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修仙记[空间]》 第一章 1973年11月,东北,深夜。 北风裹挟着飞扬的雪粒,像兴奋的狼群,奔跑着,嚎叫着,横冲直撞地冲进山脚下的重兴村,用强劲的力量一次次冲撞着村子里矮矮的土胚房,拍打着啪啪作响的门窗,呼喝着妄图冲进屋子抓住自己的猎物。 林然然猛的睁开眼睛,忽的一下从已经凉透的炕上坐起来,满脸汗水和泪水,全身不停地颤抖着。 听着屋外呼啸的北风,盯着简陋甚至一无所有的屋子,捂着因痛苦而抽痛的心脏,她终于真切地醒悟到,自己真的穿越到了1973年,再也回不去了。 林然然来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可一切还是像做梦一样,或者说,她真的不想相信这是事实。 2019年,刚满20岁的她暑假和好友一起去四川旅游,在爬山的时候突然发生地震,眼看两块硕大的石块夹带着无数小石块从山顶砸落,林然然一把把朋友推开,因为用力过猛失去平衡被落下的大大小小的石头击中挟带着摔下了山涧。 没想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来到了1973年东北的一个贫穷的小山村,进入一个15岁小女孩的身体里。 这个小女孩也叫林然然,是重兴村村南林建国家的大女儿。 林建国和邻村的苏二妮结婚的第二年就生下了原主,因为是个丫头片子没少被亲爹娘嫌弃,但好在爷爷林胜利很喜欢她,总偷偷喂她点儿吃的,总算熬过了最艰苦的几年。 可到底长期的饥饿和困苦压垮了爷爷本就不健康的身体,林胜利在原主6岁的时候去世了。 爷爷去世后原主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苏二妮本就不喜欢她,以前要不是公公拦着早把她扔了,现在看孩子6岁能干活儿了更是把人指使得团团转,从早到晚没有闲的时候。 苏二妮在原主7岁那年又怀上了,可把林建国高兴疯了,结婚8年,没有儿子的阴影一直笼罩在他身上,他自觉丢人,连出门都不敢跟人打招呼。 前几年家家户户吃不饱,人都饿出毛病了,全公社就没有一个怀孕的,这两年身体稍微养回来就怀上了,又给了他们生儿子的希望。 本来苏二妮就不是什么勤快人儿,从此更是什么活儿都不干,工也不出了,肚子七、八个月的时候更是天天在炕上躺着。 村里有婆娘说她娇贵,庄户人家,多少人把孩子生在地头呢,怎么就她得天天躺着? 苏二妮破口大骂,“我们建国可是独苗,耽误了老林家传宗接代,你他*的负责?” 村里干部也知道林建国想儿子都快魔怔(疯)了,再加上林胜利是老红军,活着的时候在村里威望很高,也就没说什么。 但到底还是出事了。 秋收的时候原主在苏二妮“死丫头、赔钱货”的咒骂声中默默的干完家里的活儿,给出工的林建国送水去了。 苏二妮从自己屋的炕柜里掏出让林建国偷偷淘换来的麦乳精,准备趁没人冲一碗甜甜嘴,下炕的时候没看清,一脚拌在地面上凸起的土坷垃上,正面朝下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原主回家进屋后惊呆了,苏二妮躺在满地血水中,双眼紧闭昏迷不醒。原主想把她扶起来,可就凭她的小身板试了几次没成功,赶紧去找大人,一边跑一边喊,临近有在家的妇女听到喊声冲进来,掐人中喷凉水地把苏二妮弄醒。 苏二妮肚子剧痛,羊水破了,要生了。 林建国从地里赶回来,猩红着眼睛一巴掌把原主扇飞到了墙上。 “你个丧门星是怎么伺候你娘的?” 邻居拦住他,让他赶紧去找邻村的接生婆柳二姨。 原主在村里人同情的眼光中默默爬起来,擦掉嘴边的血迹,捂着轰鸣的耳朵默默地去厨房烧水。 柳二姨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苏二妮叫喊的声音一直持续着,血水一盆一盆往外端。 林建国蹲在房门口捂着脑袋一言不发。 从饷午到深夜,苏二妮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在半夜终于生下了个死婴。 是个男孩。 苏二妮看了一眼这个想了一辈子的儿子,用尽力气嘶吼了一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村里乡亲的帮衬下,林建国办完了丧事。 经过这件事,他更不爱说话了,每天佝偻着脊梁上工下工,对自己唯一的女儿视而不见。 一年后,后山村的媒婆给林建国说了个寡妇,王招娣。 王招娣前头的男人喝醉酒滚下山摔死了,叔伯族人把房子占了,把她和7岁的女儿赶回了娘家。娘家妈倒是想留下她们,可儿子孙子一大家子人,哪有给她们住的地方?在娘家呆了几天受尽了白眼和挤兑,她终于同意让嫂子给找媒婆相看人家了。 两个人一见就对了眼。 王招娣看林建国27、8岁,身强体壮能干活儿,又是个不爱吱声好拿捏的,家里没有公婆,只有一个8岁的女儿,正能干活儿,家里是老红军后代,根正苗红的,要不是穷点儿,找个大姑娘也使得。 林建国也挺满意,王招娣正是女人最有风情的年纪,不白但也算娇嫩,虽然带着个丫头片子,但个丫头能吃多少?以后还能换彩礼,养着也没啥。 最关键的是,林建国看上王招娣的大屁股了,一准生儿子。 于是,林建国用100斤粗粮和20斤小米把王招娣和她女儿换回了家。 王招娣转年就给林建国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林家宝。 林家宝的出生带给林建国巨大的喜悦和希望,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连带着对给他生了儿子的王招娣言听计从,对嘴甜的林娇娇也凑合,家里最没有存在感的就是原主了。 原主的左耳被林建国扇坏了,刚开始只是耳朵里轰鸣听不清,随着年龄的增长,左耳朵彻底听不见了,右耳朵听声音也慢慢模糊,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现在更是一个月都说不了一句话,每天就是默默地干活儿。 在林然然穿来前原主已经在炕上发着烧躺了三天了,除了每天晚上王招娣骂骂咧咧地端过来一碗能照出影子的粗粮粥外没有人来看过她,哪怕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原主在一个平平常常的夜晚,躺在冰凉的炕上,悄无声息地流着眼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离开了这个世界。 接着,林然然穿了过来,第二天就在王招娣的辱骂声中爬起来干活儿。 惊吓、茫然、恐惧折磨着林然然,整整一个月,她麻木地跟着出工收工,消化着原主的记忆,努力适应着这个世界,不敢表现出任何不同。 好在原主本来就不说话,这么多天倒也没引起别人的怀疑。 但每天吃着拉嗓子的粗面窝窝头,饿着肚子被骂着从早到晚地干活儿,惶恐地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挣扎,林然然每天晚上都祈祷着自己只是在做梦,睁开眼睛就看到爸爸妈妈,看到自己的家。 可在这北风呼啸的深夜,林然然突然醒悟了,自己真的离开了原来的世界,再也回不去了。 再没有安全舒适的环境。 也没有爸爸妈妈在自己身边挡风遮雨。 不想死,就要挣扎着活下去。 林然然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用单薄的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轻声对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可怜小女孩说: “林然然,你过的太苦太苦了,希望你能和我一样去另一个世界过幸福的日子。我要好好活着,连同你的那份人生,好好的活着。” ※※※※※※※※※※※※※※※※※※※※ 写文的念头19年就产生了,当时看到四川发生地震,造成人员伤亡的新闻,心里难过的同时就幻想着,如果去世的人都能在另一个空间好好的活着该多好,所以萌生了写小说的念头~ 但拖延癌晚期,一直到今天才下定决心开文。 以前被人坑过,所以一定不会烂尾不会坑,请各位小伙伴多多支持! 此文慢热,请各位不要急,情节会慢慢展开呦~~~ 第二章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林然然住的西屋的门框就被王招娣咣咣咣的凿响了,她骂骂咧咧地扔了凿门的炉钩子,裹紧身上的花棉袄提拉着大棉鞋回屋了。 炕早就熄了,露在被子外面的额头和鼻尖一片冰凉。 林然然一个咕噜爬起来,套上晚上盖在被子上的旧棉衣棉裤,把被子叠好放在靠近炕头的位置,在地上使劲儿的蹦了几下暖和暖和就出去了。 她先屏住呼吸把放在东屋门口的便盆倒去房后的茅厕,把灶眼捅开,加了点干草,往破旧的脸盆舀了个盆底的凉水,哆哆嗦嗦地洗了洗手和脸,再往盆里舀了半盆水坐在灶上,这是要给东屋的一家四口洗脸用的。 等拌了鸡食喂了鸡,去村东头挑了两桶带着冰碴的井水回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敲了敲东屋的门,理了理枯黄的乱发裹上破旧的头巾就出了门。 村东头有个大院子,是以前一个姓袁的地主家,青砖大瓦的很是气派,他跑了以后院子被村里收回,开始是给临近的几个村子当小学教室来着,前几年运动的时候从县里来了一群娃娃兵,又打又砸,把老师都□□走了,好好的房顶也给捅漏了,窗户砸了,门卸了,院墙上写满了大字标语。 村长把房子简单修了修,小学也不办了,就当了村里的大食堂。 等进了灶房,田奶奶已经到了,正在捅炉子烧火,看到林然然笑呵呵的,“然然来啦?咋不多睡会儿,天儿还早着呢。” 林然然对着田奶奶笑了笑,蹲下帮着添柴火。 田奶奶是生产队队长林卫党的娘,一直很喜欢林然然,也很可怜她。 当年看不惯林建国两口子把刚满10岁的孩子赶下地出工,田奶奶就让儿子林卫党给林然然调个轻省点的工种。 林卫党这辈子就听他|娘|的,作为生产队大队长自然对村民的工种有绝对的分配权,当即给林然然换了个做饭的活儿,因为年纪小每天记6工分。 在村里做饭算是个轻省活儿,多少人想去去不上呢,要不是林卫党性子直脾气大大家都怕他,说情送礼想去做饭的早就把他家门槛踏破了。 这样的好事儿竟然落扫把星身上了?王招娣自然生气,第二天就把林然然赶去下地,自己去食堂做饭去了。 田奶奶看她来了还不明白吗?瞟了她一眼二话不说就出门了。 林卫党冲进院子眼睛瞪得溜圆,指着王招娣破口大骂,“你个败家娘|们来这儿干啥?我是大队长,我让谁来就是谁来,谁她|娘|的敢打折扣?” “然然才十岁,细胳膊细腿儿的咋下地?你个丧良心的后娘虐待儿童,小心我把你报上去□□!赶紧给我滚回地里去!滚滚滚,滚犊子!” 王招娣连哭带闹坐地上打滚,林卫党也不和她掰扯,直接叫记分员去地里把林建国拽了来。 林建国是林卫党的远方表弟,从小被林卫党打着长大的,看到他就哆嗦,屁话没有就拽着王招娣下地去了。 林然然做饭的活儿保住了,每天终于能混个半饱。 田奶奶相当于救了她一命,不然她根本活不到15岁。 过了一会儿食堂的另两个帮厨也来了,庄户人家都是干活儿的老手,手脚麻利地开始做饭。 这时候正是冬休,就是做点粗粮粥,再蒸几屉粗面窝窝头,把秋天腌的酸菜拿出来几头,剁吧剁吧炖几个土豆,从缸里捞出来几个咸菜疙瘩就是一顿了。 为了省粮食更是一天只吃两顿饭,晚上更简单,清亮的能照出人影的粥就咸菜疙瘩,反正就是混个水饱。 秋收后工分多能多换粮食的人家还能在家开个小灶自己做点吃的贴补贴补,其他的每天就靠着大食堂的两顿挺着呢。 即使这样,四个女人也是忙活得浑身是汗。 等村民们吃完了饭林然然收拾干净灶房,田奶奶拿出早就留好的饭菜,四个女人坐在一起胡噜胡噜吃了一通就回家了。 家里照例没人,林建国看人摸牌去了,王招娣也带着林家宝唠嗑去了,林娇娇应该去找自己的闺蜜了。 林然然手脚不停地打扫鸡舍,把东屋西屋从头到尾擦一遍,把林家宝林娇娇扔在盆里的脏衣服洗干净晾院子里,看着院子里冻的杠杠的衣服,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有遭不了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 也多亏了原主的身体记忆,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林然然真是脱胎换骨。 每天干活儿真累啊,可村里穷苦人家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大多都是这么过的,没有人觉得不对。她不想惹人注意,只能咬牙挺着。 快手快脚地把刚刚温在锅里的热水舀盆里,再对点儿凉水,拿着手巾进西屋把门划上。 洗澡是不敢想了,林然然打算擦擦身上。 来了有一个月了,每天浑浑噩噩的,一直都没好好擦擦,加上每天高强度的体力劳动,身上的味儿啊,多亏是冬天,不然能把自己熏昏过去。 解开摞着补丁的旧棉袄,里面套着的是同样补丁摞补丁已经小的不能外穿了的单衣。 农村这时候的窗户为了挡风都是在玻璃外面糊上毡布或者玻璃纸,并不透光,林然然索性把上衣都脱了。 低头看看,她真是太瘦了,都15岁的小姑娘了,看起来就像11、12岁,胸前刚刚发育一点点,初潮也没来,肋骨条清晰可见,说皮包骨头都不为过。 还有耳朵,应该是鼓膜外伤,本来当时如果去医院还好治,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现在的医学水平能不能做手术…… “咦?”林然然突然发现自己胸口处有一个淡淡的红印。 胎记吗? 用手巾蘸水使劲儿蹭了蹭,整个红印都露了出来。 像一朵从侧面看过去的莲花。 林然然突然想起来,自己掉下山的时候有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石头狠狠地砸在了胸口,就是这个位置。 “把伤痕也带来了?”她好奇地按了按那朵莲花。 眼前一黑,一个闪念,林然然发现自己裸着上身蹲在青色石头铺就的空地上。 她小声尖叫一声,赶紧捂住自己的身前,惊吓地睁大眼睛四处寻找能藏身的地方。 只见她蹲的青石地面左侧是一口井,青色的井台和地面浑然一色,井台上放着提水的木桶,前方是一片黑土地,土地目所能及的地方有10亩左右,远处白雾缭绕影影绰绰的看不清。再回头看,身后有一座两层的小竹楼,竹楼后一座巍峨的大山,山脚下一片碧绿的竹林。 林然然捂着前胸几步冲进竹林里,躲在竹子的空隙里探出头打量四周。 等了大半天,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一个人影。 “喂,有人吗?”林然然鼓足勇气小声喊了一声。 四周一片安静。 “不会是空间吧?”林然然眼睛亮了,穿越以前也在某江的网站上看过几个空间文,自己在擦澡的时候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裸着也没觉得冷,不可能是突然跑到户外了,唯一的解释就是空间啊。 她仔细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自己是在碰触了莲花印记的时候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那是不是说只要再碰触莲花印记就能回去呢? 深深地呼吸了两口,稳稳狂跳的心脏,林然然右手抬起按在胸口的印记上,闭紧眼睛默念,“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突然觉得身上一凉,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果然回到了自己屋里,面前盆里的热水还在散发着丝丝热气。 林然然一把把衣服捞过来穿好,激动得小脸通红,心脏蹦蹦蹦跳个不停,拼命抑制着想要尖叫的冲动。 “啊~~~~~~~~我也有空间啦!!!” 随身空间还真是穿越者必备的金手指啊~~~ 林然然定了定神,隔着衣服按住胸口,闭眼默念“我要进去”,睁开眼睛真的又站在了竹楼前的空地上。 真的是空间!! 真的是空间!!! 林然然仔细打量着空间里的景色,被身后仙气渺渺的竹楼吸引了目光。 她轻手轻脚地踱到竹楼前,轻轻在竹门上敲了敲。 “有人在吗?”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轻轻地推了一下竹门,门开了。 “打扰了,我进来啦~~”林然然小声地念叨着,小步小步侧着身子蹭了进去。 进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巨大的博古架,一直通到屋顶,架子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玉件和精美的瓷器,散发着莹莹暗光。 转过博古架,眼前是一个三、四百平的大房间,房间前方摆放着一套桌椅,桌子腿和椅子后背把手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黝黑发亮,散发着一股淡雅木香。 椅子后挂着一幅莲花图,没有署名,画上满池白莲,淡青色的根茎和墨绿的叶子,衬托着莲花遗世独立,带着淡淡的超然。 林然然站着欣赏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 左侧的房间应该是厨房,灶台也是青石砌成,厨具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泛着金属的青色。旁边的架子上更摆放着晶莹的玉碗玉盘,灶坑旁并没有柴火,而是整齐地堆放着一小堆黑色的石头。 转过屏风来到右边的房间,房间正中摆着一张大大的桌子,桌上放着杆秤砝码,还有些不知用途的东西,都那么小巧精致,旁边的地上有一个鼎一样的东西,靠墙立着两个通顶的大柜子,左边的一个上面都是小小的抽屉,抽屉上写着好看的字体,林然然仔细分辨了半天,类似小篆,下面一个写着“六月寒”,这个应该就是药柜了。 右边的柜子上都是书,满满地塞了整整一柜子,抽出一本,封面上五个字只辨认出繁体的“醫”字,看来这些都是医书。 沿着最右侧的楼梯,林然然走上二楼,二楼是女子的卧室,大大的床上铺着银白色的被褥,和竹楼搭配起来高雅别致,而且被子不知是什么材质,散发着莹莹白光,蚕丝般柔软,看到就有躺上去的欲望。 看看柔软干净的被子,再看看自己已经分辨不出本色的棉衣,林然然咽了口吐沫收回了不太干净的小爪子。 床边立着个梳妆台,一面铜镜,一个大大的好几层的首饰盒,台面上还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小瓷罐和一把木质的梳子。 林然然几步窜过去坐在了梳妆台前的木凳上,向铜镜看去。 来了一个月了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呢。 镜中照出一个11、12岁大小的小女孩,一头齐肩的枯黄头发,乱七八糟狗啃的似的,心形的小脸蛋,大大的杏仁眼,薄薄的双眼皮,长长的睫毛,眼角微微上挑,小巧的鼻子,抿嘴的时候嘴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小小的唇瓣还带着小唇珠。 五官单看都好看,唯一的问题就是太瘦了,两颊塌陷,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灰黄色,整个人看着暗淡无光,一副营养不良身体亏空的样子。 林然然对自己的长相还是蛮满意的,和前世的自己小时候有点像,现在有空间了还怕养不好自己吗?过几年长开了就是个绝世小美女啊。 对着镜子比了一个‘“v”’,又被自己的啥样逗笑了。 窗前一个竹做的美人榻,塌上铺着银白色皮毛,整张皮子一根杂毛都没有,躺在塌上望着窗外的美景小睡一下一定很美。 空间的主人真是一个有生活情趣的人。 转过银白色刺绣的莲花屏风,一张两米以上的大书桌摆在正中,桌上笔架、镇纸一应俱全,靠墙是占据整整一面墙的巨大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有的隔断里散落的放着书,有的隔断里是精致的书匣,还有很多字画散乱的堆着。虽然杂乱但看着又很和谐,自有一番美感。 书桌的右手边放着几本书,林然然凑过去仔细分辨,书皮上写着什么什么记…… 正想翻开书页看看,她突然感知到有人回来了,正要推院门。 这种感觉很玄妙,并不是听到了什么声音,而是大脑里感知到的。 林然然赶紧捂住胸口,默念“我要回去。” 回到屋里,端着脸盆出了西屋,抬眼果然看到王招娣带着林家宝和林娇娇走进院子。 王招娣狠狠瞪了林然然一眼,“赶紧给你弟倒点热水,也没个眼力见儿,死人啊?” 六岁的王家宝目不斜视地跟着他娘进门了,看都没看她一眼。 “姐,我帮你把水倒了吧?”王娇娇笑眯眯地看着林然然,但并没有伸手。 林然然仔细地打量,林娇娇今年十四岁了,原名魏大花,七岁的时候跟她娘一起改嫁过来,刚来的时候面黄肌瘦的,随着弟弟的降生日子好过了起来,她娘也宠她,托人花钱在县里上初中,是村里唯二两个上学的女娃娃。 林娇娇长得像王招娣,嘴甜会来事儿,再加上有木讷寡言的原主做衬托,在村子里口碑极好,是村里出名的甜丫头。 以前原主是真对她好,被林娇娇嘴甜地叫几声姐姐就什么活儿都抢着干了。 