在家等着你呢!”宁玲珑陪着笑脸,只希望夏若梅能听她一句。 可惜她说了许多,夏若梅只记得宁七音的那句。 “你管谁说的做什么?”夏若梅不怕宁七音,向宁七音说话时也是瞪着眼睛要吃人的样子。 “总之你要向我道歉!” 陆景朝一步横在宁七音身前,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分卷阅读172 “你口口声声要七音道歉,就因为七音嫁妆之事?” 夏老爷也站起身来,和夏夫人对视了一眼,无力地发现他们好像也管不了了。 “对!”夏若梅干脆的承认,“怎样?” 宁玲珑从旁拉住夏若梅的衣袖:“二嫂算了吧!” 夏若梅愤怒地一甩,险些将宁玲珑甩到一旁摔倒。 宁七音只看到宁玲珑在一旁稳住身形之后,脸色苍白的摸了一下小腹,却没看到夏若梅的动作。 陆景朝的后背宽阔结实,宁七音很想碰碰他,让他往一旁挪一下,不要妨碍她看夏若梅撒泼。 陆景朝轻笑一声:“你的手是不是伸的太长了?” 宁七音听着这声轻笑,突然感觉到一种危险的气息,让她立马打消了让陆景朝挪一下的想法。 “你们两家内宅的事,原本不该我来评判,”陆景朝的声音像是自寒潭深处发出来一般,带着彻骨的寒意,“可既然我碰上了,又关系到我未婚妻,我就不得不说几句。” “据我说知,宁国公府尚未分家,既是没有分家,家中财物如何归属,自然是家中主母做主,你如何就认定那份嫁妆应该是你的?” “再者说,七音何尝是看重身外之物的人?”陆景朝扫了一眼众人,“退一万步讲,七音很快就会嫁给我,我不敢说有黄金万两,可哪怕不算这些年的宫中赏赐,只我自己的产业,又比你们宁家的那两份嫁妆多了不知多少。” “她会将区区一份嫁妆看在眼里?你未免也太看低了她!” 宁七音看着陆景朝宽厚的背影心想,她是真不知道陆景朝那么阔绰,上辈子只知道他是陆家最有出息的子弟,根本不曾深入了解过。不想陆景朝不但年纪轻轻便建功立业,连家财也攒了那么多。 夏若梅被陆景朝说的哑口无言,她自己嫁的宁正辉还在公中吃饭,陆景朝的财富恐怕已经抵得上一个宁国公府了。 这么想着,宁七音确实没必要抢占宁玲珑的那份嫁妆,不但如此,就连宁七音自己的那份嫁妆,看起来陆景朝也是毫不在意。 可夏若梅何曾在人前落过下风,她看不到被陆景朝护着的宁七音,一侧头就看到在一旁神色复杂的宁玲珑。 宁玲珑被夏若梅推了一下,先是吓了一跳,怕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待到稳了下来,她惊诧地发现陆景朝在为宁七音说话。 那样一个冷峻威严的人,一个像是永远都没什么感情的人,竟然为了宁七音跟一个泼妇讲道理。 她沉浸在震惊之中还未回过神,便又被夏若梅拉了过去:“你说,宁七音是怎么占你嫁妆的?” 宁玲珑迅速在心中判断了一下眼下的形势,莫说夏家父母都顾忌陆景朝的身份,便说他是陆家的长辈,宁玲珑也不敢得罪他。 “二嫂,”宁玲珑陪着笑,“我何时说过是姐姐占我嫁妆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夏若梅见宁玲珑不承认,心中气得恨不能一掌扇过去,她咬牙向宁玲珑道:“你自己说过的话,当真忘了?” 宁玲珑心中一急,眼圈倒红了起来:“二嫂,我早就说了,这事是我错了,我给你赔不是,你就原谅了我吧!” 夏若梅此时倒明白了,原来这宁玲珑是故意在她面前挑拨,然后她自己从旁看热闹。 她当下甚至都不多想,扬手就给了宁玲珑一掌:“你也配跟我说话!” 宁玲珑不防挨了一掌,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可那种疼却比不过她心中的难堪。 她突然发现,为了嫁给陆见洺,她好像丢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宁七音总算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陆景朝的后背,然而他却纹丝不动。 众人似乎谁都没想到夏若梅会出手打人,空气都像是凝滞了一般。 宁七音又戳了戳陆景朝,她真的很想看看前面的热闹呀! 陆景朝似乎是觉到了,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回头看了她一眼。 宁七音忙用带着渴求的眼神看过去,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让开一点。 谁知道陆景朝只是向她微微一点头,眼神像是说“别怕,有我”似的,然后就转回身去。 宁七音对着他的后背暗自叹气,还以为二人心意相通了呢,看来还差得远。 宁七音凝神去听,便听到了宁玲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压抑着一点一点吐出来。 宁玲珑开口的时候,因为太过克制而使得声音有些许的发颤:“二嫂……如今……我歉也道了,你打也打了,没什么事就随我回家去吧!” 夏夫人虽然也在心中瞧宁玲珑不起,可到底宁玲珑做了那么多年宁国公府姑娘,从前的气势多少还在,夏夫人也不敢表露得太过明显。 尤其是夏若梅一掌打下去,连夏夫人都觉得有些过了。 “若梅,”夏夫人总算拉住女儿的胳膊,“听我一句劝,跟你两个妹妹回家,好好过日子吧!” 夏若梅虽然打了宁玲珑,可到底在陆景朝面前折了面子,心 分卷阅读173 中还是不解气,一扭头跺着脚朝夏夫人哭起来:“母亲!他们都欺负我!” 夏老爷在一旁连连叹息,若是没有陆景朝在,他和夏夫人自然由着夏若梅闹,反正是在自己家,谁又能如何? 可如今陆景朝在这里,而且还一副得罪了宁七音就是得罪他的样子,夏老爷便是再宠着这个女儿也不得不说一句话了。 “好了!你闹也闹了,两位小姑亲自过来请你回去,给你的面子还不够大?快回去吧!” 夏若梅正伏在夏夫人肩头哭得委屈,听了夏老爷的话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父亲!” 陆景朝总算向一旁挪了一步:“你冤枉了七音不说,还强人所难的要她上门道歉,如今误会澄清,你是不是该向七音道个歉?” 夏老爷和夏夫人登时觉得头大,他们本来觉得夏若梅哭一场把她哄回婆家去就完了,谁想到陆景朝还有这么一出。 夏若梅惊得都不会哭了,竟然有人让她向别人道歉! 回过味来的夏若梅蹭了蹭眼角的泪水:“莫说你现在还没跟宁七音成亲,就是成亲了,你也不过是我们正辉的妹夫,你凭什么让我一个做嫂子的向小姑道歉?” “先不说不管成不成亲七音我都要护着,便是当今皇上还会下罪己诏,你又凭什么拿一个嫂子的身份来压人?” 视线开阔的宁七音总算看清了恼羞成怒的夏若梅、脸上顶着巴掌印的宁玲珑,和表情尴尬的夏家父母。 她又忍不住朝一旁的陆景朝看了一眼,虽然还是冰山一样的表情,可她莫名就觉得他可爱起来。 他明明惜字如金的一个人,却为她跟一个妇人据理力争,感动夹杂着甜蜜充斥在宁七音的心中。 陆景朝面对夏若梅是一贯冷峻的表情,他站在那里便是不说话也会让人有很强的压迫感,如今他凛冽的眼神盯着夏若梅,正等她回答。 ☆、第 89 章 第89章 “你是哪里爬出来的畜生!” 望着眼前的一切, 夏若梅总算认清了一个事实,宁七音或许好惹,她背后的陆景朝却是一点也不好惹。 就算他们成了亲, 陆景朝真成了宁正辉的妹夫,她夏若梅也没办法拿嫂子的身份说事。 夏若梅想到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就好比国丈,那是皇上的岳父, 可见了皇上不还是要磕头?哪个国丈会以岳父的身份去压皇上? 想通了这一点, 夏若梅不得不向陆景朝低头,可是道歉的话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夏夫人见状又心疼起女儿来,勉强笑着向宁七音道:“你这二嫂也是一时糊涂,我……” “母亲!”夏若梅猜到夏夫人要说什么, 急忙打断了她。 夏若梅转向宁七音, 语速极快,生怕自己慢一步就会让夏夫人把未说完的话说出来:“这件事是我受了人挑拨, 小姑你不要往心里去!” 宁七音惊诧于夏若梅竟然肯服软,上辈子她嫁给大哥之后,可是天不怕地不怕, 无理也要搅三分的。 “二嫂这话说远了, 都是一家人了, 又有什么值得往心里去呢?二哥都想二嫂了,二嫂还是同我们一起回去吧!”宁七音浅笑着说道。 夏夫人忙拉着夏若梅:“回去吧!我还给你公婆备了些补品, 你随我收拾一下就跟小姑们回去!” 说完,夏夫人向陆景朝等人点了一下头, 便拉着夏若梅向外走去了。 夏老爷心中的尴尬稍缓,可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把夏若梅说得哑口无言的陆景朝,借口去看看夏夫人母女, 也离开了厅堂。 宁玲珑五味杂陈地看了陆景朝和宁七音一眼:“我去门口等他们。” 宁玲珑站在门外,衣袂被风吹得飘过门口的时候,宁七音的视线刚好看到。 “你怎么在这里?”宁七音极小声地问陆景朝,门是开着的,二人说话的声音稍大些就会被外面的人听到。 好像自夏家人出去之后,陆景朝身上的寒意就渐渐散去了,尤其现在只剩他们二人,他就像是从紧绷变得放松了一般,眸底又浮出宁七音熟悉的笑意。 “碰巧路过。”陆景朝看着宁七音,像是要把她印到自己眼睛里一般。 宁七音被那灼热的目光烧得脸上一红,微微低了低头。 “我说过,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怎么不听?”陆景朝的话像是责怪,语气却是宠溺的,便是不看他的神情,也能想象到他对面前的人是怎样的深情。 宁七音心中的甜蜜让她的笑意就没消失过:“家宅内院的事也找你?” “我可曾给你限定过什么事?”陆景朝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面孔,自己也忍不住扬起嘴角,“什么事都可以找我,你尽管做你喜欢的事,不喜欢的那些,交给我来!” 宁七音的笑便像雨滴激起湖面的涟漪,越发绽放起来。 宁玲珑在门外听得并不真切,可方才发生的事她却是全都看在了眼里,陆景朝对宁七音的那份维护和关爱, 分卷阅读174 让她眼红嫉妒。 就算宫中赐婚的时候,宁玲珑也没觉得宁七音嫁的多好,那陆景朝虽然已经立业,可上过战场的人总是杀气太重,看了让人生怖,他又是多沉默着的,宁玲珑觉得嫁这样一个人很无趣。 虽然陆景朝长相也是燕京城屈指可数的,可宁玲珑还是喜欢陆见洺那种多情公子的模样。 然而她今日发现,陆景朝并不像她想的那样无情冷漠,相反的,陆景朝很会疼人,就他那副护着宁七音的样子,任谁看了不说他疼宁七音到骨子里? 宁玲珑心中泛酸,怎么陆见洺就不能有点担当呢?怎么她就得处处自己打算呢? 尤其是今日,简直是她活了这些年最耻辱的一天,她竟然被夏若梅甩了巴掌!她明明是来看宁七音热闹的,到头来却被宁七音看了热闹! 宁玲珑咬牙握起了拳,这个宁七音简直就是她的克星。宁七音没回来的时候,她一切顺遂;宁七音回来之后,她竟一步步走到了烂泥里。 宁玲珑这边正恨得咬牙切齿,夏若梅搀着夏夫人走了回来。 其实去收拾东西是假,要嘱咐夏若梅是真。夏夫人带夏若梅离开之后,给她分析了一回宁国公府的形势,又说宁七音这个人看起来也不像会主动惹事的,但不能因为这样夏若梅就可以惹宁七音。 毕竟,宁七音背后还有陆景朝,就陆景朝护妻的那个样子,谁知道惹急了他会做出什么事? 总归宁七音也是快出嫁了,夏夫人便劝夏若梅多多忍耐。 夏若梅对宁七音也是又羡又妒,直感慨自己嫁的人怎么不像陆景朝那般硬气。 夏夫人心中也对陆景朝很是欣赏,只是夏若梅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她也不得不给女儿宽心:“正辉这孩子我瞧着倒很不错,换个硬气的谁还会依着你?他亲自过来接你不成,回去真让宁七音就这么过来了,对你这么言听计从的人,你还能去哪里找?” 最后陆景朝和宁七音一同离开的夏府,夏若梅和宁玲珑先上了马车,宁七音站在马车前向陆景朝摆摆手,含笑看了他一眼,然后才上车去了。 ******************* 一路上姑嫂三人都没再说话,宁七音与她们没什么好聊的,只回忆着方才陆景朝每个落到她身上的眼神,不觉唇边带了似有似无的笑。 宁玲珑被夏若梅甩了一个耳光,现在也是没话要跟夏若梅说,只是她虽然心中有气,却仍将那一个耳光归到宁七音身上,对宁七音恨之入骨。 又恨又妒,宁玲珑心里难受,宁七音有什么好的,竟能让陆景朝那样的人捧在手心里。 夏若梅却是沉默着,想着自己的心事,她想着从前觉得宁正辉家世样貌都说得过去,山上相识也对他颇有好感,就这么嫁了。 嫁过来之后,宁正辉对她倒也还算可以,可夏若梅莫名就觉得少了些什么。她总觉得与宁正辉隔着些什么,心底会有莫名的不安,所以她不停的闹,想要看看宁正辉是什么态度,想要看他因为她着急,想要看他想方设法哄她…… 今日见了陆景朝对宁七音的样子,夏若梅总算知道她和宁正辉之前缺少了什么。 纵然宁七音和陆景朝还未成亲,他们二人之间的那种默契与信任,是她与宁正辉完全比不上的。 三个人就这么各怀着心思回到了宁国公府,先去孙氏房里请了安,然后才各自散去了。 孙氏看到了宁玲珑脸上隐约的掌印,却没有过问一句,又见宁七音神色如常,便放下了心来。 宁七音回到乐苑,坠儿便迎上来问道:“姑娘没事吧?” 小丫鬟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担忧,想来一直在家苦等着宁七音呢。 宁七音一笑:“是你给陆景朝递了消息?” 坠儿看宁七音不像受了委屈的样子,稍稍放下心来:“夏家人那个样子,我怕姑娘受气,我也没说别的,就跟柳树说姑娘要去夏家道歉,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宁七音轻提裙摆迈上台阶:“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 坠儿笑着跟上去:“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那二少奶奶是个不讲理的,我是怕姑娘吃亏!” 夏若梅回到房里,自然又看宁正辉不顺眼,没好气的摔打了几句,宁正辉见她没有大闹起来,也就由她去了。 就这么平静了几日,眼见着宁玲珑脸上的掌印消失不见,眼见着陆家选的日子就在眼前,宁国公府竟然又闹了起来。 宁玲珑自从接了夏若梅回来之后,再没去过宁正辉院里,偶尔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宁玲珑也躲着宁正辉的眼神,直到宁玲珑上轿前两日,宁正辉才跟宁玲珑说上话。 他们是在园子里走了个对面,宁正辉见四下无人,便示意宁玲珑去偏僻处说话,宁玲珑也觉得这个家里只剩宁正辉还关心她,便跟着宁正辉去了背人处。 “你这几日为何一直躲着我?”宁正辉开门见山。 宁玲珑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我怕……” 分卷阅读175 她这几日其实在收拾自己的东西,躲着宁正辉只是怕他在自己“出嫁”前再黏上自己罢了。 可是在宁正辉面前,宁玲珑还是要装装样子,毕竟这世上对她好的人已经不多了。 宁正辉见她欲哭,果然忧心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宁玲珑含着泪楚楚可怜:“说起来二嫂也算长辈,教训我也使得,可是我怕看到二哥会忍不住要哭,怕二哥再因为我与二嫂生出罅隙,我不想二哥为难。” 还没有人跟宁正辉说过夏若梅打过宁玲珑一掌的事,宁正辉听宁玲珑意有所指,不由追问夏若梅何时教训过宁玲珑,他怎么不知道。 宁玲珑先是哭哭啼啼的不肯说,像是担心宁正辉会因此跟夏若梅不和似的,最后在宁正辉的反复追问下,她还是添油加醋地将那一耳光说了出来。 宁正辉闻言果然大怒,直说要休了夏若梅,给宁玲珑讨个公道。 宁玲珑知道宁正辉不过是气头上的话,于是也不当真,只哭啼啼地说自己受委屈没什么,还是哥嫂的幸福更重要。 宁正辉最近本就因为宁玲珑要给陆见洺做妾的事心疼难过,如今见她在娘家人这边也受欺负,心里便像被什么搅碎了一般,他一时忘情,竟将宁玲珑一下拥进怀里。 宁玲珑想到最近发生的事确实也脆弱了一下,就势靠在宁正辉怀里哭了起来。 宁正辉怜惜地抚着宁玲珑的头发:“休了那个恶婆娘,我带你远远地离开这里,再不让你受这种委屈了……” “你是哪里爬出来的畜生竟说出这种话来?” 宁正辉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夏若梅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怒喝着就朝宁正辉二人冲过来。 宁正辉吓得心里一抖,忙推开宁玲珑,口中道:“快走!” 夏若梅已经扑了过来,宁正辉忙上前拦住了,夏若梅隔着宁正辉朝宁玲珑破口大骂:“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女人,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的,连哥哥你都勾……” 宁正辉忙捂住了夏若梅的嘴,宁玲珑则连走带跑的逃了。 夏若梅挣开宁正辉,见追宁玲珑无望,手上便朝宁正辉招呼过来。 边骂边厮打了一番,夏若梅就哭喊着要去老太太那里告状,闹将得不可开交。 ☆、第 90 章 第90章 “你可知宁玲珑已经怀了陆见洺的孩子?! 宁正辉哪里敢放她过去, 拉住她一把扛在肩上,任她一路咒骂,黑着脸闷头回自己院里去了。 夏若梅被他直接那么往屋子里一扔, 差点扔得屁股成两边,她又怎会乖乖呆着,到了家里便要往外冲,宁正辉自然死命地拦住她, 过程中难免会弄疼了夏若梅, 夏若梅便哭喊宁正辉打她要杀她之类的。 宁正辉还想着挽回这件事,直喊着让夏若梅听他解释,夏若梅自是不肯,将房中物什能砸的全砸了, 最后还是冲出院子去了。 给她披头散发地冲到了老夫人房里, 老夫人被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夏若梅说宁玲珑和宁正辉有奸情。 “他们不讲人伦也就罢了, 如今因为被我撞见了恼羞成怒,那宁正辉竟然要杀了我!天哪,这是世道, 这是什么人家, 堂堂国公府竟然有这种事, 这是要羞死我啊!你们宁家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我不活了,不能活了, 你们直接弄死我吧!” 夏若梅哭喊的声音有些尖锐,宁老夫人本就因为夏若梅说的事又惊又气, 再加上被她这么一喊,只觉得头直发蒙,耳朵也嗡嗡的。 她抬起手指着门口, 却是不住地抖,好一会子才发出声音来:“把那两个畜生和孙氏都叫来!” 宁七音和苏南卿正在老夫人房里陪着说话,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这么一出,二人不由面面相觑,只是如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们只能悄悄往角落里躲了躲,好不那么引人注意。 等着的工夫,夏若梅哭个不住,絮絮地说自己对宁正辉如何用心,宁正辉又是怎样负了她,做出那等下流事来。 宁七音从旁静静看着,越发觉得自己从前的猜测是对的。 关于上辈子苏南卿的死,宁七音曾经很是想不通。 那时候因为有夏若梅这个泼妇比着,孙氏很喜欢苏南卿这个儿媳。她虽然因为怕夏若梅撒泼而不敢明着偏向苏南卿,可暗地里对苏南卿甚至比对宁七音还好。 而且表面上,宁正辉上辈子对苏南卿也是体贴有加的。 那时候在宁七音看来,二哥二嫂应该是幸福美满的一对。可突然苏南卿就迅速憔悴了下来,渐渐地竟然发展成水米不进,很快人就不行了。 想到上辈子苏南卿像朵即将凋零的花一样躺在榻上,宁七音不由看了一眼此时身旁的苏南卿。 现在的苏南卿再不是她的二嫂,而是嫁给了宁正锦成为了大嫂,她面色红润着,眼神平和,与宁正锦琴瑟和谐,活成了岁月静好的模样。 就在这时候,宁正辉有些狼狈 分卷阅读176 的进了屋来,他的衣衫有几处撕破了,脸上、脖颈处,一道一道的尽是指甲挠出的血痕。 宁七音心中叹息,上辈子的苏南卿哪里是抑郁而亡,明明是被宁正辉和宁玲珑逼死的。 宁正辉不敢看宁老夫人,只低头叫了一声“祖母”。 孙氏也铁青着脸走了进来,还不忘向老夫人行了一礼,而后回身就甩了宁正辉一巴掌。 夏若梅见有人撑腰,一时哭得更大声起来。 孙氏却忍着怒气冷冷地向她道:“有事说事,你若是这么哭,那大家就只听你哭好了!” 夏若梅没想到婆婆生起气来也是威严得很,便恨恨的瞪了宁正辉一眼,收小了哭声。 宁正辉被孙氏打了一耳光,哼都不敢哼一声,只低头站在那里,惶惶如丧家之犬。 老夫人将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我把这个家交给你,你如何管出这样的事来!” 孙氏看老夫人气的够呛,忙低头认错:“是儿媳管家不力,老太太莫要动气,我这就把他们带回去好好教训。” 老夫人急道:“还要带回去?你是怕知道的人还不够多?就在我这屋里处理,处理好了出去谁也不许多说一个字!” 说完,老夫人又向房中扫了一眼:“宁玲珑怎么还没来?” 去传话的丫鬟早就到了门口,却一直没敢进来,如今听老夫人问起来,忙一掀帘子迈进房中:“二姑娘说她身子不适,过会儿再来给老夫人请安!” 夏若梅闻言又哭喊起来:“她也知道自己没脸见人,如今竟做起缩头乌龟来了!” 孙氏想着,宁玲珑有身孕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若是让人将她强押了来,胎儿出点什么事,就闹得更大了。 于是孙氏也不提宁玲珑的事,只向宁正辉狠狠踢了一脚:“你做下了什么事让若梅这样伤心,还不快跪下向你媳妇赔罪!” 夏若梅自然看出孙氏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哭喊道:“婆婆也不用拿我夫君出气,这本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如今把那贱人提上来,让我打死算完。” 宁正辉怒睁双目,正要向夏若梅说什么,身上就又挨了孙氏一脚。 “你也不用说气话,”孙氏向夏若梅道,“莫说宁玲珑和咱们宁国公府的关系,就是一个最末等的丫鬟,你也不能说打死就打死。倒不如让正辉好好跟你道个歉,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是正经。” 夏若梅冷哼一声:“我知道母亲养了那贱人十多年,心里还拿她当女儿看,可她做出这种丢人的事,凭什么还能没事人一样?我定要把她做下的丑事宣扬出去,让京城的人好好看看她是个什么东西!” 孙氏最怕的就是这一出,忙劝解道:“你要羞辱她我不拦着,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夫君以后会不会也被人指指点点?” “况且,万一那陆家也不要她,她除了留在宁国公府让你碍眼,还能去哪里?” 夏若梅简直要疯了,她只能以高声表达自己的愤怒:“母亲这是让我放过她妈?我都恨不能活活咬死她!” 夏若梅又叫嚷着后悔嫁到宁家来,要受这种窝囊气,声音大的只怕院墙外都能听见。 眼见她不闹个天翻地覆不肯罢休,孙氏总算松口道:“我原想着等过两日她嫁出去你眼不见心不烦就没事了,既然你咽不下这口气,那你来说说,你想怎么办?” 夏若梅停止哭闹,倒认真想了一下,她是真的恨不能打死宁玲珑,可如今看来那一点也不现实。她又不能真的把宁玲珑的丑事抖出去,害得自家也没面子,思来想去,她虽然想到了办法,却还是觉得委屈。 “既然宁玲珑以乡下身份给陆家做妾,那就让她回乡下好了!”夏若梅咬着牙,声音恨恨的,“宁家既然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以后也不必回来!这个家自此以后,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宁正辉本来跪坐在地上,听了这番话不由挺直了身子又想说什么,却被孙氏一眼瞪了回去。 “好!”孙氏向夏若梅道,“明日便让她回乡下去,嫁到陆家之前,再不让她登我们宁家的门!” 夏若梅只听到孙氏说明日才让宁玲珑回乡下,并未注意后半句也留了口子,当下便强硬道:“不能等明日,现在就让她滚,我一刻也不想和她待在同一个家里!” 老夫人被闹了半日,已经精疲力竭,恨不能快快打发了这泼妇,当下便向孙氏道:“依她!现在就把宁玲珑赶回乡下去!” “你们不能……” 宁正辉总算找到机会开口,却才说了半句又被孙氏拧了一把。 孙氏生怕宁正辉惹出乱子更无法收场,指着门口道:“你去祠堂里跪着,我安顿好老太太和你媳妇就去罚你,你在这里敢多说半个字,我就打断你的腿!” 说完,孙氏还不放心,竟然喊了两个粗使婆子将宁正辉拖了出去。 孙氏看了看夏若梅:“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去找我做主,老太太要是被气出个好歹,谁能担得起?你也回房去吧!” 分卷阅读177 夏若梅擦了擦脸上的残泪:“若梅谢谢母亲,我要去看着那个贱人从咱们家滚出去!” 一场闹剧轰轰烈烈的开始,又轰轰烈烈的结束了。 孙氏要离开的时候,才看到一旁的宁七音和苏南卿,她看着二人叹息:“还好有你们。” 一通鸡飞狗跳的闹下来,孙氏是真的很庆幸还有一个懂事的宁七音,一个温婉的苏南卿。 “你们陪老太太聊些高兴的,我还得去嘱咐那老二几句!”孙氏向宁七音二人摆了摆,这才满面愁容地走出去了。 到了祠堂,宁正辉连忙向孙氏磕头:“母亲!这都是我的错!您别撵玲珑回乡下去,她眼里心里都是咱们这个家,您要是把她撵回去,就是要逼死她呀!” 孙氏叹气:“我竟不知道你们二人什么时候生出这样的心思。” 宁正辉自然将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直求孙氏饶了宁玲珑。 孙氏见宁正辉执迷不悟,便又是一声长叹:“你以为我是偏心你那媳妇才将宁玲珑撵出去?若是不依着夏若梅,她将事情宣扬出去,宁玲珑还如何嫁人,你又如何自处?” 宁正辉犹豫了一下,却马上下定决心:“我与玲珑本就不是亲兄妹,既然她恢复乡下身份,为什么她不能嫁给我?我要与夏若梅和离,我来娶玲……” “啪”的一声,宁正辉的话还未说完,脸上便挨了孙氏一掌。 宁正辉捂着脸仍不收敛:“若是母亲看我们碍眼,我们便走得远远的……” “你可知宁玲珑已经怀了陆见洺的孩子?!”孙氏怒不可遏地向宁正辉喊了一句。 宁正辉只觉像是在耳边响了一声炸雷,一下愣住了。 ☆、第 91 章 第91章竟是那首诗! 宁正辉从没想过宁玲珑竟然早已与陆见洺暗通了款曲, 他一直以为宁玲珑心里是有他的。 宁玲珑便是怂恿他娶夏若梅,他也只是以为宁玲珑是为了和他可以更多的来往,毕竟去跟嫂子说话的理由更加站得住脚, 而不被人怀疑。 “她怀了陆见洺的孩子,”孙氏看着宁正辉痛心疾首,“若是你那媳妇将你与宁玲珑的丑事抖出去,那才会真真正正的逼死她。我如今撵她出去, 是为了保全她呀!” 宁正辉瘫坐在地上, 他突然发现,宁玲珑从前跟他说什么兄妹情深,说什么二人之间与别人不同,都是在骗他利用他。 宁玲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他在一起, 哪怕偷偷怀了陆见洺的孩子去给人家作妾, 也没有想过要跟他宁正辉在一起。 孙氏见宁正辉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猜着他应该不会再做什么傻事, 便罚他在祠堂好好跪上两个时辰再出去,到时候他与夏若梅再见面,也不至于再度打起来。 只是自此之后, 宁正辉就被夏若梅完全拿捏住了。夏若梅稍不顺意就跟宁正辉闹上一通, 宁正辉赔礼道歉认错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娴熟。 宁玲珑听说自己要被赶到乡下, 才要大哭一场,便见夏若梅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 “婆婆给你留面子, 这才只是让你离开这里,若你再不识趣, 我就把你的事告诉说书的,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怎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宁玲珑又辩解了几句,说是误会, 说她只是把宁正辉当作哥哥,然而夏若梅一概听不进,又一副要打人的样子,宁玲珑想了想肚子里的孩子,竟然忍了。 只是她如何肯真的回乡下去?她最最痛恨乡下的那个出身,又百般瞧不上乡下的许老汉,让她回乡下待嫁,简直比当众扇她耳光还要让她觉得耻辱。 宁玲珑托人找了陆见洺出来,陆见洺便在一家还算干净上乘的客栈为她找了间房,又留了一个小丫鬟伺候着,说成亲那日会早点来接她,便离去了。 陆见洺好歹没有不管她,这让宁玲珑心里还舒服了些,原以为等到成亲那日去了陆家就一切都好了,却没想到成亲这日又出了让宁玲珑不痛快的事。 宁玲珑住到了客栈中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快宁家就得了消息。 孙氏自然不去管她,她只求宁玲珑不要连累了宁国公府的名声。 宁七音也只是在苏南卿提起来的时候,感叹了一句没想到宁玲珑自己走到了这个地步。 宁正辉自以为对宁玲珑死了心,却还是担忧挂心的,直想让人偷偷去送些东西给她,却又怕夏若梅知道,根本不敢付诸于行动。 夏若梅却不解气,她就想看宁玲珑从穷乡僻壤的地方走出来,嫁到陆家一辈子抬不起头。于是,她动了动心思,让人悄悄往乡下走了一趟。 宁玲珑出嫁这日一早本来还是很期待的,过了今日她再不是没名没分的了,陆见洺性子软,只要哄好了陆夫人,以后她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 只是成亲的排面她是别想要了,不过简单的穿了一身红衣,让陆家来的人拿上她从宁国公府带出来的东西,上轿直接去陆国公府就算礼成了。 分卷阅读178 花轿临门,宁玲珑含羞带怯地被丫鬟扶着走出去,她头上蒙了一块盖头,只能低头看着一小方路,才跨出客栈门口,便见旁边一个蹲着的人猛地站起来,吓了她一跳。 “玲珑……”那人向她走了一步,沧桑的声音里竟全是激动。 宁玲珑一下就辨认出,那是许老汉的声音。 “玲珑,你要出嫁了……”许老汉看着宁玲珑一身红衣,激动的眼眶都湿了,“真好!我来送送你。” 宁玲珑只是去给陆见洺做妾,并没有拜堂洞房这些,她给自己加块盖头也不过是尽量做得像真正出嫁一样。 如今她听了许老汉的话,直想掀了盖头发脾气撵人,可周围看热闹的已围了一小圈人,她只能生生忍着。 “我不用你送,你回去吧!”宁玲珑生硬地说,希望许老汉能识趣些。 可那许老汉抱着几串红花生和松枝什么的笑着向宁玲珑道:“我都知道了,你是以咱们老许家的名义出嫁的,我准备了许多东西,又一大早赶到这里等着,就是为了送你出嫁。” “你不在宁家出嫁我很高兴,可也不能就这么让你孤零零的过去。”许老汉说的情真意切,周围却有了解内情的人小声笑起来。 宁玲珑简直要恼羞成怒,就算只是给陆见洺做妾,她也很看重这个日子,怎么能有许老汉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人出现? 她才要开口斥责,看热闹的便有人喊了一句:“掀盖头前新娘子可不能说话啊!” 周围的人便哄笑起来,宁玲珑心中更加恼怒,却觉得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正恨恨地握了拳不知如何发作之时,陆家迎亲的人催促道:“姑娘快上轿吧,别误了夫人看好了的吉时。” 宁玲珑无奈,只得先跨上轿去,而许老汉则拎起身边的一个漆成红色的竹篮就跟了上去。 虽然只是纳妾,可也算陆家多年不曾有的喜事,因此连陆夫人也在喜宴上露了一面。 宁玲珑心中很高兴,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她一副乖巧的模样坐在陆夫人身旁,又不失大方地招待桌上的宾朋,希望能给陆夫人留个好印象。 许老汉却颤巍巍地举起酒杯,向陆夫人说什么亲家母以后对玲珑多担待之类的话。也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他也想学人咬文嚼字,说出来竟是不伦不类的,叫人感到好笑。 许老汉一身粗布衣,虽然像是新的,可到底与满屋子的绫罗锦缎格格不入。况他今日激动,还总想说点什么,那绞尽脑汁措词的样子就越发上不得台面。 陆夫人和几个亲戚妇人丝毫不掩饰她们对许老汉的不屑,就算不得不接一句许老汉的话,也是都不正眼瞧他的。 宁玲珑羞愧难当,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只得尴尬地维持着笑容,打断许老汉的话,将话题引到桌上的菜肴上来。 谁知那许老汉又端着酒杯到了陆见洺那边,陆见洺正被几个朋友劝着喝酒,一见穷酸样的许老汉走过来,心里便有些不自在。 许老汉不知道什么纳妾,他以为宁玲珑是嫁给了陆见洺,毕竟在乡下嫁女儿也就这样的排场,在他看来,穿了大红喜服上了花轿就是嫁人了。 他语重心长地对陆见洺道:“女婿,玲珑没在我身边长大,可我知道她是个好姑娘,以后有什么事,你多让着她点。” 陆见洺的几个朋友互相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偏偏那许老汉打开了话匣子,跟陆见洺一口一个“女婿”的说了半天。桌上的人想笑又不敢放开笑,一个个低头憋着笑,忍得倒是辛苦。 陆见洺长这么大没丢过这种人,他在外一贯是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形象,何时跟这粗俗布衣交谈过? 不但如此,他还要被这样的一个人称呼为“女婿”! 旁边有小厮看陆见洺脸色难看,忍不住出声提醒许老汉,说宁玲珑是给陆见洺做妾。 那许老汉竟以为“妾”是个称呼,就像什么“少奶奶”、“夫人”之类的,便点头笑道:“好,好!什么都好!” 说完便又唤着陆见洺“女婿”说起话来。 参加完陆家的喜宴,许老汉又去宁国公府看了看,众人没想到他回来,都多少有些意外。 孙氏知道今日宁玲珑要到陆家去,原本还想要解释几句宁玲珑在客栈上轿的事,谁想那许老汉竟是一脸感激地向孙氏道谢。 说他看出宁玲珑不大想认他,可不认他也是宁玲珑是生身父亲,孙氏肯让宁玲珑以许家的女儿出嫁,他很高兴很知足。 道完谢,许老汉还捧出两捧干果分给大家,说是让大家沾沾喜气。 孙氏神色复杂的从许老汉手中拿了两颗花生,又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捧着东西去了别人面前。 宁七音倒是很平静,笑着向许老汉手中抓了几颗干果,又笑着向许老汉道喜。 既然许老汉觉得宁玲珑这样很好,别人又何苦非得拆穿他呢?就让他在这种喜悦中,满意地继续生活就好了。 宁七音是第一个向许 分卷阅读179 老汉道喜的人,而且还那样自然真诚,这让许老汉愈加高兴。 “好!好!”他笑起来脸上便是一道道的皱纹,“你和玲珑总算都去了自己该去的地方,我这下就再没心事了!” 许老汉离开的时候,宁七音又拿出些自己攒的银子给他,他却怎么也不肯收。 “你还没出嫁,这银子便留着给自己添置东西,我用不着这个!”许老汉推辞着,表情语气都带着客气。 他也觉出来,宁七音再不是从前在乡下生活的那个姑娘,如今她是富贵人家的姑娘,穿戴举止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他不敢以养父自居,也不敢同她多说什么。 宁七音只说自己还有银子,这些是让他路上买东西吃,是她孝敬他的。 许老汉继续推辞:“让宁家老爷夫人知道了会不高兴的,你该多多孝敬他们,我走了,不用送了!” 说罢,便三步并两步地离开了。 宁七音看着许老汉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才将手中的碎银递给坠儿,打算转身回府去,便听闻有人叫“姐”。 宁七音寻声望去,却见柳树正在不远处的树下拴马。 柳树早已是陆景朝手下的得力干将,却每每在坠儿面前像个孩子似的姐姐长姐姐短的。 宁七音向坠儿淡淡一笑:“去吧!” 她自己走回府里,先是向孙氏回了句话,说许老汉已经走了,然后才回自己房里去。 宁七音正翻着书,便见坠儿匆匆跑进屋里来,双手背在后面笑道:“姑娘才说那两本字帖翻的有些旧了,这就有新的送来了!” 宁七音放下手中的书,已经猜到是陆景朝让柳树捎了字帖来:“字帖倒不用太多。” 虽然这么说着,她却还是伸出手去。 坠儿将身后的字帖放到宁七音手中:“原来姑娘也是个口是心非的!” 宁七音脸上微微一热,装作不在意的把字帖放到了桌上。 坠儿偷偷一笑:“姑娘有事叫我。” 宁七音点点头,直到坠儿走出房去,她才再拿起那本字帖来。 仍是熟悉的铁画银钩,只是这本却与前两本有所不同。这本字帖中有着两种字体,在刚健规整的字体中,夹杂着另一种矫若惊龙的行书,龙飞凤舞的极难模仿,倒不像是字帖中会有的字体。 宁七音细细辨认那犹如草书的字体,并在认出后记在了一旁,竟然是一首诗! ☆、第 92 章 第92章桃花知相思 宁七音将那首诗的最后两个字写上, 脸上早已如桃花一般。 那是一首并不太常见的诗,却隐晦地道尽了相思。 陆景朝上辈子在宁七音心里是位话不多却很是威严的长辈,这辈子二人关系变化, 她也不过觉得他不那么冷漠而已。 却不想他能做出这样让人心中小鹿乱撞的事来,让宁七音看着那字帖不住地微笑。 宁七音小心地将字帖收好,又拿着自己誊录的诗轻声吟诵了一遍,想象陆景朝吟诗会有的声音和表情, 甜蜜的感觉像是从心中扩散到全身每一处。 她突然很想念陆景朝, 想要见到他,想要让他知道她想他了。 只是眼下天色已晚,她只能忍着那份思念,提笔和了一首诗。 宁七音像是突然生出了心事, 怕人知道而刻意隐藏着, 不管做什么都装作与往日无异。可她又有一种想要分享的心情,想要把心中那种带着些许慌乱的甜蜜说与别人听。 只是她到底羞于向谁提起, 便只能独自体味着心中的感觉,带着初次体会到的蚀骨相思辗转入眠了。 而在陆国公府,同样被刻骨相思折磨着的陆景朝, 正问柳树还有没有别的事。 柳树不明所以, 他把要捎的东西捎给了宁七音, 回来向陆景朝复命,应该是他问陆景朝还有没有事啊。 “没有了。”柳树老老实实地答。 陆景朝眸中有失望的神色:“你就没在那里多等一下?” 柳树一头雾水, 陆景朝得知他要去见姐姐的时候,只是告诉他捎一本字帖给宁七音, 没说还要等呀! “等什么?”柳树问出口,便见陆景朝眸中除了失望还有无奈,“我知道了, 将军,下次我会多等一下!” 虽然不知道等什么,但将军都这副表情了,柳树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陆景朝却低叹一声,从桌上拿了一个小木匣:“走的时候把这个送到少爷那里,我就不去送了。” 柳树点点头,接过来:“送了这个还要不要等一下?” 陆景朝冷峻的面孔有了些许恼怒似的:“我给侄子的贺礼,你要等什么?等回礼吗?” 柳树一见陆景朝要发火的样子,忙拿着木匣告辞:“不打扰将军了,我这就走了!” 陆景朝皱眉看着柳树有些仓皇的背影,不由摇头,兵营里何等聪明的一个下属,曾经陆景朝的战术谋略向柳树 分卷阅读180 一点就透,如今在别的事上,怎么反而愚笨起来? 虽然陆见洺只是纳妾,可陆景朝还是为他备了些贺礼。侄子纳妾,他一个做长辈的总要表示一下的。 可陆见洺房里却不见洞房花烛夜的喜气,他正因为许老汉的事冲宁玲珑发火。 陆见洺先是一言不发,沉着脸将房里的下人们赶了出去,然后向桌旁一坐:“倒茶!” 宁玲珑看他像是有气,原本心中的那点喜悦便没了,她也沉下脸来:“把丫鬟们赶出去,倒让我来伺候你!” 虽然口中这么说着,她还是给陆见洺倒了一杯茶。 陆见洺抓住话头,向宁玲珑斥道:“怎么?你不该伺候我?” 一想到今日席间许老汉带来的那些难堪,陆见洺就越发的无名火起。 “我劝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做好你该做的事,大家相安无事便罢了。不要有什么痴心妄想,免得到头来大家都没脸。” 陆见洺疑心是宁玲珑故意带许老汉来的,故意让那乡下人唤他“女婿”,好成全宁玲珑的面子。 宁玲珑听了陆见洺的指责只觉心寒:“你对我说这种话?我们曾经也是如胶似漆,如今我不顾身份名分跟了你,你对我说这种话?” 她指着陆见洺:“你好狠的心!” 陆见洺却觉宁玲珑的痛心不过是做戏:“这都是你逼我的!” 若不是宁玲珑勾引了他,逼着他娶她,他陆见洺何至于被一个乡下老汉叫“女婿”?他会顺顺利利地娶宁七音进门,那才是他心目中的如花美眷。 宁玲珑听陆见洺将一切都归咎于她,情急之下便提高了声音同陆见洺吵嚷起来。 陆见洺自己觉得已经给了宁玲珑一个交代,她却还是不知足,心中也是尤其气愤,竟和宁玲珑吵得不可开交。 第二日一早,宁玲珑醒来看着陌生的床帐想了一下,才记起自己已经如愿进了陆家了,只不过不是明媒正娶,而是一名妾室。 她看了一眼旁边睡得正熟的陆见洺,前一晚大吵一架,她原本伤心失望的,如今睡了一觉醒来,宁玲珑认清自己还只能依靠这个男人。 “见洺哥哥?”她轻轻摇了摇陆见洺的胳膊。 陆见洺闭着眼睛皱眉,然后转过身去:“别叫我!” “我们去给母亲请安吧,见洺哥哥?”宁玲珑有些讨好地凑到陆见洺耳旁。 陆见洺不耐烦地翻过身来,努力睁开眼睛打量着宁玲珑,嘲笑道:“你真当自己是陆家少奶奶了?谁家的小妾第二天会去敬茶啊?等我娶了妻你去正室那里献殷勤就行了!” 说完,陆见洺又转回身兀自去睡了。 宁玲珑气得恨不能撕了陆见洺,却只能咬着牙忍了。 她唤了丫鬟进来服侍她梳洗了,然后一人去陆夫人那里。没有娘家人撑腰,她在婆家的地位只能靠自己挣。 谁知陆夫人竟不在房里,说是去了陆老夫人的川集堂那边。 宁玲珑想了想,去陆老夫人那里卖个乖也使得,便转身也去了川集堂。 她一路上走过去,陆府的下人虽然会规规矩矩地向她行礼,对她的称呼却是“许姨娘”。 她很讨厌这个称呼,讨厌别人喊她“姨娘”,更讨厌这个“许”姓。 可既然陆家人都这么称呼她,想来是她来陆府之前便被哪位能当家做主的主子示意过的,因此她也不能多说什么。 到了川集堂,有个着翠绿夹袄的小丫鬟正在门口守着,看宁玲珑走过来便笑着迎了一步:“许姨娘这么早就过来了?” 宁玲珑便说自己要向老夫人和夫人请安,那小丫鬟却不为她开门,只道:“许姨娘略等上一等,我进屋回禀一声。” 宁玲珑便想着这陆国公府的规矩比自己家大些,才等了一瞬,便见那小丫鬟一掀帘子走了出来:“老太太说了,姨娘如今是双身子的人,请安那些虚礼以后便免了。夫人也让姨娘回去好好歇着,把身子养好。” 宁玲珑知道自己这是吃了个闭门羹,心中有气却还不敢表露,脸上勉强带了笑:“我身子还不错,既然老太太和夫人正忙着,那我等她们得空了再过来。” 给自己找补了一句,宁玲珑才灰溜溜地转回身离开了。 而房中的陆老太太正向陆夫人道:“我们在这里商议景朝的婚事,她进来算怎么回事!” 陆夫人尴尬地笑了笑,却没说话。她不太想管小叔子的婚事,毕竟小叔子要娶的是她曾经相中的儿媳妇人选。 “我要是再年轻几岁,也不烦你筹备这些。”陆老夫人看了一眼儿媳,“只是如今我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必从前,连迎亲的人用什么属相也得想办法,这‘六礼’过起来那么多回数,万一遗漏了什么,岂不让人笑话咱们陆家?” 陆夫人忙否认:“母亲这才什么年纪?小儿子刚刚要成亲,您还年轻着呢!” 陆老夫人摆摆手:“你也不用奉承我,我什么样我自己心里清楚。景朝的婚事,我会亲自过问,就是得需 分卷阅读181 要你从头到尾打理着,免得出什么差错。” 陆夫人知道这差事躲不掉,便点头应道:“儿媳自会全力将这婚事办好。” 老太太见她应允,脸上的笑也柔和了些:“如此便辛苦你了!” “母亲这是哪里的话,我如今是长嫂,又掌管着家,便是不用您说,小叔的婚事也该我来办的!” 这二人商议好,便着人先给宁国公府递了消息,看看宁家是什么意思。 自从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陆国公府便没了动静,孙氏正自己犯嘀咕呢,就有人为陆家上门了。 ☆、第 93 章 第93章婚事 孙氏得了消息自然要去与宁老夫人商议, 这毕竟是老夫人为宁七音定下的婚事。 老夫人之前被夏若梅闹了一通,险些气得病倒,成日恹恹的, 寝食都不如以往。 “陆家那边说,这婚事有了宫里的圣旨,定然是不能改的了,只是这‘六礼’的礼数还须得做全, 想要挑个日子‘问名’呢!” 这是宁国公府的喜事, 宁老夫人听了只觉心中郁结之气一下就消散了。 她本来啊榻上歪着,听孙氏说完不由笑着坐直了身子:“好!礼数自然不能少,你就只管去办。” 说完,老夫人又思索了一下:“老国公有位朋友, 是城里公认的书法大家, 甚至连当今圣上都收藏过他的字。我修书与他,你让人带过去, 让他来写七音的名帖。” 孙氏也对那大家有所耳闻,说是他的字千金难得,已经极少动笔了。 “七音这么一个晚辈, 是不是有些担不起?”孙氏有些担心, 担心那书法大家不肯写, 反而让宁七音和宁国公府折了面子。 宁老夫人摆摆手,信心满满:“七音是宫里赐婚, 又有老国公的情分在,担得起!” 孙氏见状心里也欢喜起来, 回房备了些上门礼,便安排了妥当的人去办这件事了。 让孙氏没想到的是,事情竟出奇的顺利, 那大家不但写了问名的帖子,还写了几张大红喜字。 苏南卿正在孙氏房里,看着那几张喜字道:“倒确实游云惊龙一般,只是就这么几个,哪里够用的呢?” 孙氏小心地将那几张喜字收起来:“你年纪小,不懂这些。这人的真迹岂是寻常人家能得到的?咱们有个名帖已经非比寻常,这几个喜字随便拿出一张,都够出嫁的姑娘荣耀半辈子,抵得上多少真金白银的嫁妆呢!” 孙氏一面说着一面找了一个精美的木匣,将那几张喜字放了进去:“等七音出嫁的那天,这几张喜字就贴在前面几个嫁妆箱子上,定然能让他人艳羡不已!” 听了这番话,苏南卿去宁七音房里玩的时候,便说与她听了。 宁七音也没想到宁老夫人竟然会为了她的亲事,去专门找人求字。想到上辈子她出嫁,虽然也是宁国公府的喜事,可府里不过是规规矩矩的照礼数办了,竟不曾有人真的对她的事上过心。 “感觉同样的事情到了你这里,就会变得特别起来。”苏南卿看着宁七音不无羡慕,“就连嫁妆箱上的喜字都与众不同,你果然是个好福气的!” 宁七音双颊微红:“这些不过身外之物,你何时看重这些了?” 苏南卿笑起来:“身外之物我确实不看重,我羡慕的是那些用身外之物换不来的东西!” “是什么?”宁七音好奇道。 苏南卿笑着向宁七音额上一点:“都说你是最聪慧明智的,怎么这会子反倒糊涂起来了?” “我方才说的书法、你我之前的情分,还有……你未来夫君对你的情意,哪一样能是那些身外之物能换来的?” 宁七音脸上红意更甚,不由向苏南卿嗔道:“越发没有嫂嫂的样子了!” 说完,宁七音还是不肯饶她,向苏南卿追问道:“你羡慕这些?那我家大哥对你的情意又何尝少过半分?” “难道平日里嫂嫂与哥哥的恩爱,竟全是假的?” 苏南卿也被宁七音说了个脸红,伸出手去假意要拧宁七音的胳膊:“乱说话!看我不掐你!” 二人嬉笑了一通才停下来,苏南卿帮着宁七音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还想着嫁过来能与你朝夕相处一阵子,谁想这么快你就要嫁人了。” 宁七音见苏南卿似乎有些伤感,便不由笑道:“那我去回禀母亲,先不嫁人,多陪大嫂一段日子?” 苏南卿被宁七音逗笑,作势拍打了她一下:“我是那个意思吗?” 苏南卿和宁正锦的感情极好,她便也盼着宁七音好。自从猜到宁七音属意于陆景朝,而陆家又请了圣旨下来,苏南卿是真心为宁七音感到高兴。 “虽然相交甚少,但我觉得陆将军是真心疼你。”苏南卿看宁七音的眼神倒真有几分像个慈爱的长辈,“想来你从前没少吃苦,如今看来,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宁七音双颊带粉:“我最幸运的还是遇到你这 分卷阅读182 样的朋友,这样的嫂嫂!” 苏南卿又笑起来,向宁七音的粉腮上轻轻掐了一把:“原来也是个能说会道的!” 问名过后,便是纳吉。陆家选了个黄道吉日请人去家中祠堂占卜,办得很是隆重。 宁玲珑近不得祠堂,可心里却暗暗地希望卜出个八字不合来,最好是极凶的那种,克夫克公婆,克得陆家人都心存忌惮才好。 那样即使碍于宫中的赐婚而不得不完婚,陆家人也全都对宁七音嫁进来而有了芥蒂。 因此当陆见洺回来,宁玲珑很热切地上前问:“怎么样?祠堂那边占卜的什么结果?” 陆见洺坐在床边,将靴子脱去:“跟你有关系吗?” 宁玲珑挨着陆见洺坐下:“既关乎陆家又关乎宁家,纵然他们叫我什么‘许姨娘’,也改变不了我是宁家长大的事实,怎么与我没关系?” 陆见洺斜了她一眼,颇为不屑:“你只说你好奇心重便罢了,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有什么用?” 宁玲珑深吸一口气,维持着笑脸:“那到底如何了?” 陆见洺向后一倒,躺在床上:“吉,大吉,说是天作之合。” 宁玲珑顿时失望,撇嘴道:“想来那占卜之人也知道这事是王妃做媒,宫中赐婚,不过捡好听的说与你们听罢了。” 陆见洺将双眼一闭:“你这话中的酸意未免太甚。” 纳吉的结果传到宁国公府,众人也都十分高兴,虽然有宫中的赐婚,但二人的八字自然还是相合了才好。 宁七音不免想到上一世,她的八字拿去陆家与陆见洺的相占,最后却只不过是个中吉。 因为算出来刑克婆家,所以上辈子成亲那日宁七音竟没在陆见洺的父母面前拜堂,只空摆了两张椅子,算是高堂。 谁能想到,上辈子宁七音不曾克过公婆,自己竟早早地香消玉殒了。 所以宁七音其实对纳吉一事并不是太相信,可如今人家说她与陆景朝是天作之合,她却突然又深信不疑了。 这“天作之合”的话,从纳吉的环节听来,任哪个待嫁的姑娘都会心生欢喜吧? 宁七音又将陆景朝最新送来的字帖翻看了一遍,却除了那首小诗别的全然看不见似的。 她在心中默念了两遍,然后提笔在一旁的宣纸上又写了一遍,才满脸绯红的去睡了。 ☆、第 94 章 第94章准备婚事 自从对宁玲珑开始失望, 孙氏对宁七音就越来越疼爱宽容起来,如今为宁七音准备嫁妆,她也是事事亲自过问, 不能亲力亲为的事,也须得过了她的眼才行。 这日宁七音和苏南卿结伴出门,孙氏便向苏南卿嘱咐道:“带七音去那两家大布庄看看,你们挑些喜欢的布匹, 不用拘着价钱, 只要你们喜欢便是。” 宁七音推辞道:“最近才做了新衣,倒是不用看布匹了。” 孙氏笑起来:“是给你做嫁妆用的!我也是有年纪的了,跟你们小年轻喜欢的东西不一样。给你陪送的布匹以后还是你自己用,所以现在你就自己去挑吧, 我也能少操一样心。” 苏南卿看宁七音红了脸, 便挽住她的胳膊向孙氏道:“母亲放心,我定会带妹妹去布庄看看。” 孙氏笑着点头:“你也挑一些, 七音出嫁那天和回门那天,你就穿着新衣待客。看中了只管让布庄送到家里来,我给结算银子!” 燕京城有两家比较大的布庄, 一家是开了多年的老字号, 绫罗绸缎都比较齐全, 有些年纪的夫人们比较喜欢去。 另一家则是这几年才开起来的,虽然不像老字号那样种类繁多, 可胜在花样布料少见,是年轻少奶奶或姑娘们爱去的。 宁七音和苏南卿先去了老字号, 挑了两匹中规中矩的云锦,颜色也是长辈们会喜欢的沉稳色调,然后又去了第二家布庄。 布庄里的小伙计各自热情地向主顾介绍布匹的产地花色等等特性, 倒是十分热闹。 宁七音二人才迈进店里,便有伶俐的小伙计跑上前来:“二位看布吗?想要做衣服还是做帐子?昨儿刚到了上好的茜纱,往前天气热了刚好糊窗户用,要不要看看?” 那茜纱原也不是寻常布料,普通人家便是拿来做衣服也要思量再三的,可燕京城的富贵人却看中茜纱轻薄透气又好看,有一个人拿了糊窗子,其他的侯门深宅里便纷纷效仿起来。 布庄里的伙计个个都人精一样,进店的客人大概会买什么价钱的布匹,他们一打眼就能看出来。 如今招待宁七音二人的小伙计也是一样,他看二人穿着不凡,这才说出茜纱糊窗子的话。 只是店里正挑选布匹的年轻夫人和姑娘闻言不由回头望了一眼,毕竟这燕京城会用茜纱糊窗子的人家也是屈指可数。 宁七音便与回头张望的宁玲珑撞上了眼神。 宁玲珑手中还扯着一匹素罗,回头看见宁七音,不由愣了一下。 分卷阅读183 宁玲珑总觉得自己已经离开宁国公府很久了,久到宁国公府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有些陌生了。 就像她突然看到宁七音出现在面前,心里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觉得她好美好高雅,然后才生出那种熟悉的厌恶感来。 宁玲珑拧着眉:“我当是谁,原来是姐姐和大嫂!” 她又冷笑一声:“怎么?赶了我出来,家里的日子更好过了?倒要用茜纱来糊窗了?” 宁七音随着小二走到和宁玲珑不同的方向,侧了侧身子向宁玲珑嗤笑一声:“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家里的底细你便是不清楚也略知一二吧?” 宁七音向宁玲珑手上的素罗斜了一眼:“从前你何时买过罗?怎么如今嫁了人反倒不如以前了呢?难不成是你去了婆家,让人家的日子不好过了?” 宁玲珑气得瞪了宁七音一眼,却说不出话来。她是出来买布匹为孩子做衣服包被之类的,听说娃娃都长得快,衣服很快就不能穿了,所以她才看起素罗来。 可她不能拿这个理由去辩驳,越是给孩子用的东西越要金贵,这才是富贵人家会有的做派。 宁玲珑从宁家被赶出来的时候,夏若梅派了个人盯着,宁玲珑自己的东西可以带着,屋里摆设的文玩字画却是一样也不许拿。 当时宁玲珑想着陆国公府比宁国公府要财大气粗,自己过去不可能在钱财上受委屈,便由着夏若梅去了。 谁知到了陆国公府,宁玲珑只能拿份例银子,她若是想让厨房给做些合口的饭菜,还得自己掏银子。 她最近已经不那么害口,胃口也比从前大,吃了几日小灶就觉得自己带的银子流水般的只出不进。 宁玲珑不敢去找陆夫人要银子,她正努力在陆夫人面前卖好,送东西讨好都送不及,又怎么好张口去要。 于是她只能找陆见洺,谁知陆见洺竟说他也在等下月的份例银子呢。 “你这么多年,竟没有攒下银子吗?”宁玲珑难以置信,又有些气愤。 谁知陆见洺还真就没攒下什么,他认为反正他们这一房就他一个男丁,以后父母的那些不都是他的? 因此那些份例银子都被他用来吃酒消遣买些玩意儿等用掉了,竟不曾剩下些什么。 “尤其是这几天,因为你进了门,几个同窗好友起哄让我请吃酒,我能不带他们去?”陆见洺语气里甚至还有埋怨。 宁玲珑只能先用自己的银子来买布,偏偏就遇上了宁七音。 被宁七音奚落了一句,宁玲珑只得丢下手中的素罗,故作不屑地说道:“我不过随手抓错了!” 宁七音对她不再理会,只同苏南卿一起看伙计推荐的布匹。 宁玲珑见她们二人连价钱也不问,只管挑些料子名贵上乘,花色新奇少见的布匹,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来。 “我从前说你要占我的那份嫁妆,你还不承认,如今这花钱的手笔,只怕比两倍的嫁妆都不止。” 苏南卿才拿着一块云雾锦向宁七音身上比量,打算看看衬不称,听到宁玲珑在一旁说风凉话,不由斜了她一眼:“你不挑你的,总盯着我们看做什么?” 说完,苏南卿又将手中的布锦朝宁玲珑扬了一下:“还是说你也看中这匹了?我们可以让给你。” 苏南卿猜想宁玲珑在陆家过的并不是多么的光鲜亮丽,就看宁玲珑的那身打扮,从各样饰品到衣裙鞋子,竟然全都是从前在宁国公府穿戴的。 宁玲珑也想咬咬牙将那匹云雾锦买下来,好压上宁七音一头,可她想了想如今坐吃山空的日子,还是忍住了。 “那匹锦颜色不配我,我才看不上!”宁玲珑冷哼了一声,其实心里真的对那匹锦喜欢得紧。 苏南卿便不再理她,向宁七音道:“这个颜色素雅,适合做夏日的衣裙,想来你嫁过去刚好热起来,正合适。” 宁七音从善如流:“那我们各要一匹,夏日里我和嫂嫂穿一样的衣裙可好?” 宁玲珑在一旁眼红:“姐姐有了大嫂就把妹妹忘了!” 宁七音理都没理会宁玲珑,向另一匹石榴红的云雾锦一指:“那个颜色也要两匹。” 苏南卿忙在一旁阻止:“一匹就可以了!你出嫁之后少不得要穿几日鲜亮的,我都嫁人这么久了,可不太敢穿这打眼的颜色了!” 宁玲珑在一旁落了个没脸,若是宁七音回刺她一句,也比这样无视她强。这种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简直是将她的自尊丢在泥里踩。 宁玲珑立在那里,想要离开却觉得空手出去没面子;想买上几匹布离开,又舍不得荷包里的银子。 正犹豫间,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迈入店中,竟然是陆景朝。 宁玲珑本来很讨厌陆见洺的这个叔叔,她觉得陆景朝是瞎了眼要去宁七音,还坏了自己的好事。 可她到了陆家那天,陆景朝送给陆见洺的贺礼,是那一日所有亲戚中出手最阔绰的,宁玲珑便觉得这个三叔可能也不是一无是处。 就像她 分卷阅读184 眼下看见了陆景朝,第一个反应是有陆家人可以解救她了,而且这个人还很有钱,然后才失望地想到他是宁七音的未婚夫。 宁玲珑有些泄气,正想要上前行个礼,却见陆景朝根本就没看见她,径直朝宁七音大步走去。 陆景朝本是从布庄门口经过,习惯性地向里望了一眼,竟看见了那个熟悉而纤细的身影。 他压抑着心中的欣喜向宁七音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唤宁七音回过头来,便见小伙计飞快地从柜台后闪出来向他行礼:“东家!” 宁七音和苏南卿齐齐回过头去,这才发现了陆景朝。 宁七音的眼神明显一亮,直亮得陆景朝的一颗心要狂跳起来。 “这是你的布庄?”宁七音忍不住发问。 陆景朝挥手让小伙计去忙,自己则站到宁七音身边道:“一个朋友开的,去年他去别处上任,把全家都带去了,就把店抵给了我,我也是才接手不久。” 宁七音点点头,才要说什么,宁玲珑带着满脸的笑站到了陆景朝身旁。 “三叔!”她热络地向陆景朝打招呼,既然这布庄是陆景朝的就好说了,那就跟是陆家的没什么两样。 陆景朝本想和宁七音说几句话,莫名被人打断很是恼火,便神色不善地朝宁玲珑看了一眼,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宁玲珑看了那眼神倒也不敢造次,就没再说什么,只是等在一旁想要再找机会。 陆景朝再次看向宁七音,眸中不觉温柔起来:“喜欢哪些让伙计记下来,回头让他们送到府上去。” 说完,陆景朝又向伙计吩咐道:“这位姑娘要的全都记我账上。” “不必了!”宁七音忙摆手拒绝。 “这都算不得什么,”陆景朝看了一眼苏南卿,到底向宁七音轻声说出后半句,“你若想要,布庄都是你的。” 宁七音的双颊登时布满了朝霞一般,她低下头,伸手向后拉住苏南卿:“我们改日再来!” 苏南卿本来看着郎才女貌的一对正微笑着,忽见宁七音为了陆景朝的一句话发窘而要离开,便不得不站出来说几句。 “将军这话便是玩笑了!”苏南卿向陆景朝笑道,“我今日是奉家婆之命,来陪着七音选些布匹做嫁妆,若是记到了将军账上,这嫁妆岂不变成了聘礼?” “纳征的吉日还未定下,这聘礼我们宁家可不能收!” 苏南卿一番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下来,倒叫陆景朝无话可说了。 他笑着点点头:“到底是大嫂思虑得周到,如此七音便略挑些自己喜欢的,等下聘的时候,我再多送一些便是。” 苏南卿见陆景朝并非一意孤行之人,心中也很是欣赏,又向宁七音道:“你先在这边挑,我去那边看看。” 说完,苏南卿便走到布庄的另一角,想让陆景朝和宁七音二人说说话。 宁七音只是侧过头去看手边的布匹,飞快地用手背在脸颊上贴了一下,愈发烫了。 陆景朝才要张口说什么,却突然发现宁玲珑还在他身侧后方站着。 “还有事吗?”陆景朝皱眉看着她。 宁玲珑赔着笑:“没什么事,刚好在这里买布,不想竟是三叔开的布庄。” 陆景朝点点头:“让伙计招呼你便是了!” 说完,陆景朝向等着宁七音选布的伙计一指:“你去招待这位客人!” 宁玲珑本想听到陆景朝让她看中了随便拿之类的话,却不想他丝毫不提要送她布的事,只唤了一个伙计招呼她。 宁玲珑也不敢多说什么,便跟着小伙计去了一旁,心里想着既然是陆景朝亲自吩咐的招待她,那伙计心里应该也是有数的。 陆景朝和宁七音这一方总算清静下来,二人四目相对,会心地互相一笑。 “字帖看了吗?”陆景朝忍不住问道。 宁七音点点头,倒没多想:“每天都在练。” “那里面……”陆景朝犹豫了一下,“你没看出来?” 宁七音才要凉下来的双颊又蒸腾起来,原来陆景朝指的是那首诗:“看出来了……” 她微微低着头,陆景朝只能看到她双眉如远山含黛,精致小巧的鼻翼因为呼吸而微微翕动,像一只停留在花蕊上的蝶。 “那……”陆景朝看宁七音像是有些紧张似的,不自觉被她感染的自己心中也有些忐忑,“怎么不回我只言片语?” 宁七音抬起头,双眸含水般波光潋滟:“你在等我回复?”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一个预收,求收藏《快穿中的那些大佬全都追来了》 文案: 数次快穿任务结束后,宁绵绵终于可以结束那些角色开始正常的人生,结果却成为了一个刚刚被亲生父母找回来的真千金。 假千金网络粉丝千万,假千金备受哥哥宠爱,假千金和父母情深 连娃娃亲的未婚夫看着她一脸嫌弃。 就在宁绵 分卷阅读185 绵打算奋起努力打脸的时候,曾经快穿中的那些人都跑来了。 这一世的儿子那一世的爹,还有某某世的徒弟某某世辜负过的男人,齐聚这一世,还为她打起来。 武打巨星怒指着年轻爱豆的鼻子:这是我娘,你敢让她叫你爹? 运输大亨揪着霸总的领子:你说谁是你前女友,我家公主殿下养在深宫! 天才外科大夫亮着刀子:这是我师父,我师父修仙的!没爹没娘没儿子没谈恋爱! 宁绵绵蹑手蹑脚转身就跑。 五个大佬一起吼:站住! ☆、第 95 章 第95章惊鸿一瞥 陆景朝的心像是随着那双美眸中的波光飘荡似的, 才要说什么,却被宁玲珑猛然的一句大声吸引了注意力。 宁七音也向宁玲珑那边往过去,却见她尴尬地朝这边望了一眼, 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跟伙计说了些什么。 只是她大声的那句,满布庄的人都听见了。她说的是,你知不知道我是陆家的人。 见陆景朝也望了过来,那小伙计忙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这位客人说是陆家人, 不打算给银子。” 宁玲珑被伙计这么一说, 不由又有些发窘,只是转念一想,这布庄本就是陆家的产业,她白拿几匹布又算得了什么? 小伙计还在求助地看着陆景朝, 宁玲珑干脆厚起脸皮:“三叔, 我是陆家的人,这原没什么错吧?” 陆景朝向她一点头, 宁玲珑心中一喜。 “让人把她挑中的布匹送过去,顺带把银子取回来就是了。”陆景朝向那小伙计吩咐。 宁玲珑短暂的高兴顿时化作惊讶,怎么还是要银子? “三叔……”宁玲珑声音里带着讨好与撒娇, 脑中则飞快地想着要说些什么。 陆景朝看了她一眼, 又向小伙计道:“若是许姨娘不方便, 就先记上账,都是自家人, 晚几天再跑一趟去拿银子也成。” 陆景朝觉得自己看在侄子的面子上,对宁玲珑真是格外开恩了, 她若是不领情简直就是不识抬举。 宁玲珑却觉得陆景朝话里话外还是让她自己花钱买布,一时气愤起来:“三叔一口一个银子,听着倒不像一家人了, 难道见洺去你房里拿支笔也要给钱不成?” 陆景朝沉下脸来:“你去问问陆见洺,没有我的允许他敢不敢去我房里拿笔!” 旁边的小伙计见陆景朝生气,忙向宁玲珑劝道:“客人千万不要这么说话,咱们开门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莫说您来了,便是陆国公府的老夫人来,也是咱们东家亲自掏银子交到柜上的!” 宁玲珑气哼哼地看了一眼自己选中的那几匹布,心中颇为不舍,却还是冷哼了一声:“有银子哪里买不到?” 说完,便愤怒地转身离去了。 苏南卿听到有些争吵忙走过来向宁七音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宁七音摇摇头,又见布庄中的客人也纷纷向这方看过来,想着也不方便再与陆景朝交谈,便向他轻声道:“那我和大嫂就先回去了。” 陆景朝的脸色缓和下来:“都选好了?” 宁七音点点头,又问苏南卿可还有看中的布匹,苏南卿便说之前选的已经足够了,便一同再向陆景朝告辞。 陆景朝将二人送至门外,苏南卿一面说着“留步”一面向一旁多走了几步,免得宁七音跟陆景朝说些什么会不自在。 宁七音向陆景朝看了一眼,红着脸轻声道:“回去我也写张字,你看看我练得如何了。” 陆景朝炙人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宁七音:“好,让柳树的姐姐拿给柳树就行。” 宁七音点点头,二人目光痴缠了一瞬,然后宁七音便回身随苏南卿离开了。 二人又在街上转了一会子才回宁国公府,那布庄已经着人将宁七音挑选好的锦缎送到了家里来。 孙氏看了夸赞宁七音和苏南卿的眼光好会挑,然后让人将布匹收起来又唤了管事的来结清了银子。 “你们两个转了半日也累了,回去歇着吧!”孙氏也像是劳累了一番似的,说话间有些疲惫之感。 于是宁七音和苏南卿二人便各自回房去了,才坐稳吃了一口茶,宁七音便听铛儿说起一件事来,倒让宁七音明白为何孙氏方才是那样疲惫而勉强了。 原来就在宁七音和苏南卿到家之前,宁玲珑到府上来了一趟,在孙氏面前哭个不住,说自己从前错了,如今跟着陆见洺倒连给孩子扯布都舍不得了。 孙氏想起她将宁玲珑养在身边的那些年,又看她怀着身孕伤心委屈的,眼见就要拿些体己银子给她。 也不知是哪个爱多嘴的,看到宁玲珑进门就将消息告诉了二房里的人。如今二房的人个个对夏若梅言听计从,他们知道夏若梅尤其痛恨宁玲珑,立马就将此事传到了夏若梅耳中。 于是就在孙氏要拿银子的档口,夏若梅冲了进去,指着宁玲珑破口大骂了一番,又 分卷阅读186 哭又闹地说孙氏从前哄骗她,鸡鸣狗跳地闹了好一通,直到宁玲珑落荒而逃才安静下来。 宁七音听完只是抿唇一笑:“说得倒是活灵活现,好像你亲眼见了似的。” 铛儿给宁七音续上茶:“二少奶奶闹起来,那嗓门院外都能听见,很快就传得上下都知道了!” 宁七音淡淡一笑,上辈子夏若梅嫁给大哥宁正锦,把大哥闹得不得安宁;苏南卿嫁给了宁正辉,却被宁正辉和宁玲珑二人的事弄得自己年纪轻轻竟抑郁而终。 如今便好了,苏南卿嫁给大哥,二人神仙眷侣一般;夏若梅嫁给了宁正辉,把宁正辉和宁玲珑拿捏得死死的,谁也奈何不了她。 宁七音觉得这辈子过的才叫人生,一切都在正确的路上行进着,善良的人自有好的归宿,而恶人自有恶人磨。 静静坐了一会儿,宁七音便命人焚上香,然后写起字来。 只是一遍一遍的却不能让自己满意,她曾想将自己和的那首小诗也加进去,才写了两个字就红了脸,端详着犹豫了一回,到底将那张纸废了。 又将陆景朝的三本字帖拿出来,宁七音一字一字地细细看了一遍,才再次提起笔来。 坠儿却走了进来:“姑娘先等我点上灯。” 宁七音却并不停顿,提笔就写下了“月亮”二字。 坠儿急急地将灯点上,又在一旁帮宁七音磨墨:“姑娘还是要仔细眼睛。” 宁七音想了一下,又在纸上落下“莲子”二字,这才随口问道:“你与那弟弟常常见面?” 坠儿轻轻点头,唇边不觉带着微笑:“我们多年不见,竟还能像小时候那般亲昵。如今他每日下营,就来门外与我说几句话。” 宁七音蘸了一下毛笔,又写了“枫叶”两个字:“你们姐弟情分不减,这是好的。” 坠儿一边磨墨一边看着一处虚无微笑道:“我如今想着,他年纪也不小了,如今跟着将军也算有所作为,我帮着他攒攒银子,帮他娶上一门媳妇,也能告慰爹娘的在天之灵了。” 宁七音抬眸看了坠儿一眼:“他既然有所作为,哪里还用你的银子去娶媳妇?” 坠儿将墨块收起来:“他也是这么说,可我这个做姐姐的,能帮他添一些就添一些了。” 宁七音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将那一张字写完,竟像是早就想好了似的,一气呵成。 她将那张字拿起来端详了一下,轻轻吹了几口气,想着自己再写也就这样了,便等它晾干折了起来。 “今日和弟弟见面吗?”宁七音向坠儿问道。 “还不到时辰。”坠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都在晚饭后过来。” 宁七音点点头,又将那张字装到信封中用火漆封好:“见他的时候把这个给他,让他捎给陆三叔吧!” 坠儿将信拿在手中,笑意盈盈的:“要么我现在就跑一趟给他送过去吧!” 宁七音站起身:“不急,不过是一张字,让陆三叔看看我练得怎么样了,今日送不过去明日再送也是一样。” 坠儿闻言这才将信收起来:“柳树今日应该会来的。传饭吗,姑娘?” 待到饭后坠儿留下铛儿在宁七音跟前伺候,宁七音便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被坠儿带到墙外去了似的,久久回不来。 只是那张字送了出去,却是几日都无音讯,宁七音心里便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来,让人联想到“深闺怨”之类的词,却又在想到的时候让人红了脸。 直到这一日,苏南卿来找宁七音玩,笑着告诉她陆国公府第二日要来下聘。 只是苏南卿说完又有些许惆怅:“照这个进程看,想来用不了多久你就要嫁过去了!” 宁七音红着脸:“本就离得不远,到时候我常回来,或是你去多找我,还是一样的!” 苏南卿笑着打趣她:“新婚之后,怎么也要过段蜜里调油的日子,你哪里还会想到我这个嫂嫂!” 宁七音也是不甘示弱:“我看嫂嫂和哥哥现在也仍是蜜里调油,不还是每日来找我玩吗?” 说笑了一回,苏南卿才又向宁七音道:“明日要陪着母亲在前面待客,就不过来陪你了。” 宁七音点点头,粉色的双颊格外动人。 第二日一早,宁国公府的下人便洒扫收拾起来,乐苑这边坠儿也指挥着众人扫扫这里,擦擦那里。 “又不到咱们院子里来,倒也不必这么大阵仗。”宁七音看坠儿脚不沾地的样子,不由说了一句。 坠儿又嘱咐了众人一句,然后扶着宁七音回屋梳洗:“万一陆家的亲戚要到姑娘这边来看看呢!” 宁七音一笑:“你想得倒多,莫说人家不会提这种要求,便是提了,母亲也会帮我婉拒了。” 梳洗用过早饭之后,宁七音就捧了一本书在廊下读,却很难静下心来。 