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还没跟我表白》 分卷阅读1 《你今天还没跟我表白》作者:漾桥 文案 季初羽找到一份超高薪的工作。 每天只用工作三小时,打扫以及确认老板的死活。 听助理说,老板有躁郁症和恐女症, x功能障碍,千万不能靠近和招惹。 工作第一天,季初羽看着一地青花瓷碎片,确信了助理说的话; 工作不到一个月,某个深夜, 季初羽和她的老板“扭打”在了一起。 季初羽不慎,把老板敲晕了。 冷静了两天,季初羽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却被助理拦住了路。 向来冷静理智的助理欲哭无泪,求她: “季小姐,可不可以请您留下来?工资翻倍,工作时间随意。就是……就是多个条件,您能不能,每天给老板表个白?” 季初羽:“?”有病病? —— 传言中离家十年的顾氏继承人暗中回了国。 记者蹲点半年,终于抓到这位公子哥带着保姆出街。 两个人被堵在了超市。 听到记者一口一个保姆,男人不满地蹙眉, 一把把季初羽揽进怀里,沉声回怼。 ——“是女朋友。” 感受到怀中的女人的挣扎,顾引川耳根微红, 面不改色的补充。 ——“还在追。” 季初羽抱着冬瓜,埋怨他为什么买菜都要跟。 刚刚盛气凌人的男人委屈得像个小男孩, 抓着她的衣角,小声提醒, “初羽,你今天还没跟我表白。” *嗜钱如命冷漠症小姐姐vs视金钱如粪土躁郁症总裁 *男主x功能并没有障碍!_(:з」∠)_ *双治愈系小甜糖 「你若无其事靠近的时候,我的灵魂说它很孤独。 想吻你。」 * 内容标签: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初羽,顾引川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顾总又在想屁吃? ===================== 第1章 无虞市的冬天,白昼已经越来越短而急。 多数时候的天气都像是所有南方不讨喜的秋冬一样,潮湿,阴冷,连绵不绝的阴雨,既不爽利,也不温润。 下午不过才四点刚过的样子,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连绵三天的阴雨天,雨丝淅淅沥沥打在宠物店那面巨大的玻璃窗上,从远处看,像是把宠物店笼在了云雾中一样。 宠物店里,暖气开得很足。 季初羽穿着粉色的围裙,刚刚从洗澡房抱出那只两岁大的泰迪,就看到泰迪的主人正大半个身子趴在柜台上,同柜台里的丁籁声搭讪。 不知道丁籁声说了句什么,惹得女主人欢愉地笑出了声。 季初羽像是没看到一样,熟练地把泰迪放在给中小型宠物造型的美容台上,利落地把狗狗吹干的毛梳理好,然后把之前脱下来的项圈戴回去,还附赠了一个天蓝色的小领结。 做好这些,季初羽再度抱起泰迪,走了两步到了女主人面前,把狗递过去,语气客气而疏离:“李小姐,豆豆洗好了。” 似乎是被季初羽打断了某种氛围,女主人有些不悦地瞥一眼季初羽,不情愿地站直了身体接过小狗,表情和语气都难掩不悦:“这么快?!” 对面的丁籁声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一双桃花眼笑开了,一副惯性看好戏的样子。 很快,女主人从丁籁声的表情里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失态,笑得有些牵强,补道:“谢了。” 季初羽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应该的。” 女人没再看她,转向柜台里的丁籁声,脸上的笑容再度扬起,声音突然婉转成一种近乎娇嗔的调调:“丁老板,我们豆豆这两个月多,可多亏你照顾,他都胖了呢。” 这话说的。 季初羽低下头,看自己搅在一起的手指指尖,因为长时间泡水又吹风有些发皱,静默地听着。 分明丁籁声连它一根狗毛都没摸过,对方说的倒像是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了狗狗一样。一直以来,可都是季初羽作为店员在做这些事的。 自从这个女人两个月前第一次送狗来这洗澡,见到好不容易才现身店里一次的老板丁籁声,就像着了魔一样,三五不时的来宠物店遛弯洗澡美容喝茶,囤的狗粮零食快够十只泰迪吃一年了,也还是不罢休。 季初羽大概是知道她的目的。 这家宠物店的老板丁籁声,称得上是那种顶好看的男人,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幽深而又勾人,对谁都很深情的样子,多数时候也很温润绅士。他身高很高,头发留得半长,平时就在脑后随手抓一半扎个髻,整张英挺立体的脸就展露无疑。明明依旧是慵懒散漫的模样,却反而带了点中世纪欧洲贵族的气质。 分卷阅读2 季初羽起初没觉得他有什么特别,但是自从她在这里兼职起,大多数女客人只要来的时候碰到过丁籁声一次,就会莫名其妙变成回头客死忠粉,甚至主动找她办洗澡美容年卡的都有不少。许多女顾客平时来了,总免不了环顾一圈,问她今天丁老板会不会来。 这个泰迪的主人也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季初羽有些听腻了,再抬眸时,视线刚好对上丁籁声那双带着笑意的探寻的桃花眼,她很快移开了视线。 刚好放在一旁矮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季初羽走过去拿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来电显示也是在无虞市。 季初羽接通了放在耳边,那边很快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喂,你好。请问是季初羽……季小姐吗?”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沉稳疏离,带着某种让人心安的语调,季初羽很快应道:“是的,请问您是?” “这边是顾氏。三天前,您投过我司一个私人助理的简历,对吧?” 这么一说,季初羽就想起来了。 那份简历投出去,季初羽本来就没抱多少希望。三天过去了,杳无音信,她几乎快把这件事淡忘了。 也不能怪她心大,实在是这份工作……看起来可信度实在太低了。 当时的招聘贴上写着:月薪三万,每天工作时长三小时,而且工作内容还是打扫卫生之类的小事。 当时丁籁声和乔隐一口咬定这一定是骗子的陷阱,专门骗她这种社会经验少的小姑娘的。到时候进了火坑,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可是顾氏是全国闻名的大企业,那个帖子还是官方加精认证过的,而且根据招聘贴下的回复,每一个递简历的人都无一被拒绝了,甚至连面试机会都没有人有过。水深得让好奇心重的人更想一探究竟。 季初羽也只是碰运气抱着玩闹的心态递简历看看而已。 没想到她居然收到了电话回复。 那边许久没等到她的回复,也不恼,用一种很礼貌且耐心语气询问她:“季小姐?” 季初羽即刻回过神来,很快应道:“……是。” “恭喜,您已经通过了我们初步的资料筛选。我想要和您面谈一下,请问您今天下午有时间吗?” 对方说话意外的客气。季初羽抬头看了一眼宠物店墙壁上的挂钟,时间刚过四点十分,天色已经很暗了。因为是兼职,一开始她和丁籁声就商量好的,每天下午四点下班。 身后,泰迪女主人还在喋喋不休用一种嗲得发腻的语调同丁籁声扯着话题攀谈,季初羽甚至都不用思考,一手伸到身后解开围裙打的结,一边回复道:“有的。” “好的,那面试地点我等下以短信的形式发给您,麻烦季小姐赶在五点半以前过来。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派车去接您。” “不用……我打车过去就好。” 挂了电话,季初羽一边解开身后围裙的结,一边对着丁籁声告别:“店长,我先下班了。” 丁籁声脸上探寻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苦兮兮的,他暗示性的瞥一眼一直缠着不肯走的抱着狗的女人,笑道:“今天也这么早?一起吃饭吧,外面雨很大。” “不了,我有点急事。” “什么急事?” 季初羽坐在沙发上,利落地从茶几上拿起粘毛滚轮,把自己身上还有外套都滚了一遍:“面试。” “这种时候去面试?什么公司?”丁籁声挑眉,有些诧异。 “顾氏。”季初羽穿好外套,仔细检查过自己身上没有一根宠物的毛发以后,起身走到门厅位置换鞋。 丁籁声早已经习惯了季初羽的话少和冷淡,但是仍旧有些诧异地站直了身体:“顾氏?就是那个,每天打扫三小时,月薪三万那个?” 季初羽点头,丁籁声很快露出揶揄的表情:“那你去了帮我问问,他们那还缺不缺男佣。我不仅能打扫,还能满足主人任何特殊癖好。” 季初羽:“……” 抬眼对上丁籁声的表情,季初羽即刻明白过来,他这是嘲讽她连这种当都会上的意思。也没有反驳的意思,她抬手就要拉开店门:“明天见。” “等等,”丁籁声收起脸上玩世不恭的神色,从柜台里走出来,一面从衣架上拿起自己的外套利落的披上,一面开口,“我送你。” “不用……” 拒绝的话才说出口,就被丁籁声打断了。 “倒不是为了你。外面雨那么大,万一你出点什么事,我怕乔隐来我店里闹。”丁籁声笃定的说完,回头看向脸上带着怒意的抱着狗的女人,思忖了一下,歪头笑道,“刘小姐?我们要打烊了,不如……明天我们再叙旧?” 女人抱着狗,脸上的笑一瞬间有些绷不住:“丁老板,我姓李……” 丁籁声:“……” —— 车子在公路上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外面的雨势丝毫不见减。 季初羽坐在 分卷阅读3 副驾上,偏头看着雨打在窗玻璃上,像是被泪水划过的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初羽,你确定对方给你的地址是正确的?定位的可不是顾氏的大厦,而是郊区那边。据我所知,那边应该是一片别墅区,鲜少有人居住的。” 丁籁声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余光扫了一眼看着窗外似乎是在发呆的季初羽。 “没看错。按对方的意思,本来也不会是要花三万块雇我打扫顾氏大厦吧?清洁阿姨可便宜专业多了。可能就是给某个人做私人家政……之类的吧。” “那你就能比专业私人家政做得好了?”丁籁声勾了勾唇角,反问她。 季初羽被噎了一下,抿着唇,低下头摆弄自己的指尖。 “对了,你投给顾氏的简历,是不是照着我们给你的建议改过了?那说明还是有效的啊。” 意识到刚刚自己似乎是有些打击季初羽了,丁籁声转了个弯,没话找话道。 “没,还是之前那样。”季初羽应道,抬眼淡淡的看了一眼,雨刷把雨水用力地刷开,很快又再度被雨水倾覆,就此循环。 “你知道的,对自己的事上,我撒不了谎。” 丁籁声无奈地摇摇头,叹气道::“你呀。不过,这也奇怪了,按理说顾氏招人严格得很,和你一起投简历的,都是什么水平你知道吗?” “知道。”季初羽反应依旧是淡淡的,“所有的人,不论是学历,能力,经历,甚至是性格,都比我要好得多。” “然后顾氏选了……最不起眼的你?”丁籁声挑眉,尽量用了委婉的词汇。 “对,”季初羽点头,终于偏头看向丁籁声,眼里难得有了一丝光,“所以我也在好奇,是为了什么。” 丁籁声似被她眼里的光晃到了,怔了一下,收回视线专心开车。 隔了一会儿,季初羽听到了他轻笑后的低喃。 “这可有意思了。” —— 车子在公路上行驶了五十多分钟,终于提示到达目的地。 季初羽透过雨刷刷过的玻璃,在夜色下,看到面前是别墅的大门。 大门之内,一排昏黄的路灯绵延向前,照亮一条通往那栋三层别墅的路。有些欧式的建筑风格,在雨下被映衬得更像暗夜里的中世纪古堡。 保安室的窗户被打开,很快保安探出头来,丁籁声按下车窗,刚要说话,对方先开了口:“季……初羽小姐?” 丁籁声有些诧异地挑眉,看一眼身后同样有些迷茫的季初羽,点头道:“是。” 保安点头,很快按动遥控器,打开了大门。 丁籁声点头道谢,按关车窗,一面把车开向里面的别墅,长指在方向盘上敲着,一边嘴角因为兴奋拉得很高:“这可越来越有意思了。” 季初羽知道,他这是真的感兴趣时才会有的表情,但是她不在意,目光反而被三楼最中间亮着的一间房间吸引了。 别墅三楼的那间房灯亮着,窗帘十分厚重,已经被拉上了,只留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两根纤细苍白的指尖捻着窗帘的一角,窗帘后面,一个男人淡漠的看着楼下缓缓驶进来的兰博基尼。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很特别的人?” 身后穿着板正西装的男人站得笔挺,翻看了一眼手中的资料:“是的,开车送她来的,应该是她打工那个宠物店的老板。” “无聊。” 男人纤长的手指倏地松开了窗帘,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化不开的沉郁和嫌恶,转身向身后黑暗的房间走去。 第2章 车子停在别墅正门前。 透过雨刷,季初羽看到门前灯的照耀下,一个穿着一身很正式的黑色西装的戴着眼镜的男人,撑着一把如他一样刻板的黑色雨伞,站在台阶之上。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男人很清浅的笑了一下,然后大步跨下台阶,走到副驾这边,替她拉开了车门。 “季小姐?抱歉,麻烦你在这种天气跑一趟。”男人的声音一如电话里一样,礼貌而又疏离。 季初羽有些受宠若惊,顺着男人贴心放在门框上防撞头的手走了出去,顷刻感受到头顶的伞向着她的方向倾斜了一些。 丁籁声熄了火,从收纳桶里拿出伞,刚要推门出去,即刻就被男人阻止了:“丁先生,就送到这里吧。抱歉,这里平时不接待陌生人。” 丁籁声和季初羽都有些诧异,丁籁声收回了手,有些防御地按在方向盘上:“你认识我?” “在对季初羽小姐做一些了解的时候,顺便知悉的。”男人说得随意,仿佛调查季初羽的这些事是很容易很正当的事情。 丁籁声脸上的表情更加严肃且防备了,看着同样有些疑惑的季初羽,他沉着声音开口:“初羽,你自己上去吧。有什么不对劲都记得给我信号,1和2,记得吧?我在下面等你。” 季初羽点头。西装男脸上有些无奈,停了一下,抬手从 分卷阅读4 胸前的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进去。 丁籁声等了一下才去接,捻在两指之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丁先生请放心,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也有顾氏的联系方式。这次,真的只是邀请季初羽小姐面试而已。” “徐鹤?”丁籁声幽深的视线在名片和男人始终带着疏离笑意的脸上来回徘徊。 气氛僵持不下,季初羽终于看不下去了,她抬头看向徐鹤,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暗中博弈:“徐先生,我们快点上去吧,我晚上需要早点回去。” “好的。” 拍上车门,背对着身后车里的丁籁声,季初羽在男人撑着伞的庇护下迈上台阶,到达正门口的时候,男人利落地收了伞,丢进旁边的收纳桶里,然后侧身从鞋柜里拿出一次性拖鞋,递给季初羽一副。 还没进去,季初羽看着那双深灰色的一次性拖鞋,隐隐有些懂了,为什么顾氏会需要花那么高昂的价格雇佣每天三小时的家政了。 ——也许这男人有洁癖,或者在物品和环境方面有什么苛刻的癖好也说不一定。 别墅一楼大厅十分宽敞,有着内外合一的欧式复古风格。不过让季初羽比较诧异的是,里面不少家具尤其是摆设的瓷器都是中国风,甚至看得出像是古董类的。 莫名的,违和而又贴切。 “季小姐,坐。”徐鹤那边手里拿着一沓资料,客气地招呼季初羽,“喝茶。” “谢谢。”季初羽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上,抬手端起英式的茶杯,感到手心有些温热起来。 “季小姐大学时期,学的是心理学专业?”徐鹤简单翻了一下简历,头也不抬地问道。 “对……但是我毕业之后基本没有从事过心理学相关的工作,也荒废很久了。”季初羽说着,握紧茶杯,没由来的紧张。 徐鹤轻笑了一下,安抚道:“季小姐不用担心,我只是确认一下,没有质问的意思。” “季小姐,能否简述一下自己大学期间和毕业之后的工作经历?” 季初羽坐正了些,开始边回忆边阐述:“大学期间,我做过很多份兼职。学校附近的书店、咖啡厅,还有奶茶店,很普通的餐馆之类。毕业之后,我先是在我一位老师的心理诊所里实习过……后面离开了;然后找过一份文职类的实习,只坚持了三个月;之后才辗转来的现在的宠物店,算起来,也只是一份兼职而已。” “当时那几份工作没有坚持下去的原因,可以讲吗?”徐鹤说着,视线微微抬起,透过眼镜片,看向对面明显有些紧绷起来的季初羽。 季初羽捏着红茶杯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低着头犹豫片刻,她终于抬起头:“公司的心理健康测试,我通过不了。”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徐鹤,像是鼓足了勇气,又像是视死如归地观察对方的反应,直到手指因为用力都有些泛白。 徐鹤也回以她同样的凝视。 以更温和洞悉的目光。 僵持片刻,徐鹤合上了手中的简历册子,站直了些,清浅地笑了一下:“恭喜,季小姐,你被我们录取了。” 季初羽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下一秒的话题会是这样的走向。 “按照我们的招聘要求,每天三小时,晚上五点到八点,地点就是这栋别墅。季小姐只需要每天在这段工作时间段内,做好别墅内的清洁和整理,离开前确认得到了主人的回应,就可以了。” 季初羽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栋别墅的主人?” “嗯,”徐鹤点头,“这栋别墅的主人是因为身体上的一些状况才需要长期住在这里的,我是他的私人助理。正常情况下,你们是不用打照面的,季小姐可以放心。只要不去三楼中间的工作室和卧室打扰,其他的地方,季小姐都可以自由出入。还有,我们希望您明天就可以入职。”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徐鹤说起别墅的主人,她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刚刚在楼下看到的,三楼那间亮着的房间,厚重的窗帘,还有那道缝隙。 “季小姐,还有别的疑问吗?”徐鹤看她有些出神,问道。 季初羽回过神来:“你们决定应聘我的理由……是?” 徐鹤顿了一下,很快脸上浮现出如常的疏离笑意:“季小姐如果此刻非要问的话,那应该是,诚实吧。” “对了,关于这栋别墅里发生的一切,我们希望季小姐能够保密。明天上午我会联系季小姐,签订合同。没异议了吧?” “……没有。” 话题到了这里就被判为终止。 季初羽怔了一下,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先失陪了。季小姐如果想先熟悉下环境的话,可以四下转转。”徐鹤说着,刚转身要上楼,很快想起什么,回过头道,“对了,我刚刚提到的,一般他不会和你碰面,不是在宽慰季小姐,是希望季小姐也尽量避免和他碰面。他有比较严重的心理疾病,还有轻微恐女症,所以,不碰面对两个人都好。”b 分卷阅读5 r   目送着徐鹤顺着旋梯上了楼,消失在转角,整个欧式复古的大厅里只剩下季初羽一个人,她心底才泛起一丝不真实感。 在她和所有人眼里,这一份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工作,居然就这么轻松地落入了她的手中。 手机震了震,季初羽掏出手机,看到丁籁声的短信和乔隐的微信先后发过来,起身,快步朝着门外走去。 —— 上到三楼,徐鹤差点和栏杆处撑着栏杆晃着红酒的男人迎面撞上。他有些被吓到了,停住脚步,对面的男人先开了口。 “就这样就结束了?” “对,季小姐已经通过了我们的面试。”徐鹤习惯性地推了一下眼镜,“明天就会正常上班。” 男人额前有些略长的头发扫过他的眼角,带着微微的湿意,犹如黑曜石的眼睛晶亮,带着探寻和笃定:“美国和国内最权威的心理学专家都不管用,你确定,这么一个女人会有用?” 隔了许久。 徐鹤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起来,郑重其事地开了口:“引川,你也知道,我们找她来,从来不是为了治愈你的。” 顾引川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瞬间隐没,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徐鹤,似乎是想透过他那双处理公事的眼睛,击碎他言语里的冷漠和直接。 半晌,顾引川似是放弃了,晃着那半杯红酒,指了指身后厅里的桌上的红酒,漫不经心地倚回到栏杆上:“喝酒吗?新送来的,还不错。” 徐鹤眯着眼睛盯着他眼底的光和姿态里的慵懒,似乎是在判断他此刻是真实的还是伪装。 良久。 “今天是烈的那一方?”徐鹤说着,迈开脚步向他指引的那边酒桌走去,抬手为自己倒了小半杯红酒,放到嘴边,却没马上喝,只是审视着顾引川,幽幽地道,“那季小姐明天可有的忙了。” “你如果后悔了,现在就可以打电话,叫她别来了。”顾引川视线看着窗外雨水不断冲刷而下,似是毫不在意地建议道。 “引川,你想清楚,是你后悔了,还是我后悔了。”徐鹤依旧审视的盯着顾引川,不想漏看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终止这件事很容易。但是你要想清楚,当时你也同意了我们的方案的,不是吗?目前,她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可能也是唯一适合的。” 顾引川空闲地敲着栏杆的修长手指停顿了一下,抬手抿了一大口酒。 很久之后,才再度开口。 “如果非说后悔的事的话,我唯一后悔没有把一切终止在那个冬天。” 所以冬天于他,才格外的难熬。 —— 在别墅呆了半个多小时,两个人彼此静默的喝了小半瓶红酒,徐鹤告别离开。 到了楼下,关上身后别墅的大门,像是关上一个沉重的秘密,徐鹤站在门前台阶上,听着入耳的雨声,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顾引川主治医师的电话。 “喂。楚医生,对,是我。” “是这样的,引川他今天有后悔的情绪了,对我们对那个女人所做的决定。虽然十分的短暂。” “是的,我确信我没有判断错。” “嗯,她明天就会来。有其他情况的话,我到时候会再跟您说。” 作者有话要说:  掌声响起来,先把那打脸的flag高高立起来嘿依儿依儿呀~[幸灾乐祸.jpg] 话说晋江app回复的迷之验证码真是鬼才设计qwq 第3章 早上六点,季初羽在闹铃响前五分钟准时睁开了眼睛。 梦中吵闹得近乎让她耳鸣的声音逐渐淡去。 季初羽眯了眯眼睛,顺着有些薄的窗帘,看到外面的天还是昏暗犹如黑夜的。 她抬起一只手落在额头上,半遮着视线,抬手按亮台灯。 靠近阳台的桌上,一盆猫草长得茂盛,有三分之一是被齐刷刷剪掉的嫩茬。 窗帘后面,徘徊着一只灵巧的小身影,拖着长尾巴,似乎是感受到季初羽已经醒来了,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喵”“喵”地呼唤她,从窗帘缝隙后面跳下来,走了几步轻巧地跳上床,讨好地蹭季初羽的手心。 手心里的毛茸和柔软都让她心底里泛起了柔软。 季初羽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坐起了身体。 “乖,等下就开饭。” 安抚好猫咪,季初羽掀开被子起床。 洗漱换好衣服,她拿出装着猫粮的密封桶,往猫碗里倒了猫粮,然后推开了自己卧室门走了出去。 左边是两个巨大的房间,里面住着四十多个孩子。 季初羽挨个小心翼翼地进去,帮最爱踢被子的几个小朋友把被子重新盖好,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 穿过平时集吃饭、玩乐和上课于一体的大厅,抵达了对面田晚的房间。房间门半开着,被子已经整齐的叠在床尾。 季初羽了然地往前走,很快透过前面的厨房门玻璃,看到 分卷阅读6 了正在忙碌的田晚的背影。 小心地推开厨房门,从墙上的挂钩处拿了围裙穿上,季初羽一边从菜篮里拿出田晚洗好的蔬菜,放在砧板上切,一边对上田晚的目光,清浅的笑了一下:“”田姨,我来帮你。” 田晚点点头,有些心疼道:“又起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儿啊。” “习惯了,到时间了自然醒。”季初羽垂着眸把胡萝卜切成小丁,额前的一绺碎发从耳后滑下来,顺垂在脸庞。 田晚看着她,又心疼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刚刚的步骤,倒了一小勺骨头汤在小碗里,尝了下咸淡。 “对了,田姨,我以后晚上会晚点回来,可能要辛苦你一个人照顾孩子们休息了。”季初羽把菜都切好,洗了手,抬起头看向田晚,“我找到新的兼职了,那边时间很合适,给的报酬也很高。” “啊?真的啊!我就知道,我们初羽这么优秀,找到合适的好工作是早晚的事。”田晚明显替她感到开心,很快又弥漫出一丝担忧来,“不过忙不忙啊?会不会很累?” “不会。对方相当于雇我当家政,日常要做的也只是去帮忙打扫一下别墅。”季初羽说得相当轻松,“报酬很不错,我也终于能帮您减轻点福利院的压力。” 田晚听了依旧不放心:“真的吗?初羽啊,我们福利院现在虽然是比较拮据,但是还是可以维系,你千万别勉强自己把身体累垮啊。” “我知道的,田姨别担心了。” 季初羽现在生活的这家福利院,是田晚多年靠着自己的积蓄和努力经营着的。 季初羽也算是在这边长大,毕业后因为很难正常从事一份普通的工作,就继续留在福利院里生活,平时做几份兼职,之后才在丁籁声的宠物店当店员的。 帮忙做完早饭,季初羽就回刚刚那两个房间,叫醒还在睡觉的孩子们。 睡在第二个房间最左边的,是一个小女孩,叫朵朵。 她抱着怀里的小狗狗玩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还没大醒来,就下意识地去找季初羽的怀抱。 “初羽姐姐,我梦到妈妈了。” 语气里除了迷茫,还有一点点的失落。 季初羽抱着怀里软软小小的小姑娘,从床头柜取下来助听器,帮朵朵戴好,向往常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很温柔地开口:“朵朵乖,起来吃饭了。田阿姨做了你最爱吃的奶黄包哦。” 这就是季初羽的日常。 白天她会待在福利院里。早上配合田晚做早饭和打扫;照顾孩子们吃完饭,就开始给小朋友们讲故事,教他们读书。偶尔会带着来领.养.孩子的夫妻和小朋友们接触。 下午的时候,她就会去宠物店上班。 带着小朋友们上完课,季初羽看着外面难得放晴的天,带小朋友们搬着运动器材去院子里,让大家在阳光下面玩耍放松一下。 忙完这一切,临近中午,田晚又在那边忙忙碌碌的准备午饭。 季初羽一早就收到徐鹤的信息,嘱咐她今天白天去顾氏签订合同。 看了眼时间,她把手里的毽子递给身旁的小朋友,然后进去屋里背了自己的包包,准备往宠物店去上班。 快走出院子时,季初羽习惯性的回头,果然看到朵朵趴在客厅的窗玻璃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这是她每天出门都会看到的一个场景,还有回来的时候,小姑娘依旧会趴在窗台上,乖乖的等着她。 朵朵除了双耳失聪以外,还有比较严重的哮喘,所以在冬天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可以出去玩和疯跑,她必须乖乖呆在相对温暖的室内。 笑着挥了挥手,季初羽转头,继续向着门外走去。 拿着签订好的合同,季初羽直接赶往宠物店。 今天丁籁声没有来宠物店,季初羽照常做完几个预约好的美容和洗澡,也已经忙到三点多。临近下班,季初羽总算有时间清账,然后吃了点东西。 店里陆续来过几个宠物家长,依旧很冷的天气里,穿的格外清凉,看到店里没有丁籁声,很快就都失望地找理由离开了。 四点一过,季初羽收拾好东西,关了宠物店的门,刚好顾氏派来的车也停在了宠物店的门口。 ——这是今天签订合同的时候,徐鹤了解过情况后,以避免她迟到和工作安排为由,派了专车每天来接送她。 季初羽坐进去,刚好手机弹出来一条消息。 徐鹤:“季小姐,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慌张,进门记得换一次性拖鞋。有任何事都可以直接联系我。” 季初羽:“……” 她盯着这条消息,脑海中浮现出徐鹤那张冷静运筹帷幄的礼貌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脑补出他抓耳挠腮的表情。 礼貌性的回复了消息,季初羽合上手机,靠着椅背闭上眼睛,短暂的休息。 车子经过长期的行驶,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季初羽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车子停下来的瞬间睁开了眼睛。 分卷阅读7 眼前是那栋昨天刚刚来过的别墅,季初羽推门下车,谢了司机,迈步往台阶上走去。 打开昨天徐鹤拿一次性拖鞋的柜子,季初羽看着里面整齐码着的几百双一次性拖鞋,依旧有些被震惊到。 换好鞋,季初羽去拉开了那扇看起来就有些厚重奢华的大门。 她一只脚迈了进去,另一只手正利落地准备释放下肩膀上的背包,下一秒,刚要迈出的右脚猛地止住了。季初羽抓着门把手,有些错愕地看着里面的场景。 昨天晚上才来过的奢华大厅,此刻一片狼藉。她印象深刻的别致又不算违和的所有青花瓷器此刻碎了一点,原来摆放他们的位置空得像一座废墟。 瓷器和展示柜玻璃的碎片到处都是,几乎铺满了大厅的地板,一直蔓延到季初羽的脚下,她刚刚差点踩到。 这是什么犹如台风过境的灾难场景…… 季初羽脑海里正设想着各种可能性,忽然想到了徐鹤之前给她发的“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慌张”。 ……看来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 徐鹤甚至已经能够预见甚至提前提醒了她。 有比较严重的心理疾病……是吗? 季初羽想着昨天离开时候的,徐鹤跟她说的话。 她现在开始懂了,这并不是一份如表面一样轻松的工作了。 花了几秒适应环境和整理心情。 季初羽小心翼翼地踮着脚避开那些碎片,走进了大厅中央,边环视一圈看应该从何下手,边再度往前,绕进了大厅左手边的清洁工具室。 里面的各类清洁工具也十分齐全,使用频率看起来很高,像是熟练的让人心疼的样子。 季初羽从挂钩上取下对方准备好的围裙和手套,很快开始了打扫工作。 其实不光是她自己,当时面试的所有人,包括知道情况的乔隐和丁籁声,都一致认为世上不可能有这种白送钱的工作。 ……这份工作果然不是白送钱的。 小心地把碎片都清扫到垃圾桶里,季初羽又拿吸尘器把角角落落反复清理了几次,生怕玻璃碎片不小心伤到路过的人。 好不容易打扫完了一楼大厅,季初羽直起身,锤了锤有些酸痛的腰,看着因为少了很多摆设和玻璃器具而有些空落落的客厅,呼出一口气,拿着吸尘器往二楼走去。 二楼和三楼倒是没有什么摔打过的痕迹。 季初羽有些松了口气,开始埋头做清洁。 全部整理好已经是很久之后。 季初羽把器具整理好收回房间,找了个休息椅坐了会儿,看时间,居然只差五分钟就八点了。 之前她一直担心如果很快就打扫完了,剩下的时间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不然对方给出的条件,怎么也对应不上她该有的服务。 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掏出手机,再度确认了一下合同上面的事项。 确认无误后,视线落在最后一项是:确认得到主人回应才能离开。 时间也临近下班,季初羽背好自己的包包,准备询问一声别墅的主人,然后结束今天的工作,早点回去休息。 站起来那一瞬间,季初羽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对方没告诉她要怎么询问主人。 她印象很深的是,徐鹤告诉她说别墅里随便她出入,除了三楼最中间的卧室和工作室。 但是她这三个小时打扫下来,百分之百确定别墅主人就在三楼最中间的房子里。 她记得徐鹤说让她务必避开,千万不能打扰和招惹。 ……这可难办了。 季初羽忽然想起来徐鹤今天和她签订合同的时候,上面的甲方并不是徐鹤,而是另一个十分陌生的名字。 顾引川。 很特别的名字。季初羽不知道为什么,一眼就记住了。 思忖了片刻,季初羽还是迈开脚步上到三楼。 最中间的房间是比其他房门更加厚重颜色更深的木门。 隔着门完全无法洞察里面的情形,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季初羽犹豫了片刻,还是抬手,在门上轻轻敲了敲。 “你好,今天的清洁已经做好了。请问我可以下班了吗?” 里面许久没有回应,久到季初羽以为这堵门是完全隔音的。 她犹豫了一下,再度抬手,刚要再度敲门,拳头还没叩到门上,旁边一直被她当做是装饰品的欧式铃铛忽然左右晃了晃,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季初羽停顿了一下,眼前的铃铛像是为了帮她确认自己的想法,再度摇了摇,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次,她是真的确定里面的人听得到她的声音,并且给了她回应了。 “那,明天见……顾先生。” 顾引川穿着深蓝色的浴袍,胸前敞开得很大,露出大片精壮且雪白得近乎苍白的胸膛。 他的手落在面前的按铃上,听着外面装的扩音器里女生 分卷阅读8 传来的声音,指尖无意识地一颤,再度轻按了按面前的铃。 与此同时,门外季初羽面前的铃铛再度左右晃了晃,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像是给她告别的回应。 ——房子的主人好像不像是助理形容的那样,还挺有礼貌的。 季初羽转身,往外走去。 门里的顾引川低咒一声,手瞬间像是被烫了一下一般弹离了按铃。 作者有话要说:  顾引川:xxxx我为什么要手抖! 之前太忙啦qwq明天开始日更吖~ 第4章 出了别墅门,徐鹤安排的司机送季初羽回去。 季初羽让司机停在福利院大门口就好,道了谢,推门走了下去。 福利院正中间客厅的灯还亮着,季初羽像是早有预感一样,往进走的脚步都轻快起来。 窗玻璃那里,朵朵的小脑袋趴在那里,像她离开时一样,因为犯困,有些支撑不住地左右摇摆着。 季初羽有些心疼的推门进去,朵朵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从椅子上跳下去,扑到她怀里。 “初羽姐姐,我好想你。” 田晚刚好路过客厅,看她回来也很高兴,小声告诉她:“这孩子啊,趴在那里望眼欲穿地等你一晚上了。” 季初羽轻叹一声,有些心疼地把朵朵抱起来:“朵朵乖,以后困了就早点睡,我回家了会来看你的。” “朵朵不困。” “嗯,朵朵真乖。” 季初羽一面抱着朵朵进了房间,把她安顿在她的床上,然后把小狗狗玩偶放到她怀里,坐了一会儿,就感觉小姑娘已经沉沉进入了梦乡。 她温柔的抚了抚小姑娘的额头,然后起身,关上房间门前,按灭了房间的小夜灯。 田晚坐在客厅地沙发上,戴着老花镜在灯光下对资料。 看到季初羽出来,招呼她过来坐。 “初羽啊,你来,我和你商量件事情。” 季初羽点头,顺从地坐在沙发另一头,田晚把面前的资料推到她面前。 “这对夫妇是央企的职工,年轻的时候,妻子落下过病根,不能生育,丈夫不离不弃这么多年。做试管两次都失败了,两口子商量了一下,喜欢小孩,还是想要个孩子,体会下人生圆满的感觉。” 季初羽点头,拿起桌上的资料翻看着,表示理解。 这是大多数想要领.养.孩子的夫妻的现状。 资料显示,这对夫妇本身家境就不错,之前的父辈给他们留下了两套房产,又都受过高等教育,工作稳定,应该是条件很不错很适合领.养孩子的家庭。 “田姨,我看了看条件还是可以的,您有给他们看过孩子们的资料了吗?” “看过了,”田晚的语气里又是欣慰又是怅然,“我照惯例给他们把孩子们的简要资料都看了看,然后他们夫妻很快就选中了一个孩子。” 季初羽听到田晚话语里的停顿,反应过来田晚是在犹豫着什么。 田晚停顿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道:“他们看上了朵朵。” 季初羽怔了怔,很快情绪平静地问道:“您告诉他们朵朵的情况了吗?” “我说了,”田晚又是叹了一口气,“朵朵的耳朵可能得一直借助助听器了,而且哮喘可能也要长期小心静养,偶尔用药。但是他们说了他们不介意,和这孩子有缘分的话,愿意好好照顾她长大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当然很好。”季初羽理性的做出了判断,但是脑海里响起每天早上晚上趴在窗户上乖顺地等着她的小脑袋,忽然觉得心口有些空落落的。 “唉,我也是这样想。”田晚说着,眉头微微皱着,也难掩难过,“朵朵这孩子的病要是条件好点静养,肯定能恢复得更快;再不济,用药好点,程度也能减轻。但是咱院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唉,如果能给她找这么个好人家和父母,那我也算了一桩心愿了。” “嗯……他们说什么时候过来和孩子们接触?” “这周六。”田晚回答。 季初羽收齐资料,点头:“那我到时候留在家里……陪陪朵朵。” —— 第二天,季初羽在宠物店居然又看到了鲜少出现的丁籁声。 这个男人基本一个月顶多出现四五次,很少有隔天就能出现的情况。 而且今天更加特殊,还是丁籁声来的比季初羽还早,店门都是他开的。 季初羽推开店门进去,就看到丁籁声倚在柜台里面。 他今天穿了一套十分英伦风的套装,然后头发依旧在脑后挽个髻,侧脸优雅高贵,深邃的眼里,带着怜悯众生的温柔——看着柜台外一个穿着黑丝短裙小貂皮衣的女人。 季初羽见怪不怪地进去,身上的寒意被屋内的暖气一裹,激得她几乎想打颤。 她一边脱外套,一边浅淡地开口打招呼:“早。 分卷阅读9 ” 身后是丁籁声温柔得近乎有些撩人的笑声和揶揄:“这都中午了。” 季初羽没有理他,独自绕过他,往女人旁边走去,然后很自然地拎起女人放在脚边的笼子:“张小姐,美美今天还是洗澡加体内外驱虫吗?” “对。”女人头也不回地应道,忽然想起什么,还是回过头来看她,“那个……等一下!今天再加一个精油护理吧。” “好的,不过精油护理要延时将近一个小时的。”季初羽解释。 女人脸上顷刻间挂上难得一见的春风和煦的笑意,甚至有些欣赏和感激地看着季初羽:“没关系的,我可以等。” 好吧,早在季初羽看到她看丁籁声的神情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场护理势必不会短暂结束。 偏偏丁籁声像是不知道事情因为他又变得更忙更乱一样。 他甚至兴奋地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然后美名其曰帮忙,假模假样地进来美容室绕着季初羽打转,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昨天第一天上岗,感觉怎么样啊。” “还可以。” “就没了?”丁籁声有些不满她的敷衍,“所以你在那边的三个小时就只是在打扫而已?” “不然呢?”季初羽有些疑惑地反问。 “你没见到房子的主人?那个徐鹤应该只是他助理。”丁籁声胸有成竹的分析,然后问道,“他为什么要雇你来做这份工作,打扫不是专业家政更好?还有,那个人有没有什么怪癖?” 季初羽绕到浴池那里开始调试水温放水,想到徐鹤提醒过她的“保密条款”,有些无奈道:“不清楚。肯定有他们的理由吧。” “还有你说的怪癖,”季初羽起身,怕丁籁声再追问什么,率先打断他道,“非要说的话 大概就是像你一样,喜欢设暗号交流吧。” 季初羽说着,脑孩子忽然回想起了别墅三楼门口那个欧式复古的铃铛,以及它回应她时,左右摇晃着发出的清脆悦耳的声音。 她向来冷感,对自己的事关注的都不多,对别人的就更是甚少关心,却忽然,对那栋别墅的主人有了一丝丝好奇心。 “暗号?”这倒是激起了丁籁声的兴趣,“对了,你还记得我们的暗号吧?1和2。” 季初羽有些无奈,但是仍旧好脾气地回答:“记得的。” “你电话紧急联系人,1是乔隐,2是我。不论什么时候,有事一定记得找我们。”丁籁声难得郑重其事道。 “知道了。不过老板,”季初羽从猫包里把猫猫抱出来,无奈地看着丁籁声,“你可以不可以不要打扰员工工作了。你和那个女人再看下去,我可能今下午一单也完不成。” 丁籁声瞥着巨大玻璃窗外哀怨地看着里面的女人,像是终于想起自己惹的桃花债一样,一双桃花眼一弯,终于走了出去。 —— 下午四点一过,季初羽收拾好,刚关了宠物店门,转身就看到门口停着提前等在那里的车。 她上了车,淡淡的打了招呼,司机熟门熟路地发动车子往郊区别墅开去。 经历过昨天的大风大浪,季初羽自认内心已经平静到任他风浪起,内心波澜不惊了。 于是她穿好灰色一次性拖鞋之后,推开门之前,想着哪怕里面是异性怪物,她都能淡然处之,甚至给对方做个spa吧。 季初羽内心平和地推开那扇大门,结果还是被里面的景象惊到了。 昨天还一片狼藉的大厅,今天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整个一楼大厅干干净净整整洁洁。仿佛在她之前,已经有人替她做好了这一切一样。 像是昨天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一样,如果不是季初羽记性还不错,记得第一天来时大厅里此刻那些中式的部分,此刻全部都被摆上了全新的青花瓷器和其他琉璃摆设。 ……如果预见的全部都是坏的结果和一片狼藉的话,突然给她这样温暖如春的整洁待遇,反而让季初羽怀疑这是个陷阱了。 但也只是一刹那的意外。 冷静下来,季初羽照常去清洁工具间拿工具,然后开始了今日份的工作。 认认真真地把别墅从一楼清理到三楼,然后避开了三楼中间那间房间。季初羽收拾完毕,发现用时比昨天省了半个小时。 但是拿着高薪做着最基础的工作,终究还是觉得这钱烫手。 季初羽也不好很早地走。 想到清理冰箱的时候,里面冷藏了一溜的纯净冰水,季初羽起身,把那些定制的冰水瓶子取出来,把水倒掉,然后从这栋别墅自备的多重循环净水系统里装了新鲜的水进去冰好。 忙完这些,时间居然也差不多过去了。 看着时间指向八点钟,季初羽想着白天田晚和她说的朵朵的事情,就想着早点回去。于是,确认冰箱关好收拾好了,她开始走到三楼,停在那扇紧闭着的大门前。 依旧如昨天一般的情景。 季初羽抬手敲了敲门,视线却是放在门口那个铃铛上面了。 分卷阅读10 门内许久没有回应。 里面的男人穿着一身浅灰色的睡衣,蜷缩在那张巨大的椅子上,浑身几乎被汗意湿透了,像是淋了大雨一样。他额前的发梢也带着湿意,微微扫过他那双深邃又满是迷茫的眼睛。 顾引川视线依旧落在一旁电脑的监控上。 仿佛还沉浸在刚刚的感觉和情绪里,此刻看起来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他想着刚刚噩梦和万念俱灰的念头袭来时,他试图自救,找能吸引自己注意力的东西的时候,无意识落在屏幕某一小块,那个忙碌地往瓶子里装水的女人身上。 一直盯着,渐渐的,居然发现自己意识能够抽离了。 顾引川视线再往上,看到屏幕右上角的一小格,女人站在门口,没有等到任何回应,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又抬手敲了敲门。 顾引川终于忍不住,抬起指尖,飞快地按了一下按铃器,然后捞起手机,拨通了徐鹤的号码。 季初羽的手停在原地,看着眼前的铃铛终于短暂而迅速地左右晃了晃,发出脆响。 她收回手,轻声道别“顾先生,明天见。” 那边,徐鹤即刻把电话接了起来:“引川。” 顾引川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略微带着发病后的沙哑,情绪里却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兴奋:“明天叫她进来这个房间吧……需要打扫。” 第5章 第二天一早,季初羽起了个大早,和田晚为小朋友们准备了很丰盛的早餐,她还烤了小蛋糕。 孩子们吃的很开心,尤其是朵朵。 她其实最喜欢吃甜食,但是季初羽担心她的牙齿长坏,一直都有控制。 今天就是周五了。 明天周六,上午的时候,约了来和孩子们接触的夫妇就会来。顺利的话,朵朵应该就会被领养,然后到新的家庭,和新爸爸妈妈一起生活了。 季初羽看着捧着小蛋糕乖乖吃的朵朵,小姑娘以为她没注意到,掰一小块放在手心,任由桌子底下的橘子叼走。 ——橘子就是季初羽捡到的那只小猫的名字,是朵朵取的。 季初羽是这个福利院呆的最久的一个人,久到她几乎可以算田晚的女儿了。两个人相依为命,共同经营着这家福利院。 之前也有小孩被领养过,她们只用定期收到父母的反馈,知道孩子在新家过的很幸福快乐,就可以了。也不建议家长带孩子再故地重游,不利于培养新感情和适应新环境。 但是朵朵不一样。朵朵是三年前被抛弃在医院门口的,又被好心人送到田晚这里,田晚自掏腰包给她治哮喘,又为朵朵买了了助听器。 季初羽那时还没大学毕业,她一点点教朵朵说话,然后然后运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慢慢引导和治愈朵朵,逐渐变成了她最信任的人。 朵朵这孩子极度没有安全感。这三年来,每天都要趴在客厅的窗玻璃那里等季初羽下课下班,只有等到她了,才肯乖乖回去睡觉。 季初羽从不习惯等待别人或者被等待,但是三年时间下来,她忽然发现,朵朵这个小动物般的依赖行为,也让她养成了习惯,甚至有了回家的感觉和期待。 季初羽看着眼前的小脑袋,只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忽然又空掉了一块一样。 “初羽姐姐做的小蛋糕,可好吃了。”朵朵看她一直看着自己,对着她甜甜的一笑。 季初羽勾了勾唇角,抬手抚了抚朵朵的小脑袋:“乖,朵朵喜欢就再吃一个。” “好——” 季初羽起身,从一旁的书柜上整理出朵朵的收纳盒,里面有朵朵的画作,写的字,还有各种作业之类,值得留作纪念的东西。 平时她会把孩子们表现得不错的作业拍成图片,然后上传到福利院的网站上,那对夫妇,应该也是这样选中朵朵的吧。 季初羽翻看了一下,有些怅然。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东西,如果父母有要求的话,是要被一起带走的。 季初羽想了想,把盒子盖好放回去,然后去那边整理画纸。 那么今天就让孩子们画画吧。 可以留一张给她那种。 —— 周五下午是宠物店最忙的下午之一。每周最忙的大概就是周五六日了,多数是宠物家长放假带宠物洗护的日子。 季初羽在的这家宠物店尤甚。 ——特别是老板丁籁声碰巧在的日子。 而今天大概就是特别碰巧的那种日子吧。 季初羽在后面洗护室洗着黑色的泰迪,有些愤懑地看着前面被人群环绕仿若带着光环的男人。 连续三天了,如果世上还有别的奇迹的话,大概就是她兼职这么久,第一次见老板连续三天出现在自己的店里了。 偏偏这男人还不自知。 季初羽眼看着男人穿越一众莺莺燕燕,向着她走进来,像是凯旋的将军一样,脑海中一闪而过将门 分卷阅读11 反锁的念头。 “初羽,今天是不是有些忙不过来?”丁籁声声音里的笑意还没淡去,问道。 “还好,就是在这么多观众面前表演洗狗,多少有些紧张。”季初羽低头揉搓着泡沫,一脸正经地开玩笑。 丁籁声有些无奈:“抱歉,我今天会给你加薪,我从来不知道周五会有这么多人这么忙。” “不,是只有你出现的周五,会这么忙。”季初羽纠正道,“丁老板,如果要加薪的话。你出现的每一天,都要加。或者,还有一个省钱的办法。” 丁籁声看她难得这么话多,饶有兴致地问道:“什么办法?” “您以后尽量少出现在店里。” 丁籁声吃瘪,有些委屈地摸了摸鼻尖:“初羽,我怎么感觉你像是乔隐附体了一样?还是你也被她传染得看我不顺眼了?” “哦是吗?那么恭喜你,我现在对你的讨厌又升级了。” 门口传来略带着嫌弃和俏皮的女声。 两个人同时回头,就看到乔隐一手撑着门框,然后对着丁籁声那张妖孽俊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怎么在这啊?我刚刚从门口路过的时候,还以为你不开宠物店改开迪厅了,90年代那种。外面那都什么玩意儿?” 季初羽乖乖的闭嘴,低头洗狗,嘴角的笑意却止不住。 不得不说,吐槽女王乔隐的出现,让她有些不快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了。 丁籁声说的对,她跟乔隐呆久了是学了不少“说话艺术”,但是比起乔隐的口吐芬芳,她还是差太远了。 “乔小姐怎么屈尊降贵来这了?”丁籁声吃瘪,但是已经习以为常了,好脾气地笑着揶揄道。 “来看看我们初羽都在受什么人间疾苦。”乔隐几乎是立刻怼道,“听说你阴魂不散好几天了?” 丁籁声那张永远不崩坏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痕。 他颇有些受伤的抚了胸口道:“乔隐女士,我们少说也有一个月没见了,你这炮火也来的太密集了吧。” “那可不,一想到我无忧无虑一个月的生活就这样结束了,我真是坐立难安啊。”乔隐毫不客气地抱着手臂,隔了会儿,终究不忍心再毒舌,也觉得惩戒够了这个拈花惹草的罪魁祸首,改口问,“你最近怎么没飞维也纳了啊?” 丁籁声有些苦恼地摊手:“躲人。” 乔隐了然:“周如沫?” 丁籁声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拜托,丁先生,您这种拈花惹草频率,再这么下去,怕是没几个国家没有追杀你的痴情少女了。”乔隐瞥他一眼,笑道,“你要不提前了解一下申请国际庇护的流程?” 丁籁声举手投降,笑得格外无奈又温和:“好了,饶了我吧,真怕有一天初羽也变成你这样子。一个我还可以应付,两个我恐怕没法面对了。” “你还是尽早去面对您的迪厅吧,不然一会儿得打起来了。”乔隐暗示他,一边从旁边摘下围裙戴上,“我今天是来接初羽班的,她等下不是还得去别墅那边工作?” 季初羽把狗狗身上的泡沫冲干净,听着这边终于休战,无比感激道:“小乔,谢谢你了。” “没事呀,我正愁没活干没处去呢。”乔隐笑道,“如果不是某人带着一大群莺莺燕燕在这边广场舞,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完美的午后小假期。” 季初羽终于被她逗笑,把狗狗放到台子上,开吹风机前,听到乔隐提醒道:“对了,初羽,我来的时候天又开始下雨了,记得带好伞,晚上说不定又是暴雨。” “好,知道了。” —— 忙到四点刚过,季初羽匆匆把手上的活交代干净,然后清理干净自己衣服上的毛发,穿过人群,一推门出去,即刻感受到湿意的凛冽。 她往围巾里缩了缩脖子,伞都来不及打开,小跑两步,冲到等在门口的车那里,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辛苦了。” 照常寒暄两句,季初羽靠着椅背小憩,想着即将到来的周六,脑袋有些乱。 包里的手机震了震,很快响起钢琴曲的铃声。 这个铃声从季初羽拥有第一部 手机就跟着她了。 是《哈尔的移动城堡》里《人生的旋转木马》的选段。 季初羽瞥到来电显示是徐鹤,她接了起来。 “季小姐,”徐鹤那边听起来有些嘈杂,像是走在路上,周围人不断有人喊他谈工作的时候,被他一一制止住了,“很抱歉打扰,请问你到别墅了吗?” “还没,还在路上。”季初羽握着手机,老实交代。 “是这样,”徐鹤看完手中的文件,交给旁边的人,终于停下脚步,开口道,“是这样,今天做别墅清洁的时候,可以麻烦你顺便把三楼中间的工作室和卧室也清理一下吗?” 季初羽愣了一下,脑海里瞬间想到那扇一直紧闭的大门,还有门口的铃铛。 “当然可以。不过……之前不是说 分卷阅读12 ,那间房间不可以进去吗?” 还有房间里的主人,似乎也不可以碰面。 季初羽之前甚至幻想过,也许别墅里住的是哪个绯闻缠身或者刚整容完的明星之类,不愿意见人。 徐鹤当然记得。 当时他接到顾引川的电话,觉得他一定是疯了,现在他觉得自己是疯了。 一拖再拖,拖到季初羽马上要去别墅,他才不得不硬着头皮传达指令。 徐鹤脑海里响起楚医生的话:“他自己愿意主动让陌生人走进他封闭的小世界,不管是什么原因什么目的,这对我们来说都像是曙光。” 也对,之前换过无数个清洁工和家政,这还是顾引川第一次主动提出允许对方进入自己的禁地的,而且才第三天。 “原本是这样,”徐鹤稳了稳心神,找了个相对合适的借口,“但是鉴于季小姐这两天表现很好,打扫的很干净……他想让你把卧室和工作室也打扫一下。之前这些都是我在做,但是毕竟我不专业。” 这话说的,顾氏总裁最得力的秘书,在说自己不专业。 季初羽了然,也不好多问:“好的,我知道了。” “麻烦了,季小姐。” 挂了电话,徐鹤顷刻给顾引川拨了过去。 “怎么?”那边依旧是精简而冷的声音,带着运动过后的微喘。 徐鹤顿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今天又来烈的?” 顾引川额头带着汗意,浸湿了额前的发。 他拉开冰箱门,看着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水瓶,顿了一下,视线幽深。 脑海里浮现出监控画面里女人垂着眸认真往瓶子里装水,然后擦干净瓶身,再认真摆进冰箱的画面。 没有人叫她做这件事,合同里也没有写,但是她就是发现了,然后很自然地做了。 呵,不算笨。 顾引川拧开瓶盖,仰头灌了自己几口,屋里暖气开的足,他只觉得冰凉淌过,胸口的滚烫也被压了下去。 电话那头许久没说话,徐鹤听着他流畅地开冰箱和喝水的声音,然后几乎可以预料对面下一秒就会失去耐心挂断电话。 他抓紧最后一秒开了口:“我跟季小姐说过让她今天去三楼打扫你的工作司和卧室了。” “……嗯。”顾引川再度抬头,漫不经心地喝水。 还真是惜字如金啊,徐鹤有些被梗到,但是秉持着专业和耐心,问他道:“但是引川,等季小姐去打扫的时候,你打算待在哪里?还是,你现在不怕和她见面了?” 对面的喝水声戛然而止,很快,徐鹤听到一声低咒,电话随之被挂断。 别墅院子里响起汽车的声音。 顾引川拿着水站在原地,雨水模糊了窗玻璃,他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却觉得危险仿佛下一秒就会来袭。 来不及把水瓶放回去,顾引川随手把水瓶往吧台一放,瞬间下意识往楼上逃去。 偏偏地上一片碎片和狼藉,他没法疾步走。顾引川只能一双长腿跨着步子,在安全区跃过,终于过了雷区,抵达了楼梯的位置,迅速往三楼逃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位鸵鸟顾火速窜逃中…… 宝宝们不要把男主的病想的太神秘了,文案一开始就写的很清楚啦,就是躁郁症qwq妹有更加神秘离奇的症状嗷,莫慌莫慌hhhh反正小顾现在外表什么样,将来都是个追妻憨憨罢辽23333 第6章 季初羽换了鞋进来,看到大厅的情况,震惊了一秒,很快就淡定了。 小场面,一个人在海边站久了,同一层浪第二次拍过来,连躲的欲望都没有了。 昨天才和她第一次见面的全新瓷器们,此刻又是片片凋落撒一地。 季初羽很熟练地拿了清扫工具,先把地面上的碎片清理干净了。 走到吧台那边的时候,看到冰箱门开着,她下意识去关,下一秒又看到吧台上放着的水瓶。 ——被人喝了三分之一,瓶盖还没来得及拧上。 季初羽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到旋转楼梯上。 那个人是……刚刚还在一楼吗? 困惑一瞬,季初羽合上冰箱,开始正式投入打扫。 她本来就对别人的事毫无好奇心,更何况是签过保密合约的特殊工作。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季初羽熟门熟路了很多。提前四十分钟,她打扫完了除三楼那间以外的其他地方,拿着器具到了三楼门口。 门口的铃铛安安静静地停在原地,季初羽看了两秒,抬手敲了门。 “顾先生,我来打扫房间。” 门内寂静了两秒,季初羽几乎是下意识就把目光投到门口的铃铛上。 隔了两秒,铃铛终于犹豫地晃了晃,发出脆响。 季初羽了然,推门前再度告知:“……打扰了,那我进来了。” 季初羽推门而入,视线刚落到面前的办公 分卷阅读13 桌上,左手边的卧室门被猛地拍上了。 季初羽怔了一瞬,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想到了乔隐看的那些日系漫画。 如果这个画面是漫画场景的话,她几乎可以脑补出门口一溜烟的画面来。 嗯……这个别墅的主人,还真的挺特别的。 季初羽向来好奇心不重,她盯着那扇门不过两秒,很快移开了目光,开始正式打扫。 相比别墅其他区域和房间而言,这间里面的装修风格和内容明显很不一样。 里面更像是一个严肃冷静的人的办公室。 四周是灰黑色的书柜,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文档和文件夹。 中间是巨大的办公桌和老板椅,十分大,上面摆了两台电脑显示器,还有一个没合上的笔记本电脑。 桌面上平铺着不少白纸,笔筒里有削好的铅笔,纸上是做的一半的图。 大概是是建筑设计图。 居然……是这样认真工作,似乎还挺忙碌的人吗。 这倒是季初羽有些没想到的。 本着职业精神和道德,季初羽没想暗自窥探雇主更多,于是埋头开始完成自己的工作。 房间其实十分整洁,只是因为刚刚被使用过的关系,办公桌上有些许绫乱。 所以季初羽打扫得也格外迅速。 她觉得自己短短三天已经掌握了特殊的打扫技巧,并且对家政产生浓厚的兴趣了。 打扫完大厅,停留在卧室门口,季初羽听着里面许久没声音,犹豫了一下,再度敲了敲门。 “顾先生,这边打扫好了。” 里面许久没声音,季初羽下意识向左边看去,卧室的门口没有铃铛。 所以无人应答。 季初羽等了等,想着刚刚她进门瞬间被拍上的卧室门,硬着头皮再度开口:“请问卧室需要打扫吗?您可以先准备一下,我先下去换水。” —— 卧室内。 顾引川把自己裹在深灰色的被子里,原本黑亮的头发被他抓的有些凌乱。 他有些烦躁地屈膝坐在床上,为了稳定自己的情绪,下意识地握拳咬着自己的食指,仿佛如果对面不是秒接的话,他可以直接用眼神把对面炸平。 还好徐鹤在第一声嘟声响的瞬间,就接起了电话。 “引川,怎么了?” “让她走。” 徐鹤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什么?” “我说,让她走!” 这句,男人一向清冷低沉的声音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情绪来的比想象中还要浓烈。 徐鹤死死盯着电脑显示器中的画面,和身后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对视了一眼,尽量用冷静的语气说道:“发生什么了吗?” 顾引川松开食指,薄唇有些泛白:“她进来了。” “是,我知道。你要求的。”徐鹤扶额,直接堵死他的话。 顾引川一怔,难得的有些不管不顾。他死死咬着食指,在全部的理智脱离之前,满脑子只想要一个结果:“让她走。或者你走。” 徐鹤:“……” 身后的楚医生交握着拳,思忖片刻,对着徐鹤示意地挥了挥手。 徐鹤了然地点头:“是让她离开你房间,还是离开别墅?还有,是让她现在走,还是以后都别来了?你说清楚,我马上执行。” 那边顾引川即刻消音。 徐鹤向来对他的命令全部服从。但是他们又不只是单纯的上司下属的关系,偶尔更像是朋友多一点,所以徐鹤也会旁敲侧击提醒他一些他并不专业和理性的决策。 就比如此刻。 在顾引川陷入自己的情绪,徘徊在几乎完全失控的边缘时,徐鹤将他拉住了。再努力一把,拉了回来。 又一次。 “引川?” 顾引川终于回过神来。 他扶着额,额头全是汗,浸湿了黑亮的发,微微垂下来遮住他的曜黑深邃的眼睛。 顾引川把手背贴在额头上,深吸一口气,然后像是吸了一口雪茄入肺,徐徐地连带着胸前氤氲的滞闷吐出来了。 他仰头躺倒在床上,缓缓合上了眼,胸膛的起伏逐渐平和了下来。 “……让她打扫完其他地方,就下班吧。卧室不用。” 徐鹤回头,接到楚医生肯定的暗示,视线落回到别墅的监控画面上,回道:“好的。” 隔了会儿,挂断之前,他终究是心底里轻叹一声,以朋友的口吻开口道:“好好休息。” 电话被挂断。 徐鹤的视线落在监控上一瞬,很快收回了思绪,回头看向楚江。 “楚医生,这事你怎么看?”徐鹤虽然跟着顾引川很多年了,和楚江也是旧识,但是关于顾引川病情的专业知识和判定上面,他自认是外行,不敢妄加定论。 偏偏楚江向来不会直截了当给他个痛快,而是又挖了个坑给 分卷阅读14 他:“你的感觉呢?” 徐鹤也习惯了,敲了敲桌子,硬着头皮接道:“我觉得,情况应该没有想象的糟糕?” 楚江再度十指交握,两个食指对着敲了敲,很快浅笑了一下:“是,应该说是,比想象中好太多了。” 徐鹤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愿闻其详。” “首先,让这个女人进房间打扫,是顾引川自己要求的。其实一开始你跟我说,是他提出的时候,我还怀疑过,是不是又是他的病情出了什么变故,或者想到了什么新的折腾自己或者别人的法子了。”楚江合上食指,落在下巴上摩挲了一下,“但是事实是,他居然真的只是让别人进去打扫了一番而已。” “其次,我很担心他放那个女人进门后能进行到哪一步。我最最担心的就是他忍耐太多,逼迫自己装作正常人一样,忍受着一个陌生女人肆意侵入他的正常生活范围。但是显然,他也没有。分寸拿捏得刚刚好。像是我看过最完美的案例一样,他每一步都进行的刚刚好。” “就连最后一步,止于卧室门口,居然也是刚刚好的。” 徐鹤微微蹙眉,表示疑惑。 “你记不记得老爷子之前逼迫他的时候,我说过的一句话?”楚江瞥他一眼,“他这病,可能会触底反弹,也可能绝处逢生。所以我们不能冒险,压迫的太久逼迫的太狠,是会崩断那根弦,将他彻底击垮的。” —— 季初羽在楼下认真装完最后一瓶水的时候,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刚好响了起来。 她整齐把最后一瓶水也码了进去,擦干手,然后拿起手机。 从她进别墅第一天打扫时候,季初羽就发现了,一楼厨房应该从来不用,冰箱里整齐码着的一层水都是特殊定制的水瓶,装的是主人的饮用水。 这应该是那个人的特殊习惯或者说喜好,喜欢喝瓶装的冰水,但是很奇怪,并不是外面贩售的瓶装水,甚至瓶子都很与众不同,是类似某种塔状建筑的形状。 来电显示是徐鹤。 “徐先生。”季初羽接起来,下意识顺着旋转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 “季小姐,”徐鹤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来,依旧如常的公事公办,带着浅淡的温和,“等下你把其他工作做好,就可以下班了。三楼中间的卧室不用打扫。” 季初羽怔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没有多问,她应道:“好的。” 季初羽没有任何疑问和反驳,反倒让徐鹤有些别扭,空气安静了一瞬,挂断之前,徐鹤开了口:“季小姐,辛苦了。” 季初羽应道:“应该的。” 她是真的觉得这份工作已经是迄今为止命运对她最大的馈赠了。 “不……我是说,”徐鹤停了一瞬,指尖在桌上敲了敲,无视楚江探寻和揶揄的目光,颇为真诚地开了口,“谢谢你。” 电话挂断。 季初羽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铁面无私彬彬有礼的助理带着自己个人情绪说这种话。 也……很奇怪。 检查了一遍一楼到三楼的卫生和物品摆放,又把清洁工具放归原位。 季初羽收拾妥当,回到了三楼那扇门前。 进去一次以后,以前幻想的各种离奇场景都被打破,反而因为主人“过分正常”的工作生活环境,让她有些不适应起来。 想了想,季初羽看一眼时间,决定完成今天最后一项工作。 她抬手,刚要敲门,门里的人像是感受到她即将要做的事情一样,在她的拳头落在门上之前,眼前的铃铛轻轻晃了晃,像是先一步跟她告别。 季初羽盯着看了看,视线顺着往上,落在了门口顶端那个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的摄像头上面,她颇轻柔地眨了两下眼睛。 很快,她像是怕给第一次见面的人带来太多压力一样,稀疏平常地收回了视线。 季初羽的手交握在身前,开口.交代。 “顾先生,我打扫好了。” 也没有期待里面的人会有所回应,她脑海里想到刚刚像是竞争一样,先她一步告别的铃铛,以及徐鹤那句不知从何而起的“谢谢”,声音不由得放柔了些。 “我先下班了。明天见。” 季初羽转身,身后的小铃铛像是带着雀跃,忽然急速地晃了晃,很快停了下来。 她像是被路边假装高冷的小猫终于回应了一样,有些心软地弯了弯唇角,迈步走远。 门里面。 顾引川耳尖有些微泛红。 他死死咬着自己的食指,直至上面的牙印越来越深。 下一秒,顾引川抬手烦躁地把自己的头发再度抓得凌乱,他死死闭上眼睛。 脑海里为自己手滑第二次误按门铃而懊丧不止。但是眼前女人隔着监控器懵懂不带任何情绪的面容,以及清浅地眨了两下眼的样子,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男人心脏跳得狂乱。 想不通这次的药效为什 分卷阅读15 么来得这样慢,至今抚不平他胸口的狂乱和身体的躁动。 顾引川向后,有些脱力地靠在老板椅上,按住自己的胸口。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快乐嗷宝宝们~ qwq抱歉抱歉,我前段时间太忙了,然后生病了很久,情绪又很低落。 好久没开文,以前的稿子都大改了,节奏没调整好,我的锅qwq 这段时间休息我调整过来,以后就可以顺利更文啦。大概每晚6点到8点,基本日更,有事会文案请假,最差隔日更嗷 谢谢大家,爱你们嘤qwq 第7章 周六一大早,季初羽醒的比平时还要早。 她猛地睁开眼睛,适应了两秒,抬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一眼时间。 四点五十。 与其说是早起,不如说是一夜无眠。 大概是因为有心事,凌晨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过去,又因为噩梦猛然惊醒了。 今天是周六,不出意外,就是预备领养朵朵的那对夫妻来和孩子接触了解的日子了。 提前和丁籁声请过假,季初羽想把今天白天的时间都留在这里,陪着朵朵,也帮田晚做好把关。 窗帘上映出黑色的盘成一团的橘子的小影子。 季初羽闭上眼睛,深呼吸调整了一下睡眠不足有些紊乱的心跳,很快睁开眼睛,猛地坐了起来,收拾东西起床。 动作很浅地把早饭先蒸上,粥熬上,田晚也已经起来了。 厨房相遇,对看一眼彼此遮掩不住的黑眼圈,大抵也都知道对方是什么心情了。 田晚有些心疼的看着季初羽和煮着的饭,叹口气,也不知道是想宽慰谁:“初羽啊,你也知道,孩子们在这个年纪能够被领.养,被爱着,好好长大,对他们是最好的事情。” 季初羽掀开锅盖看一眼里面沸腾的粥,蒸汽氤氲弥漫,模糊了她的神情:“我知道的,田姨。” 她把盖子盖了回去,关了火,回头对着田晚露出一个宽慰的笑:“我可能是最近有些累,昨晚有些没睡好。” “哎——实在不行,就回房间补个觉这边,还有我呢。” “真没事,田姨。”季初羽笑着摇头,摘下围裙,“我去叫孩子们起床。” 吃早饭的时候,季初羽收拾的间当,看着朵朵又偷偷把自己的蛋黄又分了一半给桌下的橘子,大大的眼睛狡黠地笑弯。 她还不知道即将要面对的事。 早饭时间过后,因为今天有来访,所以季初羽没有安排上课,而是布置了作业,让孩子们巩固一下之前的知识。 季初羽把朵朵叫回房间,她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抱着玩偶狗狗的模样很是乖巧。 该面对的总归要面对,季初羽不愿意朵朵被动的去接受这一切,还是想让她预先知情一下。 “朵朵,”季初羽叫她名字,心底最深处忽然被牵扯了一下,“等下我们院里会来两个叔叔阿姨,他们想看看朵朵。” 朵朵的两个小辫是今早季初羽给扎的,显得白白净净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更加水润无辜。她眨巴着眼睛,看着季初羽脸上柔和的笑意,有两秒没有说话。 那不是这么一个孩子该有的沉默。 “是……会带小朋友回家的那种叔叔阿姨吗?”朵朵看着季初羽,脸上的表情依旧纯真,“就像带走小强那样。” 小强之前是朵朵的好朋友,半年前被领养走了。 季初羽脸上的笑一僵,察觉自己心底的疼不是错觉。 “嗯,是的。他们会成为小朋友的爸爸妈妈,给他们好多好多的爱和玩具,然后一家人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朵朵看着季初羽,小手环着狗狗抱的更紧了一些。 等了等,缓缓低下了头。 朵朵在季初羽面前鲜少如此刻一般沉默。 她的声音很小,有些怯怯的:“那叔叔阿姨,是来带走朵朵的吗?” 季初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具体见面了会怎么样,只能告诉她:“叔叔阿姨看了朵朵的作业还有画,他们觉得朵朵是乖孩子,很喜欢朵朵,想来看看你。” “叔叔阿姨喜欢朵朵的话,会带朵朵回家吗?”朵朵飞快的抬起头问了一句,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 季初羽清晰地从小孩眼里捕捉到了湿润。 她有些心疼的抬手摸了摸朵朵的头:“乖,朵朵这么可爱,叔叔阿姨一定会喜欢朵朵的。到时候,朵朵就可以拥有自己的小房间,身体也可以被照顾好,还会有很多玩具,可以去学校,认识更多小朋友的。” 朵朵小嘴瘪了瘪,努力把委屈憋了回去:“可是朵朵舍不得初羽姐姐……” 季初羽手下的动作一滞,只觉得胸口的闷意更重了。 “朵朵不要怕。到时候,我们可以打电话,还可以视频呀,有时间的话,我一定会去看朵朵的。”季初羽保证。 初期的话 分卷阅读16 ,他们是会有一两次家访的。 那么她也不算是撒谎。 好不容易哄好了朵朵。 季初羽领着朵朵出了房间,看到大厅里几个悄悄抬头看过来的稍大点的孩子,很快又乖乖把头埋了下去写作业。 每当这种瞬间,季初羽就会觉得生活真的很无力,还有作弄人。 那些孩子,已经懂事,知道每次这样有来访者都意味着什么,他们比别的刚来的孩子更想表现得懂事优秀乖巧一点,只希望能有家长能把他们带回家。 只希望有人能给他们一个像样的完整的家。 季初羽从小在这里长大,看过太多这样的目光了。 这是最让她无力又无奈的神情。 九点一过,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刚好是活动时间,季初羽陪朵朵留在屋内,看着田晚听到门铃声热情地去帮着开了大门,然后孩子们渴望而兴奋地凑在门口看那辆车以及从车里走下来的夫妇。 田晚怕孩子们出意外,招呼大家回房间里来。 季初羽隔着窗户看到夫妻俩一身相似的深灰色呢子大衣,言谈举止还有二人互动之间,是很健康和谐的状态。 他们应该给福利院的孩子们都准备了礼物,从后备箱里抱下来整整两大箱东西。 田晚热情地让两人进了屋,招呼他们把东西放下,然后提议两个人去客厅谈。 ——毕竟当着这么多孩子的面讨论他们中的某个的归处并不合时宜。 所以尽管条件有限,田晚很早就收出一间小储物间当做会客室,大人们谈事情的地方。 季初羽走进了些,和两个人握手打招呼。 女人看起来保养的不错,十分知性的模样,她看着季初羽身边怯生生抱着狗狗看着她的小女孩,很和蔼地弯下腰:“你就是朵朵吧?真乖。” 朵朵眨了眨眼睛,小声打招呼:“阿姨好……” “哎!你好啊。” “刘先生。刘太太,开了这么久车过来,不如先去会客厅喝杯茶休息一下吧。”季初羽看夫妇俩迫不及待就想和朵朵接触,开口,续接了田晚的提议。 刘太太很快意识到自己心急了。她从朵朵身上收回注意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是我唐突了。谢谢你们款待。” —— 会客室里,季初羽给每个人倒了茶,还是之前丁籁声带过来的茶叶,她不是很喜欢喝茶,更加偏爱不惨杂质的白水,所以向来都是拿来招待访客的。 “田院长,您看看,这些是我们的一些家庭状况,资产,学历,工作……之类的证明。”刘太太明细比刘先生更心急,她从包里掏出文件夹,然后交给田晚看,“还有这个,身份证,还有复印件。” 田晚见过不少急于领养孩子的父母,心情大抵都类似。 她笑了一下,很客气地接过来,一边打开,一边和刘太太闲聊。 “两位在无虞市定居多久了?” “有小二十年了吧。”刘太太很坦然,回忆道,“从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到现在,一直就在这边定居了。前几年都住在单位分配的房子里,后来才自己买了房。” 田晚点头,然后仔细翻看着刘太太给的资料。 季初羽收拾了水壶,然后挨着田晚坐在了夫妇对面。 “刘先生,刘太太,冒昧问一句,”季初羽双手虚握着放在桌上,略有些严肃地开了口,“我想你们通过浏览我们福利院的网站还有相关资料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很多身体完全健康的小朋友,大多数领.养孩子的夫妇也更乐于领养一个健康活泼的小孩,可以说下你们想要领.养朵朵的原因吗?” 田晚正在看资料,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一眼季初羽,又飞快的看向对面的夫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她当然懂季初羽的意思,她这个问题也很关键,但是首先提起来,怎么也有点太直接了。 刘太太脸上一闪而过尴尬,很快就调整好,解释道:“我就是一开始看这孩子画的那幅《依靠》,觉得很特别。后来看照片,觉得和这孩子有眼缘,之后了解情况,才知道朵朵耳朵有点问题,然后还有哮喘这种病的。” 刘太太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季初羽的神情,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其实我小时候也有轻微哮喘,多亏我父母带着我走访名医,又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才痊愈。这又不是什么治不好的绝症,而且我久病成医,深知哮喘应该怎么调理,我就想,也许我和这孩子是真有缘分。” 两个人对视三秒,季初羽终于弯了弯唇角:“刘太太,您很有眼光,朵朵这的是个好孩子。” 一旁的田晚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和季初羽相识多年,她深知刚刚季初羽是在试探,也是在观察对方的反应。 而从季初羽最终的回应看来,对面的夫妇应该是通过了考验,起码从季初羽专业的角度来看,刘太太没有撒谎,对朵朵也是真心喜欢的。 之后就是一些正常的流程和手续商谈了。 分卷阅读17 敲定大概,田晚和季初羽带着刘氏夫妇去大厅给孩子们发玩具,然后让朵朵慢慢喝他俩接触,说上话,然后接受了属于自己的那份玩具。 季初羽在不远处一边和别的小朋友玩,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刘太太显然是一个很有耐心的女人,尽管第一次和多多相处,激动和无措有些暴露,但是依旧逐渐赢得了朵朵的好感。 朵朵也从一开始不断往她这边看,然后想后退,变成了专注地看着刘先生展示新玩具的玩法。 白天几个小时的接触很快过去。 季初羽和田晚商量好了办手续和公证的时间,送走了有些依依不舍的刘氏夫妇。 季初羽回过头,看着朵朵趴在窗户上的眼神,忽然坚信了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也是田晚创办这个福利院的初衷吧。 —— 四点一过,别墅那边派来的司机准时停在了福利院门口。 季初羽有提前发消息说了自己今天不用去宠物店上班,会留在福利院。 她上了车,看着司机很自然地拉着她往别墅的方向走去。 今天徐鹤没有发新的消息来。 但是那栋别墅就像是潘多拉魔盒一样,不到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也不知道今天的里面会是怎么样一番情况。 所以她决定就遵照昨天的约定,打扫到别墅三楼的工作室。 至于卧室的话…… 别墅的主人似乎有意躲她,昨天明明他就在里面,却是透过徐鹤通知她,让她不要再深入了,离开别墅。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别墅正门口,季初羽下车,从阴沉得近乎看不出的天气里,感受到暴雨欲来的压抑。 ——无虞市就这点很明确,冬天的夜,阴沉压抑成这个样子,风也有些嚣张,统统预示着又一场无可避免的大雨。 季初羽和司机道了谢,熟络地背了自己的包下车,然后到门口拿了一次性拖鞋换上。 推门。 别墅大厅里干净得近乎不染纤尘。 季初羽长出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发现里面的摆设又都换新了。 这好像很正常,又很不正常。 季初羽大概回忆了一下。 似乎……在她进来以后,这样场景是隔天交换的? 比如她第一来的时候,里面是让她震惊的破碎和混乱,但是第二次就好像第一次是她的幻觉一样的整洁;再比如她上次来时,这里又是遭到洗劫一样的凌乱,今天再看,又是无事发生一般的整洁。 这主人挺特别,连捣乱都是挺有规律性的。 季初羽一边从清洁间拿工具出来简单的清理,一边又控制不住脑海里翻飞的情绪。 她记得正式工作之前,徐鹤就有告诉过她,这栋别墅的主人有较为严重的心理疾病,所以她的行动范围可以大到整个别墅的角角落落,但是唯独不能进去主人的私人空间。 包括不能与之碰面。 结合这种阵发的人为极强的破坏力,季初羽几乎是下意识就有了推断。 她想的太过入神,不自觉地放缓了手中的动作,几乎在下一秒就要得出一个结论来。 但是很不凑巧的,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将她的思绪彻底拉了回来。 季初羽回神,迅速地掏出手机,懊悔自己居然不自觉间又把自己卷入这种让她近乎头痛的心理学分析上面来,所以对着此刻打来电话的人都有些感激。 来电显示徐鹤。 季初羽把吸尘器放在一边,接了起来。 “季小姐。” “徐先生。” 徐鹤似乎处在一个比较空旷的长廊,能听到包裹着细微回声的更加磁性的声音:“是这样,今天是顾先生来医院复查和体检的日子,所以他人现在不在别墅。你可以进工作室和卧室打扫一下,但是记得不要随意更改里面物品的摆放。” 季初羽很快应道:“好的,我知道了。” “还有,”走廊那头,似乎有人喊了徐鹤,他捂着手机话筒回了一句,很快又贴了上来,“别墅今天的状况还不错,所以麻烦季小姐在七点之前就打扫完离开。也可以提前下班,带薪。可以吗?” 季初羽怔了一下,很快想到了,这房子的主人今天出去体检了,听徐鹤的意思,他应该在七点过后就会回来。 这是为了避免和她正面相撞吧。 也好。 “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季初羽的手刚摸到吸尘器,手机很快又震了起来。 季初羽刚要沉浸的思绪再度被打断,她再度把目光投向手机,看到是乔隐的来电。 “喂,初羽,你今天有去别墅上班吧?”乔隐的话听起来有些急,还带着些期盼。 “嗯,现在就在这里。”季初羽应。 “太好了!”乔隐几乎在那边瞬间雀跃出声。 她顿了顿,终于开了口,有些不好意思:“是这样啊初 分卷阅读18 羽,我有件事得麻烦你一下。我们前两天不是出诊了一个不方便出门的病人吗?我和郑老师。然后我有一份很重要的文件落在那边了,之前以为是丢在别处了,然后刚刚他们的保姆打电话过来说找到了,夹在问诊单里,问我能不能过去取。” “我看地址离你兼职的那个别墅挺近的,就想问问你等下下班方不方便帮我取一下啊?”乔隐这样大大咧咧的人也难得满是不好意思。“我今晚急用,现在还有论文要赶……拜托拜托了,初羽。” 季初羽听着她声音里的焦急和抱歉,很快开了口:“好,没问题啊乔乔。你把地址发我,等我下班了,我就过去取了,然后给你送过去。” “啊,你工作都这么累了,那可不行,我抽点时间过去福利院找你拿吧。”乔隐这人直,向来怕麻烦别人,尤其是从来不会拒绝她的季初羽。 “这怎么能叫麻烦呢?”季初羽纠正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举手之劳而已。况且,你之前还帮了我那么多。放心乔乔,我今晚可以提前下班一小时,回去很早的。” “啊?真的啊?你可别为了安慰我编故事骗我啊。” 季初羽有些无奈地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也是哦。”乔隐小声嘟囔,很快提起疑问,“但是为什么呀?也不是公休,你本来需要的上班时间就不长。” “主人出门了,通知我说可以早点下班离开。”季初避重就轻地回答道。 “这样啊。那可太好了!”乔隐在那边对着她又是感谢又是亲亲抱抱举高高,“我爱死你了我的初羽!你等着,以后丁籁声带回来那些莺莺燕燕我全给你收了,保证你安心工作没烦恼嘿嘿嘿。” “好了,快忙论文,再这么闲聊下去,咱俩谁也别想搞完了。” “嗯嗯,好的,等我搞完一起约恰火锅!” 挂断电话,季初羽把手机装回口袋,然后认真迅速地打扫了起来。 适应了这边的格局,季初羽已经可以迅速熟练地把一到三楼的各处打扫一遍了。 到达了三楼卧室门口的时候,她给自己稍微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才抬手按开灯的。 里面的场景让季初羽有些略微意外。 意外的感到正常。 就像一开始进去外面工作室时候一样,她可能做了充足的会看见奇景的建设,但是发现里面就是普通的像是普通有钱人的装饰布局一样的时候,更加反而出乎意料。 一水的灰色。 浅灰色的墙面,深灰色的厚重的窗帘,深灰色的被单,浅灰色的地毯。 整个房间正常的就像个冰冷的商务男士的卧室。 除了床头正对着的墙面,整面墙都是空的,刷了灰色的漆,正中间挂了一幅很大的白色的画。 画的内容也很简单,像是一个女人的裸.体的极简线条画。 但是却让人仿佛更直观地感受到优美和优雅,一种说不出的动态美。 但是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站在那幅画面前驻足了足足有五分钟。 季初羽久久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她还是猛地回过神来,看一眼时间,才发现自己不是幻想的,而是真切的站在这幅画前面五分钟了。 有些惊觉自己的失态。 季初羽很快收回了思绪,然后把自己的注意力也从画上转移开,认真的打扫了起来。 只是打扫得话,于她而言就无限简单了。 季初羽全部打扫完,又去一口装好冰箱里的饮用水,看了时间,发现刚好还有两分钟七点。 于是匆忙检查有没有哪里还没做好。 因为今天主人不在,她似乎也不需要找他确认,但是又没有径直离开的约定或者先例,所以,季初羽犹豫片刻,掏出便利贴写了条留言,贴在了冰箱上。 内容也很简单如常:“顾先生,我打扫好,先离开了。明天见。” 等那个人晚上喝水的时候,应该会看得到吧。 匆匆离开别墅,因为不好意思占用顾氏给的司机资源,季初羽拒绝了司机的接送请求,自己打了车,往乔隐发的地址赶过去。 那边也是一栋独栋别墅,里面的人明显和乔隐提前沟通过了,所以她刚一抵达,就有人等在那里,然后径直把文件夹交给了她。 季初羽道了谢,很快回到了出租车那里,报了乔隐家的地址。 平时她是很心疼钱的,如果不是顾氏给她提供了这样的接送服务,估计她每天要打车来回了。 但是毕竟今天乔隐赶时间,急用这文件,所以季初羽咬咬牙,一口气打车过去了。 车子在平坦的路上开了有十几分钟,季初羽把包包背到胸前,从侧面去摸自己藏了很久的一只小兔子的挂件。 她习惯性地摸左边那个包包,发现怎么也找不到。 从一开始寻找心安的动作变成了忐忑难安。 没有。两边都找过以后,季初羽确信自己包里没有。 分卷阅读19 那是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带着的,是一只已经很旧的挂在钥匙扣上的塑料水晶兔。 那是……唯一和她过去有点联结的东西了。 季初羽脑子飞速运转着,终于想起了最后赶时间离开别墅的时候,她急于找便签,然后把背包随手放在沙发上。 也许就是那时掉在那里了。 “师傅,麻烦停一下。”季初羽顷刻开了口,“麻烦您沿着这条路回去一趟,我有东西落在那边了。” 第8章 天气已经越来越阴沉,司机又花了十分钟左右把车子停在了别墅门口。 季初羽向保安说明了情况,保安很快放行,但是只准她一个人进去,出租司机和车不可以开进去。 季初羽点头下了车,在路灯的照亮下,抱着自己的书包飞快的沿着那条熟悉的路往大门口跑去。 跑到大门口,她气喘吁吁地发现,原来别墅大门到正门口的这条路居然这么远。 顾不得许多,季初羽看着一楼大厅和三楼的灯都黑着,有些庆幸的推测主人应该还没回来。 那她完全来得及找到东西然后迅速离开这里,不被任何人发现。 飞速地换好一次性拖鞋,季初羽推门进去,手刚下意识摸到别墅大厅的灯,忽然吧台那边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滚动着,伴随着水流的声音。 季初羽的目光下意识的看过去,被吓了一跳,浑身像是僵住了,反应也有些迟滞。 她屏住呼吸,于黑暗中和黑暗对视,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外面凛冽的寒风顺着她还没来得及合上的门灌进来,几乎要让她的手撑不住。 天也像是终于憋不住阴沉,在闷响之前,几道闪电劈过。将半边天照的透亮。 隔着窗户,宛如烟花一般短暂照亮屋内的场景。 季初羽背对着门外,只觉得自己身后一刹那闪亮,亮的让她觉得自己眼睛被晃到了。她眯了眯眼,耳边惊雷响起的瞬间,似乎听到其中夹杂着的脚步声,往厨房的位置飞快的奔去。 雷声终于停了下来。 季初羽的手一抖,“啪”地按亮了大厅的灯开关。 一瞬间,一室透亮。 季初羽的眼睛下意识地投射过去,看到吧台位置,一瓶水倒在地上,滚了一段距离,拖出了一滩水。 而刚刚的脚步声像是幻觉一样。 但是即使是这样,季初羽也十分确定,房子的主人回来了,就在刚刚,和她在黑暗中狭路相逢,并且无言对视。 心脏依旧在狂跳。 季初羽缓缓合上身后的门,然后喘息了一下,尽量放轻脚步走近。 冰箱的门半开着,季初羽轻轻合上,看到自己贴的便利贴已经不见了。 她俯身扶起瓶子,拧好瓶盖放在吧台上,看到了稳稳当当摆放在吧台上的,自己的那只水晶小兔子。 她走之前确认过的,兔子不可能是在这里。 所以……是他捡到的,是吗? 厨房那边长久的没有动静。 想到主人的病,季初羽也不敢贸然地动作,她也不敢去清洁间拿工具,生怕惊扰了人,只好掏出自己一整包的纸巾,把地上的水吸干净。 他好像很喜欢在黑暗中前行。 避免他滑到吧。 收拾完毕,季初羽从吧台上拿走自己的水晶小兔,稳妥的放在了包里。面向着厨房的方向,刚想要说些什么,想了想,终究什么也没说。 她转身离开,唯独关门的时候稍微用了点力气。 ——以保证里面的人接收到她已经离开的信号了。 坐上出租车,此刻刚刚被吹干的冷汗再度涌了上来。 季初羽越想越难安,终究忍不住,拨通了徐鹤的电话。 “喂,徐先生。”季初羽的声音有些犹豫。 “季小姐,有事吗?”徐鹤似乎在忙,但是声音依旧礼貌而疏离。 “是这样,我刚刚……”季初羽刚要开口解释,徐鹤那边忽然有电话插进来的声音。 他几乎是瞬间就打断了她的话:“不好意思,季小姐,引川打来了。有什么事我们待会再说。” 没等她说好,那边已经把她挂断了。 这还是第一次,徐鹤那样礼貌客气的人直接挂断她电话。 季初羽愣怔地盯着手机屏幕。不过,那个人自己打来的话,起码可以说明他状态还不错的,对吧? 而且徐鹤也可以从他口中得知刚刚的情况了。 —— 这边,徐鹤刚刚接通顾引川的电话,就听到他略带沙哑狂躁的声音低吼:“把她辞退!” 徐鹤像是没听到,确认一句:“什么?” “那个女人,把她辞退!”顾引川再次低吼,伴随着背景里的惊雷声,像是失控的野兽。 徐鹤怔了一下,意识有些突发事情,而这可能就是刚刚季初羽想要告诉 分卷阅读20 他的。 他的精神也有些紧绷起来,坐直了问道:“辞退可以,但是毕竟季小姐是我们正规招聘的,我总得要知道辞退的理由是什么。而且这段时间,她做的还算不错。” “她看到我了。”顾引川压抑着开口。 徐鹤一愣:“……你确定?之前我送你进去时,季小姐已经离开了。” “是,但是她刚刚又回来了。”顾引川蜷缩在角落,抓着头发,额角都是汗,脸上的神情十分痛苦烦躁。 “是什么情况,怎么看到的?你当时在楼下?”徐鹤问的十分详细。 据他了解,季初羽不会是这样没有分寸并且故意窥探他人隐私的人。 那么即使撞上了也是巧合。 但是顾引川条件特殊也是真的。 于是徐鹤一边打开电脑,一边把这件事发给楚江。 他耐着性子安抚询问顾引川:“是你在楼下的时候,季小姐突然进来了吗?我记得以你的习惯,应该不会开灯的。” “对,但是当时有闪电。她很有可能看到我了。” 很、有、可、能…… 徐鹤嘴角抽了抽,停下了打字的手。 “引川,你自己都说了只是有可能。但是也很有可能,季小姐根本就没有看到你呢?” “不可能。”顾引川抓着自己的头发,心底里的烦躁和狂怒在攀升。“她一定是看到我了。” “你现在又这么确定了?” “对!因为我看到她了。”顾引川笃定道,脑海里浮现出女孩带着汗意的有些苍白的脸,还有在黑暗里找不到焦点的,略有些惊恐和茫然的眼神,“总之,让她以后别来了。” “引川,你再好好想想。季小姐这段时间做的一直不错,你甚至允许她进你的工作室和卧室了。而且,她不像是会犯这种错就为了看你长相的人。今天应该只是突发情况,我稍后会和她沟通,”徐鹤理智地开始按条理分析。 “让你辞退她就辞退她,你哪来这么多话?”顾引川明显有些狂躁到失控了,“明天过后,要么她走,要么你走。” 徐鹤怔了一瞬,很快合上唇。 深吸一口气,他冷静下来,再度开口:“我只是想让你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是一时冲动,还是决定好了。如果你决定好了,我现在就可以打给季小姐。” 徐鹤停顿了一下,终于轻叹一声:“但是,引川,你也知道,我们可能再也找不到和季小姐一样的人了。而你需要她。” 对面瞬间陷入沉默。 与此同时,桌面上弹出了新消息,是楚江发来的。 徐鹤凑近了看,对面只回过来几个字:“唱反调。” 徐鹤顷刻满头黑线。 唱反调?! 这是一个专业心理医生该说的话?他其实是在报复顾引川白天不配合检测的行径吧。 “引川?” “如果她真的看到我了怎么办!”顾引川撑着自己的额头,汗意瞬间沾湿了手心。注意力被拽回来,他低吼,“如果真的看到我了,你就去辞退她?!” “这个理由,对季小姐未免有些不公平。”徐鹤开口,“况且,引川,你只是自己的心结有些重。楚医生之前说过的,只要你愿意,你完全可以和别人正常的聊天,见面,甚至做点什么的。即使,对方是一个女人。你又不是菌类,季小姐也不是强阳光照射。” 徐鹤硬着头皮,开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对面再度没了声音。 一秒。 两秒。 五秒过后,电话被掐断。 徐鹤看着逐渐黑下去的手机屏幕,对这个事实有些接受不良。 难得的,顾引川居然就这么被他说服了,并且没有再提任何不合理的要求。 他的手停在键盘上,等了一瞬,开始给楚江打字。 两分钟后,手机屏幕再度亮了起来。 徐鹤拎起手机,看到一条短信,瞬间怔住了。 消息来源于顾引川。 “如果是她自己要离开的,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对吧?” —— 空旷的别墅大厅,顾引川站在展示柜前,胸前的浴袍散开来,修长的手指落在一个青花瓷瓶的瓶口。 他发完消息,把手机随意放在一旁。 闪电再度照亮了半个大厅。顾引川唇角微牵,额前微湿的发梢遮掩了他被幽深的眼底,像是邪神洛基的愚弄和诱惑,他的食指勾了勾,下一秒,伴随着惊雷而起的,是瓷器摔碎时巨大而清脆的声响。 “啪!” 一刹那,像是弹响协奏曲的第一个音符,顾引川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开始攀升。体内的狂怒和兴奋开始蔓延,挤压走了焦灼和恐惧。 季初语……是吗? 徐鹤似乎没有搞清楚状况。 他并不需要她。 那么,就让他来证明这件事吧。 顾引川 分卷阅读21 唇角的幅度扩散开,手指再度伸向了另一个瓷瓶。 这是新的开始,也是他暴烈的夜的序章。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被高审了一早上终于可以改格式了QAQ祈祷小仙女们没有看到我憨批的行径 顾引川这朵小蘑菇要开始搞事情了0w0 第9章 星期天是公休日,好多机构都不上班,朵朵的领.养手续部分也就先搁置下来了。 对于季初羽来说,这像是短暂的喘息时间。 自从她新找到别墅那边的兼职,宠物店那边显得有些缺人手,于是丁籁声找时间又招了一个在校动科动医的学生,专门负责上午,以及晚上她不在的时间段,还有就是周末。 这样季初羽周末连宠物店都不用去了,有了更多的时间陪孩子们。 她想了想,等领养手续全部办完,快的话可能也就一周,朵朵就要跟着新父母离开了。心里未免有些不舍,于是更加珍惜这段日子。 朵朵的那只玩具狗狗是她两年前给她买的礼物了,即使有些旧了,她也一直当成小伙伴一样时不时抱着。 是时候给她买个新玩具了。还有院里其他孩子们,明明都是爱玩的年纪,玩具却都少得可怜。 但是田晚已经把一切都倾注在这间福利院,而季初羽之前因为自身原因,一直没能找一份像样的工作,养活自己都很吃力,根本没法为孩子们提供更多。 好不容易找到顾氏这份像是天上掉馅饼的工作,现在也才工作了没几天,没到拿工资的时候。 季初羽看着自己从钱包里翻出来的一百五十块和支付宝里的三百多,再次感受到了生活的重量。 她一个成年人,也不能让自己陷入身无分文的尴尬,到时候不过是给大家添乱。 但是院里有三十二个孩子,这点钱,根本不够给他们每个人买一个像样的小礼物。 季初羽的认知里,这些孩子都和别的孩子没什么两样的,只是愿意爱他们的人来的比较晚而已。 所以她从来不愿拿廉价的善意和敷衍的爱去玷污他们的心灵。 这是田晚教给她的道理。 叹了一口气,季初羽把钱收回钱包里。 宠物店下周发工资,到时候再带孩子们出去吧。 —— 昨天刚下过暴雨,今天依旧是阴郁的天气,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断。 下午四点,别墅派来的车准时停在了福利院门口。 季初羽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田晚提醒了她,她才迅速收拾了包,披上外套出了门。 今天的手机格外安静。 季初羽想,应该是昨天那个人都向徐鹤解释过了,然后并没有要怪她中途折返的意思吧。 脑海里浮现出三楼工作室门口那个铃铛,还有昨晚雨夜中黑暗中的对视和逃离。 这个别墅的主人,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了吧。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别墅正门口,雨刷划过车玻璃,季初羽看着面前熟悉的大门,忽然觉得里面的冰冷感少一些了。 可以的话,今天离开的时候,跟他说声谢谢吧。 下车的瞬间,季初羽来不及撑伞合伞,头顶书包飞快的跨上台阶,进入了屋檐范围。 弯腰换好一次性拖鞋,季初羽的手刚落在门把手上要开门,背包侧面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季初羽空出一只手掏出来接了起来。 “季小姐,您已经到别墅了吗?” 是徐鹤。 听语气,不像是质问。 季初羽料不定他的意图,直接开口问:“在门口了,正准备进去。徐先生有什么事吗?” “哦……没有,我就是问问。”难得的,徐鹤居然没有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而是迂回了一下,“对了,季小姐昨天晚上下班后,又返回来过别墅吧?” 季初羽本来也没打算瞒他,坦然开口:“对。我昨天离开以后,发现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落在别墅里了,折回来拿了。我昨天电话里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 “这样。”徐鹤了然,又问,“那季小姐回来的时候,看到什么了吗?” “我当时,和正在一楼喝水的顾先生碰上了。” “季小姐看到他了?”徐鹤终于引出了这点,但是语气里依旧是克制的冷静。 “也不算。我听到声音,感觉到他在冰箱那边了。但是当时房间里没开灯,我没看到人。”季初羽解释。 “嗯,那就好。”徐鹤在季初羽看不到的那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都轻快了许多,“季小姐,这几天引川的状况可能不会太好,麻烦您多担待。” 季初羽疑惑了一瞬间,很快接茬:“徐先生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只能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其他的,也帮不了顾先生和你什么。” “这就够了。”徐鹤回答得很快,话锋一转,忽然提到,“对了,鉴于季小姐最近的工作 分卷阅读22 都表现得很好,我们决定,先预付您一个月的薪水,就打在您之前给的那个卡号上,可以吗?” “……可以。”季初羽怔了一瞬,问道,“可是为什么?” 她自知自己就算是卫生打扫得再怎么好,也不能好到让对方这样欣赏,甚至要预付工资的程度。 “季小姐就当,是出于对你的欣赏和感激吧。”徐鹤回答,“老实讲,在您之前,我们从来没找到过让顾先生满意的家政,所以,我个人也希望季小姐可做久一点。” 电话挂断。 季初羽把手机塞回包里,拧开了门。 打开灯的一瞬间,看到里面的场景,季初羽甚至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 看着满地的瓷器玻璃碎片和狼藉,她眉梢都没有动一下,径直走向工具间。 按照她之前的推演,今天也该是凌乱的一天了。 只是相比较之前几次小的凌乱,这次的混乱显得更加彻底一些。 那个放置青花瓷器摆件的架子整个都倒了下来,一角压在了沙发上,没有彻底倒在地上。 季初羽按部就班地打扫完,到三楼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别墅里开着空调,常年恒温,她活动间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三楼工作室的门居然罕见的没有关牢,季初羽抬手敲了敲门,门居然就顺着她的力道,打开了一道更大的缝隙。 里面灯开着,季初羽顺势推开门,愣住了。 房间里没有人,但是从她脚步踏进来的位置开始,偌大的工作室,地上几乎密密麻麻铺满了被揉皱的纸团,还有被碎纸机搅碎的纸条。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间工作室的凌乱。 按照她之前的判断,这间别墅的主人对这间工作室和卧室还蛮珍惜的。 季初羽有些懂徐鹤刚刚电话里说的那些话了。 所以,顾引川……他还是因为自己昨天折回来闯入而生气了吗? 打扫楼下两层已经花费了不少时间,季初羽没时间多想,迅速地拿工具打扫起来。 好不容易把工作室打扫完,季初羽看一眼卧室,庆幸那个男人没有疯狂到连自己睡觉的地方都肆意破坏。 出了工作室的门,季初羽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楼下传来的嘈杂声。 主人今天既不在工作室也不在卧室,季初羽本来就有些疑惑,这下甚至多出一些紧张。 顾不得许多,季初羽往楼下跑去。 刚踏下一楼旋转楼梯口,季初羽看着自己刚刚清理干净的大厅里散落的瓷器碎片,有些傻眼了。 从碎片看,这几个瓶子应该是一楼会客室里的那几个,看起来很古董的青花瓷瓶。 如果说楼上的工作室的狼藉是个巧合的话,那么一楼大厅的“梅开二度”,就让季初羽确定了,这房子的主人,就是在故意捣乱,和她对着干。 ……她要收回自己之前说别墅主人很温柔这种论断。 可是,是为了什么呢?报复她吗? 距离下班只剩十分钟不到了,看来她要经历第一次加班了。 季初羽正出神地想着,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她拿出来,看到是银行的到账记录提醒。 整整五位数,多到让她觉得不真实。 胸口才酝酿起的那一丝滞闷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这笔钱,对她而言简直是久旱的甘霖。 季初羽重新拿起工具,迅速地把大厅清理了一遍。 会客室里那套新茶具也光荣献祭了。 季初羽有些心疼钱地收拾好,看着空旷地像是被洗劫的大厅,迅速地换冰箱里的饮用水。 再怎么抓紧时间,时间也已经八点过二十分了。 季初羽飞快的穿好外套,跑上三楼的时候,工作室的大门已经如常紧闭了。 冷静了两秒,季初羽抬手敲了门。 “顾先生,我整理好了。先下班了。” 里面久久没有回应。 季初羽视线落在那个金色的铃铛上,看着它纹丝不动。 隔了十多秒,季初羽再次敲响了门。 “顾先生,您在里面吗?不出声的话,我要进来了——” 拿到预支工资的第一天,季初羽更加牢记自己工作的最后一项,就是确认雇主先生还好好的呆在别墅里。 这一次没让她等太久。眼前的铃铛像是避她不及一样,迅速而猛烈地摇晃起来,在寂静的走廊,有些刺耳。 仿佛是里面的人挥挥手,赶她快走。 紧接着,里面传来了什么东西被摔到地上的闷响。 季初羽收到回应,没有多管,开口道别:“那,再见,顾先生。” 顾引川低咒一声,脸色铁青地咬着手,看着监控画面里,女人道别后,平和地转身离开。想不通这个女人为什么可以这样没脾气,甚至乐呵呵地收拾好一切上来找他。 她都没有别的情绪和 分卷阅读23 表情的吗? 没有,是吗? 顾引川双手交合落在下巴处,额头因为刚刚剧烈运动和情绪高涨有些薄汗。他那双深邃的眼眯了眯,唇角因为感兴趣有些愉悦地牵起。 他只信一个人可以最大限度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信这个世上,有人可以除了平静一点也没有别的情绪。 而这个女人的底线似乎罕见的特别的高。 这可有意思了。 那就让他来试试,她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 第二天一大早,季初羽早早就叫醒孩子们,吃了早餐,然后就让孩子们穿上统一的“校服”,带着大家出了门。 天气难得的有些放晴。 季初羽打头,让孩子们排队上了她租的大巴车,带着大家往郊区的游乐园走去。 这家游乐园是无虞市的老游乐场,设备有限,已经没有太多人去。这两年在肉眼可见的没落下去,被更新的事物取代。 但是游乐场的老板人很不错,几年前开始就免费为福利院提供每年四次的免费团旅。 季初羽拿到她毕业以来最大一笔收入,终于可以带孩子们尽兴地玩一次,也可以给孩子们买一些像样的礼物了。 孩子们许久没有这样出远门尽情玩了,兴奋得不得了。 就连因为领.养变得有些敏感的朵朵都难得地展露笑脸。 带着孩子们玩了一整个上午,又在隔壁商场的玩具城里面给每个孩子都买了他们最喜欢的礼物,还吃了棉花糖和小零食,季初羽带着孩子们满载而归。 朵朵抱着新买的大白熊玩偶,一路上,小酒窝都浅浅地露着。 田晚已经做好了饭,看着大巴车上一个个雀跃地跳下来的孩子,像是小精灵们回到了森林,也由不得欣慰地笑了起来。 “初羽,太让你破费了。”