原主也清楚她这个便宜妹妹对她不像嘴上说的那么好,但那几声虚假的“姐姐”也是原主在这个家里感到的唯一温暖了。 但,林然然来了。 她看了看林娇娇,微微笑了一下。 “那就谢谢娇娇了。” 把盆往林娇娇怀里一塞,转身进灶房了。 “哎——”林娇娇惊讶极了,端着脸盆跟见鬼了一样,林然然竟指使她干活?! 她怎么敢指使她干活儿?! “姐,你———” 林然然快步走进灶房烧水去了。 反正我的耳朵不好使,什么都听不见,哼。 ※※※※※※※※※※※※※※※※※※※※ 第二更~~ 第三章 林娇娇看林然然不理自己,气得跺了跺脚,转身倒水去了。 一下午林然然都浑浑噩噩心不在焉的,只想找个没人的时候再去空间里看看,可一直到晚上睡觉前都没有独处的机会。 晚上林娇娇横了她好几眼,又挑拨着王招娣骂了她几句,林然然全当听不见,加快手头的速度,收拾干净灶房,喂完鸡就赶紧回西屋了。 东屋亮着煤油灯,一家人高高兴兴叽叽咕咕地唠着闲嗑,偶尔能听到王招娣和林娇娇的娇笑声和林家宝小孩子特有的尖细嗓音。 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 林然然住的西屋自然是没有灯的,她穿着单衣静静地躺在炕上,上衣兜里装着刚刚在杂物间偷拿出来的麦种,侧着头用右耳费力地辨认着东屋的声音。 等东屋的灯熄了,过了一会儿林建国的呼噜声响起,林然然悄悄地呼了一口气,右手抚上了胸口。 再次来到竹楼前,翻了翻上衣兜,兜里装着的麦种还在,看来外面的东西是能带到空间里的。 进入竹楼,林然然直接上了二楼,坐在书桌前,仔细地翻看着桌子上的几本书。 最上面的一本应该是一本游记,描写了泰山、黄山等名川大河的景色,最后几页记载的应该是长白山,只是猜测,毕竟古文不是很好理解。 下面一本封面写着《两仪阵法》几个大字,林然然强忍着没有翻看,要是空间主人的秘籍看了就不好了。 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她接着翻看下面的几本书,一本内功心法,一本丹经,最下面是一本食谱。 食谱的下面压着几张对折的写满了字的宣纸。 林然然打开宣纸一看,满眼秀丽颀长的小篆,一看就是出自女子的手笔。 认真辨识着纸上的文字,连蒙带猜地看下来。 这是一封信,确切地说,是写给林然然的信。 空间的主人自称青莲仙子,本是山间的一朵万年青莲,吸取日月精华,化为人形后加入无为道教修炼入道,千年后成功突破元婴期,被尊为青莲仙尊。 后天道陨落,此界空间的灵气枯竭,天下各大道派开设阵法,修道众人欲离开此间小世界,升往上层大世界。 在离开前,青莲仙子把下界游历时用作小憩的空间法器抛下凡尘,希望有缘者得之,虽然此界灵气匮乏不能得道升仙,能够达到的境界有限,但通过修炼也能使人耳清目明,身强体健。 青莲仙子信中说,此空间法器为她采自己的一滴心头血所炼,灵气十足,土地可种植万物,井中灵泉可润养肉身,最为要紧的是岐凌山山洞中的钟乳石滴下的灵浆,五千年一滴,为空间灵力所化,可医万物,能够洗精伐髓,铸造道体。 另外楼中珍藏着无为教心经珍本,还有道法、丹经、药经、食经、阵法等秘籍,也传给有缘人。 随着修炼者修为的提高,可以练习的道法、阵法等仙法也会增加,但由于此界灵气匮乏,仅靠空间中的灵气修炼,修炼者的修为最高也仅限金丹期,因而练不成移山填海、活死人、肉白骨等超出此界天道平衡的仙术。 空间法器切不可与外人提及,如若泄露半句将自行消失,待持有者身死后,空间亦将自行消失,重新寻找有缘人。 竹楼中并没有看到其他人留下的痕迹,可能因为青莲仙子的法器坠落人间后落入深山无人拾得,经过沧海桑田埋入山中,那次地震随着山顶石头一起砸下,机缘巧合地认她为主,眼看她的肉身已死,为了救她一命,带她穿越时间进入到1973年刚刚死去到林然然的身体里。 把信件看了又看,林然然郑重地把信放在桌子上,整理一下自己破旧的衣服,站起来对着信纸团手拜了三拜。 “青莲仙子,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我林然然在此发誓,我一定不将空间的秘密泄露,也绝不会利用空间做恶,如违此誓,甘愿接受任何惩罚!” 楼外忽然刮起一阵轻柔的微风,吹得楼外的竹林沙沙作响,好似在回应着她的誓言。 林然然站起身来,第一要务就是去找灵浆,毕竟原主耳朵的残疾一直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沿着青色石头铺就的小路,穿过楼后的竹林,小路的尽头青白石的条石铺就了一条可供一人攀爬的小路。 抬头望望眼前巍峨的高山,这就是岐凌山了。 往上爬了大约100多阶台阶,林然然停下来擦了擦汗,眼前一阵发黑。 唉,这具身体太单薄虚弱了。 “咦?怎么好像听到了流水声?”她侧了侧身体更加仔细地倾听起来。 真的有水声。 林然然打起精神,沿着台阶继续攀爬。 越往上水声越大,又爬了五分钟,她终于来到了一个超级大的平台上。 平台是和台阶一样的青石铺就,看着是一整块的青石,没有任何拼接的地方,正前方竖着一块10米多宽的玉屏风,整块玉石上雕刻着满池的莲花,刻画的惟妙惟肖,盛开的,半开的,刚刚露出湖面的莲花次第绽放,甚至仿佛能够看到荷叶上欲滴不滴的露珠…… 绕过屏风水声更大了,林然然看了一眼差点跳起来。 屏风后是座整片白玉铺就的巨大莲叶形浴池,不知从山上哪里流下的温泉水源源不断地从雕成半开莲花状的入水口注入池中,刚刚听到的水声就是从这里穿出的。 林然然不受控制地走过去,伸手探进池中,入手水温怡人,满池白青色的温泉水触感温润,好似琼浆玉液一般,水雾渺渺,没有普通温泉的刺鼻味道,反而带着丝丝莲花的清香飘散在空气中。 抑制住马上跳下池子的冲动,她站起身,接着打量四周。 在池子后侧的石壁上,有一个并不明显的石洞。 林然然抑制着心跳,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山洞入口不大,内里的空间却很宽敞,山壁上镶嵌着9颗发亮的珠子,所以山洞中并不昏暗,洞顶垂下长长短短的钟乳石,其中山洞正中间有一根最显眼最长的钟乳石。 正对着钟乳石下方是一个玉石雕刻的石台,石台上摆放着一块通体晶莹的椭圆形玉石,仿佛莲花刚刚钻出水面将开未开的青白色,玉色莹润,满捧的青绿仿佛能流淌出来。 玉石中心有个浅浅的坑,坑底能看到一滴圆润莹白的液体,空气中蔓延着浓郁的莲香,沁人心脾。 这一定就是可以洗精伐髓的灵浆了。 林然然把手在衣服上使劲儿地擦了擦,轻轻捧起玉石,小心翼翼地倾斜着碗身,伸着舌头把从碗沿滴落的那滴灵浆送进嘴里。 一股清凉温润的感觉从嘴里扩散到整个头部,整个身体,好像头脑中的一层隔绝世界的膜消融了,眼睛更加清透,头脑更加清晰,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服地张开了…… 林然然稳稳地把玉碗放回原位,不敢乱动,原地坐下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 突然肚子一顿绞痛,好像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起,林然然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满头满脸的汗珠。 实在撑不住了,按着胸口默念“回去”回到自己房间。 捂着肚子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屋后的茅房去,肚子一直咕噜咕噜的,粪便奇臭无比。 快被自己熏晕了。 终于结束了,林然然掐着鼻子拖着两条面条一样的腿扶着墙挪回西屋,坐在炕上直喘。 刚刚缓过来点,耳朵突然剧痛,林然然摔躺在炕上,双手捂着耳朵痛得全身抽搐,紧接着全身各处都剧痛起来,好像谁拿着巨大无比的铁锤,一锤子一锤子地把她的筋骨全部打碎,所有的骨骼、神经、皮肤,都硬生生剥离。 林然然拽过被角狠狠咬住,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忍耐着,疼痛到连晕过去都做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里的疼痛缓缓退去,又一阵便意袭来,林然然捂着肚子又飞跑去茅厕。 回来后长出一口气,瘫软在炕上一动不动。 虽然全身还是酸软的厉害,但是林然然感到身体从未有过的轻松,好像呼吸都顺畅了好多。 仔细听听东屋的动静,只能听到林建国的呼噜声,比进空间前听到的声音清晰很多,林然然把右耳捂住侧身只用左耳仔细分辨,左耳的听力也完全恢复了。 自己的耳朵终于好了!再也不是半聋子了! 林然然再次按住自己的胸口回到空间。 这一次,她站在了山洞里。 对着玉石拜了拜,林然然迫不及待地离开石洞,走到温泉池边脱掉全身衣服,沿着池边缓缓地坐进温泉池,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 穿过来一个多月,她超级想念自己家的淋浴器。 一个多月没有洗澡,只能趁没人的时候急匆匆地擦一擦,这种折磨对一个现代人来说太可怕了。 怎么臭臭的? 林然然低头仔细看,她全身上下都覆盖着一层黏腻的黑灰色的东西,好像是从身体里面渗出来一样,散发着恶臭,上午她擦身的时候并没有。 这也是身体里的杂质吧,她更加使劲儿地清洗起身体来。 差不多半个小时,身体终于洗干净了。多亏温泉池是活水,水流从池角的一个下水口不知流向何处,不然还真怕自己把水弄脏了。 感觉像轻了十斤一样,真是太舒服了。 林然然从水里爬出来,感觉皮肤嫩了一点,看来这温泉水还有改善肤质的作用呢。 美滋滋地从池子里爬起来穿好衣服,林然然轻声地念着,田边田边,再睁开眼睛,真的到了土地边上。 实验成功,看来在空间里可以凭意念瞬间移动。 走到田边,林然然把兜里揣着的麦种播种在靠边的一小块田地里。 “不知道需不需要浇水啊?”林然然刚想完,刚刚播种了麦种的土地就变得肉眼可见地湿润起来。 空间的土地能自动调节湿度? 这空间真是太棒了! 走回竹楼,林然然找到书桌上摆着的那本无为派心经。 按照青莲仙子信中所说,无为派心经是无为派的入门心法,可以打通人的经络,淬体入道。 翻开心经,她按照书上所述的打坐方式坐好,手结定印,集中注意力慢慢地感受着体内的气。 ※※※※※※※※※※※※※※※※※※※※ 第三更!修改错别字 第四张 一转眼一夜就过去了,林然然感知到有人靠近西屋的门,她一个闪念回到炕上。 梆梆梆,又是王招娣用炉钩子敲着西屋的房门。 林然然一个咕噜爬了起来,虽然一夜没睡但感觉神清气爽,像睡足了八个小时一样,而且身体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轻松顺畅,好像这十几年的辛苦劳作的劳累损伤都消失了,身体所有的器官都在以最好的状态工作着。 接下来的几天,林然然每天白天像往常一样上工、做家务,晚上都进入空间种地修炼。 经过她的实验,发现自己只要一个闪念就能够进出空间,不用每次都按着心脏上的印记了。 空间中的植物长得都特别快,小麦一周就接穗了,沉甸甸的麦穗,把麦杆都压弯了,掰开麦穗,能闻到浓郁香甜的麦香。 空间里的物件都受林然然的控制,她把这种力量称做“精神力”,随着修炼精神力也会增强,不会像刚开始那样用一会儿精神力就头痛欲裂了。 无论是翻地还是收割,脱粒,干燥,完全可以用精神力控制,而且完成得又快又好。 而且耗空精神力后修炼心经的效果也更好,精神力恢复的也更快。 水井中的灵泉水甘甜清爽,慢慢润养着林然然的身体,每次结束一天辛苦的劳作后喝一碗都能瞬时解除疲劳,神清气爽。 灶洞边上的黑色石头可是货真价实的火石,在灶台上轻轻一划就能燃烧,每一块火石热量恒定,而且永远不会消耗完。 林然然把收割好的麦子用精神力送进竹楼边的仓库中存放好,又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用灶房柜子里找到的小石磨磨了些面粉,蒸了十多个大馒头,吃得热泪盈眶。 她又偷偷的拿了一些稻种在田中育苗,控制空间把两亩黑土地变成了水田,把育好的苗栽种在水田里。 半个月后如愿吃上了大米饭。 林然然还在田里种了白菜、萝卜、土豆、辣椒、红薯等现在能找到的蔬菜,真的像信中所说一样,土地可栽种万物,而且种出的蔬菜水分充足,香气浓郁,口感甘甜,品质比外面的好了不知多少倍。 在种地的同时,林然然的修炼也没有懈怠,除了做饭耕种,每晚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打坐修炼上,修炼累了就翻看竹楼中留下的药经、阵法。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林然然已经能够微微地感觉到空气中的灵气在她打坐的时候围着她缓慢的运转,她尝试着引导这些灵气一丝一缕地进入她的身体,跟着体内的气一起,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拓宽洗刷自己的经络。 虽然身体已经用灵浆清洗重塑,但凡人的经脉还是狭窄阻塞的,每一次强行引导灵力拓宽、冲破经络阻塞都非常痛苦,林然然咬紧牙关挺着,每天坚持至少运行一次大周天。 相比刚开始,林然然现在修炼后上厕所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感觉自己身轻如燕,整个身体非常舒服,耳朵完全恢复了听力,甚至比普通人的听力更好。 每天修炼结束后她的皮肤上都会出现体内排出的黑灰色污垢,在温泉里泡半个小时,皮肤越来越白嫩通透了。 好在她在二楼的梳妆台上发现了一个小瓷罐,里面装着类似于暗色的面霜,涂上之后皮肤暗淡发黄,和旁边的无色润肤面霜混合调色,涂上后和原主的肤色也差不多。 书房的柜子上还找到了制作各种易容品的配方。 林然然每天出空间前都涂一些在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既能够润养肌肤,还能够遮住自己日渐白嫩的肤色,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第五章 时间迈入1974年1月,红星公社组织广大社员参与小松江水坝的检修加固工程。 每个生产大队出20个壮劳力和2个帮厨,因为这次去修水坝的工程量大,路途远,过年不放假,所以工分补助非常高,壮劳力每天记15分,帮厨记8分。 林建国家自然是不愿意出劳力的,但是王招娣倒是很乐意让林然然去做帮厨,一来不用大过年的看着她碍眼,二来还能给家里多挣工分,多划算。 “我们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也该回报回报你爹和我了,整天在家啥活儿不干,大小姐吗?” 王招娣站在东屋门口冲院里喂鸡的林然然撇嘴斜眼地嚷嚷,“赶紧滚滚滚,别在家吃干饭。” 林然然抬头看了王招娣一眼,二话没有进屋收拾行李去了。 林娇娇站在王招娣身边,嗑着瓜子盯着林然然的背影,总感觉自己这个便宜姐姐好像变了。 从后面看过去后背挺直,腰腿挺拔,低头收拾东西时后颈露出一截形态优美的脖颈。虽然和以前一样不说话,但没有了往常那种逆来顺受唯唯诺诺的样子,和人对视的时候眼里也再没有麻木茫然,而是整个星河都沉入其中一样从容沉静,整个人从气质到面貌都有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是错觉吗? 再看看她破旧臃肿的棉衣和瘦弱的小身板,林娇娇压下心头的异样,转身回了东屋。 西屋里,林然然把自己仅有的破旧被子打包好,松了口气。 终于能暂时离开这个让人压抑的林家了,再待下去是个人都得得心理疾病。 第二天凌晨四点,林然然背着铺盖卷去村头集合,在村里人同情的目光里,跟着村生产队队长、20个壮劳力和另一个帮厨林二婶离开了村子。 一路向北走,中午只是简单地吃了点干粮休息一下,一直走到晚上九点多,一行人才到达水库的建筑工地。 红星公社的生产队大队长王荣发和公社妇女主任李淑娟亲自来迎接大家,简短地说了几句话,就把大家带进大坝食堂。 简单地喝口热水,吃了点儿粗粮窝头,劳力们跟着王荣发去了临时宿舍,而林然然和林二婶则由李淑娟带着去了另外一个院子。 院子里是一排土胚房,有5、6个房间,推开院子里最边上的一个小房门,李主任说,“你们村是最后一个到的,就剩这个屋了,环境艰苦一点,大家克服一下吧。” 房间非常狭小,没有垒炕,只有两张木板搭成的简易床,不过屋子里装了个煤炉子,屋子已经烧暖了。 林然然松了口气,好在是单独的床,她实在不想和别人住一个大通铺。 简单洗了把脸,两人就各自裹着被子缩在狭小的床上睡了过去。 等林二婶的呼噜声响起,林然然一个闪念进入空间,如往常一样开始打坐修炼。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听有人喊着“上工了上工了”,林然然从空间里出来,把林二婶叫醒,简单擦一下脸就走出屋子。 陆陆续续的,院子其他房间里的妇女也走了出来,稀稀拉拉地站在院子里。 这次来了二十多个帮厨的妇女,林然然是最小的,最大的五十多岁了。 过了一会儿,四十多岁,短发齐耳,看着非常爽利的李淑娟李主任走进院子,她精神饱满地给大家训了话,教导大家不怕苦不怕累,为大坝建设服好务,还带领大家背了几段毛主|席语录。 然后带着大家走出院子,来到昨晚来过的大坝食堂,给大家做分工。 大坝上给社员们做饭其实是很辛苦的活计,因为修补大坝工作量很大,帮厨们一天要做三顿饭,而且要保证两顿干的,每天都有一个肉菜,干粮也得是二合面的。 大家都抢着当厨娘,因为可以偷摸吃点好的,而且活计相对也轻松点儿。而捡柴、挑水、劈绊子、送饭的工作就没人愿意干了。 李主任听大家七嘴八舌个没完,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大家终于安静下来,最后安排四五十岁的妇女做饭洗菜,二三十岁的捡柴、挑水、送饭。 还有几个叽叽歪歪的被李主任“瞎嚷嚷啥?不想干趁早回去”的威胁镇压了下去。 最后李主任看着林然然犯了愁,这么小这么瘦的女孩子,能干啥呢? 昨晚林卫党跟她介绍了林然然的情况,要不是想着林然然在后妈的手下过年也吃不饱饭,林卫党也不能把她带来。 可该怎么安排呢? “李主任,我也想为大坝的建设多做贡献,我不怕吃苦,我去砍柴火吧。”林然然说。 “可……”李主任犹豫了一下,她看着林然然明亮的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这么好的孩子,要是亲妈还活着,也不能忍心让正长身体的孩子来这儿干重活儿啊。 如果林然然知道李主任的想法一定会告诉她,亲妈也一样。 捡柴火是大家最不喜欢的工作,因为一来冬天雪大柴火不好找,大坝附近的柴火都被砍光了,想捡柴就得去更远的地方,二来想要把它们背回来,也是一个很费体力的活儿。 但对林然然来说,这简直是最简单的工作了。 柴火,不就是干了的树枝嘛,这段时间她在空间里栽种了不少北方常见的树木,用精神力把多余的枝干采摘干燥,不就是柴火了嘛。 白天还可以避开社员们的视线,有了更多的时间修炼,她还想去旁边的山里看看呢。 李主任本来想给林然然安排个清闲点的工作,但看她极力要求也就同意了。 于是林然然带上食堂准备的干粮,背上麻绳镰刀就走了。 走出工地往西走不到4、5里路就有一片树林。 山里的积雪非常深,一脚踩下去,整条腿都能陷进去。林然然心中默念内功心法,把体内的灵力运行在双腿上,身体轻盈些,迈步也能轻松点。 唯一就是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十几分钟灵力用尽浑身无力就得休息一会儿。 林然然一边缓慢地往山上走一边仔细地甄别路上自己没收集过的植物,看到了就折下枝杈插在空间的黑土地里。 林间最多的就是松树,凌冽的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松油香,树下落着好几个品相很好的松塔,林然然美滋滋地收走了。 终于爬到了半山腰,林然然大大松了口气,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擦了擦额间的汗水,轻轻的闭上眼睛,把精神力发散出去。 虽然现在才能感知不大的一片,但已经很感激满足了。 精神力发散出去后,自己周围100米内的景象,就清晰地印在了林然然的脑海里。 恩,石头下面有条冬眠的蛇,松树枝杈间还有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还有三只兔子卧在雪上。 林然然睁开眼睛,在附近的树根下寻了几块小石子,放轻脚步向兔子的方向猫腰走去。 离的近了,就看到了三只肥肥的兔子窝在树底的雪上,雪白的皮毛跟雪地融为一体。要不是精神力,用肉眼很难分辨得出来。 林然然屏住呼吸,掐着石头,灵力运行指尖,嗖嗖嗖,夹裹着风声三块石头先后从指尖射出,三只兔子应声倒地。 林然然飞跑过去,把被砸晕了的兔子拎着耳朵提了起来。 好肥的兔子啊,每一只都有4斤多,这可都是肉啊~~~ 带着兔子进了空间,用精神力在竹林里圈出块空地,用竹子简单做了个兔窝,挑一公一母两只兔子喂了些灵泉水,摘了点萝卜缨子就放了进去。 剩下的一只肥肥的母兔子,今天就打牙祭吧。 林然然麻利的把大米饭焖上,剥皮,去内脏,把兔子收拾干净剁成小块,凉水下锅焯去血腥味,加上姜片葱段煸炒到兔肉微微焦边,加入热水大火烧开后,再加上土豆辣椒小火慢炖。 在喷香的肉味中,林然然咽着口水拾掇菜地去了。 