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天欲雪》 第一章回府 周家别院。 入夜以后,雪下得更大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越发显得庭院空寂。 屋里通着地龙,温暖如春。周雪瑶用过晚饭,现下穿着桃红夹袄在灯下绣着花。 丫鬟绿萝立在一边,见自家小姐手眼合一,正绣得酣畅。过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姑娘,歇会儿吧,都绣了一下午了,您的眼睛都红了……” 绿茗听完姐姐的话,忙奉上一杯热茶,“姑娘,歇歇吧,您身子本来就不大好,就别熬着了。” 周雪瑶放下手中针线,接过热茶,微微抿了一口,热气袅袅,眼睛的酸胀才稍稍缓解了一些。说是绣花,不过是借此分心,不去想那些烦心事罢了。 “雪还下着么?”周雪瑶放下茶杯,轻叹了一口气。 “姑娘,雪下得正大呢!”绿萝回道。 “今儿可是母亲来信儿了?” “还说呢,”绿茗噘嘴道:“这个月那边儿都催了两次了,夫人让刘嬷嬷来接姑娘回去呢!” “呦,听你这意思,还想一辈子赖在庄子上不走了怎的?”绿萝捂着嘴笑道。 “姐姐!”绿茗嗫嚅道:“我、我还不是怕姑娘回去在东院吃亏么……”说完眼圈红了。 “莫说了,也是时候回去了。”周雪瑶收起绣棚,又抿了一口茶。 “姑娘的病还未大好,就这么回去怕是要留下病根的……”绿萝眼圈也红了,若不是半年前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姑娘也不会大病一场,躲到庄子上来养病。这些日子天儿又不好,姑娘的病情反反复复,昨晚又梦魇了…… 周雪瑶看着眼前的姐妹俩,心里的悲苦满得要溢出来,却还是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别想那些没用的了。收拾收拾,都去睡吧。” 听得这话,姐妹俩稍稍宽了心。今晚是绿萝守夜,熄了灯,她和衣躺在塌上,不一会儿,就传来均匀轻浅的呼吸。周雪瑶却是睁着眼,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快天亮时,才浅浅睡了过去。 *** 正如周雪瑶所料,过了几日,绣着周府字样的两辆马车停在庄子外,刘嬷嬷带着两个丫鬟走了下来。 绿萝见此情景,赶忙来禀报,“姑娘,府里来人要接您回去呢……”话里的惊讶大过惊喜。 周雪瑶正坐在软榻上看书,那书也不甚有趣,讲的是大梁各州县的风土人情,地理府志。听了绿萝的话,她便合上书,放到案上,漫不经心道:“去请进来吧。” 客厅里,周雪瑶敛着眼喝茶,抬头望向门口,正巧刘嬷嬷带着丫鬟进来。那刘嬷嬷长着一张圆盘脸儿,眼睛滴流圆老打着转,凭空多了几分精明,再说她那薄嘴唇,与这圆脸极其不搭,这下倒好,又添了一点儿刻薄。 刘嬷嬷走到客厅中央停下,向周雪瑶施了一礼,道:“老奴见过三小姐。” 周雪瑶微微一笑,点点头,说:“不必多礼,刘嬷嬷,快坐。” 刘嬷嬷翕动着嘴,看着周雪瑶道:“老奴就不坐了。此次前来是接三小姐回府的,还请姑娘快些收拾东西,趁着天色尚早,随老奴回去吧。” 周雪瑶不急不慢,又喝了一口茶,方道:“怎的这般着急?嬷嬷你也知,我受了惊吓,大病一场,如今这病未愈,怕是回府会将病气过给父亲母亲……” 刘嬷嬷早就知晓她有这番说辞,紧接着说:“自打小姐来了庄子养病,也有半年了吧,老爷夫人日日惦记着您,都盼着您回去,阖家团圆呢。且说您的病,小姐莫担心,老爷已寻来名医为您医治,回府养病难不成比在这庄子上还好么?若小姐还想多留些时日,怕是不知几时才能回去了!”最后一句话,刘嬷嬷加重了语气,那意思就是说,姑娘最好识趣些,今天有人请你回,若是不从,以后就没人请了! 刘嬷嬷说了一大溜,那薄嘴唇动个不停,活像离了水的鱼翕动着嘴在临死挣扎。她见周雪瑶有所动容,又添了一把火,道:“若老奴没记错,姑娘已有十七了吧,怕是贵人多忘事,过了年二月初八可是苏姨娘的十年祭,姑娘这做女儿的也该回去祭拜……”所谓打蛇打七寸,这是暗讽周雪瑶不孝呢! 周雪瑶哪能忘了生母的祭日,苏姨娘去时,她不过七岁光景,那时她虽小,却也记事。生母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周雪瑶一时失神,竟落下泪来。 绿萝绿茗见姑娘如此伤心,暗地里将刘婆子骂了个半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雪瑶缓过神来,低头拭泪,随即吩咐绿萝绿茗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府。 主仆三人起身去了楼上,谁也没留意到刘婆子嘴角的一抹阴笑。 第二章诡计初现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过两只箱子。姑娘的衣裳,妆奁匣子,绿萝都贴心的收好。虽说姑娘在庄子上养病有半年之久,但府里每月都送来贴补用度、当季的衣裳,一样不差。 绿茗把姑娘的绣品放置另一个箱子,又添了姑娘平日看的几本书。 周雪瑶看着院中的两口箱子装上马车,又回头望望眼前这座自己住了半年的小楼,心绪难平。 刘婆子见周雪瑶悲春悯秋的样儿,登时没了好脸儿,上前催促道:“姑娘,时候不早了,积雪未化,怕是不好赶路。如此一耽搁,天黑没准都到不了家呢!” 周雪瑶点点头,由绿萝扶着踩上软墩上了马车。 *** 路途不远,可积雪尚存,马夫小心地驾着车,不图快,倒也行得稳当。如此一来,到了周府已是两个时辰后,果真像刘嬷嬷说的天都黑了。 只见周府大门口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底下站着一个妇人,周雪瑶下了马车,那妇人连忙施了一礼,道:“见过三小姐。” 周雪瑶定睛一看,原来是李妈妈,这李妈妈不是旁人,正是周雪瑶的奶娘。当初她外出养病,母亲不允李妈妈相随,说是人多事杂,李妈妈也只好留下来照看润园。 今日得信儿说是姑娘从庄子上回来,早早的就在府门口等着了。 周雪瑶上前搀了李妈妈的手,再抬眼已是泪珠打转。 李妈妈仔细打量自家姑娘,高挑又单薄,原本就没有几分血色的脸现在更显苍白。李妈妈心伤,这哪是养病去了,分明是受苦去了!李妈妈拉着周雪瑶关切地说:“姑娘,快进府来,外边起风了,冷得很!” 周雪瑶本穿着大氅,李妈妈一提才觉着冷,便扭头吩咐刘嬷嬷卸行李,自己则带着绿萝绿茗进了府。赶了两个时辰的路,周雪瑶早已疲惫不堪,忽然想起一事,低声问李妈妈:“父亲母亲可在家?” 李妈妈一听便知,这是归家的女儿想去给父母请安,她欣慰道:“老爷跟朝中几位大人吃酒去了,还未回来;夫人早来了信儿,说姑娘回来不知什么时辰,只让姑娘早点歇下,明日一早再去夫人那儿也无不可。” 周雪瑶点点头,又道:“不知我那院子收拾利索了没有……” 李妈妈咧嘴笑,“姑娘可放心吧,今儿我是看着丫鬟们收拾的,保准儿跟姑娘走得时候一模一样!” 周雪瑶的院子便是李妈妈照看的润园,与庄子的居所一样是一座两层小楼。前有假山林,并排有揽月湖,开窗即见湖光水色。院子不大不小,本是苏姨娘的居所,后来她因病去世,周雪瑶也没从润园搬出来,直到十六岁那年出了那么一档子事…… 主仆二人说着话,拐过主院走了没多大一会儿,便到了假山林。周雪瑶脸色一变,想起无数次自己深夜梦魇见到的那个黑色人影,一时间呼吸急促,两股颤抖,眼中的惊惶一览无余。 李妈妈料想姑娘是想起了当日情景,忙抓住姑娘的手,道:“姑娘莫怕,咱们都在呢……”说完扭头朝绿萝绿茗使了个眼色,加快脚步往润园去。 到了润园,周雪瑶出了一身的冷汗,更显疲惫。李妈妈吩咐绿萝绿茗去打水,好让姑娘洗漱过后早些歇息。 周雪瑶洗漱过后坐在床上,看着两个丫头忙前忙后,安置从庄子上带回来了首饰、绣品和衣裳。一切都好像是旧时光景,心境却早已不同往日。