田晚看着季初羽,有些心疼。 季初羽把手里给田晚新买的呢子大衣递过去,笑道:“田姨这是哪里话。我不是说了吗?我新找的工作预支了我一个月的工资,我终于有钱给你们买点东西了。” “这是……”田晚接过袋子,摸到里面手感极好的厚实面料,眼眶有些温热,“唉,你这孩子,我一把年纪了,费这钱干嘛。” “您那件大衣都旧了,之前都没有机会给您买什么,刚刚回来的时候,看到了这衣服我觉得很衬您气质。”季初羽解释,“田姨,我终于有能力照顾您和孩子们了,您得给我这个机会。” “哎,哎!”田晚眼里的泪花还没散去,笑了,“是,我们初羽长大了,有本事了。以后,要对自己也好一点啊。” “我知道的,田姨。”季初羽拍着田晚的肩,安抚她。 难得的,福利院像是过年一样,大家都情绪激昂,欢乐的气氛洋溢了一整天。 到了四点,别墅派来的车准时停在了福利院门口。 季初羽收拾好刚要出门,田晚从厨房赶出来,拦住她。 “初羽,等一下。” 季初羽回头,看着田晚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过来。 “这个,是我自己做的一些苏氏糕点。也不知道你们那个老板喜欢吃什么,但是他人这么好,又赏识我们初羽,我就想着给人家带点什么,谢谢人家,你今天过去顺便就带着吧。” 季初羽看着田晚眼里的感激和光芒,犹豫了片刻,还是坦言:“田姨,其实我和他没怎么接触过,我都只做自己的工作,和老板不碰面的。” “这样啊……”田晚语气里有些难掩失望,手也稍稍垂下去一些。 季初羽看着,终究没忍住,从她手里接了过来。“我带过去看看吧。走之前问问他,万一他就收下了呢。” “哎,对对。好。”田晚脸上终于又露出了笑。 到了别墅,季初羽推开车门,看了看身侧的食盒,还是抬手拎着下了车。 她换好鞋,拧开门,看着里面的场景,第一次因为震惊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引川:听说季小姐没脾气,我杠某人不信:) 季初羽:……憨的?= = 第10章 昨天被她两次整理得纤尘不染的大厅,此刻又如飓风过境一般,满地狼藉。 大概是白天又送来摆上的瓷器,还有新的架子,在她还没来得及见一次面的情况下,就这样悲壮牺牲了。 季初羽有些瞠目。 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一连两天经历这种暴烈的场景。 原本的规律被打破,好像连带着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也被打碎了。 季初羽也难得的心绪有些波动,想到昨天别墅主人有些幼稚的泄愤行为,今天就更加笃定他是在向她“宣战”了。 尽管她一直摒弃之前所学的心理学知识对自己的干扰,但是心底里已经为他下了一个定论。 顾引川……他应该有一定程度的躁狂倾向吧。 不过 分卷阅读24 ,只是为了对付这个无意间闯入的她,打破了自己原本相对平衡的躁狂发作的规律,不知道他会不会也不好受。 没再多想,季初羽很迅速地接受了这一切,然后开始了今日份的打扫。 楼上今天倒是安静的很。 季初羽上到三楼的时候,发现工作室的大门敞开着,像是对她予以欢迎。 她提着清洁工具进入,看着里面一地狼藉,还有那幅不小的靠着办工桌立着的画,明白过来这不是什么欢迎仪式,是主人在向她炫耀自己的“杰作”。 是一幅还没干透的油画。 画面上,季初羽正在一楼大厅的沙发旁低头清扫着地上的碎片,而她身后是三楼那扇大门,半开着,一个高瘦的男人探出半个身子,修长的手指正无情地把门口架上的花瓶点落到地上。 画中警告的意味已经很足了。 似乎在说,她以后来的每一次,都会经历这样的事,而房子的主人也势要和她对抗到底。 他停在摇摇欲坠的花瓶边沿的修长手指,仿佛也可以这样肆意拨弄着她在这里的命运。 季初羽淡然的看了五秒。 得出评价:不得不说,主人的绘画水平不低,并且在监控画面里没少看她打扫得样子。 画风虽然简约,但是十分传神,也没有故意丑化她。 这还是除了福利院的孩子们第一次有人为季初羽画画。 她那久无波动的心底,忽然像是平静的湖面起了一丝涟漪。 将画小心翼翼地挪到一边,季初羽俯身,认认真真地把地上的废纸清理干净,然后打了水,把地上的各种墨迹清理干净。 这次清理花了不短的时间。下到一楼时,季初羽看着一楼再次出现的瓷器碎片,面无表情地径直收拾干净,然后开始开冰箱,换水。 万幸,这主人还算爱惜自己的生命。 她换的水,他还是有好好喝的。 临走的时候,季初羽刚要敲响三楼的门,门口的铃铛却提前迫不及待地短促响了几下,像是在赶人。 她把手中的食盒放在门口,想了想,开口道:“那个,顾先生,我阿姨为了表示感激,做了些糕点让我带给你。” 里面久久没有回应。 季初羽抿了抿唇,没再多说,坦然的转身离开。 —— 第二天的时候,季初羽照常时间来上班。 田晚精心包的食盒没有被动过,完好的放在一楼吧台上。 大厅里又是一地的碎片和狼藉。 房子的主人像是和她玩起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游戏,规则就是,他来破坏她来收。 只是,今天的别墅略有些不一样。 昨天季初羽在三楼看到的那幅向她挑衅和宣战的油画,此刻正大喇喇地挂在一楼大厅空白的那面墙上。 她还是打扫到一半才突然发现这个不对劲之处。 季初羽双手撑着吸尘器,仰头看着,没有愤怒的感觉,反而觉得原本毫无生气的大厅突然有了丝鲜活的色彩。 开玩笑,就冲着徐鹤之前无条件提前预支给她的三万块,冲着孩子们那天去游乐园还有拿到新礼物时的笑脸,别说打扫这种本来就是她分内事的工作了,就是那男人当着她面把她才整理好的地方搞得一团糟,或者带着一脸挑衅的当着她的面把瓷瓶拨到地上,然后看着一地散开的碎片狂笑,只要一想到那三万,季初羽都能当场高举大拇指怼到他脸上,称赞他一句“摔得好”。 开玩笑,季初羽之前为了年终奖可是对着丁籁声的彩色野鸡脏辫头吹了超四百字的彩虹屁。 那大概是她在宠物店一年的词汇量了。 所以以季初羽对这份天上掉馅饼的工作的珍惜程度,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依旧是楼上清理楼下炸,季初羽想,其实她速度快一点,是可以把那个男人“当场抓获”的。 但她跟自己的神仙工作可没仇。 毕竟只是在夜晚有事返回来过一次,不小心撞到老板在大厅黑着灯喝水了,就被报复到现在呢。 三楼往一楼走的过程里,季初羽罕见的听到楼下有交谈声。 她的脚步止在二楼转一楼的楼梯口,听到那交谈声清晰地入耳,却又刚好回避了画面。 “引川,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是徐鹤的声音,似乎有些抓狂,“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那天季小姐根本没有看到你的样子。” “有闪电。”另一个声音听上去很清冷平静,干净却渺远,像是寒冬结了冰时平静的湖。 “……你这是什么执念?”徐鹤的声音已经渐渐没了平日的冷静温润,“我们已经做过几次试验了,以你的视角闪电能看清楚这边,但是季小姐那边会是瞬间的视野盲区,完全看不到你的。” “你也说了是试验,没人能完全还原那天的场景。”依旧是清冷的男人声音,带着能把徐鹤气死的平静。 ……闪电?试验? 分卷阅读25 季初羽嘴角抽了抽,几乎是瞬间就了解了这件事的始末。 所以,这个男人闹情绪的原因,不是她半夜不告折返的打扰,而是觉得……她看到他了? 怕自己站下去听到更多更尴尬的事,季初羽在台阶上跺了跺脚,听到楼下瞬间消音,然后在某个脚步声响起的瞬间,徐鹤有些焦急地喊她:“季小姐,麻烦等一下再下来!” 季初羽听到指令,早有预料一样纹丝不动,听着那个脚步声跑远,在某处安定。 片刻后,楼下传来徐鹤沉稳下来的声音。 “好了,季小姐,您可以下来了。” 季初羽的腿站得有些僵,迈步走的时候放缓了速度适应,转角看到徐鹤的脸时,她夜轻轻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季小姐,您辛苦了。”徐鹤看着自己脚周围的瓷器,颇有几分真诚和抱歉道。 季初羽低头收拾:“徐先生不用每次都这样,这就是我的工作。” “嗯……”徐鹤看着她,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欣赏和感激,很快,瞟到旁边墙上挂着一大幅话,又有几份尴尬,“对了,关于这幅画……我知道季小姐会介意,但是可不可以麻烦您忍耐两天?过今天,我会尽量说服他取下来的。” 季初羽站直了身体,顺着徐鹤的目光再看了那幅画一眼,转头对着徐鹤笑了一下:“我觉得挺好看的。主人不介意的话,就挂着吧。” 似乎是没料到季初羽会这样大方,也或者料准了,但这反倒是让徐鹤更加不好意思了。 沉默的数秒,季初羽已经将那些新增的碎片熟练地扫除到一起,然后倒进垃圾桶里。 徐鹤看着她沉默干活的背影,终于下定了决心。 “季小姐,我有事先走了,你忙完早点下班。” 季初羽抬头的瞬间,眼睛准确地捕捉到徐鹤的手指弹了弹手中的文件夹。 她愣怔了一下,很快点头:“好的,徐先生慢走。” 送走徐鹤,季初羽迅速收拾好新增的垃圾,然后照常把冰箱里的饮用水全都换了一遍,换回自己的外套,来到了三楼门前。 依旧没有等到她敲门,房间的主人迫不及待地摇铃让她离开。 季初羽也没想停留,转身下了楼,顺便带走了自己昨天带来的食盒。 接送她的车已经等在那里。 季初羽拉开后车门,看到徐鹤已经坐在那里。 但是司机不在车内。 “季小姐。”他合上文件,像是专门在这里等她一样,和善地一笑。 季初羽点点头,顺着坐了进去。 刚刚在一楼大厅她没看错,那确实是徐鹤给她的一个信号。 “徐先生在这等我,有事要说?”季初羽赶着回去,开门见山。 “是这样,引川最近因为身体的原因,可能会比较常这样,还请季小姐多担待一些。”徐鹤看着她,延伸语气格外真诚,“有什么问题,季小姐都可以直接找我。” 季初羽点头:“好的。” 徐鹤似乎因为她的平静更加有压力:“最近别墅也比较常这样……乱,季小姐的工作压力可能也比较大。” “我明白。我会做好。”季初羽悉数接受,想了想,问道,“不过,既然你们知道顾先生会把那些瓷器都砸碎,为什么每天还要不断往别墅里摆这些?我的意思是,这对顾先生来说,并不安全。” 季初羽说得足够隐晦,但是徐鹤瞬间听懂了。 他脸上的神情凝重一瞬后,转为无奈,苦笑了一下:“这算是,让引川待在这里的条件吧。” 季初羽听完,跟着陷入了沉默。 她有一秒想过要打破沉默,但是此刻说什么好像都不合时宜。 想了想,她把手中的食盒递了过去:“这个,我阿姨做的,她托我带来,想谢谢你们。” 徐鹤有片刻的受宠若惊:“给我的?” 季初羽眼神示意了一下别墅,徐鹤很快懂了,但依旧有些欣喜地抱着食盒:“引川他从来不收别人东西的。我就收下了……谢谢。” 紧接着又是沉默。 等了一会儿,徐鹤抱着食盒垂着头,忽然开了口。 “季小姐就不好奇引川是什么病吗?”他抬起头,目光紧紧盯着季初羽,直到两人对视。 徐鹤眼中的幽深一转而过。 “这个,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引川得的,是躁郁症。” “我们当初应聘季小姐,一定程度上,也是看中了你的心理学背景。” —— 无虞市的冬季越来越沉。 深冬的天气里,招摇的老板丁籁声终于恢复了他往日的调调,彻底消失在了这边。 季初羽和那个实习生轮班,下午她在这边接宠物洗澡和美容上药之类,顺带教实习学生。 日子平稳而忙碌。 朵朵依照领养程序被养父母接走了。 分卷阅读26 院里好几个孩子目睹朵朵被带走,偷偷哭红了眼睛。 田晚抱着朵朵的箱子送进了后备箱,挥手告别,季初羽看着田晚背过身去偷偷擦眼角的泪。 她微笑着跟朵朵拉钩,让她到了新家要乖乖听话。 这件事好像时时存在,又时时被人压抑下来。 没人刻意去提,但是好像没人提,也每时每刻都会被想起。 时间过去大半个月,别墅里那位像是不知疲倦一样,每天都给季初羽制造点麻烦。 季初羽都坦然接受,欣然收拾,而这似乎更加激怒了那个男人,点燃了他的胜负欲。 乔隐的忙碌告一段落,最近这段时间,和她泡在宠物店的时间明显在变多了。 这小妞倒真像是给自己放小假期一样,在店里撩猫逗狗,时不时上网刷微博,分享些好玩的,好笑的新闻给季初羽,然后在那边吃着牛肉条吐槽。 “哎!初羽初羽,你看最近热搜了吗?”标准的乔隐式起头。 季初羽好心提醒她:“乔乔,我微博大学时期就卸载了。” “嗨,你看我这记性。那我给你念啊——”乔隐叼着牛肉干,有些含糊不清,迅速吞咽完,清了清嗓,口齿清晰道,“近日,有知情人士透露,顾氏集团董事长的独孙已秘密回国三个月之久。有媒体拍到他出没于某高级会所,也有人在海滩偶遇他和嫩模。这位被顾董事长视为未来继承人的小少爷,离家十年后回归,似乎要让老爷子和大众失望了。” “十年?离家出走还是啥?这么久?”乔隐念完自己也没懂,嘀咕道。 疑问没过三秒,乔隐的手指迅速往下划着,很快放慢了手速,直到停了下来。 “卧槽!” 季初羽感肯定,乔隐是刷到她眼里的什么爱豆中的盛世美颜大帅哥了。 下一秒,乔隐直接抱着手机起身,一脸兴奋地凑了过来。 “初羽初羽快看!”乔隐直接把手机举到季初羽眼前,隔绝了她和美容台上的比熊,“新闻上说得那个什么顾家继承人!他长这样啊!” 季初羽还没来得及拒绝,手机上全屏的画面已经闯入了她的眼帘。 是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色西裤的男生,看起来年纪不大,坐在一室阳光的画室里,正低头认真地在画布上画着什么。 男孩脸上的稚气未退,应该是顾氏太子爷以前的样子。 “卧槽卧槽,这是什么神仙侧脸和五官啊啊啊!这也太好看了吧!上辈子都拯救了啥啊,这辈子才能又有钱又帅,可以嚣张地做一个好看的混蛋!”乔隐毫不吝啬地甩出自己全部的溢美之词。 乔隐平时虽然也会花痴下演艺界的帅哥,但是她的标准和眼界极高,很少有能让她这么上嘴夸的陌生人。 不过季初羽得承认。 几乎快要隔着屏幕贴到她脸上的照片,虽然隔了些年代,并不能称为高清,但是就连她这样平时对别人的长相和事情毫不关心的人,都想不由自主地感慨一句,真的是好看到耀眼的男孩子啊。 只是坐在那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提笔作画,却将干净纯洁却又高傲的气质展露无遗,仿佛真的是从童话之中走出来的王子。 季初羽点点头,难得称赞乔隐的审美:“是挺好看的。” 乔隐收回手,在那边继续喋喋不休:“啊我搜搜他有没有微博啊……好想关注每天舔屏,关于他的怎么都这么少啊……”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乔隐的吵吵闹闹之下度过了,季初羽最近被整的有些郁闷的心情也难得有些纾解。 四点一过,别墅派来的车准时停在宠物店门口。 季初羽上了车,赶到别墅的时候,不出意料,迎接她的,是满地的青花瓷碎片和玻璃碎片。 季初羽抬头,甚至先给自己一个鼓励的微笑,转身往工具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止住了。 原本挂了大半个月的她在前面打扫得那幅油画旁边,又出现了一幅画作。 画面里,她正垂眸往瓶子里装水,而画面的后半部分,在她身后的门内,男人修长的手正把一大叠文件撒向空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新画走来了!(doge) 马上!世纪会面就要出现惹! 第11章 见鬼了。 季初羽吞咽了一下,欣赏画功之余,有些头大的想,这位顾姓先生,该不会是要三百六十度,记录每天他的恶作剧还有她的悲苦遭遇吧。 然后还要挂满整个别墅。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罄竹难书吧。只是第一次见始作俑者自己书的。 季初羽抿唇,这要不知道的人进来看,还以为她是这别墅的主人呢。 哎,那不是还挺好的嘿。 想着把自己逗乐了,季初羽开始干劲满满地干活。 由于最近别墅这边日常被迫返工,加上下午店里业务的增多,季初羽身体多少有点 分卷阅读27 吃不消。 酸痛得快要提不起来的手臂时刻敲打着她,提醒她别墅主人的报复奏效了。 今天下了很大的雨。但是似乎是入秋以后就连绵不断的雨已经把人磨得麻木,也或者是别墅这边派的司机实在是过于贴心,季初羽这个冬天似乎并没有觉得很难熬。 朵朵养父母今天打电话来,说朵朵最近生病了,前天开始断断续续发烧,一直也不见好。据对方说,朵朵自从到家以后,乖是很乖,但是怕生,适应的不是很好,晚上很难睡着,睡着经常哭着醒来。 半个月过去了,依旧是这样。最近发烧了,也休息不好,经常哭着醒来,哮喘都加重了。 田晚和季初羽听了都很担心。想了想,季初羽询问对方是否可以让她去看朵朵,然后对方顺势说可不可以请她在那边陪朵朵一晚,有个熟悉的人,孩子好歹不会那么怕了。 季初羽答应了。 所以她今天祈祷顾先生能心情好一点,或者返场打砸表演的时候能够手下留情一点。好让她早点下班,赶过去看朵朵。 季初羽在打扫的时候也尽量轻拿轻放,尽管她已经摸清了别墅里全部摄像头的位置,但是她已经习惯性的视线避开所有摄像头——谁知道主人会不会以她透过摄像头一睹尊容了为由再怎么整她一把。 她今天是真的没有时间也没有体力和他斗智斗勇了。 打扫完一楼上到三楼的时候,季初羽看着半敞开的大门,已经可以预见里面的场景了。 办公室地上散落着一地的废弃文件,夹杂着纸团和碎屑,十分凌乱。 季初羽只瞥了一眼,就像清洁阿姨面无表情、见惯不惯地清理厕所时候一样,眉头都没皱一下,从一角开始打扫起来。 她发现了,今天新挂的那幅画,其实是在预告近日份折磨她的场景吧。 说不定别墅主人还是撒完文件之后,确认过每一页文件散落的位置,很考究地对着画的吧。 可以,有够无聊。 季初羽想真要是这样的话,她是不是该随身携带一支红色马克笔,每天扫完给主人新画写个点评。 今天写“棒”,明天的就写“好,不愧是你”。 ……算了,三万块是如此美丽。 季初羽加快手下的动作,刚刚轻松了片刻的脑海里,对朵朵的担忧再次漫溢过来。 这孩子虽然体弱,但是来了福利院以后,田晚和她一直精心照料着,没有生过别的什么大病。 倒是刚被人送到院里来的时候,就连着发了三天的烧,当时把田晚都吓坏了。 过后,她们也就发现这孩子是敏感,新环境适应能力差才这样。当时想的是,不过这样的孩子,应该很难被领养,她们先慢慢养慢慢教,说不定将来就好了。 谁知道竟然也来的这样的快。 打扫完三楼,季初羽站直身体,瞥一眼墙上的钟,发现居然才七点过半。 楼下罕见地没有传来任何声响,让季初羽觉得有些不真实。 总不是她的祈祷真的应验了,顾先生大发慈悲今天不想折磨她了吧?还是像她终于累了一样,顾先生也终于折腾累了? 不管是出于哪种原因,于季初羽来说,都是莫大的好消息。 她想,如果主人不想刻意折腾她了的话,那么她现在下楼,换好冰箱饮用水,然后稍微整理检查一下,再上楼道别,获得主人的首肯,也几乎可以在八点准时甚至稍微提前一点下班。 想到这里,季初羽不再浪费时间,收拾工具往楼下走去。 刚刚走到二楼转一楼的交界处,伴随着外面闪电过后的一声惊雷,大厅里那些灯闪了闪,忽然全数熄灭下去。 整个大厅忽然陷入死一样的黑暗。 季初羽脚步一顿,迅速刹住,一手抓住扶手,让眼睛慢慢适应黑暗。 她另一只手还拎着不少清洁工具,所以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翼翼。 安静得连隔了厚重的窗户都能听到雨声淅沥的大厅里,忽然响起一声巨大的瓷器落地碎裂的声响。 季初羽被吓了一跳,转角处差点一角踩空,脚崴了一下,清洁桶里的工具七零八落地散落了一楼梯,她抓着扶手才勉强没有摔下去。 季初羽低呼一声,稳住以后,发现楼下不远处传来一声隐忍的“嘶——” 像是冬日里清冷的月光一般的声线,带着几分冷感和痛感,在离她很近的位置。 大厅落地窗外,几道闪电划过,将办室照的透亮。 季初羽死死地盯着黑暗,一瞬间,忽然懂了他们说的那个实验。 原来站在别墅靠楼梯这边的人,在闪电亮起的瞬间,真的可以看到靠门那边的人的。 而门那边的人被闪电骤然晃到,会是视线盲区。 就比如上次她在门口,顾引川在冰箱这边。 也比如这次,她站在楼梯之上,而别墅的主人在大厅沙发的位置,望着她的方向,眯了眯眼。 分卷阅读28 即使是,惊鸿一瞥,季初羽也看到他了。 男人的脸和裸.露出来的脖颈和手臂都格外苍白,像是浸染了月光的白。 下一秒,随着闪电熄灭了下去。 他像是刻在石壁上的古典神话之中的神之子,凛冽而冷漠地站在那里,站在一地的碎片里,手中握着一个尖锐的碎片,而血顺着他宽大的浴袍遮挡不住的手腕处划了下来。 他像是骄傲的天之子在惩戒一个恶魔一样冷漠的行刑,而今天的恶魔,很不巧的,是他自己。 季初羽愣怔了几秒,在脑袋里还没有别的意识能够挤进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做出了行动。 她随手扔掉手中几乎空掉的桶。 然后在彻底的黑暗中放了手,循着刚刚记忆里男人的位置冲了过去,准确地抓到对方胸前的浴袍的时候,季初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抬手顺着刚刚的记忆里他手中的碎片抢去。 那主人虽然没有料到她会有扑过来的举动,但是似乎早已预感了她下一步的行动,手一往高处举,轻松地就避开了她的抢夺。 季初羽也急了,因为她凑近了,才清晰地闻到了空气中男士清冽的沐浴露味道下,铁锈般的血腥味,还有她不愿确认的指尖触碰到的湿滑黏腻。 她相信自己没看错。 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神情动作。她曾经从教科书,教学视频,以至于真实的案例中,看过无数次。 这个男人,刚刚那一刻的时候,似乎就想要这样草草了结自己的一生。 季初羽脑海里像是暴风雪一样冲进来徐鹤说的话:躁郁症……状态不好……身体不适…… 所以他是发病了,对吗? 不管具体情况怎么样。 被她撞到了,那么她就没有理由视而不见。 顾引川在黑暗中,清晰地感觉到了撞过来的温热。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事情由来,身体就先彻底僵住了。脑海里残余的意识让他稍加判断,料定是这个女人当场抓到自己作乱捉弄她,所以终于忍无可忍,怒不可遏了。 愤怒了,是吗? 终于,让他抓住了。 脑子里有了这个念头,顾引川似乎在黑暗中也难得的肆无忌惮起来。 他像是举着战利品一样躲闪着季初羽的手,始终不给她碰到。 先前埋怨别墅突然停电的心情,此刻转为庆幸,甚至想联系保安那边先不着急抢修。 季初羽几番争夺下都没有抢到。 时间拖得越久,她越焦急。 想了想,季初羽忍不住开了口,带着喘息,又尽量让自己表现平静:“顾先生,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说……你先把东西放下,好不好……” 顾引川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一个女人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在和他讲话了。 果然,多少年过去了,还是一样的让他讨厌。 尽管她的声音并不是惹他讨厌的源头。 他扯了扯唇角,再次躲过季初羽的争抢,不懂这个女人为什么对于一个毫无用处的碎片这样的执着,瓷器都已经摔碎了,现在想挽救,也太晚了吧。 还不如像平时一样,老老实实地打扫来的有意义。 季初羽抓着男人胸前的浴袍,越扯越松,她的手无意间触碰到他的精壮的胸口,但是季初羽无心在意。 她依旧抬手去夺,混乱中,踩到一块光滑的瓷器,脚下一滑,低呼一声,向着身后栽去,手中还死死扯着男人的衣领。 地上是顾引川前一刻才制造出来的满地碎片,季初羽只穿了一件不算厚的衬衣,这样摔下去,很难保碎片不会伤到她。 但是面前的是一个住着别墅,每天随便砸昂贵瓷器并且极其龟毛的男人,只思考了一瞬,季初羽就做出决定,她松了手,一个人用背去接触那些碎片。 开玩笑,万一溅起点碎碴子伤到这位金贵少爷,她都赔不起好吗。 但是对方比季初羽的反应还要迅速。 他修长有力的手臂在季初羽松手的瞬间,忽然伸过来,一手抓住她的手臂,一手死死地揽住她的背,下一秒,两个人方向颠倒,季初羽被扯着转到了对面,然后被拉扯着失去平衡,向前倒去。 伴随着一声闷哼,她死死地闭上眼睛的瞬间,感受到自己砸在了男人硬挺温热的胸膛。 外面的雨声里混杂着人们交流呼喊的声音。 大厅里寂静得能清晰听到两个人喘息。几秒过后,大厅的灯闪了闪,迅速亮了起来,转瞬,一室骤亮。 季初羽眯着眼睛适应了两秒,再睁开时,目光死死地定在前方不动了。 在这边工作将近一个月,她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自己的上司。 虽然,这距离有些过近了。 近到,她清晰地看清了眼前的男子。 这下是真的正面相撞了,不仅看到了他的样子,还是放大到几乎鼻尖相撞的特写距离。 男人脸上带着汗意,湿的发梢微垂,眼 分卷阅读29 神曜黑晶亮,微微喘息的样子,眼神茫然,脸色惨白。 像是,像是被困在古堡里的小王子。 配上此刻的凌乱和茫然的神情。 季初羽一瞬间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乔隐给她看的,热搜上那个顾家小少爷的长大版吗? 只是身上的气质还有眼中的温度,都冷得彻骨而又死寂。 ……或许这十年,他是被千年寒冰冷冻起来的? 顾引川也彻底地看清了她。 不再隔着冰冷的监控视频,而是清晰地,鲜活的,近在眼前。 女人因为慌乱而微垂的发梢扫过他的脸颊,带着酥麻微痒的感觉,像是春天的柳枝。 而那是他许多年都没再感受过的温柔和暖意。 季初羽的眼睛很大,笑起来肯定很好看,但是主人的眼里却没有任何的情绪。 很浅淡的慌张和紧张褪去,那双眼里面好像容得下一切情绪,又好像根本就没有过任何的情绪。 你见过神俯视短命而迷惘的众生时的眼神吗? 顾引川觉得自己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某一刹那曾经见过的。 也许,就是这样吧,大爱,而无爱。 怜悯,而嘲讽。 但是她又是这样鲜活,微微带着凉意的身体,因为刚刚的动作,热度才缓缓散开来。 然后,顾引川惊讶的发现,自己身体某处,被医生判了死刑的的位置,奇迹般的有了反应。 不可能的,至少顾家为他请的国内外专家,多方会诊后,无一例外的说过,他的身体在他的心理障碍和抗抑郁药物的作用下,几乎在短期内不可能有任何正常男人该有的冲动和反应的。 至少在他的身体痊愈、停药前,都不可能会有。 顾引川至今记得顾老爷子拄着拐杖问身旁的专家真的没有任何的可能吗? 专家沉默半晌,给了个数字。 不到百分之二吧。 像是为了确认,顾引川的视线顺着往下,注意力也缓缓往下,停在两个人贴着的胸膛,女人穿了白色的毛衣,身体偏瘦,但是并不干瘦,呼吸有些急促,带动着微微起伏。 顾引川抬手,顿了顿,在还没意识到自己行为之前,修长而泛白的手,缓缓地虔诚地顺着那起伏贴了上去。 手掌的温度仿佛被电流迅速窜过. 他敢确信,自己身体的反应不是错觉了。 季初羽一手撑着地面,从最初看到这个男人的脸的震惊中缓缓回顾神来。 或者说,还没回过神来,就发现,她似乎被这个第一次正面交锋的雇主,给骚扰了。 毫无理由的。 毫无征兆的。 如果说之前是她还没意识到,或者说不敢确信他身体的反应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正常的还是不该有的,那么此刻,视线微垂,能看到他的手以及视线的所落之处,季初羽敢确信,自己应该是确确实实被骚扰了。 尽管对方深邃的眼神纯洁正直的像是捧了如她手中一般的青花瓷器皿一样,纯粹的欣赏和炽热。 甚至带着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迷茫和悸动。 季初羽没给自己多思考的空间,难得的,她的情感第一次占了上风。 旁边的地上还摆着从会客室拿过来的青花瓷瓶,季初羽随手拾起一个不小的青花瓷瓶子,狠狠地砸在了对方的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季初羽:第一次见面就耍流氓?好,不愧是你:) 顾引川:你……我…… 第12章 宠物店内。 季初羽才把那只洗好的黑色的泰迪抱上台子,用牵引绳固定住,打开专用吹风机吹了没两秒,乔隐就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捂着她的耳朵蹭了进来。 乔隐一面把手机举到靠近她的位置,一面大声喊了句什么。 “什么?” 宠物店专用的吹毛吹风机噪音极其大,季初羽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下一刻,她按灭了吹风机,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乔隐依旧捂着自己的耳朵,仿佛后遗症耳鸣还没有散去。 季初羽垂下举着吹风机的手,看着乔隐一脸有要紧事的表情,又问了一遍:“乔乔,你刚刚说什么?” 乔隐似乎不像她已经适应和习惯了这种噪声,嗓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些:“我说,那个叫徐鹤的助理,又给你打电话了。” 季初羽愣了一瞬,视线移到手机屏幕上,很快,脸上又归于平静。 她再度举起吹风机,轻飘飘地道:“挂了吧。” “啊?”乔隐像是没听懂。 没多解释,季初羽直接启动了吹风机,噪音转瞬覆盖了一切其他的声音。乔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机,叹了口气,逃难似的往外走去。 四十分钟过后。 季初羽穿着宠物店的围裙,抱着那只吹干造型好的泰迪出来。 沙发上的主人玩手机 分卷阅读30 都玩烦了,看到季初羽抱着狗狗出来,直接站起来迎了上去。 “Tiffany!宝贝!” 季初羽看着主人的热情,友好地笑了一下,顺势把狗和狗绳递到主人怀里:“王女士,久等了,Tiffany的洗护做好了。” “哎,谢谢你啊。钱从卡上扣就行。”对面的年轻女人对着季初羽示意完,抱着泰迪边亲边往外走去,“宝宝哦,让妈妈闻闻你有没有洗香香啊?嗯!真香,回去奖励你牛肉干……” 目送着今天最后一个顾客走远。 季初羽活动了下酸痛的颈部,抬手敲了敲同样酸痛的背。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七点过半。 “初羽。喏,”乔隐坐在宠物店的沙发上,视线落在茶几上季初羽的手机上,“你真不打算接一下?这都第四次了。” 季初羽的视线顺着所指落在自己亮起来的手机屏幕上,看到徐鹤的名字。 她就一直盯着,直到几十秒后,时长过了,通话被切断,手机屏幕再度黑了下去。 季初羽把头转向宠物店门外。 门口停着的一直等她的别墅派来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走了。 “别看了,那车从四点停到七点,半个小时前才开走的。”乔隐开口给她解释,看季初羽看过来,拍拍旁边的沙发,示意她过来坐,“不是,初羽,你在那边到底发生啥了?今天也不去上班。关键是那边还主动找了你好几次,车也等了很久……” 乔隐越说越奇怪,忽然想到某些可能性,一脸警惕和护短,拉着她坐下,严肃问她:“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还是怎么对你了?你别怕,现在这可是法治社会,他们不能为所欲为。” 季初羽脸上又累又无奈,眼看着她越说越离谱,赶忙阻止她的脑洞大开:“不是。不算是吧。” “……什么叫不算是?” 季初羽自己也说不好怎么解释,看着乔隐一脸耐心等待和严肃的模样,深吸一口气,捡重点来说:“我昨天晚上,把老板给打了。” 乔隐:“……” 这倒是她所没有料到的。 季初羽接着说:“也不算打吧,我只是下意识地捡了一个青花瓷瓶……砸在了他头上。” 乔隐嘴巴和眼睛都张得老大,难以置信地微微点了下头,示意她继续。 “然后他晕倒了。” “哦……” 乔隐缓缓闭上了嘴,感觉自己的思维愈发迟滞,“等一下。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昨天晚上……把你们给老板打了,用瓷器,给打晕了。不是,为什么啊?就奔这每个月三万块还不用朝九晚五,你的底线应该深不可测啊,他得是怎么摸到的?“ 季初羽怔了一下,老实交代:“用手?” 乔隐:“……?” 乔隐彻底迷惑了。 —— 距离季初羽砸晕自己老板已经过去将近24小时。 那个瓶子砸在对方头上的第一秒,她看着那个好看的男人眼里的兴奋和迷茫一瞬间都被掐灭,紧接着,那只小心翼翼落在她胸部的手失了力道,缓缓砸在了地上。 五秒过后,季初羽如梦初醒,她把手放在对方英挺的鼻子下试了试,确认对方还有呼吸后,迅速地爬了起来。 凭她一个人连拖动这个身高很高的男人十分困难,想了想,季初羽掏出手机,给徐鹤打了电话。 等待来人的时间里,季初羽看着毫无意识地躺在一片狼藉的地上的男人,终究有些过意不去,走过去,连拖带拽的,想把他挪到沙发上。 别墅里的备用供电系统已经启用,一室透亮中,季初羽终于看清了刚刚在黑暗中,让她一瞬间紧张不已的情景。 男人手中的瓷器在刚刚保护她的时候已经被丢弃到地上,但是他的掌心和指腹被刺出了不浅的伤口,血已经蜿蜒开来,像是纵横交的溪,浸染了他整个手掌和手腕。 顾引川宽大的灰色浴袍散开大半,露出大片苍白的胸膛,带着薄薄的一层肌肉。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紧闭着,鼻尖和额头带着薄薄的汗,无知无觉地闭着眼的模样,像是睡着了,反到有几分季初羽看到的新闻照片上干净青涩的样子了。 季初羽的力气已经比同龄大多数女生大很多,但是因为顾引川身高很高,看身材肌肉密度也很高,她费尽了力气,也才勉强把他架起来,然后连拖带拽挪到沙发上。 放下的瞬间,季初羽才注意到他背后也被尖锐的瓷器碎片刺伤了,鲜血一团一团的晕开来,浸染了他浅灰色的浴袍。 想到刚刚她即将倒地的瞬间,这个男人比她还快的判断和行动,然后和她对调位置,不仅替她去跌在了这一大片的碎瓷片上,还充当了她的人肉靠垫。季初羽骤然回过神来,理智也开始慢慢归位。 不到五分钟,别墅们被拧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疾步走了进来。 看到房间里的景象,他似乎并不惊讶,而是十分冷静地走过来,先检查了下顾引川的呼吸和表征,然后看他身 分卷阅读31 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有未干的血迹,开口问道:“顾先生是怎么失去意识的?有多久了?” 看季初羽没说话,他解释:“我是顾先生的私人医生,平时住这附近。” 季初羽了然,回答:“我用青花瓷瓶砸了他的头。大概……有五分钟了。” 医生正在检查的手一停,抬头看着季初羽,脸上露出了夸张的错愕的神色。 等了等,他很快稳定了心神,没有多问,起身指了指一楼右手边的急救室:“麻烦你帮我把人转移到急救室那边,可以吗?” 一楼是准备了一间急救室的,设备和药品很是齐全,季初羽被叮嘱每天要做好消毒工作。只是,她现在才懂这个房间的用途。 帮着医生把人运进了急救室,季初羽愣怔的看着躺在床上毫无意识的男人,医生示意她出去。 “姑娘,有什么其他的事,你可以稍后和徐助理解释,我只管救人的。” 退出了急救室。 季初羽看着大厅的狼藉,意识缓慢回流,她动身去收拾。 徐鹤赶到别墅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了。 因为焦急,他的额头出了许多汗,脸上是少有的惊慌,昂贵的西装上有被雨打湿的痕迹,他的身后还跟着另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 那个男人审视地盯着季初羽看了片刻,然后收回了目光,径直往急救室走去。 季初羽刚刚把大厅的狼藉收拾好,看着徐鹤,想着要怎么解释事情的经过。 徐鹤却抢先一步开了口:“季小姐,辛苦了,你可以先下班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联络。” 一句话,成功堵死了季初羽。 她闭上了嘴,点了点头,开始沉默地收拾东西。 之前朵朵的养母又发了条消息,说朵朵听说她要来很开心,一直在等着不肯睡。 季初羽看了眼时间和空旷的大厅,转身出了别墅,让司机顺着朵朵养父母给的地址过去。 然后她晚上就陪着朵朵住在了那里。 眼看着季初羽陷入自己的沉思和情绪里许久。 心急如焚等在对面的乔隐终于忍无可忍,开口催促:“初羽,你能不能一次性给我解释清楚?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卖关子了?我又是什么时候理解能力变差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季初羽抬手把围裙解开摘下来,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胸口郁结不化的滞闷散开了些,“昨天晚上我快要下班离开的时候,别墅停电了。离开前,我发现那个男人在自残,我当时只是想阻止他。” “……然后你就打晕了他?”乔隐愕然。 “不是……我们两个摔倒了,他还替我挡了一下。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抬手摸了我。”季初羽解释。 “他摸你了?!”乔隐原本安静听着,听到这终于懂了,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耍流氓?!我就知道无缘无故住在那种荒郊野岭还给开那么高工资果然是另有所图!狗禽兽,宠物店那把大剪刀呢?我去直接没收了他的作案工具!” 季初羽就知道乔隐肯定要炸。她赶忙拉住乔隐:“乔乔,你先等等,也许是我误会了也说不一定。” “这还能有误会?”乔隐已经接近暴走状态,“他帕金森啊,手抖往女人身上摸?!而且你那脾气都能给逼到动手,他是不是还做了更过分的事?” “没有,真的没有。”季初羽现在有些后悔告诉乔隐这些细节了,“乔乔,你相信我的判断吗?从他当时的眼神和神情来看,我敢肯定,他对我没有那种意思。” 但是他的举动是出于什么目的,季初羽就不得而知了。 季初羽和乔隐都是心理学出身,都是阮教授手下的得意弟子,阮教授当初屡次夸过季初羽在微表情捕捉和分析这一块很有天分。 换句话来说,她很会看人,所以乔隐很相信她的判断。 她自己的话都说到这里了,那么乔隐也没有什么可反驳。 看着乔隐安静下来,季初羽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来:“这件事我自己会解决,别担心,好吗?”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再次亮了起来。 季初羽一眼看到上面亮起来的徐鹤两个字,脸上的笑瞬间垮了。 怎么解决?她失手把自己的金饭碗给砸晕了,不晓得要不要赔偿,得赔偿多少,她能解决才有鬼。 银行卡里的三万块还没有捂热…… 但是逃避了一天了,再逃避也总不是个办法。 而且,她也确实想知道那个男人状况怎么样了。 季初羽深吸一口气,拾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徐先生。” “季小姐,您今天没有来上班。”徐鹤开口点道。配上他温润的语气,只字不提昨晚的事,仿佛她只是个翘课一天的顽皮学生,或者旷工一天的普通上班族一样。 “是……”季初羽承认,想了想对方此刻说这种话的心态以及目的,季初羽决定自 分卷阅读32 己主动提,一来是为了先发制人,二来,她想了想,她当时的行为,充其量只是防卫过当而已。 “徐先生,很抱歉,我打算辞职。以后……都不会去了。” 徐鹤那边安静了片刻,再开口时,是往常一般的温润:“这样。季小姐明天有时间吗?我想约您单独见一面,了解下具体情况,我们当面洽谈。” 话都说到这里了,季初羽也不能拒绝:“可以的。” —— 别墅三楼办公室内。 徐鹤背对着窗挂断了电话,转过身来,看着窗边的男人,径直开了口:“季小姐说……她想要辞职。” 顾引川上半身赤·裸着站在窗前,精壮的后背上贴了大大小小的无菌绷带,左手上也是。 闻言,男人沉默地站了几秒,忽然把手中一直把玩着的钢笔摔了出去。他开了口,清冷的声音像是凛冽的山泉自石缝中挤了出来。 “不准。” 作者有话要说:  徐鹤:???我可太难了…… 你们就只会哈哈哈,川川的爱情刚刚开始就被自己掐死在摇篮里了,你们都不心疼一下T T 第13章 徐鹤在这边深呼吸好几轮,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忍了忍,他看着前面的男人一脸志在必得和事不关我的表情,提醒他:“我和楚医生已经看过监控了。” “然后?” “严格意义上来说,你当时对季小姐的行为,可以称之为骚扰,甚至是侵犯。”徐鹤昨天熬了个大夜,今天又开了早会,眼睛有些肿,今天难得戴了眼镜。 他推了推眼镜框,看着顾引川微微蹙起的眉头,很正式地说,“如果季小姐告你的话,完全有正当理由。” 顾引川依旧是面对着窗的方向。他微微侧过头来看着徐鹤,挑了挑眉,扯着唇角漫不经心道:“请注意你的言行,这是对一个躁郁症病人该说的话?” 徐鹤几乎想要抓着头发抓狂,然后疯狂摇晃顾引川的肩膀让他清醒一点,看看他做的又像是一个躁郁症病人该做的事吗? 脑子里回转了一下楚医生的话,徐鹤冷静下来,摆出一张刻板的公事公办的脸:“不过恭喜你,季小姐自己提了辞职,你的目的达到了。我只是没想到,你会为了赶季小姐走而做出这样的事。” 顾引川好看的眉头深深地皱到了一起。他终于不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反而猛地转过身来,正面对着徐鹤,有些情急地反驳:“我不是为了赶她走才那样做的。” 那神情和语气,很像一个被冤枉了的小孩。 徐鹤面无表情,提醒他:“那么你简直是在变相向我承认,你当时是自发自主地侵犯了季小姐。” 一句话,让顾引川沉默下来。 他光裸的胸膛起伏着,因为听到某些字眼,而陷入了短暂的惊诧和迷茫中。 “我不是……”顾引川微微低下头,喃喃道。隔了会儿,他终于抬起头来,眼底是疑惑和无助,但是语气里满是笃定:“徐鹤,我对她有那种感觉。” 徐鹤怔了一下,仿佛没有明白顾引川的意思。 “你没理解错,就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感觉。”顾引川眼底很清澈,像是自深海里抓住了唯一能自救的绳索,“我的身体,对她是有反应的。” 徐鹤脸上显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确认道:“引川,你……你确定吗?” “我确定,很确定。”顾引川态度十分笃定,“我当时……就是为了确认一遍,才那样做的。” “可……你不是一向对女人都十分避讳吗?”徐鹤也陷入了和顾引川同样的疑惑和迷茫,“那件事以后,你连和女人普通的交流接触,都很深恶痛绝。楚医生也说,你患上了程度不轻的恐女症。” 徐鹤当然不是不信顾引川。事实上,他和楚江看监控时也很惊诧,因为顾引川对季初羽有一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甚至不惜贴身接触她,然后让自己受伤。 “所以我刚刚说了,她辞职的话,不准。”顾引川看着徐鹤,眼底难得的笃定和志在必得,还隐隐有一丝希冀,“我倒不是信了什么她是上天赐予的救赎还是什么,我只是想弄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仅此而已。” 有好长一段时间,徐鹤没有听到顾引川以这样一幅正向的桀骜的语气和态度,说这么长一段话了。 他觉得这可太高于楚医生的预估和期待了。 徐鹤矗立在原地,听完好久之后,他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气,有些凝重道:“但是引川,万一,我是说万一,昨天的一切都只是个巧合、意外呢?毕竟,已经过去十年了,我们尝试过那么多次……” 他也不想打击顾引川,但是他们也都知道,这种概率有多低。 “那样我也认了。”顾引川回答的很快,脸上带着坦然,“本来,我也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徐鹤彻底说不出话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顾引 分卷阅读33 川对别人这样执着,情绪这样波动,为求一个答案不顾一切的模样了。 “可是,”徐鹤想了想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无奈地长叹一口气,“现在的问题是,被那样对待之后,季小姐并不愿意留下来了。她是铁了心想要辞职了。” 顾引川脸上的情绪转瞬归于平静。听到这句,他扯了扯嘴角,像是等这句话很久一样,英挺的脸上露出几分狡黠和戏谑的神情:“这就是你要解决的问题了。” “不过,这次,我不要她仅仅只是每天过来打扫三个小时而已了。” ……靠! 徐鹤腹诽一句。 他居然被顾引川之前无助低落的神情所骗到了,感情丫在这等着他呢! 狐狸!十年过去了,他已经是只彻头彻尾的心机狐狸了! “还有,”顾引川看着徐鹤一脸憋闷的样子,眼底的狡黠几乎快要溢出来,“那个食盒,原本是送给我的吧?下次记得带来。” ……靠! 这次,徐鹤是真的脏话就在嘴边了。 —— 第二天上午,季初羽把孩子们安顿好,应约赶到了顾氏大厦。 这是她第二次来顾氏大厦。 第一次是她签订合同的时候,那时候匆匆一面,对这份工作还没有实感;时隔一个月,没想到第二次来,居然就是来辞职的了。 16楼接待的还是上次的秘书,态度十分疏离客气,季初羽照着上次一样打了招呼,然后自报家门:“你好,我想找徐助理,我们昨天约好的。” 秘书听到她的名字,比上次态度热情了许多:“季小姐是吧?请跟我来,徐特助等您好久了。” 季初羽愣了一下,回了一个微笑,然后跟着秘书往徐鹤的办公室走去。 徐鹤办公室内,已经有两个人等在那里。 徐鹤看到秘书领着季初羽进来,赶忙站起了身,迎了上来,对着她坐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季小姐,您来了。请坐。” 季初羽点点头,然后把自己的包放在腿上,坐了下来。 徐鹤办工作旁边站了另一个一身深蓝色西装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季初羽,隔了会儿,礼貌而疏离地点了点头。 季初羽记得他,昨天在别墅里匆匆见过一面,是和徐鹤一起去的那个男人。 “麻烦季小姐亲自跑一趟了。”徐鹤略带抱歉道,“引川那边状况不稳定,我实在抽不开身。” “……应该的。”他这样客气,反倒让季初羽无所适从了,“毕竟,是我自己提辞职的。” “季小姐思考了一晚之后,还是决定要辞职吗?”徐鹤找准切入点,忽然问道。 季初羽倒是没料到。 她以为经过一晚上,徐鹤作为顾引川的助手,肯定会率先向她反击,提出各种赔偿和要求,然后让她还钱之类。没想到他先开口,却是让她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要辞职。 “……嗯。”季初羽应道,隔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顾先生,他还好吗?” “还好,”徐鹤回答,手里捏着的钢笔一顿,改口,“一直躺在床上,不肯配合检查,又不肯去医院。” 观察着季初羽的神情里一闪而过的担忧和愧疚,徐鹤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脸公事公办又温和地开口:“季小姐,我们已经查清楚昨晚的情况了。归根结底,是误会一场。而且,季小姐这一个月的表现一直不错,如果您肯留下来,我们愿意把您的工资提到原有的一点五倍,季小姐意下如何?” 一点五倍,那就是每个月四万五。 这对于季初羽来说,真的是好大的诱惑。 但是无功不受禄,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对于昨天晚上的行为,季初羽觉得自己再怎么爱钱需要钱,也不能明知是陷阱却还往进跳了。 “还是……不了吧。”季初羽思考片刻,抬起头,仍旧拒绝。 “季小姐这是……下定决心了。”徐鹤开口,却好像是对自己说的一样,下一秒,他坐得身体向前倾的一些,语气也一下变了,“季小姐知不知道,你昨晚砸了引川的头,我们是完全有理由追究你的刑事责任的。” 季初羽一愣,反驳道:“我是正当防卫。” “……是,”徐鹤笑道,“但是季小姐你要知道,你砸他那个花瓶,是明朝万历年间的,举世无双。价值不可估量。还有,顾先生是建筑设计行业不可多得的人才,负责掌管顾氏楼盘设计的总局,也是未来顾氏唯一的接班人,他的脑袋,可比几百个那样的花瓶都金贵。您这么一砸,说不准以后会有什么后遗症还是什么的,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付法律责任就可以解决的了。” 季初羽听得瞠目结舌。 为徐鹤前后态度的骤变,也为他话语里过于明显的刁难。 这显然就是在讹诈她了吧? 但是她偏偏找不到地方反驳。 有生第一次,季初羽想骂脏话。 她从踏进那个别墅起 分卷阅读34 ,就判断错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觉得房子的主人很温柔;第二件,就是觉得徐鹤是个温文尔雅的绅士。 但是把柄在人家手里,不得不得低头,季初羽深吸一口气,很快颓丧下来,问道:“说吧,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徐鹤几乎是顷刻松了一口气。他的语气也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客气:“季小姐果然直爽。是这样,由于季小姐这一个月期限内工作表现极佳,我们希望修改下合同内容,招聘您为顾先生的全职私人生活助理。别墅这边会提供住宿,只需要您日常待在这边,以前的工作内容大体不变,工资在原有的基础上翻三倍。您看怎么样?” 季初羽听完,即刻反驳:“不行,我家里有事,每天晚上必须回去。而且,现在很难断言,陆先生很可能对我有某种不良企图。” “那就每天白天来。”徐鹤几乎是瞬间改口,像是在谈判桌上为谈某项合同来回博弈一样,看准时机就会抛出对自己有利的条件,步步深入,“白天在这边工作,晚上会有司机送您回去的。季小姐好好考虑一下,工资在原有基础上翻三倍,可以帮助您解决很多问题了。” 他倒真是抓住她的弱点拿捏得很好。 季初羽脑海里迅速衡量了一下利弊。 原有工资是三万的话,那么她每个月工资就有九万。 接近十万的月收入,这对之前的她来说,简直像是梦一样。 如果她真的拿到这笔钱,那么下个月开始,她就可以给孩子们雇请几个条件不错有耐心的好老师,甚至可以给院里几个特殊的孩子们雇佣一个专业的盲文老师。 很划算。 计算过后,季初羽很快抬起头,和徐鹤目光相接:“好,徐先生,我接受你的提议。” 徐鹤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抬手飞快地在电脑里修改了下文件内容,视线再次同季初羽对上,清了清嗓,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又强装镇定的开口,“对了,还有一个条件,是顾先生个人要求的,他愿意为这个条件每个月追加一万元,作为奖金。” 还有这等好事?季初羽将信将疑,一脸愿闻其详道。 “徐先生请讲。” 徐鹤看季初羽这样痛快,反而被哽了一下。他侧目看一眼旁边的楚江,确认他低下头用拳头遮着唇的时候是偷笑得绷不住表情了。 心一横。 “依照顾先生的意思,每晚离开前,您得给他表个白。” 季初羽:“……” 作者有话要说:  季初羽:……你怕不是在想peach? 徐鹤:我太难了QAQ听听,我这一天天说的还是人话吗。 川川:嘿嘿嘿0w0 —— 对8起仙女们!我有时间双更谢罪! (人家别的作者双更叫加更,而我,叫补更qwq我也太难了……) 第14章 空气像是察觉到房间里人的气息的紧张而停滞了。 徐鹤坐在沙发上面, 楚江站在他的旁边,季初羽坐在对面会客沙发上, 三个人都盯着对方, 像是在竞赛一样, 一时间谁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终于, 季初羽忍不住, 最先有了反应。 她深吸一口气, 像是确定了对方在整自己一样以后, 没有过多的言语和反应,径直站起身,转身往门外走去。 徐鹤看着她,终于坐不住了,猛地撑着桌面站了起来,出声喊住她:“季小姐!” 季初羽停下脚步, 深呼吸了几次以后, 才让自己冷静而克制地回了头:“徐先生, 如果您是为了配合顾先生整我的话,那么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请问我现在可以辞职离开了吗?” “我……”徐鹤怔了一下, 内心在抓狂,面上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天知道, 正常人听了都会觉得这要求不可思议神经病吧。闹到现在这局面, 就连徐鹤这个金牌助理老公关都不知道要怎么瞬间冷静处理了。 “季小姐。”一旁一直冷眼旁观微笑看戏的楚江终于开了口,“听说,你也是学心理学出身的, 对吗?” 季初羽顺着声音望过去,是那个在别墅里有过一面之缘,一直用一种意味深长的探寻目光看她的男人。 对方对她的了解显然比她想象的要多。季初羽有些困惑和探究地看着楚江。 难得楚江自己开了口,吸引走了季初羽的注意力,徐鹤趁机介绍:“哦,季小姐,忘了介绍。这位是楚江,是引川的心理医生。我们三个也是多年的旧友了。” ……难怪。 季初羽了然,坦然地开口:“是。楚先生应该也知道不少我的事了吧。” 既然是旧友,那么她的许多信息对于顾引川,徐鹤以及楚江这三个人来说,几乎就是公开透明的了。也就没必要绕弯子。 “都是些基本信息而已,季小姐不用太担心。” 楚江轻巧地避开这个话题,“季小姐既然是阮教 分卷阅读35 授的得意门生,想必十分优秀和专业,那么可以省去我很多解释了。引川他是因为外部诱因得的躁郁症,有近十年了,这期间他换过很多医生,五年前才辗转到了我手里。” 楚江接着开口讲述:“我刚接手引川的时候,他的病情已经十分严重了。之前因为错误的判断耽误了治疗,引川这方面一直是被压抑和回避,甚至是被否认的。我尝试过很多办法去打开引川的心防,但是长久的压抑让他自我封闭得很死,我的治疗一直收效甚微。” 季初羽默默地听着,想到这一个月来在别墅的见闻,还有昨天晚上太突然的碰面,想到那个男人好看但是苍白的面庞,还有里面的火光即将要熄灭的双眼,内心深处像是被小锤子闷闷地撞击了一下,有些懂了楚江的描述。 对比乔隐给她发的新闻上的描述和照片。 一个人得经历了什么,才能从原来骄傲而柔和地站在光里,变为了甘愿凛冽而刺骨地堕入无边的黑暗。 不过这都不关她的事了。 季初羽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因为被楚江的话带领着,又不知不觉运用了心理学知识,去分析了顾引川。 她有些懊丧,开口想跳过这个话题:“楚先生跟我说的这些,和顾先生对我的要求,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 “……有的!怎么会没有,”一旁听着的徐鹤,终于逮到切入口,眼冒星光地接话,“是这样,引川他作为一个躁郁症患者,其实长期以来,抑郁症的表征更加明显些。他很需要别人的关爱,但是因为封闭自己,他一直都是拒绝这种关心和爱的。” “引川他刚回国不久,一直待在别墅里,每天接触最多的应该就是季小姐了,我们希望身边的人能够给他提供些关爱,所以,才希望会提出这个要求。” 徐鹤觉得自己都快编不下去了,草草收尾甚至甩锅道:“……这是医生的建议,对引川的病情很有帮助。对吧,楚江?” 楚江:“……” 人在旁边站,锅从天上来。 他刚刚就应该冷静的站在旁边吃瓜看戏,而不是忍不住突然开口,还要被甩一顶莫须有的锅拉下水了。 但是背都背了,而且在季初羽眼里,他也是顾引川同一阵营的人了,楚江只好顺着话头开口:“对。季小姐,不知道徐鹤之前有没有跟你提过,引川他除了有抑郁症以外,还有程度不轻的恐女症。 季初羽一怔。 楚江像是讲述一个普通病人的病情一样继续:“有将近十年的时间,他都对异性群体十分排斥。我们一开始招聘您的时候,也有过犹豫,但是事实是,季小姐一直做得不错,您出现在他的生活范围的这段时间,不仅没有引起他的反感,反而还可以更近一步……起码一直到昨天为止,都是这样。” 而到昨天,这接近突飞猛进到肌肤相亲,让所有人都有些受不了了。 反而顾引川心里丝毫没有数,反而有些雀跃地觉得自己可以冒险,可以承受。 楚江一面观察着季初羽的神色,一面补充道:“所以,我们想,这也许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和机会,能够慢慢地引导引川卸下心防,然后辅助其他治疗的推进。” “你的意思是,离他近的人每天跟他表白,会有助于顾先生病情的减缓?”季初羽将信将疑,问道。 这真是闻所未闻。 “对。”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季初羽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饶了一圈,问道:“那你们……也会这么做吗?” 楚江被反问得一怔,眨了眨眼,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他移开了视线,假装在思考。 徐鹤怔了一下,避无可避,清了清嗓,低下头假装看了一眼文件,声音压低,敷衍而过:“偶尔……吧。” 一旁只是听着的楚江都不自在地咳了咳。 徐鹤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看着季初羽有些动摇,继续加码催化道:“季小姐不妨考虑一下。您只用当它是一份普通工作,顾氏开出的条件绝对优厚,季小姐刚好又很需要这笔钱。我们也算是各取所需。当然,如果后期成效不错,钱的方面,我们好商量。” 楚江也看着季初羽,再度添了一道力:“而且,季小姐作为心理学方面的同好,对引川这样的案例,应该有着本能的兴趣吧。” 季初羽几乎是瞬间否认:“我没有。” “季小姐别急着否认我,”楚江笑道,脸上是一种仿佛看透了她的胸有成竹和淡然,“不妨问问自己的心。你这些年有意不去碰触心理学方面的东西,就能真的放下了吗?” 季初羽死死盯着楚江,手抓紧背包带子,因为用力几乎要颤抖起来。 不可否认,那一瞬间,她的心神有些乱了。不为自己被楚江挑衅般的语气,而是她内心下意识问了一遍,居然真的没有一个坚定的答案浮现出来。 三个人像是博弈一样盯着对方很久。 良久。 季初羽缓缓呼出一口气,放松了紧攥着的背包带子,开口道:“好,我答应你们 分卷阅读36 。” 徐鹤脸上的紧绷几乎是瞬间放松,他有些真诚感激地看着季初羽:“谢谢季小姐。” 季初羽很快接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请讲。”徐鹤大方开口。毋庸置疑,只要是不过分,他可以答应季初羽提的任何请求或条件。 “在我工作期间,顾先生不能对我有任何的人身侵犯或越界行为。”季初羽看着对面开口,眼神平和而坚定,“我不希望昨天晚上的事再发生一遍。如果有的话,我想我有权正当防卫,并且顺利离职。” “季小姐放心,昨天晚上的事不会再发生的。”徐鹤笑着肯定地回答,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脸上的神色一顿,小声补充道,“……应该。” 对于现在的顾引川的目的和行为,他还真没有把握肯定。 “如果有,您确实有权单方面离职,不算违约。只不过……希望季小姐以后,不要再打他的头了。”想了想,徐鹤有些无奈地说道,“虽然引川这次检查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您也知道,稍一不慎,这是甚至可能会出人命的。” 季初羽点头:“我明白的。” 搞定了这最棘手的问题,徐鹤明显轻松了许多,恢复了一贯的温文尔雅:“那就这样说定了。合同我现在让秘书打出来,您稍等一下,直接签订好就好。还有,今晚先照之前的上班,明天再正式启用新合同,您看可以吗?” “可以的。” “季小姐,感谢你的配合。”徐鹤把伸手,同季初羽握手。脸上,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鬼晓得,办这件事,简直比他谈几千万订单时候的压力和难度系数更高。 而这,居然还给他搞定了。 楚江那边的笑却有些不一样。他开口,同季初羽握手时,说道:“季小姐,欢迎你的加入。” —— 签订了合同,因为徐鹤提到了今天依旧是照之前上班,季初羽离开顾氏大厦,准备去宠物店收拾一下,然后打电话向丁籁声提辞职的事。 店里那个实习生已经表现得很熟练了,她也可以放心地把自己这份认真做了很久的工作托付出去了。 徐鹤办公室里。 徐鹤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难得的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配合智囊团谈生意的时候没有紧张过,商业往来互相算计的时候没有愧疚过,但是面对季初羽这个无辜的女生,他却总觉得自己像是配合顾引川的恶趣味做了件坏事一样。 ……难得的,又紧张又愧疚。 徐鹤向后靠在沙发上,让自己放松一些,偏头看着刚刚一开始不出手静静看戏的楚江,轻嗤了一声,冷嘲道:“看不出楚医生编故事的技巧挺高超啊,天·衣无缝,藏得够深。” 楚江挑了挑眉,很自然的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问道:“我编什么故事了?” 两个人目光相接。 徐鹤笑了,看着他,一字一句陈述:“让人向引川表白,有助于缓解抑郁症病情?” “这句可不是我说的,是季小姐那样理解的。”楚江狡猾地玩了下文字游戏,然后脸上的神情逐渐恢复了认真。 他端着茶杯,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开口:“而且,我也不全是编来骗季小姐的。也许,这次对引川来说,真的是一次机会。也可能,是他此生唯一一次摆脱这一切机会。” 徐鹤脸上的惬意一顿。他收起懒洋洋地姿态,正襟危坐着,盯着楚江,搞不懂他是入戏了还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楚医生,你认真的?” 楚江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问:“当初对外说是顾氏高薪招人的时候,投过来的几千上万的简历,你还记得吗?我们为什么从那么多人里偏偏选择了季小姐?” 他自问自答:“无非是看中了她的特殊条件。” 徐鹤听到这里,抿着唇,脸上的神情难得的郑重。 “引川一开始也是因为这个条件才同意的,不是吗?我记得顾小姐上班前一天,你打电话给我,说引川出现了类似后悔的情绪。” “那个时候,我就想过,会不会这个季小姐,真的是可以救赎引川的契机。” 看徐鹤静静蹙眉听着,似懂非懂的样子,楚江继续解释:“那之后事情的进展,似乎比我预估的还要顺利。还有不少意外之喜。引川不仅主动提出让季小姐进他的工作室,甚至还让她走进自己的卧室了。” 楚江睨一眼徐鹤:“外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你还不了解吗?引川对于不熟悉的人,特别是女人,会有多抵触。” “我有研究过那段时间的监控,发现或许是季小姐的性格使然。” “她向来安静,默默地做自己的工作。和我预料的一样,好奇心不重,不会打扰,即使身边没有人监视,她也依旧会把能看到的活都做好,包括注意到引川只喝冰箱里手动装进去的饮用水,她就会每天都很仔细地换好摆好,这件事之前可都是引川自己做的。并且,引川对她装进去的水也没有丝毫的抵 分卷阅读37 触。还有就是,她对于引川和他有关的一切,没有任何的兴趣。所以,引川也许是在季小姐那里感受到了安全感,也可能是没有被当做怪胎的被尊重的感觉,让他自动把季小姐划归到安全区内,甚至是同类。” “那上次季小姐回别墅拿东西,不小心撞到引川的时候……”徐鹤提出自己的疑问。 楚江听到这里,笑了。 “那次他闹着让你辞退季小姐,甚至不惜捣乱想逼走她,与其说是他在同季小姐置气,不如说,他是在和自己过不去。” 徐鹤没懂,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和他自己过不去?” 楚江点头:“对,因为引川心里笃定,季小姐一定撞破了这个像怪物一样,只敢游走在黑暗里的他了。不想自己划归到安全区的人看到自己更加狼狈的模样,他会觉得没法面对,所以才想方设法要逼走季小姐。” “引川的病情是会让他这样的,宁肯得不到独自掩藏和舔舐伤口,也不想经历被遗弃被孤立那种的痛苦。” 徐鹤安静的听着。直到某两个点碰撞,他也忽然想通了。 也对,其实顾引川完全有权利和能力直接命令他辞退季初羽,但是他当时的态度并没有强硬成那个样子,也没有想伤害季初羽的想法。 “你也想到了吧?”楚江看着徐鹤脸上流露出恍悟的神情,胸有成竹地笑了一下,“我一直觉得那晚引川的行为很难解释。红外监控里,季小姐一反往常的行为,从楼梯上冲下来抢夺引川手中的瓷器,是因为她当时以为引川在自残,想救他。但是在抢夺过程中,将要摔到的时候,你记得吗?引川他对于季小姐是有一个下意识的保护的行为的。” “这换做任何一个普通男人也许都很正常,但是引川他对女人有多恐惧,你也是见识过的。我之前一直想不通,把一切都串起来以后,我发现我的推测是唯一的可能了。引川是真的把季小姐划分到了他的安全区里。” “楚医生,你的意思是……就任由他们继续这样发展下去?这方案可行吗?”徐鹤看着楚江,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也只能先这样了,不是吗?”楚江看着徐鹤,“我倒是觉得这次真的是个契机。因为目前的局势,是和之前完全颠倒过来的,季小姐非但对引川不感兴趣了,还因为那晚上引川突然的行为,对他有些许的厌恶了。但是引川却对季小姐有了浓厚的兴趣。你算算,他在季小姐进来以后,有过多少幼稚让人难以理解的行为了?画人家画像,还要在客厅挂起来给人看;故意砸东西捣乱,延长季小姐的工作时间;现在甚至滥用权钱,想靠延长相处时间,来加深两个人的相处。像不像十六七岁刚喜欢上一个女生时候,处处想引起人家注意的毛头小子?” “这也许首先能让他的恐女症有个脱敏治疗呢。而他抑郁症的根源,说到底,不是也和女人死死绑在一起的吗?” 徐鹤有些震惊:“你是说,引川对季小姐……” “那倒不是。”楚江摇头,“至少目前还不是。作为他的医生,我倒只希望他是一时兴起,然后以此为契机,找到让他病情好转的切入口。我最不希望他是真喜欢上季小姐,甚至是更深的情绪,那问题就太棘手了。” “但是……”徐鹤刚想要反驳什么。很快又闭了嘴。 他从来不担心顾引川会没有分寸。 认识这么多年,顾引川什么人品,他还是深知的。 想到这里,徐鹤也就放了心,不管怎么说,连楚江都说有希望,那么他是真的愿意当做这件事是有希望的。 楚江在另一个沙发那边坐了下来,他悠悠的抿了一口茶,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轻笑了起来:“不过,他们两个,真要说是谁治愈谁,还不一定呢。” —— 季初羽赶到宠物店的时候,刚到中午,实习生已经忙完了上午的工作,看她来,有些兴奋又腼腆地交接了下工作,问她自己可不可以先走,中午女朋友生日,想去陪着。 季初羽很快点头,放男生离开。 中午这个时间段店里通常没什么人。 季初羽还不饿,于是就稍微整理了下洗美室和大厅办工桌的桌面,开始坐在那里缓慢的思考。 办工作后面有个书架,里面放了一些小说和杂志,供平常等待的宠物家长们翻阅。 其中有一个格子放了几本心理学专业的书。 是季初羽一开始带过来的,算起来,自从放进这个格子,她就再也没有拿出来读过了。 想到这里,她起身走过来,拿了一本荣格文集,折回来翻看着。 有太久没看和刻意回避,季初羽翻开扉页,看到里面自己夹的变迁和做的笔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她以为回避就能忘记的东西,早已深深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宠物店的门被推开来。 季初羽看的太过专注,都没注意到来人。 直到乔隐抬手把手里的另一杯奶茶轻轻地放在季初羽面前的桌上。 季初羽一怔,猛地抬头,看到是 分卷阅读38 乔隐,她有些不自然的合上书,随手塞到办工作下面的窗格里,起身问道:“乔乔,你怎么来了?” “在附近逛来着,顺道过来看看你,”乔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环顾四周看了看,“今天店里人不多呀?” “嗯,中午的时候一般不忙。” 乔隐点点头,吸了一口奶茶,视线落在季初羽有些无所适从的手上,移开目光,像是很随意又清浅地问道:“初羽,其实……你还是有些想念的吧?” 季初羽抬头,有些明知故问:“什么?” “这个。关于心理学,还有与心理学有关的一切。”乔隐弯腰,从窗格的另一头把季初羽刚刚藏起来的书放在桌面上,看着熟悉的封面,情不自禁地摩挲了一下,“你本来就是这个专业的,甚至是当时我们当中最优秀的。阮教授昨天提起来,都还在说想让你回来呢,他说你是那个时候所有学生里最有天赋的。” 季初羽看着被乔隐抽出来的书,脸上没什么表情,隔了会儿,她拿起那本书,像是不在意一样,转身塞回到刚刚的书架上。 “乔乔,有天赋应该是你这样的,内心有把火,只需要后天学习,就能够开启天赋,然后运用这个,去帮助很多人。而我不一样。我一直都只有学习到的冷冰冰的知识,想忘忘不掉,想用,也用不了。”季初羽转回身来,抬手指着自己的胸口,“我这里,是空的。我帮不了任何人。” 乔隐看着季初羽一脸淡然但是眼底沉静而死寂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初羽,你要相信,你不是没有心。你内里的温柔火热,只是被一堵墙隔起来了,假以时日,总会被破除的。” 季初羽避开乔隐热情而心疼的目光,低下头去:“但是乔乔,这世上,是真的有拆不掉的墙的。” “只要拥有这堵墙的人不愿意拆除的话。” 话题到这里陷入了僵持,季初羽明知道乔隐是好心,有些不好意思:“乔乔,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明白的。”乔隐小小声应,很快对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来。 季初羽也弯了弯唇,想和她解释下是因为顾引川的病,她才忽然动了这个心思,又想到保密协议,还是算了。改口道:“对了,我今天以后,可能就不来宠物店这边上班了。” 乔隐有些惊讶的问:“啊?为什么呀?” “别墅那边和我商量了一下,改了合同。那边的主人希望我白天全职在那边上班,工资相对的也会比之前高很多。” 乔隐想了想,有些不放心:“可是初羽,你之前不是还说……” “他们也答应了,那个男人不会对我有任何过分的行为,一旦违背,我可以自由离职的。”季初羽破解了乔隐的担心。 乔隐想了想,还是支持她:“也好,可以省去好多路上的时间,也能让你更稳定些的。还能省的看丁籁声招回来的蜂引回来的蝶。” “我才落地,就听到有人讲我坏话,这不好吧?”门口处传来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带着外面风尘仆仆的凉意。 季初羽和乔隐回头,刚好看到丁籁声穿着黑色的大衣,一手撑着玻璃门,站在门口,半张笑脸溺在阳光里。 “你怎么老是阴魂不散的啊?”乔隐当即嫌弃道。 丁籁声合上门,满脸无奈:“乔小姐,我回我自己的店里,你不仅不欢迎,还说我阴魂不散,合适吗?” “哦,怪我,没预料到今日我俩会有这般不幸,没来及通知你那群莺莺燕燕来接驾,真是不好意思哦。”乔隐面无表情地说完,吸了一口热奶茶,“怎么,维也纳的小蛮腰都留不住你?居然舍得回来了。” 丁籁声早就被她怼习惯了,有些无奈地看着季初羽:“初羽,你别听乔隐诬赖我啊,我这次去,真的只是单纯开音乐会而已。” 季初羽向来不关心丁籁声的私事,她开口提今天的正事:“老板,我有事和你说。” 丁籁声摘下脖子上的围巾,有些诧异又好笑地挑眉道:“今天怎么突然叫我老板了。” “因为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了。知足吧。”乔隐在一旁一脸看好戏地调侃。 季初羽看她一眼,然后又看向丁籁声:“是这样,顾氏那边和我商量过后,决定把我的工作转为全职,也就是我白天都要待在那边,所以……以后可能没什么时间过来了。” 脸上诧异和不舍的情绪一闪而过,丁籁声有些故作惋惜道:“看来对方开出的条件比我这里优渥很多。” 季初羽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在店里的这段时间,谢谢你。” 在她为了工作和生活奔忙到手足无措的时候,可以说是丁籁声收留了她。她到现在还记得两年前的那天,她面试被拒了三家,然后拿着简历百无聊赖的走在街上的时候,忽然瞥到旁边一家宠物用品店在招人。 也没抱多大希望,季初羽只是下意识推门就进来了。 老板是一个看起来不是很像宠物店老板的男人。 他头发很长, 分卷阅读39 在脑后扎了个发髻,脸庞很精致。男人正倚着桌子,调试了下小提琴的弦,拉着小段的曲调。 看到季初羽,他热情地放下小提琴,然后笑得很阳光:“你好,女士,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你好,”季初羽把这个高大的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举起自己手中的简历,“请问你们这里招人……是吗?” 丁籁声很自然地点头:“是的,请问您是学相关专业的吗?” “我……学的心理学。” “……”丁籁声依旧维持着自己很绅士的笑,“那,有相关从业经验吗?” 季初羽摇头,想了想,试探着问:“我自己有养猫……算吗?” “算。”没想到对方却爽朗地笑了。 季初羽自己都觉得不真实,想了想,她得寸进尺地问道:“我情况比较特殊,上午要照顾孩子走不开,只有中午以后的时间能工作……您看可以吗?” 对面的男人似乎并不惊诧于她说的话和无理的要求,反而是很迅速地点头:“没问题,我的店,上午一般也是不营业的。” 就这样,季初羽留在这丁籁声的宠物店里,一做就是近两年。 也是在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偶然有一次在店里碰到乔隐,她才知道乔隐和丁籁声原来早就是认识的。 据乔隐交代,丁籁声是她小时候住的地址的邻居家哥哥,算是青梅竹马。 而丁籁声透过乔隐的社交媒体,早就已经见过她不止一次了。 所以说到底,丁籁声应该是卖了她很大的人情,才给了自己这份工作的。 “走吧,既然今天是初羽最后一天在这里上班了,我请你们吃顿饭。也当是,为我接风洗尘?”丁籁声调笑道。 听他这么一说,就连向来爱和丁籁声唱反调的乔隐都表示赞同:“哎,真的啊?你说的!别后悔啊,初羽刚刚说她想吃五柳居。” 说完,乔隐对着季初羽狡黠地眨了眨眼。 五柳居是无虞市一家私人会所,物价奇高,而且是会员制,普通人想预约十分地难,还要排队很久。 而丁籁声刚好就是他们的会员。 丁籁声早习惯她那点小女生心思了,笑得格外宠溺:“好,没问题。” —— 从五柳居一脸餍足地出来,乔隐还兴致勃勃的拉着季初羽逛了商场。回到宠物店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四点。 乔隐时不时地说点她在阮教授的心理诊所上班的有趣见闻。 季初羽则时不时想起店里的工作事项,向丁籁声交代两句。 丁籁声听了一路,有些无奈:“初羽,我怎么说也是店里的老板,就是再怎么不管不问,也看你做了两年了,我心里有数的。而且,不是还有那个实习生吗?我决定把他转正,毕竟是你带出来的,我放心。” 一句他放心,季初羽也没什么好说了。 “又不是一别就再也不往来了。以后有时间,你们随时可以找我。认识这么久,我们也算朋友,不是吗?”丁籁声浅笑着宽慰她。某些时候,季初羽真的觉得他是柔和和光的化身。 季初羽想了想,点头:“嗯。” 还没到四点,别墅派来的车已经停在了宠物店门口。 季初羽和乔隐对视了下,她拎起自己的包,转身道别,上了车。 司机依旧是之前的司机,但是他这次像是执行一项重要任务一样,下车打过招呼,帮着她拉开后车门,然后在她坐好后,才回去驾驶位,开车,往别墅赶去。 “徐先生有跟你讲,以后去哪接我吗?”季初羽有些好奇地问。 “说了,说是以后早上八点,到福利院门口接季小姐。” 季初羽点头,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 徐鹤的办事效率和周到程度,她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 到达别墅门口,司机很殷勤地为她开了门,然后去车库里停车。 季初羽照常换鞋,再度推开别墅的大门前,她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了点心理建设。 别墅大厅内很整洁,陈列架上摆着新的青花瓷瓶和五彩的琉璃摆件。 墙上那两幅用来取笑和挑衅她的画已经不见了。 大厅里整洁得像是她第一次走进来时的模样。 季初羽经历过大半个月的暴·乱攻击,甚至觉得有些不适应这份完整和整洁了。 放下自己的包,脱掉外套,季初羽照常走近工具间,穿好围裙,开始收拾起来。 —— 别墅三楼的工作室内。 顾引川的视线从图纸上抬起来,落在对面坦然坐着的徐鹤身上。 他有些嫌弃地蹙眉,清冷的声线开口,下了逐客令:“字我都签了,你还不走吗?” 徐鹤像是没听懂他话里赶人的意味一样,浅笑着,晃了晃自己手里有的没的文件:“我检查一下,说不定哪里有遗漏呢。” 顾引川没法反驳,有些烦躁地拿笔尾戳了戳图 分卷阅读40 纸,眉头纠结在一起。 半个小时后。 顾引川的声音更沉了一些:“还没检查好?” 徐鹤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从一摞文件里抽出来一张,语气有些夸张道:“哎呀,这张墨印太浅了,看着有些不正规,我重新打印一份好了。很快的,你别急啊引川。” 顾引川看着徐鹤有些积极甚至雀跃的背影,手里的笔握得更紧,眉头紧锁。 一个小时后。 顾引川从监控画面里看到季初羽已经把二楼打扫完一半了。 他干脆放下笔,修长地指尖交握,看着对面故作镇定鸡蛋里挑骨头的徐鹤,不耐烦地询问:“还没好?” 徐鹤的手指停留在文件里的某一页,指着其中的某一项,开口:“哎呀呀,我突然发现这两项条款其实是有争议的,我让秘书室那边发给我其他方案,再考虑下要怎么改啊。” “你就不能拿回公司改?!”顾引川眼底已经有怒意在隐隐燃烧了。 徐鹤笑了一下,理直气壮地指了指尾页落款处:“不行的,这份文件需要你的签字。” 看着顾引川已经在抓狂的边缘徘徊了,徐鹤指了指门口,试探着开口:“引川,你要是嫌我烦的话,我先去楼下处理?” “不许!”顾引川瞬间拒绝,把钢笔扔到徐鹤面前的桌面上,命令他,“你就待在这里改。” 徐鹤有些讪讪的接过钢笔,低头的时候,压下去唇角想笑的弧度。 楚医生没骗他,这可比待在公司的见闻有趣多了。 又半个小时过去了,已经喝了小半杯红酒的顾引川终于坐不住了。 他两手撑在徐鹤办工桌对面,一双幽深的目光死死盯着徐鹤,看他快要把那几百字都描摹王羲之真迹一样描摹一遍的架势,毫不留情地拆穿:“你找了那么多借口,其实就是想撑到看着她下班走人吧?不放心我?” “引川,你这是哪里话,这份文件真需要你签字。”徐鹤被拆穿,继续装作一脸无辜又茫然的样子,却在心底暗暗补充:但是他也是真的想留在这里。 顾引川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很好。需要我签字的文件那么多,你以后也直接搬进来办工好了。哦,还得顺便监视我,那也搬进来住好了。” “不是,引川,你这说的哪里话。”小心思被拆穿,徐鹤有些无奈,只好承认,“我主要是担心你,怕今晚会出什么意外。我保证,明天以后再也不会了。” 徐鹤一脸严肃地发誓。 两个人对视着,僵持不下。 工作室的门忽然被敲了敲。 紧接着,透过监控器,门口季初羽的声音传递了进来。 “顾先生,你在里面吗?” 两个人对视一眼,迅速而默契地各自做出反应。 —— 季初羽在门外等着,看着面前那个铃铛纹丝不动。 她刚想要抬手再敲一遍,门却忽然自内被人拉开了。 季初羽一怔,看到是徐鹤带着浅浅笑意的脸。 “季小姐。” “徐先生……”季初羽倒是没料到徐鹤会在,有些诧异道,“你在这里啊。” “嗯,有些工作上的事,需要找引川处理。”徐鹤开口,看着季初羽的模样,问道,“季小姐有事吗?” “哦,楼下我都打扫好了,想问问,工作室这边和顾先生的卧室要不要打扫。”季初羽解释。 徐鹤怔了一下,坦然的让开。 “外面稍微打扫一下就好了,卧室先不用。” 季初羽顺着他的话,视线落在紧闭的卧室门口,徐鹤很快肯定了她的意思,点头:“引川在里面休息。” 真是奇怪而又让人莫名放心。 季初羽原本以为,经过上次的事,她必须要去面对什么未知的交际了,但是好像一切都只是回到起点而已。 那个男人不会出来面对她,而她也不用去想,要怎么面对对方了。 花了近二十分钟在徐鹤的眼皮底下打扫好工作室。 季初羽看了看紧闭的卧室大门,又看了看徐鹤,等了等,有些格外认真的问道:“徐先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徐鹤笑得格外绅士温和:“季小姐尽管问。” “那个,表白的时候,需要怎么说?” 徐鹤:“……” 季初羽看着徐鹤嘴角抽了抽,有些崩坏的神情,低下头,抠着手指解释:“徐先生之前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我有情感匮乏症。我不是很懂这些,也没经历过,所以不知道要怎么做。” “呃……”徐鹤倒是忘了这点了。等了会儿,他委婉地建议,“大概就是,说些喜欢他,仰慕他……之类的话?” “比如?”季初羽还是有些茫然,往下问着,提议道,“要不,徐先生给我做个示范?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平时偶尔也会这样,向顾先生表白,给他关爱的。” 徐鹤脸上的表情彻底崩坏了。 分卷阅读41 他内心几乎快要掀起巨浪把自己吞没。 他什么时候说过……哦,徐鹤他想起来了,当时为了引诱季初羽答应顾引川无理的要求,楚江避开了那个话题,而他没办法,只好趟雷上了随口说了句“偶尔也会”。 这四个现在简直是切他的利刃。 别拦他,让他死。 他现在懂楚江说的让他来看戏的意思了。这个老狐狸!合着他早就料到这一茬,躲在更远的地方看他这边的戏呢呗! 徐鹤几乎想要咆哮,事已至此,却没有任何办法了。 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建设,他捏着文件走近门口。 清了清嗓,徐鹤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又看了看脸上带着求知欲和鼓励的季初羽,硬着头皮开口:“引川……我、那个,我喜欢……嗯,你……” 声音越来越小,到你字时,几乎隐没到快听不到。 门里安静了几秒。 隔了会儿,忽然传出什么东西被砸在门板上的声音,然后落地地上摔碎,紧接着,男人清冷的声音自内低吼道:“滚出去!别再让我看到你!辞职信发我邮箱!” 徐鹤缩了缩脖子,抬手讪讪的摸了摸鼻尖。 以顾引川的脾气,没有出来打他一顿,真的算他赚到了。 冒死圆了谎。回头,徐鹤刚要开口,却看到季初羽将将收起的唇角和眼底的笑意。 徐鹤怔了片刻,猛然反应过来。 他以为季初羽傻好糊弄,千方百计骗她答应给顾引川每天表白,可她分明就是早就看出他们的意图,为了钱或者别的什么才答应了这个要求。此刻,不过是这女人找准时机,小小的报复,或者说惩戒他一下。 是他大意了,被她摆了一道。 不过,这也让他忽然对面前的女人有了改观。 想到这里,徐鹤也不想面对更加狂躁的顾引川,很快开口道:“季小姐,公司那边还有点急事,我得赶快赶回去了,这边就交给你了。有事您联系我。” 搞了这么一出,季初羽心理平衡了一些,她很快点头:“徐先生慢走。” 告别了徐鹤。 季初羽定定的看着卧室紧闭的门,深呼吸一下,然后走近了,抬手敲了敲门。 门框上很快再度传来什么东西砸上来的声音,伴随着男人的低吼:“滚!” 季初羽被吓得往后缩了缩脖子,开口解释:“顾先生,是我。” 里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徐鹤:……我太难了!!!!QAQ 顾引川:想死??(提刀) 季初羽:呵,男人:) 你看这个万字更新它又粗又长~0w0 第15章 季初羽的内心因为这份安静, 没由来的紧张起来。 虽然说刚刚让徐鹤示范表白,确实有点恶作剧和报复的意味。 但是, 季初羽也是真的没有过相关的经验和心境, 所以在想表白相关的话的时候, 脑海里居然是一片空白的。 季初羽回忆了一下徐鹤刚刚说的话, 然后内心里开始反复提醒自己, 每个月十万块, 每个月十万块, 她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想到这,季初羽轻声开了口:“顾先生,我是来跟您表白的。” “……” 未免像刚刚的徐鹤被那样对待,季初羽觉得,她得首先告知对方来意,才能显得不那么突兀。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寂静。 季初羽也习惯于他的沉默了。她直接进入正题:“我……我喜欢你?” 说完, 季初羽捏着手指, 有些懊丧地闭了闭眼。 她为什么要用疑问句啊! 她在问谁啊! 里面的人又不会回答她。 怕惹怒里面的大佬, 让他觉得不值这份工资,进而反悔了。季初羽迅速重复了一遍, 带着自我肯定的语气:“嗯。我喜欢你。” 依旧是无边的沉默。 季初羽停在门附近握成拳的手缓缓地失了力道,然后垂了下来。 她眨了眨眼, 自己……这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这句, 好像不需要得到回应吧? 缓缓呼出一口气,季初羽如释重负,开口告别:“外面已经打扫好了, 那,我先下班了。” “顾先生,明天见。” 说完,季初羽转身,刚要迈步,里面忽然传来低低沉沉的回应。 “……嗯。” 只一个字,带着浓郁的鼻音,不知道是在回答哪句。 季初羽有些惊诧,尔后意识到,这还是这个男人第一次对她的话有回应吧。 虽然只是简短的一个字。 季初羽弯了弯唇,收拾好清洁工具,往外走去。 在一楼的工具间把东西整理好。 季初羽脱下围裙挂好,想起冰箱 分卷阅读42 里的水还没有换,她关上门,往吧台的位置走去。 大厅顶部繁华的水晶灯没有开,只开了周围一圈壁灯。 整个大厅被照的暖黄,颇有几分复古的味道。 恒温空调维持着恰到好处的温度。季初羽两个多小时打扫下来,觉得有些燥热,她拉了拉高领毛衣的领口,走到旋转楼梯口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对面吧台处,顾引川正随性地倚靠在那里。 男人身形修长,穿着黑西裤,白衬衣,袖口处微微挽起,露出手掌和手腕上的无菌纱布,正在垂眸给高脚杯里倒红酒。 晕黄的灯光下,男人冷峻的侧颜被镀上一层柔和的温度,仿佛是极地湖面上燃烧的冰块,带着说不出的冲突美感。 寂静的大厅里,暗红透亮的红酒自瓶口流出,划出一道细丝,自然垂坠到高脚杯里,在大厅里回荡处清脆的声响。 酒过三分之一,那声音戛然而已。 季初羽猛地回过神来,看着男人已经若无其事地向这边走来。 顾引川修长的手指轻执着高脚杯,笔挺修长的双腿包裹在西裤下,一步步向她靠近,直到近到只有一臂距离。 季初羽隐隐闻到了凛冽的松木味沐浴露的味道,和夹杂在其中遮掩不住的药水味, 她就像是得见王子巡街的平民,目光被他吸引着,很清晰地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还有带着点孩子气无辜感的晕长的睫毛。 男人有些失了血色的薄唇紧抿着,脸上紧绷着,没有什么神情,在她面前转了个弯,顺着旋梯向上走去。 脚步声渐渐远离。 刚刚那张脸像是电影里的场景一样从她面前一闪而过,尔后消失。 顾引川目光始终没有落在她身上。 季初羽抬头,望着楼梯口将将消失的高挺背影,确认了自己没有看错。 他肯下来了啊…… 季初羽兀自想着。 那这次可不能怪她,又不是她有意要撞破。 算起来,这还是季初羽第一次正式的见到自己的雇主呢。 那个她刚刚表白过的男人。 和之前想象中的,以及那天晚上混乱中被她压在身下的他,给人感觉完全不一样。 季初羽深吸两口气,甩了甩头,只觉得从他路过起,大厅的温度好像更加燥热了。 她走向水池,把冰箱里的水瓶取出来,然后放到水池里冲洗。 —— 返回顾氏的车子正高速行驶在公路上。 徐鹤坐在后座上,腿上放着笔记本,正浏览者某项文件。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伴随着振动。 他头也没抬,掏出手机接了起来。 “你好。” “你现在把监控画面切到别墅一楼看看。” 是楚江。 徐鹤没有多问,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空出手来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电脑显示屏上立刻呈现出十几格的监控画面,他选中大厅的,放大。 画面里,在季初羽的注目下,顾引川在一楼倒了半杯红酒给自己,然后若无其事地穿过她身边的楼梯上了楼。 目睹了全程的徐鹤惊得手机掉落在了座椅上,他很快拾起来。 “楚医生,引川这是在干什么?他刚刚,自己跑到一楼,还和季小姐碰面了?” “对。” 楚江肯定了他的所见。 “可是,为什么?” “我想,他是想挽回自己的形象吧。”楚江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或者说,是故意想在季小姐面前展示自己。” “挽回形象?”徐鹤这才注意到大晚上的,顾引川居然还换了套许久未穿的西装,还挑了白色的衬衫套上。 自从他搬进这个别墅,一向都是穿着随意的居家服或者浴袍裹一裹。 毕竟也没有别人,任由他自己挥霍,而且他画完图,运动完或者发泄完之后要不停的洗澡。 这倒是罕见了。 “那个季小姐,今天跟他表白了?”楚江有些好奇地问。 徐鹤点头:“应该是。” “难怪。”楚江了然。 “楚医生,引川这样和季小姐见面,不会有什么事吧?” 徐鹤有些担忧地问道。 他看起来,情绪也太稳定了吧。 稳定地让人担心。 楚江闻言笑了:“有没有事,你切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徐鹤闻言,把监控画面切到了三楼工作室,然后转着镜头,找到办公桌前的男人。 顾引川特意从一楼端上来的红酒被随意地遗弃在一旁,他俯身撑着桌面,专注地盯着监控画面。 一楼画面里,季初羽像往常一样,淡然地清洗瓶子,然后装水,擦拭干净瓶身,最后整齐地摆进冰箱里。 仿佛她刚刚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 或者说即使 分卷阅读43 看到了,内心也没有任何的波动。 男人修长的手指有些烦躁地敲了敲桌面,然后百思不得其解。 他困惑地直起身,在地上来回踱步。 再回头,看到楼下的女人安静的关好冰箱离开,甚至没有留恋地多看一眼。顾引川终于绷不住。 他有些烦躁地把精心整理过的头发抓得凌乱,然后忍无可忍地把高脚杯拨到地上,宣泄自己的坏情绪。 额…… 徐鹤想,这恐怕不能叫没有事。 那头,顾引川似乎意识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他拾起桌上被他揉皱的纸团,准确地砸在抬头不远处的摄像头上。 画面黑了一瞬,纸团掉落,很快露出男人愠怒的俊脸来。 徐鹤赶忙把监控画面掐掉。 —— 福利院内。 季初羽早早起来配合田晚做了早饭,然后叫醒孩子们洗漱吃饭。 约定好今天来实习的老师七点半一过就来到了这边。 田晚开了门,热情地请对方进来。 是个年纪不大的女生,叫白茵,师范刚毕业,双学位出身。 季初羽和对方聊过,觉得女孩性格很好,也很有耐心,才招她过来试试。 匆匆交代一下每天的课业内容,还有孩子们的状况,别墅派来的车子已经停在了福利院门口。 田晚提醒她把粥喝了再走。 女孩是第一次见这种状况,看着外面停着的黑色宾利,有些诧异。她小心翼翼问季初羽:“初羽姐,外面的车,是你男朋友来接你的吗?” 一旁乖乖吃饭的豆豆闻言,满脸天真又好奇地问:“初羽姐姐,什么是男朋友呀?” 季初羽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她抬手摸了摸豆豆的头,然后向白茵解释:“不是,是我工作的地方派的车。” 白茵似懂非懂,目光依旧看着外面的豪车,有些艳羡地开口:“哇,真羡慕初羽姐,你工作的地方一定很好吧?还有这么贵的车接送。” “还好。”季初羽对车没有研究,她多解释一句,“工作的地方有点远,怕我迟到。” 她起身穿好自己的外套,拿上包,告别孩子们,往外走去。 第一天从早到晚上一整天班,季初羽多少有些不适应。 她算了一下工作量,以她现在的能力和熟悉度,只要不是赶上顾引川暴.烈期,她可以在两个半小时以内就打扫完整个别墅。 那么剩下的那么长时间,她该做什么,就没有着落了。 为此,季初羽特意往包里塞了本书,避免无聊。 车子行驶在公路上,大约一个小时后,抵达了别墅门口。 这还是季初羽第一次上午来这边。 沁凉的风在别墅院子里穿过,带着冷感的植物的清新气息。 季初羽深吸一口气,感觉心情也好了很多。 她弯下身换鞋,然后,拉开了别墅的门。 才踏进去,季初羽的手还在身后握着门把手,她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收起,看着里面,愣住了。 大厅正中央的沙发上,顾引川长腿交叠,随性地靠坐着,手里执着报纸,正在认真翻看。 季初羽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大门被她的身体抵得合上,发出咔哒的声响。 男人似乎是被她这声惊扰到,倏地合上报纸,然后缓缓站起了身。 作者有话要说:  川川:鬼知道我拿着这份没有用的报纸看了多久了……现在的报纸都这么无聊了吗? 噫,川川你怎么可以闷骚成这个亚子0w0 —— 感谢小仙女们的喜欢和订阅qwq晚桑给大家发红包! 第16章 第一次正面交锋。 季初羽抵着身后的门, 略微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着对面的男人。他的眼瞳是很好看的深褐色, 映着清晨的光, 皮肤很白, 望着人的时候, 像一潭清池, 仿佛让人有一种移不开目光的魔力。 顾引川微微垂着目光, 也望着季初羽。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顺手把报纸放在一旁的收纳架上,盯着有些愣神的季初羽,蓦的开了口。 “早。” 声音清冷,犹如清晨弥散在林间的雾。 似乎只是狭路相逢,礼貌所致,顾引川打完招呼, 没有再多看她, 转身往楼上走去。 季初羽眨了眨眼, 反射弧有些长地望着男人挺拔的背影一步步往楼上去,终于意识到男人刚刚是在同她打了招呼。 很自然又客气的, 带着疏离。 是对着她的吧?毕竟这里也没别人。 想到这里,季初羽轻声开了口, 迅速而又缺乏底气地小声回应:“……早。” 男人踏上台阶的脚步一顿, 很快继续往上,消失在了楼梯转角。 季初羽松了一口气,身体终于离开了门, 分卷阅读44 站直了,往里面走去。 收纳架上还放着顾引川刚刚在看的报纸,季初羽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无虞市今早的晨报,主要是报道一些本市的经济文化和社会活动之类的。 看不出,这位顾先生虽然足不出户,还挺关心时事的。 季初羽有些不好意思地想,第一天上全天班,她应该是不小心打断顾先生的晨间阅读时光了吧? 只希望他心情不要因此不好,还有,以后能在她上班前就读完报。 没再多想,季初羽脱掉外套,到工具间换了围裙,拿了工具,开始从一楼大厅打扫。 厨房里有个单独的冰箱,但是季初羽在这边打扫了一个月,发现里面始终都是空的,像是崭新的一样。 看来顾引川只用吧台那边的冰箱冰镇饮用水,厨房是从来没人使用的。 正想到这,季初羽才把吸尘器立在一边,就看到今天的冰箱有点不同。 冰箱上贴了一张十分简约的白色方格便签,上面写了几行字。 季初羽抬手撕了下来。 “番茄炒蛋 清蒸鳜鱼 红烧排骨 奶油蘑菇汤” ……是几道菜的名字。 便签上的字看起来明显是用钢笔写的,笔锋凌厉,很漂亮干净。 季初羽抬手打开冰箱,看着里面每层都塞着新鲜的蔬菜和肉类,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 ……看来她之前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 甲方爸爸掏这么多钱,必然是不可能让她来这里坐着喝茶看书一整天的。 这不,不仅食材,就连菜品都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感情这是道命题做菜啊。 把便签纸贴回了冰箱上,季初羽开始迅速打扫了起来。 今天的氛围和往常不太一样。 季初羽每打扫到一处,稍一分神,总感觉离她最近的那个摄像头总是会转一下视角,然后对准她的位置。 可是她抬头去看,或者盯着看一会儿,又会发现摄像头是纹丝不动的。 ……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季初羽想,她可能是从来没有大白天的来这边工作过,所以总会有些怪怪的感觉,适应了就好了。 没再多想,想到中午要做饭,季初羽开始加快速度清理起来。 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她再也没看到过顾引川。 季初羽驻足在三楼工作室门口,下意识抬头先看了一眼头顶的监控器。 片刻,监控器纹丝不动。她抬手敲了门。 “顾先生,我来打扫工作室了。您在里面吗?” “嗯。” 头顶的监控器里忽然传出男人低沉的声音。 季初羽被吓了一跳,抬头去看,有些后知后觉又震惊地想。 原来……他能对着外面说话啊…… 那为什么之前摇了那么久的铃铛。 无暇多想,季初羽再度询问:“我可以进去吗?” 之前的每一次,都是他先避开,她再进去的。 里面回的很快,依旧是惜字如金:“嗯。” ……这次倒是爽快。 深吸一口气,季初羽抬手推开了门。 男人正坐在对面落地窗前的办工桌后埋首工作,听到推门声,下意识地看她一眼。 季初羽吞咽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打扰了。” 顾引川没再看她,低下头去,专注地把尺子抵在桌面上铺开的纸上,用铅笔描绘着。季初羽远远地就瞥到上面复杂的线条。 没敢多打扰,她轻轻合上身后的门,然后开始从角落的方向打扫起来。 顾忌着顾引川在作图,她没有拿吸尘器进来,全程手动打扫清理,擦拭着每个书架和档案柜的每个角落。 桌前的男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全程像是当她不存在一样,埋头做自己的事。 季初羽却总隐隐觉得不对劲。 好像背后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看着。 有种被监工的错觉。 好不容易顶着压力打扫完了工作室,季初羽看了看仍在认真工作的顾引川,硬着头皮打断他。 “顾先生,请问您的卧室需要打扫吗?” 顾引川头也没抬,只是停下了手,带着浓浓的鼻音应道:“……嗯。” 季初羽了然,拿着清洁器具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眼看着季初羽走近了卧室,然后微微合上了门。 顾引川终于直起一直弯着有些酸胀的背,放下笔,捻了捻手。发现手心里早已都是汗。 原本平铺的纸上,也因为他手心的汗的拓染,而有些不平整,顾引川看着自己作的图上明显的失误和晕染的痕迹,有些懊丧的把整张图纸掀起来揉皱。 他下意识地刚要把纸团发泄般地扔到对面的空地上,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乖顺的把纸团对准不远处的垃圾桶 分卷阅读45 ,投入,精准命中。 那边,季初羽打扫完卧室,又把被单都换掉,然后拖着脏衣篓出了卧室。 把脏衣篓里的被单拿去丢洗衣机,季初羽折回来时,发现工作室里,男人已经不见踪迹。 季初羽弯身去换工作室的垃圾袋。 里面躺着半只破碎的高脚杯,季初羽一眼认出来是昨天顾引川从她面前一晃而过时拿的那只。 只不过,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别墅破碎的东西安安静静的躺在垃圾桶里,而不是宣泄般地扔在地上。 高脚杯碎片旁边是几个纸团,里面夹杂着几张撕碎的便签纸,露出几个还算完整的字来。 季初羽瞥到有“牛排”“法式”几个字眼,都被划掉了,但是可以看出字迹和楼下冰箱上贴的如出一辙。 原来那个菜单是他自己写的啊。 季初羽有些诧异。 ……不过这位大少爷,点菜之前原来这么纠结的吗? 打扫完整栋别墅,时间已经是中午。 季初羽去工具间放置工具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十一点。 她匆匆往厨房走去。 虽然第一次见它被填满的样子,但是冰箱里的菜品却是十分齐全的。 季初羽按照便签上的菜品,把所需要的食材都挑了出来。 虽然主人没有写主食,不过季初羽还是淘了米,把米饭煲好。 然后,她清洗完蔬菜,把汤炖上,就开始蒸鱼。 顾引川点的这几道菜还好都是家常菜,季初羽做过不少次,十分熟练,所以动作也很快。 她有些庆幸地想,幸好大少爷高档西餐吃腻了想换换口味,不然她可能得一边百度一般做西餐,甚至可能大概率失败了。 —— 毕竟是第一次有人一整天都和顾引川待在别墅,还是个女人,楚江和徐鹤多少还是不放心。 所以徐鹤在熬了一上午之后,终于提前拿到了那份必须要让顾引川审阅的文件,然后赶往了别墅。 车子刚停到别墅大门口,他就接到了顾引川的电话。 “喂,引川。” 徐鹤放下手中的文件,抬手接起了电话。 那边即刻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让餐厅那边不用再送餐了。” “啊?”徐鹤傻眼了,“不送了?引川,那你吃什么啊?我昨天才特意说每天都多送一份的。” 顾引川回答的很迅速干脆:“有人做了。” 徐鹤愣了一瞬,有些反应过来:“你是说让季小姐做饭?可是这边哪来的食材啊?而且,你嘴巴那么挑……” “我早上让人订了食材送来了。”顾引川很冷感的交代,低沉的声音中似乎还带着一点难掩的得意。 徐鹤瞬间懂了。 感情顾引川不是在商量这件事,他是都做完了以后,通知一下他,然后还顺便让他把善后工作做好。 别墅门口缓缓驶过来另一辆车,是樾庄餐厅每天送餐的。 保安已经提前开门放行。来不及多想,徐鹤推开车门,一边举着电话,一边疾步走过去拦住了车。交代对方几句,然后让他们把餐原封不动地带了回去。 眼看着车子开远。 徐鹤叹口气,回到自己车上,示意司机往大门口的方向开进去。 趁对面还没挂断,徐鹤迅速地开了口:“我让他们每天早饭还是给你送来。” 没等男人拒绝,他提醒道:“季小姐早上九点上班,赶不上做早饭的。” 顾引川顿时消声,当是妥协了。隔了会儿,他挂断了电话。 —— 徐鹤推门进到大厅的时候,季初羽刚好把菜品都做完了。 她不太知道顾引川平时是在哪里吃饭,有什么吃饭习惯,正打算上楼问一下,迎面就撞上刚到的徐鹤。 “徐先生。” 季初羽停下脚步,打了招呼。 徐鹤看着女人柔和的面庞,以及穿着围裙很自然地从厨房走出来的模样,心底里有种说不出的诧异。 但他面上掩饰的很好,微笑着颔首,然后抬起手中的文件,说明来意:“季小姐。我来找引川说点工作上的事。” 季初羽了然地点头,很快想起什么,喊住徐鹤:“徐先生,那个,顾先生平时都在哪里吃饭啊?” 徐鹤被问得愣了一下。 这个,他还真不是特别清楚。 顾引川不喜欢和人一起吃饭,樾庄那边每次也只是把餐送进来大厅就会走。 至于是在大厅吃还是餐厅吃,甚至是拿到楼上餐厅去吃,那就全看顾引川的心情了。 想到这,徐鹤开口:“这样,我刚好要去跟引川谈事情,顺便帮季小姐问一下。” “好的,谢谢。” —— 徐鹤上了楼,工作室和卧室都没有人,他等了一分钟,顾引川从浴室走了出来。 