坠儿在廊下帮鸟儿换过水,又添上食,看了看天色然后朝立在宁七音身后的铛儿招了招手。 铛儿看了一眼正在 分卷阅读187 看书的宁七音,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坠儿伏在铛儿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微笑地看着她。 铛儿也笑着向坠儿点点头,便轻快地跑出院子去了。 “你又支使她做什么去了?”宁七音眼神停在书页上,口中淡淡问了一句。 ☆、第 96 章 第96章 那么多的聘礼 坠儿笑着洗过手, 然后为宁七音续茶:“不过让她跑个腿。” 宁七音心思不在书上,心中被甜蜜和小小的沸腾,她打开书看了半天, 竟没有翻一页。 一盏茶的功夫,铛儿兴冲冲地跑回来,脸上红扑扑的:“来了!陆家人来了!” 宁七音回首向坠儿道:“你就让她打听这个去了?” 说话间,铛儿已跑到宁七音跟前:“陆老夫人年纪大了, 没有亲自来, 是陆将军的一位小姑姑和陆家大房夫人带着几个亲戚来的!” 铛儿兴奋着,倒像自己的喜事一般:“对了,陆将军也来了!” 宁七音脸上一热:“院子里那么多活计,你就跑出去看这个?” “快去做活吧!”宁七音向着院子微微扬了扬下巴。 铛儿却看向坠儿, 显然坠儿先前交代给她的不止这些。 坠儿立在宁七音身后朝铛儿使了个眼色, 又笑着低头看了宁七音一眼。 铛儿会意,向宁七音笑道:“我再去看看就回来!” 说着, 便一阵风似的跑了。 宁七音看出是身后的坠儿授意,回头佯装不悦道:“如今你把她教的越发没规矩,竟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坠儿笑着向宁七音屈了屈膝:“姑娘说的是, 回来我好好教训她!” 宁七音不再理会她, 兀自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这会儿浓的发苦了。” 坠儿忙拿起茶壶:“姑娘赎罪, 方才我忙得晕了,好像放重了茶叶, 我这就重新给您沏茶去!” 虽然让铛儿再三去打探消息,看起来像是忤逆了宁七音的意思, 可那是宁七音的喜事,坠儿知道自家姑娘也是好奇的,并不会真的怪铛儿没规矩。 可泡错茶的事, 虽然看起来是小事,却因为是她做错了分内的事,倒比让铛儿跑出去的罪过还大。 因此坠儿认错的时候诚诚恳恳认认真真,便是宁七音因此罚她她也绝无二话的。 宁七音却向她摆摆手:“放下吧,偶尔尝一下浓茶也不错。” 坠儿抱着茶壶犹豫,姑娘这样温婉柔和的人,怎么可以喝一杯苦茶。 “再去倒一杯白水来,我交替着喝,能喝出白水的甜来。”宁七音向坠儿道,倒是饶有趣味的样子。 坠儿这才放下茶壶,转身去房中倒水了。 宁七音又端起那杯茶吃了一口,是有些苦涩,可她心中正甜蜜着,又怎会惧怕那片刻的苦呢? 宁七音捧着茶杯想象着,陆景朝此刻想来正在前厅说话,本就对他十分满意的宁国公和孙氏兴许会对他更加欣赏…… 坠儿倒了水回来,还端了一盘蜜饯,宁七音不想她看到自己一直走神的样子,便吩咐道:“你去忙吧,有事我叫你。” 坠儿向宁七音行了一礼:“那我去厢房做针线了。” 宁七音应了一声,坠儿这才退下了。 出嫁时要蒙的红盖头,是需要待嫁的姑娘自己绣的,代表自己绣的嫁衣。只是除非家中没有丫鬟的人家,并没有哪个姑娘真的亲自将盖头从头绣到尾,都是交给丫鬟绣个差不多,然后待嫁的姑娘略绣上几针,就算亲自绣了嫁衣了。 婚事定下来的时候,宁七音的嫁衣交由绣坊有名的绣娘去绣了,然后誊了个花样子回来自家绣盖头。 坠儿的绣工在宁国公府是数一数二的,她又是乐苑的人,因此这活计就落到了她头上。宁七音知道坠儿最近忙的针线只有这一样,因为坠儿说要早些赶制出来,好给宁七音多留些时间。 宁七音想着,脸上变又热起来,她发现自己好像不管什么事都能联想到和陆景朝的婚事上去。 正端起茶杯想要喝口茶掩饰,便见铛儿再次兴冲冲地跑回来:“姑娘!” 宁七音将茶杯放下:“舍得回来就快去干活吧!” 铛儿立在宁七音面前:“我先跟姑娘说几句话就去。” 然后铛儿就描述起陆国公府送来了多么多的聘礼,送聘礼的队伍前面的乐队奏得曲子多么欢快好听,抬聘礼的队首都进了宁国公府的大门,队尾还在街角等着转弯等等等等。 铛儿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一大堆,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的。 宁七音微笑着听完:“好了,热闹看完了,去做你的事吧!” 铛儿有些意犹未尽似的,才想要进屋去,又停下来看了宁七音一眼。 外面那样热闹,府里都喜气洋洋的,唯有宁七音守着一杯茶一碟子蜜饯捧着一本书在廊下坐着,怎么看怎么觉得冷清 分卷阅读188 了些。 “姑娘,”铛儿又凑了过来,“我陪您去园子里走走吧,有些花好像都要冒花骨朵了呢!” 宁七音望了一眼院子上方的天空,倒确实碧空如洗,风卷云舒,是阳春三月里难得的好天气。 “好!”宁七音站起身来,总归是有些心乱读不进书,倒不如去走走。 园子里已是郁郁葱葱的,微风轻拂着擦过耳畔,柔和而绵长。 宁七音在园子里慢慢踱了几步,一颗心也像被和煦的风安抚过一样,变得安静而温暖起来。 铛儿指给宁七音看花圃中的花骨朵,露出星星点点的颜色,在风中轻轻摇曳着,让人不由期盼它们怒放的时刻。 主仆二人又上了小桥,在桥上看了看水里的锦鲤,然后才下桥继续向前走,却与陆景朝走了个正对面。 才下了桥来,宁七音就看到假山后闪出几个人走了过来,尚未看清别人时她就看见了陆景朝。 陆景朝带着几个抬着东西的人,看起来是要借路去宁老夫人那边。 宁七音的脚步顿了一下,陆景朝今日是来过大礼,他们二人原应碰不到面的。 只是宁七音从桥上下来只有这一条路,若是转身回桥上未免又太过刻意,如今也唯有迎着走过去。 陆景朝自然一早也发现了宁七音,一贯沉静的墨眸瞬间像是燃起了火苗,在眸底跃动着,像是随时会喷发的火山一般。 宁七音的眸光落在陆景朝面上,她努力保持着平静的神色,却殊不知自己眸中已含了笑,犹如池中的一汪春水,娇翠欲滴地在阳光下妩媚着,轻轻地泛起涟漪,勾魂摄魄而不自知。 二人彼此眼神交缠,短短的几步路感觉像是走了许久。 今日相见又与往日不同,陆景朝亲自送了聘礼来,二人的婚事就算完成了大半。从前遇到,虽然知道彼此要相守一生,可到底还有许多礼数未做,对未来的感触也没那么深。 而如今,陆景朝看着和自己迎面走来的宁七音,他有一种彼此在心理上更接近的感觉。从前他总是克制着,装作不在意,可一旦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他才发现那种狂热想念一个人的情绪,他根本无从克制。 二人越走越近,陆景朝的目光也越发灼热起来,他恨不能将那个粉嫩白皙的姑娘揉进自己怀里,在她耳边告诉她“你很快就是我的了”。 宁七音被陆景朝眸中的汹涌灼红了脸,她懂陆景朝眼中的憧憬与期待,同时自己也对将要到来的婚事充满了向往。 那种被珍视被重视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觉,让宁七音心中充盈着幸福感。 二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小半步,却还是觉到离陆景朝近的那一侧手臂,好像被陆景朝似有似无地触碰了一下。 就像是陆景朝身上的火山通过那一下触碰渡到了宁七音身上,宁七音只觉得轰的一下整个人就燃烧了起来。 二人交错向前,竟不曾交谈一句,各自心中却都觉得像是与对方互诉过衷肠一般,彼此都认定与对方早就心意相通了。 宁七音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陆景朝已走上桥去,修长挺拔的背影犹如高山之巅的松柏,那种坚定是可以让人放心依靠的。 上辈子,宁七音也曾看到过陆景朝的背影。那时候,那个背影也如今日这般,透着坚定。可宁七音那时候只觉得遥不可及,觉得自己夫君的叔叔不苟言笑的,让人生畏。 可这一辈子,她就要嫁给他,竟要与他相守一生了。 宁七音收回目光,继续前行,只是相较于方才,心中像是有花蕾悄然绽放,散发出甜蜜的香气来。 冥冥之中,到底有没有命运这回事?宁七音走到一株海棠旁停了下来,海棠树的枝桠上已经不乏米粒大小的骨朵,尚被青褐色的颚瓣紧紧包裹着。 宁七音仰头看着那些花骨朵,猜想着它们的命运又会如何?是尚未开放就被风吹落?还是在枝头傲放之后凋零化为春泥? 上一辈子,宁七音从来不会想这些。这辈子,因为有了陆景朝,她对未来更加期待了。 陆国公府给宁国公府送聘礼的阵仗简直轰动了京城,第二日便有宁七音从前在各种宴会集会上认识的几位姑娘,来宁国公府找宁七音玩了。 几位姑娘都送了宁七音一些小礼物,祝贺她要出嫁了。宁七音一一收了,又一一真诚地道了谢。 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可都是精致新奇的小玩意,一看便是用了心的。 几人坐着吃茶聊天开心了一回,便有人向宁七音道:“带我们去看看你的聘礼吧?” 前一日孙氏收下聘礼,不过随便摆在了屋子里,待到宴请并送走陆家人之后,才让人将那些聘礼都抬到了宁七音院里来。 孙氏对宁七音说,虽然家里比不上陆家那般家大业大,可到底不缺吃喝不愁衣食,这些聘礼她只象征性地留一点,其他的都在宁七音出嫁那日随着嫁妆抬回去。 因此,那么多的聘礼,孙氏都没有往公中 分卷阅读189 放,直接就抬到了乐苑。 ☆、第 97 章 第97章 幸福的宁七音 夏若梅知道了又在自己院子里跟宁正辉闹了一通, 宁正辉当晚就被赶出去睡书房了。 所以如今宁七音的小姐妹们要看聘礼,倒也不是难事,出门去院子里的三间东厢房, 打开门便能看到了。 按规矩,每一样聘礼都是成双成对的,金银饰物、山珍海味的干货倒也罢了,最难得的是那一看就千年不止的老参, 稀奇的大灵芝, 便是一支也是世上难寻的,这聘礼中竟也都配齐了两支,而且两支大小形状极为相似,竟不像深山老林里长的, 倒像是匠人手中做出来一般。 小姐妹们都是见过些世面的, 看了宁七音这丰厚的聘礼竟也纷纷叹为观止。 陆国公府的这番手笔,只能说明一件事, 就是他们将这门亲事看得极重,将宁七音看得极重。 几位姑娘无一不说宁七音是个好福气的,未来夫家这般对待聘礼, 想来嫁过去也都会捧在手心里疼着爱着, 一面说着一面就都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来。 待到送走了几位姐妹, 宁七音便被孙氏叫到了房里,说是陆家选好了日子, 算起来距离成亲的日子不过只剩了十多天,问问宁七音准备得怎样了。 宁七音要做的也不过绣最后的盖头, 然后每日被丫鬟们盯着服用各种调理气色的补品。 那块盖头已经从坠儿手里交到了宁七音手里,宁七音偶尔绣几针,有个两三日便能绣好了。 孙氏点点头:“咱们家第一次嫁姑娘, 有什么事我没想到的,你可记得来提醒我。或是你那边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哪怕是你梦里记了起来,也可以让人来找我。” 在宁七音看来,孙氏不再像上辈子那般淡漠,倒真有了几分母亲对女儿的关怀挂念,而且那份关心并非惺惺作态,是不经意间的真情流露。 只是上辈子的记忆仍在,宁七音的心好像再也暖不过来了,她对孙氏只是客气着,平日里做事也不过是尽一个女儿的本分,却不会有那种天然的亲切。 如今孙氏情真意切地嘱咐宁七音,有什么事便是半夜也可以去敲门找她,虽然心里有些许感动,那感动却如同一缕青烟,很快就随风而散了。 回到自己房中,宁七音又将陆景朝的字帖细细看了一遍,偶尔还用手指在桌上空画几笔。 她想起这辈子和陆景朝初见时的场景,那是在陆国公府,她在一棵桂花树下长吁短叹,不期然被他看入了眼中。 记忆好像总会与气味有关,自此之后,宁七音看到、想到陆景朝时,她就总会想起那一日淡淡的桂花香气。 正捧着字帖出神,坠儿又端进一盅燕窝来:“姑娘先趁热吃了再看吧!” 从开始读书孙氏就吩咐专人为宁七音每隔一日炖一次补品,到了宫中赐婚的圣旨下来,更是改成了每日炖一次。 回到宁国公府之后,宁七音也觉得自己的面色渐渐红润,后来越发养得肌肤白皙剔透吹弹可破一般。 哪个要出嫁的姑娘不喜欢自己上轿那日朱唇粉面艳冠群芳?因此这每日的补品,宁七音都是乖乖吃了的。 宁七音才坐到桌前,一缕碎发却垂了下来。 “姑娘这一头乌发如绸缎一般,太过光滑了!”坠儿忙上前扶起宁七音去镜前梳理头发。 宁七音看着镜中粉面含春的自己,不觉又想到了陆景朝惯常看她的眼神,那种让她期待而又心慌的眼神。 宁七音移开视线,随手打开一只妆奁,却正见那紫玉簪放在最上面。 她拿起来端看着,又想起陆景朝赢这玉簪时说的话。当时陆景朝问她想不想要,她随口笑了一句陆景朝说的好像她想要就能有似的。 那时候陆景朝看她的眼神便深邃起来,对她说了一句“只要你想要”。 宁七音又觉双耳热了起来,刚好坠儿已为她梳好了发髻,她便放下玉簪站起身来。 宁七音慢慢地吃完那盅燕窝,心里怀着甜蜜和期待,想着原来当开始爱慕一个人,便眼里心里处处都是他了。 春风拂面会想到他,夏雨滂沱会想到他,秋叶凋零会想到他,冬雪纷飞还是会想到他…… 待嫁之前宁七音没有再出过门,坠儿去见柳树的时候,常常问她可有东西要捎,可有话要传。 宁七音却每每只是摇头,其实心中总有一种很多话想对陆景朝说的感觉,可当细想起来,却没有哪一句值得郑重其事的捎过去。 就算和陆景朝见面,她觉得自己也不过是问问他这几日过得怎么样。 情到浓时,说出口的竟全是人间烟火。 宁七音也不急着绣那喜帕,待嫁的时光那样悠长,她总得留件事去打发。 苏南卿有时过来找宁七音说话,看到坠儿绣的那块喜帕也是赞不绝口,又免不了催促她赶紧绣上。 “不过并蒂莲的两片叶子两瓣花,若真是紧起来,一两个 分卷阅读190 时辰也能绣完了。”宁七音浅笑着,为苏南卿斟上茶。 “那你偏要留着活计作甚?”苏南卿端起茶杯,嗔怪了一句。 “打发时间。”宁七音闲闲地说了一句,微笑地看着苏南卿。 她其实很享受绣喜帕的时光,想着自己要嫁的人,想象着未来,将那些不能向外人诉说的心思,一针一线地绣到那喜帕上。 夏若梅也来过乐苑一次,说是看看宁七音这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却明显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真可惜我和你二哥的属相都不对,你成亲那日竟不能去送亲!”夏若梅一副惋惜的样子。 “那一日家中也忙,里外张罗的事多得很,便是二嫂属相合适,母亲也舍不得放二嫂出去呢!”宁七音与她客气了一句。 因为有上辈子的经历,宁七音对夏若梅的性子也算了解,若是真的属相合适了,没有理由就不安排夏若梅送亲,她非得再闹上一场不可。 宁七音将话说得漂亮,夏若梅自然高兴起来,坐在宁七音房里吃了半盏茶才走。 宁七音每日都去老太太那里坐坐,越是临近婚期,老太太越是对宁七音不舍起来。 拉着宁七音的手叹道:“才回家多久,这就要嫁人了!” 孙氏也在一旁坐着,想到她才与亲生女儿有了牵绊的感觉,女儿就要去人家家里给公婆尽孝去了。又想到宁七音乡下过的那些年,不由偷偷地抹了泪。 宁老夫人比宁七音才回来时苍老了许多,宁玲珑的事,泼妇二嫂的事,让这位曾经富贵体面的老太太连最后的一些乌发也变白了。 “其实七音年纪倒也不大,再在家中留一年也使得。”老太太看着宁七音又说了一句。 孙氏在一旁强打起笑颜:“婚期都定了哪里可能再留她?再说了,咱们家七音年纪不大,那边可是不小了。” 老太太想到陆景朝又笑起来:“大的刚好,又懂事又疼人,过大礼那日,他给我房里送东西,我就觉得他很好,咱们七音就是享福的命!” 宁七音陪在宁老夫人身旁坐着,听老夫人夸赞起陆景朝来,自己倒不由红了脸。 孙氏也在一旁点头:“是!我也瞧着满京城再找不出这样的男子。老夫人,您还记得吗?当年战乱把七音放到乡下后,我心里一直挂念着。” “后来路上碰到一个算命的,我让他给咱们七音算了一卦,他说咱们七音会平平安安的,以后是大富大贵的命呢!” 老夫人似乎也想起这件事来,点头笑道:“你是跟我说过,我还说咱们能活命就不错了,哪里还奢望什么大富大贵呢!” 宁七音听孙氏和老夫人讲起她被放到乡下前的那些事,思绪突然飘远了些:上辈子,孙氏也曾为她卜过一卦吗?那一卦的结果也和这辈子一样吗? 就这么回想着上辈子和这辈子,直到老夫人的丫鬟双喜进来报,说顾家老夫人到了门外了,才让宁七音回过神来。 宁老夫人先是微微一惊,然后恍然道:“看我这记性,竟把这件事忘了!” 因为宁七音要出嫁,近一些的亲戚都会过来看看,说是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不过是尽个礼数罢了。 孙氏忙向老夫人笑道:“我记着呢,该备的都备下了,厨房里也安排好了。母亲只管招待顾老夫人便是。” 宁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你办事一向稳妥,打理府中事务这些,多跟七音讲讲,她以后免不了要持家的!” 顾老夫人后来身体不大好,便鲜来宁家走动。宁七音去探望了几次,顾老夫人便越发觉得她孝顺懂事,当初没看错人。 只是顾出晴、顾出悠两个人,因为对宁七音一直抱有成见,不大喜欢与她来往的。 一直到宁玲珑去给陆家作妾,顾出晴和顾出悠觉得宁玲珑简直是丢脸。在她们眼里,宁玲珑代表着自小在国公府教养出来的她们,那应该是高贵而知礼的,与乡下长大的宁七音有云泥之别。 谁知那宁玲珑竟给人作妾不算,还传出已经有身孕的消息,这才抬到陆国公府几天?那身孕怎么来的可想而知。 于是再面对宁七音时,顾出晴和顾出悠就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 顾老夫人照旧拉着宁七音说了几句话,又夸赞了一番,才命人拿上一套头面来,说是给宁七音添妆。 孙氏见那头面上镶了一颗硕大的南珠,其他的珠子虽然没有那么大,也是流光溢彩的,并非俗物。 想来那头面价值不菲,孙氏便替宁七音推辞了几句。 顾老夫人看着宁七音道:“就算不说我中意这孩子,只说我与你婆婆的关系,七音收了我这头面也是使得的!” 孙氏想着这话说的原也不错,尤其顾出晴顾出悠也是要出嫁的,到时候替自家老太太将这个礼还了便是。 于是,孙氏便带宁七音正式向顾老夫人道了谢。 ☆、第 98 章 第98章嫁妆 顾出晴和顾出悠对 分卷阅读191 视一眼, 心中又有些怪祖母偏心,竟将那样好的头面给了别人的孙女。 宁老夫人笑着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姑娘们,感叹道:“小的时候, 只觉得她们年纪差不多,太闹,如今一个个都要嫁人了,这心里还真有些空落落的。” 顾老夫人也忍不住感叹起来, 说虽然也有孙媳妇娶进来, 到底不如孙女们贴心云云。 说来说去,就说到了孙女婿的事上,两位老太太互相夸赞了一番对方的孙婿,顾出晴突然开口道:“陆将军真是什么都好, 就是年纪大了些。” 顾出晴也是今年才订下婚事, 公公是朝中的三品官,夫君还没什么功名, 不好不坏的一桩亲事。 可顾出晴私底下却是心比天高,她不大看得上自己的夫家,却又没有更好的选择, 所以心里一直不大痛快。 宁七音淡淡地看了顾出晴一眼, 没有说话。 顾出晴定下的亲事和上辈子一样, 如果她顺利地嫁过去,也会和上辈子那样, 不知足的过日子。 顾老夫人听了顾出晴的话忍不住笑道:“小孩子懂什么?莫说才差了十来岁,便是二十岁、三十岁都是有的, 照样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顾出晴撇了撇嘴,看了一眼宁老夫人,再难听的话便没说出口。 可她与宁七音离得并不远, 便压低声音向宁七音道:“真是奇怪你们一个一个的都要往陆家去,难道这满燕京城再无其他男子了吗?” 宁七音斜了她一眼:“舅祖母杯子里该续茶了。” 顾出晴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顾老夫人,她正和宁老夫人聊得热络:“该续茶自然有丫鬟去做,关我什么事?” 宁七音笑着点点头,嘲道:“不错,我要嫁给谁,又关你什么事呢?” 顾出晴一噎,竟说不出话来。她心里其实是嫉妒宁七音的,陆景朝那样的人才相貌,一直是她所仰慕的。没想到她一直仰望着的一个人,竟要娶宁七音这样一个乡下长大的姑娘。 便是宁七音一举一动完全是贵女的做派,顾出晴也觉得她是乡下姑娘,完全配不上陆景朝。偏偏听说陆景朝还将宁七音看得极重,送聘礼那日都轰动了京城。 因此,顾出晴一面更加看不上自己夫家,一面就对宁七音又嫉又恨起来。 宁七音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上辈子她就是太在乎别人的感受想法,所以一直畏手畏脚的委屈自己。 这辈子她要活得肆意潇洒,就不会被别人的三言两语所左右。 成亲前一日晚上,宁国公府早早地就用过了晚饭,然后简单聊了几句第二日各自要做的事,就被宁老夫人催着回房早点睡,毕竟第二日卯时之前就要起来了。 宁七音回到房里却久久睡不着,以她的记忆来说,她并非第一次经历出嫁,可与上辈子出嫁前的慌乱忐忑不安相比,她这辈子是期待甜蜜而幸福的。 也会有些紧张,心跳也不受控制似的,可不会有一丁点的不安。 因为,她要嫁的是陆景朝。 她就要成为他的妻,明日之后,不管是万里晴空还是电闪雷鸣,她知道总会有他在一起。 宁七音也不知道自己胡思乱想了多久,醒来时只听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倒吃了一惊。 “坠儿,”宁七音向外屋唤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刚刚卯时。”坠儿的声音先传了进来,显然是早就醒了。 一点烛火移动进来:“是不是把姑娘吵醒了?还想着让您多睡一会儿呢!” 坠儿走到宁七音床前:“姑娘要不要再多歇一会儿?” 纱帐外影影绰绰,宁七音欠起身来:“院子里在忙什么?” 坠儿声音里有歉意:“洒扫收拾什么的,我嘱咐他们小点声,不想把您吵醒了。” 宁七音坐起身来:“是我自己醒的,还以为迟了,吓了一跳。” 坠儿也感觉到宁七音坐了起来,猜着宁七音也不会再睡了,这才掀起纱帐来,又回头向后轻喊了一声:“姑娘醒了!” 像是得了令一般,外屋的、门外的丫鬟仆妇便呼啦啦都涌到宁七音房里来。 坠儿将房中所有的红烛都点燃,一时间房内犹如白昼一般。 宁七音被服侍着先穿了两层里衣,然后便被坠儿服侍着洗漱,再坐到了黄花梨透雕花鸟图镜台前。 这镜台倒是和上辈子一样的,镜中人的神情却与那时完全不同。虽然尚未施粉黛,但镜中人仍是明眸皓齿,眉眼含春,秋波盈盈看了便叫人心动,白嫩的肌肤透着微微的粉,真真的杏腮桃颊。 开脸的妇人走到宁七音旁边行了一礼,又说了恭喜的话,然后便打开粉盒要为宁七音开脸。 坠儿忙拿了一个红霞锦绶藕丝缎靠枕,垫在圈椅后,好让宁七音可以往后微微仰着。 开脸婆将香粉厚厚地扑在宁七音脸上,口中道:“姑娘,待会儿会有一点点疼,你且忍上一忍。” 宁七音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分卷阅读192 。成亲这天,外人看着热闹,可对新娘子来说,却是半句话不能多说,半步路不能多迈的一天。 开脸婆扯起掺了金丝的西麻线,利落地在手间撑了起来,第一下是在额上,开脸婆一面绞着,一面说着吉祥话。 坠儿等人则在一旁将喜服、头面等准备好,又有人备好了胭脂水粉等着,一切都进行的井井有条。 宁七音便是闭着双眼也能觉出房间众人都有条不紊地忙着,虽忙却不慌。 她不由想起上辈子嫁给陆见洺的那天,虽然那时候孙氏也给乐苑的各人分了工,安排好了成亲那天都做什么,可那天当宁七音起床,乐苑里还是乱做了一团。 绿屏大呼小叫地指挥着丫鬟仆妇,一会儿拿错了东西,一会儿又记错了做事的顺序。 那时候宁七音心里忐忑着,她知道出嫁这一日有许多的规矩,生怕自己说错话做错事,因为便有些木木的,只当有人告诉她该做什么的时候,她才会动一下,还因为怕做错而有些畏手畏脚。 如今挑出来看那时的自己,既可怜那时的无助,又有些痛恨那时的不争。 心中正感慨着,开脸婆已经绞脸完毕,口中的吉祥话也在绞的最后一下时说出了最后一句。 铛儿接着上前为宁七音将脸上的香粉洗去,又拿浸过冷水的锦帕为宁七音敷脸。 苏南卿走了进来,屋中众人纷纷向她行礼,她忙制止了:“且都忙吧!” 宁七音转头向她笑道:“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坠儿已为苏南卿搬了绣凳放在宁七音身旁,苏南卿便也在镜台前坐了:“我过来陪陪你。” 说着,她拉起宁七音的手握了一下,果然不如往常温热。 “不怕,”苏南卿笑着向宁七音手背上拍了一下,“我跟母亲说过了,今日你上轿前我都会陪着你。” “好。”宁七音感激地向苏南卿点头,虽然屋中丫鬟仆妇众多,可都没有苏南卿来得让她安心。 “已经开过脸了?”苏南卿向宁七音面上端详着,“本就是肤如凝脂的,如今越发粉妆玉砌的!” 那开脸的妇人正在收拾她放工具的箱子,闻言也跟着夸赞起来,说是给人绞脸这么些年,就没见过比宁七音更白皙细滑的新娘子。 坠儿拿碎银子赏了那位妇人:“夫人那边还有赏,待会儿有酒席招待,我们姑娘这边正忙着,就不留师傅了!” 那妇人显然十分满意宁七音的赏赐,拿着银子又向宁七音再三道谢道喜,然后喜气洋洋地退出去了。 负责宁七音妆面的妇人丫鬟,也在为宁七音花好妆之后被坠儿赏了红包退了出去,这样原本因为人多而有些压迫感的房间,渐渐清静些了。 苏南卿向宁七音夸赞坠儿会办事的时候,宁七音不免又想到上辈子在绿屏的指挥叫嚷下,乱哄哄的月苑。 那时候她早早就被服侍着穿上了喜服,甚至在擦粉的时候还不小心洒在了上面,惹得绿屏在一旁又对着小丫鬟们一通责难。 那喜服本就繁复厚重,上辈子宁七音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又被一屋子的人围着,一会儿让她坐一会儿让她站,好险没让她闷热得昏过去。 如今妆面已经上好,便有妇人自发上前为宁七音梳起头发来。 梳头的妇人是挑选过的全福之人,她拿着红木梳在宁七音的乌发上一面梳着一面说梳头时的吉祥话:“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宁七音听着妇人在身后吟唱,不由地就想到陆景朝,然后就不自觉地微笑起来。上辈子她心乱的不知周围发生了什么,原来梳头时还有这么多有趣的说法。 待到发髻盘好,头面全部都戴上,坠儿和几个丫鬟妇人才服侍着宁七音一层层穿上喜服。 这辈子的喜服比上辈子更加华丽,大红色的衣料是一年也不过产几匹的红凤锦,无比的稀少让它格外珍贵,便是郡主出嫁也不过如此了。 上面的绣花是燕京城最好的绣娘一针针绣上去的,不但绣工精妙绝伦,便是花样也是独一无二的。 苏南卿拉着宁七音端详了一下,为她将耳坠子拨正了,然后才笑道:“我们去老夫人房里吧!” 虽然这时候尚未换上喜鞋,也还没有不能走路的禁忌,可怕宁七音太过辛苦,家里已为她备下了代步的软轿。 一直抬到了闲木堂,一小轿便有丫鬟妇人纷纷搀扶,宁七音看了看青色的天空,便拎起些许裙摆往老夫人房里去。 宁老夫人和宁国公以及孙氏早已等在那里,另有一些近亲也都来了。 ☆、第 99 章 第99章洞房花烛夜 宁七音一进屋, 众人均觉惊艳,待到宁七音同长辈们一一见过,屋中便满是赞扬之声了。 孙氏在一旁欣慰地笑, 虽说宁七音在乡下长大,可她知道长进,回府后学了那样多,如今这凤冠霞帔上身, 便是宫中的娘娘也不过如此了。 有一位 分卷阅读193 女执事便提醒说该吃上轿饭了, 这上轿饭是要坐在母亲腿上让德高望重的长辈喂着吃的,孙氏看外面天色大亮,随口问了一句花轿到哪里了。 自有在外面跑消息的小厮回话,说是已经出了陆国公府。 孙氏点点头, 又看向宁七音:“过来吧!” 宁七音走向张开手迎接她的孙氏, 心中再次感慨万千。 上辈子出嫁,她被人拥簇到这房中来, 一切都像是很赶似的,不知怎么就被人推着坐到了孙氏的膝上,然后被一位婶娘喂着吃了一口饭, 然后又马上被扶起来做下一件事, 好像慢一刻就会赶不上花轿似的。 而这次, 没有人催促她,大家都友善地看着她, 带着笑带着祝福,看她一步步走到孙氏面前。 孙氏露出笑容来, 伸手拉了一下宁七音。 宁七音像上辈子一样,只是虚坐在孙氏的膝上。襁褓时与孙氏亲近的记忆已经被遗忘,回府之后二人也不曾像现在这样亲密过。 孙氏却扶着宁七音的腰让她坐好了:“太轻了, 嫁过去之后好好吃饭,不要亏待自己。” 孙氏的这句说得很轻,只有宁七音听到了,只是她还来不及反应,宁老夫人已经拄着拐杖笑着走过来。 阿福端着上轿饭立在宁七音身侧,宁老夫人走过来拿起汤匙。 宁七音没有想到竟然是老太太喂自己吃,老夫人是宁家最尊贵的长辈,她亲自喂上轿饭,绝对抬了宁七音在娘家的地位。 二房的宁引卉正在宁七音的视线范围之中,宁引卉看到老太太要给宁七音喂饭时,也是吃了一惊,而后便满是羡慕地望着宁七音。 就着老太太手中的汤匙,宁七音吃了一口饭。 正慢慢咀嚼的时候,她听到孙氏轻声向宁老夫人道:“让她多吃几口吧,今日一天怕是就指着这口饭了!” 宁老夫人正想将汤匙放下,闻言竟真的又盛了一勺饭。 这种体贴疼爱让宁七音心中有暖流在动,她又吃了两口。到底觉得心中有些不自在,满屋子人看着,老太太站着,而她坐在孙氏的膝上,吃个没玩没了的话怕是会让人笑了去,便向宁老夫人轻声辞谢。 女执事又在一旁提醒道:“姑娘该辞别父母,准备换鞋上轿了!” 宁七音便由丫鬟搀着,跪在屋中央包裹着大红色喜布的蒲垫上,向宁国公和孙氏郑重地叩了三个头。 “不孝女七音,叩别父亲、母亲!七音到夫家之后,自会安守本分,不枉父母教导。今日之后,七音再不能承欢于膝下,父母亲要多多保重,惟愿二老福寿绵长!” 孙氏闻言不由红了眼眶,宁七音的婚事没有定下来时,她时常记挂着,想着这个女儿找个好人家顺利嫁出去,她就没心事了。 可如今,当宁七音真的要嫁人了,孙氏又真真切切的舍不得了。 宁国公又向宁七音嘱咐了几句,一侧头见孙氏在抹泪,不由皱眉道:“孩子大喜的日子,你跟孩子说句话。” 孙氏心中觉得很多话要说,她平素里虽然古板,可许多事都在心里盛着,如今让她说,她只觉得千言万语不知说哪句才好。 “快起来吧!跪半天了!”最后,她竟然向宁七音说了这么一句。 却比其他关心关怀的话更让宁七音动容,因此当执事扶了她起来,并轻声说“姑娘该哭嫁了”的时候,宁七音一下就湿了眼眶。 上辈子哭嫁的时候,她是真的流了泪,那时候不确定的未来让她惶恐,她情真意切地哭着说自己不想嫁,倒换来几声赞扬。 她记得上辈子自己哭得无助时,两旁的伯母婶娘都笑得很开心,向孙氏笑道:“看,这个女儿多孝顺!” 待到后来看透了许多事,再次走到这出嫁之日,宁七音却只是盈着泪,不让它落下来了。 孙氏却拿着帕子不住地擦泪,那些伯母婶娘纷纷劝解着她们母女二人,自己还不时地拿帕子擦擦眼睛,都被这母女之情感动了。 宁七音能看出孙氏对自己是真的有不舍,可那份不舍只是因为她现在是一个上得了台面的体面姑娘。 不然,上辈子孙氏为何只对自己这个亲生女儿说:“不要哭了,妆都白化了!” 纵然孙氏现在对宁七音有再多的母女亲情,在宁七音看来也来得太晚了,晚到她再也不想主动亲近这个生身母亲了。 哭嫁过后,便有人来报,说是花轿已经快到宁国公府了。 其实便是不报,众人也听见了隐约的喜乐声,只听那声音便知这奏喜乐的也是不小的队伍,想来那迎亲的人就更多了。 宁七音便含着泪向孙氏去:“女儿不想离开母亲!” 便有妇人拦住了宁七音,孙氏见状泪水更是流个不停,丫鬟们扶住她,为她擦着泪轻声劝解。 换上喜鞋,蒙上盖头,花轿便已经临门了。宁正锦也走了出来,按规矩是要由他将宁七音背上花轿的。 孙氏止住泪,站起身向宁正锦走了几步:“好好背着你妹 分卷阅读194 妹,走稳当些,你妹妹以后的日子定然会顺遂如意的!” 宁七音伏在宁正锦背上,只能看到宁正锦前方一步路的地方,大红色的喜帕轻轻晃动着,映得眼前一片红色。 出府的路其实算得上漫长,可宁七音却觉得很快就到了大门外。 陆府的喜娘迎了上来,护着宁七音上了花轿。 宁七音才坐稳,便听得外面鞭炮震耳喜乐齐奏,一时之间好像全天下的热闹都聚集到此处了。 轿子稳稳地被抬了起来向前,宁七音扶住轿厢,一颗心又砰砰跳起来。 宁七音蒙着喜帕,并不知道迎亲的队伍有多长,她也是后来听说,加上送嫁妆的那队人,这成亲的队伍竟然比一条街还要长。 轿旁有马蹄声,不紧不慢地跟着,宁七音知道那是陆景朝。因为便是在轿子里,她也能听到围观的百姓议论陆景朝。 说是没见过这么俊朗的新郎,那高头大马看起来也不寻常,又有人说这是立过战功的陆将军,然后便有人称赞如此器宇不凡简直是战神下凡一般等等等等。 宁七音不自觉地含着笑,听着外面的马蹄声和议论声,心里的期待像是迎风绽开的花,春风雨露中欢欣而雀跃。 当鞭炮声远远地响起,宁七音便知道是陆国公府要到了,她觉得自己在衣袖中的手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握住拳放在了膝上,不一会儿手心里就全是汗了。 一直到停轿之后,那鞭炮才放完,便有执事高喊“跨火盆”,宁七音在轿中坐好,只觉轿子又向前行进了几步。 执事那声长长的“落轿”过后,宁七音便觉轿子向下稳稳地落在了地上。然后便是新郎向轿门射箭,那箭并没有箭头,用红布包着,撞到轿门上时发出“咚”的声音,便有人群发出很大的欢呼声来。 然后便是下轿,宁七音被喜娘扶下来,又被塞到手里一团大红绸缎。宁七音知道那绸缎的另一头正被陆景朝牵着,脸上就微微热了起来。 被牵着走了很远,宁七音才被喜娘搀扶着跨进一间厅堂,然后被执事指引着拜堂、入洞房。 当宁七音坐在床上等陆景朝掀盖头的时候,一颗心简直像是要跳出来一般,两只手心里有微微的汗,却全是凉的。 金色的秤杆伸到了喜帕之下,宁七音不自觉地就屏住了呼吸,那秤杆一点点向上,直到喜帕完全掀起,宁七音总算觉得眼前不再是一片红色。 只是她不敢抬头,陆景朝在一旁站着,离她很近,莫名的压迫感让她只能含羞低头。 没有人知道,陆景朝也是一路紧张的。去迎亲时,他表面云淡风轻的,心里早就翻江倒海起来。 他前一晚和亲戚商议第二日的流程,又和几个要好的朋友喝酒到深夜,回房之后竟久久不成眠。 这是陆景朝平生第一次失眠,当年与敌军对峙,便是第二日有大战,他也不曾难以入睡过。 待到出发去迎亲,他只觉这一路漫长无比。后来看着宁七音上了轿,他的心中才稍稍安稳下来,然后拜堂入洞房,他才觉得一颗心回到了原位。 只是当挑起宁七音头上的盖头,他那颗心又狂跳了起来。 本就闭月羞花的人,镂空金丝珍珠凤冠在乌亮的发髻上熠熠生辉,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趁得宁七音肤色白里透红,越发的眉目如画。 就像是春日枝头最鲜艳娇嫩的那朵桃花,又含着胜雪的白,又透着醉人的粉,带着清晨的一滴露,楚楚动人。 直到喜娘再一次提醒喝合卺酒,陆景朝才回过神来。他在宁七音身旁坐下来,拿起喜娘托着的酒杯,先递给了宁七音。 一直到二人的胳膊缠绕在一起,宁七音也仍是垂着眸。 陆景朝不由开口道:“看我一眼。” 这一句话像是命令似的,带了几分霸道,宁七音下意识地就抬起双眸来。 陆景朝双眸似火,只是那火被他压制着,在眸底翻滚着升腾着,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爆发出来。 而宁七音秋瞳剪水,黑亮的眸子如清澈见底的浅溪,晶莹剔透却脉脉含情。 二人四目相对,然后才各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宁七音只觉喉咙顿时火辣辣的,想要咳却又不好意思,只是用手轻轻按了一下胸口。 陆景朝敏锐地觉察到,便向丫鬟吩咐道:“倒杯茶来。” 那喜娘张了张口像是想要说什么的样子,陆景朝向她看了一眼,她到底将话咽回去了。 这陆将军听说在战场上就常常出其不意,如今在这公府里,想来也不是那种死守规矩的古板之人。 宁七音含了一口温茶慢慢咽下去,喉咙处的灼烧感才稍稍减轻了些,她侧眸看了陆景朝一眼,马上又含羞低下了头去。 陆景朝看她低头,目光却不由地落到了宁七音的凤冠上:“沉吗?要不摘下来吧!” 那喜娘听了这话,心中也觉得陆景朝越发不像话,却又不好阻止,只是笑道:“新郎该去宴请宾客了!” 宁七音闻言 分卷阅读195 也抬头劝他:“快去吧!” 陆景朝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丫鬟们去做,不用想着这说法那规矩的。” 喜娘不由在一旁抿嘴笑起来,这么多年,她还真没见过这么会宠人的新郎。 宁七音也觉出喜娘笑中的含义,含羞笑着向陆景朝点点头,直到陆景朝走出房去,她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第 100 章 第100章闹洞房的来了 过了一会儿, 便有人来叫喜娘出去吃酒席,说是给执事们开了一桌,正等她呢。 其实在闹洞房之前都没喜娘什么事了, 可她看新娘娇娇弱弱的又有些放心不下,于是便询问似的看了宁七音一眼。 宁七音便微笑道:“请自便!” 那喜娘便笑了起来:“夫人先坐着,我去去就来,若是有什么事, 只管差人去叫我!” 待到那喜娘出去, 宁七音便将房中的几个丫鬟也放了出去,只让她们在门外候着,有事再进来。 宁七音只在房中留下了坠儿,坠儿将门栓搭上, 然后回身笑道:“这会子没别人, 姑娘先歇一会儿吧!” 宁七音摇了摇头:“还是坐着吧!” 新娘子要从早坐到晚坐一天的,她如今能说话还能喝口茶, 已经很不错了。 坠儿却拿过两个大红色的引枕靠在床头:“姑娘便靠一下,不然这一日也太熬了。姑爷方才都说了,姑娘不必拘着什么规矩的。” 宁七音脸上一红, 不由笑了起来:“你改口倒快!” 丫鬟口中的“姑爷”正是宁七音此后的夫君陆景朝, 想到这点, 宁七音的微笑就藏不住。 坠儿笑盈盈的:“姑娘便先靠一会儿,倒也不会弄乱了妆发, 乏了闭上眼睛小憩一下,闷了让我陪您说话也行。既然姑爷都发话了, 姑娘就该舒舒服服地待着。” 宁七音被坠儿扶着轻靠在引枕上,不由笑着嗔她:“如今你倒是听他的。” “姑爷对姑娘好,我就听姑爷的。”坠儿在宁七音身旁立住, “谁是为了姑娘好,我就听谁的。” 宁七音今日本就起得很早,又在轿上端坐了一路,也确实累了。靠在引枕上,疲惫感渐渐消散,不觉竟真的睡着了。 却梦到了上辈子与陆见洺成亲,她被留在洞房里时,只有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陪着她。 那时候乐苑的丫鬟都被绿屏管教着,绿屏觉得自己若是跟着宁七音到了陆家,肯定会被陆家的丫鬟压一头,因此便不愿跟着宁七音。 其他的丫鬟见绿屏不肯去,便都觉得那不是什么好差事,竟纷纷偷偷给绿屏塞好处,求她不要让自己跟着宁七音去陆家。 到最后,绿屏就塞了一个诸事不懂的老实丫头给宁七音,宁七音坐在洞房里看她比自己还要紧张害怕的样子,便知道也没办法靠这丫头为自己做事了。 在梦里,枯坐了半日的宁七音只觉腰酸背痛,却动也不敢动一下,她被那些规矩束缚着手脚,口渴得很,却不敢要一口茶喝。 宁七音突然记起来,自己明明要嫁给陆景朝的,怎么又变成了陆见洺,心中正慌,却见陆景朝走进来,倒了一杯茶给她:“口渴就喊人倒茶,怎么能委屈自己呢?” 宁七音笑起来,才要伸手去接那茶,却一下醒了过来。 宁七音睁开双眼,自己仍靠在松软的引枕上,坠儿也在一旁守着,看那对大红色的喜烛,好像并未燃掉太多。 宁七音舒了一口气,她不是上辈子的宁七音了,这辈子她是确确实实要嫁给陆景朝了。 她坐直了身体,向坠儿道:“倒杯茶来。” 坠儿忙照着吩咐做了,然后看着宁七音喝了两口又将杯子递还给她。 “我睡了多久?”宁七音忍不住问了一句。 坠儿放下杯子,想了一下:“也就一刻钟,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给姑娘搭上被子,姑娘就醒了。” 宁七音回头看了一眼大红色的喜被,笑道:“还是不要太放肆了!” 坠儿却笑着说:“咱家姑爷宠着,放肆一下又能怎样?” 宁七音忍不住嗔她:“我看你倒是越发放肆了,快把引枕收起来,我再好好坐一会儿。” 坠儿抱起一只引枕,却犹豫了一下:“姑娘不再歇会儿了?” 宁七音点点头:“收起来吧!”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睡着,虽然只是片刻,却将先前的困乏一扫而光。 坠儿才将引枕收好,便听有人敲门:“我可以进去吗?” 正是陆清雅的声音。 宁七音向坠儿使个眼色,坠儿忙上前将门打开,却见陆清雅拎了一个不大的食盒,还不住地回头看,像是怕被人看到似的。 进了门来,又敦促坠儿栓上门,这才拎着食盒往房中走来。 宁七音见她那副样子,不由笑起来:“你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陆清雅 分卷阅读196 亲自将食盒放在桌上,作势白了宁七音一眼,口气却是不无羡慕的:“从来没有听说有新郎往洞房里给新娘送吃的的!” 宁七音脸上一热,却仍是坐在床上没动:“你不是来找我说话的?” 陆清雅听这话像是故意带了责怪的意味,便笑嘻嘻地走到了宁七音面前:“小婶婶,这段时日我们都没有见面,你知道我多想你?早就打算过来找你说话了,这不外面姐妹多,走不开嘛!” 说着,陆清雅还牵起宁七音的手,扭着身子摇起宁七音的胳膊来。 宁七音看着陆清雅故意撒娇的样子,心里一阵恶寒,假装嫌弃地抽出手来:“别以为叫我一声‘婶婶’你就变成了小孩子,撒什么娇啊?” 陆清雅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她挽住宁七音的胳膊带宁七音站起来:“我那叔叔怕你饿坏了,特意让我来给你送吃的,要我看着你吃下去呢!” 宁七音被陆清雅挽着走到桌前,心里甜甜的,陆景朝便是在这种事上都为她考虑到了。 坠儿打开食盒,从中捧出一个炖盅来,才将盖子打开,陆清雅就忍不住感叹道:“好香!” 鲜香之气瞬间溢满整个房间,宁七音向那炖盅看过去,却是一盅佛跳墙。 陆清雅不由笑了起来:“我说早上过来的时候,听见三叔跟小厨房的人说什么早点炖上,炖久一点,却原来是在为你打算!” 坠儿盛出一小碗来,犹豫了一下,原本这第一碗应该给作为客人的陆清雅,可陆清雅只带了一套碗勺过来。 陆清雅看出坠儿的心思,笑道:“我在外面酒席上,什么吃的没有?这就是单给你家姑娘一个人的,我的任务就是看着她吃!” 坠儿便向陆清雅感激地一笑,将白玉碗放到了宁七音面前。 宁七音只是一早的时候吃了三口上轿饭,如今差不多已到了未时,她早就饥肠辘辘了。 那佛跳墙用料颇足,鱼翅鲍鱼等山珍海味全都处理成好入口的形状,汤汁金黄清亮,鲜而不腻,宁七音吃了一小口,软烂鲜香,足见火候。 陆清雅从旁看着,又忍不住感慨起来:“也难为我家三叔挑出这道菜让人做,又有能填肚子的,又有汤可以喝,里面的食材又丰富,总能碰上几样爱吃的。” 宁七音莞尔一笑:“我都嫁到你们陆家了,你又何必在我面前狠夸他?” 陆清雅也笑:“我哪里说错了?你倒说说,我三叔不值得夸吗?” 宁七音想了一想,红着脸抿唇一笑,然后便低头吃东西不再说话了。 直到将那一小碗吃完,宁七音才漱过口与陆清雅好好说话。 陆清雅高兴得很,拉着宁七音的手道:“从前我总羡慕你与南卿可以日日见面,如今好了,我们也在一个屋檐下了!” 宁七音笑着打趣她:“谁知道咱们还能共处多久?说不定你明日就定亲,后日就嫁出去了呢!” 陆清雅难得羞恼起来,握拳向宁七音肩上轻捶了一下:“才当了婶婶就胡言乱语起来!” 宁七音站起来躲了:“既知道我是婶婶,你怎么敢与我动手?” 坠儿看她们二人竟然嬉闹起来,忙扶住宁七音向陆清雅道:“好姑娘,可不要与我们家姑娘闹了,她顶着那样重的凤冠,待会儿要是歪了,我一个人怕是再不能给她戴上了!” 陆清雅也不是没分寸的,听了坠儿的话便住了手,向宁七音笑道:“从前我便说,你跟我哥的事,我不过问,咱俩之前的情分单论。如今虽然你嫁给了我三叔,长了我一辈,我也拿你当交心的朋友,若你乱拿辈分压人,看我不跟你闹上一闹。” 陆清雅的这番话倒是有了几分上辈子娇蛮的影子,只是宁七音这辈子与她要好,因此听起来也不算过分。 宁七音被坠儿扶着又坐回床上,她故意拉着坠儿的手道:“你看看,咱们主仆二人才来,这陆姑娘就要给咱们下马威了,以后咱们可得看着陆姑娘的眼色行事!” 一番话说得三人再次笑个不住,正笑着,便听外面吵吵嚷嚷的有人走过来。 坠儿脸色一变:“该不会是来闹洞房的吧?” 陆清雅向桌上一指:“快把食盒收起来!” ☆、第 101 章 第101章圆房 坠儿心领神会, 立即将桌子上的碗筷炖盅收进食盒里,又将食盒藏了起来。 陆清雅则帮着宁七音将凤冠上的流苏理好,又拿胭脂为她点了点唇。 “会很为难人吗?”宁七音多少有些紧张。 陆清雅坐在她身边道:“放心, 有我三叔那个黑面佛在,大家都不敢放肆。而且我会护着你的,别怕!” 宁七音松了一口气,还好有陆清雅在, 不然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 她心里怕是真的会发虚。 门外的声音果然近了,有妇人敲门道:“弟妹,开门,我们来看你来了!” 坠儿闻声将门打开, 门外呼啦一下涌进许多人来。 分卷阅读197 为首的几个妇人, 年纪都跟孙氏差不多,打扮的倒是雍容华贵的。 宁七音知道那是陆景朝的几位嫂嫂, 只是这辈子她还没正式与她们见过面,因此便只当不认识。 陆老夫人是陆老国公的正妻,膝下有三个儿子, 陆老国公还有一房妾, 也生了三个儿子。庶出的三个儿子, 本来就唤陆老夫人一声“母亲”,从小一家人又是一起生活, 对陆老夫人倒是足够尊敬的。 尤其陆老国公和那房小妾相继离世,庶出三子更是将陆老夫人当亲生母亲一般孝敬, 平日走动与嫡亲的三位兄弟并无二致。 因此这两房的人论起来,陆景朝应该算是最小的,行六。 “六弟妹, 大嫂还在前面招待着亲戚,我们几个过来看看你!”说话的是庶出长房的夫人吴氏,是个爱说话的性子。 宁七音只是矜持地笑,陆清雅在一旁道:“三婶婶,小婶婶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几位呢!” 吴氏才看到陆清雅,笑道:“雅姑娘在呢?也难怪,你们年纪差不多的。来,我给弟妹介绍介绍。” “这位是你二嫂。”吴氏向一位面无表情的妇人一指。 宁七音起身,款款行了一礼:“二嫂。” 那位二嫂是陆老夫人这边的,宁七音上辈子与她来往也不多,只记得是个不爱说话的,娘家姓周,也是城里有名有姓的人家。 那周氏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这两位是你四嫂和五嫂。”那吴氏又向两位稍年轻些的妇人指了指。 宁七音再次行礼,那两位妇人则忙上前搀她:“今日你是新娘子,不必多礼。” 吴氏等她们都互相见过了,才自我介绍道:“按咱们陆家子嗣来排,我们家是行三的,你嫁的这个陆老三,其实是个小六!” 说完,吴氏就哈哈笑了起来,她身后的众人也跟着她笑,唯有那位二嫂仍是平静的模样。 宁七音又向吴氏行礼:“三嫂。” 吴氏眼疾手快,宁七音的膝还未曲下去,她就一把扶住了宁七音:“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礼!” 宁七音知道这三、四、五嫂都是庶出那边的,上辈子宁七音是这边的晚辈,与她们也都很不熟悉,如今成了平辈,以后许多场合难免要打交道了。 吴氏扶着宁七音细细看了一回,回头笑道:“也难怪咱们家六兄弟动了凡心,就这沉鱼落雁冰清玉洁的模样,连我这种妇道人家看了都喜欢呢!” 后面有人见她说个没完,不由大声提醒道:“三嫂,别只顾着说话,咱们是干嘛来了?” 吴氏一跺脚,向自己额上拍了一下:“我看见弟媳只顾高兴了!” 又回过头去:“六兄弟呢?他不来怎么闹洞房?” 后面有人小声道:“谁敢叫他呀?” 吴氏闻言笑道:“怎么?他这大喜的日子,还要黑脸不成?去!让人去叫他,什么都不用说,就说要闹洞房呢,看他来不来!” 便有人转身跑了出去,吴氏又向宁七音笑道:“我家这六兄弟,是个疼媳妇的,我这边说要闹,他肯定会来护着你!” 宁七音含羞低下头去,这三嫂说起话来,并不像有些官太太那般拿腔拿调的,反而让宁七音想到乡下某些热心的大嫂,因此她对这三嫂倒是有了几分好感。 不一会儿,陆景朝果然大踏步走了进来,众人一面低声笑道“来了”,一面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宁七音下意识地抬头,正撞上陆景朝看过来的眼神。 陆景朝本来正被几个朋友灌酒,忽然就有人过来说那边要闹洞房,他生怕宁七音不自在受委屈,急匆匆地就走了过来,正见她被人围在中间,清澈的双眸看见他时迸出惊喜与求助来,让他心中丝丝缕缕地发紧。 他几步跨过去,立在宁七音身旁:“七音年纪小,就不要闹了,待会儿我好好给各位嫂嫂敬杯酒!” 众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还没见过新郎拦着不让闹洞房的。 那吴氏三嫂却笑道:“不闹不热闹!七音才过来,本来就不熟,闹上一闹,大家也熟悉了。” 便有人大着胆子在人群后喊:“越闹越红火!” 陆景朝见状才要说些什么,吴氏已向人群后喊道:“快把饺子端上来!” 宁七音悄悄扯了扯陆景朝的衣袖,她觉得屋中众人大多是善意的,若是陆景朝真就这么把人赶出去,也未免太扫兴。 陆景朝却会错了意,他以为宁七音心里害怕,便伸出长臂将她肩膀揽住:“别怕,有我呢!” 宁七音顿觉脸上像是烧了起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陆景朝竟无所顾忌地将她揽进怀里。 果然,吴氏又带领众人笑了一回,先说陆景朝疼媳妇,最后竟断言他会是个怕媳妇的。 宁七音的双颊已经红过了胭脂,只是陆景朝的臂弯那样温暖可靠,她舍不得挣开去。 笑过之后,宁七音和陆景朝就被人按着坐下吃饺子 分卷阅读198 ,只是那饺子却不是寻常的馅料,不乏一些不能吃的东西,因此二人只能咬开一点饺子皮吃。 宁七音才被喂着咬了一口,第一个里面包的竟是麦麸。 然后便有人夹起另一只饺子往陆景朝嘴里喂,陆景朝才想学着宁七音的样子咬一点点,吴氏在一旁起哄道:“多往他嘴里放!让他吃一大口!” 以陆景朝的功夫,若是他不想,莫说喂他一口饺子,便是近他的身都难。 可是,陆景朝知道众人是不好为难宁七音,所以大着胆子闹他一闹,因此他也不恼,虽然轻轻挡了一下,可还是吃得比宁七音多了些。 看陆景朝吃到嘴里一些麦麸,众人哄的一声笑了,心里都觉得陆景朝当了新郎比平时可爱多了。 陆景朝作势要吐出来,吴氏忙制止道:“哎!那可不能吐,那是‘福气’呢,吃下去吃下去!” 陆景朝也不知道一时哪里伸出那么多只手来,有往他嘴里灌茶的,有按着他肩膀不让他反抗的,竟让他真的将那一点点麦麸咽下去了。 洞房里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人人都带着笑看着一对新人,连宁七音见了这副情形都忍不住笑起来。 她见陆景朝唇边还有一点麦麸皮,顺手拿起帕子就帮他擦了,又惹得众人笑起来:“新娘子心疼新郎了!” 吴氏也跟着笑了一回,然后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待到房中声音小些,吴氏笑着高声道:“新人吃的第一个饺子是‘福’饺,以后要有福了!” 而后她又让丫鬟将二人咬过的那两只麦麸饺子端到二人面前:“看,你们吃到的是一样的!” 吴氏说完停顿了一下,眼神在宁七音和陆景朝之间来回,像是等他们回答似的。 宁七音不由地点了点头。 吴氏又笑起来,将那两个饺子伸到宁七音面前:“弟妹你说,这是不是一对?” 众人再次哄笑起来,宁七音一下明白吴氏的用意,脸上再次染上红晕,头也低了下去。 吴氏见宁七音害羞,忍不住继续朝她发问:“是不是一对?” 陆景朝垂在桌下的手偷偷牵住了宁七音,他觉得宁七音微微一抖,像是受了惊一般,然后就默默地想要从他手中挣出来。 陆景朝自是不肯放,紧紧地握住了,那只素手虽光滑细嫩,可却微凉潮湿,他想要给她一些温暖和力量,舍不得放开。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二人面前的饺子和二人的反应上,谁也没看到桌下宽大的衣袖中,是怎样的暗潮汹涌。 吴氏仍逗弄着宁七音,追问是不是一对。陆景朝向含羞低头的宁七音一笑,朗声道:“是,是一对!” 宁七音便是低着头,也能觉到陆景朝灼热的目光,一时双颊发烫,更是羞于抬头。 众人听了陆景朝的话,纷纷起哄笑起来。吴氏却仍不放过宁七音,还是向她追问道:“弟妹说说,是不是一对?” 宁七音眼见躲不过,便轻轻点了点头。 吴氏却不依她:“弟妹得说话,后面的人看不见呢!是不是一对?” 喜服的衣袖中,宁七音的手被陆景朝稍稍用力捏了一下。 “是。”宁七音总算出声答道。 众人总算满意地笑起来,吴氏看宁七音确实害羞,也不好再难为她,便又喊着继续让二人吃饺子了。 辣椒馅儿的饺子代表日子红红火火,石榴馅儿的代表多子多福……宁七音和陆景朝被人起着哄直吃了五六样奇怪馅料的饺子。 有吴氏在,洞房里的气氛倒确实热热闹闹的。本来陌生的新娘和亲戚宾客,这么一闹就熟悉起来了。 闹了小半日,直到陆清雅说新娘子也得喘口气歇一歇,吴氏才意犹未尽的带人散了。此时已华灯初上,晚宴又开始了。 陆景朝也得去陪宾客,他站起身时向宁七音问道:“可吃过东西了?” 宁七音因为先前被人哄闹,脸上仍是红扑扑的,她含笑点头:“吃过了。” “待会儿想吃什么?我让人做了给你送来。” 宁七音笑意更甚:“哪有新娘子在洞房里一直吃东西的!” 又有一位远亲在门口催陆景朝:“老太太那边叫你快些过去呢!” 陆景朝闻言便向外走,到门口又回头向宁七音道:“那我就让人随便送点吃的过来。” ☆、第 102 章 第102章圆房 陆景朝闻言便向外走, 到门口又回头向宁七音道:“那我就让人随便送点吃的过来。” 待到房中只剩了宁七音,坠儿便为宁七音理了一下妆容,扶她到床边坐了, 自己则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 坠儿一面将凌乱的桌椅摆好,一面笑道:“姑爷真是疼姑娘!我常听人说,新娘子在洞房的这天,不能吃不能喝, 还要被人闹上一通, 说是人生喜事,却多少有些遭罪。” “姑娘有福气,这一日不用饿肚子;有姑爷守着,亲 分卷阅读199 戚们对姑娘也和气。” 宁七音唇边噙着笑, 想起闹洞房的时候, 陆景朝偷偷牵住她的手,那种心跳慌乱和只能隐而不宣的亲密欢喜, 让她一想到就忍不住从心底开出一朵花来。 坠儿收拾好东西,便又在宁七音身边守着,她又端看了宁七音两眼, 然后笑道:“今日这胭脂好, 这一日闹下来, 颜色仍是粉嫩的。” 宁七音知道其实是因为自己一直脸红的缘故,却只是笑了一笑向坠儿道:“我瞧着你今日倒是兴奋, 话也比往日多了!” 坠儿识趣道:“姑娘嫌我话多,我闭嘴就是了!” “我是见你今日忙里忙外, 嘴巴再不歇一歇岂不要累坏了?” 宁七音说完,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便各自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 坠儿感叹道:“姑娘真是跟刚回宁国公府时不同了!” 宁七音没有说话,她也想起从前,想起上辈子,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坠儿又拿出引枕让宁七音靠了一会儿,宁七音略歇了歇,便又听到有人轻声敲门。 坠儿利落地将引枕放好,上前开了门去,却见两三个陆府打扮的丫鬟拎着食盒站在门外:“三爷让我们送东西给夫人!” 于是宁七音和坠儿二人便惊讶地看着那几名丫鬟将数个食盒中的东西端了出来,都是些点心小吃,满满地摆了一桌。 摆好之后,领头的那个丫鬟向宁七音行了一礼:“三爷说让夫人随便吃些,夫人慢用,我们待会儿再来收拾!” 待到送那几位丫鬟鱼贯而出,坠儿关上门转过身来:“姑爷……还真是让姑娘‘随便’吃些啊!” 坠儿将宁七音扶到桌旁坐下,那一桌子的小吃,甜的咸的酸的辣的各种口味,做法上也有许多不像本地会用的,也不知是几个厨娘做出这么花样繁多的小吃来。 坠儿将碗筷汤匙摆好,又拿起碟子和一双银筷:“姑娘想吃哪个,我帮您夹。” 桌子上满满的都是,若是宁七音想吃对面的小吃,还真是不容易够到。 坠儿服侍着宁七音吃了些,宁七音便不肯再吃了:“端茶给我漱口吧!” 坠儿并未放下手中的碟筷,她看了一眼桌上的各色小吃,大多数一口都没动:“姑娘多少再吃些吧,午饭吃得就不多,这才吃了几口?” 宁七音摇头:“端茶来吧!” 本来不用饿肚子就很好了,难得还非得吃饱不成? 坠儿这才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倒茶来给宁七音漱口:“剩下这么多,真是可惜了!” 宁七音也觉得有些浪费,漱过口之后便向坠儿道:“趁着她们没来收拾,你也吃几口,这一日倒辛苦你了!” “姑娘这话折煞我了!”坠儿扶着宁七音往床边走,“我跟着姑娘,做什么不是应该的?倒是我,要多谢姑娘赏饭呢!” 在宁国公府乐苑的时候,宁七音房中吃不完的东西都会赏给院里的丫鬟们,大家都觉得姑娘仁爱体贴,毕竟有的主子会盯着下人将剩下的菜肴倒进泔水桶,也不会给下人们吃一口的。 坠儿再次帮宁七音理过妆容,然后才挑了几样吃食,在一旁站着吃了。 外面的喧闹声好像在夜色中传得更远些,推杯换盏夹着说笑声,倒显得这洞房中更安静了。 说要来收拾的几个丫鬟迟迟没有来,待到外面的喧嚣声渐渐归于沉寂,宁七音原本倍感期待的心,突然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她知道陆景朝送别那些宾客,就会回到房间里来,二人将要独处一室,宁七音说不清心里是期待还是不安。 先前送小吃的那几位丫鬟过来收拾了桌子,竟又重新摆了几道菜,然后摆上酒壶酒杯,正要退出去,陆景朝便进了房来。 宁七音脸上一热,不自主地就低下头去。 陆景朝把那几个丫鬟打发了,又看坠儿还站在屋里,便向她道:“你也出去吧?” 坠儿看了宁七音一眼,有些犹豫。 宁七音心中像是有一只被围猎的小鹿一般,左奔右突地没有头绪。 陆景朝顺着坠儿的视线也看了一眼宁七音。 宁七音正微低着头,繁复的凤冠仍在头顶上,流苏轻摆珍珠微颤,让人觉得好像是宁七音在微微发抖似的,看了便使人生怜。 陆景朝向坠儿吩咐道:“帮七音把凤冠去了,然后你就去外面候着吧!” 坠儿见宁七音一直没出声,便依着陆景朝的吩咐做了。 待到坠儿出了门去,陆景朝坐在桌旁向宁七音笑道:“我以为是那凤冠太沉,你无法抬头看我,如今摘了凤冠,你仍要低着头么?” 宁七音闻言不由抿唇而笑,她抬眸看向陆景朝,心中的不安倒消散了不少。 微醺的陆景朝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英俊的面孔比往日多了许多柔情,他伸出另一只手:“过来。” 宁七音看着带笑的陆景朝,根本无法拒绝,她听话地起身,乖乖地走到陆景朝面前坐下,却无视 分卷阅读200 了陆景朝伸着的那只手。 陆景朝皱眉,不满地看向宁七音,然后固执地牵起宁七音的手:“不听话!” 他的那只大手烫得吓人,双颊也透出微红来,神情语气都带着醉意。 “我们两个喝一杯。”陆景朝说着拿起酒壶,将那两只酒杯满上。 “你都喝多了!”宁七音一只手被陆景朝握着,只能腾出另一只手去拦他。 陆景朝乜了宁七音一眼,轻笑一声:“你太小看我的酒量!” 说着,陆景朝将一只酒杯塞到宁七音手中:“陪着他们喝了一日,其实你我才应该好好喝一杯。” 宁七音有些哭笑不得,她将酒杯放下:“我不喝酒,你也不要喝。” 陆景朝一眨不眨地看了宁七音一会儿,眼神里好似有委屈似的,最后他总算眨了眨眼:“好!夫人以茶代酒与我喝一杯!” 宁七音没想到陆景朝喝多了会这样孩子气,丝毫看不出往日的冷峻,她伸手将他手中的酒杯夺了下来:“你该醒醒酒了。” 宁七音将陆景朝握住的那只手挣出来,起身倒了两杯茶,才回过身却见陆景朝兀自端起酒杯已经一饮而尽了。 看他将手伸向了酒壶,宁七音忙走过去放下茶将酒壶拿到一旁:“不许再喝了!” 陆景朝又用那种无辜的眼神看向宁七音,见宁七音好像有些不快似的,他又笑了起来:“好,我不喝了,听夫人的!” 宁七音叹口气,在他面前坐下来,将茶杯递到陆景朝手中:“喝杯茶,醒醒酒。” 陆景朝倒是听话,只是茶杯才凑到唇边又停了下来:“夫人与我碰杯!” 他将茶杯向前一伸,做出敬酒的模样。 宁七音无奈,含着笑端起自己的茶,两只茶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陆景朝喝了一大口茶,放下茶杯之后,双眸放光地看着宁七音。 宁七音被他的目光烧红了脸,垂眸道:“你真是喝多了!” 陆景朝又牵起宁七音的手在自己双手中摩挲着,然后低头向宁七音的手背上轻吻了一下:“有你在,我不喝也会醉的。” 宁七音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一般,她羞红着脸,想要挣出手来:“我还是给你冲杯香露醒醒酒。” 宁七音一面想要从陆景朝掌心里抽出手来,一面便站起了身。 谁知陆景朝也跟着她站起身来,手上顺势一带,宁七音就跌入陆景朝怀里。 陆景朝紧紧拥着宁七音,在她耳边呢喃道:“醉酒容易醒,为你而醉却是再也醒不了了。” 宁七音本来觉得自己全身火热,当她被陆景朝搂进怀里,她觉得陆景朝竟然比她还要热,就连耳边的话语都是滚烫的。 宁七音想要推开他,却用不上力:“让人进来服侍你洗漱吧!” 原本正常的一句话,宁七音也不知怎么回事,喉咙像是被烤干了似的,说出来的声音带着软绵绵的气声,无比地引人遐想。 陆景朝双臂果然又用了力:“我本来还想让你吃些东西……我不用别人服侍,咱们自己来吧!” 宁七音怀疑自己的双颊已经冒出火来,烫得她直想拿一样凉凉的东西贴在上面。可她被陆景朝拥在怀里,几乎无法呼吸:“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想大声辩解,说出口却变成无力的嘤咛,反而惹得陆景朝越发难耐,一只手在宁七音后背慢慢游走,又绕到她颈下利落地就解开了一粒扣子。 宁七音连呼吸好像都不会了,她下意识地握住陆景朝的那只手:“别……我,我自己来!” 陆景朝显然有些意外,他盯住宁七音的双眸,像是仔细探究似的。 宁七音鼓励自己不要再低下头去,她迎着陆景朝的目光看回去,只见陆景朝眸中有些许醉意,眼睛微红又似蒙了一层水汽,最是百炼钢,绕指柔。 而在陆景朝的眼中,宁七音的眼神又何尝不是柔情似水,含情脉脉,明明带了几分怯意,却故作勇敢地接住他的眼神,那种我见犹怜的模样直让陆景朝心中发狂。 二人目光痴缠了一瞬,宁七音正要试着挣开陆景朝的怀抱,却忽觉眼前猛地旋转一下,整个人已被陆景朝打横抱起,走向床边。 ☆、第 103 章 第103章新婚燕尔 宁七音醒来的时候, 喜烛已经燃尽,窗棂透进青白色的光。 她微微一动,只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痛, 又闻头顶上方传来低哑的声音:“醒了?” 宁七音脸上一热,才意识到自己正窝在陆景朝的怀里。 宁七音被他双臂锢着,也不敢随意乱动,只轻声道:“该起床了!” 还要去敬茶, 再加上梳洗要用不少时间, 宁七音担心太晚了。 第二日起太晚,怕是会让婆家人笑话的。 陆景朝丝毫未动:“不急。” “嗯?”宁七音抬眸,看到陆景朝的眼神不由瑟缩了一 分卷阅读201 下。 前一晚每次来之前,他就是那种眼神看她, 墨眸中像是跃动着暗红色的火苗, 散发出危险而又迷人的气息。 宁七音心中想逃,身子却被欺身而上的陆景朝压制住, 就连口中的那声“不要”也像是黄莺啼啭一般,被淹没在穿林而过的风声中了。 当丫鬟们被允许进房收拾的时候,宁七音脸上的红晕都还尚未褪下去。坠儿服侍着宁七音梳洗了, 又开始为宁七音装扮。 最后要为宁七音画眉的时候, 陆景朝向屋中众人道:“都退下去吧!” 坠儿想着宁七音的双眉总要画好, 便拿着石黛往宁七音的细眉伸了过去。 陆景朝却向坠儿道:“你也退下去吧!” 坠儿顿了一下,看向宁七音。 宁七音向她点头道:“去吧!” 坠儿这才放下石黛, 却忍不住向宁七音道:“眉还没有画。” 缺着一项妆容,坠儿生怕宁七音出去被人笑。 宁七音点点头:“我自己来画, 你去吧!” 待到房中只剩了他们二人,宁七音不由好奇道:“你将人们都撵了是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 很快宁七音就知道,陆景朝并不是要跟她说什么怕人听去的事, 而是做一件怕人看去的事。 他找出一只精美的镂空装饰珐琅盒,打开来用无名指轻轻蘸了,涂在宁七音身上的淤青处。 宁七音的一张脸又红的像烤熟的虾子一样,明知后背处自己看不到摸不到,口中却仍是倔强道:“我自己来就好!” 陆景朝不敢用力,为宁七音上好药之后才心疼道:“我以后会轻一点。” 宁七音整理好衣裙,也不敢看陆景朝,只看了一眼窗外道:“真的太晚了,我该去敬茶了!” 陆景朝却一把拉住她:“不急,你还没有画眉呢!” 宁七音后怕地拍了拍心口:“真的忘了!还好你记得。” 说着,她便又走回妆台,正向那石黛伸出手去,便被陆景朝抢了先。 “我来帮你画。”陆景朝眸底带着笑意。 宁七音只觉脸上又是一热:“拿刀枪剑戟的手,也会画眉吗?” 陆景朝一手轻轻托扶宁七音的下颌,一手拿着石黛,却不急去画,只是细细地端看着。 “我曾画过你的画像,心中感觉已经为你画过无数次眉了!” 宁七音听了他这话,不由又垂下眸去。 陆景朝看到了,却也不急着画眉,口中道:“你倒不必涂这么重的胭脂。” 一面说着,一面用指腹将宁七音颊上的胭脂蹭掉一些。 宁七音知道是自己脸色太红了,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轻声道:“今日着实太晚了!” 上辈子的时候,宁七音成亲第二日早早地就起了床来,却因为陆见洺起得稍晚些,到了老夫人那里便见婆婆正黑着脸,陆老夫人也是不高兴的样子。 便有一位婶娘说他们小年轻的未免太贪睡,倒让这些长辈们等着。 宁七音心中委屈,却又不敢直说,盼着陆见洺能为自己说句话,便下意识地看向了他。 那时候的陆见洺笑着,是长辈们最爱看的英俊模样:“我们两个早就起了的,只是七音梳妆慢了,这才来晚了,还请祖母和母亲不要责怪。” 宁七音听陆见洺把错推到了自己身上,虽然心中不悦,可还是默默承受了。 待到二人后来回房之后,陆见洺又向宁七音解释,说宁七音是才嫁过来的新人,老夫人和夫人都不会拿她怎么样的,但是要说是陆见洺自己没起来那过错就大了。 总之,陆见洺找了个看似站得住脚的理由,把宁七音说服了,又说了一通甜言蜜语,宁七音那时候本就是个没性子的,也便原谅了他。 如今想来,陆见洺没担当从新婚第二日就显露出来了,只是那时候的宁七音竟然没看出来。 宁七音抬眸看了一眼正专注为自己画眉的陆景朝,轻轻闭上了双眼,她这辈子嫁的人,再不会给她那样的风雨了。 二人才走到陆老夫人的川集堂外,便听得屋中传出说笑声,竟是十分热闹。 宁七音嗔怪地看了陆景朝一眼:“可不是晚了!” 陆景朝却是向她安抚似的一笑:“怕什么!” 说完,竟是牵住宁七音的手,径直往房中去了。 宁七音心里一慌,自然是想用力挣脱的,可一迈进房中,她便不敢再挣了,看起来倒像是二人再打架一样,只能红着脸任陆景朝牵着自己走到陆老夫人面前。 他们二人一进屋,众人就安静了下来。与陆景朝同辈的、小一辈的陆家人,都分列在两旁坐着。里面最中央是陆老夫人,她正在一鸡翅木富贵榻上坐着,一见陆景朝二人,便笑着一直看他们走到自己面前。 带着宁七音向陆老夫人行过礼,陆景朝向陆老夫人解释道:“母亲,昨日儿子多喝了几杯,今日起得迟了,让母亲久等,请母亲怪 分卷阅读202 罪!” 陆老夫人还未开口,一旁的吴氏先笑了起来:“只看六弟的手也知道你为什么迟了,你们小两口恩恩爱爱的,母亲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 一席话说的宁七音的脸更加红起来,她想偷偷地将手抽出来,却被陆景朝钳住,动弹不得。 陆老夫人假装生气地瞪了吴氏一眼:“屋里还有没出阁的姑娘呢,你一个长辈胡吣什么?” 吴氏见宁七音面红耳赤的,也知道自己说的有些过了,忙向自己嘴边轻拍了一下,笑着向陆老夫人道:“瞧我这张嘴,母亲教训得是,回头我找个夹子,把嘴巴夹上,母亲不让我开口我绝不说话!” 一时间屋中众人都哄笑起来,老夫人笑着向吴氏指了指:“好好的一个公府夫人,长了一张乡下婆娘的嘴!” 宁七音也随着众人笑起来,她抬手用衣袖遮了半张脸,又忍不住斜眸看了一眼陆景朝。 陆景朝唇边的笑很淡,可眸中的情意却浓,他看着宁七音,像看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便有人端了茶上来:“老夫人,该新人敬茶了!” 屋里很快安静下来,众人包括宁玲珑的目光都聚到了宁七音身上。 宁玲珑一早就跟着陆夫人过来了,只是她人卑位低,在老夫人这里连把椅子都没混上,反而还要站在她家婆婆身后伺候着,端茶递水什么的。 她已经等了很久,直站得腰酸背痛,心里恨宁七音恨得要死。她原以为众人也会像她那样,在心里埋怨宁七音,觉得宁七音不懂事,这种日子竟然迟了,让这么多人等着。 可众人却谈笑风生的,没有半点不耐。 尤其是老夫人,一有人向门外张望,她就挑起一个什么趣事说起来,便有那吴氏附和着,这屋里的气氛倒是一直热络着。 宁玲珑自己憋着气,想着大家只是不表现出来,等到宁七音来了,陆老夫人怎么也得给宁七音一个脸色看吧?敬茶这种事都能迟了,哪个当婆婆的能忍? 谁知当陆景朝牵着宁七音进了屋来,那老夫人笑得脸上的褶都深了,看那二人的眼神里,又是满意又是自豪的,哪里有半点不满? 如今宁玲珑和众人一道向宁七音看过去,心里却是又嫉又妒,她只是一个妾,没资格向婆婆敬茶,今日宁七音在族人面前向老夫人敬茶,简直是深深地刺痛了她。 陆景朝看丫鬟将茶端到宁七音面前,这才悄然松开宁七音的手,立在一旁看着她。 宁七音端起茶杯,款款走到陆老夫人面前,慢慢地先屈膝跪下一条腿,然后另一条腿也跟着跪下去:“母亲,请喝茶!” 不管是走了那几步路,还是跪下去的动作,都是规规矩矩中透着优雅,茶杯盖不曾与茶杯碰撞出一声,那茶水也不曾洒出一滴。 陆老夫人满意地笑着接过茶,掀起盖子喝了一口,说了一声“好”,便将那茶杯递给了一旁的丫鬟。 陆老夫人又向另一名大丫鬟示意,那丫鬟忙上前搀宁七音起来。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陆家的人了。