周雪瑶知道,母亲着急将自己从庄子上接回府,恐怕不只是姨娘的十年祭要到了。想到此,她有些重回虎口的无力感。 李妈妈见姑娘神游天外,忙提醒道:“姑娘可是饿了?先歇会儿,老奴这就去传些饭食来。” 周雪瑶点点头,起身坐到罗汉榻上,喝了口茶。 李妈妈动作也快,不一会儿,便领着两个丫鬟抬着食盒上楼来。李妈妈知道姑娘口味清淡,就装了清粥小菜外加一碟油卷。说是清粥,其实里面还加了瘦肉,周雪瑶见此皱了皱眉,浅尝一口却没有腥味儿。再说那爽脆的小黄瓜,淋上香油麻油,撒点盐和芝麻一拌,满碟翠色直教人食指大动。周雪瑶就着小菜吃了两个油卷,又喝了一碗粥。用过晚饭,她没再拿起针线,今日赶了好久的路,确实是乏了,便吩咐丫头们明日再拾掇,早早歇息去。 躲在庄子上养病时过得忧心忡忡,害怕自己一睁眼又回到那吃人的周府。如今自己回来了,却又觉得心安。毕竟是自小长大的地方,多少有些感情,看来往后要走一步是一步了。周雪瑶昏昏沉沉睡过去,倒是一夜好眠,没再梦魇。 *** 再说那刘嬷嬷吩咐完小厮卸车,自己进了周府直奔东院而去。 东院的竹园正是周家老爷夫人的居所。周夫人钱氏早吃过了晚饭,现下正在窗边修剪早前丫鬟珍儿送来的腊梅花枝。这花入冬初放,如今开得最盛。听得外边丫鬟打帘子的声音,钱氏回头一看,刘嬷嬷进得屋来,屈膝见礼道:“老奴给夫人请安。” 钱氏转过身,继续手上的活儿,并无半点惊异。过了一会儿,才道:“起来说话吧,怎么那小蹄子肯舍得回来了?” 刘嬷嬷忙起身凑到跟前儿,满脸堆笑道:“是老奴提醒三姑娘,过了年二月初八是苏姨娘的十年祭……” 钱氏偏头听着刘婆子的话,一时出神,竟失手剪下那枝桠开得最盛的一朵腊梅花,醒过神儿来,钱氏心痛不已,厉声喝道:“好端端的,提那死人作甚!” 刘婆子自知失言,故作为难的开脱道:“只怕老奴不提,三姑娘还不肯回来呢……” 钱氏扔了剪子,不悦道:“那小蹄子呢?” 刘嬷嬷不敢再乱说话,恭敬道:“现下估计是回润园歇着了。” “哼,”钱氏走到塌前坐下,喝了一口热茶,“得亏前计未成,要不还真可惜这一块儿大肥肉了。” “夫人的意思是……”刘嬷嬷不免好奇,问道。 “她的'福气'在后头呢!”钱氏阴冷一笑,眼睛亮得刘嬷嬷心里发颤。 要说那未成的前计,也是钱氏搞得鬼。她本是商家女,家中经营玉器生意。可惜家中人脉单薄,直到钱氏十五岁及笄那年,钱父钱母才老来得子,取名钱随。身为家中唯一的男丁,钱随自小被钱母宠得没了边儿,未及弱冠便吃喝嫖赌样样在行。加之钱父三年前过世,钱随掌握家中生意,更是花钱如流水。后来要不是钱母收回大部分玉器铺子,怕是钱随早将钱家的家底儿掏了个空。钱随见在钱母那儿要不到钱,就把主意打在了自家姐姐身上。一次两次,钱氏还能给,毕竟掌握周府中馈,可钱随变本加厉,钱氏这边儿就捉襟见肘了。 钱氏无奈,跑到钱母那儿哭诉。钱母更是拿钱随没办法,但是无意的一句话提醒了钱氏。 “也该给你弟弟定门亲,让他收收心了。”钱母叹了口气道。 钱母说得简单,可京城的商户女,谁不知钱随的为人,更别提京城贵女了。 钱氏在心里盘算着,想到了润园的周雪瑶,眼睛一转就计上心来。可惜只欠东风相助,也正巧,到了三月,周府长子周嘉明进士及第,被当今圣上钦点为探花郎。周老爷喜不胜收,当晚便在周府设宴款待亲友,其中自然包括游手好闲的钱随。 周雪瑶也甚是高兴,自家大哥高中,她喜不自胜喝了点儿酒。哪知几杯酒下肚,眼前却模糊起来,头晕得看不清人。绿萝绿茗连忙扶着姑娘往润园而去,殊不知钱随正尾随其后。周雪瑶醉得厉害,几近瘫软在地,还嚷嚷着要吐,两个丫头搀着姑娘到那假山前的凉亭坐下,绿萝让绿茗赶回润园喊李妈妈过来,自己则守着姑娘。 凉亭旁有一方池塘,早春三月,冰雪初融,池塘中也只有残荷。微风拂过池塘,带着些凉意,周雪瑶的醉意减了三分。 主仆二人又起身往润园而去,绿萝还劝道:“姑娘坐着醒醒酒再走吧,绿茗和李妈妈还没来呢……” 周雪瑶揉揉发晕的额头,搭着绿萝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不了,再吹会儿风,怕是要伤风了。” 刚走到假山林前,在暗处猛地冲出一道黑影,直奔周雪瑶而来。那黑影不是旁人,正是钱随。说时迟那时快,他两手抓住周雪瑶的肩膀,顺势一扭,一手搂腰,一手捂住她的嘴,拖着她往假山里走去。周雪瑶直觉天旋地转,周身萦绕着一股酒臭味儿,恶心得她几乎要吐出来。 绿萝大惊失色,忙疾呼:“姑娘,姑娘!” 钱随这才想起还有个丫鬟没解决,扭身抬腿踹了跑过来的绿萝一脚。绿萝被踹到在地,一时爬不起来。 “唔,唔……唔……”周雪瑶的嘴被钱随紧紧捂着,一时呼吸不上来,脸也憋得通红。 “啊!”只听身后那人骤然一声痛呼,周雪瑶被狠抛了出去,失去了桎梏的她咳嗽几声,这才觉得呼吸通畅了起来。扭头一看,只见又一个黑影抬脚踢了地上那人一脚,钱随接连受了两脚,只怕是肋骨都折了两根,连忙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说着就屁滚尿流的跑了。 那后来的人影走近周雪瑶,“姑娘……”哪知话还未说完,只听不远处的绿萝和从润园赶来的绿茗,李妈妈隐隐约约地喊着:“姑娘……姑娘……” 那人脚步一顿,身子随即向上一翻,便无影无踪了。 绿萝捂着肚子小跑着过来,见周雪瑶发髻散乱,脸庞苍白,身上脏污还破了几个口子,正惊慌失措地坐在地上,吓得眼泪都出来了。绿茗跟李妈妈也赶了过来,三人赶忙扶起地上的姑娘,匆匆往润园而去。 当晚,受到惊吓的周雪瑶发起高烧,如此缠绵病榻半个月都没见好。为防流言蜚语,有损声誉。周雪瑶让丫头们对外宣称是吃醉了酒,得了伤风。 后来周雪瑶自请去庄子上养病,这一待就是半年,病未痊愈,还落下了梦魇的病根。 第三章定亲 钱氏原本是想着,让自家弟弟借酒醉之名占了周雪瑶,如此一来,周雪瑶便不得不下嫁,钱随得了美娇娘也该收收心了。哪知节外生枝,到手的鸭子飞了,自家弟弟还折了两根肋骨,赔了夫人又折兵,说起来实在憋屈! 看着钱随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样子,钱氏直觉心烦,但是钱随身卧病榻,想来也能消停一段时日,钱氏心里又宽慰不少。不过这可把钱母心疼坏了,钱随本就是她的心尖子,这一下子断了骨,钱母更是撒泼不干,直骂钱氏出的馊主意,险些断了钱家的香火。钱氏无法,谁让自己做了亏心事,只得打开私库,把药材补品变着花样儿的往娘家送。 周老爷看着夫人整日愁眉不展,更是频频往娘家跑,以为钱家出了什么事,他问了几次,寻思能帮上一把。钱氏一开始还想瞒着,毕竟周雪瑶是他亲女儿,哪怕再不受宠,也冠着周府三小姐的名号。可钱氏躲躲闪闪的眼神儿,使得周老爷生疑,硬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钱氏无奈,只得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钱氏料想周老爷会生气,但没想到周老爷大发雷霆,扭身往钱氏脸上甩了一巴掌。直打得钱氏眼冒金星,跌倒在地。 周老爷打完钱氏,犹觉得不解气,还一挥手打落钱氏最喜欢的天青釉长颈瓶,“啪啦”一声,瓷瓶落地,摔了个粉碎。钱氏听见声响,先是一愣,随即嚎哭起来,心里五味杂陈。 周老爷愤愤不平,一拍桌子怒道:“哭,哭什么哭!贱人,险些坏了我的大事!” 钱氏一听这话,连忙跪下抱着周老爷的裤腿,哭道:“妾身知错,妾身知错……” 周老爷一脚踢开钱氏,走到桌边喝了口凉茶,冷声道:“知道就好,好生看管着你弟弟,若再打雪瑶的主意,我定饶不了他!” 钱氏爬起来,连连磕头,哭着说:“妾身知道了。”蓦地又想起什么,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周老爷道:“您刚说的'大事'是何事?” 周老爷一瞥地上的钱氏,摸摸嘴边的小胡子,轻蔑道:“你可知京城炎武侯?” 钱氏擦擦眼泪,低头想了一会儿,道:“可是当今太后的侄儿,炎武侯爷傅鸿光?” “不错。