分卷阅读46 他随意的披了一件浴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前,看到正中央站着的徐鹤,有些不满地蹙眉:“你怎么来了?” 他昨天才说他不来了的。 徐鹤努力压住唇角的得意,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袋,冠冕堂皇地开了口:“清水那边的案子得你看一下。” 顾引川不满道:“这需要你大中午的赶过来?” 徐鹤满脸无辜:“我就是下午来,季小姐也会在的啊。” 小心思被撞破,顾引川当即噤声,俊脸上带着散不去的隐忍发不出的怒意。 他抬手抽过徐鹤手里的文件袋,走了两步,丢到自己办公桌上。 “对了,季小姐让我问问你,你中饭打算在哪吃。” “楼下。”顾引川漫不经心道。 “楼下?餐厅?你确定?”一连三个问号,显示了徐鹤的惊讶程度,“引川,你可一向不和人一起吃饭。而且,在国外呆了十年,你有多久没吃过中餐了?还是……” 还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让季初羽随手做的。 徐鹤倒没有贬低季初羽的意思。只是,顾引川吃的要么是营养师定制的,要么是高档餐厅定制的,他的嘴和胃,能适应平常人做的饭菜吗? 而且万一季初羽做菜不好吃的话…… 徐鹤撇了撇嘴,开玩笑般的提醒顾引川:“再说了,人家季小姐也还没吃饭呢。你不是还打算和季小姐同桌吃饭吧……哈哈。” 徐鹤干笑道,为自己这疯狂的想法感到滑稽。 顾引川可是和顾老爷子都不肯坐在一张桌上吃饭的人。 而且,让季初羽这个女人盯着他吃饭,恐怕他根本没法吃饭吧…… 男人擦拭着头发的手一停,隔着半遮视线的毛巾睨了他一眼,薄唇紧抿着,眼神很冷,没有说话。 隔了会儿,他转身往卧室走去,背影凛冽,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沉声开口:“拿到楼上吧。” “你去拿。” “让她在楼下好好吃饭。” 徐鹤:“……” 下楼叮嘱了季初羽,徐鹤拿了顾引川的那份饭放在托盘上,从传送格子那边传到三楼,然后给顾引川端到房间。 看得出都是很简单的家常菜,但是隔着餐盘的盖子,仍旧可以闻到浓郁诱人的香味。 上楼前,季初羽询问徐鹤有没有吃饭,得知他没有的时候,邀请他下楼一起吃。 徐鹤倒是真好奇季初羽的手艺。 他帮着顾引川摆好了餐点,刚要转身,就被顾引川敏锐地喊住了。 “你去哪?” 徐鹤脸上带着笑意,老实交代:“季小姐看我也没吃饭,邀请我下楼一起吃。” “你回去吃。”顾引川毫不留情面道,“案子的事,下午再来谈。” 徐鹤的脸顿时苦了下来,看着顾引川抱怨:“引川,过分了啊。人家季小姐都知道邀请我吃饭,咱俩可是十多年的兄弟,你忍心然我饿着回去?!” “想留下来吃也可以,”顾引川不紧不慢地用隔热垫打开汤煲的盖子,带着奶香味的浓郁香气顿时四散开来。 深呼吸一口气,顾引川心口仿佛被蒸汽熨帖到了,温温带着暖意。 他抬眸,唇角上扬,毫不掩饰眼角眉梢的得意,抬手指了指旁边另一个空着的桌子:“把你那份也端上来,那边吃。” 徐鹤:“……”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先生的小剧场: 前一天晚上。 顾引川埋头在办公桌前,认真地写便签纸。 “澳洲肉眼牛排,七分熟……” “不行,万一她不会煎牛排怎么办。” 果断划掉。 沉思片刻,灵光一闪,男人迅速落笔。 “法式鹅肝……” “……难度系数会不会比牛排还高?” 划掉划掉。 顾引川长指敲了敲桌面,想了很久,未果,抬手再一旁的键盘上输入: “家常菜大全……” 浏览半天,开始挑着菜谱上的照抄。 “番茄炒蛋 清蒸鳜鱼 红烧排骨 ……” 第17章 季初羽做的饭菜口味还是很不错的。 虽然菜品简单, 但是色香味俱全。而且她对于调料的拿捏非常的精准,每一道菜吃下来, 都不会让人觉得腻味。 徐鹤在这边吃完, 有些餍足地直起身, 看到另一张圆桌上的顾引川正在缓慢而优雅地喝着汤。 他面前的餐盘里的菜几乎被吃的干干净净。 ……这倒是意外之喜。 徐鹤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下楚江, 说不定能让顾引川的治疗方案有重大突破。 饭后, 徐鹤收了餐盘, 用托盘传到楼下。 季初羽在楼下洗碗, 两个人在楼上开 分卷阅读47 始商讨正事。 清水镇是顾氏今年的重点项目之一。 是预计建在无虞市郊区的一座旅游度假的小镇。 这也是徐鹤带的小组最近一直在忙的案子,是顾引川回国后第一个完全由他筹划设计的案子。 项目建设在政府那边已经获批,但是卡在了原址住户搬迁的问题上。 清水镇划定的区域,是无虞市多年来开发建设力度最小的地区,里面有很多是土生土长的无虞市民以及他们的自建宅,他们对于这片土地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 很难让他们轻易搬走。 为此, 顾氏特意把城南的楼盘划分出四栋来, 专门用来安顿搬迁居民,并且按他们原有住房的估值, 再另外给予他们优厚的补偿。 尽管这样,还是有一些上了年纪的住户不愿意配合拆迁。 这是一个极其棘手的问题。因为涉及到资本和大众的冲突, 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引导舆论,攻击顾氏。 到时候万一闹出点什么,很可能影响这个项目的口碑。 “而且, ”徐鹤看着顾引川盯着电脑屏幕,脸上的表情凝重而肃穆,提及到另一个更加棘手的事情,“阳光福利院也被划归在了清水镇。政府那边特意叮嘱,一定要做好福利院的搬迁和安顿工作。可我们目前还没有适合他们搬迁的处所。” “找他们负责人谈过了吗?”顾引川的视线一刻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离开,沉声问。 “还没。”徐鹤老实回答,看着顾引川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头,解释,“引川……阳光福利院,就是田晚女士拥有的那家福利院。” 因着这个熟悉的名字,顾引川落在电脑屏幕上的视线终于舍得收回,徐徐落在徐鹤的脸上。 徐鹤看着男人眼底的幽深,肯定了他的想法:“也是季小姐一直住着的那家福利院。” 如果是之前,徐鹤也许不会和顾引川商量到这个地步。 毕竟和季初羽只是最普通的雇佣关系,这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他向来公事公办。 但是顾引川对季初羽有了私心。徐鹤也说不清那算什么,但是就是把两件事扯在了一起,而这忽然让徐鹤拿捏不准顾引川的态度,决定把这件事抛给他,让他自己解决。 “回头把福利院的详细资料发我一份。” “好。”徐鹤点头,“项目组那边提交了几个选址,我到时候一起发你。” “嗯。”顾引川的视线落回到电脑屏幕上,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楼大厅的监控画面。 画面里,季初羽洗完碗出来,终于闲了下来。她坐在沙发上,正抽出自己背包里塞的那本书看着。 “她知道这件事了吗?”顾引川没有抬头,清冷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徐鹤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季小姐应该还不知道。因为搬迁选址没定,我们一直没向福利院那边提过。” “……嗯。”依旧是浅淡的回应,之后就再也没了声音。 徐鹤看着对面顾引川冷峻的面庞,还有他眼底的幽深,迟疑了一瞬,开口问:“引川,你对季小姐……” “这件事,等我看过福利院资料还有新选址之后再谈。”顾引川打断了他的话,很果断地下了决定。 眼看他避过这个私人问题,徐鹤闭了嘴,顺从地点了点头。 —— 楼上许久没有动静。 季初羽没有什么事情干,坐在沙发上看书等指示时,不知不觉就真的看了进去。 徐鹤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脚步声才终于把季初羽从专注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她合上书,站起来打招呼:“徐先生。” “季小姐。”徐鹤颔首,顺便把手中的便签递了过去:“这是引川晚饭要吃的菜品,辛苦你了。” 天知道他看着对着几百亿的合同眼都不眨的男人,拿着巴掌大的便签,对着百度满脸纠结地照抄家常菜单的时候,下巴惊得掉到了哪里。 季初羽接过来,看到上面是比中午更简单的家常菜。 “香煎鲷鱼 莴笋炒肉沫 荷叶饼 山药排骨汤” 季初羽点头,看徐鹤一副要走的样子,问:“徐先生不在这边吃晚饭了吗?” “不了。”徐鹤晃了下手中的文件袋,“有点事要回公司处理。季小姐,回见。” 告别徐鹤,季初羽看一眼大厅墙上的挂钟,时间差不多了,她去着手准备晚饭。 晚饭由季初羽自己送上去。 她用托盘把饭菜从传送口传到三楼,又从三楼传送口取了,送到办公室对面的餐厅桌上摆好。 收拾好这边,季初羽去敲三楼办公室的门。 “顾先生,晚饭好了。” 几乎是同时,门被从里面拉开来 。季初羽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她有些诧异地抬眸,和顾引川视线相接。 隔着很近的距离,男人深深地看了她 分卷阅读48 一眼,眼底杂糅着很多情绪。 很快,他移开了目光,迈步往对面餐厅走去的同时,自鼻息间应了一声。 “嗯。” 直到身后餐厅的门被打开又合上,季初羽终于回过神来。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顾引川看她的那一眼,她竟然有种下一秒他要有很多话对自己说的错觉。 —— 掐算着顾引川吃完饭的时间,季初羽刚想上楼拿餐盘洗,却看到传送口那边,托盘和餐盘已经被传送了下来。 她打开看了看,饭菜都吃得很干净,像是中午时一样。 心底难得有些欣慰感和喜悦。 至少,这位大佬对家常菜都吃得很适应。 晚餐过后,季初羽换过冰箱里的水,然后再度把一楼大厅整理了一下,看准时间,刚好要到八点。 她把清洁器具都放归原位,脱了围裙,往楼上走去,准备进行今天的最后一项:确认雇主安全在里面。 而她以往的形式就是告别,听到回应为准。 敲了敲三楼办公室的门,季初羽开口:“顾先生,我收拾好了,先下班了。” 片刻,头顶的监控器处,传来了男人清冷的声音:“……嗯。” “……” 要不是季初羽之前无意听到过顾引川在卧室对着徐鹤低吼的两句话,她会以为这个男人已经惜字如金到所有问题都可以用一个字回答的程度。 没再多想,她抬头,对着头顶的摄像头浅浅的笑了一下:“那,再见。” 才要收回视线,里面却突然又有了声音。 ——“明天见。”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男人低沉的尾音有难以察觉的延长,带着隐晦的欲言又止,仿佛声音的主人对明天的会面有无限期待似的。 季初羽一怔,点了点头,收回视线往楼下走去。 —— 回到福利院的时候,客厅的灯还亮着,季初羽推门进去,就看田晚正坐在小朋友们的饭桌兼课桌前,面前堆了一摞小山一样的书本、相片,还有画纸。 看到季初羽回来,她抬眼笑了一下:“初羽回来啦?” “田姨,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季初羽点头,看着她面前堆着的都是孩子们的个人的用品和作品,有些奇怪,“田姨,这些我都整理好的,你不用再……” “哦,白姑娘晚上的时候说是想带着孩子们看看,然后她晚上突然有点急事,来不及收拾,而且她还不熟悉孩子们,我就让她先回去了。”田晚笑呵呵的解释。 她待人一向温和宽厚,善良得没有边际。 季初羽听得蹙起了眉。 她看着田晚眼底的青色和脸上难掩的疲惫,有些心疼地走了过去:“田姨,我来吧,您洗洗去睡。” “哎?不用,初羽啊……” “这些标签还有资料都是我分类整理的,我熟悉,很快就能整理完的。”季初羽却很坚持。 她扶着田晚的肩膀,把她拉起来,推往浴室的方向。 田晚只得接受。末了,她有些不放心地叮嘱:“初羽,你早点收拾完也早点休息啊,上了一天班,多累啊。” “不累,”季初羽摇头,“田姨放心,我老板人很好,我的工作很轻松的。” 倒是…… 想了想,她终究忍不住开了口:“田姨,白茵是我们花钱雇佣过来的职工,我会每个月付她工资,这些都是她的工作范围的事情。您不用因为心疼或者不好意思,就什么事都揽到自己身上做。” 田晚脸上的笑一顿,叹了口气,很快点头:“初羽,姨知道的。” 灯光下,季初羽注意到田晚眼角又生出了几条皱纹,是多年操劳和费心的证明。 她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被扔到福利院门口,被田晚捡回来的那天,田晚穿着藏蓝色的外套,对着她笑的格外温柔的模样,是她见过最温柔美丽的阿姨。 ……这些年,终究是她不争气了。 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季初羽手里捏着那只有很多擦痕的塑料水晶小兔,脑海里飞驰而过许多画面,有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喊和男人极致恶毒的咒骂,久违的再度失眠了。 —— 早上,季初羽是被闹钟声惊醒的。 她睁开万分疲惫的双眼,抬手落在额头上,感觉到微微的烫意。 外面天光已经半亮。 橘子敏锐地捕捉到季初羽醒来的信息,从阳台上跳下来,轻盈地跃上床,亲昵地蹭着季初羽的脸。 抬手揉了揉猫咪的头。 季初羽深吸一口气,起身,感觉浑身都有些软绵绵的。 起床收拾好,孩子们已经陆陆续续都起来了。 看着季初羽出来,有点调皮的小胖咯咯直笑:“哦~初羽姐姐今天也睡懒觉了。” 其他几个乖巧等饭的孩子顿时笑了起来。 季初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跟着笑 分卷阅读49 了出来,然后去厨房帮着田晚给孩子们分菜盛饭。 才吃过早饭,临近八点,季初羽刚要套外套准备去上班,福利院大门就被砸响了。 声音很大,伴随着男人的叫嚷声。 临窗的孩子们有几个按捺不住又带着怕意往外看。季初羽拦住他们,田晚已经疾步走了出去。 季初羽交代年龄较大的安晓照顾弟弟妹妹们,怕田晚一个人应付不来,也匆匆往外走去。 今天天气格外冷,而且起了大雾,此刻才逐渐有些散开的意味。 隔着铁栅栏,田晚态度放得极其柔和,好声好气地询问着什么。 季初羽走近了,瞬间认出了对面四五个中年男人。 算是旧识。 打头的男人也看到了她,粗粝的手指即刻隔着铁栅栏门指了进来:“就是她!就是她。哎——季家闺女,你还记得我们吧?” 季初羽脸上冷淡到没有表情,走过去:“冯叔。” 男人很快扯着唇角笑了一下,皱眉催促田晚:“看到没?我都说了是认识的。快把门打开!” 田晚看着对方来者不善的架势,有些犹豫地看向季初羽。 季初羽走过去,把她拉到一旁,然后垂眸打开了门。 她在对面男人挤进来之前先走了出去,然后把门自身后关上,语气冷清:“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有事。”男人看她拒绝让自己进入的样子,也不再勉强,抱着手臂站在对面,扯了扯嘴角,问,“季家闺女,你知道咱们这片区,都要被拆了建景区了吧?也包括你们这孤儿院。” 季初羽一怔,回头看向田晚,看她脸上同样显现出诧异地神情。 别墅派来的车刚好驶过来,黑色的宾利缓缓停在了男人们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补更的昨晚的~ 今天的晚上八点更新嗷qwq谢谢大家喜欢顾大可爱2333 —— 第18章 福利院要面临搬迁这件事, 田晚也是完全不知情的。 顾不得许多。她有些焦急地趴在栏杆上,问对面人:“拆迁?什么时候的事啊?你们确定吗?” “这都板上钉钉的事了。东边那几十户人家已经收了开发商的钱, 率先选新楼盘里的住址了。每家最少也都赔上百万了!”被季初羽叫冯叔的男人有些义愤填膺地说道。 田晚的眉头深深地拧起来。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她震惊又焦急地看着季初羽, 手脚都无处安放:“怎么没人跟我谈过这件事呢?政府那边也没有给任何消息啊。” 季初羽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说。 隔着围栏, 她抬手握了握田晚的手, 宽慰她:“田姨, 你先别急, 事情是怎么样的还不一定呢。” 话虽这么说,但毕竟无风不起浪。 偏偏冯浩还在那边继续添油加醋。 “这还有什么不一定的?不信你们多去问问周围的住户,我们也是昨天晚上才接到的通知。而且,政府要开发, 你还能当钉子户,非不让吗?” 季初羽无心听他话里的嘲讽。她耐着性子询问:“冯叔, 那你知道, 这次拆迁的开发商, 是哪家吗?” “还能有哪家啊?”冯浩啐了一声,眼里带着精光, 嗤笑,“整个无虞市, 除了顾氏有这个人力财力, 谁还能揽得下这么大的项目。” 顾氏…… 季初羽一怔,瞬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想起昨天的时候,她还在据说是顾氏继承人的别墅里工作, 那个男人看她与平常无异; 徐鹤还留在那里吃了饭,两个人还很熟悉的寒暄了。 可他像没事人一样,丝毫没有提这边要拆迁的事。 虽然于情于理,徐鹤这么做都无可厚非。但是,季初羽以为,都这么久了,两个人起码算是熟人,徐鹤会好心提醒她一句的…… 心里多少有点空落落的。 那边大早上来找的男人却无心管这两个女人这些不知真假的情绪。 消息通知到了,冯浩也就开门见山。 “季家闺女,你们也别说在这难过了。这次开发,就数你们这孤儿院最得利。这占了这么大面积,到时候得赔多少啊。” “是啊!”站在冯浩身后一直没说话的男人也按捺不住,“我们和冯哥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 冯浩拿手肘戳了戳身后的男人,示意他闭嘴,然后凑近了些季初羽,压低声音道:“闺女,别怪叔不提醒你,这可是个发财的大好机会。” “你想想,咱们这片区多少年都没人想着开发了?这好不容易天上掉馅饼,你们又是孤儿院,闹一闹,大公司不敢拿你们怎么样的,那到时候,还不是条件随你们提?你放心啊,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帮你,你俩孤儿寡母的,不好闹,我们几个来做这事。” 季初羽瞬间懂了对方的意图。 分卷阅读50 有的人就是不怕死,想借机捞一笔,发个横财。 冯浩不过是看准了福利院这块肥肉,然后想趁火打劫罢了。 她的脸冷下来,呼出一口气,态度决绝地回绝:“福利院的事,等通知到这边了,我们会自己解决。就不劳冯叔费心了。” 说完,季初羽向田晚告别:“田姨,我先去上班了。您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 田晚眼看着来者不善,她有些着急,但也明白季初羽话外的意思,就是让她提防这些人。 她赶忙点头。 眼看着季初羽就要走,冯浩似乎没料到她这样不开窍,抬手有些粗鲁地扯住她拉着单肩包带子的手臂,有些急了。 “闺女!我看你是旧识才帮你的,你别不开窍!你想想你们这都穷多久了?你年纪轻轻,到时候拿一大笔钱,找个好男人嫁了,不比每天守着这群没人要的孩子强?” 季初羽有些厌恶地皱起眉头。 她力道很大地甩了甩手臂,手臂上传来剧痛,却没有挣脱掉男人的纠缠。 马路对面,白茵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惊恐和好奇,不敢靠近。 季初羽有些恼了。 “放开我。还有,请你们对田姨和孩子们放尊重点。” 田晚看着季初羽被钳制住,在里面有些焦急地边开门边喊:“哎!放开初羽!你们再这样闹,我可报警了啊!” “我真是!给你撑脸了是不是?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冯浩看季初羽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脸色变得有些狰狞起来,“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大冬天冒险把你爸从湖底打捞上来的!” 空气一下子凝固一般寂静下来,带着晨间的寒意。 季初羽停止了挣扎,看着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男人,眼里带着无边的冰冷。 “是我爸的尸体。” “……对!还不是一样!当初我只收了你们几百块,可没要你报恩呢!”冯浩显然被季初羽这个凛冽的眼神震慑到了。但他很快给自己壮了胆,抓得季初羽更紧,“再说了,你不一直放不下你爸的案子吗?拿着这笔钱,你就可以去查当年的事了!” 身后响起了车门开合的声音。 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下一刻,冯浩的握着季初羽的手腕被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握住。 然后,季初羽眼看着冯浩的脸因为痛苦而狰狞地皱到一起,握着她的那只手也松了力道,被毫不留情地甩了开去。 局面转变得太快,季初羽好久才回过神来。 顺着被熨得一丝不苟的西装袖口,她抬头,看到了站在她身侧的高大挺拔的男人。 顾引川深邃的眼底带着寒意,棱角分明的脸绷的很紧,薄唇轻启,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嫌恶:“别碰她。” 冯浩龇牙咧嘴地捏着自己剧痛的手腕,缓了缓,看着面前比自己高一头的矜贵男人,他脸上露出痞相,又有几分忌惮,不服地吼道:“你谁啊?” 顾引川自西装内侧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然后认真擦拭着自己刚刚捏过男人的每一根手指,最后嫌弃地把手帕丢在一旁的垃圾桶里。 “顾氏员工,也是这次开发项目的负责人。” 冯浩那张气焰嚣张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顾引川看着男人恃强凌弱的模样,想着刚刚他蛮横地抓着季初羽的手臂,胸中有一团无名火在燃烧。 而冯浩却立马换了一副面孔,舔着脸凑近,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哦,顾氏来的啊?你是来谈孤儿院拆迁的事的吧?我算小季的叔叔,幸会,幸会啊。” 顾引川深邃的眼底燃烧着怒意,闻言,他有些嘲讽的扯了扯嘴角,说出口的话却毫不留情:“叔叔?你也配?” 在场的人全都一愣,有些诧异而又畏惧地看着这个犹如神祇一般天降的男人。 “你!”冯浩被顾引川哽到,但是鉴于男人眼底的寒意,又不敢肆意妄为。 顾引川眯了眯眼,清冷的声音里带着水凝成冰的寒意,只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冯浩立刻被点炸了。 他这几年混得不好,向来地痞无赖,眼看顾引川就一个人,虽然有些忌惮他刚刚的力道和气势,但是一想自己人多势众,马上又无所畏惧起来。 “你他妈——” 话还没说完,从车上下来戴着墨镜的司机上前,面无表情抬手握住冯浩指着顾引川的那根手指,毫不费吹灰之力地单手掰向他的背后。 冯浩嘴一咧,脸顿时因为痛苦憋成了猪肝色。 “啊!疼疼疼……” “冯哥!”身后的男人看他痛苦的吼叫,慌忙的喊了一声,又不敢上前。 顾引川微微垂下视线,深邃的瞳孔缩了缩,声音森冷:“威胁她?信不信,我让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冯浩早已痛苦地只知道哀嚎,大冷天的早上,憋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我、我只是来找季家闺女商量一下……我俩认识,不信你问她! 分卷阅读51 ” 眼看着他身体越来越往后仰,即将受不住,顾引川示意了一下,司机随即面无表情地把男人像是甩垃圾一样甩开来。 冯浩往后踉跄了两步,被身后的两个男人扶助。 “滚。” 依旧是轻描淡写一个字。 这一次,冯浩没再敢多言,愤愤地看了一眼季初羽,然后指挥其他几个人:“……走!” 眼看着闹事的乌合之众离去。 季初羽抬眼瞥一眼身旁的高贵得和这边的环境格格不入的顾引川,心里依旧没有什么实感。 倒是田晚先有了反应。 她有些怯怯的走近顾引川,试探着询问:“先生,请问一下,我们福利院……是真的要被拆迁了?” 顾引川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很快回应:“……嗯。” 没等田晚再开口,男人补充:“具体事宜,会有人和你们详谈。” 他的目光转向季初羽,脸上没什么神情,语气却柔和了一些:“我今天,只是来接季小姐上班的。” 季初羽一怔,和顾引川视线相接。 田晚搓着手,噤声。目光有些好奇又疑惑地在顾引川和季初羽之间游移。 男人的目光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这让季初羽有一种错觉,好像她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亦或者,她在别墅里认识的,是另外一个人。 良久,季初羽从愣神中反应过来。 她逃离般地移开视线,向田晚解释:“田姨,这位……是我的老板。” 田晚怔了一下,很快脸上带上和善地笑意,点头:“哦,您好,您好。” 顾引川没有回话。 季初羽捏着手指,视线下移,看到了男人死死握着的拳头,用力到手背上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没记错的话,他手心应该还有瓷器扎伤的伤口,而他似乎根本意识不到痛楚一样。 原来他……是强撑着,让自己表现成这样吗? 心底有种被闷闷击中的感觉。 季初羽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握了握田晚有些冰凉的手:“田姨,我先去上班了。您快点回去,记得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有不对劲第一时间报警。” “哎,好。”田晚赶忙点头。 季初羽收回手,走了两步,靠近男人,仰头看着他,乖顺地小声开了口:“我们走吧。” “……嗯。”顾引川自鼻息间应了一声,视线软了下来。 季初羽跟着他往车子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前面的男人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他转身,目光落在有些拘谨的田晚身上,缓缓开了口。 “那盒糕点,很好吃。” 田晚脸上的神情一顿,很快有些欣喜地笑了。 将将要上车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喊季初羽。 “初羽姐!” 季初羽回头,看着从马路那边跑过来的白茵。 她穿着白色羽绒服,笑意盈盈地挽住季初羽的手臂,很快把视线移到顾引川脸上,脸颊红了红,再没有移开。 “初羽姐,这么巧。你去上班啊。”话是对着季初羽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顾引川。 “嗯。”季初羽应了一声,没提刚刚看到白茵站在马路对面的事,“你来了,小白。记得今天让孩子们温习下昨天的功课,还有,田姨年纪大了,你多帮着她点。” “知道了。”白茵飞快地点头,看着司机为顾引川拉开了车门,男人即将俯身坐进去,她有些焦急地提高了音量开口,“初羽姐,这位是——” “我老板。” “原来是初羽姐的老板啊。幸会,我也是在这边上班的。”白茵笑得一脸灿然,对着顾引川伸出了手。 男人的目光一秒都没在她脸上停留,仿佛只是身边停了一只聒噪的鸟一样。 他蹙眉坐了进去,司机很快把门合上。 白茵一脸尴尬又受伤,有些委屈地看向季初羽。 季初羽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臂,解释:“他不喜欢接触陌生人,不是针对你,别放心上。。” 确实。 这还是季初羽第一次见顾引川出来,又接触这么多陌生人。 怕顾引川情况不对,没等白茵开口,她迅速地了结了话题:“我先上班了,小白,回见。” 想着给顾引川点空间缓冲,季初羽刚要去坐副驾的位置,司机却已经帮她拉开了这边后座的门。 季初羽道了谢,瞥见里面长腿交叠坐着的男人,犹豫了一下,缓缓坐了进去。 司机丝毫没有理会一旁站着的白茵,很快转回驾驶位,排上车门,车子在马路上扬尘而去。 “白姑娘,你来啦。外头冷,快进屋吧。”田晚看到了白茵,热情地喊她。 “哦。”白茵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一直望到车子消失在视野里。 她回头,走到田晚身边 分卷阅读52 ,状似无意地问道:“田姨,初羽姐的老板,是干什么的呀?” “这我哪知道啊。”田晚也是第一次见顾引川,她搓了搓手,扶了一把白茵的背,“快,进屋暖暖。” —— 车里。 季初羽拘谨地坐在后面,像个小学生一样的姿势。 她偷偷抬眼瞥一眼顾引川,看男人撑着下巴看着车外,看起来很正常的样子,试探着开了口:“顾先生,刚刚……谢谢你。” “嗯。” 依旧是单音的回复。 季初羽已经习惯了,又问:“您今天怎么会来?” 不管是什么原因,让顾引川这样特殊的情况贸然出门,都太冒险了吧。 男人抿着唇,凛着脸,没有回答她。 季初羽尴尬地抠了抠手指,看着男人眼底也有一丝淡淡的青色。 季初羽想到工作室那些图纸,猜想他是不是熬夜作图了。 也不知道徐鹤和那位楚医生知不知情,又允不允许。 她厚着脸皮又问:“徐助理……知道你出门的事吗?” 男人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他收回了手,目光却依旧看着窗外,声音有些闷闷的,转移了话题:“季小姐昨天的工作,好像没有做完。” 说是好像,却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季初羽一怔,顿时十二分戒备,脑海里急速搜索她是哪里没有打扫还是没有整理。 冰箱里的水也换过了啊…… 菜单上的菜也没有少做…… 那是…… 啊—— 季初羽怔了一下,脑海里灵光一闪,忽然反应过来。 ……每天对雇主表白这件事。 这个要求实在是太奇怪了,她做过一次以后,说忘就忘了。 她的一万块啊…… “对不起。” 季初羽低声下气地垂眸道歉,真诚而又惋惜。 男人沉默了两秒,声音更闷了,带着几分不满和赌气的意味。 “……不是这句。” 啊? 季初羽有些愣怔地抬头,顾引川已经收回目光,看向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季初羽觉得男人幽深的眼底,仿佛带着无限哀怨和委屈。 呃…… 季初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前面仿佛没有感情的开车机器人的司机。 视线逡巡回来,男人仿佛还在等。 季初羽吞咽了一下,眨了眨眼,也看着他。她的头脑还是有些昏沉,但是意识十分清醒。 等了等,季初羽试探着开了口:“顾先生……” 顾引川因为她这一声而停驻了目光。 季初羽再度吞咽了一下,“我喜欢你。” 一秒; 两秒; 三秒…… 男人倏地转头,把目光移向了窗外。 心脏在狂跳,带着掌心的酥.麻和按捺不住的震颤。 四秒; 五秒; 六秒…… 顾引川再也没有开口。 季初羽看着男人微微被冻红的耳尖,缓缓移开了目光。 她这算是……保住自己那一万块了吗? “……嗯。” 隔了很久,安静得清晰可闻极速心跳的车内,忽然响起低沉的回应。 季初羽有些诧异地回头,看到男人已经面对着窗,靠在椅背上,微微合上了双眼,纤长的睫毛微微掩映着眼底的青色。 车子在高速路上飞驰。 季初羽忌惮着身旁的男人,一直怕惊扰他,克制着让自己保持清醒。 但是她几乎彻夜没睡,早上起来本来就像脚踩棉花一样,昏昏沉沉的。 没撑够半个小时,就靠着椅背打起了盹。 一个小时以后。 车子稳稳停在别墅正门口。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季初羽安然地躺在顾引川肩头,而顾引川也亲昵地靠着季初羽的头,两个人闭着眼睛,仿佛睡得很沉。 司机万分苦恼,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拉开了车门。 动作放得很轻,可顾引川还是因为这细微的声响即刻睁开了眼。 他瞥一眼肩头睡得很沉的季初羽的脸,对着正准备开口向自己打招呼的司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司机很快了然的下车,然后轻声合上了车门。 季初羽没有醒,脸色有些苍白。 顾引川静静地看着她,第一次发现,在她无知无觉的情况下,仿佛就不会勾起自己紧张的情绪。就像他现在,竟然可以这样情绪稳定地任她靠着。 没有颤抖,没有冷汗。 脑海里没有那些让他崩溃的画面和失了意识的杂音。 是很安静的,平和的时刻。 到底是为什么…… 顾引川想 分卷阅读53 不通。 正如他想不通,不过是昨天这个女人忘记遵照约定和自己表白而已,他就因为记着这句话,彻夜失眠了。 他想不通,这个女人连装水这种小事都一直记得,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 一夜无眠,顾引川睁着眼睛捱到早上,觉得自己的情绪即将爆炸了。 他换洗完毕,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眼底的青色和脸上的不满,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找这个女人讨回来。 一大早,司机刚从车库解锁了车要上去,就看到西装革履满脸黑气的顾引川从车背面走了出来。 司机被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地打招呼:“顾先生。” 顾引川皱着眉,声音沉闷:“去哪?” 司机小心翼翼地老实作答:“接季小姐上班。” 顾引川抱着手臂,了然地点了点头:“一起。” 司机:“……” 作者有话要说:  司机大哥:别看我,我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开车机器QAQ 第19章 后座的季初羽似乎睡得很沉。 顾引川坐的挺直, 侧目看着季初羽苍白无暇的脸庞,还有失了血色的唇, 慢慢沉淀下了内心全部的感受。 司机在外面等了许久, 终于听到车门被打开的声音。 顾引川的长腿从里面跨出来。 司机瞥到里面的季初羽的头倚着椅背, 依旧没有醒。 顾引川绕道季初羽那头, 拉开了车门。 他弯身下去, 有些不熟练伸手下去, 苦恼地停在女人穿着薄风衣的腰侧。 正愁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之际, 熟睡中的季初羽偏过头来,忽然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 相顾无言。 季初羽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蒙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顾引川的俊脸。 她的视线下移,看到落在自己腰际的顾引川的手,没搞懂现在的状况。 脑子里最后一刻的画面已经模糊,似乎她最后一刻还在强撑着想让自己清醒。 所以……她这是当着自己老板的面, 在上班路上睡着了? 这可尴尬了。 她没有冒犯他吧…… 还有, 现在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没等季初羽多做反应, 顾引川率先移开了目光。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修长的手指继续往前, 然后捏住了季初羽身侧的文件夹,缓缓抽了出来。 “……到了。” 男人上半个身子退出车子的瞬间, 低沉清冷地开口。 原来……他是要拿文件出来。 季初羽愣怔了一下, 倏地坐直了,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颊和头发,很快应道:“……哦。” 稍微整理了一下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季初羽捏着背包带子跨出车子,一眼看到往大门方向走去的男人的挺拔身影。 似乎是久坐有点累了,男人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右肩。 —— 今天的打扫对于季初羽来说格外吃力。 好不容易打扫完一楼大厅,她眼前有些发黑,停下手来。 倚着吧台缓了缓,季初羽抬手用手背探了一把自己的额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发烧了。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了,从被田晚收留进这个福利院的第一天开始,以往的每一次,季初羽只要做有关那件事的梦,第二天都一定会发烧。 早上那件事像是小插曲一样,很快就过去了。 顾引川似乎上楼后就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再也没有下来。 发烧带来的口干舌燥感随之袭来。 季初羽走到厨房,才想起来,因为别墅里只有顾引川一个人住,而他向来只喝冰镇过的净水,所以别墅里没有任何供客人饮用的热水或者饮水机。 叹了口气,季初羽拿出烧水壶,给自己烧了一瓶开水。 徐鹤来的时候,罕见地没在一楼大厅看到季初羽。 路过二楼的时候还特意浏览了一下,也没有看到人。 徐鹤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忧,径直往三楼走去。 三楼工作室的门没有从里面锁上。 好像现在的顾引川对于别墅这个环境很有安全感,对里面的人都不设防了一样。 徐鹤礼貌性地敲了敲门:“引川,是我。”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徐鹤想了一下,抬手拧开了门把手。 顾引川不在工作室里。 临近中午,太阳光照的一室敞亮。对面的办工桌上平铺了很多设计图纸,都是半成品图,旁边的纸篓里躺了满满一桶的废纸团。 徐鹤往前走了走,刚把顾引川一早打电话让他拿过来的资料放在办公桌上,一侧的浴室门就被拉开了。 顾引川随意地套了一件宽大的浴袍,姿态看起来格外慵懒。 分卷阅读54 他正抬手用白色的毛巾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看到房间正中央站着的徐鹤,出声:“来了。” 徐鹤看着他熟悉的眼底的青色,皱起了眉,笃定道:“一夜没睡?” “睡不着。”顾引川一副无所谓地样子,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尔后随手把毛巾挂在一旁,脚步有些急促地绕到办公桌后。 抬手拾起徐鹤放在桌上的文件,顾引川翻看了下,开口问:“这是全部可用的位置了吗?” “对。开发组那边给的建议是一号点和四号点。那两处是顾氏暂时弃用的地方,一个临近火车站噪音太大;另一个是在机场附近,位置偏僻。”徐鹤给出分析。 顾引川不置可否,视线停留在三号点的图上。 “三号点,现在是做什么的?”他开口问道。 徐鹤瞥一眼顾引川手里的文件上的图,回答:“三号点原本是要用做顾氏投资的私立幼儿园的,刚建成不久,还没有实际投入运用。” 顾引川的长指在文件上的图片上点了点,很快“啪”地把文件夹合上,随手丢回了桌上。 “明天去和福利院谈,让他们迁址到三号点那边。其他赔偿金额,由开发组那边开会决定。” 徐鹤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顾引川端起桌上的红酒抿了一口,视线无意滑向一旁的电脑监控屏幕上,小幅度移动着,仿佛在搜寻着什么。 眼看他这不甚在意的模样,徐鹤有些急了:“引川,你决定好了?三号点那个位置临近市中心,也临近顾氏的私立中学,均衡考量下来,最适合建私立幼儿园,也可以进一步带动周围的房价。不论是从长远利益还是眼前收益来看,都比那个无人问津的福利院要高得多。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顾引川没有理会,反而放下酒杯,半弯下身去,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执着鼠标,迅速滑动着切换画面。 越看,好看的眉头皱的越深。 徐鹤长叹了一口气,想起早上司机的交代,问他:“你今天早上,亲自去接季小姐上班了?” “她昨天工作没做完,我是顺便提醒她。”回应他的是带着鼻息的漫不经心,对面人连视线都没有抬。 “引川,”徐鹤有些无可奈何,不得不提醒他,“你别忘了老爷子的交代。” 说罢,他像是想到什么,又有些难以置信地问:“还是……你真的对季小姐——” “你刚刚上来的时候,看到她了吗?”顾引川直接越过他的话题,问道。手下和眼睛不停的飞速切换画面搜索着。 徐鹤一愣,摇头:“我上来的时候,一楼和二楼的大厅都没见到季小姐。” 那边,顾引川终于停了手。他只盯着画面看了一瞬,低咒了一声,绕过桌子,迅速往楼下跑去。 徐鹤愣了片刻,瞥一眼监控画面,也赶忙跟了上去。 —— 一楼厨房内。 炉子上的水已经沸腾了,肆意在灶台上吟唱,却无人看管。 季初羽穿着围裙,无知无觉地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 徐鹤跟着冲进来的时候,顾引川已经抬手把季初羽搂在怀里,从冷硬的地上抱了起来。 他惊了一下,看着不知要往哪里去的顾引川,抬手指了斜侧方,提醒他:“那边,客房里。我打电话叫王医生来。” 徐鹤低头拨通王医生的电话,顾引川已经抱着季初羽越过他,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等等,徐鹤把电话放在耳边,有些神游地想到,刚刚顾引川是直接贴身抱着季初羽,并且没有任何抵触和躁狂现象的吗? —— 客房里。 季初羽双眼紧闭躺在床上,头下垫着恰到好处高度的枕头,围裙也被贴心地摘下来,连被角都被贴心地掖在臂弯下,露出打折吊瓶的手臂来。 王医生看着季初羽的呼吸和情况稳定下来,回头看着身后的两个男人,交代:“季小姐应该是最近劳累过度,加上身体的应激,导致的发烧。刚刚应该是低血糖加上发烧,体力不支而昏倒的。” 徐鹤点点头,对着王医生道谢:“辛苦王医生。不过,季小姐什么时候才能醒?” “输完这瓶液体,精神恢复些了,应该很快就能醒。”王医生把标记好的药瓶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季小姐醒来后让她把这三种药吃了,各两片,饭后吃。如果半夜再有发烧的状况,就吃一片这种退烧的,退烧药不能频繁吃,隔八小时才能再吃第二片。” 徐鹤点头,询问王医生:“要不,王医生就留在这边,等季小姐液体输完拔下针?” 他赶时间回公司,没法留在这边看着。 没等王医生应答,顾引川却率先打断他的话:“不用,你回去。” 徐鹤有些惊愕:“引川……你别拿季小姐的身体开玩笑。你不喜欢这屋里有别人,王医生可以拔完针就离开。” 顾引川蹙眉,眼神淡漠地看着徐鹤,扯了扯嘴角,有些嘲讽道:“ 分卷阅读55 你觉得我连拔针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了吗?” 他收回视线,缓缓落在季初羽脸上,声音变得低沉渺远:“放心,我做过很多次了。” 在国外这些年,他真的对着自己做过很多次了。 徐鹤噤声,良久,无声叹了口气,对着王医生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医生,麻烦你了。我送你出去。” “好——” —— 季初羽醒来的时候,身体依旧软绵绵的,但是头脑的昏沉似乎好了很多。 胸前像是压着什么东西,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深呼吸一下,然后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有些昏暗的房间,雪白的天花板。 视线往下,季初羽看到自己胸前横亘的一条修长的手臂,绵延到另一头,和她十指相扣。 转回头,男人正趴在床头,睡颜安静美好的像是沉睡的王子。 季初羽怔了一下,猛地抽回手坐了起来。 顾引川没有防备,本来就长腿就无处安放,坐着小凳子,委屈地缩在一起。睡梦中猛然被推了一把,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跌落在地的瞬间,他只来得及用手拉了一把床旁很高的装饰柜,胸前的浴袍散开来,露出大片苍□□壮的胸膛。 因为被他拉动的惯性,装饰柜最顶上的瓷瓶翻落下来,准确地砸在他的额角,然后落在地上,砰地四散碎开。 季初羽愣神片刻,赶忙掀开被子下了床,然后跪坐在顾引川旁边,掀开他额角的碎发查看他的情况。 瓶口尖锐的雕刻物恰好在男人光洁的额角啄出一个小口,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顾引川也抬手用手心贴上季初羽的额头,另一只抬手探上自己的。 还好,烧已经退了。 他松了一口气,意识回笼,感受到指尖黏腻的湿意。 收回手看了看,又抓起季初羽拔了针贴着止血棉的手背看了看,顾引川抬头,看着季初羽,深邃的眼睛眯起,微哑的声音里带着担忧和疑惑:“你受伤了?” 季初羽怔了一下,视线瞥一眼他头上缓缓流下来的血迹,又落回到他深邃的眼睛里,摇头:“顾先生,是你受伤了。” 徐鹤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看着一地的狼藉,按开灯,一眼就看到顾引川被鲜血洇湿大半的面无表情地俊脸。 低呼一声,徐鹤匆匆走过来,一面要扶起顾引川,一面有些焦急又无措道:“季小姐,你不是答应过,不会再打引川的头了吗……” 季初羽一瞬间百口莫辩:“我……我刚刚醒来的时候,看顾先生抓着我的手,下意识地起身推了他一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去拿药箱。” 季初羽起身,绕过两个人,往客厅小跑着去了。 徐鹤叹了一口气,顾引川已经推开他自己站了起来,被血迹侵染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关她的事。” 大厅里。 正在低头翻找着紧急处理伤口的药箱,季初羽身后忽然传来徐鹤带着叹息的声音。 “季小姐,你误会引川了。是你在昏迷的时候一直死死拉着他的手,一松开就会闹。他怕你输液的针走偏,才把另一只手给你抓的。” 季初羽一怔,有些不敢相信地抬头。 作者有话要说:  川川:我好冤T^T我是被动摸手手的…… 初羽:我也好冤……这次真不是我砸的…… —— 对8起,我昨天忙到好晚又有点卡大纲莫得更新qwq 第20章 徐鹤牵起嘴角, 极浅淡地笑了一下。 “我知道作为引川的助理和好友,说这种话很没有说服力。但是季小姐在这边的时间也不短了, 我想你对引川也有一定了解, 他现在虽然是生病了, 但是他是从来不会做出不尊重女性的事的。” 季初羽面无表情地看着徐鹤, 虽然没提, 徐鹤也瞬间明白了她的所指了。 徐鹤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季小姐不用提醒我停电那天别墅里发生的事。” “我知道引川那天的行为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洗白。但是我想, 以季小姐的了解, 应该也知道,他那天就是很突然地像是第一次发现新大陆的小孩一样,一下子兴奋地失了分寸。您不如就把它当做是那一瞬间动物的本能而已,这样也许会更容易理解一些。” “这听起来很难让人接受。但是,引川他有将近十年的时间,没有办法和女性正常相处了。最严重的时候, 甚至周遭有女性都不行。所以, 那天……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个重大突破。” “在那之前, 他甚至因为以为季小姐看到了他的脸,让我辞退你。” 季初羽低下头, 找到包扎伤口专用的药箱,缓缓回应:“……嗯, 我看得出。” 那大半个月的针锋相对, 就是想要逼走她而已。 分卷阅读56 季初羽也分析过很多次顾引川那样对她的动机,现在听徐鹤这样一说,也就懂了。 虽然懂归懂, 但是作为当事人之一,于情于理都还是很难让人接受。 这很难办。就像她之前在宠物店工作遇到很多次的情况。 一只明明可爱无辜的小泰迪,抱着你的腿猥琐地突突突突的时候,你却不能拿它怎么样。 能怎么样?动物性的本能行为而已,你作为进化过后有高级智慧的灵长类动物,还要去和一个随着自己本能动作的小动物计较什么吗? 可爱是真可爱,落在人类眼里,欠揍也是真欠揍。 ……就是不知道顾引川如果知道自己被这两个人比作泰迪,会不会生气炸毛。 “季小姐,”徐鹤叹了口气,“我离开的时候,清楚看到是你拉着引川的手,还因为发烧在说些什么东西;他几次抽走手,后来实在怕跑针了,才换手给你抓的。从我离开到回来,得有四个小时了。作为朋友,我实在不愿意你连这事都误会他。” 而这四个小时,顾引川的长手长脚就这么窝在狭小的凳子上,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坠入深眠。 季初羽拎着医药箱的手缓缓收紧。 这事实多少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你是不是闲得慌?”身后传来男人清冷带着抱怨的声音,沉声威胁,“需要我找点事给你做?” 徐鹤冲着季初羽无奈的笑了一下,很快回头,回答:“别,我把你要的文件送来了,我先上楼打印。引川,你……伤口记得包扎。” 徐鹤捏着文件上了楼。 两个人之间再无阻隔。 季初羽深吸一口气,拎着药箱起身,转过身,看到男人的俊脸被血迹划出几道沟壑,像是战场负伤的将军一样。 她抬了下药箱,望着他的伤口,开口:“……顾先生,我帮您上药?” 男人深邃的眼睛望着她,里面的光沉了一下,没有动作。 季初羽抿着唇,思忖了下:“您介意的话,我去上楼叫徐先生下来。” “不用。” 男人这次回绝的很快。 说着,他直接在沙发上坐下来,背挺得很直,双手乖顺的放在双膝上。 季初羽犹豫了一下,在隔了几十厘米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把医药箱打开,取出医用棉和双氧水。 消毒的过程,季初羽尽量屏住呼吸,却还是因为男人炽热的目光有些紧张。 没几下,男人稍稍移开了目光,然后缓缓闭上了眼,呼吸变得沉重。 季初羽瞬间停了手,看着他忍耐的表情,以为是自己把他弄疼了,赶忙道歉:“抱歉……我轻一点。” “不是……不痛。”男人否认,声音里也变得低沉隐忍。 季初羽的余光瞥到他骨节分明的手也收紧了。 她手上的动作放得更轻。 而这微弱酥麻的感觉,几乎在顾引川额头上肆意撩拨出无止的汗意来。 伤口不算深,只是额头皮肤薄,乍一下出血不少。 “好了。” 给伤口消过毒,又清理脸上的血迹,季初羽给他额头的伤口贴了个医用绷带,开口。 一直隔得很近的呼吸和体温缓缓撤离。 顾引川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看着季初羽正垂眸把东西收进医药箱里。 “最近伤口不要碰水,洗头和洗澡最好分开;想洗头的话,最好还是躺下让人帮忙洗。”季初羽像是个医生一样逐条交代着。 她整理好医药箱,回头,就看到男人一瞬不瞬盯着她看。 季初羽闭上嘴,很快又开了口。 “您不介意的话,可以由我来做这件事。” 顾引川微微点了下头,难得开口:“……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这也算是我的分内事。” 这倒是实话。 季初羽说完后,起身把药箱放回原来的位置。 顾引川似乎总是会受一些皮外伤,所以别墅里备用的药箱和药品很全很充裕,而且位置都很容易找到。 放好药箱,季初羽抬眼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下午,临近下班的时间。 一整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但是输的液体里似乎有什么营养成分,她竟然不觉得饿。 ……真没想到,她来的路上当老板的面睡着就算了,居然还阴差阳错地在这边睡了一天。 想到这,季初羽看向已经起身的顾引川,很真诚地开口:“顾先生,很抱歉,我今天身体不适,似乎什么都没有做,您让徐先生看着扣我工资吧。对了,您今天有吃饭吗?” “吃过了。”顾引川眉头微微皱了皱,似乎对她话里的某些东西感到不满,但还是隐忍着指了指厨房,“厨房有粥。” 季初羽瞥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就不麻烦了。您和徐先生吃,我先下班了。顾先生……我们明天见。” 分卷阅读57 丢人一整天了,她哪里还好意思再留在这边混饭吃。 顾引川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再说一句话,却仿佛无声的谴责,似乎还隐隐带着愠怒。 季初羽自知理亏地低下头。 刚要往一旁的衣架处走的时候,身后的顾引川忽然再度开了口。 “今晚留下来吧。” 季初羽一怔,有些震惊又难以置信地回了头:“……啊?” 顾引川轻轻咳了咳,深邃的眼底幽深而沉静,看着她:“你的药还没有吃完。还有,明天我们刚好要去谈福利院迁址的问题。” “你可以跟着一起回去。” 事情和理由都来的太过突然,季初羽完全愣住了。 反应了三秒,季初羽还没开口,就看到对面的男人转过身去,走了没两步,有些赌气地沉声道。 “而且,你今天的工作还没有做完。” 季初羽一怔,刚想说她刚刚都承认今天好多工作都没做完,猛然想到早上那一出。 男人背对着她,看不到是什么情绪什么表情。 但是季初羽脑海里忽然想起在车里的时候,他微微皱着的眉头和深邃的瞳孔。 “抱歉。顾先生……我喜欢你。” 这个句式组合很奇怪。但是似乎就是这么回事。 男人背对着季初羽,不满的无声哼哼两下。迈开步子的同时,有些赌气地小声开口:“不用抱歉。” 季初羽:“……” 晚上睡前给田晚打了电话,季初羽说这边要加班,晚上回不去,刚好这边的老板明天要去谈福利院迁址的事情,她可以一起回去。 田晚反复叮嘱她,让她不要担心院里,发烧要多喝水,千万要好好休息。 挂断电话,季初羽看着客房雪白的墙壁和柜子,想了很久,怕自己不适应,会彻夜失眠。 结果,躺下去没多久,许是生病的缘故,她竟然一夜无梦。 一夜好眠。 —— 第二天一早,季初羽起床收拾好,出来大厅的时候,顾引川已经坐在沙发上看报了。 看到季初羽出来,他抬起目光淡淡地看她一眼:“早。” 季初羽摸着后脑勺的手一停,很快乖乖垂下来,有些拘谨地收在身前:“顾先生,早。” 顾引川点了点头,视线落向对面的餐厅里:“餐厅有早餐,吃了再出发。” 季初羽点头,刚要转身,又有些犹豫地转过头来,试探着问:“顾先生,福利院迁址的事,是您负责的吗?” 顾引川抬眸,没有开口,似乎是用眼神在询问她的意图。 “那个,”季初羽低头搓了搓手,又小心翼翼地抬眼望着顾引川,“我就是想知道,有合适的位置给福利院搬了吗?” “嗯。”顾引川没有拖拉,很快回答她。 季初羽松了一口气,没再问下去,反而浅笑了一下:“那我就放心了。谢谢您。” 她没有多说,也没有多问。 顾引川却好像被她这浅浅地笑牵绊住一样,内心的弦被无意的过路人拨响,彻底乱了曲调。 —— 开车前往福利院。 到的时候,季初羽看一眼身侧的顾引川,率先下了车,然后去开福利院的门。 田晚已经有些担忧地走了出来,窗台上趴着眼巴巴望着的几个孩子。 季初羽推开门,率先微笑着向田晚打了招呼。 “田姨,早上好。” “哎,初羽回来了。” 田晚看到她,明显松了一口气。 身后传来车门开合的声音,很快,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季初羽感觉到身后高大的身影投来的阴影。 之后,男人站在了她身侧不远处。 “田院长,幸会。” 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运筹帷幄的底气。 似乎和季初羽认识的顾引川一点也不一样。 她一怔,偏头看去,看得到逆着太阳光,过于耀眼的男人,有片刻愣神。 那边,原本在门里张望的白茵,抬手拨开孩子群,小跑着过来了。 他看着顾引川脸红了红,然后热情地挽上季初羽的手臂:“初羽姐,你可算回来了,我和田姨好担心你的。” 季初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臂:“早。” 那边,白茵放下自己的手,交握在一起,露出几分少女的神色,视线转向一旁不语的顾引川,缓缓开了口。 “顾先生好……我们昨天见过的呀,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顾引川视线落在田晚身上,看都没看她一眼。 白茵似乎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有些娇羞地笑了一下,崇拜地看向顾引川:“真不愧是顾氏未来的接班人,您看起来,比新闻报道里要年轻有为得多呢。” 顾引川的目光一凛,终于有些凉意地看向白茵。 作者 分卷阅读58 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固定每天晚上八点更新嗷qwq(我终于有一丢丢存稿啦QvQ) 每周末会不定时加一更~小仙女们晚安啦! 第21章 终于引起顾引川的注意, 白茵却被里面的寒意陡然震了一下,几乎瞬间想要逃离。 但是被他幽深的目光吸引着, 又无论如何不想逃开。 想到这里, 白茵依旧仰头盯着顾引川, 勾着唇角笑着, 脸上的红意一下子晕到了耳朵根。 她双手娇羞又无措地交握在身前, 对望之间, 脸上颇有几分不卑不亢的少女春意。 顾引川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五秒, 里面的寒意和厌恶陡然加剧。 身后第二辆车的门被拍上,很快,徐鹤和开发组组长向这边大步走来。 他听到了女生刚刚不小的声音说出的那句话,有些焦急地走过来,才站到顾引川身侧,就听到男人低沉冰冷的声音。 “处理一下。” 说完, 没再多停留一秒, 顾引川收回目光, 长腿迈出,往田晚那边走去。 季初羽有些迟疑地站在原地。 白茵脸上即刻显示出错愕和受伤的表情。 她死死捏着自己的手, 咬着下唇,被这突然起来的难堪打击到, 眼眶很快红了。 偏偏徐鹤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看着她,公事公办带着冷意地开口:“白女士,是吧?麻烦和顾先生保持距离, 也不要随意侵犯他的隐私,否则,顾氏有权随时追究你的责任的。” 季初羽没怎么见过徐鹤工作的样子,或者说,徐鹤一直对她保持了一点克制地礼仪。所以乍一见他这个态度和样子,她多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也许白茵只是没有接触过顾引川这样的人,小女生情绪作祟。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才出校园的小女生而已。 小心机归小心机,罪不至此。 前面走出一段距离的男人倏地停下了脚步,然后回头,视线一瞬都没有望向泫然欲泣的白茵,而是落在季初羽脸上。 季初羽几乎是瞬间就读懂了他的意图。 她迅速的回头,安抚的拍了拍白茵的手臂,对着白茵嘱咐:“小白,我和田姨要和他们谈点事情,你先回去带孩子们吧。” “哦……”白茵点了点头,脸上止不住的难堪和难过,隐隐有着不服,没有立即动身。 季初羽没有空再管他,她加快了脚步,走到男人身边,看着他脸上紧绷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田姨,外面冷,我们去会客室谈吧。” —— 福利院那间不大的会客室里坐满了人。 田晚坐在靠门的圆桌这头,望着对面西装革履的一众五六个人,紧张又拘谨,视线都不知道要往哪里落。 季初羽泡了茶,给每个人面前用一次性纸杯倒了一杯热茶。 知道这廉价的茶杯茶叶可能根本入不了对面的眼,但她还是舍不下这份田晚教给她的自尊和礼仪。 做完这些,她扫一圈座位,然后走向徐鹤和田晚之间空着的位置,拉开椅子准备就座。 一直沉默着的顾引川视线没抬,轻声咳了咳。 一旁地徐鹤顷刻站起来,拉开自己的椅子,对季初羽开了口:“季小姐,您坐这边。” 季初羽疑惑了一瞬,徐鹤已经走到了她现在的位置:“方便看方案还有交流。” 没再多言,季初羽点头,和徐鹤互换了位子。 入目是男人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衬衣和西装领口。 季初羽努力把视线集中在面前的方案上,心底却隐隐紧张起来。 “田院长,您好。您面前这份文件,是我们拟定的对于福利院的迁址方案和其他赔偿款项。我边说,您可以边浏览一下,有什么问题或其他要求,我们可以等下慢慢商榷。” 开口的是最里侧和顾引川隔了一个位置的开发组组长方华。 说完,他似乎已经把方案熟记于心,看着田晚努力看着策划的样子,微微放慢速度,开始从拟定的迁址地址讲起。 “您可以看我们第五页放的图。地址位于三环口平安路,毗邻顾氏私立中学,占地面积约一万六千平方米,可容纳的学生人数是六千人。”方华缓缓地开口阐述。 “哎哟,这……这么大啊?”田晚被吓了一大跳,有些错愕又担忧地从文件上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的人,又望向季初羽。 季初羽也有些难以置信,望向顾引川。 男人侧脸被身后窗外的光镀上一层浅淡的金黄色,垂眸看着文件,似乎早知道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反应。 “是。这个地址原本是要作为顾氏私立中学的附属小学的,楼盘都已经建成装修好了。但是我们董事会商讨过后,决定把它用作福利院的迁址。”方华解释完,画风一转,“当然,我们也知道,您拥有的阳光福利院里,一共只有几十个孩子,这地方和用途对 分卷阅读59 贵院来说却是绰绰有余了。所以,我们对于这次迁址是有要求的。” 田晚顿时有些为难又警惕起来。 “不会是要我来补齐建学校的钱吧……先生,我们福利院向来不是为了盈利,孩子们都要花钱,我真的没有什么钱了。” 方华闻言,儒雅地笑了一下:“田女士,您误会了。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这次,是想和您合作,迁址以后,您的阳光福利院就得改一下,变成阳光福利小学了。由您来担任院长,顾氏作为股东。” 季初羽紧蹙的眉间有一瞬间的松怔。 田晚有些惊讶地半张大了嘴:“我、您的意思是……” “对,我们打算趁这次机会建一座福利小学。顾氏这么多年做这么大,也一直不忘回馈社会,”徐鹤接过话茬,更直白地解释,“我们董事会觉得这次是个很好的契机,建一座福利小学,目标人群是无虞市及周边省市的特殊孩童,刚好您有这么多年的经验,所以顾氏会聘用您继续担任院长。” 为打消田晚的疑虑,徐鹤补充:“当然,我们也会聘用更多专业的特殊教育老师,以及照顾孩子们饮食起居的生活老师的。” 天大的馅饼掉下里,一直任劳任怨苦过来的田晚有些不知道要怎么接住。 她的唇瓣翕动了一下,一把年纪了,热泪就这么涌上来了,熨烫着眼眶。 田晚抬手抹了一把眼眶,低头干笑了一下,试图掩饰过自己因为太过惊喜和激动引起的失态:“这、我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顾先生,您不知道,我这么些年,就做了这一件事。一听说这边要开发了,就怕福利院一拆,这些孩子们到头来没个去处。结果你们给我这么大个惊喜……我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田晚看一眼季初羽,又看向顾引川,满是皱纹的眼眶泛红:“顾先生,初羽没有说错,您真是个好人……我先替这些孩子们谢谢您了。就是……那么大个学校,我恐怕没有能力胜任。” “田院长,你有这份心。”顾引川目光深邃,笃定地望着田晚,“放眼整个无虞市,没人比你更合适了。” 一句话,让田晚浅笑着,眼眶里的热泪一下没忍住垂落。 季初羽赶忙抽出两张纸巾递了过去,她侧目看一眼顾引川,心底里忽然像是被浅浅的敲击了一下,激起阵阵震颤。 那边,方华翻了一下方案,继续开了口:“鉴于新的福利小学归顾氏名下,所有盈利和用地都归顾氏,我们会按市价赔付您现在福利院占地的全部损失,大约是五百万。这笔钱,要等专业人士测评过后,再和您就具体细节进行商榷。” 田晚连忙摆手:“你们顾氏已经做了这么大的好事了,我怎么能再收你们的钱呢?这钱我不能要。” 徐鹤笑道:“田女士,福利院这房子是归于您个人名下的,我们理应赔付拆迁款。到时候,福利小学的所有建筑就和您没有关系了,您只能拿到作为院长的固定工资,不是白赔给顾氏一套房子吗?” “可是,我……我做这些也不图啥,就是希望孩子们好而已。”田晚叹了口气,终于对这个事实有些实感,“再说了,我都这年纪了,拿这钱也没别处可花,不如你们都投到学校去,来的有用。” “那也是您应得的。”徐鹤坦言,“就算您想把它用作福利院的继续建设,也是看您的个人选择和权利了。” “哎,哎。”田晚连连点头,再度用纸巾锴一把眼角。 季初羽视线落在面前的文件上,她看着上面光鲜亮丽,沐浴在阳光下的漂亮建筑,再用余光偷偷瞥一眼身侧的男人。 男人修长的手指落在文件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季初羽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想到了她早上随口问的那句话。 她当时只担心福利院无处可去。 可是顾引川只浅淡地回答一句“嗯”,没再多言。 这般静默无言,忽然让她心跳漏跳一拍,不知怎么就想到徐鹤对她说的,顾引川在她发烧的时候,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四个小时的事。 两个小时的洽谈很快结束。 一桌的人先后起身,很专业地在桌上整理好的文件,然后拿了起来,告别欲走。 顾引川留在最后,季初羽和田晚站在门口送别四五个人走出了会客室,外面的孩子们抬起头好奇的看向这边,白茵的视线也望了过来。 季初羽抬眼,看向顾引川没什么表情的清隽脸庞。 他却看着田晚,等了等,沉声开了口:“田院长,我有些事想和您单独谈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 说完,顾引川的视线终于洛到她脸上,暗示的意味很明显。 季初羽一怔,看了看田晚,又看了看站的挺拔的男人。 徐鹤很适时地开了口:“季小姐,我也刚好有点事想和你谈一下,方便吗?” 季初羽望着徐鹤,点了点头,很快从门上收回了手,自觉退出。 “我去外面等你们。” 会客室的门被关上。 分卷阅读60 田晚有些拘谨地站在当下搓着手:“顾先生,您有什么事尽管说。” “昨天早上那几个男人,你认识吗?”顾引川低沉的声音开口。 田晚一愣,摇头:“不认识,但是看样子,初羽应该认识。” 顾引川微凉的视线眯了眯。 “方便给我讲讲季初羽的事吗?” 田晚脸上的笑意一怔。 —— 外面,徐鹤和季初羽站在有些凉意院子里,那个有些破旧的跷跷板旁边。 季初羽看着徐鹤深沉的表情,直接开口问:“徐先生,您有什么事,不如直说吧。” 徐鹤点点头,显然也没有想绕弯子。 “季小姐,你早知道引川的身份了吧。” 季初羽脸上的表情一顿。 徐鹤望着她,眼底是笃定的自信。 “刚刚那位白姑娘点破的时候,你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惊讶或者好奇的表情。” 季初羽吞咽了一下,老实承认:“我朋友无意在热搜上看到过,你应该也知道,乔隐。她给我看了照片,我认出了那是顾先生。” 徐鹤点了点头。 “引川他是顾氏董事长顾玺言的独孙,之前的十年,因为一些原因一直都在国外,最近三个月才回国。” “引川回国的事,顾老和他本人都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所以之前的协议上,才一直让季小姐对此保密。” 季初羽向来好奇心不重,她只静默地点了点,然后视线看着大门外的车子,开始放空。 里面似乎谈得有点久。 季初羽的腿有些站麻了,她刚左右轻轻换着重心动了动,忽然被大厅里传来的声响和女人的惊呼吸引了注意。 认出了那是白茵的声音,季初羽和徐鹤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身往大厅里冲去。 大厅里,孩子们瑟缩在靠近卧室的位置,战战兢兢地望着会客室那边。 大厅里,白茵跌在地上,脸色痛苦地拧在一起,正低声啜泣着。 她身后的课桌有几个因为撞击而歪歪扭扭地散开来,凳子也摔到两个。 靠近会客室这边,顾引川高大地声音死死贴着墙壁侧站着,全身都处于一种避无所避的惊恐回避的姿态。 他棱角分明的脸颊紧绷着,额头冒出大片的汗意,深邃的眼底也失了焦距。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辽qwq晚桑好鸭 莫慌,前方将有一大波高糖嘿嘿嘿 第22章 季初羽看着顾引川恨不能远远逃离这世界的无助姿态, 停在原地,喘息着, 脑海里有些空白。 徐鹤动作和反应都很快。 他跑过来的时候, 已经利落地脱掉了自己的西装外套, 抬手遮在了顾引川的头上, 替他隔绝了视线。 一边伸手扶着顾引川有些虚脱无力的身体往外走, 徐鹤一边单手拨通了楚江的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过程, 他瞥一眼停驻在原地的季初羽:“季小姐, 我先送引川到车里,麻烦你协助王组长先调查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我等下要知道全部,包括细节。” 季初羽猛然回过神来,点点头。 和支撑着顾引川的徐鹤擦肩而过,季初羽视线也冷了下来,她微微弯身, 对着趴在地上啜泣声越来越大的白茵伸出了一只手。 “白茵, 出什么事了?” 白茵伸出手, 借着她的力站起了身,一边抽噎, 一边断断续续地解释:“我、我也不知道……我刚刚、只是、只是想帮着田阿姨送一下客人,然后不小心被凳子绊倒了……我当时怕摔倒, 下意识地拉了一把顾先生……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一下子就把我推开了……” “初羽姐……我是不是哪里惹顾先生生气了……他好像一直都很讨厌我……刚刚用了那么大的力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季初羽视线顺着白茵的手落在她的腰上,看样子,顾引川应该当时反应很剧烈, 白茵的身体撞到身后的课桌,还把并列放在一起的桌子撞散了。 心底的担心隐隐升起,缓缓弥散开来。 无心顾其他,季初羽捡重点的来问:“你当时,身体撞到顾先生了吗?” 白茵的啜泣和脸上的委屈一怔,红着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很快瘪着嘴低下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小白,回答我的问题。”季初羽的眉头皱着,脸上的神情十分严肃冷然。 白茵抽噎了一下,委屈更甚。 她有几分愤怒和不满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带着鼻音开了口:“当时我往前摔倒,应该是不小心撞到顾先生了……但是他并没有扶我的意思,我为了不让自己摔倒,才下意识拽了一下他的手臂……” 那么事情就搞清楚了。 季初羽的眉头皱的更深。 身后传来皮鞋踩在地 分卷阅读61 板上的脆响。 很快,脚步声戛然而止,徐鹤有些冷凝的声音带着些低沉和愤怒传来:“白女士,我想你并没有把我之前的警醒放在心上。这次引川如果有什么问题,后果都是你承担不起的。晚点会有专业人士来调查和评估这次事件,希望白女士配合。” 白茵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妆容也因为泪痕有些斑驳掉了:“你、你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不小心摔倒撞到了他而已……再说了,受伤的明明是我啊……” 徐鹤没有再理会她。他的目光转向田晚,公事公办地问:“田院长,不知道您这边,有没有监控设备。” 田晚愣了一下,有些担忧地左右看了看,很快点头:“有,有。这大厅里有两个摄像头,我带您去看。” 徐鹤点了点头,刚要迈步跟上,又转过头来看向季初羽,叹了口气:“季小姐,引川刚刚问到你了,可以的话,去看看他吧。” 季初羽一怔。 眼看着徐鹤和田晚已经往储物室那边走去。 白茵一脸难以置信和焦急地就要跟上去:“等一下……我不过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你们至于吗?就要把事情搞这么大……” 徐鹤的脚步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白茵急了,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声嘶地低吼:“你们凭什么因为这点事就要不放过我!有钱就可以一手遮天了吗?你们是不是以为十年过去了,顾先生当初做的那些事,就没有人记得了?!” 徐鹤停下脚步,倏地回头。 季初羽清晰地从他眼底看到愤怒和森然恨意。 白茵被徐鹤这一瞪,有些颤意地瑟缩了一下,停住了脚步,但是还是凛着脖子,深吸一口气,仿佛手握王牌似的开了口:“这件事情捅出去,只会让顾先生的名声变得更糟糕吧。” 季初羽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之后的话。 白茵回头,季初羽清晰地捕捉到她眼底的报复的快感和运筹帷幄。 徐鹤没有说话,只是淡然的收回视线,跟着进了储物室,然后合上了门。 “白茵。”季初羽收起了手,“收拾一下,回去吧。这边,你以后不用再来了。” 白茵的眼睛一下子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初羽姐,你、你什么意思?” 季初羽回答得很直接:“你被辞退了。” “凭什么啊?”白茵的声音一下子拉得很高,“就因为我不小心撞到他了?!” “你真的,是不小心吗?”季初羽冷冷的看着她,白茵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像是坠入冰窟一样凝固下来。 季初羽回头,嘱咐对面角落里孩子:“小兵,你先带弟弟妹妹们回卧室去。” 眼看着孩子们都离开。 季初羽转回头来,看着白茵:“小白,我想我一开始应聘你的时候,给的工资是同水平教师里最高的了。但是你本职的工作,并没有做好。” “我每晚回来都会看孩子们的作业,似乎和我接手时比,并没有什么进度。好多分内的事,你懒得做,就都丢给田姨。我本来是想雇个人给田姨减轻负担的,没想到却让她比以前更累了。” “而且,因为顾先生的出现,你的个人失误不止一次两次了。” 白茵脸上明显有一瞬间难堪,哽了一下,狡辩道:“……我有好好教啊!但是我才接手这个工作,一个人带这么多人,哪能一下子适应……” “白茵,成年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似乎并没有什么错。”季初羽眼神很淡然地望着她,“但是你要知道后果自负。” 抬手从包里挑了两千块钱,季初羽递到白茵面前:“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实习证明我没有办法给你开,这些,就当劳务费吧。” 白茵有些错愕,似乎没料到她认识的那个一切都好商量没脾气没个性的季初羽,会这样直接又了当地解决她,堪称无情。她没有抬手接钱。 季初羽没有理会她的情绪。 她抬手抓过白茵的手,把钱塞到她手里,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顾氏的那两辆车还停在福利院大门口。 季初羽走到自己和顾引川来时坐的那辆后车门口,抬手落到门把手上,想了想,松了手,走到前面副驾驶的位置,抬手拉开了车门。 后面的遮光帘已经被拉下来,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后面的情况。 季初羽俯身坐了进去。 司机似乎就在等她,看她坐好,稳当的开了车,往别墅的位置去。 后面一片寂静。 季初羽回头看着,仿佛想要透过漆黑不透光的幕帘看到后面的人。 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为什么,季初羽忽然就想到了她第一次和顾引川打照面的时候。 那晚别墅停电,她于闪电下看到男人举着碎瓷片对着自己。 之后,她为了救他,和男人双双扑倒在地。顾引川在最后一刻替她挡住了身下的瓷器碎片。 一 分卷阅读62 室透亮中,她看到了身下的男人。 那么精致的脸,那么好看而深邃的目光,里面却像是死了千年、再不会燃烧喷薄的死火山,一片孤寂的死寂。 那个时候,季初羽是真的以为他要自杀。 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更加糟糕和严重。 在之后,季初羽忽然想到,他看着自己,眼神里的寒冰似乎有被暖阳照过的痕迹,浅浅融化,他那是带着好奇和迷茫抬手摸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半转着身,从座位之间的缝隙里,向后伸了手出去。 手没有了眼睛的配合,在未知里前行了一下,就犹豫着停下了。 季初羽叹了口气,垂下目光,指尖也有些无力地曲起,想不到能开口的话。 顾引川有程度不轻的恐女症。 此刻,他应该对女人和人群的恐惧达到顶峰了吧。而她不过是在加重他的病情而已。 想到这,她刚要把手抽回,却从黑暗中感觉到,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凉意的指尖犹豫着,轻轻握住了她微曲的指尖。 很快,那只手似乎由此获得了勇气和力量,缓缓攀爬着,直到把她整个手掌都握在了手里。 季初羽即刻感觉到他手心满满的汗意。 顾引川抓得很紧,像是溺水的人在大海上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很快,他的另一只手也攀爬上来,有些虔诚地把她的手掌合在自己的两只掌心之间。 季初羽有些痛意,但是只是把自己的手指放松的更加柔软,任由他抓握着。 安全带绑着,她的手能伸的长度有限,而且这个位置实在别捏。但是季初羽静静坐着,尽量保持着动作,没有抽离。 片刻后,季初羽感到自己指尖抵到一块带着汗意的坚硬皮肤,应该是顾引川高挺的鼻尖,因为她即刻感到了喷洒在指尖的温热气息。 像是被蒸汽熨烫了一下,季初羽指尖轻轻颤了颤,很快被他怜惜地拉着网上,落在他额头的位置。 顾引川自己的手也抵在了额头上。 季初羽几乎可以想象他这副埋首沉默保护自己的姿态。 一路无言。 车子停在了别墅大门口,季初羽往外看一眼,楚江和王医生已经等在那里了。 手臂已经酸胀得麻木了。 她木然地抽了一下,居然没有抽回来。 季初羽弯了弯指尖,做了一个回握他的动作,后面的人终于缓慢的动了一下。 “顾先生,到家了。” 楚江自后拉开了车门,季初羽感觉握着自己的手缓缓地松了力道,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一边用另一只手揉捏着,一边也推开了车门。 楚江做了一个扶顾引川的动作,被他抬手推开,拒绝了。 那边,王医生走过来,语气很温和地问:“引川,感觉怎么样?” 隔着车子,季初羽看到顾引川高大的身体缓缓站起来,视线盯着垂坠着,摇了摇头。 只一眼,她就瞥到顾引川苍白的侧脸,还有大冷天里几乎汗湿的乌发。 “先回屋吧。别着凉了。”王医生嘱咐一句。 顾引川迈开长腿,身形却晃了晃,脚步有些踉跄。 楚江赶忙扶住他,叹了口气:“引川,这种时候,就不要倔强了。好吗?” 顾引川薄唇紧抿着,侧脸绷得很紧,却没再拒绝楚江的扶持。 顾引川被安置在了一楼客房旁边的病房里。 病房,是季初羽打扫这么久给它的定义。 因为里面实在太像一间病房了,过于齐全的医疗设备,冷冰冰鲜少装饰的风格,季初羽毫不怀疑里面有临时抢救甚至做外科手术的配置。 楚江先退了出来。 “季小姐,您能把情况稍微具体点给我说下吗?” 季初羽点头,稍微组织了下语言:“我雇的那个小姑娘,她摔倒时撞到了顾先生身上,还下意识地抓了他的手臂。” 楚江的眉头皱的很紧,脸上的表情也格外严肃。 “徐鹤呢?” “在福利院调监控,应该快过来了。” “监控?”楚江挑了挑眉,“撞他的女人,有可能是故意的?” 季初羽沉默了一瞬。 “有可能,她似乎知道一些顾先生的事,对他的身份也了如指掌。明明只见过一面,但是却对顾先生有很浓厚的兴趣。” “一连触犯两个他最讨厌的点,这可难办了。”楚江有些头疼,环顾了一下整洁的别墅大厅,又问:“引川他有多久没有躁狂症的倾向了?” 这个问题措辞专业得几乎让季初羽有片刻晃神,仿佛回到她大三在蒋教授的心理咨询室实习时的样子。 想了下,她回答:“自从别墅停电那次以后,就没有过了。算起来,应该有一周多了吧。” “这么久了?”楚江有些诧异,很快叹了口气,“他的病情交替还从来没隔过这么久。看来,这次情况真的 分卷阅读63 有点棘手。” 病房这边,门很快又被推开来了。 进去没多久的王医生摇头叹气地出来。 “楚医生,引川他不肯配合检查,情绪失控开始发作了,刚刚又闹着说要洗澡,你看这事怎么办?” 楚江摩挲着下巴,还没回答,里面忽然有什么东西被砸到了门上,传来巨大的声音。 王医生和楚江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为难和担忧。 一直沉默的季初羽望着门口,忽然出了声:“可以让我进去看看顾先生吗?” 王医生登时有些紧张,连连摆手:“不行,这可不行,引川他现在对我们都抵触,更何况季小姐还是个女人——” 楚江却忽然抬手阻止了王医生的话。 他看着季初羽的眼睛,沉声开了口:“好。” 王医生还要说些什么,楚江看向他,眼神很笃定:“让季小姐进去试试。” 季初羽在两个人的注目下推开了门,一个巨大的白色枕头几乎是瞬间向她袭来。 季初羽歪头躲开,看到地上是刚刚被砸到门上有些变形了的台灯。 “顾先生,是我。” 季初羽的手自身后合上门:“我来帮您。” 顾引川坐在病床边沿,西装外套已经脱掉了,衬衫的纽扣全都解开来,露出大片苍白.精壮的胸膛,一直绵延到精瘦的腰间。 听到是季初羽的声音,顾引川倏地抬头,和她对视的片刻,眼底寂寂燃烧的光像是被春雨淋过,抖动了一下。 很快,顾引川的耳根有些微泛红。 他紧抿的薄唇有些委屈,终于缓缓张开来,清冷的声音有些微哑:“我要洗澡。” 言下之意很明显。 他是要洗澡,她确定要帮忙给他洗澡吗? 季初羽却似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表示了解地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的视线往上,落在顾引川的额头:“我知道。您的头上有伤,不能沾水的。” 这次,顾引川很快再度陷入了沉默。 没等他再有言语动作,季初羽一面向着房间里面的浴室走去,一面开了口。 “您等一下,我先去给浴缸里放水。” 作者有话要说:  引川:……她到底有没有懂我的意思? 第23章 季初羽动作很快。她把水调在一个舒适偏高的温度, 用手试了试,才折身出去了。 顾引川依旧坐在床上, 大概是房间里的热度有点高, 额头和胸膛腹肌上都出了一层莹亮的薄汗。 “顾先生, 水放好了。” 季初羽抱着浴巾站在浴室门口, 很温婉地看着他, 像是古代等待着给少爷沐浴更衣的贴身丫鬟。 ——而她自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顾引川俊脸绷着, 耳根发烫, 坐在床边,陷入了沉默。 隔了会儿,他拳头撑了一下床,站了起来。 季初羽看着他走过来,很自然地让了一下,颇有几分要服务得无微不至的味道。 顾引川默默地咬紧牙关, 棱角分明的脸颊处的肌肉微微动了一下。 深吸一口气,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下脚步, 从季初羽手中接过浴巾,清冷的声音带了点暗哑:“我自己来。” 季初羽看一眼自己空了的手, 有些担心地望着顾引川的背影:“顾先生……可是,你头上还有伤。” 男人因为她的声音停下脚步。 季初羽赶忙保证:“您放心, 我之前在宠物店工作了很久, 为很多猫咪还有狗狗洗过澡,我很有经验的。” ……猫猫狗狗? 所以在她眼里,洗他和洗那些猫猫狗狗没有什么分别? 顾引川一张俊脸沉得很黑, 额角抽了抽。这次拒绝的很快:“不用,我自己可以。” 季初羽当即抿着唇,有些无措地点点头,垂下了目光。 不知道哪里冒犯了顾引川,但是顾及他的情绪,她也不敢再多言。 顾引川看着她这副瞬间警惕和小心翼翼的样子,心底里叹息一下,补充。 “会很快。要洗头的时候,我叫你。” 季初羽瞬间有些讶异地抬头,只捕捉到浴室微微合上的门隔绝了男人挺拔的身影。 —— 洗头的时候,顾引川还真的出来喊季初羽了。 他裹着浴巾,遮了半身,开门的瞬间,房间里和身上还蒸腾着白色的水汽。 季初羽正百无聊赖地靠着墙站着玩自己的手指,以防里面突然传来雇主的惨叫声,而她却没有再旁边。 听到声音,她倏地站直了。 “顾先生……” 季初羽的视线划过了他紧实的腹肌,落在男人终于有了丝血色的脸上。 他的睫毛很长,瞳孔的黑显得更加净澈清晰。 男人的头发还是 分卷阅读64 被水汽沾湿了,原本略微垂坠的额前碎发,全部被他用手揽向脑后,凭空多出几分霸道感来。 怕他紧张,季初羽只温和地和他对视两秒,然后缓缓地垂下了目光。 但是垂下也不对…… 季初羽在感情上向来木讷,大学有个男生追她四年,直到散伙饭上,人家把“喜欢了你整整四年”这几个字戳她脸上,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这个人是喜欢她。 喜欢不过是大脑分泌的多巴胺在作祟,而季初羽觉得自己脑内分泌的多巴胺少得可怜。 可是此刻……当她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男人的腹肌,清晰地看到上面的水雾凝成水珠,从白皙紧实的肌肉上滑落的时候,再到对上他幽深的目光,忽然让她有了一种想逃的冲动。 顾引川很乖顺地让开门口,放季初羽进去。 没空再多想,季初羽颔首道谢,然后走了进去。 病房附带的这间浴室很大,配备了专业的洗头设备——想来在装修之初就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季初羽走到躺椅顶端衔接的水池处开了水,在手心试着水温。 顾引川关好了浴室的门,高大的身形已经走了过来,乖顺地躺好了。 他的视线平行往前就能看到季初羽微微垂着眉眼,额角的碎发从耳后跑出来,她随手往后别了一下。 抬眼的瞬间,顾引川已经合上了双目。 不得不说,季初羽的手法很好,极尽可能的温柔却不失力道,顾引川原本头痛欲裂,却好像渐渐在水温和她的指尖被安抚下来。 结束的时候,顾引川已经几近要安静睡着了。 但是她的手离开了。 顾引川的头上骤然失去了安抚,他有些失落地缓缓睁开双目。 下一秒,柔软的毛巾从头顶裹覆下来,季初羽的唇角带着浅笑出现:“顾先生,我帮你把头发吹干吧。然后你再休息。” 她甚至看出了他的放松和困倦。 顾引川点头,起身,跟着季初羽去。 —— 楚江和王医生在大厅忐忑的等了很久。 徐鹤回来,看到外面站着的两个人,片刻震惊过后,很快大步走近了:“你们怎么都在外面啊?引川今天状态很不好,得有个人在盯着他,你们两个医生以前比谁都紧张,今天这是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王医生已经颇为无奈地打断了他。 王医生指了指门口:“我们哪能不紧张啊,可是引川他此刻情绪正在不稳定的巅峰上,他不肯让我检查,还说要洗澡,这——” 楚江眉头也蹙着,但是相比之下冷静很多,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板,出声:“季小姐在里面,有什么事她应该会喊我们。” 徐鹤一愣:“……你说季小姐在里面?” “啊对,”王医生疑惑又兴奋地点头,“有半个多小时了,引川也没反对。” 徐鹤皱了眉,犹豫了一瞬,上前两步,敲响了门。 门很快自里面被打开了。 季初羽扶着门把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回过头时,病床上的顾引川已经睁开了眼睛。 门外的三个男人惊讶地瞪直了眼睛。 季初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还是放得很轻,交代:“顾先生刚刚吃过药,他说困了,才躺下来不久。” 王医生有一瞬间的紧张:“吃药?他吃的什么药?” 季初羽也是认得那几种药的:“是降低精神兴奋度,缓解躁狂的药。顾先生说是王医生之前开的。还有安眠药。” 王医生有些放松了呼了一口气,有些难以置信顾引川居然主动乖乖吃药了。 他不由得用有些探寻和讶异的眼光看向面前的女人。 楚江反应比王医生快很多,看着季初羽客气道:“辛苦季小姐了。” 季初羽摇头,看向面前的三个男人:“还是麻烦你们给顾先生再检查一下吧。我不打扰了。” 才往门外迈了半步,男人的手抓紧被单,幽深的视线已经紧紧地追随上来。 季初羽很快停住,然后回过头来:“对了。” 她望着顾引川,唇角温柔地弯了弯:“顾先生,我喜欢你。” 徐鹤:“……” 楚江:“……” 王医生:“……” 顾引川的薄唇紧抿着,闷闷的“嗯”了一声。 无视面前三个男人错愕的目光,季初羽点头告别,缓缓地走了出去。 屋内四个男人互相对视一下。 很快,顾引川清醒过来的眉眼间积聚起来不悦和低沉。他移开目光,望向了窗户那边。 视线所及只能看到灰色的窗帘和它涟漪般的褶皱。 楚江第一个迈步走了过来。 “引川,你也知道,你这样刻意压抑自己的情绪,是会引起更大的反弹的吧?” 顾引川没有说话,抓紧被单的手用力,深邃的 分卷阅读65 眉眼更深的蹙起。 —— 安眠药的药效不知道究竟起作用没有。 顾引川只觉得自己半梦半醒间,身体和意识都昏昏沉沉被拉扯着。 身体里积聚着狂暴和燥热在压抑不住的苏醒。 他只想找个地方,肆意的发泄。 赶出去。 把那些搅动翻涌着快要把他撕裂的情绪赶出去。 把那些在他耳边犹如山火穿林一般作响的噪音赶出去。 都赶出去。 漆黑的大厅里,瓷器摔在地上巨大而清脆的声音此起彼伏。 伴随着迸裂开时仿佛能够溅起火花的热度。 那些瓷器,本来就是买来给顾引川躁狂症发作时发泄和解压用的。 相比其它躁狂症病人,这是让他暂时得以抒解的安慰剂,也是把他囚禁在这里的牢笼。 楼梯处有脚步声传来。 不远处的门开合了一下,踏着拖鞋的脚步声听得不是很清晰。 很快,随着清浅地被掩盖的“噔”的一声,别墅一楼大厅的灯被打开来。 一瞬间,一室透亮。 顾引川半倚着沙发背后,修长的指尖很随意地拎了一个敞口的青花瓷瓶。 从黑暗到强光的落差过大,他眯了眯眼适应光线。 因为兴奋和躁动,以及发泄时的剧烈运动,男人额头出来薄薄的一层汗,沾湿了发根还有睫毛根部,原本就深邃的眼睛仿佛更加漆黑得不见底了。 季初羽从浅眠到被惊醒,再到赶出来,用了两分钟。 她胸口因为骤然惊吓而起伏着,停着开关上的指尖有些苍白,伴随着剧烈呼吸,缓缓垂了下来。 季初羽的视线在顾引川身上逡巡着,浏览了一下,很快迈步脚步,试探着走了过来。 她穿了很简单素净的米色睡衣,平日里都扎马尾的乌发此刻披下来,顺垂在她的身后。因为,刚刚睡醒又受了惊吓,眼底多了一丝无辜和茫然来,纤尘不染的模样,像极了校园时期同班的无害单纯的女同学。 呵,无害单纯的女同学。 顾引川的视线一直追着季初羽走到很近的位置。他垂着视线望着她,蓦地,像是被某些念头或者说画面冲击了,眸底陡然深沉起来。 “顾先生……” 停在距离男人一臂多远的距离处,看他只是静默回看着没有别的抵触反应,季初羽才开口喊了他一下。 顾引川却像是被她这一声牵引出了下一步的动作。 毫无征兆地,他突然扑过来,抬手死死地抓住了季初羽的手臂,一只手中紧握的瓷器猛地嗑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埋首在她脖颈间,忽然毫不留情地张开薄唇咬了下去。 炽热的,滚烫的温度,带着几乎想把她拆碎吞下的力道。 季初羽才忍住被瓶子磕到的痛意,这一口毫无防范的痛来的太过凛冽,她低呼一声,很快死死咬唇忍住。 “季小姐——引川!”楼梯口处,才借着光跑下来的徐鹤望着这边,紧张又急切地喊。 顾引川似乎是听到某个字眼,牙齿的力道陡然松了,就像是拔针时比注射全程都要痛,季初羽倒吸一口气,感觉到男人并没有远离,唇舌间呼出的热气炙烤着那块纤薄的皮肤。 她同楼梯口的徐鹤对视了一眼,抬手从肩头男人手中夺走了青花瓷瓶,举过男人脑袋附近的时候,徐鹤又很紧张地喊她:“季小姐——” 仿佛怕她这一下再结结实实砸在顾引川脑袋上。 季初羽这次看都没看他。 她伸长手臂,把手中的瓷瓶丢到沙发里,然后收回来,落在男人背上,轻轻拍了拍。 感受到男人的手臂伸向她背后,用一种几近使她窒息的力道抱紧了她。 季初羽呼吸有些困难,另一只空着的手摸到自己肩头,落在男人的额头上。 这次,她才缓缓地看向楼上下来的三个男人。 “顾先生发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8起小仙女们QAQ我上周末重感冒发烧辽,然后昏昏沉沉躺了两天,这两天又有点忙,没顾上这边 这周每天双更拯救川川和初羽,还有补偿大家呀~ 谢谢还在等的小可爱,qwq真的辛苦你们了 第24章 “引川, 这边!” 顾引川停了手下的水彩笔,从画板后抬起头, 就看到前面的树林里, 穿着英式格子灰西装的男孩。 学校树林里的阳光很强, 浓郁的金黄笼罩下来, 甚至看不分明前面男孩的脸, 顾引川只看到他唇角的笑格外张扬。 和他本身一样。 “我在这边发现了一只长得特别奇怪的毛毛虫, 你不是想克服一下, 单独画幅特写吗?来。” 顾引川想到毛毛虫,皮肤上细微的绒毛顷刻防备地竖了起来。 他蹙着头 分卷阅读66 ,看一眼画板上画到一半的小木屋,摇了摇头。 “我这张还没画完。” “快来,”男孩用皮鞋的前端点了点树根处,笑得更加狡黠, “要不, 我给你抓过去?” 说这话的时候, 男孩已经有了弯身的倾向。 顾引川几乎是瞬间就把笔扔到托盘上,然后站起了身。 对面的男孩一脸得逞地笑着, 手插回口袋里,一直望着他走过来。 顾引川一脸防备地盯着他脚下, 隔了段距离, 他看不清落叶下的情景。 距离男孩的脸只有几步远。 周围忽然安静地吓人。 顾引川抬头,猛然发现男孩脸上的笑突然变得诡异,又在下一秒倏地收住。 “辛铭?” 顾引川有些疑惑的蹙眉, 喊了一下男孩的名字。 下一秒,没有任何防备,他迈出的脚一脚踩空,然后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地失重,向下坠去。 顾引川惊呼一声,手四处乱抓着,却什么也抓不住。 下坠地速度越来越快,入目是无边的黑暗,深不见底。 他转过身来,感受到凛冽的风从耳边擦过,入目看到的,是洞口外的男生正插着兜,事不关己地看着他,眼底的寒意几乎凝结成寒冰。 辛铭…… 顾引川虚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身体在急急地下坠着。 离洞口越来越远。 直到最后一丝光也被湮灭。 他眨了眨眼,跌入了无边深渊。 “去死吧。” 黑暗中,有个恶魔般的声音对着他低语。 顾引川愣怔片刻,为这声音的熟悉度。 不,不。 下一秒,他陡然回过神来,挣扎着,抬手于黑暗中拼了命的抓取。 周身的温度阴寒湿冷,他仿佛瞬间置身冬日里的寒潭。 顾引川觉得自己的呼吸一下子被水覆过,盖过了他的脑袋,隔绝了一切的声音。 黑暗。 无边的黑暗。 他拼命向上游,可仿佛这水没有尽头。 胸腔里的空气也即将被压榨干净。 顾引川眼底闪现出绝望的光。 身体还在本能地游着。 救救我。 顾引川自心底里祈祷。 谁来救救我。 心中的祈祷才落下。 他的指尖触到一丝温柔的暖意,顾引川最后一丝意识几乎是陡然清明,他向上,循着那份温暖攀爬,终于,将它握入掌心。 是一只温柔得像是没有骨头的手。 但是却很有力量,牵引着他一直向上。 终于,顾引川感觉自己的手被拉出了水中,然后他的头也猛地探了出去,大口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顾先生……” 所有的声音回拢的瞬间,他听到了最温柔的呢喃。 顾引川睁开了眼。 视线由模糊转为清明。 他皱着眉,有些迷茫地环视一圈,入目是别墅病房里一片洁白的屋顶,还有浅灰色的窗帘。 窗帘只拉了一半,房间里是恰到好处的暖意和光感。 脑海里最后闪现了一个名字。 辛铭。 视线下意识向下,他安然躺在病床上,没有任何的水。 手中,是一只手指很纤细的手,温柔馨软地任他握着。 顾引川吞咽了下,喉咙有些干涸,像大火中逃生后被烟熏过一样。 意识逐渐回拢。 他脑海里闪现过昏睡前的全部画面。 他好像躁狂症发作了,来的很强烈。 一个人于黑暗中肆意破坏着一切东西的时候,季初羽出现了。 她把他的黑暗抽离,阻止了他。 然后,他魔怔了一般,扑向她,张口咬了她。 顾引川抿着唇,几乎是瞬间心有余悸地收回了手,抓紧被单,视线不无担忧地得飘向她肩头。 心里没由来的紧张。 季初羽穿了白色的圆领毛衣,只露出白皙纤长的脖颈,看不到肩头的状况。 季初羽的脸上的表情很淡然,光线晕得她整个人都格外温柔。 她收回手,声音放得很轻:“顾先生,起来喝点水吧。” 顾引川的视线死死地盯着她的肩头,仿佛要隔着毛衣把她看穿一样。 听到这一句,他的眸底的光颤了颤。 下一秒,男人猛地抬手拉起被角,盖过自己的头顶,把自己严严实实鸵鸟状地遮掩在被子里。 季初羽才端着水杯转过来的手一顿,看着被单下的隆起还有裸露在外的修长手指,愣住了。 门口,徐鹤正好进来。 目睹这一切,他看着季初羽投过来询问的目光,摆摆手示意她出去,这边交给他。 分卷阅读67 季初羽点头,把水杯放回床头柜上,然后起身出了房间。 顾引川闷在被子里,指尖因为用力捏着被角开始泛白。 外面的声音听不真切。 他仔细的听着,却几乎被自己的心跳声盖过去。 直到被单被轻轻敲了敲,提醒他:“季小姐走了。” 是徐鹤的声音。 顾引川犹豫了片刻,猛地掀开被子,露出一张沉得很黑的俊脸。 他的视线有些不满地瞄向徐鹤。 徐鹤抬手按着升降床,把他的上半身撑起来,递过去刚刚季初羽晾好的水,唇角的笑意压不下去:“怎么,想起来自己昨天咬了人家,不好意思面对了?” 顾引川斜睨他一眼,还是接过水来,抿了几口。 额头和后背的汗逐渐回落。 喉咙终于得到滋润,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昨晚她怎么会在这里?” “你昨天状况实在不对,是我拜托季小姐留下来的。” 看着男人冷冷瞥过来的目光,徐鹤举双手作无辜状,“季小姐自己是同意了的。” 看男人明显不信的神情,徐鹤无奈地牵了牵唇角。 “季小姐觉得你这次犯病,她也有一定的责任。是她识人不清,早在察觉苗头的时候没有辞退白茵杜绝隐患,才让你受到伤害。” “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顾引川小声说道。 徐鹤闭了嘴,闻言笑了。 隔了会儿,他开口问:“不过引川,你昨晚……为什么要突然对季小姐下那个死口?” 顾引川死死捏着手中的水杯,幽深的视线眯了眯,毫不聚焦地落在床尾:“她……让我想起了颜右。” 听到这个名字,徐鹤原本轻松带着笑意的神情顷刻荡然无存。 他蹙着眉,眼底有着凝重。 “你昨晚发烧了。所以……你是把季小姐当成颜右了?” “不是。”顾引川摇头,很笃定道,“只是一种感觉。我很清楚不是她。” 徐鹤半张嘴愣怔片刻,和门外若有所思地楚江对望一眼,很快点头。 “我明白了。” 如果是颜右的话,他不会那么亲近她,但如果是季初羽的话,就如此刻,顾引川又绝不会下得去那个狠口。 只能说,那更像是在他意识模糊时,发觉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上沾染了自己最讨厌的点。 而那一口,不过是小朋友般带着痛恨和不舍的占有欲的发泄而已。 顾引川抬手捏了一把眉心,双目微合,很平静地陈述:“我梦到辛铭了。” 徐鹤有些诧异地瞳孔放大了一下。 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是抛下怎样一颗重磅炸.弹。 顾引川收回手,睁开眼,问道:“她……怎么样?” 徐鹤很快反应过来:“你咬的那口很重,都破皮见血了。王医生按压着半天才止了血。不过,季小姐忍耐力很好,全程都没吭一声。” “最近……就别让她干活了。”顾引川喉结滚动了一下,说这话的时候,耳根有些泛红。 徐鹤点头:“我已经叮嘱过季小姐了。但……季小姐几乎是彻夜照顾发烧的你,早上还特意煮了粥的。” ……主要是他抓着不放人走。 这话徐鹤没好意思讲。 他看一眼男人的脸色,接过水杯放回床头。 那边,楚江看男人的视线望过来,从西裤口袋中抽出手,迈步走过来。 “好点了。” 他看着顾引川的脸色,肯定道。 见顾引川没有什么反应,他从一旁拖过陪护的椅子坐下,望向徐鹤。 徐鹤即刻接收到,站了起来。 “我去看看季小姐那边有什么要帮忙的没有。” 目送着徐鹤出去带好门。 房间里只剩两个人。 楚江收起脸上的笑意,平和得像上帝派来的无善无恶无悲无喜的聆听者,望向顾引川,视线仿佛能看到人的心底。 “来聊聊昨晚的梦境?” —— 季初羽在厨房里看着熬得粥有没有炖好。 她特意用紫砂锅慢火炖了好久,直到每一粒米都变得软糯粘稠,香菇和鸡肉的浓香也浸到粥里。 徐鹤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季初羽在认真的用小碗小勺品尝粥的味道的模样。 别墅的厨房很大,但是一直没人用过,也是此刻,他闻着食物的香气,才察觉出,原来顾引川一直所处的冰川极地,也许也可以因为日光消融,然后充满人间烟火气。 似乎是肩头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季初羽才用左手拿起盖子,很快吸一口凉气放下了,用右手拿起,盖到了砂锅上,然后关了火。 她抬手拿了两片隔热垫,才要把锅端下来,徐鹤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徐先生。” 徐鹤点点头,径直 分卷阅读68 从她手里拿过隔热垫:“季小姐肩上还有伤,我来吧。” 季初羽看着他很轻松地从火上端下锅放到隔热架上,双手有些无所适从地交握在一起,抿了抿唇:“……谢谢。” “季小姐客气了。”徐鹤回头笑了一下,然后很自然地拿出碗来,盛了满满一碗粥。 一旁的托盘上,摆了一盘颜色很好看的开胃小菜,还有一屉很精巧的小笼包。 早上起来的时候,徐鹤有看到季初羽在厨房很认真地做了鸡蛋馅,又一个一个包好。 他抬手把粥也放到托盘上,视线望向季初羽。 停了一下,很没由来的开了口。 “季小姐,有考虑过离开搬家吗?” 季初羽一愣,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像是没懂他的意思。 徐鹤的衬衣袖口微微挽起,他随手撑在流理台上,笑了一下:“我的意思是,离开你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福利院,独自一个人出去生活。” 像是听到一个足够让她意想不到的消息,季初羽的眼睛倏地睁大,很快又平复下来。 她点点头,很是平静地回答:“福利院早晚要拆迁,我到时候会跟着搬走。” “我指的不是这个。”徐鹤轻笑了一下,一向精明的脸上颇为真诚,“我知道我之前对于季小姐过于算计了。但是您这段时间的表现,尤其是对引川的帮助,让我很是感激和愧疚。” “就当是补偿吧。我可以向您透露一下,福利院下个月就会开始搬迁。