咱们家可能比宁国公府人多些,你慢慢熟悉,有事可以问你的这些嫂子,没事各处多走动走动。” 宁七音点头称是,便有丫鬟端了个巴掌见方的锦盒递给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拿起锦盒打开,从中拿出两只玉镯来:“去年这时候,我还以为景朝这辈子不打算成亲了,谁想今年你就进门了!我房里的许多东西都是景朝孝敬我的,我总不能拿着再当贺礼送给你们。” “倒是这玉镯,算个老物件儿,还成双成对的,送给你们正好!” 陆老夫人说完,又将那对玉镯放进锦盒中,递到宁七音手里。 宁七音双手接了,规规矩矩地道谢,陆老夫人看着她点头笑道:“行啦,以后一家人,不用这么多的礼。” 宁七音被扶到一旁坐着,竟然正对着陆夫人,想到对面的人是自己上辈子的婆婆,这辈子二人竟然成了妯娌,宁七音心中也是颇多感慨。 陆夫人却看向老夫人:“那玉镯可是母亲陪嫁的那对?我从前好像见过一次,方才看着仍是晶莹剔透的。” 二房的周氏闻言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一下,也转头看向陆老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更 ☆、第 104 章 第104章娇俏新媳妇 陆老夫人仍是笑着:“就你眼毒, 我除了那对玉镯,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周氏的脸色便有些难看,陆夫人却惊叹一声道:“老太太那里积金累玉的, 哪样不是好东西?” 她又转向宁七音:“你不知道,方才那对玉镯,听闻是高祖皇帝遍寻天下,寻了那么一块无暇美玉, 这才做出一对镯子来。后来高祖皇帝将那玉镯赐给高祖皇后, 而高祖皇后正是咱们家老太太的娘家长辈。” “说起来,这玉镯又传了两三代人才传到老太太手里 分卷阅读203 的,我嫁到陆家这么多年,也才见过一次, 方才那惊鸿一瞥, 算是第二次!” 宁七音方才看到那玉镯时,也能看出那是极好的物件, 却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许多来历,顿觉手中的锦盒十分贵重,便又起身向陆老夫人道谢。 陆老夫人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才说了不必多礼。到我这个年纪你们就明白了, 这些身外之物不过就是个心意, 一辈一辈传下去而已, 再怎么珍贵,咱们家吃穿不愁的, 还能把它卖了换钱不成?” 倒说得众人都笑了,只是有些人笑得时候难免神情复杂些。那玉镯是稀世珍品, 老太太送给了宁七音说得那样轻巧,可多少人连看都没好好看一眼呢,如今却轻易就给了宁七音, 宁七音虽然是还好,但值当这些吗? 尤其是四房五房的两位夫人,虽然看起来也和众人一起在笑,可那笑意十分的勉强,倒是嫉妒之情十分明显。 众人都在笑的时候,二房周氏凑到三房吴氏耳边说了些什么,吴氏难以置信地看了周氏一眼,周氏又是无辜又是无奈地朝吴氏摇了摇头。 “你与老三家交头接耳的说什么呢?”陆老夫人看到周氏的行径有些不满,便笑呵呵地道,“什么话不能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 周氏看了陆老夫人一眼,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而后低下头道:“儿媳错了!” 陆老夫人知道吴氏是个爱说的,当下也不理会周氏,只向吴氏问道:“她方才说了什么?” 吴氏看了一眼周氏,似乎有些为难,可还是向陆老夫人道:“二嫂倒也没说什么不能让人听的话,只是说前些年您还曾经说过,那玉镯要分给给大嫂和二嫂的……” 陆老夫人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陆夫人见状忙向周氏质问道:“母亲何时说过那样的话?” 前几年陆景朝一直不肯娶亲,陆老夫人便是随口说过那样的话也有可能,可随口一提的话,又有谁会当真呢? 如今这种场合说出来,不但是给陆老夫人难看,便是收了礼的人,又该如何自处呢? 便有人幸灾乐祸地看向宁七音,原以为宁七音会尴尬难堪,谁想到他们只是看到一张恬淡娴静的面孔,一时也不由稀罕,滢这都是一个能经得住事的。 “我还没有老糊涂!”陆老夫人像是动了气,那玉镯不比他物,她怎么可能会轻易许出去?便是玩笑也不会开的。 陆夫人见状忙向老夫人笑道:“母亲不要生气,我看弟妹许是把别的事给记混了!” 说完,又转过头朝周氏责骂道:“我看你是想瞎了心!” 周氏在这种情况之下,竟然也是面不改色,双眸无波地看向陆老夫人:“母亲莫气!” 既不道歉也不认错。 陆老夫人余怒未消,凌厉地扫了一眼屋中的众人:“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别看我年纪大了,就打我屋里的主意。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难道我还要看你们脸色不成?还是说你们都开始惦记我东西,以为我东西是你们的不成?” 一时屋中的气氛便有些压抑,陆景朝望向宁七音,见她只是坦然地端坐着,便忍不住又偷偷伸出手去牵她。 宁七音正趁这个机会琢磨各人的性子,却忽然觉得有只大手向她袖中摸索过来,她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陆景朝。 陆景朝却只是看向正前方,一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宁七音将垂着的手放到了膝上,宽大的衣袖垂了下来,犹如裙摆。 陆景朝无奈,只得将手收了回来。 吴氏虽然嘴快,可如今惹得屋里这副情形,她多少也有些后悔,于是便笑着向老夫人道:“老太太德高望重,自是不用看人脸色。可我知道老太太见多识广,会从面相上看人,今日趁着老太太有了小儿媳高兴,我想斗胆请老太太看看我这人怎么样?” 陆老夫人自然知道吴氏这是给大家找台阶下,面上便缓和了许多,向吴氏脸上打量了两眼,佯装不快道:“你这个人,哪里都好……” 吴氏便笑起来,向众人道:“听到没有?老太太说我哪里都好!” 神色之间全是骄傲自豪的。 众人陪着干笑几声,还在被老夫人斥责的情绪里没出来。 谁知老夫人话还没完,在吴氏炫耀之后,她又接着笑道:“哪里都好,就是长了一张嘴!” 屋中静了一下,然后众人回过味来,不由哄堂大笑起来。 吴氏倒也不恼,也跟着众人笑,房里的气氛总算轻松起来,她带着歉意看了一眼宁七音,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老太太才是深藏不露,我便是说十句也抵不上您一句!”吴氏在笑声中说道。 陆老夫人假装不屑地看了吴氏一眼:“能用一句解决的事,谁要像你说十句那么聒噪!” 才收了笑的众人就再次笑了起来。 倒是有两个人在这一片笑声里置身事外似的,便是一直面无表情的周氏,和站在角落里的宁玲珑。 宁七音上辈 分卷阅读204 子就觉得周氏这个人有点怪,她好像跟谁都不亲近,话不多,笑容就更少,宁七音上辈子遇见她心里总会发憷,因为她受不了两个不熟悉的人沉默待着,自己就总算忍不住挖空心思地找话说。 如今看来,这周氏还是那种性子,只是方才她向吴氏耳语的几句,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宁七音微笑着又将眼神移向那个不随众人笑的角落。她进屋的时候就察觉到那里有个人站着,还以为是哪个丫鬟,便没有在意。 可房中发生了许多事,大家都笑的时候那一处不笑,就显得很是格格不入了。 宁七音眸光落过去,才发现那是宁玲珑。 宁玲珑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葱绿色百花穿蝶云锦裙,脸上重重地施过粉,却像是忘了打胭脂一般,整张脸都苍白着。 宁七音记得那件裙子是宁玲珑从前极为喜爱的一件,因为家人都夸过她穿那件俏丽灵动很是衬她。如今看那衣裙不复从前的光鲜亮丽,也不知道是过了多少次水了。 宁玲珑的小腹在衣裙下微微隆起一些,倒衬得那衣裙的肩部有些不合适了。这样一个穿着不合身旧衣的宁玲珑,倒是宁七音从未见过的。 宁玲珑不防备宁七音会看过来,她顿觉全身不自在,像是没穿外衣让人看见了似的,心中羞愧地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窘迫而生硬地将头转了过去,心中竟是五味杂陈。 就在不久前,她还和宁七音一样,是宁国公府的姑娘。宁七音有的,她全都有,甚至比宁七音的还多还好。 可这才过了多久,她和宁七音的境遇就千差万别了。宁七音坐着,她站着;宁七音收贵重的贺礼,她看着;一群人夸赞宁七音,她听着…… 宁玲珑能看出陆老夫人对宁七音的喜爱,能看出宁七音被这房中大多数人喜欢着,若说这些宁玲珑都还能忍受,那最让她眼红的就是陆景朝对宁七音的态度。 从陆景朝牵着宁七音的手进屋,到言语间对宁七音处处维护,那些都让宁玲珑羡慕又嫉妒。 宁七音坐在那里,幸福恬淡的底气从何而来?还不是出自陆景朝的宠爱? 宁玲珑想到陆见洺,心里竟全是悔恨。 是她一门心思地要嫁给陆见洺,不管他人品如何,只看他家世相貌。甚至不惜以身子做赌注,怀上了孩子。 到头来,她被抬进陆家作妾,心如刀割地看着宁七音众星捧月般地坐在那里。 宁七音是陆国公府明媒正娶过来的,这还不算,宁七音嫁的人还比陆见洺大了一辈。 如今宁七音坐在那里,是陆国公府的夫人,而宁玲珑站在角落里,勉强比丫鬟强一些罢了。 宁玲珑看着宁七音,听着众人说笑热闹,她一丝一毫也笑不出来。有宁七音在那边对比着,宁玲珑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因此当宁七音的眼神看过来,宁玲珑觉得自己像是被猎人用弓箭瞄准的猎物一样,只能仓皇而逃。 她转过头去,却觉得耳根热了起来。从前她以为自己赢了宁七音时有多高兴,如今就有多狼狈。 宁七音的眸光只在宁玲珑身上轻轻落了一落,便又转开来了。上辈子发生的那些不会再有了,两个人的命运早已改变。至少,上辈子宁七音是陆家的少奶奶,这辈子已经是陆家的夫人了。 至于宁玲珑,这种场合之下,她连坐着的资格都没有,别说想要插话兴风作浪了。 众人说笑了一回散了,陆景朝和宁七音一同从川集堂出来,本打算在园子里走一走,才走到水榭那里,便有小厮送了帖子给陆景朝。 却原来是几个军营的下属打算请陆景朝吃酒,恭贺新禧。 “他们几个昨日当值没来吃喜酒,今日反倒要请我了!”陆景朝拿着帖子向宁七音解释,没想到那些糙汉子竟然也学会写帖子了。 “对呀,原应你请他们几个补上的。”宁七音点头笑道。 陆景朝看着她粉白的脸颊,心里总是忍不住想要啄一口,却只能忍着。 “那我送你回房吧!”说着,陆景朝就牵起宁七音的手。 宁七音脸上一热:“我几时说要回去了?你便直接去吧,我转一转再回去。” 陆景朝握住那只想要挣脱的玉手不放:“你我已是夫妻,便是牵牵手又如何?” 宁七音红着脸朝两旁看了一眼:“让人看到不好。” 陆景朝固执地不放:“为何不好?我看有些姑娘走路都要挽着胳膊,你我只是牵牵手,怎么就不好了?” “我牵着三媒六聘娶回来的夫人,还碍着谁的眼了不成?” 宁七音见他越发孩子气,不由笑了起来:“是,我说不过你,我输了,大将军!你快些去吧!” 陆景朝眸中便又涌起深情来,他又朝宁七音跨了半步,二人之间几乎鼻息相闻。 “遇见你,我才是输了!”说完,陆景朝低下头,以自己的额轻轻触了一下宁七音的额,然后很快分开。 宁七音的双颊犹如盛开的海 分卷阅读205 棠一般,那红晕一下就蔓延到了耳后去。 她低下头,声音轻轻的,像是含着无限娇羞:“快去吧,莫要贪杯!” 陆景朝应了一声,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宁七音的手:“有什么事便让人去找我,家中小事可以直接去找大嫂。” 宁七音点点头,却仍是羞于抬眸:“知道了。” 直到陆景朝离去,宁七音才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唇边含着笑,眉眼间不觉全是情意。 陆景朝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宁七音又立在原地看了好久。 这陆国公府的园子倒还是上辈子的模样,虽然记忆犹在,可故地重游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宁七音转过身,想要继续走走,却不防看到一个人立在自己身后,吓得她几乎惊叫出声来。 ☆、第 105 章 第105章 嫂夫人和姨娘的区别 宁七音捂住自己的嘴巴, 把尖叫生生咽了回去,又拍了拍心口深深地呼吸了一次,才定下神向那人称呼道:“二嫂!” 也不知那二房周氏是什么时候站到了宁七音身后, 竟是一点声息都没发出来,把宁七音吓得花容失色。 可周氏好像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吓到宁七音而愧疚,她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略扯了扯嘴角:“弟妹想要熟悉熟悉这园子吗?我可以为弟妹带路。” 宁七音只是道过谢说自己就要回还城苑, 改日再劳烦周氏一起逛园子。 细想起来, 川集堂里众人说话,关于镯子的事应该算是周氏挑起来的。可她当时并未在众人面前明说,所以总给人一种是吴氏惹了陆老夫人生气的假象。 那样一个看起来不善言辞不爱与人交往的人,如今说要陪着宁七音逛园子, 宁七音是不敢贸然同行的。 周氏点点头, 却站在宁七音面前没有让开的打算,她把宁七音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想到会有这么年轻的一位弟妹, 跟清雅差不多大?要是我女儿还活着,应该也有这么大了。” 宁七音上辈子听人说过,这位二嫂曾有一个女儿的, 四五岁上的时候, 发生了什么意外夭折了, 之后这二嫂的性情便有些怪。 宁七音听她莫名说起什么女儿来,一时倒不知如何接话, 顿了一下才勉强笑道:“还请二嫂释怀。” 那周氏突然冷笑了一声:“这么多年,我早就释怀了!” 宁七音有些尴尬, 可看那周氏却没有要结束谈话的意思,便笑着邀请道:“不如二嫂随我去还城苑喝杯茶,坐下聊聊?” 周氏却恢复了一贯木然的模样:“不必了,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 宁七音看向周氏,想着她接下来要说的也许才是今日的重点,而周氏出现在这里大概也不只是巧合。 周氏的年纪和陆夫人差不多,可能还比陆夫人小了一两岁,可她看起来却不如陆夫人年轻,眼角有了细小的纹路,又不如陆夫人富态,细长的身子顶着一张时常没有表情的脸,莫名给人一种凄苦之感。 如今她郑重地看着宁七音,压低了声音道:“咱们家妯娌多,我是想提醒你多留个心眼。” 宁七音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种事,便先谢过她的好意,然后继续道:“七音年纪小,以后将心比心,多向嫂嫂们学习请教,自会和嫂嫂们和睦相处。” 周氏又动了动嘴角,像是笑了一下似的,只是那笑太过流于形式,转瞬即逝:“就拿方才的事来说吧,你肯定以为是我嫉妒老太太把玉镯都给了你,所以才跟吴氏抱怨。” “可是,”周氏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宁七音,“我跟吴氏到底说了些什么,除了我和她,又有谁知道呢?” 说完,周氏总算露出一个完整的笑来,那笑同眼神一样意味深长:“你好好想想吧!” 然后,周氏便绕过宁七音,向园子西南角门走去了。 宁七音转过身,一直看着周氏消失在视线中,心中不得不正视起如今的处境来。 上辈子她嫁给陆见洺,不过是陆家的一个少奶奶,是小辈,很多事她看不到接触不到,也不用去管。 这辈子嫁了陆景朝,在陆家的辈分有了,这人情关系也就跟着复杂起来。陆家嫡庶两边兄弟六个,宁七音的妯娌就有五个。纵然她是个想远着是非的,是非却未必不会找她。 就比如现在,周氏的一番话说下来,明显是指吴氏表里不一两面三刀。 可是,宁七音回过身沉思着前行,若周氏说吴氏不可信,那周氏就是可信的吗? 周氏出了园子,便遇到从陆夫人房里出来的宁玲珑,她上下打量了宁玲珑一眼,没有说话。 “二婶婶!”宁玲珑亲热地喊了一声,又屈膝向她行礼。 周氏点点头便要走。 “二婶婶心里一定很委屈吧!”宁玲珑忙向周氏说了一句。 周氏脚下一顿,回头探究地看向宁玲珑。 宁玲珑一笑,几步走到周氏 分卷阅读206 身边,十分惋惜似的:“老太太明明说给二嫂一只的玉镯,如今成对地送给了别人,要换作我,心里肯定委屈死了!” 周氏没有说话,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看向宁玲珑的眼神带着几分怀疑。 宁玲珑看了一眼周遭,并没有其他人,她向周氏凑过去,低声道:“照理说,三婶婶都将那实情说出来了,宁七音怎么也得表个态,把镯子还给老太太。” “那样老太太也有了台阶,就算是忘了从前许下的事,如今被提醒了又拿回了镯子,也好补救不是?” “偏偏她心安理得的拿着镯子坐着,明明因她而起的火,她却不想着救。老太太能怎么办?还能真去向她要镯子不成?” 宁玲珑叹了口气:“到底是乡下长大的,不会看个眉眼高低!” 周氏略往后仰了仰头,又打量了宁玲珑几眼,直看得宁玲珑心里有些发毛。 就在宁玲珑脸上的笑变得尴尬万分的时候,周氏总算收回了眼神看向别处。 “这不是在你们宁家了,宁七音的名字也不是你随便能叫的,该称呼什么就称呼什么,免得以后挨了打没处诉冤。”周氏冷冷地丢下一句,便抬腿前行。 宁玲珑心中顿时失望,她以为这周氏也看宁七音不顺眼,没想到她竟看走了眼。 宁玲珑才低声叹了口气,却见周氏走了几步停下回过头来:“以后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的,可以来找我商量。” 说完,也不等宁玲珑说什么,便转过头径直离去了。 宁玲珑看着周氏的背影心中一松,这周氏到底如她所料,与宁七音有种敌意在其中。 宁七音才回到院子里,便有人迎上来报,说是陆姑娘来了,正在房中坐着。 宁七音闻言便快走几步,进了房中果然见陆清雅正坐在桌边饮茶。 “我还想着你敬茶很快就回来了,这一盏茶都要吃没了!”陆清雅笑着站起来,“可是长辈们见了你欢喜,不让你回来?” 宁七音笑着拉陆清雅坐下:“在园子里走了走,这才晚了。方才怎么不见你?” “满屋子的人,我去了也是被他们打趣,说下一个就该我了云云,我不爱去!”陆清雅嘟着嘴,十分苦恼。 她也是到了成亲的年纪,婚事却迟迟定不下来。一则是陆夫人慎重,二则也是因为大房就一个女儿,多少有些舍不得。 “那就早日觅得良人,堵上他们的嘴啊!”宁七音笑着,亲自为陆清雅续茶。 陆清雅忙双手去捧了茶杯:“连你也拿我取笑,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虽然这么说着,陆清雅的举动中却处处透着对宁七音的尊敬。她虽然仗着与宁七音的交情偶尔有些没大没小,但长幼尊卑还是要讲的。 宁七音笑着叹息一声:“我家大嫂嫁过去以后,偶尔也劝我找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嫁了,那时候我也是笑她,说她嫁了人就看不得别人待字闺中了。” “如今我才出嫁,却能体会到她的用心了!” 陆清雅好奇地追问:“什么用心?” 宁七音心中的话让她红了脸,可在闺中密友面前,她又不得不说给陆清雅听:“有一种情,是亲情友情无法替代的;有一些幸福,也不是家人朋友能给予的。像大嫂那样嫁的幸福的人,她是体会到了我们不曾感受过的喜悦,所以才劝我们嫁人,想让我们也能有同样的幸福。” 陆清雅细细琢磨了一番宁七音的话,笑着抬眸:“我听出来了,你是在说你也嫁的很幸福!” 宁七音脸上红晕更甚,忍不住与陆清雅打闹起来。 直到后来,宁七音正色道:“反正让你嫁人也是为你好,你挑的时候看准了人,以后自然懂我的这片心。” 陆清雅笑着点点头,戏谑道:“真到挑的时候,我先问过小婶婶你的意见!” 二人又说笑了一回,宁七音突然想起之前园子里的情形,不由向陆清雅问道:“那个周氏,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清雅倒不做他想,直言道:“二婶婶这个人,不大喜欢与人交往,平日里话也不多。听说她年轻时不这样,但我那时候还小,也不记得什么,印象里她一直这样不爱说笑的。” “小时候还有点怕她,后来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对我也还好,还送过我她年轻时候戴过的簪子呢!” 宁七音点了点头,倒是与她了解的差不多。 “你是不是看她总是没表情,以为她对你有什么不满吧?” 陆清雅问了一句,然后又自答道:“二婶婶那个人就是那样的,你不用放在心上。她对谁都那样,绝对不会是针对你。” 宁七音点头称是,说自己不过随口问问,并没有多想。 二人又说笑了一回,陆清雅才离开不久,宁玲珑竟然找上了门来。 宁七音房里大多是陆国公府的下人,他们照着府里的规矩向宁七音报,说是许姨娘来了。 宁七音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是谁,正回忆上辈子哪一房里有姨娘,前 分卷阅读207 来回禀的丫鬟便又加了一句:“是从前在宁国公府的那位。” 宁七音闻言心中不免冷笑,上辈子把姐姐逼到绝路也要嫁陆见洺,这辈子宁玲珑倒是如愿了。 宁玲珑进了房来,看到房中还未撤的大红喜字,心中又是一阵难过。她感觉自己这辈子注定是要有缺憾了,没有媒人没有聘礼没有嫁妆没有高朋满座来恭贺新禧,没有给婆婆敬茶被全家人承认…… 宁玲珑心中有些悲愤,就算后半辈子她有机会将宁七音踩在脚下,只拿成亲这一事来说,她就输了。 如今屋里不乏丫鬟仆妇,宁玲珑走进房中也唯有规规矩矩地向宁七音行了一礼,只是沉默着,没有称呼宁七音什么。 宁七音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端起茶杯看着宁玲珑。 宁玲珑尴尬地笑了笑:“在园子里转了一圈,刚好路过叔叔这里,想来讨杯水喝。” 她能自然地称呼陆景朝一声“叔叔”,却无论如何叫不出那声“婶婶”。从前宁玲珑叫宁七音一声“姐姐”都觉得心中委屈,如今宁七音辈分眼见着就高了上去,宁玲珑心里全是愤恨与不服。 宁七音向一旁的丫鬟道:“那便给许姨娘倒杯水来!” 许姨娘?宁玲珑听到这个称呼,脸色便变了。 ☆、第 106 章 第106章夫君枕边教妻 许姨娘?宁玲珑听到这个称呼, 脸色便变了。 她十分痛恨“许姨娘”这个称呼,可在这陆国公府,她偏偏又没办法以宁家人自居, 她只是姓许,且只是一个姨娘而已! 姨娘是什么,姨娘只是一个伺候人的啊,连正经主子都算不上!自己生了孩子以后都不能叫自己娘的! 自己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宁玲珑眯起眼睛就那么盯着宁七音, 宁七音却笑看着她。 难道不是吗, 你现在就是这个身份。 这一刻,宁玲珑的身子都软了下来,浑身无力。 人家是千金万贵的少奶奶,而她只是一个姨娘…… 这还城苑的丫鬟也是十分实诚, 宁七音说倒水就倒水, 一片茶也没冲给宁玲珑。 宁玲珑看着手边的那杯清水,恨不能拿起来泼到宁七音脸上, 可她只能忍着,如今形势比人强,她得习惯这种忍耐, 好找机会翻过身来。 “我们两个单独说说话吧?”宁玲珑陪着笑向宁七音要求, 希望宁七音能把屋里的丫鬟打发了。 宁七音看了看房中, 坠儿去公中领东西了不在,房中只有两个陆老夫人给她的丫鬟, 都是伶俐聪敏的。 “我房里的丫鬟都守口如瓶,不让她们听的, 她们就是聋的,你放心说便是。” 宁七音不想与宁玲珑独处,谁知道宁玲珑会做出什么事来?曾经她可是自己喝了打胎药去外面医馆诬陷是宁七音灌的呢! 万一她又故技重施, 等屋里没别人了,故意摔上一跤什么的,来构陷宁七音,岂不是麻烦? 宁玲珑听宁七音这么说,一时竟红了眼眶,委委屈屈地看着宁七音说道:“难道我们姐妹连好好的说说话都是不能了吗?” 宁玲珑含着泪,又故意做低了姿态,倒像是被欺负了似的。 “不能!”宁七音丝毫不给她留情面,“如今你是我夫君侄子的妾室,我倒不知道你是在跟我这屋里的谁称姐妹。” 宁玲珑暗暗咬牙,这宁七音越发变得不近人情了。她想起宁七音才回到宁国公府时,她给宁七音出什么主意宁七音都听,一旦她流露出委屈,宁七音就会谦让着她。 那时候,宁玲珑心底暗暗觉得,宁七音就像她养在身边的宠物,她能决定宁七音的一生。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只宠物有了主意有了想法,渐渐地成了一个独立的人,倒是宁玲珑自己,如今要来低声下气地求宁七音了。 是的,宁玲珑是来求宁七音的,纵使宁七音一字一句像是打脸的耳光,宁玲珑也咬牙忍着不发火不使脸色。 她向宁七音陪着笑:“这话原也没错,只是从前的情分,你就一点不看?” “看与不看,又有如何?”宁七音眸光淡淡的,“总归要各人过各人的日子。” “说是这么说,可谁又没个求人的时候呢?”宁玲珑将姿态摆的更低,“我今日是来求你一件事的。” 看样子宁七音是不会屏退下人了,宁玲珑也只得厚着脸皮说来意。 宁七音低头轻啜一口茶,没有说话。 宁玲珑便继续道:“明日你回门,可不可以带上我?” 宁玲珑到了陆国公府才发现,失去宁国公府这个靠山,她什么都不是。别人叫她一声“许姨娘”,眼神表情中全是不屑。 纵然陆见洺如今没有正室,她腹中又有了孩子,陆夫人勉强还对她上些心,可她还是觉出了自己地位的卑微。 她知道下人们背后笑她,拿她的经历当奇闻轶事讲,说她如何 分卷阅读208 一个乡下姑娘,到了宁国公府做了十几年的侯门千金,待到人家真的千金找上门来,她为了嫁给陆见洺竟做出那种未成亲就怀孕的丑事来。 可宁玲珑就算知道又能如何?他们不会傻到去她跟前讲这些,她听说了也不能拿谁怎么样。 宁玲珑很怀念从前在宁国公府受宠的日子,怀念自己将府中上下哄得高高兴兴,大家其乐融融的日子。 想的多了,她便想要再跟宁国公府走动起来,不求再像从前,哪怕把她当远方亲戚待呢,也比完全断绝了关系好。 可宁玲珑心里有些忌惮夏若梅,别人或许还对她存有几分过去的情意,这夏若梅却是半点情意不讲,半点脸面也不给她留。 所以她才想到了来求宁七音,希望宁七音能带她回宁国公府去。 宁七音眼随手动,将那杯茶轻轻放在桌上,然后才笑了一声:“我回门,带许姨娘算怎么回事?” 宁玲珑耐着性子赔笑:“你就当多带了个下人吧?” “宁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也不能忘恩负义的与宁国公府断了走动。虽然你我现在的身份多少有些尴尬,可我愿意认陆家这边的辈分,回了宁国公府也一样当你是长辈。” “那日我跟婆婆说起来,她也觉得我不应该跟宁国公府断了走动,明面上不说,心里我是把那里当成娘家的!” 宁玲珑将心中演练过数次的说辞说出来,把自己都感动了,红着眼眶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 宁七音的声音仍是清凌凌的:“既然说是养育之恩,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你既要报恩,明日回去总少不了要带些东西吧?我让人在拉礼品的马车上给你留出点地方放你的礼,半车够吗?” 宁玲珑愣了一下,她原本还以为宁七音会继续拒绝,所以正在心里想说辞,不想宁七音看起来像是答应了。 只是答应的却与她想的不一样,她原想借宁七音的光,回宁国公府卖个惨,打打秋风,怎么说的像是她备了厚礼衣锦还乡一般?半车的礼?让她出半车干草她都心疼! 只是宁七音好不容易答应了,宁玲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眼眶里的眼泪好像一下就消失了,笑着向宁七音道:“不用麻烦了,到时候我也乘一辆马车,你们的回门礼自然是要单放着,我的礼就放在我乘的马车上就好。” 宁七音点点头,露出淡淡的笑来:“宁国公府家里人的喜好,你恐怕比我还清楚,你就回去好好准备一番。若是哄得众人高兴了,你也算尽了心;若是这面上的事说不过去,那就真的只能当我的下人跟着,听候我的差遣了!” 宁玲珑听出宁七音的意思,这是要她好好的准备拿到宁国公府的礼物,若是没有礼拿回去,她怕是走到了宁国公府门口,也进不了那大门去。 “还是你想的周到,”宁玲珑干笑两声,心里盘算着自己那点积蓄,疼得要滴血,“我这就回去准备!” 宁七音笑着点头:“慢走不送!” 宁玲珑回了房,将自己的家当摆出来看了一遍,真是哪一件也舍不得送人了。于是她便去了陆夫人那里,把陆夫人甜言蜜语地夸赞了一番,又说起第二日要回宁国公府的事。 在陆夫人看来,宁玲珑跟宁国公府走动是好事,所以她是很支持的。 宁玲珑又说起第一次正经回去,不知道要给家里人带些什么。 陆夫人便给宁玲珑出了主意,到最后聊得高兴,又拿了两包自己珍藏的燕窝给了宁玲珑,让宁玲珑送给孙氏,说是陆夫人的心意。 因为儿女的事,陆夫人和孙氏的关系多少有些僵,她让宁玲珑捎东西也是想缓和一下。 宁玲珑虽然觉得有点少,也不好向陆夫人直接开口要,便收了燕窝回去了。 待到陆见洺晚上回房,宁玲珑又向他讨东西。陆见洺有些不快:“你来的时候,他们都没陪嫁给你什么东西,如今倒要带着我的东西去送给他们!” 宁玲珑少不得说了一番与宁国公府走动的好处,又是哄又是骗的,从陆见洺那里得了一幅字画,一块玉石。 晚上回房同样为第二日出礼物的,还有陆景朝。他回房的时候宁七音正在练字,他示意丫鬟不要出声,然后悄悄地走到了宁七音身侧。 宁七音正模仿着陆景朝的字写一首小诗,写完之后又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子,叹息道:“形似神不似,太过无力!” 说着便将那张字揉作一团,口中道:“倒杯茶来。” 陆景朝握住宁七音的手:“让我看看!” 宁七音一惊,回过头笑道:“你几时回来的?怎么我竟没看到?” 陆景朝已经将那张字从宁七音手中拿了过来,一面展开一面坐到宁七音身边:“你正感叹什么‘形似神不似’呢,哪里还看得到我!” 宁七音脸上一热,想要将陆景朝展开的那张字抢过来。 陆景朝只是伸手一挡,顺手握住宁七音的手:“确实没有给我看的那次写得好。” 宁七音本想挣开手,听了陆景朝提起的 分卷阅读209 事一时忘了自己的本意,红着脸向陆景朝问道:“你真觉得那次写得好?” 成亲之前,她曾通过坠儿和柳树给陆景朝传过一张字,说让陆景朝看看她写得怎么样,可那之后陆景朝并未点评过。 陆景朝将手中的字放下,牵着宁七音的那只手只是轻轻一带,宁七音便跌落他怀中,另一只手绕过宁七音纤细的腰肢,只轻轻一按宁七音就坐在了陆景朝的腿上。 宁七音慌忙向屋中扫了一眼,丫鬟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退出去了,可她心中着实羞涩,便推着陆景朝想要站起来。 只是宁七音的那点儿力气实在不是陆景朝的对手,陆景朝牢牢钳住她的腰:“就说几句话,方才那样离得太远了!” 宁七音见他固执的不肯放手,自己若是再执意挣扎,又怕被外面的人听到动静,于是只得停下动作道:“那你快说说,我那次的字比这次好在哪里?” ☆、第 107 章 第107章小夫妻的甜蜜 陆景朝眸中含笑:“这次的字, 你写的时候显然不够心静。” 宁七音方才写字时,脑中回想着这一日的事,确实不够静心。 她先点了点头, 然后想到上次写字时的情形,不由向陆景朝反问:“你看着上次写字时心够静?” 陆景朝在宁七音耳边轻笑一声,弄得宁七音耳边痒痒的:“上次你的心更不静。” 宁七音被说中当初的心事,连耳朵都红了起来:“那你为何说上次写得好?” “写字不必墨守成规, 心中有情落笔成字, 笔随心而动便能写出好字来。上次写字你虽然心不静,却是有情,所以写出来比今日要好。” 宁七音垂着眸不敢看陆景朝的眼睛,只看向他衣领处的花纹, 倒像是跟陆景朝的脖颈说话似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景朝腾出一只手去抬宁七音的下巴, 好让她面对自己:“不懂?你想让我说说你那篇我无法回复的字?” 宁七音眉目之间尽是娇羞:“不过是写了一张字让你看看,几时说要你回复了?” 陆景朝无奈地叹息一声, 将宁七音拥进自己怀中,一只大手放在宁七音纤细的后颈处,好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不用与陆景朝四目相对, 宁七音心中的窘迫稍减, 便也大着胆子双手攀在陆景朝脖子上。 在宁七音看不到的那一面, 陆景朝因为宁七音的动作而无声笑起来:“你那张字,全篇无一个‘相思’, 却又字字透着相思,我试着提笔多次, 却不知道要回你什么才好。” 陆景朝的声音低沉温柔地在宁七音耳边响起,直叫宁七音万般迷恋。 原来陆景朝真的看出了她那篇字的用意,那时候宁七音心心念念的都是陆景朝, 却羞于将心思明明白白的写出来。于是,她只是写下了一个个看似毫无关联的词,那些词的共同点便是都曾经在诉相思的诗词中出现过。 “欲将相思寄明月”、“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这一字字一句句如泣如诉,被宁七音化作“月亮”、“枫叶”、“莲子”等,将一腔柔情倾注其中,落在了给陆景朝的那篇字中。 还有什么比心意相通更能让人惊喜感动的?宁七音伏在陆景朝肩头偷偷微笑起来,却又忍不住悄悄湿了眼眶,原来相互的感情是这样的美好。 陆景朝的声音仍在耳边继续:“看了你的那张字,我知道不管回你什么都会显得单薄,所以最后我便只字未回。” “因为,”陆景朝顿了一顿,声音中的浓情化不开,“我打算用我的这一辈子来回复你……” 宁七音伏在陆景朝肩头,忍不住笑却又下意识地矜持,最后只是抿着唇将搂着陆景朝的胳膊稍稍收紧了一些。 二人静静拥着坐了一会儿,宁七音的心跳也慢慢平复下来,她推开陆景朝问道:“用过饭没有?” 陆景朝点点头:“和朋友一起用过了,又张罗了一些你明日的回门礼,再加上从前备下的,待会儿你去看一看,若是有什么不妥的便挑拣出来。” 以陆景朝送聘礼的手笔,再加上他平日里的作风,宁七音就觉得那回门礼肯定隆重而繁多。待到二人走到放礼的那间厢房时,宁七音还是被琳琅满目的礼品惊到了。 “你这是……要把宁国公府填满吗?”宁七音看着那一厢房的东西,有点怀疑陆景朝是不是说错了,他是不是让自己在这里面挑回门礼,而不是挑不适合做回门礼的东西。 陆景朝的眼神只黏在宁七音身上:“回门就这一次,听说会有很多人看着呢,总不能让你丢面儿。” 宁七音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倒不必这样夸张。” 宁七音在乡下时,也曾见过人家新妇回门,大多拎几包点心便是了,若是能再带上鸡鱼甚至一块花布,那就是了不得了。 宁七音知道乡下不比燕京城,可她上辈子也是回过门的,那时候给家中各人带了一 分卷阅读210 些名贵补品,家里人就已经很满意了。 “那是你的娘家,给多少都不为过。”陆景朝一只手负在背后,注视着宁七音的眸中满是宠溺。 宁七音在一张皮毛上轻抚了两下,转身向陆景朝道:“你这样想,我很感动。可有时候,太大方的出手会给对方压力的。” “这世间的事,从来都不是只有单方的馈赠。‘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是出于情意便收罗世间好物送了出去,那对方想要回馈时会不会为难,你可曾想过?” 陆景朝听闻宁七音的一席话,不由沉思着点头:“到底是我的想法浅薄了,不想你竟有这般玲珑心思。” 宁七音被陆景朝夸赞,笑得甜蜜又苦恼:“我也是代入了自己,你总要将最好的给我,我却不知道回应你什么。” 陆景朝将宁七音拥在怀里:“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回应了!” 二人之后又在厢房略看了看,宁七音随意挑了几样第二日要带的东西,陆景朝到底嫌少,又加了许多。 宁七音觉得陆景朝这性子一时半刻也改不了,于是也便随他去了。 她又想起那次陆景朝在醉扬州为她和陆清雅、苏南卿三人点了一桌子的菜肴,前一日成亲则是摆了一桌子的小吃,这种浪费的习惯也很是不好。 “小时候对战乱的记忆我都没有了,”宁七音回忆着开口,“可乡下那些日子倒还记得许多,再到后来回了宁国公府,确实慢慢体会到什么是锦衣玉食。” “可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说,你别笑我小家子气。”宁七音看向陆景朝,莫名有几分羞涩。 陆景朝正关了厢房门转过身来,看宁七音在淡淡的月光下等着他,心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意。 他上前拉住宁七音的手回房:“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 宁七音随着陆景朝慢慢前行:“我觉得咱们以后过日子不必太过铺张了,吃穿用度固然要与身份相符,可也不必过度追求排面。” 顿了顿,宁七音到底说起那两桌子吃食的事:“你如今虽谈不上如日中天,却也是前程似锦。当今圣上也时常提倡节俭,若是有一日你这性子传出去,大家便是都知道你不拘小节,怕也会对你有所影响。” 陆景朝点点头:“难怪母亲时常念叨‘娶妻娶贤’,有你这样明事理的夫人,以后咱们家何愁不会和睦美满!” 宁七音被他说得脸热,娇嗔道:“人家好好跟你说话,你却说些浑话!” 待到二人进了房去,陆景朝拿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红木匣子,当着宁七音的面打开来,却见里面全是银票和房契地契。 里面另有几把铜钥匙,陆景朝拿出来给宁七音看:“这是咱们院里库房的钥匙,库房里的东西都是登记在册的,册子就在我书房的案头,你随时去拿。” 说完,陆景朝将钥匙再放回木匣中,又盖上木匣往前推了一下:“虽然府里尚未分家,但我也多少攒了一些家业,都在这里面了,今后就劳烦你打理了。” 说完,陆景朝牵起宁七音的手,将那红木匣子的钥匙放到她掌心里。 钥匙的质感传到宁七音的掌心中,她莫名觉得手里沉甸甸的:“我……我不过让你以后少些铺张,你何以把这些交给我?” 陆景朝看着宁七音澄净的双眸笑起来:“与你定亲时我就想好了,我本来就不善管理钱财,等你一过了门,我就把身家都交给你,从此我只管我的公事,倒落得个轻松。” 宁七音握住钥匙一笑:“那等你以后用银子我不给的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说完,宁七音便起身要将钥匙收起来。 陆景朝跟到宁七音身后从背后拥住她,微微低头凑进她耳边道:“我不怕你不给银子,只要你把自己给我就好了!” 宁七音只觉有吻轻轻落在耳后,接着便蜿蜒而下逐渐加深了力度,她红着脸嘤咛了一声“别”,双腿却用不上力一般,整个人软在了陆景朝怀里。 ************** 回门之前,宁七音和陆景朝一起去陆老夫人那里请安,陆老夫人少不了又拿出一份礼来添上了,也是寻常人家见都没见过的稀罕物,可见陆老夫人对宁七音多么满意。 宁七音出了门,宁玲珑正等在外面,不远处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却不是陆见洺平日里乘坐的那辆。 宁玲珑看宁七音的眼神往那马车上落了落,心中不免发窘,她位份不够,也只能乘这样的马车出门。若是别的时候,她或许还能厚着脸皮跟宁七音共乘一车,可今日是宁七音回门,又有陆景朝陪着,她的脸皮再厚也开不了口。 “快走吧!”宁玲珑向宁七音说了一声,便匆匆转身往马车走去了。 宁七音所乘的马车,还是宫中赐婚后陆景朝才置办的。他从前大多骑马出行,偶尔坐车就去老太太房里要一辆,直到还城苑要有女主人,他才认认真真地置办了一辆马车。 外观看,那马车只是比寻常马车大些,所用之木也是顶级紫红色花梨木,坚硬而防 分卷阅读211 水。宁七音上了马车才发现内里别有洞天,三面皆是宽阔的坐板,上面包裹了薄棉坐垫不算,又铺了一层锦褥。 车中央固定了一张小桌,桌面竟有数个凹槽,均是照着茶壶、茶杯等器皿的底部大小所制,将茶壶置于其中完全不怕因颠簸而洒出茶水来。 那小桌之下也是中空,一只小炉在里面放着,冬日可用来取暖,平日里甚至可以用来煮茶。 目光所到之处,无一不精致周到,直让宁七音赞叹不已。 “驾车的马是我亲自挑选的,”陆景朝拉着宁七音坐下,“性子温和,脚力又好。等你想游山玩水的时候,我们就乘这马车出去,坐板下可以放许多吃的用的,走个三五日都不怕的。” 宁七音双颊红扑扑地看向他:“你成日那么忙,哪有空陪我出去?” “你想好了去哪里,我随时向朝廷告假。”陆景朝揽住宁七音的肩,“这辆马车,你喜欢吗?” 宁七音莞尔:“喜欢,很喜欢。” 陆景朝也露出笑意,他揽着宁七音,并看不到宁七音的表情,可只听她的声音,他就知道她是笑着的,那是甜过蜜糖的笑,引得他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第 108 章 第108章回门 宁国公府一早就洒扫了一遍, 大门敞开着,只等宁七音前来。 宁七音被陆景朝搀下马车,二人才走进大门影壁后, 便见宁正锦夫妇和宁正辉夫妇四人迎了上来。 苏南卿上前拉住宁七音的手:“可算来了,真是把我想坏了!不过隔了一日,却像是好久没见了,这种感觉真是奇了!” 夏若梅也笑着走过来, 才要开口说话, 却一眼扫见了后面的宁玲珑。 苏南卿显然也看见了宁玲珑,立马朝夏若梅看了一眼。 夏若梅脸上的笑霎时就不见了,一张脸冷若冰霜,双手握着拳, 眼见着蓄积了许多怒气就要发出来。 苏南卿忙松开宁七音拉了夏若梅一把, 低声道:“想想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好歹勉强忍忍吧!” 夏若梅闻言看了一眼陆景朝, 果然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只是她不甘心,到底向宁七音埋怨道:“妹妹回门的好日子,怎么倒把外人带回来了!” 宁七音看了一眼宁玲珑, 也没想给她留面子, 便对夏若梅笑道:“是陆府的人, 算我婆家那边的亲戚,倒也说不上外人。” 夏若梅眼珠一转, 又看着宁玲珑笑起来:“陆府的人是吧?我记得,是要喊我们七音一声‘婶婶’的?” “那我是七音的嫂嫂, 你是不是也得叫我一声‘婶婶’?” 夏若梅心中的那口恶气像是消散了,直看着宁玲珑不住地冷笑。 宁玲珑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她若是在宁国公府还有一点点地位, 又怎会受这种屈辱。 可如今她是来与宁国公府交好的,这个泼妇她必须得忍。 宁正辉在一旁看着宁玲珑的窘状直心疼,忍耐了许久,终于开口道:“老太太和父母亲都在等着,我们赶快进去吧!” 宁正锦也向陆景朝道:“快里面请!” 夏若梅虽然也同众人一同往院子里走,可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宁正辉并不敢正眼看宁玲珑,他和夏若梅并肩前行,能感受到夏若梅又恼怒起来。 因为宁正辉为宁玲珑解围,夏若梅又和宁正辉闹了一场,不过那都是在宁七音等人离开后的事了,宁正辉也习惯了,任她又打又骂了半夜。 如今陆景朝陪宁七音回门,宁家人很是重视,在老夫人的闲木堂寒暄过后,宁七音便将陆景朝和婆婆准备的回门礼让人一一拿上来。 众人见了那些回门礼也有些瞠目结舌,都说回门礼是出嫁姑娘的脸面,他们谁都想象不到,宁七音竟被陆国公府厚爱至此。 苏南卿倒是很为宁七音高兴,她是眼见着那陆见洺如何风流,又真情实意地为宁七音担心过,如今看宁七音嫁对了人,苏南卿也是欣慰的。 夏若梅的脸色却不大好看,她斜了孙氏一眼,心里想着婆婆倒是为宁七音的回门礼眉开眼笑,而自己回门那天宁家好像也没有准备什么特别的东西。 孙氏笑着向宁七音道:“陆老夫人未免太客气,我也为她备了些东西,等你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宁七音笑着点点头,看了一眼坐在末位的宁玲珑,又向孙氏笑道:“玲珑今日也给母亲和祖母带了礼品来。” 宁玲珑本来想着将送礼的事混过去,反正大家都关注着宁七音和陆景朝,并没人注意她,等找到机会她就去孙氏面前哭一场,回忆一番母女情,不管能不能捞点东西,至少先挽回些情分。 可宁七音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便纷纷聚到了她身上,宁玲珑有些不自在地站起来:“略准备了几样东西孝敬祖母和父母亲的,待会儿我让人送过来。” 这话一说出口,宁玲珑便知自己那几样东西 分卷阅读212 是保不住了,一面暗暗心疼一面又对宁七音恨之入骨起来。 夏若梅显然不满意宁玲珑的回答:“何必还要‘待会儿’呢?现在拿上来吧!听说陆国公府藏尽天下奇珍异宝,你拿出来也给我们开开眼界!” 宁玲珑脸上红了起来,却仍是硬撑着笑道:“方才姐……” 她顿了一下又改口:“方才的奇珍异宝大家已经见识过了,我在陆府人卑位低,又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竭尽所有尽一片孝心罢了!” 说完这话,宁玲珑倒理直气壮起来,她承认她没宁七音那样大的手笔,可她拿出的几乎是她的全部,这足够孝顺了吧?宁七音带的再多又怎样,对陆景朝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 想到这里,宁玲珑又暗自埋怨陆见洺不争气,这么多年竟没有自己的产业,他名下的铺子田地都在陆夫人手里攥着,宁玲珑一个妾室根本没办法开口要。 宁正辉听了宁玲珑的话心疼不已,从前宁玲珑也是见过世面的,如今来孝敬家里人都要倾尽所有了! 夏若梅却是冷哼一声:“你自己作到如今这步田地,又能怪得了谁?与其抱怨自己困顿,倒不如想想自己都做过什么事!” 夏若梅虽然平日里不讲理,这话却说得一字不差,倒把孙氏和老夫人心里才对宁玲珑起的那点子怜悯全都打消了。 夏若梅坚持要看看宁玲珑“孝敬”的礼品,宁玲珑也只得让人拿了上来,跟宁七音的自然是没法比,可也不至于拿不出手就是了。 尤其是从陆见洺那里搜刮来的字画,听说是昆仑道人的真迹,是稀世名品,比那些吃了就没的补品不知道强多少倍。 宁玲珑最后才将那字画拿出来,呈到宁国公面前:“父亲,您爱收藏字画,我便一直留意寻着,不想找到这么一幅宝贝!” 宁国公果然十分感兴趣,站起身凑上前细细端看一番,又从宁玲珑手中接过来,口中不断称赞道:“这幅真迹我只听说过没有见过,听闻这幅山水更见昆仑道人的风骨,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夸完画又夸宁玲珑:“从前看你只爱说说笑笑,不想心中也是风雅的,到底是在公府里长大的姑娘,底蕴到底是深厚的!” 众人闻言也都凑过去看那字画,夏若梅撇撇嘴低声咕哝:“谁家还没几幅真迹,有什么了不起。” 宁七音和陆景朝坐着没有动,宁七音想着宁玲珑这次回家也真是下了本,给老夫人和孙氏带了补品不算,还投其所好地送了宁国公一幅真迹。 陆景朝只远远地向那画上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身旁的宁七音。 宁七音觉到陆景朝神色有异,不由轻声问道:“有何不妥?” ☆、第 109 章 第109章贵婿上门 陆景朝又看了一眼宁国公, 宁国公正擎着那幅画爱不释手,周围站着宁玲珑、宁正锦夫妇和宁正辉夫妇,却是神色各异。 “见洺让我看过那幅画。”陆景朝转过头向宁七音轻声道。 宁七音点点头, 原来宁玲珑是从陆见洺处得来的,也难怪她这么舍得,不过是慷他人之慨罢了。 却又听陆景朝继续压低声音道:“那时候见洺让我看那画的真假,我没有直言, 只说你好好留着吧!” 宁七音微微一惊:“那是假的?” 陆景朝点点头:“虽然足以乱真, 可还是有些许破绽,可我看出那临摹之人并无欺世盗名之意,又画得极好,所以才让见洺留着。” 宁七音又看向父亲, 如果有朝一日, 宁国公拿这画去给同僚朋友看,却被人看出了破绽, 岂不落人笑柄? 宁七音正在想要如何提醒宁国公一句,却听宁正锦迟疑着开口道:“父亲,恐怕……这幅并非真迹……” 这一句不啻于惊雷一般, 把宁国公脸上的满意和宁玲珑脸上的得意都给炸没了。 倒是夏若梅, 双眼一亮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好消息。 宁正辉本来因为宁玲珑哄得宁国公高兴而欣慰, 忽听宁正锦这么一句,不由沉下脸来:“大哥, 方才父亲说连他都没有见过真迹,你又如何一眼看出这不是真迹?难道大哥猜疑玲珑拿不出一幅名家真迹却要拿假的来蒙混吗?大哥不要把人给看扁了!” 宁玲珑看着宁国公猛点头, 她好不容易拿出一件能给她长脸的东西,怎么可能是赝品呢?肯定是宁正锦平日里就对她不喜,故意针对她。 夏若梅在一旁冷哼一声, 瞪了宁正辉一眼:“大哥博学多闻见多识广,他说不是真迹就必然不是真迹,你也不必为了维护什么人就强词夺理吧?” 宁正辉方才替宁玲珑着急,一时竟忘了夏若梅还在身边,听了这句他顿时哑了声,看了看夏若梅,却没再开口。 夏若梅那副“你给我等着,老娘非得给你算账不可”的表情,让宁正辉有点后悔自己的冒失。 宁国公脸上虽然有些不快,可还是向宁正锦问道:“你如何断定这并非真迹?” 分卷阅读213 宁正锦低下头:“不瞒父亲,这幅画是我画的。” 宁玲珑马上反驳道:“大哥才学过人的名声在外,何时还有这等画画的本领?这幅画是陆家珍藏多年的,若真是赝品,陆家怎么没一个人看出来?” 宁正锦抬头看了一眼向他怒目而视的宁玲珑,叹了口气:“我平日里是读书比较多,偶尔也会画画怡情。” “有同窗说我的画有昆仑道人的风骨,我便照着临摹过几幅。”宁正锦说着有些惭愧,“虽然我比不上昆仑道人那般出神入化,可大家都说有七分像,所以我并不敢将临摹之画外传,都烧掉了。” 宁国公点点头,若是临摹之画被别有用心的人当做真迹去骗人,那就坏了宁正锦的名声。 宁玲珑听到这里向宁正锦逼问:“既然大哥说临摹的画都烧掉了,为何又说这一幅是你画的?” 陆景朝向宁七音轻声道:“想不到宁家大公子还有这般绝技,改日要好好讨教讨教。” 宁七音笑了笑,继续听宁正锦怎么说。 “有位同窗说极爱昆仑道人的画作,可又没能力求得真迹,便央我为他临摹一幅。” 宁国公沉下脸来:“胡闹!” 宁正锦忙向宁国公解释:“我也是觉得不妥,才故意留了两处破绽,虽不太明显,但见多了字画的人还是能看出来的。” 陆景朝赞许地点点头:“所以我说临摹之人并无欺世盗名之意。” 宁正锦说着向那画上轻指了两处,宁国公细看之下,果见异常。 宁玲珑心里一凉,难怪陆见洺口中说这真迹十分难得,却还是给了她,竟然拿一幅假画来骗她! 眼下宁玲珑也没什么挽回的办法,却抓住宁正锦话里的一句不放,想要挑起宁国公对宁正锦的不满:“大哥说见多了字画的人能看出来,这是说父亲眼力不行吗?” 宁国公脸上果然有几分挂不住,他方才喜滋滋地看了半天,竟没看出那是一幅赝品。 宁正锦心中愧疚,本就是因他临摹而起,方才说话又让父亲丢了面子,他便低头认错道:“都怪我当初心软,以为同窗真的只是拿回家自己观摩,不想这画会流到市面上,是我做错了,请父亲责罚!” 陆景朝站起身来,走到宁国公身旁往那画上看了一眼:“这幅画临摹得与真迹极为相像,足以能够以假乱真,就算是见多了字画的人,也不能三两眼就辨出真假。大公子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是因为这画出自他的手笔。” “不然现在拿这画去古玩店,怕是那些眼光老道的掌柜们一时也难分真假。”陆景朝向宁国公点了点头,“岳父大人方才因为得了画太过高兴,而不能细细相看每一处,自然难以很快察觉。” 宁国公看到陆景朝站出来,脸色就缓和了一些,毕竟这是陆景朝陪宁七音回门的日子,他要在贵婿面前留几分风度。 待到陆景朝一席话说下来,宁国公更是笑了起来:“你倒不必替我转圜,我确实是老了,眼力不比从前了!” 说着,宁国公将那幅画轻摔到宁正锦身上:“烧掉!” 然后向陆景朝一伸手:“坐!” 众人再入了座,陆景朝才又向宁国公道:“从前我也收过几幅名家真迹,回去挑几幅让人送过来,您给掌掌眼。” 夏若梅在一旁也笑了起来:“妹夫不要笑我见识少,方才见你和七音带回来的回门礼,我猜想你那府上定然还有许多稀罕物,不知什么时候能去府上见识见识?” 孙氏斜了夏若梅一眼,这夏家也是燕京城有财势的人家,夏若梅更是自小被当做掌上明珠养大。可不知道为什么,夏若梅对钱财等物看得分外重要,便是别人家的好东西,她也总想要去看一看。 宁正辉觉得没脸,他从前万般瞧不上宁七音,如今自己妻子要去宁七音家里看什么稀罕物。 陆景朝对宁七音的这个二嫂没什么好印象,他还记得当初柳树给他报信,说宁家的二嫂逼着宁七音去道歉。 他那时候根本来不及多想,带着柳树就直奔了夏家。宁七音是他要护一辈子的人,他怎么可能看她受一点委屈? 如今这夏若梅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笑着要去陆府做客,还万分期待地等着陆景朝的回答。 陆景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随时都可以,我把家当都交给了七音,你跟她说就行了。” 这话一出,众人又吃了一惊,这才成亲没两天,陆景朝竟然把他的财物都交给了宁七音。 夏若梅一时又嫉又妒,她从前就羡慕宁七音好命,那样丰厚的聘礼,那成亲时的场面,都让她眼红不已。于是她曾经安慰自己,陆景朝看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宁七音嫁给他也不能幸福,说不定会没有自由,说不定也没有银子花等等等等。 如今夏若梅看着宁七音回来,粉润的面色便能看出她这两日过得很是不错,这还不算,陆景朝那是多有钱的人?竟然把家都给了宁七音! 宁玲珑本来就因为字画的事独自难堪着,听 分卷阅读214 了陆景朝的话,心里就像有无数蚂蚁在噬咬一般,难受得像要窒息。 ☆、第 110 章 第110章掌管钱财? 宁七音得到的那些, 都是宁玲珑想要的,宁玲珑想不通,明明她一步步运筹帷幄, 为什么自己最后竟落得如此这般。 孙氏越发觉得陆景朝这个女婿合心意,却向宁七音道:“你年纪小,从前也不曾管过财物,如今景朝将家交给你, 你可要审慎些, 不懂的地方多问问家里的长辈,该花的地方一文钱也不要省,不该花的半文也不要花。” 宁七音点点头:“我记下了。” 宁玲珑低头无声叹息,再抬头便见宁正辉偷偷向她看过来。 宁玲珑眸中便泛起浪花来, 才要含泪传情, 却见宁正辉旁边的夏若梅一动,吓得她忙别过头去。 宁玲珑心中的悔便又多了一分,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劝宁正辉娶夏若梅了,如今她被夏若梅压制着, 真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宁国公府为了招待陆景朝, 午宴很是用了一番心思, 又惹得夏若梅暗暗不满,宁玲珑暗暗伤心。 用过了饭, 宁玲珑本想找机会与孙氏说说话,博几分同情。谁知孙氏竟将宁七音叫到房里说了许久的话, 待到宁七音出来的时候,竟是要走了。 宁玲珑堵在含章堂门口:“我还想跟母亲说几句话!” 她今日带着礼品出了血来的,难道要无功而返吗? 孙氏看了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宁玲珑的面色有些不好看,也没有从前那样常常笑着的欢喜模样,对比之下确实让人唏嘘。 “说吧!”孙氏向宁玲珑说道,却没有让她进屋的意思。 宁玲珑看了一眼旁边的宁七音,她想单独和孙氏说话,可显然孙氏眼里心里只有宁七音,再不会顾及她的感受了。 若是再犹豫下去,只怕眼下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母亲,”宁玲珑一开口竟是眼泪满眶,“玲珑从前做了许多错事,让母亲失望,伤了母亲的心。后来我时常想起在母亲身边的那些日子,想起母亲的教诲,我才发现我错了!” 宁玲珑想到自己从前的好日子,心里的悔恨让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她索性向孙氏跪下:“母亲!您就原谅我吧!我以后一定听母亲的话,好好孝敬母亲!” 孙氏听着也是有些动容,她从前那样喜欢宁玲珑,亲自教养了十多年,就算宁玲珑做了许多不合规矩的事,如今痛哭流涕地跪在她面前,她也是心软起来。 只是宁玲珑做的那些事却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过,先怀孕再作妾也就罢了,和宁正辉的事也说不清,还被夏若梅拿住了把柄…… 孙氏想到夏若梅便对宁玲珑心软不起来:“就算我同意你将宁国公府当娘家走动,你那二嫂又怎会容你?” 宁玲珑跪在地上一愣,她没想到连孙氏也拿夏若梅没办法。从前在她心里,除了宁老夫人,孙氏就是宁国公府的规矩,尤其孙氏还掌着家,宁玲珑就更觉得孙氏是宁国公府说话最有分量的那个。 谁知道她如今求动了孙氏,却还过不了夏若梅那关。尤其是想到夏若梅还是她几次三番鼓动着宁正辉娶进来的,她就恨不能扇自己几耳光。 “这是怎么了?”苏南卿走进院子,便见宁玲珑正向孙氏跪着,还拉着孙氏的胳膊,像是拦路似的。 宁玲珑心里尴尬,被宁七音看到已是迫不得已,没想到又被苏南卿看了去。 她忙撑着身子站起来:“宁家对玲珑的养育之恩,玲珑永世不忘,等以后有机会,玲珑再回来看您!” 孙氏叹息一声:“我也不求你记什么养育之恩,只要你在陆家安安分分的,不要胡乱生事就好了,不然人家难免说我不会教女儿。” 宁玲珑一听心中大喜,她觉得孙氏这是还认她这个女儿的意思。 可孙氏想的却是,虽然如今宁家与宁玲珑断了关系,可到底都知道宁玲珑是在宁家养大的,若是宁玲珑做事不妥,别人总会想到宁国公府来。 宁七音无心听那母女交心,上辈子自己卧病在床的时候,孙氏还记挂着宁玲珑,那种超然于血缘之外的亲情真是让宁七音难忘。 如今虽然那母女之间有了罅隙,谁知道哪一天会不会再像从前呢?宁七音于是向一旁走了两步,只是向苏南卿告起别来。 “才嫁出去两日,我就总觉得家里少点什么,”苏南卿拉住宁七音的手,“昨日在园子里看到有两株芍药开花了,我兴冲冲地就往乐苑走,走到半路小丫鬟问我去哪里,我才想起你已经嫁出去了。” 苏南卿说着便有些伤感,她虽然与夏若梅认识较早,但早就觉出二人性格迥异,因此一直都没有太亲近。 直到认识了宁七音,苏南卿才知道什么是志趣相投,待到她嫁到宁国公府,只要一有机会便与宁七音形影不离,如今宁七音嫁了出去,苏南卿倒是宁国公府最最不舍宁七音的人。 分卷阅读215 宁七音上辈子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这辈子与苏南卿交好她也觉得很幸运,重活一世,她才发现友情是多么重要。尤其是当亲情有所缺失,友情还能给人以莫大的安慰。 直到要上马车前,苏南卿还拉着宁七音依依不舍:“你才出嫁,我也不好留你,过段时间你就让陆将军送你回来,在家小住几日,我们便好好说说话。” 宁七音点头:“嫂嫂有空便去陆国公府找我,清雅最近也常常在家,府里都是熟人,原应常来常往的。” 回到陆国公府,宁七音去老夫人房里请安,将宁国公府的回礼送给了老夫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子话。 宁玲珑早就觉得陆家老夫人对她不喜,或许也说不上不喜,就是觉得她这个人无足轻重,所以对她从来都是淡淡的。因此,宁玲珑也没急着往陆老夫人那里凑,而是回房找陆见洺说理去了。 陆见洺当初收那画的时候,确实是当真迹收的。当时手上的银子不够,他还拿了块名玉出来。 待到拿到家里来,他回想着买画的过程,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便拿了画去给陆景朝看,想让他辨别一下是不是真迹。 谁知道陆景朝不说真也不说假,只告诉他好好留着吧。 陆见洺想不通这“好好留着”是几个意思,到底是这画确实是真迹,让他好好保存?还是这画是假的,让他留好了别再拿出去? 后来有朋友到家里来玩,他拿出来给人看的时候,就直接说是真迹,那些朋友也无一不夸赞他有本事,竟能得到昆仑道人的真迹,问过价钱之后又都说他赚大发了,因此渐渐地他就把这画当真迹了。 宁玲珑要这幅画的时候,他是真的很舍不得。可后来又觉得宁玲珑说得有道理,若是宁国公府肯默认仍是宁玲珑的娘家,与他也是很有益的,所以最后陆见洺便由着宁玲珑将那画拿了去。 如今宁玲珑忍着怒气指责陆见洺在外面被人骗了,花大银子买了假画回来,倒把她给坑了。 陆见洺虽然很怕陆夫人,事事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思。可在宁玲珑面前还是颇为硬气的,尤其宁玲珑现在又没有娘家人撑腰,所以他在房里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虽然那幅画是陆见洺很早之前就买下来的,可宁玲珑还是心疼银子心疼得紧,想着若是陆见洺买个别的或是把银子攒下来,现在她也能有点用处。 陆见洺倒不关心宁玲珑又气又心疼,他只是觉得心中恍然,就像许久的疑问被解开了一般,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原来真是假的。”陆见洺也不管宁玲珑在一旁絮叨,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倒是不心疼银子,反正就早就花出去了,只是少了一件附庸风雅的字画而已,以后找机会再收就是了。 宁玲珑见他这副态度,登时怒气更甚:“怎么?你早就怀疑那画是假的?那你还让我拿回去?你是成心不想让我好吗?” 陆见洺却看着宁玲珑笑起来:“从前听你说宁家二嫂如何,怎么你回去了一日是去找她拜师了么?” 宁玲珑见他那副样子,知道多说也是无益,叹口气坐在镜前将耳上的珊瑚珠吊坠摘了下来:“可惜那幅画被烧掉了,当时那种情形我也不好拦下来,不然把画拿回来再去找个不懂行的卖了,也能贴补一下。” 陆见洺已脱去靴子坐到了床边,听了这话他诧异地看了宁玲珑的背影一眼,没有再说话。 在陆见洺看来,不知道是假画出手也就罢了,明知是假画还要拿去当真画卖,那便是缺德了。他不屑于做这种事,也不敢,回头被人家看出来找上门来,他也丢不起那人。 于是陆见洺心里便有些瞧不起宁玲珑,想着虽然她在宁国公府长大,可却本性难移。就算没有陆景朝娶宁七音的事,宁玲珑也不配做陆家少奶奶。 宁七音从老夫人房里出来,便遇到二房周氏和三房吴氏,她们二人看来是要去见陆老夫人。 宁七音停住脚步向她们二人见礼,周氏只是微微点头,惜字如金的样子。吴氏则笑着向宁七音道:“从娘家回来了?” 宁七音点头称是,吴氏又问宁七音孙氏如何,说从前在宴席上见过几次,将孙氏的端庄大方很是夸赞了一通,说自己就是钦佩那种稳重的人,又说宁七音身上也有那种气质云云,倒是一如既往的热络。 宁七音淡淡地看了周氏一眼,只是微笑着与吴氏应承了一番才离开。 周氏曾经向宁七音暗示过,那日敬茶是吴氏说了谎,可如今看起来二人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宁七音若有所思地往还城苑走,莫名觉得如今看起来一片祥和的陆国公府,内里也是波涛暗涌着。 ☆、第 111 章 第111章夫君的疼惜 才回了还城苑不久, 宁七音和陆景朝才要用饭,便有人来报,说是二夫人和三夫人来了。 宁七音向门口望去, 便见那二人已走进房来。 来人都是女眷,宁七音作为女主人自然要主动些 分卷阅读216 ,便笑着请二人都坐了,又问可曾用过饭没有, 花厅里正在传饭, 不如一起去用饭。 吴氏笑着说家里还都等着,饭就不用了,简单说句话就走。 然后吴氏便向陆景朝笑道:“六弟,是这样的, 二嫂明日有几个娘家亲戚过来, 她房里的黄花梨桌椅有些不太够。只是二嫂房里那套式样有些老了,倒不太好寻到差不多的, 我记得老太太房里有一套差不多的,方才我们二人就去了。” 宁七音也在一旁听着,原来方才周氏和吴氏是去老太太房里借桌椅。 “可老太太说记得那套桌椅前两年给了六兄弟你了, 所以我想着带二嫂过来看看, 若是差不多的就借一日用用。” 也难怪周氏走到哪里都带着吴氏, 她那种不爱说话的性子,要让她说出这前因后果来, 她可能宁愿不借了。 陆景朝点点头:“三嫂这事直接跟七音说就行了,我已经把还城苑交给她了, 我每日又不在家的,嫂嫂们用什么直接来问七音还更方便些。” 周氏双眼不由地睁大了一些,才过门两天, 陆景朝竟然就把还城苑交代给宁七音了?这十几岁的宁七音,何德何能得陆景朝如此信任? 吴氏也吃了一惊,却随即笑道:“六兄弟真是会躲清闲,弟妹才进门,你就迫不及待当甩手掌柜了!” 陆景朝在别人面前一向没什么表情,家中的嫂嫂们也就吴氏爱跟他开玩笑,他一向淡淡的没什么回应,吴氏也不恼,只拿他当孩子看。 于是当吴氏与他逗趣了一句,陆景朝只是站起身道:“书房那边还有些公文要处理,七音替我陪嫂嫂们说话吧!” 待陆景朝走后,吴氏才向宁七音问道:“真把还城苑的库房都交给你了?” 宁七音点点头:“我经得少,又不曾管过家,以后有什么事,还要请三嫂多多指教。” 吴氏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你现在才管你们院子,倒不会有什么事,握紧了钥匙看好钱就行了!” 说完她便爽朗地笑起来,宁七音也随她微笑,只是周氏端坐在那里,若有所思似的没表情。 “景朝真是疼你啊!”吴氏笑过之后感叹,“你才嫁过来他就把家交给你了,我那年进了陆家,你三哥开始还防着我,家里的底都不肯透给我。直到日子长了,他才跟我交心,我生了我们家老大之后他才把家交给我……” 吴氏叹息一声:“我原想着周围的女子都与我是一样的,如今看了弟妹你,才知道什么是真宠真疼。” 周氏眼珠动了一下,向着宁七音淡淡地看过来,又很快移开了眼神。 宁七音听吴氏这么说,心中甜蜜像是溢到唇边一样,忍不住地微笑:“三嫂说的过了,像三哥那样慢慢把家交给三嫂,才是为三嫂好,那时候三嫂对家中诸事都了解了,管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我这里,”宁七音又笑了笑,“就像三嫂说的,他想躲清闲罢了!” 宁七音自然懂得陆景朝对她的好,只是眼下这种情形,她说话须得照顾吴氏的面子。 吴氏果然笑起来:“弟妹年纪轻轻,竟这么会说话!” 说完又说不多坐了,让宁七音带她们去库房看看桌椅。 宁七音回房取了钥匙便带她们去了库房,果然有一套黄花梨的桌椅闲置着。 “就是这套了!”吴氏笑道,“和二嫂房里的很像,待会儿让二嫂房里的人来搬,你快和景朝回房用饭去吧!” 周氏的心思好像不在那桌椅上一般,只是向屋中放置的其他物什看过去,慢慢地走了几步,看了一圈。 “不必让人过来了,等一下我让人把这桌椅擦了给二嫂送过去就是了!”宁七音看了一眼周氏,又笑着向吴氏道。 “到底是我借弟妹的东西,还是我让人来抬吧!”周氏突然开口,语气平静着。 宁七音看向周氏,唇边笑的幅度不自觉就收小了些:“既然如此,那就依着二嫂。” 送她们二人离开时,吴氏又代替周氏向宁七音道谢。 “三嫂这么客气就见外了!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让底下人来要就是了,哪里值得嫂嫂们亲自跑一趟!”宁七音也与她们二人客气了几句。 待到离还城苑远了些,吴氏回头看了一眼才向周氏道:“你看这个弟妹,说话办事滴水不漏的,哪里像在乡下长起来的?也难怪咱们老夫人偏疼她!” 周氏也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过头来,却是冷笑一声:“有些人就是运气好,但运气这种东西,看不到摸不着,谁知道哪天就用光了。” 吴氏见周氏难得有表情,又说了一场句话,不由也笑了起来:“二嫂也嫉妒她吧?说实话,我也嫉妒,想想当年咱们出身模样也都不算差,怎么咱们就得不到婆婆的喜爱呢?” “这也算了,连夫君也不如人家的,还都是陆家的男人呢,竟然千差万别的。” 吴氏感慨着前行,周氏却再没说话。 从前陆老夫人器重陆夫人,周氏无话可说,毕竟 分卷阅读217 陆夫人是长房媳妇,陆老夫人不管是把家交给陆夫人,还是对陆夫人更加偏心些,周氏也都能理解。 可如今又冒出个小儿媳让陆老夫人青眼有加,周氏心里便有些不舒服,陆夫人和宁七音,一个占了“长”字,一个占了“幼”字,都把陆老夫人的疼爱分了去,唯有她这个二房,在老太太面前像是不存在似的,害得她只能跟庶出的那几个妯娌走动。 待到第二日,周氏送走了娘家亲戚,便各房下帖说请妯娌或侄女侄媳们过去坐坐,热闹一回。 陆夫人这几日身子不适便推了,侄女侄媳的因为觉得跟长辈们在一起拘束,大多也都找理由推了,唯有陆清雅先去问过了宁七音去不去,然后和宁七音一同前去了。 周氏备下了一些茶点和花茶,她还是没什么话,不过向宁七音道谢,说若是没那套桌椅,虽然也能待客,却没那么体面。 陆国公府的这几位夫人,都比宁七音年长不少,因此宁七音只听她们说笑,偶尔被问到什么才开口回答。 好在还有陆清雅陪着,二人倒是对大多事情的见地相同,偶尔那几位说到什么她们两个不认同的看法,二人便心有灵犀的相视而笑。 坐了半晌才散了,出来之后陆清雅挽着宁七音往还城苑走:“嫁给我三叔虽然什么都好,但你以后要打交道的就多是这些婶婶们这个年纪的人了!” 这些夫人们既无远虑又无近忧,儿女们也都大了,生活中的乐趣只剩聚在一起聊些燕京城的逸闻趣事,因此三五不时地便有人家举办什么花宴,每每都能聚集起京城绝大多数的贵妇人。 朝廷里为官的大人们也很支持自家夫人去参加花宴,说不定就得了什么有用的秘辛或是结识了其他渠道难以高攀的贵人,于他们也都是有利的。 宁七音上辈子见多了这种花宴,因此心里倒是有所准备,如今陆清雅说她今后打交道的夫人们年纪大,她不过也是一笑:“大不了我像今日这般,只是吃吃喝喝不说话罢了。” 周氏那样话少的人,不也照样办茶会?