半个小时后,汤汁渐少,起锅加了一点从家里偷来的盐,林然然就着大米饭,狼吞虎咽地把整只兔子都啃了。 虽然调料有点不足,但是野生的兔肉新鲜嫩滑,地里的土豆绵细清甜,林然然真的觉得这是她吃过的最美味的菜了。 穿来三四个月,终于吃上顿荤的,真是太幸福了o(╥﹏╥)o 日子一转眼过去了十多天,林然然白天就去附近的山上乱逛,看到没有见过的植物就移栽到空间里,在此期间又抓到了二十多只兔子和十几只山鸡。 在空间里围了空地做了鸡窝,挑健壮的养了7、8只,剩下的收拾干净了放进小仓库里。 空间有保鲜的功能,不管多长时间肉都不会变质,而做好的饭菜只要不拿出空间,就一直维持着热乎乎刚出锅的样子。 这段时间她又做了很多肉菜,蒸了热乎乎的大馒头和米饭放在空间里,白天在空间里修炼累了,或者林子里走累了,就能马上吃上热乎乎的饭菜了。 每天晚上林然然走回到大坝工地附近,就把空间里准备好的干树枝移出来,用麻绳捆好,肩上背一米多高的柴火,手里再拖一大捆柴火送到大坝食堂。 由于林然然每天早出晚归,带回来的柴火比其他人的又多又好,再加上很同情这个小姑娘的身世,李主任非常喜欢她,暗地里偷偷塞给她鸡蛋补身体。 林然然笑着接下了这份好意。 第六章 离过年没剩几天了,林然然决定去趟县城。 空间里这一个多月收割的粮食还有各色蔬菜在年前能卖个好价钱,也需要补充一些日用品了。 早上天还没有亮,林然然背着自己的镰刀,带着昨天晚上食堂留的窝窝头就出发了。 同屋的林二婶早就习惯了林然然的早出晚归,嘟囔了一声,翻个身就接着睡了。 走出大坝工地,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林然然将体内的灵力集中在眼睛和脚下,健步如飞地向县城跑去。 到了县城,天也才刚朦朦亮。 林然然算了一下,大坝和县城相距20多公里,虽然冬天的路本就不好走,灵力用竭后需要进空间运气恢复灵力,但按照正常的速度需要4、5个小时的路程,而她2个多小时就到了。 县城在清晨的微光中更显得破旧凄凉,街面都是土路,几乎没有两层以上的楼房,到处都是破败的小平房。 在向街院墙的显眼处刷着“一手抓斗争,一手抓生产”、“打败美帝国主义及其一切走狗”等时代标语,街角墙上张贴的“打碎旧世界,创立新世界”的宣传画经历风吹日晒已经褪色,破碎的纸角随着寒冷的晨风起舞。 林然然在头上包上破头巾,打听着来到县城的供销社。 供销社刚刚开门,但里面已经熙熙攘攘挤满了人,门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好多老太太手臂上挎着篮子,一边排着队一边唠嗑,每一个人都缩着肩膀,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左右腿不停地倒换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林然然一边喊着“我找我娘,我找我娘”,一边奋力挤进满满当当的供销社。 踮着脚尖在人群中挤了好一会儿,大致了解了供销社卖的东西和现在的物价水平。 转身挤出人群,林然然远远跟着几个从供销社买完东西出来的老太太,一路向县城南边走去,街边有三座稍新一点的两层楼房,是县城布料厂的家属区。 躲到大树后,林然然从空间里拿出个篮子,把这些天空间里收集的野鸡蛋小心地码了两层,上面盖上一层小棉被。 空间里的兔子和野鸡适应得很好,可能是用黑土地种的草作饲料的关系,它们每天都精神抖擞的样子,肉眼可见地肥壮起来,兔子已经下了两窝崽儿了,野鸡每只每天也能下一两个蛋,除了林然然每天吃的,还剩100多个蛋呢。 林然然打算趁着过年都处理了。 她用破旧的大围巾把头和脸全包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蹲在住宅区边的树后,一动不动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宿舍楼里急急忙忙跑出个老太太,一手拿着个小布袋,手臂里挽着大篮子,一边跑一边念叨:“唉呀唉呀起晚了起晚了,不知道还能剩啥。” 看看四下没人,林然然挎着篮子快步跟上去,小声地问,“大娘,我这有野鸡蛋,你要不?” 老太太猛地顿住脚步,回头狐疑地看着她。 林然然小心地掀开篮子上的小棉被,“山上找的野鸡蛋,大娘要不要?” 老太太看到篮子里成排的野鸡蛋,眼神都变了,一把拉住林然然的胳膊,把人拽到大树后:“怎么卖的?” “一毛三个,再加一两粮票。” 老太太转了转眼睛,供销社的鸡蛋是一毛钱加一两粮票四个,可现在是年前,鸡蛋可不好抢,而且看这野鸡蛋,又大又新鲜,白里透着淡淡的青,一个顶一个半普通鸡蛋,确实不错,正好趁着过年给小孙子补补。 “就是有点贵,闺女你再让点,我就都要了。” 林然然露着一双弯月般的笑眼,“大娘,不贵啦,看这鸡蛋多大啊~~这样吧大娘,你是第一个上门的,我送您把韭菜,过年吃韭菜鸡蛋馅儿饺子,保管您全家来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老太太乐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看到林然然摸出来的新鲜韭菜更是高兴坏了,这大冬天的家里人多长时间没吃上新鲜蔬菜了。 “闺女,你家还有啥蔬菜啊?” “茄子、土豆、豆角、柿子、大辣椒,什么都有,看您要什么了?” “闺女,你不是骗大娘吧?” “怎么可能呢?实话跟您说,我们村的知青们偷偷在空屋子里烧火炕种蔬菜,我帮他们跑腿呢,您要是泄露出去,以后就甭想在我这儿买东西。”林然然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借口。 “大娘不能说,打死也不说!”老太太急得直摆手。 现在城里什么都缺,有钱都买不到新鲜菜,小孙子吃酸菜土豆吃得脸都黄了,好容易有这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闺女,你还有啥明天都拿来,不光我要,我那些老邻居们也买。你放心,不是知根知底的我不告诉他们。”老太太一边把钱和粮票拿出来一边说。 “好,明天同样的时间我还来,跟邻居们说,我啥票都要。” 从家属区出来,林然然又从空间里拿出背篓,装些大米、白面、玉米和各种蔬菜出来,又打听着去了其他几个厂子的家属区,看到有出来买菜的大爷大妈就上去问两声,价钱只比供销社卖的贵一成左右。 看着黄橙橙的小米,洁白晶莹的大米,大爷大妈们没有一个空手而归的,都是赶回家去多取钱和粮票,恨不得把她卖的所有东西都包圆儿。 就这样,一上午的时间,陆陆续续卖出了几百斤粮食,100多个野鸡蛋和一百多斤新鲜蔬菜。 和意犹未尽的大爷大娘约好明天“接头”的时间地点后,林然然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家属区。 拐进没人的胡同闪进空间吃了午饭,林然然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县城的废品收购站。 县城废品收购站设在一个大大的破旧四合院里,一个满脸是褶子的老汉在门房里烤火取暖。 林然然敲了敲门走了进去,“大爷,我想找点废本子上学用,废纸多少钱一斤?” “两分。”大爷抬了抬眼皮,说完又叼着烟嘴抽起旱烟来,“自己进院子找,放规整点儿,别给我弄乱了。” “好的,大爷,您放心吧。” 林然然快步走到边上的一个房间,推门进去,简直惊呆了。 整个房间里堆满了好几大堆杂物,有废书废报纸废家具,还有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因为房子漏水,好多书本纸张受潮发黄,屋子里有股刺鼻的霉味。 她快速地走到杂物堆旁,一边用精神力注意着屋外的动静,一边快速地地翻找整理起来。翻到保存得还算完整的书籍和被砸坏的好木料家具就收进空间。 竟然翻到了一本《数理化自学丛书》——《代数1》! 这可是传说中的高考神书啊! 翻开看看,保存得还算完整,每一页的空白处都有整齐的钢笔字做的笔记。 不知道书的主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眼睁睁地把书扔掉。 不过看书上的标记,书的主人已经把书学全学透了,还有三年,希望他能再熬过这三年,考上大学就能迎来不一样的人生了。 仔细把书收入空间,林然然接着在附近翻找,《数理化自学丛书》一共17册啊,希望能把她们都找到。 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小时,整个房间刚刚翻找了1/3,《数理化自学丛书》也才找到4册。 但待太久会引起怀疑的,林然然拿起翻找出来的受潮不太严重的白纸和本子,用废尼龙绳捆了一下就拿出去了。 “大爷,屋子里太乱了,我简单的给收拾了一下,就找到了这些能用的,您给称称看。” 大爷上称称了一下,“六分。” “好勒,大爷您点点,”林然然从兜里掏出六分钱递过去,“大爷,我看屋里还有不老少东西,家里面兄弟姐妹多,我明天能不能再来啊?” 林然然掏出两个野鸡蛋递过去,“这是我哥前两天上山摸的。” 大爷抬头用浑浊的双眼看了看林然然,耷拉下眼皮,伸手把鸡蛋接了过来,深深吸了口烟袋,“中,明天来吧。” “哎好勒,谢谢大爷。”林然然拎着破本子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废品收购站。 今天找出不少好东西,不光有高考的复习资料和初中高中的教材,还有几本线装的古书,两件字画,几件破损的木质家具,虽然她分辨不出木料的种类,但都散发着淡淡幽香。 接下来的几天,林然然每天凌晨赶路来县城,在厂子住宅区和大爷大妈们交易几天后,经人指点在县城东区的破胡同里的黑市里裹着脸卖一上午粮食,下午去废品收购站翻废品。 几天的时间,林然然就把废品收购站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数理化自学丛书》找到了一套半,从小学到高中的教材也差不多找齐了,在一个屋子的最角落里找到了好几个没被打破的花瓶,瓷器。甚至在一个被砸坏的架子床的暗格里找到了十多幅字画。 这些可都是古董,国家的瑰宝,可不能给糟蹋了。 这段时间买粮食买菜,挣了243块9毛和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各种票。 临近过年,抓投机倒把的人多了起来,林然然在黑市碰到了好几回。好在她一直用精神力关注着四周的动静,发现不对就快速把东西收起来,早早的躲开。 明天起还是先避避风头吧,卖的东西太多太好,太容易招人眼了,还得想想其他路子。 不过在这之前,先用这阵子挣的钱好好血拼一下吧。 ※※※※※※※※※※※※※※※※※※※※ 下周要带家人去西安旅游,有没有去过的小伙伴推荐一下美食?(≧?≦)/(??w??)??(??w??)?? 第七章 走进破旧的百货大楼,因为是下午,大堂里没有多少人,破旧的玻璃柜台后售货员无所事事地闲唠嗑,看到穿着破旧的林然然进来,眼皮都没挑一下。 林然然乐得清静,走近各个柜台仔细观察,逛了一圈收获白眼无数,心里大体有数了。 现在的物资真的是太匮乏了,玻璃柜里放着牙膏牙刷陶瓷杯子毛巾等生活用品,式样单一,样子老,倒是很有时代特色。还有柜台卖香皂,肥皂,千层底的布鞋和棉花的,最里面的柜台倒是有卖布的,但也只有深蓝色劳动布。 “漂亮姐姐,我想买牙膏、牙刷、毛巾、洋火。”林然然用清脆的声音说道,内心里不断的鄙视自己,真是能装嫩。 柜台里30多岁的女售货员闻声抬起头来,看见柜台前俏生生地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虽然看打扮就是个农村孩子,但是眼睛圆圆的带着笑意,精精神神的,嘴角露着小梨涡,看着就喜庆。 “你有票吗?” 林然然掏出钱和各式各样的票,“知青姐姐让我帮着带东西。” 林然然说完,周围狐疑的眼神就消失了。 很多知青家都会给知青寄钱寄票,知青的日子比普通农村人好过多了。 牙膏牙刷、陶瓷缸子,这些可不是老农民泥腿子用得起的东西。 用同样的借口,林然然把其他几个柜台也扫荡了一通,买了剪刀、线头、暖和的大棉鞋、手闷子、棉帽子等等,扯了十尺劳动布,还买了一大捆棉花。 本来还想买点调料的,可这里也不全,只有简单的酱油、醋、油。现在可没有瓶装的一说,得自己拿瓶子来打,林然然遗憾地抿抿嘴,只能下次再说了。 过足了购物瘾,林然然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县城。 东北的下午三四点钟,天已经慢慢黑下来了。 林然然加快了脚步往回走,突然听到一声非常微弱的呼救声,她一个急刹车停下脚步,侧耳聆听,然后快速地往小松江边跑去。 跑到江边,用尽灵力向江中望去,只见小松江厚实的冰面上有个冰洞,有个人在里面扑腾着,眼看就要沉下去了,两只手在冰面上胡乱地摆动着。 林然然一边脱棉衣一边飞速地跑过去,那儿应该是凿冰捕鱼后留下的冰洞,表面还没有冻透,有人踩上去不慎掉到江里了。 跑到进前,眼看着人已经沉下去了,林然然一个猛子扎下去。 刺骨的冰水瞬间浸透她全身,一瞬间林然然觉得大脑一阵空白,完全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林然然定了定神,催动灵力行走全身,身上渐渐暖和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潜入水里,冰下的水流非常湍急,顺着水流快速的划了几下,隐约看到一个黑影一动不动地随着浑浊的江水向远飘去。 林然然加快速度游过去,这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已经双眼紧闭失去意识了。 她用手臂从背后紧紧地钳住男孩的身体,奋力地挥动手臂逆流向回游,游到冰面破裂的地方,把男孩的脑袋托出水面,再一个用力把他整个儿甩上了冰面。 随后一个巧劲儿撑住冰洞边上的冰棱,奋力一跃爬了上来。 顾不得自己,林然然爬过去,把小男孩拖拽到远离冰洞的地方,扯掉他身上吸水厚重的棉袄,用自己扔在冰面上的棉袄快速地裹住他。 小男孩一动不动,用手放到鼻子下面,感觉都快没有气息了。 “小虎!小虎!”这时候从岸边跑过来几个人,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应该是小男孩的妈妈,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声嘶力竭地喊着小男孩的名字。 已经没有时间耽搁了,林然然没有理会围上来的人,把小虎面朝下放到支起的膝盖上,掰开他的牙齿,用力怕打后背,把水控出来。确保口鼻里没有堵塞物后,再把小虎平放在冰面上,掐着鼻子向小虎的嘴里吹气,并有节奏地按压小虎的胸口。 小虎的母亲瘫软在旁边捂着嘴泪流满面,其他几个男人也都围在边上,焦急地盯着小虎。 不知过了多久,小虎突然从嘴里喷出一股水,用力的咳嗽起来。 “小虎!小虎!”小虎妈妈冲过来,抱着小虎哇哇大哭,小虎也抱着妈妈哭了起来。 林然然瘫坐在冰上,刚刚忙着救人没注意,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浑身冻透了,手脚冻的麻木了,皮肤像针扎一样疼。 旁边的一个高大的社员脱下自己的棉袄,把只穿着单衣的林然然裹起来,背到背上,另一个社员也一把抱起小虎,快速地向回跑。 社员背着林然然冲进妇李淑娟的屋子,把林然然放到炕头套上棉袄就离开了。李主任跟着进了屋,张罗着帮她把湿透的单衣和棉裤脱下来,又端了盆雪,用雪反复摩擦林然然的四肢,等发红发热了才停手,拿了干净的衣服让林然然换上。 林然然裹着棉被坐在炕头,被李淑娟灌进去好几片药片和好大一碗姜汤,缓了好久才感觉好些了。 多亏通过灵液洗经伐髓,身体已经强健很多,而且这几个月的修炼也从没停止过,不然就原主的小身板,刚跳进水里就得休克过去。 “小虎怎么样了?”林然然问李主任。 李主任坐在炕梢上,给林然然掖了掖被角:“放心吧,已经吃药了,看看今天晚上发不发烧吧。” 她一脸慈爱地看着林然然,摸了摸她通红的小脸蛋,“你这闺女,咋恁大胆,冰窟窿都敢钻?” “当时没想那么多。”林然然低头笑了笑。 这时,门被梆梆梆地敲响。 “请进。” 门被推开,进来五六个男人,生产队大队长王荣发和林卫党簇拥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四十出头,穿着笔挺的干部装,胸前的口袋里别着两支钢笔,带着一副金边眼镜,斯文儒雅。 “这是咱们县刚来的县长宋敬学同志,这就是林然然小同志。”林卫党介绍道。 宋县长伸出手,握住林然然还有些冰凉的小手:“小同志,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的儿子。” “不用谢,每一个遇到的人都会做同样的事,这是我应该做的。” 宋县长见林然然小小的年纪,说话没有唯唯诺诺支支吾吾,反而态度坦荡自然,不卑不亢,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小同志,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样的勇气,能夠数九寒天跳进江里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我代表我自己,我爱人,我的家庭,对你抱以一万分的感谢。” 宋县长还是担心自己儿子的身体,坐了一会就走了。 “闺女,你的耳朵不是……”林卫党看林然然刚刚和县长对答如流的样子惊奇地问。 “其实我的耳朵早就好了。”林然然低下了头,“家里没人给我治,村西的王老头看我可怜给我上的草药。” 村西头的王老头是个孤寡老人,儿子抗日的时候牺牲了,就剩他一个人,靠打猎过活,也有点看病的手艺,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不想去卫生所就去找他。不过他前年已经去世了。 王老头生前真的偷偷帮原主治过耳朵,不过没治好。 林卫党和李主任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到底吃了多少苦啊。 林卫党告诉林然然这几天都不用上工了,好好养养身体,又拜托李主任一定照顾好她。 林然然窝在炕上,和李主任闲聊,这才知道,再过两天就过年了,宋县长带着爱人赵清霞和儿子小虎来工地慰问。 小虎年纪小,趁着大人们寒暄说话的工夫,一个人偷偷的跑到冰面上玩,天黑没注意,踩到了捕鱼留下的冰洞上掉了进去。 聊着聊着药劲儿上来了,再加上今天的体力消耗很大,林然然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李主任慈爱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坐在炕边上一边织毛衣一边守着她。 ※※※※※※※※※※※※※※※※※※※※ 晚上还有一章~ 第八章 半夜隐约感到有人影在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李主任端着水杯,见林然然醒了伸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刚刚大夫来看过了,好在没发烧,喝点水吧。” 林然然接过水杯,偷偷往里面加了点儿灵泉水,喝了以后感觉好多了。 “小虎弟弟怎么样了?” “唉,烧的可厉害了,宋县长夫妻两个都急坏了,一直守着呢。” “我去看看小虎弟弟。”林然然套上棉衣棉裤下了地,李主任看拦不住,就帮着她捂得严严实实的。 走进旁边的房间,炕头边围了四五个人,隐约能听到小虎难受的哼唧声,小虎妈妈红肿着眼睛坐在小虎身边,用手捂着嘴巴,发出压抑的哭泣声。 “小虎弟弟怎么样了?”林然然取下头上包着的围巾。 “你这孩子怎么过来了?快坐这边。”小虎妈妈连忙起身,让林然然坐在炕头。 “本来早想去看看你的,可小虎烧一直不退……”她说着说着声音又哽咽了起来。 小虎妈妈面庞清秀柔美,性格温柔细腻,强压着担忧害怕还在关心林然然,“孩子你的身体怎么样?没发烧吧?” “没有,”林然然摇摇头,“阿姨别担心,小虎一定会好起来的。” 碰碰小虎烧得滚烫的小脸蛋,“小虎嘴唇都干了,我喂他喝点水吧。” “好孩子,谢谢你。”宋县长端来一碗温水递给林然然,把小虎扶起来抱靠在自己怀里。 林然然接过水杯,偷偷从手指尖滴出几滴灵泉水混进水里,用小勺子一点一点喂给小虎。 小虎喝了水,虽然还在闭着眼睛昏睡着,但是气息明显平稳了很多,呼吸也顺畅了。 “小虎一定很高兴救命恩人来看他,姐姐一来他就好多了。”小虎妈妈高兴地摸着小虎的额头,眼睛里带着泪花。 过了一会儿,小虎的温度降下来了。 林然然和李主任一起告辞回去,在暖暖的炕上放心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林然然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李主任推门进来,递给她一碗热气腾腾的苞米面粥。 “好在没发烧,但你这两天也不能下地,好好养一养,女孩子可不能冻到,要落病根的。” “谢谢李主任一直照顾着我。”对着李主任毫不掩饰的关爱眼神,林然然真心实意地感谢着。 “嗐,还叫什么李主任啊,就叫我大娘,我啊,一看到你就投缘,就和我家孩子一样。” “李大娘。”