到时候,就是顾氏名下的福利小学了,里面会有顾氏配备的宿舍,还有专业的特教老师,季小姐打算以什么身份留在下来?徐某不才,觉得季小姐再留下去,有点屈才了。” “而且,术业有专攻,您也未必有特教老师做得好。不如趁这个机会考虑下自己的人生。必要的时候,我和引川都可以帮你。” 似乎没想到徐鹤会在厨房里短暂地同她说这么多。 季初羽有些停滞住了。 她看着徐鹤,张了张嘴,很快又噤声,垂下头来。 隔了会儿,季初羽终于点了点头:“我会考虑。谢谢徐先生了。” 徐鹤摇头,端起那个托盘:“这饭我帮您端到门口,等下由季小姐自己送进去。” 季初羽赶忙摇头:“徐先生直接端上去就好了,我去打扫——” “这可不行,”徐鹤回过头来苦笑,“我端上去引川未必肯吃,别浪费顾小姐一番心意了。” —— 季初羽敲门进去的时候,楚江已经走了。 顾引川精神好了许多,已经洗漱过,穿戴整齐,坐在病房窗前那张圆桌旁了。 看着季初羽端着托盘进来,他的眉头深深蹙起,很快把手中的平板往桌上一抛,大步流星的走过来。 从季初羽手中接过托盘放在桌上,顾引川回过神来,垂眸看着季初羽肩头毛衣下微微鼓起的包。 应该是包扎的纱布团。 他的视线陡然变得幽深,声音低沉暗哑:“最近这些事情让别人来做就好,你休息。” 季初羽握了握空了的手,有些尴尬地提醒他:“不要紧的,顾先生,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顾引川望着她一张一合的嘴,有片刻失神。 很快回过神来。 他望着季初羽的肩头,轻咳了一下,闷闷地问:“还疼吗?” 季初羽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忽然加速了一拍。 她脸颊有莫名的灼热感,摇了摇头,避开顾引川胶着过来的视线:“不疼。”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了一样,闷着燥热感在两人周身裹覆攀爬。 季初羽的手心微微有了汗意。 她深吸一口气,有些受不了地打破这份沉默。 ——“吃饭吧。” ——“对不起。” 男人低沉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季初羽的视线下意识被吸引过去。 她望着男人眼底的内疚和不忍,以及一丝遮掩不及的懊丧,隔了隔,弯唇。 季初羽摇了摇头,视线落在他额头的伤口贴上,很快,笑意又落回到他眼里。 “我们,算是扯平了吧?” 顾引川紧绷的俊脸上的神情一怔。 很快,他严肃地摇了摇头,执拗道:“不,是我欠你。” 他抬手,衬衣的袖口已经被挽起,露出半截紧实修长的手臂,皮肤比一般的男生要白很多,只是上面纵横交错着不少陈年的伤疤。 季初羽不解地抬头,看他脸上是视死如归的大义凛然和感天动地的真诚。 “你要不要咬回来。” 季初羽:“……” 季初羽一怔,歪了歪头,终于消化了顾引川的意思,赶忙摆手:“不用。我没有这个爱好。” 伸在她面前的手臂一顿,很快有些恹恹地收了回去,像是讨摸失败的大 分卷阅读69 狗狗失落地大尾巴一样。 季初羽的视线无处安放,偏在一侧,望着床头的冰袋上。 里面的冰块已经融化了,冰袋软软的贴着桌面。 隔了会儿,男人的声音带着丝沉闷,缓缓解释。 “我也是……第一次这样。” 季初羽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男人有些不自在地抬手触了触高挺的鼻尖,不敢看她,折身到桌旁乖乖坐好。 “抱歉。以后不会了。” 季初羽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执起筷子,半天没有下一步动作。 顾引川的另一只手停在膝盖上,缓缓握成拳。 清冷的声音缓缓敲打在她耳里。 “这一口先欠着。” “以后,你不开心的时候,都可以讨回来。” 顾引川抬眸,望着季初羽清冷的面庞,幽深的眼底满是执着和认真。 “任何时候都可以。” “我不怕痛。”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更嗷qwq 我榜单还差好多字数噫呜呜噫 谢谢小仙女们的关心,我已经没事啦qwq抱歉我以后有事一定请假!让大家但心了~! 第25章 顾引川这次恢复得很快。 不过一周, 他已经恢复到从前的模样,每天慵懒随性地在别墅里晃荡着。 这一周里, 季初羽也留宿在别墅里照顾顾引川。 王医生和楚江双双盯着他几天, 各项检查都做过了, 这才算放了心。 不同于之前的, 他像是从地下工作者转为地上了。 ——没有错, 就是光明正大在别墅里闲晃。 从一楼晃到三楼, 再从三楼晃到一楼。 ——这主要取决于季初羽在哪里忙事情。 有时候是她弯腰从冰箱里挑选完需要的食材, 一合上冰箱门,就看到门口挺拔高大的男人端着水杯,殷切地等在那里。 “要不要喝点水?” 季初羽摇摇头,抱着菜篮转身折回厨房。 又或者。 季初羽才从二楼客房出来,差点迎面撞上拎着药箱的男人。 他的薄唇轻抿了一下,视线落在季初羽衬衣下的肩头。 吞咽了一下, 低沉的声音开口:“季小姐, 我帮你上药。” 季初羽面无表情, 顷刻谢绝:“……不了,谢谢顾先生。” “……哦。”男人缓缓应了一声, 很快把药箱塞到她手里,清冷的声音里隐隐压抑着一丝欢愉, “那, 季小姐帮我上药吧。有劳。” 季初羽:“……” 当然,也有季初羽处处被人盯着烦了的时候。 这天午后,她正在准备晚上的食材, 才在火上坐了锅,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挪了进来。 她装作没看到,认真的冲洗过搅拌盆。 许是看她好久都没反应,男人终于按捺不住,抬手拉了拉她的围裙边。 “季小姐。” 季初羽挑眉,从一旁盒子里拿出两颗鸡蛋。 男人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带着不悦和难以名状的委屈:“你今天,还没有和我表白。” “……哦。”季初羽了然,头也没抬,“我喜欢你。” 顾引川:“……” 似乎觉得季初羽这话太不走心了,他讷讷地追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 季初羽就奇了怪了,真不真的,他自己心里没点数啊。 但是想到一万块,她毫不犹豫的点头:“真的。” 男人的手更加委屈地攥紧她的围裙边。 “那你怎么,都不看我一眼?” 等了等,看她没有什么表情,男人视线落到她手里,终于找到个由头。 顾引川满脸委屈,低声抱怨:“我不喜欢吃鸡蛋。” “哦。”季初羽应道,面无表情地把鸡蛋嗑到搅拌盆里,然后拿着打蛋器极其愉悦地搅拌起来。 顾引川:“……” 搅拌器磕碰在木盆上笃笃的声音其实很好听。 男人终于松了手,没再应声。 季初羽余光瞥到他抿着薄唇静静地看着她愉悦地把鸡蛋打散,然后转身,高大的背影带着几分赌气地意味往外走去。 唉…… 内心沉沉的叹了口气。 季初羽收回注意力,忽然从抽油烟机上看到自己翘得很高的唇角。 不明白自己的笑意来自何处。 她很快止住,脸色有些不自然,手下搅拌得更欢。 这样的时候每天都经历几次,不到半个月,季初羽终于失去斗志了。 她连回击下或者故意别顾引川一下的想法都没有了。 近乎于习惯了每天身后跟着个小尾巴,哦不,大尾巴 分卷阅读70 ,季初羽开始认真思考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了又想,她甚至认真考虑,是不是该找个机会把那一口咬回来了。 不然,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因为除了那一口……她还真想不出来别的原因了。 比季初羽更不好过的人还有一个。 那就是徐鹤。 他从从前每天巴不得都找点事由往别墅跑一跑,看看戏,到现在恨不得每天加班时时开会。这样他就可以远离别墅,还有里面那个行迹诡异的男人了。 但是终究逃不了一世。 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徐鹤应召带着开发合同以及批文来见顾引川。 在别墅楼下和打扫的季初羽相遇。 徐鹤打过招呼,笑意里满是苦涩,对着她友好浅淡的笑意几乎想要逃离。 ——不怪他,这都得怪顾引川,让他莫名的对季初羽有了一丝罪恶感。 踏着沉重的脚步上楼。 办公室的门没关。 徐鹤攥着文件袋推门而入,看到男人正襟危坐在办工作后,单手虚握拳撑着下巴,视线落在电脑上,很是专注。 徐鹤大步走过来,顾引川头都没抬。 徐鹤已经习惯了,他的视线往电脑屏幕上一瞥,不出意外地看到上面被单独放大的季初羽所在的一楼大厅的监控画面。 徐鹤面无表情,把手中的文件放到顾引川面前的桌上,试图拉回他的注意力:“引川,我把合同和批文拿来了,你再确认一下。” 顾引川的视线没有离开屏幕。 他了然地点了点头,另一手若有所思地敲了敲办公桌面,开口问道:“我让你给她买的那些营养品,你到底有没有给她?” 徐鹤克制着,拿出自己毕生的专业素养:“给了。” 顾引川好看的眉头皱起:“那她怎么还是这么瘦?” 徐鹤太阳穴突突跳了跳,仍旧隐忍,解释:“我只能负责东西送到,至于季小姐要怎么处理,我就无权干涉了。” 顾引川的长指再度敲了敲,然后长臂一伸,从一堆文件的最上方捞出一个笔记本。 徐鹤瞥到上面一页是个表格,表格下方还认真地写了几行字,还有几道公式。 字体凌厉张扬,一看就是顾引川的手笔。 顾引川坐好,身体往前倾,手指落在面前的表格上,给徐鹤阐释。 “我查过的。她这个身高的女生,IBM指数至少应该维持在14或者以上。但是我算过了,她的IBM指数只有13.5。” “……” 徐鹤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嘴角无意识地抽了抽:“……你从哪里知道的季小姐的身高体重?” “她面试时候的简历上。” 顾引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视线又落回到屏幕上。 似乎是季初羽换房间了,他飞快挪动着鼠标,熟练而准确地找到她所在的房间的监控,放大。 男人的视线很认真地盯着画面看了看,做过比较,得出一个肯定且严谨的答案:“而且,她比来的时候还要瘦一些。” 徐鹤已经需要死死握住拳来克制自己了。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委婉提醒:“引川,你觉不觉得,你这样有点奇怪?” 顾引川蹙眉,不满地瞥他一眼:“注意你的措辞。” 徐鹤被哽了一下,几近憋到内伤。 那边,顾引川终于收回视线,望向面前徐鹤带来的文件上,他抬手拎起最上面一个打开来。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样:“对了。” 徐鹤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甚至感激他终于要提到工作上的正事了,打起十二分精神:“嗯,你说。” “她最近的表白很不走心,”顾引川无知无觉地翻页,漫不经心地嘱咐,“你找时间提醒一下。” “……” 空气安静了几秒。 徐鹤几乎听到自己的心脏和表情崩坏的声音。 他终于忍无可忍,收起脸上破碎的笑意,低吼:“要不要我直接给你雇个演员啊?!” 顾引川很奇怪地抬眸看他一眼:“我要演员做什么。” “……你别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咱俩到底谁奇怪?”徐鹤心态一崩,是再也无法用自己的专业素养安慰自己了。 这半个月,他可太难了啊。 一天天的,不是突然要买些女人的补品,还得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给季初羽送去;就是假借工作之由,让人家做一些分外之事;亦或者,就是就人家个人私事上提一些无理要求的,比如每晚到家后,得短信给他报平安。 那手机号还不是他的,是顾引川的。 徐鹤算是看出来了,他一个顶级特助,这一天天的做的都是什么鸡毛蒜皮身怀疾病的事?这对于他和季初羽来说简直是给双方找不痛快。但是,这倒是挺让另一个人美滋滋的。 那个人就是顾引川。 他看着顾引川一脸理所 分卷阅读71 当然的模样,颇有几分自己的委屈犹如黄河水倾泻不尽的苦楚,忍无可忍道:“引川,你自己看看你像不像个变态。” 没等顾引川再说什么,徐鹤撂这次是彻底担子不干了。 “这事你自己去说。我可不干。我现在都不好意思面对季小姐了!” 顾引川沉默一瞬,俊脸沉得很深,很快视线回落到文件上,无所谓道:“我做就我做。” 不知道为什么,徐鹤忽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来。 —— 热衷于当小尾巴的顾引川忽然就消停了下来。 反差实在太大,季初羽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察觉了。 她换鞋,推门走进别墅大厅,大半个月以来,第一次没有迎面就是一张从报纸或者杂志后探出的俊脸。 今天的一楼大厅安静得让人有些意外。 季初羽一边抬手拉下自己背包的带子,然后挂在衣架上,一边环视了一圈。 大厅正中央沙发旁的北欧风小圆桌上。 原本放着的报纸已经不见踪迹。 取而代之的是好几本叠放得整整齐齐的粉色系爆棚的大小不一的书。 季初羽直觉有些不对劲。 她下意识抬头望向沙发斜侧方屋顶处的监控探头。 监控探头像是颗小外星人的脑袋一样追随着她,不动声色地移动着。 似乎没料到会被她发现了,摄像头的小脑袋倏地停住,不敢再动。 季初羽眨了眨眼,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绕到桌旁,坦白说,一眼就被第一本的封面辣到了眼睛。 《表白必胜的101招式》 季初羽:“……” 她挑了挑眉,有些难以理解地咬着下唇,弯腰把那六七本书都捞到怀里,一本一本往下翻。 《甜言蜜语:关于他的爱情语言》 《百分百撩到男神的五十句话》 《聪明女人必学的一百五十句告白》 《学会表白:恋爱也可以如此简单》 …… 季初羽:“……” 她眨了眨眼,无比匪夷所思地望向监控摄像头后方。 作者有话要说:  川川:秘籍我都给你找好了,学着点。 初羽:……打扰了,我觉得我罪不至此。 XD 第26章 摄像头定定的回看她。 隔了会儿, 季初羽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把那几本书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算了, 爱看什么书是雇主的自由。 谁还没点特殊爱好了。 她也应该要保密的。 之后的日子, 一切都照常。 季初羽总感觉这两天顾引川看她的视线里似乎满怀着一种热忱和期待, 但是她又说不出那种期待是为了什么。 那之后, 顾引川很是情绪低落了好几天。 转眼就到了临近福利院搬迁的日子。 徐鹤一早带着公司的人和田晚商榷好了搬迁的日期还有事项, 并且主动说好会派车还有工作人员帮忙搬迁物品。 原本要搬迁的住所就是为了建学校的, 所以各种教室设备也早已摆放的一应俱全, 甚至学生宿舍里的基本生活用品都已经安排妥当。 原本以为会兵荒马乱的搬迁过程,忽然就因为顾氏的介入,而变得有条不紊,甚至格外轻松起来。 但是田晚给自己的精神压力还是很大的。 她办这个福利院的初衷就是想帮助更多无辜降生到这个世上,却不被带他们来这世上的人所爱的可怜孩子们的。 但是让她忽然任职一个正规且规模庞大的福利院的院长,她觉得各处的压力以及难处都格外大。 早先徐鹤已经发了应聘的特殊教育的老师的简历给她, 但是田晚这人善良了一辈子, 看谁都好, 还是季初羽花了几个小时看完了全部的简历,选了十几个老师先过来这边实习。 搬离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福利院的前三天, 季初羽请了两天假,帮着田晚分类打包了行李。 橘子有些敏感地察觉到什么, 过来打着转蹭她手心的时候, 她心底里忽然生出一丝怅然和不舍。 徐鹤的建议又再次蹦会到她脑海里。 老实讲,这个福利院对她而言真的像是童话里的象牙塔一样,不是说它多纯洁多好, 而是这个地方仿佛可以让她忘却很多事情和烦恼。 包括爱与恨,包括自己的身世和过往,包括自己似乎永远过不去的心理障碍。 过不去就不要过去了吧。 逃避又没有什么不好,不是每个人都需要活在真相里。 人生这么短,也许糊涂着倏然间就过去了。 ——这个念头,曾经无数次出现在独自躺在福利院床上,噩梦中惊醒时的她的脑海里。 是那些以为过不去的日子的 分卷阅读72 救赎,也是她丝丝缕缕缓缓饮下的毒。 所以……是她逃避的太久了,所以命运收回了这份恩赐和宽恕,把她独回自抛到惨烈的现实中去打磨了吗? 田晚在那边和负责人打完电话。一转身,就看到站在福利院大厅里,望着墙上的装饰发呆的季初羽。 她收起脸上的笑意,望着女孩清瘦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走了过去。 “初羽,舍不得啊?” 季初羽猛然回头,对上了田晚脸上柔和的笑意。 这笑曾经无数次地治愈着她。 季初羽弯唇,回了一个笑,微微点头:“毕竟住了这么久。多少有些的。” “哎。”田晚也点头,视线也顺着她望向靠近屋顶的墙上。 那里有季初羽带着孩子们亲手绘制封模然后贴起来的主题画,每年都会有几次,现在的,是四季主题的“春”,在这冬日里显得很有生机。 “我也是,知道孩子们冬天不用受冻,可以过得更开心了是大好事,但是心里啊,总觉得有点放不下舍不得。”田晚兀自笑了一下,自嘲道,“可能是年纪大了。” “田姨这是哪里话,您才多大啊,哪里老。”季初羽皱眉,很认真地纠正她。 她很怕田晚真的会老,在她还浑浑噩噩迷惘不知所措的年岁里。 “傻孩子。”田晚笑着眼角的褶皱加深了些,有些不舍又怜惜地抓住她的手背摩挲了一下,轻叹,“想当初,那个大雪天的早上,我起大早去菜市场,一开门就看到门口站着的你,嘴唇都给冻紫了。那时候你才五岁,转眼啊,都这么大了。” 提起往事,季初羽心底也有些波澜:“那时候,要不是您收留,我可能早就冻死了。” “瞎说这晦气话。”田晚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这么好一女娃,就算不是我,肯定也会有好心人收留的。” 季初羽对这件事倒是看得很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很平静地陈述:“我那晚在雪里走了很久,就只有您给我开了门,收留我了。” “唉……”田晚叹了口气。 季初羽自觉扫兴,很快笑了一下:“算了,不说这些了。田姨您再看看,还有什么要拿的没有拿走。我再收一下。” “哎,初羽。先别忙,”田晚却拉住了她的手,语气很是郑重,“都好了。陪田姨坐会儿,姨有点话想和你说。” 季初羽一怔,看向田晚,不知道为什么,直觉让她赶紧逃。 但她还是点点头,有些忐忑地顺从地坐了下来。 “咱福利院马上就要搬迁了,你就打算还跟着田姨,住到学校宿舍里去啊?”田晚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笃定地问。 季初羽点头,问道:“不好吗?” “不是不好,”田晚语重心长道,“如果可以,田姨倒想自私的把你留在身边一辈子。” 这话就像是一个可怕的前提,而后面的话,季初羽几乎不想去听。 “初羽啊,这些年来,你是我看着长大的,田姨没有孩子,一直是拿你当亲生闺女看待。”田晚拉着她的手,再度有些惋惜地叹气,“以前是田姨没本事,还得拖累你住在这里,照顾弟弟妹妹,把你这大好青春活生生给耽搁了。” “田姨,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我这条命都是您救的。” “傻孩子,命都是自己的,哪能这么算啊。先听姨把话说完。” 季初羽噤声,安静的望着田晚,尔后低下了头。 田晚又是一声叹息。 “初羽,田姨打一开始就知道你这孩子有能力,聪明,又与人为善,不争不抢。念书也向来名列前茅。” “其实……你大学毕业那年,你那个姓蒋的教授还有乔丫头都来找过我好几次,说你在心理学上真的很有天赋,坚持做这个行业,一定可以大有作为的。” 这件事,季初羽从来都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她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拒绝了你们教授和学院的一切资助,就这么回到我这个小地方,陪我窝着,做一些不起眼的小兼职,然后带孩子们了。”田晚说完,又是一声叹息。 “田姨,这是我自己愿意的。我很开心。”季初羽几乎是有些焦急地辩解道。 “我知道。但是,这不是你该有的生活。” 田晚再度拍了拍她的手背:“阿姨虽然不懂心理学,也看不懂你在看的那些书,但是姨知道,那才是我们初羽应该翱翔的天地。而且,我总觉得,只有放你回去做你想做的该做的事,才能解开你这么多年的心结。” 季初羽一怔,矢口否认:“我哪有什么心结……” “你骗的了别人可骗不了田姨。”田晚的视线落在她的包包上,旁边放着的是那个很旧的塑料水晶小白兔,“再说了,你父母的事……你其实这些年一直也放不下吧。” 心底里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最隐晦的秘密被揭开。 季初羽脸上的神情一滞,抿着唇,显出 分卷阅读73 几分悲戚来。 “孩子,如果还有疑虑或者念想,就放手让自己去做吧。虽然事情隔得太久,可能会困难重重,但是你还这么年轻,哪能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呀。” 不得不说,田晚于她,确实像是母亲一般的角色。 至少她平时虽然不多说,但是关键时刻,是能一眼看透她层层防备的内心的。 季初羽无法否认,自己在田晚的劝说下,这次是真的心动了。 晚饭的时候,她一个人在收拾过后有些空荡荡的房间里坐着,深思熟虑之后,拿出手机,给徐鹤发了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徐鹤这次给她的让每晚报平安的号码,和之前的那个是不一样的。 也许是私人号码吧。商务人士,季初羽很是理解。 她的手飞快的戳点着,很快编辑好一条短信,反复看了确认过措辞,才深吸一口气,然后点了发送。 那头许久没有消息。 季初羽垂着眉眼,心底里却反而忐忑起来。 —— 顾引川在健身房呆了整整一下午。 他对着沙袋打了一个多小时的拳,才终于觉得无处宣泄的怒意和躁动稍稍平息下来。 季初羽两天没来上班了。 顾引川觉得,一定是没人每天通风换气换水的缘故,他胸口才憋闷得这么厉害。 迈步往休息区走去。 顾引川拧开一瓶水,放到唇边,一边抬手拾起手机,划开了锁屏。 这个手机向来安静,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所以顾引川向来不抱期待。 但是最近,他却隐隐带了一丝期待。 手机已经安静了两天了,他每晚的期待变成了更深层次的失望和不满足。 但是这次不一样。 原本只是想看个时间的,顾引川瞥见上面一条不长的短信,才平息下来的心脏几乎是瞬间狂跳起来。 消息是二十分钟前发来的。 他连水都顾不得喝,随手放置一边,然后戳开短信看正文。 初羽:徐先生,您上次的提议我考虑过了,我决定搬出去住。请问您可以帮我找间价格合适的房子吗?最好是福利学校附近。谢谢。 顾引川一字一句地看完,只觉得蔓延到四肢百骸的空虚缓缓被填补起来。 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长指落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编辑着,删删改改,终究是学着徐鹤的语气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季初羽等到快要熬不下去,准备发短信说自还是算了吧不打扰的时候,手机终于轻轻振动了一下,有了回应。 她满怀忐忑地点开了。 徐鹤:没问题。 短短几个字,让季初羽的心瞬间回落。没由来的轻松起来。 隔了五分钟,那边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季初羽屏幕还停留在刚刚的短信页面上,所以消息直接就跳进了她的视线里。 “我有一位朋友长居国外,他刚好有套房子在福利学校附近,闲置着想找个人住,顺便帮着打扫下家里,房租很便宜。季小姐明天有时间吗?” 季初羽一怔,没想到事情进展这么快这么顺利,她抬手迅速编辑着回复。 “有的。” 那边的回复也很迅速。 徐鹤:“那好,明早九点,我来接季小姐先去看房。” “好。徐先生,谢谢你。” 那边,顾引川仰头喝一口冰水,觉得自己燥热的胸腔得到了安抚。 ……就是屏幕上徐先生三个字怎么看怎么扎眼。 他眯了眯眼,抬手拨通了徐鹤电话。 徐鹤才接起来,那边男人低沉清冷着声音,命令直接就下过来了。 “明天带她去看房。” 徐鹤一怔:“……看什么房?” 没等顾引川回话,他很快反应过来:“季小姐发消息了?发的什么?你答应了?我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好……明天上哪里看什么房啊?” 一连好几个问题,到末了,徐鹤的语气已经近乎抓狂了。 相反的。 搞出这一切事情的顾引川这边倒是显得风平浪静。 他脸上也很是淡定,甚至有几分愉悦,抬手戳点了下屏幕上备注的两个字,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顾氏附属高中附近,不是有套三室一厅吗?” 顾氏附属高中附近……徐鹤脑内飞速地搜索着,很快停在一个画面上。 他反应了一下,脑内确认自己没有想错,有些震惊道:“你是说丽水居那里的?” “嗯。”顾引川拧上瓶盖,抬手抛接了一下水瓶,低低沉沉地应道。 那边徐鹤许久无言。 隔了会儿。 “引川,你想好了?”徐鹤依旧难以置信,“那可是……那可是你父母留给你的房子。” 一句话,电话两端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顾引川从小就 分卷阅读74 知道那套房子是他父母留给他的。 但是那对他而言并不是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他只有高中时,偶尔几次的时候,在那边午休停驻过,其他时间一直住在顾老爷子在学校里给他安排的房间。 良久。 顾引川再度把水瓶高高的抛到空中。 这次,他没有抬手去接。 水瓶沉闷地砸在地上,发出闷响,尔后咕噜噜地滚到纲领那边。 顾引川盯了片刻,收回了视线。 语气很浅淡地开口。 “人都不在了,房子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徐鹤还是有些犹豫,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宽慰他。 顾引川却不需要他这份宽慰。 他径直起身,往浴室的方向走去,自己跳过了这个话题。 “不重要了。记得,明早九点。” 徐鹤才要说话,他漫不经心放缓了脚步,改了主意:“算了,你明早早点过来,先接我。然后一起过去。” 那头,徐鹤有些不解:“你也要去?” “嗯。”顾引川自鼻息间应,很理直气壮道,“免得你露馅。” 作者有话要说:  川川:我不管,今天见面你得表三次。 初羽:这三天我可没收钱。 川川:……??我比不上那点钱? 初羽:??你能和钱比? 川川:…… 妈耶我今天的更新我自己都害怕QvQ 啊明天继续这周的双更!请姐妹们监督我! 第27章 季初羽早上忙完了事情, 就等在福利院门口了。 福利院能先带去的东西已经都打包运到新校址,田晚这一两天时间就会带孩子们到新宿舍住下来。 徐鹤来的很准时。 黑色的宾利停在福利院门口, 季初羽上前, 副驾那边刚好落下车窗, 露出徐鹤的脸, 向她打招呼:“季小姐, 早。上车吧。” 季初羽点点头:“徐先生, 早啊。麻烦你了。” 顺着拉开车后座的门, 季初羽探身进去,一下子和男人清隽的面庞上深邃的双眼对视个正着。 男人缓缓把眼前的平板电脑放在腿上,清冷的声音开了口:“早。” 有两天没见顾引川了。 最近忙着福利院的事,关于要不要在这个时机搬出去开始一个人的生活的念头也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导致季初羽大多数时间里,还真……没有想起来这个男人。 扶着车门的手紧了紧, 季初羽收起疑惑, 回他:“顾先生, 早。” 顺着坐进车里,季初羽合上车门, 骤然觉得身边很有压力。 她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到前面徐鹤的背影上。 那边,司机直接顺着徐鹤给的地址开了出去。 徐鹤从后视镜里看到季初羽探寻的目光, 笑着半回过头解释。 “是这样, 引川和我刚好回公司有点事。顺路。” 季初羽了然,点头。又有点担忧地问:“不会打扰你们工作吧?” “不会……季小姐无需多想。”躲开她真诚的双眼,徐鹤忽然为自己的谎言感到有些愧疚。 才笑着回了半句, 一旁正没什么表情看报表的男人接了话:“没什么重要的事。” 徐鹤话被打断,挑了挑眉,笑着宽慰季初羽:“对,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老区的拆迁和开发工作进行在即,要参加一些例会。” 季初羽了然地点点头,还是很真诚地补充一句:“麻烦你了,徐先生。” 徐鹤嘴角的笑意一抽,眼神下意识有些尴尬又忌惮地看向顾引川。 男人已经收了电脑,正长腿交叠,修长的两指撑着脸颊,偏头看着窗外。 ——俊脸上是肉眼可见的不悦和赌气。 ……算了算了。 徐鹤求生欲极强地转了回去。 这能怪谁呢? 他还不是他自己为了让季初羽给他每晚报平安,又拉不下脸,让他背的这个锅嘛。 还有这个房子…… 哎。 徐鹤从后视镜里看着后面一个乖巧端坐一个装作无所谓看窗外的人,他忽然觉得自从回国以后,他有些看不懂顾引川了。 不,更准确地来说,是季初羽进来别墅以后。 季初羽吗…… 徐鹤不由得又从后视镜里多看了一眼季初羽。 —— 丽水居是无虞市临近市中心的高档小区。 说是小区,但是因为地理位置极佳,毗邻顾氏名下的私立中学,无虞市多数富商和政界人士都会送孩子来这边上学,所以这里自然而然就发展为富人区。房价极高,堪比其他地区的别墅,但是相对的,小区条件和安全系数也极高。 季初羽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小区大门,就有 分卷阅读75 些警惕了。 她转头看向徐鹤:“徐先生……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说话间,司机已经递了张卡出去,那边门卫刷过,很快大门徐徐打开。 季初羽怔了怔,前面的徐鹤对着她友好地笑了笑。 她吞咽了一下,决定先发制人。 “我知道一个月十万块工资是不低。” “但我也没想全用来租房。” 徐鹤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之后,即刻有些无奈地忍俊不禁了。 “季小姐误会了。我们不是后悔给您的工资开高了。真的是我有一个朋友,他有一套房子闲置在这边。” 徐鹤说到这里,视线若有所思地看向顾引川:“他只是想找个靠得住的人住这边,有点人气,也能有助房子的保养。” 季初羽还在犹豫间,司机已经把车子绕过花园喷泉,开到第四栋楼楼下的停车位。 那边,司机熄了火,下车扶了下西装,给顾引川开了门。 徐鹤理了下身旁的文件,起身推开车门,才要绅士地帮季初羽开下门,那边,顾引川已经长腿迈开,面无表情地帮季初羽拉开了车门。 徐鹤:“……” 他觉得有必要和楚江对顾引川的情况做个新的评估。 季初羽一怔,探身出来,小声说了句谢谢。 要看的房子位于四栋的顶楼,顶层还带一个装修很欧式的露天大平台。 徐鹤抬手输了密码,然后侧身,让季初羽进去。 门口处,徐鹤和顾引川对视一眼,他刚要说些什么,男人直接循着季初羽的身影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饶是做了心理准备,季初羽还是被里面的场景震惊到了。 房间面积很大,三室一厅,客厅很宽敞,还有两间带着浴缸的浴室。 很欧式简洁的装修风格,里面家具很全,但是主人确实应该离开很久了,全都用白色的防尘布盖着,上面落了一层浅浅的灰。 靠近客厅落地窗的位置,季初羽从防尘布的轮廓看出了下面是一台钢琴。 ……原主人应该是很富有且有品位有情调的人。 季初羽没什么实感,回过头,有些质疑地小声问徐鹤:“徐先生……你能不能诚实点告诉我房租价格?我是不会花光十万就为住这里的。” 徐鹤最近抽了抽,有些无奈:“季小姐,真的要不了那么多……” 季初羽斩钉截铁:“五万也不行。” 徐鹤:“……” 他有些无奈又绝望地看一眼季初羽,又看一眼顾引川。 男人走至落地窗边,视线和指尖无意识落在钢琴的防尘布上,没有触到钢琴的凉意,而是触到浅浅的灰,他有些嫌恶地捻了捻,蹙眉。收回目光看向那边,低沉的声音开了口:“房租五千,水电全免。” 徐鹤:“……” 季初羽:“……” 似乎是没反应过来目前的情况,季初羽询问的视线句望向了徐鹤。 徐鹤只想扶额遁地开溜躲走。 这个大少爷!他到底知不知道这边的房价是个什么价! 编也要知会一声编个像样点的吧! 顾不得许多,徐鹤只得拿出自己最近越来越过硬的专业素养的脸皮,笑着解释:“我那个朋友,引川也认识。他说了也算的。” “……哦。”季初羽了然地点头。 隔了会儿,她费神地想了想,很小声地问:“……这房子里,是不是发生过命案?” 徐鹤:“……没有,季小姐不用担心。” “是不是闹鬼?” “……也没有,季小姐请放心。”徐鹤简直想哭。 “这我才不放心。”季初羽想了想,“如果不是这些,那这房租,会不会有点便宜?” 岂止是有点。 徐鹤的心简直在滴血。 简直是白给。 但是这可是房子主人自己在那随口扯的数字,他连圆的机会都没有啊。 那边,顾引川忽然抬手一把掀开了盖着钢琴的遮光布,空气里散开细微的尘埃在阳光下飞舞,他站在光里,像是童话森林里被无数精灵簇拥的王子。 侧头躲过微尘,顾引川不甚介意地抬手,修长的手指按了几个键,钢琴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大厅弥散开来。 他头也没抬,开口:“那就一万,不包水电。” 徐鹤:“……” 他惊了,叱咤商场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坐地起价的。 那边,季初羽顿了一秒,抓着背包带子迅速开了口:“那还是五千吧。水电得免。” 那边正在挣扎的徐鹤又是一怔。 ……他是不是该感激季初羽也不懂房价行情。 莫名其妙谈妥了房价。 季初羽问什么时候可以和房东签合同。 徐鹤又是看一眼顾引川,很快,他自己虚握着拳放在唇边遮着咳了 分卷阅读76 咳:“下午吧,我打出来带给顾小姐签字。” “好,谢谢徐先生。”季初羽微微颔首,“真的麻烦你了。” “不麻烦,季小姐客气。”徐鹤简直不敢直视季初羽真诚的视线,“季小姐以后叫我名字就好,认识这么久,不用总这么客气。” 季初羽略微思忖一下,很快点头:“好。谢谢你,徐鹤。你以后也叫我名字就好。” 徐鹤顷刻感受到一道凌厉的视线自他背后射过来,如芒在背。 他凛着背脊冲着季初羽笑着,没敢回头。 —— 徐鹤那边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签订了合同。 顾氏派的专人帮福利院搬迁的这天,季初羽也动身往公寓里搬家了。 她提前一天来这边打扫过了。 房子里面的家具都很新,季初羽不由得替主人更加爱惜了些。 田晚和孩子们转到学校后就更不方便养猫了。季初羽就把橘子也一并带入了公寓,这样她也算有个伴。 而且,橘子本来就是她一手养大的。 乔隐听说她这么多年了,终于搬出来一个人住以后,简直比她本人还开心,闹着要来帮她庆祝下乔迁之喜。 就连远在维也纳的丁籁声,也被乔隐一通电话喊回了国。 约定的当天一大早,季初羽很早就起来了,喂了橘子,然后做了个简易早餐,就准备去超市买菜。 新房子实在是大而空旷。 季初羽住了两晚,每个房间都摸索过一遍以后,心底里忽然生出一丝强烈的感觉。 ——这栋房子是主人满含爱意装修起来的,但是似乎并没有倾注感情地在这边生活多久。 这种感觉来的矛盾而又真实。 因为她找不到太多主人生活过的痕迹,反而感觉像是售楼处陈列的样板房,精致而冰冷。 洗了碗收拾了一下,季初羽穿好外套,准备去门口拿包出门买菜。 乔隐吵着要吃她做的菜,她得提前准备。 才走到客厅中央,俯身摸了一把一直蹭她腿的橘子,门铃忽然响了。 这还是她搬过来之后第一次听到这边的门铃响。 季初羽一怔,没想到乔隐居然会这么早,这么等不及来看,赶忙走过来拧开了门把手。 遮掩不住的笑意还在眼角洋溢,季初羽来开门,嘴边的“乔”字还没出口,就愣在了当下。 入目是一只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手里握着一瓶红酒。 季初羽眨了眨眼,视线缓缓往上,对上男人没什么表情的面庞和清冷的视线。 “……顾先生?” 男人浅淡地“嗯”了一声,与此同时,季初羽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川川:……我以后多来我自己的房子里走动走动,有问题吗?有什么问题? (面无表情.jpg)(理直气壮.jpg) —— 我发现,每次只要我想努力码字加更,就会出一大堆意想不到的状况…… 就比如突然来大姨妈,躺尸惹。 还有,突然幻觉自己能做出全世界最好吃的酱萝卜的时候切到了爪QAQ 噫呜呜噫切到手真的痛,然后会被迫掌握食指滚鼠标和单指戳键盘的技能_(:з」∠)_ 莫问那个酱萝卜,我今天起来试吃了。 没有粥店六块钱一份的好吃:) ——我可能只配靠外卖和堂吃苟活辽1551 (姐妹们,我今天感觉手好多啦不是很痛了,搞完工作来补更新啦QAQ) 第28章 季初羽掏出手机, 欲盖弥彰地捂住听筒,却止不住手机铃声。 顾引川的视线顺着瞟到她手里的手机屏幕上, 很快收回来, 望着她, 清冷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说:“恭喜你, 搬家了。” 手机的铃声还在作响。 季初羽愣怔片刻, 只好先侧身, 让顾引川进屋:“……谢谢,顾先生,您先进来吧。” 顾引川点头,自她面前走过,脚步很快停顿了一下。季初羽瞬间了然,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大码的拖鞋, 放到他的面前。 “麻烦您先坐一下。”抬眼和男人对视一眼, 季初羽赶在手机铃声结束前, 匆匆走到走廊里,接了起来。 “喂。徐先……徐鹤。”季初羽才喊到一半, 很快意识到什么,改了口, “有什么事吗?” “季小姐, ”徐鹤也顺着她的话改了口,“……初羽。” 他在那边看完监控视频回放,有些头疼地开了口:“引川有到你那里去吗?” 季初羽有些疑惑地望一眼门口, 那里已经不见男人高大的身影,她捏着手机回答:“在的。我刚刚要出门,碰巧顾先生刚到。应该……是来替我庆祝我搬家的。顾先生没知会你们吗?” “……嗯。” 分卷阅读77 徐鹤苦恼地捏了捏眉心,总算放心下来,“别墅那边的司机和门卫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他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季初羽一愣。 这个很突然的事实,让她一时有些难以消化。 那边,徐鹤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有些难为情地开了口。 “初羽,我上午有一个很重要的客户要见,估计得中午才能结束,能不能……拜托你先照顾下引川?” 似乎是怕季初羽拒绝,他赶忙补充:“也不用额外做什么。不嫌他烦,别让他离开你的视线,跑到你看不到的地方就好。” 季初羽自然是没法拒绝的。 “好。” 徐鹤有些放心地再度感激了她一番,挂断前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开了口:“对了。” “什么?” “恭喜你搬家了。” “……谢谢。” 挂断电话。 季初羽在走廊发愣片刻,收起手机,走回了房间里。 男人长身玉立地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天光线很好,从她视角望过去,他周身都被镀了一层浅浅金黄色。 “顾先生。” 听到她的声音,男人顷刻间回过头来。 想到徐鹤交代的话,季初羽心里权衡了一下,轻声开了口:“那个,我中午有朋友要过来。我要出去一下,去超市买点食材。可不可以麻烦您在家里等我一下?” 季初羽很快补充:“很快的。” 男人沉默了片刻,深邃的眉眼也被染上浅浅的晕黄,视线对上她:“我也一起去。” 才走了两步,他再度看向她,驻足:“……可以吗?” 是商量的语气。 季初羽先是震惊,尔后在心底里缓缓叹了一口气。 “超市里人多眼杂的,您如果不介意的话……当然。” 这还是季初羽第一次见顾引川开车。 她坐在副驾的位置,视线一动,余光里就是男人棱角分明的侧颜和好看的眉眼。 不知道为什么让她多了几分坐立难安的感觉。 交代过要去的地址,两个人就一路沉默。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顾引川顺着把车停在超市的地下车库里。 双手落在方向盘上还没有收回,一旁的女人拎着包包,终于看向他,开了口:“顾先生……” 没等她说完,男人直接蹙眉。 他半偏过身体,左手还落在方向盘上,眼底是难得的严肃:“你和徐鹤认识多久了?” 季初羽的话被打断,他这么一问,不知道是什么意图,老实回答:“去别墅面试那天第一次见面,应该……有两个月了吧。” 顾引川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长指敲了敲方向盘,很肯定地开口:“我们是同一天认识的。” 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让季初羽一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不过,在季初羽的时间线里,顾引川一直活在她的猜测中,知道后面意外碰面,才算是正面交锋,有了交集。 ……是比徐鹤晚很多的。 她望着男人冷沉的面庞,没敢辩驳。 男人也显然没有耐心看她更多懵懂不知错的表情,他径直道出了自己的不满:“既然是同时认识的,以后我们也改叫名字。” 季初羽几乎是下意识就摆了摆手抗拒:“这怎么行……” “就这么说定了。”男人打断她的话,推开车门,长腿卖出去一半,蓦的回过头来,,眉眼间有浅淡到转瞬即逝的柔和,“……初羽。” 男人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季初羽一怔,赶忙也推门而出,循着男人走了一小段的路追了上去。 “顾先生……这样不太好吧。您可是我的老板。” 才解释了一句,男人沉着脸,倏地加快了脚步。 他腿很长,大步流星走开来,季初羽跟着有些吃力,望着他的背影,声音放得更轻:“顾先生……” 前面的人似乎脚底带了某种赌气的怒意,季初羽小跑着追着,气息开始有些不稳,眼看着男人越走越远,她有些焦急地开了口。 “引川!” 前面的男人倏地停住了脚步,侧目回来望向她,面色很白,耳根处有极浅地红意。 季初羽停在原地抓着背包带子喘息。 她有些懂了自己在车里抗拒的原因。 喊出这个名字,会让她莫名的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而刚刚她的本能在让她抗拒。 男人保持着侧身回头看着她的动作,薄唇抿得很紧。 季初羽拉紧背包带子,犹豫了一下,声音放得很轻,提醒他,“你走反了……” 顾引川:“……” —— 今天是周末,又恰好赶上超市临近年底的打折,超市里人很多。 季初羽才从入口处找了辆购 分卷阅读78 物车推出来,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即刻落在了购物车的推手处。 小指的皮肤相擦而过。 季初羽即刻收回手攥在自己手里,却还是被一种弱电流穿体的感觉烫到了一般。 顾引川幽深的视线同她对望一眼,很快若无其事地移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询问她:“要买什么?” 超市里人很多,一大群堵在一起,声音也很杂。 顾引川有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或者说他一开始想跟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结果。 他的手抓紧扶手,再怎么装得若无其事,也掩盖不住心底里的压迫感带来的紧张和心慌引起的生理反应。他的额角缓缓渗出了汗意。 季初羽很快就注意到了顾引川的不对劲。 四下张望了一圈,看到有机蔬菜区人不是很多。 抬手拉住顾引川的衣袖,季初羽指了指略显空旷的那边:“先去买菜吧。” 顾引川的视线顺着落在自己衣袖处轻轻捏着的手上,视线一滞,在脑海的无边坠落中抓住了救命的绳索。 耳边的嘈杂似乎消退了一些。 季初羽才要收回手,却在下一秒被男人有力的手掌裹覆住了。 她即刻感受到裹覆上来的潮湿汗意,怔了一瞬,抬头看向他。 “先不要松开。”他低沉的声音开口时有些隐忍的暗哑。 “徐鹤应该有让你照顾我吧。”他的手抓得很紧,似乎生怕季初羽下一秒就无情地抽离,眼睛死死盯着她,带着点威胁和命令的语气,“所以,先不要松开手。” 季初羽垂眸看了一眼抓着她的手。 顾引川无知无觉地加大力道,骨结出开始泛白,几乎用力到指尖在颤抖。 季初羽觉得自己的手快要骨裂了。 ……有些后悔带他出来了。 犹豫了一瞬,她抬手,没什么表情地一根一根把他的手指掰开,然后抽出了自己的手。 顾引川垂着视线,看着她近乎无情地掰开了自己的手指,然后面无表情的抽离。 心在下一秒开始坠落,连带着眼底最后一丝光也开始涣散。 他的指尖开始颤抖着,被季初羽松开,无力地垂了下去。 崩溃的前一秒。 那只从他掌心逃离的手缓缓绕过他的手腕,轻轻挽住了他。 隔着薄薄的衬衣袖口,掌心贴着他脉搏的跳动。 那里似乎连通着心脏的跳动,顷刻将坠落的他抓住。 顾引川的视线有些僵直,顺着她的手指手臂往上,对上她温柔的眉眼。 季初羽很浅淡地弯了弯唇,声音很轻柔:“走吧。” 大概是和普通蔬菜区价格对比强烈,有机蔬菜区这边的人少的可怜。 季初羽拿起几样菜看了看,很快有些肉疼的放了回去。 有些懂这边为什么人这么少了。 它不如改叫天价蔬菜区。 或者皇家御用蔬菜区。 但是顾引川这样的情况,季初羽实在不敢贸然丢下他,或者带他去人群密集拥挤的地方了。 有些肉疼地挑选了几样要做的菜,季初羽从那边拿起一些山胡萝卜,才放进购物车,马上被男人修长的手指嫌弃地拎起来,丢回了陈列区。 季初羽抬头,有些没懂地望向男人。 顾引川此刻已经恢复过来,眉眼间满是对萝卜的嫌弃,解释:“我不爱吃萝卜。” 季初羽面无表情:“这不是给你买的。” 男人的眉头微微蹙起,很是不理解:“我记得你也不爱吃。” 深吸一口气,抬手从陈列区精准的拿回了刚刚被男人无情丢弃的山萝卜:“是丁老板要吃的。” “丁籁声?”顾引川沉默半晌,问道。 季初羽有些惊诧,点头:“你认识他啊?” “不认识。”顾引川沉下脸来,长臂一伸,从购物车里捞出那盒萝卜,沉着脸丢回陈列区,冷冷道,“不准吃。” 季初羽:“……” —— 乔隐和丁籁声来的时候,季初羽还在厨房忙碌。 听到门铃声,她匆匆跑出来,顾引川已经开了门。 丁籁声抬手举着手里的礼盒,几乎在开门的瞬间,就笑得格外荡漾:“小初初,你猜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声音和荡漾的笑意在对上男人极寒的目光时戛然而止。 丁籁声抬眼看了一眼门牌号,眼底泛上来一丝迷茫。 乔隐猛地拍了一把他的后背,一脸嫌弃地从他身后钻出来:“都说了你别老这样,你恶不恶心啊。” 乔隐一面嫌弃地等着丁籁声,对上他呆愣的目光嗤之以鼻,回过头来也是一愣。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俊颜,内心由震惊到疑惑,再由疑惑到八卦。 目光落在穿着白色毛衣还有马卡龙蓝围裙的季初羽。 季初羽走至门口,看了一 分卷阅读79 眼呆愣的两个人,有些疑惑这古怪的气氛:“你们来了?怎么都愣怔了,快点进来吧。” 门口戳着个高大的男人。 咳了咳,有些求助地看向季初羽:“初羽……” 季初羽很快接收到信号,站在顾引川身侧向他介绍:“对了。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乔隐。这位是我之前工作的宠物店的店主,丁籁声。” 丁籁声一双桃花眼笑弯,自行补充:“也是初羽最好的男性朋友。” 季初羽无语地皱了皱眉,向他们介绍顾引川。 “这位是我现在的老板。顾引川,顾先生。” 看着顾引川冷冷的表情,没做什么反应,丁籁声空出一只手来,很热情地伸到他面前:“顾先生,幸会。” 对面的男人视线冷冷的盯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让丁籁声觉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来。 丁籁声一头雾水,想着是第一次见面,他才回过,也没的罪过什么人啊。 那边,顾引川终于有了反应。 他垂在身侧的手终于缓缓地抬起来,伸向前方。 丁籁声才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更加友好,眼睁睁地望着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与自己的越来越近,然后越过他,伸到乔隐面前。 “你好,听初羽提到过你,幸会。” 丁籁声:“……” 季初羽:“……” 乔隐:“……” 突然被“临幸”的乔隐一怔,询问地看一眼季初羽,赶忙伸出手回握了一下:“顾先生,你好。” 好不容易结束了门口的对峙。 乔隐追上来,一边拉着季初羽往厨房走一边咬耳朵。 “初羽,什么情况啊这是?” 季初羽解释:“顾先生吗?也是来替我庆祝搬家的吧。” “不是,”乔隐意有所指地看一眼客厅里对峙着快擦出□□味的两个男人,“我是说刚刚那一出,是个什么情况。” 季初羽偏头看一眼身后,摇头,想了一下,猜测:“可能是,他不喜欢吃萝卜,也不喜欢爱吃萝卜的人?” 乔隐:“……哈?” —— 徐鹤赶在饭点的时候来了。 他敲了门,乔隐来开的门,还没进去,一阵激昂的音乐先闯入了耳中。 徐鹤一愣,就看乔隐一脸苦逼,像是看到救世主一样感激涕零地看着他。 “徐特助是吧?你来的可太及时了,再不来我觉得我要失聪了。” 徐鹤:“……” 他视线往后,就看到落地窗边,顾引川正坐在钢琴架前,十指翻飞间,钢琴激昂的演奏曲顷刻流泻出来。 钢琴前不远处,丁籁声肩上搭着小提琴,正微微侧着头一起演奏。 橘子很久没见过这么多陌生人,也兴致勃勃地抓着一旁猫爬架上的抓柱,霍霍磨着爪。 画面看起来是很美好甚至养眼的画面。 就是这个音乐不像是合奏……更像是带着比较和置气意味的battle。 徐鹤顷刻苦笑着,万分抱歉地看向乔隐:“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两个人在门口远远望着那边两个男人,乔隐好奇了好久,终于有些忍不住地侧头问徐鹤:“徐特助,你说,顾先生他是真的很讨厌爱吃萝卜的人啊?” 搞得乔隐都有些心疼莫名其妙被针对的丁籁声了。 徐鹤:“……” 那边,忍耐力极高的季初羽也终于忍无可忍。 她手里拎着一个锅铲出来,看了眼战火外怕被殃及的徐鹤和乔隐,又看向窗户边对弹的风生水起的两个男人,深吸一口气。 “你们是不是都不饿?” 轻飘飘地一句话,甚至语气都很轻。 落地窗那边,钢琴声先戛然而止,紧接着小提琴声也止住了。 顾引川垂下来手,缓缓落在膝盖上,模样看起来十分乖巧,晶亮的眼睛看着她,眼底有几分委屈:“饿。” 丁籁声在那边更加委屈地摸了摸肚子:“初羽,我都快饿死了。” 天知道,他昨天才办完一场音乐会,又专程坐飞机赶回国,回来还要饿着肚子被这一顿折腾,丁籁声有苦难言,他做错了什么啊,要过的这么苦。 沙发那边,乔隐像是获得赦免一样,晃了晃有些耳鸣的耳朵,起身往餐桌走去:“初羽,我已经饿得看到我人生的走马灯了……” 季初羽的厨艺是很不错的。 尤其是在别墅接手了顾引川的午餐晚餐以后,学会了不少菜品的新做法。 乔隐看着那一桌菜眼睛都直了。 丁籁声高大的身影跟着兴奋地绕过来,视线在餐桌上逡巡一圈,桃花眼里期待的光顿时稀碎。 “初羽,为什么没有我最爱吃的萝卜汤?” 季初羽正在分碗筷,抬眼瞥一眼罪魁祸首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开口:“超市里的萝卜卖完了。” 那边 分卷阅读80 ,乔隐今天可算是怕了萝卜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一个人仇视萝卜仇视到跟爱吃萝卜的人针锋相对的。 未免战火再起,她火速拉着丁籁声坐下,指着桌上的其他菜开了口:“吃饭吃饭。你看这个豆腐,它不白吗?你看这个肉,它不红吗?你看这个青菜,它不绿吗?” 乔隐抬手像是摸狗狗头一样摸了摸丁籁声的头:“乖,以后咱就把萝卜戒了,啊——” 丁籁声:“……” 毕竟是庆祝季初羽搬新家,饭后,乔隐帮着季初羽把碗盘都放入洗碗机。 两个人在厨房里闲聊。 乔隐给她说了下蒋教授的近况,还有心理诊所的一些趣事。 以前她会可以避开这些,顾虑这季初羽的感受,但是现在,季初羽终于决定走出来,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和道路,那她作为朋友肯定会全力支持。 “初羽,其实蒋教授也一直牵挂着你。”乔隐倚着料理台,“他人在美国参加学术研讨会,要不然的话今天肯定来。” “嗯,我知道。”季初羽望向乔隐,“你回头替我谢谢蒋教授。顺便帮我告诉他,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去看他。” “对了,蒋教授说,他这次在美国碰到另一位心理学界的大拿,他经手过一个加州小男孩的案子,情况和你的很像。”乔隐陡然想起来,有些兴奋,“蒋教授说,那个男孩在那位专家的引导治疗下,已经近乎痊愈,很正常的读书,工作,还结婚了。蒋教授说,可以的话,他会为你引荐一下,希望你不要拒绝。” 季初羽沉默片刻,点头:“替我谢谢蒋教授。” 气氛说道这里有些压抑。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乔隐抬头环视了一圈,随口找了个轻松点的话题:“这个房子真的挺不错的啊,还是在这种天价的贵族小区。徐特助对你真的挺不错的。” 季初羽想了一下,赞同的点头:“徐助理人是挺好的。” “嗯?”乔隐很快嗅到一丝八卦的气息,眼睛都闪出光芒来,“你也觉出来了。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呢?会不会……” 季初羽听到洗碗机停下的声音,偏头看了一眼故意卖关子的乔隐。 声和徐鹤在客厅聊得还不错,顾引川一个人百无聊赖地逛了圈他有近乎十年没进来过的房子,觉得有些渴,又有好一会儿没见到季初羽,迈步往厨房的走去。 这个房子当初也是装了净水设备的。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乔隐拖长着尾音有些愉悦地说道:“会不会,徐助理对你有意思啊?” 他猛地停驻脚步,眉头深深地蹙起,听到乔隐下一句话。 “初羽,你对他有没有……” 后半句话,乔隐猛地止住了,因为她看到了厨房门口绕进来的男人。 她吞咽了一下,站直了,收起了脸上的嬉笑神情,祈祷顾引川什么都没听到。 顾引川面无表情地从杯架上取了一个透明玻璃杯,然后走到净水器旁接了一杯水,没有碰到薄唇,清冷的声音缓缓开了口:“徐鹤有女朋友。” 乔隐:“……” 季初羽:“……” 作者有话要说:  川川:徐鹤他有女朋友。 徐鹤:我不是我没有…… 川川:盯……(个_个) 徐鹤:……没错我有女朋友。 川川:你看,徐鹤他有女朋友。(伸手拉初羽衣角,委屈屈)我还没有。 (脑洞小剧场和正文没有关系!) 第29章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乔隐最为尴尬。 季初羽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静默喝水的模样, 脑海里想到刚刚开玩笑说的话, 脸颊有些发烫。 明明刚刚乔隐说的话是玩笑似的临时起意, 她却觉出一点点心虚和尴尬的意味。 那边, 顾引川喝完了水, 转过身, 才要把水杯放到水池里洗, 季初羽很快伸出了手:“顾……引川,我来吧,不然你等下还要洗手擦手。” 顾引川静默地看一眼,抬手把水杯递到季初羽手里,指尖擦着她的指尖而过,顾引川停顿了一下, 季初羽却瞬间躲开, 握住水杯抽回了手。 身后的乔隐趁机探出头来, 笑得有些讨好,试探着说:“顾先生哈, 我们刚刚是开玩笑的。你放心,我们对徐特助没有一点非分之想的!真的真的, 我发誓!” 男人没什么表情看着她, 似乎在等她的下文。 乔隐的眼睛笑得更弯,很如他愿地接着道:“所以,刚刚的玩笑话, 你就别告诉徐特助了呗?” 顾引川沉默片刻,深邃的眉眼间眯了眯,似乎在思考。 隔了会儿,他点头。 “可以考虑。” 可以……考虑…… 乔隐脸上的笑意一垮,显现出苦相。 季初羽折回身去,专注地垂眸拧开水龙头清 分卷阅读81 洗着水杯。 顾引川转身,才迈着步伐走了两步,很快停住,转回了头。 乔隐的眼底的光很快又被点亮,笑意也即刻拉起,看向顾引川。 男人的眉头微蹙了蹙,声音清冷而低沉,“你们,没有拿我开这种玩笑?” 季初羽手一滑,玻璃杯掉进了水池里,发出一声撞击的脆响。 她赶忙抬手捞起。 乔隐在那边眼睛瞬间一瞪,格外迅速又真诚地摆手:“当然没有!……不会……怎么可能。顾先生放心,对您,我们就更没有那样的非分之想了……百分百没有!” 没等她说完,顾引川已经收回了目光,脸色微沉。长腿一迈,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乔隐一顿,望着男人的背影在厨房门口消失。 她侧过头看着季初羽,小声地和她咬耳朵:“顾先生不会不相信我说的话吧……” 季初羽哪里知道。 她摇了摇头,抬手把洗好的杯子擦干,放回到杯架上。 乔隐瘪了瘪嘴,有苦难言,这波是真的委屈:“可是我们是真的没有说他啊……这高岭之花,谁敢啊……” —— 大厅里,正和丁籁声客套友好交流的徐鹤突然被喊了名字。 徐鹤抱歉的终止了话题。走到顾引川那边,看他沉着脸色,撑着手站在落地窗边,他开口问:“引川,怎么了?” 顾引川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莫得问他:“徐鹤,我怎么记得你好久没提过你女朋友了。” 徐鹤一怔,有些怪异地眼神上下看一眼顾引川,表情变得无奈:“引川,我上一个女朋友,都是我刚上大学时候的事了。” 那都得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顾引川默然。 等了会儿,他像是做了一个战略性地决定一样,回过头来,对着徐鹤郑重其事地开了口:“有时间再找一个。” 徐鹤:“……” —— 季初羽搬出来以后还是花了不少适应时间。 公寓的三间卧室季初羽打扫的时候都有仔细看过。 她没有选择主卧,因为主卧的风格看起来太像是两个人生活的空间了,不论是装修还是摆设。 相比较而言,她更喜欢靠近钢琴方向的那个卧室,里面的装修风格十分简洁,但是让人很舒服。简单的挂画还有家具,让她觉得没有压迫感。 看得出,里面的住户原来应该很自由随性。 但是很奇怪的是,她在失眠第一晚的时候,无意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过一瓶过期了有将近十年的安眠药来。 似乎这个人和她一样常年饱受失眠和噩梦的困扰。 这让季初羽对于这个主人莫名其妙生出一丝好奇感。 后面的几天,失眠的状况好了一些,但是每天清晨起来,下意识想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帮田晚给孩子们做早饭的时候,看到空旷明亮的大厅,落地窗和黑色的钢琴,又会想到她赖以为生十多年的生活。然后有些回过神来,那些真的已经是过往了。 学校那边还在进行更有个性化的布置,是顾氏专门请了专业的特殊学校顾问来协助的。田晚最近很忙,忙着督查工作,还有照顾孩子们的情绪,还要每天见很多行业内的人。 正式的招生和宣传工作,田晚和顾氏一直商量过后,决定等到春天招生季正式进行。 因为离得近,季初羽去福利学校看过几次。 学校背后有顾氏,其实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是她心底里,已经把福利院和田晚以及孩子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总归是放心不下。 别墅的工作她已经很得心应手了。 就是……自从庆贺她乔迁的那顿饭过后,顾引川总是问她一些奇怪的问题。 比如说,她和丁籁声是怎么认识的。 比如说,丁籁声是做什么的,她觉得有什么优点和长处。 还有,乔隐和丁籁声又是什么关系,他在乔隐那里的地位怎么样。 再比如说,她在丁籁声的宠物店工作的这段时间,和他关系如何。云云。 一来二去,季初羽算是懂了。 又有一次,顾引川“无意”提起的时候,她等他说完,很平静地而真挚地望着他开了口。 “顾先生,我知道丁籁声有时候表现得像是很……开放。但是,他真的不喜欢男人。” 顾引川:“……” 怕他觉得自己是撒谎,季初羽接着补充:“真的,我认识他这么久,他的每一任对象都是女的。” 顾引川:“……” 没再说后话,好看的薄唇抿着,他脸色很难看地走开了。 那之后,顾引川安静了有一阵子。 也不会有意无意在季初羽工作的时候在她周围晃。 季初羽觉得压力小了很多,但是忙碌之余,还是有些忐忑,生怕自己是不是对感情太过迟钝,说话太直,伤到了顾引川。 分卷阅读82 她想过要安慰人,但是季初羽可是在乔隐失恋的时候都不会说两句安慰人的话人,对着顾引川,就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能够让他心情或者感受好些了。 每天临走前,她的表白也照常。 但是似乎是之前得罪了顾引川,他对于她的工作上的不配合,大有像之前画她画像挂客厅展览,或者摔更多东西一样,有针锋相对的架势。 每晚,临走前的表白。 季初羽如果说:“我喜欢你。” 那一定会被顾引川不满的以各种理由留住。 然后让她真诚的看着他的眼睛重说。 直到这句话变成了,“引川……我喜欢你。” 季初羽觉得真的奇怪。 明明他自己又会尴尬到红了耳根。 而且……更多的,是她自己会因为这句话带给她的未知的陌生感和恐惧而感到心慌。 就好像如果说:“顾先生,我喜欢你。”或者:“那个……我喜欢你。” 这就像是她随手交作业一样,稀松平常。 或者像是和老板说一句,“老板,您吃了没?”一样普通,她可以面无表情边扫地边说出这句话。 但是……一旦连带上他的名字,这句话就像是有了什么特殊的意义和羁绊一样。让她有种陌生的感觉和未知的恐惧。 还有一个改变。就是,自那之后,顾引川每天吃饭的地点,从楼上搬到了楼下。 季初羽刚开始还不习惯,看他优哉游哉从楼上晃下来,以为是自己的饭菜做的不合他口味了,有些紧张的询问。 到后来发现,他就是单纯的想下来吃饭而已。 徐鹤来的时候,有偷偷问过她顾引川为什么突然下来吃饭了。甚至是和季初羽同桌而坐。 看样子这个和他认识多年的好友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季初羽答不上来,很多时候,她也看不懂顾引川。 楚医生最近光顾的次数也不低。 多数时候,季初羽还是很乐于看到他的,至少楚江能稍微拖住顾引川,然后让她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好好打扫或者做饭。 这天,季初羽才把中午的饭菜端上餐桌,然后从厨房拿了两幅碗筷摆放好。 才摆好碗筷,门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没等季初羽走过去开门,门外的人已经很自然很熟练地拧开门把手,打开了别墅的门。 季初羽抬头,以为是楚江,刚要打招呼,迎面对上一双有些苍老但是很犀利的眼神,顿时一愣。 老人穿着熨烫平整的西装,拄着一根雕纹很精致的拐杖。 旁边站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 大冷的天,她穿着紧身职业裙,头发盘起。 和里面的人视线相接。 女人的目光落在穿着围裙的季初羽身上,推了推镜框,有些犀利地蹙起了眉。 作者有话要说:  川川:为什么给初羽挑男朋友不是选我?我还比不上徐鹤? 徐鹤:……我太难了!QAQ 川川:还有那个吃萝卜的男人,我也比不过? 丁籁声:……我也太难了!QAQ 初羽:顾先生不会是喜欢上丁老板了吧? 川川:……我更难了!QAQ 第30章 季初羽站在原地愣怔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但是隔着段距离看着,却感到一阵无形的压迫感。 对面的女人终于收回了视线, 她有些挑剔地看一眼地上, 仿佛是在探查没有什么危险物, 然后才开了口:“顾老, 先进去吧。” 老人点了点头, 迈着沉着的步伐, 缓缓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很有威严, 缓缓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然后抬起目光,望向季初羽,沉声开了口:“过来。” 季初羽正捏着手看着,左右看了看,猛然反应过来他在叫自己, 站直了走了过去:“……您好。” 没等她问, 对面的老人先开了口:“引川呢?” 季初羽一顿, 赶忙回答:“顾先生在楼上通电话,应该很快就下来吃饭了。” 老人双手握着拐杖的头, 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审视着她:“你是他又招来的?来这里多久了。” 这像是查底细一样的盘问让人很不舒服。 季初羽老实作答:“有两个月了。” 戴眼镜的女人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似乎对这个时间很是诧异, 又低着头扶了一下眼镜框掩盖了过去。 老人再度用审视地目光扫了季初羽一圈,长叹一声,缓缓问:“他最近, 过的怎么样?” 这个问题没由来的奇怪。带着一些隐晦的关心。 季初羽已经大概猜到老人和顾引川的关系了。 但是这个问题似乎又轮不到她来回答。或者说,她根本回答不了。 因为她不 分卷阅读83 知道以前的顾引川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所以无从对比好不好。 而且,她也不知道老人眼里,顾引川这样的生活算是好还是不好。 想了想,季初羽刚要开口,楼梯那边传来脚步声。 顾引川一只手正闲闲的插着口袋,目光在看到季初羽亮了一瞬,加快了脚步。 绕过扶梯以后,看到大厅的两个人,他的眼神很快冷了下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 踏下最后一阶台阶。顾引川没再走近,冷着脸有些戒备地看着老人问。 老人的脸色顺便变得难看。 一旁的女人脸色显出几分无奈,小声提醒他:“小川,这是你爷爷。” 顾引川冷嗤一声,点头,补充:“哦,爷爷。” 这话从他清冷的声线说出,莫名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季初羽静默地看着他,有些担忧。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隔了会儿,老人拄着拐杖的手紧了紧,算是妥协地先开了口。 “开发区那边快动工了,我来看看进度。” 顾引川就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走近,冷冷的开口:“顾氏那边有专门的团队,你去那边问,他们能给你讲一天。再不济,给徐鹤打个电话,他能带着团队去顾宅找你。” 这话说的不客气,但是顾老沉默了片刻忍下来了。 隔了会儿,老爷子转了话题:“听说你最近往外跑了不少趟。还把小学那边改成福利院了。” “你派去跟踪的人应该跟你说得很清楚,还专门跑来问我干吗。” “你!”老爷子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这一下子被顾引川气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女人看不过去,蹙了眉,压着声音阻止顾引川:“小川,你爷爷是专门来看你的。” “魏秘书。”顾老沉声打断了她的话,视线再度回落到顾引川脸上。 “你回国,有四个多月了吧?” 这一次,顾引川没有回答。 沉默片刻,他收回视线,插着兜,一副对着这边视若无睹的样子,径直走向餐桌的方向。 季初羽还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地进退两难。 那边,戴眼镜的女人先有了动作。 她递了季初羽一个眼神,嘱咐:“顾总也还没吃饭,去加副碗筷。” 季初羽了然,点头:“哦。” 那边,顾引川猛地放下了筷子,声音有点大,语气很冷:“我从来不和别人同桌吃饭。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一句话,把气氛降到了冰点。 季初羽停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隔了会儿,顾老先生站了起来,长叹一声,拄着拐杖:“算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转身走了两步,他停住,回过头来,看着冷着脸坐在那边的顾引川:“公司下个月三十周年庆典,到时候出席。” 这恐怕才是他这次来的目的。 季初羽的视线也转向顾引川。 他一副无所谓地样子,倚着椅子后背很直接地回绝:“不去。” 他抬手指了指空旷的大厅,唇角有些嘲讽地扯着,眼底淬着寒冰:“当初让我回国的时候,我说过了,这是条件。” 顾老爷子在那边沉默着,又是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季初羽这才注意到顾引川其实长得很像顾老先生,两个人眉眼都很深邃,即使是老了,蹙眉的时候,眼底的光都很深沉。 “你难道还能躲在这种地方一辈子吗?” 顾引川一副慵懒的模样,似乎觉得没有什么不妥:“我的一辈子可没你那么长。” 这话说的丧气,顾老爷子脸色更加难看,胸膛起伏的幅度变大。 秘书有些担心地要扶他,被他一挥手挡开了。 “顾老,您消消气,身体要紧。小川他还年轻。” “年轻什么?他就是被惯的,脆弱,不堪一击。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什么苦没受过!有本事,就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我们顾家从来不养孬种。你别学你爸一样——” “是,顾家是不养孬种,所以我爸早死了,还连带着我妈一起。现在好了,轮到我了。” 顾引川脸上的表情很淡然,眼底带着嘲讽的光,两手一摊,像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 顾老爷子苍老的眼底的光一瞬间有些破碎。 季初羽只能沉默看着。 片刻后,他捏着拐杖的手渐渐收紧,收起了所有情绪,恢复了面上的威严。 老爷子背脊挺得很直,像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威:“下个月十五,你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说完,顾老爷子转身,一步步向着门外走去,拐杖戳在地上发出笃笃的声音。 一旁的秘书也很无奈而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视线看了看餐桌上的另一副碗筷,又看向季初羽:“你出来一下。” 季初羽点头,身后的 分卷阅读84 顾引川顷刻低沉着声音开口,带着隐忍的怒意和不满:“她是我的人,你们别打她主意。” 这话说的,秘书落在她脸上的视线更加犀利,季初羽像是一下子被扯上舞台沦为焦点,有些尴尬的无所适从。 片刻,秘书深吸一口气,也转了身,追上前面的老爷子。 季初羽愣怔了一下,抬脚跟了上去。 顾引川的视线陡然变得幽深又紧张,胶着在她身上。 一路跟着到了门口,季初羽停住了,对着老先生缓缓鞠躬:“您慢走。” 看她没有出来谈一谈的意思,秘书也没勉强。 她有些忌惮地瞥一眼沉着脸的男人,压低了些声音问:“你平时,和他一起吃饭?” 说是问句,却带了九分肯定的语气。 季初羽一怔,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边却兀自结束了话题,看着老爷子走到车边,司机为他开了车门。 魏秘书赶紧跟了上去,扶着老爷子缓缓坐了进去。 眼看着车门合上,然后在别墅门前那条大道上越开越远。 季初羽终于回过神来,收回了视线。 她合上门,转过身,一抬眼,发现顾引川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眼底的光沉沉暗暗的。 走了一半,顾引川倏地收起目光,站起了身。 没等他迈步,季初羽很快开了口:“……引川。” 男人的脚步像是被她的声音蛊惑了一样,瞬间停了下来。 季初羽攥着自己的手轻声开了口:“你想一个人静静是吧?你别走了,我刚好上去整理一下书房,你就留在这里,先把饭吃了。好不好?” 突然闹着一出,她怕饭菜真的凉了。 看顾引川没有反对,季初羽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才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男人有些沉闷的声音:“你就想饿着自己吗?” 季初羽一怔,有些迟滞地回过头来。 顾引川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抬手盛饭,头也不抬:“过来,吃饭。” 季初羽有些犹豫:“可是……” 男人把盛好的饭放到对面她的位置上,抬起目光,看向她。 季初羽声音放低:“你说你不和别人同桌吃饭……对不起。” 季初羽脸上的歉意很真诚,她以为他主动下来的就没事。 “气话。”等了会儿,顾引川移开视线,声音放轻,有些像是自语,“你的话,就没问题。” 季初羽:“……” 她有些奇异地看着顾引川很自然地继续盛饭,缓缓呼出一口气,走了过去。 车子从别墅外驶出来。 老爷子沉沉的坐在后座,闷声不开口。 魏秘书想了想,还是开了口:“顾老,刚刚别墅里那个女人——” 老爷子闻言,看向了她的方向。 魏秘书继续:“应该不只是秘书那么简单,我刚刚走的时候注意到桌上还有一副碗筷。” “应该是她的。” “我们派去的人之前也说过,小川去的那个福利院,是她之前住的地方。这次把原定的学校变成福利院,就是把那边的福利院搬迁过来的。看样子,小川和她的关系不一般。” 车里一瞬间有些安静。 顾老沉着气息呼吸着。 隔了会儿,他带着皱纹的手敲了敲拐杖的头,沉声开口:“去找人查一下这个女人,我要知道她全部的底细。” 作者有话要说:  不、不是奶奶,是爷爷0.0我惊呆惹(是的我敢说惹) 第31章 无虞市的深冬越来越阴冷, 有句很有名的笑话是说,其他地方的寒冷是物理攻击, 穿衣服可破;而无虞市和周边地区的寒冷是法术攻击, 人类无解。 在北方多数城市已经大雪纷飞, 到处都是晒雪景和雪天路况提醒的日子里, 无虞市还在连绵着阴雨, 寒冷刺骨。 上班上学高峰期一过, 街上都少见行人。 季初羽适应了新家的生活, 失眠的状况已经好转了好多,每天去别墅日常工作也相安无事,甚至是轻松的,生活平静美好得像是可以一直这样过。只是,偶尔的噩梦还是会提醒她从前发生的事。 别墅那边,自从上次顾引川的爷爷和秘书一别, 已经过去小半个月, 季初羽以为他们上次离开时被顾引川那样对待, 应该会有所行动,或者至少会时长光顾别墅这边。 但事实上并没有。 想起老爷子离开前撂下的话, 季初羽打扫之余有些担忧地看一眼日历,12月24日, 距离老爷子提的日子只有半个月时间了。 小心翼翼的放下日历台, 季初羽回头瞥一眼办工桌前的顾引川。 他穿着笔挺的白衬衣,长身玉立地坐在阴郁飘雨的落地窗前,认真工作的模样, 有着说不出的干净清冷气质,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警告。b 分卷阅读85 r   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是季初羽观察几天得出的结果。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适应了季初羽的存在,在她打扫的时候也不避讳和回避,两个人就各自做着自己的工作,彼此相安无事。 徐鹤后来知道老爷子来过之后,来别墅找顾引川谈工作的时候,有问过季初羽,那时候徐鹤很笃定地说,顾引川的抵触和拒绝都是当时,真到了那天,他是一定会去。 他就是勉强自己,也一定会去。 不知道为什么,季初羽的直觉也是这样。 窗外的雨声被隔得几乎听不见。 但是仍旧可以看到雨丝急急地冲刷下来,敲打在摇曳的树叶和窗玻璃上。 季初羽看的入神,垂眸时才发现,刚刚还在认真工作的男人,此刻已经抬起视线,幽深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脸上。 以为是自己工作时出神的态度惊扰了他,季初羽有片刻尴尬,想了想,开口:“今天好像是平安夜了。” “嗯。”顾引川自鼻息间轻轻地应了一下,听不出太大的情绪。 季初羽想了想,补充:“听徐鹤说,你在国外呆了有十年,应该很习惯过圣诞节了吧?我等下想出去买点东西装饰一下,可以吗?” 询问过后,她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顾引川的眼神。 好像自己这样提,挺自以为是的。 “大多时间都是一个人在家,没什么分别的。”顾引川很浅淡地说,但是还是顺着她,“你想去的话就去。我也一起。” “啊?不用,”季初羽有些受宠若惊,赶忙摆手,“你不是还在工作吗?我自己可以的。” “今天下雨。”顾引川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图纸,望着她片刻,很快站了起来,“我陪你去。” 季初羽才要拒绝,顾引川已经越过她,往门口的方向去。 “我先去开车。记得多穿点。” “……哦。” ……可是,她的本意并不是让他打断自己的工作陪自己去做这种无聊事啊。 季初羽想起上次他跟着一起去超市的事,有些头疼地想道。 —— 这几年圣诞节在国内普及度很高,尤其是在年轻人群体里。 顾引川一路开车到了最近的那家超市,还没进去,季初羽看到地下车库停的无数车辆,已然有些后悔。 这家超市应该是郊区别墅附近最大的一家了,但是好在是郊区,又是富人驻扎地,所以人还不是特别多。 但是,相比只有两个人的空荡别墅,在圣诞前夕的热闹氛围烘托下,这边还是显得很热闹的。 两个人并肩进了超市。 季初羽还没抬手,顾引川已经驾轻就熟的推了一辆购物车出来。 男人高大的身影跟在她身后,深邃的视线落过来,似乎在询问她要去哪边。 季初羽独来独往惯了,身边骤然出现一个洞悉她心意和意图的人形自走购物车,她还真不太能适应。 想了想,季初羽抬眼看了看,指向右边购物区,“先去买棵圣诞树吧。” 她回头看向顾引川,脸上带着很清浅的笑,“毕竟是节日,摆在家里比较有氛围。” 顾引川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骤然看到她这样的笑意,有片刻晃神。 这句话,很久之前,他的母亲也对他说过。 “小川,今天放学记得带着月饼去爷爷那里。” “他又不喜欢吃这个,带去干嘛?” “听话。毕竟是节日,摆在家里也比较有氛围。” 现在回忆起来,竟然是十多年前的久远记忆了。 眼底的光凝成片刻寒冰,又在季初羽疑惑的视线里缓缓融化,变成缓缓流淌的柔情。 “嗯。” 只清浅应了一句,顾引川抬脚跟上了季初羽的脚步。 季初羽挑了一个不太大的圣诞树,可以放在桌上的,上面还用一些小的手作礼物做了装点。 据她观察,顾引川并不喜欢颜色特别浓烈尤其是花花绿绿亮得刺眼的东西,而且这种色调放在别墅里,总会显得格格不入。 估计也就是节日里放一天就会被拿去丢掉。 但是好歹是株植物呢。 季初羽望着购物车里那抹绿意,想,至少自己在别墅工作的日子里,可以保证它好好存活吧。等天气暖了,顾引川不喜欢它,挪到后花园就是了。 平安夜这天大概是国内的苹果最有牌面的日子了。 也不知道沾一个字怎么就被授予了这种殊荣。 季初羽挑了几个独立包装的苹果,看着价签有些肉疼,她是不是应该庆幸顾引川并不很喜欢吃苹果。 但是偶尔她削成小兔子苹果给他送进去,他倒是会赏脸吃完。 超市儿童礼品区的打折力度看起来也不小。 季初羽不知不觉一路挑挑选选就被牵引了过去。 分卷阅读86 儿童读物尤其是圣诞小礼品种类很多,而且买多了价格真的优惠很多,季初羽挑选着不知不觉有些心动。 她现在收入算起来应该算高,福利院那边现在已经很正式地在运营,收了不少周边地区的特殊儿童。 算起来,她也有阵子没有过去看过那边的孩子们还有田姨了。 顾及着身边的人,季初羽小心翼翼地看了顾引川一眼,小声询问:“引川,我……明天我可以请假吗?” 这话说的很奇怪,称呼好像他们两个是朋友,但是询问的却像是下级向上级的请示。 但是顾引川似乎已经洞悉了她的意图。 他今天穿着深灰色的风衣,长身玉立的模样配上他那张清隽的面庞,一路上都吸引着年轻姑娘的目光。 顾引川垂着视线,幽深的目光却唯独落在她一个人脸上:“想去福利学校看孩子们?” 季初羽也被打量得有些尴尬,又被他一下子说中,垂下手中的礼物,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抬眼,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顾引川抬手很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礼物放进购物车里,低沉的声音顺着逸进她耳中:“当然。刚好明天我也要回去。” “啊?”季初羽才放下心来,又因为他后半句愣怔了一下。 “毕竟是顾氏名下的,也是我负责的项目,而且是福利院建立第一年,我也该去看看他们。” 这倒也是。 季初羽点头:“那我今晚把礼物带回去吧,那边离福利院近。” “嗯。”顾引川应,“东西有点多,让司机来搬。” “哦。” 采购完物品回到别墅,已经几近晚饭时间。 季初羽提前煲了饭和汤,洗过手之后,由着司机在那边分配要带走的礼物,就着手去准备晚饭了。 顾引川一回来就上楼去了,再下来的时候,已然洗过澡换了一身衣服。 他好像很介意陌生人的味道,甚至有一点洁癖。 季初羽也没敢多想,看着他从楼上下来,乖顺地给他盛饭。 刚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把小圣诞树放到了客厅的桌上,还特意在飘窗位置挂了雪人圣诞帽和红靴子的小串灯。又把买好的苹果洗好切成小兔子形状,做了摆盘,拿樱桃点缀了。 装饰过的别墅显得多了几抹明艳,即使仍旧只有两个人,但是好像多了许多生机。 顾引川从楼上路过,没有再走近,忽然驻足看向了飘窗位置的挂灯。 季初羽还第一时间把它打开了,在一水儿的复古色的房间大厅里显得格外明艳。 季初羽盛好饭,刚要喊顾引川过来吃,抬眼就看到男人双手插袋,正注目看着床边的小串灯,忽然就觉得有些尴尬,脸颊也跟着发热,好像自己面对他做出了什么过于幼稚的事情。 说实话,她平时也不在意这些节日氛围的,总觉得和自己无关,每年为了让孩子们和田晚开心一点,会在每个节日装饰一下,图个乐。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了,忽然就很想做点这种事。 也许是想起了老爷子那天的威胁,和顾引川的剑拔弩张,也许是他当时冷漠和绝望的神情,也或许是他好像一直孤傲的背影。 又或者,只是她抬眼看到他坐在窗边独自埋头工作的时候…… 忽然,就很想为他做点什么。 那边,顾引川忽然收回了目光。 他的胸膛起伏了一下,很深长地呼吸了一下,突然开口道:“我在美国那十年,每年都可以从窗户看到楼下对面的人家里窗户边挂的串灯。” 季初羽听得一滞,顾引川像是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抬脚走了过来。 他幽深的视线在桌上逡巡了一圈,薄唇抿得很紧,抬眼问:“没有我的礼物吗?” 男人高大的身影需要俯视才能望进她的眼睛。 季初羽看着他眼底裹挟上来的带着点孩子气的委屈,手里的动作一滞。 她刚刚买了几百分小礼物,还真……没准备一份给顾引川。 季初羽在人情往来上向来迟钝。 她还没直面过别人要礼物,而她刚好没准备的尴尬局面。 想了想,季初羽抬手指着桌上的小兔子苹果,试图岔开话题:“今天平安夜啊,要不要先吃块苹果?” 话音才落,面前已经递上来一个深蓝色的小盒子。 季初羽眼睛瞬间瞪大,有些受宠若惊地看向顾引川。 顾引川眼底的委屈还没有散尽,修长的手指捏着盒子递到她面前:“礼物。圣诞快乐。” 他什么时候偷偷准备的礼物啊…… 季初羽惊愕之余,想当场为自己的失职自罚三杯。 没敢抬手接,季初羽的视线从盒子挪到顾引川脸上,讪笑了一下,坦然承认:“对不起,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明天好不好?” 顾引川自己低下头,打开了那个小盒子。 分卷阅读87 季初羽顺着瞥过去,看到是一条银色的很漂亮的项链,坠着一只很小的水晶小熊。 应该是纯手工做的,顾引川举到她面前,她才看清上面的吊坠是一只很小的小熊,模样很像她一直珍藏的那只水晶挂件小熊。 有片刻愣神。 顾引川已经解开了项链的锁扣伸到她身前:“过来。” 他的声音清冷低沉,像是一种来自神界的魔音蛊惑,季初羽愣着没有动。 顾引川似乎也不恼,停顿了一秒钟,自己抬脚往前一步,然后微微垂眸,修长的双手绕过她的身后,把项链戴到她的脖颈上。 一阵凉意绕过,紧接着就是因他不熟练的动作,温热的指尖擦碰到她脖颈处纤薄的贴着动脉的皮肤。 季初羽秉着呼吸,忽然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 良久。 顾引川终于磕磕绊绊地帮季初羽戴好了项链,他似乎垂目欣赏了片刻,没有立即远离。 季初羽这样子有点像是被他圈在怀里。 两个人的身体明明没有直接接触,但是隔得这样近,近到顾引川身上好闻清冷的沐浴后的气息盈满季初羽的鼻腔和胸腔。 季初羽只觉得别墅里空调的温度开太高了。 不然,她怎么会这样,燥热得甚至难以呼吸。 正准备后撤逃离这种氛围,一直沉默垂眸的男人忽然开了口,低低沉沉的声音落入耳中,似乎经由身体传导,震颤到了她的胸腔:“可我今天就想要礼物。” 这个她真没有啊…… 季初羽有些无措地抬头,视线却一下子撞进顾引川幽深的眼底。 也是这样是,季初羽才发现他的耳根也有些微红,明明才洗过澡,男人额头光洁的皮肤却有出汗的意思。 但是即使这样,这个距离,他丝毫没有后撤的意思。 “可是我……” 没等季初羽说完,顾引川却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我自己取,可以吗?” 季初羽一愣,顺着他的视线打量了自己一圈。 她身上也没啥啊……顾引川总不是看上这条花围裙了吧? 没等她的疑惑散尽,面前高大的黑影压过,季初羽才要抬头,整个人已经被顾引川拥入了怀里。 第32章 原本就滞闷的空气裹挟着男人身上灼人的热度裹挟过来, 让季初羽大脑一下子泛白。 两个人胸膛贴的很近,近到季初羽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加速跳动时引起的共振。 她有些没懂顾引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 疑惑着出声喊他:“引川?” 顾引川却只是兀自把手臂的力道收紧了些, 然后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发间。 仿佛怕她会骤然消失和逃离。 “就抱一小会儿。”男人低低沉沉的声音带着牵动耳鼓膜的磁性缓缓落在她耳边, 像是商量, 带着为不可查的祈求, “就当是圣诞礼物。好吗?” 这话, 这语气, 这温柔而强势揽着她的力道,季初羽忽然觉得自己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脖子上他赐予的凉意还在,此刻也慢慢被皮肤的温热感染。季初羽不懂,顺势问他:“就是这个?” 他刚刚说的现在就想要,自己来取的礼物,就只是这个? “嗯。” 顾引川环着她轻声应。仿佛怕惊扰了这刻的宁静。从心底里在倒数这片刻宁静的时光。 季初羽跟着沉默了下来。 想到顾引川刚刚站在窗前看着圣诞串灯, 提到他每年都只是一个人透过窗户看邻居家的热闹节日氛围的时候, 她的心脏忽然跟着抽搐了一下, 没由来的疼痛。 他的眼神里流淌出来的不是寂寞和痛楚,而是一种行走在冰川许久的孤独旅人, 骤然触碰到温暖日光时的迷茫和恍惚。 季初羽想,也许, 他此刻需要的只是这种真实而简单的温暖吧。 不知道为什么, 季初羽第一次在大脑意识到之前,抬手轻轻回报了顾引川的背。 高大精瘦的男人的背脊明显僵了一下,似乎不确定身体的感觉是来自幻想还是真实存在的。 但是季初羽并没有离开, 而是保持这种礼貌抱着的态度,轻声开口:“你以前圣诞节都在干什么呢?” 顾引川回答:“画图,发呆,睡觉。” 想了想,他补充:“也可能犯病了,还要拖累医生他们跑一趟。从平安夜折腾到圣诞节当天。” 本来只是短暂好奇,以及想缓和一下气氛的。 但是他这样轻描淡写说着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么多年的事,季初羽忽然就没有了再说别的的力气。 就算她自己不在乎这些,但是每年大小节日的时候,她还有田姨和孩子们,还有活蹦乱跳的乔隐呢。 而他本应该是众人羡慕的出身和家庭,却都是自己一个人,看着窗外万家灯火,形只影单。 分卷阅读88 想了想,季初羽忽然凭着本能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像是安抚小朋友一样,声音也放得更加轻柔:“吃饭吧。等会儿饭都要凉了。” 她松手片刻后,顾引川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 季初羽抬头,看到他的俊脸沉得很深,耳根微红,薄唇紧抿。 她轻轻弯着嘴唇笑一下,隔得这么近,需要仰头望着他的双目:“这个不算。圣诞礼物……我明天再给你。” “嗯?”顾引川深邃的眼神怔了一下,似乎有种被惊喜砸中的迟滞感。 季初羽看着他眼底一下子如碎星弥漫的星空,耳根发烫,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 她收回视线,状似无意地绕过他往餐桌那边走:“刚刚那个,就算作是我们的平安夜礼物吧。” 他被她拥抱了。 她也被他拥抱了。 就当是两个人给彼此的温暖和祝福吧。 —— 季初羽难得的一夜好眠。 早上起来不见橘子过来蹭她的身影,她疑惑了一下,才注意到阳台窗帘后跃动的小身影。 季初羽有些惊讶,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外面正轻轻浅浅飘散着细碎的雪花,就连阳台上都积聚了薄薄一层洁白,像是浅雾。 这在无虞市这样的南方城市里,已经实属难得。 下雪了。 橘子似乎没见过雪景,兴奋得小脑袋目送雪花落下,然后视线追踪不到,又换一片,应接不暇,时不时还伸出梅花小爪在玻璃上抓一下,仿佛可以捉到一片雪花一样。 可爱娇憨的模样让季初羽的心情突然很好。她忍不住揉了揉猫猫的小脑袋,笑了下。 因为她这边离福利学校很近,所以昨晚司机送她回来的时候,连带着把她给孩子们买的礼物一起带回来了。 季初羽收拾好,看下雪了有点冷,找了件高领毛衣套上,又穿了件厚点的大衣,提上礼物出了门。 福利院的雪已经被人清扫过了。 季初羽看着崭新的教学楼和宽敞的校园,心底还是有些感慨。 这事,她真得感谢顾引川。 好像自从遇到他,自己的人生就开始变了,从前多少低谷不顺,都被这短短两个月填平了一样,好到她觉得自己可以放下过往,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然后好好过下去。 身后传来汽车停车的声音,季初羽收回思绪回头,恰巧看到司机绕下来,替顾引川开了门。 男人穿了和她同色系的米色长风衣,长腿迈出汽车的同时,视线已经锁定在她的身上。 季初羽下意识屏住呼吸,后知后觉自己竟然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思绪弯弯绕绕,忽然想起了昨天那个拥抱。 “早。” 顾引川很自然的打招呼,站定在她面前,然后俯身,拎过她手里的礼品袋子。 天气有点冷,但是季初羽觉得距离这么近,就没有戴手套。此刻手有点冻红了,还有些发僵。 感受到指尖的拉扯,她下意识看一眼,然后在他的注目下松开了手指。 掌心这一路上被勒得泛白,很快开始泛红。 “早。” 季初羽活动了下发僵的手指,才打了招呼,顾引川的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再度从头顶传来。 “手,冻红了。” 他像是看到了就顺势陈述了一件事实一样浅淡,视线落在她指尖,像是凝结了。 季初羽忽然觉得有片刻慌乱,把手握拳缩了起来,然后塞进了风衣口袋。 “走吧。” 顾引川这才收回了视线人,然后和她并肩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田晚的办公室在三楼,选了个上下都折中的位置,季初羽去过几次,也算熟门熟路。 一路上了三楼,办公室里没有人,季初羽疑惑地拉着路过的老师问了一句,才知道今天刚好周六,田晚和其他老师带着孩子们去六楼礼堂为元旦晚会彩排了。 两个人又提着礼物一路上了六楼。 礼堂面积很大,两个人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歌声了。 站在台阶上合唱队最中间的小兵个子高些,最先发现了季初羽。 他脸上瞬间的惊喜过后,立刻绽开了一个遮掩不住的笑容,扬着声音喊:“初羽姐姐!” 那边田晚正在低头确认看节目列表,还没注意到他突然喊的这一声,小兵有些焦急地跳了跳,指着门口提醒:“田阿姨,是初羽姐姐!初羽姐姐来了!” 田晚这才从手里的稿子上抬起头,转身,看到门口的季初羽,眼底唇角的笑意即刻也漾开了:“初羽来了。” 孩子们也都发现发现了季初羽,被吸引了注意力,教声乐的老师好脾气地笑笑,拍拍手加大了点音量:“活动时间,大家先休息一下,等下再练习。” 刚刚还战列整齐乖乖就位的孩子们立刻欢呼一声,散开 分卷阅读89 来往季初羽的方向拥过来。 “初羽姐姐,你来看我们了!” “初羽姐姐,我好想你呀。”小胖也凑过来,脸上溢满了开心。 另一个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小姑娘有些依赖的凑近季初羽,小嘴一瘪,拆穿道:“小胖,你是又想初羽姐姐带的好吃的了吧!” 一瞬间,礼堂里带着孩子们彩排节目的老师和孩子们都笑开了。 季初羽也忍俊不禁。 她顺势摸了摸这个叫芽芽的小丫头的头,抬头时,田晚已经脸上盈满笑意走过来。 “初羽来了啊。” 季初羽笑着点头:“田姨,最近忙吧?” “哎,还好,这不是学校第一个联欢会嘛,以前咱们没条件,现在想给孩子们弄好点,让大家都开心一下。忙完这阵就好了。” 田晚一直体型偏瘦,最近可能太忙,脸上依旧很瘦,但是气色看起来很好,满面笑容。 “照顾好身体,田姨。”季初羽叮嘱一句,回过身,身后一直沉默的高大的男人像是洞悉她的心意一样,把手中的袋子递了过去。 季初羽放到旁边的桌上打开来,看着身边围过来的孩子,唇边的弧度不自觉地晕开来。 田晚欣慰又心疼地看着她:“哎,又给弟弟妹妹们买礼物了?” “马上新年了,又赶上两个节日,我刚好来看看他们。”季初羽低头扫了一眼昨天买的礼物,从袋子里拎出来一个深蓝色的包装盒,递到了田晚面前,“田姨,这个给你。” “啊?”田晚有些受宠若惊,“你这孩子,给孩子们准备点小礼物已经破费了,我什么都不需要。” “只是一点小礼物,您拿着。今年您也辛苦了,”季初羽拉过她常年做家务有些粗糙的手,把盒子放进她掌心,“再说了,现在学校办的这么顺利,您的愿望也算实现了呀,田姨,我还没好好祝贺你呢。” “哎,哎。好。”田晚笑着笑着眼底有些晶莹,眼角的纹路加深了一些,“我们初羽有心,我就收下了。” 顾引川身边也不知不觉围了不少孩子。 季初羽把东西给了田晚,回头才发现这个情况。 她有些担心地看一眼顾引川,发现他似乎并没有排斥的表现,反而微微垂着视线,用那双修长漂亮的手帮她解开了另一个礼物带子,然后拿出几样小礼物,询问的眼神就看向了她。 季初羽一怔,和他视线相接,不过三秒,觉得室内温度开始升高,耳根的温度也在升高。 她小声道了句谢谢,从他手中接过礼物,然后递到了旁边的芽芽和小胖手里。 “要乖乖听田姨的话哦。”季初羽叮嘱一句,听着芽芽乖乖应好,然后摸了摸小胖的头,“小胖是哥哥,要保护芽芽妹妹哦。” “我知道,都是芽芽在欺负我啦。”小胖委委屈屈地说完,逗得一圈人都笑了。 芽芽气鼓鼓的小脸通红,小声申辩:“哼,我才没有欺负你呢。” 那边,没再等季初羽的指示,顾引川很自觉地从袋子里取几个小礼物盒子,然后递到了腿边的小姑娘手里。 “谢谢哥哥。”小冰冰接过小盒子,却发现顾引川没有松手,她有些怯怯的看一眼顾引川,似乎对这个好看的男人有几分畏惧。 顾引川开了口,声音不似往日清冷疏离,难得地放轻了很多:“叫什么名字?” 小冰冰吸了吸鼻子,很小声地回答:“小冰冰。” 下一秒,男人修长的指尖松开,声音也放得更加轻柔一些,隔着不到一臂的距离,低低沉沉的落入了季初羽的耳中。 “乖。” 季初羽递完礼物,有些讶异地回头,看到顾引川像是很稀疏平常一样,抬手又拿了两样礼物,然后递给下一个孩子。 “谢谢哥哥。” 小乖甜甜的道完谢,大大的眼睛眨巴了两下,在顾引川和季初羽之间徘徊了两圈,满脸好奇地喊:“大哥哥。” 顾引川停下手,很耐心地看向了她。 小乖犹豫了一下,看一眼同样好奇地回过头来的季初羽,呆呆的问:“大哥哥,你是初羽姐姐的男朋友吗?” 一句话,让季初羽手一抖,礼物从手里滑落,落到地上前,被一只白皙指尖修长的手掌稳稳地接住,递到了她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有点事。 这个月内会完结哈~ 么么,感谢小仙女们,见谅 第33章 偌大的礼堂, 因为小乖这个问题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聚集过来。 季初羽的耳根莫名有些发烫, 抬手接礼物的时候, 望着他干净修长的手指, 特意避开了一些, 捏着礼物一角接了过来。 一旁的年轻女老师视线在两个人之间饶了个来回, 有些诧异又好笑地问小乖:“小乖为什么这么问?你知道男朋友是什么意思嘛?” 小乖也不知道自己为 分卷阅读90 什么问了一个问题, 就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 她无辜的眨了眨眼, 怯怯地回答:“梅梅老师的男朋友上次来也给我们带礼物了,她说……男朋友就是老师喜欢的人。” 梅梅老师就是站在舞台侧面教声乐的老师,听到孩子们大声提到她和男朋友,即刻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望着众人笑了笑。 喜欢的人啊…… 季初羽握着礼物的手有些紧,想了想, 觉得这个概念似乎离她有些遥远。 她抬手把礼物递到面前的小男孩手里, 听到身后的男人清冷低沉的声音开了口:“不是。” 他直接否认掉了。 季初羽手里一空,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指尖泛凉。 她低下头, 没什么表情地继续从购物袋里拿出小礼物递给身边的孩子。 下一秒,身后的男人忽然弯下了身, 抬手很温柔地摸了摸小乖的头, 低沉清冷的声音有些紧绷,但是难得带了一丝压低的暖意和郑重:“现在还不是,但以后会是。” 这话一出, 空气一下子凝固般沉默了几秒。 小乖没有听懂,有些懵懵的抱着礼物,看着顾引川深邃的瞳孔里温柔的光。 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已经开始捂着嘴偷笑起哄了。 礼堂里的几位老师看着这个好看的男人一脸坦然的说完这句话,有点小八卦的视线绕回到季初羽脸上。 季初羽手下的动作停顿几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顾引川的意思。 她犹豫着,回过头,看到顾引川像是丝毫不觉得自己掀起了怎样惊涛骇浪的平静脸庞,眼底显出震惊和不解的光。 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有些听懂了,躲在后面一点的位置捂着嘴交头接耳地偷笑。 田晚看着季初羽难得无措和疑惑的表情,视线移到顾引川坦然的俊脸,想了想,主动开口打破沉默的僵局。 她打圆场道:“拿到礼物的小朋友快去一边拆礼物吧,看看你们初羽姐姐都给你们带来什么新宝贝了。李老师,你们也先休息一下啊。” “好。” 这边,拿到礼物的孩子们收到指令,也不再纠结于听不太懂的大人们的事情,欢欢喜喜抱着礼物跑到一边聚在一起拆盒子了。 田晚看着季初羽看过来的视线,笑了一下,往顾引川的方向瞟了一眼,声音放低了一些,对着她开了口:“初羽,我也先去那边忙晚会的事了。” 季初羽点点头,望着田晚逐渐走远的背影,心底里那点异样的情绪缓缓弥散开,变得不甚真实。 身后,顾引川已经又恢复如常地给孩子们派发礼物了。 他每一个都会停一下,问清楚对方的名字,然后摸摸对方的头,才把礼物给他们。 看了一圈下来,季初羽甚至在想,只是这么一遍,顾引川几乎已经把每个孩子对号入座得记下了。 带来的礼物很快派发殆尽。孩子们欢欢喜喜拆了新礼物,聚在一起分享着一切玩闹。 季初羽闲了下来,看着礼品袋子里最后的一个黑色的礼盒,视线定格了两秒,伸手从里面拿了出来。 这是她昨晚回去以后特意给顾引川准备的礼物。是昨天的拥抱过后,她自己允诺的礼物。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季初羽长这么大,还没花心思给某个特定的人准备过礼物。 她自己的生日什么的,自己都不是很在意怎么过。 但是,顾引川自己提到了礼物的事,而她自己又格外在意昨天的拥抱和他看着万家灯火时寂寥的神情。 好像一个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人,忽然走向了她,然后问她,可不可以抱抱他。 可以。 季初羽那时候好像如是回答。 脱口的那一刻,好像忽然对他负有了某种责任。 原本她想的只是在给孩子们分发完礼物之后,很顺手地把这个递到顾引川手里,也说一句圣诞快乐,然后就能了结的事,却因为他刚刚不知玩笑与否的话而变得艰难和尴尬。 顾引川手下也空了下来。 他高大的身影只是很随意的站着都很吸引人的目光,出众的五官带着很浅淡的神情,似乎因为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询问视线落回到季初羽身上。 这给了季初羽开口的契机。 她停顿了一下,没再纠结之前的事,抬手把小盒子递了过去:“引川……给你的。” 顾引川修长的指尖有些迟缓地伸出了,抓住了盒子一头,视线却始终落在她的脸上的。 季初羽即刻松了手,解释:“圣诞礼物。昨天答应要补给你。” “谢谢。”顾引川低低沉沉的道了谢,视线落回到手中的小盒上,似乎觉得有些不够真实,声音也变得更加缓慢,“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当然。”季初羽点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打开盒子,手下意识地搅在了一起。 莫名的有些紧张 分卷阅读91 ,她垂下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无端开始解释:“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你如果不喜欢,就丢一边就好了。” 