况且宁七音有了上辈子的见识,这辈子也不至于真的不发一言。 陆清雅随宁七音到还城苑坐了一会子才离开,宁七音觉得有些不适,也便没有留她。 陆景朝回到家时,晚霞只剩了天边的一条,院子中勉强还有些光亮,房中却是完全暗了下来。 坠儿正在廊下守着,见陆景朝回来忙起身行礼。 “夫人不在家吗?”陆景朝一面跨进昏暗的房间一面问道。 坠儿忙跟进去点灯:“在呢,可能有些累了,正在房中歇息。” 陆景朝才端起茶要往唇边送,听坠儿这么说,便忙放下茶杯几步走到了东次间。 一进房中,陆景朝便放轻了脚步,却听到宁七音道:“坠儿?” 坠儿便从陆景朝身后闪出来点灯:“我在呢,姑娘。” 说话的功夫,陆景朝已走到了床边:“怎么这会子歇着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烛火的亮光让宁七音下意识地抬胳膊挡了挡眼睛,然后才欠着身子要坐起来:“没有不舒服,原说略躺一躺,不想睡着了。” 陆景朝扶宁七音坐好:“今日做什么了?” “和嫂嫂们坐了一回。”宁七音看了看窗户,“这么晚了?” 陆景朝拉住她的手放在手中轻轻摩挲着,光滑细腻的手感让他爱不释手:“她们叫你过去的?” 宁七音点点头:“二嫂谢谢咱们借桌椅给她。” 陆景朝将宁七音鬓边有些乱的碎发理到耳后:“若是懒得应酬她们,你直接推了就是,免得坐半天伤神。” 陆景朝的手上有很多处茧子,宁七音的手上传来摩擦的粗粝感,可她很喜欢那种感觉,忍不住用手指拨弄陆景朝掌上的某个茧子。 “莫说都是自家嫂嫂,便是别家的夫人来叫,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推了的。”宁七音轻轻笑着,继续抠那个硬茧。 陆景朝被她挠得连心都痒起来,用力回握住她笑道:“我不像有些文官,靠着结识权贵往上爬,所以你也不必想着为了我去结识谁家的夫人。我娶你回来,做什么事都想着让你喜欢,你便去做喜欢做的事,不喜欢的,半点不用将就。” ☆、第 112 章 第112章婚后的甜蜜 宁七音发现陆景朝手心怕痒, 忍不住轻轻笑起来:“我也并非避世之人,有时候这些场面倒蛮有趣。” 说完,宁七音便转了一下身子, 将双腿垂下床来。 陆景朝见她这般,很自然地松开了宁七音的手,俯身为她穿鞋。 宁七音心里一慌,双脚直躲:“我自己来!” 陆景朝却捉住一只玉足, 将那只软底攒珠绣鞋轻轻巧巧地穿了上去:“我帮你穿上, 你就不用弯腰了。” 宁七音只是红着脸颊笑了笑,也不再躲了,任陆景朝将另一只鞋子也穿了上去。 下午送陆清雅离开时,宁七音觉得 分卷阅读218 心口难受, 回来便躺下了。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醒来时也仍是不适,不但腹中胀闷, 连身上也又刺又痒。 但她怕陆景朝担心,又觉得这些不适尚可忍受,便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到了花厅用饭时, 一口粥才下了肚, 便觉腹中翻江倒海一般恶心难忍起来。 “坠儿!”宁七音向后一伸手, 那声呼唤也急促了些。 坠儿才上前扶住宁七音,宁七音就站了起来向外走。 陆景朝脸色微变, 忙放下手中的筷子站了起来:“怎么了?” 宁七音已向外匆匆走去,一手掩住了口, 一手还朝陆景朝摆了摆,想要示意他自己没事。 只是才迈出门去,那口粥就涌了上来, 宁七音吐出一口之后却再吐不出什么来,只弯着腰不住地干呕。 陆景朝已三两步跟了上来,他一手扶住宁七音,一手不住在她背上由上而下轻抚着:“这是怎么了?” 宁七音拿下帕子拭了拭因为干呕而溢出的眼泪:“没什么。” 坠儿忙转身向屋里倒了杯水小跑出来:“姑娘,漱一下口吗?” 宁七音那阵干呕已经过去,她将那喘息平复了一下,才接过水来漱口。 陆景朝已经在喊人吩咐去叫大夫,宁七音忙拦住他:“不必去叫大夫!” “你随我进房来,帮我看一看,我大抵能猜到是怎么了。” 陆景朝心急如焚,眼眶都微红着:“我又不是大夫,怎么能帮你看?” 宁七音到底说服他先带自己回了房,然后她背对着陆景朝将衣衫褪去:“你看我背上是不是起了什么?” 陆景朝举着灯台望过去不由心下一惊:“怎么会这样?” 只见宁七音那本是白皙光滑如玉的后背上,竟然起满了大片大片的红疹,简直有些触目惊心的。 宁七音将衣衫披上穿好:“是连成片的红疹吗?” 陆景朝将灯台放下:“还是尽快让大夫来看看吧!” 宁七音摇摇头:“不必了,我知道何药可解。天都黑了,就别去叫大夫了,免得惊了母亲。” “用什么药?我这就命人去抓。”陆景朝看宁七音拧着眉,心疼得恨不能替她难受。 宁七音觉得有些气短,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去:“倒不用那么麻烦,只要用薄荷煎了水喝,就能缓解了。再多取些叶子捣烂敷到疹子上,也能止痒。我看园子里倒有一片薄荷,让人去采些来就行了。” 陆景朝一面吩咐下去,一面却还是不放心:“不如还是请大夫来看看,我有个相熟的,让人悄悄从角门里出去,不会惊动老太太的。” 宁七音摇摇头:“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宁七音坐下来,忍着心口的胀满:“小时候差点没死掉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陆景朝倒了杯清茶给宁七音,坐在她对面拉住她的手:“怎么回事?” 宁七音浅浅地喝了一口茶:“在乡下的时候,犯过几次,前几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是寻常的疹子,家里人也没放在心上,我自己撑过来的。” “直到最后那次,眼见着我气都喘不上来了,才请了大夫去看。” 宁七音回忆着,那时候乡下人的命就是如草芥一般,小病小痛都是靠忍过去,顶多用几粒大米煮点粥喝,就算治病了。 所以就算最后那次宁七音起了满身红疹,呼吸不顺,养母也只是怪宁七音乱跑不知道哪里沾了花草粉才这样。 还是许老汉看着不对劲,说服养母一起带着宁七音去看了大夫。 那老大夫把过脉,又细细问过了几次出疹的情形,最后说是吃高粱米所致,又开了薄荷的方子,只象征性地收了几文诊金。 养母回家之后难免抱怨宁七音娇贵,没听说还有人不能吃高粱米的,家中日子艰难,各种粗粮都要搭配着吃,宁七音不能吃高粱,养母做饭就很是受制。 好在养父母倒把这事放在了心上,之后给宁七音吃的主食中半点高粱也不曾放,全都是养父母自己吃了。 甚至养父母还商量过以后不再种高粱,改种别的庄稼,可惜商量来商量去,到底觉得那块地太差,种什么都不如种高粱省心多产。 虽然有时候养母会在高粱粉中掺了白面吃,而给宁七音吃的则是玉米之类的纯粗粮,可宁七音那时候也仍觉得养父母是疼爱自己的。 在粮食为天的乡下,宁七音觉得自己不能吃某一种,着实给家里添了许多麻烦。 后来回到宁国公府,宁七音也曾想过在孙氏问她喜欢吃什么的时候,说一下自己不能吃高粱米的事。 可她看着那宁国公府炊金馔玉的,连白面的吃食都要做出花样来才有人吃,又怎么会吃高粱那种粗粮呢? 因此,从乡下回到京城这么久,竟没有人知道宁七音吃不得高粱。 陆景朝听完不由暗生疑窦:“你今日都吃过些什么?” 宁七音想了一下:“若说真 分卷阅读219 是因为高粱米而起,那算着发病时间应该是下午在二嫂那边吃的。” “可在二嫂那边不过是吃了一盏茶,略尝了几样点心,点心里面怎么会放高粱呢?” 这陆国公府的夫人们都是养尊处优的,谁会吃高粱做的东西? “那就是有人有意为之了。”陆景朝眼神冷峻凛冽,陆国公府竟然有人想要害宁七音。 宁七音也思忖着,她才感到不适的时候,并未往高粱米上面想,毕竟陆国公府不可能吃那个。可等到后面的症状越来越像,又让陆景朝看过后背之后,她就愈发肯定了。 高粱那种东西,陆国公府都是拿来喂马的,会出现在精细的茶点里面,唯一的解释也就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可是,谁会知道宁七音不能吃高粱,而用这种法子害她呢? “我去找二房问问!”陆景朝一撩衣袍站了起来。 宁七音忙拉住他:“大晚上的,先不要莽撞!你这样贸然去问,谁会跟你说实话?” “便是有证据他们也肯定一早就销毁了!”陆景朝心中生怒。 坠儿端了薄荷水进来:“姑娘,煎好了!” 陆景朝勉强压住怒气,从坠儿手上将玉碗接过来:“再去把外敷的取来。” 陆景朝方才因为涉及到宁七音的安危,心中乱了片刻,此时冷静下来他便不急于去找周氏了,而是坐下来喂宁七音吃药,一面思忖着如何查起这事来。 宁七音伸出手:“我自己来吧!” 陆景朝哪里肯将药给她,只是将汤匙凑到宁七音唇边道:“你若是不让我喂,那我只能去找周氏问问了。” 宁七音看过去,却见这男人俊美刚毅,眸中泛着疼宠的柔软,软化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 这是上辈子那个让她见而生畏的叔叔,但却又不是,此时的他丝毫没有了往日的冷清,对自己是这般体贴周到。 这辈子,他是自己的夫君。 她抿唇笑了,颔首道:“好。” ☆、第 113 章 第113章 待到敷药时, 也是陆景朝亲自帮着宁七音敷上的。宁七音趴在床上,薄荷带来的凉意总算让后背舒爽了许多。 “你去用饭吧,待会儿能药干一些, 我就让坠儿帮我除了去。” 宁七音歪在枕头上,声音有些闷闷的。服下去的那碗汤药开始慢慢起作用,腹中的不适感稍稍减轻了些。 应该是下午茶点中的高粱并不多,所以这些症状算不得严重, 用这一次药应该就差不多好了。 陆景朝坐在床边:“等一下你好些了, 我们一起用饭。” “我今晚不吃东西还舒服些,你就不必管我,等明早我再多吃些就是了。” 陆景朝也说自己不吃,宁七音又说起浪费的事来, 费了一番口舌才将他劝出去了。 宁七音静静地趴在床上, 后背的灼热感正慢慢消失,她脑中也渐渐清明起来。 床头附近的一只蜡烛倏地爆出两朵灯花, 发出些许毕毕剥剥的声音。宁七音看着那只烛,回想起下午的事来。 吴氏当时仍是说笑的主力,向四房五房的郑氏、王氏说了一回宁七音如何被陆景朝捧在手心里, 如何才过了门就接了陆景朝的所有产业, 然后就说起儿女的事来。 那四房五房两位嫂嫂, 看起来与二房周氏并不怎么亲密,若说她们背后往二房的小厨房里偷偷掺高粱, 那种可能性是极低的。 陆清雅绝不会做陷害宁七音的事,而其他的侄女或侄媳, 同宁七音都不熟,又不曾打过什么交道,也没可能挖空心思地害她。 把不可能的和可能性小的排除出去, 剩下的便是周氏和吴氏了。 这两个人,宁七音现在还有些看不透。周氏曾暗示吴氏表里不一,吴氏虽然话多些,可不曾向宁七音说过谁的不是。 宁七音才嫁到陆家几日,并不曾与谁有过过节,说起来周氏吴氏其实没有要害宁七音的理由。 可宁七音知道,害一个人和想要对一个人好是一样的,都并不需要很确切的理由,尤其宁七音来到陆家之后,一时风头无两,有人在背后因嫉妒而生出害人之心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谁知道宁七音不能吃高粱? 宁七音思前想后,也不记得自己回京城之后跟谁说过不能吃高粱的事,如果她的记忆没错,现如今知道她不能吃高粱的便只有与乡下有关的那些人。 许老汉和当年为她看病的大夫自不必说,便是乡下的邻居们,也有许多从宁七音养母那里听说的。 然而那些人,有谁会与陆国公府有交集呢? 想到乡下,宁七音自然就想起了宁玲珑。下午的茶会,宁玲珑并没有去,周氏房里的丫鬟说,许姨娘近几日精神不济不能来,下次再回请大家。 周氏听了并没有说什么,却像是闪过了一丝极为不屑的冷笑。那笑转瞬即逝,快到一 分卷阅读220 眨眼的工夫就没了,宁七音还是听丫鬟说起许姨娘,下意识地看了过去才注意到。 难道会是宁玲珑?宁玲珑去过乡下? 宁七音正猜测着,便听陆景朝走回房中来。 “还不能除去吗?时间长了会不会着凉?”陆景朝走到床边,又将盖着宁七音双腿的被子向上提了提。 “可以去掉了,想事情忘了。” “在想什么?”陆景朝将宁七音背上敷的药一点点清了下来。 “在想这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没想明白。”宁七音老老实实地答道。 陆景朝用锦帕轻轻拭去宁七音背上残留的药渣汁:“这件事你就不用费心去想了,我会让人去查的。” “方才老太太那边也让人递了消息,说你不能吃高粱,这事很快就会传下去,以后谁也不能打着不知道的旗号再利用高粱加害于你。” 宁七音的背上已不再像之前那样有着大片的红疹,敷过药之后变成了微微的粉色,偶有两个疹子的形状,却不像方才那样肿胀了。 陆景朝忍不住俯身向她肩上轻吻了一下,那上面带着薄荷的香气,很是让人沉醉。 宁七音脸上一热,忙翻过身来,却不防与陆景朝四目相对。宁七音虽然在翻身的时候将衣衫挽了上来,可到底还来不及将扣子系上,面对陆景朝的时候,脖颈下的那片软白柔腻只晃得陆景朝意乱情迷。 陆景朝双手撑在宁七音耳边,注视着宁七音的含水双眸就低下头去,二人鼻尖相碰的一刻,宁七音只来得及哼了一声“不要”,就被堵住了双唇只能发出嘤咛之声。 ************* 第二日宁七音去老夫人房里请安,老夫人见了忙问她身子怎么样了,疹子可好了,要不要请大夫来好好看看之类的,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宁七音只答全好了,又说自己不争气,让老太太挂心了。 老太太便又宽慰了她一番,说她年纪小不会照顾自己,陆景朝又常年跟五大三粗的兵家打交道,她这个做婆婆的自然要对他们二人多上些心的。 房里已经坐满了人,不但前一日茶会的那些女眷,就连陆夫人和宁玲珑等人也都在这里了。 宁七音猜度着,许是老夫人有话要说,便向一旁自己的位置上坐了。 只是老夫人还没说什么,周氏先向宁七音道:“弟妹,我方才听母亲说,你昨日从我那里回去就病倒了,不知是什么病,可曾请大夫看过?” 她才说完,陆老夫人便不满道:“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我已经说过了,是吃了高粱才病倒的,你不想想你那小厨房中为何会有高粱,怎么倒问起七音来了?” 周氏难得地话多起来,她向老夫人郑重说道:“母亲,莫说我那厨房中没有高粱,便是有,谁会把高粱加到点心里呢?再者说,弟妹到底是不是吃错了高粱才生病,总得有大夫来论断。医者尚且不自医,难道不懂岐黄的我们,倒会给自己看病不成?” 宁七音坐在周氏对面,眸光轻轻地落在了周氏身上,周氏如此反常,或许是被冤枉而不忿,或许是心虚而强辩。 周氏说完,也看到了宁七音正看向自己,她停顿了一下,到底向宁七音问道:“弟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宁七音没想到她竟然会把问题丢给自己,便清浅而笑:“二嫂说得有理。” “我也和景朝说,许是哪里沾染了一些高粱粉也未可知,好在我如今也好好的,以后多留意些也就没事了。” 宁七音不想打草惊蛇,何况她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是谁故意做的这事,明察肯定查不到什么,此事唯有像陆景朝说的那样暗访。 陆老夫人见状便向宁七音道:“别看你这二嫂平时不声不响的,要真说她一句让她服,那可难着呢!” 说完,老夫人又向众人道:“既然知道了七音不能吃高粱,以后府里上下便都注意些吧!” 众人纷纷称是,唯有宁玲珑在角落里嗤笑了一声。 她本来并没有发出多少动静,只是那不屑的神情丝毫不加掩饰,引起了陆老夫人的注意。 老夫人在陆家的权威何时受过这种挑战?况且她本来就因为周氏而不快,见了宁玲珑那副不尊重的样子,即刻大怒:“你是哪房的这么没规矩?给我跪到前面来!” 众人一时纷纷看向宁玲珑,竟是大气都不敢出。 宁玲珑没想到自己一笑会招来这种怒火,又见众人或幸灾乐祸或正襟危坐的样子,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便三两步走到屋子中央跪下:“老夫人息怒!” 陆老夫人又怎么会不认识宁玲珑?她不过看宁玲珑没上没下的打算敲打一番,如今宁玲珑跪在地上,老夫人倒是突然记起宁玲珑是有孕在身的人了。 不过老夫人脸上怒色未消,向宁玲珑厉声问道:“我嘱咐你们事情,你不好好听着倒也罢了,还站在那里讥笑。你是笑我说的不对,还是笑我眼瞎看不到你?” 分卷阅读221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更 ☆、第 114 章 第114章倒霉的宁玲珑 宁玲珑跪着发抖:“老夫人息怒, 我不敢!” “不敢?”陆老夫人冷哼一声,“我看你笑的时候倒是很敢!你说说你到底为什么笑,要是说的不好, 看我怎么罚你!” 宁玲珑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她在陆家实在是地位卑微,如今惹怒了陆老夫人,她平日里那些能说会道竟不知道去了哪里。 心里一慌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 那厢老夫人还在等着她回答, 宁玲珑索性心一横,低下头道:“我笑是因为,六夫人这是在乡下长大,吃过高粱才知道自己不能吃。若是自小在宁国公府生活, 根本就没机会吃高粱, 也不会知道高粱会让她不适了!” “这对六夫人来说,未尝不是因祸得福, 所以我才笑了。” 宁玲珑越说反倒越镇定下来,最后还真给她找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 陆老夫人却没被她绕进去,老夫人本来就是找个由头拿宁玲珑出气, 后来才想起来她怀孕了, 这才给她个说话的机会。 老夫人根本就没听宁玲珑在说什么, 只是在想如何惩治宁玲珑一番。 待到宁玲珑说完,陆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倒是巧言善辩, 你看看这满屋子人,莫说你这些婶婶妯娌, 便是你婆婆又何尝敢在我这川集堂造次?” “我本要罚你掌嘴让你长长记性,念你腹中有我们陆家的骨肉,这次就姑且算了, 待到孩子生下来,你记得来我这里领罚!” 宁玲珑欲哭无泪,只得向陆老夫人说自己不敢了,又磕了几个头才被斥责着站起来。 宁七音从旁看着宁玲珑,倒没看出她什么破绽。 而周氏则又恢复了一贯没有表情的模样,甚至宁玲珑被陆老夫人责骂时,她也不像其他人那般看看宁玲珑又看看陆老夫人。她只是端坐着看向前方,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宁七音饶有趣味地看了周氏一眼,她上辈子倒没有注意,陆家的二房周氏却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高粱的事暂且告了一段落,陆景朝安插了人暗中查探着,宁七音也开始暗暗关注起周氏来。 只是那周氏倒是不露半分破绽,除了那一日跟陆老夫人辩解了两句,她又恢复了从前寡言少语的样子,也不大爱在妯娌间走动,偶尔找吴氏陪着她做些什么事,大多情况下是吴氏主动找周氏吃个茶什么的。 吴氏是个热络性子,在自己家待不太住,喜欢各处串门,宁七音这里她也来过几次,瞧着说话、眼神都是坦荡的,不像是会在暗地里搞事情的人。 有时候谈起来,宁七音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到周氏身上,吴氏也不过笑着说周氏那人就是个冷淡的性子,人倒是还不错的。 宁玲珑被训斥过后安分了不少,有时候众人在老夫人房里说话,她就安安静静地在角落里一言不发。有时候在园子里撞见宁七音,她大概是觉得心中尴尬,往往远远地看见便躲了。 就像眼下这次,宁七音又看到宁玲珑本来迎着她走过来,却猛地转身折了回去。 “许姨娘这样也太不知规矩了!”坠儿在一旁皱眉,“难怪二夫人也说她蠢。” 宁七音突然从坠儿的话中听出破绽,不由追问道:“二夫人何时说过这话?” 坠儿显然没想到宁七音会发问,停下来想了一下才说道:“就是前些日子,姑娘身上起疹子的第二日,傍晚将军回来,让我再去园子里采些薄荷,我在园子里听见的。” 周氏和宁玲珑私下见过面?这么巧就在宁七音起疹子第二日,在周氏反驳陆老夫人,宁玲珑被训斥之后? “她们就在园子里说话,你就听见了?”宁七音追问起细节。 坠儿摇摇头:“我当时采了薄荷,天色就有些晚了,从南边林子里抄小路回家的,半路听见有人在树后说话,就停了一停。我那天出去也没带灯笼,树林里又暗,只听到二夫人的声音说什么沉不住气太蠢了。” “本来我以为是二夫人在训诫下人,她又没发现我,就打算悄悄离开的,结果竟又听到许姨娘回话,说老太太就是故意拿她撒气,她是为二夫人挡了刀,二夫人应该谢她才对。” 坠儿有些愧疚:“我那天只是觉得许姨娘到哪里也不讨人喜,连少言寡语的二夫人都得罪了,也就没多想,转眼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宁七音暗自思忖,如果周氏真的和宁玲珑私下有来往,高粱的事就差不多有答案了。 宁玲珑从乡下得了宁七音不能吃高粱的消息,或者她自己,或者与周氏合谋故意往点心里掺了一些高粱粉。 可是表面上,二人却没有半点交往的痕迹,甚至在周氏办茶会那日,宁玲珑都没有露面。 只是如今这一切都是推测,就算有什么证据也会早就被销毁了。只是看样子周氏是想躲在背后的,现在却浮出水面来了。 上辈子 分卷阅读222 ,宁玲珑说宁七音抢了她的姻缘,所以她暗中构陷宁七音,与陆见洺私通。可是,那时候宁七音与这周氏并无来往,所以若是这辈子周氏真的暗中针对宁七音,其中缘由就不是宁七音能提早知道的了。 周氏是因为那玉镯?还是出于嫉妒? 只是这些事宁七音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有件事落在了她头上。 陆老夫人的一门远方亲戚递了帖子说要上门拜访,那门亲戚也是多年不走动,也并非京城居住,远道而来总要招待一番。 偏偏陆夫人头疼胸闷的毛病犯了,严重的老夫人都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家里其他事陆夫人还能勉强打点着,这待客的事却再也撑不起来了。 陆老夫人便想着把事交给周氏,周氏却忙推了:“您也知道我这些年并不理家,又不会说笑的,哪里应付得了这种事?” 庶出的那几房,更是撑不起台面,陆老夫人连想都没想过她们三个。 陆老夫人看着宁七音,想着她虽然年纪小,可陆夫人嫁过来开始掌家的时候也没比现在的宁七音大多少,便将这事指给了宁七音。 宁七音本想推辞,可陆老夫人说总不能让她一把年纪了还操心家事,陆夫人也说会帮衬着宁七音,宁七音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下来了。 有上辈子的记忆在,这种待客的事倒也不难,只是那门远方亲戚,只怕连老夫人都认不全,她到时候难道要让亲戚们自己介绍自己不成? 陆景朝见宁七音整晚都写写画画愁眉不展,便走到她身后弯腰拥住她:“在做什么?唉声叹气的,肯定不是在练字。” 宁七音已经习惯了二人独处时陆景朝时刻会有的亲密举动,于是她放下毛笔叹息一声将自己被揽下的这桩活计细细地说与陆景朝听。 “便不说别的,除了那位姨母,她带的子孙辈的人谁都不认识,更遑论那些人与咱们家的辈分。进屋见老太太的时候还好,见过之后总要落座的,那么短的时间,我如何理得清谁坐哪里?” 人少的时候,客位和主位原是分着的,可到了那一日,陆家这些女眷们也都在场,加上亲戚的六七个人,主客便不好那样分明,只能是按长幼尊卑坐了。 陆景朝看到宁七音画了一张座位图又划掉,不由笑着在她额角轻吻了一下:“你早说与我听,又何必苦恼这么久。” “你有办法?”宁七音惊喜地回过头。 陆景朝顺势以额抵额:“明日我便给你结果,保证让六夫人把待客的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宁七音展开笑颜:“那我先谢过陆将军了!” 宁七音本以为陆景朝第二日会画一张座位图给她,不想他从军营回来,竟拿了数张纸。 “你该不会要我从里面选吧?”宁七音看陆景朝向她递过来,不由惊讶地反问。 待到宁七音接过来细看,才发现那竟是一沓画像,下面蝇头小楷写着姓甚名谁,与陆家的关系辈分。 “这是……”宁七音看向陆景朝,有些难以置信,他竟一日之间弄到了这些。 “他们已走到半路,我让人去打探了一番回来的。”陆景朝立在宁七音身边看向她手中的画像,“营里的画师画得应该还行吧?没有九分像也有七分的,到时候保准你不会认错。” 宁七音拿着画像欣喜地谢过了陆景朝,然后便一转身去画座位图了。 陆景朝跟过去:“你这轻飘飘的‘谢’字,莫名给人一种过河拆桥的感觉。” 宁七音被他逗得发笑,转头向他看过去:“这么好的桥,我哪里舍得拆呢!” 陆景朝从背后拥住宁七音,下巴放在宁七音肩上:“不用那么客气跟我谢来谢去,你我二人要过一辈子呢,这样的话,要说多少个‘谢’字!” 宁七音笑着提起笔:“你帮了我,我总得让你知道我是高兴又感激的,你我二人要过一辈子不假,但并不意味着不管对方为自己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陆景朝拥着宁七音前后摇了摇:“别人都说我寡言,可我在外大多是说一不二的,唯有在你面前,多说几句却总是没你道理多。” 宁七音才要落笔,却被陆景朝摇得写不成,只能放下笔笑道:“两个人说话,总要把自己的意思表示出来,难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称是说好,那样聊天还有什么趣儿?” “夫人教训得是,”战场上的冷面将军在闺房中笑起来总带着一丝孩子气,“我以后就以与夫人拌嘴为乐。” 二人卿卿我我了半天,宁七音一直被陆景朝黏着,嬉笑中费尽艰险才将那座位图画得了。 后来宁七音又特意去陆夫人房里走了一趟,向她请教如何招待这亲戚一事。虽然宁七音心中已有了眉目和打算,可到底是她第一次管这事,其中动公中的财物又须得陆夫人点头,所以在陆夫人面前还是要谦逊些的。 陆夫人显然很满意宁七音的表现,宁七音会来请教,说明这个弟妹将自己这个当家主母放在了眼里,并没有想着揽了事就要出风头。 尤其宁七音去的 分卷阅读223 时候还带了些陆景朝在外得来的珍稀补品,正适合陆夫人用的,她就对宁七音愈加赞赏,心甘情愿地将自己这些年待客的经验倾囊相授于宁七音。 待到那远方亲戚到了陆国公府,又小住了几日,宁七音将待客一事办得妥妥帖帖,陆老夫人就更中意这个小儿媳了。 陆夫人掌家多年,也是有些倦,况且宁玲珑如今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陆夫人还想着等宁玲珑生了孩子之后,她能有多点的时间含饴弄孙,就有意将管家的事交出去。 陆老夫人本就因为待客的事对宁七音颇多赞誉,如今陆夫人找她来请辞,她便有意将掌家的事交给宁七音。 当宁七音同意试着帮陆夫人分担一些的时候,宁玲珑在一旁止不住地心中泛酸。她每个月要算计着份例银子怎么花的时候,宁七音竟然要掌管整个陆国公府了! 宁玲珑很眼红这件事,若说从前陆景朝娶宁七音时的大场面大手笔让她对宁七音诸多嫉妒,那这次宁七音掌家让宁玲珑心中的感觉又加上了一层恨。 又嫉又恨的感觉让宁玲珑简直夜不能寐,她只恨宁七音上次没有吃高粱死掉,如今还要横在她面前碍眼。 宁玲珑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掌家的,可若是没有宁七音就不同了。没有宁七音,她也不会是什么许姨娘,这掌家的好差事给长房长媳再传给她这长孙媳,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可惜高粱放多了能吃出来不同,所以那个法子不过是让宁七音吃些小小的苦头罢了。 宁玲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自然没有胆子杀人,可若是有法子打压宁七音的气焰,她是很乐意去做的。 只是如今宁七音开始掌家,宁玲珑只有被拿捏的份儿,又怎么可能去拿捏宁七音? 宁七音开始慢慢熟悉府中的各项事务,偌大的陆国公府人多事多,她恨不能一天再多出十二个时辰来,又怎么会在乎宁玲珑的心情? 只是陆景朝的心情宁七音不得不在乎,就在宁七音又告诉陆景朝让他先睡的一个晚上,陆景朝总算忍不住将宁七音面前的算盘拿了起来。 宁七音正核对着这几日的花费,正将算盘打得劈啪作响,那算盘竟突然从眼前“飞走”,前功尽弃的感觉先让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在看到陆景朝时忍不住朝他微笑起来。 陆景朝也不说话,只将那算盘收在背后,倔强地看着宁七音,素来冷峻的双眸中像是有委屈似的,偏偏又不说出来,好像一张口就输了。 宁七音想到这几日确实对陆景朝敷衍了些,便是二人一同用饭,她都一手拿着账本看,晚上则让陆景朝在书房看书,不许打扰她,到了就寝时间就让陆景朝先睡。 这么想着,宁七音对陆景朝便有些亏欠似的,她笑着站起身,拉住陆景朝的胳膊撒娇,开口却是:“你将算盘还与我吧?我很快就算好了。” 陆景朝索性转身向外走,宁七音忙紧跟着:“你要去哪里?” 陆景朝也不理她,打开门将算盘递出去:“把这个拿走,拿得远远的!” 铛儿正在门外候着,下意识地将算盘接了过去,诧异地看了陆景朝身后的宁七音一眼,不由掩嘴笑了,又见陆景朝黑着一张脸,忙拿着算盘转身走开了。 宁七音无奈:“我真的就要算好了。” 陆景朝将门关上,回过身面对着宁七音:“你又不是账房!” 宁七音想到还未算完的那些,心中总是放不下,便要绕过陆景朝去开门:“我就是算算这几日的。” 陆景朝一手撑住门,宁七音打不开门只得回过身来,却像是被陆景朝用胳膊框住似的,那种距离莫名透着危险的气息。 宁七音不自觉地后退半步靠在门上:“今日不算的话,明日也要算,那明日的事就会被推到明晚,我还是不能早睡。” “这么辛苦那我去跟母亲说不让你掌家了。”陆景朝霸道起来。 宁七音不由苦笑:“我才做了几日,你去给我请辞,让人知道了该笑我无能了!” “没关系,你有我,不必‘有能’。”陆景朝很固执。 宁七音只得妥协,笑着一低身子从陆景朝框住的小空间里逃了出去:“那我不算了,你也不要去找母亲说。” “那你每晚只能陪我看书写字画画聊天,不许做别的。”陆景朝紧追不舍。 宁七音走回桌边将账本收起来:“我不过才接过来,很多事不熟悉,所以多花些功夫,以后不会这样了。” “我不信你,”陆景朝耿耿于怀,“大嫂管家的时候也不见她打过算盘,你事无巨细都要过问,以后怕是只会家事缠身。” 宁七音见陆景朝这般,不由上前主动环住他的腰:“我真的只是看看帐怎么记的,看看里面的门道。就像你说的,有账房先生呢,哪里用我来成日打算盘呢!” 陆景朝见她态度诚恳,又主动亲近过来,方才的不快瞬间就化作柔情一片:“那你让我独自睡了几日,今日要如何补偿与我?” 宁七音脸上一热,不由低下 分卷阅读224 头去:“今日不让你独睡了便是,谈什么补偿呢……” 她声音低得很,像是哼出来似的,一下就把陆景朝全身的血液都点燃了。 ☆、第 115 章 第115章一夜缠绵 二人一夜缠绵, 宁七音醒来时天已大亮,陆景朝已经出了门去,宁七音想到前一晚的缱绻, 红着脸梳洗用过早饭,然后便有管事的来回话了。 说郊外庄子上宰了几只羊送了过来,问怎么处置。 “往常大夫人都是怎么办的?”宁七音翻着账册问道。 “不过京城的几门亲戚之间分一下,然后府上吃一顿也就没了。如今天气暖了, 得尽快做了。” 宁七音点点头:“那就照着从前的法子办吧!” 便另有一个管事的笑道:“那一日老夫人才放了厨房一些补品, 说让看着做到菜里。这两日正愁不知道用在哪里,我看炖在羊肉里倒使得。” 宁七音顺手将这件事记了下来,又随口道:“厨房应该知道各房里的忌口,不吃羊肉的就做别的送过去吧!” *************** 用过午饭, 宁七音小憩了一会子, 府里的事务她已渐渐拿了起来,每日早晚各见一次管事的婆子们, 若有别的事再单独叫他们来问。 管事的见陆老夫人对宁七音重视,也都不敢大意,对宁七音的吩咐也算得上言听计从。 宁七音歇了一会儿, 便想着去老夫人房里看看, 眼看这天要热起来, 老夫人房里的物什该换的,该撤的, 都得想到了。 不想竟见陆夫人和宁玲珑都在,而且在宁七音进屋时, 宁玲珑看过来的眼神竟有些不寻常。 不过宁七音对那种眼神再寻常不过,上辈子宁玲珑一面与宁七音亲近着一面向人强调宁七音还不懂城里的规矩时,这辈子宁玲珑在人多的场合提议要作诗时, 宁玲珑就会不自觉地流露出那种眼神。 那种带着些许自得些许幸灾乐祸,又有些嫉恨的眼神。 宁七音与宁玲珑的眼神相触,然后轻飘飘地移了过去,宁七音无声地冷笑了一下,宁玲珑这是又沉不住气了。 宁玲珑准备用午饭的时候,听丫鬟议论去厨房取饭时闻到厨房异香扑鼻,可取来的饭菜中却没那种香味。 便有一名小丫鬟道:“我也发现了,给咱们的这份与别院里的不同。别的都有一只珐琅彩的大碗,同套盖子盖着,也看不到里面是什么。到了咱们这里,就换成了被扣着的青瓷鱼盘。” 宁玲珑走到桌旁,小丫鬟们忙收了声,将饭菜上盖子一一掀了,然后为宁玲珑盛上汤,立到了一旁。 桌上最显眼的就是那只大鱼盘,丫鬟们盛的汤也是鱼汤。 宁玲珑突然心中一动,不由对着桌子上的饭菜笑了起来,她正愁找不到由头,这便有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宁玲珑心情大好,拿起筷子吃了竟有大半条鱼,鱼汤也几乎喝了一碗,然后才吩咐丫鬟出去悄悄打听别的房里那珐琅彩碗中是什么。 得了消息的宁玲珑,换了一身不显肚子的衣裙,又梳洗了一番只涂了香粉不涂胭脂,然后便叫了一名丫鬟搀着去了陆夫人房里。 陆夫人才用过了午饭正要去歇着,见宁玲珑被人扶着进来,不由微微皱眉道:“这样大的日头,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有什么事不能让下面的人来说?你如今不比当姑娘的时候了,得仔细自己的身子。” 宁玲珑故意松开丫鬟,自己扶着腰向陆夫人笨拙地行了个礼:“听说今日午饭有道主菜是补品炖肉,想起母亲这段时日不吃肉,所以过来问问您吃的什么,是否可口,若是不合心意,我便让小厨另给您做一些过来。” 陆夫人看她行礼忙向身旁的丫鬟使眼色,丫鬟便忙上前搀住了宁玲珑,待到宁玲珑在一旁坐了下来,陆夫人提着的心才放下。 “到底还是你有心!这些年我在见洺身上花了多少心血,也不见他在细处想着我。”陆夫人打量着宁玲珑,感觉她脸色苍白了些,肚子看起来像是这段时日没长似的。 “厨房知道我最近的身子不能吃肉,所以另做了素菜给我,我吃着还好……”陆夫人想着宁玲珑方才的话,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你方才说‘听说’有补品炖肉?”陆夫人疑惑起来,“难道你房里竟没有这道菜?” 宁玲珑低下头去,万般委屈似的:“其实这段时日,我房里的饭菜常常与别处不同……” 她停了停,又抬起头来笑,像是十分懂事似的:“倒也无妨,我自己掏银子让小厨房做合口味的就是了,咱们家给姨娘的份例银子倒比我从前做姑娘时还多些,省细着用,倒也不会亏了肚里的孩子。” 陆夫人本来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听闻这话不由坐直了身子:“什么?你的饭菜竟与别处不同?还得你自己掏银子做吃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宁玲珑故意一副为难的样子,咬了咬下 分卷阅读225 唇才说道:“从前母亲掌家时倒还好,从母亲渐渐交了出去,那饭菜眼见着就不行了,今儿个也是听人说才知道有道炖补品的菜。” 陆夫人心头火起:“我才不管家几日,家中竟这般行事了?” 就算宁玲珑只是个妾,可肚子里的孩子是陆夫人的亲孙子。她纵然开始不待见宁玲珑,可对这孩子是极为看重的。 如今在吃食上委屈了宁玲珑,岂不就是委屈了她的孙子?陆夫人越想越气,又看宁玲珑那腰身几日不见长,便不由地心疼起来。 陆夫人唤过身旁的丫鬟,吩咐去看看老太太房里撤饭没有,可曾歇下了。在这种事上苛待宁玲珑那还了得,她管家时可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何时出过这种事? 陆夫人摇头:“亏着从前我看她办事妥当,所以还极力说服老太太让她掌家,不想她到底年轻,竟然做这种事。我不管你们姐妹从前有什么过节,她如今掌家就该有个掌家的样子,哪能在这些事上动小心思呢!” 然而丫鬟回来说老太太已经歇下了,陆夫人便让宁玲珑也回去歇歇,又过了一个时辰才带宁玲珑去到老太太房里。 陆夫人将宁玲珑房里饭菜不行的事说了一遍,言语之间就流露出了对宁七音的不满。 “我最近身子不好,是说过不吃肉,可总不能大房这边也不分个情况就全都送清汤寡水吧?玲珑肚子里的孩子还得长身体呢!” 正说着,宁七音便进了来,于是便有了和宁玲珑的眼神交锋。 陆老夫人不动声色,只是向宁七音道:“快过来坐,我正想让人去跟你说,早上你让人拿过来的玫瑰卤子不错,若是有多的便再匀一瓶给我。” ☆、第 116 章 第116章 “真是猪油蒙了心!” 宁七音笑起来:“母亲倒跟我客气起来!我那里还有两瓶, 待会儿便命人都送过来。您先吃着,我再着人做新的,或者母亲还喜欢什么别的口味的卤子, 也一并告诉我,回头我让人一齐做出来,母亲可以换着样吃。” “玫瑰的就很好,别的那些要么不香要么不甜要么太腻, 你尽管让人做玫瑰的, 放到冰窖里,今年夏日我就吃这个了!” 陆夫人见陆老夫人和宁七音说个没完,亲亲热热有来有往的,只字不提宁玲珑的事, 便有些沉不住气。 “弟妹, 今日中午厨房给玲珑做的什么饭菜?”陆夫人找到宁七音与老夫人说话的间隙,忙问了一句。 陆老夫人不满地看了陆夫人一眼, 想着自己还没发话,她倒审问起来了。 宁七音原本对着陆老夫人说话,听到陆夫人开口, 便浅笑着看向了陆夫人。 “许姨娘房里是什么饭菜, 问她不是更清楚吗?”宁七音说着, 眼神在宁玲珑身上落了落。 “弟妹掌家多日了,我想说看看弟妹对府里的事了解的怎么样?”陆夫人倒是应对自如, 并没有因为宁七音没有正面回答而不快。 宁七音笑了笑,便是陆夫人掌家时也不可能知道每顿饭各房里都吃的什么, 她这么说不过是在陆老夫人面前难为自己罢了。 “各房取了什么饭菜回房,厨房里都记着底细,若是大嫂觉得哪里不对, 我让人把底账拿来一查便知。” 这种记底账的方法,还是宁七音接手后才开始用的,从前各房去厨房传饭,不过打声招呼,最后厨房只记每日用了多少食材。 宁七音总觉得从前虽然管起来不费心,可到底心中是笔糊涂账,万一有谁取了菜回头说没取,要拿厨房的人开刀,简直再容易不过。 因此,宁七音便在厨房挑了个认字的打杂小厮,让他专门将每日每房取饭菜的底细登记造册,并让取菜的丫鬟画押。 虽然取菜的人觉得有些麻烦,可厨房的人却很喜欢这个法子,从前总有人打着主子的旗号重复取菜,这样一来却是不能了。 陆夫人没想到宁七音竟让人记着底账,愣了一下才笑道:“弟妹果真是心细之人,连这种小事都想到了。” 陆老夫人不由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底账拿来不就知道你那儿媳每日吃的是什么了?到底是不是七音不给她吃好的,不是一查便知吗?” 宁玲珑心里发虚:“倒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我少吃一口也没什么,哪里就要闹到这个地步呢?” 可惜宁玲珑搭起了戏台,谁又会允许她唱到一半下台呢?陆夫人以为宁玲珑是惧怕宁七音,便有意为她撑腰:“不拿底账也无妨,只说今日用补品炖的肉为什么没给玲珑房里,说清了这件事根本就不用去翻旧账。” 宁七音看了看宁玲珑,淡淡地笑了一下,原来宁玲珑是从这里找了由头。 宁七音再不去看陆夫人与宁玲珑二人,只向老夫人解释道:“今日炖肉用的补品,是您才放到厨房里嘱咐他们用掉的老山参。” 陆老夫人点点头:“难怪也没给我房里送,我不喜欢吃山参炖东西。” 宁七音摇头:“没有给 分卷阅读226 您送却并不是因为里面放了山参,而是因为用的肉是羊肉,您不爱那膻味,从来不吃,所以给您用鸡汤煨得猴头菇。” 陆老夫人点头:“那猴头菇确实做得鲜美。” 陆夫人尚未听出不妥,却讽道:“母亲吃的什么,弟妹倒清楚得很。” 宁七音却看向宁玲珑:“许姨娘觉得我故意不让厨房给你吃好的?那老山参炖羊肉岂是有身子的人能吃的?厨房里给许姨娘到底做的什么饭菜,你可曾告诉老夫人?” 羊肉和山参都是极为热性的东西,是有喜的妇人需要忌口的,厨房不给宁玲珑那一房完全没有半点错。 宁玲珑没想到宁七音竟当场拆穿了她,一时尴尬异常,只好赔着笑说:“误会,怕是误会了!” 宁七音只是向她笑了笑,垂下眸子再不多说一字。 陆老夫人见了这个,却是觉得宁七音是伤心又失望的,毕竟宁七音这几日的努力,陆老夫人都看在眼里,被人这样冒出来指责诬陷,换谁都会心凉的。 “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陆老夫人向宁玲珑训斥道,“你以为我陆国公府让你三言两语地一说就能兴风作浪?你说不给你好东西吃,那你倒是说说都给你吃了些什么?我倒要看看你吃得有多不好!” “是我没问清楚,误会了厨房的用意,请老夫人恕罪!”宁玲珑慌忙解释。 陆老夫人再听不进去,将她好生一顿责骂,只骂得宁玲珑泪水涟涟,最后哭着退了出去。 宁玲珑被骂,陆夫人脸上也不好看,毕竟是她带着宁玲珑来找陆老夫人要说法。只是陆老夫人尚顾着陆夫人的脸面,并没有说她一个字。 可陆夫人听着宁玲珑被骂,心中感觉陆老夫人就是在说自己,当时也是如坐针毡,直到从老太太房里出来,心中才觉得畅快一些。 陆老夫人当然对陆夫人不满,她觉得陆夫人当了这么久的家,怎么可能这点小事都查不明白就贸然过来让自己主持公道?她怀疑陆夫人是后悔把掌家之权交了出来,所以才办了这件糊涂事。 老太太自己在房中越想越替小儿媳委屈,又不是小儿媳夺的掌家权,明明是陆夫人自己让出来了,却又找这种后账,着实让人生气。 当时宁七音越是不说话,老太太就越觉得陆夫人委屈了自己的小儿媳,待到几人都各自回去,老太太到底让房里的丫鬟给宁七音又送吃的又送布料,想着别伤了小儿媳的心。 陆景朝才进了大门,便有人向他回了老夫人房里的事,他匆匆往还城苑走回去,心里也觉得宁七音受了委屈。 宁七音正在房中练字,见陆景朝进屋不由笑道:“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说着,宁七音放下笔起身迎了上去。 陆景朝环住宁七音的纤纤细腰:“怎么今日有空练字?为了静心?” 陆景朝觉得发生那样的事,宁七音心中一定会很烦乱。 宁七音微笑着向他摇头:“今日的事都做完了,闲来无事才想着写几笔。” 陆景朝却觉得宁七音是在掩饰,他拉着宁七音在一旁坐了:“原本看你辛苦,不想让你管家中这些事,偏偏你看着纤弱,心里却是个好强的,所以我也只能由着你。” “可这么一大家子的事,哪会那么好办?所以不管什么事都不要往心里去。” 宁七音听他说了那么多,才意识到陆景朝是知道今日的事了,于是便笑道:“我没往心里去。” 陆景朝伸手在宁七音脸颊上轻抚着:“就这么几日,人都清减了!虽然我一直在外带兵,可家里的事你碰到棘手的烦心的,也尽管告诉我,我出面帮你解决。” 宁七音见他眼神语气满是温柔的,显然是生怕自己受了委屈不说,便也学着他的样子伸手摸上他的脸颊:“今日的事,我根本不在意,一句话就说清的事,值得我往心里去吗?” 陆景朝的脸有一层薄薄的胡茬,摸起来有些划手心,可那曾略显坚硬的胡茬下面,是相对柔软的脸颊。 宁七音忍不住轻轻捏陆景朝的脸颊,心里觉得好玩,纵然是这样一个外表坚硬的人,他的脸颊也是柔软的。 陆景朝感觉自己的脸颊被一只温润柔软的小手揉捏着,不由向她微笑起来:“当真不觉得委屈?” 辛辛苦苦为陆国公府做事,不眠不休地想要做到最好,却有人把状告到老夫人那里,能不委屈? 宁七音放过陆景朝的脸,站起身毫不在意地摇摇头:“老太太护着我,我哪能受委屈?” 陆景朝也随她站起身来,二人面对面立着,陆景朝看宁七音双眸澄净如水,又笑靥如花,确实不像心有芥蒂的样子。 “我没那么脆弱,”宁七音反过来安慰陆景朝,“谁当家没碰到过几件清官都难断的家务事?我心里都有准备的,你不用担心我。” 陆景朝一手扣在宁七音脑后,将她轻轻拉近自己,在她额上落了轻轻一吻:“没想到我家夫人年纪不大,办事这么老道。” 宁七音蓦地想到自己含恨而终 分卷阅读227 的上辈子,心中便觉五味杂陈,一时连笑都有些勉强了。 宁七音伏在陆景朝胸前:“我不是办事老道,我是心里有底气。” 陆景朝拥住宁七音笑:“这话我倒不懂。” 宁七音环着陆景朝的腰,开口前又收紧了一些胳膊:“你就是我的底气,你疼我一天,我这一天就有底气;你疼我一辈子,我这一辈子就有底气。” 陆景朝心中涌起难言的感动,他低头又在宁七音额上印了长长的吻,然后才在她耳边呢喃道:“一辈子哪里够?下辈子我也专门疼你。” 陆景朝在敌军中厮杀时,在沙场上练兵时,在朝廷上因为是战是和与那些文官们舌战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的儿女情长,这种柔情蜜意的流露,竟是藏也藏不住的。 宁七音眼中浮起一层薄泪,她不知道自己心中是欣喜还是感动,她信陆景朝,他许诺的下辈子,她深信不疑。 二人就那么静静相拥着,仿佛世间的纷扰再与他们无关,直到宁七音突然心血来潮,推开陆景朝道:“你今日回来得早,我去做点心给你吃吧!” 陆景朝看她兴致勃勃,便应道:“那我去书房处理几个公文,你不要太辛苦。” 宁七音点点头,又亲自给陆景朝沏了茶端到书房,然后才胸有成竹地走进小厨房去了。 宁七音在小厨房里发现一些品相已经不好的点心,问起来说是前一日做坏了的,打算喂府里的猫儿狗儿的,还没来得及拿出去。 宁七音看那些点心散在油纸上显得凌乱,便随手拿出一只瓷盘将那些点心整齐地码好了,心里想着这样端出去喂猫也方便些。 宁七音鼓捣了多半个时辰,总算烤出一盘点心来,但这种酥酪,须得晾凉了吃口感才最好。 宁七音想着快些让点心凉下来,就端了托盘去了小厨房后,那里有片花圃,淡红色的茶花开得正盛,香气袭人的。 怕蜜糖的气息招来小飞虫,宁七音将托盘放在小石桌上就没有离开,而是在花圃旁坐了一会儿。 陆景朝在书房中批了半天公文,不知不觉将茶水都喝下了大半壶,批完最后一份的时候,他心里算着时辰,便要去厨房看看宁七音。 厨房静悄悄的,宁七音却不在。陆景朝才想要出去寻她,便看到了码在瓷盘中的点心。 陆景朝端起瓷盘往正房走,一面走着一面忍不住向盘子里拈起一块放到嘴里。才嚼了一下就觉得味道有些怪,可他还是咀嚼一番咽下肚去。 将点心端到了二人卧房中,却也没看到宁七音,陆景朝将瓷盘放到桌上,正想要唤人来问,便见宁七音端着一只精巧的白玉盘走了进来,那盘中竟然也码着点心。 宁七音走进房中,才要笑着问陆景朝是不是饿了,就看见他旁边的桌上放着那盘打算喂猫狗的点心。 宁七音想着或许是什么人误端过来了,正要解释,便见陆景朝又从那盘子里拿起一块点心。 “没想到你做的点心这么好吃!”说着,陆景朝就把那点心往口中放。 “那是……”宁七音想拦着他,却见他三口两口就咽了下去。 “好吃!”陆景朝强调道,却好像想不到别的词语似的,“好吃!” 宁七音笑得无奈,将白玉盘放在桌上:“你再尝尝这个。” 陆景朝拿起一块酥酪,眸光却飘向宁七音,见宁七音正笑着看他,他才咬了一口那块酥酪。 陆景朝心里有些疑惑,但是很快他就觉得自己想通了,一定是宁七音先做了一份点心,觉得不够好吃,所以才出门又寻了酥酪回来。 这酥酪确实做得极好,奶香四溢,又不会太过甜腻,酥脆的口感足见火候掌握的极好,宁七音怕是没有这么深厚的功力。 可是,若说这点心好吃,岂不是负了宁七音的心意?方才那份点心虽然不好吃,可到底是宁七音在厨房里辛苦了半天做出来的,总不好她第一次亲手做点心,就说她做得不好。 陆景朝慢慢将口中的点心咽下,看了看手中剩的半块,有些不舍地放回盘子里:“我觉得这个不如方才的那个好吃。” 宁七音微微吃了一惊,一双秋瞳都睁大了:“你这么觉得?” 陆景朝笃定地点点头,一心要恭维自家夫人的厨艺。 宁七音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方才尝过自己做的酥酪,自信不比那些点心师父们做得差。她也不大会做别的,唯有这一样做得炉火纯青,上辈子做这道点心得到过所有人的赞赏,不可能还比不过要喂猫儿的那盘。 “陆将军的口味好生奇怪!”宁七音忍俊不禁,“我精心做的这盘酥酪你不喜欢,倒喜欢那盘因为不好吃要喂猫儿狗的!” 陆景朝恍然,又有些难以置信,拿起那半块酥酪:“这才是你做的?” 宁七音掩唇而笑,端起那盘不好吃的点心:“哪个是我做的有什么关系,夫君喜欢吃这个,那便给夫君留着,不去喂猫儿了!” 陆景朝将 分卷阅读228 那半块点心放入口中,忍不住也笑起来。他从宁七音手中把不好吃的那盘接过:“我还是不要跟猫儿抢食了!” 二人笑了一回,宁七音笑得双颊艳若桃李,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做的到底好不好吃?” ☆、第 117 章 第117章甜腻腻的酥酪 陆景朝认真地点头, 将那酥酪的美妙味道狠狠夸赞了一回,想起自己方才硬着头皮说先吃的那个好吃,不由也觉得自己可笑。 宁七音看陆景朝又拿起酥酪来吃, 神情自是与违心时不同,脸上的笑总也收不住:“知道你不太爱甜的,我只放了些槐花蜜,半点糖也没有放。” 陆景朝点点头, 又拿起一块:“确实比甜腻腻的那些好吃。” 说完, 陆景朝将手中那块酥酪递给宁七音。 宁七音接过来咬了一小口,年纪小的时候,她很喜欢甜的,再难吃的点心, 只要是甜的她就觉得能吃下去。如今因为陆景朝喜欢不太甜的, 她也觉得这不放糖的点心更有滋味了。 这酥酪的甜,要细品才能品出来, 却比那用糖做出来的甜更让人回味无穷。就像这成亲之后的日子,表面上有些平淡,细品之下才能觉出其中的甜蜜与缱绻。 陆夫人回去越想越过意不去, 她以为宁七音委屈了宁玲珑, 这才气不过去了老太太那里, 谁知道宁玲珑也没搞清楚别的院里吃的什么,只说是补品炖肉, 却不是适合有身子的人吃的。 陆夫人把宁玲珑埋怨了一回,第二日便带着宁玲珑去了还城苑, 想着给宁七音这个弟妹赔个不是,妯娌之间别种下什么心结。 宁七音正听管事的回话,听丫鬟说陆夫人来了, 便先将陆夫人请进房来坐着。管事的让宁七音拿主意,宁七音还问陆夫人的意见。 陆夫人心中感动,却说如今不当家了,自然以宁七音的意思为上。 宁七音这才将管事的一一打发了,然后才向陆夫人抱歉笑道:“一点点事我就得前思后想用半天时间,让大嫂久等了!” 陆夫人在一旁瞧着,宁七音办事的时候,会问管事的从前怎么办,最后大多都是照着陆夫人当家时的规矩来。再想到自己竟然怀疑宁七音仗着当家不给宁玲珑吃好的,心中就越发惭愧起来。 如今宁七音对她还这般有礼,陆夫人就更加过意不去,忙笑道:“弟妹细心,办事是要多多思量,深思熟虑的好!” “我阅历浅,就怕有什么想不到的,大嫂还得费心多提点着。”宁七音端起茶杯,示意陆夫人喝茶。 宁玲珑在陆夫人身后站着,心中百感交集,方才宁七音处理家事的样子,让她又是羡慕又是嫉妒。那管事的一个个立在那里,对宁七音都是尊尊敬敬的,宁玲珑实在是觉得掌家很威风。 陆夫人喝了一口茶,想着自己的来意,笑里便带了一丝尴尬:“弟妹,我今日过来,是因为昨日的事,昨日误会了弟妹,我给你赔个礼。” 宁七音本就不计较这些,何况陆夫人还很重视这事,亲自到自己这里走了一趟。 于是,宁七音当下便笑道:“大嫂这就见外了,昨日已经将误会解开了,哪里值得您再赔什么礼。” 陆夫人看宁七音眼神清明语气诚恳,知道她是真没往心里去,心中不由地也佩服起宁七音来,年纪不大,心胸却足够宽阔,这么大气的年轻人,真是少见。 陆夫人便笑着与宁七音聊起家常,说起她年轻时掌家的趣事。 宁七音则不失时机地向她请教,陆夫人自然悉心指教,毫无保留。 只是有些可惜,陆夫人暗自思忖着,可惜宁七音不是自己的儿媳。都怪她当初觉得宁七音乡下长大,怕宁七音上不得台面配不上陆见洺,所以迟迟没把陆宁两家的婚事定下来,如今再怎么可惜也晚了。 一转头,陆夫人看到宁玲珑站在那里,心里就有些不快,没好气地朝她道:“叫你来是摆在那里当屏风的吗?还不快给六夫人端茶认错!” 宁玲珑心中本来就觉得难受,她平日里那么怕婆婆,在陆夫人面前陪着笑陪着小心,甚至都有些低声下气的,就怕自己哪里一个不妥惹婆婆不高兴。 可今日一见宁七音,婆婆却与她那般和气不说,竟姐妹似的谈笑风生起来。 从前宁玲珑在陆见洺那边关起门来过日子,倒不觉得什么,如今被婆婆斥责着要给宁七音端茶认错,她才觉出她与宁七音的差异来。 那个最一开始因为什么都不懂而跟在宁玲珑身后的宁七音,那个想要鼓起勇气向前,却只能怯生生拉住宁玲珑的宁七音,那个被宁玲珑称作“姐姐”的宁七音,再也不见了。 她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六夫人,夫君是前途无量的大将军,自己则掌管着这偌大的陆国公府。 宁玲珑纵使要被心中的屈辱感憋屈的要死,也不得不低下头,唤她一声“六夫人”,说上一句“我错了”。 宁七音也不把宁玲珑的道歉放在心上,反正宁玲珑也不 分卷阅读229 会真的认为自己错了,宁玲珑这种人,永远觉得错的是别人。 宁七音又陪着陆夫人聊了一会儿,心中也是颇多感慨。她想起上辈子,她在这个婆婆面前战战兢兢,每次见面都担心行差踏错,晨昏定省便是在她生病时也不曾落下过,直到最后病重起不来。 如今,陆夫人向宁七音说着家中各人的喜好,说起陆府的旧例传统,完全是平辈之间的交流,纵然差着那样大的年纪,说起话来却像是好姐妹一般了。 宁七音心中感叹世事难料,上辈子那个因为婆婆偶尔展露笑颜而欢喜的宁七音,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辈子的画面吧? 又过了几日,陆景朝还不到晌午就匆匆赶回家来,说是要出公差,收拾些东西。 宁七音便帮着他收拾衣物:“要去几日?这样急吗?” 陆景朝将需要带的公文整理好,听了宁七音的问话想了一下,不由笑着提议道:“我这趟虽然非去不可,却是个闲差,不如你陪我一起去,来回路上看看风景,也算游玩几日。” 宁七音听了有些心动:“可以吗?我跟着会不会不合适?” 陆景朝干脆让坠儿收拾宁七音的衣物,又唤人去备马车:“你用咱们家的车马,吃住花咱们家的银子,谁敢说不合适?” 宁七音还从未和陆景朝出门游玩过,一时心中也很向往,一面匆匆收拾了几样东西,一面又担忧起来:“我们是不是要去跟母亲说一声,家里怎么办呢?” 陆景朝笑着向她头顶的乌发上轻轻拍了拍:“放心,这偌大的陆国公府,离了谁也不会垮的。” 宁七音被他逗笑:“我哪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家里这些事总得找个人交代一下。” 陆景朝捧住宁七音的脸,向她额上一吻:“那你现在就办这事,我这边不急,等你一起去向母亲辞行。” 直到宁七音坐上马车出了陆国公府,她还觉得像是做梦一般,早上的时候,她还想着下午得空去找陆清雅说话,这还不到下午,她竟然已经和陆景朝出府要离开燕京城了。 二人并未在府中用饭,只是用食盒装了一些饭菜,直接带到了马车上吃。 待到出了城,用过饭,陆景朝又泡了一壶二人都爱喝的云雾,这才将马车两侧的小窗都打开来。 此时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春寒早已退去,炎夏尚未到来,郊外草长莺飞,林间鸟鸣花香,相较于家中园子里人造山水的刻意,这外面的景色才是真正的风光旖旎。 宁七音心情大好,有种困鸟归林的感觉。抛开家中琐事的纷扰,只和陆景朝二人赏景谈心,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那种感觉就像是唤醒了另外一个自己,欢快而活泼的。 晚上,宁七音随陆景朝住在一处驿馆。窗外有一丛翠竹,长得翠绿而茂盛,有风吹过的时候会有轻柔的沙沙声,伴着那沙沙声,二人天南地北的聊到睡着,竟都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用过简单的早餐便又上了马车赶路,一路又是虎斑霞绮,林籁泉韵,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宜人景色,倒叫宁七音不觉旅途劳累。 又颠簸了半日,二人总算到了地方,进城之后陆景朝倒不急着去州府,而是先带宁七音去了一家生意兴隆的小酒馆,要了几道当地才有的菜,好好地享用了一顿午饭。 “只可惜我下午要办公事不能喝酒,”陆景朝端起茶杯,“那我以茶代酒敬夫人一杯,谢夫人车马劳顿随我前来。” 宁七音感觉陆景朝也与在家中时不同,好像没了冷峻的棱角,而多了些温润似的,让宁七音总想要黏着他。 宁七音端起茶:“那我也要谢夫君,谢你带我‘偷得浮生几日闲’。” 说完,二人不约而同都笑起来,互相碰了碰茶杯,郑重其事地饮了一口。 “我已经让柳树去寻像样些的客栈了,”陆景朝放下茶杯,“用过饭你便去客栈歇息,下午让柳树和坠儿一同陪你在城中转转。我督办的这事应该用不了两日就能办完,若是早的话,我再陪你好好游玩。” 宁七音也将茶杯放下,又拿起筷子为陆景朝夹菜:“有他们两个陪着我,你便放心去做事,也不用急,只看路上的景色我就觉得这一趟已十分值得,有没有空游玩并不重要。” 然而,陆景朝真的只用了一日就将公事办好了,第二日办完事回客栈之后,他便向宁七音提议回京城的时候走另一条路,带宁七音去一个以风景著称的州郡游玩半日再回家。 宁七音见他兴致勃勃,便由着他去了,也没问他要去的地方是哪里。直到到了地方,下了马车,宁七音环顾周围,突然就变了脸色。 ☆、第 118 章 第118章离别 宁七音看着身旁的驿馆, 那牌匾上的两个烫金大字显然也有些年头了,只依稀留下些斑驳的金粉,那“驿馆”中的“馆”字, 更是污损的厉害,右边的“官”字已经不带半点金粉,只剩一个灰黑的痕迹。 陆景朝牵起宁七音的手往驿馆里面走:“我们今晚住 分卷阅读230 这里,先安顿一下, 过会儿我带你出去走走。” 宁七音只觉每一步都像踏在心上一般, 让那颗不安的心只想逃走。 “这是何地?”宁七音稳了稳心神,故作平静地发问。 陆景朝比宁七音快着一步,在前方拉着宁七音头也不回地答:“丰州,你可能听说过这里, 山美水美。驿馆就在山脚下, 等一下我们就在附近转转。” 宁七音没有再说话,她岂止是听说过丰州, 她根本就是来过这里。 上辈子宁七音与陆见洺成亲那晚,宁七音正在烛下含羞坐着,陆见洺才刚刚走入洞房, 二人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句话, 便有人来喊陆见洺了。 原来是陆景朝有急事出差, 陆老爷想让陆见洺跟着出这趟差,一则可以历练一番, 二来这差事是皇上亲自过问的,办好了回来对陆见洺的前途大有益处。 陆见洺虽然不舍洞房中的如花美眷, 但父亲的意思他也不敢违背,便连夜随着陆景朝离开了。 谁知没过几天,便传回了陆见洺生病的消息。陆夫人在家担心个不住, 便让宁七音前去照顾探望。就是在这丰州的驿馆,宁七音住过一晚。 如今宁七音被陆景朝牵着手走进驿馆,馆中陈设与上辈子并无二致,甚至连那驿丞都是同一人。 宁七音心中十分不自在,她勉强打着精神和陆景朝吃了一杯茶,直到去驿馆后的山脚下散步时,她心中的不适感才稍稍减轻了些。 只是纵然身处于山清水秀之间,宁七音心里仍是疑云丛丛。她反复想着上辈子临死之时,宁玲珑对她说的那句话。 她已经很久不曾想起上辈子将死时的凄惨,却在到达丰州驿馆时,一下就想到了。 她想到宁玲珑那时候对她说,在丰州与宁七音有一夜欢愉的男人,不是陆见洺。 重生之后,宁七音从来不愿想起这件事,也不愿去深究。为什么宁玲珑会知道她在丰州与人睡了?为什么宁玲珑竟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宁七音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上辈子的宁七音,也不会再重走上辈子的路,所以那一晚的真相如何,她已经毫不关心了。 或者说,她只是骗自己说不用在意。反正上辈子的宁七音已经死了,如今重新来过的她,何必去为这辈子不会发生的事而苦恼呢? 只是她没想到会再次来到丰州,陆景朝兴致勃勃地给宁七音介绍山脚下的树木花草,许多都是丰州才有的,绚丽而馨香。 二人在驿馆后转了许久,回到驿馆时天色已晚,简单用了饭便回房歇着了。 将房中的蜡烛熄了,便有月光的清辉从窗子照了进来。陆景朝一只胳膊在宁七音颈下,另一只手则在宁七音的腰间游走。 宁七音被他锢住,只得低声道:“明日不是说要早起?还是早些安歇吧!” 陆景朝微微欠起身子,用一个缠绵而悠长的吻来回答宁七音。宁七音心中渐渐被情所迷,不由回应起那个吻来。 二人离家之后还未亲热过,在一个新鲜的地方,陆景朝好像比从前更加温柔,一寸寸的疼爱直撩拨得宁七音心中都痒了起来。 正难解难分之时,那条薄薄的锦被从二人身上慢慢滑了下去,就在最后滑下去加速地一瞬,陆景朝只是伸腿一勾,那锦被便飞也似的又搭在了二人身上。 宁七音只觉脑中轰隆一声,竟犹如惊雷炸在耳边一般。 她记得,上辈子在丰州驿馆,她和“陆见洺”圆房时,也曾有过这样的事,当时她还觉得,想不到陆见洺看起来白面书生的模样,竟然也是有功夫在身的。 那条修长而有力的腿,给宁七音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难不成,上辈子自己的第一个男人竟是陆景朝? 陆景朝的吻落在宁七音的耳后、颈边,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宁七音再不敢细想,只是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拥住了陆景朝。 第二日,陆景朝又带宁七音在丰州走了走,看宁七音老是有些心神不宁的,便问了起来。 “离家几日,有些想家了。”宁七音勉强笑笑。 陆景朝看看天色,笑道:“也好,我们现在往回赶,应该能赶上回府吃晚饭。” 前一晚的缠绵让宁七音在马车上酣睡了一觉,醒来竟不觉得时间过得慢,很快就到了陆国公府。 向陆老夫人请过安,将在丰州买的特产给家里人分了一下,宁七音才和陆景朝一起回还城苑去。 走的时候,宁七音忍不住又看了宁玲珑一眼,她很想问问上辈子的宁玲珑,真相到底是什么,可惜眼前这个,是给不了她答案了。 从丰州回来没几日,便有边关战乱的消息传到朝中。陆景朝在军中风头正盛,他主动请缨,皇上又信赖于他,当下便赐了帅印。 宁七音得知之后,并未多说什么,只嘱咐他边关苦寒之地,要他好好照顾自己。 临行前,陆老夫人倒是抹了泪,说才太平了几年,这就又要打打杀杀,若是当年坚持让陆景朝读 分卷阅读231 书走科举之路就好了。 陆景朝自然少不了劝慰她一番,总要有人上阵杀敌护国家安宁,陆家这么多年受朝廷庇佑,如今国家有难,陆家原本就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景朝拉过宁七音,又牵起陆老夫人的手,将二人的手叠放在一起:“母亲不必担心,我也算驰骋沙场多年,武艺也是有目共睹。有母亲和夫人在家等我,我定然会早日凯旋!” 宁七音自始至终都看着陆景朝,清澈的眼神让陆景朝不忍直视,他怕一对上那双美眸,就会沉溺其中,让他没办法转身离去。 宁七音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这辈子的夫君,他这是第一次离开她远行,不止是远行,他是要去打仗了,此行千里万里边关冷月,不知归期。她看着他,想将他的模样牢牢记住,好在那些离别的日子里,想着心中的他细数漫长的时光。 “家中一切你都不必挂怀,我会尽心侍奉母亲替你尽孝。你莫要好勇斗狠,务必护自己周全。”宁七音微微笑着,像是陆景朝每日出门前,她嘱咐他早些回来一般。 ☆、第 119 章 第119章思念的滋味 直到陆景朝翻身上马, 终于疾驰而去,宁七音才再也撑不住貌似云淡风轻的笑容,涌上眼泪来。 她向前走了几步, 身后众人便以为她是想多看一下陆景朝的背影。陆老夫人还劝她:“起战乱的不过一些乌合之众,相信景朝很快就回来了!” 宁七音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眼泪已经连成串,顺着脸颊汩汩而下, 她不敢开口, 怕被人听出哭腔。 老太太只能看见宁七音的背影,见此情形,也只是叹息一声:“我们先回家去了,你也快些回房吧!” 说完, 便转身被人拥簇着进府了。 宁玲珑搀着陆夫人, 迈过门槛的时候,她回头望了宁七音一眼。 宁七音虽然纤细, 可立在那里却是笔直的,看起来颇有几分傲骨。 宁玲珑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跨进门去。她冷笑一声, 此去刀枪无眼不说, 便是没有夫君撑腰的这段时日, 她倒要看看宁七音怎么过。 直到身后没了动静,宁七音才拿帕子擦拭脸上的泪水, 喉头哽咽着,她不过强忍着不哭出声罢了。 坠儿站在她身后, 并不敢上前:“姑娘,当心身子。” 宁七音索性用帕子捂住双眼,低下头来尽情地流泪:“我就哭这一次, 他回来之前我不会再哭了。” 她像是对坠儿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这辈子的许多事都与上辈子不同了,所以很多时候她没办法靠上辈子的记忆来判断这辈子的事。 就比如陆景朝去平战乱这件事,她并不记得上辈子发生过。 那时候,她才成亲不久,在府里遇到陆景朝也只不过行上一礼便各自去忙。却有一次陆景朝停下脚步,问她要去做什么。 宁七音听长辈问话,回答时也是恭恭敬敬。她低着头,说陆见洺这几日读书辛苦,大夫给了她一个进补的方子,可熬煮起来稍嫌繁琐些,她怕底下人做的不到,所以打算亲自去煮。 当时答完之后,陆景朝很久没有说话,就在宁七音以为那场对话已经结束了时,陆景朝又问了一句,和陆见洺相处的可还好。 这话若是家中女眷问起来倒没什么,偏生是陆景朝这样的年轻男性长辈问起来,宁七音心中便有些不自在。 那时候她本就一直低着头,听了陆景朝的问话更是抬不起头来,却又不知道怎么回避这个问题。 于是她只能红着脸说还好。 陆景朝又沉默了一会子,到底应了一声离开了。 那时宁七音并未将那对话放在心上,她只以为那是不善言辞的长辈的几句闲聊,没有半点深意的。过了不久,陆景朝便被派去戍守边关,宁七音与他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如今战乱就发生在边关,宁七音擦干了泪转回身,她不知道上辈子陆景朝在边关时是不是也有过战乱,可若是想推测这辈子的战乱何时平息,却是不能够了。 ************** 陆景朝离开后的日子,宁七音觉得自己像是丢了一魄似的,总感觉自己魂不守舍的。偏偏她还要掌着家,每日应付着陆国公府的大事小情。 表面上,宁七音仍和从前一样,娴静稳重的,办起事来也有决断,府中上下都觉得她没有受什么影响。 只有宁七音自己知道,她的心从陆景朝离京那日就少了一块。他不回来,她就是不完整的。 宁国公府得了消息,便说要来接宁七音回娘家住几日,宁七音本来放不下陆府的这些事,但陆老夫人也担心她太过思念陆景朝又不说,便也劝宁七音回家小住几日。 宁七音回到宁国公府,最高兴的当属苏南卿。当晚一家人用过晚饭之后,苏南卿便收拾了东西到乐苑来。 “我们今晚来个‘秉烛夜谈’,谈乏了我就直接歇在你这里!”苏南 分卷阅读232 卿笑道,看起来比从前愈加爽朗。 宁七音笑着与她打趣:“我倒是不介意多个人挤一挤,只是我哥怕是会在心里怪我,说我一回来倒把大嫂拐带跑了!” 苏南卿扁了扁嘴:“他巴不得我不在他跟前儿呢!” 话这么说,她脸上的甜蜜和幸福却是遮不住的。 原来宁正锦已进中了进士,正在准备殿试。刚好宁七音回来,苏南卿愿意陪小姑子说话,又能让宁正锦自己清静清静,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宁七音也着实想念苏南卿,她肯过来相陪,宁七音自然乐意,免得漫漫长夜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又想到大哥已经中了进士的事,宁七音向苏南卿笑道:“大哥一定会中状元的,以后大嫂就是状元夫人了!” 苏南卿脸上一热,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你们这两兄妹,一个比一个自大。前些日子你大哥说一定会高中,我就劝他话不要说得太满。如今你倒好,直接就把你大哥点成状元了!” 宁七音微微笑着:“大哥本就才高八斗,又有大嫂这样的贤内助,今年必定顺风顺水。” “行了,”苏南卿笑着轻轻推了宁七音一下,“你说的这些话像是外人的恭维,倒显得你我二人生分了!” 宁七音为苏南卿续茶:“外人是恭维,我可是认真的!” “那就借你吉言,”苏南卿拉过宁七音的手,“以后你大哥你文官,妹夫是将军,咱们家也是文武双全了!” 宁七音听她提到陆景朝,脸上的笑容不由涩了一下,而后又若无其事地开口:“也不知道如今到边关没有。” 苏南卿看到宁七音神色的变化,心中也有些后悔,她原本就是为了给宁七音解闷而来,还想着只要宁七音不提陆景朝,她便也不主动问起,谁知说着说着便忘了形。 “应该差不多了吧?”苏南卿顺着宁七音往下说,“陆将军带的是一支精锐,应该比普通的行军要快些,说不定过几日就会打个大胜仗回来了!” 宁七音觉出苏南卿隐隐的愧疚,便笑着打起精神来:“那我也要借你的吉言了!” 苏南卿便笑起来,又想着快些把陆景朝出征带来的伤感翻过去,心里就搜刮起可以聊的趣事来。 宁七音没回来的时候,苏南卿感觉有许多事想要跟她说,家长里短的这些事,侯门官府的趣事,只是如今刻意去想,却一个也想不起来了。 眼见着二人之间就要冷场,苏南卿生怕沉默下来宁七音会想陆景朝,便一咬牙将自己的秘密说了出来。 她有些神秘地凑近宁七音,宁七音见状不由地也附耳过去。 苏南卿一开口就有些脸红:“我可能有了……” 宁七音感觉苏南卿在自己耳边说完便坐直了身子,她自己不由地也坐好了,只是明眸之中全是疑惑:“有什么……” 话还未说完,宁七音突然反应过来:“你有喜了?!” 她的双眸亮晶晶的,掩饰不住地喜悦与激动。 