林然然感激地笑了起来。 “小虎还发烧吗?” “小虎昨晚就退烧了,现在身上有点虚,没什么大问题。连医生都说,这孩子身体壮,不会落下什么病根的。” 林然然放心了。 刚喝完粥小虎妈妈就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虎进了屋。 “刚精神点儿就非闹着来找你,不打扰你休息吧?”小虎妈妈不好意思地问。 “怎么会呢?我也不放心小虎。”林然然接过小虎,帮着把厚厚的外套脱下来。 小虎脱了大棉衣就一把扑过来,抱着林然然,“姐姐姐姐”的不撒手,林然然看着这个虎头虎脑眼睛圆溜溜黑啾啾的小弟弟也喜欢的不行。 “以后可不能到冰上去玩了,知道吗?”林然然点点小虎的小鼻头。 “嗯,我听姐姐的。”小虎点了点头小脑袋。 “真乖。”林然然被萌得不行,和小虎抱在一起嘻嘻哈哈闹了起来。 “真是两个孩子。”小虎妈妈和李主任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林然然又趁着倒热水时候滴了几滴灵泉水在杯里,端给小虎吃药。 这么小的孩子,在冰水里泡了这么久,可千万别留下后遗症。 毕竟小孩子刚生了场大病,精神不济,过一会儿小虎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小虎妈妈把小虎用小被子盖好,轻声地和林然然唠家常。 侧面询问了林然然在家里的生活,小虎妈妈和李主任对林然然更加怜惜了,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难为孩子还这么善良通达,真的太不容易了。 过了一会儿,宋县长处理完公务和王荣发、林卫党来看望林然然,很惊讶地看到小虎和爱人都在屋里。 “小虎非要来找姐姐,吃了药睡着了,已经不烧了。”小虎妈妈轻声道。 宋县长笑了笑,轻轻帮小虎掖了掖被子,在炕边的凳子上坐下。 “林然然小同志,我听李主任和林队长介绍了你的情况,你的身世很不幸,但你却是一个善良勇敢的好孩子。你救了我和你阿姨的儿子,挽救了我们的家庭,是我们一家的恩人。” “今天请王队长、李主任和林队长做个见证,我和你阿姨想认你做干女儿,不知道你怎么想?” 小虎妈妈在旁边红着眼眶,拉着林然然的手,“然然,我一看你就投缘,喜欢得不行,你给阿姨做女儿吧,让小虎做你一辈子的弟弟。” 林然然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能看出宋县长是一个好干部,小虎妈妈很温柔,小虎也很可爱。他们是真心实意的想感谢她,帮助她。 李主任和林卫党坐在旁边很是高兴,两个人很喜欢这个勤快善良的小姑娘,如果能认县长做干亲,林然然的生活会改善很多。 两人兴奋地盯着林然然,恨不得替她同意。 林然然从炕上下来站到地上,给宋县长和小虎妈妈鞠了一躬,“谢谢宋县长和赵阿姨的好意,但我不能害了你们。” 屋里的人都惊疑地看着林然然。 林然然看了林卫党一眼,“我家里的情况林队长最清楚,后娘跋扈,我爹又短视,一旦他们知道我和县长家结了干亲,就会像水蛭一样缠过来,胁恩求报,不吸干您们的血是不会罢休的。” “如果我同意了,宋县长,您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他们,您家将永无宁日。” 林然然坚定地看着宋县长,“我自己的问题,我自己解决。” 一屋人都惊讶地看着林然然,宋县长转头去看向林卫党,林卫党想起林建国和王招娣平日的为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宋县长对林然然更加欣赏了,先前觉得林然然善良、勇敢,现在发现,这个小姑娘聪明、通透、有担当,很不简单。 “好,我尊重你的想法。虽然不认干亲,我和你阿姨也把你当成自家的子侄,有什么困难解决不了,就来找我们。” 第九章 年前的几天,林然然被李主任按着不让下炕。 小虎每天都来找她玩儿,林然然找机会又喂他喝了几次灵泉水,小虎的身体恢复的很快,小脸蛋儿比来大坝前还要红润。 宋县长找李淑娟和林卫党开了会,为了防止林建国和王招娣对林然然的刁难,嘱咐两人封锁她救小虎的消息,并让他们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帮助林然然,有什么情况及时向他汇报。 两人自然满口答应,从私心的角度讲两人也都会好好照顾林然然,希望这个苦命的孩子能过得好一点。 大年夜前一天宋县长一家离开了大坝,林然然跟着王队长他们出门去送。 小虎抱着她的大腿不放手,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呜呜呜,姐姐,跟我走吧,跟我回家吧~~~~~” 林然然蹲下身,拿手绢给小虎擦了擦脸,点了点他翘翘的小鼻子,“羞羞脸,小男子汉怎么能哭呢?等过完年姐姐去看你好不好?” 宋县长和小虎妈妈站在一边哭笑不得,小虎妈妈蹲下搂着小虎,“小虎乖乖的,咱们先回家把家里打扫干净,等姐姐来做客好不好?” 小虎揉揉眼睛,看着林然然,“真的吗?姐姐来家里和我玩儿~~~” “当然了,姐姐过了年就去找你~~” 林然然再三保证会去看小虎,还和他拉了好几次小指头,小虎才依依不舍抹着眼泪上车走了。 大年夜林然然窝在炕上和李主任吃了一顿猪肉白菜馅饺子。 林然然前世最不爱吃饺子了,过年的时候都是妈妈哄着才吃几个应应景,现在竟然吃得热泪盈眶的。 饺子真的太好吃了!! 大坝工程要抢进度,过年是不休息的,大年初一大家就接着上工了,林然然天没亮就高兴地背着背篓出门了。 终于又能进空间了,林然然先是把从供销社买的剪刀、线、棉花之类的找出来,把旧棉袄棉裤里发黑发硬的棉花掏出来一部分,把新棉花絮到旧的后面,这样看着外表还是旧棉袄,却暖和多了。 好在林然然刚上大学的时候加入过cosplay社团,给自己做过好几次cos服装,还是有一点缝纫手艺的。 虽然没有缝纫机,但是也磕磕绊绊的完成了。 再把鞋子上补丁的线剪开,从缺口掏出乌拉草,密密实实地塞进去棉花,再把补丁缝回去。 衣柜里有一些寝衣,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握在手里绵软透气,她也把它们改成了秋衣秋裤的样式。 痛快地泡了温泉,大吃一顿土豆炖兔肉,套上暖和的衣服,林然然才感觉彻底地舒展活络起来。 就这样,她又过上了上午进山打猎下午空间修炼的幸福生活。 过了十五,林然然又去了县城。 在黑市扣着破旧的棉帽子卖了一上午菜和粮食,躲过了好几次民兵队的巡逻,看来过了年查投机倒把也没有放松,以后来县里卖东西也不太安全了。 县城最繁华的路段上矗立着国营饭店,青灰色的楼体,两扇玻璃窗上结着厚厚的冰花,难得大门也是玻璃的,门口挂着棉帘子阻挡冷空气,算是县城里难得的亮眼建筑了。 透过窗户往里看,大堂里客人还真不少,灯光明亮雾气腾腾,透着一股暖意。 林然然趁没人注意,从空间里掏出背篓,装上豆角西红柿辣椒等新鲜蔬菜和一小袋大米白面,盖上厚头巾,整理整理头发就推门走进去。 店里有五六张大桌子,基本上已经坐满了。 这时候饭店不能点菜,卖什么吃什么。 靠厨房的墙上挂着一排钉子,挂着几个小木牌,上面写着打卤面、素汤面、炖鸡、红烧肉、馒头。 林然然冲站在柜台后的胖丫头说,“小姐姐,我要一碗打卤面和一个红烧肉。” 胖丫头看着林冉冉的笑脸,不自觉的也带上了三分笑意。 “面条一毛五加□□票,红烧肉八毛加三两肉票。” 林然然把钱和票递过去。 过了一会儿,胖姑娘把饭菜端到柜台上,林然然自己去端来,靠墙找了一个没人的桌子坐下。 夹了块红烧肉扔进嘴里,味道恰到好处,四四方方油汪汪的红烧肉挂着足足的酱料,吃到嘴里嫩嫩软软,没有一点肥肉的腥腻,一口咬下去,仿佛肉都化成了醇厚的油汤浸满口腔,真是太香太美了。 林然然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虽然早上吃了煮鸡蛋和烤地瓜,但经过一上午的奔波还真是饿了,林然然三下五除二把面条和红烧肉吃得干干净净,学着邻座又买了个馒头,用馒头把盛红烧肉的碗也蹭得干干净净的。 拍着肚子偷偷打了个饱嗝,好满足~~ 这时候已经下午1点多了,该回家该上班的也都走了,大堂里只剩林然然一个客人。 林然然走到柜台前,摘下背篓,对柜台里靠着墙嗑瓜子的胖丫头小声说,“姐姐,我这有新鲜蔬菜,你们要不要?” 胖丫头警惕地打量一下林然然,探头看向背篓。 林然然掀开头巾的一角,露出满眼翠绿翠绿的颜色。 胖丫头眼睛一亮,看了看四周,“快盖上,跟我来。”打开柜台旁的暗门,把林然然一把拽了进去。 “大伯,这小姑娘有新鲜菜。”胖丫头把她拉到灶台前,跟一个蹲着烧火的胖师傅说。 这人可真胖啊。 这是林然然穿过来后见过的最胖的人了,脸上的肉把五官都挤得都没地方了,40上下的年纪,一副笑眯眯好脾气的样子,只眼里不时地闪着精光。 康有财也打量着林然然。 眼前的小姑娘13、14岁,穿着袖口露着棉絮的旧棉衣,前襟手肘的地方补丁摞着补丁,下身穿着肥大的裤子,已经看不出本色了,脚上的农家鞋明显不合脚,鞋面上缝着两块补丁,头上扣着破破烂烂的棉帽子,帽子下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不仔细看都看不清小孩儿的长相了。 打眼一瞅就是个普通的农村娃娃。 再扒拉下背篓里的蔬菜,凭他多年厨师的经验,这些蔬菜的品相都是上乘的。 在东北,大部分人都是靠着白菜土豆熬过漫长的冬天的,乍一看见这么多品相这么高的新鲜蔬菜,康有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打哪儿整的?” 林然然抿嘴笑了一下,并不出声。 “你就不怕我叫人把你抓起来?现在民兵抓二道贩子严着呢。” “能做出这么好吃红烧肉的人,我才不信是坏人呢。”林然然歪头一笑,“如果你想抓我,我自然有把握逃走,可你就再见不到这些新鲜东西了。” 康有财瞪大了眯缝眼,死死地盯着林然然,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这小妮子真合我胃口!我叫康有财,以后你就叫我康师傅吧。我也不问你从哪整的这些东西了,你有多少?怎么卖?” 林然然翘起大拇指,“这才是做大事儿的人!您先验验菜,咱再谈价钱。” 康有财看林然然爽利的样子,可不敢小瞧,蹲下身仔细翻看背篓,越看越喜欢,“小丫头,你得先跟我透个底儿,你有多少?能长期供应不?” “每五天能给你送一回,十倍这个量,还有兔子、山鸡山鸡蛋什么的。” 康有财的眼睛瞪大了,旁边的胖丫头也直直的盯着林然然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一拍大腿,“好!这买卖做得!我给你比供销社高三成的价钱!” 作为县里唯一一家国营饭店的大厨,康有财的人脉很广,一直暗地里收些野味之类的往市里倒腾,这数九寒天的新鲜蔬菜和野味可不好遇到,拿到市里就是价钱翻两番也不愁卖,更不用说品相这么好的大米白面了。 至于这些东西的来源,康有财自然有自己的猜测。 菜应该是有人偷偷盖了暖房种的,至于粮食,听说有人从老毛子那边偷偷往回运。 不过这些他都不关心,只要自己能挣到钱,他巴不得能把这个生意做得长长久久。 林然然可不知道康师傅心里的猜测,两人敲定了送货接头的时间地点,把背篓里的菜过秤结算,康有财从蒸屉里包了六个大肉馅包子塞给林然然。 林然然也很高兴,以后有了这个渠道,就可以把这个营生继续做下去了。 第十章 日子晃晃悠悠地到了二月底,维修水坝的工程进入了收尾阶段,林然然的修为也进入筑基期初期,算是正式修炼入门了。 现在她的全身经脉已经连接拓宽,修炼时灵气沿着经络运行后汇集储存在丹田,灵力增加了不少。 工程结束了,林卫党组织村民集合,吃完早餐后列队返回村子。 到达村里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林卫党让大家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再上工。 林然然背着铺盖往家走,进了院子,只见林家宝正拿个木棍在院子里“哈!哈!哈!”地乱挥乱打,看到林然然一把把木棍扔了往屋里跑。 “聋子回来了,聋子回来了~~” 王招娣磕着瓜子从东屋走出来,靠着门框斜眼瞅着林然然,“这回来了也不知道叫人,本来就聋了,现在还哑巴了?” 身后的林娇娇怼了她娘|的胳膊一下,两人对了个眼色,低声嘀咕着回屋了。 林然然没理会两人的眉眼官司,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第二天虽然没上工,但她也没歇着,中午看日头还好,把全家被子拿去晾晒,接着打水擦灰的,屋里屋外的忙活了一天。 晚上林然然刚把炕烧暖,王招娣就端着一簸箕瓜子进来,一屁|股坐在炕沿上。 她知道林然然的耳朵听不清,就提高了嗓门一边看着她干活儿一边絮叨。 “这一晃我都嫁进来小十年了,你也十六了,我和你爹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这做人啊可不能忘本,不然可就和牲口没两样儿了……” 林然然手里的活儿没停,但眉头皱了起来。 记忆里王招娣对原主非打即骂,从没这样正经说话的时候。 而且,这话音儿听着不对啊。 联想到昨天她和林娇娇的眉眼官司,这是又憋着什么坏水呢? 过了一会儿林建国回来了,王招娣跟过去小声嘀咕什么。 林建国高声喊了一嗓子,让林然然进屋。 只见林建国耷拉着眼睛做炕上抽着烟袋,王招娣带着林娇娇坐在炕边,目光闪烁地看着她。 这是要三堂会审? “爹。”林然然招呼一声就坐在炕沿上,静静地看着林建国。 “呦,我和娇娇这么大两个大活人杵这儿你看不见啊?这耳朵聋眼睛也瞎了?” 王招娣习惯性的阴阳怪气。 林建国吧嗒了两口烟袋锅,抬头看了看林然然。 他对林然然一直是无视的,苏二妮在的时候,几年怀不上孩子,天天骂林然然扫把星,克父克母克兄弟,连带着他也厌烦这个女儿。 后来苏二妮真的和刚出生的儿子一起死了,他嘴上不说,但心里更认定这个女儿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专门来克老林家的。 所以一巴掌把林然然的耳朵扇聋了,林建国从来没自责后悔过。 后来娶了王招娣,生了儿子,虽然知道王招娣对她不好,他也觉得理所应当,后娘本来就不会对前面生的孩子好,再说了,一个丫头片子赔钱货,给她口饭吃就不错了,王招娣可是给自己生了个大胖儿子呢。 今天一打照面,林建国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久没正眼看过自己的女儿了。 上身一件破旧的补丁摞补丁的棉袄,袖口和衣角已经磨糟了,补丁已经看不出颜色,下身的棉裤短了一节,膝盖和屁股上也补着补丁,鞋子也是农家做的土布鞋,鞋面补丁缝里钻出几根乌拉草。 再往脸上看去,林建国有些恍惚,林然然长得既不像自己也不像苏二妮,倒是像自己十岁时病死的娘。 大大的薄皮杏仁眼,小巧高挺的鼻子,花瓣一样天生含笑的嘴唇,以前饿的塌陷的双颊圆润了起来,要不是脸上还泛着不健康的黑黄,倒真是十里八乡都没有的俊俏姑娘。 “长得再好也是个残废。”林建国想起王招娣说的话,“她已经克死两个人了,我倒不怕她克着我和娇娇,这要是对你和家宝有什么妨碍,我也不用活了。” “对,不能再留她祸害家里人了。” 林建国收起因想起母亲而升起的那点儿柔情和愧疚,磕了磕烟袋。 “你爷生前给你订了门亲,人家请媒婆过来提亲了,我已经答应了,你准备准备过几天就嫁过去吧。” 纳尼?! 林然然瞪大了眼睛,什么情况?! 林建国错开眼睛,咳嗽一声,“你爷给你结的可是老顾家的长孙,这些年老顾家虽然不太好,但人家娃出息,在部队当兵,每个月都有补贴,你也不小了,还是个半残废,要不是你爷你也说不上这好亲。” “哎呀,可不是~~”王招娣在旁边夸张地大声说,“谁不知道新发村的老顾家啊,那可是大户人家,青砖大瓦的房子住着,部队的津贴拿着,以后还能随军去做官太太,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亲事。” 林然然没应声,林建国两口子也不是来和她商量的。 她一脸懵逼地回到西屋,坐在炕沿上,仔细搜索原主的记忆。 原主的爷爷的确提过,他和邻村顾狗剩是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年轻的时候说过以后结儿女亲家,没想到两人生的都是儿子,就约定孙子辈结亲。 顾老爷子的大儿子顾松江一直在家务农,娶了同村的宋春花,小儿子顾长河早年就跑出去参加革|命了,在外面成了家,只有一个儿子,顾磊。 而和原主定了娃娃亲的,就是顾磊。 后来顾老爷子去世,顾长河出事被下|放到大兴安岭农场劳动改造,他妻子杨舒影带着顾磊回到新发村和他大伯哥一家生活,后来顾磊十几岁就跑去当兵,一直没回来。 林爷爷还曾经张罗着想寄点东西给顾长河,因为苏二妮一顿作闹才作罢。 后来林爷爷去世,林家和顾家再没联系了,怎么突然提起婚事了?顾磊回来了? 不对! 这件事整个透着蹊跷。 第一,婚期太急了,庄户人家一般都是过年前嫁娶,既不耽误农活儿手头也宽裕,而现在正是要春耕的时候,地里的活儿正忙,哪怕自己下工了也得去自留地忙活,王招娣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放过自己这个劳动力? 第二,虽然现在还不流行自由恋爱,但就算是娃娃亲结亲也不是这个流程啊,快十年没联系了,男方总得来家看看姑娘怎么样吧?再说全村都知道她耳朵不好,顾磊毕竟是当兵的,再不好也不太可能娶个残疾人啊…… 还有最重要的,林然然可没忽略王招娣和林娇娇幸灾乐祸的看戏眼神和林建国眼中一闪而过的歉疚。 这事儿不对劲儿。 第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在大食堂出完工,林然然顺路去了林卫党家一趟。 敲了敲虚掩的院门,来开门的是林卫党的爱人,杨桂兰。 杨桂兰40多岁,性格开朗干活儿爽利,大儿子在县城厂子里上班,二儿子在县里上初中,孝顺田奶奶,照顾林卫党,田里屋里两手抓,在林家和乡亲中很有威望。 “然然来啦?”杨桂兰热情地拉着林然然的手往屋里走,“哎,几个月没见,长个儿了。” “杨婶儿,队长没在家吗?我想找他打听点事儿。” “你还不知道你林伯(bai),哪能闲得住,现在应该还在地里呢。” 杨婶拉着林然然进屋坐在炕上。 “有啥事儿跟婶儿说,我比你林伯好使。” 她给林然然端来白糖水,拉着她的手打量着,感觉几个月没见眼前的女孩变了好多,脸上有点儿肉了,个子也高了点儿,最重要的是眼神不再死气沉沉,透着鲜活的生气儿。 林然然把林建国让她过几天嫁去顾家的事说了,声音难过低沉。 “杨婶儿,我知道这是爷爷给我定的亲,我爹我娘也不能害我,可我从没见过顾家人,他家的情况我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么着急让我嫁过去,我害怕……” “折寿呦!个得天瘟的林建国,这事儿保准有猫腻!”杨婶气得直拍大腿,她素来看不上林建国和王招娣的做派,“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哪有婚嫁的?再说王招娣能好心给你找个好的?” “然然,你别着急,我表妹妯娌的娘家就是新发村的,我让她去打听打听。” “要是个好的咱就去看看,要是不好,你伯和你婶儿绝不答应,现在可是新社会,不兴包|办婚姻!”杨婶心疼地拍着林然然的手。 “谢谢杨婶儿,您千万别和别人说这事儿,要让我爹知道,他得打死我……” “闺女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现在就去找我表妹去,你就等信儿吧。” 杨婶把林然然送出屋,掩上院门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晚上,林然然正在自家的自留地里忙活,就见杨婶满脸气愤的过来,拉着她进了小树林。 “林建国这个狗东西,这是亲爹吗?心肠竟然这么毒!”杨婶气得直喘气,“顾磊在部队根本没回来,他大伯做主提的亲,因为,顾磊他妈,杨舒影疯了!他们这是让你赶紧过去伺候他妈去,这是让你当童养媳啊!” 林然然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我现在就去找你林伯,可不兴这么糟践人!”杨婶转身就走。 林然然拉着她,“等等,杨婶儿,这事儿您先别传出去,容我再想想。” 杨婶本来想劝她坚决不能答应,可看着林然然镇定的眼神,也慢慢平静下来,“好,然然是个有成算的,婶儿等你的信儿,你好好寻思寻思。” 林然然郑重地点点头。 杨舒影和大伯哥一家一起生活了7、8年了,怎么会突然疯了? 晚上11点多,村里一片安静,林然然等东屋的一家人都睡熟了,悄悄爬起来轻手轻脚地离开家,加快步伐一路朝北边的新发村奔去。 新发村离重兴村并不太远,七、八里路,不过路上的积雪晒化了又冻上,表面一层冰棱子,很不好走。 林然然灵力运行在双腿上,速度也不慢,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 眼前的新发村没有一丝光亮,村子的规模比重兴村大,路也更平整宽敞,房子也齐整些。 村子里一片寂静,全村人都进入了梦乡。 原主的爷爷曾经提过,顾长河被下|放前部队发的津贴几乎全邮寄回来赡养老人,对照顾老人的大哥一家也时时挂心,有什么好东西和票证都寄回来,所以顾松江家是村子里最早盖瓦房的。 