顾引川这样的人,应该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需要吧。 季初羽开始觉得自己是失去理智做了一件傻事了。 那边许久没有声音。 隔了会儿,她有些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到顾引川盯着手中的礼物一直没动,似乎陷入了沉思。 感受到她的目光,顾引川终于回过神来,缓缓抬起视线望向她。 “很特别,初羽,谢谢你。我很喜欢。” 季初羽看到他眼底涌动着的浆般的炽热。 似欣喜,更像黑暗中人看到光芒的对待救赎的感恩。 顾引川的手小心翼翼地拎起了里面的礼物。 是一条手工做的小手链。 季初羽平时里喜欢做一些小手工,以前会做一些纯手工项圈名牌之类的,出售给宠物店的顾客,还有给孩子们做一些小礼物。 她昨晚想了好久不知道送顾引川什么,看到自己打包带过来的小工具的时候,忽然想到了。 手链是编织好的黑色皮制的,不是很张扬,简单低调,并不显廉价。 季初羽给上面镶嵌了一个纯手工打磨的银制中国画的小河流的饰品。 引川。 不知道为什么,季初羽在想要雕刻什么图案的时候,念着顾引川的名字,忽然想到了忘川。 昔人苦饮忘川水。 就是不知道男人会不会介意这些小玩意。 正说着,顾引川已经伸了手过来,另一只手递了手链来。 季初羽想到昨晚顾引川帮她戴上的项链,抬手接了过来。 拆开扣环,把男人手腕处的衣服掀起一些,轻轻绕过他的手腕,皮肤难免的擦碰上,季初羽指尖发烫,看到了他手腕处已经泛着月牙白的伤痕。 应该是陈年的伤口,经过岁月的洗练和淡化,还是留下永久无法去除的月牙白。 落在他白皙瘦削的犹如雕塑家的艺术品的手腕上,格外扎眼。 季初羽的手停顿一瞬间,指尖扣上环扣的瞬间,手已经先意识一步,轻轻落在那些交错的月牙白上。 指尖触到的是清晰的沟壑,带着真实存活的皮肤暖意。 这样的纵横交错的伤疤……是常年自残留下来的印记。 顾引川却像是被她指尖的凉意冰了一下,倏地往后撤了一下,抬起另一只手下意识地遮住手腕,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薄唇张了张,声带有些发紧:“……很好看,谢谢。” 男人声音有些紧张和沙哑,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无措,强装镇定也无法完全掩饰。 季初羽后知后觉自己的冒犯,收回了手,垂了下来,交握在一起,声音放轻了一些:“你喜欢就好。” 顾引川是真实的生病了的。 季初羽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这件事。 这段时间正常和平到不真实的生活,让她几乎忘记了,这个男人有着深重的躁郁症,而他被这个病症折磨了很多年。 季初羽自己是学心理学的,结合她之前以及刚刚看到的,忽然觉得心脏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初羽姐姐!” 刚刚跑去走廊拆礼物的小胖已经戴起了毛线帽子,从礼堂外蹬蹬蹬地跑进来,站在门口,焦急又兴奋地冲着她招手:“一起打雪仗吗!” 打雪仗……以前下雪天的时候,季初羽偶尔会带孩子们在院子里堆雪人,但是无虞市这边下雪不多,而且多数不会很大,不等人家戏耍就会消融殆尽。雪人一般也只是个迷你版的象征,后期,季初羽也就也偶尔带着他们打雪仗玩闹过的。 朵朵身体不太好,就待在屋子里,乖乖的趴在阳台窗户上看着他们玩,期待着小胖偷偷捏一个小雪球,进去给她摸一把这冬天里洁白的凉意。 正好这边两个人刚刚的气氛诡异到无言。 季初羽点点头,很快回答:“好,就来。让弟弟妹妹们多穿点,戴好手套。” 那边,小胖欢呼一声,往楼下跑去,通知大家。 季初羽唇角的笑漾开,偏过头,就发现顾引川的视线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想到前一刻的事,她被盯得耳根发热,开口告知他:“我去陪孩子们打雪仗。” ……说这个干嘛,刚刚她和小胖的对话就在他面前,他又不是听不到。 季初羽有些懊丧地捏了捏手指,后悔自己这多此一举的同时,又在疑惑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引川倒是不甚在意。 他有几分珍惜和小心翼翼地拂下袖口,遮住了她刚刚给他戴上的手链,也遮住了那陈年的月牙,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我也一起。” “……啊?”季初羽怔了片刻,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很快又觉得自己这反应像是拒绝,因为顾引川有些警惕的眼神又看了过来。 咽下嘴巴的疑惑,她点头, 分卷阅读92 “好啊。” 福利学校所处的位置临近市中心,周围环境相比田晚之前的小院子而言热闹喧嚣了很多,但是好在闹中取静,又是特殊教育学校,光顾的人很少,所以相对安静平和许多。 楼下的孩子们已经都穿上厚厚的棉服,戴着毛线帽和手套,玩作一团了。 季初羽从田晚那边拿了一副手套,站在大楼门口看着,心情莫名也跟着愉悦起来。 她才迈了一步,身后的脚步声随之追上来。 下一秒,季初羽脖颈上落下一条温热柔软的围巾,温柔的把她圈禁。 季初羽转回身,看到男人正低垂着眉眼,好看的手握着围巾的两头,很轻柔地在她脖子上绕了一圈,然后在她面前把围巾两端交叠绕过,系好。 季初羽呆愣地看着他,发现他脖子上有一条同款深灰色的围巾,而她脖子上是米色的。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啊。 季初羽内心嘀咕一句,看着面前的手远离,然后头顶传来他低沉悦耳的声音:“好了,走吧。” 走吧。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好像他们约定好了一个方向,只需一句话,就一起向前一样。 确实是有魔力。 季初羽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和顾引川并排走到了孩子们的簇拥中。 小胖已经兴致勃勃地团了一个不小的雪球,然后咧着嘴笑开了:“初羽姐姐快点哦,我们等你准备好开始。” 季初羽的下巴被围巾遮了一半,习惯性地提醒:“玩的时候注意安全哦。” 孩子们整齐地应了一声,雪仗就此开始了。 季初羽听着孩子们的欢闹和叫声,也跟着笑了,吸进了一口沁凉的空气。 她蹲下身去,从纵横交错的脚印间没有被踩踏过的雪地里捧起一捧雪,像是在精心准备一道美食一样,认真的团成一个很规整但是不是很扎实的雪球,这样打到人身上不会太疼。 季初羽团好雪球,兴致勃勃地站起来,才转身要寻找“攻击”目标,一下子和身后男人的高大身影撞个正着。 季初羽紧张地看一眼手里的雪球没有碎掉,视线落回到男人身上,他大衣袖子上沾了她手上的雪球边沿,白色的雪屑在神色的大衣臂弯处格外显眼。 男人似乎并不在意,没有理会大衣上的痕迹,季初羽才想道歉,视线顺着落在他的手上,停住了。 顾引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戴上了一双黑色的手套,修长的手指被黑色的手套包裹着,不仅没有显得臃肿,反而显出几分乖戾矜贵的气息来。 他的手心虚握着一个不大的雪球,形状很漂亮,看起来是他刚刚蹲身下去团好的。 季初羽有片刻愣神,缓慢消化着这个整天在别墅里待着画图的矜贵清冷的男人,此刻正无所顾忌地从地上捧了捧雪,然后还有模有样的,像是雕塑家做艺术品一样团了个雪球这个事实。 身后的球球老远就兴奋地喊出声:“初羽姐姐,准备好接招啦!” 季初羽才听到他的声音,就感觉到小孩已经在尾音落下的瞬间将雪球抛了过来。来不及回头确认方位,她只能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了一下头。 有什么擦着耳际飞过,然后砸在了人的手臂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落在了地上。 季初羽缩了缩脖子闭眼躲过,感受到细碎的雪花擦着脸颊划过,沾到了睫毛。 她睁开眼睛,凉意略过,没感觉到手臂被击中的沉闷痛感。 眼前横亘过一条穿着风衣的修长手臂。 季初羽的手臂缓缓松垂了下来,握着雪球的手没什么实感,动作间,眼角的余光顺着就瞥到顾引川伸到自己脸侧,替自己结结实实挡下了那个雪球。 心脏莫名地漏跳了半拍。 季初羽才要小声道谢,已经又有一个雪球裹挟着寒意擦着空气自耳边略过。 她只来得及偏头躲了躲,视线所及处,顾引川修长的手臂再度伸手格挡,雪球砸到他手臂上,尔后留下一个很深的印子,散开来,落到了地上。 顾引川的反应极快,再一次帮她挡了下来。 男人穿着深色风衣,长身玉立地站在她面前,高出她一头多,这样隔挡两个雪球的后果,看起来就像是把季初羽圈在了怀里。 冰天雪地里,空气陡然升温。 周围孩子们的笑闹声像是被屏蔽一样逐渐远离。 季初羽渐渐地开始听到胸膛内鼓动的心跳声。 顾引川离得很近,近到季初羽恍然间觉得,这份鼓噪的心跳,会穿过肋骨和胸膛,然后透过带着凉意和雪屑的空气,递送到他的耳边。 连同她的某些自己都不曾懂的躁动和不安。 “今天不用上班。”顾引川就保持着这个贴近她甚至类似圈着她的姿势没有动,深邃的视线有些直接而又炽热地落在她的脸上,“但是你是不是又忘了,有一项工作,在哪里都可以完成的。初羽。” 他温柔喊出她的名 分卷阅读93 字,压低回落的尾音,像是绕到她脖颈之后抓住她最敏感的神经。 ——顷刻提醒了季初羽应该进行的是哪项工作。 向他表白,此刻,在这里,在离他这么近的位置上。 耳根还在渐次发烫,灼热蔓延至脸颊。 明明是平时打扫完或者做饭后,甚至离开前随口说的话,这次忽然变得有些难以张口。 孩子们的笑闹声和雪球擦肩而过的呼啸声交融着,已经离的很近。 顾引川很自然地手腕一弯,又帮她挡掉一颗呼啸而来的雪球。 这一下,是扎扎实实地把她圈禁在怀里,退无可退了。 楼上的视野应该很好,周围空旷的操场应该也是。 季初羽承受不了更多,尤其是在想到他刚刚在楼上说着“以后会是女朋友”这样的话之后。 她眨了眨眼,挂在睫毛上的雪花渐次融化,男人英挺的面庞更加清晰地展露在她面前。 没再犹豫,季初羽深呼吸一口气,开了口:“引川,我喜欢你……” 尾声有些难为情地收短,她自己紧张到没有察觉。 顾引川的视线没有收回,胶着在她的脸色,幽深的眼底,有光在流转。 身后呼啸着有雪球袭来,伴随着小男孩后知后觉的惊呼:“初羽姐姐小心!” 季初羽来不及反应,只感觉到男人另一只还在她身侧的手顷刻上移,落在她的脑后,因为承受雪球的撞击,那手心隔着手套紧紧贴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下一秒,顾引川手下用力,季初羽的头借着他的力道,这下是真的被他拥在怀里了。 顾引川的动作很快。 没等季初羽反应过来,呼出的热气带着酥痒,已经落在了她的耳边。 “我知道了。”第一次,他对她每日的表白有了很直接的言语上的回应。 季初羽浑身猛地一震,察觉出哪里不对劲的时候,再做出任何反应都显得迟滞一步了。愣神间,听到他呵出的热气过后的下一句。 顾引川深吸了一口气,手下的力道不自觉的收紧,郑重其事间,声音低沉的不像话,带着隐忍和委屈在她耳边呢喃:“我也是。” 脑后再度有什么擦着空气迅速地被掷出去,季初羽的脸倏然间好像贴上了顾引川的大衣,在他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她像是经历了一场错觉,反应过来的时候,顾引川已经远离了。 身后,刚刚对着她的脑后抛了那个雪球的小胖被砸中了屁股,“哎呦”一声,捂着屁股龇牙咧嘴。 周围人顿时笑开了,鲜少有人在意这边的暗潮涌动和刚刚发生的事。 小胖丢完雪球本来想溜,骤然被砸中,肥墩墩的身体回过头来,看到身后的小康,以为是小康对他砸的,蹲下去较劲般地揽一大团雪,奋力团新的雪球。 一群孩子笑闹作一团。 季初羽捂了捂狂跳的心脏,回过头,看到身后抱着文件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眼底的震惊遮掩不掉的徐鹤。 注意到季初羽瞥过来的眼神,徐鹤轻咳了咳,拢了拢怀里的文件夹,恍若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很平常的和她打招呼:“初羽。” 季初羽才点了点头,徐鹤忌惮地看一眼她身旁手里已经又拢了一个雪球,还蓄势待发地颠了颠的男人,迅速交代自己的来意,以便开溜:“我来学校这边找校长确认一下几个文件。先走了,回见。” 说溜还溜得真快。 季初羽目送着徐鹤略显急促的脚步和背影,深深吸了一口凉气,还沁在肺里,背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雪球。 闷闷的撞击在后心口的位置,让她呼吸一滞。 季初羽抬头,看顾引川伸到一半来不及挡住的手。 他看着她错愕的神情,活动了下手腕,把手中将将团好的雪球对准了她身后小满扭扭晃晃要跑路的屁股—— —— 雪天里还是冷的。 饶是追逐打闹着活动间暖了不少,顾虑着孩子们的身体,只玩了一个多小时,季初羽就开始让孩子们休息一下回教室暖暖了。 刚好声乐老师也来寻孩子们吃午饭然后继续彩排节目了。 季初羽呼出一口热气,下巴和脖子蹭到脖颈间温热柔软的围巾,视线不免瞥向一旁也休息下来的男人。 顾引川黑亮的发梢反射着阳光,眼底也犹如星辰闪耀。 他今天跟着孩子们也尽兴不少,季初羽还没见过这样子的他。 不似躲藏在别墅里的那个冷峻或者神秘的男人,也不似初见时有些奇怪的男人。 就好像……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在代替儿时的自己很尽兴地玩耍一场而已。 他抬手拍了拍深色大衣上的雪渍,不甚在意地抬头,嘴角和眼底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起,一下子映入了正在盯着他看的季初羽的眼底。 季初羽像是行走在黑暗雪原的行人,陡然间被暖亮的阳光照着,浑身都猛地一震,那光 分卷阅读94 亮仿佛刺眼到难以直视,她摇摆了一下,移开了目光。 徐鹤去谈了很久的事情。 时间已近中午,季初羽和顾引川一前一后并排走在走廊里,有孩子们热情拉着季初羽,问她和大哥哥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顾氏名下的福利院,伙食自然是不差。 季初羽本来就在吃喝上面没有什么讲究,之前她和田晚再怎么尽全力想给孩子们吃得更好,终究比不上这里营养师的调配和专业厨师的烹饪。 但是看一眼身旁沉默的男人,季初羽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我和大哥哥还有别的事,等下次来,我一定陪你们一起吃饭。” “好——” 目送着孩子们三三两两跑远。 季初羽回过头来,试探着看着身后的男人,想了想,弯了弯唇角,语气放得更轻,询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顾引川面上没什么变化,看着她,声音低沉微震:“都可以。” 季初羽偏了偏头,建议:“那,回别墅?” 男人眼底的深沉明显流转了一下,溢出一丝清浅的光。 季初羽唇角的弧度扩大,摸清了他的心思,语气也轻松愉悦了许多:“我给你做。” 午后的雪天里,还是有些许微风。 询问了下办公室的老师,田晚还在和徐鹤谈事情,季初羽不好意思打扰,就让老师转告一声,自己先走了。 并行者下了楼。 司机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 季初羽很自然地和门卫打了招呼,门卫认出了他们,微笑着回应过后,按着遥控,打开了大门。 折叠门缓缓拉开,季初羽抬眼看着熟悉的黑色车辆,有些疑惑地微微蹙了起眉。 原本应该冷清的校园门口,莫名聚集着一堆人,有的人甚至扛着笨重的摄像机,还有些夸张地拿了话筒,上面隐约可见是一些媒体的标识。 那些人聚在一起,几乎将那辆黑色的车围在了中间。 看这阵仗,路过的行人也不少好奇驻足的,似乎想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引来这么多媒体记者。一般情况,不是什么明星的到来,也该是重要角色的莅临了。 原本清冷的校门口,忽然就汇聚了众多人的目光,夹杂着议论纷纷的人声,难得的热闹起来。 季初羽和顾引川才迈步走了出来,人群中两个拿着话筒的男女率先把发现了他们,互相拍打着自己摄影师的肩膀交头接耳着,争相告知。 像是在平静的水底炸开一颗水雷,层层涟漪裹挟着涌泉从水面翻涌而来。 很快,那边人的视线都汇聚。 季初羽蹙着眉,才觉出事情不对劲,那边人已经吵嚷着推搡着往这边涌过来。 顾引川好看的眉眼也皱了起来,第一反应是抬手把她遮挡住,牢牢地护在自己身后。 短短几秒,局势一下子变得不可控起来。 像是舞台上的灯光尽熄,转瞬亮起一束追光灯到了这边,一下子照的灯光正中央的季初羽和顾引川无处遁形。 面前的记者高举着话筒收音器和相机到顾引川面前,距离近到很有侵犯性,顾引川因为不适,眉头蹙得更深,眼底的光也凛冽地沉了下去。 “这就是顾氏总裁的独孙吧?” “你就是顾氏未来的接班人顾引川先生吧?” “先生,请回答一下,你是顾引川吗?” 坐在后面车里的四个保镖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反应很快的出来冲了过来,用身体和手臂把乌泱泱的记者团隔了开来。 饶是如此,记者们还是像是看到大片鱼饵的鱼饵,冲涌着在保镖和保安的阻隔间,伸长着话筒和摄像机,咄咄逼人地戳在了顾引川面前。 顾引川像是畏惧了这群人的逼近,他高大的身形紧绷着,需用尽全力才能够让自己笔挺地站着,不要转身逃离。 季初羽的视线往下,看到他原本白皙修长的手指死死握成拳,在寒风中有逐渐泛红的意味,指节却因用力而泛着不健康的白。 “顾先生,您离开中国已经十年了,这次回国,是和继承顾氏家业有关吗?” “顾先生,请问你在国外这段时间都在做些什么?” “你是因为当年的事才躲出国避风头的吗?” “顾先生,请你回答一下我们的问题——” 一字一句,都像是要将人拆了吞入腹中的逼迫。 停在季初羽视线内的拳头微微晃动了一下,轻轻碰到了她的手背,下一秒,那拳头像是自己有了意识,于深海中找到了救赎,张开来,把她的手掌裹覆在里面,死死地收紧。 季初羽的手被握得生疼,但是她自己微微蹙着眉忍住了,没有挣脱。 只因那人的手掌微烫,带着颤意,指尖却冰凉。 从守护,变成了求助。 他在恐惧。 季初羽的头脑下意识的做出了分析。 “当年 分卷阅读95 顾先生抄袭并且霸凌同校女生后出国,是迫于舆论压力吗?” “据说那名女生随后也转学了,消失在大众视野里,是顾氏花钱摆平的吗?” “顾先生这次回国,是觉得事情已经平息了,所以来接管顾氏的吗?” “顾先生当年还侵犯了那位少女,这件事也被顾氏摆平了吗?” “顾氏是我市最大的企业了,这样不会对顾氏的声誉造成影响吗?” “顾引川先生,请回答下我们的问题,我们是无虞晚报的——” “顾先生——” “……” 这些刺耳的声音如同洪水猛兽裹挟而来,将顾引川和季初羽彻底淹没。 季初羽感受到顾引川指尖无意识的收紧,再收紧,紧到她自己连痛都感觉不到,只剩下满指尖的冰凉,分不出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学校的门卫看情况不对,也紧急喊了学校的保安出来,和四个保镖们一起把涌过来的记者们挡在外面。 呵止声和吵嚷声夹杂着,震得人头脑和耳鼓膜发涨,四处的快门声在频繁刺眼的闪光灯后响起,季初羽有些嫌恶地偏头眯了眯眼,却看到顾引川正微微垂着头,死死盯着地上某处,岿然不动,像是骤然被丢进极寒而凝固的雕像一样,逐渐失去了生命和意识,一动不动。 指尖的凉意向身体四处蔓延,季初羽听到一个熟悉得让她浑身寒战的声音于人群中突兀地响起。 “顾先生,我是十年前跟进抄袭和校园霸凌那件事的记者刘冉。十年时间过去了,当初顾氏承诺会保证女孩的安全和隐私,请问你本人了解受害女生近况吗?” 一口一个受害人,言之凿凿切切。 季初羽的寒毛顷刻间戒备地竖了起来,连同她埋藏最深的联结恐惧的神经。 这个声音……已经十几年没有听到了。 季初羽的指尖在以更快的速度冰凉下去,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她死死抓住了顾引川,还是顾引川在更紧地抓着她没有松手了。 ——“刚刚打捞上来的死者是你的父亲吗?” ——“是你爸爸让你等在车里的?他下车是和谁见面了,你知道吗?” 十几年避讳着没有见过面,刻意不去听不去看,她还是这个老样子。 短短几句话,就能让人如坠冰窟。 刘冉。 季初羽死死咬着牙齿,才没让自己发出一个音节。 这个名字,她在过去的十几年里铭记于心,想过要忘了,但却像是刻进了骨髓写进了基因,只需一个声音,就能把她一瞬间拽回到当时的场景里。 顾引川倏地松开了她的手,季初羽感受到他原本干燥温暖的掌心泛出的汗,终于弄懂了,现在是她抓着顾引川的手不放了。 季初羽的视线转向顾引川,看到他终于抬起了头,视线望向举着话筒的刘冉,眼底染上了猩红。 季初羽的视线顺着他的目光落到刘冉身上。 有18年了吧。季初羽看着不远处的女人,想着第一次见面,她从车门缝里伸进一个细长的话筒,然后唇角微微上扬,问她那两个问题。 她变化不大,只是眼里的精光比那时更加犀利明亮,头发依旧是干净利落的短发,天生的唇角微微上扬,莫名带着一股让人不适的嘲讽感。 感受到季初羽的目光,刘冉顺着往她这里看了一眼,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眼底再度闪现出第一次见她时的敏锐和兴奋。 果然,下一秒,她话锋一转:“请问你旁边的女士是你的女朋友吗?” “你女朋友知道你曾经做的那些事吗?还有被你侵害过的颜小姐。” 一石激起千层浪。 记者的目光和镁光灯瞬间注意到被顾引川护在身后,还牵着他的手不放的女人,下一秒,对着季初羽狂轰滥炸的拍照和发问就接踵而来了。 “这位女士麻烦你回答一下我们的问题。” “请问你和顾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女士,请你回答一下,你和顾先生是在国外认识的吗?” “你对这位顾姓先生的人品有过了解没有?” “你是不是本来就是图顾家的地位和钱而已?” 季初羽因为被快门疯狂闪过而蹙起了眉。 旁边早已有了退意的顾引川却忽然转过了身。 他眼底的猩红还未褪去,薄唇抿得很紧,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颊此刻显得更加英挺。 没有同季初羽对视,他只是冷着脸,抬起手,很机械但是很迅速地拉高她的围巾,帮她遮住了大半的脸。 其实早在一开始记者们拍他的时候就应该拍到她了,但是顾引川就是本能的想要保护她,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在做这些事。 似乎觉得还不够,他此刻狂躁得像是一头在森林里被人类围殴的小兽。 顾引川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手死死抓着她的围巾,沉沉的深呼吸几下,才用残存的理智松了手,无力的缓 分卷阅读96 缓垂了下去。 他的手垂落在她身侧,缓缓地迟滞着没有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季初羽有一种奇怪的直觉,他此刻想要拥抱她。 或者说,需要她的拥抱。 但是这个拥抱她此刻却不能给他。 因为她在人群里看到一个人。 才和田晚商量完事情的徐鹤刚下楼就看到这一幕。 远远地看着门口的境况,他原本迟缓的步伐停了一瞬,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心里瞬间警铃大作。 下一秒,徐鹤加快脚步,大步流星地向这边跑了过来。 季初羽很快发现了他。 她只安慰性地抬手拍了拍顾引川迟疑的停在身侧的手臂,下一秒,季初羽回头迅速对着徐鹤开了口:“徐鹤,引川先交给你了。” 顾引川已经崩溃失控到听不清周围人在说什么了。 徐鹤才点了点头,抽身挡在顾引川前面,季初羽已经绕过顾引川的臂弯,冲向了面前的记者团。 人群里,原本在和旁边的记者交头接耳的女生停了下来,看到迎面走来的季初羽,她脸上有一瞬间的惊恐,随后很快收敛了,转身就跑。 季初羽动作也很快,她在女生转身的瞬间迅速伸出手,隔了段距离,女生被她扯得一下子因为惯性回过身来。 白茵。 季初羽脸上没什么表情,抓着她手臂的手很紧,没有说话。 白茵脸上的神情从惊慌转为尴尬,看着她,挤出一丝有些难看的笑,声音有些虚:“初、初羽姐……” 季初羽没有应她,很直接地问:“你怎么在这边?” 白茵的眼神明显躲闪了下,声音放得更轻:“我……我和朋友出来,刚好路过……” “你朋友呢?”季初羽的话茬接的很紧,视线甚至向她身旁瞥了一下,瞥到白茵有些心虚地向身后挺远的地方望了一下。 季初羽看了一眼,那边停了一辆黑色的车,她对车不是很有研究,但是之前在顾引川别墅的车库里看到过同款的车型。 车窗挡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里面坐了什么人。 “她……她有事,就先走了……” 季初羽不置可否,轻轻点点头,视线飘向旁边的记者:“他也是你朋友吗?” “啊?他、他是……” 白茵结巴着半天没说出下文,季初羽也就懂了。 她点了点头,松开了白茵的手,白茵脸上的神色才放松了一秒,下一秒,季初羽还没落下的手稍稍松开,对着白茵的脸上扇了过去。 很响亮的一声,夹杂在快门声里,混合着白茵惊恐的低呼,很是突兀。 白茵的脸被打偏向一边,在寒冷天里泛了白,很快浮现出鲜红的手指印来。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愣怔了一下,耳朵内嗡嗡作响,缓慢的转过来看向季初羽。 季初羽原本就已经麻木的手掌此刻微微发震,带着缓缓蔓延开的生疼滚烫。 顾引川原本给她拉起来挡住脸的围巾垂了下去,露出她脸色极冷的脸庞。 周围记者的目光因着这响声和举动瞬间聚集了过来。 手快的记者已经火速记录下了刚刚那一幕。 如果说顾引川回国不算大新闻的话。 那么他带在身边的女人突然对着人群中的女人大打出手,足够吸引观众贡献点击。 亦或者不点出是谁,富二代身边的女人掌掴另一个女人,几个关键词凑一起,都足够成为人们点进去评头论足的话题。 季初羽却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 她只死死盯着白茵惊恐又难以置信的脸,开口时,声音平静,深处的语气却很重:“你知不知道,你自以为是小小的报复,是会害死一个人的?!” 白茵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没发出一个音节,眼眶先红了。她后知后觉地抬手捂住被打的脸,对周围的镜头也畏缩了起来。 季初羽站在原地死死盯着她,一动也没有动。 记者们尖锐的提问随之而至。 “这位女士,你为什么要动手打人?” “你和这位被打的女士有什么恩怨吗?” “你所说的报复是指的什么事?” “这位女士也和顾先生有关吗?” “……” 白茵也被镜头怼着脸拍照,她逐渐回过味来,听着记者们的问话,更加应景地红着眼眶,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眼泪来。 人群里,一个纤瘦的身影拨开记者往进挤。 乔隐本来是和丁籁声路过这里,却不想刚好能碰到这边这么热闹,想到是田晚现在所在的福利学校,怕学校有什么事过来看看,没想到才过来就看到了季初羽打白茵这一幕。 前面开始小声啜泣着的白茵挡住了乔隐的去路。 她探头看了一眼对面冷着脸挺直背脊站着的季初羽,有些厌烦的拨开白茵。 “不好意思,麻烦让让啊 分卷阅读97 ——” 看保镖的手挡得严严实实不放,乔隐勾唇笑了笑,指着季初羽:“这是我朋友,麻烦让让。” 保安看季初羽没有反对,抬手放行,很快又把身后的记者挡住。 乔隐大步进去,回过头挽住了季初羽的手臂,脸上笑得得体:“这不是白小姐吗?好久不见。关于刚刚的事,有什么问题,这位白女士可以发律师函,季小姐的律师到时候会向你本人作出解释。” 乔隐说到这,看着周围吵嚷的记者,唇角和眼底的笑意止住,声音也冷了下来:“至于你们,我们不需要做解释任何。” 那边,丁籁声也挤了进来。 他看着乔隐护着季初羽往这边来,余光瞥一眼被围攻在其中的顾引川,脸上笑得格外阳光惹眼。 “抱歉抱歉,这是学校门口,没有明星和公众人物,不方便拍照。麻烦收一下。” 丁籁声的声音很磁性,被他这样的态度说出来,却反而让面前剑拔弩张的人停顿了一瞬,有些不懂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是什么情况。 徐鹤看着已经出现明显犯病征兆的顾引川,以及周围愈演愈烈不见消停的记者媒体,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一面把顾引川护在身后,一面掏出手机迅速拨通了楚江的电话。 “我们在学校门口被媒体围住了。” 楚江一听,语气也严肃着冷凝下来:“引川也在?” “嗯。”徐鹤迅速而冷静的交代着情况,“这次比上次来的还要严重,他们……在说十年前的那件事。” 楚江一听顷刻站了起来:“我现在过去。” “别,你去别墅那里,我们现在赶回去,今晚……可能要格外注意引川的情况了。” 那边,楚江沉默了片刻,也从自己专业的角度迅速交代些什么:“尽快带引川远离那些人群,上了车注意保暖,他如果身边有人就尽量和他保持距离。留一个人在同一辆车上看着他就好了。” 挂断电话。 徐鹤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自己一贯的冷静和敏锐。 能在顾氏集团这样人才辈出的公司混到特助的位子上,他从来不是浪得虚名。 “在场的各位媒体,我相信你们大家都是正规的媒体,不过,十年前的案子在十年前就已经结案了,当年的判决书还在,诸位有兴趣的话,可以自己上网看。” “顾先生不属于公众人物,今天也纯属私人行程,还请大家为了自己和公司的声誉,不要随便泄露他人隐私。我们顾氏保留有追究的权利。” 徐鹤几句话落下来,掷地有声,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夹杂在其中的窃窃私语一下子就凸显了出来:“谁不知道顾氏的财力和地位,做这点东西,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徐鹤很精准地看向了人群里议论的女人,视线从她的胸牌落到她面前话筒的标识上。 “钱江娱乐,”徐鹤点出了话筒标识上的公司名字,唇角的弧度也凛冽地压了下去,声音却拔高了几度,“这就是你的职业素养?你这可不仅仅是针对顾氏,而是在藐视我们国家的法律和权威了。还是说,是有人让你们这么说的?” 面前的女人脸色一变,握着话筒的手微微抖了抖。 乔隐已经拉着季初羽已经走到顾引川身边。 眼看着再在这里待下去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徐鹤有些感激地抬眼看一眼帮着挡住顾引川的丁籁声,点头示意了一下,示意司机把车往这边开过来,然后护着顾引川往车的方向走去。 季初羽抬头看一下被围在中间默默不说话的男人,只一眼,就让她的心狠狠地揪痛了一下。 顾引川身体在微微发抖,深邃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只机械的任由徐鹤他们拉着他走。 大冷天里,他白皙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身后的闪光灯在消停片刻后卷土重来。 他们终于护着顾引川来到了车前。 “引川,别去听他们的,来,上车。我们回去了。” 徐鹤拉开后车门,用手帮他挡了一下头顶防撞。 人群中,有人很急切而且抓住顾引川弯身正要踏入的一瞬间,很高亢而清晰地喊道:“顾引川先生!你知道被你侵犯过的颜小姐,之后怎么样了吗?” 刘冉。 又是她。 季初羽只觉得她的声音像是在掀开她的头盖骨,把她用了十几年才尘封的记忆暴烈地翻找出来,不给她丝毫喘息的余地。 她下意识地回头,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女人,看着她唇角凛冽的弧度,一如十几年前模样,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刘冉已经不记得她了,也许是因为她长大了,十多年的变化,很难认得出当年的模样。 也或许,她只是她无数个笔下的素材之一,是从来就不需要费心记住的存在而已。 刘冉那张涂了嫣红口红的薄唇轻启,对着顾引川 分卷阅读98 的方向,相比刚刚的急切和高亢,有些轻描淡写地开了口:“她自杀了。” 正在机械的听着指令,迈出一只脚准备上车的顾引川的脚步倏地一顿。 季初羽的瞳孔像是地震一样剧烈震颤了一下,回头,刚好看到顾引川眼底最后一簇火光彻底熄灭下去。 第34章 顾引川冻得通红的手死死地无意识的握在一起, 用力到指节开始泛白,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他额头的汗在冷风中没有被吹散, 反而逐渐弥漫出更多。 四周的记者的闪光灯像是绞刑架前晃动着的明晃晃的刀。 徐鹤满脸担忧地看着他, 视线又看了看季初羽, 试图劝说:“引川, 先上车吧……回去了。” 顾引川却只是死死盯着前面, 保持着微微蜷缩的状态, 没有进去。 季初羽的视线落在他咬紧牙关更显得英挺瘦削的脸上。 看他隐忍了几个轮回, 薄唇微微翕动了一下。 季初羽隔得近,尽管顾引川这声极低沉,音色暗哑,她还是很清晰地听到了。 “我没有。” 他说的是这句。嗓音低沉,略微沙哑,自言自语的模样, 不知道在向谁做解释。 徐鹤愣怔了下, 没有听清, 有些谨慎又小心翼翼地问:“引川,你说什么?” 顾引川没有回答, 徐鹤有些求救的眼神看向季初羽。 季初羽抬手轻触了触顾引川冰凉僵硬的手背,轻声开了口:“引川, 回家了。” 他像是突然有了片刻意识, 眼底的光像突然闪动星火,很快又熄了下去。 “我没有……” 顾引川重复了一遍。 声音不大,带着很重的鼻音, 像是带着隐隐的委屈。 这次,周围的几个人都听到了。 乔隐抿着唇,看一眼季初羽,又看向她身后的丁籁声。 丁籁声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把小卷毛揉散了,颇有几分大男孩的焦急和茫然。 几个人面面相觑间,顾引川却忽然有了动作。 他机械而缓慢地俯下身去,沉默的坐回了车里。 徐鹤很担心的看了一眼,想到楚江的叮嘱,回头迅速向丁籁声道了谢,然后绕到车子另一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季初羽扶着车门,看着车里沉默握着拳的男人,回过头,看向乔隐他们。 “乔乔,你们怎么会来这边?” “我俩办点事,路过,看到学校这边这么多人,怕了什么出事,就过来看看。”乔隐很迅速地解释了一下。 季初羽点了点头,冰凉得近乎麻木的手指握了握门框,开了口:“乔乔,我……” 乔隐看出她的犹豫,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臂,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下次有时间我们再说,你先跟去看看顾先生的情况吧。” 季初羽半张着嘴停顿片刻,很快点头:“好,今天的事……谢谢你们。” “你呀,这是什么话。”乔隐看着还在不断往这边挤着试图拍更多照片的记者,催促她赶紧上车。 告别了乔隐,季初羽俯身也坐了进去。 顾引川已经被徐鹤用深灰色的毯子裹了起来。 他像是个婴儿一样蜷缩在座椅上,背对着季初羽,连同头都被包裹了进去。 即使是从厚重的绒毯外面,季初羽也清晰看到了里面的人在颤抖。 她也总算知道顾引川出门为什么要一辆这么宽敞的车,还有保镖随行了。 徐鹤在那边蹙着眉拿着手机,不知道和谁在低声通话。 司机沉默的开着车,车里安静的几乎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季初羽偏头望着带着颤意的裹在毯子里的人,眼底的光像是被揉碎了一样。 耳边回荡着那声轻描淡写的,不知是质问还是嘲讽的话—— “她自杀了。” 她是谁…… 究竟是谁…… 季初羽的脑海像是被洪水席卷过,散落一地的碎片如同满地狼藉,思维混沌得拼凑不出任何有用的答案。 那些记者叫嚣的话还在耳边。 尤其是刘冉…… 十几年过去了。 季初羽才发现即使自己刻意的回避了,刘冉的声音还是像钢刀一道一道刻在旧唱片上一样,刻印在她的心上。 那声音犹如某种划破回忆的利刃,牵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让她随着每个音符颤抖着,恐惧着,兴奋着,憎恶着。 于她,刘冉话里的信息的提炼就容易了些。 “十年前跟进抄袭和霸凌事件的记者,”抄袭?以及……校园霸凌吗? 季初羽尽量让自己冷静一些回忆着,不让记忆力的声音去干扰任何信息。 “你女朋友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吗?还有被你侵害过的颜小姐。” 颜小姐…… 分卷阅读99 不知道刘冉所指的这些事是不是指的同一个人,但是这个颜小姐……应该就是这个事件除却顾引川之外的另一个主人公了。 但是…… “她自杀了。” ——刘冉这最后一句话,无疑对所有知情不知情的人都造成了极大的震动。 这个颜小姐……因为那些事,自杀离世了吗? 凭着多年前的本能,季初羽打心里不会再信刘冉一句话,但是这些信息组合到一起,还是变成了某些可怕的事情。 十年前,顾引川应该还是一个上高中的小男孩吧。 他……会是给别人带来那么多不可逆伤害的人吗? 虽然季初羽在无虞市生活了这么多年,但是常年生活在福利院,为了生活奔波,没有娱乐的时间和心力,那些大大小小的新闻她其实并不清楚。 这些想法在她脑海里卷起风暴,却无法在面上显露半分。 裹了毯子缩在后座的顾引川,像是一个掉进冰冻的濒死的人,在劫后余生的颤抖着。 他就坐在季初羽的身边,背对着她,以一种微弱沙哑的气声,像是一个在沙漠里,连海市蜃楼景象都被戳破的濒死的旅人,以最后的意识强撑着讷讷的重复着:“我没有……” 车内的气氛格外沉重,几个人各怀心思,面面相觑着,没有人应答。 况且大家也不知道顾引川这是在同谁解释,又或者只是他自己无意识的苍白辩驳。 隔一会儿。 “我没有……” 顾引川像是失去了意识,隔一阵,脑海里盘旋过什么,就会沙哑着嗓音低低的说了一句。 这一次,像是夕阳褪尽前最后一浪潮汐的挣扎,终究没有等到回答。 车子在高速上行驶了很久,仿佛这条路没有尽头。 季初羽的手无处安放,攥紧,又落在膝盖上。 旁边的人始终没有停止过颤抖,车后排的遮光帘和遮光板统统被放下来,遮蔽了视线。 徐鹤的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时不时亮起来的屏幕在黑暗中格外晃眼,像是倒计时的沙漏,提醒着季初羽这一路有多少消息和需要处理的事。 终于,漫长无止境的行驶后,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季初羽掀起遮光帘的一角,看到外面路灯已经亮起,雪景覆盖了别墅的绿化带。 二楼她用来装饰的小串灯还亮着,不过才过去了半天时光,温馨而又讽刺。 徐鹤已经从那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车外不少人等在那里,季初羽看到了上次见过的王医生,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穿着白大褂的人,看来是和王医生一起的。 王医生旁边的两个男医生抬了一个空的担架,上面还有散落着的弹力绷带,是医院精神科常用来控制情绪失控的病人的。 她的视线顺着所有人复杂的目光落到了旁边的顾引川身上。 薄毯还在随着他的身体小幅度震颤着。 他就这样抖了一路,可见他的思维和神经时刻紧绷了,不用想,此刻已经是一身的汗,整个人都虚脱了。 ——王医生他们这样准备很有经验,但是季初羽还是觉得心底里忽然钝钝的泛麻。 徐鹤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下,尽量温和地开了口:“引川,到家了。” 毯子下的人除了颤抖,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大脑已经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和一切。 徐鹤又喊了一遍,里面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他苦恼地皱了一下眉,把视线投到季初羽脸上一瞬间,很快转到了身后,压低了一些,商量的口吻开了口。 “王医生,要不我们还是——” 季初羽几乎可以预料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本来也是可以成为心理医生的人,从专业的角度讲,她无疑也会选择强制将病人转移到病房,然后先用药物稳定病人情绪,再检查身体各项体征。 但是对方是顾引川。 她也并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 王医生的眼神已经接受到徐鹤的信息,手指微动,似乎下一刻就是指挥大家强制把顾引川从车里拖出来,然后控制在担架上,带回别墅的病房里。 季初羽偏转身体,视线落在顾引川身上。 高大的身体缩成一个毫无安全感的姿势,颤动的轮廓让人看得心头发紧。 在医生伸手进来的瞬间,季初羽率先伸手,准确地抓住了顾引川薄毯之下颤抖的双手。 顾引川几乎在被接触的瞬间就猛地颤动了一下,尔后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外面的王医生错愕了一瞬,很快抬手指挥:“快,按住他!按住他!” 季初羽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她瞬间抬头,视线里的坚定把王医生都震慑住了。 迅速摇了摇头,让他们不要有行动的瞬间,季初羽已经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顾引川抱住了。 与其说是抱,不如 分卷阅读100 说是靠着椅背和顾引川虚脱的优势钳制着他。 季初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吃力,但是尽全力说的每个字都响亮而清晰。 “引川,是我!我们到家了。” 怀里的顾引川顷刻就安静下来,只是身体的颤抖隔着毯子传递过来,还是真实地让季初羽感到触目惊心。 “外面冷,先让徐鹤他们带你回房间,好吗?” 感受到他松懈下来的力气,季初羽的声音也跟着放轻柔了一些。 徐鹤在外面一脸紧绷地看着车内,一行人仿佛感受不到傍晚雪天里寒冷一样,静静地等着车内的反应。 楚江也看着季初羽,抱着手臂想了又想,他给了季初羽一个信任和肯定的眼神。 季初羽手下的力道不敢松懈,只是手腕松了送,用手背隔着毯子在顾引川背上轻轻拍了拍。 “别担心,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毯子下,男人的头隔着薄毯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蒙了一路的热气混合着呼吸如薄雾般晕染在她的脖颈间,季初羽几乎可以想象到他在里面是怎么压抑着的潮湿闷热的滞闷。 没再敢说话,季初羽几乎是屏住呼吸在等顾引川的反应。 高强度的精神紧绷松弛后会让人注意力难以不集中,季初羽也在给他接收“现在很安全”的信息时间。 良久。 季初羽感受到薄毯下的人迟疑着深处颤抖的手,似乎是也想要抱抱她,却在到达她腰际的时候停了下来。 似乎是有所顾虑,顾引川只敢用拳头轻轻抵住她的腰。 隔着薄毯,带着卑微和担忧,勉强成了一个拥抱。 他张了张口,一阵虚妄的沉默过后,终于沙哑地用紧到发痛的声带挤出了一句话。 “我没有……” 三个字,却好似每个字都在他心口上划出一道新鲜的伤口,势要将那里的清白展现给世人看。 季初羽听出来了,顾引川是在诉说,或者说,解释给她听。 心脏莫得皱缩了一下,脑海里想起的是白天为他戴上手链的时候,看到那里纵横交错的月牙白。 有些伤口终其一生也抹不去的。 不论是皮肤上还是心上。 “我知道。” 季初羽轻声应道。 不是“我相信你”,而是“我知道”。 季初羽的视线落回到徐鹤身上,对视片刻后,很坚定地收了回来,再开口时,声音像是被车外的冷风裹挟过后,带上了一丝寒意。 “刚刚在学校门口逼问你的记者叫刘冉,十八年前,我爸出事那天,她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过我。” “她根本不配当一个记者。她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信。” “引川,让自己好起来,我们一起去揭穿她的谎言,好吗?” 季初羽对于顾引川的事可以称得上一无所知。 距离她父亲离世,她成为一个孤儿已经过去十八年了。 她以为自己淡忘了,却发现很多时候,事实和真相会追着你跑,在你以为自己可以平庸且浑浑噩噩过一生的时候出来敲打你一下。 她的痛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过去过。 只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个人,和她承受着同样甚至更甚的痛。 无休无止的——这么多年。 她尝试过淡忘,从来没有为此病倒过。 可顾引川却好像再也没有好起来过了。 既然过不去,那么就去追寻那个真相吧。 像是一种沉寂千年巨大的觉醒,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拥抱着颤抖而身体滚烫的顾引川,季初羽的心头连带着身体也震颤而滚烫起来。 落在她腰际的拳头缓缓松开来。 像是某种感应,季初羽把手稍稍从他后背收回来,被他摸索着,隔着薄毯紧紧握住。 “可不可以……不要走……” 顾引川的声音里带着强撑也掩不住的破碎的脆弱和祈求。 季初羽顷刻就给出肯定的答案:“我不走。” 她眼神示意一下,徐鹤很快从巨大的震撼中收回思绪,配合着楚江过来把顾引川从车里弄出来。 顾引川的身体有些抵触的震颤了一下,季初羽很快回握住他的手,安抚他:“引川,别怕……我会陪着你。” 一行人把顾引川从别墅外带进病房,浩浩荡荡的像是一场末日浩劫的抢救。 病房里,季初羽终于看到了薄毯被掀开后的顾引川。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小仙女们,我活着回来更文啦_(:з」∠)_ (本来想暗戳戳回来肝手速填坑到完结的,不再“欠债”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小可爱蹲在坑底……你们真的让我好感动又好愧疚TAT) 这次疫情也让我宅在家被迫思考了很久人生,发现人生真的充满了变故,所以,在有限的生命里,不要放弃自己的热爱,努力去 分卷阅读101 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超感谢大家还记得这篇文,感谢大家的鼓励,我每一条都看到了但是鸽王本鸽没好意思回复Otz……共勉呀~ 第35章 顾引川像是溺水到濒死才被打捞上来的人, 浑身汗湿着,乌黑的头发也全被浸湿了, 刘海散乱着贴在苍白得没有血色的额头上。 他长久处于遮蔽的黑暗中, 骤然暴露在无影灯下, 整个人都不适地瑟缩一下, 甚至像是躲在洞穴里的小兽, 被强光猛地一照, 脸上现出惶恐和躲避的神情来。 顾引川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死寂一片, 在看到季初羽的时候,忽然挣扎着四处拉扯着毯子要遮挡自己。 王医生看他情绪实在激动,一面叮嘱其他医生按住顾引川,在那边调试着镇定剂,一面瞥一眼季初羽,对着徐鹤建议:“徐特助, 我们要先为顾先生做个全身检查, 你看……” 暗示到这里, 徐鹤瞬间就明白了。 他也知道顾引川此刻并不想季初羽看到他这么狼狈的一面,于是就把视线投向了季初羽:“初羽, 我们在这边也帮不上忙,先出去吧。刚好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季初羽了然, 很快收回了落在顾引川身上的视线, 点头:“好。” 一楼会客室内。 徐鹤倒了两杯茶,递给季初羽一杯。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季初羽正在出神, 看到面前递过来的茶杯,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这些事本来应该我做的。” “小事。初羽,你今天跟着受累了。暖暖手。”徐鹤示意她坐下。 季初羽握着茶杯坐回去,顾引川无助的样子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缓缓低垂下头,被热气蒸腾得眼眶发烫:“这件事说到底都是我的错。白茵是因为我才接触到引川,也是因为我在辞退她的时候没有处理好……” 季初羽是真的懊恼和后悔。 “初羽,这不关你的事。说到底,白茵的事也只是一个导.火.索。”徐鹤抬手推了一下眼镜,声音也跟着沉了下去,“白茵只是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女生,哪能翻出这么多年前的新闻,这么准确地掌握引川的动向,然后刚好带了那么多知晓事情的记者蹲在那里。就算她有心,也没有这样的能力。” “而且,十年过去了,大众的遗忘性那么高,这种新闻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掀起波涛的。” 暖意顺着掌心流回到四肢百骸,季初羽的心底里却越来越泛起寒意。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这背后推波助澜?” 说出这个猜想,季初羽的视线始终不离徐鹤,他用没什么波动的表情肯定了她的答案。 “不仅是推波助澜,他应该为这次事情蓄谋已久,并且有备而来吧。这应该只是个开始。” 他? 季初羽听着徐鹤依旧公事公办的声音,心底里的疑问渐渐升腾起来。 “徐鹤,你的心里,已经有怀疑对象了,是吗?” 这次,徐鹤没有直接给她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他的视线落在季初羽脸上,很平静地问:“初羽,根据我之前的调查,你应该从小就在无虞市长大。你真的……对引川当年那些新闻一无所知吗?” 徐鹤这样问也无可厚非。 看今天这个阵仗,加上顾氏在无虞市的地位和知名度,当年的新闻恐怕在无虞市算是人尽皆知了。 但是季初羽从小是在田姨的福利院长大的。 她坦言:“引川出事的时候……我应该还在走读初中。在福利院就和田姨还有弟弟妹妹们待在一起,那个时候我们没有电视,我也没有手机,对当时的新闻都不是很清楚。” 当时季初羽还是个孩子不说,在福利院里,学习和生活的重压已经把她的时间填满了,新闻八卦这些娱乐活动,与她无关,关心这些,还不如想办法帮田姨做点事,减轻大家的生活负担。 徐鹤很快点头,季初羽说的,和他料想的几乎吻合。 空气里是短暂的沉默,季初羽的声带有些发紧,在温暖的房间里,身体渐渐回暖,心底里的担忧却始终没有办法放下。 徐鹤把茶杯放到一边,再开口时,左手把放在桌子一边的档案夹推了过去:“初羽,关于引川的过去,你想知道吗?” 季初羽的视线顺着他推过来的文件定住不动。 他的过去……想知道吗? 说到底,她只是徐鹤帮顾引川物色的一个家政,顾引川于她来说,是困顿无望中的一棵救命稻草,两个人的关系更像是一种各取所需。 不过才短短两个多月。 一切却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朝着一种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方向发展去了。 从相看两生厌,到熟识起来,季初羽想到顾引川那些幼稚的恶作剧,更多的,是那些他从不言说的温柔。在她昏倒的时候第一时间发现,并且找医生救她;帮着福利院找到了现在的安身之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恶作剧一般的“每日表白 分卷阅读102 ”,还有,他今天郑重其事地和孩子们说她“现在还不是他的女朋友,但是以后会是”…… 似乎是从认识顾引川开始,季初羽落魄了十几年的生活忽然就拨云见日好了起来。 没有回答,季初羽抬手拿起那个文件夹,没有犹豫,在徐鹤的注视下打开来。 有些泛黄的报纸上,入目便是醒目的黑色大字标题,特别惹眼。 ——《顾氏董事长之孙涉嫌校园暴力和性侵被捕,警方已立案调查》 因为是未成年,报纸的配图上,顾引川的脸被打上了马赛克。 但是季初羽还是从少年单薄的身形认出了他——上次看到他十年前的照片还是乔隐给她看八卦新闻时的惊鸿一瞥。 而她那时候还没有和顾引川正事碰过面,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此刻看来……内心五味杂陈。 十年前的网络世界正蓬勃兴起,纸媒还没有没落,各类社交媒体也如日中天。而顾引川的身份特殊,涉及人们最津津乐道的未成年犯罪,豪门继承人,传播范围极广。 往后一页,是两幅画作的对比图。 季初羽没有学过绘画,最多也就辅导过孩子们的简笔画,从她这个外行看来,这两张作品在色调和内容上,都有着高度的相似性。 视线往下,左边的落款是顾引川,干净凌厉的字迹,丝毫不藏笔锋。 右边的落款则淡雅清隽很多,叫颜右。 季初羽的指尖不由得抵在文件夹锋利的一角,似乎在提醒自己要冷静。 脑海里刘冉的声音盘旋而过:“顾先生!你知道被你侵犯过的颜小姐,之后怎么样了吗?” ——“她自杀了。” 颜小姐……就是这个颜右吧。 季初羽沉沉的呼出一口气,连她自己也不自知,像是不想再多看一样,再度翻页。 第三张比较特殊。 是一张有些模糊泛旧的相片。 三个穿着很整齐私立学校校服的年轻学生。最前面的男生有些洒脱地一手把深灰色校服外套搭在肩上,以一个自拍的角度,对着镜头笑得格外灿烂。他的瞳孔颜色很深,季初羽注意到他狭长的眼角往下有一颗泪痣。 男生身后不远处,跟着的男生背着画夹,单手插在校服裤袋里,视线正看向左边。 是顾引川。阳光正好洒在他的头发和侧脸上,他整个人都被阳光浸染出了一种干净高贵的气质。 而他视线所向,是一个也背着画夹的女生。 女生乌黑的头发扎着干净的马尾,素净的脸显得格外纯洁。 相片没有署名,许是看季初羽盯得时间有些久,徐鹤突然开口给她解释。 “这张照片是引川高中时候,最左边那个女生就是颜右。拍照的男生叫辛铭,是引川过去最好的朋友,从初二到高二,一直都寄住在顾家。” 提起这个名字,徐鹤的声音不由得沉了些。 季初羽不知道是察觉了,还是只是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 点点头表示了然,季初羽垂眸,又将文件夹翻了一页。 依旧是一张相片。 少女乌黑的头发披散着,一边脸颊带着青紫色,高高的肿起,嘴角还挂着红肿和血迹。 她的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破损脏污了的白衬衣,不敢看镜头,眼底和着眼泪,全是绝望和恐惧。 是颜右。 画纸和颜料洒了一地,像是一夕间撕裂了从前的美好,好好的少女,像是一张被人遗弃揉皱的画纸,仍在旧画室的角落里。 即使是有些模糊的画质,还是让人触目惊心。 没做停留,季初羽觉得太过压抑,把这页翻了过去。 下一页,是第一页那个报纸配图没有打码的原版。顾引川眼底带着惊慌和迷梦,眼底的澄澈还没有褪尽,染上了悲痛。 再往后,是警察审讯时的口供,用文字记录着顾引川当时回答的每个字。 一字一句,都让季初羽的心不断地往下沉。 审讯词后面紧接着就是法院的判决书。 密密麻麻的字,季初羽已经看不进去,但是她捕捉到了最有用的信息。 “经立案调查”、“判处顾引川无罪”、“当场释放”。 季初羽猛地合上了档案册。 徐鹤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他的脸上依旧是公事公办的面无表情。 视线对上季初羽的,似乎一眼就看透了她眼底的疑惑,开口道:“高二那年,引川因为辛铭的缘故,认识了也对画画和设计有兴趣的颜右,三个人一起上学一起玩。大概过了半年,有次三个人约好了去学校废弃准备重建的老画室里见面,辛铭没有去,引川和颜右却一下午没有出来……据说是有人听到老画室有人哭,带着老师开门锁进去了。颜右的同学报的警……” “电话打到老爷子那里,等顾老爷子赶到的时候,警方已经把引川带走了,这事也已经在无 分卷阅读103 虞市传的沸沸扬扬了。” “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算是这件事导.火.索。顾氏赞助的年度创意设计大赛决赛上,引川递交上去的作品,和颜右的有百分之八十的重合率——就是你开头看到的那两幅。而颜右有比引川更早动笔设计的直接证据。当时也一直被警方当做是作案动机调查。” “你应该很好奇在法院判决书前后发生的事,因为上面写的实在简略。事实上,那个时候引川全面停学,不断地被警方叫去配合调查,顾氏也一直在协调,找证据找人调查。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终于找到了引川的作品没有抄袭的关键证据,也证明了颜右身上的伤和长期家暴有关,和引川是没有关系的。” “判决书下来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好起来的时候,顾氏的股市和楼盘终于平稳了些,但是民众对于顾氏的反感达到了顶峰,顺势也将这种厌恶加诸在引川身上。没有人相信判决书内容,只是觉得顾氏在无虞市一手遮天,抹去真正的真相了。” “顾老爷子没有办法,股东那边联合施压,他找的人终于说服了颜右,和引川一起开一个发布会澄清事实。” “发布会的当天,颜右消失了。她家也突然一夜之间搬空,一家人悄无声息地从无虞市人间蒸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噜~ 仙女们不慌2333,这次真的不会鸽更新! 第36章 徐鹤的语气不重, 季初羽却忽然觉得胸口被缴紧一样,蓦的窒息。 窗外天已经逐渐暗沉下去, 起了风, 屋顶未化的雪被吹散, 片片飘落下来。贴近玻璃窗时, 就被热气一下子熏化了。 可季初羽却觉得那些雪花统统落进了她的心底, 一点点堆积, 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手不由得缴紧, 再开口时,季初羽声带都有些发紧。 “你们没……去找过她吗?” “找过,怎么可能没找。”徐鹤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却不成笑,“按理说顾氏的实力,想查一个人并不难。更何况你也见过老爷子的, 他那时候更加雷厉风行, 也算是真的宠引川吧……可就是找不到。” 可就是找不到。 短短一句话, 可季初羽甚至可以想象,他们经历了多久的寻找却未果。 “那, 另一个呢?那个男孩。”季初羽的视线没再落回到那个档案夹上,而是落在徐鹤脸上, 仿佛从眼神里可以索取到所有她想要的答案。 可徐鹤只是摇了摇头。 “辛铭吗?他比颜右消失得还要早。在进画室之前他就不见了, 并且在那之后,也没有人再见到过辛铭。不过,奇怪的是, 他和颜右的档案在同一天被调走了。” 徐鹤的双手交错着,左手食指点了点右手的指骨,浅浅呼出一口气:“警方当时也怀疑过辛铭,但是他在出事之前就买了机票去了美国,可以查到出入境记录,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 原本到嘴边的下一个问题因为这句话被压了下去。 · 季初羽沉默了下来。 会客室和隔壁“病房”隔了一道走廊,这么久了,那边什么动静也没有传出来。 看徐鹤的样子,这样的情况应该不是第一次了。 可季初羽却有些坐不住了。 徐鹤很快看穿了她的忐忑,宽慰地看了她一眼,语气放缓下来,问:“初羽,你……担心引川吗?” 季初羽一愣,手指再收紧一些,抿紧嘴唇,点头。 “担心也没有什么用的。不得不承认,这种时候,我们这些人,什么忙也帮不上。”徐鹤苦笑了一下,把桌上的档案整理了一下,在桌上嗑出了声响,“放心,他现在的情况,相比十年前,应该算好的了。王医生和楚江这些年一直负责引川的身体,这次不会有什么事的。” 这次? 季初羽对这个奇怪的用词感到有些不适,她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还是问出了口:“……这次?” 徐鹤苦笑:“是啊。上次白茵凭一己之力把引川逼到犯病,引川扛下来了。这次,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的,白茵不过是一个幌子。” “十年过去了,这些年,引川身边的人都对这件事闭口不提,媒体大众好像也都忘了。可即便这样,他的状况时好时坏,很难真正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你应该也看得出来。” 季初羽心里咯噔一下,忽然理解了顾引川那些异于常人的行为。 “但是,下一次,如果在我们没有防范的情况下再出事,真的不知道引川会怎么样了。他不会就这么放过引川的。” “蛰伏了十年,也不容易。”徐鹤的声音里带着苦涩,说不出的晦暗不明。 窗外的天色一刹那就沉了下来,仿佛要笼尽这世间的光亮。 季初羽几乎是瞬间就听懂了徐鹤话里的所指。 “你说的他,是……辛铭吗?”她忽然觉得唇瓣干涩,喉咙却堵得慌,“可是,他当时不是有不 分卷阅读104 在场证明吗?” “不在场证明也不能证明他是完全清白的。引川那天被下了药,对于画室里发生的事,他几乎是没有任何印象的。” 下药…… 季初羽蹙紧的眉头犹如被细细密密的针毫无防备扎过,毫无防备的直抵灵魂。 徐鹤唇角的弧度有些苦涩,提起十年前那件事,男人的拳头死死握在一起,眼镜后面是遮掩不住的滔天恨意。 “据目击者说,当时颜右一个人衣衫不整地瑟缩在角落里,身上到处都是伤。引川在另一头,被人击中了头部,晕倒在地。警方介入后,医院给两个人都做了体检,颜右身上的伤有新有旧,还有被性侵的痕迹……引川身体里有迷药的残留成分,头上的伤是颜右打的。” “消息不胫而走,警方才立案,媒体那边就传的沸沸扬扬。都说顾氏董事长的独孙抄袭别人作品在前,暴露后恼羞成怒,殴打、甚至侵犯了当事人。” “这案子其实很简单,但是疑点也真的多。但是警方调查下来的结果,颜右身上的伤和引川并没有关系,颜右在后面也明明承认了,自己身上的伤和引川无关,会帮他澄清。可她却在发布会之前消失了。” 徐鹤冷笑了一声:“这个女孩,就连消失也像早有预谋一样。她这一走不要紧,原本可以轻易澄清的案子,忽然就变成了大众眼中内幕重重‘不可说’的事,媒体们为了抓住眼前肆无忌惮的大写特写,事情越传越乱,引川被迫停学,顾氏股价也大幅下跌,遭到重创。” “有几次,引川在住所收到好几次匿名信件,原本就很差的精神状态忽然崩盘了,老爷子没有办法,才把引川送出国去。” 怕她不信,徐鹤把面前其他的文档往季初羽面前推了一下,解释:“你如果不信的话,这里的资料都很全,网上搜的话,当年案件结果的官方通报应该还在。不过那个时候大众不肯信,都觉得这结果是预料中的‘顾氏财力’的扭转。” 整件事情听下来,终于经由大脑稀释,缓缓地在季初羽心底里消化开。 这整件事情……就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巨大圈套,而直到被彻底卷入其中,无法脱罪,顾引川都没法知道自己的人生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了吧…… 和这件事最密切相关的人,颜右和辛铭早在十年前就从人间蒸发了,只有顾引川,独自站在风口浪尖,如海面上暴风雨里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的,随时可能被海浪吞噬,沉于深海底。 季初羽想到自己刚来到这栋别墅里,时不时就会面对的一地狼藉;想起第一次见顾引川,月光下男人清瘦的脸上,漂亮却空洞的眼底,毫无求生欲;想起顾引川在听到明明是他要求的表白之后,小心翼翼问她“真的吗”。 这像极成为孤儿之后的她,却又完全不同。 顾引川的人生,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分崩离析,余下的所有风浪,不过是他在夜深人静时,为证明自己是否还活着,渴望听到的一点声响。 沉沉呼出一口气,季初羽摇了摇头。 “不用了。” 徐鹤眉头有些焦灼和阴沉得蹙起:“……你不信吗?” “不是,”季初羽否认,“我只是单纯的不相信和讨厌刘冉。” 徐鹤怔了一下,似乎在想刘冉是谁。 想通了,他很快有些不可思议地笑了:“初羽,你有时候真的很特别……” “因为不相信刘冉而偏向引川的,不够理性,又有些幼稚,不像你。但是我怎么觉得,这好像才是你。” 敌人的敌人……或许就是朋友吗? 徐鹤笑着摇了摇头,忽然觉得季初羽这一句话,像是在黑夜里撕开一道裂痕,引进一束光芒。 病房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楚江一脸疲惫地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季初羽几乎是顷刻就察觉了。 她搅着手站起来了,踯躅着问:“引川他……还好吗?” 楚江掀起疲累的目光,扯了扯唇角:“不好。” 季初羽咬着下唇,眼底的凝重更深。 不再看她,楚江视线落在茶几上,很快迈步走进来,抬手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唇瓣触到杯沿前,他眯着眼开了口:“不过也坏不到哪去。放心。” 在顾引川发病这件事上,楚江和徐鹤似乎有着某种别样的默契。 也是,如果头几次见这种场面,可能还会紧张无措担忧; 但是如果这样的事在这十年间反复上演,换做是谁都会有一种无力感和疲累感了。 脑海里回想起这两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担心也没有用。” 不只是劝慰,也是他们自己反反复复的心情写照吧。 “我……可以去看看他吗?”季初羽搅着手,终于开了口。 楚江掏出烟盒,动作利落地抖出一根含在唇上,又嗑出一根递给徐鹤。 被徐鹤摆手拒绝后,他不甚在意地打火,点燃前,抬头问了季初羽一句:“季小姐,不介意吧?” 季 分卷阅读105 初羽赶忙摇了摇头。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楚江抽烟。 不过看他眼底遮掩不住的疲累和凝重,大概他只有压力极大的时候才会这样。 深吸一口烟,呼出时,随着白烟袅袅升起,楚江眉间跟着舒展了一些:“王医生打了镇静剂,他现在没有意识。你要想去的话,就去吧。” 犹豫不过三秒,季初羽点头道谢,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之前送顾引川进来的其他医生已经不见了,王医生一个人盯着仪器,偶尔抬眼看一眼滴液瓶的情况。 见季初羽进来,王医生已经没有第一次的讶异了,反而脸上的表情有些放松下来。 “徐小姐。”王医生声音放得很轻,同她打招呼。 季初羽点头:“你好,我来看看引川……” 王医生表示了然。 “他刚刚才睡着,身体有些虚脱,还有脱水的症状。现在这瓶液体打完,还有一瓶。” 季初羽的看一眼满满一瓶液体,视线顺着透明的软管来到了男人埋着针的手臂上。 顾引川似乎又瘦些了,明明这阵子每餐都吃她做的饭,气色看起来明显有好转,经此一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忽然又迅速憔悴下去。 男人脸上本就没有肉,此刻棱角分明得让人心疼。 王医生合上病历本,看形势主动退出:“季小姐,麻烦你在这边帮看着点,有什么事可以按床头的铃。我们最近都不离开别墅的。” 季初羽点头:“辛苦您了。” 王医生摇头,唇边牵起一丝苦涩:“医者本职,没什么辛不辛苦。只是,引川身体素质向来不算差,我们能做的也微乎其微。他的病更多是心理上的,如果楚江医生都没有办法,那我们也只能是这样吊着,治标不治本罢了。” 季初羽心头一滞,直到传来门被轻合上的声音,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治标……不治本吗…… 徐鹤说顾引川的病是心病。 根源是十年前那件事发散出的许多,积压成了解不开的精神桎梏。 心理学专业出身的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尤其是了解了他经历的冰山一角以后。 透明药用瓶里的液体顺着输液软管淌进顾引川的身体里,静默无声地见证着时间的流逝。 男人原本好看的如同自己会散发光亮的双目此刻紧闭着,除了心电图仪上跳动着的曲线,很难看出他的生命是否正在流失,亦或者是在流逝。 这是第二次,季初羽在顾引川别墅的病病房照料着他。 上一次,她大言不惭要帮顾引川洗澡,他还红着脸为此别扭过。 可他现在只能这样生死难卜地躺在这里了。 季初羽不是一个极富同情心的人。 除却在福利院时,对待那些和自己命运或同或异的孩子,她会有一种守护的心和责任感,多数时候,她很难真正地自心底里产生一种同理心和感同身受。 读心理学那些年,阮教授没少想要刨根究底甚至是治愈她。 哪怕是后来她让他失望了,从乔隐时不时带回来的消息也可以看出,阮教授始终没有真的放弃她。 季初羽惭愧,但也只是惭愧,她很清楚变成这样的原因,但是如果一个人打心底里不想改变的话,那么医生药石都会被隔绝在外。 之前阮教授托乔隐说给她听的类似病例,她又轻而易举地避过去了,但是有这么一个人…… 季初羽的视线落在顾引川睡着也还蹙着的眉头,刚刚出神时涣散的瞳孔逐渐聚拢。 她的面前就有这么一个人,像是平行时空里她的另一个映射,在她避了将近十几年之后,毫无防范地出现在她面前。 像是冥冥之中有人牵着线,不管她怎么逃避闪躲,终究在某个时间点被拖回来,提醒着某些从未解决的事。 那些拖垮她的过去遮蔽她的未来的事。 抬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那只破旧带着划痕的水晶兔挂件,冰冷坚硬的触感顺着指尖瞬间流淌进心房。 几乎是十年来第一次,她的记忆终于敢顺着这只兔子穿梭回十八年前,停在郊区公路绿化带旁的车子里。 季初羽乖乖的坐在后座上,手里玩着崭新的水晶兔挂件,爱不释手。 正值无虞市的深冬,天气湿冷无比,车子熄火后的车内安静无比,爸爸跟她说有叔叔找,十分钟就回来,然后就回家吃饭。 车内空调带来的暖意渐渐散去,阴冷的空气像是把整辆车都放在了冷藏室里,越来越湿冷滞闷。 季初羽从最初专心地玩小兔子,到后面终于反复看遍小兔子的每个角落,失去了新鲜感。 她把小兔子捏在手心,不知是闷的还是冻的,额头沁出汗浸湿了细碎的发。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季初羽视线顺着窗外去,本来还是傍晚,此刻夜幕已经降临。 路灯亮了起来,在地上投出一个光晕,她小小的 分卷阅读106 脸贴在冰冷的窗玻璃上,顺着父亲离开的方向看了又看,却看不到任何。 说好的十分钟……以前季父承诺的十分钟,对季初羽而言简直像是一眨眼的功夫,但是这一次,似乎度过了漫长的不知道第几个十分钟,她的爸爸还没有回来。 季初羽贴着玻璃,有些沮丧,肚子开始饿,她抬手摸了摸,深深呼吸一口,滞闷之下,有些犯困。 不知道过去多久,季初羽昏昏欲睡间,听到很小声的说话声,紧接着,有人捣鼓着车门,过了一会儿,车门终于被拉开来。 冰冷湿重却通透的气息顺着车门涌进来。 季初羽浅浅的呼吸着,脑子被冻的清明瞬间,才发觉刚刚听到的小声的说话声只是被车门隔绝了。 外面此刻犹如炸开锅一般喧嚣着。 各种成年人飞快的语速和高亢的语调,在争相讨论着什么。 其中还夹杂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另一头车外探进来半个身子,季初羽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医生的脸,她抬手探了一把季初羽的额头,在此起彼伏地闪光灯下仔细查看了她的状况,一面要抬手把她抱出来,一面对着外面喊。 “孩子在车里!有缺氧症状,让让!” 另一头的车门与此同时被拉开来,车门缝里伸进来一个很长的话筒,季初羽迷蒙的看着,听到一个更大的声量问:“刚刚打捞上来的死者是你的父亲吗?” 季初羽茫然地抬头,看到执着话筒的一个短发女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唇角的弧度让人有她在笑的错觉,眼底的神情却让她心生恐惧。 季初羽像是全身力气都被抽离了一样,被医生抱出来的时候,听到身后那个尖利的声音更加咄咄逼人:“是你爸爸让你等在车里的?他下车是和谁见面了,你知道吗?” 季初羽迷蒙的睁着眼睛,趴在医生阿姨肩头,听到“车里”,恍然反应过来。 哦,这个阿姨是在问她。 可她问话的语气,就好像她爸爸不见了一样。 远处女人的哭声更加凄厉,夹杂着人们嘈杂的超嚷声。 季初羽突然憋不住,瘪了瘪嘴,“哇”地哭出了声。 “……吓到了,孩子应该没事,还是吸一下氧吧。”医生和同事交流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安慰。 可季初羽却哭得止也止不住。 因为她认出了那个哭的凄厉的女人的声音,来自她的妈妈。 第37章 刘冉向外界的报道, 连同她的名字,是这十多年季初羽反复咀嚼尔后烂在心底里的名字。 无数次想要埋藏, 却时时刻刻在她心底里越刺越深, 她只能无数次撒新的尘土上去, 再告诉自己, 忘掉吧, 忘掉也没关系。 这十几年, 她从抠着每个字眼去看刘冉的每一篇报道的每个字, 想不通她为何这样,到渐渐把自己封闭,宁肯和世界脱节也不再接触到任何新闻报道。 季初羽好像得了“刘冉PTSD”,这痛比她失去爸爸,到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还要深,还不可替代, 无法痊愈, 不愿提起。 那些吃人的文字, 曾于无数白天黑色试图将季初羽吞噬。 她挣扎过,也自我放弃过, 但是直到现在,此时此刻, 看着病床上脸色失了血色的顾引川, 除了心电图仪竟没有什么能够证明他还活着的直观证据,季初羽才忽然发现,这十多年, 无论多么绝望,她原来在潜意识里从未放弃过自己。 而顾引川,他手腕上还有没褪却的月牙白,身上的伤疤,光季初羽见识过的就数不胜数。他又有多少次曾被那些文字和言语吞噬了,又在彻底解脱的边缘,被人以爱的名字拉扯回来了啊。 十八年来的第一次,季初羽有了感同身受的感觉。 抬手触到顾引川没有打点滴的手,病房里明明很热,但他的指尖凉的让人心惊,轻轻把那只水晶兔子放在他的手心,季初羽握住他的手,下意识想要帮他捂暖一些。 当时他在别墅里捡到这个小兔子挂件的时候,应该也有仔细看过的吧。季初羽现在还想得起挂件被小心翼翼放在吧台上的样子。 那晚,是他们阴差阳错最贴近彼此秘密的时刻。 王医生推门进来的时候,惊扰到了呆坐着出神的季初羽。 他不小意思地笑了下,用口型讲:“抱歉,季小姐。我看看液体快吊完没有。” 季初羽抬头,她倒是一直有留意,液体还有小半瓶。 忽然惊觉,她竟然就这么坐了这么久。 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松开顾引川的手,他的指尖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温度,脸色也看起来好了很多。 季初羽把滑出来的碎发撩到耳后:“抱歉,您在这边看着吧。我就不添乱了。” 王医生以为是自己进来让季初羽不自在了,赶忙摆手:“不是的,季小姐……” “您是医生,我怕我看不好他。正好我找徐 分卷阅读107 鹤他们还有点事。”季初羽解释。 话说到这里,王医生也就放下心来:“没问题,季小姐去忙。这边我看着就好。” 出了病房,季初羽倚着门,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有余温,分不清是谁的。 她深吸一口气,径直往会客厅那里走去。 徐鹤正在里面对着电脑办工。 楚江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似乎洗了澡,正在沙发上看书。 看样子,这两人今晚都是要住在这边的。 两个人同时抬眼看一眼走进来的季初羽,有些诧异,似乎没料到她这么久之后还会回来这里。 季初羽没有停顿,合上门走了进去。 “没打扰你们吧?” 徐鹤摇了摇头:“不会,这会儿没事干,顺便忙点公司的事。” 楚江没开口,直接晃了晃手中在看的书。 季初羽点头,又问:“你们今晚都住这边吗?” “嗯,”徐鹤看着她,十分善解人意地猜测,“初羽,你有事要回去吗?” “没有,”季初羽摇头,“我也留下。我不放心他。” 徐鹤诧异了片刻,很温润地笑了一下,声音格外真诚:“初羽,谢谢你。” 作为顾引川的下属和好友,他发自内心感谢季初羽。 季初羽即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没有表示反驳或者其他,她带着目的回来,心里藏着话,此刻对其他的寒暄都想略过。 绞着手指,视线从徐鹤脸上游移到楚江身上,又挪了回来。 犹豫过后,季初羽终于开了口。 “徐鹤,楚先生,你们能告诉我,当初为什么会招我过来别墅吗?” 楚江挑了挑眉,从书后面抬起视线,眼底的情绪有些晦暗不明。 徐鹤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很快有些不自然,他扯了扯嘴角:“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总觉得,是有什么别的原因的。”季初羽看着两个人的反应已然有了答案,她老实作答,“当时光我知道面试这份工作的人就不计其数,他们每一个单看条件,可能都比我要好。而且,我当时也说了,我在为人处世和性格上,有些问题。” 徐鹤推了一下眼镜,顺着她的话往下:“初羽,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有心理学背景,这是很多人没有的。” 他似乎想温柔地把这个问题搪塞过去。 季初羽却径直拆穿了他:“我的心理学不过是大学学历,而且因为我自身原因,我无法胜任心理学相关的工作。而且,打扫别墅并不是一个技术含量很高的工作,以顾氏当初开出的工资,很多人甚至愿意按需培训。” 徐鹤被她说的哑口无言,眼神开始闪躲,犹豫地往楚江那边看过去。 楚江倒是很淡定。 他合上书,放到面前的茶几上,似乎觉得季初羽这样的状态并不适合谈话,抬手让了让面前的空沙发:“季小姐,坐着说?” 季初羽也不急,几步走到沙发那里,坐了下去。 她刚刚在病房里已经下定了决心,此刻不过是鼓足勇气和徐鹤他们把话说开而已。 走近了才发现,楚江不愧是专业做心理咨询和治疗的,即使被她这样盯着,眼底都没有什么情绪外露。 看她坐下,楚江也不再卖关子:“季小姐来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应该见惯了引川反复无常和发病的样子。敢问你觉得,以他这样的状况,有多少普通正常人能够接受,并且遵循我们的保密和不打扰协议?” 季初羽被他问的一怔。 “我直接告诉季小姐吧。”楚江并没有真的想让她猜,“至少在顾小姐之前,我们找过数十个家政,情况都很不尽如人意。他们打扫偷懒这种小事不说,有些在看到那一地狼藉时,就吓退了。而且,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很多人借着职务便利,不断试图打探引川的信息。还有很多目的不纯的女人……这样下去,可能会加重引川的病情,适得其反的。” “这几个月,季小姐兢兢业业做自己的工作,把引川照顾的很好,我们都有看在眼里。你好奇心不重,对外界并不关心,这对引川来说免去了许多麻烦。即使有几次‘危机’,我们也解决的很好。无疑,季小姐是我们当时和目前的最优选。” 季初羽无可反驳。 这样看来,她一开始进来别墅工作,不光是幸运这么简单,徐鹤他们的考量比她想的更加深远许多。 想了想,她也不再绕弯子:“我记得你当初调查过我,应该很了解我的情况。我……不光光是对外界不关心,这么简单。” 徐鹤挑了挑眉,似乎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楚江就淡然许多。他闲适地摆弄着桌上的紫砂壶,给季初羽倒了一杯热茶,普洱的香气飘散开来,有让人平心静气的力量。 “季小姐指的,是你的冷漠症吗?” 他的语气稀疏平常,像是面无表情地讲了一个冷笑话。 分卷阅读108 季初羽微微偏了偏头,也不恼:“这是你猜的,还是你们调查出来的?” “别误会。”楚江摊手,示意季初羽别紧张,“我只是负责引川一个人的心理干预,而且收费不低。我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去调查季小姐的私事,会知道这样……我想季小姐也懂的,算是职业病吧。” 季初羽看向徐鹤。 徐鹤脸上显出一些尴尬:“初羽,当初调查你,实在是因为之前招的人都太让人头疼了,不得已而为之,你放心,真的只是一些基本了解,就像普通职员的政审一样,没有涉及到你的私事。” “但是,有些私事,调查的过程中,是避不过去的吧。”季初羽缓缓垂下目光,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很快又抬起头来。 “我这样的情况,好像避过那些,也没有什么好查的了。你们应该多少知道吧,我的家庭,我的……父母。” 徐鹤落在键盘上的手一顿,很快,他把电脑移开,正襟危坐看向季初羽:“初羽,对于你父母的事,我很遗憾……” “我五岁那年,我爸爸刚晋升成他们印厂的副厂长。有天回家路上,有个叔叔打电话给他,我爸就在月石湖那边下车了。他让我在车里等五分钟,可我等了很久很久,一直等到快睡着,我没有等来我爸,却等来了撬门救我的医生,警察,还有记者。”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季初羽说她的事。之前她肉眼可见的抵触,让徐鹤他们以为季初羽这样的性格,这辈子不会和他们走太近,就也疏远着,给她一个舒适的距离。 季初羽注意到徐鹤眼中的诧异和担忧,她脸上的神情反而轻松许多:“先让你们了解一下我的情况,从我这个当事人嘴里说出来,多少准确一点。” 这点,徐鹤完全赞成。 当然,他们似乎也懂了季初羽为什么一开始就没有听信记者的话,而是看了证据,选择相信顾引川。 “我妈和警察一起去认了尸体。是我爸没错,法医鉴定是高血压犯了,昏倒栽进湖里了,周围没有人,溺亡了……” “后面警察通过我爸的通讯录查出来约我爸见面的是他手下的一个车间主任,那个人只说和我爸说完要说的事情就离开了,不知道我爸犯病的事。” “当时播报这件事的记者就是刘冉。就是这次带头攻击引川的记者,她似乎知道的比其他记者都要多。”季初羽看着徐鹤,眼地里是笃定,“她只见过我爸的尸体,却把我爸写成了一个不负责任只顾生意的男人。” 这还是季初羽第一次说起她和刘冉的事。 说起来两个人的交流几乎没有,但是她却暗自和这个女人较量了十几年一样,和时间过不去,和自己过不去。 她以为刘冉也会像她,和良心过不去。没想到在几年后,她又肆无忌惮地带头用文字摧毁了还是少年的顾引川,又在这个可怜人为此病了十年之后,还是不肯放过他。 “本来这案子到这里也就这样了。但是我爸在的那个印厂两个月后就因为大量印制盗版被封了,厂长一干人也被抓了。”季初羽的声音平淡轻缓,像是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新闻,徐鹤却听得蹙起了眉,“那个厂长手里有一些证据,说着这都是我爸上任之后做的,他也是后面才知情的。警方后面调查发现厂长的儿子赌博欠下了高利贷,他还不清,所以才授意了这件事。” 楚江的双手交握在身前,遮住了唇还有大半情绪。 “刘冉在警方还没有出结果的时候就率先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还特意指出了我们家刚买了新车这件事,但是我爸明明是早在案发之前半年就买了的。后面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我家地址,经常有不认识的人上门堵我妈,问我妈知不知道这件事,知不知道我爸还贪了多少,甚至还有一些亲戚也会找上门来旁敲侧击我妈……她公司也把她开除了。” “我妈本来因为我爸去世那件事就精神状态很差,没多久,她的精神终于彻底崩溃了,把我放在附近,自己跳进了我爸被打捞起来的那个湖里。” “我也是……后面看新闻才知道的。” 18年前,无虞市有个轰动全市的案子,市里最大的印厂因为印制非法刊物被查封,厂长一干人被抓。 当然,流传最广的,还是印厂的副厂长在那之前不慎溺亡,死无对证,他的妻子不久之后,也跳进了同一个湖里。 即使这样的案子,在经过几个月的热烈讨论之后,也很快就热度消散,被其他的大小新闻顶了下去。 很快,人们就不记得这样一个被尘封的厂子,不记得有一对丧命的夫妻,不记得还有这样一个被曝光的五岁的小女孩,她后面的人生要怎么过下去。 “这案子牵涉金额比较大,警察也调查取证了好久才破案。那天找我爸谈话的主任后面交代说,他代表厂子找我爸说这事的时候,我爸一开始拒绝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就先回去了。之后才看到新闻说我爸病发溺水了。” “再往后这案子似乎也就和我爸没有什么关系了。但是报道这件事的人寥寥无几,人们只 分卷阅读109 知道我爸在的厂子死无对证,最怕的不是坏人犯了事毁尸灭证,因为这世上没有永远被掩埋的罪恶;最怕的是一个人再也没有办法开口证明自己的清白,而并没有在在意一个死人是否清白的这件事。” 徐鹤和楚江的脸上都显出不同程度的凝重。 季初羽的身世和样子,让他们想到了顾引川。 是啊,大众在意的似乎永远不是真正的真相,而是一个可以狂欢和宣泄的舞台。 这十八年的时间,季初羽有多不好过他们不知道,但是她没有多加任何修饰,平淡的甚至超过了新闻稿,短暂的讲述了这一切。 放在别人眼里是一个故事,放在当事人身上,也许就是一生的不可磨灭。 即使是楚江这样见惯了各色人事的心理咨询师,也很难一下子纾解开这样的情绪,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之前对季初羽太过苛刻和偏见了。 “喝茶吗?” 他指了下快要冷掉的茶,预备给季初羽换一杯。 热水和茶能让被咨询的人得到一点慰藉,放松一些。 季初羽摇头拒绝:“我不渴,谢谢。” 本来也不是为谈心求安慰或者找共鸣的,她往下进入正题:“我爸的事情上,我还有很多疑问。我妈……她也承受了很多,我不怪她。这件事上,除却警察和法律能惩戒的人,我最不能原谅的就是刘冉这样的记者,是她毁了我爸的声誉,我妈,还有我的家庭。” “我以前一直在自我挣扎,她不过是工作使然,写了点夸大或者不实的文字,我父母的事只是巧合,我一直这样骗自己。况且,即使她倒下了,与我而言,也换不回任何。但是,在我亲眼目睹十八年后,她依旧这样锐利鲜明地活着,接着迫害十年前被她的文字毁了的引川,我觉得不能就这样放过她。记者应该为真相书写,而不是资本或者流量。” “……她甚至不记得我,也是,又有多少被她遗忘的受害者呢?她这样的人,应该付出代价。” “对。”徐鹤一向冷静,但是这一刻却也突然同仇敌忾起来,多数时候他是个商人和称职的特助,但是他是真心拿顾引川当兄弟的。 顾引川这些年受了多少苦,他都看在眼里。 “她这样的人,理应付出代价。谁也没有资格为了利益这样去伤害别人。” 季初羽低头给手机解了锁,打开一个加密相册,然后翻开一页,起身放到徐鹤面前:“我这里还有一些刘冉不实报道和虚假报道,以及和资本‘合作’的证据,也许能派的上用场。不过,这次如果是有人要整引川……我想刘冉也只是一个棋子而已。但是,也许也是扳不倒的棋子。” 徐鹤有些惊讶与此,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季初羽,低头认真翻看了几页季初羽拍摄的内容,有文字比对,还有交易的信息等,非常细致又繁多。 徐鹤有些难以置信:“初羽,这些……都是你收集整理的?” “嗯……也只有这些了,”季初羽眼底有些坚毅,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第一次打开蚌壳接触外界的软体生物,握着拳,第一次有求于人,“徐鹤,我需要你们帮我。” 徐鹤的眉头舒展了些,他的唇角甚至显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不,初羽,是谢谢你帮了我们。” 他抬眸看季初羽:“你的这些东西,可以让引川的处境不那么被动的。这一次,就算我们合作,你父母的事……如果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你一定要开口,知道吗?” 季初羽点头,示意他:“晚点我发一份完整版的到你邮箱。其他的事,我也帮不上忙了。” 一旁的楚江默默听着,良久,终于问了一句:“季小姐,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这样做吗?” 季初羽的情况,他多少了解些。 季初羽稍微想了想:“这些年我一直在逃避,但是我的心好像永远逃不开……这一次,我不想再逃了。” 楚江眼底的情绪也松动了一些,唇角微微上扬,他点头:“季小姐能想开最好,我想阮教授一定会很欣慰,毕竟,你可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不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太可惜了。” 季初羽愣怔片刻,有些惊讶:“……你认识阮教授?” 楚江笑了:“认识。这个圈子就这么大,又在一个市,算是旧识。” 季初羽心底的震惊缓缓荡开,一时无法稀释:“阮教授和你提到过我?” 楚江点头,茶杯举至唇边,眼底的欣赏遮掩不住:“提过两次。说你天赋在此……前途不可限量。” —— 顾引川醒来的时候,被明亮的光晃了一下,他下意识皱着眉,睁开眼睛的瞬间,后背真实的凉意散开。 做了很久的噩梦,他像是被拉扯在时空隧道里无任何保护措施地穿梭和跳跃,身体和灵魂几度被撕裂。 十年前被记者围堵,在网上被声讨的画面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下一刻就被拉到十年后的学校前,依旧是大批大批的记者,他们像是拿着烧红的烙铁,无情撕扯开十年前的旧伤疤 分卷阅读110 ,又在上面烙下不可磨灭的新印记。 皮开肉绽地疼。 深深呼吸一口气,鼻息间似乎还能闻到血腥气。 屋内飘着药味,混杂着浅浅的茉莉花香的香薰气息。 顾引川皱眉环顾一圈,他深处别墅的病房里,屋内四下无人。 身体和脑袋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实感。 动了动手指,左手手心里坚硬的物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顾引川眉头皱的更深,缓缓抬起手,落在眼前。 ——不是他用来自残或者保留着的瓷器碎片。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有些刮痕的水晶兔子挂件。 他曾经在别墅里捡到过,是季初羽落在这里的。 现在……怎么会在他手里呢? 是不是,这又是一场未醒的梦? 想到季初羽,顾引川的头脑清明了一些,伴随着头痛欲裂的震荡感。 她……现在应该知道所有的事了吧? 最怕的结果,就这样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发生了。 顾引川从没任何一刻这样厌恶过自己的过去和一切,他人生中两次从天堂跌落地狱,都不过短短半天。 是他真的,在这世间不配得到任何所爱吗? 无心再躺着,顾引川掀开被子起身,胳膊上还埋着留置针,他有些厌恶地拉下衣服遮住,视线却始终不离手心那个水晶兔。 病房门紧闭着,隔音效果极佳的这里,听不到外面任何动静。 不过外面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动静吧,任凭网上和外界如何喧嚣,这里一直都会死寂的。 用埋着留置针的手拧开病房门把手,顾引川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随着热气铺面而来的是饭菜的香气。 顾引川浑身一震,呆愣在病房里,看着别墅大厅,有些回不过神来,不敢迈步。 大厅左侧,他们把餐厅里的长桌椅都搬了出来,上面此时已经摆了大大小小数十个菜品,冒着热气,看起来很诱人,很有烟火气息。 徐鹤难得没有一身板正的西装,和楚江穿了灰色系的居家服,此刻正从厨房用隔热垫端进来一个汤煲。 看到楚江坐在沙发上事不关己地拿着iPad看新闻,徐鹤不满地抱怨:“我说大哥,等会儿你不吃饭啊?吃饭也不出点力?” 楚江眼皮也不抬,语气很淡:“就你出的那点力,也不够混一顿饭吧。” “哎你——不干活还有理了是不是。” 楚江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可是引川高薪聘来专职负责他的咨询的。” “我还是顾氏高薪雇来负责商业合作的呢?”徐鹤这温水般的性格,难得今偏就和楚江较上了劲,“你说的这些跟你中午要在这里蹭饭有关系吗?” 一旁忐忑看戏王医生摆着手陪着笑脸:“你俩别为这点事争了,要不还是我去帮季小姐吧——” 季初羽正好端着餐具从厨房出来,看到客厅热闹的景象,很温婉地笑了一下:“菜上齐了,准备吃饭吧。” 她穿着藕粉色的围裙,头发在脑后扎了个低马尾,格外居家,趁得整个客厅都很温馨暖融的。 顾引川握着门把手,像是面前生生被隔出一道空气墙,墙外是梦境一般其乐融融的美好幻象,而他只能躲在孤独悲凉的病房里眼睁睁地看着。 有那么一秒,顾引川甚至在想,他会不会在哪次已经自杀成功了。 他已经死了,而潜意识还没有灭亡,因为不甘,所以看到了这样的幻象。 而这幻象并不能持续更久。 因为季初羽抬眼笑的瞬间看到了他。 她的眼睛里的笑意还没散去,像是在国外那些年独自凝望的夜空里的星,因为渴望倾注在她的眼底,因为渴望被送达他身边。 季初羽放下其余没被分配的筷子,抬脚向着这边走来了。 顾引川想逃,脚下却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季初羽走到他面前,抬手很自然地在他头上探了一下,对比自己额头,很快轻笑了一下,情绪也放松下来:“烧退了。饿吗?我今天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 落在额头上的手温热柔软,像是被羽毛轻柔拂过,触感真实得让人想要沉沦。 可顾引川却不敢,有些幻象,一旦戳破,就怕再也无法拥有。 外面的几个人也即刻注意到了病房门口的顾引川。 徐鹤脸上难得有些大学时期的少年气,笑着挥手招呼他:“引川,醒了?来吃饭了,初羽做了一大桌菜,好多都是你爱吃……”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很快接了下去:“你如果嫌这里太吵的话,我等下挑一些给你端到病房去,还是你想在餐厅吃?” 楚江一改之前和徐鹤置气的模样,直接把iPad锁屏了放在一边,起身打量了顾引川一圈:“状态不错。” 季初羽垂眸,掰开他手心,看到里面 分卷阅读111 安然躺着的小兔子,有些欣慰地笑了一下:“这个对我很重要的,不可以弄丢了,好吗?” 她好像变了好多。 短短一夜,好像所有人都有些变化,顾引川却又说不上来那是什么。 徐鹤在那边接棒季初羽的工作,把筷子分开摆好,一边像是闲话家常一样开口:“昨天的事,顾氏已经紧急成立了公关团队,专门针对新闻和舆论这一块下手,之前的证据和判决书也公布一部分上去,现在已经撤掉了热搜,判决书的话题度也很高。” 徐鹤说这话的模样很轻松,就好像很快就可以打垮那些新闻,然后顾引川就可以像没事发生一样过一样好好生活。 但是怎么可能。 那些八卦和陈年旧事,因为这一闹再重回大家视野里。 大众换了一批,或许没有这件事的记忆,但是互联网是有记忆的。 它记住的永远都是热度最高的,而不是真相,这才是真实的。 顾引川恍然间回过神来。 至少,他现在还活着,不是在做梦。 手心攥紧季初羽给的水晶兔子,不真实的感觉缓缓被真实戳破。 那边,徐鹤已经在盛出饭菜,准备给顾引川房间里送一份。 他又问了一遍,一直站在门口沉默的男人忽然有了动静。 顾引川把水晶兔装到左胸口的口袋里,迈步往长桌那里走的同时,开了口:“不用了。” 顾引川直接在长桌的一端坐了下来,情绪自然得像是瞬间适应了屋里的氛围一样。 正在盛饭的徐鹤傻眼了,周围一圈人也都傻眼了。 徐鹤手里还端着盘子,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季初羽一眼,季初羽也不太懂,想到顾引川“从不与人同桌”的习惯,问询的眼神也看向了楚江。 楚江只是打量着沉默得坐的笔挺的顾引川。 良久,他清了清嗓,带头在一旁和顾引川隔了一个位子的地方坐了下来。 眼神示意了一下,徐鹤放下碗,也在隔了楚江一个位子的地方坐了下来。 季初羽和王医生犹豫了一下,都各自落座。 加上王医生带的两个医生,一桌明明也没多少人,却在长桌上都分散得很开,像是有意避开彼此一样,硬是隔着空隙把桌子坐了一圈。 顾引川终于拿起了筷子,其他人见状,也紧张地拿起筷子,看着他夹了面前的脆笋缓缓送进薄唇。 似乎被盯着看感到不适,顾引川缓慢咀嚼着,抬眸扫了一眼桌上的人。 意识到不妥,楚江在桌下长腿探过去踢了徐鹤一脚,徐鹤即刻会意,一面自己端起饭碗,一面招呼大家:“都别愣着了,快吃啊。初羽做了一上午呢,别浪费她的心意了。” 众人闻言都收回了目光,但是这还是他们这群人看护顾引川这么多年第一次和他同桌吃饭,甚至也是第一次看到他主动和人坐一起同桌吃饭的,说不忐忑是不可能的。 于是整场饭桌上的人都像是陪皇上吃饭一般忐忑着,只敢逮着离自己最近的一盘菜盘剥,然后辅以米饭充饥。 好不容易用餐结束,顾引川看着桌上剩了大半的饭菜,眉头深深地蹙起。 “饭菜不合你们的口味吗?” 徐鹤无辜眨眼:“没有啊,初羽的手艺,你也知道的,很好吃啊。” “那你们为什么都不吃菜?” 为什么您心里没点数啊…… 徐鹤几欲抓狂,但还是笑了一下:“我们吃饭慢,没说饱了啊。引川你完了要不先去休息?” 顾引川的神情依旧很凝重,尔后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季初羽,她的情绪倒是没什么变化,看着他很轻缓地眨了一下眼睛,问:“……你要不要再喝点汤?” 他还担心她因此怀疑大家不喜欢她做的饭而难过。 看来是他多虑了。 ……这群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 顾引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多了几分赌气和不悦,他闷闷的摇了摇头,然后起身,缓慢地往病房的方向走。 身后桌上的大家轻缓的松了口气。 徐鹤终于敢用口型问楚江:“今天这是什么情况啊?” 他们原本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不管顾引川这次病情会发作到什么程度,都会轻缓热情地让他感受到安抚和不离不弃的关爱。 也许这样才能让他更有坚持的意识和求生欲。 ……可他刚刚甚至在关心季初羽做的菜没人吃。 好像有病的是他们一样。 楚江脸上的情绪却很难言。 他转头望着顾引川的背影,看着他像是无意识地抬手摸了一下胸口,摸到那里的水晶兔子,似乎放心了许多。 楚江只摇了摇头。 徐鹤看到他这个信号,脸色也瞬间难看起来。 别墅的门铃在此刻响了起来。 打破了一室的寂静和各自的揣测。 季初羽也猛地回过神来 分卷阅读112 ,她轻笑了一下,很自然地起身,招呼其他人继续坐:“我去开门。” 季初羽按开可视屏幕,外面站了一个人。 是一个不认识的西装革履的男人。 季初羽打开了别墅大门。 男人单手在身侧夹着一个文件夹,听到开门声,抬手推了一下眼镜。 看到里面的季初羽,并没有任何惊讶,而是很浅淡且疏离的开口。 “是季初羽季小姐吧?” “你好,我是顾老的秘书,顾引川先生在家吧?” 第38章 季初羽愣怔了一下, 随即点头:“在。” 男人有些满意地把文件夹拿至身前,看到扶着门框的季初羽, 礼貌而疏离地询问:“季小姐, 方便放我进去吗?” 季初羽回过神来, 松了手, 侧身让开来:“……抱歉。” 男人礼貌, 颔首, 迈步进去, 就看到了病房门口的顾引川。 对顾引川一脸的敌意似乎毫不在意,又或者说是习以为常。 男人一脸淡然地对着他开口:“顾先生,顾老让我来和您确认一下顾氏三十周年庆的流程以及您的出席。” 徐鹤似乎对这个男人格外忌惮,径直从饭桌那里起身走过来,挡在顾引川和男人之间,一改之前的随和, 恢复了公事公办和冷清, 戒备地看着对面的秘书。 “秦秘书, 这件事我会转告引川,就不劳烦你跑一趟了。” 秦秘书也很坦然:“有一些流程必须要我亲自和顾先生确认。” “还有,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顾引川身上,像是代替某人审视着他, “昨天的事, 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顾老已经知道了。公关部那边已经着手在解决了,但是明显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事,你们有办法解决吗?”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听上去,却更像是质问。 徐鹤没有回答,脸色很难看。 秦秘书看上去年龄比徐鹤长不少,人也更加沉稳,或许是在老爷子身边呆久了,言行举止里自带某种威严。 似乎也没指望徐鹤的回话,他只是把视线移回到顾引川身上:“顾先生看上去状态不错。顾老很担心你。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季初羽站在别墅大门口,别墅偌大的大厅里寂静得让人害怕,刚刚他们的对话,她也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季初羽对顾引川爷爷和他那边的人称不上好印象,上次一闹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回想起来,似乎离老爷子定的期限,很近了。 顾氏三十周年庆啊……这么快就到了。 只是,偏偏在这种时候,那些陈年往事又被人翻出来大做文章。 是巧合还是看准了时机,就不得而知了。 顾引川眼底的嫌恶逐渐加深,他转过身来,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转而向会客厅走去。 秦秘书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会客厅的门关上了。 季初羽在门外十分忐忑,王医生安慰了她,着手和她一起收拾客厅饭桌上的残局。 被这么一闹,也没有人还有心思吃饭了。 徐鹤拿了笔记本出来,一面翻看着网上最新的风向,一面打通了公关团队负责人的电话,一脸严肃地沟通着。 楚江抱着手臂倚着大厅一根柱子站着,视线落在会客厅的门上,蹙着眉,始终没有移开。 整个客厅收拾得恢复了规整。 季初羽忐忑得不知道在会客厅门口徘徊了几圈,终于,门把手被拧动,很快门被从里面打开来。 季初羽猛地抬眼,一下子和里面的秦秘书对视。 秦秘书也不意外,像是没看到大厅里三个人对他的审视和戒备一样,他迈步走出来,像是来时一样,手里夹着文件夹。 视线绕过他,季初羽看到会客厅巨大的沙发里坐着的顾引川。 