嘉明进士及第那晚,炎武侯爷曾带着世子来府中吃酒……”说到此处,周老爷颇为得意地笑了笑。 “可是,这跟三姑娘有甚……”钱氏话没说完,倒吸了一口凉气,恍然大悟道:“难不成,侯爷看上了咱家三姑娘?” 周老爷点点头,眼光中带了点赞赏,“说得八九不离十。” 钱氏沉默,额头都冒出了冷汗,得亏前计也成,否则自己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原来钱府设宴当晚,炎武侯带着世子登门贺喜。侯府世子傅君亭曾与周嘉明师从景阳先生,有同窗之情。后来傅君亭弃文从武,入了行伍,两人联系才渐渐少了。 前厅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侯爷有了几分醉意,周老爷见此,陪笑着说:“下官近日得到一副万里江山图,说是出自前朝知府李文远之手,不知侯爷是否有兴趣品鉴一二?” 那老侯爷本是武夫出身,却偏好风雅,喜欢收集文人字画。听得周老爷所言,借坡下驴道:“乐意之至。” 二人一前一后往东院周老爷的书房走去。也赶巧儿,周夫人安排后宅几个姨娘和未出阁的姑娘们在东院竹园吃席面。周雪瑶喝了几杯酒,倍感不适,起身向钱氏告辞回润园去。 老侯爷看着那个从偏厅旁的小角门离去的佳人,眼睛都冒了光。他拉过周老爷,伸手一指,低声道:“那位可是令爱?” 周老爷定睛一瞅,随即回答道:“正是小女,家中行三,名雪瑶。” 老侯爷呵呵一笑,看着周老爷道:“令爱国色天香,貌美无双,真真是个妙人儿……” 周老爷一听这话,知道老侯爷对自己女儿是兴之所至。再想想自己官场沉浮十多年还是个副都御史,周老爷有立马有了刻意拉拢的心思,他谄媚道:“不如让小女到府上侍奉侯爷,红袖添香,不失为一桩美谈……” 傅鸿光挑了挑眉毛,随即笑道:“这没名没分,岂不委屈令爱?本侯年过四旬,发妻过世多年,想来令爱正当大好韶华,也该许配人家了,不如嫁与本侯做续弦。不知周大人意下如何?本侯前些日子得知,礼部尚书致仕,位子空缺……” 周老爷一听,喜出望外,连连答应。本想着周雪瑶当个侍妾就拜佛烧香了,侯爷竟然许给正妻之位!更何况尚书之位,多少人求而不得,自己可真是遇见贵人了!周老爷又详细问了三书六礼,提亲嫁娶事宜,一一敲定之后,他只觉天上掉馅饼,不偏不倚砸中了自个儿。 醒过神儿来,周老爷这才想起侯爷下个月便要派人来提亲,他赶忙问钱氏:“雪瑶现在何处?” 周老爷一提,钱氏慌了,“哎呦我的老爷哎,三姑娘半个月前自请去庄子上养病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啊!”说完一拍大腿,又接着抹起眼泪儿来。 周老爷也着急,嘴角都起了两个火泡。隔日派小厮送了封信给炎武侯府,信中说明自家女儿外出养病,尚不宜嫁娶;又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周雪瑶为侯爷续弦一事板上钉钉,无可更改,还请侯爷把心放到肚子里。 被蒙在鼓里的周雪瑶丝毫不知自己被父母定下了这么一门荒唐亲事。 *** 翌日清晨。 周雪瑶起了个大早,换上素底罗裙,又命绿萝梳了堕马髻,插了一支梅花样白玉簪子,耳朵上一对珍珠耳坠,晶莹剔透,圆润细腻。收拾妥当,便带着绿萝往东院去。进了院门,洒扫的婆子丫鬟停下手中的活儿,给三姑娘见礼问好,周雪瑶脚步不停,只点点头。 钱氏知道周雪瑶会来,也早早起身等着了。听得丫鬟珍儿打帘子的声音,只见一道身影不疾不徐地穿过游廊,进了屋里。周雪瑶收拾好神色,见到钱氏,磕头请安,然后抬头浅笑道:“母亲,女儿回来了。” 钱氏细细打量眼前的人儿,肤若凝脂,眉如远山,唇红齿白,最妙的是那一双眸子,形状优美,眼尾还微微上勾,眼珠极黑,且泛着盈盈的光。钱氏再一细看,就是身板太单薄了,也不知经不经得起那人折腾…… 周雪瑶看着钱氏对自己点头称好,忽而又皱眉思虑,一时心下不安,正待开口打破满室寂静,钱氏却回过神儿来,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又拉起周雪瑶,携着手故作忧心地说:“病可好些了?可还吃着药?” “劳母亲牵挂,病已大好,不过总是梦魇,还吃着安神的方子。”周雪瑶不敢隐瞒,低眉顺眼道。 钱氏心虚,颇不自在地说:“梦魇倒是不碍事,你父亲寻来名医,保准药到病除,想必这事刘嬷嬷告诉你了吧。” “女儿听刘嬷嬷说了此事,多谢父亲母亲挂怀。”说完周雪瑶又盈盈施了一礼,心中则暗忖:原以为这是回府的由头,没成想竟是真的,难不成自己真将好心当成驴肝肺? 两人正说着话,打外边又进来个人,身着暗底绣纹长衫,矮胖的身材,满面红光,来人正是周老爷。 周雪瑶惊了一瞬,随即屈膝行礼道:“女儿见过父亲。” 周雪瑶体格纤细,今日来请安,自然是盛装打扮一番,周老爷上下端详,心道:半年不见,这丫头出落得越发水灵了,怪不得侯爷喜欢。然后他甚是满意地笑着说:“不错,身子可养好了?” 周雪瑶将刚才答钱氏的话又说了一遍。三人坐下,周老爷跟夫人坐在上首,周雪瑶坐在下方的梨花木椅子上。周老爷喝了口大红袍,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过了年,雪瑶都十八了吧,夫人,也该给咱家姑娘物色个好人家了……”说着冲钱氏使了个眼色。 钱氏会意,立马接过话茬,“老爷可是忘了,上个月炎武侯府不还派媒人来说亲了么……” “侯爷可是相中了雪瑶?”周老爷明知故问。 “可不是嘛,老爷不想想,玉姐儿今年才十四,萍姐儿六月跟大理寺卿的二公子定了亲,剩下的瑶姐儿岁数正合适……”钱氏说完,捂着嘴笑起来。 周雪瑶听完这话,直觉掉进冰窟窿,浑身冷得直打啰嗦,连呼吸都不大顺畅了。怪不得着急将她接回府,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父亲母亲不觉太过荒唐了么?据女儿所知,炎武侯爷年过四旬,却整日花天酒地,声色犬马。若不是有当今太后撑腰,恐怕早就被革爵逐出京城了……再者说,若女儿嫁给侯爷,不免落人口舌,有攀高枝儿之嫌……”周雪瑶双眼含泪,眼前一片模糊,哭着说。 “怎的你不愿意?”周老爷厉声问。 “女儿不愿,还望父亲三思。”说着周雪瑶走到周老爷跟前跪下,滚烫的泪终是夺眶而出,像散了的珠子一般砸在地上。 钱氏一看周雪瑶如此,生怕周老爷反悔,于是一拍桌子,冷声道:“侯爷能看上你,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哪轮得着你这个庶女来拿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得商量!”口气更是较之前硬了五分。 周老爷见钱氏唱起红脸,自己也赶快扮起白脸,“女儿,你有所不知,你嫁过去做续弦,那可是正妻之位,再说炎武侯爷可是皇亲国戚……” 周雪瑶擦擦眼泪,满心悲凉,只道:“且让女儿考虑考虑。”说罢便起身告辞。 绿萝见姑娘难受,一路上都没止住眼泪,心中更是悲戚,却不知如何安慰,直到回了润园,让李妈妈快些传朝食进来。 周雪瑶心灰意冷,那还有吃饭的心思,被绿萝绿茗劝着才勉强喝了半碗粥。毕竟这刚养好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 再说竹园里,周老爷不安道:“万一雪瑶不愿,再做出傻事……” 钱氏不以为然,“三姑娘性子软,老爷若是不放心,妾身就多派几个丫鬟看着她,以防万一,老爷也该将成亲日子定下了。” 周老爷点点头,心忖:是时候把这事提上日程了。 转眼进了腊月,天气更冷,周雪瑶越发不愿出屋,只待在绣楼上绣花,练字。钱氏果真派了几个丫鬟来,周雪瑶知道她的用意,打发她们去做了洒扫一类的粗活儿。 小年这天晚上,李妈妈熬腊八粥软糯香甜,周雪瑶破天荒喝了两碗。刚撂下碗筷,钱氏踏着风儿来了,冷冷告知,四月十八,侯府迎娶周雪瑶过门。 