苏南卿忙向周围看了一眼,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宁七音小点声:“不要那么大声,我还没跟人说呢,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宁七音愈加兴奋,一面打量着苏南卿一面追问道:“为什么不说啊?我这就去跟母亲说,让她请大夫来给你诊脉!” 苏南卿眼见着宁七音就要站起来,忙一把拉住她:“你先坐好听我说!” 宁七音哪里敢与她拉扯,忙扶住苏南卿的胳膊:“你也坐好别动!” 苏南卿见她万分紧张的样子,不由笑起来:“不用那么小心,我没事。” “到底是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啊?”宁七音还是不放心。 ☆、第 120 章 第120章大喜事 “到底是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啊?”宁七音还是不放心。 原来苏南卿怀疑自己有孕后, 多少有些羞于启齿,况且又不确定,就谁都没有说。待到有一日宁老夫人身子不适, 苏南卿请了大夫为老夫人诊治过后,就顺便让大夫也为自己把过了脉。 那老大夫片刻便诊出苏南卿有孕在身,苏南卿自是喜不自禁,赏了那老大夫银两之后, 却要他暂时先不将此事告与家中人知道。 宁七音听到这里, 自然再次追问为何。这样的喜事,当然要第一时间告诉家人,以后不管是饮食上还是做事上,才好对苏南卿有所照拂。 苏南卿却缓缓摇头:“正锦最近因着殿试的事, 没日没夜地读书, 家里人也都将心思放到他身上。不但母亲那里,就连老太太那里的晨昏定省也都不许他过去了。” “厨房里日日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 母亲和老太太轮番给他送补品,我也不敢让他多吃,又不敢让他不吃。有时候觉得他太累了就硬拉着他到园子里透透气, 他倒是看着与从前用功时没什么两样, 可人却看着不如从前笑容多了。” 苏南卿想起宁正锦便忍不住心疼:“他如今这样, 我怎 分卷阅读233 好告诉他我有孕的事再让他分心呢?” 宁七音蹙眉:“纵然如此……” 苏南卿笑着打断她,向她手背上轻拍几下:“不用担心, 等殿试过去了,我再告诉大家这个消息, 算起来也用不了几日了。” 宁七音见她执意如此,只得叹道:“那你可要注意身子!” 苏南卿笑着点头:“放心吧!” 宁七音低头看向苏南卿的腹部,不由伸手覆在了上面:“大哥若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她想起上辈子, 就算宁正锦高中状元那一日,夏若梅也毫无顾忌地大闹了一场,说宁正锦什么别以为中了状元就可以抛弃她,“糟糠之妻不下堂”,若是宁正锦做出对不起她夏若梅的事,她就告到朝廷去。 那时候苏南卿才嫁给宁正辉不久,听夏若梅说得实在不像话,便出来好言相劝了几句。 谁知夏若梅不但泼,还不识好歹,又将苏南卿骂了个狗血淋头。说苏南卿眼红她嫁的夫君中了状元,这是前来挑拨呢!自那以后,不管夏若梅闹成什么样,苏南卿也不会出来相劝了。 好在这辈子宁正锦娶的是苏南卿,是知进退识大体的苏南卿。况且他们夫妇二人又是琴瑟和鸣的,让人看了便不由地欢喜。 待到就寝时,宁七音并不敢让苏南卿熬着陪自己聊天,就算躺到床上,宁七音也离她远远的。 苏南卿说自己和常人一样,又笑她胆小,偏得挨着宁七音说话。 宁七音也不敢乱动,才陪着苏南卿说了几句,苏南卿便睡着了。宁七音到底觉得心中忐忑,便悄悄起身让丫鬟在房中守着苏南卿打地铺,自己则去碧纱橱歇下了。 ************* 第二日醒来,苏南卿难免怪宁七音丢下她一个人,但也能理解宁七音的想法,抱怨了一句也就算了。 “既然如此,今晚我还是回墨苑去睡,省得讨你嫌。”苏南卿转过身,拿着帕子做出一副擦泪的样子,故意这么说道。 宁七音笑着上前哄她:“好嫂嫂,我哪里敢嫌你,我现在恨不能把你供起来呢!你如今怀着身子,若是哪里不高兴了,我怠慢了你,只怕家里人会把我骂死!” “本来今早才醒的时候,我还想跟你说,难得有你陪着我睡了个好觉,却不想你早就躲得远远的了!”苏南卿故意不依不饶,哼哼了几声,竟然有了几分小女儿情态。 宁七音倒了杯水给她:“我给嫂嫂赔个不是,嫂嫂别生我气。可能正是因为我不在这里所以嫂嫂才睡了个好觉呢?不如今晚您继续睡在这里,试上一试?” 苏南卿本就是在与宁七音玩笑,她也觉得在乐苑这边更自在些,因此二人说了几句便又达成了共识,宁七音离开前,苏南卿继续住在乐苑,二人还是一个睡卧房一个睡碧纱橱。 只是这个时候苏南卿还得回房去看看宁正锦,再将府中的事安排一下,于是宁七音便送苏南卿回了墨苑。 虽然苏南卿一再说没有必要,宁七音还是小心翼翼地搀着她:“该留心的时候就该留心,我看你再在园子里走的时候,干脆就让轿夫抬着,省得让人担心。” “我没有那么娇气!”苏南卿对宁七音都无奈了,“大夫说了,是要多注意些,但也不用太过小心,总提着一颗心反而对孩子不好。” 宁七音没有怀过孕,她所知道的都是听说的,苏南卿说的这些却没听人提起过:“真的?那要怎么才好?不当自己是有身子的人吗?” 苏南卿点点头:“对,忘了自己有孕在身,顺其自然最好。” 宁七音还是不信:“你不要哄我,总之你得照顾好自己,不然等以后大哥知道了,肯定要怪我知道了不告诉他。” 就这么将苏南卿送回房里,宁七音看她有许多事要忙,便向她告了辞,自己回乐苑去了。 从园子里经过的时候,宁七音在鱼池边停了一停,才要走的时候,却看见宁正辉正向她走来。 宁七音看宁正辉走到跟前,只淡淡地向他打了一声招呼,便要绕过他往乐苑去。 “等一下!”宁正辉突然开口,声音中很迫切似的。 宁七音脚下停了停,朝宁正辉看了过去。 一段时日不见,宁正辉那双阴郁的双眼好像没了光彩一般,脸色看起来也是憔悴的,像是透着许多凄苦与无奈一般。 “玲珑在陆家过得怎么样?”宁正辉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似的。 宁七音看着宁正辉,似笑非笑地心想:原来他拦住自己,就是为了问宁玲珑的消息。 宁七音这个亲妹妹,宁正辉半点情分也不讲,甚至帮着宁玲珑排挤、构陷。而他对宁玲珑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却称得上关怀备至掏心掏肺。 宁七音收回眼神:“她是大房的晚辈,我与她并无来往,她过得好不好,二哥怕是要亲自问她。” 宁正辉拧起眉:“你们好歹姐妹一场,如今又嫁到了一处,难道不该相互扶持?” “便是你们从前有什么过节 分卷阅读234 ,到了陆家你们也该站到一处。你在陆家地位比她高些,对她照拂一下有那么难吗?” 宁七音吃惊地听完宁正辉的话,反而笑了起来,宁正辉不愧是喜欢宁玲珑的人,连求人都能这般硬气。 宁正辉看宁七音笑,便有些恼意:“你笑什么?” 宁七音慢慢收了笑,眼神中却尽是蔑视:“二哥要我与她相互扶持,倒不如先去问问她是如何‘扶持’我的。” 说完,她再不看宁正辉的反应,绕过他径自前去。 宁正辉正暗自憋气,忽见宁七音停下脚步又转回头来,他以为宁七音想开了要告诉他宁玲珑的事,不由带着希望向前迈了半步。 宁七音见他如此不由嫣然一笑:“我是想提醒二哥,去问她的时候,仔细别让二嫂知道了!” 随着话音落下,宁七音一个转身,衣袂飘飘地离去了。 只剩下宁正辉留在原地涨红了脸,想要发作却不知说什么做什么。刚巧一片叶子被风吹落掉到了他头上,他恼羞成怒地将那叶子拿下来,恶狠狠地向一旁的榕树干上打了一拳。 ☆、第 121 章 第121章刁妇生事端 晚上回了房, 夏若梅看到宁正辉手上的伤,难免问他是怎么回事,宁正辉又不敢直说, 只遮遮掩掩地说是不小心磕到的。 夏若梅疑心宁正辉有事瞒着她,只是她又没什么证据,便又开始数落起宁正辉来。说他如何没用,大哥都考中了进士, 他却一事无成。这还不算, 挺大的人还能把自己磕伤。 宁正辉也不敢辩驳,他知道自己只要说一句,夏若梅便有十句百句的等着他,于是挨了一晚上责骂, 宁正辉总算下定决心要想办法见见宁玲珑。 想着家中那泼妇给的窝囊气, 宁正辉咬牙想办法给宁玲珑递了消息。二人找了个不起眼的小客栈私会,竟颇有几分互诉衷肠的意味。 宁正辉数着夏若梅的罪状, 说在家中得不到一点点关怀和温暖。 宁玲珑便感慨看走了眼,成亲前的夏若梅明明挺好的一位大家姑娘,怎么成亲后就成了不讲理的泼妇。 宁正辉又问起宁玲珑, 宁玲珑直哭得涕泪涟涟, 她说自己本就没有娘家做依靠, 宁七音还对她不好,在陆国公府简直是受尽了委屈。 宁正辉接过宁玲珑手里的帕子帮她拭泪, 一面擦着一面止不住地心疼。宁玲珑在宁国公府也是当贵女养大的,如今受这种委屈, 真是太可怜了! “只恨我不在陆国公府,竟无法解救你与水火。”宁正辉感叹了一句,眼圈都红了。 宁玲珑索性伏在宁正辉肩头哭了一场, 她特别后悔鼓动宁正辉娶夏若梅,要不是夏若梅,她现在应该会与宁国公府还走动着,与宁正辉也不必像现在这样,见个面费那么大劲不说,还偷偷摸摸的。 宁玲珑觉得宁正辉应该娶一个苏南卿那样的人才好,那样的大家闺秀是要脸的,不会像夏若梅那样大吵大闹,而且苏南卿看起来又颇能隐忍,真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惜,宁玲珑觉得自己算错了一步,导致眼下步步都错了。 宁正辉与宁玲珑相处了半天,回到家中那种对宁七音的气愤和对宁玲珑的怜爱仍在他脑中交织着,那种复杂的情绪让他暂时忘记了对夏若梅的惧怕,转身就去了父母房中。 他先是说了一通宁七音如何对他这个二哥无礼,而后又话锋一转说起宁七音在陆家苛待宁玲珑,最后要求宁国公和孙氏管管宁七音这个女儿,让她收敛着些,莫要对宁玲珑那般冷血。 孙氏对这个儿子简直失望至极,从前被夏若梅抓住了把柄,自此之后在夏若梅面前,在岳丈面前,不敢说半个不字。如今倒来指摘自己的生身父母没有管好宁七音了! “宁正辉!”孙氏沉下脸,“你给我认清楚,如今你只有一个妹妹,那就是现下住在乐苑的七音,你若是再为着什么不相干的人难为自己的亲妹妹,别怪我对你动家法!” 宁国公也在一旁横眉怒目:“你先把自己房里的日子过顺当了再来操心别人吧!” 宁正辉碰了一鼻子灰,又被父母狠狠责骂了一番,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回家去了。 夏若梅虽然有什么事都是明火执仗地闹,可暗地里也会动些小心思。她早就买通了宁正辉身边的小厮,因此那边厢宁正辉去为宁玲珑叫屈,这边夏若梅就得了消息。 只是夏若梅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发作出来,看宁正辉进门,她还笑着上前为他更衣倒茶。 宁正辉仍在生父母的气,竟没注意到夏若梅的反常。 “这是从哪里回来?”夏若梅笑着问宁正辉。 宁正辉怔了一下,再看夏若梅,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笑容瘆人。 “从父母那边过来。”宁正辉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个问题撒谎实在是太容易被拆穿了。 “哦,”夏若梅点点头,“和公婆聊了些什么?我也想和他们聊聊你的事呢!” 宁正辉 分卷阅读235 惊出一身冷汗,却强装镇定:“聊我的什么事?” 夏若梅向下按着宁正锦的双肩,让他坐到了自己面前的凳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我父亲说盐运司空出个知事的缺来,他与盐运使相熟,问我咱们家要不要帮你补这个缺。” 宁正辉一听之下不由欣喜万分,虽然盐运司知事只是个小官,但寻常人家也是做不上的。况那盐运司又是油水大的衙门,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进呢。 “你怎么不早说?”宁正辉笑着站起身,往常阴郁的神情也被欢喜代替,“早说了方才我就能跟父母商议此事了!” 夏若梅自己则坐了下来,叹口气道:“我何尝不觉得这是好事?只是就算父亲与盐运使相熟,盐运使也须得上下打点,那笔银子着实数额巨大,我怎好向公婆开口?” 宁正辉满脸焦急:“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况且进了盐运司,用不了几年就能挣个金山银山回来,前面投的这些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夏若梅听了宁正辉的话,像是细细地想了一会儿,开口时却问道:“你方才到底在父母房中说了些什么?” 宁正辉一愣,没想到夏若梅又绕回到这个话题上。 夏若梅见宁正辉沉默,不由转过头做伤心状:“你可知道我姑舅家也有未曾入仕途的兄弟?可我父亲得了消息第一就想到了你,是为什么?还不是想让我这个女儿过几天好日子?” “可如今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与我一条心,我又怎么敢舍下我父亲脸去为你奔波?”夏若梅说着,还从衣襟上解下帕子拭了拭眼角。 宁正辉思前想后,觉得夏若梅怕是已经知道了方才的事,加上如今他又有求于夏若梅,当下心一横就给夏若梅跪下了。 “你我夫妻伉俪情深,说这种话倒让我伤心了!”宁正辉倒打一耙,“我娶了你,自然事事时时心里只有你,如今你疑心我,自是我做的还不够。那今日我便指天发誓,若我不与娘子一条心,便让狼掏心虎掏肺不得好死!” 夏若梅见他真的发起誓来又慌了,忙一手捂住宁正辉的嘴一手向桌子上拍了几下:“我几时要你发这毒誓了?” 说完,夏若梅还将宁正辉搀了起来。 宁正辉心中一喜,没想到这泼妇倒是吃这一套。 “我只是要你说清楚方才去父母房里说了些什么,我们夫妻二人之间没有隐瞒,那我才信你与我一条心。”夏若梅亲密地搂住宁正辉。 宁正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但很快他心中就有了主意。 “我是看不惯宁七音那做派,所以去父母那里告了她一状,想让父母好好管管她。”宁正辉提起宁七音满是不屑,“你不是也不喜欢她吗?那时候让她道歉,她竟然让个男人替她挡了。” 夏若梅看着宁正辉躲闪的眼神,不由笑了起来:“这样才对嘛,跟我说了我不就信你了?” 完全是避重就轻,没有提宁玲珑半个字。夏若梅脸上笑着,眼神却像是没有温度一般。 “那盐运司的事?”宁正辉趁热打铁,他是真的很想补上那个缺,等以后他有了银子,还怕治不了眼前这个母老虎? 夏若梅放开宁正辉一转身:“明日我们一起去跟父母说。” 宁正辉已经迫不及待:“还不知道多少人盯着那位子呢,早一日打算就多一日胜算,不如现在去吧!” 夏若梅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困了,婆婆可能也歇下了,不差这一晚。” 宁正辉因为这件事,几乎半宿没睡,第二日一早才拉着夏若梅要去说这事,又赶上陆国公府来人接宁七音了。 ☆、第 122 章 第122章娘家事 来的是吴氏和陆清雅, 说老夫人想宁七音了,要接宁七音回去。 宁老夫人得了消息向孙氏叹息:“女子就是这样的命,出嫁后住几日娘家, 婆家迟迟没人接,便有人说是不招婆家待见;婆家来接的早了,虽然能看出是婆家重视,可娘家这边又舍不得, 觉得还没亲热够呢!” 说完, 老夫人又长叹了一声:“你便去招待陆家人吧,我觉得精神不大好,就不见客了。” 孙氏得了命,便吩咐老夫人房里的人尽心伺候着, 然后自己便退下了。 吴氏和孙氏聊了几句, 便说要接宁七音走,孙氏自然是要留饭的, 吴氏却说家里老太太想宁七音想得紧,要是不赶紧回去怕是老太太连午饭也用不好。 孙氏见她执意要走,也只能让人去唤宁七音。又另外安排了人给宁七音收拾了许多补品布料宫花等物, 宁七音拿回陆府各处分了一些, 自然十分长面子。 宁玲珑也得了几支宫花, 和平辈的那些陆家姑娘媳妇一样的。可她心里却觉得不忿,将那宫花扔进匣子里看也不看, 向送花的丫鬟道:“谢六夫人美意!” 那小丫鬟便愤愤不平地离去了,去别的房里送东西, 总会被赏几个铜板,这许姨娘竟这般小气,也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分卷阅读236 宁玲珑看着那放宫花的匣子, 好像能透过匣子看进去似的。她心里很是不平,在宁国公府的时候,她也是和宁七音姐妹相称,这才过了多久?宁七音便高高在上地给她赏赐了。 她也恨宁国公府,恨宁家无情。对宁七音这么好,从娘家回来还带那么多东西,还不是要告诉陆国公府这个女儿在娘家受宠? 宁玲珑从前觉得嫁给陆见洺便一切都好了,直到她意识到女子有了强大的娘家,自己在婆家才会有地位。 在宁国公府的时候,宁玲珑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地位,没想到到了陆国公府,自己还是没地位。她特别渴望宁七音如今手中的权力,掌管着偌大的陆国公府,却只能眼馋而毫无办法。 宁七音在宁国公府住的两日,尚觉得时间过得快些,如今回了陆国公府,尤其是在还城苑待着的时候,就又觉得时光被拉长了一般,一日倒像过了一年。 陆清雅偶尔会来找宁七音说话,二人说笑时还觉得好些,剩宁七音一人时,宁七音便觉寸寸相思渗入骨髓,丝丝凉凉地疼。 有一日陆清雅又到还城苑来,才坐了一会儿就嫌闷,提议说去水榭上吃茶聊天去。 宁七音有些不想去,陆清雅干脆站起来拉她:“府外面你不想去也就算了,去自己家园子里透透气你也不肯,难道你就要守着还城苑直到我三叔回来么?” 宁七音被陆清雅拉了起来,笑得也是无奈:“跟他有什么关系!” 陆清雅转到宁七音身后推着宁七音向前:“走啦走啦!” 陆清雅觉得宁七音的笑容都比从前少了,这才想着过来跟她说话解闷。她有几次想拉宁七音出门逛街,宁七音却说什么都不肯出去。她着实怕宁七音闷坏了身子,这才想办法让她从屋子里走出来。 二人走到水榭上,便有丫鬟小厮端了茶水和茶点上来。陆清雅拉着宁七音在水边喂鱼,总算见宁七音脸上有了笑意。 吃茶的时候,宁七音一抬头便看到水榭对面的高楼,她便记起去年此时,也是在这里,陆景朝曾经在那高楼之上与她四目相对。 如今高楼水榭俱在,陆景朝却远在千里之外。宁七音收回视线,心里觉得涩涩的。 陆清雅与宁七音说起从前相识的姐妹,谁谁定了亲,谁谁嫁了人,想着法的让宁七音没空去想别的。 宁七音心中明白陆清雅的用意,便打起精神与陆清雅聊了起来。只是聊着聊着,宁七音发觉陆清雅有些不对劲。 她发现陆清雅不时地微笑,那种笑容很是熟悉,是那种心里藏着一个人,而后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笑容。 宁七音并未戳破,只是忽然向陆清雅问道:“最近可曾新认识什么人?” 陆清雅双颊漫上一层红云:“没有呀!” 虽然话里是否认了,可声音里却透着娇羞。 宁七音猜她在听到自己的问话时,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人,便不是新认识的,也是最近让陆清雅动了心的。 宁七音端起茶杯,故意垂着眼眸看杯中的茶叶:“有件事我倒忘了,前些日子回娘家,听说我舅祖母的孙子才中了进士,今年还不到20岁,称得上年轻有为,前程似锦。只是到现在亲事都没定下来,舅祖母也时常挂怀。” “我当时就想着,那样的青年才俊倒是适合你,不如我给你保个媒,去我舅祖母家走一趟?” 宁七音直到说完,才抬眸向陆清雅看去,便见她红着脸道:“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保媒的事了?不用为我操心,我还不想嫁人。” 宁七音叹口气:“我也知道跟你这么个没出阁的姑娘说这个不合适,你肯定要害羞的,回头我去跟母亲和大嫂说一声,让她们做决定吧!” “别!”陆清雅一慌,忙开口阻拦。 宁七音故意一副不解的样子:“为什么?我那表哥,人才学识样貌家世,样样都好,又是知根知底的,我还能害你不成?” “你别害羞,等我跟大嫂商议好这事,自然要先安排你们见见面的!” 陆清雅咬了咬唇,下定决心似的说:“你别去说,我……我有意中人了!” “有意中人了?”宁七音佯装惊讶地反问。 陆清雅低下头,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宁七音笑起来,只可惜陆清雅因为害羞而低着头,没有看到宁七音双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是谁?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还想瞒着我不成?”宁七音接连发问。 “我……”陆清雅绞着衣角,“我不是不好意思嘛!” 细细追问之下,宁七音才知道,陆清雅相中的人,竟是盐运司的盐运使杜成。那人比陆景朝小了几岁,年纪轻轻便当上了盐运使,也是燕京城的一号人物。 宁七音拧眉,她总记得上辈子听说过这个人,好像是不大好。 陆清雅见宁七音蹙眉,不由收了笑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你认识?” “不认识。”宁七音摇摇头,又接着问,“你和他要谈婚论嫁了?”b 分卷阅读237 r   陆清雅脸上一红,低头道:“那倒没有,只是见过几次面,彼此觉得都不错,才确定心意。不过……也没明说什么。” 宁七音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好说,便又问:“你可曾跟家里人提过?” 陆清雅摇头,若不是宁七音今日说起什么保媒的事,她连宁七音都不好意思提,哪里又会跟长辈们说。 宁七音在心中斟酌了一下,到底建议陆清雅先问问长辈们的意思,看看家里人是不是对这个人了解。 “你们见面不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搞清楚些才好。”宁七音劝道。 陆清雅见她这般,不由也起了疑心:“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宁七音摇头:“我哪里知道什么,不过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望你慎重些罢了。” 陆清雅细细想了一下,也觉得与那杜成尚不曾交心,便向宁七音道:“我还不想母亲知道此事,不如你陪我去跟祖母说说?” 宁七音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说不定陆老夫人知道此人的事,倒省得她无凭无据的开口了。 二人一同到了川集堂,老夫人见了她们倒十分高兴,说是有人送了些番邦的水果来,正要喊她们俩来尝尝。 陆清雅笑起来:“我就知道跟着小婶婶总能碰上好事!” 老太太就爱听人夸她的小儿媳,只是口中却向陆清雅道:“明明是吃了我的东西,却念着你小婶婶的好!” 宁七音便向老太太笑道:“您还不知道她,她这是怕吃了您的嘴短,不敢承您的情呢!” 笑了一回,又吃了那番邦水果,宁七音便向陆清雅使眼色,示意她跟老夫人说杜成的事。 陆清雅却羞于开口,也向宁七音使眼色,想要让宁七音开口。 二人这番举动落到陆老夫人眼里,陆老夫人便笑着问起来:“你们两个,怎么突然打起眉眼官司来了?” “祖母,小婶婶有事跟你说。”陆清雅抢先一步。 陆老夫人的视线便落到了宁七音身上,这个儿媳年纪不大,却稳稳当当的,人又长得漂亮,她很喜欢。 宁七音无奈,便笑着开了口:“今日和清雅说起个人来,想着老夫人或许知道这个人,就想问问您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陆老夫人一听就起了好奇心,坐端了身子问:“是什么人?” 宁七音仍是微笑着,不疾不徐:“是盐运司的盐运使,杜成。” 陆老夫人低头沉思了一下,又抬头向宁七音二人问道:“这个人多大年纪?” 宁七音被问住,不由看向陆清雅。 陆清雅便红着脸向陆老夫人道:“二十四岁。” 老夫人点点头,若有所思:“是个年轻的,难怪我听着不熟。” 说完,又抬头向陆清雅道:“我记得前些年,朝里有位杜大人,是一品大员,突然就告老还乡了,说是江南家中有老母需要照顾,他要回去尽孝,当年皇上还很是欣赏他的孝道,赏了他一块‘寸草春晖’的牌匾,那杜大人出城时御赐的牌匾开道,很是风光。” “后来便听说他那儿子做官做到了京城来,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说的这个人。” 陆清雅粉面含春:“正是。” 陆老夫人点点头:“倒是个年轻有为的,家世也不错。” 老夫人已经猜出是陆清雅这个孙女相中的人,只是她也没有对杜成了解更多,因此只是说了一句大家都看得到的。 陆清雅脸上就愈加发热,含羞看了宁七音一眼,像是说“你看,祖母也觉得很好”。 ☆、第 123 章 第123章她相信陆景朝 陆清雅脸上就愈加发热, 含羞看了宁七音一眼,像是说“你看,祖母也觉得很好。” 宁七音却向陆老夫人问道:“老夫人觉得这杜成配咱们家清雅如何?” 这话说的有些直白, 陆清雅双颊红透,娇嗔地看了宁七音一眼便垂下眸去。 陆老夫人沉吟片刻,然后开口道:“只看家世地位,倒是个好的。” 宁七音生怕老夫人为陆清雅定了这事, 便直言道:“人到底怎么样, 还是再打听打听吧!” 陆清雅看了一眼老夫人,没有说话,虽然她也赞同宁七音的意思,可到底有些难以接受。 老夫人便向宁七音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宁七音拍了拍陆清雅的手, 像是安慰似的:“我是觉得, 这位盐运使年纪轻轻位居高位,又是在这种紧要的衙门口, 他能在这个位置做到风生水起,必定是个长袖善舞的。” “况他家在江南,只一人在京城做官, 没有长辈管束, 手中有权有钱, 有几人能做到独善其身洁身自好?” “我倒不是怀疑他什么,这也只是我的推测而已, 若咱们打听下来,他真是一个一身正气的仁人君子, 那才是再好不过。” 陆老夫人不住地点头:“七音说的有理, 分卷阅读238 清雅这事还要再慎重些。” 陆清雅心中难过,虽然宁七音说的是去打听一下, 可陆清雅能觉出宁七音的反对,只是她相信宁七音说的,便忍着难过笑道:“那我听婶婶的,便不再与他见面了。” 陆清雅的这事,再没向旁人提起过,宁七音见她低落了几日,不由想办法去逗她开心,二人相互支撑着,彼此都不再觉得时光难熬。 这一年春季里雨水少,眼见着到了谷雨才正经下了几场,夜里宁七音听见雷声在窗户边炸开,不由地被惊醒了。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纸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宁七音才欠了欠身子从黑暗中望过去,便见一点烛火从门口移了进来。 “铛儿?”宁七音记得今晚是铛儿当值。 铛儿忙应了一声,又向前走了几步:“我打算看看窗子关没关好,吵醒姑娘了?” 宁七音又躺回去:“被雷声吵醒的,方才那声怎么那么大。” 铛儿擎着烛台去照窗户:“是呢,雷声没响的时候我就醒了,正好赶上那道闪电照得屋子里白昼一样,然后才是那声炸雷,真是吓死人了!” 宁七音莫名觉得心里有些慌,也不知道是不是半夜被吵醒的缘故。 铛儿看过窗子,又四处看了看屋顶,然后才向宁七音问道:“姑娘要不要喝水?” 宁七音这才觉得口中十分干燥,便点头应了一声。 待到喝过水再躺下来,宁七音却迟迟睡不着。她想象着陆景朝在边关过的什么日子,是不是也下起了这样的雨,他那行军帐中会不会又湿又潮……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直到天蒙蒙亮才浅睡了一会儿。 待到第二日去川集堂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宁七音发现老太太的脸色不大好,脸上竟是半点笑容也没有。 正想开口问,陆夫人从旁向宁七音问道:“昨晚可听见雷声了?” 宁七音点头:“听见了,那么大的动静。” 吴氏也在一旁附和:“真是吓死人了,我还跟我们家说呢,这样的炸雷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她才说完这话,便见陆夫人一直朝她使眼色,吴氏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一缩肩不说话了。 宁七音见状便向陆老夫人笑道:“不过下个雨打个雷,跟什么好坏没关系的。” 陆老夫人这才向宁七音道:“方才我正跟你几个嫂嫂说呢,昨晚我做了个梦,感觉不大好,心里总是慌慌的。” “你回头让人准备一下,如果明天不下雨,就让你大嫂带你们几个去庙里祈个福,多添些香油钱,不然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宁七音隐隐觉得陆老夫人不好的感觉是跟自己或者陆景朝有关,只是当时她也不想多问,领了命便忙回去安排去了。 将各种事都吩咐了下去,天空竟然又下起雨来。宁七音在廊下看着灰青色的天空,低声自语道:“也不知明日还下不下。” 说完,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边关那里陆景朝一去半月有余,竟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 方才她安排明日要用的马车时,吴氏过来走了一趟,说她关于打雷那话只是随口说的,让宁七音别放在心上。 宁七音已经知道自己去给老夫人请安前,老夫人对几位儿媳说了她前一晚做的梦,说是梦到了陆景朝正跟人打仗,山上突然有巨石轰隆隆地滚下来,直奔着陆景朝而去了。 只是老夫人这个梦并未做完便被雷声惊醒了,所以她也不知道陆景朝在梦里能否躲开那块巨石。 可这个梦让陆老夫人再没睡着,早饭也吃不下去,要不是看天阴着还要下雨,她今日就让儿媳们去庙里了。 宁七音觉得老夫人梦里那滚下山的巨石根本就是夜里的雷声造成的,只是虽然这么想着,可心里还是丝丝不安。 尤其吴氏特意过来,更让宁七音心中不舒服。 吴氏那话放在平时,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今日就算宁七音听说了陆老夫人的梦,也没再去想吴氏说的话。 可如今吴氏专门过来因为那句话向宁七音道歉,宁七音反而觉得吴氏太过刻意了。 “三嫂不必如此,你不过感慨了一句,又不是对我说的,我都没放在心上。”宁七音笑了笑。 吴氏看宁七音正忙着,天上的乌云又不断的聚集,便说了两句匆匆离开了。 如今宁七音站在廊下,看着淅淅沥沥的雨在院子里积成一片一片的水洼,雨滴落在水洼里,看久了竟像是从水洼里向上跳一样。 坠儿回屋拿了披风出来为宁七音披上:“雨水凉,姑娘当心身子。” 宁七音回过神,侧转头向坠儿看了一眼。 坠儿如今越发稳重了,再不见当初被绿屏打骂时怯生生的模样。 “坠儿,”宁七音转回头,看顺着屋檐流淌下的雨水,“你有没有想过,你弟弟现在在做什么?” 柳树做为陆景朝的得力干将,自然也跟着陆景朝去了边关,宁七音每日忙着掌家孝敬公婆,闲下来就 分卷阅读239 自己念着陆景朝出神,还没问过坠儿是不是想弟弟。 坠儿想了想:“我想不出来。” “不过,”坠儿笑起来,“我觉得弟弟跟着姑爷,一定会打个大胜仗,平平安安地回来!” 宁七音露出一丝微笑:“你怎么这么肯定?” 坠儿露出个惊诧的表情,好像奇怪宁七音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似的。 她掰着手指给宁七音数:“我听小树说过,姑爷是最厉害的将军,有些敌人听到姑爷的名字就先怕了三分,还怎么跟姑爷打?” “还有,小树说姑爷带兵是最最苛刻严厉的,可上了战场,姑爷的兵是伤亡最少的,可见他们都不是姑爷的对手。” “再加上,小树说这次起战乱的歹人并不得民心,这种情况之下,姑爷平定战乱还不是大势所趋吗?” 宁七音脸上的笑渐渐展开来,像是雨滴落入水面,漾开来似的。她也是关心则乱,竟还不如坠儿看得明白。 虽然坠儿说的这些,也都是柳树说的,可柳树是陆景朝身边的人,柳树若能有七分的信心,那陆景朝必定先有了十分的信心。 她相信他的男人。 ☆、第 124 章 第124章禅房桃花开 待到第二日天色放晴, 宁七音心中就愈发轻松起来。她相信陆景朝,他年纪轻轻便做到了大将军,其过人之处不是她能想象的。 待到大家都各自要上马车时, 宁七音意外地看到了宁玲珑。 陆夫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走过来向宁七音笑道:“玲珑说想亲自去庙里给孩子祈福,我想着难得她心诚,就带着了。” 宁七音点点头, 却开口道:“许姨娘与别人不同, 她的吃穿用度……” 陆夫人摆摆手打断她:“那些你都不用操心,老太太只说让你安排我们几个,别的你就不用管了。玲珑用的东西我都给她备好了,我那马车宽敞又舒服, 她自然与我一起, 都不用你再费心的。” 宁七音见她已经想的这么周到,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客气道:“以后大嫂直接告诉我,我让人准备就是了!” 到了庙里,众人并不急着祈福, 她们要先吃上一日的斋饭, 晚上跟着诵经, 第二日沐浴更衣然后才去佛前祈福,以示心诚。 寺庙附近的风景正好, 一大片桃花林开得正盛。吴氏带头在前面走,不由笑着回过头来:“这城外的桃花就是比城里开得晚, 开得好。若不是今日要吃斋,真该拿壶酒来,坐在这桃林里喝酒吃肉才叫个过瘾!” 四房五房的两位夫人向她笑道:“不管什么美景叫你看了都只会想到喝酒吃肉, 真是俗不可耐!” 吴氏不甚在意:“我曾经也想像大嫂二嫂那样,脱俗持重的,可总是学不像!我以为是我年纪还不够,如今六弟妹嫁过来我算看清了,持重跟年纪根本就没关系,我就是个俗人,我认了!” 众人笑着在桃林中转了一遭,回寺庙的时候,宁七音发现周氏好像没跟上来,转回头去看,后方已经没人了。再向左右两旁看,正看到一个身影闪到寺庙院墙那边去了,那衣裙看起来倒像是周氏的。 宁七音并未多想,转身随着众人去到寺庙中了。 吃斋饭的时候,吴氏看了一圈不由开口问道:“二嫂去哪里了?方才进寺院好像就没看到她。” 陆夫人看了看给周氏留的位子:“她就那性子,惯爱独来独往的,咱们先吃吧!给她留一份出来。” 吴氏点点头,停了一下又接着向陆夫人发问:“你那儿媳呢?不出来吃饭吗?” 陆夫人摇摇头:“方才让人去喊,说是不在屋里。让她跟着咱们去桃林走走说是不愿意动,如今倒一个人出去了!” 四房郑氏便笑道:“许是不爱跟咱们在一起罢了。” 宁七音向桌边留的两个空位一一看过去,她突然记起方才看到周氏转到墙后时,那一闪而过的神情像是前方有什么人等着她似的。 陆夫人已经拿起筷子:“反正给她带了吃的,咱们谁也不用管,好好吃顿斋饭回房歇着,晚上还要出来诵经呢!” 宁七音疑心周氏是去见了宁玲珑,才想着便见周氏走了进来。 “二嫂!快这边坐,刚才还说呢,你去哪儿了?”吴氏向周氏热情地招呼。 周氏神情如常,坐到桌边的空位上:“方才看着墙外像是一株少见的兰花,走过去看了看。” 陆夫人一听十分感兴趣:“是什么品种?明日走的时候让人挖着,这寺庙外的兰花必定不同寻常。” 周氏拿起筷子,神情自若:“走近了一看发现我看错了,那不是兰花。” 吴氏笑起来:“想不到二嫂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陆夫人也有些失望,却向众人道:“快些安静吃饭吧,佛门清静之地,不要这么聒噪。” 于是众人便沉默下来,安分地把斋饭用完,又各自回了房间。 宁 分卷阅读240 七音走到自己房门前,却见窗边挂着一只梵铃。那梵铃算是寺庙常见之物,只是多挂在庙宇檐角之上,像这样挂在门前的,确实少见。 宁七音向两侧的房间望过去,却并不见这样的梵铃挂在门前,当下并未多想,进房吃了杯茶,换上家中带来的僧衣,便与众人去大殿诵经了。 晚课枯燥而漫长,众人打坐了一会儿都有些撑不住,可谁也不好说回去歇着,只是都有些心猿意马。 陆夫人见宁玲珑不时捧着肚子变换姿势,便向她低声道:“回房歇着吧!” 宁玲珑还想再做做样子,又见吴氏回过头来,便求助似的向吴氏望过去。 “去吧!”吴氏笑着,也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宁玲珑便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吴氏又向陆夫人道:“大嫂身子不好,不如也回去歇着吧!” 陆夫人却摇摇头:“再坐一会儿吧!” 宁七音并不关心周遭发生的事,她轻轻闭着双眼,回忆起那时候和陆景朝在山寺中的情形。 将那时的细节一一在心中过了一遍,她才向佛祖默默祷告,祈求佛祖能保佑陆景朝平安归来,一生顺遂。 又坐了一会子,吴氏再劝陆夫人回房,陆夫人自觉双腿发麻,顺势便应了,让人搀了回去。 好像陆夫人离开之后,余下的几个人便自在了许多,小声商量了几句是不是可以走了,便打算结伴离开。 吴氏见宁七音在一旁一直不曾吱声,便又向宁七音道:“弟妹,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回房吧!” 宁七音轻轻睁开双眼:“嫂嫂们先回房吧,我再坐片刻。” 吴氏撑着双膝站起来,拍了拍宁七音的肩:“累了就回去!” 待到众人都离去了,大殿中只剩前方几个敲木鱼诵经的小沙弥。 宁七音仰起头,看着大殿之上金光闪闪的大佛,大佛闭眸拈指,脸上的神情像是带着笑,又像带着对众生的怜悯。 从大殿出来,夜色渐浓,山风吹过总会让宁七音想到和陆景朝在一起的那次。 “坠儿。”宁七音轻轻唤了一声丫鬟。 坠儿忙上前一步:“姑娘。” 宁七音看了一眼周遭,夜色中的寺院庄重静谧着,像是沉默了千年一般。 她向坠儿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才转身用正常的声音道:“我先在大殿等着,你把披风拿来我们再回去。” 坠儿应了一声便匆匆往禅房去了,宁七音则跨进大殿,就在门口向外望着夜色中的千年古树。那古树在夜风中发出沙沙沙沙的声音,就像佛音一样让人心中安静平稳。 等了一会儿,坠儿便拿着宁七音的披风匆匆回来,一面为宁七音披上一面轻声道:“姑娘快回房歇着吧!” 主仆二人回到房前,宁七音果见门口挂的那只梵铃不见了,当下笑了,径自推门进了禅房。 ☆、第 125 章 第125章是谁偷奸? 主仆二人回到房前, 宁七音果见门口挂的那只梵铃不见了,当下也是笑了,便径自推门进了禅房。 坠儿伺候宁七音梳洗更衣时, 宁七音又向坠儿轻声问道:“没被人看到吧?” 坠儿摇摇头,也压低了声音:“我瞧着各屋都吹了灯,想是都睡下了,也没发出声响, 应该是无人发现。” 宁七音点点头:“你也回房去吧!” 坠儿没动:“今晚我还是陪着姑娘吧!” 宁七音知道丫鬟是有些不放心, 只是这房中只有一张不大的禅床:“也许是咱们多心了也说不定。” 坠儿扶着宁七音在禅床躺下:“我就在桌上趴着睡,有什么事也好照应着姑娘。” 宁七音想了想,便也不再坚持,任坠儿吹了灯趴在桌上歇着了。 有坠儿在房中, 宁七音便放心入睡了。她总觉得房前的那只梵铃不寻常, 因此便让坠儿借着回来拿披风的由头,悄悄将梵铃换到了宁玲珑门前。 到了半夜, 宁七音睡得正沉,忽听得外面有动静,还没来得及反应, 便见坠儿一下从桌边站起身来:“姑娘!” 宁七音听她声音慌张, 便沉声道:“我没事。” 坠儿好像长舒了一口气, 又闻两旁的禅房好像都有人起来大声问发生了什么事,她便也将房中的蜡烛点上:“姑娘要去看看吗?” 宁七音坐起身:“当然要!” 正穿着衣服, 宁七音便听院子里吴氏惊呼一声:“你是什么人?” 坠儿听了不住地后怕:“这是有歹人了?” 宁七音这边才开门,便见各房都擎着灯烛在宁玲珑房门口围着, 陆夫人还向吴氏低声斥了一句:“你嚷嚷什么?” 但是这话到底说得晚了,已经有陆国公府的家丁进到院子里来,甚至有人还拿了根木棒。 宁七音第一次安排陆国公府的女眷们出门, 各处都想得极为细致又 分卷阅读241 小心,挑的几名家丁有伶俐的有孔武有力的,就是为了应付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宁七音也走到了宁玲珑房门口,却见一个男人正低着头想要逃出来,夫人们不敢上前阻拦,竟被他几步跑到了院子里。 家丁们便忙上前去捉,那男人还挨了一棍子,竟是一声不哼的,爬上墙头就翻出去了。 有家丁跑出去追,吴氏不由回过头向宁玲珑问道:“方才那男人是谁?” 宁玲珑一脸惊慌,她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跑到自己房里来,先前搞出动静又听到人们都赶过来时,她连外衣都忘了披,如今吴氏问起来,她才抓过外衣胡乱披到了身上下床来。 四房郑氏也疑惑道:“看那人不言不语的,倒像是与你认识一般。” 宁玲珑慌乱中向周氏看了一眼,周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宁七音心中了然,便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不发一言。 宁玲珑向着陆夫人跪下去:“夫人明鉴,我与那人不认识,也不知道他怎么会闯进房来。” 吴氏听着不像话,也向宁玲珑责难道:“这边是咱们家包下的禅院,外面守着家丁,他要不是与你相识,又如何进得来?” “况且这一排禅房多少间?他怎么偏偏就闯进了你房里?” 宁七音眸光轻转,落到了吴氏身上。不想吴氏看起来只会家长里短似的,遇到事情也是个头脑清楚的。 宁七音垂下双眸,自嘲似的轻笑一声,陆国公府的夫人们个个都不简单,倒是她把人给看轻了。 宁玲珑一听吴氏的问话,下意识地就想往周氏那边看,只是眼神还没过去就硬生生转向了吴氏:“三夫人这么想,倒不如杀了我了!” 说完,宁玲珑就流下眼泪来,才要嚎啕却被陆夫人一声怒斥憋了回去。 “闭嘴!”陆夫人气极,“你还嫌不够丢人要把全寺院的人都喊来吗?” 宁玲珑硬生生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向陆夫人膝行几步,拉住陆夫人的衣襟道:“夫人信我!我真的与那人不相识,我是清白的!” 陆夫人这些年见过多少事,又岂会因为宁玲珑的几滴泪就信了她?况且方才吴氏说的话,陆夫人也想到了,但眼下想的还是把这件事瞒下来。 “你如今大着肚子,谅你也不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来。”陆夫人有意给宁玲珑一个台阶下,“你先起身吧,仔细腹中的孩子。” 说完,陆夫人又向众人道:“今晚发生的事,大家以后都不要提了,传出去会伤了咱们陆家的脸面。” 众人自然点头称是,就连吴氏也反应过来似的,皱着眉道:“侄媳怀孕到了这个月份,又是来寺里给孩子祈福的,不可能做别的傻事。想是一个小毛贼,随意挑了个房间下手,竟挑中了她的。” 宁玲珑方才听陆夫人说不提这事,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只顾擦眼泪了竟没听吴氏说的什么。 还是周氏开了口:“三弟妹说的有理!” “大嫂!”周氏又转向陆夫人,“还是快将大夫请过来,给侄媳把个脉,快看看侄媳是否受了惊吓动了胎气。” 吴氏连忙点头:“孩子要紧!孩子要紧!孩子可万万不能出事!” 陆夫人脸色不大好看,虽然她是有意将这事瞒过去,可心中到底起了疑。怎么会那么巧那毛贼就闯到了宁玲珑的房里,看那男人的样子,分明就是依约前来的。 陆夫人让身边的人去请大夫,又吩咐人扶宁玲珑回房去,自己则看着宁玲珑的背影沉思起来,宁玲珑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她的孙子? 宁七音向宁玲珑房门窗户上细细看过去,却不见那梵铃的踪影,想是方才有人趁乱摘下去了。 她回头去看周氏,却见周氏正向陆夫人道:“大嫂,我先回房了,我这里还有些事。” 陆夫人点头应了一声,周氏转身便走,一只手却将另一侧袖袋中的东西又往里塞了塞。 “二嫂!”宁七音上前,抓住周氏袖袋中有东西的那侧胳膊,还轻摇了一下,“我们一起走。” 周氏静静地看着宁七音,一双木然眼睛没有情绪似的,在昏暗灯光下竟有几丝可怖。 宁七音直视着那双眼睛,却笑得温柔娴静,她眼神本就清澈动人,这样微笑起来便更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不过周氏却有了一种隐隐不好的感觉,她觉得宁七音的不谙世事中,仿佛存着一种笃定。 “好。”沉默过后,周氏总算应了一声,却仍是木然着。 ☆、第 126 章 第126章真相大白 一直回到房中, 坠儿将门拴上,回头拍了拍心口,然后向宁七音低声道:“姑娘, 你说跟那梵铃有没有关系?” “可能吧!”宁七音由坠儿伺候着脱去外衣和鞋子,然后又躺在了禅床上。 坠儿再次走到桌边吹了灯趴下:“方才我看那梵铃没有了,姑娘看见了吗?” 宁七 分卷阅读242 音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坠儿又自语道:“也不知道是被谁拿去了, 过去的时候, 我第一反应是先看梵铃,那时候明明还在的。” 宁七音的眼睛已经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她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方才摇周氏胳膊那一下, 她听到了一声叮当响, 清脆却短促,像是被人扼住了梵铃的咽喉一般。 宁七音确认自己嫁到陆国公府之后并未得罪过周氏, 也不觉得自己妨碍了周氏的什么利益。回忆上辈子,周氏更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在陆国公府从来不争不抢的。 那这辈子周氏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做? 宁七音百思不得其解, 又怀疑周氏是被宁玲珑拿住了什么把柄, 因此被逼迫着害人。 可周氏虽然看起来不声不响不爱出头, 但宁七音觉得她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人。 就这么胡乱想着,宁七音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晨钟敲响时宁七音勉强抵抗着困意起床,走到大殿祈福时, 果然见各位妯娌也都青着眼圈,明显没有睡足的样子。 吴氏更是有些不满,咕咕哝哝地嫌前一晚宁玲珑惹事, 明明可以好好睡一觉再起来清修,却半宿都没睡着。 宁七音便笑着劝慰她,说祈福过后便回府,路上还可以歇上一歇。 吴氏看着宁七音感叹:“难为你处处想的周全,虽然昨日那人没捉住,可后来有家丁守在院子里,我也敢放心睡了。” 四五房的两位也凑过来悄悄说话,她们先前对宁七音很是嫉妒,嫉妒宁七音受老夫人偏爱,嫉妒她年纪轻轻就能掌家。 可这段时日看下来,宁七音打理府中事务很有一套,任劳任怨不说,和她一同出来也不见她有丝毫娇气。 尤其昨晚宁玲珑出了那么一档子事,相较之下她们更觉得宁七音知书达礼端庄大气,觉得只有宁七音这样真正的公府姑娘,才能在乡下生活多年仍不失贵女本色。 众人一同祈过福,又添了不少香油钱,这才要离去了。 寺庙中的方丈与陆家相熟,这次来又捐了那么多香油钱,少不得要多送几步。 宁七音回首让老方丈留步,方丈却向宁七音面上看了一眼,然后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老僧这两日瞧着夫人印堂不够通明,还请夫人多加留意。”那方丈像是给了宁七音一句忠告。 宁七音诚心向方丈请教道:“还请大师明示。” 众人已经开始各自上车,那方丈便向宁七音直言道:“夫人身边的小人作祟倒是无妨,夫人身正心正,小人自然不会得逞。” “只是,”老方丈向远山望去,“夫人近日怕是会‘忽见陌头杨柳色’。” 宁七音还来不及细思方丈的意思,便见那方丈转回身向山门走去:“夫人也不必担心,终究会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 吴氏上了车不见马车行进,便从车窗探出头来:“弟妹,走了!” 宁七音忙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那方丈的背影,然后才上马车回城去了。 路上宁七音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路,陆景朝定制的这辆马车乘坐起来非常舒服,躺着歇息也比别的马车舒适。 宁七音总觉得自己梦到了陆景朝,却看不清他的脸,也不记得梦中的情节,最后只依稀记得他说:“别担心,等我!” 这个梦让宁七音心里觉得不舒服,她忽然记起方丈那几句有深意的话。如果方丈说身边的小人不用放在心上,那让人挂怀的岂不就是远在天边的陆景朝? 她又想起此番祈福的起因,也是老太太梦到了陆景朝不大好,如今又与方丈的谶语不谋而合,越发让宁七音心中不安起来。 只是回到府中,宁七音还需撑起家来,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想陆景朝。好在有消息传回朝中,说陆将军大胜敌军,将敌军逼得后退几十里,正打算再攻一城,用计谋将敌将一举拿下。 这个消息让陆家很是振奋,尤其是陆老夫人,说是祈福管用了,口中不住地念佛。 唯有宁七音,虽然面上与众人一同笑着,心中却仍是担忧不已。 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并未说陆景朝的那场胜仗是哪一日打的,这样便只能靠推算了。消息从边关传到京城,便是八百里加急也须得五六日的工夫,况这打了胜仗的消息也不大可能用八百里加急。 所谓八百里加急,其实一日能到五百里就很了不起了。若是不急的消息,能保证每日一二百里便是送信的驿使们恪尽职守了。 这么算起来,这胜仗差不多是半个月之前打的。那这半个月发生了什么?陆景朝一举拿下的那个计谋,是不是成了? 宁七音在心中盘算着,若是陆景朝谋划的第二仗已经打胜甚至回朝,那消息要何时能传回来。 只是面上她却不显,只是每日打理府中事务,甚至亲自为陆老夫人炖东西吃,大门也不出一步的。 莫说陆老夫人对宁七音颇为赞赏,就连城中其他有了儿媳的贵 分卷阅读243 妇人,也常常拿宁七音当榜样说与自己儿媳听。 宁玲珑从寺院回家后独自生了一场气,她想要去找周氏说说那一日的事,谁知周氏竟来了个闭门谢客。 宁玲珑越想越觉得不公,明明的两个人一起谋划的事,最后她反被泼了一身脏水。 虽然周氏曾对她说,周氏这样在暗对她们所有的计划都有利,可万一哪天事发,那么最后受到惩罚的很可能只有宁玲珑一人。 这么想着,宁玲珑便对与周氏的合作起了二心。她原本是觉得自己拉拢了一个人和自己站在一条线上,觉得周氏是为自己所用的。可如今看来,她分明是为周氏所用了。 宁玲珑觉得肚中的胎儿踢了她一脚,为她心中带来片刻的柔软。她将手抚在孩子踢过的地方,暗暗决心要留个心眼,也拿住周氏的把柄。 陆见洺从外面回来,见宁玲珑摸着肚子发呆,不由问了一句:“从寺里回来你就不高兴,怎么了?” 宁玲珑回过神,看着陆见洺计上心来。 “刚才孩子踢我呢!你过来摸一下!”宁玲珑并不接陆见洺的话茬,只是笑着向陆见洺招呼。 陆见洺果然笑着走过来:“你老说他踢你,可我一次也没摸到过。” 说完,陆见洺在宁玲珑身旁坐下来,一只手覆在宁玲珑的腹部。 宁玲珑笑着拿着他的手移了一下:“方才是这里动了。” 然后她顺手从桌上拈了一块蜜饯放入口中,宁玲珑最近发现她有时候吃甜的,孩子就会动起来。 陆见洺的手覆在宁玲珑隆起的腹部,忽然就觉得有什么拱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动了!”陆见洺又惊又喜,他知道宁玲珑腹中有个孩子,可对这个孩子他毫无概念,直到方才感受到那一下胎动,他才真真切切地觉得自己要当爹了。 宁玲珑看着陆见洺笑:“看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陆见洺也不恼,只顾着笑:“他的力气还挺大,猛地就给了我一下。” 宁玲珑双手环住肚子捧着,低头看着腹部笑:“这么大的力气,一定是个儿子!” 宁玲珑难得流露出一些要当娘的样子,看向肚子的眼神也不觉温柔起来。 陆见洺看到宁玲珑的这一面,心中满是感动的:“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好好把他养大,到时候咱们给他请最好的先生,让三叔教他功夫,他一定会长成燕京城最优秀的人!” 宁玲珑抬头看着陆见洺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却是苦涩而勉强。 她只是一个妾,以后陆夫人肯定会做主为陆见洺娶妻,一个妾生的孩子,不管优秀与否都是痛苦的。 不优秀,别人会说到底是妾生的,上不得台面;若是优秀,别人也只会说可惜是个妾生的,不然会有更大的作为。 而她之所以会沦落成妾,全都是因为宁七音! 陆见洺看宁玲珑笑里似有深意,不由关心问起来。 宁玲珑想着自己的命苦就红了眼圈:“如今这肚子里的孩子一日大似一日,我却不怎么吃得下,大夫说是孩子顶住了胃口,若是寻常吃食吃不下,就在进补上注意一下,毕竟孩子还得长呢!” 宁玲珑拿帕子擦去才滚下来的泪珠:“我想着为了孩子多少吃点好的,就让人去找六夫人,想讨些血燕窝来,谁知她竟不给!” 宁玲珑低头用帕子蒙住眼睛,哽咽道:“想是我地位卑微,不配吃那血燕。我倒还好,只是想到这孩子还未出生就被这样对待……” 宁玲珑话也没说完,索性痛哭起来,倒把陆见洺心疼得紧。 他一面轻抚着宁玲珑的背一面安慰她:“你不要伤心,人家说‘母子连心’,你这样痛哭,再吓到肚里的孩子动了胎气!” 宁玲珑擦擦泪,扑到陆见洺怀里抽抽噎噎的:“见洺哥哥,我也不想哭,就是想到这孩子的命就心疼……” 陆见洺又是心疼又是气愤:“以我陆家的家业,区区几两血燕还吃不起不成?她凭什么把持着不给?你莫哭,我这就找老祖宗问问去!” ☆、第 127 章 第127章出事了? 陆见洺说完拍了拍宁玲珑的背, 就放开她气冲冲地出门去了。 宁玲珑擦了擦眼泪,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突然红着眼睛笑了一下。 她发现自己最近很容易掉眼泪, 只要有点不顺心就能哭出来,既然陆见洺是个耳朵软心也软的,这眼泪或许比跟他吵架要好用些。 陆见洺冲到老夫人房里,虽然气愤不已倒也没忘了礼节, 毕恭毕敬地先向老太太行了一礼。 才直起身要说话, 便见宁七音也在一旁坐着。 陆见洺愣了一下,到底又转过身向宁七音见礼:“六婶。” 宁七音点点头,没有说话。看陆见洺那副样子,想来又是受了什么人鼓动了。 陆老夫人显然也看出这个孙子来的时候是带着气的, 如今见他将礼都行到了, 便 分卷阅读244 开口问道:“你急匆匆地往我这里来,是有什么事?” 陆见洺顿了一下, 他原本是想来祖母这里告宁七音一状,却没想到宁七音本尊就在这里,让他一时倒不知怎么说了。 但是当他想到泪眼婆娑的宁玲珑, 他很快就有了底气。 “六婶, ”陆见洺向宁七音发问, “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不给玲珑吃血燕?” “莫说玲珑肚里如今有我的孩子, 便是没有那个孩子,我房里的人想吃口血燕就那么难?” 虽然口中喊着“六婶”, 陆见洺的话却是声声质问,好像宁七音不是他的长辈,而是犯了错的下人一般。 陆老夫人瞬间就沉下了脸, 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见宁七音向她一笑示意她不用说话。 “去把宋婆子叫来!”宁七音向门口的丫鬟吩咐,声音淡淡的,好像方才被质问的不是她一般。 陆见洺看宁七音不正面答他,更觉是因为宁七音心虚,不由冷哼一声:“难道六婶这个掌家主母做事,还要一个下人背锅不成?” 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呵斥他一声:“你说的什么话!” 陆见洺不服:“难道祖母就这么袒护她?她这么对家里人,祖母就不闻不问?” 宁七音看陆见洺逼着陆老夫人表态,不由向陆见洺开口道:“你也稍安勿躁,待会儿等婆子来了,先把事情搞清楚,是打是罚到时候老太太心中自有定论。” 陆见洺冷哼了一声,梗着脖子扭过头再不看宁七音。 那宋婆子很快赶到川集堂来,一一向屋里的主子们行了礼,便安分地立在那里等吩咐,看着倒是个精明干练的。 “叫你过来,是想问个事。”宁七音向那宋婆子开口道,“许姨娘让人去要血燕,怎么没给呢?” 宋婆子诧异地看了宁七音一眼,然后才开口回道:“夫人忘了吗?哪里是不给,是没了呀!许姨娘去要的时候,家里只剩普通燕窝了。” 陆见洺脸上便有些挂不住:“那你们就不知道她是有身子的人,在血燕没吃完的时候给她送去吗?” 陆老夫人黑着一张脸,看这个孙子为他那姨娘讨血燕。 宋婆子闻言便转向陆见洺:“少爷,您不知道,那血燕本来就不多。前些日子下了几日雨,眼见着那好东西就要受潮,六夫人便吩咐我们按各房的份例给分了。” “原说分完之后再采买的,京城这些日子竟断了货,一直没能买到。” 宋婆子的话说完,宁七音便让她下去了。 “那血燕是我不给,还是没有,这下你知道怎么回事了?”宁七音向陆见洺问了一句。 陆见洺便有些惭愧,他不吃燕窝那些东西,也不知道前些日子房里已经分过了。 宁七音淡淡一笑:“我房里的倒还没吃完,若是许姨娘喜欢,让她去找我拿吧!” “不给她!”陆老夫人将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不过怀了个孩子,就要东要西的,难道吃普通燕窝就委屈她了?” “老一辈年轻那会儿,吃粗粮野菜也照样生孩子,生的孩子也照样加官进爵,她怎么就比别人高贵了,还非得吃血燕?” 陆老夫人似乎气得不轻,又拿拐杖指着陆见洺道:“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没主意的,被人挑拨几句就要生气,就要出头!你堂堂陆国公府的大少爷,怎么能听一个姨娘的耳旁风?” “你看看你方才进屋时那个样子,你想想你方才跟你六婶说话时的态度,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混账孙子!” 陆老夫人就这么将陆见洺责骂了一通,直骂得他抬不起头来,又向宁七音再三道歉,最后才灰溜溜地退出去。 宁七音上前帮陆老夫人顺乐顺气:“这都是小事,不值得您动气。” 陆老夫人想说这不是小事,想到宁玲珑到底是宁国公府出来的,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再没说什么。 老太太对宁玲珑很是不满,她觉得有这样一个人在陆见洺身边是一件坏事。陆见洺那种性子的人,必定得有一位端庄贤淑知书达理的妻子才会好。 原想着陆见洺心性未定,宁玲珑又还没将孩子生下来,谈陆见洺娶妻的事多少有些不妥,如今看来,老太太想要跟陆夫人好好打算一下了。 只是这事还没来得及提,边关就又有消息传回来了。 宁七音那一日听管事的回话,照例又是最后一个到川集堂请安的,只是先前请过安的那些妯娌们都没离开,甚至连陆家的男子也都在场,各个神色凝重的。 宁七音进门时本来脸上还有丝笑意,一下子身处愁云惨淡之中,那丝笑意便不觉消失了。 她向堂上望去,竟见陆老夫人红着眼圈,心中登时一沉,也不敢去猜发生了什么事。 宁七音缓缓上前几步,正要行礼,陆老夫人先开了口:“七音,你先不必请安,我们有事要告诉你。” 宁七音才要屈下去的膝又直立起来,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莫名不想听陆老夫人要说的事,恨不能转身逃出去 分卷阅读245 。 “老太太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宁七音故作轻松,她故意忽略老太太是有事告诉她,而不是有事吩咐她。 宁七音便是嫁了人掌了家,如今也不过十几岁,平日里言行举止再怎么端庄持重,也会偶尔流露出姑娘家的天真烂漫。 尤其是方才她淡淡一笑,像是诸事不知一般,直看得老夫人心中一酸,不由撇过头去,不忍再看。 “老大家的,”陆老夫人眼中含泪向陆夫人道,“你跟七音说。” “我?”陆夫人犹豫了一下,也是红着眼圈的样子,她看了看宁七音,觉得实在开不了口。 吴氏正在陆夫人对面,也在低头偷偷抹泪,陆夫人又将这活计传了下去:“三弟妹,你跟六弟妹说吧!” 吴氏算是陆家这几个夫人中最爱说话的,只是如今她也不愿开口,抬头向陆夫人道:“大嫂,母亲明明让你说的。” 她们越是推辞,宁七音的一颗心就越是揪着,想是被什么揉搓着,拧着劲儿的疼。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开口了。 ☆、第 128 章 第128章一个巴掌甩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开口了。 “不如就由我来说吧!”周氏神情冷漠,直直地看向宁七音。 陆夫人和吴氏显然都有些意外,周氏是陆家最寡言少语的一个, 能说一个字就绝不用两个字,能点头摇头就绝不开口,今日竟然主动要向宁七音说起事情原委来了。 陆老夫人擦了擦眼睛,向周氏点头道:“那你就慢慢跟七音说吧!” 周氏向老夫人点点头, 然后看向宁七音道:“六兄弟死了。” 她那语气, 就像说外面天气不错一样寻常。 宁七音惯常白里透红的一张脸,霎时就褪尽了血色,苍白犹如秋霜。 陆老夫人忙向周氏呵斥一句:“你胡说什么!” 她明明嘱咐周氏慢慢说,就是想让她委婉一点说出来, 别吓到宁七音。谁知这个儿媳不说话是不说话, 一说话能气死人。 吴氏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宁七音:“二嫂不会说话,弟妹别往心里去, 你还是听我给你细说。” 说着,吴氏扶着宁七音到一旁坐下,又唤人端茶上来。 宁七音并不去接茶, 她不过勉强撑着还能思考, 身体却不大听使唤了, 胳膊似乎有千斤重,怕是接过茶也会摔在地上。 “三嫂, ”宁七音勉强扯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我不吃茶, 你就直说吧!”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可还是觉得声音发飘。 吴氏一见她这样,眼圈又红了:“好妹妹, 你别急,这事还不一定呢!” 然后吴氏便将自己知道的说与宁七音听,原来是边关有消息传到朝中去,陆家又从朝里听来的。 说是陆景朝带兵与敌人进行了一场恶战,待到敌军溃败逃走之后,众位将士却找不到陆景朝了。寻了三日仍是下落不明,他们这才往朝里递了消息来。 “我觉得,六兄弟一定还活着,他福大命大,咱们虽然得了这个坏消息,说不定那好消息正在路上等着呢!”吴氏向宁七音劝慰着,拉着她的手轻拍了几下。 宁七音木然地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老夫人见状却忍不住哭起来,她最偏疼小儿子,这小儿媳又这样年轻,她原本还想着今年媳妇进门,明年再添个孙子孙女的,不想竟落得今日这个局面。 陆夫人和四房五房的两位夫人,一见老夫人克制不住,便忙上前劝慰,却也都忍不住纷纷哭起来。 陆清雅一直在宁七音身后站着落泪,她扶着宁七音的肩不敢开口,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嚎啕大哭。 宁七音双手握住那官帽椅的扶手,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直握的手指关节发白,眼中却空空的,一滴泪也没有。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呼了出来。她看了看被众儿媳围着哭的陆老夫人,用力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宁玲珑在门口处幸灾乐祸地看着宁七音,真是老天有眼,宁七音从进了陆家就作威作福的,靠的什么?还不是那个什么将军男人? 如今那个男人没了,宁七音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宁玲珑心里美滋滋地想,她宁玲珑的好日子这才要来了! 宁七音站起身,又稳了稳心神,这才一步一步向陆老夫人走去。 众人见她如此,一时倒忘了哭,不觉都盯着她看。 宁七音觉得脚下虚浮,可在外人看起来却步步生莲一般不见丝毫慌乱不稳,况她脸上隐约有笑意似的,却不像是才听闻了噩耗的人。倒像是刚刚下凡的仙女,要到众人面前报喜了。 宁七音走到老夫人跟前,拿了自己帕子帮老太太擦泪:“母亲莫要伤心,如今并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回来,景朝必定还活着。况且上次战报不是说了?他想用计再攻一城,说不定这是 分卷阅读246 他的计谋呢!” 陆老夫人果然止了泪:“当真?” 宁七音笑了笑,半蹲下身子来,仰望着老夫人:“老太太,你回想一下,景朝这些年,何曾做过没把握的事?何曾做过让人担心的事?” 其实宁七音也不知道从前的陆景朝什么样,可是在她身边的陆景朝,从来都是踏实可靠,怎么可能落得遍寻不见? 陆老夫人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这么多年来,这个小儿子除了在娶亲这件事上让她操心,其他的事再没让她费过心的。 “算起来,景朝出事就在我做梦的那几日。”陆老夫人回忆着,“好在我马上就让你们去祈福了对不对?佛祖一定会保佑他的!” 看老夫人已经不像先前那样伤心,宁七音又笑道:“老夫人说的对!如今寻不到他,必然是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在哪里,咱们就照样过咱们的日子,只管等着就是了!” 老夫人是陆景朝的母亲,宁七音要替他尽孝,怎么可能看老太太伤心欲绝地在这里哭泣? 可宁七音心中也知道,陆景朝生还的希望怕是极为渺茫了,那么多将士,寻了三日寻不见,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宁七音不过是拿话哄着老夫人,也哄着自己,只要那个确切的坏消息一天不到,她就还有一天的希望,哪能现在就倒下去呢? 陆老夫人听了宁七音的话,显然也选择了那丝希望,再度擦了擦眼泪坚定道:“七音说得没错,这是景朝的计谋,咱们就等着,景朝会回来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回来是活生生的人还是马革裹尸,就不知道了。 周氏唇边扬起一丝笑,这宁七音还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就让你再强撑几日,到时候死讯传来,看你如何。 宁玲珑悄悄走到了周氏身后,低声道:“二婶好手段。” 不管陆景朝死没死,周氏那毫不掩饰的一句话就能跟雷似的当场劈了宁七音。就算宁七音像个没事人一般,可宁玲珑相信宁七音已经肝肠寸断六神无主了。 周氏这次倒没躲着宁玲珑,她只是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我没用任何手段,这是他们那一房的报应!” 宁玲珑听周氏说话像是咬着牙根,倒不单单像是嫉妒宁七音才有的情绪,那种明晃晃的恨,像是陆景朝夫妇犯下了什么滔天大错一般。 只是宁玲珑眼下没功夫细想周氏的事,她看着宁七音若无其事地在老太太面前站起来,脸上没有半点泪痕,还带着掌家主母的威风,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虽然如此,宁玲珑还是忍不住想笑,她如今虽然是妾,可肚子里到底有个孩子,她这辈子再怎么样也有了依靠。 而宁七音就不同了,年纪轻轻成了寡妇,这辈子还不知道怎么难熬呢! 这么想着,宁玲珑就带着几分得意站了出来,还故作忧伤地拿着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六夫人真是命苦!若是像我一样,早早怀上孩子就好了。谁想到会有今天?六叔无后,六夫人却要做一辈子寡妇!” 宁七音本来正对着陆老夫人,听闻宁玲珑的话猛地转过身来,她三两步就走到宁玲珑面前,扬手就甩了一巴掌过去。 宁玲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她只觉得宁七音恶狠狠地看着自己,一阵风似的就到了自己面前,眨眼的工夫脸上就火辣辣的。 那声耳光太过响亮,倒把在场的众人唬了一跳,谁也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纤细柔弱的宁七音,竟有这样的气势。 “滚!”宁七音扬眉,对那宁玲珑斥道,声音冰冷至极,厌恶到了极点。 宁玲珑懵了,她不敢相信地看着宁七音,她,她竟然打自己?? ☆、第 129 章 第129章 他不会出事的 宁玲珑只觉被打的那侧耳中嗡嗡作响, 她捂住半边脸止不住地流泪:“你竟然打我?” 宁玲珑想不到宁七音有那么大的力气,她觉得掌心下的脸正在很快地肿起来,让她痛得眼泪直流。 “你们看到了?”宁玲珑指着宁七音向众人控诉, “她竟然打孕妇!” 话音才落,只听“啪”的一声,宁玲珑的另半张脸又挨了宁七音一掌。 “不会说人话,活该被掌嘴, 我管你是不是孕妇!”宁七音句句怒斥落地有声。 宁玲珑又捂住另半边脸, 难以置信地看着宁七音。 只见宁七音一双美目微微发红,圆睁着瞪向宁玲珑。 宁玲珑感觉那架势倒像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又如地狱的恶鬼,要向自己索命了。这样的宁七音让她心惊胆战, 她唯有向在场的众人求助。 只是她这么挨了两掌,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吴氏反而是走到了宁七音身边又扶着宁七音坐回去:“弟妹不要动气,身子要紧!” 陆老夫人恨道:“打得好!只是该让下人来教训, 没得脏了七音的手!” 