他穿着居家服,坐在那里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双手握成拳,视线落在面前的茶几上,漂亮的眼睛里空洞而无神。 季初羽想即刻进去看看他的状况,但是身旁的秦秘书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扭头看了他一眼。 “对了,”秦秘书直接转身面对了她,“季小姐,顾老有几句话托我转达。” 季初羽一顿,心底蓦的紧张片刻:“您说。” 没等秦秘书说话,顾引川腾地从里面站起了身,他的膝盖似乎撞到了茶几,发出了很大的声响,但是他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只是冷着脸快步走过来,把季初羽拉在身后挡着,浑身的凛冽和抵触都爆发开来,像是一条炸开麟发怒的龙,嫌恶地瞪着秦秘书,“别动她!” 季初羽被猛地一拉,稍后才缓过神来,她有些担忧地低头看一眼顾引川的膝盖。 秦秘书脸上的震惊转瞬就被遮去,他低头从文件夹中抽出一个米色烫金的邀请函,递了上去:“季小姐,顾老 分卷阅读113 邀请您一起参加顾氏三十周年的庆典。” 大厅里每个人脸上都表现出不同程度的震惊和不解。 顾引川看也不看,直接抬手扯过,拦腰撕裂,扬到半空。 季初羽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拉了一下他的袖口,示意他冷静。 顾引川像是被触到逆鳞,脸上带着怒意和愤恨,死死地瞪着秦秘书。 秦秘书比顾引川矮一些,但是并没有被他这气势吓退,他神色淡然地推了一下眼镜架子,丝毫没有被冒犯的尴尬愤怒或者窘迫,只是很随和地偏头看一眼顾引川身后的季初羽:“季小姐,顾老希望您能出席。另外,” 秦秘书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一层意味不明的意有所指,“顾老说,他顺便查到一些您父亲的案件相关的内幕,如果您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们。” 顾引川的情绪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他猛地向前一步,死死抓着秦秘书西装领口,眼底猩红,指骨都开始泛白,因为用力,声音都有些沙哑:“别打她的主意!你告诉他,让他的人都离这里远一点,别打季初羽的主意——” 徐鹤脸色凝重,终究看不过去,上来拉开顾引川,回头看秦秘书:“秦秘书,你还是走吧,至于周年庆的事,我会和引川商量的。顾总也是希望引川好的,不是吗?” 秦秘书没有多说什么,稍微整理了下衣领,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顾引川身后的季初羽,转身往外走去。 季初羽愣怔的瞬间,秦秘书已经迈步朝别墅门外走去了。 别墅门在眼前被合上。 大厅里又剩下他们几个人。 徐鹤因为刚刚拉顾引川用了不少力气,此刻胸膛也在剧烈起伏着,他看一眼楚江,没看到他其他的授意后,沉声劝诫顾引川:“引川!你冷静一点,你想想这些人现在都是顾总的眼睛,他看到的,就等于顾老看到了。顾老原本就已经盯上季小姐了,你这样,只会让他重新审视季小姐在你这里的分量,这样对你俩都没有任何好处的。” 顾引川高大的身体僵在当下,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眼底的锐气缓缓暗淡下去,荡开一层阴翳。 他额前的头发长了一些,被汗水打湿,漆黑的发梢微微擦过眼睛,遮住了视线。 季初羽的手指缓缓松开了他的衣袖。 顾引川低垂下去的视线刚好看得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抽回手,什么也做不了。 他是不是像个疯子……吓到她了。 这样想着,顾引川第一反应就是想逃。 甩开徐鹤,顾引川才转身,身后传来季初羽轻柔的声音,小心的询问他:“膝盖,疼吗?” 顾引川脚步一顿,缓缓摇了摇头。 没再说话,季初羽直接绕过他,往楚江的方向走去。 顾引川也不知道自己停下来是在期待什么,头痛感袭来,他握着拳,迈步走回了病房。 安静地侧身躺在床上,脑海里那些翻腾着叫嚣着要把他撕裂的念头却愈演愈烈,只增不减。 门口响起脚步声,大约是徐鹤,顾引川有些烦躁地皱眉,枕着手臂,闭上眼睛装睡。 那脚步在看到他装睡的背影,停了一下,自身后合上病房的门,很快直接绕过床,走到他正面来。 顾引川闭着眼,耳朵却屏蔽不了那些声音,反而因为房间里太过安静,一切细微的声音反而被放大了。 箱子被放在桌上的声音,紧接着被打开。 他的眉头被这细碎的声音烦扰得越皱越深,终于在绷不住的最后一刻猛地睁开,眼底的不悦和嫌恶丝毫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季初羽被他的眼神震慑了一下,握着药酒的手抖了一下。 有些忐忑的看着顾引川眉眼间的不悦,她握着药酒和棉棒,有些尴尬地抿嘴:“那个……膝盖上的伤最好还是处理不下,不然会淤青很久,也会痛很久。” 他还怕痛吗…… 顾引川猛地坐起来,眼底的不悦顷刻间收起来,转而带上几分无所适从。 他的薄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解释什么,却终究又什么也没说。 季初羽看他没有反对的意思,缓缓拖过椅子坐下,然后示意他:“腿些起来一些。” 顾引川听话地照做。 季初羽小心翼翼地掀起他居家裤的裤脚,一直上升到膝盖。 刚刚那一声之下,伤的不轻,整个膝盖骨和侧面都已经是近乎青紫色的痕迹了,边缘晕开了一些,肉眼可见淤血。 顾引川皮肤很白,这痕迹就更显刺眼。 季初羽拿棉棒沾了一些药酒,小心翼翼地擦在那片淤青之上。 凉凉的触感,带着刺鼻的药酒味,季初羽垂眸认真擦拭:“等下我会把淤青揉散一些,好恢复。应该会很疼,你忍着点啊。” 顾引川的视线落在她看上去就很柔顺的发丝上,被她的声音吸引,又落到她的眉眼上,又是很驯服地点头。 季初羽给掌心也点上点药酒, 分卷阅读114 揉开来,在掌心搓热了,缓缓落在他的膝盖上。 徐徐加重的力道,配上由凉意到火辣辣的触感,还是让顾引川的膝盖本能地抽搐了一下。 季初羽的手一顿,有些紧张地皱眉抬头观察他的反应:“很痛吗?” 顾引川摇头,声音带着点哑意和鼻音:“不疼。” 季初羽只当他在强撑:“我轻一点。” 手下的力道果然放得更轻了,顺着娴熟的手法一圈圈缓缓揉着。 怕顾引川疼,季初羽不声不响加重力道之前,试图说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引川,你很怕我和你爷爷接触吗?” 顾引川眼底的神色覆上一层深层:“他没安什么好心。” “他是怕你受到伤害。”季初羽一语道破,“毕竟,之前你被身边的人伤害过。而我在他眼里,确实可以称之为威胁。” 顾引川的眉头拧的更深,他沉声反驳季初羽:“初羽,他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季初羽当然知道,能够一手创立顾氏,并且做到无虞市一家独大的人,心思谋略和胆识肯定都很过人。 “我明白。”季初羽认真的揉散着淤青,语气淡然得像是说一件事不关己的八卦,“但是你爷爷没道理针对我不是吗?虽然他确实调查了我的事。但是正因为调查过,他肯定也知道,我们之前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之前都没有过接触的。” 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这几个字仿佛刺痛了顾引川,他的薄唇紧抿,眼底幽深,看着季初羽。 隔了半晌,他闷闷地开口。 “我喜欢你。” 季初羽手下的动作一点,眼底一瞬间闪过无所适从,不明白顾引川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是为了什么。 下一秒。 “足以成为他针对你清除你的理由。” 顾引川的话像一击闷锤,在季初羽心底敲击出钝痛,又在他心底敲出一道裂痕,合着从前的千疮百孔,竟然还会痛。 “你爷爷不让你谈恋爱吗?”季初羽像是个没心思的少女一样,单纯反问。 顾引川一怔,不懂她这是什么问题,但还是摇头。 季初羽点头,又猜:“那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顾引川的拳头在身侧握紧,眼眸幽深。 季初羽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她似乎没什么所谓,依旧一脸淡定地低下头去给他揉着膝盖的淤青。 隔了会儿,才有些好奇地问:“你爷爷是会直接把我弄失业,还是给我一笔我从没见过的钱让我滚啊。” 男人声音低沉暗哑,带着保证:“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不是啊,”季初羽的语气有些轻松,“我的意思是,后者我可能真抵挡不住诱惑。” 顾引川一愣,似乎没料到她没头没脑会来这么一句。 季初羽自己弯唇笑了,抬头看他脸上的错愕,歪头问:“不好笑啊?” 有些挫败长舒一口气,季初羽自嘲:“我很难得讲一次笑话呢。” 再度在掌心沾了一些药酒,搓热地瞬间,季初羽把掌心按到了顾引川膝盖的淤青上。 “引川,你其实是不是担心我会因为我父母的事去找你爷爷?” 顾引川指尖微动,不敢承认被季初羽戳中了心思。 “上次你去福利院,问了田姨我们家的事了吧?”季初羽头也没抬,以笃定的语气问。 顾引川一下有些急了:“我……”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是田姨怕有什么问题告诉我的,就算你不查,这不是还有你爷爷,而且当年的新闻铺天盖地的,真要稍微有点心,总能知道的。”季初羽弯着唇,抬眼看他,“我是不是也该庆幸,你问了我最信任的人,而不是听信那些新闻写的?” “初羽,你父母的事,我一定会帮你。”顾引川犹豫了一下,抬手捉住她轻轻扶着他小腿的手腕,声音里满是笃定。 “比起这个,”季初羽抬眼看他,眼底的光温柔而坚定,“引川,我现在更希望你能好。” 顾引川终于知道她是哪里变了。 只一晚上,和初见相比,季初羽的眼神全变了。 如果说从前的她是疏离的温柔,笑意不达眼底的话,那么现在的她,就是温柔而坚定,因为内心不再自卑和迷茫,所以眼神都充满了力量。 “昨天,我和徐鹤他们有聊到我父母的事。我也是怕别人想伤害你,从我这里入手,会利用这一点,所以事先沟通一下。”季初羽顾忌着手上的药酒,没有去牵他的手,只是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抬头看着他,“我爸生前没有等到正义,死后又被人泼脏水,这么多年,我确实意难平,甚至恨过那些媒体和记者。但是你还好好的,有大好的未来,你不能被打倒,你要用自己的存在去正面自己没有错,让属于自己的正义和清白来到。我们不该屈服于那些黑暗的指责和谩骂,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如果今天屈服了,明天就会被这些人当做武器,伤害更多无辜的人。” 分卷阅读115 眼瞳里是她的眼眸轻易引发的地震,心底里是她温温柔柔的语调掀起的海啸。 顾引川像是被某种信仰一般的力量震慑住了,只能怔怔地看着季初羽,半晌没说出话来。 季初羽一股脑把话说完了,被他一直这样盯着,也没得到回应,终于觉出尴尬来了。 她清了清嗓,抽回手,移开视线,开始收拾药酒和医药箱来掩盖自己的尴尬。 “我今天是不是话太多了?” 收拾好东西,季初羽搅着手,有些像是紧张的小学生一样,站在他的面前。 “抱歉啊,我没要说教的意思,也没有想抢楚医生的饭碗,我就是……想告诉你,你不是孤独的,我们是同一阵线的。这一仗,我想你赢。” 我想你赢。 轻飘飘的四个字,落在顾引川心上。明明她的声音和语调都轻柔的像是羽毛,于顾引川而言却是不可抵抗的地心引力。 而她是这引力的中心。 “我不打扰你了……”多说错多,得不到回答又被一直示众般盯着看的季初羽终于没法厚着脸皮自讨没趣,“你——” “好好休息”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她的手就被攥住了。 季初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然袭来的高大身影震得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顾引川忽然起身拥抱了她。 季初羽屏着呼吸,脑海里缓慢稀释着这件事在她心底里和皮肤上挑起的震荡。 “初羽。”顾引川贴的很近,呼出的热气几乎是落在她的耳畔。 他的手缓缓落在她的后背,像是怜惜,又像是怕失去的珍视:“表白这件事,好像是你的工作。” 以为顾引川这么大动作是为了什么的事,季初羽听到这里有些哭笑不得。 ……还以为她有感而发的长篇大论下,他会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或者感天动地的话呢。 到现在居然还在计较这个。 季初羽提着药箱的手有些尴尬地在半空中停摆,想了下,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用手背在他背上碰了碰,算是回礼。 “引川,我好像……真的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好像,开始,真的。 擅自加了这么多未经他允许的修饰词,似乎就为否认他最想听的喜欢二字。 顾引川孩子气地蹙眉,不满之情快要从那双好看的眼眸溢出来。 没等他的薄唇说出反驳的话。 季初羽忽然轻轻踮起脚尖,飞快的在他耳边小声补充:“这句不是因为工作。” 瞳孔里的地震和心底海啸接轨继而交融。 掀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像是头无辜的小鹿,提着药箱蹦跳着远离。 似乎存心欺负他没回过神来,腿还不小心撞到他受伤的膝盖。 这一次,顾引川是真实的因为疼痛皱了一下眉,回过神来。 她的话在耳边更清晰。 顾引川想抓她回来,让她好好的再说一遍,认真的说清楚。 可季初羽铁了心想逃。 病房门被敲了敲,紧接着传来徐鹤的声音:“引川,初羽,我进来了。” 话音刚落,他人已经推开了门。 季初羽看着顾引川眼底升腾起的火光,脸颊发烫,像是得救了一样,擦着徐鹤的身后逃出了门。 徐鹤很关心地问:“引川的腿没事吧?” 季初羽的声音已经隔远了:“上了药,休息几天就能散开。” 点了点头,徐鹤才回头,眼前倏地飘过什么,下一秒,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个抱枕。 徐鹤抬手捉住,不明所以地拿下来,视线对上顾引川不满和震怒的眼神。 顾引川抱着手臂,声音很冷:“出去。” 徐鹤:“?” 作者有话要说:  徐鹤:我可太难了。 第39章 看他这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 徐鹤不用猜也知道自己这是进来的太不是时候, 挡人家温馨甜蜜享受的时光了。 作为特助和好友,徐鹤真的想晃着顾引川的肩膀让他清醒一点,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情情爱爱温馨时光呢!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不是, 他才不是。 真就打工仔没人权呗。 忍了忍抽搐的嘴角, 徐鹤好脾气地关上门, 走了过来, 把抱枕放回到床上。 他好心劝慰:“也不急在这一时不是?” 顾引川不置可否。 倒也不是真赶徐鹤走, 他就是一时心急闹情绪。 他俩的关系, 徐鹤好久没被他这样对待过,看到这样一个傲娇带点小孩气的顾引川,反而觉得有些怀念。 因为季初羽的存在,他这次发病之后的状态,几乎是出乎所有人的经验和预料的。 也许……季初羽真的是顾引川的救赎也说不一定。 分卷阅读116 这样一想,他就无比感谢自己当时建议顾引川最后再找一个家政的意见, 以及力挽狂澜留下了季初羽的决定。 看他情绪外露, 注意力完全被转移的模样, 想到楚江“转移注意力,避免孤独和负面”的叮嘱, 徐鹤也不在打趣顾引川,晃了晃手中的平板:“来确认一下周年庆流程?” “对了, 老爷子这次铁了心是要把你推出去主理顾氏了, 这次活动很多都是以你为核心的。” 顾引川站在窗前,原本慵懒地抱着手臂,听到这里, 有些警惕地站直了,眉头紧跟着蹙起。 徐鹤摊了摊手,苦笑:“早晚都要来这么一遭,我想……辛铭也是得到了消息,所以这次动作才这么快这么急。如果真是他的话。” —— 元旦前一天,旧年到新年的过渡,无虞市又罕见地下了不小的雪。 全市最大的广场聚集了满了人,都在等零点的烟花秀和倒计时。 烟花秀是顾氏全额赞助的,所以广场随处可见顾氏的广告牌。 从广场望过去,湖对面,最繁华的地段,最中心的最高楼,就是顾氏大楼。 这栋大楼犹如顾氏的商业帝国版图,在无虞市一立就是三十年。 元旦前一天,顾氏年会暨三十周年庆,尽管明文规定员工可以休假,但每位员工作为筑基人也可以免邀请函参加顾氏的周年庆典。 几乎所有员工都留下来参加了,原因无他,这次庆典不仅可以见证顾氏三十周年庆典的盛况,还邀请了很多明星出席,而且会有抽奖和赠礼活动,就连纪念品都价值不菲。 更重要的,这次庆典,顾老爷子藏了十多年的接班人将会亮相。 说是周年庆,不过是顾氏核心权利的一次公开交接。 说到接班人,不少在顾氏待了近十年的老员工就开始讨论起来了。说老顾总原本有儿子儿媳的,后面似乎是出了事故,车祸吧,然后只留下一个独苗苗孙子。 顾总唯一的血脉和接班人就只剩这个孙子,传说顾总十分疼爱,也保护得格外精心,很小就送去国外学习了,今年才回国。 “哎,你才来几年啊,这你就不知道内幕了吧?”站在门口红毯一侧跟着人群看热闹的一个员工一脸不赞成地摆手,拉着几个人的圈子不断缩小,煞有介事地开口,“你是不是圣诞节那天早睡了没看热搜啊?咱顾总确实有个独苗苗孙子,差不多十年前啊,这小孙子在他们那贵族学校闹出个丑闻,好像把人家同班的一个女孩子给那个什么了——” “哎哟——真的假的,这有钱人家的事可真是……” “嘘——嘘!来人了!” “谁啊?” “明星吧?” “不认识啊,现在这些人真是有张漂亮脸就能当明星啊。” 人群逐渐收声。 季初羽一步步顺着红毯往大门里面走着,耳畔小声的议论声穿过喧嚣的人群飘入她耳内。 她拖着长裙,脚踩着高跟鞋,腿早已冻得没有知觉。 抬起冻红的手,把邀请函递过去,保安接过上下看了两眼,很快挥手放行。 长长的红毯好似没有尽头,这是季初羽第三次来顾氏大楼。 但是这次和以往都不一样,这次她穿了高跟鞋晚礼服,尽管一下车就直奔顾氏大楼了,但是隔着记者媒体和围观群众的这段路走下来,季初羽还是几乎冻僵了。 不动声色地搓了搓手,正要往楼里去,季初羽的手腕却被人拉住了。 对方用了点力道,季初羽直接被拉得回转过身来。 眼底的惊讶和慌张还没来得及释放,她整个身体撞上顾引川的身体,视线跌进他略显不悦和委屈的眼眸。 季初羽有些心虚地没再挣扎,只是眨了眨眼看着他:“你来啦?” 顾引川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似乎在竭力忍住怒意。 下一秒,他直接抬手,单手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利落地脱下来,披在了季初羽的肩上。 季初羽看着左右有些媒体在对着这里猛拍,感受着顾引川在她身后为她披好衣服的手,拉着他的衣角小声提醒:“马上就进去大厅了,里面有中央空调。这里好多人看着呢……” 顾引川没有理会她小小的反抗,执意给她把外套披好了。 宽大的深色西装外套搭配浅色的礼服,突然让季初羽多出一股温柔的性感来。 保安抬手拦了顾引川一下,开口询问:“先生,请出示一下你的邀请……” 剩下的话被斩断在顾引川震怒的眼神里来。 身后跟着的保安倾身跟保安说了句什么。 保安脸色都绿了,战战兢兢地打招呼:“顾、顾总……” 没作理会,顾引川直接转过头来,不满的蹙眉看着季初羽:“怎么想着过来了?” 他还以为上次他撕了邀请函,季初羽本来性子清冷,不喜欢参与这些,不会来的。 这事还得从昨天说 分卷阅读117 起。 昨天下午,季初羽收到个上门快递,里面就放了这张邀请函,署名还是无虞市首富顾氏的掌舵人顾老。 看来这是铁了心要她来了。 季初羽无奈地笑了一下,没有直接告诉顾引川这些内幕。 她抬手挽了顾引川的臂弯,有些撒娇般地软了语气:“我们先进去吧,外面好冷。” 顾引川看一眼她穿的纤薄的礼服裙和高跟鞋,眼底的心疼很快漫过其他情绪。 再加上此时,季初羽主动抬手挽上了他的臂弯。 没再深究,顾引川迈步往里走去。 路过刚刚窃窃私语议论“豪门轶事”的几个人,他们都神色恐慌又忌惮地看着这个“女明星”和风暴中心的“顾氏接班人”。 季初羽对上她们的目光,只礼貌又疏离地笑了一下,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很擦身而过,快走进去了。 大厅里。 昔日庄严肃穆的氛围和冷硬的办公风此刻被装饰得有些奢华喜庆。 礼仪小姐看到季初羽挽着顾引川进来,很快热情又礼貌地迎上来:“您好,请这边乘电梯到18楼宴会厅——” 一旁,正在一楼大厅和人交流的徐鹤看到两个人,很快跟那边讲了声“抱歉”,冲着这边走过来。 “初羽,”他打过招呼,单手还捏着酒杯,微微凑近顾引川,提醒他,“秦秘书刚刚过来问过你,顾总现在应该在上面办公室等着了。” 顾引川面上没什么变化,大概是有精心被人摆弄过发型,此刻显得比平时更多了一丝凛冽和疏狂。 不好打扰他的正事,季初羽很主动地松开手,抬手把他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 顾引川才一蹙眉,季初羽很快笑着劝慰他:“里面不冷。我等下就去宴会大厅了,还得脱。倒是你,今天可是你的主场。” 没再反驳,顾引川顺着她的手很自然地穿上外套,抖了抖,站着不动,一副等着季初羽给他系纽扣的样子。 季初羽倒是在别墅里习惯了照顾他饮食起居,很自然地帮他系纽扣,顺带把西装外套整理平整。 大厅里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徐鹤看不过去,怕有心人又搞事,赶忙拉开季初羽:“引川,你先去办公室吧,我带初羽去宴会厅。” —— 乘着电梯一路向上。 季初羽的视线顺着电梯透明玻璃看着楼下逐渐缩小的世界,视线无意识地右放,她忽然瞥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没来得及细看,两辆电梯擦身而过,渐行渐远。 应该是她看错了吧。 那个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季初羽摇了摇头,迫使自己脑袋清醒一点。 这几天看多了顾引川相关的人事物,久久没有解决办法,她怕是都出现幻觉了。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了,负责电梯的礼仪小姐礼貌地帮他们按着快门键,伸手请他们出去。 悠扬的管弦乐已经顺着走廊飘过来,季初羽和徐鹤一前一后走出来,宴会厅大门敞开着,尽管是白天,整个走廊和大厅的灯全都亮着,称得上是金碧辉煌。 这还是季初羽第一次站在这样的场景里。 她这些年生活圈子和交友圈子都很小,毕业以后,除却在丁籁声的宠物店里打工,在其他地方兼职一些工作,其他时间,几乎都是在福利院帮田晚照顾孩子们,自己看看书,鲜少有娱乐的时光。 算起来,真的是从遇到顾引川,接手这份工作开始,她的人生忽然就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这个人打破了她固有的生活轨迹,也给了她更多可能和未来的构想。 人生第一次,季初羽想要走出自己设立的枷锁,以一个独立的活生生的人,去生活看看。 徐鹤才走进门内,就有不少端着高脚杯的男女凑过来,同他碰杯攀谈。 徐鹤一脸抱歉地对着季初羽笑:“初羽,你先四下转转。我去忙一下。” 季初羽点头,往人流少一点的落地窗的位置走了走。 寻了个清净的角落,季初羽的视线顺着被擦得几近没有阻隔的干净的玻璃窗向下看。 隔了很远,下方的车流和人头看上去都很小,分辨不出什么。 从这里望过去,政府大楼挂的横幅和新年彩灯还依稀可辨。 广场上密密麻麻的行人也看不清。 站了有一会儿。 身后传来酒杯交错碰在一起的清脆声,短暂两句攀谈之后,一个略有些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嗨。” 季初羽的视线一直落在窗外,只当是商务人士之间在攀谈,没有理会,也没打扰。 身旁很快凑上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玻璃上微微投出他的身影,季初羽的余光瞟到他酒杯里摇晃的澄澈的液体,紧接着,男人的声音带上一丝兴致盎然和调笑。 “有那么好看?” 季初羽蹙眉,这才意识到男人刚刚那一声招呼是对着她的。 分卷阅读118 侧目抬头,季初羽皱着眉才要反驳,却在看到男人的瞬间,眼底的疑惑和震惊一闪而过。 她下意识地四下搜索,却发现刚刚还在大厅门口被人围着的徐鹤已经不知所踪。 心底的慌乱缓缓升腾。 紧接着是紧张。 季初羽的手心无意识有了汗意。 男人眼底闪着玩味和兴趣。晃了晃酒杯,看着酒顺着杯壁旋转,很快归于平静,他的声音比神色要平静。 “别找了,他刚刚被人叫走了。” 心思一下被看穿,季初羽不由得警惕起来。 三言两语掀起风浪的男人毫不为此诧异或者愧疚,反而,他收回目光,狭长的眼角也带上笑意,对着季初羽举杯示意。 “幸会,搅乱我计划的季小姐。” 是辛铭。 —— 顾引川推门进来的时候,老爷子正坐在自己办公室的老板椅后面,翻看着助理整理的顾氏三十年大事记的各种图片和文字。 听到声响,老爷子头都没抬,声音低沉却中气十足:“来了。” 顾引川并不想多呆,只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离桌子很远的地方,语调抵触而疏离:“找我有事?” 顾老也不恼,看他一副不耐的样子,合上文档,眼神里的神色有些复杂。 “你今年,有25了吧?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被当时在的厂子裁员了,开始有了经商的念头,那时候,顾氏在我脑子里还只是一个构想。” “一直到我四十五岁那年,我和兄弟合伙办的小公司濒临破产,他卷着投资款逃跑了,留下我收拾摊子。那一年,我再度回归一无所有,只剩下脑子里那个不死的构想。那一年,我一手创立了顾氏,它还只是一个只有二十平方店面的小公司,现在,也成长成这么大了。” “不知不觉,这么多年过去了。” 顾老爷子年轻时候很有血性,一手打拼的天下,到如今稳坐无虞市第一,终于服了老,却发现久经商场,从没怎么享受过亲情,膝下只有这么一个继承人。 顾引川眸底的颜色深沉,并没耐心和顾老谈过往:“你不如直接说你的目的,我没要兴趣和必要在这里听你闲话家常。你非要说,可以留着等下宴会上发言,会有很多人想听。” 魏秘书在一旁推了推秘书,正要开口指责顾引川,被老爷子摆手拦住。 “引川,”顾老爷子苍老的声音里似乎隐藏着一丝无奈和叹息,“爷爷老了,顾氏是我毕生的心血,你是唯一有资格接管顾氏的。你要活得像个继承人。” 顾引川偏头,冷着声音道:“我没兴趣。” “胡闹!”顾老爷子周年庆当天,以为他出现在在这里是终于想通了,本想顺势和他好好讲,却被他毫无情感可言地回绝,终究忍不住怒意,“十年前我任由你胡闹,是整个顾氏和我都可以兜得住,现在你都多大了?能不能像个男子汉一样!我一走,你这些事你要怎么处理?” 顾引川神色凉薄,语调也没什么起伏:“放心,我应该会死在你前头。” “你!”顾老爷子被他这一句,气的登时拍桌而起,胸膛剧烈起伏着,有喘不上气的趋势。 魏秘书赶忙从桌下找药:“顾总!您消消气,引川可以慢慢开通,身体要紧。” 老爷子接过秘书递的药,和着水吞下,抬手顺着胸口,好久才平静下来。 他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声,不似从前清明的眼神看着顾引川:“你都忘了,回国的时候答应我什么了?你说过会接管顾氏的生意,替我分忧。” “我没忘,如你所见,交到我手上的工作,包括度假村那边,我已经交了全部图纸,就等施工竣工了。”顾引川眼底依旧没什么波澜,“倒是您忘了,回国前答应我的话。” 顾老还在气头上:“我答应你什么了?” “让我待在别墅,别管我死活。”顾引川冷淡说出这几个字,眼底的神色又冷了几分,“你和你的人,几次三番骚扰我了。” “小川!”魏秘书也算是看着顾引川长大的,她终于没忍住制止他,“这还是不是你爷爷担心你,怕你又出事吗?十年前,如果不是——” “魏秘书!”顾老爷子威严低沉的嗓音开口,因为皱纹而显得枯槁的手在实木桌上拍出闷响。 顾老抬起头,看向顾引川:“前几天那些记者乱写的新闻,公关部已经压下去了。这次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也不知道是不是——” 说到这里,顾老爷子顿了一下,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十几年前,我就不该同意接那个孩子过来。” 顾引川视线也不知在看哪里,站得挺直,像是个局外人一样。 “关于这次度假村项目,构想蓝图和未来发展的策略,这个报告你准备好了吧?” 终于问到正题,顾引川不置可否地点头:“嗯。” “那就好,这是你第一次在公司亮相,一定要拿出你的威信来。”顾老爷子终于有些满 分卷阅读119 意地点头,“还有,你身边那个保姆,找个时间还是弄走吧,你需要照顾的话,我让他们给你再找一个可信点的。” 听到顾老提到季初羽,顾引川登时防备起来,声音里升腾起抵触和怒意:“她不是保姆。还有,我告诉过你们,我的事随意,但是不要动她。” “现在的问题不是我动不动她,”顾老爷子浑浊的眼底情绪藏得很深,声音里却是不容置喙的威严,“你回国这些日子一直相安无事,才认识她没多久,为什么就接连出了两次事?而且两次都和她有关?” “她如果是个普通女人也就罢了,这么个定时炸.弹放在你身边,我留她不得。” “定时炸.弹?”顾引川冷笑,“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这样急着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是想把谁撇的一干二净吗?” 顾老爷子被他怼的一梗,手捉着旁边雕花的拐杖,在地上重重地磕了磕:“混账!” 眼看着老爷子又要喘不上来,魏秘书赶忙上来圆场:“小川,你爷爷他都是为了你好。顾氏这么大,将来都要靠你管,那么多人盯着,你不能有软肋或者让这样别有用心的人待在你身边。” 顾引川声音很冷:“她不是别有用心的人。” 顾老爷子磕着拐杖,低吼:“她不是别有用心的人,你会把顾氏最好的地皮让出来给她当孤儿院?还把你爹妈给你的房子给她住?!” “这都是我的主意,”顾引川不卑不亢,眼底的情绪很淡,“真要论的话,我才是那个别有用心的人。” 听到他为季初羽开脱,魏秘书也不由得皱了眉:“小川,你爷爷身体不好,你能不能别老是顶撞他。” “我只是陈述事实。”顾引川唇角扯了扯,笑得没什么温度,“你们知不知道,在遇到她之前,我此生最大的愿望,是能像我爸一样,出一场意外,然后就此没什么负担离开这个世界。” “这么算的话,你应该感谢初羽。” “你……”震惊和错愕过后,顾老的脸上浮现出心痛,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真不该让你去国外避这些年。整天和那些骗钱的心理医生待久了,真当自己心上能长出窟窿了?谁要生成你这样,落地就有这么大一个公司,感恩都来不及!你和你那没出息的爸一样!” 没出息,懦弱,顾家的孬种…… 这些词,顾引川从小听到大,从他爸爸头上,到失去寄托,套到他头上。 顾老那个年纪过来的人,从不相信心理学,所以当有医生在顾引川最初出现躁郁症症状的时候委婉转述的时候,他是完全不信的。 他觉得这些医生就是看不出病因在糊弄他。 国内的医生换了一批又一批,顾引川不仅不见好,反而症状愈演愈烈。 顾老实在没法,才听信了一个治疗顾引川最久的医生的话,把他送出国,让他从根源上远离那些流言蜚语。 这十年,他从没去美国见过顾引川,偶尔视频会面,也不见他坏,更不见他好。 直到前阵子,眼看着顾氏三十周年,他的身体这几年每况愈下,董事会的一群人已经坐不住了,这才想着把顾引川弄回国。 无心和顾老爷子辩驳。 辩驳并不会改变一个人维持了过半百的认知。 顾引川扯了扯嘴角,心底漫过一丝苦涩。 所以楚江在第一次见他,为他做完心理测试以后,会展露出那样同情的目光。 没再反驳,顾引川收起眼底的凛冽,抬手理了理领带和西装外套,转身往外走去。 —— 一直到肩膀被人拍了拍,季初羽才猛地反应过来。 她回头看,乔隐笑嘻嘻挑了挑眉:“嘿嘿,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吧?这位是——” 视线落到对面的辛铭身上,乔隐不解地询问。 季初羽恍然回过神,视线落在辛铭身上,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大脑里一下子涌入太多信息和疑问,竟然什么也没说出来。 辛铭像是一个很礼貌的翩翩公子,好脾气地对着季初羽和乔隐举了举杯:“看来是我多余了。那么,下次再会,季小姐。” 他唇角轻笑,意有所指道:“也或许用不着下次了。” 说罢,没等季初羽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辛铭对着他们身后举杯致意,很快转身,淹没在了身着华服的男男女女里。 伸长脖子看了又看,也没再看到那个身影。 季初羽有些失望又担忧地叹了一声。 乔隐不解的顺着刚刚男人消失的方向望着,问:“认识啊?” 季初羽摇头。 她回过头来,看到了唇角挂着人畜无害的浅笑的丁籁声。 他俩今天穿的也很正式,丁籁声甚至特意为他的半长发做了造型,穿着半场的燕尾服,不开口的话,看起来真像是欧洲贵族出身的艺术家。 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季初羽疑惑地问:“乔乔,你们怎么在这边?” 乔隐 分卷阅读120 用下巴和眼神指了指丁籁声的装束:“丁籁声他受邀来参加庆典顺便演奏啊。哭着闹着求我给他当女伴。” 丁籁声笑得一脸无奈:“姑奶奶,明明是你闹着非要来看热闹吧?” 乔隐顿时瞪了回去:“你说什么?你再说!别以为我今天穿了裙子高跟鞋就不敢踹你啊——” 丁籁声穿得这么贵气,却还是即刻配合着摆手:“不敢,不敢。” 刚刚的冲击被两个人这突如其来的熟悉的互怼打断,季初羽配合着笑了一下,视线却忍不住在人群里搜索,心里五味杂陈。 乔隐揽着她,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边,眼底闪烁着欣慰和惊艳:“倒是你啊初羽,终于开窍了!我之前都担心死你了。” 季初羽不明所以。 乔隐解释:“你前几天电话联系阮教授的事,我都听说啦,我真为你高兴!” 季初羽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 “你说你,早这样每天穿的漂漂亮亮,出去光鲜亮丽地享受生活多好!”乔隐眼底带了点小姐妹的埋怨和八卦,“这么久终于想通了,让我想想,是不是别墅里那位起的作用呢?这就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兔子专吃窝边草?” 季初羽被她逗笑,拧眉反驳:“瞎说什么呢。” “哎哎哎——你这是明显心里有鬼啊。瞎说二字,既没有理论依据,也没有实质证据,不严谨,也力度也不大……”她开始拿出那套专业理论压她。 季初羽举双手投降。 闹了一会儿,宴会厅的光一转,终于有了新的动静。 主持人是无虞市出身顶有名的两个当红且口碑极佳的男女明星。这一对号称是无虞市门面,金童玉女,看样子顾氏是下了不少本钱的。 开幕流程和介绍过后,就是播放顾氏的发家史。 再之后,就是顾氏几个重要领导和元老发表讲话。 冗长的发言,底下的商务人士没多大兴趣,但也没太多展现出不耐,十分专业且捧场。 到顾老出场的时候,人群里出现了一阵骚乱,原本四散在大厅里的人都聚集过来,放下高脚杯鼓掌。 顾老在魏秘书的陪同下,拄着拐杖上了台。 尽管面容满上是岁月和阅历刻下的痕迹,站到台上,顾老身上那股当惯大领导的威严和气势还是震慑了全场。 他清了清嗓,面色柔和许多,显出这个年纪和地位的宽厚来。 “感谢各位莅临。顾氏成立30周年,这三十年有坎坷,也有飞腾,离不开诸位的努力和通力合作。感谢的话就不再多说,这些年,顾氏也在尽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努力服务社会和人民……” “顾氏是我一手创立的,发展到现在,我个人而言,没什么遗憾了,但它未来的发展,仍然是我和大家共同在意的问题。我这张脸,大家一看就是三十年,今天,我想请大家看个新面孔。” 顾老说着,视线和手指向舞台侧面,脸上显出骄傲的神情来,魏秘书也在张望着旁边休息间里的顾引川。 季初羽没看到顾引川出来,但听着人群里议论,再看顾老的架势,也知道这万众瞩目的时刻是留给他的。 视线在人群中逡巡,终于,季初羽看到消失许久的徐鹤。 舞台并不高,但是十分宽敞,灯光音响设备也很齐全,请乐队开室内乐都可以直接按最高格调来。 徐鹤站在舞台一侧,一脸紧张地看着台上,似乎比还未出场的顾引川本人还要紧张。 季初羽和他隔了一段距离,犹豫一下,她单手拎着点裙摆,对着身边的人小声说了句“抱歉”,一路向着徐鹤的方向靠过去。 好容易靠近了,怕惊扰其他人,季初羽小声喊他:“徐鹤。” 徐鹤回过头来,看是她,松了一口气:“初羽。正好,要不你也在这里等着,引川看到你,可能安心一点。” 季初羽心里藏着事,听着人群间逐渐响起的议论声,心底的不安扩散。 她有些焦急地凑近:“我有话跟你说。” “嗯?你说。”对徐鹤而言,没有什么比顾引川顺利讲完话安然下台更重要的了。 季初羽四下忘了一圈,都没有刚刚那个身影。 身后的人群一阵喧哗。她抬头,看到顾引川英挺的脸庞,他面上没什么表情,长腿迈步,缓缓走到了顾老身旁。 几乎是瞬间,顾引川捕捉到台下季初羽的身影,看着她此刻温婉的模样和灵动的双眸,原本烦躁的心忽然有些安定下来。 于喧嚣中,季初羽的不安扩散,终于忍不住,对着徐鹤稍稍加大了音量:“我刚刚,看到辛铭了。” 徐鹤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地回眸,很快自嘲地笑了:“初羽,你认错人了吧?再说了,你也没有见过辛铭。” 十年前的辛铭和顾引川一样还是只少年,就算他的模样变化也不大,可季初羽也只见过他的一张照片而已。 季初羽也想自己是看错了。 台上,顾老用手 分卷阅读121 掌轻轻做了个按压的动作,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身后的议论声渐渐缓和下来。 季初羽老实作答:“刚开始在电梯里的时候,我也以为是看错了。但是刚刚,他主动过来找过我。辛铭他……似乎认识我。” 台上,顾引川理了理麦克风,没有接司仪递过来的演讲稿,视线在台下逡巡了一圈,缓缓开了口。 台下,徐鹤看着季初羽,反复确认她认真的神情后,眉头因为凝重深深地蹙了起来。 第40章 徐鹤脸上神情的凝重片刻, 很快笑了下,嘴角拉扯出不自然的弧度, 不知道是在宽慰谁:“初羽, 我之前和秘书室那边确认过嘉宾名单的, 不可能错漏了辛铭的名字。” 这是顾引川十年后回国第一次亮相, 还是在这样的风波之后, 势必会站在无虞市舆论的巅峰。 顾氏和徐鹤不可能不反复排查一切潜在的威胁。 但是刚刚真实发生的一切不可能是幻觉。 想了下, 季初羽猜测:“会不会, 他进来时用的并不是辛铭这个名字?” 徐鹤脸上的笑容一滞,很快分崩离析,显出凝重。 邀请函是顾氏把关发出去的,多是发给一些社会名流和知名人物,以及顾氏的员工,如何流到辛铭手里的, 他们不得而知。 但是邀请函发出去的数目极大, 很难断言没有这种可能。 台上, 顾引川站在最核心和光亮处,宴会厅的灯光照在他脸庞上, 暖黄的色调,把他的轮廓勾勒得格外细致好看。 男人今天穿了黑色西装, 挺拔的身形和气质一下子显了出来。 以为他会紧张或者怯懦, 但是顾引川全无他们担心的负面情绪或者失控。 反而,他的眸光沉着冷静,带着三分隐匿的果决, 平添几分凛冽。 这样子的他,竟然让季初羽一时和别墅里的顾引川对不上号。 太过闪耀,像是太阳一出现,星星就都隐匿了一样,把他其他的模样都掩盖掉了。 好像顾引川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才对。 “各位好,我是顾引川,是顾氏本次市南度假村项目的负责人。感谢各位今天莅临顾氏——” 台上,顾引川不疾不徐的开了口,清冷的声音犹如未经人类染指之地的清泉,干净得让人忍不住细听。 台下出奇地安静着,所有的目光都盯着这位顾老钦点的“接班人”。 徐鹤看着顾引川出人意料好的状态,轻轻用指尖拍了拍季初羽的肩膀,宽慰她:“放心,这里怎么也是顾氏的主场,到处都是保安,就算真的是他,也动不到引川的。” 季初羽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脸上的凝重不减。 顾引川的发言简练而抓人。 现场一些即便不懂测绘和图纸的人,在他专业又通俗易懂的讲解下,也迅速了解了顾氏对于景区度假村的建设构想和发展规划。 这位初次露面的顾氏接班人,以一种锐不可当的架势,用十分钟时间就让在场大半人信服。 徐鹤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顾老爷子脸上露出欣慰和骄傲的笑意。 季初羽看着男人结束讲话,身后大屏幕上的建模图跟着被替换成了融于宴会厅氛围的背景图。 他的神采遮掩不住,漂亮的眼底眼波流转,像是光芒一样倾落。 顾引川还没说最后的结束语,台下蓦的响起一阵突兀的鼓掌声。 众人的视线向后,落在宴会厅门口的男人身上。 辛铭。 他左手的指尖还捏着一个高脚杯,鼓掌的间当,有些酒几乎要顺着杯沿洒出来,他也不甚在意,继续兀自一下一下缓慢鼓着掌。 他像是不知道众多视线都汇聚在他身上一样,丝毫没有任何不自在,反而笑得格外玩味又浪荡。 “引川,这么多年不见了,你还是可以这么耀眼啊。”辛铭唇角的笑拉大,笑意却不达眼底。像是小丑的面具一样,夸张得不似他自己的表情,“我真为你感到欣慰。” 偌大的宴会厅,一室不知道辛铭身份的人只听着他字面的意思,两秒的沉默,像是时间量裁和审判,随后,自宴会厅后方响起稀稀拉拉的鼓掌声,那掌声像是会传染,一浪浪往前,很快,整个宴会厅都是鼓掌声和议论声。 一片欢声笑语的人群里,几个知情的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季初羽拧眉望着辛铭,手死死握着拳,仿佛这样瞪着他就可以让他在下一秒原地消失一样。 徐鹤的瞳孔皱缩着,犹如宇宙的塌方,难以置信地望着人群里得意洋洋的辛铭。 顾老爷子拄着拐杖,一口气没上来,魏秘书一面有些慌乱地替他顺着背,另一面,摆手招呼助理过来询问。 轻易在宴会厅掀起波澜。 辛铭似乎也没有做更多的打算,他把高脚杯放在唇边,仰头抿了一口杯里的白兰地,唇角挂着濡湿的酒 分卷阅读122 渍,他毫不在意,反而很大方地对着台上举杯致意。 好像真的是在替顾引川欣慰,恭喜他。 季初羽顺着他的视线猛回头,果然看到顾引川幽深的眼底破碎的光。 男人站在台上,刚刚的光芒似乎被黑洞瞬间吞噬了一样,一刹那暗淡下去。 仿佛达到了目的,辛铭随手将酒杯放在侍应生的托盘上,转身走出了大厅的门。 舞台一侧,顾老爷子喊来的人良久才在老爷子断断续续的话听懂他的命令,有些茫然看着门口的人群,追了出去。 徐鹤低咒一声,也向着门口辛铭消失的方向追去。 大厅里挤挤挨挨的人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旧一片祥和愉悦的氛围,好多平时接触不到徐鹤的人纷纷伸手和他搭话:“徐特助——” “你好——” “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下次再聊。”徐鹤拧着眉,还是尽量挤出笑脸,一面拒绝着沿路的人,一面向着门口的方向张望着挤出去。 挤到大门口,往外的长廊上张望的时候,走廊上除了出去透气和服务生之外,再不见辛铭的身影。 眼底的神色越发凝重。 徐鹤怎么也没想到,刚刚他信誓旦旦说的话,转瞬就被打了脸,辛铭在顾氏的地盘上,就像是毫无阻隔一样,来去自由。 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又可以无声无息地全身而退。 十年之后,他就这样云淡风轻的出现了。 毫无防备,毫无征兆。 这十年,他知不知道,顾引川是怎么度日如年痛苦煎熬的。 他知不知道! 脸颊侧的肌肉和太阳穴因为用力憋得生疼。 徐鹤死死攥着拳头,才发觉出自己心底里一直是有恨的。 身后发出一阵躁动。 紧接着,响起魏秘书焦急混杂得有些劈裂的声音:“顾老!” 季初羽回头,刚好看到顾老爷子的拐杖失去受力,嗑在大厅的地上,而顾老爷子的身体也撑不住,颤巍巍的倒了下去。 人群中发出一阵躁动,顾老爷子昏倒的信息在人群中耳语着,很快在整个大厅传开,一瞬间炸开了锅。 顾引川漂亮的眼神空洞无神,像是一具漂亮却没有生气的雕像,呆呆的在台上站着。 季初羽想向他走去,却几度被骚乱的人群挤远。 很快,顾氏的医疗团队从舞台侧边的休息室进来,一堆人把失去意识的顾老放上担架,手忙脚乱抬着往专属电梯的方向去。 顾氏放进来的媒体眼看着不能错过这个大新闻,还有看热闹的宾客,乌泱泱的跟着散了大半。 有一个年龄看起来不大记者上台想采访顾引川,颤巍巍举着话筒,问题犀利:“顾先生,顾总选择在这种时候把顾氏的担子转交给你,是因为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 “你即将要接管顾氏了吗?” 顾引川似乎对他问题里的某些字眼有了反应。 他机械地抬起眼眶看他,眼底的光涣散,没有说话。 人群一散,季初羽好容易挤上了台,站到顾引川身侧。 恰好听到了这个记者的问题。 她看着一动不动的顾引川,眼底的担忧蔓延。 面上情绪内敛,季初羽侧目,看着一旁举着话筒,等不到回答而有些忐忑的记者。 “抱歉,顾先生现在不方便回答你的问题。顾总身体抱恙,相关事宜,还是等顾氏自己发官方声明。” 那记者听季初羽这样说,又看了一眼始终不做反应的顾引川,到底是年轻,没过多纠缠,离开了。 大厅里剩下的人不多,少数人关注点还是在这里。 季初羽深吸一口气,抬手去拉顾引川的衣袖。 “引川,先回休息室吧。” 现在的他或者顾氏,都不适合再出任何差错了。 顾引川听到她的声音,垂眸看到轻轻捏着自己衣袖的修长白皙的手指,像是如梦初醒,蓦的抬手捉住了她的手,然后拉下来,用另一只手把她的整个手掌都包裹起来。 他的指尖很冷,抓得她很紧,像是在寻求慰藉。 季初羽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挽着犹如行尸走肉的他往休息室走去。 —— 顾氏三十周年庆典当天,爆出了两大新闻。 一是顾老爷子首次携自己的接班人亮相了。 年轻英俊,从头到脚似乎挑剔不出任何毛病,满足了无虞市所有少女对于年少有为的完美总裁的幻想,甚至为此上了热搜,火“出圈”。 众人开始纷纷扒这个年轻且帅气的年轻人的相关经历,随之,原本压下去的话题又被顶了上来。 不过半天,网络从一路褒扬的声音急转直下为“果然如此”、“有钱人的事”这种不可说却暗示意味明显的讽刺。 第二就是顾氏当家人顾老爷子在庆典当天,病发昏厥入院了。 没人 分卷阅读123 知道导火索,原本是可以让顾氏喜上添喜的事,忽然就悲从天降。 —— 休息室里。 透过巨大的透明玻璃,可以看到楼下行人匆匆,许是元旦假期,热闹和辞旧迎新的氛围格外浓烈。 本下的那层雪也在车水马龙中消融不见了。 初羽站在顾引川身后,看着他凛着背脊站得挺直,眼底的心疼蔓延。 徐鹤和魏秘书还在组织安顿大厅的嘉宾和员工。 原本热闹的氛围有些骚乱。 季初羽缓缓在休息室门口看了几秒,抬手合上门,隔绝了那些纷扰的声音。 她转过头,看着顾引川像是一座冰雕一样,眼底空洞而无神看着对面高楼上跃动的字。 沉默得太久,气氛有些死寂。 季初羽有些恼自己之前放弃导致一时拿不出的专业态度,亦或者,在面对顾引川时,她根本没有专业可言。 “徐鹤跟你说过他的事了吧?” 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拉扯感。 正在绞尽脑汁想如何开口的季初羽怎么也没想到,这份沉默会是顾引川率先打破的。 短暂的沉默。 似乎怕季初羽没明白或者回避他的意思,顾引川补充:“辛铭。” “……嗯。”她只能被动承认。 顾引川点了点头,神色平静的像是在谈别人的事。 “他那里应该有一整套的资料。比我本人都论述得清楚。” 尔后又是漫长的沉默。 似乎想说的话早已被剧透过,除了无力,再无其他。 “辛铭是我上学时期最好的朋友。至少在那件事之前,我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顾引川的声音泛着一股晨雾一般的薄透渺远。 可他又忽然自语一般地开始坦白。 像是亲手剖开自己过往给她看。 “初二那年,我父母出车祸去世了。我那段时间很难于接受这个事实,过得很封闭。和……我爷爷的关系也很差。过了几个月,他忽然就把辛铭带回家了。说他和我一样大,很多方面都很像……说我可以有个伴,我们可以一起上学一起玩。” 季初羽就只静静地听。 “他像我一样,很早因为意外丧失了父母。我们两个也确实因为同龄的缘故,走得很近。也或许还有同病相怜吧。” “辛铭和我又很不一样。他为人比较外向,性格活泼,很快和学校里的男生女生打成一片,但我那时候的朋友很少。辛铭数学和物理很好,很早就对金融方面表现出了兴趣,而我那时候只喜欢画画,对其他的都不是很感兴趣,颜右……也是他带着一起玩,一起画画,慢慢才认识的。” “我那时候甚至有点松懈,如果辛铭真的感兴趣,也许他将来可以继承顾氏,而我就满世界游荡,去采风景,画画吧。” 这些话,从顾引川嘴里说出来,带着回忆的意味,除却唏嘘徒留遗憾。 季初羽脑海里忽然想起来徐鹤给她的资料上,三个少年少女的合影。 那个花一样年纪的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未来的十多年,会是在怎样的人间炼狱里度过的。 远处已经开始有市民自备的烟花绽开了。 一浪一浪的,生生在天空上划出绚烂的花火。 顾引川像是被某种回忆拉进旋涡,困住了。 他很不对劲。 只自顾自回忆着,像是坦白,更像是一种自我折磨和无意识的呓语。把那些话那些场景在脑海里反复咀嚼,不是好事。 专业的视角看的很清楚。 一种被动的伤害重演。 季初羽迈步上前,和顾引川并肩。 她的视线明明像是看景一样落在窗外,手却缓慢顺着身侧攀爬。 带着汗意的微凉掌心缓缓攀爬上一只指尖纤细修长的手,尔后准确地轻缓握住他的掌。 顾引川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涣散的瞳孔缓缓回拢。 他有些难以置信,动作机械而缓慢地转头主动牵着自己的手,又缓慢抬头看向季初羽的脸庞。 “有人已经开始放烟花了。”季初羽唇角的弧度格外柔和,“新年真的来了啊。” “引川,你有新年愿望吗?”季初羽偏过头,对着他笑,恰好有一朵很大的蓝紫色的烟花在头顶绽开来,透过窗玻璃,映得季初羽的眼底好像有星光闪耀。 顾引川不明所以,只是怔怔的看着她,眼底像是困惑,突然给他添了几分天然的惺忪感。 这话不像是季初羽问出口的。 季初羽自己都有些诧异。 但是好像在顾引川身边也无所谓丢人或者更丢人之分。 她把视线收回,漫无目的地落在那些渐次炸开的烟花上。 “我以往的愿望都很简单。就是能多找几份稳定点收入高的兼职,能减轻点田姨的负担,能给孩子们多买点书和礼物。还有,希望 分卷阅读124 每个孩子能有一个爱他们的家庭领养他们。” 季初羽这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铸就了她几十年不变的小梦想。 或许算不得梦想,只是为生活挣扎的信念。 “但是今年一切都不一样了。好像自从遇到你,我忽然就拥有了这十几年从来没有想过的生活。不菲的工资,福利院甚至迁址到那么好的地方;我前几天去看,朵朵在新家过的很不错。就连我自己……这些年我一直假装忘记了父母和过往的事,但是,今年我第一次想要走出过去的桎梏,过一次可以有波澜和未来的人生。” 季初羽偏头看他,“引川,这一切,都是你带给我的。谢谢你。” 那烟花,在头顶绽开了,却一下子烙印在了季初羽眼底,顾引川的心间。 “有一个。” 轻浅好似带着弱电流的声音,在被阻隔了大半的烟花声之后响起。 由她握着的手的指尖跳动了两下,很快以无比坚定的力气回握了她。 季初羽懵然地眨了两下眼睛,恍然反应过来,顾引川这是又在回答她最开始的问题。 他说他有一个新年愿望。 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他这样一个人,是一出现就可以成为焦点和中心的人。 莫名的迟钝,却可爱。 似乎不是这样和缓交流的时间。 季初羽却很有耐心听他等待他漫长的停顿。 顾引川眼底的星火也在流转,他深深地凝望季初羽的眼底,仿佛即使是在经历了这样一场大的风雨以后,依旧遮不住他眼底的澄澈。 顾引川的声音清浅,却一字字掷地有声。 “和你在一起。” 这是他今年最大的心愿。 他说是唯一的心愿。 不是想要,不是希望,顾引川很平铺直叙地讲出来,好像这是一个他努力就可以达成的目标。 季初羽眼瞳震荡一瞬,有片刻松怔。 初次听到的时候,她只觉得顾引川是一时兴起,新鲜感和作弄的快感散去,就不会再说这种奇怪的话了。 可他总是在这样最郑重的场合认真的对她说着这样的话。 像是说给她听的,更像是对自己的祈愿。 门把手被人急切地拧动,很快被有些急躁地推开了。 季初羽脸颊发烫,下意识有些心虚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徐鹤进来看到窗边的顾引川和季初羽,难得松了一口气。 他此刻因为忙乱,西服有些褶皱,额头出了汗,难得有些不修边幅。 “引川,外面的宾客已经疏散得差不多了,余下的人移到会议室开员工表彰会了。董事会那边一致决定元旦过后给大家延长一天的假期,多发百分之五的补给。” 刚刚的氛围被徐鹤打散。 旖旎消散,也免去了尴尬。 季初羽回握自己刚刚被顾引川死死捏着的手,只觉得像是被他眼底的光芒照过,掌心都跟着发烫。 徐鹤大抵也是看出自己又进来的不是时候,但现在也顾不得时机了。 他缓了一下,问顾引川:“引川,要不要先回别墅?楼下还有很多记者,还有——”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不少,带着些难言的梗塞:“辛铭……也还没找到。” 顾引川收敛起神色。 季初羽也在等他的回答,现在对他而言,最合适的就是回别墅,他的心理状态……太不适合这样暴露在公众下了。 顾引川似乎对辛铭这个名字的反应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大,似乎刚刚宴会厅一别,他的情绪都被拉的很迟缓渺远。 季初羽也偏头看向顾引川。 她赞同辛铭,无疑,现在对顾引川而言最安全稳定的地方,就是先回别墅等着。 顾引川却迈开了脚步。 “去医院。” 清冷的声音,短暂地说出这三个字,果敢毫不犹豫,是他的决定。 直到顾引川走近了擦肩而过,徐鹤才猛然反应过来。 顾引川……是主动提了去医院,看顾老爷子吗? 这无疑是现下最好的稳住公司和舆论的办法。 可并不是最适合顾引川的。 徐鹤有些担忧地和季初羽对视了一眼,缓慢转身,看着顾引川挺拔的背影走远。 季初羽也有些惊讶顾引川的决定,她只能对着徐鹤笑着摇了摇头,尔后追了上去。 顾引川余光瞥到季初羽穿着高跟鞋小跑着追上来,不动声色地放缓了脚步。 两个人挨的很近,季初羽的手背在走路间碰到了顾引川的手背。 他英挺的面庞上的神色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耳根微红着,不仔细看,还以为这是喝了点酒的缘故。 出了休息室的门,一路沿着走廊往前。 两个人的手背再次碰在一起,这次,季初羽没等到那手远离,反而,顾引川修长的手顺势捉住她 分卷阅读125 的小指和无名指,尔后攀爬着蔓延到她的整个手掌,直到两人十指紧扣。 季初羽掌心发烫,那掌心似乎连通了心脏,紧接着心脏也在狂跳叫嚣着失控。 “引川……”季初羽小声喊他。 走廊里偶尔还有一两个员工,有些讶异地打量着牵手靠近的二人。 “嗯?”顾引川声音低沉,温柔得仿佛能溺出水来。 他好像根本不在意,或者说看不到那些人的眼神,牵着季初羽往电梯的方向,手下的力道却加重了几分。 走到电梯前,负责电梯的员工询问过楼层,很快帮他们按了一楼。 季初羽整条手臂都在发麻,她的视线落在电梯间,只觉得靠近顾引川那边,空气都变得滚烫而胶着了。 终于。 伴随着“叮——”的一声,透过透明玻璃,电梯缓缓停在面前。 季初羽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稍稍释放胸膛的灼热。 门外的工作人员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顾引川已经拉着她走了进去。 那位画着精致妆容的电梯助理看到两个人进去转身站好,才好走进电梯帮忙开门关门,就被顾引川出声打断了。 “我们自己下去。” 对方脸上的笑容停顿片刻,知道顾引川的身份,很快因着职业素养点头:“好的。您慢走。” 电梯门被合上,密闭的电梯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顾氏大厦的电梯都是透明的,上下间,可以看到无虞市最繁华的地界的景色。 里面的两人此时却无心赏景。 季初羽感觉自己手心都在冒汗,一时分不清是谁的。 急速失重过后,身体已经适应了电梯的下落。 季初羽无心数下了几格。 身旁的目光灼热。 顾引川似乎在等她在电梯外没来得及说的话。 “其实……” 她轻缓地开口,视线却不敢看他。 “你的愿望,现在就可以实现。” 空气是一刹间的安静。 季初羽回头,说出口的瞬间,忽然就有了勇气。 她眼睛和唇角微弯,眼底星光璀璨:“这样,我们在新年之前,就都没有什么遗憾了。” 回应她的,是顾引川倏然凑近的脸庞。 心跳漏跳的刹那,鼻息已经交融,滚烫的气息顺着飘荡进肺里,尔后在唇边感受到轻软的热浪。 电梯门不合时宜的打开。 外面站着的电梯管理员和隔壁等电梯的人神情石化,很快靠着专业素养稳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 季初羽猛地回过神来,视线里只有顾引川犹如春水般荡着涟漪的双目,他自己更加沉溺其中。 手下意识落在他胸膛,似要推拒。 下一秒,顾引川猛地向前,借着力道,把季初羽抵在电梯墙壁上,空出一只手按了电梯开关。 男人幽冷的视线斜斜瞥过来,电梯助理被总裁接班人的这一眼扫得脊背发凉。 电梯门在面前缓缓关上。 电梯助理很快转过身去,装无事发生避嫌。 不出五秒,电梯门再度打开来。 男人阴沉着脸出来,手还死死抓着刚刚被他深吻过的女人。 电梯助理颔首的瞬间,视线偷偷瞥一眼女人脸颊上的绯红。 季初羽的脸颊已经烫的脑袋都昏昏沉沉的了,她只能被迫被顾引川牵着到门口。 大门敞开着,冷风吹过,还是掀起了一阵寒意。 顾引川直接单手利落地解开西服外套,抬手把季初羽包了起来。 季初羽眨了眨眼,有些懵,有些无辜。 她抬手想把外套再还给他,触到他的目光,脸颊的烫意蔓延,这次终究乖乖受着了。 手只分开片刻,又被他捉走握在了掌心。 徐鹤派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之前还熙熙攘攘一派热闹的红毯两侧此刻有些冷清。 顾引川拉着季初羽一路顺着红毯往下,站到车前,顾引川忽然停下了脚步,似乎有话对她说。 季初羽抬头回看他,手包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她才瞥一眼上面乔隐的名字,手机就被顾引川抬手接过去挂断了。 季初羽看的目瞪口呆。 印象中,顾引川不是这样霸刀又强势的人。 手机在下一刻又叫嚣着冤屈响了起来。 顾引川的薄唇抿成一条不悦的线,似乎比对面焦急得不被回应的人还委屈,抬手把季初羽揽进怀里,顾引川再度抬手按掉了她的手机。 “初羽,我们……在一起了。” 他没由来的说了一遍,把刚刚的隐晦和心照不宣戳破。 不知道是不敢相信在感慨,还是不敢确定的疑问。 季初羽一怔,脸颊燥热,她抬手,轻轻回抱了他。 分卷阅读126 “……嗯。” 身后的手抱的更紧。 鼻息间都是他身上似薄荷,又隐隐有一丝药味的味道。 季初羽在别墅呆久了,觉得这种味道让她格外安心。 “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随时抱你,看着你,牵你的手,还有……” 季初羽的耳朵此刻仿佛连通了身体的每一条神经。 不然为什么他落在耳边的每一个字,怎么都好像是在她的神经上撩拨,掀起直达心底的震颤。 手机铃声像是带着怒意一样,不疲不休地再度响了起来。 季初羽终于遭不住,有些像是得救了一样,埋首在他胸前,唇角忍不住上扬。 她伸手盲摸着去找他手中的手机,终于摸到,却又被他捉住了双手。 季初羽的声音很软,埋在他胸前,带着轻微的震颤,像是撒娇。 “让我接个电话啊……” “是乔乔……” “我刚刚在宴会厅碰到乔乔和丁老板了。他们不知道被疏散在哪里了,万一有急事呢。” “初羽。” “嗯?” 顾引川的声音轻柔,似乎若有似无地贴近她的耳根:“什么时候,搬到别墅来吧?” 季初羽脸彻底大红。 不敢抬头,她只是晃了晃手机,示意顾引川松手。 “放手啊……乔乔三次找不到我,要报警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之前上大学的时候,乔隐给季初羽打电话三次没打通,愣是折腾到要报警。 顾引川却大有要和她耗下去的意思。 季初羽不敢赌,只好应承:“这段时间,我会常在别墅陪着你的。” 顾引川却并不满足于此,他手下抱的更紧,想了想,自以为的退让:“要不,我搬去你那里也可以。” 他倒是给自己想的好。 你不过来我就过去。 季初羽被他的小心思气笑了,但是很清醒地直接回绝:“这个不行。” 顾引川更气了,不满道:“为什么?反正——” 他差点就要说出房子的事实真相。 但是想了想,还是作罢。 季初羽才答应和他在一起,万一,她之前自己之前骗了她,会不会突然讨厌他呢? 眼底的幽深加重,心情也跌宕无比。 季初羽趁着顾引川走神的功夫,动作很快地抽走了手机,跳出了他的怀抱。 顾引川瞬间反应过来,空空如也的怀抱让他很不满,他有些孩子气地蹙起眉,就要追下去。 季初羽唇角的笑意收不住,抬手接起电话的瞬间,另一只手的食指压在了顾引川的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口型。 顾引川饶是不满,还是很乖顺地停了下来,蹙眉看她。 像是一条怒气值刷满的恶犬,却还是因为她的一个轻柔手势瞬间停下来,一面不满,一面遮不住忠诚摇晃的尾巴尖。 “初羽,我刚刚被人群挤散了。你在哪啊?你没事吧?怎么半天不接电话啊!” 一连串的问句,加上乔隐特有的炸毛语气,显得像个火力全开的大家长。 季初羽的视线和顾引川相对,有些心虚眨了眨眼。 “我没事,现在……准备和引川去医院。” “啊?去医院干嘛?你怎么了?哪受伤了?” 季初羽瞬间有些无语又尴尬:“不是,引川的爷爷……刚刚不是昏倒了吗……” “我们两个都没事。” “你们先回去吧,嗯……有什么事我再和你说。” 乔隐在那边踱步,终究不放心:“不行不行,那些针对顾引川的人会不会也针对你啊?我不放心,我今晚去你那里住。” 季初羽还没措好词,手机已经被对面的男人拎了过去。 顾引川另一只手直接把季初羽捂着自己嘴的手握在了手心,声音清冷短促:“她不去。” 那边乔隐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卧槽,无情啊。 乔隐拿着手机傻眼了。 第41章 顾老爷子在三十周年庆上昏倒了, 这件事让整个无虞市的商圈都震荡了三圈。 随之最受关注的,就是他钦点的顾氏接班人。 顾引川的照片一经媒体曝光, 便直登热搜。对无虞市商圈并不了解的人, 也纷纷点进去讨论顾引川的长相和气质。 这种气质和长相都出尘的富二代, 一时间备受冲浪少女们关注。 但是热度一高, 前阵子反复上热搜的旧闻, 也时不时被人顶上来。 顾引川这个名字在饱受热议之后, 口碑也在攀升之初就跌爆。 —— 顾引川在医院守了大半夜。 凌晨的时候, 手术室的门口终于灭了。 顾 分卷阅读127 老爷子被转移往加护病房。 医生出来,摘了口罩,顶着一头汗同门口的他们讲话。 一直在旁边看季初羽不顺眼的魏秘书也无心管她,焦急地赶在第一时间凑了上来。 “冯医生,顾总他……怎么样了?”她的声音带着颤音,似乎顾老情况十分险恶。 “这次是暂时脱离危险了, ”冯医生彻底把口罩拉下来, 有些疲惫地长出一口气, “但是顾老先生肺部的阴影扩散得有些严重,降压药也一定不能停。而且因为年龄的问题, 肠胃的功能衰退得厉害,药量也不能加大, 其他身体机能也都在衰退……唉, 边聊边去我办公室吧?我从电脑上给你看看顾老肺部的片子。” 魏秘书眉头一直皱着,听到他这一句,猛然回过神:“哦, 好的。” 顾引川只静默在听着,眸色晦暗不明。 一直目送着魏秘书和冯医生走远。 季初羽看着倚着医院墙壁站得笔挺,一动不动犹如一尊雕像的顾引川,有些于心不忍地轻触了触他的指尖,“引川,你要不要……也去病房看看?” 顾引川如梦初醒,很快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的力道却格外温柔。 徐鹤在一旁把手中的病例复印件翻到最后一页。 他的脸色也不好看,带着倦色和凝重。 一面往病房走的路上,徐鹤视线不离病历上的图片。 “引川,顾总他……是肺癌,晚期。” 徐鹤的表情不自觉的凝重,有些忌惮地看了顾引川一眼,尔后继续翻看病例。 “还有很多其他的伴生疾病,冬天会加重。” 肺癌二字,像是一记重锤,沉沉地落在三个人的心头。 季初羽握着顾引川带着凉意的指尖,他眸底的神色深沉,没有停顿,指尖却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顾老爷子所在的加护病房远离其他病房区,房间很大配备也很齐全。 季初羽他们进去的时候,医生们正围在床前确认着各项仪器的指标。 看护正在一旁收拾着病房生活区。 看到顾引川一行人进来,年纪稍轻的护士怔了一下,礼貌且警惕的过来,小声询问:“您好,请问你们是病人的家属吗?” 徐鹤率替他们做了回答。 “这位是顾总的孙子,我是顾先生的特别助理。” 小护士在触到顾引川帅气的面庞后,有些惊艳地红了脸,很快点头,移开了目光:“那你们小声点哦。病人才做完手术,麻药还没过,需要静养。” 徐鹤很公事公办的点头,脸上的神情客气而疏离:“谢谢。” 不敢多搭讪,护士折回去给医生打下手。 十几分钟后,医生们确认情况稳定,转过来交代看护一些注意事项,很快转身离去。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他们这些人和一个不熟悉的看护。 房间很大,顾引川就站在床尾的位置,自始至终都没有变换过位置。 这倒是打破了季初羽一个固有的认知。 印象中,她只见过顾老爷子两次,这是第二次。 顾老爷子找人给她寄来邀请函之类的时候,她也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无非是不想通过不光彩的手段,直接把她从顾引川身边清除。依照顾引川对他手段的了解,这样糊弄不了顾引川,可能还会引起他更强烈的反抗。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像旁观者一样,在顾引川最发光的时候仰望着他,自己清楚认识到两个人的差距,从而知难而退。 连同那份邀请函一起寄来的还有一张面额五百万的支票。 这件事,季初羽也没有告诉顾引川。 谁知道今天会因为辛铭的事……把整个计划都打乱了。 顾老爷子大概算准了一切,除了这件事吧。 时隔十年,谁也无法预料到消失十年的辛铭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了。 而她,竟然就这样没有忍住,赶在旧年的最后一天,和顾引川在一起了。 再看顾老爷子躺在床上憔悴而没有任何反应的模样,季初羽的心情没有来的有些沉重。 亲人……这样的概念,似乎离她已经很远了。 十几年来,福利院既不像她的家,但又确确实实是她唯一的容身之所。田晚和孩子们也是她最亲最想保护的人了。 可是现在这份名单上多了一个人。 季初羽想,为什么会确定自己是喜欢顾引川的呢。 大概是,每一次见面,看他受苦,都更想要保护他的那份心情吧。 抑制不住,阻挡不了。 病房的门再度被推开来。 魏秘书进来的时候,头发和正装裙依旧像个精英白领一样一丝不苟,但是神情上难免有些疲态。 她看一眼房间里站着的三个人,眼底的不悦很快掩去,顺势无视了他们。 绕至病床处拿着床头的病例看了一圈,魏秘 分卷阅读128 书很熟练地招手喊来看护,交代了几句很细节的要求。 没有要多待的意思,魏秘书转身离开前,终究还是站在他们面前。 多余的视线没有一点分给季初羽,她的目光直直落在顾引川脸上。 “小川,你爷爷那边还压了几个合同需要签字确认的,他之前就嘱托可以让你来。你看是你来公司,还是我让人给你送别墅去?” 说的不容置喙,似乎顾引川只可以选择她给出的两地点之一,而不是选择接手或者拒绝。 顾引川没说话,徐鹤接上了:“送去别墅吧。” 魏秘书看一眼徐鹤,很快点头。 想了想,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顾引川,语气里多了些叹息:“小川,你爷爷真的很关心你……他做这些,都只是想让你以后有更多保障。有时间,多来陪陪他吧。” 见顾引川不为所动的样子,魏秘书缓缓把那叹息压下去,绕过他们,走出了病房。 季初羽一直目送她合上了门,似乎是想起什么,她侧身对着徐鹤和顾引川小声开口:“我出去一下,你们先在这边陪顾先生。” 反正顾老也不会欢迎她。 徐鹤有些疑惑,但是还是点头。 顾引川的视线有些放不开,季初羽轻轻笑了下,语气里带着诱哄和撒娇的意味:“就几分钟,很快回来的。” 没等顾引川拒绝,季初羽已经绕过他,往病房外走去。 病房外。 季初羽小跑了几步,才追上即将要步入电梯的魏秘书。 “魏秘书,请等一下。” 魏秘书回过头,看到是季初羽,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很快她面无表情地开了口:“季小姐,有事?” 季初羽点了点头,身上还套着顾引川宽大的西服外套,她低下头,打开手包,从里面抽出那张被她小心安放的支票。 递了上去,季初羽一脸坦然:“这个,麻烦你还给顾先生。” 魏秘书稍稍拧眉,面上并不意外,抬手接了过来。 她抬头,视线看向季初羽,多了几分打量的意味,眼神里的高不可攀和压迫感很重。 “季小姐,你这是铁了心要和顾氏作对了。” 季初羽眼底也不惧,她语气和往常一样清浅:“我只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而已。” 魏秘书眼底的鄙夷一闪而过。 “季小姐,我在顾先生身边工作15年了,可以说是看着小川长大的。别以为你认识他几个月就称得上了解。引川的父母走得早,他几乎是顾总的全部,顾总很看重他。十年前那件事,顾总没少愧疚,他想尽保护引川,杜绝他身边一切潜在的隐患。” “季小姐也别怪我说话难听,我拿的顾氏的工资,为顾氏说话也理所应当。你如果是只是普通爱慕虚荣的女人,或许也不需要顾总大费周章,但如果你想要的是更多的东西,恐怕以季小姐的胃口还吃不下。” “引川认识季小姐这短短几个月,已经因为季小姐的缘故多次置身险境了。” 这话听着坦诚多了。 季初羽发现自己可能多年在丁籁声的宠物店里练就了特殊的本事,她不仅没有被魏秘书耳朵话说得面红耳赤,反而心底里有声音在发弹幕吐槽。 “多谢魏秘书的直言不讳了。” 魏秘书看她一副软绵的样子,说得话仿佛都打在了棉花上。 电梯门刚好叮地一声,打开来,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对了,”魏秘书似乎想起了什么,侧目看向季初羽,“季小姐知道顾总的病情了吧?” 季初羽被她这个问题问的不明所以。 魏秘书脸上的神情凉薄:“事实上,顾总前几个月就查出肺癌晚期了,医生说他只能保守治疗,寿命只有三个月到半年了……这也是,他那时候执意要引川回国的原因。” 季初羽的眼睛蓦的瞪大,眉头也蹙了起来。 想到刚刚徐鹤念得病历本上的“肺癌晚期”四个字,心底忽然像是被闷锤重击了一样。 “引川因为他父母的事一直对顾总心存芥蒂,再加上十年前辛铭的那件事……最后的日子,顾总希望引川能接管他一手创办的顾氏,能够站在巅峰,不再躲藏。辛铭这次的出现绝非偶然。这趟浑水,不是你可以淌的,季小姐,好自为之。” 说完,也没等季初羽的回复,魏秘书径直走近了电梯。 电梯门在面前缓缓合上,季初羽久久回不过神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 季初羽还没回头,已经被人自后拥入怀中。 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很快侵入她的鼻息。 混合着医院走廊消毒水的味道,让她缓慢平息。 顾引川只穿了衬衫,如果不是眉头紧锁,还有几分高中时期的青涩少年感和纯净感。 他倾身埋首在季初羽颈肩,像个大狗狗一样蹭了蹭,带着点不满和委屈,鼻息有点重。 “她找 分卷阅读129 你干什么?” 这问罪的语气。 季初羽有些好笑,任由他抱着,微微偏了偏头,看到他在医院白炽灯下,笔直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层小小的阴影。 语气不由放得轻软。“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是我主动出来找的魏秘书。” 顾引川顺势问:“你找她干嘛?” “有一点事要讲。” 看季初羽避而不谈的样子,顾引川不满的蹭了蹭,语气里带着委屈和不自觉的撩拨。 “初羽。” “嗯?” “不要离开我。” “嗯……” 停了一会儿,顾引川又喊她:“初羽。” 季初羽被他低沉暗哑的尾音撩拨得心尖震颤:“什么?” “你今天,还没跟我表白。” 季初羽被他一下逗得没崩住,笑出了声。 似乎突然被他的幼稚感染,季初羽就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和他面对面。 隔得太近,鼻息似乎都交融在一起,季初羽耳根发烫,但是还是带着点抱怨的意味软软的开口:“顾先生。” 这个称呼噎得顾引川不悦地皱起眉头,眼底的紧张难以遮掩。 季初羽想笑,努力忍住了,一本正经地和他计较:“我现在……应该算是你女朋友吧?为什么我每天还要做这种事?” 顾引川幽深的眼底荡起涟漪。 似乎确实被她这句话问倒了。 想了会儿,顾引川认真开口:“那,以后换我每天和你表白。” 啊……这个角色对调,倒是季初羽没有想到的。 倒也不必啊…… 没等季初羽说出反驳的话,顾引川的手已经温柔地落在她的肩膀,眼底星光流转。 “初羽,我喜欢你。” 季初羽的脸砰的一下就红了。 心跳在加速,视线想逃,却又无处可去。 这样盯下去……情况不妙啊。 顾引川清冷的面庞缓缓凑近,眼底的深情和欲望毫不遮掩。 季初羽好似被他的目光定在了原地,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要逃,思维却指挥不了任何。 那温热的薄唇贴上来的最后一刻,季初羽脑内反复重播电梯里的触感和他的视线,下意识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很轻的一个吻,落在她的手背上,手背上纤薄的皮肤上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沸腾。 顾引川没有远离,声音伴随着呼出的气息,带着薄荷的气息,落在她的鼻尖和耳内。 “初羽。” “嗯……?” 她已经因为紧张害羞亦或者是心动,声带发紧到发不出任何声音。 跨年的钟声在静谧的走廊响起。 像是寺庙的晨钟,激起层层回音。 走廊的玻璃窗外,远远的,广场上新年烟花秀已经上演,隐隐可以听到被隔绝了的烟花绽开的声音。 顾引川的眼底有光,隔着这么近,望着她,眼底带着点调皮的戏谑:“新年快乐。” 以为他会说出更多让她的话,势要将她撩拨到无法自持,却没想到顾引川只是在拖延时间,踩了一个新年的时间,只为同她说一句新年快乐。 季初羽脸上的绯红不减,这次更多是为自己的私心揣测和旖旎幻想而愧疚。 她的手缓缓地落了下去,想要回顾引川一句,对两个人都弥足珍贵的新年祝福。 “新——唔!” 顾引川却趁着她的手落下来的瞬间,倏然抓紧时间,准确地吻了上去。 四目相对,顾引川眼底有着得逞的笑意。 像个偷要到糖的小孩子。 季初羽这才回过神来,她才没有看错! 顾引川本来的目的就是…… 呜呜叫嚣着不满,却全数被他霸道的拆分吞入腹中。 季初羽眼含春水,又被烟花照出绚丽的光影在眼底流转。 她的手抵着顾引川的胸膛,呼吸开始失控。 而顾引川似乎就是要她彻底失控。 直到头脑都意识昏沉起来。 顾引川终于赦免她一个呼吸的间隙。 男人的呼吸沉重,手却不能更温柔恋爱地捧着她的脸,声音因为接吻动情的缘故,带上了一点微微撩人的沙哑。 “初羽。” 他今天喊她名字好像上了瘾。 季初羽红着脸,已经光顾喘着气没力气回他了。 顾引川弯唇浅笑,眼底幽深,像是终于得偿所愿。 “在一起第一天,快乐。” 季初羽眼瞳蓦的瞪大,还没反应过来,唇又再次被他吻住。 呼吸再度凌乱。 季初羽迷迷糊糊的,脑海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有些懊丧: 这个狡猾鬼!!心机大王哦!!! 第42章 分卷阅读130 顾老爷子在医院一周多才算转入稳定期。 这段时间, 顾引川每天都按时到顾氏大厦报道,一直待到很晚才回来。 季初羽隔一天留住在别墅这边。 橘子单一只猫住在她租住的房子里, 还是要有人铲屎喂食换水, 实在顾不上的话, 她就只好打电话拜托乔隐帮她看着点。 乔隐在电话那头颇有微词:“行行行!唉, 真就嫁出去的姐妹泼出去的崂山水, 不仅纵容狗男人挂我电话了, 现在儿子也想甩给我养了。” 季初羽被她搞怪的语气逗得不行, 又多少有点愧疚:“对不起啊乔乔……引川他爷爷住院了,这阵子忙,等忙完了,我请你吃火锅?” 语气里带着的讨好让乔隐胸口的郁结消了大半。 但她还是故作高傲的模样:“一顿火锅就想打发我啊?我差的是那一顿火锅嘛?你说你,谈恋爱这种头等大事都不告诉我,啊, 工作着工作着我们家初羽就被拐走了。我这心啊——我要两顿!” 一旁的丁籁声看不过去, 有些好笑地无情拆穿:“不对吧。你之前不是还因为初羽谈恋爱高兴了好久——啊——疼疼疼!” “你给姑奶奶管好你的嘴!” “乔乔你下手也太黑了吧, 我这可是拉小提琴,搞艺术的手!” “你再叭叭叭我把你搞艺术的手拧下来塞你讲屁话的嘴里!” 季初羽对这两人的互怼早已见怪不怪。 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离开后这阵子,这两个人似乎走得格外的近? 没等她细想, 乔隐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又靠近了:“初羽, 那就先这样啊!我晚上忙完就过去看看橘子,要实在太晚说不定就睡那边了,明早还得开车去临市做个心理咨询呢。” 季初羽不忘提醒:“那你记得晚上锁好门啊, 有什么事打电话。” 乔隐在那边意有所指,话音拉的好长:“你那小区安全的很。倒是你,晚上记得锁——好——门——” 季初羽几秒后反应过来她的弦外之音,脸砰地红了。 电话被挂断,季初羽发了会儿呆,面前砂锅里的汤咕嘟咕嘟煮沸了。 她陡然回神,用隔热垫掀开盖子,拿勺子盛出一些尝了尝味道,有些满意地去找保温桶。 前天晚上出了个小插曲,顾引川的躁狂症短暂的发作了一下,但他没有如往常一样砸客厅的东西泄愤——客厅里那些东西,据徐鹤坦言,本来也就是一批一批拉进来换上,给他发泄用的。 顾引川就独自呆在三楼的办公室里捱着。 还是季初羽起夜时发现的他。 没开灯的办公室显得格外阴沉,只靠着浅薄的月光带来微弱的视野,平添幽暗。 季初羽借着半掩的门进去,才要离开,就看到了整个身体蜷缩在那张真皮沙发里的顾引川。 借着月光,他像是一个微微颤动的剪影,高大的身体蜷缩着,极其防范的姿势,修长的手臂绕过膝盖,牙齿死死咬着食指的关节。 察觉到季初羽进来,顾引川像是惊弓之鸟,整个人防备的下意识后撤。 “不要……”他的声音暗哑,像是经过了浓酒的洗礼,认出是季初羽,语气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初羽……别过来……” “别看到我这个样子……” 求你。 别看到我这狼狈犹如怪物的模样。 季初羽听话地站定在原地。 月光顺着落地窗洒进来,很朦胧,也很暗淡。 季初羽终于适应了这黑暗,对屋内一丝一毫的变动都格外敏感。 尤其是顾引川。 成长路上的经历会对一个人产生巨大影响,尤其是原生家庭。 失去父母的打击,表现在季初羽身上就是情绪的隔阂,很难亲近的冷淡。 而同样失去父母,又在少年时期经历过毁灭性打击的顾引川,则在长期抑郁之下表现出了很严重的躁狂现象。也就是双相情感障碍。 之前楚江的治疗方案一直是不去压抑他,释放出来,哪怕对他的病情不会有好处,但是至少能让他获得短暂的松懈,不加重抑郁症的倾向。 但是这段时间,顾引川即使经受了这么多,表现最多的也只是短暂的抑郁症低落倾向,病情很快就因为别的事被压抑或者分散了。 他很久没有表现出躁狂的一面,徐鹤本来以为这是一种好现象,楚江却日益凝重。 “他在压抑自己,或许是为了你。”楚江直视着季初羽,语气平然,“但季小姐也知道,这样压抑下去,要么就会在某个临界点崩溃,要么就会在下一次压抑不住的时候,以更猛烈的程度卷土重来。” 而距离他这句话才过去不到一个星期。 “他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很危险。” 楚江这句话像是一语成谶。 季初羽一直在原地站着,没有近也没有退,让顾引川习惯着 分卷阅读131 这个距离。 一直到他身体不再颤抖。 屋内很暖,但季初羽却总是错觉,顾引川周身那一圈是太阳照不到暖风也吹不到的黑洞,几步之遥,他却被隔绝在所有温暖之外。 而这感觉让她很挫败。 “引川……你好点了吗?”季初羽试探着问。 顾引川像是一个溺水之人,声音闷闷的:“嗯……” “其实,你可以发泄出来,我再收拾就好了。”季初羽的语气尽可能轻松,“你这样克制,我总觉得我要失业了……” 顾引川没有像往日一样回话,他的身形稍微放松了一些,却也只是嘴上应:“嗯……” 等了会儿。 季初羽稍稍往前卖了一步,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着问:“引川,我现在……可以去到你那里吗?这边有点冷。” 不算是事实,但她确实因为站着紧绷,腿有点木了。 顾引川的长腿松懈,很快垂下来,他试探着撑了一下沙发,身体有些虚脱,偏过头来,似乎是想更主动点走到她身边来。 季初羽看懂了他的身体语言,也不等他说话,放轻脚步,往他那边走去。 在顾引川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倾身抱住了他。 顾引川清瘦的身形一顿,没再动弹。 这个动作不是很舒适,季初羽左腿的膝盖抵在沙发上,鼻息间是顾引川身上沐浴露的清香混合着药味的气息。垂眸的瞬间,垂顺下来的头发堪堪擦过他漆黑偏软的发顶和额角。 隔着很近,顾引川棱角分明的脸贴着她的小腹,呼吸出的温热气息顺着薄透的居家服撩拨她腹部的皮肤,酥.麻微痒。 季初羽很温柔很包容地揽着顾引川的头,怀抱里清晰地感受到他由于发病沁出的汗意。 “引川……”季初羽的声音很轻,在夜色里像是暖风机轻柔吹出的温热的风,“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把我推远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刚刚顾引川一脸戒备得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把她也划定在安全线之外,季初羽忽然胸口莫名发堵。 “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面对所有,一起变好的吗?”季初羽说着,莫名带上一丝委屈,“我们在一起了啊……” “对不起……”顾引川像是刚刚溺过水,他的声音里满是歉疚和无措,“对不起……我只是不想……” 后面的话,顾引川已经暗哑到说不出。 季初羽的手轻柔地抚了抚他的脑后,替他接上:“不想让我看到你这样?” 她都看到很多次顾引川这样了,但是自从顾引川莫名其妙让她开始表白之后,自从他也总有意无意撩拨她,明示暗示说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之后……顾引川就格外在乎自己的形象了。 怕她担心,怕吓到她,更怕她无法接受,直接离开。 而这似乎比因为这病要了他的命更让他痛苦。 “引川……我喜欢你。”怀里的男人因为她这句话轻轻颤了颤,季初羽的语气不自觉地柔和,“虽然一开始觉得你这个要求很奇怪,但是那份钱对我来说诱惑确实大。我就这样没有感情表白着,表白着……” “可是你真的很特别啊。我从一开始就是知道你的病症,包括你从不肯露面,包括你针对我的时候,包括我后来用花瓶打了你的头……那阵之后,你总是会莫名其妙接近我,但是你从来没有伤害过我。反而,你带给我的是我之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我渐渐的发现,你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不论受过怎样的伤害,你从来没有想过用同样的办法去报复。你只是想要却又没有办法保护自己……你甚至因为喜欢我,很想要保护我。这些我都知道的。” “引川……我喜欢你。”季初羽说着,脸颊发烫,兀自笑了一下,“你知不知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再也不能毫无感情为了应付工作说出这句话了。说来可笑,我以为我这一生,也就是平平无奇为了生活挣扎过去,不去探寻那些为什么和未来了而已。” 这还是季初羽有记忆以来这样静默的和一个人互诉衷肠般说出一切。 “可是你给了我未来,而我现在不想这未来你没有你。” “我很喜欢你……所以,以后不要避开我,好不好?” 轻轻柔柔的语气,温柔却有力量。 顾引川埋首在她腹部,抬起手臂,狠狠地拥抱了她,像是要把她揉入骨血。 十年来第一次,顾引川发了狠一般,心头叫嚣着: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要好起来,为了她,无论如何也要好起来…… 即便是饮鸩止渴,也让他在此时此刻重燃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喜欢的人也这样喜欢着他,这是一个怎样难得的奇迹啊。 楚江说,顾引川这病会因为压力大和敏感源的刺激再度复发甚至加重。 而顾引川现在处于这种双重的重压下。 甩甩头,不再沉湎于回忆,季初羽关了火,小心翼翼地把汤盛 分卷阅读132 到保温桶里。 这是季初羽特意为顾引川熬的,顾氏的员工食堂饭菜算是可口,但是顾引川挑食,又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吃饭。 王医生特别叮嘱说,顾引川发病过后身体虚,这阵子又劳碌,让她多煮点有营养的高汤帮顾引川补补身体。 保温桶的上层有四个小格,季初羽盛了三样比较开胃的小菜进去,又在最大的格子里放了一点炒的很香的扬州炒饭。 多吃点碳水化合物,也许能让他心情好一点。 司机等在她的住处楼下,看到她裹得厚实拎着保温桶出来,很殷勤地帮她打开后座的门。 ——这个房子离顾氏也比较近,季初羽这阵子就在这边做好饭,然后去顾氏带给顾引川。 顾氏大楼里开着中央空调,玻璃大厦把外面的寒意隔成两个世界。 季初羽拎着饭盒下了车,和司机告别,抬脚走进顾氏大门。 徐鹤给季初羽办了通行证,但是前台已经熟识季初羽了,头两次,她可都是徐特助亲自下楼接上去的,还有一次,是小顾总亲自下楼接的人。 她的身份和重要性不言而喻。 看她进来,前台两位姑娘很礼貌地微笑点头问好,直接示意她上总裁专属电梯。 季初羽倒是习惯了,回了她们一个很浅淡的微笑,上了电梯。 手机震动了一下,季初羽掏出来,看到顾引川回过来的消息:“饿T^T” 上面是她出发前发的信息:“晚饭快好了,引川,你饿了吗?”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颜文字表情。 听徐鹤说,顾引川这些年在国外过的挺封闭的,多数时间就是泡在别墅里看书作图。上学的时候他被迫学的金融,当时班上乌央乌央的亚洲妹子和欧美妹子倒追顾引川,热情得直接把他吓犯病了,于是顾引川几乎就常年待在别墅上网课,偶尔因为考试出现在学校,也是被教学主任管的把周围的位置全空出来,给他划分一个安全区域。 相当于是个断网少年了…… 这些日子能学会跟她用一些奇奇怪怪的小表情卖萌,看来是没少上网了。 总裁办公室外的整条走廊都格外安静,季初羽敲门进来的时候,顾引川正在通着电话。 她自觉地没有打扰,绕到宽大的办公室临窗的位置,在那边的白色欧式桌上,把饭菜和汤一样样的拿出来摆开在桌垫上。 才把用专用筷子和勺子从日系木盒取出来摆好,腰就自后被人环住了。 顾引川埋首在她颈肩,贪恋地嗅了嗅她身上的气息,憋了一天的烦闷顿时消散了大半。 “怎么不回我消息?” 顾引川的声音带着点沉闷鼻音,委委屈屈的。 季初羽有些好笑,侧身把勺子递过去:“已经到楼下了。” “先喝点汤,看你喜欢吗?” “喜欢。”顾引川喝都没喝,拉开椅子坐下,有些餍足地回答。 “你都还没喝。” “你做的,我都喜欢。”顾引川兀自说着,姿态优雅地舀了一勺汤送进薄唇,尔后眯了眯深邃的双眸,“好喝。” “你不讨厌就好。”季初羽笑了,眼角忍不住的小雀跃。 “你吃过了吗?”顾引川偏头看她,薄唇被汤浸润,竟然有几分心动的诱人。 季初羽点头:“嗯,我每天不都是吃完才给你拿过来。” “再陪我吃点?”顾引川将信将疑,霸道地拉她一起坐下。 季初羽也就不拒绝了,坐在一旁,顺带帮他把炒饭和小菜往旁边拢了拢,“你吃点饭,忙一天消耗体力。” 顾引川的头发也被梳成一丝不苟的模样,他随手把领带拉松了些,顺着她的指示乖顺地吃饭。 季初羽是知道现在很多男孩子也是出门带妆,让自己更精致干净一点的,这很正常。但是顾引川皮肤白,嘴唇是很好看的浅粉色,再加上他眉骨深,睫毛很长,穿着正装的时候,好看得有些犯规了。 顾引川挑了挑眉,眼底闪着光,揶揄她:“干嘛盯着我看?” 似乎嫌当场被抓的季初羽还不够尴尬,顾引川缓缓凑近了,眼底的浩瀚几乎要把她吸住。 他声音低沉,无端带了点蛊惑:“有那么好看?” 顾引川一直是知道自己生的不错的。 只是他一直对这点不太敏感,而且也觉得无他用处,再加上长期远离人群…… 如今,忽然觉得皮相不错也有万般好。 比如。 “你喜欢看的话,就住在别墅,每天陪我过来,一直看着,好不好?”他可以这样堂而皇之地诱惑季初羽,再肆无忌惮地把她带了点害羞意味的模样尽收眼底。 季初羽几乎要动摇了。 他现在一天天的是越来越会了,似乎抓住了她无法拒绝的点,所以每天肆无忌惮锲而不舍地“对症下药”,势要她彻底沦陷。 眼看着顾引川越来越凑近。 分卷阅读133 办公室的门倏地被推开了。 就要缴械的季初羽找回了喘息的空间,猛地站了起身。 顾引川英挺的背影顿了顿,有些撤了回去。 徐鹤拿着一大叠资料进来,看到落地窗前刻意保持距离的两个人和一桌的菜,心知自己大概是又撞枪口上了。 但现在可不是给他们小情小爱的时候。 徐鹤径直走过来,一首托住摊开的文档,语气有些严肃:“引川,查到辛铭的事了。” 听到这个名字,季初羽下意识的蹙起眉,手也无意识搅在一起。 顾引川手下的筷子一顿,很快放了回去,连同椅子转了过来。 “说说。” 徐鹤点头:“我们这次周年庆的邀请函都是经过严格把控的,没有可能捎带不相干的人进来,所以我们把重点排查目标放在了企业邀请函上。” 这个工程量很大,因为和顾氏有业务往来或者名义上交好的企业数不胜数。 “最终,我们把目标锁定在了一家外资的企业上。”徐鹤说着,把手中的那一页抽出来,递到顾引川面前,“Hans。是今年才在无虞市立足的企业,主要业务方向是新式环保建筑材料,是我们顾氏今年意向合作的代表。” 这个企业顾引川知道。 早在他负责景区的设计和重建的时候,就曾经查找比对了数十家建材公司,最终目标锁定在这家和一个国内老牌建材公司上。 Hans的优势是创新的环保和安全建材,非常符合当代年轻人的理念。 辛铭……怎么会和这家公司有关系? “是这样,Hans公司的夫妇感情出了名的好,但是两人结婚多难一直没有孩子。”徐鹤解释,“据说这次带了他们的养子回国,养子刚好是中国人,这也是他们想要开辟中国市场的原因。” “我查了这个孩子,他的英文名叫Dylan,进会场的时候和他养父母一起,也用的这个名字。” 徐鹤说着,递上来一张带着照片的资料卡:“你看。” 顾引川在触到那张占了三分之一A4纸的照片的时候,漂亮的瞳孔猛地震缩一下,很快失了神。 季初羽也看到了,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顾引川,最后看向徐鹤。 那张照片拍的不是很高清,像是在国外某个街头,男人潇洒的叼着一根雪茄,唇角的笑意张扬,两指抵着太阳穴,对着镜头的方向做了个不太正经的示意。 似乎是街拍。 是辛铭。 他们每个看过的人都无比确定,这就是辛铭。 “是辛铭,”徐鹤也给予了肯定,“我们调查了Hans夫妇,十年前,二人把业务拓展到美国,在那边收养了福利院的辛铭,为他改名Dylan,不久后,就把他带去了瑞士。这些年,他应该一直呆在瑞士。” 难怪,顾老爷子动用了一切力量拼了命的在美国和国内找,却怎么也找不到辛铭的一丝丝踪迹。 原来他根本不在那边。 “至于辛铭是如何到了美国,有没有什么人帮他,又是怎么到了福利院,怎么被Hans夫妇领养的。都是十年前的事了,查起来很困难。我们查了很久也没查到。” 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顾引川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神情格外凝重。 “另外,我们还意外查到了一份病历,”徐鹤抬起目光,“Hans太太被查出乳腺癌晚期,Hans先生公开接受采访时透露说,他打算把公司捐出去,然后带着太太四处走走,给她找最好的医院有尊严地过完剩下的日子……” “公司和房产都是Hans太太名下的,据说遗产只留给他们的养子一处瑞士的房产,以及在中国新开的子公司和业务。” 中国市场这边相当于才拓宽和试水阶段,还处在萌芽时期,万一失败,就意味着这位养子会一无所有。 “我想,如果真的是辛铭,他怕也是穷途末路了,所以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国。”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辛铭是以何种身份进来的这个谜团解开了,但是新的谜团又出现了。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次把枪口对准顾引川呢? 季初羽的心头也像压了座大山,忽然有些滞闷。 “不过,好在他现在不全是在暗处了,”徐鹤挑了挑眉,“我们不用再每次都措手不及地去应对和补救。” 这倒是。 之前辛铭在暗处他们在明,顾引川就像时时刻刻暴露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防不胜防,现在既然他主动浮出水面了,那么如何应对,顾引川就可以有很多方法了。 谈及此,徐鹤又有了几分感慨。 “他目的不明。顾氏大楼和别墅已经加强了防范,这段时间,你也不需要去其他地方,”徐鹤说,“既然他已经按捺不住,再次行动只是时间问题。” 好好的一顿饭,因为辛铭这 分卷阅读134 件事,莫名就沉重而索然无味起来。 顾引川表现得比他们想象之中要淡定。 似乎顾及季初羽的心情,他还是把那一份炒饭吃光了,汤也喝了大半。 仿佛专为犒赏她的厨艺。 下午还有会议,顾老倒下额这段日子,顾引川被迫接手顾氏,作为风口浪尖的第一负责人,这些是他必须参加的。 这也是楚江会担心他病情加重的原因。 原本顾引川是已经减药一周了,因为之前的事,突然就加了回来,偶尔还要靠安眠药入睡。 收拾好桌上的饭盒,季初羽拎着有些轻的食盒,被徐鹤送着下楼。 进电梯前,徐鹤接到公关部那边的紧急电话,有些抱歉地让季初羽自己下去。 拎着轻飘飘的空饭盒乘电梯独自下了楼。 电梯助理和前台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礼貌送她离开。 出了大门,凛冽的风一下子顺着面庞拂过来,季初羽被吹得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顾氏大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车,季初羽抬头,却发现不是顾引川别墅那辆熟悉的车。 车头处半倚着一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 是辛铭。 他正偏头用手拢着,利落地掀开打火机点了一根雪茄。 看到季初羽出来,他也无所顾忌,狠狠得抽了一口,就把雪茄按灭在一旁的垃圾桶,尔后双手插袋,脸上是肆无忌惮志在必得的笑。 “季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因为《季风》那本忘记改发表时间直接发出去了,我最近都是哪篇有感觉就多写一点那篇,所以有时候难免会有名字顺手打错的情况,请小仙女们发现了的话顺便跟我讲一下哈(谢谢大家,爱你们哦) 我这一年记忆力减退有点严重T_T剧情倒是不会串,但是很多时候名字下意识打错了,自己检查也很难发现,以后我尽量在发表前查找替换一遍,不能因为我的失误影响大家阅读嗷 第43章 季初羽站在原地, 死死抓着保温桶的提手,没有动。 顾氏的司机本来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却不知道为什么没在, 而辛铭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站在顾氏大楼下, 嚣张至极, 一如他出现在顾氏的庆典上, 对着顾引川举杯致意。 拧着眉, 季初羽在想要不要告诉徐鹤他们。 辛铭却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 他的嘴角一边闲闲的扯得很高, 对着她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季小姐,我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我的身份是没有问题的。你这样,不过是让引川再白白受一次刺激而已。” 引川?他有什么资格这样亲昵的叫他? 季初羽脸上神色紧绷,视线死死盯着辛铭,似乎要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一丝漏洞来。 “季小姐, 不去了吗?”辛铭似乎料定了她的反应, 抬手拍了拍车前盖, 笑道,“那么季小姐愿不愿意跟我走一趟, 听一下我这个受害者的视角?” 他说自己是受害者。 季初羽几乎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辛铭已经为她拉开了副驾驶的门:“人总是偏听偏信的,听闻季小姐心理学出身, 造诣不浅, 你总要听听我的故事,再判断该信哪个版本吧?” 他说的话,季初羽一个字都不想听, 也不会信。 似乎料到季初羽的态度了,辛铭也没有失望,只是无所谓地摊了摊手:“看来季小姐是真的对我不感兴趣。” “那,季小姐总对顾引川的过去感兴趣吧?” 看着季初羽眼底松怔的片刻,辛铭脸上露出一股夸张的志在必得的笑:“他的过去,季小姐想知道吗?” 季初羽的声音很冷淡:“我想知道的话,会自己去问。” “是吗,”辛铭自语似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尔后说,“未必他会告诉你全部,尤其那些他觉得难以启齿的事情。他和颜右的关系……季小姐不想听吗?” 季初羽还真不想。 打从第一次听说和看到这个人的相片的时候,就是因为他在过去对顾引川的伤害,这个初印象,让她怎么也对辛铭产生不了任何的好感。 季初羽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这样相信直觉且执拗的。 甚至偏于护短。 “那,关于这幅画的背后,”辛铭掏出手机,缓缓划出一张图片,举到身前,偏了偏头,视线始终不离季初羽的神情,“季小姐也不想知道吗?” 季初羽的眉头深深蹙起来。 辛铭手机上那副画十分眼熟。 她忍不住迈步向前,直到终于看清了,眼底的震惊乍现。 这是那幅挂在顾引川卧室里,很像女性胴体的极简线条画。 “看来我终于找到点季小姐感兴趣的东西了。”辛铭却在这时收回了手机,揣回了口袋,“十年前那件事,顾引川确实是冤枉的,但是他并不是无辜的 分卷阅读135 。现在,季小姐愿意跟我走一趟了吗?” 季初羽没再多说,沉默片刻,没有顺着辛铭殷勤地目光坐进副驾驶,而是拉开了后车门,冷着神情坐了进去。 辛铭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把门拍上,绕到另一边进了驾驶位。 拉上安全带的瞬间,辛铭回头冲着季初羽笑:“季小姐放心,顾氏这条街上监控安保系统很全,我来这边找你,就没有要动你的心思。” “只是带你看一点东西而已。” 车子一路沿着顾氏门前的大道开出去,临近晚下班高峰期,路上的车辆渐渐拥堵起来。 转了个弯,车子向着一条鲜少有人的僻静路上去。 这边季初羽是知道的,以前来往于大学和福利院之间,都会路过这里。 但是季初羽一向觉得自己和这边的氛围格格不入,所以鲜少走进来看看。 这边是文艺青年聚集区,相当于无虞市的景点和艺术区。 有不少特色书店,手工艺品店,画廊之类。 行至一家名叫“致爱”的咖啡店门前,辛铭车速放缓,终于停了下来。 辛铭解开安全带,自驾驶位出来,向这边走来。 季初羽低头,迅速地在刚刚编辑好车牌号的短信后加了个地址:艺术街,致爱咖啡厅。 然后发给了紧急联系人1。 这是她和乔隐丁籁声约定好的小秘密,她电话紧急联系人1是乔隐,2是丁籁声,如果是用这个发信息的话,会顺便把定位也发给对方。之前她第一次去别墅面试的时候,丁籁声也这么暗示过她。 大学兼职时期,季初羽晚上回福利院的时候被醉汉尾随过,好在没出什么事。但是乔隐和丁籁声不放心,就这样互设了紧急联系人,以防万一。 季初羽倒是没想到还真有能用上的一天。 车门被拉开来,辛铭一副绅士的模样,却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 “季小姐,到了。” 季初羽跨出车门,手里还死死拎着那个保温桶。 辛铭挑了挑眉,冷嗤一声:“季小姐,只是想请你喝个咖啡而已,没必要打包吧。” 季初羽神色冷着,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辛铭也就作罢,侧身让开来。 致爱咖啡厅完全是照着文艺青年的喜好布置的,有很浓郁的艺术气息,欧式做旧的装修,大胆而自由,却又含蓄地带了一种门槛级别的贵族气质。 咖啡厅的服务员似乎认识辛铭,在他进门之后就径直把他往角落被屏风隔起来的小包间的位置引。 “辛先生,女士,这边请。” 季初羽提着保温桶,和辛铭始终保持一步远的距离。 绕过屏风,里面是很小资情调的双人座位。 辛铭率先在背靠屏风的位置坐了下来。 落座前,季初羽瞟到身后是一个很大的画廊,和咖啡厅只有一道玻璃墙相隔,画廊左右两边墙壁上高低起落地挂满了画作,地上还有刻意画到一半的画纸,画架,调色盘,人为的制造出了一个艺术家创作到一半的场景。 很有创意。 画廊很大,乍一看,里面只有三两个参观的外国人,经理人正在给他们介绍着什么。 