靓仔の话:哇咔咔,终于写到这儿了,我鹅子也快出来了\ 第四章前奏 钱氏走了以后,周雪瑶手支着头靠在案上,半晌无言。李妈妈站在一边,分明看见姑娘的眼睛红了,过了好一会儿,泪珠子才悄无声息地落下来。她心疼得像是剜了一块肉,转身也抹抹泪儿,她这苦命的姑娘…… 过了小年,年味儿一天比一天浓,润园的小楼却没有丝毫生气。又过了两日,钱氏派人送来绫罗绸缎、细棉布、头面首饰等等,还派了自己房里的吴嬷嬷来教习规矩。周雪瑶也知道这门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哪怕自己千百个不愿,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她认命了。 绿萝绿茗拿着那些布料,正愁不知怎么办,李妈妈招手唤过两人,低声道:“用这些料子,给姑娘做几件中衣,衣裳也做上几件。颜色挑鲜亮的,深色的先撂一边儿,赶明儿登记入库。” 俩人连忙称是,翻出姑娘的尺寸簿,下去忙活了。 绣楼里,周雪瑶待吴嬷嬷走后出了一身薄汗,身形也有点摇摇欲坠,忙坐到罩着锦垫的圆凳上,喝了半杯红枣茶,这才觉得通体顺畅。作为周府贵女,周雪瑶自然是识大体懂规矩,可她要嫁的毕竟是侯爷,且是皇亲国戚,这规矩自然也繁杂许多。再者吴嬷嬷严苛,教习不过是口头提示,少有亲身演示,稍有错误她就不肯放过,刚才硬是要周雪瑶将屈膝行礼做了三遍。教习一事直到年三十儿才告一段落,但吴嬷嬷说,三姑娘要勤记多练,过了十五,再来检验一番。 周雪瑶点头应了,却也没怎么将此事放在心上,转头坐在塌上和绿萝绿茗剪起窗花来。今晚除夕守岁,周雪瑶在二更就困得睁不开眼了,把窗花贴得妥当,就早早地歇下了。此后的几天无非是拜年儿、访友、吃席面……周雪瑶觉得无趣,又翻起在庄子上看的书,闺阁少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得书中所写各地的风土人情兴味盎然,忧心烦恼也少了三分。 过了十五,年味儿渐渐散了。周府上下开始忙碌着为周雪瑶准备嫁妆,对此,周雪瑶但是不怎么上心,反正有人跟着操心,自己也落得清闲。吴嬷嬷接着来教习规矩,与此同时,周老爷寻来的名医——吕郎中也登门为周雪瑶诊病。按那郎中所说,周雪瑶是气血两虚,肝胆气机郁滞,心火郁结,他随后开了两幅方子,一早一晚服用,过了半月,周雪瑶失眠梦魇,胸闷的毛病果然祛除了大半。 转眼到了二月初八,清早起来,周雪瑶换上深色袄裙,又让绿萝绾了简单的发髻,头上戴着苏姨娘生前最喜欢的金镶玉步摇,拿上提前备好的元宝纸钱,主仆三人坐着马车往常屏山而去。苏姨娘的墓在常屏山半山腰,天寒料峭,周雪瑶外边穿着狐氅,手里捧着暖炉徒步行走,仍觉得手脚冰凉。到了墓前,周雪瑶焚着纸钱叙话,告诉姨娘自己要成亲嫁人,病也大好起来,直说得泪水涟涟,教人徒生同情。 一来一回,回府之时天色将晚,周雪瑶累极,靠着马车车厢后背昏昏欲睡。到了东阳街,人声鼎沸,热闹异常,这本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周雪瑶懒洋洋地挑开帘子,糯米的香味儿伴着凉风扑鼻而入。她想起什么,吩咐小厮将马车停在一边,又笑着对绿萝道:“好些时候没吃张记甑糕了,去买些来尝尝。”说罢低头解下荷包,拿出些散碎银两递给绿萝。 绿萝接过银子一瞅,忙抬头惊奇道:“姑娘,银子给的多了……”说着就要将多余银两递回去。 “不多不少,正好三份的,哪有我吃你们干看着的理儿?”周雪瑶说完捂嘴一笑,还瞥了一眼旁边的绿茗。绿茗想起软糯的甑糕,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这一幕恰落在周雪瑶眼里,一时间,周雪瑶笑意更深。 绿萝踩着软墩下了马车,只见张记铺子里冒着热气,跟前排着队的有几个人,都等着甑糕出锅。为首的那人长身玉立,身着骑射服,脊背挺得笔直。不多时,他接过小二递来的甑糕,付了银两,又对掌柜的说了句什么,随后转身离开。绿萝只觉得那人侧头朝自己的方向瞥了一眼,她俏脸一红,不知所措。所幸小二看见绿萝呆怔在铺子前,询问道:“姑娘,可是要来份甑糕?” 绿萝回过神儿,窘迫地说:“麻烦包好三份。” 小二听言,手脚利索,用油纸包好三份,正欲接过绿萝手中的银子,一旁的掌柜拉住小二,笑着对绿萝说:“姑娘,这银子刚才有个公子替您付过了。” “可是那个穿骑射服的公子?”绿萝瞪大眼睛,惊讶道。 掌柜的点点头,“不错,正是那人。” 绿萝上了马车,将银子还给姑娘,周雪瑶心里疑惑,还不忘打趣:“怎么,那掌柜见你生得貌美,平白送了你三份甑糕?真是小气,要我是那掌柜定将整个铺子都送给你呢!”说完捂着肚子笑起来。 绿茗只一心想着那香甜的甑糕,听得这话,也捂着嘴偷笑起来。 绿萝红着脸,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姑娘就会取笑我,是掌柜的说有个穿骑射服的公子替咱们付了甑糕的钱。” 周雪瑶一惊,心里大为疑惑,她皱了皱眉又挑开帘子向外看去,隔着一段距离,两个男子骑着马,身着骑射服,拐过东阳街口往城西而去,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暮色四合,炎武侯府前。 傅君亭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侍从冬青,又接过油纸包的甑糕,抬脚进了侯府。 侯府管家刘伯知道世子今日归家,早等在府门口,见到傅君亭,刘伯上前行礼,“奴才见过世子。” 傅君亭停下脚步,抬头看向扶云堂的方向,那是老夫人所居的院子。刘伯会意:“大理寺卿的孙儿今日办满月,请了老夫人去吃酒,老奴派了小厮去接,现下还没回来。” 傅君亭颔首,正想回自己的潇雨轩,刚走了两步,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唱曲儿,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眼睛里像覆了层霜,回头冷声问管家:“侯爷今日没出府么?” 管家刘伯年纪大了,有点耳背,没听到侯爷院子里婉转的女声,更没听出傅君亭的弦外之音,只道:“没有,侯爷在方姨娘那儿听曲儿呢……” 傅君亭没再说话,挥挥手让管家下去,然后顺着府中曲径回了潇雨轩。刚一进院,大丫鬟冬月就迎了上来,屈膝行礼后正想接过傅君亭手里的甑糕,他却是满脸的不耐烦不加掩饰,侧身躲过了。冬月动作一滞,连忙转身随着傅君亭进了屋里,还不忘说着:“世子爷可是要宽衣洗澡?” 傅君亭知道冬月何意,语气冷淡地说:“嗯,下去烧水吧,剩下的就不用你伺候了。” 冬月咬了咬唇,欲言又止,行礼退下。 傅君亭在案前坐下,打开油纸包,甑糕还热着。他伸手拈了一块放进嘴里,糯米糕香糯弹牙,红枣泥甜而不腻,滑入口腔便立即融化在唇齿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如花的脸庞,朱唇皓齿,明眸若星…… 靓仔的话:原以为能写到成亲的,高估自己了?_? 关于本章的两点说明:1、步摇为古代妇女发饰,此文中的周雪瑶戴步摇是为祭奠生母;2、甑糕,西安小吃 第五章成亲 进了三月,周雪瑶却没有往日清闲了。这日用过朝食没多大会儿,钱氏让丫鬟珍儿来请周雪瑶去竹园一趟,说是有要事。 周雪瑶不甚在意,自己已经答应嫁入侯府,她不信钱氏还能想出什么幺蛾子来。 到了竹园,钱氏忙不迭地出来迎接,周雪瑶暗忖:这还没过门就如此殷勤了?钱氏拉着周雪瑶的手,两眼将她打量了个遍,方笑着说:“那郎中的方子果然有用,姑娘这脸上看着都有了几分血色。”然后又亲热地拉着她进屋,嘴里还说着:“快进屋,今日请你来是想让姑娘学些本事,姑娘过了门可就是侯夫人了,可别让人笑话连主持中馈的本事都没有。” 周雪瑶有些纳闷,侯府里老夫人尚在,前宅后院自然是她做主。但转念一想,多学点东西总归没有坏处,于是便谦虚地应了,“雪瑶晓得,定会好好学的,不会辜负母亲一番好意。” 