在一众低矮的土胚房的映衬下,村西伫立的青色砖瓦房简直鹤立鸡群,屋顶的瓦片在月光下泛着淡淡青光。 走近一看,院子也很大,院墙也不像其他家用木头桩子和土坯意思一下,而是清一色用青砖砌的一人多高的砖墙,院门也是大铁门,在现在的农村来讲真是相当气派了。 这就是顾松江家。 林然然一个借力踏在墙上轻身翻进院子,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顾松江家的格局和林然然家基本一样,只是更大更精致,大门通堂屋和灶房,堂屋连着东西屋,在西屋的最角落开了一个小门隔出了个杂物间。 林然然放出精神力,感知屋里的情况。 东屋大炕上睡着两个人,应该是顾松江和他老婆宋春花,里侧用炕柜和布帘子隔出个小房间,住着女儿顾小红。 西屋炕上只有一个人,听呼吸是个成年男人,这应该就是顾松江唯一的儿子顾继革了。 林然然轻手轻脚地向西面的小屋走去,屋里有一个非常微弱的气息,应该就是杨舒影了。 她把房门上反捆着的麻绳解开,拉开屋门一个闪身进了屋子。 屋里的炕早就熄了,阴冷阴冷的,散发着一股常年不通风的潮湿发霉的味道,还有一股尿骚臭味。 一个人影紧裹着单薄的被子蜷缩在炕边,一头乱蓬蓬的花白头发散落在看不出颜色的枕头上,屋里的骚臭气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林然然轻轻走过去,洒出一点药柜里拿的迷香,炕上的身影睡得更深了。 打量下四周,房间角落里还堆着一大堆杂物,到处都是灰,墙角厚厚一层蜘蛛网,随着木门漏进来的风不停摆动。 林然然掀开炕柜,破烂的柜子里面只有几件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和一条烂毯子,一股让人窒息的霉腐味儿迎面扑来。 没找到信件什么的,林然然只好来到炕前,轻手轻脚地解开裹在杨舒影身上的被子,屏住呼吸翻找她身上棉袄的口袋。 随着她的翻找,杨舒影露出了一头乱发下的脸。 她年轻的时候一定很美,小巧的脸庞,高挺的鼻梁,闭着眼睛眼线很长,只是脸上的皮肤黑红干裂,眼角深深的皱纹一直延伸到发际,即使在睡梦中也并不安稳,眉头紧皱,全身时不时地抽搐一下。 林然然盯着她的脸,呆住了。 …… “瞧瞧我这鼻子多挺,你怎么尽照着你爸长啊?” “那您是怎么生的啦?把我生得好点儿啊~~~” “都怪你爸长的丑!” “那您怎么不找个好看点儿的嫁啦~~” “你个没良心的,我嫁别人,生的还是你吗?” 每当林然然和妈妈逗闷子的时候,林爸爸就用报纸挡住自己的脸默不作声,坚决不参与“战争”。 …… “妈妈……”林然然的眼泪汹涌而出,心口一阵钝痛,呼吸都困难起来,捂着嘴蹲下|身去无声地抽泣,几个月建立起来的勇气突然消失。 除去长年的忧虑和劳作留在她身上的印记,这个杨舒影长的和自己现代的妈妈有七、八分相像。 妈妈,爸爸,我好想你们,好想好想…… 林然然蹲在地上捂着嘴巴哭了好久,把这几个月的彷徨、痛苦、心酸狠狠地发泄出来。 缓了好久,林然然擦干眼泪,强迫自己从负面情绪里挣脱出来。 我要保护她。 林然然穿越过来后第一次产生这样大的执念。 ※※※※※※※※※※※※※※※※※※※※ 上飞机前发一章,西安旅游开始啦~~~~(≧?≦)/去吃好次地!! 第十二章 林然然带着昏睡中的杨舒影进入空间,来到温泉边,把带着臭味的衣服扒掉。 杨舒影身上骨瘦如柴,一条条肋骨清晰可见,手臂大腿上布满了被人掐拧后留下的黑紫色印记,大腿和屁|股后侧因为尿液长时间溻着布满了红点。 手脚都长了冻疮,手指上更是布满了伤痕,黑红的指甲受伤后参差不齐地外翻着,头发斑白,杂乱干枯得像枯草一样,明明才四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反而像六十多了。 林然然强忍着怒意和泪水,抱着她坐靠在温泉里,轻轻擦洗她的身体。 洗完后把她送到竹楼的床上休息。 又去竹林抓了只山鸡收拾了,用砂锅小火慢炖,擦拭梳理好她的头发,扶着她喂她喝灵泉水。 即使在睡梦中,杨疏影也饥渴地大口大口吞咽着,渴得厉害。 扶着杨疏影躺好,林然然坐在床边的地上呆呆地望着她。 在这个世界里自己一直无依无靠的,好像没根的浮萍一样,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看到杨舒影的瞬间,林然然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有了羁绊,心里突然踏实了,有了生活的意义。 “我会好好照顾您的。” 她把头靠在枕头边,轻声对昏睡中的杨舒影说。 闪出空间,用灵力隐藏住自己的气息,林然然轻声推开正屋大门。 进了东屋撒了一把迷香,炕上的两个人睡得更沉了。 林然然也没忘记小隔间里的顾小红,给她也撒了一把。 炕上的顾松江50多岁的年纪,高壮的身材,黑红的面庞,眉眼粗狂,眉眼间一股戾气。此刻他光着膀子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发出打雷般的呼噜声。 躺在她身边的宋春花又黑又瘦,吊梢眼,塌鼻子,颧骨高高的,一副尖酸刻薄的面相。 林然然把灵力聚集在眼睛上,在黑暗的屋子里一顿翻找。 杨妈妈丈夫在大兴安岭农场劳改,儿子在部队,他们是她活下去的勇气和指望。除非有人出事了,不然她不会受刺激发疯。 所以,应该会有信件或者电报。 翻遍了炕柜和箱子都没有,还能在哪儿呢? 突然林然然眼睛余光瞥见炕梢靠近地面的墙根处有一块砖头和其他的有点不同,蹲下|身凑过去仔细端详,这块砖头的边缘颜色暗一些,与其他砖头的连接处有不明显的缝隙。 如果不是她的观察力提升了一大截,其他人就算白天趴地上看也只会以为是粘上了污渍。 抓住砖头的边缘,林然然用巧劲儿把砖头轻轻往外一拉,砖头真的被抽出来了。 把手伸进去,墙砖夹层里有个装饼干的铁盒子。 林然然轻轻把铁盒子拽出来打开,盒子里用塑料布包着厚厚一打大团结,还有各种票证和一大沓信件。 抽出信件,最上面放着一份电报,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顾磊同志牺牲。 怪不得了,怪不得杨妈妈突然发疯,也怪不得顾松江敢这么露骨地虐待她也不怕报复。 林然然站在炕前盯着顾松江两口子脸色阴沉的可怕。 顾磊牺牲了为什么还要结亲?难道让我嫁个死人? 不,他们应该对外隐瞒了顾磊的死讯。 顾松江不想养疯了的杨妈妈,但又怕为留下自己寡义的名声,干脆以大伯代父职,替顾磊娶进老爷子订下的娃娃亲,先让林然然嫁进来照顾婆母。 等林然然嫁进来,过段时间再宣布顾磊牺牲的消息。如果她是个好拿捏的,就说她克夫,奴役着她一辈子给他们一家做牛做马,如果她不好拿捏,就说她不孝趁机分家,既保住了自家的名声又能彻底摆脱一疯一小的弟媳一家了。 虽然建国后禁止包|办婚姻,但北方农村约定俗成好几百年的童养媳传统也深入人心,民不举官不究,很多村干部也认为是家务事,一般不会插手。 那林建国和王招娣呢?他们知道吗? 他们一定是知道的。 王招娣一直视林然然为眼中钉肉中刺,真要是好亲事她才不会答应呢,回想她幸灾乐祸的眼神和极力促成的态度,她应该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 再把信件往下翻,近两三年都是顾磊寄过来的,以前的都是顾长河的。 抽出顾磊的信展开,寥寥几笔,笔锋犀利,自己的事情没写几句,都是叮嘱大伯好好照顾杨妈妈的,每封信最后一句都是随信寄出这几个月的津贴补助,三十、五十都有。 按照现在的物价水平,顾磊在部队能得这么多津贴,应该是参加了很危险机密的任务。 而这一次,他没能回来。 看着顾磊的信件,想着杨妈妈长期营养不良瘦骨嶙峋的身体,再看看盒子里厚厚的大团结,林然然的眼睛气得发红。 毫不客气地把票和钱全收入空间,这些都是顾长河和顾磊这么多年寄回来的,既然顾松江一家没有好好照顾杨妈妈,那也就不用给他们留着了。 林然然把信件也都收进空间,砖头和铁盒子照样散放在砖地上。 她狠狠深呼吸几下,胸口终于不那么闷了,最后狠狠瞪了瞪炕上睡得昏天黑地的顾松江和宋春花,轻手轻脚地回到了杨妈妈的房间。 时间还长着呢,早晚收拾他们,不急。 回去空间,看着杨舒影消瘦苍白的脸,眼泪忍不住争前恐后地从眼眶里涌出来。 “妈妈……”林然然轻轻把头靠在枕头边,看着杨舒影轻声地唤着。 深爱的丈夫在农场劳改见不到面,离开几年的儿子传回来的是死讯,支撑杨舒影的意义突然崩塌,这个一向坚强隐忍的母亲受不了这个刺激,疯了。 本来还在考虑有什么办法能够在不嫁人的情况下好好照顾杨妈妈,现在得知顾磊的死讯,看来很多事情就要重新安排了。 自己要名正言顺的照顾她。 厨房里山鸡已经炖好了。不像一般野味很柴或者有股腥臊味,空间养的野物肉质都很鲜嫩,煲出来的汤加一点点盐就很鲜香可口。 林然然小心地把鸡汤表面上的油撇出去,把杨妈妈扶起来靠在床头,细心地一勺一勺喂进嘴里。 虽然在昏睡中,杨妈妈的身体也本能地需要着营养,急切地吞咽着。 喝完杨妈妈的脸色好了一些,呼吸也平顺了很多。 林然然下楼把杨妈妈的衣服清洗干净,用精神力把水分蒸发,拆开棉衣棉裤,掏出内层已经结块的黑棉花,在内侧絮上新的,再按原样重新缝上。 天快亮了,林然然把衣服重新给杨妈妈套上,用易容膏把脸涂得脏兮兮,头发抓乱,出了空间把她重新送回炕上,用被子紧紧裹住。 “杨妈妈,您再忍一忍,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林然然最后再眷恋地看了杨妈妈一眼,出门后把房门上的绳子重新系回去,布置成原来的样子。 风停了,天上飘起了小雪花,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 林然然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深深地把胸中的郁气呼出来。 情况有变,自己一定要“嫁”给顾磊。 她从空间里找出上次在县里买的一双大码的男棉鞋套上,故意加重脚步在东屋门前留下杂乱地脚印,接着从院墙翻了出去。 沿着村里的主干道,她一路向北边的大山跑去,一路把顾长河和顾磊的信扔在路边。 让村里人都看看顾长河和顾磊给顾松江寄了多少钱,而他们一家又是怎么照顾杨妈妈的。 写着顾磊牺牲的电报留着,这个还有大用呢。 第十三章 第二天,天蒙蒙亮。 顾继革迷迷瞪瞪地从炕上爬起来。 今天他要找杜玲去县里供销社买结婚的东西,晚上再看个电影,趁着电影院里黑灯瞎火的,说不定还能占点儿便宜。 “娘,都几点了,还不起来做饭啊?”顾继革大喊一声。 “艹,小兔|崽子嚎啥嚎?”顾松江烦的不行,回吼道。 要不是还指着顾继革养老送终,早就把这完犊|子玩意儿赶出去了。 “老婆子,起来做饭去。”顾松江回身踢了踢身边的宋春花。 最近顾松江很烦心。 年前顾磊牺牲的电报到了,杨舒影受了刺激疯了,他留了个心眼,电报的事儿村里谁都没告诉,不然在舆论的压力下这个女疯子就是自己家一辈子的拖累了。 他是个面子看得比山重的人,村里人谁不知道这么多年顾长河感念自己在外当兵打仗不能赡养老人,没少往家寄钱,就算老爷子去世了也没停过。 全家人靠着弟弟的接济搬离破旧的祖屋住上了青砖大瓦的砖瓦房,村里谁不羡慕嫉妒? 前几年弟弟被打倒劳|改,弟媳妇带着十几岁的侄子回来,他不情不愿地留下两人,不知被顾磊看出来了还是怎么,留个纸条说去当兵就跑了,几个月后就接到顾磊的汇款,没多久津贴就一涨再涨,顾松江也就顺势把杨舒影留下了。 每个月30多块钱,养着一家子吃香的喝辣的都够了,更不用说杨舒影也是个劳动力,自家还落下个照顾弟媳妇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可顾磊牺牲了,情况就不同了,留着杨舒影个疯子,给她治病要花钱,不治又会被人说嘴,以后也出不了工了,擎等着家里养。 怎么体面又利索的把她赶出去才是当务之急。 正寻思着怎么甩掉这个大包袱,也不知道怎么的,儿子跟隔壁杜家村大队长家的二闺女,杜玲看对眼了,没见两面就哭着喊着要尽快结婚。 杜家这个亲家顾松江是满意的,杜家村是公社里的大村子,杜玲的老爹杜建党是村里的大队长,说一不二很有分量,她大伯杜友才更是县革|委|会的一把手。 杜玲能看上自己家儿子他真是觉得祖坟冒青烟了。 经过讨价还价谈妥了定亲礼和聘礼,杜家人又提出来,结婚后不能和个女疯子在一个院儿里住,要是明年怀了老顾家的金孙被冲撞了,谁赔的起? 顾松江愁的睡不着觉。 这时候宋春花出了个好点子,顾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曾经提过,他给顾磊定过娃娃亲,算算年纪女娃子也十五六了,正是能干活儿的年纪,干脆娶回来照顾杨舒影,还能上工做饭的伺候一家子。 再侧面一打听,林老爷子早就去世了,林然然她爹娶了后媳妇,对她也不重视,而且她还是个半聋子,每天只知道埋头干活儿,一听就是个好拿捏的。 于是顾松江让宋春花亲自上门去商量婚事。 王招娣当然不愿意啊,林然然是个干活儿的好手,每天上工挣工分下工去自留地忙活,家里洗洗涮涮劈柴打水也都是她,娇娇和家宝就没干过活儿,她自己也是嫁进林家来才过上几年舒服日子,打算留林然然当牛做马再干个十几年。 现在嫁人?咋可能? 再说了,虽然顾长河现在被下|放劳|改,杨舒影家成分也不好,但顾磊去当兵了,要是以后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她林然然不就享福了? 凭什么? 所以任凭顾家聘礼提了又提,王招娣硬是咬紧了牙关死也不答应,就说孩子还小我们舍不得。 宋春花盯着她瞅了半天,又撇见林娇娇又羡又恨的眼神,突然就明白了。 她把王招娣拉去灶房低声咬起了耳朵,过了半饷,两人一脸笑容地回来了。 顾家又加了五十斤细粮和二十块钱,婚事谈妥了。 虽说解决了杨疏影的问题,但是到底被林家狮子大开口地狠狠咬下块肉来,顾松江这两天心疼得直抽抽,听顾继革大早上的叫嚷着去买彩礼,不烦躁才怪。 正裹了被子翻身打算眯个回笼觉,已经穿衣服下地的宋春花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啊~~~~~~~~~~~” 村里的狗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顾松江也吓得打了个哆嗦,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艹,你疯……” 借着窗外一点点微光,只见炕边的地上散落着一块青黑色的砖头,和一个眼熟无比的空空的铁盒子…… 重兴村。 下工后,林然然扶着田奶奶回家,林卫党和杨婶把她迎进去。 团团坐在炕桌旁,林然然说,“奶、伯、婶儿,我想好了,我嫁。” “闺女你可不能犯傻啊,你才15,你林伯能给你做主,咱可不去给人当童养媳。”田奶奶拍着大腿急的直嚷嚷。 “娘说的对,咱们然然可不能嫁。”杨婶也急了。 “然然啊,那顾松江可不是啥实诚人,你过去日子可不好过,我去找你爹说道说道去,你可是他亲闺女,血肉至亲啊,他可不能丧良心。”林卫党抽着烟袋说。 林然然感动地看着三位长辈,虽说是远亲,但是他们的关心是真情实意的。 “田奶奶,我不看他大伯,也不看他娘,我就认顾磊了,他是人民解放军,光荣。再说,以后他出息了我就熬出来了。” “给人做童养媳是苦,可我现在在家不苦吗?” 林然然静静地看着林卫党,低沉地说。 “林伯伯,我一直以来最怕的不是吃苦,而是爹和娘留我一直在家里干活儿,以后等家宝长大要娶媳妇了,随便找个老光棍把我嫁了换钱。” “那我才是真的没有活路了……” “哎呦,可怜的闺女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田奶奶拍着大腿直抹眼泪。 林然然说的太有可能发生了。 看着瘦小的林然然,还是个15岁的小姑娘呢,没娘疼,没爹管的,唯一的出路竟然是给人家当童养媳。 杨婶在旁边也忍不住擦起眼睛来,想想自家的小儿子,都16了还什么都不懂,可林然然小小年纪却这么懂事,让人看着心酸。 林卫党在旁边吧嗒着烟袋垂着眼皮一言不发,最后磕了磕烟袋,深深叹了口气,“唉,然然啊,你要是想好了就去吧,你顾伯没用啊,护不住你……” “不,林伯伯,这么多年多亏有你们,不然我早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林然然安抚好田奶奶,“你们放心,我嫁过去好好过日子,不会受欺负的。” 林卫党摇摇头叹了口气,还是年轻啊,想事情太简单了。 虽然没见过顾松江,但要是他们一家真好好照顾弟媳妇,侄子能偷跑去当兵吗?弟媳妇能疯吗?疯了马上娶个童养媳去伺候,能是个好相与的? 钝刀子磨人才最疼啊~ 林然然又简单说了几句,连忙赶回家去了,回去晚了王招娣又得指桑骂槐,嫁人前可不能节外生枝。 晚上林然然没有去看杨妈妈,新发村遭了贼,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去了容易被人发现。 时间晃晃悠悠地过去了,明天就是三月初六,林然然出嫁的日子。 晚上,王招娣带着林娇娇进了西屋,坐炕沿上拉着林然然的手,贴近左耳朵提高声量,“明天你就要出嫁了,娘心里真舍不得,这么多年咱娘俩也没好好说过话,以后也没多少机会了……” “恩,娘,这么多年的您和爹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以后我带女婿回来看你们。”林然然憨憨地说。 王招娣本来正酝酿感情,被一句话噎得不行。 什么带女婿回来,带个鬼啊? 眨眨眼睛又酝酿酝酿,还得接着上演母女情深的戏码。 “别看我总让你干活儿,那也是为你好,不然婆家不得嫌你是个懒婆娘?唉,希望你能懂我和你爹的苦心,以后好好过日子。” “以后要帮衬你兄弟,你是林家人,有啥好事儿都得想着家宝,以后受了委屈唯一能帮你撑腰的就只有他了,知道不?” 林然然连连点头,“我都懂的,我一定不会忘了咱家宝。” “还有娘,你也得想想娇娇,她只比我小一岁,娘您以后可得照着顾家这样的,给娇娇说个好亲。” 王招娣林娇娇母女两个脸色都变了,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谁要找个鬼女婿?诅咒人吗? “你……”王招娣抬头要骂,看到林然然的眼睛突然说不出话了。 她不避不闪地直视着她们,眼里没有丝毫萎缩回避,如水的眼眸好像承载着千万繁星,平静通透得令人心惊,仿佛在她的眼里,她们是□□的,内心所有的阴暗恶毒都暴露无遗。 不知道怎么的,王招娣移开了视线不敢和她对视。 “行了,你知道就好,可得一辈子记着爹娘的恩情。” 王招娣放下句话拉着林娇娇就走了,看背影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其实王招娣早就隐约觉察到林然然的变化,以前阴沉畏缩的她消失了,现在虽然还是每天只干活儿不说话,但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她有种预感,自己再也掌控不了她了。 这也是她答应把林然然嫁出去的原因之一。 轻哼了一声,林然然把房门关上,进入空间翻找食谱给杨妈妈准备好吃的。 明天还有一场大戏,解决了就可以长长久久地陪着杨妈妈了。 第十四章 第二天早上林然然照常去上工,现在结亲都在晚上,男女方天快黑了才办席,不过林建国可没准备办,他就没打算在林然然身上花一分钱。 而且父母都在就让女儿去给人家当童养媳也的确不好听,所以和顾家商量好下午4点下工顾继革替表哥过来把人领走就算完事儿了。 林然然饷午的时候主动抢了饭勺,给全村的男女老少打饭,扯着明媚的笑容打着招呼,“叔/婶/大爷/大娘/哥/姐,我爹娘给我寻了门好亲,嫁给解|放军,下工了来啊~~” 村里人看她一副憨憨的样子都摇头叹气,历来都是灾年实在活不下去才把孩子给人家做童养媳的,林家后娘不容人啊…… 而且然然这傻丫头还不知道家里没给她备席吧?唉,好歹是看着这丫头长大的,下工了去送送吧。 林建国和王招娣鼻子都气歪了,周围都是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两人感觉头都抬不起来了。 “林家丫头啊,你爹娘也没给你备席啊?让俺们去吃啥嘛。”李二婶斜着眼睛瞟着王招娣大声问。 村子里她和王招娣最不对付,最看不上王招娣两面三刀的样子,李二婶怎么可能放过挤兑她的机会? “啥?不能不能,”林然然急的直摆手,“顾家出了一百斤细粮三百斤粗粮还有七十块钱的彩礼呢,我又没嫁妆,咋能不备席?” “啥?”大家都是一惊,这顾家可是大手笔啊,这聘礼在全公社都数头一份了,林建国拿了彩礼不给嫁妆还不备席?大家看向他的眼神更古怪了。 “瞎说啥?滚回家去!”林建国涨红了脸,“别听小崽子瞎说,哪有那么多。” 林建国粗鲁地拉着林然然回家,连饭都不吃了。 王招娣拉着林家宝也脸红脖子粗的低着头往外走,后面还能听到村里人的议论。 “这还是亲爹呢~” “嗐,这不明摆着嘛,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这老林家可发了啊,七十块钱呢~” “可不,咱这一年到头的年底算钱能得10块钱不?林家这买卖划算啊~” “让你闺女去当童养媳伺候疯子,给你七十你干不?” “那可不成,我闺女可不能遭这个罪,一辈子不就完了么……” 王招娣恨得眼睛都红了,林然然是怎么知道彩礼是多少的?前两天在屋里说话这死崽子听见了?怎么不全聋呢,个丧门星,克父克母的,临出门还出幺蛾子! 