季初羽蹙眉坐下,背对了画廊,把保温桶放在了桌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错觉,画廊里那些画风格一致统一,莫名的让她有种熟悉感。 好像在哪见过。 “季小姐,喝点什么。”辛铭随手翻了一页菜单,像是和她是老熟人一样,问道。 季初羽抬起视线:“我不喝。” 辛铭扯了扯嘴角笑了笑,也不恼,对着服务生开口:“一杯冰美式,给这位小姐上杯热水。谢谢。” “好的。” 服务生拿着菜单出去。 很快,不是很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季初羽有点失了耐心,不懂辛铭为什么非要带她到这里。 她之前设想的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辛铭对她动手,但是诚然如他所言,这个时候动手是极其不明智的决定。 简直是把自己往犯罪的枪口上撞,现在所得甚多的辛铭没理由冒这样的险。 于是季初羽就在赌,赌辛铭这时候回来针对顾引川的计划和目的大概未能达成,所以才把视线放到她身上。 如果,她能先辛铭一步察觉他的目的,也许,就可以帮顾引川解除这个隐患。 辛铭的手闲闲的交握在一起,撑在下巴处,视线落在身后的画廊上:“我记得以前引川就很喜欢画画。” 季初羽死死地盯着他,不明白他说这个的意图。 “我是初二的时候被接到顾家的,从乡下。那个时候,顾引川的父母刚刚因为车祸去世,状态一度很不好。我从小没父母,和爷爷生活在一起。算是远亲吧。” “当时,是顾引川的心理医生建议说可以找个同龄人陪陪顾引川,一起成长 分卷阅读136 ,最好找心态乐观的,能带动他的。也是因为这个,我才被接来了顾家老宅。”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从初二到高二,顾引川逐渐从自闭的状态中走出来。我们也一度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他很喜欢画画,周末的时候,我时常陪他去登山写生。”辛铭说到这里,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就连我都差点以为,我们算是兄弟了。” 服务生端着托盘进来,把咖啡杯放到辛铭面前,又把透明玻璃杯放在季初羽面前。 杯子里的水还冒着热气。 季初羽闻到一种很浓郁的咖啡的香气,混杂着苦涩。 服务员很快退了回去,辛铭用金属咖啡勺缓缓搅动了一下浓重得犹如中药的黑色咖啡:“顾引川那阵子总说,他对于经商没有兴趣,原本还担心顾氏的压力,因为有我,一下子觉得轻松多了。顾老爷子也时常夸我很有经商头脑。说的我都差点信了。” 辛铭说到这里,扯着嘴角讽刺地笑了一下:“呵。” 季初羽实在不懂他这声冷哼的意味,只是觉得很不舒服。 不想多听,季初羽直接问:“你还没告诉我画的事。” 很久之前,她第一次进顾引川卧室打扫的时候,就被那幅区别于整栋别墅的风格的画作吸引了。 好奇过,现在是真的想知道那副画于顾引川的意义。 “不急,”辛铭端起咖啡轻啜一下,肉眼可见的苦涩,他却像是吃到糖一样眯了眯眼,“本来,我们可以相安无事,各奔前程,还落个兄弟的名头。但是,有一天,我听到他和顾老爷子吵架。” 提起这件事,辛铭一直用放肆的笑意和无所谓遮掩的神情终于压抑不住,眼底显现出恨意。 “顾引川那时候居然还好意思拎我出来当挡箭牌。说自己只喜欢画画,和他父母一样过顾氏以外的生活。” “顾老爷子很直截了当地说了,顾氏的未来只有他,他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就不接受。而我,”辛铭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满是凉意,“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外姓人,乡下人,我不配染指顾氏。” 这点,季初羽倒是第一次听说。 但是以顾老爷子的个性,季初羽想,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这可是他一手创立的商业帝国,他肯定想留给自己的子女。 唯一的儿子英年早逝……他也只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顾引川身上了。 似乎想到什么更加讽刺的事情,辛铭嗤笑了一声:“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顾引川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吧?” “他的父母冬天进山里写生一个月,回来的路上,和顾老爷子发生了争执,碰上了连环车祸——夹在中间,死状很惨烈。” “那还是除夕前夜。” 季初羽犹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不适感令她当场皱起了眉头,喘息的时候,身体起伏的弧度加大。 “好笑吧?”辛铭向后倚靠着,笑得更放肆,像是讲一件事不关己的事,寻找认同,“即使是这样,他口口声声说着不原谅……最终不还是会为了利益继承老头的这一切?我以为我在顾家这些年,不说功劳和意义,起码也算是半个家人了。我以为我倾其所有的融入进去了。” “结果发现,我只是个衬托顾引川的工具人。连个独立的有名有姓的个体都不配当。我这算什么?陪太子读书?” 他挑眉看季初羽:“那么太子登基以后,会不会灭了我,永绝后患呢?” “季小姐,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莫名的,他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季初羽。 季初羽不想回答。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季初羽语气平和,“你不能光凭自己的主观臆断,就去对一个无辜的人下狠手。” “是,”辛铭也笑了,“但是,这样的概率也会一直存在着。如果落在我头上了,就是百分之百。” “除了我自己,没人会替我的将来着想。我不想在被人利用完之后,再丢回那个泥沼了。” 季初羽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有那么几秒,觉得自己完全说不出话来。 热气在面前熏蒸着。 稍稍模糊了辛铭的脸。 辛铭却忽然微微偏头,把视线落在身后的画廊里,定格在某个女人惊恐的脸上之后,他的唇角拉大,扯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来。 “关于那副画,”季初羽听到辛铭忽然开了口,视线却不在她身上,“季小姐或许也猜到了,是引川画的,不过,确实和颜右无关,我只是恰好在他最喜欢的东西上利用了一把。如同他对待我那样。” 视线里,那个女人像是看到鬼一样盯着他,慌慌张张和旁边的外国人说了句抱歉,女人转身跑走了。 “至于其他答案,还请季小姐自行寻找吧。” 辛铭站起了身:“我还有事,失陪了。” 就,走了? 季初羽下意识地蹙眉,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只透过玻璃,看到画廊里,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 分卷阅读137 人纤细的身影,慌慌张张跑远了。 “季小姐不必疑惑,我本意也只是做个测试。而且,我再不走,你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出现在这边了吧?” 他早就发现自己偷偷发短信的事了。 只是也许真的没有别的目的,所以并未提及。 季初羽一瞬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喉咙像是被人猛地掐了一下一般。 辛铭很快走出了隔间,脚步声渐行渐远。 季初羽坐在原地呆坐了好久,直到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暖黄的灯光,在她身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有些茫然地抬头,季初羽看到了顾引川清隽的脸庞上满是凝重,额头挂着汗水,浸湿了黑亮的发梢,扫过他的眼尾,显得分外凌厉。却遮掩不住里面的担忧和慌乱。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是穿越人海一路跑过来的。 顾引川大跨步向前,抓着季初羽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一圈,在终于确认她完好无损以后,猛地把她揽进了怀里。 男人力道很大,季初羽听到他沉沉的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顾引川的声音低沉暗哑,开口就是这一句。 季初羽有片刻愣怔,之前所有迷惘滞闷的情绪,因为他的到来被统统驱散。 她抬手,轻轻环住顾引川的腰,语气很轻地安抚他:“引川,我没事。” 男人拥着她,胸膛剧烈起伏着。 隔了会儿,才缓缓松开,季初羽一下从他眼底看到揉碎了的愤怒和愧疚,夹杂着自责。 心底里一下子不是滋味。 “你是怎么找来这边的?”季初羽语气很轻地问。 “收到了你的短信,”顾引川的声音闷闷的,“查了监控,知道你……见了他,往这边来了。” 季初羽有些疑惑,她的短信不是发给乔隐了吗? 怎么发到顾引川这里来了。 不敢相信地拿起手机看了看,发现自己确实是发给了1号键的紧急联系人。 “你……” “我之前贿赂了乔隐,”顾引川直接坦白了,“她把这个秘密透露给我了。然后,我悄悄改成了我自己。我想,我总能保护你更多一点……” 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候。 季初羽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坦然。 “可是,好像你所经受的这些潜在的伤害,都是因为我。”顾引川说着,眼底氤氲着很大的悲伤,垂下了视线。 怎么会?! 季初羽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倾身抱住了他:“对不起……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我只是以为自己做了完全的准备,不会受到伤害。” “我不该单独出来见辛铭。” 她保证:“下次不会了。” “初羽,在你的事上,我经受不起任何的意外。”顾引川弯身下来。埋首在她颈肩,“其他的我都可以不在意,但是你不一样。” 所有愧疚的情绪在季初羽心头一闪而过。 她安抚地顺了顺顾引川脑后的发:“对不起……” “我保证,下次有什么一定先和你讲。” 忽然想到什么,季初羽又问:“那,你就把乔乔的紧急联系方式删掉了。” “没有,”顾引川老实回答,“我把她换到了2号键。” 季初羽挑眉:“那丁老板呢。” 顾引川沉声:“删了。” “……” 好吧。 就知道他多想了,且在意了。 似乎不愿在这里多呆,顾引川拉她起身。 季初羽不忘拎起保温桶。 绕过屏风之前,她回看了一眼。 身后的画廊空荡荡的,就好像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一样。 第44章 顾老爷子的病情恶化得很突然。 原本医生说已经稳定了, 但是不过短短半个月,医院那边却传来噩耗。 魏秘书推门进来的时候, 季初羽正在给别墅里新养的水培植物换水。 她看一眼季初羽, 甚至视线都没在她身上聚焦, 就移开了, 脚步匆匆往病房的方向去。 病房那边, 王医生才给顾引川做完全身检查, 顾引川衬衣的扣子还没来得及扣, 手正压着臂弯处的棉棒,看到魏秘书那一刻,眼底的嫌恶顷刻露出来。 魏秘书也无暇顾及他的神色,语气很焦急,甚至有些沙哑:“小川,去看看你爷爷吧……他今天早上突然吐血了, 呼吸也不畅。医生已经上了体外呼吸机了, 情况……很不好。” 顾引川的脚步一顿, 俊逸的脸上神色恍惚了一下。 似乎怕他还因为之前的芥蒂不肯去看一眼老爷子,魏秘书几乎是带着点焦灼喊:“小川!你爷爷一直因为你父母的事对你心存愧疚, 也因为十年前没能找出凶手,证明你的清白, 一直有些不敢面对你。这些 分卷阅读138 年, 别的不说,他一直想在自己走之前,把顾氏做的更大, 让你有足够多的资本和足够硬的底气,不会再被任何人欺负和欺骗……” “其实早在半年前他就查出这病了,医生说保守治疗的话可以延长寿命,也能提高生活质量。可是那时候顾氏民心不在你身上,他有诸多不放心,就一直扛着……” 魏秘书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眼眶里也蓄起了泪水。“有好几次,他已经疼痛得不行了,硬是忍着。顾氏这么大的企业,是无虞市的产业支柱之一,下面还有上万个员工等着吃饭养家糊口,全都靠他一个人撑着……顾老本来应该是安度晚年的时候了啊……” 季初羽还是第一次看到魏秘书这个样子。 这个女人向来冷静精致,高高在上,满是棱角,做事手段冷辣不顾人情。 这么多年……也是对顾氏和顾老忠心耿耿一心付出了。 徐鹤也有些担忧,压低了声音喊他:“引川。” 他点点头,似乎肯定了魏秘书的话。 顾引川脸色沉着,眉头间像是积了终年不化的积雪,他直接扔掉了用以止血的棉棒,上面的血迹清晰可见。 抬手把纽扣一颗一颗扣回去,他抬手拎起衣架上挂着的黑色风衣,往门外走去。 魏秘书胸口起伏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和徐鹤对视了一眼,很快跟了出去。 徐鹤看她一眼,眼底的担忧遮掩不住,但是语气里还是有安抚:“初羽……你先待在家里吧,医院比较乱,而且,引川可能也顾不上你。” 季初羽点头。 不知怎么,忽然想到辛铭跟她说的,关于顾引川父母的事。 况且,她也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刻让顾引川分神,他和他爷爷之间的事……还是需要他自己去面对和解决的吧。 医院里。 挤在加护病房里的医生有点多,病床前的仪器几乎将顾老爷子包围了起来,旁边的地上落了一个巨大的仪器,衍生出许多线路和管子,其中两根透明管子顺着蔓延到他胸口里。胃那里也插了管子,氧气管也一路延伸进鼻孔里被固定住。 只不过短短半个月未见。 顾老爷子就从一个精神矍铄的商界精英,变成了躺在那里靠着呼吸机维系最后生命的枯槁老人。 心电图检测仪跳动着,像是他生命的倒计时。 顾老爷子原本精明严肃的眼球此刻也浑浊起来。 医生们让开一条道,顾引川走进来。 顾老爷子视线缓慢地落在他身上,他原本浑浊且死寂的眼底猛地震荡了一下,里面汇聚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干瘪的唇也随着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靠近门口的位置,主治医师还是没忍住和魏秘书悄悄透了底。 “顾先生这两天已经疼得越来越离开了……” “癌细胞扩散到他全身各个器官,本来就因为年纪大,身体机能老化,现在身体各个部位的器官都已经不堪负荷……” 魏秘书眼镜后的眼睛还未消肿,很快又有了湿意,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尽量压低了些压抑住:“有没有什么办法,尽量让顾老能过得舒适一点……” 医生听了也只是蹙眉叹气:“我们已经几次加大了止痛酊的用量……但是这个药是有上限额的,而且用多了会越来越有耐药性……再这样下去……” 后面的话,医生没再说下去。 但是魏秘书也已经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视线落在病床上的老人身上。 短短半个月,他几乎已经瘦得像是一棵枯树的树干了。 犹如枯枝一般的手指伸在外面,液体不断地像是续命之水一样流淌进他身体里,却也只能是堪堪延缓他离去的时间。 顾引川站定在病床的床尾,视线落在老人身上,眼底幽深,说不出的晦暗不明。 房间静默了片刻,顾老爷子夹着心电仪的手指颤了颤,似乎是指向顾引川的位置。 他的视线定格在顾引川身上不懂,隔了隔,干涸的唇再次翕动了一下,终于发出了一点气声。 “小……川……” 隔了很远的距离,魏秘书还是听到了。她抬起无名指扫了一下眼尾,很快恢复了冷静,疏散一屋子的医生:“不好意思,秦医生,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 房间里很快只剩下顾引川和徐鹤,还有魏秘书。 徐鹤看了一眼,小声地自身后提醒顾引川:“引川。” 他示意一眼床上的顾老爷子。 顾引川如梦初醒,终于回过神来。 顿了顿,他抬脚,走到没有仪器的那一侧,拖了陪护椅过去,坐在了老爷子床边。 距离上次顾老爷子亲口叫他“小川”,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过去了。 小的时候,顾引川对这个爷爷又尊敬又害怕。 总有一种疏离感。 父母总是带着他游山玩水亲近大自然,教他书法、写生画画,给他 分卷阅读139 讲童话故事,把他的童年塞得饱满且无忧无虑。 但是每次他说爷爷有点凶他害怕的时候,父亲都总是会把他拉到一边认真严肃地教育他,正是因为爷爷这样才能管好公司,才能带给他们这样好的生活和未来,爷爷为他们遮风挡雨惯了,所以才凶。 顾父那时候总说,自己已经让爷爷失望了,他不能再说这种话让爷爷伤心了。 想来,这竟也是很遥远的回忆了。 也只是回忆了。 “嗯,”顾引川低沉地应了一声,让魏秘书的眼底都有了诧异和欣慰,“我在。” 顾老爷子的瞳孔也猛地震缩一下,苍老褶皱的眼眶里,缓缓地积蓄起了泪水,好像让他恢复了些清明。 他却只沉沉的叹了口气,缓缓地伸出了没有夹心电图仪的手,却因为没有力气,只堪堪动挪了挪位置。 顾引川视线落在他干瘦的手指上,没有动。 魏秘书有些焦急地在床头小声催促他:“小川……” 有那么几秒,世界像静止了一样。 终于,顾引川眼底的神色沉了沉,伸出手,停顿一瞬,握住了老爷子的手。 魏秘书瞬间抬手遮住有些反酸的鼻尖,低下了头。 顾老爷子插着呼吸管,说话一字一顿,多数还是虚弱的气声,格外困难。 “小……川……是……爷爷,对不起……你……” 他竟是这样的虚弱。 曾经叱咤商界30年,在无虞市屹立不倒的商业传奇,一朝躺在这里,像是在地平线跃动的夕阳,再不舍也终究会陨落,徒留无奈和感慨。 顾引川没有回答。 顾老爷子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情绪和回忆里边,艰难却忍不住一直想对顾引川说的那许多话。 “我最近……总、总梦到你爸爸……他连爸都不肯叫我了……怪我、没有……把你照顾好……” “我梦到他出事那天……我没有……给他打电话……没、怪他……” 顾老说到这里,再哽咽得说不出话。 他抓着顾引川的手也在颤抖,却完全使不上力。 魏秘书眼眶里的泪也在继续,她声音里的哽咽几乎快要压抑不住:“顾总……您慢点说,医生说您不能激动,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是想劝顾老对过去看开点。 但是人之将死,牵挂的,无非也就这些了。 顾引川深深吸了一口气,视线终于缓缓落在顾老爷子脸上:“并不是因为你。” 他的声音低沉,犹如傍晚的钟,为一切落下帷幕:“我后面查过,那次出事的根源是雪天路滑还有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和你没有关系。” 他幽深的眼底也平静无波,像是沉静了万年的湖泊:“即使没有你那通电话……结局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这些话,从顾引川嘴里说出来,像是没什么感情地谈起往事,但是对于顾老爷子,却如同死前的大赦和解脱…… 魏秘书终于忍不住,即使捂着口鼻低下头,泪珠还是大滴地砸在了镜片上。 她猛地回过身避过,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脸憋得通红,脖颈上的青筋也突了出来。 顾引川唇角的弧度有些苦涩,眼底却是难得的平静无波:“我那个时候太难以接受他们离开的事实,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所以把一切都怪到了你的头上。” 十几年过去了,这是顾引川第一次对顾老爷子说这样的话。 顾老爷子苍老的眼底的湿意再也夹不住,顺着眼角深深地沟壑蜿蜒下去。 他激动地脸颊泛红,倒像是憋出了一丝血色,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 顾引川没再说下去。 他觉得这就是自己想说的该说的了,这应该是也是顾老爷子最想听到的了。 许久。 顾老爷子终于慢慢的平复下来。 似乎又想到什么,顾老爷子薄唇翕动了一下,终究化成了沉沉的一口气,没再说下去。 等了等,顾老爷子把视线移到魏秘书背影上,指尖动了动。 徐鹤拍了拍魏秘书的肩:“顾总叫你。” 魏秘书吸了吸比了,搓了一下脸,顷刻恢复了情绪。 她转过来,也绕到顾老爷子床边来:“顾总,什么事?” “小魏……”顾老爷子说话带着虚弱的气声,魏秘书微微低下身子,凑近了去听,“遗嘱……遗嘱的事,就靠你了……” 魏秘书才收敛住情绪,因为顾老爷子这一句话,眼泪再次漫出来。 她抿唇忍住,很快应:“哎,您放心。顾总……还有别的事吗?” “你跟小川不对付……这些年,你对顾氏功不可没,等……我走了,”顾老爷子喘了一下,缓了许久才接上话来,“你想的话,就去……过自己的日子,儿孙自有儿孙福……小川……他有主见的……” 跟了顾老爷子这么多年,魏秘书几乎是 分卷阅读140 瞬间就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她代表的是顾老爷子这一代的观念和权威,顾老爷子这么做,无疑是直接让权,把顾氏全权交到顾引川手上。 调整了下哽咽的声音,魏秘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清晰一些:“好……我明白的。我也正好好好休息一阵,去做点想做的事。” 交代完魏秘书,顾老爷子又把目光转向了顾引川。 “小川……爷爷把公司交到你手上,不是……让你把它做多大,多好……是想,到哪,都能有你的……容身之所……” 顾老爷子硬气了一生,从来没有低头说过一句软话。 他的的妻子走得早,那之后他没再娶,一个人把生意做得这么大,一直做到顾氏的商业帝国; 顾老爷子唯一的儿子和儿媳离去以后,他从没强压顾引川低头对他示好,这么多年疏离冷硬得撑下来; 十年前,顾引川出事后,顾老爷子听从心理医生建议,把他送出了国,一别就是十年,他也硬撑着没有言语。 直到半年前,他被查出肺癌晚期。 就好像整栋大厦从地基开始坍塌了,顾老爷子强硬了一生,忽然就被疾病压垮了。 顾老爷子有些逼迫顾引川回国的意思,怕十年一别就是永恒,也怕自己走后,这儿子留下唯一的牵挂却还过不好这一生。 “辛铭的事……也许,真是我错了……” 时至今日,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 如果不让那个孩子进家门……如果不是觉得顾家已经给了他够多,如果,当时没有把他当成一个顾引川同龄的男孩子看…… 可是凡是过往,接没有如果。 “那个女人……”顾老爷子说到后面,明显更加气虚了,“爷爷怕……她是……” 后面的话,已经很吃力了。 顾老爷子喘息着适应着。 魏秘书忍不住,替他开了口:“小川,你爷爷从来就不是怕你谈恋爱或者找一个普通的女孩,你经历这么多坎坷,他倒宁可你找一个普普通通但是爱你的女孩。他调查甚至有些敌视季初羽,只是很怕……辛铭的事重蹈覆辙。他很怕……如果他不在了,你一个人会更加承受不住……” 徐鹤双手交握垂下来,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拧着眉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把头偏向了窗外。 顾引川没有回话。 坐了会儿,他缓缓松开了老人的手。 “好好休息。” “等你好了,公司还你。” 明明知道不可能了…… 魏秘书抬起手背遮住鼻子,因为忍着哽咽,身体有些颤抖起来。 顾老爷子也不知道是听进去顾引川的话没有,他的瞳孔有些涣散,看着他一眼,似乎是要点头,很快又沉沉地呼出一口气,眼神变得失神迷茫起来。 临走前,徐鹤绅士且安抚性地轻拍了拍魏秘书的肩膀。 —— 新年一过,临近春节,人们生活和忙碌的节奏明显更快起来了。 季初羽闲暇时间就去阮教授的心理咨询工作室看看,阮教授看到这位爱徒有朝一日自发自愿地出现在这里,心底的欣慰是格外明显的。 “初羽,你能想通了就太好了,不然,以你的天赋和才华,真的浪费了。”阮教授坐她对面,语气里的兴奋不言而喻,很直接地明示,“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屈才?” 这是哪里的话。分明是阮教授还器重她才是。 季初羽扫了一圈会客室这里,是非常简洁且让人舒适的氛围,因为来这里寻求咨询和帮助的都是心理健康状态出了问题的,强迫症、抑郁症、焦虑症等等,这些病首先就要从外部创造一个尽可能不制造压力的舒适环境,不然不仅不会让他们放松下来和咨询师更真实自然的交流,可能还会加重病情。 季初羽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现在最担心的问题:“阮教授,我现在……恐怕不一定能胜任这份工作了,我已经太久脱离学校那个环境和状态了。” “初羽啊,你这就过谦了,”阮教授叹了口气,眼底有些心疼,“我知道,你这些年,其实心底里一直都放不下的吧。而且,我去过你们福利院不少次,那里的孩子心理状态都相对健康许多,送出来和新家庭的融合度也很高,这个事情,你功不可没的。实践比理论更加重要。” 他建议:“你可以尝试着从儿童咨询做起,这是你的强项。” 想了想,季初羽也就没再拒绝:“好……我会试试。” 谈妥了这件事,阮教授心里的一个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他看着季初羽温婉且安静的模样,颇有感慨地开口:“初羽,我总感觉……你现在,和之前的状态相比,很不一样了。” 季初羽有些疑惑:“哪里不一样?” 心理咨询师不是读心大师,阮教授被她这样问的愣了一下,很快笑了。 恰逢乔隐才做完一个钟的咨询。 分卷阅读141 她有些懒散地倚靠着咨询室的门,扯着嘴角开口:“谈恋爱了呗!那肯定状态不一样,味道都不一样了呢。嗯……这恋爱的酸臭味。” 阮教授有些讶异:“初羽……恋爱了啊。” 下一秒,他有些欣慰地笑开:“是好事啊,恭喜你。” 季初羽轻轻浅浅地笑了一下:“谢谢。” 阮教授连连点头:“哎,你现在这样,我总算是放心了。相比你啊,我现在更头疼乔丫头,她和那个丁什么声的小提琴家的事,我可真是——” 阮教授话说到一半,就被乔隐一个箭步冲上来挡住了。乔隐捂着阮教授的嘴,一面疯狂暗示地对着他眨眼:“阮老师!我这有个很重要的文件需要你过目一下!很重要!现在就去!” 阮教授可就明白过来。 感情这在俩小丫头之间还有秘密了呢。 也罢也罢。 挥挥手,乔隐半信半疑半带威胁的,终于松开了阮教授。 告别阮教授,季初羽出了工作室的门,乔隐出来看她,明显一直在侧目观察。 今天天气有些阴沉,季初羽抬头望一眼犹如淡淡水墨画铺展开来的天空,忽然打破静默:“你和丁籁声在一起了?” 声音很平静。 乔隐一时间头脑风暴,就在她犹豫该回答是还是不是的时候,季初羽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依旧是平静无波的语气和神色。 但是依旧肯定了上一个问题的答案。 乔隐张了张嘴,索性妥协:“就……上个月,他去美国演出,我刚好在那边出差。” 季初羽一听,缓缓地笑开,偏头看她:“怎么,连我也瞒着?要不是蒋教授今天说漏嘴,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想到乔隐在知道自己和顾引川的事的时候的炸毛程度,她的视线一直盯着她,看她小表情变化莫测。 “当然不是!”乔隐到底还是有些心虚,语气渐弱,“我……我就是觉得,以前老跟你说离那个花心菜头远点,谁家女人摊上这么个男人倒血霉了,结果我自己栽这了……多丢人啊。” 这倒是,以前照乔隐和丁籁声的互怼程度,和乔隐对丁籁声以及围绕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的嫌弃程度,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是不会来电的类型。 但是……想想丁籁声好像一直对乔隐都有着一种迷之包容感,也不是不可能吧。 季初羽彻底笑开,笑意弥漫到眼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明媚,带上了少女气息。 “那这次是怎么栽了?” “就……”提到这个,饶是乔隐再大大咧咧,脸颊上也爬上一些红晕,“那次去美国,我淋了雨发烧了,又赶上生理期,工作日程还要赶,护照落在酒店了。” 提到那个时候,乔隐想起来还是觉得状况太糟糕了:“然后他刚好打电话给我,我就跟他说了。结果丁籁声砍了后面一半的表演曲目,直接就帮我去酒店找回了护照,然后把我接到他的住所,一直照顾好,还帮我联络了甲方,推迟了工作……” 季初羽大致也就懂了。丁籁声和乔隐之间一直是欢喜冤家的状态,乔隐大大咧咧,丁籁声多情却内敛,两个人彼此熟悉,却缺乏了点热情。 那次……应该是突然产生了某种星火,让他们确认了自己的感情或心意吧,也或许,其中一方本来就一直有着某种心思…… 思及此,季初羽偏头看了一眼脸颊绯红的乔隐,挑了挑眉。 乔隐以前说过,丁籁声是她高中时候的学长,她那时候还眼瞎暗恋过他。 这样的话……事情可就有趣了。 —— 辛铭距上次突然找季初羽之后,又有一阵销声匿迹了。 他这样让所有人都摸不透的突然行动又突然消失,让所有人都摸不清他的动向,有些防不胜防。 顾引川依旧忙碌辗转在顾氏大楼,但是下班后,他都直接让司机把他送到季初羽租的这边来。 起初季初羽还担心他在这边住的不习惯,但看他太过忙碌,会别墅又太远,也就没再反对了。 清晨,季初羽把家里分类好的垃圾袋封了口,拎着出门。 丢完垃圾才要回去,季初羽打开自家信箱去取晨报,却发现晨报上面还压了一封厚厚的信封,还有一个很薄却很精致的信封。 她住这边除了水电煤气账单还没收到过信件。 正想着是不是投错了的时候,季初羽拿起来,看到厚信封上面“季初羽女士收”的字样。 另一封上面,写了“顾引川先生收”。 季初羽下意识地皱眉,谁会知道顾引川现在住在她这里呢。 两封信件的寄件人都没有署名。 除了收信人名字,这上面看不出任何多余的信息。 进了家门擦了擦手,季初羽小心地拿美术刀把自己那封信封后面的封口划开,没有损害到信封。 小心翼翼地往出倒了倒,里面先是散落出来有些厚实 分卷阅读142 的照片。 照片是彩色的,画面很模糊,似乎是隔了很远的距离拍的。 照片一张张往下翻,从很远的全景,渐渐变近,似乎是被镜头放大的趋势,远处隔着绿化带和树站着的两个男人的背影越来越清晰。但是清晰度仍然不够高。 季初羽一张张往下翻着,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眉头也渐渐蹙起。 终于,照片翻到了底,最后一张,画面里的男人终于转过脸来。 即使只是大半张侧脸,季初羽几乎还是顷刻间认出他来了。 旁边那个男人穿着 呢子套,脖子上的深灰色围巾像个标记,在季初羽心底里划出一道裂痕。 全身的血液瞬间倒流一般。 季初羽瞳孔猛地皱缩一下,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第45章 花了好久才平复下来心情。 季初羽深深浅浅的呼吸着, 有那么瞬间,竟然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 这张照片上, 左边那个穿着呢子大衣的瘦高身影是她的父亲, 十几年前, 他溺水身亡的那天, 就是穿了这样一件呢子大衣, 下车前, 脖子上不忘裹上她妈妈亲手织的围巾。 旁边那个露了半张脸, 因为肥胖,头和身体之间衔接的脖子几乎被挤得看不到。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克,被撑得很鼓胀。 季初羽认出了那张脸。 是……18年前,她爸爸任职的那个印厂的厂长。 一瞬间冲到脑上的血液终于缓慢回流。 照片的下面是一张便签纸,写了一个地址,是在临市周边一个偏僻的村子里, 季初羽听说过, 还没去过。 季初羽没有犹豫, 把照片塞回到信封里,起身去穿外套。 临出门前, 季初羽回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封给顾引川的信,犹豫了一下, 径直关上了门。 —— 临市相比无虞市发展差了一些。 没有顾氏这样做开发和地产的支柱产业, 建筑上的发达程度也差了一些。 尤其是周边的村庄,发展要更滞后。 车子一路向着郊区驶去,渐渐的远离了霓虹大厦, 视野开阔起来。 季初羽坐了很久的车,原本翻涌的情绪渐渐有些麻木起来。 她偏头看一眼窗外,窗外的天色愈发阴沉,墨色的苍穹包裹下来,似乎随时可以压垮一切。 终于,车子在颠簸一阵之后,停在了小巷口。 “谢谢,麻烦您在这里等我一下。”季初羽下车,对着司机摇下来的车窗说。 司机摆摆手,眼底有着长久开车的疲惫,他摸索出了香烟,夹在了唇边。 这是季初羽打到的出租车,她特意在事先就说了要往返,就是怕来了这边太过荒凉,不好打车回去。 心里又有些惦念着顾引川了。 不再耽误时间,季初羽转身,向着身后的小巷走去。 小巷有点窄,全是农村的自建宅,房子挨着房子,都不大,甚至有些杂乱。 季初羽走到第三户人家的时候,低头看一眼便条上写的地址,又抬头看一眼钉在墙上的门牌,终于敲响了门。 敲了许久,里面终于有了反应。 “谁呀?来了来了——” 门栓被抽掉,很快,吱嘎一声,门被拉开了。 里面探出一张浮肿的脸,涨红得不像话,男人头发蓬乱油腻,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满是疲惫和浮肿。 周身掀起一股难闻的劣质酒气。 他抬眼看一眼季初羽,眼底是陌生和疑惑:“你找谁?” 季初羽就定定的看着他。直到对面开始不耐烦,就要把门关上:“神经病——” 季初羽猛地抬手拍在铁皮门板上,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发出震天响,把对面男人吓得条件反应地瑟缩了一下。 “姑娘,你到底要……” 没等他说完,季初羽收回了手,手心已经麻木了,她沉声开了口:“刘厂长。” 对面的男人怔了一下,很快,下意识要避开她的视线:“不是、我不是……什么厂长,你认错人了吧。” 季初羽直接抽出最后一张照片,举在他的眼前。 男人看了一眼,浮肿的眼底瞳孔皱缩了一下,他半张的嘴翕动了两下,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季初羽深吸一口气,偏头视线死死地盯住他:“你可以解释一下,我爸爸去世那天,为什么是你站在他的旁边吗?” 不知道是被她话里的哪些字刺激到了,男人肥厚的背颤巍巍的拱起,视线左右看了下想要逃,却又避无可避。 季初羽眼底的寒意恨不得将他凌迟:“所有的人都说是那天和我爸见面的,是车间主任赵广生,警察查了我爸的手机,最后的通话记录也是赵广生,连他自己的口供都是说是受你嘱托来游说他的。那么——” 分卷阅读143 季初羽也不顾及,在他想逃的瞬间,抬手扯住他有些脏污油腻的羽绒马甲的领口,逼迫他看着面前的照片:“为什么那天和我爸见面的人,变成你了呢?” 这句话就像是审讯。 相比被立案调查时的审讯,似乎面对季初羽的质问,更让这个男人痛苦煎熬。 男人顿了顿,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你是季海的女儿?” 季初羽没答,但是答案已经很明显。 男人看着她的眼神,眼底显现出畏畏缩缩的惧色,声音也支吾起来:“闺女……我、我当时也是走投无路,才去找你爸说这件事,让他帮我做成,我会分成给他——” “那时候,我儿子赌债,欠了一屁股高利贷,还不起啊——高利贷的剁了他两根手指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我老婆还闹着跟我离婚……我也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似乎想到什么,男人有些无措地摆手。 “你、你父亲的死和我没有关系啊……我、我找完他被当场拒绝了,当时又被勒索的打电话,就急着走了……我也是晚上看新闻,才知道,你爸爸他那天高血压犯了,然后——” 男人自己也有些沉郁地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下去。 季初羽死死拉着他的领口,像是要用那张照片照出他心底的丑恶万象,让他不得不把真相倾吐一样。 男人看她这样,也急了。 “我唯一做错的,就是在事发之后,把事情都推到你爸爸头上,我当时也真是走投无路了,想着反正你爸都死了,我不想坐那么多年牢啊——” 男人说着,扯着嘴角苦涩地笑了一下:“想来也是报应,我坐了十五年的牢,儿子死了,老婆跑了,现在一个人住在这种鬼地方,整日和垃圾为伴——” 季初羽听他说着自己的惨状,有些不敢相信地皱眉:“你都不为你曾经做过的事感到愧疚吗?因为你,舆论引导着攻击我家,我妈妈也……去世了。我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孤儿,你都不愧疚吗?” 男人脸上的神色一顿,很快低下了头:“愧疚啊,可是愧疚又有什么用,我在监狱那些年,愧疚过了,后悔过了,可是烂命一条,什么也不会改变了。” 季初羽缓缓垂下手来,忽然感觉自己全身都失了力。 男人抬起头来,眼底有着麻木:“季家闺女,你要我这条命吗?要的话,就拿去好了。” 季初羽低头,开始动作很急促地往信封里塞相片,力气之大,几乎快要把信封攥烂。 终于,她把那些相片塞了回去,死死捏着,抬起了头:“我不要,你的命现在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希望你剩下的时间时时刻刻记得,你身上背负了两条血淋淋的人命,一个本该幸福的家庭,一个无辜孩子的一生。你就这样活着,沉沦在这愧疚中,连酒精也不能麻痹。” 季初羽转头就走。 身后的男人突然喊了她一声:“季家闺女——” “你父亲的墓在哪里,可以的话——” “不用,”季初羽的声音冷到谷底,“你不配。” —— 顾引川回到住处的时候,季初羽并不在家。 已经过八点,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很快雨势渐大,阴寒地覆盖了整个无虞市。 才要给季初羽打个电话,顾引川一眼看到了客厅桌上那个崭新的信封。 他走过去拈起,发现信封没有封口,可以轻松地自后倒出里面的硬卡片。 是一张邀请函,很质朴的颜色,简约的画风,顾引川却看得瞳孔猛地皱缩一下。 邀请函背面是手写的很娟秀的字体。 【引川,你来一下这里,好吗?】 底下是一个艺术街画廊的地址。 窗外闪过几道闪电,把顾引川额头的汗照的透亮,轰隆隆的雷声随之而至。 门口的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顾引川捏着邀请函,指骨近乎发白,他长腿微迈走了过去,按着门锁,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女人。 这么冷的天,她穿着白色纱裙,一直垂到脚踝,裙摆都被打湿了,贴着小腿,有几分狼狈。上半身套了一件黑色宽大的卫衣,戴了鸭舌帽,又把卫衣的兜帽自后拉起来罩在上面。 女人脸极小,鸭舌帽压着刘海遮住了额头,又戴了一副巨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几乎无法辨认她的模样。 听到开门声,原本低头看着自己脚尖的女人似乎被吓了一跳,瑟缩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女人咬了咬下唇,苍白的嘴唇恢复了血色。她的视线垂落在顾引川手里执着的信封上,嘴角的笑有些苦涩又复杂:“幸好,你还在这里。” 看顾引川更加清隽却难于靠近的眉眼间的疏离,女人深深呼出一口气,尔后抬手,把墨镜摘了下来。 兜帽被她随手拂去,女人把鸭舌帽也摘了攥在手里,长如海藻般的卷发披散在身侧。 分卷阅读144 女人抬头,眼尾处的樱花纹身随之上扬,一路随着枝丫蔓延向鬓角深处。 “引川,”女人的声音轻软,有些怯懦,“好久不见。” “我是颜右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啪嗒”一声,顾引川手里的邀请函应声落地。 第46章 从临市回来后, 车子平稳地开在回无虞市区的路上,季初羽撑着手有些茫然无力地看着窗外, 忽然改了主意。 “师傅, 我们换个地方吧。” 车子一路顺着市南的路开了出去。 一直停在了一个老校区外面。 季初羽下了车, 有些茫然地抬头, 忽然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陌生无比了。 小区相比现在动辄二三十层的新小区而言, 实在过于老旧了。 楼层最高只有六层, 许多墙皮都掉了色, 显得很斑驳。 小区里从前的健身设备早老化不堪,换成了新的,鲜亮的蓝黄色油漆,和下面自由生长的枯草成了鲜明对比。 季初羽一个人有些漫无目的的漫步其间。 因为天气不好,小区里鲜少有行人,只偶尔几个拎着菜快速赶回家的老人。 这是她曾经的家, 于她而言, 竟是这样的陌生了。 循着记忆, 季初羽找到了那个她小时候最爱坐在那边数遛狗经过的行人的花坛。 花坛还在,只是疏于管理, 里面只剩一些常绿植物和枯草,花坛边缘的水泥缺损了几块, 显得有些残破不堪。 季初羽也不介意, 找了个还算平整的地方坐了下去。 一直坐到整个小区路上空寂无一人,偶有一只流浪狗蹭到她脚边嗅了嗅,发现没有吃的后也很快跑远了。 腿和身体开始渐渐失去知觉。 有水砸在脸上, 睫毛上,微冷。 季初羽仰头,眼睛有些干涩。 下雨了。 心里忽然就想到了顾引川。 似乎他那里有她想要的全部温暖,此刻她站在早已不是家的地方,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想见他,想靠近他,想拥抱他。 打了车一路回了住所。 房间没开灯。 走了一天没开暖气,但是相比屋外的寒冷还是有些热意,季初羽被温差激得浑身瑟缩了一下,抬手按开了灯。 季初羽淋了雨,视线有些迷茫,四下看了看,她定定的盯着那张桌子,蹙了眉。 早上还好好的放在那里的,递给顾引川的信,不见了。 停顿一秒,顾不得把被淋湿了的衣服换下来,季初羽拍上门,转身往楼下跑去。 拨通顾引川的电话,那边一直传来忙音。 季初羽死死地咬着下唇,发了定位打车,许是天气恶劣的缘故,别墅那边又远,十分钟过去了,竟然没有一个司机愿意接单。 季初羽翻了一下通讯录,庆幸自己留了别墅的司机的电话,司机接到她的电话格外客气,二话不说就让她等着,马上过来接她。 等待的空闲,季初羽拨不通顾引川的电话,转而拨通了徐鹤的电话。 那边一直没有接。 心底隐隐有不好的感觉,随着电话打不通陡然蔓延。 司机来的很及时,季初羽上了车,一路上都在安慰自己要冷静,不过短短一天,不一定发生什么事的。 她停不下来,顺手搜了一下顾氏和顾引川的相关新闻——她以前从不屑搜索这些,但是此刻,一面迫切想要知道顾引川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一面又暗自祈祷他千万不要有事。 终于抵达了别墅。 因为焦急,季初羽推门进去,呼吸急促,鞋都没有来得及换。 别墅大厅的灯亮着。 徐鹤身上的衬衫有些狼狈,他站在病房门口,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到季初羽,有片刻的诧异:“初羽?” “你淋雨了。” 是肯定的语气。 季初羽光洁的额头湿漉漉的,有恰好有水珠顺着她额前散落的碎发滴落,堪堪擦过她湿润的睫毛。 “引川呢?”她现在只想知道顾引川的状况,“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了吗?” 说到后面,声音因为担忧和恐慌带上了点压抑不住的颤意,夹杂着闷闷的鼻音。 “我今天还有话没有对他讲。” 徐鹤嘴角的神情一滞,他收敛了点神色,沉声劝慰道:“初羽,你先……回去吧。引川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季初羽的心猛地一沉,她皱着眉,眼底的神色有了裂痕,呆呆的问:“引川他……出什么事了?” 有一瞬间,徐鹤觉得季初羽会哭。 从认识这个女人开始,她似乎就对这个世上的一切都表现的过于冷漠,好似来人间走了一趟的佛,对任何事都不会有多余的情绪。 但是这一刻 分卷阅读145 ,她漂亮的大眼睛眼底红红的,里面有湿意,像是孩子一样的委屈,让他错觉季初羽会在下一秒就落下泪来。 徐鹤神色有些沉重,他沉沉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病房,又看向季初羽。 又是一声轻叹。 徐鹤抬手掏出一个很精致的丝绒小盒:“引川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等了一阵,季初羽才抬手接过。 盒子大概只有手掌大,季初羽打开,视线瞬间定住了。 里面静静躺着躺着她亲手做的,又亲手给顾引川戴上去的手环。 手手环安安静静躺在里面,围住了那个她亲手放在顾引川手心的水晶小兔。 那是父亲最后留给她的东西。是她对于家和童年的全部挂念。 可是现在,顾引川把它们全都退回来了。 季初羽抬眼,眼底全是茫然和无助。 “他……”季初羽吸了吸鼻子,忽然才后知后觉觉出了寒意,怎么也暖不了,“不要了吗?那我呢……也,不要了吗?” 徐鹤几乎有片刻不忍。 等了等,他还是收敛起自己私人的情绪,语气有些深沉,略带抱歉:“明天开始,你可以不用来别墅这边了。鉴于是我方先违约的,赔偿金顾氏会打到你的账上。作为赔偿,景区那边的一套房产也会写到你的名下。” 他在说什么啊。 季初羽吸了吸鼻子,被别墅大厅的中央空调闷的喘不过气来。 她看着徐鹤,有些茫然的问:“你在说什么啊,徐鹤……引川呢?” 徐鹤终于撑不下去。 他看着季初羽,眼底有些恳求,但更多的是无奈:“季小姐……引川现在状态很不好,他谁也不想见。” 徐鹤叫她季小姐。 瞬间和她拉开了距离,也把她打入了现实。 “那更应该让我看看他啊。”季初羽不死心,甚至罕见的带上了一丝祈求,“我就看一眼,好不好?我不进去打扰他。”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季初羽抬手,随意地用衣袖拂了一把脸颊,把上面的湿意扫开。 想不通,她收到那封信,一时急了,想探寻这些年一直压在她心底里的迷,疯狂的想得到一个答案,所以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有什么在季初羽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的眼神有些空洞,望向徐鹤:“是不是……因为那封信?” “初羽……”徐鹤也终于无奈了,他有些妥协,忍不住又回看了一眼病房。 等了等,徐鹤有些艰难的开口:“今天,颜右来找引川了。” “那封信,是颜右寄过来的。” 谁? 有那么片刻,季初羽像是溺水一眼,听不清这个名字,或者本能的不想要听清楚。 “她没有死。” 像是一尊没有心没有情感的石像,季初羽隔了好久才缓缓收了盯着徐鹤的目光。 她点点头,缓缓地呢喃:“他不愿意见我了吗……” 像是自语,没有叩问任何答案。 没等徐鹤再说话,季初羽死死地攥着手心那个盒子,转身往外走去。 身后是她进来时蜿蜒的水痕。 走出两步,季初羽眼前一黑,忽然无力地朝地上栽去。 意识清明的最后一刻,是徐鹤带着焦灼的声音。 “初羽!” —— 徐鹤推门进来的时候,率先问到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 待了一阵,很快就闻到消毒水味都遮掩不住的血腥味。 窗外是无边的夜,大雨倾盆冲刷下来,拍打着玻璃,模糊了一切景象。几乎要把整个别墅倾翻。 病房里没有开灯。 只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愈发昏黄的路灯,照过来一丝丝光亮。 徐鹤站定在门口,适应了黑暗,才逐渐辨认出窝在病床上蜷缩着抱着自己膝盖的身影。 男人身形高大,似乎一下子憔悴许多,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那里,如果手臂不是牵动着输液的管子微微晃动了一下,他几乎要以为那里蜷缩的是一段被人拦腰砍断,没有生命的废弃了的枯木桩。 黑暗中,加湿器发出轻微声响,雾气在隐晦蔓延。 顾引川缓缓偏过了头,嗓音干涸嘶哑,像是每说一个字都在声带上划了一刀。 “她走了?” 徐鹤听到他的声音,心脏像是被无端狠狠攥了一把,锥心刺骨的疼。 这几乎瞬间让他想起了十年前,才被送到美国的顾引川。 那时候他才是16岁,也只是孩子。 徐鹤第一次见他,顾引川穿着病服,从窗边回过头来看他,眼底是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死寂。 他不想活。 这是那个少年眼睛里写着的东西。 当时顾引川又一次自杀了,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 分卷阅读146 ,脸上和唇瓣苍白没有血色,若不是他友好地回了句“你好”,徐鹤几乎要以为,顾引川就是同学们传说的,躲在古堡里的吸血鬼。 徐鹤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尔后想起来房间没开灯,这样一片黑暗中,他应该看不到。 沉吟片刻,徐鹤有些担忧,喉头也有些哽。 他叹息了下,尔后开口:“引川,你现在离了她,只会让自己更加没了依靠和希望。” 房间里一阵沉默。 尔后,顾引川有些暗哑的嗓音轻声开了口。 “你我都知道一开始为了什么选择了她。” 他的声音带着孤寂,像是和整个世界都隔绝了,明明同处一个房间,却显得十分渺远。 “……” 徐鹤当然知道。 只是…… 于黑暗中,顾引川又偏过头去,望着窗外似乎不会停歇的雨幕。声音渺远:“不过是自私的让自己心安罢了。” 想把所有的压力和痛苦都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去。 顾引川在国外呆了十年,治疗了十年,但是躁郁症病情交替着,使用不见彻底的好转。 远离了国内的纷争,专注作画的时候,他可以沉浸一天,可一旦涉及到社交,和任何一个正常的女孩接触,顾引川又会猛烈地缩回去,甚至退化到比原来更严重的情况。 这十年,本来相安无事也就过去了。 半年前,顾老爷子说什么也要叫顾引川回来,这才有的后面那些事。 当时徐鹤作为中间人,顾引川抵抗无效,提了一点要求。 第一,给他一个远离人群的住处,他可以帮忙打理生意上的事,但是他只愿意待在这一处,不要逼他出去,不要逼他见任何人。 顾老爷子答应了。 但是这么大的别墅,总要有人打理,于是老爷子一开始就找了几个有经验的家政和保姆过来,不仅把别墅搞得一团糟,还惹得顾引川反应过激了。 再之后,就是徐鹤以高薪向社会聘请。 不少人慕名而来,多多少少是奔着薪水和背后的神秘雇主,反而适得其反。 顾引川也对每一个到别墅来的人表现出相当的敌意。 徐鹤无奈,和他商量。 顾引川神色浅淡,眼底冷的看不到光,站在三楼的落地窗前,看着下面枝叶繁茂的常青藤。 隔了会儿,缓缓开口。 “最后一次,你最好找一个不会好奇也不会干涉我的人。” 男人回过头来,眼底像是灯火尽熄后的无边寂寥,他扯着嘴角,惨淡的笑了一下:“最重要的,你找一个能看淡生死的人。哪天我成功死了,对方还得去通知你们,万一死相难看,别给别人留下心理阴影了。” 这几乎是顾引川以一种讽刺的态度提出的苛刻要求。 薪酬提了又提,徐鹤也没想到,居然还真能给他找着。 当他看到季初羽的简历的那一刻,几乎觉得这是上天对顾引川和他的眷顾。 窗外猛地劈过一道闪电,把顾引川苍白的面庞和手腕上裹得厚厚的绷带照的愈发惨白。 顾引川长腿缓缓伸展开,他向后倚靠着病床冰冷的靠背,眼底淡漠,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心疼,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可是……我现在舍不得了。” “她的生活才好起来一些,本就应该活的好好的,长命百岁,拥有渴望的家庭。而不必因为我有了伤心,或者最终因我的死被压垮。” 曾经的顾引川,连自己的生死都看淡了,甚至无数次的想过、尝试过死亡。对他人,更是淡漠。 曾经不在乎的,可现在不行了,只是想想,都心疼。 徐鹤蹙着眉,看着男人,无声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惊诧:“引川,你真的……喜欢上她了?” 那边许久没有回应。 过了很久。 顾引川开口,声音幽冷,犹如万年不化的冰川:“我爱她。” 第47章 季初羽昏昏沉沉的睡了好久。 梦里, 她看到顾引川在大雨里,背着她, 越走越远。 她明明知道那就是顾引川, 却怎么喊也发不出声音, 喉咙干涸滚烫, 她拼命向前追逐着跑, 顾引川只是保持着不疾不徐的步调, 她却永远追不上。 终于, 顾引川的背影在雨幕里消失了。 倏地睁开眼睛,却因为长久处于黑暗,一时适应不了光照带来的刺激。 眼前的白光弥漫过后,一双温柔的手轻轻遮在她眼皮上,帮她挡住了骤然的不适。 水杯被放在桌上的声音,尔后, 响起乔隐温柔带了点沙哑的声音。 “初羽, 醒了啊?” 覆在眼皮上的手缓缓移开, 模糊感退散后,季初羽看到了乔隐红红的眼睛。 “乔乔……” 开口, 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 分卷阅读147 ,像是被火烫过, 带着撕裂般的疼, 只发出很浅的声音。 乔隐吸了吸鼻子,开口时有些鼻音,带着委屈和担心:“喝点水再说话……” 她把季初羽扶坐起来, 端着恰到好处的温水到她唇边:“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发烧到快四十度,我都要担心死了。” 温润的水顺着喉咙滑过,滋润了那里的干涸龟裂,意识也缓缓清明起来,昨天的一切像是被大雨冲刷而过,没有洗净,反而留下了满地泥泞。 稍稍推开乔隐还要递过来的水,季初羽全身上下像是脱力了一样,声音很轻,很平淡地问:“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橘子似乎听到卧室的动静,敏捷地跳下窗台的吊床,一路奔进来,跳到床上,准确地把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塞到季初羽手心里蹭蹭。 乔隐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夹杂着心疼。她转头把水杯往桌上放,避开了季初羽的眼神:“司机送你回来的。徐鹤给我打了电话,说你高烧,在别墅昏倒了……” 后面的话,乔隐没有再说下去,怕她想起更多,也怕她追问更多。 可季初羽依旧像是刚刚醒来一样安静,脸上除了憔悴就是平静,像是听到一件事不关己的新闻,很平静地垂下眼皮:“我没事了,乔乔,谢谢你。” 乔隐看着她这样平静,反而更难受了。 “初羽,你……” 季初羽像是料到她要说的,很平静地摸着橘子撒娇的身体,忽然问:“乔乔,有吃的吗?我有点饿了。” 乔隐先是一愣,脸上的错愕过后,很快掀起一阵惊喜:“有!我熬了粥,你等着我去给你盛啊。” 目送着乔隐走远,季初羽的视线落在安静的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深色丝绒小盒子上。 里面是她曾经送出去如今再度被锁起来的全部心意。 —— 之后整整一周,季初羽都独自呆在别墅里。 她就当自己是失业了,刚好在家给自己放个长假。恰好把房子里收拾一遍。 前阵子顾引川总是赖在这里,两个人像是很习惯的生活在一起,虽然多数时候都只是一起吃个早晚餐,一起闲暇逗逗猫,但是就是觉得日子温馨忙碌而又美好。浴室盥洗台上还有他的剃须刀,同款雾霾蓝色的牙杯牙刷,并列在一起的毛巾…… 点点滴滴,都在提醒着季初羽曾经真实存在过的东西。 她有些烦躁的关上浴室的门,开始去收拾另一间鲜少有人住的卧室。 这房子说起来还是徐鹤之前帮她找的,现在事情搞成这样,以后也不知道再见面还是不是朋友,会不会尴尬。 思及此,季初羽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再找个房子搬一次家的事。 因为这房租租的时候就足够大,当时预估也只有她和猫住,所以季初羽也没有太多搬动房东的东西,尤其是其他几间卧室,交房确认过之后就再也没打开过。 这间卧室的采光很好,但是因为离门口较远,又和客厅隔了间书房,所以季初羽一开始没选这间。 季初羽开了门进去,被阳光照了一下午,带了点木质暖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才忽然觉出真的很久没有进这间房间了。 顾引川之前在这边的时候,似乎也从来不会进这间房间。 猛地拉开房间的纱帘,又把窗户打开一些通风,季初羽打了盆干净的水,擦拭了一遍家具,第一次认真端详这个房间。 许是在别墅里工作久了,她这两天反复的就在家里打扫卫生,没法让自己闲下来,稍一闲下来,之前那些好不容易摒弃的念头就会疯狂冲进她的脑海,翻搅着让她心脏生疼。 房间不算大,看得出之前主人应该是个男孩子或者偏中兴风的女孩子,没有按照特意的喜好装修过的痕迹,一切以灰和白这种素色调为主。 许久没人住,房间里空落落的,连床上都只剩光秃秃的床垫了。 季初羽把家具表面都擦拭一遍,开始把视线放到床下面那两个可以抽拉的巨大的抽屉。 只是想抽出来确认没有遗漏的,却没想到抽屉里真的有东西。 左边的抽屉里是一幅背着放进去的画架,下面压着一幅画。 季初羽抬手把画架取出来,怕时间太久弄脏原主人的画,还去找了一双全新的一次性橡胶手套戴上,才又回了卧室,把那副画轻轻缓缓取出来,就着擦干净的地板上翻过来看。 画布上很明晰的颜色,雨天,少女穿着旗袍,初长成的少女身体曲线灵动美好。 她正侧头看着窗外,像在出神,眼底没有聚焦。窗外的爬山虎顺着窗口一路蜿蜒。 稍远一点的位置,能看到樱花树开的烂漫,被雨打湿的粉色的花点缀着窗口的绿茵。 少女的头发随意的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颊侧有一绺头发调皮的跑出来,垂坠下来,把她灵动的下颚衬托得更加线条优美。 少女额角处受了伤,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来,唇角也泛着青紫色。 这画给 分卷阅读148 季初羽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想了一下,却一时想不通这熟悉感来自何处。 不全是因为画上的人她认识。 季初羽坐在地上,长长缓缓地呼吸几下,视线再度放到少女脸上。 ——是颜右。 画上画的是学生时期的颜右,和徐鹤给她看的资料照片上的少女一样,只是脸上少了明媚,她穿着旗袍,眼底暗淡着,似有说不尽的愁绪。 颜右的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什么像是极地的风呼啸而过,在季初羽脑海里掀起风暴。 季初羽坐在地上,明明屋里的暖气极暖,她却像是坐在冰天雪地里一样。 旁边的抽屉也不空,全部都是一些画具,画了毁了的线稿,有些混乱地堆叠在里面,似乎放置得很匆忙,也称不上爱惜。 季初羽一张张翻看着,终于在最下面的一张完成了一半的风景画上看到了一个署名:川 有什么在脑海里炸开了。 季初羽在地上瘫坐了很久,尔后猛地坐起身,她像是疯了一样,把整个房间的抽屉和柜子都打开翻看,像是为了验证,更像是为了不要验证内心的猜想。 多数柜子里堆的都是画具。 看得出原主人应该是十分喜爱画画并且是专业的。 有个立柜的抽屉里,有不少运动用具,篮球,足球,羽毛球拍…… 无一例外,上面用很凌厉的字体写了一个“川”字,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这笔记她再熟悉不过…… 季初羽的手开始颤抖。 终于,在一堆体育器材下,她翻到了一本高中的画册,应该是美术课用的书籍,翻开扉页,右下角规矩又不失张狂地写了一个名字——顾引川。 所有的猜忌都得到了验证。 所有的事实一下子在她脑海里像是藤蔓一样炸开,串连成了一条线。 所以……徐鹤帮她找个这个房子,从一开始,就是顾引川的…… 那那副画…… 季初羽的视线放在身后铺在地上的那幅颜右的画像上。 她跌跌撞撞跑回客厅,找出自己的手机,打了出去。 —— 徐鹤接到季初羽的电话的时候,顾引川才在王医生的镇定剂下睡着。 他看着办工桌上振动的手机,拎起来,就看到上面熟悉的名字。 这是顾引川另一部手机,之前只有几次作为他所谓的“房东朋友”和季初羽联系。 沉沉叹了一口气,直到看到那部手机暗了下去。 振动止息。 几秒后,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徐鹤掏出来,看到上面季初羽的名字,苦涩的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接了起来。 那边沉默了一秒,先开了口:“徐鹤……” 徐鹤声音里有些无奈,故意刻意而又疏离:“季小姐。” 似乎被他疏离的声音隔阂开了,季初羽忽然又沉默下来。 徐鹤终于又是叹了一口气,问:“你身体好些了吗?” 季初羽终于回过神来:“我没事。”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了所有情绪,按捺着问:“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一下。” 几乎可以猜到她是要说什么,徐鹤胸口沉闷,又是无声轻叹,语气终究是放缓了:“初羽……有些事情,就别太过执着了吧。引川已经做了取舍,也许,这样对你……和他,都有好处。” 他猜想季初羽也是放不下。 季初羽摇了摇头,尔后反应过来他看不到,很快说:“不是……不是这个。你先别挂断——” 徐鹤一愣。 “我想说的是,”季初羽的手轻轻地接近画面上栩栩如生的颜右,又在离她的脸有一点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她的声音放轻了些,“你知道引川的卧室里有一幅画吗?几乎整张都是白色的,上面只有几条简单的轮廓一样的线条,像是……像是……” 徐鹤倒是没料到她要说的居然是这个,顺着她的话补充下去:“女人的身体。” 很快,他接着问:“我知道,怎么了?” 季初羽深深浅浅地呼吸了两下,倏地收回了手,移开了目光,被傍晚斜着照进来的夕阳晃了一下眼。 “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画的那幅画吗?” 徐鹤愣怔了一下:“应该就是回国后,刚搬到别墅的第一周,他只画到这里,就让我们帮他挂了起来。”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徐鹤补充:“哦,对了,之前在美国的别墅里,他也在卧室挂了一副这样的画。” 徐鹤问:“这画……怎么了吗?” 那就是了…… 似乎是证实了某种猜想,季初羽胸口滞闷的感觉消散了一点,她回看了一眼地上的画,开口时,嗓音带了点堵意:“我、我在这边房子找到一副画。这里……其实是引川的房子吧?” 徐鹤被问得一顿,正在想 分卷阅读149 着是该承认还是想什么理由反驳,就听季初羽有些渺远的声音:“我好像知道引川为什么会画那样一幅画了。你能……和我见一面吗?” 第48章 季初羽约的地方在无虞市的艺术区。 徐鹤下了车, 就看到她穿着不是很厚的风衣,站在一家叫“致爱”的咖啡馆面前。 季初羽旁边立着一个黑色的画袋, 不小, 里面撑起长方形画框的形状, 她嘴都冻得有些白了, 却还在那里执着站着。 徐鹤快步走过去, 语气里有些担忧:“怎么不进去等。” 他指身后的咖啡馆。 “不是这里。”季初羽摇头, 倾身去拎地上的画袋:“在隔壁。” 徐鹤看到她冻得僵硬泛红的指尖, 先一步拎起了地上的画袋,语气放轻了些:“我来吧。” 季初羽抬眼看他一眼:“谢谢。这边。” 徐鹤跟着季初羽的脚步,绕过玻璃窗里三三两两喝咖啡和下午茶的人,两人停在了旁边的画廊面前。 她抬头,视线看向了走廊顶部漆着的艺术感十足的门牌:15岁·颜。 徐鹤愣了一下,在季初羽快要跨进去的时候, 抬手拦了一下:“初羽, 你……” 季初羽回身看向他, 空洞的眼底有着某种执拗,她这段时间也瘦了很多, 原本就大的眼睛镶嵌在小脸上,没有神采, 更显空洞。 “跟我来, ”她执拗的像是面前只有这样一条路,而这扇门后有关于一切的答案一样,“我知道为什么会有那副画了, 引川房间里那幅。真的,我知道了。你跟我来。” 她重复着,话里竟有一丝恳求。 徐鹤不自觉地蹙眉,手臂微垂的瞬间,季初羽已经推开画廊的门走了进去。 傍晚时分,画廊里有少数几个人,在三三两两的看着墙壁上挂着的画。 季初羽就这样沿着灯火通明的画廊往里走。 墙上的画都是很大一幅的,挂在纯白色的墙壁上,每经过一幅的时候,都让人很难忽视。 季初羽边走,视线边不受控地落在那些画上。 终于,她倏地停在了整条长廊最大的那副画面前。 画面上,是露天走廊的一根栏杆,有个黑色衬衫的少年闲闲的用肘部撑着栏杆,面对着画面,笑得很张狂,眼尾上扬着,眼底有一颗泪痣。 而他旁边,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的背影。少年手里拿着画架,正在专注地速写,被他挡住了,只看得到画面露出来的半个远山和一棵树。 这幅画的下面贴了仅供展览的字样,介绍的画名是《15岁的颜》。 大概就是这个画廊名字的由来。 整个画面的色调和构图都偏温暖,像是能照亮世界的光亮。 经理人看她在这幅画面前驻足许久,礼貌的介绍:“这幅画是我们画家Jenny的私藏,仅供展览。也是这个画廊名字的由来。” 季初羽回头,经理人冲着她很友好地笑了一下,转头看向不远处缓缓走来的纤瘦女人,喊她:“Jenny,Jason太太想见一下画《Home》那副画的画家。” 女人闻言走近了,看到季初羽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她很友好地笑了一下,鬓角的樱花显得格外妖娆,像是在风中摇曳了一下。只一眼,她收回目光,顺着经理人所指的方向就要走过去。 季初羽深深吸了一口气,倏地转身,望着女人的背影开了口:“颜小姐。” 女人倩丽的身影一顿,很快缓缓转过身来。她眼底闪动了两下,显出一丝犹豫和疑惑,很快稳住情绪:“抱歉,你认错人了。” 季初羽偏了偏头,没有被她的话劝退,眼底平静无波:“是吗?颜右小姐。” 女人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 恰好徐鹤走了过来,季初羽直接从他手中夺过了画袋,拉开拉链,一把抽出了里面的画,在女人面前展露无疑。 画面上的女子太过明艳,即便是在雨天里,色调和构图也衬得整个画面都很唯美惊艳。反而让画廊里左右的画作都失了色。 季初羽动作很快,甚至对于手里的画作而言有些粗鲁。 徐鹤甚至都来不及拦:“初羽……” 季初羽抓着画作,偏头看一眼画上的少女,再转头看向面前脸色有些发白的女人,声音沉静得近乎没有情绪:“这是……我在引川的房间里找到的。画上的人是你吧?颜右。” 经理人看到这幅画的眼神有些震撼。画面上,那张明显受伤了、五官却仍清晰可辨的脸,确定是颜右无疑,只是还带了一点青稚。经理人没有敢说话。而且,从他专业性的角度来说,这幅画比整个画廊的镇店之宝的构图技巧和艺术性都要高出许多。 季初羽视线一直盯着颜右,语调决绝且笃定:“之前往丽水居的公寓寄邀请函的人,也是你吧?前不久,你还……去找了他。” 颜右眼底的情绪有些溃散,她求 分卷阅读150 助的看向徐鹤,似乎急切地想要逃避:“徐特助……” 徐鹤眼底的神色也有些沉了下来,他拉了拉季初羽的衣袖,劝阻她:“初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下我给你解释。” 解释? 徐鹤的声音格外冷静,像是早就知晓了颜右在这个画廊,知道她在让顾引川犯病以后,一个人还好好的在这里。 视线对上他的,季初羽确定了,那不是好像,徐鹤他是真的知道。 季初羽眼底有些不敢相信,回头望着徐鹤,像是看着一个叛徒:“徐鹤……你、你早就知道她在这里了,对吗?” 徐鹤的脸色一瞬间有些尴尬。 “这些日子,引川被逼犯病,一个人在别墅忍受着折磨,她却好端端的在这里,什么事都没有。你都是知道的?” 尾音轻到几乎失声。 画廊里其他看画的人已经把视线都聚焦过来,季初羽格外执着,好似非要让颜右在这里承认一切,来讨一个或许本来就不存在的公道一样。 徐鹤把视线放到颜右脸上,沉声问:“换个地方说?” 说是询问,那语气称为要求也不为过。 颜右愣怔了一下,回头对着经理人交代:“你先去告诉他们我有急事,画的事情,等稍后再说。” 经理人点头,逃避似的转身走了。 颜右收回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气,敛了气息,看她:“你好,请问你是……” “季初羽。我是引川的女朋友。” 颜右脸上有片刻错愕和失神,很快被她遮掩过去。她移开视线,抬手示意画廊镜头的画室:“季小姐,能借一步说话吗?” 季初羽从徐鹤手中抽出衣袖,再看他的眼神有些戒备:“我和她单独说。” 徐鹤眼底有些为难和迟疑:“初羽——” 季初羽看着他,眼底的怀疑和愤怒扩散开来,情绪也跟着有些激动:“是她让引川犯病的!你怎么能……怎么可以……” 季初羽死死捏着拳,忍住了声音里的激动和哽咽:“这几天,我就只能一个人胡思乱想,什么都不能做。不知道他好不好,也不知道他哪里不好……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徐鹤,你明明知道她就在这里,却什么也不做吗?” 徐鹤看着她痛苦到失声的样子,叹息一声,轻声坦白:“初羽,这件事……引川他也知道的。” 季初羽的唇失了血色,缓缓翕动一下,后面的话全部忘了说。 “上次,颜右来找引川的时候,他就都知道了。” 季初羽失了血色的薄唇翕动了一下,看着徐鹤,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她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顾引川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已经没有资格和立场管这些了。 那天怎么就没有多看一眼,没有早点回去陪陪顾引川呢。 如果她能早点回去,也或许顾引川就不会犯病了的。 “初羽……”徐鹤看着她失落的眼神,紧了紧拳头,叹了一口气,劝慰,“有时候,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找了他们十年,这十年试过无数的方法,也没能让引川好起来。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 “引川他……是希望你能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不想你再掺和进这些事里面,才放你走的。” 季初羽不想再听。 她转身,径直往颜右刚刚所指的方向走去。 颜右犹豫地看一眼徐鹤,赶忙追了上去。 她穿了半高的高跟鞋,一路踩的响亮地小跑过来,在季初羽走过头之前指引她:“季小姐,这边——” 季初羽猛地停住,深深吸了一口,稍稍平缓了胸口的郁结,缓缓松开拳头,折身走了进去。 颜右轻缓地自后关上了门,走了过来,语调轻柔地招呼季初羽:“请坐。季小姐喝咖啡吗?还是茶——” 季初羽径直打断她的话:“不用了。不如颜小姐也开门见山,我们把话都讲清楚,也省的彼此添堵。” 颜右正要倒咖啡的手一顿,缓缓回落回身前,她抬起眼皮,问:“季小姐想知道些什么?” “所有的一切。十年前,你为什么要陷害引川,为什么要突然消失,又为什么现在突然出现——”季初羽目光死死盯着颜右,一向浅淡如水的眼底带着锐利和不肯退让,“你最好别撒谎,我懂点微表情分析,很可能会拆穿你。” 颜右涂了很知性的梅子色唇膏的唇翕动了一下,缓缓舒了一口气,她没有回答季初羽的问题,而是掀起眼皮,有些犹豫地问:“季小姐,你……真的是引川的女朋友吗?” “是。”想到徐鹤刚刚说的话,季初羽眸底颤了颤,语气很冷,“你问这个做什么。” 颜右绞着纤细手指,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微微低垂下头,避开了她的视线:“我以为……他不会喜欢上谁的。” 季初羽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只是直觉地觉得她这句话让人感到不舒服,下意识皱起了眉。 颜右自觉唐 分卷阅读151 突,很快整理好心情,恢复了温婉的模样:“我和引川高中就认识,这个……季小姐应该知道吧?” 她故意留了个停顿,视线看向季初羽,却发现她没有回答的意思。颜右有些尴尬的咬了咬唇,接道:“因为辛铭的缘故,我们成为了朋友。引川他很善良,但是性格清冷,总是专注在画画上,不是很常和人交流。” “颜小姐,我不是来这里听你追忆往昔的,”季初羽视线平静幽冷地落在颜右脸上,一点没有因为她这青春温润的故事打动,“我如果想知道我男朋友的过去,我自己会去问他。不需要听你在这里说,你说的我也未必信。也或者,颜小姐故意这么模糊视听,是想让我嫉妒,还是误会些什么?” 颜右眼底的光颤了颤,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有些不敢同季初羽对视。 季初羽没有退让或者就此放过她的意思,她微微偏了偏头,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一样,望着颜右:“不过,颜小姐既然提到画画,不妨谈谈你抄袭、还把脏水泼到引川身上的事?” 颜右的瞳孔猛地震缩了一下,带着点震惊和畏惧地看向季初羽,又在和她对视的时候下意识想逃。 “或者,”季初羽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说说你陷害引川伤害你的事?你说引川善良,是说他活该因为你们,这样痛苦了十年吗?” 颜右猛地抬起头,有些急促而又无力地辩解着:“不是的,不是这样……” 她的视线同季初羽的相对,忽然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颜右蹙着眉,眼底显出些痛苦的神色来:“我现在说什么,季小姐都很难信服了吧。” 沉沉叹了一口气,整理好情绪,颜右看着季初羽:“我……其实一直很仰慕引川的才华。说来惭愧,甚至到了嫉妒的份上,年少时候眼界窄,引川是我生活里最耀眼的存在,我不自觉地嫉妒他的身世,嫉妒他的一切……” “季小姐说自己懂微表情,应该也懂心理学的吧。我从小出生在一个很差的家庭里,父亲酗酒、赌博、家暴,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不堪重负精神失常了。我父亲……我其实不是很愿意称那个男人为我的父亲,把他对生活和人生的不满都发泄到我的身上,每天等待我的都是毫无缘由的打骂……这些,我知道季小姐也不感兴趣。” 颜右缓缓倾吐了一口气:“那次比赛,引川本来可以不参加的。我请求辛铭帮我和他商量过,引川也说过他可以不参加的……那是顾氏办的比赛,拿到第一对他而言只是多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荣誉而已。他还有很多的机会和资源。但是,那场比赛对我不一样,我可以拿到十万的奖金,我几乎可以脱离那个时候的生活环境,我的人生也可以改变……那份荣誉和钱可以救我的命。” 颜右苦笑了一下:“……我那时候从没有怀疑过辛铭,我没想到他在这件事上会骗我。毕竟那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引川可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在看到引川参赛了的时候,只感到无比的愤怒和难过,才会……听信辛铭的安排,做了弊,陷害引川,从而让自己拿到冠军。” 季初羽的眉头深深蹙着,拳头也捏死,就这样盯着颜右像是自白一样对她说着这些话。 在阮教授的诊所里,她为别人做过不少心理咨询,面对那些病人说出的再过分的事,她都可以理性客观,像是一个专业到没有私人感情的高级AI,从心理学角度分析。可是现在面对颜右说着这些,她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顾引川,想他面对这些无妄之灾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心情,想着他这十年,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又是在怎么的天气和心境下熬不下去的…… 心底的愤怒和心疼油然升起。 季初羽指甲嵌进自己手心,迫使自己清醒,问:“你是怎么提前拿到引川的手稿的?” 颜右倏地抬头:“辛铭给的。他那时候说了许多窜动我的话……引川他又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也不说什么……我就只听信了辛铭话,才有了后面的事……” “我其实心里也有怨,顾氏那么大,顾家都可以收留辛铭,引川也可以待他像兄弟,辛铭整个命运都就此改变,可为什么,不能只是在一次比赛上帮帮我……” 季初羽脸上的神情很冷淡,甚至对颜右而言有些默然。她没有表现出同情或是震惊,反而浅淡的像是个审讯者:“你喜欢辛铭?” 视线追随着颜右顷刻变得躲闪的目光,季初羽改了自己的论断:“你们在一起过。” 这次,她改用了肯定的语气。 颜右的神色有片刻挣扎,终究还是默认了这件事:“辛铭他就是一个魔鬼,我才认识他的时候,他不是这样子的……一直以来,他伪装的都太好了。” “我被他利用了。那次比赛也是,他借由我的原因,让引川的人生有了污点,我事先真的不知道他会找记者来,把本来可以在顾氏内部解决的问题放到那么大。大到当时的我根本没法解释无法反悔。” 季初羽沉吟了一下,蓦的问:“他找的记者,你还记得名字或者所属吗?” 颜右愣了 分卷阅读152 一下,猛然点头:“记得,叫刘冉。包括后面的事,也多是经由这个记者的手,那几年,她是无虞市非常有名的记者而且,她和辛铭的关系很不一般。季小姐……知道吗?” 谈不上意外,季初羽只是蹙着眉头,像是意料之中,或者如她期盼中地听到了这个名字一样。 “知道。”季初羽很浅淡地看向颜右,“前不久的那些事,也都是刘冉经手的吧,包括翻炒十年前的事,并且还故意颠倒是非黑白。” 颜右苦涩的牵了牵唇角,却不成笑:“对。包括后面……陷害引川侵犯我那件事,也都是在刘冉的引导中才变成了那样的。” “比赛那次,抄袭的丑闻爆出来之后,顾氏很快就开始介入调查和搜证。辛铭提前毁掉了引川的手稿,他告诉我说这样就死无对证万无一失了。但是我自己就是学画的,我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一个人想证明作品是自己不容易,但是想证明一个作品不是她的,却不难。事情一旦败露,我本来就糟糕的人生,就彻底低贱到尘埃里了……如果连画画这个唯一赖以生存的东西都失去了的话,我真的会活不下去的。” 颜右说着,声音有些哽咽:“抄袭的事被曝光后,我父亲又狠狠地打了我,那是他打的最狠的一次,或许是觉得我让他蒙羞了,也或许是觉得我活着都是个累赘了吧……是辛铭赶过来救了我。我知道这样说,季小姐可能很不屑,但是当时,辛铭是唯一赶过来那个泥沼救我的人。” “他直接把我带到了画室,说这次一定要帮我曝光那个人渣,让我不用再忍受这些了。” 颜右有些无力地抬手指季初羽的手,“就是季小姐手中这幅画上的那个画室。你手中这幅画,是我之前请求引川帮我画的,那天是我的生日。辛铭送我一件很漂亮的旗袍,长那么大,我都没有穿过什么像样的女孩子的衣服,我父亲看到我穿的时候,不由分说地就打了我,他抓着我的头往墙上撞,说我是不是也是瞧不起他,要跟着野男人跑——就像很多年前对我妈妈一样。” 似乎想到当时的画面,颜右抬手拢了拢自己的手臂,深吸一口气。 “抄袭这件事闹大,已经注定了我不可能再回到那个家里,我会没有命的。我被带到画室后,辛铭出去打电话了,说他一定会帮我解决好这件事,我那时候不知道引川也在画室里。他一直昏迷着,直到那些老师和记者冲进来的时候,才醒过来。” 颜右脸上有些苦涩,没有直视季初羽的眼神,缓缓地说:“我也是那时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辛铭安排好的圈套,目的就是为了毁掉引川,然后刚好趁此逃离。我只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季初羽没有懂,缓缓蹙起眉:“圈套?” “对。”颜右终于抬起视线来,“辛铭早就计划好了,利用我来毁掉引川。他对我家的情况了如指掌,知道如果抄袭的时候败露,我肯定免不了一顿毒打,甚至会被打死……辛铭先是把引川骗去画室,不知道用什么迷晕了他——我被他带到画室的时候,引川还没有苏醒。他就告诉我,只要我配合他演完,什么都不用说,他就带我去美国,我们远远地离开这里的一切,再也不回来了。我当时真的被打怕了,很怕死,就闭着嘴什么都没说。” “为了做戏做全套,辛铭还是用凳子打了引川的头……这一下打醒了引川,紧接着那些记者和老师就冲进来了。” 季初羽的眼底染着震惊,瞪着颜右,嘴唇都有些颤抖:“你是说……整件事里没有巧合,全部都是辛铭缜密布局好的?” 事实远比她想象的更有冲击性。 季初羽想到辛铭那张脸,忽然觉得这个人是那样的可怕。 “是,我看引川的口供上,他一直以为是和辛铭约好的,在老画室见面,他喝了辛铭给的水,紧接着就神志不清了。警察在调查中,还查过是不是他冲动犯罪后在潜意识里洗脑了自己,不是的,他说的都是真的。” “顾老爷子应该找过你,你也答应了要帮引川澄清了,最后却失言了。” 颜右猛地抬起头来:“我那时候被辛铭威胁了,他说我已经算是他的共犯了,是不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的。顾氏给了我父亲好处,他也到处在找我,我没有办法。辛铭说如果我那天不跟他走,顾氏不会管我一辈子,那么下次我被打死,也再也没有人会管了。” “我……”她犹豫了一下,看向季初羽的眼底有些焦急和畏惧,“季小姐,事情发展到那个时候,已经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了。我那个时候也只是个孩子,只想好好活着而已。辛铭对我说,他可以带我走,远离这里的一切。我们可以换个身份,去过全新的生活。” “所以你逃了。”季初羽的语气很肯定。 因为她的话,颜右沉默下来。她死死咬着下唇,脸色近乎苍白,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以为……引川的身后有他爷爷和整个顾氏,没有什么是他们摆平不了的。在美国那段时间,我无时无刻不活在煎熬之中,我偷偷上网查过国内的相关舆论,也看到了警方发布的公告,但是舆论还是没有平息,我也试着联系过引 分卷阅读153 川,但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被辛铭发现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再之后,我就彻底失去了引川的消息。” 颜右的薄唇翕动了一下,缓缓低下头去,声音小到近乎自语。 “那么你现在怎么又想着回来了?”季初羽问,语气没什么起伏,也没有因为她的话生出任何同情的情绪来。 “辛铭他是一个很可怕的人。”颜右倏地抬起头,望向季初羽,眼底有恐惧闪烁,不是装的,“我也是从那件事开始才意识到这件事。他一直都很有野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任何人他都可以利用。” “他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一切。从教唆我抄袭引川开始,这一切才刚刚开始,我就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他算准了事情会败露,我一定会被我父亲打个半死,而我那时候惟有向他求助。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他利用我的名义把引川骗去画室,那些老师,记者……都是他事先安排好的,一切都发生的刚刚好,近乎□□无缝。而当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我已经是局中的一个棋子,是他的共犯,无法脱身了。” 颜右牵着唇苦涩的笑了一下,眼底有些湿意:“这些年在瑞士,我过得每天都很煎熬,生活好像是从一个深渊跌入了另一个深渊而已。” “你在撒谎。”季初羽眼神很冷很淡地看着她,不是因为愤怒,而是一种胸有成竹的肯定语气,带着点分析,“颜小姐知道自己撒谎的时候,有个习惯性动作,是摸自己左手腕上的手镯吗?没猜错的话,是辛铭送给你的吧?” 颜右眼底的情绪猛地一震,有些忌惮地看着季初羽,脚步下意识地后撤,后背撞上饮水机,嗑出声响,她下意识扶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季初羽,没有说出话来。 “你一早就知道辛铭的计划了,不是吗?”季初羽微微往前逼近了一步,眼底的光像是能看透人心,“但是,你太想逃离当时的环境了,太想和辛铭一起离开了,所以纵容了这一切。” 颜右脸色煞白,额头沁出一层薄汗,她向后躲了一下,却退无可退,只是摇着头,有些无力地辩驳:“不……” 季初羽没有理会她的辩驳:“也或者,你当时其实是认同辛铭的。同样失去父母,引川却可以轻易地拥有一切,你们却好像怎么努力也得不到任何,还要在自己困顿的生活里苦苦挣扎,悲苦无渡。” 颜右像是被她戳中了一样,死死咬着唇,移开了视线,没再辩驳。 “如果没有你这个当事人的刻意引导,辛铭真的是临时单方面唆使你的话,单凭刘冉一个记者,事情不可能发酵成这个样子。”看颜右张了张嘴,还想要反驳,季初羽直接堵死了她的话,“我看过当时的相关照片和资料,颜小姐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我。而且,我今天来,也只是为求一个真相。” 颜右沉默着,季初羽深吸一口气,缓缓压下了胸口的愤怒,问:“颜小姐逃了十年,这次突然回来,应该有自己的目的吧?毕竟,你现在的生活不错,应该是你自己想要的。” 颜右死死咬着唇,看着季初羽,眼底有了畏惧和忌惮。 似乎在考量,她思忖了好久,幽幽的开口:“季小姐,既然徐特助信任你,那么我想引川应该也是信任你的。” “辛铭他……他在瑞士的时候,杀人了。” 说完这句话,颜右像是害怕空旷的房间里还有人监听一样,小心翼翼地四下环顾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颤意:“是他养父母公司一个很重要的财务,因为发现了辛铭挪用公款的事,当面向他对峙,结果两个人起了冲突,辛铭在办公室推倒了那名财务,那个人刚好有心脏病,就那样犯病了,辛铭眼睁睁地看着他发病到死亡,没有管。直到确认他死,他才叫了救护车报了警。” 季初羽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当时在门外。我本来是有事找他的,结果刚好听到他们的争执。我录了音的。”颜右看着季初羽,眼底的神色格外认真。 “辛铭知道你知道这件事吗?” “应该还不知道。”颜右摇了摇头,眼底的紧张不曾褪去,“但是他试探过我很多次了,这次回国也是,他执意要我一起回来,也是怕我趁机像瑞士警方检举他,然后逃走吧。” 季初羽的眼神从颜右脸上审视过,没有放过她任何一个微表情。 这一次,她没有撒谎。 长长舒出一口气,季初羽问:“所以,你这次回来,是打算揭发辛铭吗?” 颜右怔了一下,有片刻犹豫,很快点头:“我想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辛铭那对瑞士的养父母,几乎完全没有给他留公司资产,但他认为那些是他应得的。这次,辛铭说服他养父母回中国投资,名义上是赌一把顾氏的投资意愿,为他争取国内的市场份额和财产,实际上,他是想借这次机会,笼络国内市场份额,然后架空Hans,把那边的公司据为己有。” “当然,我更害怕他这次是做好了什么可怕的准备,趁机对Hans夫妇下手。 分卷阅读154 他们对我们一直都很好,这些年也把辛铭当自己的亲孩子对待,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错的路上越走越远。” “你更怕辛铭对你这个唯一知情人下手吧?”季初羽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诉说故事里一件事不关己的东西,云淡风轻地点破。 颜右明显有些错愕,很快,她垂下视线,点了点头:“是。他至今没有对我放下戒心。我猜他今后也会想尽办法验证我有没有听到他和那个财务的对话,这次,如果Hans先生和太太出事了的话,我是陪着他一起回国的,会成为他最大的障碍和绊脚石吧。” 这样倒是显得她真诚了许多。 季初羽想了想,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说?怎么说?直接告诉警察吗?前一件事,你没有证据,后面的也只是你的猜测,还没有发生。” “是,”颜右低头抠着手指,很快抬起了视线,“所以我打算在顾氏的招标会上把这一切都公布出来,我也是无意中了解到的,辛铭会在招标会上有所行动,他必须保证这次招标会的结果是向着他的,这是他所有后续计划成功的关键。” “还有就是……他一直不能接受引川还能再度站起来,甚至好好的继承顾氏,看到新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疯了。而且,辛铭也知道顾老爷子的病,知道他命不久矣。” 说到这里,颜右唇角的笑有些苦涩:“他不会等到引川继承顾氏的,不然一旦引川想要清算他从前的事,辛铭多年的苦心经营也许就功亏一篑了,他是一个骄傲且缜密的人,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我不能再看着他这样伤害引川了。” 季初羽直起身体,不认同地蹙了眉,打断她的话:“如果颜小姐不说最后的话,我或许会觉得你是一个坦荡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颜右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忌惮地问季初羽:“季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如果不能看着辛铭伤害引川,十年前就不会纵容他和自己私欲。你是觉得自己现在是像个救世主一样出现,帮到引川了吗?他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颜小姐倒也不必把自己说得这么伟大。如果辛铭没有威胁到你的性命,如果这次他不是强行把你带回国来,你真的会毫不犹豫的回来吗?” 季初羽神色平静的审视着颜右惨白的脸色:“这十年,辛铭并没有权利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吧?当中如果有一次你反悔了,想到引川还是经受着怎样的人间炼狱,你总会回来,哪怕不回来,也是有机会澄清这一切,还引川一个清白的,但你没有。长达十年的十年,你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从原生家庭的泥沼里脱身出来,却从没想过,被你们踩进泥潭的顾引川在怎样的人间炼狱。” 季初羽理了理衣袖,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有时候正义迟到了,就是一种缺席。十年前引川没能等到属于他的公正,之后的所有弥补,对他而言都是一种错失。” 颜右的脸色有一瞬间难看,看着季初羽毫不留恋的要走,想到她很平静坦然地说出她是顾引川女友的时候的模样,内心忽然生出了不甘。她有些焦灼地喊:“季小姐!” 季初羽背对着她停下了脚步。 “我当时也是有苦难言……你又何必总是这样针对我呢。这十年,我无时无刻不活在煎熬中,也算是,一种惩罚和赎罪吧。” “惩罚,赎罪。”季初羽缓缓地重复着这两个词,笑了。 她回身,视线没什么情绪地看向颜右,从她大波浪卷的精致长发看到脚底某奢侈品牌的高跟鞋:“颜小姐所谓的煎熬,是说从国内逃到了美国,之后到了瑞士,逃离了原生家庭的折磨,然后在新环境里正常的读书、学习,然后这十年里如愿成了小有名气的画家吗?还是,每天穿着华服流连在上流社会,如果辛铭不是这样一个让你觉得可怕的存在,他或许还是你满意的对象吧?两个人组成令人艳羡的一对,出入都是你幻想里美好的模样。又或者,是偶尔想起来被你们陷害的引川,看看有关他的新闻近况,发现已经鲜少有人提及当年的新闻,就可以安慰自己,引川有整个顾氏做后盾,有不用努力就可以获得的未来,所以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对吧?这就是你所谓的折磨吗?” 颜右烟波颤了颤,避无可避,脸色难看,有些无所适从地看着季初羽。 季初羽没有进一步乘胜追击的过激举动,反而忽然很浅淡地问了她一句:“颜小姐,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容易得抑郁症吗?” 颜右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顾引川有抑郁症,只当他是心里有恨,所以才会在再见面的时候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那样嫌恶地躲着她。这些天和她联系的也只有徐鹤。 颜右满脸震惊:“你说,引川有……有,抑……” 季初羽无心等待她惊讶或者别的什么情绪,很快抛给了她答案:“不会伤害别人的人。” 她的语气很轻,这几个字却像是利刃一样倏地刺进了颜右的心里。 季初羽平缓的视线缓缓落在颜右颤动的眼底:“他们无法向外伤害别人,来使自己获得解脱,所以只能向内叩问和折磨自 分卷阅读155 己。” “颜小姐所谓的折磨,只不过是偶尔想起时的良心不安。这十年,对于你丰富精彩的生活而言只是倏忽而过的一个数字,对于引川,却是日日清醒的折磨。”季初羽轻缓地叹了一口气,“你觉得我对你语气重了吗?那些记者和舆论用最恶毒肮脏的言辞把引川的自尊撕碎的时候,颜小姐恐怕正踩在引川的血泊里,笑着迎接新生活吧?” “你应该也没法说服自己了吧?说自己是无罪的。不然,你不会出现在这里。” 颜右的唇也带上了些颤意,手想向后扶一下饮水机,却一下子摸空了,踉跄了一下,高跟鞋崴了一下,她有些狼狈地忍痛站稳,反驳的话也忘了说。 季初羽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冷:“如果可以心安,你这次不会回来,你大可以继续在国外享受着自己的荣誉和众人追捧的生活。某种意义上,你和辛铭才是同一种人,只是他比你狠一点,彻底泯灭了人性,而你还是无法主动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颜右被季初羽这样毫不留情地戳破,她胸口剧烈起伏两下,指甲死死抠进手心,忍了又忍,心口有一股不甘却怎么也忍不下去。 颜右望着季初羽,因为声带发紧,哑着嗓音开口:“那么季小姐呢?你知道这些,又能有什么用呢……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至少,”季初羽微微侧目望她,眼底的光温柔而坚定,“我知道他是需要我的,在这种时候。” “而这对我而言就足够了。” 那温柔不是对她的,坚定也不是为她。 颜右蓦的怔住了,眼睁睁看着季初羽清瘦的背影走出了房间。 第49章 顾氏的招标会早在半年之前就放出了消息, 几乎全国相关建材行业的大小公司这半年都在想方设法打探顾氏的需求,甚至还有数十次登门想见负责人的, 试图说服对方自己的材料有多大的优势。但顾氏这次负责人一直没有曝光出来, 所有登门的都无疾而终。 这次招标会, 是业界近年来最关注的盛会了。 当天, 季初羽离开画廊的时候, 向徐鹤询问了招标会的事, 并且询问可不可以给她一份招标会的请柬。 她以为徐鹤会拒绝, 毕竟顾引川在那之前和她解除了一切关系,于情于理,徐鹤都可以拒绝她。而且……顾引川未必想在那里看到她。 但是徐鹤居然直接答应了。 他笑得有些苦涩,意味不明的说道:“初羽,你的话……在顾氏大厦是来去自如的。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这是顾引川给她的特权。 可季初羽却从不曾知晓。 —— 为了在招标会现场发挥得万无一失,季初羽提前联系了乔隐, 问她可不可以帮她一个忙。 乔隐从大学开始就开设了一个微博账号, 发些心理学相关的科普, 还有小故事之类,时间长了, 因为她幽默的风格和严谨的专业态度,居然积累了四十多万粉丝。 季初羽询问乔隐能不能来个现场直播, 既然辛铭和刘冉是认识的, 十年前,刘冉又一手促成了负面舆论的形成,那么这次, 他们势必也要利用舆论。 季初羽现在看得清楚,打败负面舆论最有效的办法,从不是站在面前无声的辩驳,而是用更有力量更真实的证据争取正面舆论,用真相压制虚妄。 乔隐很爽快地答应了她,两个人一早商量了方案还有一个预案。 顾氏招标会定在农历小年那天。 据说很多小公司加班加点,半年来就为了争取这一个项目。尽管他们知道希望渺茫,但是能够在招标会上亮相,看到同类型公司的更多优势的东西,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目标和提升。 招标会前一天,最后和乔隐确认了时间和流程,两个人一起在丁籁声的店里吃了小火锅,就各自回了家。 晚上的温度很低,伴随着喧嚣的风,阴冷刺骨,季初羽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往小区走着。 已经很久没有顾引川的消息了,季初羽单手按开手机,看到消息一栏里,“徐鹤”之前帮她租房子的消息还躺在那里,她现在知道了,那不是徐鹤的号码,那是顾引川为了让她住进他的房子里给的号码。 他为她做了许多,却从来也不说。 临近小区门口,季初羽才锁了屏,手机屏幕再度亮了起来,季初羽看一眼来点显示,刘太太。 是领养朵朵的那对夫妻中的太太。 她很快接起来。 “喂?季小姐吗?”刘太太的声音带了点焦灼和很重的鼻音,像是哭过,“朵朵……朵朵不见了……” 季初羽心底咯噔一下,脚步瞬间停下,几乎没抓稳手机。 —— 冷风顺着她的领口顷刻灌了进去。 季初羽抓着手机,深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冷静下来。她开口,声音也还是抖得厉害:“刘太太,你先冷静。有没有报警?你们最后一次见朵朵是在哪 分卷阅读156 里,什么时候?” 她说着,迅速转身:“我现在过去。” 刘太太的声音带着忍不住的哭腔,断断续续地交代:“是在我们小区楼下,当时她爸爸说下楼去买菜,朵朵非要跟着,结果他在楼下和同事说了个事情的功夫,朵朵就不见了……监控看到有辆陌生的黑色汽车在我们小区门口停了很长时间,它一开走朵朵就不见了……” 刘太太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呜咽着哭出声来,季初羽的心彻底悬起来。 这么冷的天气,朵朵又有哮喘,她那么乖,不可能是自己乱跑的。 这样想着,随口安抚了刘太太一句,季初羽边往路口走,边对着前方开过来的出租车招手。 出租车很快在她身边停下来。 季初羽埋头用手机搜索着刘太太家的位置,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后座上已经坐了一个人,带着黑色的口罩黑色的帽子,季初羽一愣,下意识皱起眉,迈步后撤,男人没有犹豫,几乎在她拉开门的瞬间,就动作很熟练很迅速地扑过来,他有力的手臂很轻易地钳制住季初羽,另一只手中的手帕准确而蛮力地捂在了季初羽的口鼻上。 季初羽闻到了一阵刺鼻的味道,用尽全力挣扎了几下,她有些慌张又绝望地看向小区大门口的安保室里。 男人没有给季初羽求救的机会,很利落地把她拖进来关上了车门,指挥司机开车。 很快,季初羽视线模糊起来,手机顺着滑到了座位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从车外看,像是一个女人打了一个出租匆匆走了,丝毫看不出里面的罪恶光景。 转角处的阴暗里,刘太太满脸泪痕,脸颊和手在寒风里被冻得通红,她看着季初羽被他们安排好的车悄无声息地带走,因为愧疚和痛苦哭的更厉害了。 刘太太抖着声音说:“我已经照你们说的做了,可以放过我女儿了吧?她有哮喘,受不了寒的。求求你们了。” 男人很快接到电话,那边通知他一切进展顺利。他挥了挥手,指挥拉着刘太太的人把她推搡到旁边树下那辆黑色的车子旁边。 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里面男人半张脸,男人眼底带着点嘲弄的笑,眼下有颗泪痣,听完外面人的汇报,挥了挥手。 外面的人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按着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 很快,刘太太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几乎是瞬间接了起来,听到刘先生在那边劫后余生的声音:“老婆,朵朵找到了,被人放在小区门口了……孩子没事,你放心,我这就带她回家……你什么时候回来?” 刘太太一时情绪失控,挂了电话,再度哭了出来。 车里的男人不耐烦地蹙眉,猛地回过头,夜色下,刘太太只看到那双眼睛里透着狠厉,忍不住战栗了一下,往后瑟缩,被身后的男人钳制住。 “刘太太?”男人脸上挂着诡异的笑,语气却是温润的,“今天的事,希望你能当没发生过,这样,对你和你先生,还有小女儿,都好。” 明晃晃威胁的语气,让刘太太眼底的恐惧加深。 等了等,刘太太鼓起勇气开口:“你们抓季小姐是要干什么呀?她是一个特别善良特别负责的人,不可能得罪别人的,你们应该是抓错人了……” 刘太太说着,想到季初羽因为自己一通电话才被人带走,愧疚和惶恐再度弥漫开来。 “放心,我也算是季小姐的旧识,只带走她一天,等明天招标会结束就会放她走。”男人回头看她,唇角牵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我这人不喜欢节外生枝和变故,也委屈刘太太今晚跟我们走一趟吧。” 没再看刘太太,他挥了挥手,指挥:“让她和丈夫通电话报平安,然后带去南山那边的酒店。” 车窗升上去,车子很快在夜色中扬长而去。 —— 医院里。 顾老的床边围满了人。 主治医生神色沉重的调节了药量,缓缓撤到了人群外围。 顾引川和魏秘书站在床边,魏秘书满眼通红,隔着眼镜,她撑了撑眼眶,忍住了泪意。 短短几天,顾老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一张颧骨明显的脸上,空洞的眼眶里的眼球也显出了浑浊。 他在床上艰难地转动了下头,稍稍偏过来一些,几乎就已经用尽了他的力气。 