钱氏倒是一怔,寻思着周雪瑶会沉下脸,甩了帕子直接走人,毕竟过门以后人家可就是正儿八经的侯夫人了,身份地位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但没想到周雪瑶今日如此乖顺,一时间喜上眉梢。 进了屋里,钱氏吩咐丫鬟呈上账本子,又拉着周雪瑶在案前坐下。“俗话说得好,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是近一个月府里的开支,姑娘且先看着,不懂的尽管问。学习主持中馈可不是一天两天能成的,但姑娘聪颖,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难事儿……”钱氏笑着说,又把算盘放在一边。 其实看懂账本并不难,无非是府里收入支出几何,碰上特别情况,也就是赏赐下人的银两和物件。钱氏本就是商户女,嫁妆里并过来的有几间铺子,生意不好不坏,打理得也算井井有条。府里的支出也多靠这几间铺子和周老爷的俸禄。如此学了半月有余,周雪瑶慢慢地也就上手了,诚如钱氏所言,周雪瑶不笨,相反地悟性颇高。 *** 四月十八,晨光微熹。 周雪瑶被叫醒时也不过寅时三刻,她困得眼睛还睁不开。绿萝绿茗将她从被子里拖出来,简单洗漱过后,开始给姑娘穿喜服。那大红嫁衣甚是繁琐,据说还是周老爷请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吉祥居的绣娘赶制而成。 周雪瑶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只见绿萝绿茗在忙活,两个喜娘候在一边。“李妈妈哪去了?”周雪瑶心里一惊,想到昨晚问李妈妈是否愿意跟随自己入侯府,李妈妈流着泪应了的,莫不是最后反悔了? 绿萝忙轻按住姑娘的肩膀,回禀道:“李妈妈是寡妇,今日姑娘大喜,怕冲撞了您,先行避开了,姑娘莫担心。” 周雪瑶松了口气,不甚在意地说:“忌讳这劳什子作甚,妈妈不在,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姑娘别担心,妈妈都答应您跟着进侯府了,想着明日就能见到了。”绿萝整理好喜服,又从桌上端起杯红枣茶,递到姑娘手边。周雪瑶现下那有吃茶心思,摇摇头,推着茶盏道:“不喝了。” 绿萝笑着道:“今日可要忙活一整天,姑娘先吃点儿垫垫,案上还有半碟子点心,我去端来。” 周雪瑶吃了两块点心,又喝了半盏茶。绿萝招手唤来两个喜娘给姑娘绞面,上妆,梳头。 两个喜娘唱着全福歌,一个忙着开脸,一个梳头。这一套程序下来,天光大亮,周雪瑶上好了妆由喜娘引着去前院拜别父母亲。 今日的周府宾客满门,好不热闹。周老爷和夫人端坐在上首,远远地看见那道红色人影款款而来,进了屋里,周雪瑶跪下行礼。 周老爷连忙扶起爱女,钱氏又拉着周雪瑶的手好一顿嘱咐,两口子抹抹眼泪儿,内心实则笑开了花,吉时已到便将周雪瑶送出了门。 周雪瑶坐上轻红软轿,禁不住一阵怅然,心也飘忽不定起来。 鞭炮齐鸣,吹吹打打,嫁妆如流水一般抬出周府,真真是十里红妆。 “嚯,不愧是周府嫁女,真是气派!”街边包子铺伙计王二说着,话里都是艳羡。 一个卖糖葫芦的扛着桩子凑过来,不无猥琐地说:“那是,也不想想嫁的是谁,炎武侯爷啊!” “侯爷年前不刚娶了西街戏班子的顶梁柱么?这怎么又……”王二不解道。 “那戏子怎么能和周府小姐比?一个做妾,一个为妻。”卖糖葫芦的啧啧两声? “你说说这侯爷父子俩,一个这么大岁数一房接一房的往回娶,一个正当年却是连个亲都没定……”王二抄着手,又撇撇嘴。 “谁说没定亲?”隔壁药房刘掌柜摸摸两撇胡子,走过来低声道:“前年世子高中武状元,本来是和内阁学士高大人的二小姐定了亲,哪知那姑娘定亲后没过一月失足落水溺死了……” 王二瞪大了眼,满是惊奇道:“此话当真?” 刘掌柜瞥了瞥四周,又凑近了些说:“侯府有个小丫鬟常在我这儿给她娘亲抓药,侯府的人说的话还有假?” 王二听了,登时没了话,只扭头看着送亲队伍。 *** 周雪瑶坐着轿子晃晃悠悠地到了侯府,下了轿,跨过火盆马鞍,进了府里。周雪瑶盖着大红盖头由喜娘引着,往侯府主院而去。 周雪瑶低着头慢慢走着,迈过屋门槛,右手抓着的红绸猛地被一股力量拽住,她心里大惊,几乎要喊出声来。周雪瑶知道这是炎武侯爷来了,她的心砰砰直跳,仗马寒蝉,两人牵着红绸带进了屋里。 老夫人端坐上首,冷眼看着二人拜堂成亲,神色严峻,不怒自威。 拜过堂,随着礼官的一声送入洞房,两个喜娘纷纷走了上前一左一右搀扶着周雪瑶,朝着侯府映雪堂的方向慢步而去。 映雪堂甚大,位于侯府的东北角,这原是侯夫人所住的居所,如今周雪瑶入住也算是名正言顺。进了新房,喜娘扶着周雪瑶在床上坐下,还没听清那喜娘说了句什么,随即眼前大亮。周雪瑶惊讶地抬头,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立在一边,正细细打量着自己。 周雪瑶吓了一跳,连忙垂下眼盯着自己的绣鞋,脸却是红透了。 傅鸿光两眼放光,喜不自胜,这么个美娇娘可让自己娶到手了! 两人喝了合卺酒,又吃了莲子百合羹汤,周鸿光拉着周雪瑶的手,笑着说:“夫人且先歇会儿,本侯到前厅招待客人。” 末了,还拍了拍她的手。 周雪瑶一直回避着周鸿光油腻的眼神,并不多话,只点点头。却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几欲将刚才的羹汤呕出来。待傅鸿光及满屋宾客去了前院,绿萝绿茗帮着拆去周雪瑶头上的首饰,打了热水洗去浓妆,漱了口,换上红色袄裙,周雪瑶这才安心地坐在桌边,用起晚饭来。 桌上百味珍馐,周雪瑶不喜油腻,只捡了碟桂花糕就着桂圆红枣茶吃着。用过饭食,便命丫鬟将桌上的饭菜撤下去,周雪瑶洗过手,只听得前院闹闹哄哄,她一怔,想是哪位大人吃醉了酒吧。 哪知不大一会儿,映雪堂的大丫鬟玉玲急急忙忙跑来,神色慌张得都顾不得行礼,只对着周雪瑶惊惶道:“夫人,侯、侯爷吃醉了酒在院中摔了一跤,如今还未醒来……” 第六章花烛夜h(强制play) 周雪瑶的心猛地一沉,马上反应过来,颤着声问玉玲:“侯爷现在何处?” “在清源堂,世子派人去请太医了,府里的郎中为侯爷施了针,可就是醒不过来……”玉玲忧心忡忡,不敢隐瞒。 周雪瑶让绿茗留在映雪堂,带着绿萝由玉玲带路往清源堂而去。如今自己是侯夫人了,便没有侯爷病重,自己还袖手旁观的理儿。 一进老侯爷的院子,只见门口围满了人,议论纷纷。这多是朝中与炎武侯交好的官员,本来是想借侯爷娶妻讨个喜气,哪知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玉玲开路,拨开人群,带着周雪瑶进了屋。其实玉玲去喊周雪瑶过来的功夫,太医已经到了,许是那郎中施针有了点用,老侯爷悠悠转醒过来,却是半身不遂,口舌歪斜,面色惨白。太医上前号了脉,又询问侯爷身边的小厮是何缘故,小厮只道:“侯爷吃醉了酒,昏昏沉沉往映雪堂走,地上有节台阶,夜黑,侯爷没看清,这一时栽倒却是怎么也起不来了……” 太医捋捋胡须,对着一旁的傅君亭道:“世子,微臣不敢妄言,侯爷怕是中风了……” 周雪瑶刚一进屋听到的便是这句话,像是兜头被人泼了一人热水,先是热得心里焦灼,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过了热劲儿,便冷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傅君亭见门口有人来,打眼一看,微皱了皱眉,道:“夫人来此……” 周雪瑶抬头一看,眼前的人身高八尺有余,身着青色衣袍,墨玉冠束发,丰神俊朗,气度非凡。只是那身形似曾相识,说不上来的熟悉。 倒是玉玲最先反应过来,屈膝行礼道:“侯爷病重,奴婢无法,只好请了夫人过来。” 周雪瑶发窘,光顾着看人,竟连来龙去脉都没说清,她点了点头,轻启红唇问向太医:“不知可有医治之法?