王招娣恶狠狠地盯着林然然的背影,不过想到她过门就守寡,一辈子伺候个疯子,永远比不过自己的娇娇,心气就平了。 “小x崽子,有你好受的。” 林然然被林建国狠狠拽着往家走,后面的议论和王招娣的咒骂都听在耳朵里,脸上不动声色。 一家子道貌岸然,又当又立,今天就扒下你们的画皮,让人看看你们是人是鬼。 下午上工轮到林然然给大食堂捡柴火,她背着背篓拿着镰刀往山脚下走,趁附近没人转个身跑回村口的大槐树下进入空间,这里是大家上工的必经之路,去村里的责任田必须经过这里。 放出精神力静静地等待着,没一会就见村里人领了农具三三两两地陆续经过。 林卫党没精打采地走在后面。 林然然今天就要嫁去顾家村当童养媳了,虽然他是大队长,可人家的家事儿外人没法管,管了人家也不听,只能不断安慰自己,兴许顾磊就出息了,小闺女嫁过去能过上好日子呢,但心里到底不舒服,像是有个肿块堵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的,下午上工都差点迟了。 忽地刮起一阵大风,卷着路边的雪粒子打在身上,林卫党连忙裹紧棉袄低头赶路,突然什么东西顺着风啪地呼在脸上,把他吓了一跳。 “啥玩意儿……”林卫党扯下脸上的东西,仔细一看,好像是电报啊,再眯着眼睛看了看内容,林卫党瞪大了眼睛呆立在原地不动了。 “卫党,干啥呢?走啊,该上工了。”旁边路过村民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卫党猛地惊醒过来,把锄头甩在地上转身就跑。 “哎~~咋了,见鬼了这是……”村里人挠挠头,把林卫党扔了的锄头扛起来走了。 等林然然背着满满一背篓的柴火走进村子,已经四点多了,刚一进村子就被隔壁的刘婶儿拽住了,“哎呦,你咋还捡柴火呢,顾家接亲的都到你家了,快去吧,我帮你送食堂去。” “谢谢刘婶儿。” “哎,好孩子,就是命苦啊……”刘婶儿背着柴火念念叨叨地走了。 “丫头回来啦?快家去吧。” 林然然回家路上好多人打着招呼,下了工吃过饭,村里大部分人都来林家了,虽然没备席,可村里有人嫁人也是大事,大家都来送她。 林然然走进院子,林家的围墙边大门外已经或蹲或站围了不少人了。 看到她进来,林娇娇奔过来挽着她的胳膊往屋里走。 “姐,你怎么才回来啊?让你不要去上工你还非得去~~” “娇娇,我舍不得工分,要让咱弟吃好的嘞~~”林然然憨憨地说。 “姐,爷给你选的好亲事,咱爹娘再舍不得也得守诚信啊,你可不能怪爹娘啊~~~”林娇娇提高声音娇声说。 “嗯呢,咱爹咱娘对咱最好了,爷相中的,差不了。” 周围的人一听,是啊,林家老爷子相中的娃娃亲,当儿子的当然得听啊,这谁也说不出啥来。 而且听说顾磊在外面当兵,以后当了军官林家丫头就熬出头了,也算是门好亲。 林娇娇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自得地撇了林然然一眼。 个憨货,有你好日子过的。 林然然看着她暗自得意的样子,这丫头才多大?刚刚十四吧?原主对她那么好,她的心思竟然这么恶毒。 进了东屋,炕上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身量挺高的,1米77、78的样子,长得细皮嫩肉,但一双滴溜乱转的眼珠子浑浊流气,把本来还算好的皮相硬生生毁了。 他歪戴着帽子,软塌塌地斜靠在炕墙上,正撇着嘴斜眼看着林然然。 顾继革并不想来,家里多年攒下的钱和票被洗劫一空,虽然在别处藏的200多块钱没有被偷,但到底大伤了元气。 前两天顾家偷偷过来打算退婚,把钱和粮食拿回去,再添些钱交给杜家当彩礼。可林建国王招娣死活不同意,说钱已经花了,要是逼急了就把顾家给个死人娶媳妇的事传出去,看他们还怎么做人。 顾继革急了,自己都二十二了,村里和他一样大的儿子都会跑了,就他一直耍光棍儿,难得杜家的千金大小姐看上他,眼看着就要一步登天,临门一脚了可不能把事儿搅黄了。 顾继革说服爹娘先把林然然娶进来,进了门就是顾家的媳妇,让她回家要钱去,要不回来打死她! 他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林然然,脚上一双破旧的手工棉鞋,鞋帮上沾满了雪泥,身上穿着破旧不合身的棉袄,膝盖上补着补丁的棉裤,头上还包着一块破头巾,真是穷酸得掉渣。 再往脸上看去,虽然脸上肤色发黄发黑,但长得挺好看的,脸型小巧鼻子挺翘,最醒目的是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明亮清透,凝视人的时候透着一股沉静通达的感觉,让人不敢直视。 转念想到自家遭贼的烦心事,还有那要不回来的七十块彩礼,被迫来接亲的顾继革烦躁地不行,“快点收拾赶紧走,结婚还上什么工,一家子穷命。” 陪坐在一边的林建国老脸一红,不敢跟顾继革犯话,转身羞怒地对王招娣喝道,“呆着干啥呢?带闺女收拾东西去。” “哎,这就去,闺女,来,别傻站着,娘去给你拿嫁妆。”王招娣也不恼,笑眯眯地拉着林然然回了西屋。 想着地窖里藏着的粮食和整整七十块钱,王招娣心头火热,终于能摆脱林然然这个扫把星,家里还得了这么多钱,等开春就给娇娇扯布做衣服,再托人把家宝转县里上小学去,家里日子一定越来越红火。 进了西屋,王招娣拿起个好大的包裹,拉着林然然出了房门,加大声量,“我虽然不是你亲娘,但好歹也养了你好几年,我和你爹给你新做了衣服和被子,给你二十块嫁妆,拿好包裹,好好过日子啊。”说着把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塞到她怀里。 “呦,20块嫁妆,王招娣还行啊~” “可不是,后娘能做到这份上也不错了。” “看她对然然还成啊,一般人家嫁女儿也就这样了……” 周围围着看热闹的村民议论纷纷。 “嗯,谢谢爹跟娘。” 林然然一脸感激,手忙脚乱地接过包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结结实实系着的包裹就散了,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 王招娣一惊,赶忙蹲下炸着手想往包裹里塞,被林然然拦住,“娘,地下脏,我来。” 林然然一个巧劲儿把王招娣挤在身后和门框中间,横着身子挡着王招娣,一样样的摆弄掉在地上的“嫁妆”。 大家一看,这哪有什么新衣服新被子,看着老大一包东西,全是些垃圾,补丁摞补丁的破布鞋,破裤子,还有几块破的不能用的脏抹布。唯一还能用的就是林然然那床一直在盖的破被子,而且从破口处看得出以前被子里结块发黑的棉花也被掏出去了,被子里塞满了稻草。 周围的人目瞪口呆,看看地上再看看王招娣,都傻眼了。 “我艹,这老娘|们够黑啊!” “可不,还以为总算大方一回,闹半天这是唬人呢。” 王招娣也傻了,谁知道包袱能开啊?只要林然然把包袱带回顾家,自己说里面是啥就是啥,也能搏个好名声。 林然然好像没看到那些破烂,也没注意到周围人的议论和王招娣羞愤的推搡,只一门心思蹲在地上到处翻找,“娘,二十块钱呢?你快帮我找找,别弄丢了~~~” 王招娣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脸今天都丢尽了,感受着周围鄙视的眼神和越来越大声的议论声,一把把林然然推开,蹲地上快速地把东西往包袱里塞,“钱哪能放包裹里,丢了咋整,等会儿娘给你。” “还等会儿啥啊?赶紧给吧,我们可马上要走了。” 听到外面的喧哗声走出来的顾继革靠在门框上鄙夷地看着王招娣,阴阳怪气的,“咋,拉出来的屎还往回坐啊?” 王招娣气的胸口剧烈起伏,脸上红得发紫,眼睛向林建国瞄去。 林建国恶狠狠地瞪着王招娣,真是嘴里没把门的,说什么二十块钱,现在不给也得给了,不然脸往哪儿搁? 王招娣瑟缩了一下,别人都看林建国忠厚老实的样子,只有王招娣知道这个“老实人”有多狠。 忍着心痛磨磨蹭蹭地回屋取出两张大团结递给林然然,等着林然然懂事地说不要呢。 “谢谢娘,谢谢爹。”林然然一把把钱拽了过来(王招娣把钱握得太紧了)。 “姐,这钱……”林娇娇在边上看得急死了,冲上来拉住林然然的胳膊。 “娇娇放心吧,我会好好放着的,丢不了。”林然然憨笑着大力抽回自己的胳膊,把钱揣进怀里。 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林然然接过王招娣手里的包裹,给林建国王招娣鞠了一躬。 “爹,娘,我走了,以后我好好跟顾磊过日子,我们好好孝敬你们。” 林建国王招娣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周围人一想,林建国王招娣是不咋地,但顾磊咋的也是军人,这亲事也算对得起她了。 林然然一边不舍地和各位邻居、大爷大娘道别,一边抱着包袱跟着顾继革往外走。 “等等!不能嫁!不能嫁————”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大喊声。 第十五章 大家都惊呆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卫党骑着辆破自行车飞奔过来,全身上下沾满了黑乎乎的雪泥,一看就是不知摔了多少跤急匆匆骑车赶回来的。 到了近处,林卫党跳下自行车,一把把林然然拽到自己身后,怒瞪顾继革。 “你他|娘|的,顾磊早就牺牲了,你们顾家竟敢来骗婚?!” 轰!整个院子都炸了。 “不,不是,林,林队长,这咋说的呢,咋可能,你这是听谁说的……”顾继革惨白着脸上前来拉林卫党。 “呸!你家早就收到顾磊牺牲的电报了,我特意去县里邮局问了!” 林卫党唰地把电报甩过去。 “顾磊他|妈就是因为这个疯的吧?你家也太丧良心了,骗个十五的丫头守活寡去给你家伺候疯子去?!” “不是,那个,电报……”顾继革脸更白了,看看电报,的确是自家丢的那份,怎么跑林卫党手里去了? “顾家这是骗婚啊,还是结冥|婚!” “还有没有王法了?去派出所告他们去!” “欺负我们重兴村没人是咋的?!” 周围的村里人都气坏了,团团把顾继革围住,呼喝推搡着说要报案。 顾继革急了,看见林建国一家往屋里躲,什么都不管了,高喊,“什么骗婚,他爹娘答应的,还多要了50斤细粮和20块钱呢!” “啥?!”全村人呆了,直愣愣地看着林建国他们。 “我家后来反悔了,是他们死活不干,非要把闺女嫁过来!报警?谁怕谁啊,报啊,正好把彩礼钱还我!” “我们可没钱给你,快把扫把星领走!” 王招娣听到要把钱要回去顿时急了,“当时可说好了的,想要钱,没门!” 吼完才发现乡亲们看她的眼神不对,悻悻地躲到林建国身后,梗着脖子,一副“我就是没钱你能把我咋的”的样子。 林卫党瞪着林建国,“我不问你家婆娘,我只问你,林建国,你之前知道这事儿?你答应的?把你亲闺女嫁个死人?” 林建国嗫嚅着,脸色红了白白了红,哆嗦地张了好几次嘴,最后在全村人的注视下往地下一蹲,脸红脖子粗地粗声喝道,“这是我家家事,你们管不着。” 林卫党恨不得吃了他,气得颤抖的手指着他的鼻子,“你爹临终前怎么跟你说的?你就是这么照顾然然的?” 林建国脸憋成了酱紫色,梗着脖子,一副无所谓豁出去的样子,对村民们的指指点点指责谩骂无动于衷。 钱还得留着给儿子花呢,谁说啥都没用。 林娇娇满脸泪痕,挤到林然然身边,拉着从刚开始就呆立着的林然然大力摇晃,“姐,你看看大家把爹娘逼成啥样儿了?快和林伯说你愿意嫁过去,快说啊!” 林然然转过头来木木地看着她,眼里不停地涌出大滴大滴的泪珠。 “姐,你快说啊~~” “爹,您真的把我嫁个死人?”林然然被拽的醒过神来,睁着一双泪眼心痛地盯着林建国。 林建国别开头,不和她对视。 王招娣冒出来,伸着手指指着林然然,“你个半聋子还想嫁什么人?就当还你爹养你一场的恩情吧。” “你这说的什么话?”林卫党简直被这两口子的无耻惊呆了,“这也是为人父母说的话?你们丧不丧良心?!”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公家事你管,我家的家事你也能管了?”王招娣梗着脖子喊。 “你们……”林卫党气的直哆嗦,“好啊,我顾念着乡里乡亲的,给你们留情面,你们不领情是吧?好,好,我管不了你们,我找政府管!” 林卫党扭头喊村里的年轻人,“大柱,去,上县里报案,就说有人拐|卖人口。” “啥?啥拐|卖人口?”林建国惊了。 “现在可不是旧社会,你以为不顾孩子的意愿你说嫁谁就嫁谁?你们包办婚姻买卖子女,抓进去就枪毙!” “啥?”村民们惊呆了。 北方农村几百年的传统,儿女就是父母的私人财产,而且很多地方宗族势力还很强大,很多事情都划归到家务事里,不出大事儿村里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咋还能枪毙呢?” “没听到啊?拐|卖人口!那不就是人|贩子?那人|贩子可不得枪毙!” “可那是自己亲生的,又不是别人家的……” “不管是谁的孩子都不能随便买卖,不然政府都给抓进去枪毙!” 村里人议论纷纷,林建国和王招娣蒙了。 “姐,姐,你就答应了吧,你要送爹娘去死吗?”林娇娇哭喊着使劲摇晃林然然。 林然然从刚刚开始就两眼发直,默默无声地流着眼泪,被林娇娇拽得身子不停摇晃,抬头看了看林卫党,又定定地看着用愤恨眼光盯着自己的林建国两口子,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拦下林卫党。 “队长,我愿意嫁过去。” “啥?闺女,你可得想好了啊!” 看着恨铁不成钢的林卫党和骤然狂喜的林建国一家子,林然然接着说,“但我要和林建国一家断绝关系,以后再不是一家人!” “啥?小x崽子你说啥?你想的美!”王招娣尖着嗓子咒骂着,冲过来撕扯林然然,村里人连忙上前拦着。 “你个守寡的你以后靠谁?不靠你爹你兄弟你靠谁?断绝关系?做你娘|的春秋大梦!”王招娣张牙舞爪地嘶吼着,伸长手臂想抓花林然然的脸,“你个丧门星,死聋子,当年就应该活活把你饿死……” 林建国也僵着一张脸,“你个不孝子!想不认爹娘?!” 院子里一片混乱。 “闹够了没有?都住嘴!”林卫党大喝一声。 所有人都停下盯着他看。 林卫党深吸一口气,“然然,你说。” 林然然呆呆地望着地面,呓语一样轻声说。 “我生来就是个命苦的,”泪珠顺着林然然消瘦的面颊流下来,“爹和娘都不待见我,就爷疼我。” 想起记忆里从自己嘴里省下吃的喂给原主的老人家,林然然心里一阵难受。 “后来爷走了,我的耳朵聋了。我没日没夜地干活,看着弟弟吃肉,妹妹上学,我从来不怨,因为家里穷,我是大的,得让着弟弟妹妹。” 村里人也都沉默了,都是看着林然然长大的,这孩子从小吃了多少苦啊,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 “爹和娘说给我说了门好亲事,我真高兴啊,原来他们是疼我的……” 好多妇女都低下头擦起了眼泪,院子里响起低低的呜咽声。 林建国王招娣在众人的眼神中涨红了脸,梗着脖子不吱声。 “可是……我现在明白了,他们真的没把我当女儿,能卖我一次,就能卖第二次,第三次。”林然然抬起头,用愈加清透的眸子茫然地望着大家。 “各位大爷大娘,叔叔婶子,我真的不想再被卖了……” 众人心疼地看着女孩下颚滴下的泪珠,都沉默了。 孩子这是寒了心啊…… 林然然从怀里抽出那两张大团结塞在包裹里,一起递回给王招娣,王招娣一把抓过去。 “林队长,我愿意嫁去顾家,您别报官抓他们了,不然弟弟妹妹怎么办?” “这七十块钱和粮食,就当还了我爹娘生养的恩情了,以后我唯一的亲人就是我婆婆了,我会和她好好过日子的,请林队长成全。” 林然然向林卫党深深鞠了一躬。 林卫党看着瘦小的林然然,默然了很久,长长叹了一口气。 “好,都听然然的。”厉眼扫过旁边要张嘴出声的林建国一家,“谁要是再叽歪,我直接报警。” 林建国两口子不吱声了。 “我做主了,村里给出个字据,签字画押,我看以后谁再胡搅蛮缠!”林卫党斜眼狠狠瞪了王招娣一眼。 王招娣也动了心思,她本来想把林然然抓在手里向着娘家,也能从老顾家多占些便宜。但看现在的情形也不好拿捏了,再说顾家也不是啥好人家,以后别日子过不下去再回来拉扯家宝,断了就断了,断了干净。 一行人来到村委会大院,林卫党让林会计写了一式四份亲缘断绝书。 林会计也是嫉恶如仇的性子,洋洋洒洒把事情写的明明白白,言明林建国王招娣把林然然嫁给顾家,换了70元钱和100斤细粮300斤粗粮,林然然净身出户,从此和林建国一家再无瓜葛,双方生老病死各不相干,林然然也再没有赡养义务。 林会计当着大家的面大声朗读了一遍,林建国王招娣忍着四周村民的唾弃谩骂上前来签字画押。 王招娣心里狠狠咒骂着村里人,“现在一个个装的跟个人似的,兜里能掏出两块钱不?还不都是眼红老娘的钱。” 林卫党让林然然画了押,自己也签了字,又请了村里林家老一辈中德高望重的族老签了字,递给林然然一份,林建国一份,族老一份,村委会留底一份。 林建国一把扯过断绝书,指着林然然的鼻子,“不孝子!小心天打雷劈!有你后悔的时候!” 林然然才不理他呢,她仔细把断绝书收进怀里,长长呼出一口气。 终于摆脱原主一家了。 抬头看了看自从说拐|卖人口就再也没敢露头的顾继革,挑起下巴冷然示意,“走吧。” 顾继革看着一脸平静的林然然,心头突然涌上疑问,娶林然然回去,到底是对是错? 第十六章 林然然可不管顾继革想什么,她和一直把她送到村口的乡亲们道别,再三请他们留步。 虽然在原主的记忆里很多村民看到原主从小受苦只是言语谴责,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但这个年月大家日子过的都苦,林然然并没有立场指责他们,就冲着今天他们能仗义执言,她就领他们的情。 挥别了乡亲们,林卫党背了个大铺盖卷追了来,他刚刚回家把给大儿子准备结婚用的棉被取来,田奶奶还让他带来两双刚做好的大棉鞋。 “闺女,大伯没用啊,让你受这么大委屈。这是你田奶奶和杨婶让带的,可不能不要。” 林卫党眼眶都红了,他是真的自责,才十五岁的闺女,比自己家小儿子还小,被迫嫁人,小小年纪就守寡,这一辈子可怎么过啊。 而且宋县长刚刚嘱咐自己好好照顾人家,这还没一个月就发生这样的事,唉,真是心里有愧。 “林伯,我不委屈,”林然然眼睛亮晶晶,嘴角挂着笑,斜眼瞄了一眼身后远远跟着的顾继革,“替我谢谢田奶奶和杨婶,我一定带婆婆好好过日子。” 林卫党看着林然然透出欣喜的眼睛,重重叹了口气,“唉,你还小,想得浅啊,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啊,带着个疯婆婆咋整?虽然这婚姻有名无实,但到底好说不好听……” 林然然含着笑听着林卫党的絮叨,一路跟着他往重兴村走去。 林建国是指望不上了,林卫党主动担起了送嫁的任务,要一路把林然然送到老顾家去。 嫁人?林然然才不想呢,在现代她就是一个保守的人,感情慢热,和时下的速食爱情格格不入,谈过一两个恋爱没几个月就分手了,要说喜欢谁喜欢的不行,她还真没有。 现代想找个契合的人都难,在70年代的现在,更不用想了。 在她心里,亲情比爱情重要多了。 自己不会永远待在农场,等过几年恢复高考,就带着杨妈妈考出去。对了,还有顾磊他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释放。 只要他们愿意,就一辈子把他们当爸爸妈妈,好好照顾他们。 三人磕磕绊绊地走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到了新发村。因为刚刚耽误了时间,这时候天已经大黑了。 新发村比重兴村要富裕一些,村里人口也多,密密麻麻都是房子,但现在人们大都还是舍不得点灯,天黑就睡了。远远望去村里已经一片黑暗,只有几个星星点点的灯光点缀在夜色里。 一路上顾继革都远远地跟着林然然和林卫党两人,进了村子他大喊一声,“林叔,嫂子,我先家去准备准备!”就一溜烟的跑了,想来是提前给家里通风报信去了。 林卫党叹了口气,指了指他的背影,“顾家一家子不厚道啊,闺女你可得当心。” “放心吧,林伯,我不会吃亏的。” 她穿来这么久一直没有正面反抗过林建国和王招娣,在北方农村,亲爹在道义上占上风,如果林然然公然反抗,有理也会变没理,她倒是不怕,但还要顾虑着原主。 在原主短短的十几年人生里,对爹娘从来没有怨恨,哪怕过得再不好,哪怕一只耳朵被打聋了,也只是不断检讨自己的过错,祈求着爹娘哪怕一丁点儿的疼爱。 卑微又可怜。 毕竟占了原主的身体,林然然没有贸然反抗原主的家人,而是趁机买断了亲情。 如果以后林建国王招娣老老实实地享受着卖女儿得来的钱不再起幺蛾子,大家自然相安无事,但要还来招惹她,她可绝不会惯着他们。 对原主的亲爹还会有所顾虑,但对顾家人可没有。 “我会照顾好我婆婆的,其他人我可管不了。”林然然眨着眼睛笑眯眯地说。 林卫党看着林然然倒映着漫天星斗通透明亮的双眸,仔细品品,一丝笑纹爬上布满风霜的脸庞,“恩呢,中,中。” 林卫党带着林然然径直往新发村村支书顾东海的院子走去。 新发村原来的大队长病逝了,村民们七嘴八舌再选不出一个威望能比肩顾东海的,所以他现在既是村支书又是大队长,在村子里一言九鼎,威望极高。 林卫党县里开会的时候认识的顾东海,两人脾气相投,相处得很好。 顾东海家点着灯,一家人正围坐在炕头唠家常,看到林卫党林然然来了很热情地迎进门。 顾东海50多岁,一头斑白的头发,魁梧的身材,坐在炕上腰背挺直,一股军人的气势迎面扑来。 顾东海和顾长河是远房表亲,原名顾三黑,一家三兄弟当年都跟着顾长河跑去闹革|命,他的名字还是当时的政委给改的。 战争结束,顾东海的两个哥哥没能活着看到解放,顾东海的右臂也在拼杀中筋骨受伤,只能黯然退伍,回村做了村支书。 