疼痛使他原本褶皱就多的眉心更加拧在了一起。医生已经在他身体承受范围内给了最大限量的止疼药,但是毕竟有一定的毒性,而且长久用止痛药,已经让他有了很强的耐药性,顾老身体各项机能也在迅速衰退。 这是医生的原话。 顾引川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像是一汪深潭,幽深不见底。 好一会儿,顾老憋得像猪肝的脸色才稍稍缓过来一些,他夹了检测仪的手指犹如毫无生命力的枯树枝,微微抬起一些,颤抖着指了下顾引川。 老人皱缩得几乎失去弹性的薄唇缓缓张开,抖着摆出唇形,却只发出微弱气声,没能发出一 分卷阅读157 个字。 顾老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顾引川,直到男人挺拔的身影微动,迈了两步走过来,缓缓倾身,如他所愿握住了老人犹如枯树枝般的手,那手几乎没有任何力气了。 “我在。”顾引川低低沉沉的声音落在老人耳边。 他的唇形很明显的在呢喃着“小川”,这是他在医院病危这阵子,清醒时候念叨最多的名字。 顾老浑浊的眼球颤抖了两下,想点点头,却只是艰难地张合了一下眼睛,他的眼眶里很快有了点湿意,润泽了干涸的眼球。 “小……小川……” 这一次,在经历了将近半分钟的拖沓和令人难受的撕拉气声下,顾引川终于听到顾老叫到了他的名字。 顾引川西装里面是半厚的黑色贴身羊毛衫,衬得他眼底格外黑亮清澈,带了成熟且温柔的光。他应:“嗯。” “对……” “爷爷、对、对不起……你。” 短短一句话,已经让顾老以一种呼吸枯竭的姿态喘息起来。 顾引川抬头看一眼医生,医生也只抬头看一眼正在滴落的液体和平缓跳动的心电图仪,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 顾引川收回目光看到顾老已经有些涣散的眼球。 “好好休息,别说这些了。” 顾老又是长长的叹息,像是耗尽岁月的哀鸣。 “我……是、不是……做错了……” 顾老缓缓说着,浑浊的眼球里竟然又有了泪意,顺着脸上的沟壑蜿蜒而下,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出悲痛的神色。 “十年前,顾浩和你妈……辛铭……” 顾浩是顾引川父亲的名字,到头来,老头子最牵挂还是这个过早过世的儿子,还有和他有着代沟、多年没有见面的孙子。 再见面,竟是最后的诀别。 魏秘书吸了吸鼻子,很快回过身去,捂着嘴,止住了快要逸出来的哭腔。 顾引川深深呼吸一口,看着顾老,眼底的神色沉了沉:“他从来没有怪过你,也不会怪你。” 顾老原本像是个孩子一样老泪纵横的脸上,表情瞬间止息。 顾引川接着说:“他在世的时候就常教导我,要孝顺你,多陪陪你。说你为了养整个家和顾氏不容易,他已经很不孝了,我不能再气你了。” 顾老爷子明白顾引川说的是他的父亲。十年里,他几乎再没提过“爸爸妈妈”这类的字眼,这样的谈话更不会出现在顾引川和顾老爷子的谈话里。 老人瞬间哽咽了,因为呼吸困难,他张大了嘴,浅浅换气。 顾引川语调很平缓,没有遗憾也没有抱怨的意思,只是浅淡的陈述:“这些年,我不是气你恨你,我是跟自己过不去。很多次,我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只是觉得这世上没什么好留恋的。” 顾老很认真地想要看清楚顾引川此刻离近了的模样,他长大了,成熟了许多,已经再找不出小时候怯生生的窝在他怀里,乖乖的叫一声“爷爷”的样子了。 眼泪再次顺着顾老苍老的面容上滑下来,像是岁月蜿蜒成的河,顾引川毫不介意的抬手帮他拭去一些,好让他好受一点。 “你放心,顾氏我会接手,至少在我手里的时候,它不会倒。但我也不能说我能把它做得更大更好了。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身后的魏秘书没有忍住,一声啜泣声,在安静得听得到仪器声的房间里像是引爆了什么。 心电图仪发出一声长鸣,医生几乎是本能地就冲了过来,一直等候在门口的助手和护士也冲了过来,一堆人很快被遣散出去。 半个小时后,门被再度打开来,医生对着他们摇了摇头:“抱歉,顾先生已经撑了很久了。节哀。再下去对他而言只有痛苦了。” 魏秘书终于没忍住哭出了声。 顾引川眸底沉了沉,视线垂下去,被长长的睫毛遮住,显出几分悲戚来。 那边魏秘书很快整理好心情,她稍稍整理了下表情,叫住了顾引川。 “小川,顾老之前托付我告诉你,公司他交到你手里,至于走哪条路怎么走,全部都由你来决定。他已经掌管顾氏三十年了,死后不想再管着了。” 魏秘书说着,声音又有了一丝哽咽。 “还有,老先生希望他的葬礼一切从简,只邀请一些老战友还有老朋友参加就好了,不必铺张。如果……他没撑过过年,那就等年后再办葬礼,让大家都过个好年。” 顾引川安静听着。 魏秘书接着说:“至于我,我已经写了辞职信,年后人事上班了,就会离开顾氏。” 顾引川眼底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魏秘书是看着顾氏一路发展过来的,对顾氏也很了解,你对顾氏感情深,没必要因真的辞职。” 魏秘书摇了摇头:“这也是老先生的意愿,他已经给了我很丰厚的报酬和好去处,我想完成他的意志。顾老这是下定决心,把顾氏全权交到你手里的。” 事已至此,顾引川也不再劝。 分卷阅读158 魏秘书才要走,忽然想到了什么:“还有,如果你是真的喜欢季小姐的话,就和她在一起吧,他查过了,这个女孩没什么坏心眼,不至于伤害你。顾老希望你不要为之前的事情怪他。他……” 魏秘书犹豫了一下,还是私心多说了一句:“他因为十年前听信别人的言论,擅自把辛铭带回家,导致后面对你造成了一系列伤害,已经后悔了半辈子了。不想他活着还能管事的时候,再眼睁睁看着谁伤害你。” 顾引川沉默着,看魏秘书没有要走的意思,轻缓地开口:“我明白。” 魏秘书点头:“你能明白就好。” 她是真的跟着顾老打下江上,看着顾氏一天天在无虞市李稳脚跟,又跟着顾老的陨落而光荣引退了。 交代完顾引川,魏秘书也不做多留,转身去和医院交涉了。 那边,徐鹤接了个电话,聊了没两句,神色紧张地匆匆走了过来。 “引川,刚刚乔隐打来了电话,”徐鹤捏着手机,电话还没挂,神情凝重,“初羽不见了。” 顾引川处变不惊的脸上顷刻有些慌乱,他直接倾身抬手捞过徐鹤的手机:“喂,我是顾引川。” 乔隐有些慌张地声音即刻传来,把刚刚说的话迅速重复了一遍:“初羽不见了。我们商量好明天一起参加招标会的事,一个小时前还在一起,刚刚我有事打电话过去没人接。我不放心去了她租的那里,也没有人。” 顾引川听着,眉头越皱越深:“福利学校那边呢?” “打了,问了,田姨说初羽没过去,还很着急地问我初羽是不是出事了,我只好搪塞过去了。”乔隐语气里难掩焦急,“怎么办啊,我去小区保安那里看了监控,初羽在小区门口借了个电话,然后打了辆车就走了。之后电话就打不通了,她从不关机的。” 徐鹤看着顾引川冷凝下来的神色,怕他多重打击下承受不住,隔着电话宽慰乔隐,顺便安抚顾引川:“先别急,初羽在的那个小区安保系统很好的,也许她就只是有急事打了车走了,然后手机刚好没电了,我们现在过去,一起找。” “好,好,”乔隐连忙应着,“我在小区附近等你们。” 把手机径直丢还给徐鹤,顾引川扭头往医院外走去,一面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你还在辛铭那边吧?他现在还在酒店吗?” 徐鹤脚步也不由得加快,追逐着顾引川,听他说到这里,心也不由得一沉。 明天就是顾氏的招标会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季初羽消失了,如果真是人为,最有可能的就是辛铭。 但如果真的是辛铭做的,那季初羽…… 不敢再往下想,徐鹤抬手帮顾引川按了到一楼的电梯。 顾引川一脚踏进电梯,被里面护士的推车撞了一下,他像是浑然不觉一样,侧目对着徐鹤交代:“丽水居门口那条街能找到相关监控,找有关部门调一下。” 徐鹤应下,又听他说:“还有附近商户的,只要是能联系到的,都调取一下那个时间段的监控,找人排查,我要那辆出租车的一切信息,来路去向。尽快。” “好的。”徐鹤手 已经在那边通讯录里迅速而熟练地翻找起来。 已经将近晚上十点钟,入夜的风格外阴寒,顾引川一脚踏出医院大门,不知道怎么,脑海里忽然回荡起医生说的那句话:“患者顾玺言,于9点50分于我院抢救无效,停止生命体征。” 像是最冰冷的告别,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遗憾和无奈。 冷风顺着衬衫领口呼啸着往里灌。 顾引川想回想上次分别,他和季初羽说得最后的话,竟然已经是很久远的回忆了。 他为什么要让她走了,为什么会觉得这样就可以保护她,让她免于承担他这负累的人生和情绪。 季初羽不可以有事。她不能有事,直到此刻,顾引川才敢大胆的想着,原来他曾设想过的和季初羽之间那么多的以后,这样的后知后觉,无可无奈。 等他!千万不要有事! 顾引川咬紧牙关,结果徐鹤那边时时递过来的位置和消息,迈开脚步,纵身隐入夜色中。 —— 季初羽幽幽转醒的时候,入目是一片漆黑,头脑昏沉胀痛,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意识才缓慢恢复了。 起先是自己和乔隐的对话,之后是刘太太打电话过来,说朵朵不见了…… 朵朵! 季初羽猛地坐起,床垫发出弹簧细微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她抬手摸了摸酸痛的脖颈,这才想起来,她上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上的人像是有备而来,动作迅捷地就把她迷晕了。 然后她就来到了这里。 季初羽环视了一圈,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隐隐可以看出自己是在一个不算小的卧室里,窗外是隔得很远的路灯,透过窗帘依稀可见,朦胧绰约,看不出这是什么样一个地方。 季初羽把整个身体都绷紧,保持不动,静心去 分卷阅读159 听房间里的一切动向。 房间里静的可怕,没有任何可以辨别物品的,声音,例如时钟的走动,饮水机的声响之类。 季初羽有些失望的,起身,摸索着,看有没有什么能够打破僵局的东西。 这似乎是个很常规的卧室和房间。 季初羽摸索着往墙的方向走,撞到一个柜子,然后顺着柜子,像是一个骤然失明的人,惶恐又无助,渴望摸到门的方向或者灯。 完全的黑暗和寂静,莫名的把恐惧和慌张的情绪无限放大。 季初羽正摸索着往门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忽然听到房间外面传来一连串脚步声。 由远及近,直到靠近了,在门口停下来。 紧接着响起房卡的声音。 滴——的一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本能的,季初羽向后撤了几步,小腿撞到床沿的时候,门被一下子推开了。 走廊外的强光一下子照进来,让久处黑暗的季初羽一下子没能适应,眼前一片白光,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门口站了个男人,各子很高,影子投射过来,像是一片巨大的黑暗,把季初羽淹没。 男人似乎正在审视着她,在季初羽的眼睛即将适应走廊的光线之际,他像是恶作剧一般,忽然抬手,“啪”的一声按亮了房间的灯。 骤然亮起的灯光比走廊里的要亮数倍,季初羽下意识偏头躲了一下,眼睛终于适应了强光。 她转过头,看到门口的辛铭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辛铭和她视线相对,挑了挑眉,自身后合上门,迈步走了过来:“季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又是这样。 季初羽对他的嫌恶本能的自心底油然而生。 看到是辛铭,季初羽几乎在内心里缓缓稀释开整件事情。 是辛铭□□的她,原因显而易见,明天的招标会,他是想拿自己威胁顾引川? 辛铭手里把玩着一个金属质地的打火机,转了几圈,拉开床旁边的一张椅子,很随意地坐了下来,左腿闲散地搭在了右腿上。 季初羽也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她垂眸盯着辛铭,手以一种防卫的姿态交握在身前:“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辛铭没有否认。 季初羽又问:“朵朵呢?也是你绑架的?” 辛铭的视线看向她,很神秘的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只是托人陪她玩了一会儿,季小姐何必说的这么可怕。” 季初羽无心理会他的玩笑,绷着脸追问:“你把朵朵带去哪了?” 辛铭挑了挑眉,收起了手中的打火机,这次倒是回答了:“送回去了。挺乖巧的一个小姑娘,很喜欢你,也是因为有你,我们才能那么轻易的带走她。而你,” 辛铭凑近了一些,手肘撑在膝盖上,就只掀起眼睛看她,有几分诡异,“也是因为她,我的人才能这么轻易带走你。你说,这叫什么?万物相生相克?莫比乌斯环?” 他像是一个顽劣的孩子,脸上带着饶有兴致的笑,这让他眼睛里都发出一种让人畏惧的精光。 季初羽后背没由来的有些寒意。 她死死抠着自己的手心,没有让自己后退,俯视他,同他对视。 “你想用我威胁引川吗?为了明天的招标会?” “季小姐此言差矣,”辛铭依旧是很欠揍地晃了晃手指,抬手指她,“是有你足矣。” 季初羽为他这看物品般的眼神皱起了眉。 这让她浑身不适,似乎她落在他手里,就只是一件待价而沽的物件。 “信不信,如果用你威胁顾引川,他甚至可以拱手把整个顾氏都让出来?”辛铭说着,向后靠在椅背上像是在一间赌场里,和她拼一场豪赌,“这倒是为我提供了新思路。季小姐,有没有兴趣看一眼,你在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 “我不需要通过你来证明或者验证。”季初羽冷冷的回绝。 “可是我突然好奇了。”辛铭落下腿,猛地站起来,“不如明天我们就一起验证一下,究竟是顾氏在他心里重要,还是你?” 没等季初羽回答,辛铭已经迈开了步伐,往门外走去:“在那之前,就先委屈季小姐在这里呆一夜吧。” 他脸上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把门拉上。 门口传来落了锁的声音。 辛铭一走,季初羽即刻开始大胆的环视起这里。 这里应该是某间酒店的房间,很公式化的布置,整洁的环境,但是没有家的气息。 想到刚刚看到的窗户,季初羽跑到窗边,倏地拉开了窗帘。 窗外的那盏路灯在很遥远的地方,孤零零的矗立在路的转角,这里像是在无边的旷野上独自生出的大楼,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这样一间酒店。 窗外被防护栏钉得死死的,这里就像是被隔绝了的华丽监狱。 季初羽深吸一口气,放下窗帘,走到门口,发现这 分卷阅读160 里的门被锁死了,房间里连个通讯工具都没有。 她的手机也不在身上。 季初羽有些绝望地握着门把手,想着乔隐如果找她,可能已经发现她失联了的事。不知道她会不会惊动田晚,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找上顾引川…… 明天就是顾氏的招标会了,辛铭不像是开玩笑,他不会真的要拿自己威胁顾引川,从她手中套走顾氏吧? 心底的担忧蔓延,季初羽后背出了一层薄汗,想到了颜右跟她说过的话。辛铭如果真的这么疯起来……不知道会不会伤害顾引川。 —— 徐鹤那边的调查很快有了回馈。 他拿着一沓结果,站在顾引川身边汇报:“已经查了整条街区所有的监控,这辆出租是个挂牌假出租。我们和出租车公司也确认过了,整个市区根本没有这辆车和这个司机。” “这个,”徐鹤抽出其中一张监控画面放大的照片,递到顾引川面前,“是拐角处的商户拍到的。你看这里。” 顾引川抽过来,视线落在角落放大的车和几个人后,眼神严肃地眯了起来。 “这些人应该是一伙儿的,他们就在这里等着,这个女人应该是被胁迫的,”徐鹤抽出另一张纸来,“引川你看,这个女人打电话的时候,出租车停在他们附近,然后初羽接到了电话,这辆出租车开了过来,在之后初羽就上了车。但是你看——” 徐鹤指着顾引川手里的图的后座:“这辆出租车,后座上,是有人的。” 顾引川眼底颜色幽深冷凝,问:“这个女人,能查到是谁吗?” “查到了,”徐鹤抽出另一张纸来,“章莉,是刘启明的太太,也就是领养田晚福利院朵朵的那对夫妻。” 事情这就对上了。 “我刚刚托乔隐打电话问过了,今天晚上的时候,朵朵在自家小区楼下失踪了一下,没一会儿就被人送回来了,刘启明在家,但是刘太太打了电话回来,说是今晚有事不回去了。刘先生也说有点奇怪。” 徐鹤说出了自己的分析:“这样整件事情就解释得通了,应该就是辛铭。他先是蹲守在丽水居门口,然后利用朵朵失踪的事,骗初羽上了他们准备好的出租,把她带走了。目的,应该就是明天的招标会,也或许不止招标会。” “这辆车跟踪到中途一个地下停车场,下去了就再也没上来过。”徐鹤接着说,“初羽应该是被转移过,停车场来来往往那么多车,我们根本无从追踪了。” 顾引川的视线久久落在那张季初羽上出租车的背影上。他的眼底像是起了雾,声音也沉了下来:“找人加强下明天会场的安保,还有,万一有人打电话来,先无比确保初羽的安全。这是第一位。” “是,我知道。”徐鹤的眼神也格外严肃,点头应下。 “辛铭在国内常去的几个地方,我找人统计过了,一共有五处,有两处是他的居所,还有两处是酒店,剩下的一个,是一个私人会所。” “我们分头去找。” 徐鹤看着那几个几乎遍布无虞市的地方,每个之间相隔甚远,有些讶异:“引川,这些地方,光人力找的话,可能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明天是招标会,辛铭他有所图,肯定会联系我们的。” 还不见得有结果。 后面的话,徐鹤没敢说。 “她现在一定很害怕。我不能让她有事。”顾引川语气格外坚定,说话的瞬间,人已经迈开脚步往外走去。 徐鹤深深叹了一口气,把那张纸拍下来,发到了他刚刚联系的团队,让他们找最近的人去找季初羽。 顾引川才要拉开驾驶座的门的时候,门把手被徐鹤按住了。 徐鹤看着他,眼底的神色很认真收敛:“引川,我来开吧,你现在不冷静。” 他的视线往下,落在顾引川手上,顾引川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他的手抖得厉害。 没再执着,顾引川大步走向副驾驶的位置,拉过安全带系上。 徐鹤也系上安全带,询问:“我刚刚已经派他们先去东面的三个点去找找了,我们去哪个?” 徐鹤把选择权抛给了顾引川,顾引川想都不想,直接开口:“城东的那家酒店,你知道是谁旗下的吗?” 徐鹤被问得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是我们顾氏名下的,因为太偏,又不大,所以一直都在分公司旗下管理着。” “如果是辛铭把初羽藏起来的话,他最有可能的就是我们最不会怀疑的地方,顾氏的眼皮底下。”顾引川眼底的颜色沉了沉。 徐鹤半是震惊半是怀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连他刚刚都被晃过了,把主力都派去了他认为可能性最高的成东了,因为那边离市中心和顾氏大楼最近。 他发动了车子,还没开出去,手机亮了起来,徐鹤看着上面发的图片和信息,脸上凝重起来。 “我们的人发来消息,辛铭的车开进了那个会所,下车的人确定是辛铭,一行的还有两个女人,不确定有没有初羽 分卷阅读161 。” 顾引川眼底的神色沉了沉,思忖了几秒,没有犹豫,他开口:“让他们盯紧了。去城东的酒店。” 徐鹤愣了一下,没有反驳,发动车子往城东的方向开去。 城东的酒店所处的位置很偏,在高速公路收费站之外,所以周围都没有什么基础设施,尤其是在冬天里。夜深了,天气很冷,带着刺骨的湿意,徐鹤下车拢了一下衣服,顾引川已经径直向着酒店大门走去。 前台的小姑娘已经很困倦了,看到来人脸上显出一丝不耐,才要速战速决解决工作,却在看到顾引川的脸的时候陡然清醒了,脸上浮现出红晕,对顾引川的兴趣丝毫不加掩饰,有些不好意思的询问:“先生,请问你要入住吗?” 顾引川直接了当地开口:“找人。查一下,辛铭和季初羽,这两个名字。” 前台脸色一愣,以为顾引川这是家庭纠纷来找事的,态度顷刻就犹豫起来。 徐鹤从胸前掏出自己的卡递上去,公事公办的态度:“知道这间酒店是谁旗下的吧?这位是顾氏的顾总经理,我是他的助理。” 小姑娘愣怔的接过卡片看了一眼,眼底有了慌张的神色:“顾总,您、您好。” 顾引川微微颔首,再次开口:“查一下。” 前台这次连连点头,看着徐鹤写下来的两个名字,挨个查入住信息。 “顾总,您查的这位顾先生和季小姐,都没有在本店入住的信息。” 顾引川和徐鹤眼底的神色沉了下去,徐鹤不甘地问:“Dylan吗?这个。” 前台也很快输入进去,有些为难的对着他们摇了摇头:“抱歉,也没有。” 希望到这里忽然就断了。 徐鹤有些焦灼又担忧地望向顾引川,却发现他比自己要沉静很多。 顾引川的视线顺着大厅环绕一圈,忽然开口问:“这边酒店的每一层都和第一层的构造布置都一样吗?” “是的。”前台点头,“每一层都一样。” 顾引川又问:“今晚的入住率怎么样?” 前台回答:“因为赶上春运,最近入住率都是每年最高的,今天有87%。” 这么高的入住率,每一件开始查起就太不现实了。 “监控呢?”顾引川问,“我要看晚上10点以后的监控。” 前台照做。 快进看完几个小时的监控,很平常的内容,住客进进出出登记入住,没有找到可疑的点。 徐鹤看着顾引川沉默下来,忍不住提醒他:“引川,要不,我们去东区看看?他们发消息来,说辛铭回去东区的老居所了。” 他很怕,这边没有找到季初羽,如果她真的被辛铭藏在别出,顾引川会怪自己。 顾引川原本的阴沉的脸上越来越凝重,他死死攥着拳,带着不甘和隐忍深深呼出一口气,暗哑着嗓音开口:“走吧。” 迈步往门外走着,和一楼走廊处走出来的服务员擦肩而过的时候,顾引川倏地停下来了脚步。 他拨开推车上的一堆狼藉,然后在角落里抽出了一条银色的小项链,扯着服务员问:“这条项链哪来的?!” 服务员吓了一跳,求助的视线四处看。 前台提醒她:“这是顾氏的顾总。” 服务员一下子脸都吓白了,支吾着解释:“是、是在走廊里捡到的,我没有偷东西……它就掉在走廊里,我只是想拿过来放在前台,等顾客万一回来找。” 这是顾引川送给季初羽的那条项链。 就连项链本身都是人工定做的,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上面的小熊吊坠已经不见踪迹了。 “在哪?带我过去!” —— 季初羽手心里捏着小熊吊坠,心情随着外面车辆远远的呼啸而过的声音越来越沉。 她已经看过很多遍了,这个房间的门经过特殊处理,从里面是无论如何打不开的。而从外面,只有辛铭手里的那张卡可以打开。 ——他拿的并不是酒店的房卡。 心底不祥的预感升腾而起。 辛铭才回国不久,他短时间在这里部署这样一个周密的密闭空间,不知道是给他的养父母准备的,还是蓄意要绑架她。 走廊里再度传来脚步声,季初羽几乎是瞬间就警惕起来,她环视一圈,手已经握在床头柜的花瓶上。 那脚步声不像是一个人,而是许多急促的脚步层层叠叠地靠近了。 季初羽的心没由来的悬高,冷汗密密麻麻的爬了一背。 “打不开啊,”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点慌张,“我们这个是可以打开所有房门的,为了以防万一。” 紧接着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一阵零件碰撞的声音过后,他开口:“这个方面被改造过了,密码结构和我们原装系统的都不一样,而且,应该是单向锁,只能从外面通过特定的触发打开。” “让开。”低沉清冷的男声,带着让人不 分卷阅读162 容置喙的严肃。 这个声音……季初羽原本正想求救的话忽然卡在嗓子眼,什么也说不出。 门被猛踹了两下,第三下的时候,在女人的惊呼声中,门把手猛地脱离门框,向着屋内袭来,又在绕了90度之后猛地撞上了墙壁,发出一声巨响。 暗尘弥散中,季初羽看到顾引川阴沉着的俊脸。 他逆着光,额头的碎发被汗湿了,凝成更深的黑色,发梢堪堪擦过眼眸的时候,像是拭净了眼底的光,望着她的时候,季初羽觉得自己几乎像是踽踽独行在暗夜中的人第一次得见太阳。 顾引川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在看到季初羽的时候就大步走了过来。 他垂眸望着她,季初羽想说话,薄唇翕动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对不起。”顾引川忽然抬手把她揽进了怀里,力气很带,一下子震碎了他的心跳和喘息,“对不起,初羽,我来了。” 他抬手拍了拍季初羽的后背,像是安抚,声音里掩不住的颤意和惶恐:“别怕,我在。” 季初羽原本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只是担心自己会成为辛铭威胁顾引川的把柄。但是像此刻,在全然陌生的地方,在经历了不安惶恐和自救失败之后,像这样被他拥在怀里,周围都是他的气息和温度带来的安全感,季初羽忽然从心底里生出一丝委屈。 像是小孩子见到父母一样,所有委屈的情绪都被放大,只想躲进怀抱不计后果地撒娇倾诉,因为知道会得到安抚和保护。 从什么时候起,她对于顾引川竟有了这样的依恋。 上次见面,还是一个稀松平常的早上,他们道别出门,以为会是很平常的上班下班,晚上一起吃饭,过着普通情侣的日常。 谁知道两封匿名的书信,把两个人带向了完全相反的路上,像是一只黏连在一起的大陆,之间忽然隔了大裂谷。 顾引川感受着季初羽因为委屈而抓紧他的手,安抚的动作变得更轻:“有没有受伤?还是哪里不舒服?” 季初羽窝在他肩头,缓缓摇了摇头,开口时忽然有了鼻音:“我没事。” 抬起头,季初羽仰头直视顾引川的眼睛,眼底像是起了雾,闷闷的问:“你是怎么找到到这里的?” “乔隐说你不见了,查了监控,这种时候,最可能对你动手的只有辛铭。”顾引川抬手把她散乱的头发拂顺,很自然的掏出手帕,帮她擦拭着额头的汗,“我打算先把辛铭回国后所有去过的地方都找了,运气好,第一个就找来了这里。” 很稀松平常的解释,只字不提之前的慌乱和过程。 季初羽吸了吸鼻子,原本慌乱的心情顷刻被安抚下来:“那你怎么确定我就在这里的?” “看到了这个。”顾引川抬手伸到季初羽面前,那条项链顺着垂到了她的眼前。 季初羽没崩住,内心好像很多情绪冲涌着向前,最后汇成了不知怎么言说的悸动。 她看向顾引川,脸上明明带着笑,眼底的泪意却弥漫了上来: “只是想有人万一发现了,可以试着求救一下。” “嗯,我发现了。”顾引川揉着她的头,顷刻间又把她揽入了怀里。 身后的徐鹤接到了一通电话,他沉着脸色靠近了顾引川,压低了声音开口:“那边盯着的人有消息了,辛铭果然动手了。” 徐鹤说着松了一口气:“人我们已经救下了。” 顾引川点点头,眼底的幽深荡开来,脸上的情绪也冷凝下来:“盯紧会场那边,这次,我不会再坐以待毙了。” 第50章 顾氏招标会现场一早就挤满了人。穿着各式西服礼服的嘉宾还在陆续入场。 乔隐穿着香槟色礼服裙, 挽着丁籁声,两个人双双入场的时候, 递上邀请函之后, 和带着团队的辛铭狭路相逢。 辛铭很快发现乔隐在看他, 他侧目对着她很绅士地笑了一下, 乔隐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招标会现场都是按照邀请函事先安排好座位的。乔隐他们顺着引导找到自己的座位落座。 从落座开始, 乔隐就一直在兴奋地在摆弄着自己手机的镜头, 她还戳了好长一杆自拍杆, 一直大胆的调试着,还很像模像样地在房间里环绕一圈镜头环绕了整个大厅一圈,甚至大大方方地找角度自拍,丁籁声也不介意,一直任由她自己摆弄着这些,还被拉着在镜头里露了面。 喧嚣的大厅很快安静下来。 辛铭和助理最后确认了一遍方案, 抬头就看到台上被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的顾引川。 他眯了眯眼, 嘴角意味不明地拉高, 眼底的兴致格外浓厚。 顾引川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衣和纯色领带一丝不苟, 低调又张扬。 他径直走上台,在最中央的位置坐定, 视线没有分给下面一分。 负责人短暂的介绍过后, 招标会很快开始。 “诸位,很感激莅临顾氏, 分卷阅读163 让顾氏蓬荜生辉。我谨代表本次景区项目的负责人之一, 向大家表示诚挚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 前一刻还在吵扰的会场,顷刻因为台上徐鹤的话止息下来。 众多正热火朝天讨论着的竞标者们把目光齐刷刷投向。 旁边的顾引川终于抬起了头,视线凉凉散散地扫过台下众人。 经过辛铭的时候,辛铭不知是挑衅还是怎么,笑得格外张扬,甚至好像两个人是多年不见的旧友一样,两指在额头轻点然后指向他示意。 他眼底某种情绪这十年间似乎都没有改变,对一切都志在必得,傲慢张狂到目中无人。 徐鹤的话音像是在热烈掌声中讲完故事的说书先生一样,戛然而止。 一切倏忽落幕。 招标会正式开始。 顾氏本次竞标主要针对的是景区成品房内的建材和涂料,因为需求极大,又背靠顾氏这个大靠山,对于许多小公司来说几乎是一飞冲天的事。 所以很多接到招标邀请的小公司,这次几乎把顾氏的竞标会当做近几年来最大的目标,投入极大的人力物力。 只是台上展示的这数分钟,其心血也已经可见一斑。 顾氏的招标会现场称得上严苛,有一个小公司的代表因为陈述时过于紧张频频失误,看得乔隐在一旁紧张到抓疼了季初羽的手指。 乔隐的手机已经收了起来,因为礼仪小姐很委婉地提醒她招标会的内容不可外泄。 四五个中小公司过后,很快轮到了辛铭。 在场很多人对辛铭这个名字是陌生的,但当他在台上用沉稳且自信的声音介绍自己是来自Hans公司的“Dylan”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一片哗然。 Dylan这个名字连同他所属的公司,在业内是极其响亮的,在很多小公司看来,Hans已经是这次的的内定冠军,而他们只是来增长见识和人脉陪跑的心理的。 乔隐完全是个外行,但是即便只是听着,也能听出辛铭对于国内整个市场的了解和把握,还有他对于自己公司材料的了解和自信。 徐鹤单手撑着桌沿,眯了眯眼,忍不住开口:“这次的单价,他倒真是豁出去了。” 顾引川只是低头确认了一眼,沉声问:“你和负责的小组那边对接好了吗?” 徐鹤点头:“和之前商量好的一样,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公司毕竟是Hans创立的,他对自己的心血了如指掌的。” 顾引川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紧随其后的团队是一个从没听说过的小公司,叫新锐。从负责人拿着提案一路走上台开始,辛铭脸色的笑渐渐收敛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眼底审视的意味很重。 新锐代表是个很年轻的欧美人长相的男人,但是他说着一口流利标准的中文,很自然地介绍着自己公司的优势和发展计划,辛铭原本带了点不屑和张狂的脸色开始崩掉,而这只是个开头,在对方报出自己可以给到的最低价格的时候,辛铭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了。 旁边的助理已经冷汗涔涔,在辛铭高压的眼神下飞速地翻动着手中的文件夹,支支吾吾地解释着什么,辛铭直接接过文件夹,狠狠摔在一旁的小桌上。 这个小公司的负责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很沉稳,并没有和谁比较的意思,只是很淡然地阐述完了自己公司的招标。 但是巧的是,新锐的材料比辛铭公司的更轻,承重更多,而且在价格上,刚刚好比辛铭公司少了五个百分点。 辛铭刚刚在阐述过程已经明说了,他们是市面上最老牌且质量最优的建材公司,这次为了表达和顾氏的合作诚意,以及卖无虞市政府一个面子,直接降价到利润空间只有百分之五。 先不说口碑,这个价格就直接把一众利润空间低、以价优在夹缝中挤占一点生存空间的小公司的生存间挤空了。 他这次是真的抱了必胜的决心来的。 如果没有这个半路杀出的新锐的话,他确实也应该是胜券在握的。 助理在那边查完全部结果,冷汗涔涔地过来,抖着声音报告:“总监,我们查了,这个新锐公司上星期才注册成立,关于他们的信息少得可怜,我们是一点都查不到。” ……这就好像是一个专门针对Hans公司出的新公司,把Hans拥有的优势全都碾压了下去。 展示台上的青年说完,很淡然地对着台上台下鞠躬致意。在场的都是懂行情的,看着顾氏内部小范围讨论起来的趋势,也开始暗暗打听起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的消息。 辛铭倏地起身,径直走出了大厅。 台上的徐鹤和顾引川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 一直等到所有公司都做完展示,顾氏专门负责审核的小组进入现场讨论的环节。 顾引川的手机亮了起来,他只看了一眼就站起了身,徐鹤紧跟着也站起来,二人向大厅外走去。 走廊尽头围了不少人,有些吵扰。 徐鹤和 分卷阅读164 顾引川靠近了,才发现人群处围了不少记者,都各自举着沉重得犹如炮筒一般的相机,在顾引川靠近的时候,如潮般的把他围住了。 辛铭静静地倚着转角的墙壁看着这一切。 隔着人群,他和顾引川对视着,丝毫不遮掩脸上的张狂。很快,他直起身子,越过外围的记者,靠过来的时候,辛铭扯了扯嘴角,压低了声音开口:“你阴我?” 顾引川只很浅淡的看着他,没有说话,眼底没有多余的情绪。 辛铭偏头嗤笑一声,再回头时,眼底带上了怒意:“我要拿到这次的招标。” 他说的是“我要”,没有祈求争取的意思,而是很直接的要求。 辛铭的眼神如鹰一般盯着顾引川:“你很在意那个季小姐吧?拿她的安全换一个合作,不过分吧?” 顾引川眼神眯了眯,视线望向他:“你想对她做什么?” 辛铭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也许,像十年前的你一样?就是不知道季小姐比起你来,承受能力怎么样。” 似乎觉得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话题,他说完,兀自笑了一下。 “是吗?”顾引川眯了眯眼,看向辛铭,清冷的声音像是石子在深潭沉了底,“你觉得,如果她还在你手里,我还会心平气和地和你站在这里讲话吗?” 辛铭嘴角的笑意一顿,眯了眯眼,似乎在审视顾引川话里的意思。 很快,记者团里,开始有人发问。 咄咄逼人的语气和尖锐的话语顷刻在走廊响起:“顾先生,请问此次招标会,你会因为十年前的旧事,故意针对辛铭先生所代表的Hans公司吗?” 是刘冉。 顾引川的视线看向她化了很浓的妆容的脸,他冷着脸,背脊挺得很直,视线没有躲闪,也没有动。 但是细看之下,能看到他握着拳的手止不住的颤意。 围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有不少是来参加的公司的代表。 刘冉左手闲闲的撑在右手的臂弯处,右手的话筒举到顾引川面前,像是询问一个稀疏平常的话题一样。 其他的记者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徐鹤很快抬手拦了下快要把相机怼到顾引川脸上的记者,声音严正疏离:“首先十年前的案子,警局的调查和法院的判决一清二楚,这位记者不必在这里颠倒黑白。其次,顾氏作为无虞市的支柱产业,招标绝对公开公正,结果还在商讨中,大概二十分钟后就会出结果,诸位如果真这么关心顾氏招标会的结果的话,大可以稍作等待,正好这么多媒体,我们可以当面宣布。” 人群里发出窃窃私语的讨论声。 吵嚷间,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都十年过去了,刘记者的问题还是那么的有针对性啊。” 众人回头,季初羽穿着一身很浅淡的休闲服,缓慢地用轮椅推着Hans太太靠近了。Hans先生腿受了伤,单手拄着一根拐杖,很缓慢地跟在她们身后。 从靠过来到停下,Hans夫妇的目光始终没有直视过辛铭,两个人神情都很沉痛,眼底像是沉寂了数不尽的情绪。 Hans太太坐在轮椅上,嘴角下垂着,手上缠了很厚的绷带,Hans先生需要借着拐杖的力才能站稳。 辛铭眼底的困惑转为错愕,眯了眯眼,神情有些捉摸不透。 另一头,乔隐举着正在直播的手机,也挤到了人群内侧。她偏头对着季初羽挤了挤眼睛。 季初羽一直把Hans太太推到人群中央,停下来,和刘冉对视。 刘冉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虽然有了岁月的痕迹和疲态,但是仍旧像是从前那样的自负和冷面,仿佛她站在那里,就代表了正义本身,可以为真相一锤定音。 哪怕此刻看着季初羽,脸上也只有高傲和不屑。 季初羽眼底的情绪像是穿过岁月,缓缓荡涤开来。 十年过去了,季初羽和顾引川都是刘冉手下的受害人,却至今没有得来一句道歉,反而变本加厉的被她颠倒黑白利用,二次伤害。 这世上,还有公正可言吗? 一瞬间,季初羽脑海里呼啸而过许多画面:顾引川年少年时一个人面对着千万人的质问和指责的画面,他发病时于黑暗中瑟瑟发抖的模样,还有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空洞且了无生气的模样。 那双眼睛看着她……犹如带着清晨的薄雾,小心翼翼而又轻缓靠近的模样。 分开的这段时间,她总反复想起顾引川的眼底的光,像是独自在天边高悬的月光,又冷又落寞。 季初羽的成长环境特殊,她有不少可以成为一个合格且优秀的心理咨询师的特质,比如冷静理智客观,共情算是一个;但是想象不在其中,先入为主的偏袒也不在其中。 但是遇到顾引川,那些理智和克制仿佛都不复存在了一样,反而激发了她作为一个女人对爱人的全部想象和向往。 徐鹤的视线缓缓移动到刘冉脸上:“刘冉是吧?十年前那件事带头 分卷阅读165 采访的人就是你,记者不是要求严谨吗?为什么你在警察局还没出调查结果的时候,就不负责任地发表了新闻稿,直接把大众舆论拉到了事实的反方向?” 刘冉脸上没什么变化,她化了浓妆的唇角抵挡不住岁月的吞噬,向下垂着,语气里一贯没有什么感情:“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所报道的每条新闻,都只是客观地陈述了我所看到的和采访到的而已。” “是吗……涉及到刑事案件,你单方面采访了颜右和辛铭一方,却只字不问引川这边和警局那边,然后擅自发表了新闻稿,你扪心自问,是真的客观吗?” 刘冉眼神凛冽了下来,没有回答。 徐鹤自手中的文件夹里抽出一页纸,举至耳边平齐的位置,脸上的神情带着一种谈判时的凛冽和运筹帷幄:“还有,我手里有份确切的资料上显示,你和辛铭的亲子鉴定有99.9%的相似度,刘女士,这、也算公正吗?” 这话一出,人群一片哗然,已经有敏锐的记者把摄像头一下子对准了无虞市金牌记者,还有那个据说是Hans夫妇带回来的养子的男人。 辛铭眯了眯视线,眉头皱起来,眸底的神色沉得犹如清池里打翻了墨汁,一下子浓重得晕开来。 刘冉原本游刃有余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惊愕和失控,很快恢复到如常的控制和强势:“这位先生,你的意思是,我因为我的私人关系,影响了我报道的公正性吗?” 徐鹤脸上临危不乱,他镇定地举着那张鉴定证书,唇角和眉梢很浅地扬了一下:“你自认没有吗?” “当然没有。我有作为一个工作二十五年的资深记者的职业素养,知道公私分明,不像贵公司,”刘冉提高了音量,恢复自己一贯的作风,单手抱着另一边的手臂,摆出了一种严防死守的姿态,“是通过非正当渠道才能获得这份调查报告的吧?” “刘记者果然是聪明人,至少你没有当众否认你们之间的关系。”徐鹤缓缓把那张纸夹回到文件夹里,视线很浅淡地抬了起来,“刘记者二十六年前非婚低调生子,然后把他放在别人那里养着,一直对外界隐瞒了你们母子的关系。” 徐鹤的视线回落在手里的文件某处:“你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把自己的儿子推向无虞市富人的圈子里,让他成为他们的干儿子或者养子,从而让他名正言顺可以有更好的生活,进入更高的阶层。你曾经靠人脉把他推给过曾经无虞市的食品大亨,只是,没几年,那家公司就因为安全问题没落了,辛铭再次跌落回平凡人的生活。” “你寻觅了很久其他机会,却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顾氏董事长唯一的儿子儿媳意外出了车祸,只留下了一个和辛铭同龄的孩子,外界又盛传,被顾总独宠的这个孩子因为这个打击精神状态不佳。这件事让你从另一个视角开始重新做了计划。比之前更有野心,更阴暗的计划。把目标转向了之前不敢想也不能想的顾氏身上。” “十年前,在辛铭设套陷害引川之后,你又帮着他逃到了美国,之后辗转到了瑞士,然后如法炮制的,用国内你制造的单方面的新闻和舆论,让Hans夫妇以为辛铭才是受害者。Hans为了庇护他,从而将他收为自己的养子。这些,我也没说错吧?” 刘冉修剪得精致润滑的指甲边缘,顺着纤薄的衬衣深深嵌进了胳膊肘处的皮肤。 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沉静,修建利落的头发和厚重的粉底也开始遮不住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 “这些全部都只是你的猜想吧?你编的这个故事如果是发表在某不知名小报上,销路一定不错。这位先生,你不断把话题往我私事上引,是想混淆视听,从而为顾总开脱吗?” “无罪之人,何来开脱之说。”徐鹤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一样,很坦然地反驳,语气里没有任何的回避和退缩。 “刘记者现在敢这么坦然又嚣张,无非是认定了当年的事情做得□□无缝,现在死无对证了,对吧?” 刘冉的神情在听到徐鹤这句话的时候有些顾虑起来。 徐鹤眼底的神色沉了沉,压迫感陡然加重:“但是刘记者应该也听过一句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你什么意思?”刘冉有些烦躁地拨开旁边近乎怼在自己脸上的摄像头,不悦地拧起了眉,“是,你们顾氏庞大,在无虞市的话语权重,想要捏造所谓的证据,为未来的继承人开脱不难,但是你们总不能一手遮天了吧?” 徐鹤的唇角微不可察的牵了下,配合着眼底的寒意,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转瞬即逝。 “刘记者如果不是记者的话,也许会在辩论界另有一番作为。毕竟这个时代,虚假的故事比真相更吸引人注意,诡辩有时也能辩过真理。” 乔隐一手稳稳举着平手机,已经小幅度挪到季初羽身边,她空出一只胳膊肘戳了戳季初羽,凑近她耳边问:“什么情况啊现在是?我们还上不上了?” 季初羽的视线落在没有开口的顾引川身上,又看向手握证据一脸运筹帷幄的徐鹤,缓缓摇了摇头。 徐鹤向前迈了 分卷阅读166 一步,逼近刘冉。 刘冉似乎感觉被压迫,本能地向后撤了一步。这对于她总是追到别人的安全距离去采访的习惯而言,是很罕见的行为。 “当时受邀替引川诊治的心理医生,是你花重金买通的吧?这么多年都没出岔子,你是不是就以为高枕无忧了。如果你们就此都不再出现的话,我们或许还无从查起,但是——” 徐鹤缓缓掏出手机,按开一段录音,直接扯过旁边记者的话筒,就把手机喇叭对了上去。 里面持续了好一会儿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徐鹤微微挑眉:“你知道很多案例里的犯罪分子,其实前期都算是完美作案,只是他们太过于自信,总是忍不住折返犯罪现场,所以才暴露了行踪。”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徐鹤扯了扯嘴角,“上帝欲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猖狂。” 手机里的恰好传来声音,透过话筒被放大数倍清晰无比。 音频里的男人夹杂着一点有些重的南方口音:“冉姐,不是我不肯帮你,那可是顾家!弄不好我这饭碗就不保了!” 对面沉默了几秒,传来了一个有些冷硬的女人的声音:“阿威,你考虑好,小铭他是你侄子!” “这不是侄不侄子的问题……”男人明显有些急,又辩不过,接着道,“虽然顾家跟辛家算是有点旧情,但是我是个心理医生,你让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做这种事,这万一失败,可是一损俱损了。” “而且,冉姐,小铭这孩子我也见过几次,他的心理状态你可得注意了,墨家倒了,他回到辛家,那种生活和身份上的落差让他心里失衡的厉害,如果没人开导的话,这孩子很容易钻牛角尖了。” “但是万一成功,就是一荣俱荣。”女人的声音格外冷静,“相信我,我们不会出意外的。小铭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再说了,你想一辈子在这种小医院当个心理辅导吗?” 季初羽几乎是瞬间就听出了女人的声音,是刘冉。 男人沉默了下来,似乎抓住了他的弱点。女人的高跟鞋远远地在地上轻点几下,声音也压低了些:“你爸欠的那两百多万,你在这种小医院得工作多少年才能赚回来?而且,你自己不想娶妻生子过完整的人生了吗?” 刘冉在那边继续加码:“阿威,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在交谈的过程中提那么一嘴而已,这是你的专长,我相信你。那些钱和追债的人,我可以帮你摆平。而且,等小铭成为了重要角色,你作为表舅,也可以一下子成为人上人,你就一点都不想吗?好好考虑下我的建议,这周给我答复。” 尔后又是高跟鞋敲击在地上渐行渐远的声音,之后门被拍上,语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徐鹤缓缓收起手机,视线对上刘冉,她已经一反往常的镇静,化了浓妆的脸上出了很明显的一层汗意,眼神也有些躲闪。 记者团里早已经炸开了锅。 陈年旧事,哪有这种劲爆新闻的价值大,尤其是涉及到阴谋和利益的。豪门之间的纷争,是最让人欲罢不能的。 胆子大些的话筒已经对准了刘冉和辛铭。 “刘记者,作为本市知名度最高的记者,您是否承认上述行为呢?” “辛铭真的是你的儿子吗?孩子的父亲方便透露是谁吗?” “十年前,真的是你一手策划了这一切,把自己的儿子送到顾家的吗?” …… 局势急转直下。 原本围攻顾引川的记者顷刻间都转向了辛铭和刘冉。 而一直自矜的刘冉也终于在记者们的攻势下有些失态起来。 她先是狠狠瞪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记者,尔后抬手推了一把贴上来的摄像机,差点把相机推翻在地,惹得人群里一阵惊呼。 刘冉的音量拔高了不少,由于激动,声带发紧,声音有些尖利:“别碰我!这是我的个人私事,不需要向你们解释什么!” 季初羽冷冷的开口质问:“那你对着顾引川咄咄逼人的时候,有想过那是他的隐私吗?” 乔隐手里稳稳握着手机,头微微偏移开,看着刘冉的目光微冷,接着追问:“你有想过十年前,他只是一个,和你儿子一样大的孩子而已吗?” 人群里有片刻寂静。 “抱歉,没忍住。”乔隐无所谓地耸耸肩,视线再度放回到手机屏幕上,上面的评论一条条刷过,而摄像头对准了刘冉的方向,“你继续。” 刘冉脸色紧绷,死死攥着拳,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是一名记者,当时只是出于向公众披露最真实的新闻的目的,不能因为他是未成年就纵容——” “最真实的新闻,”季初羽却忽然开了口,喃喃的,像是自语,视线却倏地抬起,和刘冉对视,“不能因为是未成年就纵容,是吗?” 季初羽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刚好离一个举着话筒的记者特别近,被放大了些,很多人被她幽冷沉静的语气吸引了注意力。 一直处于人群中心却始终沉默的 分卷阅读167 顾引川眉头蹙起,终于克制不住,看向了她。 有些记者将摄像头缓缓往她的方向移了移,因为认出了她就是顾引川的绯闻女友。 季初羽有些无力地牵扯了一下嘴角,笑得惨淡:“你每一次都是这么骗人的吗?还是说,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信了?” 记者们敏锐地嗅到了更大的八卦气息。 情况已经超出刘冉预料得太多,她有些戒备地看向季初羽:“你什么意思?” 季初羽视线浅淡的看着她,点了点头:“哦,我又忘了,你根本不会记得你手下那些受害者。” “你也许不认识我,但是二十年前,印厂的案子,还有我父亲季海,你应该还有点印象的吧?” 刘冉眉头下意识地轻皱了一下,很快眼底有光倏忽闪过,眉头跟着松开来,几乎是下一秒,她就收敛起所有情绪,摆出一副冷傲的神情来。 没等她说话,季初羽就了然地点了点头:“看来你记起来了。” 刘冉脸上的神情有些错愕。 “你所谓的公正和真实,是你在所有人都真相还没被查清的时候,就擅自撰写发表了非法印刷的新闻,把所有的火都引到我死去的父亲身上吗?” “还是,你肆无忌惮地把镜头和话筒对准了死者才五岁的女儿?” “或者,是在警方公布了真正的凶手之后,还为了所谓的新闻后续价值,不肯放过那对母女,以致那个女人终于受不了舆论的压力,投湖自尽。就在同一片湖里。” “那之后你有了解过吗?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被你害死了,一个女孩被你变成了孤儿。” “到现在,你仍然觉得自己是保有一个记者的公正和敬业吗?” 四周的窃窃私语声犹如蚂蚁啃噬着人的骨髓,渐渐浓烈,由瘙痒忽然转为刺骨的疼。 十八年前那个震惊无虞市的案子,忽然被再度提起,还是由当事人失踪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亲口提起的,像是给平静地湖面掷了一粒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无数的闪光灯犹如消毒探灯一样在季初羽面前闪过,包围着她,几乎要把她吞没。 季初羽下意识偏了偏头,想躲过那些让人无处遁形的目光和灯光,但却似乎是徒劳。 乔隐往她身前挡了挡,但是一手举着相机,怎么也不方便。 人群一阵骚动,季初羽被推搡了一下,差点失去平衡之际,耳边听到徐鹤低声叫了一声:“引川!” 季初羽转过头来,面前随即投下来一片阴影。 顾引川神情有些凝重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确认季初羽没有受伤之后,便转过身来,将她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 季初羽闻着顾引川身上熟悉的茶香混合着薄荷的香气,不知道是自己一时鼻酸梗塞出的苦味,还是顾引川身上确实有遮掩不住的药味,酸意没由来地顺着鼻腔一路攀升到眼眶,尔后是后脑勺最纤细敏感的皮肤。 十年前,他遭受这些的时候,如果有人可以为他遮挡一下,哪怕仅仅护着他一下,就好了。 顾引川的这一举动,吸引走了大多数的闪光灯。他英挺的俊脸阴沉着,任由他们拍摄,手微微向后延伸,将季初羽护住。 刘冉有些忌惮和畏惧地看着顾引川,脚步不自觉地往后微微撤了一下,开口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如实追踪报道了新闻,这是我的工作,被这世界不公对待的人那么多,总不能都怪到记者身上吧?” “刘记者巧舌如簧,只当一个记者真的是可惜了。”徐鹤站在离顾引川不远的地方,视线放到刘冉身上,“你因为印厂的新闻一跃成为无虞市乃至整个业界都知名度很高的记者,甚至以此为噱头出了书。获利这么大,还能说得这么大公无私,刘记者还真是谎话说久了,连自己都骗过了。” 人群里,顾氏负责招标会的员工挤了进来。他手里抓着合起来的硬质卡片,扫了一圈,找到徐鹤和顾引川,把卡片递到他们手里:“顾总,徐特助,招标会的结果出来了。” 徐鹤跟着松了一口气。 这场闹剧之下,这份结果出的可太及时了。 徐鹤看顾引川没有动,只站在季初羽身前护着他,从负责人手里接过结果,打开看了一眼,他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承蒙各位媒体记者,以及相关公司对顾氏本次招标会的关心与支持。本次招标会的结果已经在我手里了,既然大家这么关心,本着顾氏招标公开透明的原则,我现在就将这份结果公之于众,也好让大家尽快安排自己的行程。” 徐鹤直接将卡纸翻了过来,露出上面笔锋凌厉但是很显眼的公司名字——新锐。 徐鹤也没有要吊着的意思,直接开口念了出来:“是张扬代表的新锐公司。恭喜。” 记者群里一片哗然。 早在招标会开始前,外界就传闻这次必定花落Hans公司,就连业内大神也在评估过后很肯定的说,如果没有一匹横空出世的黑马出来的话,这次能拿到顾氏和政府合作项目的必定是Hans了。 分卷阅读168 但是偏偏就出了这样一匹黑马,像是针对Hans量身打造的黑马一样。 而此刻,Hans公司的代表,还有创始人Hans夫妇都在现场。 视线里,突然陷入被动局面的辛铭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忽然有了行动,他有些危险地眯了眯眼,迈步朝这边走过来。 辛铭和顾引川差不多的身高,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大有一副水火不容剑拔弩张的架势。 辛铭看着顾引川清冷沉静的眼底,偏头点了点头,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这公司成立一个星期,就能打败业界龙头Hans,你早都安排好了?” 徐鹤有些忌惮地看着辛铭,似乎是怕他突然对顾引川动手,迈步稍稍靠近了一些:“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这次招标会完全公开透明公正,如果有质疑,你大可去检举我们。而且,新锐计划,Hans先生也是知情的。” Hans先生被记者问到对此次招标会Hans落选是什么感受。 Hans先生终于把目光望向辛铭,眼底夹杂着愤怒和深重的失望,他用口音很重的中文开了口:“新锐,是我和顾氏合作成立的,我自愿为其提供所有技术支持。因为结合了Hans的传统技术和新锐研发人最新的环保涂层,这也弥补了Hans涂层不能成本居高不下的缺点。” 这话一出,辛铭脸上的神色一顿,眉头深深地蹙起来。 人群也开始不停地讨论起来。毕竟,Hans此举无异自毁长城。 “昨天,我和太太下榻的酒店起火了,我被人打伤了,和太太被关在房间里。如果不是顾先生派的人及时赶到,我可能已经死在那里。” Hans太太似乎想到了昨晚的场景,还很后怕,她脸上瞬间有了泪痕,本能地捂了把脸,用德语带着哽咽说道:“我万万没有想到,Dylan会做出这种事。此前,顾先生曾经提醒过我们,我们那时候完全不敢相信。” Hans先生在众人的商讨和质疑声中神色悲痛,视线盯着辛铭:“我们从没想过,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是这样可怕的一个人。Hans交在这种人手里,实在是太可怕了,我认为你应该得到法律的制裁,上帝不会原谅你的!” 记者群瞬间轰动了:“Hans先生,你们的意思是辛铭想要杀你们?” “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了,真相不会被掩盖。等回瑞士,我会立即解除与Dylan的亲子关系,Hans公司即刻起也解除对他的一切聘用关系。还有,我也很同情顾先生十年前的遭遇,希望中国警方能还他一个正义。” 辛铭脸上带着狷狂的笑,眼眸幽深,发了狠地看向顾引川,语气里是笃定:“用你自己成立的公司,挖走Hans,我还真没想到,你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顾引川清隽的脸上的神色没什么变化,视线同辛铭的对上,清冷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商场如战场,只有结局重要。这话是你说的。” 辛铭眼底透露出一丝危险的狠劲。 季初羽站在顾引川身侧,看着辛铭,语气冷淡地开口:“还有你昨晚绑架我和朵朵的事,警察都会一一查清的。如果不是得救了,恐怕,现在你已经又得逞了吧,在你这位毫无职业道德、作为资本和利益的喉舌的母亲的帮助下。” 她清冷的视线缓缓扫过周围的人,乔隐的镜头追着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听到季初羽语气严肃:“这里应该有半数的记者都是辛铭邀请来的吧?为的就是有针对性的报道关于顾氏和顾引川的新闻,从而利用舆论击垮他。诸位不如扪心自问,你们还敢说自己是在为了新闻和真相而工作吗?当媒体新闻都不能相信的时候,民众又该通过何种方式了解真相;到民众对于新闻媒体的信任彻底透支的那天,你们报道的不论真假,都被人质疑的时候,自己的工作和存在,还有意义吗?” 走廊一时静悄悄的,季初羽看一眼顾引川,视线再度看向前方的记者,丝毫不惧他们会说什么,又会把这件事曲解成什么样子,只是第一次在自己此生最畏惧也最痛恨的媒体面前说出沉积了十八年的话:“希望诸位能明白,当我们作为弱势群体和受害者的时候,没有媒体为我们为正义发声,那么等到民众质疑你们所报道的真相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替你们发声了。新闻是有时效性的,如果不能及时给予事情以真相,等时间过去,真相到来的时候,每一个袖手旁观甚至曲解真相的记者,都会是曾经助纣为虐的凶手之一。” “呵,”辛铭笑声里浸着寒意,眼底的恨意和嘲讽浓烈,“十年过去了,我倒是小瞧了你。这算什么,将计就计?这么多年,该不会你的抑郁症也是装的吧?” “所有人都说我心机深沉自私利己,他们是没料到你的心机有多深吧?能把自己都算进去的人,比我可怕多了。”辛铭拿舌尖有些痞气地抵了一下腮帮,脸上带着深重的嘲意,“十年前假装拿我当朋友,也是为了拿我当挡箭牌吧?你出国十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最后还是回来继承了顾氏。你什么都没失去,还摆出这副受害者的姿态做 分卷阅读169 什么?” 今天的新闻随意一条都可以抽出来当头条了。 在场的记者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季初羽的一番话,还有这两个活生生的例子,像是一盆兜头而降的冷水,泼在了每一个从业者的心头。 他们虽然没再咄咄逼人的追问,但是都在暗暗比较这各家的记者级别和报道势头。 而且,旁边还有人把这里的一切现场直播了出去。 面对辛铭近乎猛兽一般的攻势,顾引川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他脸上的神色浅淡,连反驳的意思都没有。 “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乔隐嗤笑了一声,音量不低,视线看着手机上刷屏而过的弹幕,对着屏幕解释,“大家不要误会,我说这句话没有人身攻击的意思。从心理学角度说的话,孩子没有得到父母的正确价值观的教育和引导,很容易像辛铭先生这样,把一切都归咎于别人和外因,学不会自我消化嫉妒和憎恨,很容易走极端。” 这是她和季初羽商量好了的,为避免被有些新闻的歪曲报道,有需要的时候,就进行现场直播,把会发生的事都现场直播出去。 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远远超出她们两个人所预估的了。 因为顾氏和顾引川本身就有的极高知名度,直播进行到现在,已经有超两百万的人在看,乔隐这个账号和直播直接被顶到了热搜。 众人的视线都绕着乔隐看过来,她一幅不足为奇的模样,甚至有些嘲弄地看着记者:“抱歉,职业病,你们继续。” 辛铭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顾引川:“颜右是你带走的吧?你又凭什么在这边打着正义的旗号声讨我,我们做的事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为了自己罢了。” 顾引川神情浅淡的看着他,语调清冷:“我不需要带走任何人。我只是带回了自己的女朋友。” 季初羽脸上有片刻错愕,很快有些无所适从地看了他一眼。 顾引川一脸正色,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了多么平地一声雷般惊人的话。 乔隐清了清嗓,稳住手中的相机,意有所指地看向季初羽,然后挑了挑眉。 辛铭脸上的笑容止住,凝视着顾引川,似乎不信,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但是没有,顾引川似乎真的对颜右的下落一无所知。 “颜右不见了。”辛铭沉声道,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他自嘲地嗤笑一声,摇了摇头,看向顾引川,“即便这次你赢了,这十年发生的种种,你就能全部都忘了吗?你的人生还能回到正轨吗?” 他的视线往下,嘲讽的看着顾引川被腕表遮蔽的手腕:“活着对你而言都是问题吧?” 顾引川笔挺地西装遮住的胸膛很绵长地起伏了两下,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清冷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隐忍的暗哑:“如果可以,我想全部忘了。” 这话一出,激得众记者犹如浪潮一样对着几个人的表情又是一通猛拍。 季初羽没有想到顾引川会回答辛铭这个问题,有些诧异地仰头看他,男人依旧本能般地把她护在身后,语气里却像是下定决心清算这十年的种种,决绝且无畏。 “之前的十年,我甚至每天都会在想,我为什么会遇到你们,如果我没有出生在顾家就好了。再或者,如果我根本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多好。这十年,活着的每一刻,与我而言都是清醒的折磨。” “如你所愿,很多次,我差点就死了。”顾引川微哑的嗓音配合着他独特的语调,像是在季初羽最纤细敏感的神经上跳舞,每一步,都又痛又让人心动,“但那都是在遇到初羽之前。” 季初羽手指微动,满脸错愕地看向顾引川。 闪光灯在周围亮起,像是时间在此刻的剪影。 顾引川的话无关他人,只袒露自己内心的话,让众人的视线一瞬间全都集中在了季初羽身上。 “命运在我生命最荒芜的时刻让我遇到她,也许是不想让我死的。这几个月,一想到第二天可以见到她,我就发了疯的渴望活着。”顾引川回看季初羽,眼底像是有着刹那万千星辰。 季初羽的耳边已经听不到其他嘈杂的人声,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本能地握住了顾引川的手指。 他没有挣脱。 在经历最初的颤抖之后,无比坚定地回握了她。 第51章 “至于颜右, ”将近有十年了,顾引川没有用这样的眼光看着她了, “十年前的我, 对她问心无愧。抄袭的事, 我选择了原谅, 之后也绝口没提;其他的事, 不是我做的, 也与我无关, 我从未做过伤害她的事。十年后,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 记者放大的镜头记录下了他的眼神,顾引川的眼底没有恨,也没有在意,只有平静无波的释然。 释然,就好像他们过往的从前和这十年的积怨只是郁结在他胸口的一口气, 而今他想要缓缓吐露了, 然后就被空气稀释, 不再剩任何。 有 分卷阅读170 个男记者忍不住提问:“顾先生,恕我直言, 你说这些,是想撇清与辛铭和颜右的关系吗?” 顾引川没有恼, 眉头都没有蹙一下:“那些都是我经历的过往, 都是真实存在过的。我不需要撇清或者否认什么,我也不在乎外界怎么看我。但我……现在的我,不想我唯一在乎的人误会我, 或者别人对她有任何不好的评价。这会让我很愤怒又无奈。我的人生已经太糟糕了,我唯一想做好的事,就是保护她。” 季初羽仰头去看顾引川,她只能稍稍看到一点他冷峻的侧脸,因为提到她的名字,那神情就像极夜的寒冰终于遇到了光,开始温柔缱绻的融化。 徐鹤看着辛铭,眼底有着怒气和恨意,斥责道:“辛铭,事到如今你还在执迷不悟吗?你已经被你这样的一个母亲自私又贪婪的教导下观念出了问题。说到底,引川和顾家,还有Hans夫妇并不欠你任何。而且,你在顾家那段时间,老爷子和引川待你不薄。” “不薄?”辛铭的声音带着嘲意,“你说的不薄,是说给我的那些小恩小惠,还是注定要一辈子当他的陪衬和阶梯?也是,陪太子爷读书嘛,也是很多人可望不可及的,你不就甘之如饴?” 徐鹤皱起了眉:“你没发现你已经彻底扭曲了吗?” “换做是你,你也会甘愿走他们算计好的路吗?顾家养我不过是有钱人多一个玩物而已。”辛铭再度眯了眯眼,“我被抛弃过一回,知道这世上除了自己,没人靠得住。东西要紧紧攥在自己手里,那才真正是属于自己的。” “但之后不会再有什么是属于你的了。”季初羽眼神极冷地看着他,“你会得到法律的制裁,希望未来的日子,你会为你曾经和今日所犯下的过错反省,有所歉意吧。” 季初羽说完,视线看向乔隐。 乔隐一脸期待和兴奋,对着她回了个“OK”的手势,尔后抽出腰间的对讲机,对着那边说道:“开始吧。” 众人疑惑之际,在短暂的电流音过后,广播里响起了对话的声音。 “颜小姐不如挑重点来说。”是季初羽的声音。 “辛铭他……在瑞士的时候,杀人了。” 回答的声音带了点颤意,但是很严肃,是颜右。 那天在画廊里,季初羽和颜右的对话的过程,季初羽全都都录下来了。 “他威胁了我。我不得已配合他回来了。” “我很怕他会对Hans先生和太太动手。我听到了全部……他一直在怀疑我,他也会对我下手的。” 走廊里一片哗然,随着录音里响起季初羽的声音,人们终于确认了这是一段季初羽和颜右之间的录音。 而颜右的话无疑坐实了辛铭的罪行。 楼下响起警笛的呼啸声,隔了很远,不是很清晰。 记者群一片哗然,对着辛铭不断地按下相机,快门声像是行刑者的铡刀反复落下一样,莫名加重了压迫感。 季初羽把中间不太重要的一些剪掉了,只放了澄清顾引川清白的重要内容出来。 “我被带到画室,辛铭出去打电话,我那时候不知道引川也在。他像是昏迷着,直到那些老师和记者冲进来的时候,才醒过来。” 依旧是颜右的声音,瞬间证明了十年前的事,顾引川也是一个毫不知情的受害者。 场面开始混乱,骚动起来。 辛铭眼底的情绪彻底沉了下来,周身都带上了狂怒的气息。 刘冉被其他记者围着,早就没有了之前的游刃有余,脸色会白的,在那里苍白地驳斥着,试图遮挡自己。 指挥了播放录音的乔隐此刻像是一个称职的临场主持人,对着直播间的观众解释:“大家都听到了吧?很多时候,真相未必如我们看到的听到的那样,媒体想让我们看到的也未必就是真实的,要永远保有自己的甄辨和思考能力。” 季初羽看着不远处无措甚至有些无助的刘冉,往前走了两步,被两个人交握着的手牵扯住。 她低头看一眼,很快抬起头,眼神同顾引川相对。眼底的光平静而澄澈。 顾引川顿了一秒,回以缓缓地松开了她。 季初羽径直走到刘冉面前。 刘冉看着她,神情终于不再是从前的冷漠。 “这18年来,我日日躲着你,却又在潜意识里日日恐惧着你。”季初羽的眼神很缓慢的从刘冉脸上一寸寸扫过,直到确认了心底再没有任何犹豫和痛苦,她缓缓松了一口气,“现在,我终于不用再逃避了。” “我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但是现在我明白了。新闻的本意为了真实和客观公正,但不是每一位新闻工作者都是这样的。” “像你这样为了私欲和利益罔顾真相的人,不配当一名记者。” 刘冉的胸口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愤怒剧烈的起伏着,额头和眼皮出了不少汗,晕花了她厚厚的妆容以及眼线,整个人显得苍老而又狼狈。 季初羽没有再看刘冉,像是甩掉一个拖了她许多年的陈 分卷阅读171 旧包袱一样,把她停留在原地。 季初羽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靠过来的辛铭。 她抬头同顾引川对视,才弯了弯唇,想对他展露一个释怀的笑,却见顾引川忽然变了神色,满脸慌乱的抬手一把把她拉了过去。 季初羽脚下失衡,下一秒,又稳稳撞进了顾引川怀里。 顾引川揽着她,抬起空着的另一只手,很迅捷地拦下了辛铭的手。 辛铭眼底猩红,看着顾引川,笑了:“怕什么,我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害她不成。” 顾引川俊逸的脸上神色紧绷,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狠狠地把他的手甩了回去:“别靠近她。” 辛铭眯着眼,无所谓地摊手:“我只是想问问季小姐,知不知道颜右的下落。” 季初羽的脸颊隔着衬衣贴着顾引川的胸膛,他身上是她熟悉而又久违的薄荷混合着茶叶的香气,若有似无的温热下,她几乎听到了顾引川沉稳的心跳声。 莫名的心安,季初羽回头看辛铭。 他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浅笑:“你不想想,就算颜右背叛了我,她不也没站出来为顾引川澄清吗?顾引川这样的人,骨子里是冷的,根本没有心。”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季初羽的声音和语气都很淡。 走廊这边因为热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四五个警察已经顺着电梯口走了出来。 记者们持着相机迫不及待的拍着照片,争相做最新的报道。 很快,警察持证将辛铭以及刘冉从人群中拉开,很快带走了。记者们不可能放过这么大新闻,一路追着往外。 辛铭的视线死死扫过了顾引川还有Hans夫妇,又扫过季初羽,眼底的猩红带上了毫不掩饰的不甘和恨意。 很快,围观群众也被顾氏的保安疏散开来。 季初羽窝在顾引川怀里,已经分不清是他还抱着她,还是自己赖在他怀里没有走开了。 “你早都知道了?”季初羽的腰被顾引川揽着,抬头看他,“辛铭的这些计划。” “嗯,”顾引川清浅的应,看向她的眼底,好似水中映着星光,“你做了这么多,怕我有事?” 季初羽脸上有些挂不住,视线游移了一下,讪讪的开口:“早知道你们准备得这么充分,我就不做这些了。” “初羽,”顾引川却叫她,语气温柔得像是羽毛尖拂过心头,连带着心也想轻飘飘地去追逐,“谢谢你。” 季初羽脸颊微红,很小声地说:“谢什么呀,我好像什么忙也没帮到。” 顾引川再度把她揽进了怀里,这次揽得更紧了:“谢谢你从来都没有放弃我。” 季初羽小声地回答:“但是你放弃了我……”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委屈。 顾引川高大的身影和原本有些冷酷的神情顷刻有些无措:“初羽,我没有……是因为……” 他想解释自己的行为,但是此刻的情境下,却又不知道从何解释起,怎么样才能显得更合理。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季初羽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逗逗你。我知道你是因为生病才想推开我,但是你答应过我的。不可以有下次了,知道吗?” 顾引川几乎是瞬间点头,明明是在公司可以肆意发号施令的掌权人,此刻在自己的地盘上,却像是一只任她调遣听她号令的大狗狗。 周围如潮的纷扰渐渐被疏散开去,季初羽觉出一丝尴尬,刚想要说离开,忽然听到止息的广播里再度响起了声音。 “他都打算断了和你的一切联系了,你还管他干嘛啊?” 是乔隐的声音。 季初羽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乔隐。 乔隐还在不远处举着手机开着直播,看她看过来了,收起脸上的兴趣盎然,欲盖弥彰地移开了目光,装出一脸无辜。 “我放不下他。” “初羽,你以前可不会这样。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一手交钱一手交活儿,你办事哪还有售后的呀。”乔隐一贯的吐槽她,“你别告诉我你对他走心了。” “乔乔,我真的爱上他了。” 谈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这句话就在大厅里回荡着。 是真的回荡,季初羽听着被乔隐特意剪辑还加了回音特效,放了三遍的录音,真想当场找个缝抓着她一起钻进去。 尴尬的是现在她还在顾引川怀里。 而乔隐那边还开着直播,直播上面三百万观众的评论刷屏而过。 季初羽满脸通红瞪向罪魁祸首乔隐,又无可奈何。 乔隐往丁籁声旁边躲了躲,她一脸无辜道:“呀,我怎么把这段也放进去了,好像在同一个文件夹,他们应该是顺播了。失误,失误啊。对不起啊初羽——” 脸上的笑却却丝毫看不出是失误还有抱歉。 为了让季初羽无从追究,乔隐直接避开了她的眼神,闪在丁籁声身后,看向顾引川:“顾总,我粉丝 分卷阅读172 想参观下你们顾氏大楼,您给行个方便?” 顾引川倒是很坦然:“请便。” 乔隐对着怒气无法发泄的季初羽挑挑眉,举着手机绕过她走了。 徐鹤眼看着气氛不对,也找了机会开溜。 “乔小姐对顾氏不是很熟,我帮她做做向导吧。” 徐鹤一走,整个走廊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季初羽试着挣了一下,顾引川没有松手。 “初羽……” 低沉的尾音带着点缱绻的意味,几乎瞬间就让季初羽想投降。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在意我。” “季初羽红着脸,又恼又气,矢口否认:“我没有。我这是向你表白的工作做习惯了……没忍住……” “嗯。”顾引川好脾气地应,声音里是止不住的笑意,沉沉闷闷的,有些幼稚,自喉间逸出。高大的身形几乎黏在了她周围。 “季女士和顾先生是吧?两位也算是当事人,也要跟我们走一趟的。”电梯那边,有位女警走了过来,对着两个人开口。 “要去很久吗?”季初羽有些担心地问。 “不会,做个笔录就好。后续有需要我们会再联系的。” 往外走的时候,季初羽忍不住问顾引川:“他们……会被判刑吗?” “辛铭这次绑架你和朵朵的事,还有蓄意谋杀Hans夫妇未遂的事都是证据确凿的,肯定会判刑。刘冉涉嫌造谣,应该也难逃法律责任,但是18年前你父母的案子……已经过了追诉期,案件细节之类已经无从查起,而且从法律层面讲,刘冉对你父母的死并没有直接的责任,想要定罪很难。初羽,对不起。” 顾引川对她说对不起。 季初羽怔了一下,脚步跟着也停了下来。 “引川,你不用向我道歉,这不是你的责任。”季初羽很认真地抬头看顾引川的眼睛,“至少,虽然隔了很多年,但是我还是证明了我父亲的清白,而且,就像田姨说的,他们一定是想看着我好好的生活,你父母也是的。” 不知不觉说多了,无意提到了他的父母,季初羽有些紧张地看向顾引川。 “嗯,”顾引川很轻声地开口,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我现在过的很好。因为有你。” 季初羽一愣,脸颊的热度持续攀升。 好像有什么彻底改变了,就像春天来临时冰面上的一道裂缝,悄然声息,却又不可阻止。 季初羽愣神的瞬间,顾引川已经偏头靠近,很轻浅且小心翼翼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浅尝辄止,很快就离开了,两个人离得近,呼吸很快和她的交融。 顾引川眼底像是被繁星点亮的夜空,望着季初羽眼底的春水:“我也想珍惜以后,因为突然发现,我好像真的可以有以后。” —— 辛铭和刘冉这么多年离奇的跻身进富人区还作恶多年的事情一经曝光,很快在网上引起了热议。 与此同时,一则来自冰岛的视频也刷爆了网络。 视频是由颜右录下的,讲述了她十年前是如何经受家庭暴力,又让顾引川背了黑锅的。视频最后,颜右哭着说自己之前在国内被辛铭威胁了,生命都受到威胁,所以没能当面帮顾引川澄清这些,她很抱歉。 至于是因为发现事情败露瞒不住了的马后炮,还是真的真诚醒悟后的良心发现,除了她本人没人知道。 现实远比故事更精彩,这些事凭着离奇曲折和牵涉的知名人物太多,实力刷屏,一举成为近年来无虞市最出圈讨论度最高的热闻。 一时间,关于新闻、舆论和正义的讨论再一次成为众人的焦点。 随着这番讨论,季初羽和顾引川的案例成了避不过去的点。 十八年前,季初羽的父亲的溺亡,母亲精神崩溃到自杀,季初羽多年来的冷漠; 十年前顾引川跌落云端,尊严被肆意践踏,生活被毁掉,这十年日日梦魇的抑郁症缠身…… 这次,舆论总算是偏向了他们的。 时隔这么多年,终于,他们得到了人心的正义。 算迟到吗? 季初羽也不知道。 临近春节,无虞市的寒意似乎没那么重了。 不知道是不是季初羽的错觉,似乎是以这件事为分界点,春天在一点一点破土而出。 因为这件事,季初羽和顾引川的脸频繁出现在各大媒体上,她成了家喻户晓的熟面孔,不少来诊所做咨询的客人看到她都惊讶一下,对她的好奇和探求欲使得咨询很难正常进行。 阮教授和她商议之下,决定给她放个长假。 刚好季初羽经历了这次问题,似乎彻底蜕变了,阮教授想给她个时间彻底和过去清算。 往年这种时候,丁籁声的宠物店格外繁忙,季初羽一时也想不好自己闲下来可以干嘛,索性窝回了丁老板的小宠物店。 忙得连轴转的时候,和那些温暖人心的小动物 分卷阅读173 待在一起的时候,季初羽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丁籁声似乎也闲下来了,常驻宠物店跟个监工似的,惹来一堆飞舞的彩蝶。 不过相比从前,他居然罕见的老实了许多,语气和神情都克制又疏离,恰到好处的高冷和礼貌,让那些本就对他有所图的女人更加沉迷更加大胆狂热了。 提及此,丁籁声自己还一副头痛模样。 自从谈恋爱,他和乔隐倒是性情大变,黏腻得让季初羽时常觉得自己多余,想找个无人的角落躲起来。 宠物店里。 乔隐窝在沙发上吹着空调吃着干果,第三遍抱怨现在的年味儿可太淡了。 今天是除夕,丁籁声本来想说直接关店停止营业,但是有几个预约好的宠物洗澡还没有做完,宠物店一时太过忙碌,季初羽和另一个店员齐上阵,也几乎忙到了傍晚。 她将最后一只博美做完造型带出来,嘱咐另一个员工拿顾客的会员卡刷卡支付。 腾出手来,季初羽笑着靠过来,回应她:“电视上每年都说,不是年味儿淡了,是我们长大了。” 乔隐嘴里嚼着巴旦木,漫不经心地撇撇嘴,揶揄道:“有吗?不好意思,我家没电视,我不知道呢。” 丁籁声被她逗笑,还没开口,迎面就丢来一颗核桃。 他稳稳地接住,有些无奈:“姑奶奶,我笑都不行了吗?” 乔隐瞥他,不满道:“让你早把店关了你不关,忙到现在。之前买的烟花又放露天阳台淋雨,全潮了,阳台大了不起啊?到这份儿上了这还过什么年啊。” 丁籁声好脾气道:“我又订了新的,他们说今天会送到。” “等他们送到,元宵节都过去了。”乔隐瘪瘪嘴,有些委屈道,“我们说好去给孩子们过年,一起放烟花的。早知道就不放你那里了。” 季初羽摘下围裙,把头绳解下来,用手梳着整理好再扎起来,圆场:“没关系的,我那边还有一箱呢,刚好带过去给孩子们。大家在一起图的就是个氛围。” 最后确认了一遍店里没什么事需要做,寄养的几只狗狗和猫咪都安顿好后,丁籁声给那个男员工包了一个大红包,又给季初羽一个。 季初羽有些讶异,笑着揶揄他:“丁老板,我都不算你的员工了。居然还有红包吗?” “你算特聘专家。而且历年传统,不给你红包我总觉得亏待你了。”丁籁声顺着她的话打趣。 自从谈恋爱后,张狂和痞气少了不少,整个人像是被温润的气息浸润过,明明不像从前一样眼神勾引人,却吸引了更多的不知情少女少妇蜂拥而来。 季初羽没有推脱,接过来晃了晃,绕去换衣服之前,自嘲道:“洗狗专家?” 乔隐被季初羽的冷笑话逗笑,凑过来看一眼,吐槽:“我们初羽放你这里你亏待的还少吗?”说完,她手在丁籁声面前一摊,“我的呢?” 丁籁声笑着看她,抬手握住她的手,桃花眼的眼尾像是盛满了蜜意,语调撩人:“我人都是你的了。” 乔隐眉头一皱:“能折现吗?” 她一脸嫌弃地把手抽出来:“你都从哪里学来的土味情话……算了,你根本没有心——” 还没说完,手心里忽然被塞了一个方方正正的丝绒盒子。 丁籁声漂亮的桃花眼底有着委屈和无奈,望着她,语调轻柔:“是,我的心都放你身上了,现在确实没有心。” 乔隐皱着眉避开他那能溺死人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把小盒子打开,很快眼睛直了,她啪地合上了。 季初羽走出更衣室,把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一圈,恰好挡住了唇。 她越过两人,很识趣地打招呼:“太冷了,我去车里等你们。” 她一走,门口的气氛就开始继续升温。 乔隐目光有些不自然,脸颊开始泛起了微红,小声嘟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丁籁声满眼无奈:“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的。” 娱乐报道最近铺天盖地说新晋天才小提琴家丁籁声花天价定制了一枚戒指,据说是要跟女友求婚,网上传得神乎其神,不知名地下女友爆了一波又一波,“丁籁声素人女友”都快成为新晋女网红孵化器了。 “再这么谣传下去,我怕是真的洗不清了。”丁籁声满脸无奈。 乔隐眼底有着感动,嘴上却还在嫌弃:“那你也不能就这么给了吧?好像是我要你才给的一样。以前咋别的小姑娘身上不是挺会玩浪漫么?怎么到我这就这么难。我不配呗。” 丁籁声这时候却认真了:“什么小姑娘?” 乔隐也不退让,掰着手指头给他数:“五年级的时候楼下那个丁蕾,哦,还有维也纳钢琴小才女,周如沫。世人认可的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乔隐酸溜溜地说,丁籁声即刻举手投降:“我承认我以前仗着自己有点音乐天赋,是不太严肃的一个人,但是,我真的没怎么谈过恋爱,和周如沫只是同事合作关 分卷阅读174 系,没有哄过女生,面对你的时候,总是说多错多,就连哄也无从下手。暗恋你那几年,你总说只当我是邻居家哥哥,我也只能反复告诉自己,当好这个哥哥。” “骗子。”乔隐瘪瘪嘴,低着头委屈,“那你不知道一个小女生暗恋着你,却只能看着你和别的女生走得近有多痛苦吗?我当然只能说当你是哥哥。” 丁籁声抬手抱住了她:“我的错,我如果早点看出你的心思,一定第一时间奔向你,而不是让我们错过这么多年。” 怕乔隐又因为这陈年旧事和错失的几年落泪,还是在除夕,还是他求婚这一刻,丁籁声慌张地低头,想要拉开乔隐看看她的脸。 “乔乔,对不起,你如果不想答应,今天就别……” 乔隐本来只是带了点低落委屈的眼角顷刻间瞪着他,眼底有了怀疑:“你后悔了?” “不是,怎么会。”丁籁声的手收紧了一些,不让乔隐躲闪,目光看着她,“是怕你不信任我,不愿意。你这次不愿意,那我下次再求,我应该给你一个惊喜的。” 乔隐们这声音开口:“我不要。” 丁籁声脸上有片刻的低落和紧张,看向她,却见乔隐缓缓伸出手:“给我戴上。不等下次了,谁知道又会出什么变故,等多久。” 说话的时候,乔隐的语气明明是潇洒开阔的,却隐隐带了一点少女抑不住的紧张和羞涩,故作大方的样子,和他心底那个开朗又很粘人的小姑娘缓缓重叠在了一起。 丁籁声喉头像是哽住了,修长白皙的手捏着戒指圈,怼了好几次,才顺着乔隐的指尖,一路滑到无名指的底端。 将她套牢。 丁籁声的视线落在他捏着的乔隐的手上的戒指,有片刻的晃神。 乔隐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抿了抿唇,唇角压不住的上扬,小声吐槽:“笨死了。” “抱歉,”丁籁声眼底罕见的有些孩子气的慌张,有些无措地看乔隐,“第一次,我没想到你会这样快答应,紧张了。” 乔隐一下子没忍住,被他逗得笑了出来。 她扬起手作势要打顾丁籁声,被他稳稳地捉住,抵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乔乔,我爱你。” 乔隐没有回应。 他又说:“谢谢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 光滑带着凉意的戒指在乔隐无名指上格外显眼。 像是某种无言的承诺。 丁籁声的桃花眼本来就勾人,更何况此刻用一种近乎溺死人的温柔盯着她。乔隐被看得害羞了,伸出另一只手推了推他:“肉麻死了。” 丁籁声的胸膛沉沉起伏了一下,突然抬手把她揽进了胸膛。 “这婚还没结呢。”乔隐小声提醒,红着脸习惯性怼他,“你攒点话留着婚礼上说,我词穷,你一个人发表两份讲话行不?” 丁籁声几度被乔隐打断,也忍不住笑了,语气里是宠溺:“好。” —— 季初羽开了车窗透气,车上全是外面吹进来的凉意。 她像是浑然不觉,坐在后排发呆。 直到乔隐和丁籁声过来了,车门被拉开,她才突然回过神来。 乔隐没有感受到车上吹来暖气,回头问她:“初羽,不冷吗?” 季初羽从黑着的手机屏幕上收起视线,看向乔隐:“还好,在店里吹空调太热了,我缓一缓。” 说着,她抬手按上了车窗。 眼底的失落和失神没有逃过乔隐的眼睛。 乔隐欲言又止地和丁籁声对视。丁籁声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对着她摇了摇头。 车子平稳的开在路上。 季初羽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她几乎下意识地去看,眼底很快露出失落。 是市政府群发的新年祝福,还有燃放烟花爆竹的安全提示。 乔隐在后视镜里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有些不忍的看丁籁声。 谁都知道季初羽在等顾引川,但是偏偏顾引川这时候没有任何的消息。 丁籁声唇角挂着止不住的温柔笑意,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季初羽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她翻开列表,第一个就是显示的顾引川的名字。 打下一串问候的话,似乎觉得不合时宜,季初羽很快删掉。 “引川,你在忙吗?” 想了想,季初羽又删掉了。 也不知道顾引川在做什么。 他没有消息,应该就是很忙吧。 听说这阵子顾老爷子身体状况差得厉害。他也许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在忙公司的事还有家里的事。 这样想着,一股心疼和失落袭上心头。 季初羽把那行字删掉,重新输入:“新年快乐!记得吃饺子。” 这次,没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季初羽直接点了发送。 手机锁屏再次被她按掉,电话那边消息犹如石沉大海,再无回应。 车子在平稳的路上停下 分卷阅读175 来,远远的,季初羽隔着车窗看到了福利学校教室里的灯火通明。 乔隐一脸兴奋地下车,为了感染季初羽,她抬手揽上季初羽的胳膊:“初羽快快快,我们把烟花先搬上去,孩子们肯定也很想放烟花了,等了好久了。” 季初羽很自然地看到了乔隐手指上的戒指。 乔隐看她的眼神,不自然地收回了手,把手背回到身后,有些犹豫道:“初羽……” 季初羽深深吸了一口气,很快抬头笑了:“恭喜你,乔乔。我真的很替你开心。我看得出,丁老板是真的很喜欢你。” 乔隐忍了忍,终究没忍住,她手一挥,拉着季初羽就走:“别管这些够男人了,走走走,孩子们肯定想咱们了。” 季初羽犹豫了一下:“烟花还没搬……” 乔隐说得很豪放:“让他一个人搬!” 季初羽视线还勾在后备箱那两大箱烟花上,人已经被乔隐拉进了学校大门。 乔隐还在那边义愤填膺地喋喋不休:“姐妹你放心,不就是个男人吗!等年后娱乐场所营业了,姐妹带你去认识帅哥!博士生学长,人帅绅士单身初恋,大暖男!” 季初羽:“……” 田晚一早就接到了季初羽的消息,就站在教学楼正门口等着他们。 季初羽和乔隐加紧步伐上去,一左一右就把她拥住了。 “田姨,怎么不在屋里等啊,外面这么冷。” “不碍事,我才出来一会儿,刚好透透气。你们穿这么少冷不冷啊。” 田晚脸上堆满了笑意,这几个月,她状态好了不少,不用为了福利院的运营发愁,人也终于长了点肉。 季初羽摇头:“出了店直接就坐车过来了,没受冻。” 田晚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教室里,孩子们和老师们布置得格外有节日氛围。 彩带气球,课桌全都拼在了一起,满满当当的摆满了零食和蔬果。 大屏幕上放着动画片,格外温馨祥和。 季初羽才进来,门口的小胖一眼就发现了她,激动得变声期的破音了喊:“初羽姐姐!” 原本安静趴着玩玩具和看动画片的孩子们听到这一嗓子,全都看了过来,很快,教室里炸开了锅,孩子们簇拥过来。 “初羽姐姐!我好想你!” “姐姐新年快乐!” “happy new year!” 还有学会英文的小朋友用英语对着季初羽喊。 季初羽原本心头郁结的所有情绪顷刻被短暂驱散了。 她抬手摸了摸乐乐毛茸茸的脑袋,才剃过,手感像是草坪上的嫩草尖。 “大家新年快乐。” “姐姐来看我们剪得窗花。”小美拉着乔隐的手就往里走。 “小乔姐姐,你看我做的灯笼。” 乔隐一脸惊喜地抬头看着教室里挂着一拍的各色的动物小灯笼:“这些都是你们做的啊?也太厉害了吧。我这么大的时候过年就只会张着嘴等着吃。” 教室里顷刻发出了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 隔了会儿,丁籁声搬着一大箱烟花上来了,身后跟着看不过去帮忙搬了一箱的保安。 “烟花来咯!”保安大叔笑得一脸慈爱,“孩子们,想不想放烟花啊?” 孩子们异口同声地答:“想!” “哎,那要对哥哥姐姐们说什么啊?” “谢谢哥哥姐姐——” 保安大叔把手中的箱子放在桌角,回头叮嘱:“记得注意安全,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给给我们打电话。” 丁籁声点头。 眼看孩子们兴奋得不行,季初羽她们也就不打算卖关子,直接打开箱子,给孩子们每个人分发了仙女棒,剩下的一起端到了露台上。 安排好孩子们在安全区域待着,丁籁声和另外两个胆大的男老师就去放大型的烟花了。 远远近近的也有人在放烟花。 顾氏原本每年都会和政府合作放最大型的烟花秀的。 但是今年官方公告是顾氏董事长病危,所以这项活动取消了。 季初羽视线望着不远处顾氏的大佬,那是市中心最高的地标性建筑。 此刻和平时无异, 多数都是寻常人家和小企业放的,一团团一簇簇炸开来,很有人间烟火气。 乔隐揽着季初羽,把头搁在她肩膀上,用田晚给的披肩把她也裹进去,两个人一起看着丁籁声他们的方向。 终于,平台那边的烟花点燃了。 粉色的蓝色的火光一簇簇向天空冲涌过去,又在到达天边的时候倏然炸开,成了一朵盛开在天边的繁花。 “初羽。”乔隐喊她。 “嗯?” “新年愿望呢?” 季初羽想了一下:“我今年好像没什么愿望了。” 乔隐不解地看她。“怎么会有人没有愿望呢 分卷阅读176 ?人可是欲望动物。” 季初羽想了一下,视线里,光又炸开了,照亮了她的侧脸,显得清冷而又温婉。 “嗯……我往年的愿望都是新年能多找点兼职,多赚点钱,能给孩子们更好的条件,能给田姨减轻负担。深藏在心里的就是,能彻底搞清楚我父母当年的事,能让刘冉得到应有的惩罚。” 季初羽说着,深深呼出一口气,在嘴边化为了白雾。 “但是这才短短半年,好像真的是有谁听到了我的心愿,忽然就统统实现了。快到不真实,我甚至开始担心,这世上的能量如果真是守恒的,那这是不是要付出什么我还看不到、但是承受不了的代价。” “怎么会!”乔隐从她肩头抬头,“如果再从你身上夺走了什么,才是真的能量不平衡。你以前已经失去了太多承受了太多,这些都是时间给你的回馈,这样才说得通。” 季初羽沉默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凉气,感觉胸腔和头脑瞬间都清明了起来:“我只是觉得很奇妙。之前的18年,本能地逃避着畏惧着刘冉和过往的一切,已经成为了我的意志力,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和这样的恐惧相伴到老的准备了,它却忽然就被结局了。现在像这样提起她的名字,我竟然也可以心平气和了。” 乔隐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情绪。 她叹口气,瘪瘪嘴,问:“又想到他了啊?” 乔隐宽慰她:“也许他现在在忙呢。” 季初羽轻轻点了点头,低垂下头看自己时而被光照亮的手指:“我现在能过得这样好,没什么烦恼,都是引川带给我的。遇到他,好像是我长这么大最幸运的事了。但是我却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新闻上一直传老爷子不太行了,上次安医生也提了一下,肺癌晚期,止疼药都不管用,再撑着也只是让老人痛苦。” 季初羽听着眉头拧起来:“最痛苦的还是引川。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你现在最大的烦恼倒是变成他了。”乔隐语气有些无奈,“认识你这么多年,总看你一个人,我倒不知道该欣慰还是难过了。” 这倒真是,季初羽没有反驳,视线看向天空上渐变色的烟花,感慨:“时间过得好快啊。” 乔隐也跟着感慨:“是啊,时间过得好快啊。” —— 放完烟花,和孩子们做了一会儿小游戏,有些年纪小的孩子困了,生活老师先带他们去睡了,留下的大孩子想要守岁的,田晚也就破例让他们待着了。 季初羽和这群人呆最久,已经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家人了,所以在这种氛围下,倒是格外有年味和温馨气息了。 田晚一早准备好了饺子皮和饺子馅,留了一些给季初羽他们动手包,图个好兆头。 一堆人围在一起,乔隐在那边教丁籁声包饺子,看他灵活拉小提琴笨手笨脚的样子,不断嘲笑他,然后又很有耐心的继续教。 田晚看着这热闹祥和的氛围,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人家小伙子搞音乐搞得挺好,一时半会不会做饭很正常的。得慢慢来。” 乔隐一听,也没什么耐心教了,就说:“哎,你今天的烟花差得搞砸,总不能再白吃田姨的饺子吧,表演个节目啊。” 丁籁声好脾气的起身,刚好他在做饭这件事上实在受挫了,怕乔隐才答应的求婚因为包饺子泡汤了,去洗了手,然后拿了老师给的小提琴,拉着调了调。 站在教室特别布置过的串灯下,即便不算舞台,也没有穿燕尾服,但是小提琴搭在脖颈上那一刻,丁籁声还是光耀万丈的。 他偏头想了想,在一曲欢乐的《新年好》里把气氛一下打开了,紧接着,丁籁声又演奏了几首小朋友点的歌曲,不论是著名歌曲,还是动画片主题曲,他在听过一遍和弦之后都几乎都信手拈来,在一众好朋友里迎来了不少好感。 紧接着,丁籁声看着乔隐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深情款款的为她演奏一曲《献给爱丽丝》。 兴之所至的“音乐会”进行到尾声,就在大家都意犹未尽的以为要结束的时候,丁籁声把目光放到季初羽身上。 “季初羽女士,有个人为你点了一首曲子,让我演奏给你听。”丁籁声挑了挑眉,“当然,鉴于他之前自己吃醋还很小心眼地针对我,又挖走了我店里最的优秀员工,我收了他十倍的价钱。” 乔隐脸上的神情在疑惑过后变成了震惊和愤怒。 第53章 春节一过, 顾氏公布了顾老爷子去世的消息,并且低调举办了顾老爷子的葬礼。顾老作为杰出企业家, 无虞市政府和地方台还特意为他出了纪念视频, 连续一周循环播放。 顾引川正式接受了顾氏, 相比顾老爷子的雷厉风行, 顾引川有更强的创新和现代风格, 而这正是顾氏发展至今所需要的。 清水镇项目的阶段性胜利就是最好的证明。 顾引川和季初羽的婚期定在了春天, 无虞市的天气已经十分温暖了。 分卷阅读177 为了圆乔隐当伴娘的梦, 丁籁声特意把两个人的婚期延后了些,和季初羽的错开。 婚礼当天。 顾氏最年轻掌舵人的婚礼毫不意外地引起了广泛关注,再度被顶上了热搜。 区别于别的豪门婚礼的极尽奢华和明星阵容,顾引川和季初羽婚礼上最受关注的是她拥有的一群花童。 四十几个孩子穿着统一定做的小西服小裙子,捧着鲜花,脸上带着最童真的笑。 航拍下来, 像是一池流动的花海。 这些孩子全部都是田晚福利院里的, 和季初羽有很深的感情。他们每一个都没有父母, 有些身有残疾,但是一点点小缺陷, 丝毫不影响他们在草地上奔跑时的童真可爱。 婚礼上唯一的长辈是田晚。 这是一场特别到极致的婚礼。 徐鹤作为两个人的证婚人,看着顾引川牵着季初羽一步步走上来时的小心翼翼和珍惜, 眼眶有些泛酸。 他和顾引川认识十年, 见识过他最糟糕的状态,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好了,能在自己的世界里时而阴郁时而狂躁地活着, 已经是他可选的最好的生存状态了。 治疗进行了十年,就连心理医生都只是照常在开药,看状态,聊日常。 徐鹤有时候也迷惑了,是不是顺着顾引川的心意,让他解脱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现在他终于有答案了。 还好他们都没有放弃。 所以可以看到顾引川像是战胜了黑暗,恢复了样貌,重新站在阳光里,牵着自己的爱人一步步走在祝福里。 季初羽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爱上某个人,然后和他走进婚姻殿堂。 一直到婚礼当天,她顺着闹钟起来,跟着化妆团队的节奏打扮着,还没有什么实感。 乔隐比她本人触动还大。 一大早还在那里奚落她脖颈上很难遮掉的吻痕,这会儿看着顾引川牵着她站在台上,转过身,在一旁眼睛像个小兔子一样,憋着哭,又想替她高兴,唇角还在笑。表情又滑稽又可爱。 但是此刻,站在顾引川对面,看着他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还有比白色更加干净不染纤尘的眼底,所有的一切忽然就有了实感。 就是这双眼睛。 季初羽想,为什么那时候会相信他的话,最终选择留下来,也许就是因为他那样一双眼睛吧。 像是被灰尘蒙住了,而她看到了他眼底的祈求,所以靠近了,拥住了。 现在的一切澄澈,大概都是对那时的馈赠。 因为是顾引川亲自操办的婚礼,并不是纯西式,所以省略了牧师和宣誓的环节。 所以在田晚满是哽咽的祝福语后,顾引川自己接过了话筒。 “其实,直到刚刚看着初羽穿着婚纱向我走来之前,我都觉得整个人像是做梦一样。” 顾引川今天格外耀眼,相比平时黑色西装带来的沉稳,白色的西装把他干净的气质完全衬托了出来,他拎着话筒,眼底的深情仿佛快要溢出来。 “我是一个从不曾被命运善待的人,如果真有命运这种东西的话。直到遇到初羽前,我对于自己的命运都是抵触的。但是初羽就是出现了,像是糟糕的命运对我唯一的馈赠。” “我很感谢初羽,像是出现在我生命里,像是一束光一样,赶走了那些笼罩了我十年的阴翳;我更感谢初羽,愿意成为我的妻子,与我共度这漫长岁月。我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所以在选择牧师的时候,我放弃了,因为神并不会对我产生威慑,让我诚实。如果说真要有信仰的话,我的信仰,应该是初羽。那么,请你见证。” 顾引川说着,视线扫过人群,看向季初羽,深邃的眼底好像蓄着万千星辰,带着虔诚,心甘情愿奉上此生唯一的臣服:“我在此发誓,我会用我全部的生命去爱护你,保护你。珍惜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刻,直到生命的尽头。我不知道这时间会有多久,但是属于我的全部的时间,我都会与你共享。我爱你。” 我爱你。 是第一眼的心动,也是此后岁月的信仰。 不需要向谁说明,我只想你做我唯一的见证人。 粉色和白色的气球在掌声中飘摇在风中。 小孩们在草坪上欢呼着跳跃着鼓掌,此起彼伏的笑声,像是被风吹动的风铃。 季初羽眼底有了泪。 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们开始在祝福声里催促新郎吻新娘。 顾引川靠近了,很怜惜地扶住了季初羽肩膀,她今天的头发做得很漂亮,他不舍得有任何破坏。 春的气息很浓郁,是青草的香气,是蛋糕的馥郁,是装点着欢庆漂亮的婚礼场景,是万物复苏的的吐息。 顾引川偏着头靠近了,好看的薄唇在贴上季初羽的时,望着她,很郑重的开口:“初羽,我喜欢你。这是今天的表白。” 季初羽愣神间,顾引川已经有些霸道而又温柔地吻了下来,他深深缠绵片刻,看着季初羽眼 分卷阅读178 底的意乱情迷,眼底有了笑意,“真的好爱你。这是,今天结婚的表白。” 吻再度密密麻麻落下,周围的掌声变得模糊。 季初羽像是深海里摇晃的小舟,呼吸被攫取,她只能拼了命抓着顾引川西装的衣袖,依赖他来保持平衡获得依托。 顾引川却有意撩拨她一样,亦或者他也早已沉迷在了这样的氛围和爱意里,终于无需躲藏,无需掩盖,在这独属于两个人的节日里,彻底释放出来。 初次心动,他无措于自己的心意,很荒诞的为她指派了一份工作:每天向自己表白。 那时的季初羽还没有动心,每天完成任务一样向他表白着。 那时的他也还不知道,自己之后会这样心动,对季初羽越来越爱。 “顾先生……我喜欢你。” 顾引川脑子里忽然回想起季初羽轻软着嗓音,明明没什么情绪的向他表白、却让他心动无数次的画面来。 她清浅地帮他抽离了那些把他和世界隔开的画面。 而顾引川,也让季初羽拥有了那些她失去已久的情绪,悲喜嗔怒。不知道从什么什么开始,她习惯了发自内心地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 遇见顾引川之前,季初羽一直觉得所谓的,遇见另一半,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个悖论,因为每个人本身都是完整个的个体。 直到遇到顾引川,季初羽才明白,至少从落在他们身上而言,对方的出现,填补了生命里那些情绪的空白,安抚了那些深藏的不安的情绪,让他们变成了更完整的人。 “引川……”季初羽的手勾着顾引川的脖颈,于掌声和欢呼声中,在迷乱的气息里叫停。 “嗯?”顾引川眼底幽深晶亮,望着她目光入水,尾音都带了缱绻依恋。 季初羽揽着他,分明大胆了很多。 在众人的注目中,蓦的踮脚凑近了,在他唇上飞快啄了一下:“我爱你。” 她眼睛完成月牙,因为刚刚缠绵的吻,声音带了点才睡醒般的颗粒感和惺忪感:“早就不是因为工作任务了。” 她再度踮脚凑近,笑得促狭而甜蜜:“很爱很爱你。” 顾引川眼底有片刻松怔,很快彻底臣服。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刚好闯进他的生命,像是一个不愿邀功的拯救者的姿态,然后甘愿留在她身边,给与他永远的港湾和,安定。 顾引川闭上了眼睛,揽着她,瞬间反客为主,在欢呼声中,将这个吻推向极致浓烈。 该拿什么来爱她呢? 以余生,以灵魂。 那是完全彻底臣服于她的不二臣。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结尾是断断续续写就的,然后一口气发了出来,贴的时候每一章都太长了,没有分段,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留言,我及时修改哈,感谢感谢~) 然后,以下,算是一个后记吧:(太长了,没有追这篇文连载期被我坑的读者可以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