让侯爷也好少受些罪。” 周雪瑶面向太医,仍觉得有一道强烈的视线紧盯着自己,若不是她故作镇定,只怕要落荒而逃。 太医开了方子,叮嘱每日三次服用,傍晚时分自己则来为侯爷施针,还特意嘱咐傅君亭,老侯爷不宜饮酒,否则药性相冲,恐有性命之忧。 周雪瑶陪侍一旁,待丫鬟煎好了药,又强忍着恶心服侍着侯爷喝了药汤。老侯爷色心不改,哪怕现在嘴歪眼斜,话都说不清楚,仍拉着周雪瑶的手要她陪着。直到傅君亭劝着说:”今日都忙活一天了,早点让夫人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再来服侍……” 她这才得以脱身。 周雪瑶带着玉玲,绿萝回了映雪堂,绿茗知道自家姑娘的习惯,早早地烧好了水等着。映雪堂的浴池乃是白玉石砌成,水池极大,水温刚好还撒了花瓣,周雪瑶泡得舒服,却也恨不得将老侯爷抓过的手洗掉一层皮。 待水凉透,周雪瑶才出浴擦身,穿上绿萝早就备好的肚兜中衣,坐在梳妆台边擦着湿发。已是亥时五刻,周雪瑶让丫头们下去早些歇息,三人依言退下,此时只剩下周雪瑶坐在桌边看着大红色的喜烛燃着,她不禁讽刺一笑。 一室寂静,忽然门被轻敲两声随即吱呀一声开了。周雪瑶抹了桂花头油,正从妆奁匣子里取出一只玉钗拢住头发。听见响声,想是丫头们有人把东西落下了,便轻声道:“将东西落下了么?怎的这般心急,明日来取……”她说着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站着的男人浑身一震。 周雪瑶颤着手将发绾成松髻,站起身来,拢好胸口的中衣,眼睛盯着傅君亭,冷静地说:“夜已深,不知世子来此有何贵干?”她深知刚才在清源堂,他的眼神异常热烈,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傅君亭如入无人之境,大马金刀地在桌前坐下,抬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凉茶,喝了半盏后方不急不缓道:“今日大喜,侯爷却身陷病榻,不知夫人是不是寂寞得紧……” 周雪瑶听了此言,气得手都在抖,背后发冷,“不知世子何意,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免得扰人清梦!”说着快步走向房门的方向,欲开门送客。 傅君亭早就看出她的用意,周雪瑶没走两步,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攫住,她踉跄着后退,倒卧在他的怀里,周雪瑶直觉束缚着自己的仿佛是铜墙铁壁,怎么也挣脱不开。傅君亭弱冠之年便高中武状元,骑射皆精,力气自然比寻常男子大上许多,拘着周雪瑶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周雪瑶气恼得红了脸,劈头给了他一耳光,喘息着骂道:“放开我,你个登徒子!” 傅君亭受了一巴掌,只觉得力道甚小,还不及平常自己挠痒。他并不恼怒,拿起茶杯又喝了口水,右手紧揽着周雪瑶的纤腰,左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薄唇印上她柔软的唇瓣。周雪瑶大惊,微微张口,傅君亭趁机深入,舌尖探了进去,柔软,湿滑中夹杂着丝丝甜味,傅君亭怀疑她刚才是不是吃了糖糕。他将口中的茶水一哺,接着轻轻吮吸周雪瑶的香舌。柔软的舌像是条活泼的小鱼,在她的口腔里游刃有余地游走,霸道的纠缠不休。 周雪瑶吞了一小口他哺来的茶水,脸更是红透了,她一把推开束缚着自己的男人,忍不住低头呛咳起来,茶水喷溅,胸口的中衣也湿了。 傅君亭钳起她的下巴,戏谑道:“怎的连换气都不会?”眼睛流转,见到刚才挣扎时,她的中衣领子半开,露出里边白色绣花肚兜,隐隐约约地漫过胸口的玲珑曲线,顿时眸子一深。 周雪瑶咳得眼睛含泪,泫然欲泣,仍盯着傅君亭,要是眼睛是把刀子,恐怕他早死了千百回了。周雪瑶心里愤恨不平,这时的傅君亭那还是刚才的翩翩公子,分明是逛遍勾栏院口无遮拦的纨绔。 周雪瑶无奈,伏低做小道:“还请世子放开我,若叫外人看见,怕是不成体统。” 傅君亭只装作听不见,埋首凑近周雪瑶的雪颈,轻轻地嗅了嗅道:“这般喜欢桂花味儿么?”周雪瑶并不答话,避之不及他的触碰,也挣脱不开,只得僵直着身子坐在他怀里,眼睛却瞥向一旁。 傅君亭见她默不作声,耐心也将将耗了个干净,从怀里摸出枚铜钱,两指一撇,屋里灯火尽灭,只剩两支大红喜烛。 男人抱着周雪瑶起身,几步便走到床前,周雪瑶以为他这是放过自己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哪知傅君亭也随着压下来,将她困在床褥之间。 周雪瑶不能起身,只用两只手撑着傅君亭的胸膛,声音却是颤抖的,“世子,不可……”说着泪就落了下来,豆大的泪珠挂在脸上,一张小脸粉里透红,看着更加秀色可餐。 周雪瑶深知若是二人越过雷池,面临的将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傅君亭吻上周雪瑶的俏脸,将脸上的泪珠儿吞吃入腹,辗转吻到她的耳垂,傅君亭忍不住含住它嬉戏,温柔缱绻地说:“莫怕,莫怕……”手上的动作更是利落,不大一会儿便将她剥了个干净,一丝不挂。 周雪瑶虽身子单薄,却玲珑有致,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肌肤雪白,纤腰盈胸,花穴处只有几缕稀疏的毛发,好一个销魂蚀骨的玉人儿。 周雪瑶惊慌失措,拼命抓挠踢打身上那人,却是无济于事,心里已是万念俱灰。傅君亭彻底没了耐心,右手猛地将周雪瑶的双手束住,随后从怀里掏出一条布带子,仰起头来将她的双手绑在床栏上。又低下头来吻过她的雪颈,锁骨,留下暧昧的痕迹。薄唇往下继续游走,张口含住其中一只饱满的奶儿,慢慢的挑逗,吸吮,大掌握住另一团嫩乳,或轻或重地揉捏起来。傅君亭常年在军中,手上略有薄茧,男人粗糙的手掌所过之处,激起片片颤栗,周雪瑶身子颤栗,身下一股黏腻涌出。 “傅君亭,你混蛋!”周雪瑶嚎啕大哭,双手被捆住,她只得抬脚踹着傅君亭的小腿,这一番折腾下来,周雪瑶小脸潮红,发髻散乱,哭得嗓子都有些哑了。 傅君亭捆好她的手,淡然起身,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指大小的玉瓶,冷哼了声道:“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待会有你哭的。”说罢解开腰带,一件件的脱了衣袍。 男人脱了衣裳,露出胯下紫红的高昂性器,上面青筋盘虬,狰狞异常,顶端还吐出透明的汁液。周雪瑶摇着头,轻抬着腰臀往后躲,奈何手被束缚,怎么也逃不出这一方囚笼般的床榻。 傅君亭将瓶里的合欢露含在口中,膝盖压住周雪瑶不断踢踹的双腿,上了床榻身子一伏,右手钳着她的下巴,含住她柔嫩的红唇,舌尖探出想要撬开她的贝齿,将这琼浆玉露哺与这玉人儿品尝。周雪瑶倍觉屈辱,咬紧了牙关,男人知她倔强,左手旋上她的细腰,揉捏两把又往下探去,傅君亭寻到销魂处,眉眼间皆是笑意,抬手就把食指入了进去。 周雪瑶嘤咛出声,牙关失守,男人的舌长驱直入,将合欢露哺入她的口中。周雪瑶只觉唇齿留香,浓厚的花香将自己团团包围,竟不由自主咽了下去,随后周身开始暖意洋洋,眼神也迷离起来,情迷到不能自己。 傅君亭知道这小丫头是动了情,左手的食指在花穴深处勾弄,层层媚肉裹着手指,不能再让它往前一步,花蜜汩汩流出,沾了傅君亭一手。他却嫌不过瘾,探出中指又送了进去,许是饮了合欢露,周雪瑶的身子更加敏感,花穴也就更卖力的吞吐着男人的两指,内壁温热湿滑,好似上等绸缎,令人欲罢不能。 这时的周雪瑶已是意乱情迷,小声娇喘起来,穴里不自觉地泛起一股痒意,虽有男人的两指挑逗勾弄,却觉得不够,想要得更多,将自己填满。 