宁玲珑觉得这家人都疯了,自己肚子里是 分卷阅读247 陆家的骨血,是那老太太的重孙子, 她竟然任由宁七音这个贱人打她重孙子的娘! 陆夫人虽然心疼宁玲珑肚子里的孩子, 可也觉得宁玲珑嘴巴未免太毒, 如今挨了两掌已经是占了便宜,倒不如快将她赶出去。 “你这时候想起哭来了?”陆夫人向宁玲珑气道, “知道自己肚子里有孩子,嘴巴上就积点德, 回去给我面壁思过去!没我的允许不许出房门半步!” 宁玲珑脸上无光,只双手捂着脸哭,脚下却不动一步。 “还不把姨娘带去面壁!” 陆夫人向两侧的丫鬟们呵斥一声, 便有两个上前搀着宁玲珑出去了。 宁七音双手掌心火辣辣的,方才打宁玲珑太过用力,只是当时太气竟没觉到疼。 陆老夫人又吩咐几个儿子各处打探着消息,不行派几个得力的家丁直接去边关,有陆家人亲自去寻,总比干等着要好。 就这么安排了一番,陆老夫人才向宁七音道:“这几日你好好在房中歇息一下,晨昏定省就免了,家里的事要是不愿意料理,就再让你大嫂帮几日。” 宁七音仍是故作坚强地笑:“不用,景朝走的时候我答应过他要照顾好老夫人和家里,我又没事,左右也是等着他,不如一切照旧。” 话是这么说,可从川集堂出来到还城苑的这段路,宁七音感觉自己完全就是靠一口气吊着走下来的。 待到迈进了还城苑的大门,宁七音只是吩咐了一声“关门”,就感觉再也撑不住了。 坠儿紧紧地搀扶住她:“姑娘!” 声音里不觉带了哭腔,越发趁得宁七音绝情似的一滴泪也不落了。 “今日谢客,”宁七音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你扶我回房小睡一会儿,除非是有陆景朝的消息,其他的事不必叫我!” 坠儿一面应着一面不住地流泪:“姑娘,你想哭就哭出来吧,这样忍着太辛苦了!” “哭什么!”宁七音向坠儿斥了一句,却是有气无力的。 坠儿忙用衣袖把眼泪拭去,然后扶着宁七音一直走到卧房躺下。 宁七音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任何事情,慢慢地她觉得自己像飘在云端一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宁七音几次意识清醒,却又逼着自己睡下去,她很想要梦到陆景朝,想要问问他好不好,在哪里。可断断续续地睡了半日,却连一个梦都没有。 醒来时已是午后,宁七音看着窗外发呆。外面的那个世界好像离她很遥远,她想起上辈子,想起上辈子的陆景朝。 那时候陆景朝戍守边关,中间因为进宫受赏回来过一次,还曾在一年过年的时候回来过一次,再后来直到上辈子的宁七音死去,都再没听过他的消息。 可以肯定的是,上辈子她死的时候,陆景朝一定是活着的。 这一辈子,会改变吗? 宁七音不敢去深想,她以为有上辈子的前车之鉴,这辈子她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却没想到在陆景朝失踪这件事上,她完全无能为力。 也不知怎么撑过了这第一日,第二日宁七音便打起精神料理起家务来。 家里老夫人心疼,也只有命人炖了补品给宁七音送去,还让人看着宁七音吃完才回去复命。 宁七音前一日水米未进,第二日一早也不过吃了几口清粥。老夫人的补品送过来时,她竟然还不觉得饿,却不得不吃了几口,好让老夫人房里的人回去交差。 才送走老夫人房里的人,陆清雅便来了,她陪着宁七音说了会子话,便说请了几位从前常见的姑娘公子来,等她们到了便去水榭那边烤肉吃。 宁七音笑着点点头:“去吧,待会儿我让人把水榭那边收拾出来,再给你们把炭火和烤架备好。” 陆清雅听她这么说不由扁了扁嘴:“什么是‘给你们’?说的好像你不打算去似的。” 陆清雅向宁七音耍赖:“我不管,谁不去你都不能不去,而且收拾水榭备炭火什么的也不用你吩咐,我已经让我院子里的人去做了,肉我也准备好了,不花公中一分钱。” 陆清雅拉住宁七音的胳膊:“今日是我做东,你可不能不去!” 宁七音笑得苍白而无力:“我就不去了,你们大多是未成亲的,还是你们在一起更开心些。” 陆清雅铁了心要让宁七音出门去:“你和我年纪差不多,少在这里托大,要是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以后也别说什么做姐妹了!” 宁七音被她逗得笑了一下:“你我早就做不成姐妹了!” “七音,”陆清雅突然郑重其事地喊了宁七音一声,“抛开你陆家媳妇的身份,我叫你一声‘七音’应该不过分吧?”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通透睿智的,”陆清雅继续向宁七音说道,“这次的事,我有预感,三叔一定会平安归来的。若是你成日这般磋磨自己,他回来看到一个憔悴的你,该有多伤心多自责!” 宁七音脸上的笑渐渐 分卷阅读248 消失,却垂下双眸不去看陆清雅。 陆清雅扶住宁七音的双肩轻摇了一下,示意宁七音看着她:“你信我,小时候三叔出去打仗,大人们逗我玩的时候,会问我想不想三叔,我就说不用想了,十天之内三叔就能回来,然后三叔果然就在八天头上回来了!” “这次我也有预感,三叔的好消息正在路上走着,用不了几日就能到了!” ☆、第 130 章 第130章你快回来 宁七音看着陆清雅, 挤出一个笑容来,难为陆清雅编造小时候的事骗自己,还不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让自己走出来? “好,”宁七音开口,“我跟你们去烤肉。” 陆清雅高兴地一下搂住宁七音的脖子:“这就对了!” 来陆家做客的都是往常各种宴会上常见的,未成亲的居多, 也有几个才成亲的女子, 坐在一旁互相倒苦水,说成亲之后出来一趟有多么不容易。 他们都知道了陆景朝的事,也都不约而同地闭口不谈,只是宁七音见他们在自己面前俱都小心翼翼的, 心中便觉无趣, 又不想扫了他们的兴,便去一旁帮着烤肉了。 却想起曾经和陆景朝一起烤虾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们二人还不熟悉,并肩在烤架前立着,宁七音心里总有些尴尬的。 后来陆景朝弄脏了手, 又让宁七音帮着挽衣袖, 二人鼻息相闻, 只觉空气中都是桂花的香气,甜蜜而馥郁。 宁七音想着从前, 唇边就不觉露出笑来,手中的肉忘了翻面, 升起烤糊了的浓烟来。 有人一把将烤糊的肉拿开,又往炭火中洒了一点水,那浓烟才不再继续滚出来。 “谢谢!”宁七音含着泪向来人道谢, 方才烟进了眼中,呛得浮上一层泪来。 却在看清那人时微愣了一下,然后才称呼道:“苏公子。” 正是苏南卿的哥哥,苏北君。 苏北君看到宁七音双眸湿润,心中一阵难受,却低下头去不忍再看。他将手中烤坏了的肉处理掉:“我看方才火苗升起来了,没伤到吧?” “没有。”宁七音摇头。 苏北君重新拿肉烤上:“要留心照顾好自己。” 宁七音听他语气中像是有莫名的情愫,才觉得心中不自在,便又见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不然陆将军该多难过。” 那点不自在因为苏北君的后半句而消散了,宁七音微微笑了笑:“谢苏公子提点。” 苏北君也笑了笑:“你称呼南卿一声大嫂,我是她的哥哥,你唤我一声哥哥不过分吧?” 宁七音笑了笑,没有说话,她觉得叫不出口。 苏北君倒也不在意,只是用扇子将青烟扇散了:“陆将军有勇有谋,他那一身功夫若说是第二,天下便无人敢认第一。有那样的功夫在身,难道还不能自保不成?” 今日的来客,同宁七音寒暄时无非说些最近天气如何,这园子里的树如何花如何,谁都不敢提陆景朝半个字,好像生怕触了宁七音的痛处。 可越是这样,宁七音心中越是难过,他们的表现,就好像陆景朝真的不在了,就好像宁七音自己真的成了寡妇一般。 可苏北君却不避讳这个,他真诚地跟宁七音分析他的判断,让宁七音觉得他是真的认为陆景朝一定会回来。 宁七音心中有感动,两世为人,她觉得自己多少能参透一些人心。曾经与苏北君第一次相见,他对自己的欣赏甚至爱慕显而易见。 如今他虽有怜惜,可还是坚定地相信陆景朝会平安,因为他知道什么对宁七音是最重要的。 宁七音感激地点头:“苏公子说的对!” 苏北君见她仍是称呼“苏公子”,便无奈地笑了。笑过之后,他又正色道:“我定下亲事来了,今年八月成亲,到时候和陆将军一起去喝喜酒。” 宁七音微微泛起泪来,却不是因为烟,她重重的点头:“好!” 苏北君再次笑起来:“一言为定!” 陆清雅向宁七音二人走过来:“苏公子,那边有位沈公子在找你!” 说着,陆清雅已来到二人面前,她方才瞧见苏北君和宁七音说话,倒见宁七音稍稍展颜,便忍不住好奇问道:“二位在聊什么?” 宁七音便向她如实道:“苏公子说八月成亲,让我和陆将军去喝喜酒。” 陆清雅一面点头一面想了一下:“离八月还有好几个月呢,我三叔肯定能去!” 苏北君笑着点头:“到时候也要请陆姑娘赏个面子!” 陆清雅豪爽地答着“一定”,然后便目送苏北君去水榭找那个沈公子了。 陆清雅将烤架上的肉翻了翻面:“这位苏公子人如其名,倒真是位君子。” 虽然陆清雅没说这句话的缘由,可宁七音也认同地点点头:“到底是南卿的哥哥,兄妹二人都是豁达大度的。” 陆清雅看宁七音不像先前那样沮丧,心中也 分卷阅读249 稍稍好受些,到底是多见些人多交际一下比较好。 送走了陆清雅的客人,宁七音才回还城苑歇了一会儿,陆夫人便带着几位妯娌一同前来了。 不过说些安慰的话,陆夫人说得比较得体,吴氏也是有感而发,四房五房的两位不时附和几句,周氏仍是一言不发。 宁七音觉得周氏肯定不愿前来,或者便是来也是来看她的笑话。前一日宁七音心中只顾着悲伤,今日想起周氏前一日的表现,才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只是如今她也不了解周氏的底细,便也只是承了几位妯娌的情,略聊了一会儿才打发了。 夜晚最是难熬,宁七音感觉灯烛一熄灭,耳力就变得灵敏起来,院里细微的声音也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些声音就像细到看不见的丝线,一条条一丝丝地绕在宁七音心上,看不到明显的伤口,却是细碎而绵延的疼痛。 她伸出一只手,向陆景朝惯常趟的那边摸过去,那里空荡而冰冷,叫她心里疼得没办法呼吸。 夜色让人脆弱,她不能想到与陆景朝有关的一切,只要想到一点点,眼泪就汹涌着翻滚上来。她不敢放任自己去哭,因为她知道她只要一不控制自己,眼泪就会流到天明…… 她掌着家,并不能每日闭门谢客,哭肿了双眼见人,只会落人谈资罢了。 宁七音拉起被子蒙住头,又用手背胡乱将泪水拭去,低声自语道:“你快回来,你到底去了哪里,你可不能丢下我……” 她重活一世并不容易,天大的缘分才嫁给他为妻,本以为可以太平过一辈子,谁曾想遇到这种事。 宁七音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夜半梦半醒的睡没睡着,听到院中有鸟鸣时就干脆起了来。 将府里的事料理完,去川集堂请安,出来便直接回了还城苑,还没来得及坐,老夫人房里便命人来请。 宁七音一听,一颗心像是提了起来:“老夫人可说过是因为什么事?” 她希望是陆景朝的消息,又怕是陆景朝的消息,等着那丫鬟答话的工夫,心焦得差点倒下去。 整个人甚至都觉得,喘气都变得艰难起来。 ☆、第 131 章 第131章他竟是那种人? “是夫人的娘家, 宁国公府的老爷和夫人来了!” “哦。”宁七音应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失落又失望。 赶到川集堂,老夫人正在夸孙氏教子有方, 大儿子如今中了进士,前途似锦云云。 宁七音才进屋去,孙氏便站起身来向宁七音紧走几步:“七音!” 她拉住宁七音的手,一下子泪汪汪的。 孙氏一向古板, 今日能做出拉手的举动, 还在陆老夫人面前流泪,已经是对宁七音上心为宁七音伤心的表现了。 宁国公却皱眉向孙氏道:“好好的,你这是做什么?” 孙氏也觉自己失态,忙低头将眼泪擦了, 向宁七音道:“今日无事, 我和你父亲想起你成亲后还没到亲家府上来过呢,就一起过来看看陆家老夫人, 也看看你了。” 陆老夫人自然知道宁家的用意,又说了两句话,便让宁七音带宁国公二人去还城苑了 到了还城苑, 孙氏又拉着宁七音的手流泪:“这几日让我儿受苦了, 连眼窝都陷下去了, 可想你这日子是怎么过的。” 宁七音不在孙氏身边上大,上辈子母女二人又是那般生分, 因此就算眼下孙氏情真意切地心疼她,她也始终觉得隔着心。 宁国公也长叹一声, 然后向宁七音道:“回家住几日吧,我们守着你也放心些。” 宁七音向宁国公笑了笑:“父母亲不必担心我,陆家一大摊子事呢, 我走不开。” 如果说陆景朝才离京的时候,宁七音还愿意回娘家散散心,现在她则是哪里也不想去了。 她就想守着陆国公府,守着还城苑。宁七音告诉自己,陆景朝会像这院子的名字,终究会回还燕京城的。 孙氏擦了擦泪,倒没顺着宁国公的话劝宁七音回去,只是说宁七音看着精神不大好,怕她积郁成疾,想偷偷带她出去看看大夫。 宁七音仍是摇头不肯,只说给老夫人请平安脉的大夫给她看过了,开了个疏郁理气的方子,正吃着呢。 这话却是半真半假,方子是真的有,药也抓了,只是宁七音偏偏让自己任性一回,不肯喝罢了。 于是孙氏只得又安慰了宁七音一回,说陆景朝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平安回来的,让宁七音放宽心些。她还带了许多补品过来,除此之外,还有一碟子看起来颇为寻常的牛乳杏仁饼。 孙氏将那碟点心放在桌上,脸上甚至还有不好意思似的:“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一个。” 宁七音并不太想吃东西,她这几日像是觉不到饿似的,每到用饭时不过强吃几口。可那是孙氏亲手做的,她无论如何也得给母亲这个面子。 宁七音在孙氏的注视 分卷阅读250 下拿起一块饼,咬下一小口,细细地咀嚼然后咽下去:“母亲做的很好吃。” 孙氏却猛地滚下泪来,忙转回头向着屋顶眨了眨眼睛,又拿帕子将眼泪擦去了。 宁七音再吃不下去,拿着那块杏仁饼正犹豫,便见孙氏又回过头来。 “你应该不记得了,把你放到乡下之前,我从家里带了几块牛乳杏仁饼出来。那时候你才由一个金枝玉叶般的姑娘被我们带到农户家里,你不喜欢吃农户家的饭菜,我就把杏仁饼给了你。” 孙氏边说边拭泪:“你没有吃够,哭闹着还要,我说……” “我说等母亲来接你的时候,一定给你带很多的牛乳杏仁饼……” 孙氏的眼泪汩汩而出,宁七音从未见过这样的孙氏,不由地被感染的眼眶潮湿。 “没想到你在乡下一待就是十几年,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了,怎么又摊上这样的事呢?”孙氏痛心地捶了捶心口,十分难过。 宁国公叹口气站起身来,背着手在房中踱了几步,然后回头道:“让你来安慰孩子,你倒自己哭起来,就不该带你过来!” 孙氏擦擦泪:“我心疼我这女儿怎么这么命苦!” “命苦什么?”宁国公斥了她一句,“朝里现在只是猜测,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过不了几天姑爷就回来了,你非得让七音跟着你难过?” 宁七音看着面前的父母,她相信这辈子他们都是关心她的。可她有时候不明白,既然这辈子孙氏会心疼她命苦,上辈子为什么不多给她一点点关爱? 还有上辈子当陆家少奶奶时,陆老夫人也不喜欢她,这辈子却偏疼得紧。到底是因为这辈子娘家给她在婆家长了脸面,还是婆家给她在娘家长了脸面? 送宁国公和孙氏离开的时候,孙氏又向宁七音道:“你大哥大嫂也说来看你,我想着你每日应付也乏,便让他们明日再来。你若是觉得烦闷,就留你大嫂住下,跟你做个伴儿。” 待到第二日,宁正锦夫妇果然结伴前来,宁七音自然要打起精神好好招待一番。 “大哥马上就要殿试了,何必非得走这一遭?”宁七音有些许歉意,心中又有些许温暖。 宁正锦便说要来妹妹这里散散心,又问起宁七音最近读书的事,不提陆景朝半个字,宁七音倒不会觉得谈话艰涩。 宁七音和宁正锦聊天时,偷偷和苏南卿眼神交流了一下,又悄悄用手指了指苏南卿的肚子,想问宁正锦知不知道苏南卿怀孕的事。 苏南卿轻轻摇头,示意宁七音不要说。 “七音每日料理这么大的陆国公府已经够累的了,你还过来考她的学问!”苏南卿向宁正锦嗔了一句,倒是让宁七音难得的笑了。 宁七音也想和苏南卿好好聊聊,便向宁正锦道:“大哥不如还是回家读书吧,大嫂就借我一日,明日我命人给你送回去!” 宁正锦摇着头站起来,一副失望的样子:“不想到了亲妹子家里,连顿饭都不给吃!” 苏南卿笑着赶他:“口中这么说,心里还指不定多高兴呢,没有我在身边念叨着,你总算能清净一日了!” 送走宁正锦,陆清雅得了消息也赶到还城苑来,拉着苏南卿就对宁七音道:“她今日住这里,我也要住!” 宁七音忙扶着苏南卿坐了:“不是我不给你住,只是我这大嫂肚子里有了叫我‘姑姑’的,你个好动的还是离我大嫂远些吧!” 陆清雅反应过来也是异常惊喜,三人围绕着孩子的事说笑了一回,倒让宁七音忘了片刻最近发生的事。 三人吃茶聊天,让人想起苏南卿和宁七音都未出嫁时,一时也是感慨万分。 陆清雅又嫌苏南卿住一日太短,邀她多住几日,三人好好在一起待几天。 苏南卿却叹了口气摇头:“本来公婆要接七音回去住的,想到家里的事便作罢了,我今日能躲得这一日清净很不错了,明日还是得回去的。” 宁七音听她话里似乎有事,便不由追问起来:“家里怎么了?” 苏南卿却反问:“昨日公婆没跟你说?” 宁七音摇头,前一日孙氏又是哭又是心疼,宁国公就一直叹气,二人都未说家中情况。如今瞧着苏南卿那神色,倒像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 苏南卿想了一下:“公婆肯定是不想你烦心。” “你倒是说说。”宁七音追着不放,她不记得上辈子宁国公府发生过什么事。 苏南卿下意识地看了看陆清雅,便又向宁七音道:“算了,反正这些事你早晚会知道,我便说与你听听。” 有别的事让宁七音分分心,不再为陆景朝难过也是好的。 却原来是夏若梅最近要闹分家,宁国公夫妇不胜其烦,已经快要同意了,下一步打算找几个德高望重的族人去主持见证。 宁七音不记得夏若梅上辈子闹过分家,怎么这辈子好端端的闹起这事来。 苏南卿便说起分家的缘由来,是宁正辉夫妇二人去宁国公面前说,说要为 分卷阅读251 宁正辉捐个盐运司知事的缺。 宁国公自然是高兴的,那宁正辉进了盐运司,后半辈子也算有着落了,不至于仅仅靠着家产过日子。可夏若梅张口就要十万两,说是这个价钱还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定的。宁国公便觉这十万两太多,有些犹豫。 夏若梅倒是不慌不忙的,说公婆舍不得也没什么,省得她娘家还得搭人情。 宁正辉却急得什么似的,几次三番地劝宁国公和孙氏出银子。 宁国公便说倒不是怕出这银子,只是怕不妥打了水漂,想要再托人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夏若梅还在一旁说风凉话,说可惜宁正辉不是她夏家的上门女婿,不然这十万两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拿出来了,惹得宁正辉对父母更加不满了。 宁国公确实是为宁正辉打算,便千方百计找了许多人打听盐运司怎么回事,那盐运使杜成又如何。 苏南卿说到杜成的时候,宁七音看了一眼陆清雅,陆清雅与宁七音对视一眼,又继续听苏南卿说。 其实在听到盐运司的时候,陆清雅心里已经有些微妙的感觉,再听到“杜成”二字,心里就越发有些怅然。 苏南卿并不知陆清雅和杜成的事,她只是说着这些日子鸡飞狗跳的宁国公府。 宁国公最后打听的结果是,盐运司确实有缺,但谁也不知道那个缺要怎么补,谁来补?至于杜成那个人,根本就是私行有亏,宁国公便不想通过这个杜成办事了。 宁七音又与陆清雅对视一眼,然后向苏南卿追问道:“那杜成是怎么个‘私行有亏’?” 苏南卿顿了一下,却是脸上一红:“那就不必细说了。” 宁七音才要说话,陆清雅却一把抓住苏南卿搭在桌上的胳膊:“南卿!” 陆清雅看了宁七音一眼,一咬牙向苏南卿道:“南卿,你还是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与那盐运使曾经见过几面,觉得那人还不错,曾经上过心的。后来虽然听了七音婶婶的与他断了,可我心里到底有些遗憾。若是你知道他到底怎么不好,还是告诉我吧!” 苏南卿吃了一惊,她不知道陆清雅还和杜成认识,如今陆清雅说得这样坦诚,她也唯有据实相告了。 苏南卿想了一下,然后向陆清雅招招手,二人朝一起凑了凑,苏南卿便低声道:“听说他常出城寻花问柳的,染了病去城外某个镇子上看病,被人撞见了。” 陆清雅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苏南卿又补充了一句:“人家说他去看的那个大夫,就是看那种脏病的。他平日里隐藏的好,谁也看不出来,就其中一次去抓药的时候被人看到了!” 宁七音倒是松了一口气,陆清雅这次能完全放下了。 陆清雅回过神来,满脸厌恶之情:“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 苏南卿点点头:“公公也是觉得这个人不是很靠得住,便劝小叔想别的法子。” 可宁正辉认定了宁国公舍不得给他出钱,若是宁正锦有这种好事,宁国公肯定家底都掏出来。 也不知夏若梅跟宁正辉怎么商议的,两个人也不说捐官的事了,就说要分家,各房分开单过,二房的银子怎么用谁也管不着。 宁国公和孙氏大气了一场,把宁正辉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倒让夏若梅抓住了把柄,说当爹妈的不心疼小儿子,她这个当媳妇的心疼,叉着腰在自家院里连骂了几日。 老太太再也气不过,亲自发话同意分家,分了之后任他们闹腾去。 宁七音像是听了一场热闹,不由冷笑了一声:“那个泼妇真是有本事。” 苏南卿拉住宁七音的手轻拍了两下:“你不用为家里的事分心,我倒是觉得分了家也不错。” 宁七音点点头,谁愿跟那种泼妇一个屋檐下搭伙呢? 谁知道苏南卿竟不是那个意思。 ☆、第 132 章 第132章团聚 苏南卿有些动情, 拉着宁七音正色道:“七音,你别嫌我说话不好听。我们大家都觉得陆将军会平安回来,可万一……” 苏南卿着重强调了一下:“我说‘万一’, 万一陆将军回不来,我和你大哥就是你后半辈子的依靠。你还年轻,以后在陆家的路不一定好走,我们分出来单过, 就能没有后顾之忧地照顾你了。” 宁七音喉头紧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清雅在一旁不高兴了。 “南卿把我们陆家想成什么人了?我们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家吗?莫说我三叔肯定能回来,就是真的应了什么破‘万一’,七音婶婶在陆家的路也是顺顺当当的!” 宁七音见状忙向二人道:“你们两个不用争, 你们的心意我都懂!” 说完, 她一手拉住一人:“有你们真好!” 如果上辈子也能有朋友在身边,她也许不会那样在宁玲珑面前凄惨离世吧? 苏南卿当晚住在了还城苑的客房, 宁七音亲自看着丫鬟帮苏南卿铺好了床,又扶苏南卿躺 分卷阅读252 下才打算离开。 “你陪我躺一下吧,左右我还睡不着。”苏南卿朝床榻里面挪了一下, 拍了拍空出来的地方。 宁七音果然笑着躺上去:“我要是睡着可就不走了!” 她实在是怕碰到苏南卿, 不然二人躺在榻上聊个半夜也是趣事一桩。 苏南卿也笑起来:“那敢情好!” 笑过之后有短暂的沉默, 宁七音突然开口问道:“大嫂,怀孕是什么感觉?” 苏南卿并没有马上回答, 她拉住宁七音的手,用力握了一握:“你要想知道, 等陆将军回来,你亲自怀一个!” 宁七音脸上一热,却也忍不住笑起来, 她侧过身子搂住苏南卿的胳膊:“我不想起来了,今晚和你睡吧!” 苏南卿看了看她,感觉她确实是平和的,便放心了许多:“好呀!我也舍不得你走呢!” 不过话是这么说,待到苏南卿入眠之后,宁七音还是起身回了自己房中。 她枯坐在房中,翻看着陆景朝送她的几本字帖,反复默念着那首相思诗词,思绪却不由地飘远了。 她羡慕苏南卿,夫君就在身边,腹中又孕育了二人的骨血。 蓦地,宁七音想起那一日从寺庙离开时,那方丈曾对她说过两句诗文。 第一句却是“忽见陌头杨柳色”,宁七音心中顿觉沉重,那句诗的下文是:悔教夫婿觅封侯。 难道说陆景朝真会有一劫?若是那方丈真的懂相术,有后来那句“柳暗花明又一村”在,陆景朝一定不会有什么不测的。 宁七音思忖着,怕是陆景朝会受伤,可终究他还是会回来的。 就这么一会儿信心满满一会儿患得患失的,宁七音也不知道自己胡思乱想了多久,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翌日清晨醒来,全身自然是又酸又累,坠儿在一旁一脸愧色:“本想唤您去床上睡,又想到姑娘这几日睡不好,万一把您叫醒了,您再睡不着了呢?就没舍得叫您。” 说着,坠儿便站到宁七音身后为她捏肩捶背。 宁七音觉得身上虽累,可精神却不错,竟觉得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大少奶奶醒了吗?”宁七音揉了揉发麻的双腿。 坠儿见状又蹲下为她捏腿:“铛儿守着呢!” 宁七音点点头:“你别忙了,先帮我梳洗了,我去看看她。” 才梳洗好,主仆二人正要向外走,便见苏南卿走了过来。 “不是说要和我一起睡,怎么半道又跑了?”苏南卿笑着做出兴师问罪的样子。 宁七音却不承认:“明明是你起得比我晚了,倒说我是半道跑了,就算是大嫂也不能这样冤枉我!” 二人都不当真,随意开着玩笑,心中都比前一日轻松了一些。 宁七音拉着苏南卿的手往花厅走:“昨日我吩咐小厨房,今早做些你爱吃的,咱们过去尝尝看他们做的怎么样。” 苏南卿一面跟着宁七音向外走一面问道:“要不要先带我去给老夫人请个安?” 宁七音摇头:“不用,待会儿有管事的来回话,等我把他们打发了才会过去。” 待到二人用过早饭,管事的们都已经立在西次间等着了,苏南卿笑着向宁七音轻声道:“倒比咱们家规矩还要大些。” 话音才落,便听有人跑进院子里来。宁七音便向苏南卿笑道:“你看,有时也没那么规矩!” 才说完,二人正笑着,便见一名小厮莽莽撞撞地闯进来,坠儿拦都没拦住。 “大胆!你……”坠儿忙护在宁七音面前向那小厮呵斥,便被那小厮的话打断了。 只见那小厮飞快地向宁七音行了一礼,那礼也不大规矩的,甚至在礼还没行完的时候就已经开口说话了! “六夫人!六爷有消息了!已经平了战乱,正回京呢!” 宁七音一把将挡在身前的坠儿拉到一旁:“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厮跑得满头大汗,却一脸激动喜色:“夫人,咱家六爷打了胜仗要回来了!” 宁七音只觉得自己的眼泪一下就冲了出来,陆景朝果然没事! 苏南卿忙拿帕子给宁七音擦眼泪:“这样的喜事,你哭什么呀?” 这句话被带着哭腔的苏南卿说的几乎不成句,说完之后也忍不住簌簌地落下泪来。 坠儿也又哭又笑的给宁七音擦泪,给苏南卿擦泪,想说点什么却哽咽着一个字也说不出。 屋里管事的也都热闹起来,感叹着太好了,齐齐向宁七音道喜,有几个心软的也低头抹了抹泪。 那小厮向宁七音催促道:“夫人,老太太那边还等着您呢,您快过去吧!” 宁七音点头,从坠儿手中接过帕子自己擦了擦眼睛:“坠儿,快快赏这位小兄弟!” 说完,宁七音便快步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身向坠儿笑道:“多叫几个人过来陪着大少奶奶,我去去就回来!” 宁七音只恨自己不 分卷阅读253 能飞起来,急匆匆走到川集堂,果然见满屋子人都喜上眉梢的,宁七音一颗心怦怦直跳,迈步走进房中向陆老夫人请安。 陆老夫人笑得一双眼眯了起来:“快坐!” 宁七音才坐下,几个妯娌就纷纷向她道喜,除了周氏。 宁七音又听众人向她细细说了一番陆景朝的事,偶尔眸光落在周氏那里,便见她只是盯着正前方的地砖,脸上的神情竟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宁七音心中发凉,她突然觉得这个周氏,不单单是针对她,更多的怕是针对陆景朝。可陆景朝年少时便投身军营,怎么会与这位嫂嫂有什么过节? 又坐了一会儿,聊了聊陆景朝回来如何庆祝的事,宁七音便说娘家大嫂还在等着,便回还城苑去了。 苏南卿正等得心焦,见宁七音回来忙问到底如何。 宁七音心里欢喜,也不急着说,先让丫鬟泡了好茶来,又让管事的们过一个时辰再来,这才跟苏南卿细细讲起她从川集堂听来的事。 原来当今大皇子数次向皇上请战,皇上便将皇子也派到了边关。只是对外却并未表明皇子的身份,一则怕皇子不听陆景朝调度;二则也怕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陆景朝失踪的那场仗,敌人也知道若是输了就彻底没戏了,陆景朝便遭到了他们的负隅顽抗。 陆景朝原本与大皇子并肩作战,后来却被敌人冲散了,待到陆景朝找到大皇子时,大皇子已经负了伤,又碰上有人向大皇子放冷箭,陆景朝便飞身上去替皇子挡了一箭。 好在二人都性命无忧,陆景朝却没有带着皇子回军营疗伤,而是趁乱躲到了山里。 陆景朝觉得那冷箭不同寻常,若是奔他而来倒还可以理解,毕竟他是主将。可那箭偏偏对准了皇子,背后的事就不得不深思了。 他们故意躲了几天,军营中的叛徒便以为他二人死了,不觉便露出了马脚,被陆景朝带人一举拿下,这才大胜归来。 苏南卿拍拍心口:“听着比戏文里还惊险,还好将军洪福齐天,我就说他是有勇有谋的!” 宁七音也心疼他到底为救人负了伤,可到底性命无虞,经历过那些难熬是日子,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而且陆景朝不但大胜归来,还因为救了大皇子立了大功,听说朝廷已经在说封赏的事了。 苏南卿再也待不住,站起身道:“这样的好消息,我要赶快回家说与正锦和公婆听!” 宁七音见她如此,便也不再挽留,又命人搬了许多适合孕妇进补的东西,堆上了马车。 送别了苏南卿,宁七音走到园子里站了站,大片的蔷薇开得正盛,看着那些怒放的花,宁七音心中舒畅,人也轻松起来。 没想到宁玲珑也到园子里散步,她一手扶着后腰慢慢走着,脸上的神情却很是不耐。 从她挨了宁七音两掌以后,陆夫人一直不许她怎么走动,今日陆府有喜,陆夫人高兴,这才不管她了。 宁玲珑看到宁七音时,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才带着冷笑继续向宁七音走过来:“没想到你们夫妇两个运气都这么好。”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宁七音睥睨而笑,“还是说,你非得挨几个耳光才能长记性?” 宁玲珑气得脸都涨红了,那一日当着陆国公府那么多人的面,宁七音甩了她两掌的事对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指着宁七音:“你不要太嚣张,我如今怀着老太太的重孙子,要是你碰我一个手指头,让我摔了,这后果你担不起!” “谁说她担不起?” ☆、第 133 章 第133章夫妻团聚 陆老夫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吓得宁玲珑差点一个站不稳摔在那里。 宁玲珑看陆老夫人被丫鬟们搀扶着走过来,精神焕发不说,方才那一句还说得中气十足, 可见小儿子平安的事让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宁七音向旁边让了一步,规规矩矩地向老夫人行礼。相较之下,宁玲珑那个礼就显得慌慌张张的。 老夫人厌恶地看了宁玲珑一眼:“你方才说谁担不起?” 宁玲珑岂会觉不出老夫人不喜欢她,可方才偏偏被老夫人听了去, 她还只得硬着头皮解释:“我是说, 我肚子里是老夫人您的重孙子,若是我不小心被伤到了,谁都担不起。” 老太太冷哼一声:“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倒想借着这个孩子在我陆家作威作福不成?” 宁玲珑惶恐的低下头:“不敢!” “不敢就最好!”老夫人向宁玲珑斥道, “今日我便告诉你, 我是盼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平安降生不假,可若是有一日你说伤着了孩子, 我不管是谁的缘故,先将你赶出我陆家的大门去!” 宁玲珑惊诧地抬起头,故意眼泪汪汪地看着陆老夫人:“老太太……” 声音中有无限委屈。 宁七音从旁笑了一声:“怎么?许姨娘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吗 分卷阅读254 ?老夫人是让你爱护自己呢!” 陆老夫人拉住宁七音的手:“你教她这么多做什么?她又不给你交束脩!” 宁七音掩唇而笑:“想不到母亲这般风趣!” 陆老夫人也笑起来, 拉着宁七音向前:“我请了个老裁缝过来, 咱们过去量几身衣服, 好迎接我那幺儿回来!” 宁七音跟着上前:“那我让人去搬些布过来供您挑选。” “不用!”陆老夫人豪气地一摆手,“我那里还有些, 这次用的全都由我来出,不动用你公中的那些!” 二人说笑着远去, 声音也渐渐听不真切,宁玲珑狠狠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里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还有深深的失望, 为什么陆景朝没有死?明明都受了伤找不到了,怎么最后又变成立了功?为什么宁七音的命那么好?老夫人喜欢她,夫人也喜欢她,所有人都帮着她,为什么? 直到宁七音和陆老夫人的身影都不见了,宁玲珑还五味杂陈的站在那里。 从前在宁国公府,她与宁七音是姐妹,有什么事还能旗鼓相当地争上一争。如今到了陆国公府,莫说她宁玲珑小了宁七音一辈,便是平辈,现在这个姨娘的身份也让她在宁七音面前矮了三分。 正想着要怎么才能扳倒宁七音,便听得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转头望过去却是周氏。 “二婶,”宁玲珑向周氏行了一礼,“去做什么?” 周氏声音冷淡:“老太太让过去做衣裳。” 宁玲珑叹息一声:“没想到他竟然没有死,我都偷偷让人去他那布庄问过了,看那布庄里存有多少白布,到时候够不够给他办丧事。” 周氏看向宁玲珑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蠢货”二字,却是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往后时日还长着,我就不信他们二人一直这么走运!”宁玲珑恶狠狠地看向还城苑的方向。 周氏显然不想再跟她交谈,抬脚便要前去。 “二嫂!”宁玲珑忙叫住她。 周氏停下,只用眼神问宁玲珑什么事。 宁玲珑笑了笑,竟隐约有几分不好意思:“老太太那边,有没有让我去做衣裳啊?” 兴许有小丫鬟去自己院里没找到她通报呢,宁玲珑心里想着。 周氏像听了个笑话似的,破天荒的露出笑容,只是那笑里满是嘲讽:“你觉得你是有资格去接陆大将军,还是有资格给陆将军摆庆功宴呢?” 说完,周氏又接连冷笑几声,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宁玲珑的一张脸简直涨成了茄子皮,被别人笑也就罢了,和她联手的周氏竟然也这么不加掩饰地看不起她,这简直让她想要发疯。 只是她再怎么发疯也无力阻挡陆景朝回京的脚步,其他人盼星星盼月亮感觉度日如年一般迎来了陆景朝进京那日,宁玲珑却觉得太快了,快到她几乎不能从陆景朝死了的那个梦里醒来。 宁七音一早就梳洗打扮好了,准备去城门口迎接陆景朝,阔别数日,中间又经历了那样撕心裂肺却不能为外人道的日子,谁也不知道她今日是怀着怎样激动欣喜的心情。 老夫人那一日为宁七音选了一匹涛水波纹绫,一身衣裙做下来柔软飘逸,穿在宁七音身上更是犹如仙女下凡一般。 宁七音和陆夫人、周氏,以及陆国公府的大哥二哥,一起等在城门外,望眼欲穿地顺着官道看向远方。 等待本就是煎熬,那空空的官道尽头更是让人心焦,开始众人还闲聊几句,后来都沉默下来,恨不能踮起脚看得更远些。直等了小半个时辰,最远处总算出现了移动的小黑点。 “来了,来了!”有人激动地喊起来。 宁七音心中欢喜,面上却只是微微一笑,她盯着迎面而来的队伍,看着那些小黑点由小变大,看着那一张张面孔由模糊到清晰。 最前方是帅旗,之后便是陆景朝和一位年轻人各自骑了一匹高头大马并肩前行。 宁七音用手搭在额上挡住阳光,努力想要看清陆景朝。 陆夫人碰了碰宁七音:“六弟旁边的是不是大皇子?看起来也一表人才的。” 宁七音的眼神只在陆景朝那里流连,便随口答道:“可能是吧!” 陆景朝一身戎装,在马背上坐得笔直,一如从前那般目光如炬,只是在看到宁七音的时候变得柔和起来。 宁七音心中的喜悦无法言喻,又混着心疼,陆景朝看起来黑了一些,那身戎装看起来也有些宽松了,想来是人瘦了不少。 大队的人马走过来,渐渐有些尘土飞扬,陆夫人拿帕子遮住口鼻,往后拉了一下宁七音。 此时陆景朝已走到了跟前,他勒住缰绳扬了扬手,整队人马便停住了。 陆景朝的大哥二哥迎上前去,陆景朝已经翻身下得马来。 一直到众人寒暄过后陆景朝要带兵进城的时候,宁七音也没能和他说上一句话。 陆景朝坐在马上,低头望向宁七音,这些时日的 分卷阅读255 刻骨相思,全都化作一池春水,他却只能用眼神去拥抱他。 宁七音被他看得双颊发热,却仍是舍不得移开目光,直到陆景朝回头望着她走入城门,她仍是痴看着他的背影。 又是陆夫人,一拉她的衣袖,带着宁七音从侧门进了城去,才要上马车回陆国公府,便见有宫里的轿辇过来,拦下了陆景朝的队伍。 陆家人自然要驻足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却见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李公公从轿辇上下来,与已经下马的陆景朝互相见了礼,便要宣圣旨。 宁七音自然要与陆国公府的人一齐跪下听宣,那公公的声音虽尖细可语调却激昂着,况那圣旨内容皆是对陆景朝的封赏,自然听得众人颇为振奋。 宣过圣旨,陆景朝还要进宫谢恩,宁七音便随着陆家兄嫂回府去了。 老夫人正在川集堂等消息,见众人回来忙问如何,陆家大爷便将陆景朝才一进城就受封赏的事说了,陆老夫人自然十分欣喜。 “你没听错?是封了国公爷?”陆老夫人难以置信地追问,毕竟这几十年来,何曾有过这么年轻的国公爷。 “错不了!”陆夫人笑着答话,“我们这么多人都听着呢,说咱们家景朝平乱有功,救皇子有功,这是立了大功!”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拉住一旁的宁七音道:“看到了没?景朝不但平安回来了,还立了大功!” 宁七音笑着称是,心中却并不怎么关心封赏的事,只要他回来了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甚至她自私地想要陆景朝放弃那些封赏,换他以后不再打仗。 她知道这一切只是想想,陆景朝早就选定了戎马一生,又怎会为了儿女情长放弃国家大义。 众人正热闹着,议论着如何大摆宴席庆祝一下,便有人来送宫中赏赐,众人忙起身相迎,一面留了那小公公吃茶,一面让人帮忙往府里搬东西。 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山珍海味真是应有尽有,那小公公直坐着吃了两盏茶,东西才搬完。 老夫人高兴,竟示意陆家大爷从赏赐中拿了一锭金子塞给小公公:“原应留公公吃酒,公公偏急着回去复命,只能让公公自己打酒喝了!” 那小公公早知这趟是肥差,如今得的比自己预想的还多,自然是眉开眼笑的:“老夫人客气了!” 送走了宫里人,老夫人看着堆了半屋子的赏赐笑道:“行了,别在我这里占地方了,还是叫人过来搬到还城苑去吧!” 周氏看着那些东西心里也有些眼红,听老夫人这么说便按捺不住了:“为什么搬去还城苑?难道不是放入公中?” 老夫人听了这话脸上一沉,这二儿媳最近越发的不讨喜,如今竟连宫中的赏赐都惦记上了。 “怎么?”老夫人瞪了周氏一眼,“景朝流血换来的东西,还要放到公中任你取用不成?” “你方才是聋了?”陆老夫人继续斥责道,“没听见那公公说吗?这是皇上赏给小国公爷和夫人的,凭什么放到公中去?就那一品诰命夫人的冠服,放到公中去,又有谁敢穿不成?” 周氏只想着如今还没分家,各家有了进项都要往公中交的,没想到老夫人偏心至此,竟将自己责骂了一通。 陆家二爷也皱眉拉了周氏一把,这个夫人平时不声不响的,怎么挑这么个节骨眼触霉头。 ☆、第 134 章 第134章国公夫人 陆家二爷也皱眉拉了周氏一把, 这个夫人平时不声不响的,怎么挑这么个节骨眼触霉头。 宁七音越发觉得有什么关于周氏的事她还没弄清楚,心里才想着如何查一下, 却又忙着去办家宴的事了。 陆景朝在宫中待到傍晚时分才回家来,回来也没来得及跟宁七音好好说句话,便被哥哥们拉到了宴席上吃酒,一直到家宴散了, 陆景朝才和宁七音一同回还城苑去。 陆景朝一手牵住宁七音, 一手提了一盏琉璃灯,慢慢穿过陆国公府的花园。 时值初夏,许多花木都盛开了,园子里混合着各种花朵的香气, 又有虫鸣声从小路旁的草丛传来, 一时令人十分心旷神怡。 宁七音想象过很多次陆景朝回来时的场景,她以为自己会扑到他怀里痛哭一场, 或者会开心地只剩下笑,却从没想过会像是现在这样,只是牵着手慢慢地走在园子里。 就像过去的那段岁月陆景朝不曾离开一样, 就像两个人最近一直这样手牵着手散步一样。 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 安静得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在迈上一旁的台阶时, 他体贴地扶着她,两个人一起跨过。 “算起来, 你受伤的日子距现在并不久,可都好了?”宁七音惦记着他身上的伤, 只是回来之后都没机会跟他说话,大家都向他恭贺,没人问他伤势如何, 当下微微侧首这么问他。 陆景朝握了握宁七音的手,像是安慰她似的:“不过一点小伤,不值一提的,早就好了。” 宁七音自然 分卷阅读256 不信他,只是反握了一下陆景朝的大手,像是警告似的:“反正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很快就能知道。” 陆景朝无声地笑起来,他松开宁七音的手,索性揽住她的肩,将她搂在怀里:“你是想看我身上的伤,还是想看我身上?” 他贴着宁七音的脸颊,双唇就在宁七音耳朵附近,低沉的声音响起时,唇瓣似乎若有若无地擦着耳畔,那种暧昧的气息瞬间将宁七音包围,直叫她。 回到还城苑,二人自是一夜缠绵,宁七音看到陆景朝那处箭伤,明明才勉强愈合的样子,泛着红色叫人触目惊心。 宁七音怕不小心碰到他伤处,可陆景朝毫不在意。脱掉衣服之后,宁七音才发现陆景朝虽然看起来瘦了,可腰身却愈加孔武有力。 第二日的陆国公府颇为热闹,京城中略有些头脸的都纷纷前来恭贺陆景朝受封,宁七音作为掌家主母自然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宴席渐渐散了,宁七音才有空和娘家人说说话。 孙氏带着苏南卿在还城苑小坐了一会儿,宁国公和宁正锦则在陆府前厅和男客说话。 孙氏笑着感叹:“总算有一件让我顺心的事了!” 最近宁家果然分了家,便有些闲言碎语传到孙氏耳里,说她没本事,年纪轻轻的连个孙子都没有呢,就被儿媳闹得分了家,百年之后还不知道要如何呢! 再加上之前以为陆景朝遭受不测,为宁七音担忧,孙氏这段时日着实憔悴了不少。 宁七音看了苏南卿一眼,又向孙氏笑道:“以后顺心的事还多着呢!” 宁正锦是要中状元的,苏南卿有身孕的事还没告诉孙氏,以后好消息会接踵而来。 孙氏却没多想,只是拉着宁七音的手:“我女儿的苦总算没有白吃!” 宁七音不习惯孙氏这样表露情感,便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三人又聊了几句,便说起宫中赏赐来,宁七音便说赏赐就在还城苑,让孙氏和苏南卿挑些喜欢的带回去。 孙氏惊诧不已:“宫中赏的东西全放你院里了?” 宁七音点点头:“婆婆说是景朝挣来的,全搬来还城苑了。” 孙氏想了一下:“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当孙氏看到那些赏赐时,还是被惊呆了:“这些全是?你婆婆全让你收着了?” 宁七音再度点头:“母亲挑些可心的带回去吧!” 孙氏端起一盆极品珊瑚看了看,又放了下来,向宁七音道:“你可要好好孝顺你婆婆。” 方才听宁七音说赏赐直接给了还城苑,孙氏还以为不过几样寻常的赏赐,到了这边厢房才看到赏赐之丰厚,一方面觉得陆老夫人对宁七音好,另一方面也对宁七音在婆家的地位放心了。 宁七音又指着绫罗绸缎向苏南卿道:“大嫂多挑几匹去,以后用得着的。” 苏南卿才摇了摇头,孙氏便笑道:“我们过来看看,开开眼就行了,今日是过来贺姑爷平安回来的,哪能拿你们的东西走!” “左右这些东西我也要拿来各处分的,母亲和大嫂带回去一些,倒省得我让人去送了!” 孙氏执意不肯:“你婆婆都能把这些全给你,我这个做亲娘的倒要拿东西走,不成。” 说完,孙氏又摇头强调了一句:“不成!” 宁七音见状便也不再劝她,只问她觉得哪件东西好看可以摆在房里,什么补品适合什么年纪的人吃等等,孙氏倒都认真给了意见。 苏南卿在一旁很是羡慕,堆积如山的赏赐,还有那身命妇的冠服,简直是燕京城每个妇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想不到七音会有这样大的福气!”苏南卿感叹了道,“从前我只听说七音在乡下长大,心里想着七音还不知是怎样的懵懂,谁知一见之下十分投缘,感觉竟像失散多年的姐妹。” 苏南卿轻轻抚摸着命妇服上的刺绣:“后来机缘巧合成为了一家人,又看着七音出嫁、掌家,到今日竟成为有诰命在身的国公夫人!” 宁七音向苏南卿笑着,双眸澄净如水:“大嫂才是有福气的,大哥读书考功名,一直顺风顺水。哪里像我,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他平安回来我才觉得三魂七魄归了位,这些赏赐诰命倒真是都不重要了。” 苏南卿点点头:“这倒没错,与身外之物相比,还是平安更重要。”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孙氏便说要走,宁七音起身相送,才出了还城苑便见宁玲珑正在外面徘徊。 听见院门打开,宁玲珑忙向这边望过来,果见孙氏等人被一群人拥簇着走出来,宁玲珑忙欣喜地迎了上去。 “母亲!” 宁玲珑先是笑着唤了一声,然后又委屈似的盈着泪:“母亲……” 孙氏皱眉:“你这么称呼我,终归是不合适。” 宁玲珑一怔,没想到孙氏会这么说,后来一看陆国公府的下人们都在,她便以为孙氏是在陆家做做样子,便勉强笑着问:“那我该如何称呼您啊?” 分卷阅读257 孙氏看了看她,眼神落在宁玲珑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自然是要称呼我一声‘夫人’。” 孙氏对宁玲珑的感情很复杂,她看着宁玲珑的肚子,心里想着若是宁玲珑洁身自好,何至于如今给人作妾呢! 宁玲珑窘得脸色发红:“夫……夫人,我想回家住几日。” 宁玲珑也听说宁国公府分了家,她倒是觉得分家也不错,至少她去孙氏和宁国公那里诉一诉委屈,不怕夏若梅发疯撵人了。 孙氏却像听不明白似的:“回家为何要跟我说?” 宁七音和苏南卿站在一旁看孙氏和宁玲珑说话,宁七音看那二人直接陌生而疏远,不由就想起上辈子母女情深的二人。 宁玲珑被孙氏问得愈加尴尬,却只得硬着头皮道:“宁国公府是我的娘家,我总要回去孝敬您的。” 苏南卿看着宁玲珑也想起从前,想起山中的小溪边,宁玲珑慌慌张张从陆见洺怀中出来,落荒而逃的样子。 孙氏脸上没有半点笑容,早在宁玲珑从宁国公府出来之前,她就已经对她失望之极,后来发生的种种,便是偶尔她对这个养了十多年的人有些心软,也被宁玲珑的过分消磨殆尽了。 “莫说宁国公府不是你的娘家,便是勉强能算,府里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你那月苑被夏若梅看上了,分家的时候分给她那边了。” “南卿不忍我和老爷二人冷清,所以让我们和正锦他们住一起,家里都是南卿做主,谁能不能到家里去,南卿说了算。” 宁玲珑听到自己的月苑给了夏若梅,心里正又气又恨,又听说如今是苏南卿当家,她心里就愈发难受,为何她身边的这些人,一个个都过得比她好,为何她落得个作妾的地步,谁都能踩上一脚? 宁玲珑正心如刀绞地想着,便听孙氏向苏南卿招呼了一声:“走吧,你父亲和正锦怕是早就离开了。” 说完,一行人便纷纷离去,留宁玲珑独自在那里,比被人打了几个耳光还难受。 宁七音送了孙氏和苏南卿回来,还城苑外已经没了宁玲珑的身影。 宁七音走到近处时,停住脚步看了看自己住的这处院子。院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原色的梨木有了年岁,看起来越发厚重温润。 有蔷薇长到了院墙外,密密地开着粉色的花,看着犹如尘世的喧嚣,却莫名能让人安静下来。 这处院子,她上辈子曾经路过过,这辈子却成为了这里的女主人。 正出神,忽听得身后有低沉的声音传来:“不认识自己的家了么?” 宁七音笑着回过头去,看着余晖下的陆景朝:“就是想好好看看。” 陆景朝立在宁七音身边,拉住她的手一同看向还城苑:“我陪你。” 宁七音拉着他向前走:“快回家吧,给人看到该笑咱们俩个痴了!” 陆景朝随着她上前,眼神中满是宠溺:“谁敢笑国公爷和夫人?” ☆、第 135 章 第135章甜蜜的风光 陆景朝回京之后风头颇盛, 借机跟陆国公府拉关系的人也不少,宁七音也收了不少帖子,只是她近日也着实忙, 大多便推掉了。 这一日陆景朝又得了宫中赏赐,搬回家许多绫罗绸缎,大多是各处进贡到皇宫中的,便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的珍品。 “这些衣料珍贵, 轻易并不能得, 你去做几身衣裳还是什么的,你自己看着办吧!”陆景朝向帮他脱去朝服的宁七音说道。 宁七音帮陆景朝将朝服挂起来,才回身去看那些布锦,大多倒确实是连上辈子都没见过的稀世珍品。 宁七音抚摸着一匹光□□翠的布料, 摸起来不像是绫罗绸缎, 也不像棉麻丝毛,细看之下那布匹上的颜色竟不是染上去的, 而是料子本身的颜色! “这是不是雀羽?”宁七音惊喜地向陆景朝问道,“我好像在书上看到过,听说波斯使臣给进贡过, 却从来都没见过。” 陆景朝看宁七音高兴, 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点点头:“好像是叫雀羽。” 他看着宁七音将那布匹捧到眼前细细观看,便故意笑道:“皇上未免也小气了些, 才赐了一匹这种雀羽,别的也有几样一匹的, 看起来像是皇宫里用剩下的。” 宁七音忙放下雀羽捂住了陆景朝的嘴:“不要胡说!” 说完,又忍不住回想着陆景朝的话笑了起来:“我看你成日就知道带兵打仗,这些衣食住行人间烟火诸事不关心了!” 陆景朝用唇蹭了蹭宁七音的手心, 温暖而柔软。 宁七音脸上一红,忙将手放下来,口中却仍说着布匹的事:“这雀羽,是用孔雀身上最柔软的羽毛织成的,你想得有多少孔雀才能织得这一匹?波斯几年才能进贡一匹,可见这雀羽有多难得,可见皇上多器重你!” 陆景朝索性将宁七音拥在怀里:“圣上是知道我心尖上放的是你,所以才赐这些东西给我,不然我一个行军 分卷阅读258 打仗的人,哪里用得着什么雀羽。” 宁七音脸上热热的,窝在他胸口娇嗔道:“这越发是胡说了,皇上怎么会知道我!” 陆景朝用下巴轻轻蹭着宁七音顶上的乌发:“莫说皇上了,满朝都知道我陆景朝最看重最疼爱的就是你。” 宁七音哪里会信,笑着往陆景朝胸膛上轻捶了一下:“难道你满朝说我的事?可见就是在胡诌。” 陆景朝笑着在宁七音额上轻吻一下:“在边关打仗前,我问将士们想不想打胜仗,为什么想打胜仗,他们五花八门的答了一堆。” “最后我说,我不管你们为什么想打胜仗,反正我带的兵必须打胜仗,我必须打胜仗,我媳妇还在家等我呢,我必须打胜仗平安回去!” 宁七音靠着陆景朝笑出声来,眼中却蒙了一层泪:“想不到你在我面前又是字帖又是写诗的,带兵的时候这么粗俗。” 陆景朝拥着宁七音没有说话,他相信宁七音也懂得,有些时候牵挂才是一个人战胜一切的动力,有宁七音在家里等,陆景朝拼尽一切都会回来的。 陆景朝最近得的赏赐太多,还城苑的小库房都放不下了,宁七音本就打算把东西各处分一些,只是一直不得空。 这一日难得闲了下来,宁七音便先将那些绫罗绸缎收拾了一下,各处分了一些。 那雀羽给了陆老夫人,陆老夫人爱不释手地翻看:“年轻的时候,我曾见宫里的一位娘娘穿过,然后这么多年莫说见过了,连听说谁有这料子都不曾听说过!” “今日沾了七音的光,能看到摸到就很好了,你还是拿回去自己做衣裳吧!” 老夫人说着,便要将布料递出来。 宁七音还没说话,陆夫人先向老夫人笑道:“老夫人别笑我没见识,我也想好好看看这雀羽。” 老夫人便笑着递给陆夫人:“若是没见过雀羽就是没见识,咱们这燕京城有见识的也没几个人了。” 陆夫人接过去之后,几个妯娌和陆清雅辈的姑娘媳妇也都围了过去。 宁七音便向老夫人笑道:“这雀羽就给您用最合适不过了,我年纪阅历不够,压不住这花色不说,真穿出去人家要说我德不配位的。” “等您裁完衣裳,那剪下来的边料给我一点,我镶在冬日的暖袖上,就够我出去炫耀的了!” 老夫人开怀笑起来:“你这孩子,倒是会想!” 宁玲珑在角落里没动,她也很想去看看那雀羽,摸上一下,以后在那些贵夫人面前都能多一项长脸的谈资。 可那东西是宁七音给老夫人的,她不想在宁七音面前服软,尤其是在被她打了耳光之后。 她只是向那一群人张望着,看周氏也难得的摸着雀羽流出艳羡的目光,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宁玲珑又看了看宁七音,宁七音正被老夫人拉着手说笑,相差那么大年纪的婆媳,竟能相处得那样和谐。 而宁玲珑自己,在陆夫人面前简直大气都不敢出,若不是肚子里有这个孩子,宁玲珑觉得自己在陆夫人眼里和其他陆家丫鬟没什么区别。 她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肚子,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她才在这个家里有一点立足之地。可也因为这个孩子,她才落到作妾的地步。 宁玲珑又想到宁七音派人给她送的那布料,倒确实是宁玲珑舍不得花自己银子买的,可与其他各房的料子比起来,她分到的那块就太过普通了。 她心中越发愤愤不平,既不能接受宁七音高高在上赏赐她的模样,也不能接受自己分到一块不起眼的料子。 晚上陆见洺回来,宁玲珑便念叨起料子的事来,说她分到的是最差的,可能宁七音房里的抹布都比那块料子好。 又说各房都分到了什么,甚至老太太得了一块稀世雀羽,说到最后,宁玲珑向陆见洺道:“我也不求像老太太那样,你去帮我弄一块小姑子那样的料子来就行。” 陆见洺本就听她絮叨半天心里不耐烦,如今听她张口向自己要东西,不由起了怒火:“我去哪里给你弄?难道你让我舍下脸去向叔叔要不成?” “我管你是要还是买!”宁玲珑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我就要低人一等?凭什么别人用的都比我好?大家一样锦衣玉食的长大,我是那没吃过没见过的吗?拿一块破料子来恶心谁呢?” 陆见洺冷哼一声:“怎么?你这孩子都快生了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谁管你从前是不是金枝玉叶?你如今在府里就是个姨娘,你还想跟清雅比?你配吗?” 宁玲珑最近本就因为离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而焦虑,如今连一块料子陆见洺都舍不得給她,还说那样难听的话刺痛她,她如何不气?于是她便和陆见洺大吵起来。 陆见洺心中对宁玲珑也不满,既然抬到了陆家作妾,就该有个作妾的样子,她样样与别人比,话里话外地嫌弃他没本事,他真是后悔招惹了这么一个人。 心中有了罅隙,陆见洺便越发不想见到宁玲珑,他一人搬到书房去睡了十日,宁玲珑哭着 分卷阅读259 劝了三五次才回房去。 宁正锦果然高中了状元,宁国公府自然要设宴庆祝,陆景朝便陪着宁七音一同前去了,倒让宁国公府的客人纷纷感叹这一趟来得值,不但结识了新科状元,连陆国公爷也能攀交上了。 宁正辉虽然一直不喜宁七音,可陆景朝如今是朝廷里的红人,他想着自己也是宁七音的亲哥哥,没道理让外人比他更亲近陆景朝。 只是陆景朝对宁正辉不冷不热的,况且今日是祝贺宁正锦高中了状元,他并不想夺人风头,因此略吃了几杯酒就找了个借口离席了。 宁七音则和孙氏、苏南卿等人陪着女眷们坐着,孙氏高兴,被那些夫人们起哄多吃了几杯,很快就有些不支,由宁七音和苏南卿扶着去歇息了。 路上孙氏却不肯让搀着,直说让宁七音搀着苏南卿,口中还道:“你说说你这个大嫂,有了身孕都不说,操劳了这些日子,让我想起来就后怕。” 宁七音忙唤人来扶了苏南卿,自己则搀着孙氏向前走。 孙氏有些醉了,口中的话不停:“你大哥苦读这么多年,总算熬出头来了。你大嫂也是个好的,贤良淑德知书达理。就你那个二哥,是个混账东西,被那泼妇鼓动的要与我分家不说,你二哥还说我偏心,都是我生的,我能多偏心?还不是他让人伤心太久,令人失望太多,所以我才对他没有对你大哥温和些。” “如今分家称了他们二人的意,可我与你父亲到底不放心他补缺的事,怎奈我们操的心在人家眼里都是多余的……” 孙氏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说了宁正辉分家补缺的事,说了宁玲珑这么多年白养的事,说宁七音吃了那么多年苦,如今好日子来了她心里宽慰的事,等等等等。 直到将孙氏送到含章堂服侍着躺下了,宁七音才与苏南卿长舒一口气退出来。 “母亲真是醉了!”苏南卿笑道。 宁七音点点头:“大哥中了状元,大嫂又有喜,她高兴着呢!” “还有妹夫平安回来,母亲也很高兴。”苏南卿向宁七音会心一笑。 二人正走着,却见夏若梅迎面走了过来。 “你们都跑出来躲清闲,倒留我在那里照应!”夏若梅半是玩笑地说了一句,语气里却透着刻薄。 ☆、第 136 章 第136章但凡我的都是你的 苏南卿毕竟是主人, 又是今日的状元夫人,便不与她计较,只是笑道:“劳烦弟妹了, 我这不就回去了?” 夏若梅便随着苏南卿和宁七音一同往回走,口中却道:“别看你们两个一个是状元夫人,一个是国公夫人,可那状元郎一般都不会得多高的官职。” “至于国公爷嘛, ”夏若梅斜了宁七音一眼, “不过一个虚名,多领些俸禄罢了,也并无实权的。” 宁七音听她话里有话,故意笑问:“这么说, 咱家二哥哥要有好差事了?” 夏若梅忍不住想笑, 却又想要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来,最后要笑不笑地昂着头道:“你们等着瞧吧!” 宁七音与苏南卿相视而笑, 都没有说什么,反正宁国公和孙氏把该说的都跟宁正辉夫妇说了,听与不听就在他们了。 从娘家回了陆国公府, 宁七音见陆景朝也吃了不少酒, 便张罗着为他冲香露水喝。 陆景朝却不接宁七音手中的茶杯:“你知道我不爱这些, 让我喝也可以,你喂给我喝!” 宁七音掩唇而笑, 双颊粉嫩粉嫩的:“堂堂国公爷,怎么倒像个孩子?” 虽这样说着, 宁七音到底端起那杯水送到陆景朝唇边:“以后喝酒再这般无形状,就不许你再喝酒了!” 陆景朝就着喝了一口,缓缓咽了下去, 果然觉得被酒灼烧的感觉减轻些,便从宁七音手中接过杯子:“人人知我海量,便是真的醉了也举止有礼。” 宁七音坐在他对面:“难道这出言无状竟是我专属?” 陆景朝将杯中水一饮而尽,然后凑近宁七音飞快地向她唇上啄了一下:“莫说别的,凡我所有,都是你的,你都尽可拿去,更何况这个,你便是怎么说话,在我这里都行。” 他往日是沉稳内敛的性子,此时竟然说出这话来,宁七音冷不丁心漏跳了一拍,脸上更是涂了胭脂一般,她觉得自己双唇微润,还渗进口中丝丝甜意。 宁七音站起来背过身去:“好好跟你说话,你总是这样……” 她咬了咬唇,没将剩下的话说完,却因为唇上的甜意愈加面红耳赤了。 陆景朝双眸含笑,从宁七音背后拥住她:“我好好说话,别不理我。” 宁七音本就爱听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如今他放低身段在她耳边央求她,一下便让她心软了。 “那你说说,为何今日贺我大哥中状元,你反倒喝了这么多酒回来?” 宁七音不过随意找话说着,却不想陆景朝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 “我怕拂了岳丈家的面子 分卷阅读260 ,所以有人敬酒便不好推辞,以后那些不相干的人再给我敬酒,我不再喝了!” 宁七音听他当了真,不由地低头偷偷发笑。 陆景朝却想起一事,脸颊贴着宁七音的耳畔:“关于宁正辉倒有一事,我不大好提,你要不要说与他听?” 宁七音松开陆景朝缠绕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转回身面对他:“什么事?” 陆景朝拉着她坐下来:“听他说他通过夏家的关系,打算走盐运司杜成的路子补个缺。” 宁七音点点头:“我知道这事,家里分家便是因此而起。” 陆景朝沉思道:“据我所知,那杜成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可能不久就会有钦差下来清查,但是此事知道人甚少,你打算提醒一下宁二公子吗?” 宁七音一向对宁正辉的事不大感兴趣,况今日听夏若梅那意思,银子已然送了出去,宁正辉就等走马上任了,怕是提醒也晚了。 “我那二哥,向来喜欢以最恶毒的想法揣测我,”宁七音嘲讽一笑,“便是我真的好心去提醒他,他也会以为我要坏他好事,不肯听我的。” 陆景朝点点头:“我也是不喜欢他们夫妇,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要告诉他。” “你不喜欢他们,倒要我来做决定,故意让我做坏人?”宁七音一挑眉,表情柔弱中带着些许威胁警告的意味直撩拨得陆景朝心里痒痒的。 他一下起身将宁七音打横抱起:“没有那个意思,我是觉得我们夫妇二人心有灵犀比翼双飞!” 宁七音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红着脸勾住他的脖子,好稳住自己的身子:“难道不是沆瀣一气、一丘之貉?” 陆景朝向床榻径直而去:“不错!现在就回咱们那‘一丘’!” ***************** 有陆景朝在身旁的日子总觉得过得飞快,转眼进了五月,宁七音就忙着操办家中端午节的事,老夫人说许久不曾听戏,难得陆景朝才受了封又赶上过节,便说要趁着天气还不是那么热,在水榭上唱几出戏。 京城的戏班倒是不少,只是赶上这几日过节,难免各府都想要热闹热闹,宁七音着人出去订戏班的时候,便已经很难订上了。 最后还是陆景朝路子广,订了一家还算不错的戏班子,虽然才来京城不久,可名声在外,说与老夫人听,老夫人也很满意。 从川集堂出来,宁七音便长舒了一口气:“还要谢谢小国公爷出手相助!” 陆景朝也不再说些夫妻之间不必言谢的话,反而眼带笑意地问宁七音:“那夫人打算如何谢我?” 宁七音却歪头看了陆景朝一眼:“你这人好生没羞,我跟你客气客气,你倒认真起来了!” 陆景朝看她眼角眉梢自有一段娇俏灵动,便忍不住继续与她打趣。 二人正说笑走着,便见周氏迎面走来。 走得近了,陆景朝便带宁七音停下来向周氏行礼,周氏不过淡淡地应了一声,便目不斜视地绕过二人前去了。 宁七音回过头去,看周氏走远了,才向陆景朝道:“这位二嫂怪怪的。” 陆景朝拉起宁七音的手前行:“她只是不爱说话。” 宁七音想起周氏身上的疑团,不由追问一句:“一直这样?” 陆景朝望着前方:“倒也不是,才嫁过来那几年好像跟大嫂常常陪母亲聊天的。” 宁七音听这话的意思,便感觉周氏身上有什么变故,自然接着问了起来。 不想竟问对了人,陆景朝倒真知道这事是为何。那年陆景朝十几岁,夏日里最热的几天照旧去城外的庄子上避暑,有一日陆见洺、陆清雅以及周氏的女儿偷偷跑出去玩,就出了事。 庄子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河水虽湍急了些却并不深,陆家人有时候带孩子在水边玩一玩水,倒是凉爽又开心的。 那一日几个孩子偷跑到河边就下了水,先是在河边趟着水玩,不知不觉就往河中央移了过去,周氏的女儿被水冲倒的时候,陆清雅忙去拉她,结果两个孩子都被冲到了河里。 陆见洺正下意识地要追去救妹妹们的时候,陆景朝刚好经过,忙喝住陆见洺让他先上岸,然后把两个小姑娘救了上来。 陆清雅倒还好,回家被陆夫人责骂着洗了热水澡喝了一碗姜汤就没事了,周氏的那个女儿当夜竟发起热来。 就那么病了一阵子,大夫也不知看了多少个,最后竟没留住。自那以后,周氏的性子就变了,不爱说更不爱笑了。 宁七音点点头,听陆景朝这番讲述,周氏的那个女儿虽然没了,可陆景朝到底算得上那孩子的救命恩人,周氏不应对陆景朝有什么怨恨才对。 “两个孩子,”宁七音思索着,“你先救的谁?” “哪里还来得及一个一个的救!自然是一起拖上岸的。”陆景朝看了看宁七音。 “那周氏后来有没有怪过你?”宁七音索性直接问。 陆景朝摇头:“她倒是还当面谢过我。” 分卷阅读261 他猜到了宁七音的想法,宁七音因为误食高粱而生病时,他也怀疑过周氏,只是派的那些暗中查探的人,到现在仍没有将所有的线索串起来,他也不能肯定那件事是不是跟周氏有关。 关于周氏的话题,二人也就谈到了这里,宁七音回到还城苑便忙着端午家宴的事,一直到了端午那日,事情才算全都安排好。 ************* 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是最近忙得伤神,宁七音一早便觉得没什么胃口,早饭用了几口清粥,午饭被陆景朝盯着略吃了些,却像是消解不了似的,一直到晚宴还觉得那些东西堵在心口。 戏台搭在了水榭,众人在水榭对面的楼上听戏吃酒,才举过两次杯,便有宫里的公公来送东西,说是皇上赐给陆国公府的。 众人皆谢皇恩浩荡,又留那公公吃酒,公公只说晚了宫门要落锁,便收了赏银匆匆离去了。 皇赐的东西是番邦进贡的一种叫“铁螺”的海味,御膳房里已用各种调料蒸煮好,连蘸的调料也都配好送来了。 不一会儿,各人面前便各摆了一只铁螺。陆老夫人笑道:“咱们不产这东西,如今正是肥美的时候,大家尝个鲜吧!” 宁七音没见过这种螺,普通螺能掀开的那块,看起来也是坚硬的外壳,根本就无从下手。 宁玲珑在末席瞧着宁七音暗暗发笑,长这么大,这铁螺她也只吃过一次,吃起来极为麻烦,开壳取肉不说,取出来的东西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都是有讲究的,这下宁七音可遇到难题了。 宁七音辈分比宁玲珑大,又掌着家,那位子坐得十分显眼,当周围有人拿起工具时,宁七音还没有动。 宁玲珑也没有动,她就等着看热闹,宁七音如何与那螺较劲打不开,或者运气好打开了连那些不能吃的脏东西也一齐吃进去。 宁七音才要抬起手,便见一只大手从面前闪过,那只铁螺连带着盘子便不见了。 宁七音转过头,便见陆景朝拿起工具,熟练地找到铁螺的破壳之处,三两下便翘开来,又换了两样工具将螺肉勾了出来,放到干净的白玉瓷碟中。 然后便见他手上又换了两样工具,将不能吃的那些干净利落地清理了出去,而后将螺肉在秘制汁料中轻轻涮了两下清洗,最后又取了另一只干净的碟子,用刀将螺肉切成方便入口的小块,再浇上蘸料,这才放到了宁七音面前。 整个过程中,高楼之上的众人皆默然地看着陆景朝行云流水一般为宁七音剥出了螺肉,没人动自己的铁螺,也没有人说话,只有水榭之上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鸾凤和鸣恩爱夫妻……” 如果宁玲珑面前有面镜子,她便能看到自己眼睛都红了,那种嫉妒的红,像是能滴出血来。 在座的众人,直到看见陆景朝拿过帕子擦手,才回过神来似的,心中暗暗惊讶那个从前冷口冷面的陆景朝,在宁七音面前竟然有这样的一面。 陆老夫人倒是笑眯眯的:“果然娶了媳妇就不一样,我这小儿子总算也会疼人了!” 老夫人一开口,别人也敢打趣陆景朝了,吴氏便首当其冲地向众人笑:“人家都说女子嫁个年纪大几岁的,会疼人,从前我瞧着咱们家六兄弟,对那句话不屑一顾。咱们六兄弟是谁?他连自己都不会疼的人,哪里还会疼别人?” “今日我算是开了眼,六弟如今都封了国公爷了,对弟妹还这般宠爱,真叫人看得眼红!” 众人也都纷纷附和起来,不过真正眼红的也只有角落里的宁玲珑一个。 待到各人继续开自己面前的铁螺,陆景朝又向宁七音轻声问道:“要不要再吃一个?” 声音低沉温和,满是宠溺。 ☆、第 137 章 第137章 夜晚同睡 待到各人继续开自己面前的铁螺, 陆景朝又向宁七音轻声问道:“要不要再吃一个?” 声音低沉温和,满是宠溺。 宁七音已经吃了两口自己碟子里的螺肉,确实鲜美无比, 是其他海味都无法比拟的。 只是她心口仍是觉得不太舒服,便摇头轻声道:“我这一个就够了。” 水榭上的戏已经唱完了一折,老夫人一面喊人打赏,一面兴致勃勃地要再点一出。 陆景朝为宁七音盛了小半碗汤, 又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莫说宁七音的几个妯娌,便连子侄辈的几个年轻媳妇都暗暗责怪起自家夫君不够体贴了。 宁七音又吃了些东西,始终觉得心口难受,却又不好扫了大家的兴, 便忍着坐在那里。偏偏陆景朝看不得她不吃东西, 便一直向她碟子里夹菜,一会儿的工夫便将那小碟堆了起来。 宁七音也不想拂了陆景朝的好意, 偶尔便提著吃一口,却在吃到一口云片火腿时,再也忍不住胃口中的翻腾, 直接捂着嘴跑到一旁呕了一声。 