他的爱人叫李桂茹,梳着利落的短发,是个精干的中年妇女。 坐在旁边的两个二十左右的小伙子是顾东海的儿子顾志新和顾志华,都是精干结实的农村小伙儿,这会儿把炕上的位置让给林卫党,很局促地站在地下。 林卫党介绍林然然给大家认识,大家都很复杂地看着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杨舒影疯了以后的日子太难熬,从私心角度大家都希望能有个人照顾她,但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又都不忍心起来。 顾东海重重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道林然然是被买来当童养媳的,可一来杨舒影的确需要人照顾,二来顾家林家的确有婚约,现在农村还有很多封建陋习,不是一朝一夕能轻易改变的。 “林然然,希望你好好照顾你婆婆,有什么事情等顾磊回来再说,”顾东海沉着声音说道,“我和老林一起送你过去,以后有任何问题都来找我。记住,任何问题!” 林然然对张嘴要说话的林卫党轻轻摇了摇头,看来新发村还不知道顾磊的消息。事情一定要说,但不是现在。 现在林然然迫不及待想去看杨妈妈,不想节外生枝。 顾东海打着手电筒,一行人来到顾松江家院子外,推了推院门,从里面挂上了。 这是下马威? 顾东海气的瞪圆了眼睛,更看不上这一家人的做派。 重重咳嗽了一下,他伸手“咣咣咣”地砸起了院门。 “人呢?顾老大你锁个屁的门?” 门里一静,由远到近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 顾松江披着棉袄提拉着鞋满脸堆笑地推开院门,“支书,哎呀,稀客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哼!你家今天娶媳妇儿,你他|妈|的锁啥门?” “哎呀,这不是前一段招贼,进院顺手就挂上了,顺手,顺手。” 顾松江满脸的横肉挤在一起,紫红的面庞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油光,小眼睛恶狠狠地打量着林然然。 “大伯,我是林然然。”林然然笑眯眯地,“我娘在哪屋啊?我去看看她。” “哈哈,然然啊,好孩子,先和支书进屋歇歇脚吧。” “我还是去看娘吧,今天可是她娶儿媳妇呢。” 宋春花带着儿女慌里慌张地跑出来,“哎呀,支书,来屋吃点儿糖啊,疏影疯疯癫癫的,别冲撞了你。” 跟着出来的顾小红站在一边,撇着嘴上下打量林然然。 林然然大大方方的由着他们打量,“谢谢大伯大娘,我还没见过婆婆呢,还是先去看婆婆吧。” 顾松江没办法,带着大家走去小西屋,在顾东海的瞪视下讪讪地解开屋门上栓的绳子,推开了门。 屋里一片漆黑,顾东海咳嗽一声,“弟妹,我是东海,我进来了啊。” 黑暗里一片寂静,林然然没理会宋春花的眼色,扭身进东屋把煤油灯端出来,一行人借着灯光走进去。 一股阴冷之气伴着腥臊的潮气迎面扑来,屋里根本没烧炕,冷得像冰窖,借着昏暗的灯光,只见一个黑影裹着单薄的被子蜷缩在炕墙边上。 “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弟妹的?”顾东海粗门大嗓地冲着顾松江一家喝道。 杨舒影疯了以后就不怎么出门了,天天待在家里,宋春花说她不能见生人,不然就受惊又喊又叫的,顾东海有心照顾杨舒影也不敢上门惊吓弟妹,只能一遍遍嘱咐顾松江多费心。今天是第一次上门,没想到看到的竟是这样的情景。 林然然快步冲过去,把手里拎着的被子展开盖在杨舒影身上,伸手摸了摸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她冷着脸站了起来,“天气这么冷,你们怎么不烧炕?把人冻病了怎么办?” “哎你个小丫头,怎么说话的……”宋春花嚷嚷着,瞥见顾东海狠狠地瞪着她,缩缩脖子不敢吱声了。 炕上的杨舒影突然发出了几声哼哼声,快被吵醒了。 林然然伸手轻轻拍拍杨妈妈的背,轻声安抚着,“娘,睡吧睡吧,等下就暖和了。” 等她的呼吸再次平稳起来,林然然回手一把推开挡道的顾小红,在对方的瞪视下从院子角落的柴火堆里抱了满满一怀柴火,蹲在炕洞前开始点火烧炕。 顾东海狠狠瞪了顾松江一眼,对林然然说,“时间晚了,我和你林伯先回了,你和你娘也早点睡吧。” 天晚了,林卫党今晚在顾东海家住一宿。 林然然把炕洞门关上,擦干净双手,把顾东海林卫党送出门,趁着顾松江和顾东海套近乎的档口,轻声对林卫党说,“林伯,明天早上我去找您和顾支书。” 林卫党点点头,“闺女,你干啥你林伯都支持。” 林然然笑笑,回了小西屋。 黑暗里炕上的人坐了起来,林然然赶紧靠过去放柔了嗓音,“娘,你怎么啦?” 在顾东海家,李婶介绍过杨妈妈的情况,平时有点迟钝,总是一个人发呆,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得有人看着不然会乱跑,不能受到刺激,一犯病就大喊大闹,看谁打谁。 杨妈妈木木的,“我要上茅厕。” 林然然帮她裹好棉袄,套上鞋子,陪她去后院的茅厕上了厕所,再扶她回来。 “林然然,上屋里来。”东屋的宋春花扯着嗓子喊,“你大伯有话跟你说。” 把杨妈妈扶坐到炕上,林然然走到门口高声喊,“大娘,有事明天再说吧,我跟娘要睡啦!” 说完就把门重重地关上,从里面别上。 东屋里隐约听见宋春花的谩骂声,林然然才不管呢,背过身从空间里拿出县里买的蜡烛,点燃了立在炕头。 杨妈妈靠在慢慢暖和起来的炕上,新奇地看着蜡烛火苗,又奇怪地看着林然然,眼里充满纯然的好奇。 “闺女,你谁啊?” “我是您女儿啊,我叫然然,以前去上学没在家,以后我一直陪着您。” 林然然不敢提“儿子”、“顾磊”,怕刺激杨妈妈,现阶段还是骗着她先把身体养好吧。 “然然?我怎么不记得了呢?”杨妈妈像个孩子一样歪着头敲敲自己的脑袋。 “您刚刚生了病,慢慢就记起来了,不要着急啊~”林然然拉着她的手轻声哄着。 用包袱当掩护,林然然拿出熏烤的野鸡腿递给杨妈妈,她狼吞虎咽地吃得香极了。 吃了几口,杨妈妈突然抬起头,手里抓着熏鸡腿递到林然然面前,示意她也吃。 林然然心酸极了,笑着摇摇头。 回身端了碗用灵泉水煮的鸡汤,一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喂给她,一边嘱咐她慢点儿吃。 等杨妈妈吃完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林然然把残留的骨头汤碗之类的收回空间,带着她进入空间。 泡完了温泉,林然然给她换上新做的秋衣秋裤。 在现在的东北农村,村里人一年到头也搞不到多少布票,穿的衣服都是土布做的,夏天穿完了冬天絮上棉花接着穿,所以都是光着身子直接穿棉袄的,原主以前套在棉袄里的夏衣还是田奶奶用自己穿旧的衣服缝了偷偷给原主的。 送杨妈妈去床上睡着,林然然拿出书继续研究起无为派最基础的拳脚和功法。 一定要尽快变强,保护自己和重要的人。 第十七章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西屋的门就被咣咣咣地敲响了。 “起床了起床了,刚嫁过来的闺女就偷懒,赶紧起来给你大伯做饭!” 林然然在空间里睁开眼睛,嘲讽地勾起唇角。感受一下杨妈妈还在竹楼香甜地睡着,闭上眼睛接着修炼。 门外宋春花使劲推了推房门,昨天林然然把门别得死紧,根本推不开。 没办法,宋春花嘴里骂骂咧咧地去灶房做饭了,故意把锅碗瓢盆摔得山响,林然然不理会,杨妈妈听不见,倒是把顾继革吵醒了,喊了两嗓子才消停。 过了一会儿,顾松江和顾继革相继起床吃了点稀粥和窝窝头上工去了,宋春花把剩下的都端进还在赖床的顾小红屋里。 “呸,饿死两个贱|人。”宋春花出门的时候恶狠狠地啐一口,“等着吧,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又过了半小时,林然然感应到杨妈妈动了动,一个闪念带人回到小西屋的炕上。 炕还带着余温,林然然用棉被盖在两人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 杨妈妈挣开眼睛,只感觉浑身都轻松好多,暖和和的。 “娘,去茅厕不?” “嗯,去。” 杨妈妈迷迷糊糊地打量林然然,这是……对了,昨天她说的,是我闺女。 脑袋迷迷糊糊的…… 林然然扶她去了趟茅厕,回身从空间里端出半盆温水,用新买的毛巾浸湿,给杨妈妈擦脸擦手。 接着背身拿出两个大碗,碗里大半碗小米粥,上面铺着金黄的煎鸡蛋,还有一个大肉包。 “娘,吃早饭。”把碗递给杨妈妈,心疼地看她狼吞虎咽地吃着,“慢点吃,不着急。” 吃完了饭,林然然把碗收回空间,“娘,咱们去找李婶唠唠嗑,好不好?” “哦,哦。”杨妈妈还是呆呆木木的,任由林然然帮她套上新棉鞋,围上围巾,扶着慢慢向顾东海家走去。 “闺女,你叫啥来着?” “娘,我叫然然,是你的女儿。” “哦,哦,然然,然然。”杨妈妈念念叨叨的,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她对善意还是有着本能的分辨,她紧紧地靠着林然然,努力想把她的名字记住。 到了顾东海家,刚敲了敲院门,顾东海一家和林卫党都迎了出来。 昨晚回家后,林卫党把昨天发生的事儿都告诉了顾东海一家,把他恨的,要不是林卫党拦着,当晚就去找顾松江算账了。 怕打扰娘俩休息,他忍了一早上,恨得一夜没睡,今天连工都没上,全家人都等着林然然。 “妹子——”李婶一看到杨舒影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过来拉着她不撒手。 顾磊多好的孩子啊,就这么没了,当妈的得多悲痛。 杨妈妈受惊地往林然然身后躲了躲。 “娘,没事的,你忘啦?这是李婶,你和李婶去唠唠嗑,好不好?” 杨妈妈歪头想了想,勉强点点头,依依不舍地被李婶拉着去了西屋。 一行人进了东屋,围坐在炕桌边上,顾志新和顾志华窘着黝黑发红的面庞一脸憨厚不自在地和林然然打招呼。 两兄弟十几岁的时候都是顾磊的玩伴,好的跟亲兄弟似的,昨天听到顾磊的死讯难过的不行。 “以后然然就是你们的亲妹妹,得照顾好然然和你们杨婶,听到没有?”顾东海喝道。 “嗯,爹您就放心吧!”顾志新顾志华就差发誓了,“有我们兄弟一口喝的就有杨婶儿和然然妹子吃的!” 林然然冲两兄弟笑笑,“以后我也当两位是亲哥哥。” 两兄弟憨厚地摸摸头,使劲儿点头。 林然然直视着顾东海,严肃地说,“顾伯伯,我娘情况很不好。” “身体严重的营养不良,长期从事重体力劳动,腰腿和双肩都有很严重的损伤,而且,”林然然低下了头,“娘身上有很多殴打留下的淤青和伤疤……” “这些个狗杂种!” 顾东海猛地站起来,手下意识的往腰间摸,套上鞋就想出门。 大家把他拉住按回炕上,顾东海坐在炕沿上,气得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他知道顾松江不会直接动手打弟妹,可他家其他人,宋春花,顾继革,顾小红,暗地里都可能动手泄愤。尤其弟妹疯了以后,背地里的打骂应该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吧。 “我没能照顾好弟妹,也没照顾好石头,我对不起长河……”想起顾长河的托付,想起顾磊的英年早逝,顾东海忍不住痛哭起来。 大家好不容易劝住了他,顾东海瞪着通红的眼睛,“然然,你接着说。” “身体上的伤害还好说,关键是精神上的。顾磊哥的牺牲超过了娘能承受的极限,所以她的精神垮了。” 林然然抹了抹流到嘴角的泪水。 “她的大脑为了保护自己,自动屏蔽了这段记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一受到刺激就发疯一样乱叫乱打,这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顾伯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再刺激娘了。能不能麻烦顾伯伯叮嘱乡亲们,不要在娘面前提起爹,提起顾磊哥。” “中,中,闺女,我下午就给村里开大会。”顾东海赶紧点头。 “另外,我想带着娘搬出去住,和顾松江分家!”林然然接着说,“他们一家这么狠心,我怕再一起住下去,不要说娘能不能康复,就怕我一个护不住他们把娘逼死了……” “分!必须分!”顾东海一巴掌拍炕桌上猛地站起来。 这些年顾松江一家总是在村里人面前念叨他们怎么困难,怎么照顾弟媳妇,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们对杨舒影不好,但好歹在自己弟弟遭难的时候收留了人家,大家还是有些佩服的。 但前段时间他家的失窃事件在村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偷钱的贼随手把顾长河和顾磊寄回家的信和寄钱的票据扔的全村都是,这时候村里人才知道这些年顾老二父子俩寄回家多少钱票。 顾长河寄回来钱是赡养老人的,可顾老汉死前并没有比别的老人享福,一直到病死前还天天上工干活儿。 顾磊小小年纪为什么跑出去当兵?不就是看大伯一家对他|娘不好,出去当兵挣津贴希望他|娘能过的好点儿吗? 可杨舒影在他大伯哥家过的什么日子?吃不好穿不好天天上工不说,家里所有的脏活儿累活儿都是她干,明明四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像五十多岁的样子,后来还疯了。 村里人看顾松江一家的眼神都变了。 对老父亲不孝顺,对弟媳寡情薄义,自家的崽子倒是养的溜光水滑,顾继革天天逃课也混到初中毕业,顾小红也正在县里上学。 好多老人私下里都说,顾松江家遭了贼是报应。 一时间顾松江家的声誉在新发村一落千丈。 而现在又知道顾松江做的这样的事儿,顾东海再也忍不了了。 “分家!大伯给你们娘俩儿做主,不能再和他们一起住了!”顾东海拍着桌子喝道,“必须分家!” ※※※※※※※※※※※※※※※※※※※※ 晚上还有一更~~ 第十八章 在顾东海家商议好了分家的事,李婶做了大碴子粥和酸菜土豆,留大家吃了饷午饭。 林然然见杨妈妈虽然刚开始有点生疏,但后来一边轻声跟李婶唠嗑一边搓玉米粒儿,两人相处得很好,也放心不少。 饭后她把杨妈妈全身包裹地严严实实的,扶着她慢慢往回走。 顾松江和宋春花下工回来了,一家人在东屋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进了小西屋,把早上烧上的炕加了把柴火,帮杨妈妈脱了棉鞋坐到炕头。 叠放在炕边的新棉被不见了。 林卫党昨天拿来两双新棉鞋,早上给杨舒影穿了一双,剩下一双林然然随手放进床头的破箱子里。 打开箱子一看,也没了。 她侧过身从空间里端出一碗热乎乎的麦乳精递给杨妈妈,“娘,喝点麦乳精暖暖身子,我出去一下,娘一个人乖乖的好不好?” 杨妈妈接过麦乳精,眼睛还是盯着她看,缓缓地点点头,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来。 林然然微微笑着低头帮她整理一下头发,走出小西屋轻轻把门带上,再抬起头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穿过堂屋,顺手从灶洞旁捡起掏炉灰的炉钩子,推了推东屋的门,门从里面别上了。 林然然抬起脚对着门用力一踢,只听“碰!”地一声,门别应声崩开,木门猛地撞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屋里顾松江一家正围坐在炕桌旁,顾松江抽着烟袋,其他人磕着瓜子,听到巨响所有人都吓楞了,目瞪口呆地盯着突然出现的林然然。 “偷东西偷到我头上来了?” 趁着大家愣神的功夫,林然然一个借力跳到炕上,冲到炕柜前猛地拉开门就开始翻找起来。 宋春花先反应了过来,吼着“小|骚|x,你要干什么?!”,冲上去就去拽林然然的腿。 林然然头都没回,把手里拿着的炉钩子往后一挥,狠狠打在她伸过来的手背上。 宋春花一声惨叫。 顾松江也急了,从炕上站起身就要去拽她。 林然然的钩子轮得飞起,逼得两人不敢靠近。 “你个小崽|子,你要干啥?”顾松江涨红着脸乍着胳膊不敢上前,毕竟是要脸的,对侄媳妇动手不好看,再被打就更不好看了。 “个小崽|子,你不想活了你。”宋春花尖叫着推着顾继革,“快去帮你爹把这小贱|人给我拽下来!” 顾继革本来在旁边有点傻眼,他|娘喊他一声才反应过来,双手撑炕就要上去。 林然然回身一脚踹在他肩头,把他从炕上狠狠的踹了下去,和顾小红摔在一起。 “林然然你不要太过分!”顾松江低吼一声,赤红着眼睛蒲扇一般的手掌一巴掌向她扇过去。 林然然一个闪身躲过去,顺势在顾松江腰眼上点了一脚,顾松江只觉得腰上针扎一样疼了一下,突然整个下半身不听使唤,双膝一软跌在炕上,加上刚刚想扇林然然用了全力,力道没卸,带着自己一头栽下炕,压在顾继革和顾小红身上。 “啊——压到我腿了!好疼!” “我的腰!我的腰!” 一家人乱作一团。 林然然一边用炉钩子指着顾松江一家,一边一手快速地把炕柜里的东西拽出来扔在炕上,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东西。 炕柜下面有两个抽屉,用锁头锁得严严实实的,林然然可不管,眼疾手快地把炉钩子插在锁头上使劲一别,锁头应声而掉,抽屉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电池、雪花膏、布头、一小把票,还有厚厚一沓大团结,目测应该有个两三百。 看来顾家并不是把所有钱都藏在墙里了,还有余钱嘛。 “快拦住她!快拦住她!” 宋春花看钱被翻出来快疯了,拽着顾松江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儿子女儿了,夫妻俩叫嚣着就冲向林然然。 林然然在炕上灵活地躲避着两人的抓挠,抓起抽屉冲他们一扬,抽屉里的东西乱七八糟地砸了两口子一身。 趁着他们低头捡钱,她从炕上蹦下来,紧接着一个健步冲到刚爬起的顾继革身后,轻轻踹上他的后腰,顾继革一个趔趄又摔在顾小红身上,两人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林然然趁着空挡一头钻进顾小红住的小隔间里。 炕边上有一个大木箱子,别开锁头,打开箱子一看,最上面放的正是自家的被子和棉鞋。 “那是我的被子!”顾小红冲了进来,张着手就来扯林然然的头发。 一脚踹在顾小红的腿上,林然然冷然地盯着顾小红,“再敢动我娘和我的东西,我打断你的腿!” 抱着被子和鞋往外走,顾继革握着拳头冲过来,林然然一脚把他撂倒在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顾继革和顾小红,勾了勾嘴角。 “大伯大娘,要是弟弟妹妹再敢惹我,我这个做大嫂的可得再好好管教管教他们了。。” “啊——你这个挨千刀的强盗土匪,你个丧门星,我要休了你,我要去告你!”宋春花不敢上前,扶着顾松江拍着大腿一顿嚎。 “没有天理了,没有天理啦~~~~~~刚娶进来的侄媳妇打长辈了,我要去告你!去村里告你!去县里告你!” 林然然已经出了东屋门,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瞅着宋春花和顾松江。 “甭跟我摆长辈的谱,我公公婆婆都活的好着呢。” “去告吧,你们不去我还要去呢。”林然然收了笑,冷然地看着他们“告你们什么好呢?包办婚姻?贩|卖人口?还是……虐待军烈属?” 林然然身上散发出阵阵冷意和杀气,磅礴的气势压制着顾松江一家,他们纷纷转移了视线不敢和林然然对视,宋春花和顾小红也不敢再嚷嚷。 林然然眯着眼睛又打量了一下他们,轻蔑地哼了一句“真是一家子贼!”。 炉钩子“啪!”地扔到地上,把一家人吓得一哆嗦。 屋里杨妈妈端着空碗呆呆地坐在炕上,看到林然然进来奇怪地问,“外面吵什么?” “哦,没事,跑进来几只恶狗,被我打跑了。” 笑眯眯地把碗收走,“放心吧娘,我可厉害了~~” “嗯呐,我们然然最厉害!”杨妈妈也笑眯着眼称赞道。 林然然把棉鞋放回破旧的木柜子里,又把被子抖了抖重新铺在床上,陪杨妈妈躺下,轻轻地拍着她后背。 杨妈妈一会儿就睡着了。 隔着墙都能听见东屋鬼哭狼嚎的叫疼声,咒骂声,哭嚎声,被顾松江呵斥后一家人的低声商议声。 林然然并没有特意去听,只是闭着眼睛盘算着以后的安排。 快到上工的时间了,院外传来敲锣的声音,顾志新边走边喊,“全村大会全村大会!下午上工前全村大会!都去村支部集合!集合啦集合啦!” 林然然轻轻拍了拍杨妈妈的后背,让她接着睡。 按照上午商量好的,她和杨妈妈先不去参加会议,等差不多了志新哥再来叫她们。 一来人太多了,人多口杂怕刺激到杨妈妈,二来顾东海始终觉得林然然只是个孩子,势单力薄的,应该由自己和林卫党两个大人为她出面分家的事情。 顾松江带着妻子儿女一起把堂屋的门用大铁锁锁得严严实实,出门前还狠狠冲着小西屋啐了口,盘算着到了村支部一定要告林然然一状,把她打人抢东西的事宣扬一番,先坏了她的名声再说。 顾家离村支部不远,凭林然然的听力也能听个大概。 村支部里一阵喧哗吵闹,人到齐后,顾东海敲了敲锣,人声静下来,开始开会了。 过了一会儿,村支部里仿佛炸开了锅,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又过了一会儿,声浪更高了,宋春花的哭嚎声,顾小红地喊叫,顾东海的大喝声,还有七嘴八舌的人声。 