傅君亭手上动作不停,又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这次的吻较之以前更加急切,似乎要将身下的女人吞吃入腹,周雪瑶也生涩地回应,主动张开了嘴,香舌与男人有力的大舌交缠在一起。傅君亭眼中含笑,甚是满意地看见女人情迷的样子,直至周雪瑶有些呼吸不畅,他才放开女人的红唇,两人的唇齿间还有一根银丝相连,周雪瑶已是唇瓣红肿,眼含春波,明艳动人。 傅君亭见时机一到,随即直起身子,拉开女人的玉腿,白中透粉的花穴便呈现在眼前,桃源的入口处还泛着水盈盈的光。男人眼眸中的情欲迸发,大力将周雪瑶的两只腿儿勾在臂弯,手扶着昂扬已久的性器慢慢地入了进去。 毕竟是初夜,虽然刚才还用手指做了许久的扩张,傅君亭怕伤了她,这才堪堪入了一个顶端。周雪瑶喝了催情药,仍觉得有撕裂的痛楚,忍不住呜咽出声,“痛,嗯,轻些……”。傅君亭低头封住女人的樱唇,将剩下的嘤咛吞进口中,身下的硬物胀得发疼,男人毫不犹豫地猛一挺腰,整根入了进去,随即慢慢地抽插起来。 刚开始傅君亭极尽温柔,缓缓挺动腰臀,直到身下的女人不再皱眉喊疼,他才大开大合肏干起来,直插得身下的娇人儿颤抖呻吟不休。他明显地看见那玉穴贪嘴,为了将硕大的性器吞吃下去,穴口处已经撑得变了形,整根抽出时,花穴被肏得都合不拢了,二人的交合处已是黏腻湿滑,这边厢傅君亭正干得酣畅淋漓。 玉穴里温热柔润,好似有上千张小嘴不停地嘬弄着棒身,爽得傅君亭头皮发麻,一下一下入得更深,肏得眼睛都红了。粗长的性器在桃源中横冲直撞,一来一回之间,依稀可见蜜汁横流,淌出穴口,被一下接一下猛烈的撞击捣成白沫,“噗嗤”“噗嗤”的水声、女人的娇吟、偶尔男人压抑的喘息在寂静的室内不绝于耳。 周雪瑶媚眼含春,小脸涨红,浑身被撞得软成了一滩水,“嗯啊,嗯,轻一点儿,太深了,嗯啊……嗯……”周雪瑶有些承受不起这极致的欢愉,泪珠儿滑落床榻,撞击的动作如此之大,她被干得不住颤抖,乳波荡漾,快感一波波的涌来,她只觉脑中一片空白,随即尖叫着泄了身,下体喷射出一股热流,两人的交合处一片泥泞。 粗长的肉棒被热流一浇,又胀大了几圈。男人喘着气,俊脸上露出一抹邪笑,“个骚货,恁地勾人……”说罢腾出禁锢着女人细腰的右手解了捆在床栏的绳结,随即一记深顶,加快了冲撞的速度和力道。周雪瑶刚刚泄了身,双手也重获自由,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这一深顶撞得失了魂,难耐地抓着玉枕,“嗯啊,好胀……轻、轻点儿………嗯,嗯啊……” 傅君亭猛地抽插了几百下,随后将精华一滴不剩地灌注到女人的幽穴深处,穴里满是蜜液和男人喷射而出的精水,不胀才怪。 傅君亭歇了片刻,又抱起瘫软的女人,由上而下肏干起来。花穴里的蜜水不少反多,直顺着棒身往下淌,这个姿势入得也深,周雪瑶只得紧紧搂住男人的脖子,任由他大力冲撞,自己则像只飘飘摇摇无所依靠的孤舟。有时顶到敏感处,她收着细腰往后缩,傅君亭强势,大掌锢腰臀,对着那块嫩肉撞得更加用力。男人埋头衔住一只嫩乳,舌尖打着圈儿的吮着,末了还用牙齿轻轻咬噬,“嗯啊……不要咬,痛……轻、轻一点儿,嗯……太深了……嗯啊……”,周雪瑶累极,螓首无力地搭在傅君亭的肩上,嗓子沙哑着呻吟。 男人吐出嘴里被舔弄的濡湿的奶儿,扭头吐着热气道:“叫我声夫君,我就轻点儿,快,快叫……”说着胯下又是一顶。那合欢露药性极烈,周雪瑶颠鸾倒凤早不知天地为何物,粉面含春娇声道:“夫君,夫君……轻些,好深啊……嗯啊,夫君……” 傅君亭听了女人的娇嗔,眸子一深,直上直下地肏干起嫩穴来,力道较之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男人越插越深,越肏越爽,尽根没入,将花穴撑了个极致,犹觉得不满足,恨不得将卵蛋也塞进去。粗硬的肉棒在花穴里辗转研磨,周雪瑶都能感觉到棒身虬曲跳动的青筋,穴里尽是饱胀,小腹酸痛,自己依言叫了夫君,这男人却言而无信,她忍不住娇吟控诉道:“唔,你骗人……你骗人……”,说着还用粉拳捶打着男人结实宽阔的胸膛。 傅君亭正肏得爽,听见女人的埋怨,不怒反笑道:“你说说,我是谁?现在肏着你的是谁?” 周雪瑶支起头,用含着水的眸子仔细看着傅君亭的俊脸,随后羞赧一笑,红唇贴上男人的薄唇,吧唧一口,小脸飘红低声道:“当然,嗯啊……当然是夫君啊……” 傅君亭没想到这丫头如此大胆,转念一想,许是药劲太猛,怀里的娇人儿竟露出天真的女儿性情来。 春宵帐暖,被翻红浪,室内的动静及至深夜才安静下来。 第七章相见 周雪瑶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天色还暗着,案上的大红喜烛“啪”的爆出一个烛花。她借着烛光一看,男人强有力的臂膀将她禁锢在怀里,左手紧揽着腰,右臂伸过来给她做枕,大手却绕过玉臂握住一只饱胀的奶儿,自己的手还挂在他的颈上,两人皆裸着身子,似一对交颈而眠的鸳鸯。 周雪瑶又羞又气,想推开身旁的男人,可昨晚折腾到深夜,她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傅君亭纹丝没动。周雪瑶只好慢慢地支起身子,却觉得浑身酸疼,身上斑驳着大大小小的青紫,尤其是双乳和腰上,红痕遍布。地上满是二人的衣裳,杂乱无章,一如周雪瑶现在的心情,她又无力的倒下,呼吸间有松柏淡淡的香味儿,强烈的困意袭来,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男人听着周雪瑶没了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睛,傅君亭早在她推开他的时候就醒了,可能常在军营,戒备心颇高,睡着也是浅眠。他装作没醒,是怕惊吓到她,伸手拽拽被子,又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些,两支修长的腿牢牢地将她困住,双脚也和她的靠在一起,给她暖着。像是想起什么,傅君亭动动右手,两指轻轻地揉捏乳上的那朵蓓蕾,见周雪瑶毫无反应,已经睡熟了,这才闭上眼睛,轻嗅着女人发间的桂花香也睡了过去。 睡了半个时辰,傅君亭就起来了,穿戴好后坐在床上拖起被子里的女人。屋子虽烧着地龙,仍不比被窝里暖和,周雪瑶受冷,又被扰了好眠,在男人的怀里不安地扭来扭去。傅君亭替她拢好被子,单手搂着,拿出一大一小两枚药丸放进口中,又灌了一小口水,低头含住女人娇嫩的唇瓣,趁着她还没醒转过来,将药丸和水哺了进去。周雪瑶困极,却猜到他可能喂了自己什么,于是乖顺地咽了,接着小脸埋在他怀里又睡着了。傅君亭轻笑出声,将她轻放到床上,掖好被角,又从被子底下撤了什么出来,叠好放进怀里,拿了昨晚放在枕边的小玉瓶,转头抬脚就走。看见地上的衣裳,傅君亭眸子一暗,伸手拾起放在圆墩凳上,想了想又拣起其中的小件揣进怀里,开门回了自己的院子。 周雪瑶是冷醒的,没了那人给她暖着,被窝就不怎么热乎了。以往在周府时,临睡前都是绿萝灌了两个汤婆子给她暖着,才得一夜好眠,昨个忙碌了一天,竟是忘了。她蜷着身子醒来,身旁已无那人的踪影,想起昨晚的种种,一时悲上心来,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屋里只有她一人,周雪瑶咬着唇仍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直哭得眼泪打湿了一小半枕头,她才觉得心里的委屈去了大半。 费了好长时间,周雪瑶才下了床,下身经过昨夜的折腾,却并不怎么难受,只是有些没力气,想是那人给她上了药吧。她缓步走到桌前,拿起中衣抖开,却不见昨晚换上的白色绣花肚兜,她脸上一红,心里将傅君亭骂了个半死。周雪瑶无奈,抱着胸口的两只玉团儿,走到柜子跟前,拿了另一只肚兜和一套粉袄白裙出来。周雪瑶身子无力,一番穿戴后,天已大亮。 