几位妯娌忙纷纷起身跟过来问宁七音怎么了, 宁玲珑也站起身来, 却暗自高兴,她凑到周氏 分卷阅读262 身旁道:“六夫人当着老夫人的面这样, 未免也太失礼。” 陆老夫人也由人扶着走了过来,她才一脸关心地要问问宁七音, 便听周氏道:“老太太还是别过来了,这样的家宴,这么多人都在, 弟妹也着实失礼,待会儿让她回席上喝杯酒赔个不是吧!” 这话听着像是为宁七音开脱,暗里却把“失礼”摆在了明面上,只要老太太不是偏心太过,肯定要生宁七音的气,斥责一番的。 陆景朝在老太太身后站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氏一眼,他想看看宁七音怎么样了,奈何宁七音被一群女眷围着,他根本过不去。 宁玲珑在一旁则是一副担忧的样子:“该不是第一次吃那铁螺,肠胃受不了吧?那也得忍着呀,咱们老祖宗在呢,又是过节,这也太失仪了!” 陆老夫人想问的话一直没能问出口,又听宁玲珑在一旁阴阳怪气的,不由向她斥道:“你闭嘴!” 宁玲珑吓了一跳,扶着肚子后退半步,心中却又暗喜起来,老太太这是生气了,她倒要看看宁七音要怎么挨骂。 谁想老夫人竟上前亲自拉住宁七音的手:“你是哪里不舒服?多久了?” 宁七音原本还想强装没事,可犯呕的感觉仍在,便不得不说:“这几日一直没什么胃口,不想今日竟会这般,扫了老太太的兴……” 她还想说下去,却被老夫人制止了:“好了,不要再说了。” “景朝,”老夫人回过头来,“快把七音送回房里歇着,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陆景朝自然没有不同意的,上前拥住宁七音的肩便要带她走,宁七音本想说不用请大夫,可又一阵恶心涌上来,便只得随陆景朝匆匆离去了。 出了楼,陆景朝索性将宁七音横抱起来:“难道真是吃那螺肉吃的?” 陆景朝有些愧疚,怀疑是自己清理的不够干净。 宁七音不想被他这么抱着在府里招摇而过,却又因为无力抵抗只能作罢。她环住陆景朝的脖子靠在他怀里,红着脸低声道:“不是,昨日一早就有些犯呕,想着可能是这几日太忙中了暑,就喝了半碗解暑汤,没去管它。” 陆景朝眉头深锁:“待会儿让大夫好好看看。” 顿了一下,又开口道:“其实现在可以请太医为你诊治了,不如我让人去请太医吧!” 宁七音忙制止他:“可不要兴师动众了,家宴上这样我心中已经够惭愧了,再动太医大驾,我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陆景朝觉到她竟然挣扎着要下来,忙抱紧了她说道:“好,听你的,你别动。若是大夫看不出所以然我再去请太医。” 宁七音低声嘀咕:“应该就是中暑了,回房凉快一会儿就没事了,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陆景朝自然不听她的,抱着宁七音也健步如飞:“你是身子弱,等调好了胃口,还是得多吃一些。” 抱在怀里实在是太过轻盈,他知道她素来纤细,可从边关回来,他还是为她的消瘦心疼不已。 将宁七音放到榻上安顿下来,坠儿忙倒了茶让宁七音漱口,然后才照陆景朝的吩咐又倒了清水给宁七音喝。 宁七音靠在榻上,轻轻捶了捶自己的心口,向陆景朝笑道:“你还是回水榭那边去,待会儿大夫来了开点药就没事了。” 陆景朝自然不肯:“今晚我就不过去了。” 正说着,老夫人被拥簇着进了房来,大夫正在后面跟着。 宁七音见状便要从榻上下来:“怎么连您也过来了?难得闲下来听出戏……” 正说着,老夫人已经快走两步制止了宁七音:“快躺好,不要动,让大夫给你看看。” 说着,老夫人便让开身子,向那老大夫客气道:“麻烦您给我这儿媳诊治一下吧!” 周氏见老夫人这般,心中已猜到老太太心里怎么想的,不由地就向宁七音小腹上瞄了一眼。 那老大夫一面把着脉一面问起宁七音最近的饮食,又问起这几个月的月事。 宁七音一面答着,一面也在心中盘算起来,只是始终不敢往那方面想。 直到老大夫信心满满地收起脉枕,然后向老夫人道喜:“恭喜老夫人,夫人这是有喜了,明年您就能再添金孙了!” 老太太见自己果然猜得不错,一时笑的合不拢嘴,忙让人赏了那老大夫,又问宁七音身子如何。 老大夫便说些多多休息不要劳累伤神的话,又开了剂方子,说是能缓解一下害喜的症状,若是害喜愈加严重,便再请他过来诊脉。 送走了大夫,老夫人向陆景朝嘱咐道:“七音才有了身孕,你务必照顾好她,晚上歇息可不要碰到她了!” 顿了顿,老夫人又皱眉道:“实在不放心你那一身武艺,要是睡相不好,趁早睡到书房里去!” 老太太这话说得隐晦,可众人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这是怕陆景朝血气方刚伤了宁七音腹中的胎儿呢! 于是几个嫂嫂都偷偷地笑起来,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分卷阅读263 宁七音则红着脸看了陆景朝一眼,又含羞低下头去。 倒是陆景朝面不改色,也不知他是听不懂还是装糊涂,向老夫人郑重道:“我睡相一直很好,保证不会碰到她的。夜里有我陪着,端茶递水的也省得她叫人了。” 宁七音听着这话,越发低垂着头不好应声,但是心里却觉甜蜜无比,满心喜欢。 ☆、第 138 章 第138章 害喜 既是自家儿子都这么说了, 老太太便不再多说,看了看宁七音睡得那张床,又向房中摆设看了一圈:“这房中的床榻、桌椅, 都不要再动了。” 陆夫人带着妯娌们上前恭喜宁七音,宁七音便笑道:“以后还须得几位嫂嫂多多提点。” 陆老夫人点点头,也向那几位儿媳道:“我如今年纪大了,有许多想不到的, 七音是第一次有孕, 需要注意的忌口的什么,你们都讲给她听,不必管她知不知道,尽管把你们知道的都说与她听就是了。” 周氏好像自从陆景朝没事的消息传回来就有些不正常, 她听了老太太这话之后, 不由勉强笑了一下:“老太太简直把疼爱全给了弟妹一个人,我们几个当年第一次有孕时, 也不见您这么紧张呢!” 她平日的表情都是不笑,这偶尔一笑总有些怪怪的,让人听不出她是玩笑还是讽刺不满。 吴氏闻言便笑着接过话来:“二嫂这话说的!我看你是时间长了都忘了, 当年咱们几个有身孕, 哪一个没听过老太太的嘱咐, 吃过老太太的补品。如今这么多年老太太再一次做祖母,自然是高兴的, 七音年纪小多嘱咐几句也应该。倒是二嫂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人家弟妹争风吃醋!” 这话将方才周氏带来的尴尬化去了些, 众人都跟着笑起来,陆景朝站在床尾,向周氏面上扫了一眼。 周氏好像觉到了什么, 她向陆景朝看过来的时候,陆景朝却已经向身后的丫鬟吩咐着什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老夫人想着让宁七音早点歇息,便说要带着几个儿媳回水榭,宁七音要起身相送,老夫人忙拦住她不肯。 宁七音便笑道:“方才大夫都说了,我这身子还算不错,胎也稳着,您不让我动,难道我要在床上躺十个月不成?” 老夫人便不再与宁七音推让,带了一群人往外走,才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老夫人向陆景朝吩咐道:“待会儿你让人去我那边取个枕头来,给七音用。” 陆景朝笑道:“房中各样枕头还多着,哪里还用去您那里取!” 老夫人嗔了他一眼:“给你便去取,你哪里懂得这个!” “这有了身子的女人,睡觉最是辛苦,我那冰丝玉帛枕做的又大又轻便,搂着靠着都舒服,如今天热了,那冰丝还透着些许凉意,倒不像玉枕那样凉,免得她冰到了肚子。” 陆夫人闻言便向陆景朝笑道:“那可是个好东西,六弟快去拿来吧!那冰丝玉帛也是难得的料子,满燕京城也没几块,老夫人早年得了那么一小块,最后做成了枕头,也不过每年拿出来看看,舍不得用呢!” 宁七音听了便向老夫人道:“母亲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并不觉得睡觉辛苦,想来用不到那个。” 老夫人笑着向宁七音摇头:“你这孩子,到时候你就懂了!” 说完又嘱咐陆景朝让人去拿,这才带着陆家的几位夫人离去了。 宁七音怀孕了,最难受的是宁玲珑,宁玲珑原想着宁七音宴上失礼,无论如何会落人耻笑,谁知竟带回来一个有身孕的消息。 老夫人回来明显高兴得很,席上的菜肴都凉了,老太太大手一挥让厨房重新做不说,还点了一出热热闹闹的戏。 一面听着戏,又一面盘算着给宁七音那边送些什么用的,各房夫人也都绞尽脑汁想自己送什么。莫说宁七音如今是老夫人心尖上的小儿媳,便说她如今掌着家,大家也会送些能表心意的东西。 宁玲珑垂眸看向自己的肚子,她都快生了,也没收到过谁送的东西。难道做妾就这么卑微?难道她的孩子也会被人看不起? 老太太破天荒地热闹到二更天才回去歇息,剩下的人意犹未尽,竟重新上了酒要继续。 陆夫人像是才发现角落里的宁玲珑似的,便说让她回去歇着。宁玲珑这才向众人告了辞,一个人默默地往回走。 才走出去一段,宁玲珑便听得后面有轻轻的脚步声,她猛地停住脚步转回身去,不由吓了一跳:“二婶婶,怎么是你?” 周氏面无表情地跟上来:“你怕什么?亏心事做多了?” 宁玲珑听她这么说,心中登时来气,便也回刺了一句:“有二婶婶这样的长辈在我前面呢,我怕什么!” 周氏却也不恼,只是冷笑着说:“从前你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在这个家里还勉强算个人。如今人家肚子里有了金孙,父亲是最年轻的国公爷,母亲是一品诰命夫人,你这个孩子… 分卷阅读264 …” 周氏没有将话说完,只是摇着头“啧啧”两声,也不知是惋惜还是鄙视。 宁玲珑心中的怒火被拱了起来,她处处不如宁七音倒也罢了,想到以后自己的孩子也处处不如宁七音的孩子,她的一颗心便犹如煎在了油锅上,疼得难以言喻。 宁玲珑握着拳,恨不能将宁七音撕了去,只是眼角瞄到周氏,她又稍稍冷静了下来。 “难道二婶婶盼着宁七音再给你添个侄子不成?”宁玲珑冷笑一声,她觉得周氏和她一样见不得宁七音好,她就不信了,宁七音怀孕这个周氏会不生气不嫉妒不恼怒。 果然,周氏脸色一沉,双目望着前路恨声道:“她不配!” 宁玲珑得意地笑了笑,她就知道,至少周氏和她是有一样的目标的。 二人在夜色中同行了一段便分开了,却谁都没注意到她们身后的不远处还悄无声息地跟着一个人影。 虽然宁七音自己觉得除了胃口其他一切都还好,可陆国公府的人到底对她小心翼翼起来,老夫人又往宁七音房里拨了两个丫鬟,如今宁七音一出门,身后倒有一群人跟着。 那种感觉就像才要学步的娃娃,总有人在身侧伸着手护着,宁七音觉得自己若是脚下不小心要摔倒,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扑出来垫住她。 掌家的事,老夫人做主分出去一些,照旧让陆夫人管着,二人都轻松些,也都能应付得来。 陆景朝也减少了在外面的应酬,每日办完公事早早地就回家,负责盯着宁七音将老太太送来补品吃掉。 宁七音觉得自己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也算是吃过见过的了,可当老夫人每日源源不断地送补品来,宁七音还是觉得自己见识少了。 只是可怜宁七音害喜越发严重,莫说那些补品,渐渐地便是连清水都不想喝一口了。 陆景朝便也急的吃不下睡不着,晚上宁七音才翻个身,他马上就醒,非得看着宁七音睡着了,自己才睡。 ☆、第 139 章 第139章 “在哪里有?我派人去寻!” 大夫开的药大多没什么用, 偶尔赶上宁七音哪天不难受,陆景朝便觉风和日丽,神清气爽。可大多数时间宁七音苍白着一张脸吃不下东西, 陆景朝心中乌云密布,却想法设法要讨宁七音欢心,把自己吃过没吃过的东西挨个念一遍问宁七音想吃什么。 宁七音没想到自己突然变得这么娇气,什么也不想吃什么也吃不下, 看着陆景朝着急也想劝自己争气些, 可肚子里的那个却不同意,难受得她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恨不能快点熬过去。 这一日朝中无事,陆景朝早早地便回了家来。 宁七音正歪在榻上看书, 堵在心口的恶心让她有些不能集中精神, 见到陆景朝进屋来,她心中一高兴竟将那难受忘记片刻。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宁七音放下书坐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这件事让人心中脆弱,她越来越喜欢陆景朝陪在身边的感觉。 哪怕二人一句话也不讲,她难受的时候可以拉拉他的手, 心里就会觉得很安慰。 陆景朝几步走到榻前, 挨着宁七音坐了:“没什么事就回来了。今日觉得如何?都吃了些什么东西?” 宁七音不想他担心, 便笑道:“今日还好,也吃了一些。” 陆景朝知道她不肯说实话, 便看向一旁候着的坠儿。 “姑娘吃了小半碗桂花藕粉,几口燕窝, 倒是没有呕。”坠儿老老实实地回答。 陆景朝不觉微微皱眉:“还是吃的太少。” 他又转回头,向宁七音温柔道:“可有什么想吃的?” 宁七音下意识的便想说没有,只是还未开口, 陆景朝便又劝说道:“你好好想一想,万一想到一样想吃的东西,然后吃了那一样以后就不再害喜了呢?” 宁七音倒觉得有几分道理,便又绞尽脑汁地想了起来。 陆景朝则又在一旁挨个问,大多是瓜果蔬菜等清淡的东西,他发现宁七音有喜之后,格外不喜欢那些大鱼大肉的。 陆景朝问起几样水果,宁七音听了不由笑起来:“莫说你说的那些不是这个季节有的东西,便是有,也在千里之外呢,如何吃得到呢!” 陆景朝心疼地抬手抚上宁七音的脸颊:“只要是这个世上有的东西,但凡你想吃,我一定给你找来!” 被人珍视的感觉让宁七音心里温暖又感动,她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眼眶里便有泪水,她眨眨眼睛,又笑着将那点泪拭去:“真讨厌,眼泪好像自己就流出来了。” 陆景朝已经向太医请教过,知道有孕的女子会情绪不大稳定,易哭易怒什么的,所以他只是用手指在宁七音的眼睛上轻轻略过:“没关系,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你如今只有一件事,就是让自己顺心。” 宁七音笑起来:“我的心顺着呢!” 说完,宁七音突然想到一样东西,口中不觉生津:“我想吃 分卷阅读265 杏梅果。” 陆景朝一听到“我想吃”三个字,心中便大喜过望,宁七音话音才落,他便点头道:“好,我这就命人去买。” 说着,陆景朝便要起身。 “等一下!”宁七音拉住陆景朝,“那东西怕是京城没有。” 宁七音上辈子偶然吃过一次那果子,咬了一口就没勇气吃第二口,实在是酸得让人打颤。 那种果子大多被拿来做蜜饯,不然绝大多数人吃不下去,如今虽然正是那杏梅果成熟的季节,却只有一个地方种植着。 “在哪里有?我派人去寻!”陆景朝急不可待,恨不能下一刻就把果子捧到宁七音面前来。 宁七音记得上辈子吃的时候,听人说是在她被寄养的那个村子附近的某个村子里,还好她记得那个村名,便说与陆景朝听了。 “好!”陆景朝这次站起身来,“我这就命人快马去寻!” 那边厢安排了人去寻杏梅,陆景朝这边又兴致勃勃地要为宁七音揉捏按摩。 “你如何会这个?”宁七音惊讶起来,陆景朝惯常拿刀拿枪的手,什么时候学了揉捏? 陆景朝含笑牵起宁七音的一只手,找到穴位用拇指轻揉:“跟宫里的老太医学的,只是学得还不够精湛,原不想这么早露出来的。” 宁七音心中感动,竟情不自禁地向陆景朝颊上轻啄了一下。 陆景朝抬眸去看宁七音,眼中全是笑意:“这倒是比道谢别出心裁。” 杏梅比宁七音预计的到的快得多,吃到第一口的时候,宁七音便觉那种恶心犯呕的感觉被压下去许多,后来竟因此多吃了几口饭。陆景朝高兴之余,又命人去多多地收那杏梅,放在冰窖中留给宁七音慢慢吃。 宁国公府自从得了宁七音有孕的消息,孙氏便常常亲自带着苏南卿来看她,每次都是带了成堆的补品。 还有几个缓解害喜的方子,孙氏拿出来向宁七音笑道:“这都是我从前用过觉得有效果留下来的,你问问大夫你能不能用。” “这人跟人总是不同,你大嫂告诉我有孕的时候,我还想献宝呢,谁知南卿根本就不怎么难受!” 苏南卿便和宁七音一同笑起来,分家之后,连苏南卿都觉得自己心里轻松了许多,别说曾经成日被夏若梅哭着找上门的孙氏了。 三人正聊着,坠儿便带着铛儿将茶点都一一端了上来,自然少不了宁七音的杏梅。 苏南卿倒没什么,孙氏却拿起一个杏梅向宁七音惊讶道:“这是杏梅吧?你愿意吃这个?” 宁七音点点头:“最近靠着这个,还能吃些东西。” 孙氏笑了笑,将那杏梅放下,不由捂着半边脸:“想起来就觉得酸。” 这是最不起眼的东西,又酸得厉害,宁七音并没见过孙氏吃这个。 “母亲也吃过这个吗?”宁七音不由问起来。 苏南卿在一旁对那果子好奇,不由拿起一个轻咬了一口,秀眉立马皱做一团。 宁七音拿了一只空碟伸到苏南卿下巴处,笑道:“快些吐出来吧!” 苏南卿忙吐了出来,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这才拧着眉道:“怎么会有这么酸的东西!” 孙氏也笑了起来:“那年家里的下人回乡下家里待了几天,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这种杏梅,说要做成蜜饯。” “我忍不住尝了一颗,虽然酸得让人发抖,我却莫名地想吃。” 孙氏看了看宁七音:“其实那时候已经怀上了七音,只是我自己还不知道,便又让那下人回乡一趟,带回来许多杏梅吃。家里人尝了都觉得酸,唯有我觉得开胃,吃了之后心中舒爽。” “都说酸儿辣女,得知我是有孕之后,我失望了好些日子,还以为又要生一个儿子。” 孙氏拉住宁七音的手看向苏南卿:“没想到我最后生了漂亮女儿!” 孙氏的语气中满满的自豪,颇以宁七音为傲的意味。 宁七音看向孙氏,心中滋味很是复杂。上辈子的经历让她觉得孙氏不值得她付出真情去孝敬疼爱,可这辈子孙氏偶尔流露出的温情,又常常触碰到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尤其是宁七音自己也有孕在身,她想象当年孙氏孕育她的时候,是不是也怀着许多期望,是不是也想象过美好的未来,她对孙氏的心就没从前那么硬了。 孙氏感叹一句:“没想到七音害喜的时候,与我有同样的口味。” 宁七音看了看孙氏,却没有说话。她想到了借着口味讨好孙氏的宁玲珑,又想到上辈子自己因为误会孙氏的口味而让孙氏对自己更加厌烦。 如果孙氏对这个乡下回来的女儿多一点观察,她早在上辈子就能发现,宁七音喜清淡的口味,明明是很像她的啊! 又聊了几句,苏南卿突然想起什么,向孙氏道:“若梅是不是也怀孕了?” 一提到夏若梅,房中温馨的气氛便无形地散去了。 孙氏拧起眉:“我请大夫给她看过了,不过是癸水不调罢 分卷阅读266 了,才吃了一剂药月事就来了。” 苏南卿点点头,思索道:“那日我听她在院子里哭闹,也没听太真切,还以为是她有了身孕对小叔不满呢!” 孙氏又看了看宁七音,想了一下才说道:“本来这些糟心事不想跟你们说,可这家丑我也没办法跟别人提。” 却原来那盐运司的杜成果然被钦差拿住,罪名已经成了几项,就看最后是杀头还是流放了。可宁正辉的十万两雪花银已经送了出去,再拿回来已经绝不可能了。 “如今别说拿回银子来,就盼着那盐运使不要供出夏家和我们家来,连累了你二哥就是万幸了!” 宁七音只得装作不知情:“想不到这段时日竟发生这许多事。” 孙氏点点头,似乎被勾起了谈兴,又继续跟宁七音说起家里的事来。 “我房里的彭嬷嬷你还记得吧?”孙氏向宁七音问道,“没想到她竟然被夏若梅买通了,我有什么事房里有多少东西多少银子,她竟然都说与夏若梅知道。” “那夏若梅把你二哥的银子骗走了还不甘心,竟打着借钱的名义来找我要。我说没有,她竟能说出我那些金银珠宝衣裳首饰在哪里放着!” 孙氏又惊又恐,细查之下才发现那彭嬷嬷和夏若梅私下里接触密谋,一气之下便将那嬷嬷赶出家去了。 “那嬷嬷从前还在我面前告你的状,”孙氏仍是愤愤不平的,“那时候我就该把她撵出去才对!” 宁七音想起那个鬼鬼祟祟与宁玲珑一气的彭嬷嬷,没想到她最后因为夏若梅被赶了出去。 孙氏离开的时候还有些不舍,拉着宁七音一面走一面道:“你不用送了,就在这里留步吧!你大嫂也不好常出来,我们不能过来陪你说话的时候,你就在园子里走走,赏赏花吃吃茶。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多注意些,双身子的人了,可不比从前。” 宁七音点头:“我记住了。” 正说着,偏巧赶上宁玲珑挺着肚子从凉亭里走出来,孙氏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带着苏南卿径直离去了。 宁七音折返回还城苑,便见宁玲珑正伸长着脖子看着孙氏的背影。、 看到宁七音走回来,宁玲珑不无嘲讽地向她笑道:“你说,如果你现在是妾,你那母亲还会不会是今日慈母的模样?” 宁七音目不斜视地从宁玲珑身旁走过:“我有国公夫人那样的生身母亲便断然不会沦落到给人作妾!” 语气平淡,却是鄙薄至极。 ☆、第 140 章 第140章他眸底泛着笑意 宁玲珑被刺中痛处, 却无从反驳,只能气呼呼地盯着宁七音远去。她恨不能打自己一个耳光,为什么她的亲娘是乡下人, 为什么? 回到住处,宁玲珑看着自己的厢房越想越愤恨,从前她住着月苑,自觉是京城有名的贵女, 如今却沦落到住厢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气, 宁玲珑只觉得腹中有些疼痛。恼怒之下便对肚子里的孩子不满起来,若是这孩子来得再早一些,她胁迫着陆见洺早些娶了她,是不是如今会不一样? 又或者, 这孩子没有来, 她没有非嫁陆见洺的理由,如今是不是也会不一样? 就这么气鼓鼓地想着, 过了半天宁玲珑才发现腹中一阵一阵的疼痛竟然越来越强烈。 宁玲珑顿时惊慌起来,忙唤丫鬟进来问怎么办。 那小丫鬟哪里懂得这些,算着日子原还不到的, 这是要生还是动了胎气, 小丫鬟根本搞不明白。 “快去叫人呀!”宁玲珑坐在椅子上不敢动, 向小丫鬟大喊大叫的。 丫鬟慌慌张张地便向外跑,跑了几步又折回来:“去叫谁?” “夫人!去告诉夫人!”宁玲珑又慌又气, 大声朝小丫鬟吼了一句。 腹中的疼痛一阵接一阵,宁玲珑也不知该干什么, 连动一下都不敢。好在陆夫人很快就带着人赶来了,问了问宁玲珑的情况,便催人去叫稳婆。 陆夫人本来就因为庙里祈福那回事对宁玲珑起了疑心, 如今这临盆日子对不上,心里就越发犯嘀咕了。 待到稳婆赶过来一查,果然是要生了,众人手忙脚乱地把宁玲珑安顿好,便各自忙着烧水准备东西。 宁玲珑已经疼得满头大汗,心里又害怕的,便向丫鬟道:“去把少爷叫回来!” 那稳婆正将宁玲珑的衣裙撕开,闻言便道:“您叫他干嘛呀?他又不能进来!” 话是这么说,可宁玲珑觉得若是陆见洺在门外守着,有什么话让人递进来,她心里也能好受些。 不待她再次向丫鬟命令,便听那丫鬟道:“方才就有人去叫了,少爷正跟朋友吃茶呢,说家里有夫人照应着就行了,他再跟朋友说几句话就回来。” 宁玲珑心中将陆见洺暗骂了一番,想不到连她生孩子陆见洺都不在意,她这是嫁了个什么人! 好在宁玲珑倒是顺顺利利地把孩子生下来了,稳婆欢天 分卷阅读267 喜地的抱给陆夫人看:“恭喜夫人,是个大胖小子!” 陆夫人凑过去看,虽然眉眼还未长开,可依稀能看出像宁玲珑来。 “这孩子可足月了?”陆夫人试探着向稳婆问道。 那稳婆以为陆夫人是担心孩子不足,便笑道:“府里进补的好,您看这孩子白白胖胖的,便是差了几天也毫无妨碍的。” 陆夫人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心中的疑问更深了一层。 那稳婆抱着孩子向陆夫人道:“夫人要不要抱抱?” 陆夫人心中觉得与那孩子并不亲近,便向稳婆摇头笑道:“多年不抱孩子,有点不敢了,你先放下他吧!” 稳婆便笑着将孩子放到一旁的小床上:“夫人好福气,年纪轻轻的就当了祖母,头一个还是大孙子!” 陆夫人并不想被人看出端倪,便笑着让丫鬟重重赏了稳婆,稳婆千恩万谢地又说了许多漂亮话,这才离去了。 *************** 宁玲珑生下孩子之后,陆家人倒都纷纷送去了不少东西。宁七音自然也少不了让丫鬟送些补品过去,并让丫鬟传话说,许姨娘有什么短缺的,不好跟陆夫人提的,便只管找宁七音来提。 这原是句客气话,如今陆夫人和宁七音一同掌家,宁玲珑没道理舍近求远的来找宁七音。 可宁玲珑却觉得宁七音这话是在打她的脸,就好像在说,你嫁到陆家又怎么样?有什么事还不是要来乖乖求我? 传话的丫鬟离开之后,宁玲珑越想越气,忍不住向陆见洺哭了一场。哭完又向陆见洺道:“见洺哥哥读书多年,不如也去考个功名,让我也扬眉吐气一回,不再看人脸色。” 陆见洺很是不耐地站起身来:“我父母都不逼我考功名了,你倒管起我这些来!不缺吃少穿的还不知足,你自己安分些,谁会给你脸色看?” 说完,陆见洺便向外走:“我今晚去书房睡!” 宁玲珑忙叫住他:“孩子今晚不睡这屋,不会吵你的!” 陆见洺脚下不停:“刚好你自己好好歇息一晚。” 说着,人已经走出去了。 宁玲珑心中又难受又失落,她很想要陆见洺多陪陪她,可前两晚他嫌孩子吵,半夜自己去了书房,今晚则干脆直接不在这屋睡了。 宁玲珑觉出陆见洺对自己的嫌弃,心里又慌又怕,这个孩子固然能帮她在陆家立足,可若是陆见洺厌烦了她,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宁七音害喜的症状见轻,况且陆景朝每日帮她揉捏按摩也能缓解许多,这几日她的脸色便稍稍红润了些,陆景朝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我打算让人给孩子做一张小床。”陆景朝喂了一颗葡萄到宁七音嘴里,然后将手伸在宁七音嘴边,等着接葡萄皮和籽。 宁七音正翻看账本,将那颗葡萄咬开吃了,微微一低头便将皮和籽吐到陆景朝手中:“我记得公中还有小床,母亲说是你小时候用过的,咱们借出来再用几年就是了。” 陆景朝却摇头:“你可能没有亲自看过,我记得我不睡那张床的时候,那床已经晃得站不住了。咱们的孩子哪能睡那样的床?” 宁七音放下账本,笑着瞄了他一眼:“让人收拾收拾也就行了,孩子长得快,很快就不用那个了。” 陆景朝干脆拿起笔在纸上画起来:“我想做一张方便抱孩子,又能护着孩子的床。你要不让我找人做也行,我把那旧床拆了自己做。” “不过,”陆景朝三笔两笔画了一张漂亮的小床,带着围栏,“你也太节俭了!” 宁七音拿起陆景朝画的小床看:“节俭也没什么不对,我想用那张床,主要是因为那是你小时候用过的,如今给孩子用,以后可能会给孩子的孩子用,那种绵延传承的感觉,你不觉得很好吗?” 陆景朝眸底渐渐泛起笑意,他拉住宁七音的手:“听了你这番话,倒让我想象起我们两个含饴弄孙的场景来!” 宁七音便红了脸,娇嗔地向陆景朝肩上轻捶了一下:“就你会想!” 二人正说笑着,坠儿过来回话说宁家二房的宁引卉姑娘来看望宁七音了。 宁七音忙起身去迎,陆景朝则一把扶住她,亦步亦趋地跟着。 宁引卉进了房来,倒先与陆景朝互相客套了几句。 陆景朝看她不自在便找借口去了书房,好让宁七音与客人好好说话。 待到陆景朝走出去,宁引卉才欢喜地拉住宁七音的手:“我才听母亲说姐姐怀孕了,原说让母亲带我来看姐姐,可外祖母身子不适,母亲每日过去侍疾,竟是不得空。我再等不得,便一个人贸然前来了,也不知合不合规矩。听说怀孕有许多禁忌,我问了问别人,好像我今日上门也说不上不妥。” 宁七音听宁引卉说了一堆话,不由笑着将茶杯向她推了推:“喝水。” “你能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有那么多规矩禁忌的!” 之前陆国公府办宴席时,宁引卉也来过几次, 分卷阅读268 只是宁七音掌着家便要管许多事,因此竟不曾好好说话。 好在宁引卉性子单纯,从来不会觉得宁七音冷落了她,因此当二人坐在一起,竟还像从前一般要好。 二人拉着手说了半天话,宁引卉又掰着手指头算自己什么时候能当上姨母,那时候自己是不是已经出嫁了。 宁七音微笑看着这个妹妹,她和上辈子的轨迹差不多,嫁得仍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人家,那家人对宁引卉很好,她的夫君也足够疼爱她,以至于她嫁人之后也仍旧是单纯的性子。 送宁引卉离开后,宁七音才转过身要往还城苑走,她便看见一个身影猛地从墙角处闪过去了。 “谁在哪里?”宁七音轻喊了一声。 却没有回音,只听有细碎的脚步声匆匆离去了。 宁七音本来是带着坠儿出来送宁引卉的,走出还城苑没多久宁引卉就百般拦住宁七音不让她再送,于是她便让坠儿送宁引卉出大门,自己则独自回房去。 如今见有人在自家院子外鬼鬼祟祟,她也不大敢追过去,毕竟如今自己也是有身孕的人,万事都要小心。 守院门的小厮好像听见了宁七音的声音,走出来弯了弯腰问道:“夫人有事吩咐?” 宁七音向那墙角处一指:“方才我看有人从那边跑过去了,你追过去看看,看能不能看清是什么人。” 小厮领了命,忙向着宁七音指的方向追了过去,刚好铛儿在院子里也听见了声音,出来见宁七音正一个人在门外站着,便搀她回房去了。 吃了几口茶,那小厮便回来复命,说没能追上那个人,只是远远地看着是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因为跟丢了所以也不知道是哪一房里的。 宁七音点头:“你下去吧!” 小厮出门时,坠儿刚好回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小厮,显然不知道怎么守门的人到屋里来了。 只是她将疑惑收起来,为宁七音的茶杯中续上了水,然后立在一旁向铛儿轻声说道:“方才在园子里看到个人影,总觉得看起来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宁七音想到方才的那个人影,便不由追问道:“是什么样的人影?” 坠儿也没想到宁七音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她想了一下才回道:“远远地只看到她在林子里匆匆走了,穿着倒像是丫鬟们的衣裳。” 宁七音怀疑坠儿看到的跟自己看到的是一个人,只是谁也没看清长相,便是想要去各房找,只怕也找不到。 “是什么样的衣裳?”宁七音突然想到一点,陆国公府的丫鬟们,衣裳的式样和料子都根据等级来的,若那人是个大丫鬟,这便好找了。 坠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有些失望地说:“是最普通的二等丫鬟。” 陆国公府的二等丫鬟虽然不是最多的,可各房加起来也有百来号人了,挨个去看无意于大海捞针。 “算了,以后都机灵些吧!”宁七音相信,那个人不是偶然经过还城苑,而是有目的的,至于那人的目的是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正说着,陆景朝走了进来:“方才去了母亲房里说了几句话,怎么你那堂妹便走了吗?” ☆、第 141 章 第141章他凝着那张娇俏的脸庞 宁七音点点头, 想了一下还是把方才的事说给了陆景朝听。 陆景朝听完,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只是笑着轻轻揉了揉宁七音头顶的乌发:“你最近太累了, 开始疑神疑鬼的了。这是在家里呢,哪会有那么多奇怪的人?” “好了,”陆景朝扶着宁七音站起来,“坐了半天你也累了, 躺下小睡一会儿, 养养精神。” 宁七音自从有身孕之后就格外爱睡觉,这一日只顾陪着宁引卉还没睡过,因此便乖乖躺到床上去了。 陆景朝坐到一旁,握着宁七音的手:“别多想了, 好好养胎。有我在, 还城苑就是铜墙铁壁。” 宁七音笑起来:“说我疑神疑鬼,你还不是上了心?” 陆景朝有些无奈:“我自恃一张冷脸谁也看不出我真实的想法, 没想到回了家却瞒不了你。” 宁七音闭上了眼睛,唇边带着笑:“你是我的夫君,难道还要瞒我?” 陆景朝将声音放得很轻很柔:“不瞒你, 我让人去查, 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宁七音低低地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陆景朝向宁七音的手背上轻吻一下,又轻轻地把那只玉手放下, 然后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陆景朝走到书房,然后唤了一个人进来。那人长相极为寻常, 穿着陆国公府最常见的仆人的衣服。 “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陆景朝问话的时候自有一种迫人的威严,那种威严像是有无形的鼎扣在人双肩上,让人有种不堪重负的感觉。 那人满面惭愧:“属下办事不力, 只查到周氏与宁玲珑相互勾结,却没有找到证据。” “方才院 分卷阅读269 墙外有人,你再加派些人手,不管夫人走到哪里,暗中必须有人跟着!”陆景朝拧眉命令道,他相信在宁国公府没人敢动宁七音分毫,可是他担不起“万一”二字,所以必须谨慎小心。 宁七音并不知道陆景朝的安排,她自己虽然照常处理家事,却也暗暗地对一切留心起来。 宁玲珑生了孩子,总归是陆国公府的喜事。陆老夫人的意思是,孩子的满月宴就算不大办,可陆家的亲戚总要请过来坐坐的。 因此宁七音少不了又忙了几日,宁七音自己觉得不害喜之后身体和从前一样,做起事来有时候便忘了自己有孕在身。 倒是陆景朝时时记挂着,还亲自找了陆夫人一趟,彻底将满月宴的事替宁七音推了出去。 只是出席满月宴这件事陆景朝却无法替宁七音推掉,莫说老夫人希望宁七音在身边陪一会儿,就连那些亲戚也都想见见有身孕的宁七音。 *********** 宁七音陪着亲戚们说了会子话,陆老夫人也是怕她累到伤神,便让她回还城苑歇着,她便以茶代酒向众位亲戚敬了酒,然后退席离开了。 坠儿扶着宁七音往回走,才走出院子,便见周氏正在路旁跟人说话,那人却在一棵树后,正好看不到是什么人。 周氏察觉到有人从院子里出来,警觉地朝宁七音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故作平静地转回头去。 宁七音看着她说话的口型,像是“快走”,然后便见一个丫鬟装扮的人,匆匆穿林而去了。 周氏则转身向宁七音迎上来:“弟妹不再坐一会儿了?” 她一向不爱主动与人说话的,今日这般表现,眼见的是心虚了。 “人多胸闷,老太太许我回去歇着。”宁七音看着林中的背影,随口一答。 周氏却冷笑了一声,颇为不屑:“没错,弟妹肚子里的孩子金贵,可得小心着些。” 宁七音懒得与她打嘴上官司,直接冷了脸向周氏问道:“二嫂这话什么意思?听着倒不像好话。” 周氏一怔,在她的印象中,宁七音一直都是和气的,总是未语先笑,如今这脸色一沉,倒真有一种凌人的气势。 她脸上有些尴尬,便用一种生硬的语气道:“弟妹误会了,我就是不会说话。” 事到如今,宁七音觉得倒不必去维持那表面的和气,周氏几次三番拿不会说话做挡箭牌,当初一句陆景朝死了,差点没把宁七音的心给挖了,当时没心思与她计较,如今新账旧账算起来,宁七音不想就这么点点头过去了。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从前那样不说话也没人挑你不是!”宁七音的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可莫名就有种六月天掉到冰窖中的感觉。 周氏难以置信地看着宁七音,她没想到宁七音嘴上也是不饶人的,登时就气红了脸向宁七音道:“我到底是你嫂嫂,年纪又大你许多,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 “她怎么跟你说话了?”陆景朝的声音突然从宁七音身后响起。 陆景朝本来正与亲戚喝酒,男客与女眷这边隔着一排屏风,陆景朝不时地透过屏风间隙看宁七音在做什么。 没想到与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再看过去,便不见了宁七音,去问老夫人才知道宁七音已经回房歇息了。 陆景朝到底不放心,便追了出来,刚好听见周氏责问宁七音,那语气让陆景朝心中颇为不爽。 周氏看到陆景朝出来,便忍不住告状:“六弟,你这夫人竟然说我‘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从前我看她也算知书达理的,怎么背人处竟是个这样不懂长幼尊卑的人?” 陆景朝立在宁七音身侧,看了看宁七音,然后伸手揽住她的肩,才向周氏道:“她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二嫂不会说话就多听少说便是,不然二嫂的话给别人添了堵,就别怨别人反过来堵二嫂。” 周氏一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素来和气的宁七音刺她一句也就罢了,连陆景朝这样的人都对她无礼起来。 陆景朝在陆国公府是什么人?公认的最讲道理最公平的人,从前不管是子侄辈的有争吵,或是陆景朝的几个兄弟有分歧,都爱找陆景朝拿个主意问个意见。 因为陆景朝从来都是不偏不倚,从来都不会因为跟谁亲近就偏袒谁。 可如今,陆景朝甚至都不问来龙去脉便一口咬定宁七音说得对,帮着宁七音说周氏,这让周氏心中一时难以接受。 周氏指着陆景朝:“你果然……” 她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一甩袖往院子里去了。 陆景朝看看宁七音:“我送你回去。” 宁七音点头笑道:“谢谢夫君为我撑腰。” 陆景朝本来揽着宁七音的肩,闻言将手下移扶在宁七音的腰上:“这才是撑腰呢!” 宁七音笑起来,心里满满的全是安稳。她知道那种感觉是陆景朝带给她的,不管她做什么事,做的对与不对,总有他在她身后,那是她上辈子从未体会过的温暖与踏实。 二人慢慢走回还 分卷阅读270 城苑,陆景朝竟然已经安排人从醉扬州买回来几样宁七音爱吃的小菜。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些了?”宁七音方才在席间不过举了举筷子,并没有吃什么东西。 陆景朝看宁七音神情中有小小的惊喜,便觉一切都值得:“那日听你和清雅聊天,说起吃的来,不是提过?” 宁七音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竟还热着。那一日她和陆清雅闲聊,陆景朝便在一旁看书,原以为他对她们的小声嘀咕听不到的,没想到他不但听见了,还放在了心上。 宁七音放下筷子,抿唇笑了一下:“你等一下,我有东西送给你。” 说着,宁七音便起身回卧房去,陆景朝好奇地跟上:“是什么?” 宁七音走到房里却回过身往外推他:“你在外面等着嘛!” 陆景朝怕宁七音摔倒,忙扶住她:“你是要给我的,我迟早会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宁七音拗不过他,便只得随他跟着,她拿出一个木匣打开来,还遮遮掩掩的,最后向陆景朝手中一递:“这个给你。” 陆景朝接过来,却是一个剑穗,编得十分精致,上面还绑了一块玉,成色极好。 宁七音看陆景朝端详那剑穗,便红着脸道:“好像也没送过你东西,闲来无事编的,你拿去用吧!” “好!”陆景朝看着剑穗笑起来,“没想到你会编这个,竟比我用过的都别致考究。” 宁七音听他夸赞,心中自然十分欢喜:“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不过勉强能拿到人前罢了。” 陆景朝将那剑穗小心地放到怀中:“你这便是谦虚了!” 说完,陆景朝便向宁七音扶着的木匣伸出手去:“我看里面好像还有东西。” 宁七音却很紧张似的忙将木匣搂在怀里:“那便不是给你的了!” 陆景朝见她这般便愈加好奇:“不是给我的那是要给谁的?” 宁七音没想到自己慌不择言露出破绽,便搂着木匣抬眸看着陆景朝:“是我自己的东西。” 一双清澈的眸子向上看着,显得那双眼睛比平时更大,陆景朝看着那张娇俏的脸,低笑一“好吧,我去把剑穗挂上。” ☆、第 142 章 第142章 “我倒是来得不巧了” 陆景朝看着那张娇俏的脸, 低笑一声:“好吧,我去把剑穗挂上。” 说着,陆景朝便作势要转过身去。 宁七音松了一口气, 松开了怀中的木匣,打算收起来,却不防陆景朝一个转身已经将那木匣拿在了手中。 “还给我!” 宁七音忙要去抢,却已经晚了, 陆景朝已经打开木匣, 将里面的东西拿在手中。 是一个青碧色的荷包,上面绣着翠竹,样式简单大方,却不像女子用的。 “这是你自己的东西?”陆景朝问道, “还是真打算送给别人?” 宁七音伸手想要将荷包抢回来, 陆景朝顾忌着她有孕在身,便任她将荷包抢了回去。 “你该不会真的是绣了送给别人的吧?”陆景朝故意问道, 语气里还酸酸的,“反正我不信这是你用的东西。” 宁七音见他如此,只得老实答道:“之前绣好了打算送给你的, 可是绣的不好, 所以又编了剑穗。” 宁七音在乡下长大, 对于在绸缎上绣花这件事很是不擅长。她仅有的那点技艺还是上辈子练的,本来想着她也不用做女红, 这辈子根本没重视过这事,直到她绞尽脑汁想要送点什么给陆景朝时, 才后悔没好好练练刺绣。 陆景朝又从宁七音手中拿过荷包:“我觉得绣的很好!” 虽然不是栩栩如生,可那翠竹也十分让人赏心悦目。 然而宁七音对自己要求极高,况且陆景朝今日的身份地位, 用的东西必然都是精品才对。 “让人看到会笑话的。”宁七音又从陆景朝手里把荷包拿回来。 “我的东西谁敢笑话。”陆景朝再次拿回了荷包,并揣进怀中。 宁七音无奈:“你还我吧,等我再绣几个,从中挑个好的给你。” 陆景朝牵着宁七音的手起身:“我瞧着这个就很好,你也不用再绣了,母亲说了,你如今有身子不能动针线,让她知道了该骂我了。” 宁七音叹口气,她之所以后来做剑穗,是因为在乡下时没少编草席草框之类的东西,所以编个剑穗不但得心应手,而且自信无人能及。 只是这刺绣并非一朝一夕能精进的,绣好了她没舍得扔,不想还是到了陆景朝手里。 “那你别露出来给别人看,免得人家笑我笨手笨脚。”宁七音只得向陆景朝嘱咐了一句。 陆景朝怕宁七音再将荷包要回去,自然是满口应承。可后来在军营时,无事他便把荷包拿出来把玩,将士们见了自然要问,他便故作平静地说是家里夫人给绣的。 将士们见他眸中有自得之色,自然要夸赞羡慕 分卷阅读271 一番,陆景朝心中便美滋滋的,可面上仍是黑着脸,让将士们好好操练,以后功成名就自然有媳妇给绣荷包。 宁七音见陆景朝不但得了剑穗,连自己藏的荷包也拿去了,便劝他回席上陪客人。 陆景朝却是不肯:“他们都常见的,少陪一会儿也没什么,我先陪你吃些,等你歇下了我再去前面看看。” 宁七音听他话说的怪,不由笑起来,陆景朝说客人们常见不用陪,那自己更是日日相对,却反倒要陪了。 陆景朝正帮宁七音夹菜,看着她笑,自己也跟着不明所以的笑起来。 宁七音看他明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却也跟着笑,就越发笑个不住,一时间,二人也不说话只是互相看着笑个不停。 笑过之后,宁七音突然想起一事:“有个人还须得你悄悄让人查一下。” 陆景朝将菜碟给宁七音摆好:“什么人?” 宁七音想到方才看到与周氏说话的人,虽然只是个背影和走路的身形,宁七音已经断定那就是绿屏。 上辈子绿屏在乐苑作威作福,宁七音对她太熟悉了,她若是背对着宁七音站立不动,宁七音或许还以为那是陆国公府的一个普通丫鬟,可她一旦走动起来,宁七音便能从她走路的习惯中认出她来。 当初因为一个相思结,绿屏和鲁嬷嬷一同被赶出了宁国公府,宁七音以为这两个人就不会再在她的这辈子出现了,没想到这个绿屏竟然出现在了陆国公府。 宁七音想了一下,陆景朝应该是没有见过绿屏,她便把绿屏的样子先描述了一番,然后说道:“原本家中进丫鬟这些事,我都应该知道的。可前些日子害喜,家中事务大多交给了大嫂,哪一房添了人,我便不清楚了。这个人是从前宁国公府赶出去的,如今怕是在二房那边,你让人悄悄打探一下,不要惊动了谁。” 陆景朝点头:“事不宜迟,我这就吩咐下去。” 说完,他便起身匆匆出去了。 宁七音吃了几口菜便放了筷子,上辈子绿屏把持着乐苑,那来头倒像比她这个做姑娘的还要大。这辈子才对她小施惩戒,她便丢了那相思结要害人,这样的一个丫鬟,偏偏又到了陆国公府,还是在她不能掌家的时候进来的,这怎么想也不会是单纯的巧合。 宴席散去后,陆景朝派去的人还没回来,老夫人那边便来请宁七音,说是有件小事要跟宁七音说说。 陆景朝亲自送了宁七音过去,二人一进屋,便见一个丫鬟装扮的人正在地上跪着。 宁七音和陆景朝对视一眼,然后上前向老夫人行礼。 老夫人才从宴席上下来不久,还没来得及歇着,显然是有些乏了,只是向二人摆摆手道:“坐吧!” 宁七音转回身,才看清地上跪着的人正是绿屏,心中正纳罕这又唱的哪一出,陆景朝已为她摆好椅子,扶着她坐了下去。 老夫人揉了揉额:“这个丫头,是你二嫂房里新来的,说是从前跟过你,今日在席间看到了你才知道又跟你到一家了,怕你把她赶出去,过来求我来了,哭得什么似的,我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老夫人说完,绿屏含着泪向宁七音磕头:“姑娘!” 宁七音的眸光落在绿屏身上,淡的看不出情绪:“你早已不是宁国公府的人了,这声‘姑娘’也不是你能喊的。” 说完,宁七音便向老夫人道:“这个绿屏,从前在宁国公府做下了丑事,被府里拿到证据才撵出去的。” 陆老夫人闻言不由向陆夫人皱眉:“怎么你添丫鬟也不打听打听人品?” 陆夫人也是满腹怨言,苦着脸向老夫人道:“这是弟妹相中的人,我就没有多问。” 那绿屏倒是一贯敢说,她又向老夫人叩头:“老夫人,我从前是做过错事,可那是在宁国公府,被撵出来已经算是惩罚了我,我也改了。便是普通的犯人,也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吧?况且如今我到了陆国公府来,并未做过错事,还望老夫人明察!” 老夫人本就因为乏累而有些不耐烦,如今听那绿屏说了一长串,就越发不满起来:“你倒是伶牙俐齿的,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谁让你说话了?” 绿屏没想到这陆国公府的老夫人这样难哄,怔了一下便又低头抹起泪来。 周氏却站了出来:“老太太何必为个下人动气,我平日里不会说话,难得碰上一个口齿伶俐的,就愿意留在身边了。这么多年我也没向您提过别的要求,今日我便求您一求,求您给我留个可心的人吧!” 老夫人原本是想把绿屏撵了,可听了周氏的话便不好开口了,这个二儿媳多年来确实本本分分的,从不让她操心,如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也只有依了。 “既是如此,你便领回去好好管教,别人犯了错或许还有一饶,这个丫头若是犯了错那便是个‘撵’字!” 周氏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那绿屏又接连磕了几个头,千恩万谢的。 陆老夫人望向宁七音:“这样可好?” 老太 分卷阅读272 太已经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说了出去,宁七音哪里还有说不好的余地?看到宁七音也点头称好,老夫人这才说累了,让众人散去了。 “没想到她竟主动站了出来。”回到还城苑,宁七音向陆景朝说道。 陆景朝帮宁七音轻轻捏腿:“想来她也觉得自己迟早会被发现,倒不如先去老太太那里认个错抢了先,你便不好说什么了。” 宁七音在园子里走了两趟,双腿确实累了,陆景朝揉捏着确实舒服许多。 宁七音总觉得绿屏给周氏做丫鬟没那么简单,可她又没有什么二人做坏事的证据,因此便将心中的疑问压了下去。 正想着,却听到一个声音笑着道:“哟!我来的不巧了!” 宁七音听得,忙看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大结局 ☆、第 143 章 第143章 “你还有脸哭?” 说话的那人却是周氏, 周氏一步跨进门来,停了一停,就那么看着陆景朝二人。 陆景朝站起身:“二嫂!” 周氏挤出一个笑:“到底你们年轻夫妻恩爱些。” 宁七音示意丫鬟给周氏搬椅子:“不知二嫂过来所为何事?” 周氏向身后的绿屏一指:“这个混账东西, 今日见了你不说上前见礼,竟匆忙跑了,我让她过来给你赔罪!” 那绿屏闻言上前一步给宁七音跪下:“我今日见了夫人就慌了,所以才吓得跑开来, 还望夫人恕罪。” 宁七音并不看她一眼, 只是向周氏笑道:“这点事哪里值得二嫂亲自跑一趟,倒显得您将这丫鬟看得多重似的!” 周氏显然没想到宁七音会这么说,尴尬地笑了笑:“我难得碰到一个顺手的丫鬟,自然不想她得罪了人。我这些年虽然不会说话, 却与大家相处的不错, 没道理因为一个丫鬟伤了咱们妯娌之间的和气。” 宁七音浅笑:“二嫂多心了!” 然后,宁七音便半个字都不在多说。 跪在地上的绿屏看了看周氏, 二人都是满脸尴尬。 周氏自觉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想多待,便向宁七音道:“如此便好, 那我就不打扰弟妹歇息了!” 宁七音留也不留她:“二嫂慢走!” 绿屏这才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 跟着周氏匆匆离去了。 宁七音只让丫鬟去送, 自己则向同样坐着未动的陆景朝问道:“你看如何?” “他们若是安分过自己的日子,不与你添麻烦便罢, ”陆景朝望着敞开的门,“若是他们做半点不利于你的事, 我定然不会留一点情面!” 接下来的日子,倒确实无波无澜的,直到有一日宁玲珑的儿子突然生起疹子来大哭不止, 乳母却无论如何找不到宁玲珑。 陆夫人一面请了大夫来给孩子看病,一面让人满府上下找宁玲珑,甚至都找到了宁七音这里来。 陆景朝正陪着宁七音练字,突然被人打断了雅兴,心中十分不快:“那什么姨娘不在这里!” 那小厮年纪不大,一见陆景朝黑脸都快吓哭了:“咱也不想来,可府里上下都找过了没有,夫人这才让小的过来瞧瞧。” 宁七音怜他只是个跑腿的,便轻声道:“既然府里没有,那定然是出去了,问问门房岂有不知道的?不如出去四处找找。” 宁玲珑出了月子之后,好像就没什么人关注她了,如今她猛然不见了,还真是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陆景朝却脑中一闪,向那小厮道:“去城中人少的各处找找,或者那些生意不大好的茶楼。” 宁七音听他这话说的奇怪,不由看了他一眼,待到那小厮慌忙跑出去,宁七音才向陆景朝问道:“为何单说了茶楼出来?你知道宁玲珑去了茶楼?” 陆景朝想起那次,他曾经在茶楼撞见了私会的陆见洺和宁玲珑,也就是那次他才下定决心直面自己的感情。 只是方才跟小厮说的时候,他不过是下意识地一提,抱着一种戏谑的心态罢了。 如今宁七音问起来,他只是摇头笑道:“我哪里知道什么?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宁七音收起笔,起身又将桌上二人写的字收拾了:“这个宁玲珑永远也学不会安安分分过日子。” “我倒是很感谢她。”陆景朝帮着宁七音收拾东西。 “哦?”宁七音停下手上的动作,清亮的眸中有疑惑,“何出此言?” 陆景朝将用过的毛笔泡进笔洗中,然后带着笑意向宁七音解释:“若不是有她,陆国公府和宁国公府结亲怎么会迟迟定不下来?若不是有她,我如何能娶到你?” 宁七音笑起来:“你倒是会往好处想。” 说完,她转身将几张陆景朝写的字收起来,打算留着以后拿出来看的,却在放字的时候在书架角落发现了一个画轴。 “这是什 分卷阅读273 么?怎么掉到角落里了?”宁七音说着,便将那画轴展开来。 陆景朝原本伸手想要制止,却晚了一步,只能看着宁七音打开那张画,然后灿然而笑。 “画的我?”宁七音止不住地嘴角上扬,那画倒是与自己十分相像,“什么时候画的?” 陆景朝脸上有些发热,只是他肤色深些,不容易看出那抹红:“就是从前画的。” 宁七音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景朝,心中觉得十分有趣,便又作势向那画上看了几眼:“画得比我好看。” 那张画是陆景朝曾经一段隐秘的心事,如今被宁七音翻了出来,就算宁七音是那段心事的起因,陆景朝也多少有些难为情。 他将那画从宁七音手中拿过来:“并没有你好看,还是你本人俏皮灵动些。” 宁七音娇俏一笑:“想不到堂堂陆将军竟会画女子画像藏在家中,我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 说着,她便转身面向书架,作势要去翻看。 却被陆景朝从背后拥住:“再没有了。遇见你之前,我觉得我是天生有慧根,想着哪一日天下彻底太平了就出家参禅去。” “直到遇到你,”陆景朝轻轻蹭了蹭宁七音耳畔,“我才知道我的一往情深,只因一人而起。” 宁七音红着脸笑,口中却嗔道:“就会拿这些话来哄我。” 陆景朝向她耳根轻吻一下:“这便是要诛我的心了!” 宁七音被他逗弄得气息不稳:“不过……玩笑罢了……” 自从宁七音有孕,陆景朝怕伤了她和孩子,便一直清修一般地过活,如今二人耳鬓厮磨,他很快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一个深吻正到忘情处,宁七音忽听得院子里有匆匆的脚步声向这边来,便忙用力推开陆景朝:“有人来了!” “他们不敢随意进来。”陆景朝说完,又将唇凑过去。 宁七音却一躲,从他怀里挣了出来:“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莫说她现在怀着孕,便是没有腹中的孩儿,大白天的也不能如此。宁七音用手背贴了贴发热的脸颊,才打开门便见老夫人房里的丫鬟急急地走过来。 见宁七音迎了上来,那丫鬟急忙道:“夫人,老夫人那边请您过去呢,说是有事需要几位夫人一起商议一下。” 宁七音看那丫鬟着急,知道是有大事发生,便招呼了坠儿跟上,一同去了川集堂。 路上宁七音问那丫鬟发生了什么,那丫鬟只是摇头说不知,想来是被嘱咐了不能说出去,或者确实不知。 到了川集堂,陆家的几位夫人都在,个个都敛声屏气,老夫人坐在正前方的榻上,也是面沉似水。 宁七音向人见了礼,也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和众人一样,并不发一言。 陆老夫人见人都到齐便开口道:“把你们叫过来,是家里出了一桩丑事,原应私下处理了便罢,可纸里终究保不住火,与其让你们从别人那里听些流言蜚语,倒不如让你们亲自出出主意,看这事怎么办。” 才说完,就有丫鬟进来说有婆子来回话。 老夫人点头让婆子进来,便有个瘦脸的婆子走进来道:“老太太,那许姨娘一直叫喊,说她知道一位夫人的事,想要说给老夫人听,将功抵罪。” 老夫人冷哼一声:“‘将功抵罪’?亏得她会想!她那罪,纵死难免!” 停了停,老夫人松口道:“把她带过来,看看她到底要说什么。” 那婆子转身出去,陆老夫人看了一眼宁七音,欲言又止似的。 也不知道宁玲珑要说的事,是关于哪位夫人,可宁玲珑如今做出丑事来,说什么话都不足为信了。 “七音,”老夫人还是开了口,“这事是陆、宁两家的丑事,我之前还想要不要叫你过来,你大嫂说你是个通透的,不会为这些所扰,所以到底把你喊了过来。” 宁七音点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老夫人却不想说,只想陆夫人扬了扬下巴:“你跟七音说。” 陆夫人苦笑一声:“亲自跟人说我家的丑事,还有些难以启齿,三弟妹还是烦请你说一下吧,就当是帮我了!” 吴氏便简要地将事情讲给宁七音听,原来大家遍寻宁玲珑不到,就真的找到了府外去,众人分头各处寻,真就有人找到了。 只是找到时,那宁玲珑正与宁正辉私通,莫说那两个人,便是找到他们的几个小厮都吓得魂飞魄散,最后到底觉得这事不能瞒着,大着胆子告诉了陆夫人。 宁七音听完没有说话,她从前只是怀疑宁正辉和宁玲珑之间不像寻常兄妹,如今有了确凿的证据,她便不觉惊讶。 “回来我便将她关到了柴房里,”陆夫人说道,“过来回老太太,是想把她赶出去,没道理她做出那种事还要留在我们陆家。” 宁七音点头:“大嫂说的是。” 莫说陆国公府这样的人家,便是普通人家又有谁能容下这种事? 正说着, 分卷阅读274 宁玲珑便被带了上来,她一进屋便扑跪到地上,向前爬了几步,一头磕在地上:“老夫人便饶了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宁玲珑伏在地上痛哭,她生完孩子之后,陆见洺对她越发嫌弃,她每日将腰肢缠绕起来,想着早点恢复从前的纤细。可就算她自觉和从前一样,向陆见洺投怀送抱时,陆见洺也碰都不碰她一下。 这种事又不能对人讲,她便在心底生出苦恼来。终日里觉得是那孩子拖累了她,听到孩子哭闹便也跟着落泪,偏生陆见洺对宁玲珑和孩子好像没有半点关心,让宁玲珑的一颗心逐渐便如死灰一样。 宁玲珑无事便出府去转,就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走,将陆见洺的冷漠和孩子的哭闹暂时忘掉片刻,她便觉得自己不像在府里那般窒息了。 有一天就遇到了宁正辉,二人在无人的小巷互相大倒苦水,最后便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从那以后,二人隔不几天便会在外相约一次,从彼此身上汲取一些在家中感受不到的温暖。 宁玲珑也怕被人撞破,可那种温暖对她的吸引太过致命,她根本无从抵抗。 如今她伏在地上痛哭,却不是后悔与宁正辉私通,而是想到自此以后她不能与宁正辉相见,连那一点点温暖都再也得不到,这才绝望得眼泪汹涌而出。 陆夫人怒喝一声:“你还有脸哭?少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扰老太太清静,给了你说话的机会你便说,若是不说就直接滚出去!” ☆、第 144 章 第144章 “你是哪里来的贱种” 宁玲珑忙将哭声压了下去, 抬起头满脸是泪地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沉着脸,显然正压抑着怒火。 宁玲珑用衣袖胡乱在脸上抹了一下,被带回府里之后, 她被陆夫人甩了几个耳光,眼下双颊都是红肿的。 “方才老太太说了,”开口的却是周氏,“什么‘功’也抵不得你的罪, 你打算说什么, 便想好了再说吧!” 宁玲珑一怔,透过泪眼看了周氏一眼。 周氏不过端坐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与宁玲珑的相汇, 并不带什么情绪。 可宁玲珑看出那其中的一抹凶狠, 那是警告,对她宁玲珑的警告。 宁玲珑在心里思量着, 她原本想为了保住自己把周氏供出去,可周氏那话一出,她突然觉得自己若是说了只怕会两败俱伤。 反正她自己已经这样了, 倒也不怕陆府什么样的责罚, 可若是周氏暴露出来, 以后就没人对付宁七音了。 宁玲珑正想着,便听陆老夫人道:“什么事你可以说说, 若是有价值,能减轻对你的责罚也说不定。” 宁玲珑却已经下定决心留住周氏, 便眼珠一转:“是……是六夫人,六夫人掌家的时候,私扣月例银子, 窃取公中财物!” 宁玲珑说这话并无证据,不过是乱咬罢了。她想着,谁执掌中馈不往自己口袋里装些?只要去查,她不信宁七音一点没拿。 可她不知道,陆老夫人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况且老太太本就尤其喜欢宁七音,哪里容得她随口诋毁。 只见老夫人向宁玲珑正色道:“你有什么证据?” 宁玲珑却没看出眉眼高低:“去还城苑搜,一定能搜到证据!” “胡说!”老夫人拿起手边的茶杯就向宁玲珑砸过去,“那一品诰命夫人的院子也是你能随便搜的!” 宁玲珑躲闪不及,正被那茶杯砸到额角,痛呼了一声捂住,很快就顺着指缝流下血来。 众人都没见过老太太生这么大的气,一时之间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老夫人仍不解气,向宁玲珑责骂道:“你是哪里来的贱种,也配怀疑小国公夫人!” 说完又向众人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让这个贱人进来胡说八道?你们听听她满口胡吣的什么?还不快把她给我撵出去!” 谁也不敢说宁玲珑是老太太点头让进来的,吴氏忙去门口叫了几个人进来,将宁玲珑拖出去了。 陆夫人还得勉强笑着带头劝解老夫人:“老太太您别为这种人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我早就怀疑那孩子不是见洺的,如今有了证据,这大人孩子咱们也不留了,您又何必为那外人生气呢!” 众人也都纷纷上前去劝老太太,老太太去拉住宁七音的手:“你不必将那混话放在心上,你是什么人,我看得清清楚楚,根本不会因为谁的几句话而改变。” 宁七音浅笑:“我从来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倒是老太太您,不值得动那个气,咱们照旧过日子是正经。” 老夫人便心疼宁七音懂事,拉着宁七音感慨了一回。 宁玲珑觉得自己顶多被关几天,罚几个月月例,毕竟她还是孩子的生母,总会给她留几分面子。 没想到陆夫人最在意的就是孩子的出身,出了这种事,她无论如何不相信那孩子是自己的孙子,直言要将母子二人赶 分卷阅读275 出去。 宁玲珑见婆婆铁石心肠的模样,只得去求陆见洺,谁知陆见洺早就对她厌烦,如今出了这种事没对她动手已经是顾着从前的情分,再留她却是不可能的了。 宁玲珑思前想后不甘心,觉得自己眼泪都要流干了,便想要去求老夫人,老夫人已经默认宁玲珑不是陆国公府的人了,又哪里肯见她? 宁玲珑抱着孩子在川集堂外站着,几名川集堂的丫鬟拦在门口:“姨娘别让我们难做,再不走我们就要叫人了!” 宁玲珑没有办法,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她又想到宁七音,只是想到自己在老太太面前构陷宁七音的那些话,她也料到宁七音不会帮她,可她还是怀着一点点希望走到了还城苑。 “这是你们大房那边的家事,我们家夫人不便插手,请回吧!”小丫鬟一脸不屑,说完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又有陆夫人身旁的几个嬷嬷赶过来,宁玲珑心里一喜,忙走上前问:“嬷嬷可是来找我的?母亲改主意了是吗?” 为首的嬷嬷斜了宁玲珑一眼,然后冷笑道:“夫人说了,你要是再不走,就别怪我们让人把你拖出去!” 宁玲珑心中彻底凉了,怀中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她只能手忙脚乱地哄孩子。 “你还是快些离开吧!给自己留些体面,夫人少爷都余怒未消,你再这么满府乱转,是真会拖你出去的!”一个嬷嬷语重心长地说道。 宁玲珑知道事已至此也唯有离开,可孩子却哭个不停,心烦气躁之间她冲孩子大喊一声:“别哭了!” 宁玲珑带着孩子离开陆国公府,自然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直接就去了宁国公府。 有那个泼妇在,宁玲珑自然不敢去找宁正辉,她直接去了孙氏那里,当着宁国公的面直言那孩子是他们的孙子。 陆家抓到宁玲珑与宁正锦私通的事,宁国公府早得了消息,孙氏暗恨那二儿子不争气,正和宁国公商议以后如何面对陆家,七音又如何在陆家立足的事,宁玲珑便抱着孩子找上门来了。 他们自然不承认这个孩子,尤其是孙氏,她向宁玲珑怒道:“你在家时就做出了丑事,好不容易嫁人遮了过去,却还不知收敛。” “如今你抱个孩子来说是宁家的,谁能作证?”孙氏恨不能上去扇宁玲珑几掌,看能不能把她打清醒些,“我宁家有明媒正娶的儿媳妇,我家的孙子也只能是我儿媳妇生的,你这个孩子什么来历,我不关心,更不可能认他!” 偏巧宁正辉和夏若梅过来,才走到门外便听到屋里的争吵声。 宁正辉几步冲进房去:“我认!” 孙氏都没来得及惊讶,就见夏若梅后脚跟进来扑向宁正辉:“你认什么认!” “你们这对狗男女!做出让人不齿的事,还好意思给人当父母!”夏若梅向宁正辉脸上抓了几把,同时破口大骂,“你要是敢认那个贱人养的孩子,我让我父兄打断你的狗腿!” 可怜宁正辉进了屋去只说了“我认”两个字,其他的便全是“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说!”夏若梅拉着宁正辉的耳朵向外走,“你去我父兄面前去说,我倒要看看你说什么!” 宁正辉吃痛,只得跟着夏若梅出去,留下了房中架都不敢劝的几人。 宁玲珑抱着孩子不知如何是好,孙氏不认,宁正辉也不认,陆国公府已彻底没了后路,她如今是走投无路了。 宁国公长吁短叹:“家门不幸!” 孙氏也跟着叹气,一句话也不想说。 宁玲珑怀里抱着孩子,嘴上发狠:“既然如此,我便带他投了咱家园子里的湖去!下辈子,我要投胎成您二老的亲生女儿,也尝尝有父母庇佑的滋味!” 说完,她便转身向外冲,孙氏自然忙命人将她拦下了。 宁玲珑见计谋奏效,愈发流下泪来:“母亲不想认这个孩子,我也不想逼迫母亲,可我出去也是个死……” 孙氏看了看宁国公,宁国公却是叹着气侧过头去,似乎默认这事让孙氏做主了。 孙氏思量一番,到底长叹一声:“我们只是可怜孩子,暂且收下她,你还是要想着为以后打算。” 宁玲珑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能留下,以后再想赶她便不容易了。 陆国公府这边只当从来没宁玲珑这个人,至于孩子,反正陆见洺还年轻,以后娶一位贵女,纳几房妾,不愁没有子嗣。 如今陆老夫人最看重的是宁七音肚子里的孩子,和陆景朝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孩子都好几个了,如今他才迎来第一个,全家自然都十分宝贝。 几房妯娌若是得了什么好东西,也都会给宁七音拿过来,宁七音便拿些御赐之物还礼,妯娌们自然是欢喜又满意。 周氏也会让人给宁七音送东西,宁七音还特意让人看过,倒都确实是好的。想来周氏就算真的针对宁七音,也不会将事情做的这样明显。 有一日陆景朝看到街上卖的一种吃食不太常见的,虽看 分卷阅读276 着普通,但想着宁七音也许敢兴趣,便包了一些带家去。 宁七音看到纸包里的东西,竟是又惊又喜:“菜饽饽?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 宁七音拿起一个掰开来,见里面的馅料像是有萝卜缨子,便愈加惊奇起来:“我在乡下时才有这种吃法,想不到京城也有!” 陆景朝见她欢喜,不由也笑了起来:“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个,想着买来让你吃个新奇呢,不想你竟吃过!” 宁七音少不了又说些乡下的事,这种菜饽饽虽然用粗粮和野菜或者萝卜缨做成,可以也不是想吃就能吃的,毕竟馅料里还要放点猪油,吃一次就算开荤了,哪能常吃? 陆景朝听得心酸,拉着宁七音说她从前受苦了。 宁七音却摇了摇头:“从前我可能也会觉得自己吃了许多苦,可经历了你失踪那件事,我觉得有你这样的人带领着将士们浴血奋战,护百姓们平安,护天下太平,我那些日子根本算不得苦。” 陆景朝抿着唇,像是在想宁七音的话一般,然后他低头向她手背上轻吻一下,抬眸时便见有感动在眼底流淌。 陆景朝带兵征战,家中人或为他受伤而担心,或为他立功而高兴,却从没有一个人能像宁七音这样把话说到他心里去。 他平日里惯爱冷着脸,好像没人能看到他的那一腔热血,好像人人以为他驰骋沙场只是为建功立业。他心中的家国情怀不曾向人讲述,因为他从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误解。 然而宁七音却懂他,这种“懂得”在世间是一种怎样弥足珍贵的东西,陆景朝觉得只有自己能体会。 待到第二日,陆景朝路过卖菜饽饽的摊子,便又忍不住上前买了两个。 那卖饽饽的老夫妇见陆景朝这样的打扮,却连日来买饽饽,便忍不住大着胆子与他攀谈起来。 这一谈之下,陆景朝便又多带一个故事回家了。 “你昨日说这饽饽很像你在乡下吃的,我还笑你是思乡了,今日才得知那做饽饽的夫妇,竟是你住过的那个村子里的!” 宁七音闻言也很感兴趣:“你可曾问过他们姓名?说不定我认识的!” 陆景朝摇摇头:“我并未问他们姓名,他们却是知道你的。” 宁七音并未在意:“这也不奇怪。” 毕竟她在乡下住了这么多年,一朝回到燕京城去,可想在乡下能引起怎样的轰动。 “他们说曾经遇到过宁国公府的人,还曾跟那人聊起你。”陆景朝面色有些沉重。 宁七音才掰开一个菜饽饽,听了这话不由将那饽饽放下:“宁国公府的谁?我怎么没听人跟我提起过。” 陆景朝便将那老乡对那人的描述说了一遍,然后向宁七音问道:“能想到是谁吗?” 宁七音拧眉深思:“府里的嬷嬷不少,我未必都认得……” 陆景朝又想起一点:“那人好像跟宁老夫人相熟,说是老夫人跟前的红人。只是那卖菜饽饽的妇人说看着不像,穿得也并不光鲜,倒有几分落魄。” 宁七音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鲁嬷嬷?” ☆、第 145 章 第145章美好姻缘 那鲁嬷嬷是绿屏的奶奶, 当初和绿屏一同被赶出宁国公府的,从前倒是宁老夫人身边的人。 “她都被赶出去了,想不到在外面还说是宁国公府的人。” 陆景朝面色越发难看:“你不能吃高粱的事, 就是那卖菜饽饽的人说出去的,听的人正是宁国公府的一位嬷嬷,你说是什么鲁嬷嬷?” 宁七音点头:“应该是她。” 这样此事便能串起来了,那鲁嬷嬷买菜饽饽的时候, 交谈中知道那夫妇认识宁七音, 借机聊起来,便套了许多宁七音的事,最关键的一点便是宁七音吃不得高粱。 鲁嬷嬷知道了这点,绿屏自然也知道了, 不管是她们私下与宁玲珑有联系, 还是真的那么巧绿屏早就被周氏相中,这个消息总是能传进陆国公府来了。 而后周氏就利用了这点, 让人在点心中掺了高粱粉,使得宁七音病了一场。 “我一直在让人查这件事,却无论如何查不到源头, 不想现在碰巧知道了!”