绿萝绿茗也都起了,想着姑娘昨儿累了一天,不知这个时候起了没有,便提前烧好了水备着,绿茗舀了水,取了新帕子,绿萝在门外站了片刻,听见屋里窸窸窣窣的声响,轻声道:“姑娘,您可起了?” 屋里的周雪瑶系好腰带,又走到梳妆镜前仔细看看自己的脖子,傅君亭霸道强势,却也懂得分寸,雪颈上并没有半点红痕,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清清嗓子道:“进来吧。” 绿萝绿茗开了门进了屋,伺候周雪瑶洗漱,她擦着脸,哑声问:“什么时辰了?” 绿萝看看天色,接过递来的湿帕子,笑着说:“卯时五刻,气候还早……”接着有些奇怪地问:“姑娘嗓子怎么哑了?” 周雪瑶身子一顿,有些心虚道:“想是昨天累了一天,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怕是上火了……”忽然又正色道:“我已嫁入侯府,往后称呼不能大意。” 绿萝点点头,道:“奴婢省得,后厨还有些秋梨膏,我去拿来给夫人泡茶喝。”说着行了一礼,出了屋子。 绿茗倒了水,晾了帕子,转过身要去内室收拾床铺。周雪瑶猛然想起什么,快走两步,拉住绿茗道:“先别收拾了……” 绿茗有些纳闷,不解道:“平时都是我给姑……夫人收拾床铺的啊?” 周雪瑶心跳如鼓,声音也紧了几分,“去看看李妈妈做好饭了没有,我有点饿了,这儿我收拾就行了……” 绿茗饶是疑惑,也依言退下,去了小厨房。 周雪瑶见绿茗出了门,快步进了里间,撩开帐子,一把翻起被褥,却怎么也找不见那一方元帕。侯爷昨晚病倒,歇在清源堂,自己却和傅君亭有了夫妻之实,这元帕是万万不能教人看见的。里里外外翻了三遍,连个影儿都没有,周雪瑶无力地靠在床栏上,转念一想,老侯爷病重,昨晚自然是不能成事的,如此一来,老夫人也不会派人来验这元帕了,她吊着的心缓缓落了地。又想起自己睡着时,傅君亭起身从身下撤了什么出来,怕是元帕早教他收了起来,周雪瑶想到此处,又羞又恼,心里又将傅君亭骂了个半死。 听见外边的说话声,周雪瑶约摸着是李妈妈和绿茗端着朝食来了,于是赶快起来叠好被褥,挂好床帐,快步出了内室。 李妈妈提着食盒进了屋,行了礼后有些内疚道:“让夫人等得急了……”刚才绿茗已经知会李妈妈改口了,这在侯府要事事小心,不比在周府。 周雪瑶也内疚,自己一时疏忽,倒让李妈妈和自己生分起来。“无事,一会儿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我只怕耽误了时辰。”说着浅浅一笑,抬手接过食盒放在桌上。 用过早饭,喝了绿萝泡的降火茶,周雪瑶直觉通体舒畅,嗓子也好受了不少。毕竟是刚过门,周雪瑶并不知老夫人住的扶云堂怎么走,只好喊了大丫鬟玉玲带路,二人一前一后往侯府的西南方向而去。 *** 这边厢的傅君亭,自回来就打了不下五六个喷嚏。大丫鬟冬月和秋水从小角门进了院子的时候,正见傅君亭在院里收了剑鞘,虽是四月天,男人却满头热汗,衣襟微敞,露出蜜色的胸膛。冬月红了脸,赶上前行了礼道:“世子今个怎起得这般早?奴婢这就去烧水,还请世子等会儿洗漱……” 傅君亭看了二人一眼,提着剑回了屋,头也不回地说了句:“不用麻烦,去传膳来。” 冬月有些不甘地看着前面的人影,咬了咬牙,扭头一瞥还在原地发呆的秋水,小声地愤恨道:“还愣在这儿干嘛?!充什么木头桩子!”说完一甩袖子去了后厨。 秋水歪着头纳闷,又看向主屋,不知又怎的惹了她,只好木讷不言的跟着去了。 傅君亭进了屋,把剑放在案上,绞了帕子仔细地擦过脸和手,又进了里间打开衣柜,找出件月白色暗绣花纹的衣裳换上。正要关上柜门,眼睛瞄见一抹白色,傅君亭皱着眉伸手拣起,正是周雪瑶的白色绣花肚兜。早上离开时鬼使神差地将它揣了进怀,回来后就把它叠好放在了柜里,自己的柜子里少有白色的衣裳,更别说女人的贴身衣物,刚才竟是忘了这么一出。肚兜上还若有若无的带着桂花香,伸手一扯,蓦地柜子里又有一方帕子跟着掉了出来,男人定睛一看,眸子随即一深,呼吸也燥热起来。帕子上点点红梅,还印着几圈淡淡的痕迹,却是今早周雪瑶翻了几遍都不曾找到的元帕。 傅君亭站着调整内息,直到全身的血液不再一个劲儿地往下身汇聚,才做贼心虚似的将那元帕叠了放进怀里,把肚兜塞进几件衣裳中间,锁了柜子。 用过早饭,傅君亭念着时辰不早,就去扶云堂给祖母请安了,明日就离府回军营去了,这得知会一声。毕竟是习武之人,他脚程颇快,到了扶云堂,老夫人陈氏刚刚用过早膳,丫鬟婆子正忙着撤桌子。 老夫人净完手,吩咐丫鬟取了新得的毛尖茶泡了,祖孙二人坐在厅中叙话。傅君亭提及明日离府,老夫人开口挽留,想他在家里多住些日子。傅君亭敛下眼睫,喝了口茶道:“军中事务繁多,这次父亲娶妻也是调休回家,实在不能再耽搁了。 “也好,”老夫人点点头,话锋一转笑着说:“不知你可有心仪的女子了?尽管告诉祖母,我派人去说和……” 傅君亭心里苦笑,摇摇头道:“并未。” 老夫人的笑凝在脸上,末了叹了口气看向厅中自己相貌堂堂的宝贝孙儿。 不知怎的,她想起傅君亭六岁那年,他娘亲早逝,出殡那日天气极冷,刮着大风,他的小脸冻得通红,眼里含着泪儿就是倔强得不肯往下掉。陈氏甚是心疼她这孙儿,娘亲是西疆进贡的美人儿,一开始嫁给炎武侯时,就看不惯他的纨绔作风,夫妻二人早就离了心。如今,他娘亲撒手人寰,自己的儿子只问了几句,就从她这儿扣了点银子又出去花天酒地了。她不忍心孙儿受苦,于是抱了傅君亭养在膝下,还让他拜在景阳先生门下,读书明理。如此到了十二岁,西疆那边来了信儿,说想见见外孙。陈氏心里尽管有一万个不舍,还是将他送上了西行的马车,毕竟那边儿也有他的亲人。 哪知这一去就是七年,傅君亭虽时常来信,可这看不见摸不着的,陈氏心里更加难受。等到孙儿回来,已是脱胎换骨,一身武艺,陈氏心里又喜又忧,不知暗里抹了多少眼泪儿。之后的一年,傅君亭为免徇私舞弊之嫌,于是隐了名姓上了武举科场,后来一举夺魁,名震京城。 自此上门说媒的人差点没将炎武侯府的门槛踏破,陈氏乐开了花,越发显得慈眉善目。精挑细选之时,她又听到一件趣闻,由此定下了内阁学士高大人的二女,那姑娘才貌双全,门当户对,不是为一桩良缘。那成想这高家女儿也是个福薄命浅的,定亲一个月后竟落水溺亡,高家送来帖子,这门亲事算作了废。更让陈氏气极的是,坊间有谣言称傅君亭命硬、克妻,要不那高家二女怎会丧了命? 陈氏有苦说不出,却又无可奈何,那谣言沸沸扬扬地传了半个月,京中贵女谁还能忍了克妻的恶名嫁给他?陈氏的心理落差没有千丈也有百尺。如今,她已是花甲之年,最盼望的就是儿孙饶膝,四世同堂。傅君亭今年二十有二,京城别人家的公子像他这般岁数,早已儿女双全,哪像他膝下无子,床畔无人。后来老夫人见他没有再定亲的意思,以为傅君亭真教高家姑娘伤着了心,可这左右不是个法儿,于是支了身边两个丫鬟冬月和秋水给他做了通房。冬月机灵,秋水老实本分,只是不知她这孙儿开窍没有,冬月秋水的肚子也一直没个信儿。 思及此,老夫人正想开口劝劝,门口的丫鬟这时进来通传,说侯夫人来了。话音刚落,打外边儿进来一道倩影。其实映雪堂离着扶云堂并不远,可这府里的小道弯弯绕绕,绕过花园还得过了湖中小桥,再走一段路这才到了垂花门。周雪瑶走得慢,玉玲也不敢催,也只好放慢了脚步。等到进了屋,她还未行礼就看见傅君亭端坐在一旁,身子一震,腿有点打哆嗦。 傅君亭知道祖母要说什么,只怕耳朵都磨出了茧子,这下周雪瑶来了正好脱身。他起身向两人行礼告退,说是去清源堂看看父亲。 周雪瑶低垂着头,仍觉得那道强烈的视线好像将自己扒了个精光,看猎物似的盯着她。 傅君亭确实盯着她看,可周雪瑶吓得连头都没敢抬,跟昨晚放浪形骸的小丫头可谓是天壤之别。他的嘴角扯出一抹轻笑,经过玉玲身旁时,又瞥了她一眼。 直到傅君亭走远,没了摄人的目光,周雪瑶这才松了口气,赶忙跪下磕头,又敬了新妇茶。 靓仔的话:这章的后半部分一直不知道怎么写妥当,反复修了三四次。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