陆景朝蹙眉道, “我这就让人去查那鲁嬷嬷!” 只是暗查的人却没带回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那鲁嬷嬷自从被赶出宁国公府,便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冬日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一直不曾痊愈, 大概半个月前便去世了。 宁七音回想着,半个月前倒差不多是第一次在园子里看到绿屏的时间。 “你如今有孕,便不用费神去想这些。”陆景朝向宁七音安抚道, “虽然那绿屏还在,到底不过一个二等丫鬟,哪天把她撵了便是。” 宁七音点点头,却没有说话,她只是莫名有些心慌,像是记挂着什么未完的事情一般。 陆清雅带了串葡萄来陪宁七音说话,才走到门口便将葡萄交到丫鬟手里吩咐去洗,自己 分卷阅读277 则进屋找宁七音去了。 “你让人洗什么去了,还要用井水泡一下?”宁七音听到陆清雅在门口的只言片语,不由笑着问了一句。 陆清雅却故作神秘:“待会儿你便知道了。” 宁七音笑起来:“看这样子倒是好东西了!” 正说笑间,坠儿用一个高足白玉盘盛着一串碧绿透亮的葡萄走了进来。 那葡萄和燕京城常吃的不同,竟是绿中透黄,形状也没有燕京城的那么圆,像是椭圆形的。 宁七音上辈子倒是见过的,这是吐蕃才有的葡萄,当时也是宫里赏赐下来两串,陆老夫人在家宴后让人洗了,每人分吃了几颗。 如今当着陆清雅,宁七音故作不知:“如今还不到吃葡萄的季节,你看这葡萄,都还绿着呢!” 陆清雅也笑起来:“我说我是第一次见这葡萄,那人还笑我,如今连小婶婶也不知道,可见并非我没有见识了!” 宁七音抓住话中的关键:“谁笑你?” 陆清雅脸上微微一红,却只是向宁七音介绍起葡萄来:“这是吐蕃的葡萄,成熟了就是这个颜色,再不会变红的。听说比咱们燕京城的好吃,甜中带酸却丝毫不涩,你尝尝。” 陆清雅说着,还摘下一颗葡萄送到了宁七音唇边。 宁七音只得吃了,果然和上辈子一样甘甜爽口,她将口中的葡萄咽下去:“你也不用拿葡萄堵我的嘴,快些告诉我‘那人’是哪人才是正事!” 陆清雅又拈起一颗葡萄往宁七音唇边送:“一颗怕是尝不出什么味道,再来一颗吧!” 宁七音撇过头去,再不肯吃她的:“你把话说清楚我才吃。” 陆清雅红着脸:“不就是送我葡萄的人?” 宁七音笑起来:“这吐蕃葡萄每年才能进贡多少?人家便能送这么一大串给你,想来你们二人关系非同小可。” 陆清雅将手中的那颗葡萄放回盘子中:“我献宝似的拿来给你吃,却还要受盘问!” 宁七音知道她是假装生气,便拾起那粒葡萄送到陆清雅嘴边:“人家的一片心意,你不吃岂不糟蹋了!” 陆清雅便笑起来,宁七音趁机将葡萄送入她口中,又打趣道:“好好品尝,这可不是一般的葡萄。” 陆清雅将那颗葡萄吃了,然后才含羞道:“上次我喊人来家里在水榭烤肉,你还记不记得?” 宁七音见她主动要说,便也认真起来,她回想了一下,记得那次是陆景朝下落不明的时候,陆清雅为了让她散心,特意喊了些年轻人来家里玩。 宁七音点点头,示意陆清雅接着说。 陆清雅不觉又脸红起来,低头摆弄着葡萄梗:“就是那次来过的沈公子。” 宁七音回想着,当时她一心惦念着陆景朝,并没有注意在场的公子如何,那天好像只有苏南卿的大哥与她说了几句话,别人与她不过简单打个招呼,她心不在焉的也没什么印象了。 陆清雅见宁七音眼神中有疑惑,便知道她并不记得。 “他叫沈九玉,不知道你听没听过。” 这个人宁七音倒确实听说过,只是却是上辈子听说的。她记得那时候大哥宁正锦中了状元第二年,朝廷急需用人又经过三试选拔可用之才,那一年的状元正是这沈九玉。 宁七音便向陆清雅点头笑道:“略有耳闻,这位公子舍得将这么珍贵的葡萄送与你,想来对你也是珍之重之,你们倒是可以多多了解一下。” 陆清雅听了宁七音的鼓励,含羞带笑地轻声道:“不过一位谈得来的朋友,说什么珍之重之!” 宁七音摘下一颗葡萄轻轻剥去外皮:“‘谈得来’这三字,说起来寻常,却是世间千金难得的。” 陆清雅也自己取了葡萄来吃:“你不过比我早几日嫁人,如今说起话来倒像个老先生似的!” 宁七音被她逗得笑起来,心中却想起前世,那时候陆清雅是她的小姑,二人来往极少,更不要说交心了。 如今她带着上辈子的记忆而来,自然比同龄的姑娘多了几分阅历,只是却不能多说罢了。 二人一同吃完了那串葡萄,陆清雅不由笑起来:“听说叔叔对你百依百顺,待会儿我就告诉他你爱吃这吐蕃葡萄,我看他能不能弄得到!” 宁七音忙拦她:“他哪里有沈公子的本事!每年进贡到燕京城的吐蕃葡萄才能有几筐?加上半路坏掉扔了的,宫中都未必能人人吃到,你我能共享这一串,已经是造化了!” 陆清雅听到宁七音夸沈九玉,不由又红了脸,只是嘴上却道:“他能有什么本事?葡萄不是他种的更不是他运的,不过借花献佛罢了!” “那也说明你在他心中是‘佛’呀!不然他身边那么多凡夫俗子,怎么不去献与他们?” 陆清雅脸颊发热:“怎么你总帮着他说话?” 一时面上都是娇俏,宁七音见着,不免笑叹,想着果然是有戏了,且看后面如何。 ☆、第 146 章 分卷阅读278 第146章葡萄酸且甜 有了宁七音的支持, 陆清雅果然与那沈公子常来常往的,待到第二年两家便订了亲,还未成亲沈九玉便高中了状元, 沈家便觉陆清雅旺夫,对她愈加满意,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 二人说过了沈公子的事,陆清雅又说起自从苏南卿有了身孕, 也不好叫她出来玩了。 “大嫂如今管着家, 还有侍奉二老,确实也没什么空出来。” 从前没有分家时,宁七音还会担心苏南卿,怕她在泼妇面前吃亏, 如今分了家, 以苏南卿的才能和性子,定然能把国公府的日子过得锦上添花一般。 说过了苏南卿, 陆清雅便又跟宁七音说起夏若梅来,说坊间传言夏家突然置办了一处精致的院落,却并无人去住。 有人便怀疑宁正辉拿出来补缺的银子并没有送到杜成那里, 可能一开始便被夏家给扣下了。 “不然那杜成何以没有供出夏家来呢?”陆清雅反问。 “就算是这样, 估计宁二哥那边也顾不上了, 银子到底去了哪里,他应该根本没心思去追问。” 宁玲珑离开陆国公府之后, 陆家没有一个人关心她的去向,唯有陆景朝因为担心宁玲珑再出什么幺蛾子对宁七音不利, 让人盯了她几日。 发现她回了宁国公府,并且只专注于跟夏若梅过不去,陆景朝这才让人撤回来。 陆清雅简直叹为观止:“怎么说从前也做了那么多年兄妹, 她怎么能做得出这种事?宁家二少爷也是个少见的,竟然还想认那孩子!” 宁七音见她谈这些谈得有些兴奋,忍不住笑她:“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倒喜欢听这些,是要出去学那些长舌妇么?” 陆清雅听了倒也不恼:“不过是与你相熟,所以聊些家长里短,若是跟别人聊,自然要聊诗词歌赋的!” 说笑了一回,陆清雅便起身离开,走出院子刚好遇到陆景朝回来。 “三叔!”陆清雅狡黠一笑,而后竟真把吐蕃葡萄的事说与陆景朝听。 陆景朝倒是对她很是赞许:“以后察觉到七音爱吃什么,尽管告诉我,有赏!” 陆清雅痛快地应了一声,这才离去了。 这事过了几日,宁七音突然命人去请陆清雅,说是有好东西吃,陆清雅兴冲冲地赶到还城苑,便见院中树下的石桌上,竟然摆着好大一盘吐蕃葡萄。 “这是……”陆清雅十分惊诧,“三叔带回来的么?” 宁七音却假装质问她:“是你告诉他我要吃这个?” 陆景朝带葡萄回来的时候,宁七音也惊到了,她见过最多的吐蕃葡萄是在上辈子陆老夫人房里,可那时候也不过是两大串而已,然而陆景朝竟带回了半筐来。 只是陆景朝表现的云淡风轻似的:“听说你爱吃这个,放到冰窖里或许能吃上几日。” 宁七音不好意思独享,便数着给陆老夫人那边送了两串,又打算各房送一串。 却被陆景朝拦下了:“你如今有孕,自然要紧着你先来,他们不差这一串葡萄。” 宁七音便笑起来:“你拿什么换的,这样舍不得?” 陆景朝并非吝啬之人,金银能轻易买到的东西,他从来不在乎宁七音会分给谁。可这葡萄是他专门找给宁七音吃的,宁七音这么一说要分,他便心疼起来了。 宁七音便猜陆景朝费了不少功夫才得了这些葡萄,因此才笑问起来。 陆景朝倒也不瞒她:“我替皇上训两支御林军,三个月为期。” 宁七音并不知道训一支御林军有多不容易,只是看陆景朝一副郑重的样子,也能猜到这半筐葡萄来之不易了。 “也不算什么,”陆景朝像是安慰宁七音似的,“三个月他们掉一层皮罢了,我还好。” 可宁七音知道,陆景朝带兵从来都是以身作则,若是被训之人掉一层皮,陆景朝怕是要掉两层皮。 宁七音看着筐中晶莹的葡萄:“说得倒是轻巧,可明明白白这就是用你的血汗换回来的,让我怎么吃得下!” 陆景朝顺手将宁七音拥在怀里:“你高高兴兴地吃了,对我来说就值了。你想要的东西,我能为你得到,于我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事。” 宁七音侧身靠着陆景朝:“可做什么事总不能不计代价,我知道你待我的心,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对你的心是一样的,你这样让我……心疼。” 陆景朝像是冬日里喝了一碗热汤,心中是温暖而妥帖的感觉,难得宁七音直抒胸臆,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喜欢听这些。 “我会量力而行的。”陆景朝低声允诺。 命人将葡萄洗了,宁七音拿了一颗喂给陆景朝吃:“先甜一下,然后再去苦练吧!” 陆景朝笑着将那颗葡萄吃下去,看那盘中的葡萄梗露出干枯的褐色,不由遗憾道:“可惜吐蕃距京城路途遥远,再怎么也吃不到最新鲜的。” “我倒觉得与刚采摘下来的无异,一样很好 分卷阅读279 吃。”宁七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孕变了胃口,尤其喜欢吃葡萄。 “可惜宫中就剩了这么半筐,我全讨过来了,估计吃不了几日就没了。”陆景朝亲自将葡萄皮剥去,然后将果肉喂到宁七音口中。 刚巧宁七音也剥好一颗,自然地就将自己的那颗往陆景朝唇边递。 二人顿了一下,不由相视而笑,然后默契而自然地将对方手里的葡萄吃掉了。 如今陆清雅听了这葡萄的来历,故意带着酸意道:“那一日还说什么一串葡萄便能看出‘珍之重之’,如今这么一对比,三叔真是把你捧在手心里了!” “他说有空去打听一下,附近哪里有早些成熟的葡萄,包几架葡萄,每日摘新鲜的给我吃。”宁七音微笑着,脸上有层幸福的光晕,“咱们这里的葡萄虽然不如吐蕃的金贵,可也是好吃的,到时候让景朝也给你送去。” 陆清雅故意摇头:“那就不必了,三叔找的葡萄,小婶婶吃着甜,我吃着可能就是酸的了!” 正说着,一名丫鬟从院外走进来报:“夫人娘家的大少奶奶来了!” 宁七音站起身:“快请!” 陆清雅也站了起来,惊喜道:“才说想见她呢她便来了!” 宁七音拉着她一同去迎,口中笑道:“是我让人去请的!” 宁七音想着苏南卿也有身孕,说不定也爱吃葡萄,可陆景朝带回来的并未分到陆家各房,宁七音便不好往娘家送,只得请苏南卿过来一起吃了。 苏南卿见了宁七音和陆清雅二人也先笑了起来,口中却道:“你们二人成日在一起说笑,如今总算想起我来了!” ☆、第 147 章 第147章清风送爽一夜好梦 “还不是因为你如今是要当娘的人了, 我们都得小心翼翼的,不敢劳烦您大驾啊!”陆清雅也不相让,跟苏南卿说起玩笑话。 苏南卿已经看到石桌上的葡萄, 不由新奇道:“我听说有种吐蕃葡萄是绿色的,这便是吗?” 刚巧苏南卿也得了一些樱桃,一并让人洗了放在石桌上,三人便在院中树下聊了起来。 苏南卿这几日睡得不好, 分家的时候, 宁玲珑的月苑被夏若梅占了去,因此宁玲珑便和孩子住在了墨苑旁边的小院子里。那孩子夜夜啼哭,吵得苏南卿不得安生。 “你便这么忍着?”陆清雅愤愤不平,“她真是走到哪里都讨人厌!” “今晚应该能好好睡一觉了。”苏南卿倒是不急不躁, “她把月苑要回来了, 我出来的时候她正往那边搬呢!” “能从夏若梅手里把月苑要回来,她还真有本事!”宁七音不无嘲讽的说了一句。 宁玲珑不过是去宁正辉那里哭了一场, 宁正辉便偷偷把月苑给了宁玲珑,至于夏若梅那边,根本还不知道呢。 宁七音担心苏南卿被那几人烦, 便说道:“那家里少不了又要一通闹, 不然你就来我这边住几日吧?” 陆清雅也是极力邀约, 想着若是苏南卿住下,三人便能天天见面了。 苏南卿婉拒了, 说娘家哥哥正在筹备婚事,若是宁国公府住得不舒心, 便借口为哥哥办婚事回娘家住几日。 宁七音想到苏北君还曾经真诚地安慰过自己,便向苏南卿笑道:“替我向苏公子道喜!” 苏南卿听了这话便想起什么似的:“陆将军回城后,大家都来府上恭贺, 我哥却刚好去了外地没能过来,他还让我跟陆将军说抱歉呢!” 宁七音笑着宽慰她:“那有什么好抱歉的,有你我在,陆家和苏家便也算得上亲戚,亲戚之间哪里用那些客套!”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苏家兄妹在宁七音和陆景朝二人心中都是可交之人,又怎么会在乎有没有来恭贺呢? 这一日小聚之后没几天,宁七音便听闻宁玲珑的孩子竟然夭折了,说是夜夜啼哭时便病了,宁玲珑却没放在心上,成日琢磨怎么跟夏若梅斗,怎么把宁正辉争过来,心思根本不在孩子身上。 待到夏若梅发现宁玲珑住进了月苑,自然少不了要跟宁正辉闹一场,闹过之后仍不解恨,又跑到月苑打砸了一通。 夏若梅打砸的声音、宁玲珑与夏若梅对骂的声音,把孩子吓得直哭,那孩子本就病着,这么一惊吓,当天夜里就高烧起来。 那么小的孩子,根本不进药石,强喂进去一点便吐了出来,渐渐地就连哭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偏偏夏若梅将娘家的父兄叫上门来,要打要杀的跟宁正辉和宁玲珑二人闹了一通,一片混乱之下,宁玲珑也不知被谁踹了两脚,正挣扎着要跑出去,便听乳母大喊一声:“孩子没了!” 房中一下安静下来,宁玲珑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她有片刻的时间不能思考,也不明白是谁的孩子没了。 宁正辉哭着喊了一声“孩子”便往孩子的房间跑,宁玲珑这才回过神,止不住地流下泪来。 夏若梅看了看尴尬的哥哥们, 分卷阅读280 讪讪地说道:“关我们什么事,是她不会当娘,把孩子给害死了!” 宁玲珑怎么肯认,向着夏若梅直扑过去:“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然而夏若梅的哥哥们在,怎么可能看到自己妹妹吃亏,几人一把就把宁玲珑拎了回来,恶狠狠地教训道:“你那野种是死是活都跟我家妹子无关,你若老实一点,咱们还许你在这里哭上一哭。你若跟我家妹子过不去,我现在就把你丢到院墙外!” 宁玲珑原本仗着自己才没了孩子,想着别人或许会迁就她一点,不想这夏家人竟心狠至此,便只得也挣脱了跑去看孩子了。 可夏家哥哥们仍是不依,又闹到了孙氏面前,说自家妹妹受了委屈,要讨个公道。 孙氏本就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才留了宁玲珑,如今孩子没了,她自然不能再留宁玲珑在府里。 宁正辉不敢说一个字,分家之后,二房的产业都在夏若梅手上攥着,他连出去跟朋友吃茶都得伸手找夏若梅要银子,又怎么可能护住宁玲珑呢? 宁玲珑与宁正辉偷偷见面痛哭了一场,第二日在将孩子葬了之后,孙氏便直接命人将宁玲珑的东西打包送了出去,连大门都没让宁玲珑进。 铛儿向宁七音描绘宁玲珑的惨状,说是怎么看怎么像三四十的妇人,离开宁国公府的时候失魂落魄的,身上应该也没什么银子,也不知道会流落到哪里。 宁七音听完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吃了一口茶,然后才向铛儿笑道:“你就爱看这些热闹。” 铛儿只是觉得宁七音笑中含义不明,便没有多说什么,她上前接过宁七音手中的茶杯,又续上了茶水:“姑娘要不要吃点什么?” 宁七音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这个时候,她很难不想到上辈子,想到自己如同飘摇在秋风中的枯叶一般时,宁玲珑曾以怎样的嘴脸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上辈子的宁七音至死都不能相信,宁玲珑对自己竟然有那样深的恨意,她不懂那种恨从何而来,竟能让宁玲珑看着濒死的她没有一点点怜悯。 这一世,宁七音不关心宁玲珑对自己的恨意是不是愈加深刻,她只是提防着宁玲珑不要加害于自己,宁玲珑走到今日的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只是在上辈子死去之前,宁玲珑说的那句话,关于宁七音在丰州同眠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陆景朝,宁七音根本无从考证了。 七月流火,宁七音每日不过爱吃些瓜果,补品饭食却一概不愿意吃。陆景朝为了让宁七音多吃些,不管日头多大都会回家来陪着用饭。 像是哄孩子似的,说着好听的,允诺着奖励,甚至自己还以身作则吃几口,陆景朝为了让宁七音多吃几口,简直用尽了各种方法。 宁七音心疼他这种天气练兵,便故意撒娇要他陪着自己吃,那些补品山珍,倒让陆景朝吃进去不少。 这一日宁七音看外面天色阴沉,想着许是快要下雨了,便向陆景朝问道:“若是这两日下雨,你是不是就能歇上一歇了?” 陆景朝的肤色好像比从前又重了些,却显得五官越发英挺帅气:“下雨天最是容易出事,御林军才更应该练习如何应对雨中的各种状况。难得赶上下雨天,这几天我要好好练练他们!” 宁七音一时心疼起来:“以后再不能为了我一口吃的让自己这么辛苦了!” 陆景朝佩上刀准备出门:“算不得辛苦,我也喜欢带兵。你又能吃到喜欢的东西,我又能做喜欢的事,一举两得!” 宁七音为他把衣领弄平整:“下午我在家做酥酪,晚上回来你就能吃了。” 陆景朝点头:“天热,你也少做些,免得吃不了放坏了,喂猫儿我也心疼呢!” 二人想到陆景朝吃错点心那次,不由相视而笑。笑过之后陆景朝低头向宁七音额上轻轻一吻,这才离去了。 午后果然下了一场雨,只是天气仍闷着,乌云压顶一般却再不落下来。一直到了夜里,才又起了风,电闪雷鸣的下起来。 风将窗子吹得一开一合,桌上的一张纸也猛地飞了起来。坠儿在门外轻声道:“姑娘醒了吗?我进去关窗吧!” 陆景朝已经起了身来:“你把外面收拾好就行了,这屋的窗子我来关。” 坠儿应了一声便退下了,陆景朝摸黑将窗子关了,又向床榻的方向问道:“要不要喝水?” 宁七音确实有些口渴,又见陆景朝已走到了桌边便应了一声欠起身来。 喝了半杯水,外面的雨声瓢泼似的一阵一阵的猛落下来,宁七音躺了下来:“下雨的时候有片瓦遮身真是太好了!” 陆景朝猜她是想起了乡下时的苦日子,不由将她搂在自己怀中:“我不会再让你暴露于风雨之中。” 宁七音笑着推开陆景朝:“我不过随便感慨一句。” 是感慨,也是真的想到了从前。乡下最怕下雨,院里泥泞,柴火生不着,房子甚至会在睡觉时漏起雨来。 如今住在这公府的高门大院中,院中铺着青砖, 分卷阅读281 柴火自有人看管在柴房里,悬山红瓦的屋顶,便是雨势再大些也不会漏。 最重要的,宁七音身边有陆景朝,有他在,宁七音根本不怕这房子会不会漏雨。原来这世上最安心的事便是,窗外狂风暴雨,而屋内有最心悦的人在身边。 陆景朝拉起宁七音,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低沉,却像暗含了委屈似的:“感慨就感慨,你推开我做什么?” 宁七音也回握住陆景朝的手,心中有歉意:“关上窗子之后屋里太闷了,有些热。” 陆景朝坐起来:“那我去把窗子打开。” 宁七音拉住他:“风太大了,屋里吹个乱七八糟不说,雨水也会跟着扑进来。” 陆景朝松开宁七音的手下床:“那我去拿扇子。” 扇子拿了回来,宁七音便要去接,陆景朝去不给她,直接帮她扇了起来:“你睡吧!” 宁七音确实又困又乏,到底没争过陆景朝,便闭上眼睛道:“累了就不用扇了……” 陆景朝应了一声,又低声哄道:“睡吧!” 在阵阵微风中,宁七音很快睡着了,睡梦中偶尔觉得热,却很快又有微风吹来,虽然感觉半醒了几次,早上却觉得是一夜好眠。 ☆、第 148 章 第148章包藏祸心 陆景朝早早起床打开窗来, 雨早就停了,天边露出些许青色,有雨后特有的气息迎面而来。 夜里宁七音怕热, 陆景朝扇到累了不觉睡过去,却很快又醒了过来,伸手去摸她的额,觉到一层薄汗, 他便又接着轻轻扇起来, 然后就再没去睡。 如今开着窗,房内凉爽宜人,陆景朝简单梳洗过后便准备去军营,回首看宁七音仍然睡着, 一副恬淡可人的模样, 他便忍不住轻轻走过去轻吻了一下。 宁七音像是被他吻醒,又像是还在睡梦中, 呓语般咕哝道:“记得穿那双牛皮雨靴……” 陆景朝轻声应了:“知道了,你再多睡一会儿吧!” 宁七音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然后很快就觉得周遭安静下来, 适宜的温度让她又沉沉睡去, 直到睡足了自然醒来。 服侍着宁七音梳洗时, 坠儿看着窗外感叹道:“总算能凉爽一日了,这几日着实太热了!” 宁七音点点头, 却道:“待会儿管事的过来,记得提醒我让他们园子里、庄子里各处去转转, 哪里有需要修补的地方,得抓紧报上来,看样子这几日还要有雨。” 用过了早饭, 又将那些管事的打发了,宁七音便想着去园子里走走,透透气。 坠儿陪着宁七音,主仆二人看着园子里被风吹雨打而东倒西歪的花草,都颇感惋惜。 园子里管事的正指挥着修剪花草,见宁七音过来忙上前行礼:“六夫人。” 宁七音点点头:“今日能否修整好?老爷夫人们成日从园子里过,这一片狼藉着实不像样。” 那管事的回首望了一眼:“有一部分人手去城外采买补种的花草了,等他们回来人就多了,半晌也就能修整好了。” 宁七音应了一声:“去吧,趁着今日天气凉爽些,快些把活儿干完。” “是,夫人!”那管事的毕恭毕敬地答,然后退下去了。 绿屏正蹲在花圃中将那些倒伏的花苗除去,她背对着宁七音,心中却感慨万千。 园子里今日活多,管事的各房抽了几个二等以下的丫鬟,刚巧绿屏正闲着,便被打发了过来。 她心中本就不平,从前在宁国公府,她在丫鬟里也算是人上人了,谁见了不尊称她一声“姐姐”?如今到了陆国公府,给人做低等的丫鬟还不算,竟然还要出来干这种粗活。 又想到才去世的鲁嬷嬷,绿屏愈加心里发恨,若不是被赶出了宁国公府,她和祖母何以沦落至此? 而这一切,她都归咎于宁七音身上。宁七音刚回府时明明是个懦弱性子,明明任她捏扁搓圆的,突然一日就变得浑身带刺一般,将她的好日子全都给葬送了。 正想着,绿屏便听到管事的跟宁七音说话,她一面铲着一棵拦腰断了的芍药,一面留心听了起来。 只听声音就知道那管事的哈着腰带着笑,对宁七音恭恭敬敬的。而宁七音声音沉稳,条理清晰,若不是知道那是宁七音,绿屏肯定会以为是哪位有威望的侯门夫人。 绿屏边铲边恨恨地想,宁七音从一个乡下姑娘,变成今日有诰命在身的夫人,果然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说话办事与从前完全不同,安排人做事时的气势派头,竟然会叫人心生敬畏。 “绿屏!你是在磨工吗?一棵花铲半天了,那么大一个坑,你是打算再种回去是吗?” 旁边的一位嬷嬷朝绿屏大吼,绿屏回过神来,这才看到自己已经用铲子铲了个坑出来。她忙将那土坑胡乱掩埋了一下,然后又挪到别处去铲花了。 宁七音在园子里走了走,除了一些被吹倒的花木,满地的落叶,树木只是断了几处 分卷阅读282 细枝丫,修剪打扫一下也便好了。 湖中的荷花倒像是没受影响似的,大多数的荷花和花苞都仍是亭亭玉立的,荷叶上滚动着的水珠晶莹剔透,偶尔还折射出璀璨的光。 宁七音在湖边停了下来,微风徐徐,湖水碧波荡漾,荷叶的清香随风轻送。 刚好有一艘小船泊在那里,宁七音兴致勃勃地走过去:“难得有这样宜人的天气,我去船上坐坐,赏赏荷花。” 坠儿忙扶着她上前,口中道:“我去找两个会划船的人过来吧?” 宁七音摇头:“不必了,船停在这里就好,我就坐在船里歇息一下。” 坠儿这才也跟着上船,将船舱略清理了一下,扶宁七音坐了下来。 那小船上的风倒更比湖边大一些,夹杂着湖水的微腥和荷叶的清香扑面而来。 宁七音鬓边的碎发被吹得乱飞,坠儿忙上前帮她理好,又道:“这儿风太大了,我回去给您取个披风来吧!” 宁七音没让她去:“不用了,这样挺舒服的。” 不知道是不是有孕的缘故,宁七音特别怕热,只有这种微凉的感觉能让她舒服,似乎连呼吸都能更加顺畅。 坠儿只得往来风的方向站了站,希望能为宁七音挡点风。 宁七音看着船舱外近在手边的荷花,便忍不住走出船舱去,坠儿亦步亦趋地跟着,又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脚下,好让那船摇晃的轻一些。 宁七音看船头的荷花更加鲜艳,便顺势坐了下来,她扶着船舷伸手采了一朵荷花,回首向坠儿问道:“插在房里那个束腰白玉瓶中可好?” 宁七音眼角眉梢带着浅笑,本就眉目如画的人在粉花绿荷的衬托下,竟犹如误入凡间的仙子。 坠儿上前接过那朵荷花:“得空的时候,姑爷得陪您在这湖面上划划船才好,这样的美人美景,错过就可惜了!” 宁七音笑着看向湖面:“他应该是会划船的。” 在宁七音心里,陆景朝是近乎无所不能的存在,什么事情交给他,宁七音便能放心;有陆景朝在,她便能安心。 宁七音将手垂在船舷外,轻轻拨动着湖水,便见有各色的锦鲤游了过来,在荷叶下影影绰绰的,像是在嬉戏又像在觅食。 宁七音看得心中欢喜,便向坠儿问道:“带鱼食了吗?” 坠儿摸了摸身上,往日若说来湖边走走,她都会备点鱼食带着,以防宁七音想要喂鱼玩。这几日天气炎热,宁七音便是出来也很快就回房去,坠儿便没有准备鱼食。 宁七音见状便道:“回去取一些来吧,说不定过了晌午天就热了,趁着凉快我多玩一会儿。” 坠儿想着回去取鱼食刚好能把披风也取来,便嘱咐宁七音在船上坐稳,不要够离船远的荷花莲蓬,直到宁七音嫌她啰嗦催她快去快回,她才下船离开。 宁七音靠船舷坐着,顺手又折了一片荷叶,那荷叶上的水珠摇摇晃晃,四散开来却又在平静之后迅速地聚集到一处。 “涉江玩秋水,爱此红蕖鲜。”宁七音唇边带着笑,轻声吟起一首诗来,“攀荷弄其珠,荡漾不成圆。” 她抬眸望向远处,心中不由思念起陆景朝:“佳人彩云里,欲赠隔远天。相思无因见,怅望凉风前。”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宁七音便觉小船轻轻荡了一下,她扶住船舷回过头去:“这么快就回来了?” 却见船上正拿起船桨的人,并不是坠儿。 宁七音回眸,却见那固定小船的缆绳已被解开丢到船上,绿屏正摇起桨让船驶向湖心。 “来人!”宁七音向岸边高喊了一声。 却无人应答,园子里的人都被叫去花圃那边帮忙,隔着亭台楼阁,那边根本听不到这边的动静。 绿屏阴恻恻地笑了一下:“夫人还是别费力气了,我在这儿伺候您就行了!” 宁七音果然淡淡地看了绿屏一眼:“想不到你还会划船。” 宁七音仍旧一副平静的模样,就算是方才喊人的那一声,也是不见慌乱,就像在自己房中呼唤下人泡茶一般寻常。 可她这种淡然处之的态度叫绿屏突然恼怒起来,绿屏狠狠地盯住宁七音:“你不怕吗?” 宁七音把玩着手中的荷叶:“我为什么要怕一个家里的下人?” 绿屏又裂开嘴笑起来,只是眉眼间并不带笑意:“因为如今只有你我二人在啊!” 宁七音在心中盘算着坠儿离去的时间,计算着再拖多久坠儿能回来。 “如果我有什么事,你是脱不了干系的。”宁七音虽然在威胁绿屏,可语调仍是平静温柔,她不知道绿屏要做什么,现在只能先不激怒她,尽量拖延时间。 绿屏不紧不慢地摇着船桨:“我从湖边路过,六夫人突然有了游湖的兴致,便让我来划船,谁知划到湖心,六夫人伸手去够一朵荷花,船一歪人就掉下去了,我不顾自己生死跳下湖去救,却还是没救上来。这个故事怎样?能不能得几十两赏金?” 小船 分卷阅读283 已经离湖心越来越近,宁七音将鬓边的碎发理到耳后:“故事很好,没有漏洞,也没有证人,可是没有人会相信你的故事。” 绿屏仰天而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过之后才向宁七音道:“你也说了,没有证人,不管他们信不信,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如果以往二人没有过节,这个故事确实能说服一些人,可有宁国公府的往事在,绿屏的这个故事根本站不住脚。 她之所以这么疯狂敢做这件事,很大的可能是有人指使,甚至有人撑腰。 “你有没有想过,我出了事你根本没办法靠那个故事脱身。你还年轻,留条命在以后还有很多种可能。”宁七音沉着的表情不变,只是紧盯着绿屏的表情。 绿屏像是陷入某种癫狂的情绪中,她根本不去思考宁七音说的话,只是满脸得意地向宁七音道:“我能进到陆国公府来,自然是有人想对付你,我替那人除掉你,那人高兴都来不及,肯定会保住我的!” 绿屏说的十分笃定,她有那人的把柄在手,根本不怕有没有后路的问题。 “是周氏?”宁七音猜测着问道,宁玲珑已经被陆国公府赶了出去,不可能有能力保住绿屏。 “你果然已经怀疑到了二夫人!”绿屏松开船桨站起身来,“难怪二夫人不愿让你知道我跟了她。” 宁七音仰头看着绿屏走向自己:“我始终不明白周氏何以恨我至此。” 宁七音一手扶着船舷,一手斜放在膝上,胳膊刚好护在腹部。宽大的衣袖垂铺在双腿之上,也遮住了手。 绿屏已走到宁七音跟前:“这个问题可以留到下辈子去想!” 说着,绿屏咬着牙发着狠便要去掀宁七音的双腿,宁七音紧紧扶住船舷,另一只手扬起来向绿屏刺了过去。 却原来她早已将发髻上的簪子偷偷取了下来藏在手中,待到绿屏以为她束手无策时猛刺出去。 绿屏下意识地一躲,那簪子只是划破了她的脖子扎到了肩膀。 就在宁七音挥起簪子的同时,她就感觉到有个人影踏水而来。绿屏被扎正要发狂时,那人已经轻点船舷飞起一脚将绿屏踢入了水中。 ☆、第 149 章 第149章人赃俱获 小船猛地摇晃起来, 那人一个翻身跨立在船尾很快将船稳住了:“让夫人受惊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宁七音甚至都没看清绿屏是怎么落水的。 “看你不像府里的人。”宁七音看那人着实面生。 说话间,绿屏挣扎着从水中冒出头来, 她识一点水性,三两下就扒住了船舷。 船尾的人也不客气,顺手从湖里拽过一个莲蓬,也没看清他怎么就取出一颗莲子飞了出去, 一下就打在绿屏的手上。 绿屏手上吃痛, 一下松开了船舷,手才入了水,便见湖面上有丝丝血迹。 那人在船尾向宁七音行了一礼:“我是将军安排过来暗中保护您的!” 只是方才他以为绿屏是宁七音的丫鬟,游湖也是宁七音的示意, 一直到绿屏放下船桨不怀好意地走向宁七音, 他才觉出不对劲。 那人面露惭愧:“在下粗心,让夫人置身危险之中, 等将军回来我自会去领罪。” 宁七音将手中的簪子在湖水中涤荡一下:“你救了我便是有功,如何要去领罪?” 那人只是说全凭陆景朝处置,便不再多言。他早就被安排进了府, 陆景朝不在家时, 他便暗中护着宁七音;陆景朝在家, 他便暗中查周氏和宁玲珑。 因此他是知道绿屏的,若不是一时分了心, 他肯定不能让绿屏单独接触宁七音。 绿屏一直在水中扑腾着,竟再一次扒住了船舷。 宁七音见船尾那人竟去摸腰间的佩剑, 忙开口阻拦:“先留她一命,还有用。” 若是绿屏就这么死了,那周氏便又躲了过去。周氏能收了绿屏对宁七音做这种事, 他日便还有无数的后招来害宁七音。 那位将士便松开了佩剑,却沉声道:“她不能上船。” 说着,他将缆绳丢了出去,那缆绳在绿屏肩上缠绕了几圈,然后被那将士紧紧拉在手中:“把船舷松开。” 绿屏手背上的伤提醒她,若是不听这恶煞的,只怕自己还要吃苦头。 她的发髻散开了一半,湿漉漉地贴到了脸上,一手松开船舷将头发拨开,绿屏才试着将另一只手也松开。 “夫人,”绿屏打着寒战看向宁七音,“刚才是误会!” 船尾的将士已经将拴着绿屏的绳子绑住然后摇起船来,绿屏不防备向下一沉喝了好大一口湖水。 待到她挣扎着又浮出水面努力拉住绳子随小船上前,便再也不敢开口说话了。 宁七音对绿屏的话并不理会,她将簪子上的水甩了几下,顺手又在衣摆上蹭了一下,然后抬手便插入发髻中。 那摇船的将士看到宁七音一连 分卷阅读284 串的动作,心中竟生出钦佩之情来。 之前他被陆景朝派来保护宁七音时,心里是有些不满的,毕竟他的一身武艺是为了上阵杀敌而练的。 可当他开始深入了解这陆国公府,才知那些光鲜亮丽的高门大院之中,竟也是勾心斗角杀机重重。 他开始尽心守护宁七音的时候,只是觉得宁七音是个柔弱的女子,纵然她是将军夫人,却没什么保护自己的能力。 可方才的事让他改变了想法,这位将军夫人遇到危险没有大呼小叫没有自乱阵脚,而是镇定自若的自保。 平素里柔弱端庄的将军夫人竟然也有杀伐决断的一面,尤其是宁七音收起簪子的样子,一下就让他想到了陆景朝杀敌之后收剑入鞘的模样。 他用力摇着船,暗暗羡慕起陆景朝和宁七音这样的神仙眷侣来。 快到岸边时,宁七音突然听到坠儿着急地喊:“姑娘!” 坠儿和铛儿一直都延续着宁七音未出嫁时对她的称呼,只是在人前才会正式的唤她“夫人”,宁七音并不在意这些便随她们去了。 如今岸上已经聚了几个人,可坠儿仍是唤了几声“姑娘”,可见是真的急了。 待到船靠了岸,坠儿三步并两步地跨上船去,跌跌撞撞的穿过船舱走到船头,一下跪坐在甲板上扶着宁七音上下打量:“姑娘,你没事吧?” 说着,眼泪竟簌簌地落了下来。 “没事。”宁七音撑着船舷站起来,坠儿忙扶住她。 “方才听说有人落水了,吓死我了……”坠儿带着哭腔哽咽,扶着宁七音小心翼翼的下船。 “弟妹你没事吧?” 吴氏竟然也在岸边,她一眼看到割断了缆绳牵着绿屏上岸的将士,不由吓了一跳:“这人是谁?怎么不记得见过?” 又看到绿屏满身泥水地被半拖半拽的弄到岸上,更是惊讶:“这不是二嫂房里的人吗?怎么了这是?” 说完,她又回头向身后看了一圈:“二嫂呢?方才不是还在附近吗?” 只是她这一堆的疑问却无人回答,宁七音看了看周围的人,向那将士道:“把人看好。” 那将士将捆着绿屏的绳子用力往手中一拉:“夫人放心!” 绿屏被那人大力一拉,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心中有气,原想发狠瞪那人一眼,却在看到强壮的对方时弱了气焰。 宁七音往川集堂的方向走去,吴氏忙跟上:“弟妹,这是怎么了?” 宁七音向吴氏笑了笑:“还要麻烦三嫂一件事。” 吴氏一向是个热心的,闻言便恨不能拍胸口:“弟妹尽管说,包在我身上!” 宁七音便请她走一趟,去把陆夫人和周氏都请到川集堂去。 吴氏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脚下方向一转便一面应着一面快步离去了。 “夫人,我已经让人去请将军了,这事是不是交给将军定夺?”那将士见宁七音要去陆老夫人那里,心中有些不自在,他一向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惯了,这要到了陆老夫人房里,跟一群妇人说话,他还真有点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摆。 宁七音脚下不停:“这么一点子事,不用特意让他回来。” 将士脚下顿了一顿,才又拉着绿屏向前走。 “军爷,你弄疼人家了!”绿屏竟向那将士撒起娇来。 那将士听了只觉身上一阵恶寒,然后向绿屏狠道:“你最好不要再说话,不然我拿你的袜子把你嘴巴堵上!” 绿屏一下就噤了声,这将士似乎软硬不吃,她还是抓紧想想待会儿怎么脱罪才是。 到了川集堂,老夫人似乎心情不错,招呼宁七音尝尝小厨房里才做出来的点心。 宁七音倒也不急,只当是过来陪老夫人拉家常,倒真的坐下来一起品茶吃点心了。 直到吴氏带了陆夫人和周氏过来,宁七音才抱歉地向老夫人一笑:“今日又要扰老太太清静了!” 往常总有人到老夫人跟前搬弄是非,老夫人虽然心烦可也都耐心打发了。宁七音却从来没在老夫人跟前说过别人不是,更遑论让老夫人做主评判什么事。 因此当宁七音这么一说,老夫人便十分重视起来,猜着宁七音有要事说,便半开玩笑道:“我最是怕清静,清静的时间长了,便觉这人都傻了!” 吴氏正跟在陆夫人和周氏身后进的屋来,闻言便笑道:“老夫人眼明心亮的,谁敢说您傻呢!” 老夫人用手指点着吴氏:“当着面哄我,背后说不定就是你说我傻呢!” 吴氏一脸无辜:“老太太这可冤死我了!” 老夫人看她那样,不由笑了起来,众人自然只管陪着笑,笑过之后,老夫人才又向宁七音问道:“七音,你要说的是什么事?” 宁七音的目光向周氏投过去,周氏面上倒看不出什么异常,仍旧是木然的模样。 “方才有个丫鬟想要害我,被拿住了,过来请老太太示意,看如何处置。”宁七音声音仍是如往常温 分卷阅读285 柔甜美,又波澜不惊的,就像在说一件多么寻常的事。 陆老夫人却很是吃了一惊:“竟有这种事?是什么人胆大如天竟敢在府里害人?” 吴氏恍然一般向宁七音道:“难道方才那丫头竟是要害弟妹吗?” 宁七音还来不及接着说,便听周氏冷冷的开口道:“我觉得还是老太太说的对,不可能会有人敢在府里害人,我看是六弟妹多心了!” 陆夫人觉得周氏反常,却只是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老夫人也没心思理会周氏和吴氏,仍是向宁七音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宁七音便简单的说了一遍事情经过,听得老夫人只拍胸口。 “还好还好!”老夫人上下打量着宁七音,“你没事就好!” 说完,又忍不住震怒:“是哪一房的人,竟起了这么歹毒的心,把她拖出去打死便是,哪里还用来请我的示意!” “我也自问不至于招恨至此,因此将人拿了来,当着您的面问问,看是否另有隐情。” 老夫人点头应允,宁七音便让人把绿屏带了上来。 那绿屏仍被捆着胳膊,在湖水里泡过的衣裙已经半干了,皱皱巴巴的半贴在身上,裙摆处沾上了许多淤泥,还带着些许腥臭味。 一进的屋来,她连忙向老夫人跪下磕头,又因为被捆着胳膊而险些一头栽在地上:“老夫人!” 陆老夫人一下没认出来,眯着眼睛打量一番才讶异道:“你不就是二房新来的丫鬟?” 周氏替绿屏答了一句:“正是,也不知是怎么得罪了六弟妹,竟将人折磨至此!” 周氏那意思,竟成了宁七音害丫鬟了! 老夫人向周氏看了一眼,又向地上的绿屏质问道:“你为何要害六夫人?” 绿屏许是从周氏的话中得了灵感,竟痛哭道:“我没有!是六夫人要害我!” 周氏嘴角有不易察觉的笑闪过,而后得意地抬眸向宁七音看了一眼。 宁七音只是淡淡的看着主仆二人演戏,若绿屏是那敢作敢当的人,也不至于暗地里做那些下作事了。 自己只要请出证人,还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变脸呢! ☆、大结局 第150章大结局 只听绿屏向老夫人哭诉, 说宁七音容不下她一个从前的旧仆,竟然要杀了她,拿簪子捅了她脖子不说, 还被踢下水去,险些淹死。 她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堆,还给人看脖子肩膀的伤,听起来倒比宁七音的说法还要可信。 待到绿屏说完, 周氏便接着开口:“六弟妹, 你也真是的,不喜欢这个丫鬟直接告诉我我撵了她便是,就算我觉得这是个应手的,也不会故意放家里膈应你啊, 你说你做出这种事来……” 周氏摇头叹息:“丫鬟也是人, 到底是条命呢!你怎么不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呢!” 周氏的话音才落,绿屏便伏在地上大哭:“老夫人为我做主!” 宁七音只是轻蔑的一笑, 转头向门口道:“把那位将士请进来!” 暗中护卫宁七音的将士走了进来,先是向老夫人行过礼,又说了自己的身份, 然后才将湖面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虽然是个武夫, 却头脑清楚得很,说话也有条理。 待到那将士说完, 绿屏还未开口,周氏便冷笑道:“这是六弟的人, 恐怕是与弟妹合谋来害我这丫鬟吧!” 老夫人本就不相信绿屏所说,如今周氏不断为绿屏说话,她便不由沉下脸向周氏道:“这边的人证都不算, 倒听你们主仆的一面之词?” 周氏不服:“难道要听弟妹的一面之词?” “不可以吗?”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传来,感觉一下就把屋里人都镇住了。 陆景朝一身戎装未换,几步跨到屋子中央,向老夫人行了一礼。 老夫人点点头:“快看看七音吧,还好她没什么事,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还是请大夫看过放心些。” 陆景朝向宁七音看过来,却见她只是浅浅一笑,口中轻声说了一句“我没事”。 陆景朝像是松了一口气,冲着宁七音微微一点头,然后又看向了地上跪着的绿屏。 “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陆景朝也不坐,就那么站在绿屏面前,面沉似水,声音如刀锋一般。 绿屏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陆景朝,双眼盯着地面身子不住地发抖,可她仍将颠倒黑白的那一套语无伦次的说了一遍。 陆景朝冷笑一声:“若是七音看不惯谁想让他消失,难道还用费这种功夫?” 陆景朝向那将士使了个眼色:“让她抬起头来!” 那将士也不含糊,上前一把抓住绿屏的头发向后一扯,绿屏便被迫仰起头来。 陆景朝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一个人消失的无声无息?” 绿屏看着陆景朝的双眼,登时犹如魂飞魄散,陆景朝说的她 分卷阅读286 太信了,这样一个恶魔一样的人,战场上不知杀过多少人,对付她一个区区丫鬟,想来都不用他亲自动手。 “说实话!”陆景朝的语气不容置疑,那种压迫感让人恨不能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好减轻在陆景朝面前说谎带来的压力。 “六弟,你这是做什么?”说话的仍是周氏,“难道你还要屈打成招吗?” 吴氏也不相信宁七音会去害一个丫鬟,听到这里忍不住向周氏道:“二嫂为何对那丫鬟处处偏袒?二嫂是知道实情还是有意维护?若真是那丫鬟的错,想来弟妹这样通透的人也不会怪到二嫂身上,二嫂今日这般表现,倒有点欲盖弥彰了!” “我有话要说!”坠儿本来在宁七音身后站着,听了吴氏的话也走出来向着老夫人跪在地上。 老夫人心中也对周氏起了疑心,如今见坠儿在这个当口站出来,想是与周氏有关,便忙允道:“快说!” 坠儿向老夫人磕了一个头,然后才说道:“夫人命我去取鱼食,我本来很快就能赶回来,却在还未到湖边时被二夫人房里的人拦下了,说二夫人有事找我。” “我便说六夫人还等着我,若是二夫人不急我便稍后再过去。谁知二夫人就走了出来,说我一个下人竟然不听主子的,二夫人拿身份压我,我也不好离开,便问她有什么事。” “可二夫人却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吩咐,只问我花样子的事,又问我年纪,愿不愿意配人。我几次三番急着赶回湖边去,都被二夫人硬拦住了。” 周氏按捺不住:“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知道湖边的事故意拦你?” “可是你明知道七音一人在湖边等着丫鬟回去,却还拦着她就有问题了!”老夫人向桌子上重重一拍,吓了周氏一跳。 周氏脸上闪过片刻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我就是看这个丫头不错,想将她配给我房里的小厮,弟妹一个人待着又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事,用得着时时刻刻不离人吗?” 陆景朝黑着脸看了一眼周氏:“二嫂不用急着辩驳,我先将你这丫鬟问清楚再说!” 周氏也有些忌惮陆景朝,闻言便收了声,却忍不住向绿屏使了个眼色。 绿屏仍被那将士揪着头发,头皮的疼痛让她几乎不能思考,可她却不能不想眼下要怎么保住性命,以及周氏能不能在陆景朝面前护她周全。 陆景朝的视线移到绿屏脸上,却很快移开又看向那将士:“这点事都办不好,营里审问叛徒的刑罚你倒全忘了?” 将士身体站得笔直:“我这就带她下去审问!” 绿屏只觉头发被用力一扯,吓得立马尖叫起来:“我说!我说!” 那些用在叛徒身上的刑罚,想都不用想,绿屏仅仅是被扯住头发就受不了了,又怎么受得住更加厉害的皮肉之苦。 周氏一下站起身来,向陆景朝怒道:“你是非要屈打成招了?” “二嫂稍安勿躁,你做的那些事,我们待会儿再算!” 陆景朝眼神凛冽,语气冰冷,一下就让周氏说不出话来了。 绿屏看了一眼颓然而坐的周氏,便将自己如何偷偷解了缆绳将船划至湖心,又如何想要掀宁七音下水的事说了一遍。 周氏紧张地盯着绿屏,发现她并没有提及自己,心里还稍稍松了一口气。可她想到陆景朝的话,提着的心却放不下。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老夫人,想着自己嫁的也是老夫人嫡亲的儿子,便是被陆景朝抓到什么把柄,老夫人也不会真拿她怎么样的。 “你为何要害人?”陆景朝仍在质问绿屏。 绿屏看了一眼周氏,她知道若是自己把周氏供出来,周氏也不会给她留活路的,便含泪说自己一直记恨宁七音,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背后可有人指使?”陆景朝上前半步,咄咄逼人。 绿屏吓得向后一躲:“没有!” 陆景朝看向绿屏身后的将士:“把她的绳子解开。” 绿屏不明所以,陆景朝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她,为何让人给她松了绑? 待到绳子解开,绿屏揉了揉被捆得生疼的胳膊,还没缓过来便又听陆景朝开了口。 “推夫人下水用的哪只手?”陆景朝向那将士问道,“用的哪只便把哪只砍了吧!” “不要!”绿屏尖叫一声,连忙向陆景朝磕头,“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她生怕不能打动陆景朝,额头直撞的地面砰砰作响,额前很快青紫一片,混着地上的灰尘,愈加狼狈不堪。 周氏怕绿屏逼急了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便向陆景朝道:“当着老夫人的面,怎么打打杀杀的?况且六弟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可不能让她看这些!” “二嫂这话便多虑了!”宁七音的声音听起来清凌凌的,“方才我都差点被人害了性命,还怕看什么打打杀杀吗?” 绿屏苍白着一张脸仍在不住地磕头,听见宁七音的话又忙向着宁七音爬了过来:“六夫人救我!您大人有大量,便饶……” 分卷阅读287 还来不及爬到宁七音跟前,绿屏只觉心口一痛,整个人就被踹翻在地。 那一脚踹得绿屏咳出一口血来,她却连擦都顾不上就手忙脚乱地又跪向陆景朝。 “六爷饶了我吧!只要不砍我的手,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陆景朝直到现在才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绿屏面前:“我不用你做什么,只要说出你还有没有同谋,有没有主使,我便留你一条活路,当然,也会让你留住双手。” 周氏又要说什么,沉着脸高声道:“六……” “闭嘴!”老夫人将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今日便是那丫鬟不说什么,只看你几次三番开口说话,我就知道这事与你脱不了干系!” “怎么?”陆老夫人冷冷地向周氏道,“你还想说?你是想自己招出来?” “我什么都没有做,有什么可招的?”周氏掩饰着慌乱,“只是六弟今日太过分了!” “那你便闭嘴!”老夫人狠狠地瞪了周氏一眼,“让你说话的时候你再说!” 陆景朝像是嫌不舒服似的把腰间的佩刀摘了下来拿在手中,然后才漫不经心似的向绿屏道:“说吧!” 绿屏只觉胸腔内又疼又痒,接连咳了几声,又擦去嘴角的血,才慢慢地从头说起来。 原来绿屏和鲁嬷嬷被宁玲珑安置到一处院子之后,就再没有接济过二人。鲁嬷嬷年纪大了,很难找到人家做事,绿屏在宁国公府骄纵惯了,也不肯从低等丫鬟做起。 再后来她们知道宁玲珑去陆国公府做了妾,想着宁玲珑定然也不想婆家人知道她在娘家时如何笑里藏刀的处处针对宁七音,便又找到宁玲珑威胁她。 谁知宁玲珑也过得并不宽裕,每每只拿几两银子打发祖孙二人。 直到鲁嬷嬷有一次买菜饽饽,遇到了宁七音乡下同乡,闲聊起来得知宁七音吃了高粱会生病,当年大夫说严重了甚至会死人,鲁嬷嬷便觉得发财的机会来了。 她有心把这消息高价卖给宁玲珑,宁玲珑却不肯出那么多银子,鲁嬷嬷和绿屏便说宁七音吃了那一样寻常东西说不定会死,这么有价值的消息,不给到她们要的价钱她们是不会说的。 宁玲珑说要筹银子便回府了,过了几日再找鲁嬷嬷和绿屏,竟真的拿了银子来。 后来绿屏才知道,这笔银子正是陆国公府的二夫人周氏拿出来的。 再后来,通过宁玲珑,绿屏便和周氏搭上了关系。绿屏想进陆国公府,周氏却一直说时机未到不肯收她,只是平日里也没少给绿屏一些小恩小惠。 去寺庙祈福那次,周氏和宁玲珑便商议找个男人半夜去宁七音房里,污了她的清白,她不死也难活了。 于是便由绿屏偷偷将一只梵铃挂在宁七音门前,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梵铃竟到了宁玲珑门前,男人也闯错了房间。 待到宁七音因为害喜不能处理太多家事,周氏就趁机将绿屏收进来,以便为她所用。 绿屏进府之后,周氏一直在找机会想要加害宁七音,她对绿屏说就算宁七音不死,也不能让宁七音生下孩子来。周氏在房里藏了许多落胎用的药,每日都在琢磨怎么用到宁七音身上。 直到今日周氏带绿屏在湖边散步,远远地便看到宁七音和丫鬟上了船,周氏当下便站住了,看着那船低声道:“若是她们二人划船去湖里翻了船就好了。” 然而宁七音只是在船上坐着赏荷,根本没有要坐船去湖心的意思。 就在周氏打算离开的时候,她突然看到坠儿下船离开了。周氏便觉得机会来了,她向绿屏下命,让绿屏把船划到水深处然后推宁七音下船,她则想办法把周围的人支开,把宁七音的人拖住。 后面的事,便是绿屏最先承认的那些,她就没再说下去。 “你血口喷人!”周氏猛地站了起来,声音高昂尖锐,显见的又气又急。 她这么多年都常常一副木然的模样,直到这一刻才像是活过来一般。 “陆景朝你恐吓这贱人污蔑我!”周氏脸色苍白,在绿屏说的时候她就数次想站出来否认,可老夫人有言在先,她不得不忍。 如今她几步冲到绿屏面前,狠狠地甩了绿屏一个耳光,然后才回身向老夫人道:“母亲不要听这贱人胡言乱语,明明是她跟宁玲珑两个人勾结做下了这些事!” “这个贱人也是宁玲珑举荐给我的,说她办事妥当人也伶俐,我被宁玲珑蒙骗就收下了她,我根本不知道她们两个要害弟妹啊!” 绿屏被周氏一掌打得眼冒金星,却仍不忘指证周氏:“我有证据!在庙里用来陷害六夫人的梵铃,二夫人让我扔掉,我还留着!” 周氏听到绿屏说有证据时,确实吓了一跳,后来听绿屏说不过是留着那梵铃,她便不怕了,甚至还笑了一声:“那梵铃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你随便找个梵铃就来诬陷我?” 陆景朝却心念一动,站起身来:“那梵铃在哪里?” 绿屏知道她背叛了周氏,周氏定然不会轻饶了她,如今唯有相 分卷阅读288 信陆景朝说到做到,留她性命。 因此当陆景朝问起,绿屏忙不迭地说出她藏梵铃的地方。 陆景朝向那将士使了个眼色,那将士便转身出去了。 陆景朝又向周氏道:“是不是诬陷,待会儿自有分晓。” 然后他将椅子一把提起,又轻轻放到宁七音身旁,挨着她坐了下来。 “母亲,”陆景朝却看向老夫人,“我练了半日兵才回来,饿了,您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可不要吝啬。” 屋中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缓和了下来,周氏又瞪了一眼绿屏,然后坐回位子上去想对策了。 老夫人则笑起来:“听听你说的这话,我什么时候是那吝啬的人了?” 宁七音无奈地看了陆景朝一眼,这个家里怕是也只有他敢开老夫人的玩笑,也只有他,还想着自己有孕在身容易饿,却说是他饿了开口要东西吃。 很快各色的点心就端了上来,还有一盅陆老夫人的补品。 陆老夫人才命人给宁七音盛了一碗,大夫便被请了进来。 陆景朝忙亲自将大夫带到宁七音面前为她把脉,虽然面上仍是寻常模样,可身体的动作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好在大夫说宁七音脉象有力,胎气平稳,丝毫无碍。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大夫送了出去。 去找梵铃的将士还没回来,陆家二爷却赶来了,他听了川集堂里传出的风声,说是二夫人好像犯了什么事,急匆匆地就赶了过来。 只是一进门他却有些懵,众人正坐着喝茶吃点心,若不是地上跪着一个脏兮兮的丫鬟,这屋中的景象哪像出事的样子? 带着一肚子疑惑,陆二爷向老夫人见了礼,老夫人倒也不说其他,只让他也坐了一同吃茶。 二爷一向特别敬重老夫人,因此也不敢多问,在老夫人的下首坐了。 二爷对面刚好就是陆景朝,他不由奇道:“怎么穿着铠甲就回家来了?” 陆景朝还未回答,那将士便进了门来:“将军,找到了!” 陆二爷闻声向那将士看去,却见那将士手中拿着一只梵铃。 周氏脸色微变,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陆景朝起身去接那只梵铃,周氏忙转头向陆二爷道:“夫君,我受人哄骗,收了个丫鬟,谁想这丫鬟与那被赶出府的许姨娘勾结着,二人屡次害六弟妹不说,如今那丫鬟竟然污蔑我,说是我主使!天地良心,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陆二爷听了这番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吃惊,不是吃惊于周氏说的那些,而是因为周氏说了那么多话而吃惊。 自从那个女儿夭折,周氏跟陆二爷的话就越来越少,这些年更是一天都说不了几个字,二人从前的夫妻情分越磨越薄,如今周氏焦急地向陆二爷求助,二爷怎么可能不吃惊。 陆景朝已经接过了梵铃,只向铃中看了一眼,便向周氏道:“二嫂方才提醒了我,梵铃确实也算寻常之物,可这一只却不是,这是只有二嫂才会有的!” 那年周氏的女儿落水后高烧不止,灌了汤药也无济于事,周氏几乎把所有法子都用了,去庙里许愿,找乡野的大夫要偏方,甚至找了驱邪的道士来家里做法。 这梵铃便是那段时间周氏特意命人做的,也不知道哪里听说这梵铃声清心,还将一句经文刻在了梵铃里侧,挂在女儿窗前给她听那铃声。 如今陆景朝手中拿的,正是那只特制的梵铃。 陆二爷仍是一头雾水,尚不清楚那梵铃又是哪一出,只得在一旁看着不说话。 周氏却向陆景朝辩白:“我那梵铃早就找不到了,没想到是这贱人偷去了,还妄想以此陷害我!” 陆二爷总算忍不住,向陆景朝问道:“六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景朝看了二爷一眼,兄弟两个虽然年纪差的大些,可这么多年来也是兄友弟恭,如今让他在自己哥哥面前说嫂子做下的那些事,他还真有些不好开口。 “三嫂,”陆景朝转向吴氏,“烦请您跟二哥说一下吧!” 吴氏为难地看了一眼周氏,她平时与周氏相处的倒不错,方才绿屏说的那些话,她原是半信半疑的,可那只梵铃一拿出来,她就信了大半,可心里到底有些难以接受,想不到这些年不声不响的周氏,竟然会暗藏害人之心,也想不通周氏为什么对宁七音有那么大的恨意,以至于想要宁七音的性命。 周氏一下朝吴氏看过去,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犀利:“你信那贱人胡说?” 吴氏看看陆景朝,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宁七音。 宁七音如今胃口才好,可身子还清瘦着,根本看不出是个有孕的人。 吴氏想到宁七音嫁到陆国公府之后,从不生事惹事,掌家的时候也是不偏不倚公私分明,便是得到了陆老夫人多一些的宠爱,让妯娌几个在背后眼红妒忌,可也不至于让她死呀! “二嫂,”吴氏到底下定了决心,“二哥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我先说与他知道,之后是非曲直自 分卷阅读289 有公断。” “公断?” 周氏冷笑一声,指着陆景朝道:“你们都听他的信他的吧?哪有什么公断!还不是要逼死我!” “够了!”陆二爷终于喝道,“你先让我听听是什么事吧!” 不知道为什么,陆二爷习惯了沉默的周氏,今日她每多说一句,他对她的厌恶竟然就会多一分。 吴氏便将绿屏的话复述了一遍,与吴氏不同的是,陆二爷竟然连半信半疑都没有,就全然都信了! “你好歹毒的心思!”陆二爷指着周氏,“从前我就觉得你不正常,如今看来竟是疯了!” 周氏自然不肯认,向陆二爷高声反驳道:“你竟然信外人说的都不信我?那梵铃肯定是被人偷去了做局害我呢,这你也能信?” 陆景朝见他们夫妇二人都开始争执,便沉声道:“二嫂若是还不肯认,那我便将庙中那夜闯了姨娘房间的男子请出来,那可是二嫂的远方亲戚。” 周氏一惊,没想到陆景朝竟连那人都找了出来,一时间连说话都不连贯了:“你……他……,你们都……都污蔑我!” “二嫂虽然和从前那位许姨娘之间的走动比较谨慎,可还是留下了不少证据,若是二嫂有兴趣,我便让人一一摆出来。”陆景朝觉出周氏心理的防线已经开始溃败,便又抛出了一句。 谁想周氏竟仰头狂笑起来:“证据?你还有脸查我?你做了那样对不起我们家的事倒要反过来查我?” “凭什么你害死了我的女儿还能照样过日子?” 周氏红着眼,癫狂一般,她一指宁七音:“凭什么她就能得到老太太的偏爱?凭什么她还能怀孕生子?凭什么?” 她又指向陆景朝:“你早该去给我的女儿陪葬,为什么你没死在战场上?” 她连珠炮似的发问,被陆二爷的一记耳光打断了:“你真是疯了,景朝何时害死了我们女儿?” 周氏捂着半边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陆二爷:“你竟然打我?” 陆二爷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向周氏怒道:“你清醒一点!女儿的死跟景朝没关系,是景朝把她从河里救上来的!” 众人没想到周氏竟然偏执至此,竟然把女儿的死归咎于陆景朝,一时之间只看着她哭闹,竟然都不知要劝说些什么了。 “就是陆景朝害死的!为什么清雅没事偏偏是我的女儿死了?一定是他,就是他害死的!”周氏指着陆景朝咬牙说道,那股恨意让在场的每个人都遍体生寒。 “所以,”周氏盯着陆景朝,一字一顿,“你不配有孩子,你不配!” “你还有没有良心?”陆老夫人痛心疾首,“当年景朝也是十几岁的孩子,是他把我那苦命的孙女救了上来,不然那孩子在水中时就没命了呀!” “后来是那孩子跟你缘浅,这才早早地回天上去了,”陆老夫人说着也浮上泪来,“我知道你舍不得孩子,可你怎么也不能怪到景朝身上呀!” 周氏瞬间泪如雨下,她像是被人抽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哭道:“就是怪他,怪他!” 周氏心里很清楚,她怪不到陆景朝,可丧女之痛让她心如刀割,那种痛竟然不会消失,而是随着年月越来越磨人。 她总想要为女儿的死找个过错方,好像找到了她就能从那种痛里解脱了。时日一久,她竟然恨上了陆景朝,陆景朝同时救了陆清雅和自己的女儿,怎么偏偏自己女儿就死了? 这种偏执被她压抑着,直到宁七音进了门。当宁七音给陆老夫人敬了茶,竟得到了那样贵重的镯子,她心里顿时就失衡了。 如果女儿还在,说不定也嫁人了,说不定也能得到婆婆的喜爱,得到珍贵的礼物。 她莫名就觉得宁七音和陆景朝一样,都是断送女儿性命的凶手,从那以后,她便暗中对宁七音萌生了恨意。 如今众人看周氏坐在地上痛哭,无不摇头叹息,看周氏那样子,显然毫无悔意,执念太深怕是无法回头了。 陆二爷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开始的时候你性情大变,我以为过一段时日你自己能好,谁知你竟然就这么魂不守舍的过了十多年。” “母亲,”陆二爷看向陆老夫人,“您想怎么处置?” 陆老夫人长叹一声:“虽然周氏是我三媒六聘为你娶回家来的,可到底是你的枕边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老夫人的这几个儿子,在大事上没让她操过心,因此在她不掌家之后,很少过问几个小家的事。 陆二爷又看向陆景朝:“景朝可有什么要说的?” 陆景朝立到宁七音身边:“那丫鬟交由我处置便好。” 陆二爷的眼神便被陆景朝带到宁七音身上:“弟妹,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话音才落,周氏竟爬起来冲向宁七音,口中喊道:“谁给我交代?” 陆二爷也是反应极快,一把拉住周氏把她又推倒在地,气道:“如今你做出这些害人的事来,我也不能留你,今日便是你我夫妻情 分卷阅读290 断之时,你随我去写了休书来,便离开我们陆府吧!” 周氏便愈加癫狂起来,仰天大笑了半天,直把人笑得心里发毛,她才慢慢收了笑向陆二爷道:“你早就想休了我吧?好把你那外院光明正大接到家里来!” 陆二爷嫌周氏丢人,忙唤了丫鬟进来拖走了周氏,过后竟真的一纸休书将周氏休了。 川集堂静默了好一会子,谁也没想要为周氏说句话。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还好七音没事,这件事就这样吧,景朝快带七音回去歇着,坐了这么久该累了。” 众人便都行了礼散去了,宁七音被陆景朝牵着手往还城苑走,二人也是沉默了一路。 “我没有想到周氏会恨我。”快到还城苑时,陆景朝终于忍不住开口。 宁七音点点头:“谁都不会想到,她开始便想错了,这么多年错下来,人就变得疯魔了。” 停了停,宁七音又向陆景朝笑道:“没想到你会让人在暗中保护我,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可是他今日不力,现在已经回营中领军杖了。”陆景朝脸色不好看,他不允许他带的人犯粗心大意的错误,若是对阵时粗心,还不知道要牵扯多少人的性命。 宁七音见他那般严肃,便不再多说这件事,陆景朝管理他的手下自有一套方法,宁七音绝不会品头论足。 后来的日子便全都归于平静,府中的暗涌没有了,一切如雨后天晴一般通透清新。 陆景朝言出必行,将绿屏交给官府后保了她一条命。 绿屏很快被判了流放之罪,然而她被踹的那脚留下了内伤,又得不到医治,还未走到半路就病得走不了路,那押解的官差本就不耐烦这趟差事,将昏迷不醒绿屏扔在驿馆的马棚里,也不给水米,不出两日绿屏就死了。 陆夫人忙着为陆见洺觅一个妻子人选,又把掌家的事彻底交给了宁七音,虽然腹中的胎儿一天比一天大,可宁七音处理家事越发得心应手,倒只觉每日过得充实而不会因此乏累。 陆景朝对宁七音越发宠爱,谁都知道小国公爷这边是宁七音说了算,只要真心对宁七音好,小国公爷竟然也是个可以谈笑风生的人呢! 一直到了冬天的第一场雪,宁七音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只要陆景朝在家,宁七音一动他便忙上前扶着,若不是宫中的大夫说这时候需要常走动走动,陆景朝都恨不得把宁七音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供着。 雪还未停,许老汉竟然找到了陆国公府来。 他本来是想要见一见陆见洺,陆见洺哪里肯见他,在大门外踟蹰了许久,直到坠儿买东西回来。 坠儿见了自然要问一句,许老汉却说没什么事路过这里,说完便匆匆离去了。 宁七音听闻此事,想着外面天寒地冻,便担心许老汉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才在这样的天气徘徊在陆国公府外。 她便要出去寻,陆景朝自然不肯,只说让下人去寻便好。 “若是下人能寻他回来,方才他就跟坠儿回来了!”宁七音自己拿起大氅。 陆景朝无奈,只得接过宁七音的大氅亲自为她穿上:“那我陪你去。” 雪还在下着,陆景朝紧紧扶着宁七音小心翼翼地走。 宁七音看他一脸紧张,不由笑起来:“地上并不滑,你不用这么小心。” 陆景朝腾出一只手将宁七音的兜帽往前拉了拉,才抱怨似的说道:“看我担心就不应该坚持出来。” “我们两个在雪中漫步,不也很好吗?”宁七音倒是很爱这雪,无声无息地飘下来,叫人的心也跟着安静祥和。 陆景朝扶着宁七音向前:“若是你没有身孕,我也会觉得很好,可如今你身子越发笨重,我怎能不担心。” 积雪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宁七音鼻尖微微发红,唇边的笑却如飘雪一般纯洁无暇:“想不到昔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竟变得胆小起来。” 二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顺着街上勉强可辨的脚印一条街接着一条街的走下去。 就在陆景朝打算再一次劝说宁七音回府的时候,宁七音看着前方停住了脚步。 陆景朝顺着她的目光往去,却见许老汉正弯腰向着墙角的一个人说着什么。 那是一处有房檐的铺子,铺子关着门,房檐下墙角处蜷着一个人,陆景朝很是辨认了一下才看出那是宁玲珑。 原来宁玲珑从宁国公府出来之后也无处可去,最后竟沦落街头。 本来许老汉以为宁玲珑过上了好日子,他从此就在乡下一个人过日子,不再去打扰这个亲生女儿了。可夏若梅最近跟宁正辉吵架,吵完气不过竟然想起宁玲珑来,她便故意让人去找许老汉,说人家陆家不要宁玲珑了,把宁玲珑给赶出来了,许老汉这才又到了燕京城来。 许老汉并不知道宁玲珑会去哪里,他想要去陆国公府问,陆见洺却不见他,他便只得自己碰运气寻女儿。 不是没想过找宁七音或者宁家,可他觉得自己对宁七音和宁国 分卷阅读291 公府都有亏欠,因为自己的亲生女儿再去麻烦人家,他开不了口。 竟然真的就在街头找到了,他看着宁玲珑不敢相认,半天才弯下腰颤巍巍地将宁玲珑头上的几根干草择了下去。 宁玲珑正裹了一床破被闭着眼睛休息,她告诉自己睡着就不冷不饿了,却觉得风割着脸让她睡不着。才把脸埋在双膝之上,她便觉得有人走过来碰了自己的头发。 宁玲珑猛地抬起头,便看到许老汉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一双苍老的眼中还有浑浊的泪。 “玲珑,跟我回家吧,以后爹照顾你!”许老汉说着,便伸手要去拉宁玲珑。 宁玲珑却嫌弃地将他甩开了:“用不着!我用不着人照顾,也没有家!” 许老汉心里急,口上却说不出来:“你……你……” 宁玲珑站起身来,那床破被掉在地上,看她穿的衣服倒比破被还像样些。 “我用得着你来可怜吗?”宁玲珑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这样?” 许老汉的眼泪都被气了回去,宁玲珑却仍是满脸不屑:“你放心,我就是死在街头也不会跟你回乡下的,我看到你就气不打一出来,你算我哪门子的爹,也配说来照顾我?” 许老汉被她数落一通,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看着再次盖上破被蜷在地上的宁玲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便蹒跚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宁七音并没有叫住许老汉,他也许不想让宁七音知道,他会被宁玲珑这样对待。 宁七音望向身旁的陆景朝,轻声道:“回去吧!” 陆景朝点点头,小心地搀着宁七音转回身往陆国公府走。 “你会因为她可怜而原谅她吗?”走了一段,陆景朝突然开口。 宁七音带着微笑:“沙场上,你会因为对手可怜而放过他们吗?” 陆景朝没有说话,眸底却浮上了笑意。他记起桂花树下宁七音转回头时的模样,那时候她才在树下吟了句诗,却让他觉得十分有趣而对她生出些从未有过的情愫来。 一直以来,陆景朝一直以为宁七音的柔弱和自己的刚强互补着,所以才能情投意合琴瑟和鸣。今日他突然发现,他们夫妻二人竟然在很多方面都是相像的。 陆景朝一直觉得自己足够顶天立地,便是一人独自戎马一生心中也不会孤独寂寞。可如今有宁七音伴在身边,他便觉得从前的许多年都荒芜了。 路上没有行人,路旁的铺子也因为下雪都没有开门,二人不紧不慢地在雪中前行,天地之间像是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宁七音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有他们的脚印在路上延伸。 陆景朝也停下来和她一起向后望:“不用看了,以后的路也会是我陪着你走。” 宁七音转过头,看着那张丰神俊朗的脸微笑起来,犹如在雪中绽放的梅,傲立冰霜又超凡脱俗。 这是她的郎君,这辈子的郎君,熨帖了上辈子惶恐的心,给她家,给她幸福,给她一切。 她抿唇轻笑着,甜蜜地依偎在陆景朝怀中。 上辈子的事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这一生有陆景朝的陪伴,那份安稳和幸福便是牢牢地握在手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当然还有甜蜜的番外,大家想看什么番外呢,上辈子肯定要写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