又过了一会儿,大家的议论声渐渐小了,宋春花的哭嚎声还是远远传来。 这时院门敲响了,李婶和顾志新推门走了进来。 “闺女,你顾伯让你过去,你放心,我陪着你娘。”李婶说。 林然然点点头,帮杨妈妈掖好被子。 顾志新一边走一边跟她说了一下刚刚开会的情况。 会议开始后,顾东海就告诉大家顾磊牺牲的消息,村里人一片哗然。 虽然顾磊在村子里待的时间不长,但给大家留下很深的印象。 刚来的时候,14岁的顾磊整天阴沉着脸只知道帮他娘干活儿,虽然是城里来的但什么活儿上手都很快。 村里有嘴欠的喊他狗崽子,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儿他都揍得他们哭爹喊娘,偶尔碰上他打不过的也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和人拼命,那股狠劲让人心里发寒,从此再没人敢叫了。 16岁他偷偷跑出去当兵,村里的老人都说他一定会有大出息。再加上杨疏影在村里任劳任怨,干活儿也没有城市人的娇气,大家也慢慢接受了他们娘俩,都明里暗里帮助这个苦命的女人。 顾磊是杨舒影唯一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希望。 村里人终于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发疯了。 而大家看顾松江一家的眼神就全都是鄙视和唾弃了。 前段时候贼把顾长河和顾磊的信扔的满村都是,大家才知道这么多年,他们寄回来的钱别说养活杨舒影,就是养活十多口人不下地也够了,可换来的却是他们一家对杨疏影的虐待,还在她疯了后骗婚娶进来个童养媳甩包袱,真是狼心狗肺。 紧接着林卫党就代表林然然的娘家人,提出要和顾家大房分家。 顾松江和宋春花自然不同意,他们已经商量了一中午要怎么整治林然然这个小贱|人,不把她整服了,以后怎么拿捏? 宋春花开始撒泼,大喊大叫林然然不孝顺,哪有刚嫁进来就要婆家分家的…… 顾东海一声大喝,“我看弟妹要是还和你们住一块儿就得没命!现在杨舒影林然然属于烈士遗属,村里必须得为他们做主!” 顾东海直接提出,第一,两房分家,顾松江一家分给杨舒影一百块钱和五百斤粗粮。第二,顾家以前的老宅子分给杨疏影,老宅年久失修,修缮的材料要由顾松江出,在修房期间她们的住处由村里安排。 顾松江更不乐意了,给宋春花暗暗递了个眼色,宋春花开始披头散发地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了,哭嚎说村里干部欺负人,家里的钱都被偷光了,别指望他们掏一分钱。 顾东海发了狠,指着宋春花喝到,“你们不掏这钱也行,村里先把钱垫上,我给你们折粮食!秋收后按粮食抵钱还!” 这就很可怕了,粮食是农村人的命根子,不分粮食就是有钱也没处买粮啊,这下把顾松江一家镇住了,宋春花也不敢再闹了,顾松江迫于全村的压力,只好同意分家。 第十九章 林然然跟着顾志新走进村支部的大院子,全村近两百人基本都在,密密麻麻地或蹲或站围在办公室前。 村民们都是第一次见林然然,或友善,或同情,或审视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支部办公室前的空地上摆着两张桌子,后面坐着顾东海,林卫党,还有两个老人。 “支书,我娘身体不好没来,我能做家里的主。” “嗯呐。”顾东海点点头,低头磕了磕手里的烟袋,站起来宣布,“村里做主,今天给顾家两兄弟分家!” 站在前面的宋春花、顾继革和顾小红用恶毒的目光瞪着林然然,顾松江蹲在地上抽烟,抬头阴阴地看了她一眼,暗暗伸出手怼了宋春花一下。 宋春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扯着嗓子哭嚎着,走上前就要拽林然然的手。 “侄媳妇!咱可是一家人哪,咱可不能分哪!这么多年俺们照顾弟妹没功劳还有苦劳呢!你这一进门就闹分家,多让人戳脊梁骨啊!” 林然然勾了勾嘴角,直视着宋春花令人作呕的脸,张嘴口齿伶俐声音清脆敞亮。 “我娘在你家这么多年可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咋的?你们想直接祸害死她,好独占爹和顾磊寄来的钱?” 宋春花张牙舞爪地冲她的脸抓去,“你个丧门星,小骚|x,你胡咧咧啥?!你怎么不去死?!” 林然然一个闪身躲过她不知多久没洗的黑爪子,从她腋下钻到身后,旁边的顾继革炸着胳膊来拦林然然,林然然飞起一脚直接踹他肚子上。 顾继革一声惨叫,被踹得后退几大步,猛地摔坐在砖地上。 大家伙儿都吓了一跳,不是宋春花冲过去打人吗?咋一眨眼变成顾继革躺地上了? 话说,这丫头劲儿也太大了吧。 “儿子————”宋春花一家赶紧跑过去,好在刚开春大家还穿着棉衣裤没脱,顾继革没受大伤,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一时起不来。 “小贱|货!!”宋春花转头咬牙切齿地要再扑过来,被周围回过神的大婶们拉住。 “小叔子动手打嫂子?真是欠教育!”林然然眼睛瞥了一下顾小红,顾小红吓得赶紧躲在了她|娘身后。 “以后你们不要出现在我和我娘面前,见一次,‘教育’一次!”林然然直盯着宋春花,“我娘这些年受的罪还没找你算呢!” 大家这时才回过神来,看着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的顾继革,轰地议论起来。 有善良的觉得这分了家一疯一小的日子不好过,看林然然这么厉害也能撑起门楣了。 也有阴暗的觉得林然然这么歘尖卖快的,对长辈都大小声,杨舒影个疯子也别想过好日子。 顾松江本来就觉得丢人,好像被小辈给吓住了似的,又怕自己去训斥林然然再被反骂回来更没面子,看着还在和周围要好的长舌妇叽里呱啦咒骂林然然的宋春花,没好气地招呼,“没看你儿子躺地上呢吗?扶着去卫生所看看!” 再看看躺地上吱哇乱叫的顾继革,没出息,让个丫头片子踹得爬不起来,丢人现眼! 宋春花和顾小红扶着顾继革一步一挪地走出院子,村民的议论声慢慢小了。 顾东海清了清嗓子,高声说,“乡亲们,杨舒影林然然现在是烈士家属,村子里谁要敢欺负他们,咱们大队可绝不轻饶!” 顾东海在村里威望很高,听他这么说大家纷纷回应,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呢?孤儿寡母的,乡里乡亲的能帮把手的一定帮。 林然然刚刚出手也有自己的考量。 家里只有一个四十多岁脑子不好的女人和个十五六的小姑娘,很容易让人欺负,尤其是不知道村里有没有流氓二流|子之类的,如果动了心思真的防不胜防。 今天小露一手,让他们知道她力气很大很能打,可不是忍气吞声任人欺负的。 “闺女,我和顾队长商量着定的分家协议,你过来看看。”林卫党招呼林然然过来。 顾松江家现在住的砖瓦房归顾老大家所有,顾家老宅的房子归杨舒影和林然然;春耕后修缮老宅,材料由顾松江家负责;顾松江分给杨疏影100块钱和500斤粗粮,100块钱现在就给,粮食现在给200斤,秋收后再给300斤。 林然然想了想,提出老宅的围墙也要修缮垒高,顾东海自然一口答应。 这时宋春花头发散乱满头大汗地跑回院子,得知正写协议马上就要签了,直接往地上一滚,娘啊天啊的哭嚎,还嚷嚷着村干部欺负人,要去告之类的。 村里人围成一圈站一旁嘻嘻哈哈地看热闹。 顾松江看没人帮自己说话也嫌丢人,过去踢了宋春花一脚。 赵会计誊写好协议,林然然接过来看了一遍按了手印,顾松江在顾东海的瞪视下,磨磨蹭蹭地也过来签字画押了。 宋春花坐在地上,又开始哭嚎起来,“这日子没法过了,侄媳妇是个搅家精啊~~” 顾东海没搭理她,把分家协议分给林然然和顾松江每人一份,又拿一份让会计存档,高声地吆喝着村民,“散会了!到点了都上工去!刚才我嘱咐的可都别忘了啊,皮都给我绷紧了,谁要是去杨舒影面前胡咧咧,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 村民们应和着,一边议论一边陆陆续续离开。 顾东海冲着还赖在地上的宋春花喝道,“还不去上工?不要工分了?” 宋春花只好抽抽泣泣地爬起来,阴毒的眼神狠狠瞪林然然一眼,跟着顾松江走了。 林卫党也要回去了,再晚走天黑前就赶不回村子了。 顾东海和林然然把他送到村口。 “我把闺女交给你了,你可得照看好了!” “放心吧老兄弟,你还信不过我?”顾东海笑着捶了他一下。 林卫党转头拍拍林然然的手,“闺女,我回去了,以后有啥事儿一定要来找你林伯,你也是有娘家的人。” “恩,放心吧林伯。”林然然郑重地承诺,“过阵日子不忙了我还要回去看林奶奶呢。” “中,中。”林卫党笑的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 他再三叮嘱林然然好好照顾自己,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目送林卫党走远,顾东海笑着回头,“闺女,走,要钱去。” “闺女,马上春耕,村里抽不出人手来,等过了这阵我出面给你张罗修房子的事儿。你也别住你大伯家了,去村南边的知青点将就段时间吧。” 按照政策,村里几年前开始接纳城里下乡的知青,新发村毕竟相比附近几个村子还算富裕,顾东海也正直,直接在第一批知青来的时候就组织村民在城南边的空地上盖了一长排房子,虽然是土胚房,但用料敦实,建的也规整,住宿条件比村里一些老房子还好。 这几年陆陆续续来了二十多个知青,除了结婚两对搬出去的,其他的都住在知青点。 林然然想了想,“顾伯,我看知青点的住房也不宽裕,而且我娘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和这么多人一起住……不行我带着娘先在老宅凑合一下吧。” “那可不行,你家老宅多少年没住人,门窗瘘了,墙都酥了,要是倒了砸着你们我怎么对得起石头他爹。”顾东海直摆手。 沉吟了半饷,顾东海有点为难地说,“村北边山脚下倒是有空的土坯房,建国以前村里猎户住的,后来人没了就荒废了,但房子建的结实,拾掇拾掇倒也能住人,就是……” 林然然眼睛亮了,“伯,就是啥?” “一个那儿离村里太远了,进村走路得十多分钟,你们娘俩住不安全,另外,再往北走半里路是牛棚,住着下放人员,这……” “伯,那怕啥?我劲儿大着呢,能保护我娘,您就放心吧。”林然然拍拍胸脯,“下放的是啥情况?顾伯您跟我说说?” “唉,也都是可怜人。”顾东海叹了口气,介绍起来。 牛棚里住着三个人,一个叫齐伟东,听说以前在军队里也是高官,骨头硬的很,被批||斗的时候誓死不跪,腿被打折了,两条胳膊也因为“坐飞机”受伤,被扔到村里的时候几乎成了废人,好在同批下放的有个医生帮接好了腿,顾东海也心善,偷摸让他静养了一段时间,四肢没落下残疾,但也留下了病根。 第二个叫陆嘉轩,外科医生,就是他帮齐卫东接的腿。早年抗|日|战|争时期随一家人移居海外,新中国成立的时候20岁的他不顾家人反对回到华国,在s市一家很有名的医院工作,被誉为“s市一把刀”,后来因为有海外关系被打成间|谍反|动派。好在早年治好的患者中有位置高的,暗地里没少打掩护,没有受到太大的迫害,辗转下|放到新发村。 最后一个叫吴涛,三十多岁,父亲被打成□□,父母一起被下|放到劳改农场,他自己拒不和家里断绝关系,批||斗的时候被打中脑袋,来到村子的时候就有点呆,从不和人说话,好在生活还能自理。 三个人下|放到新发村,顾东海安排他们养牛和积肥掏粪,就住在牛棚边的土胚房里。 “那就没啥可说的了,他们离我和娘远着呢,没事。”林然然伸出手臂摆了一个健美运动员的姿势,“要是有啥事我就背着娘跑回村,我力气大着呢。” “哈哈哈,这孩子~~” 两人有说有笑地穿过村子往山脚下走。 “对了,顾伯,我想申请上山打猎,我在家跟村西的老王头学的可好了,放枪打弹弓下套子都会。” 红星公社山多,深山里还有野兽,秋收的时候山上的野猪偶尔也下山来祸害粮食,县里设了收购站,专门收野味,收购价不高,但平时农活儿不忙的时候村里人也爱上山去试试运气,猎个兔子山鸡啥的换点钱给家里添点针头线脑。 “那可不行,你个丫头家家的才多大?上山了碰到危险咋整?” “顾伯让我试试吧,我这个年纪下地也挣不了满工分,年底粮食不够吃还得买,还不如直接打猎换钱呢,时间也自由点儿,可以多陪陪我娘。” 顾东海沉吟了半饷,靠林然然一个人的工分养活两个人的确有点困难,自己帮衬她们太过也怕村民有想法,要是林然然能打点兔子山鸡啥的换点钱也的确比下地强。 关键林然然看着瘦瘦小小的,正在长身体,下地干活儿的确太辛苦了,让她打猎试试吧。 顾东海故意虎着脸沉声说,“这样吧,你明天到村里递个申请,我试试你的身手,要是枪法及格我就把村里的枪分配给你——不过你只能在半山腰以下活动,绝对不能进深山!不然枪支立马收回!” “是,您就放心吧!”林然然抬手回了个军礼。 “哈哈哈哈~~”看着活泼乐观的林然然,顾东海心情也很好,就像看自家后辈一样。 林然然心情也很好,自己身上的秘密太多,住在山脚下可以减少和村里人不必要的接触。而且村里竟然有枪!真是意外之喜,不止打到猎物有了借口,对村里不怀好意的人也是一个震慑。 两人穿过村子,往山脚下走了十多分钟,远远看到一个院子。 走近了就看到全貌了,玉米杆扎的围墙稀稀落落东倒西歪的,院子倒是挺大,前院开了地,地里长满了杂草,土胚房也很破烂,门框和窗子变形得厉害。 和当地农家布局一样,堂屋和灶房相连,左右两个房间,东屋大些,西屋小些。 走进堂屋看看,灶台倒还完好,大梁立柱也保存的不错。 “以前住这里的猎户可是殷实人家,建房子的用料也不错,就是门窗木头糟了,也不怕,下响让你志新哥过来给换了,他手艺还成。” 顾东海在屋里四处打量着。 “灶台也能用,把烟道通开,烧火暖暖炕去去潮气。我家还存了点青砖,回头找人和点泥把院墙修高,院门也得修修,还有屋顶也得查查漏不漏雨。” “你志新哥秋收结婚,新房年初歇冬的时候拾到利索了,今晚你们娘俩住新屋去。” 林然然感动极了,这个老人家真是在一心一意为她们娘俩考虑。 “感谢啥,你和你娘又不是外人。”顾东海看着林然然年轻充满朝气的脸叹了口气。 “唉,我们老顾家欠你的啊!” 顾东海提出顺道去牛棚看看,林然然自然赞成。 再往北走七八分钟,转过一个小山弯就能看见一个破败的院子,院边立着个破棚子,窄小的土胚房更是破烂,窗户歪歪扭扭的用破草席子裹着,屋门更是快掉下来了,用草绳子拴着。 两人走进院子,差点儿被扑面而来的牛粪牛尿还有不知名的臭味熏个倒仰。 但是院里的地面扫的挺干净,院子另一头还开出了一小块菜地,现在还不是季节,一片荒凉。 “老齐,老齐在不在?”顾东海喊了两声没人答应。 可能建房子时只是给看牛人临时歇脚的,房子低矮狭小,没有之前房子的一半大。 推开屋门,屋子里一个大炕,炕上堆着已经发黑的稻草和破破烂烂看不出颜色的毛毡子,窗户上捂着厚厚的报纸和破布,屋里阴暗寒冷,大白天的没有一丝光亮。 地上乱七八糟的堆着玉米杆,炕边上是一个土灶和一口只剩一半的水缸,灶上放着一口补了又补破了齿儿的铁锅。 顾东海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带着林然然转身出去了。 顺着坑坑洼洼的土路往回走,顾东海背着手紧皱着眉头一直没有说话。 远远的迎面三个人走过来,打头的一个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一头花白的头发,绛紫色的国字脸,严肃地抿着嘴,身上的衣服从破洞处露着棉絮和稻草,右手拄着扁担,走路一瘸一拐的。 后面跟着一个四十多岁戴着眼镜中年人,身量很高,瘦得脱了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穿的也很破旧,膝盖上打着两个大大的补丁,黑瘦的手腕上系着根麻绳,麻绳的另一端拴在身后人的腰上。 被牵着的是个30多岁的瘦小男人,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黑一块灰一块的看不出长相,眼睛直愣愣的,亦步亦趋地往前走。 “老齐!“顾东海眼睛一亮,迎着打头的老人快步走过去。 从兜里掏出烟来递给老头和中年人,自己也点上了,指指林然然,“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是林然然,石头媳妇,以后她带她婆婆住山下的土坯房,要是有啥事儿你照应照应。闺女,这就是我刚刚说的……” 顾东海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按现在的社会现状,下|放劳|改的是犯人,是被人看低侮辱的,平时顾东海也不敢大大方方地在外人面前对三人友善,刚刚在林然然面前不设防地话里话外带出了同情和尊敬,可…… “齐伯伯,陆叔叔,吴叔叔。”林然然笑眯眯地招呼三人。 她当然懂得顾东海的顾虑,也明白他对自己的信任,毕竟如果换个激|进点儿的人举报他反革|命都有可能。 顾东海高兴地直点头。 齐卫东审视地打量林然然,皱着眉头:“石头回来了?这女娃多大就结婚?为啥住这儿?” 顾东海叹了口气,不想在林然然面前再说那些糟心事儿,“唉,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过后再说吧。你们吃饷午饭了没?快回去做饭吧。” 新发村都是按工分领粮食回家自己开火的,只有秋收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才给大家开大锅饭。 而下|放人员都是领维持生存最低限度的粗粮自己做饭的,毕竟广大的无|产阶级怎么能给反|动派和□□做饭呢。 齐卫东皱着眉头,又看了看林然然,没说什么。 陆家轩对顾东海和林然然微笑点了点头,拉着身后没有反应的吴涛跟着齐卫东走了。 顾东海转过身轻声说,“老齐当年是你公公的领导……唉,现在都是怎么了……” 林然然没有说话。 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剧,也是一个时代的损失。 好在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只要熬过这两年,所有人都会迎来新的曙光。 第二十章 回到顾家,顾东海让林然然回西屋,自己进了东屋。 西屋里,杨妈妈正睡着,李婶坐在炕上纳鞋底。 林然然轻手轻脚地收拾行李。 其实除了杨妈妈正盖的一床被子和林然然抢回来的鞋子,柜子里只有两件破烂衣服。 林然然一件都不想带。 李婶坚持让她拿着,一来就算是破衣服也有用处,二来毕竟也有贴身穿过的,留下怕有什么腌臜事儿。 林然然挠挠脑袋受教了。 这时杨妈妈醒了,行李也收拾好了。 隐约听到东屋传出顾东海的怒喝,宋春花的哭嚎,还有炕上的顾继革刻意放大的□□声。 过了一会儿,顾东海紧皱眉头怒气冲冲地推门进来,“闺女,钱我要出来了,回家取车再来拉粮食,以后你就当没这门亲戚吧!” “嗯,谢谢顾伯。”林然然点点头,接过顾东海递过来的大团结。 顾东海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林然然背着行李,和李婶一起搀扶着杨舒影,三个人离开了顾松江家。 顾松江一家没有一个人出来,但林然然知道几道仇恨恶毒的目光一直黏在她的背后。 顾东海两个儿子上工还没回来,李婶让林然然陪着杨舒影进屋坐着,就忙忙乎乎地去做饭。 顾东海也出门去喊儿子取车,再趁现在日头长去修修山下房子的门窗栅栏。 林然然喂杨妈妈喝了水,上了茅厕,把她安置在灶房门口的马扎上,进灶房帮李婶生火做饭。 李婶看她手脚麻利干活儿利索,心里更喜欢了。 过了一会儿顾志新顾志华跑回来,汗都没擦一把,推着院子里的三轮车就出去了。 过了好久,等晚饭都做好了父子仨才推着车子回来。 林然然帮着李婶摆饭上桌,李婶为了庆祝分家特意把存着的五花肉拿出来,切成片和白菜、冻豆腐、粉条满满地炖了一锅。 就着糙米饭,大家围在炕桌旁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 顾家没有食不语的规矩,和林然然熟了后顾家兄弟也不再拘谨,顾志华比哥哥活泼些,绘声绘色地讲着去搬粮食的经过。 顾松江和宋春花自然不会老老实实交出粮食,刚刚在顾东海的训斥下迫于无奈拿出了钱,趁着他出门取车的空挡,找了几个玻璃丝袋子,装了大半袋炉渣和土,上面盖上一层粮食。 等顾东海过去,顾松江带着气,阴阳怪气地指着屋角杵着的四五个袋子,“都在那儿呢,领导你可看好了。” 顾东海走过去,用手捻起粮食看了看,粮食是好粮食,可他种地咋也三、四十年,一打量就看出袋子下面的形状不对劲儿。 没等顾松江反应过来,他一使劲把粮食袋子一把掀翻,露出下面的煤渣和土。 “哎,等等……”顾松江上前来阻挡,被顾东海一把推开,接着把剩下几个袋子都倒在地上。 盯着满地的煤渣,顾东海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抬头狠狠瞪着顾松江。 “顾老大,你拍着良心问自己个儿,长河对你们一家咋样?没你兄弟你这青瓦大屋的咋起的?你们咋对弟妹和石头的?要不是你们容不下石头他能跑去当兵?能最后……” 顾东海说不下去了。 “支书你可不能瞎说啊,石头死了那是他命不好,跟我们有啥关系?这么多年我们照顾杨舒影没功劳还没苦劳啦?”宋春花看粮食的事儿没糊弄成,一脸气急败坏地冲出来。 “你,你……”顾东海指着宋春花直哆嗦,“你们咋对弟妹的我们眼瞎看不见?现在还不想给粮食,你们想让她们娘俩饿死?” “谁让她们非得分家?这不是让乡里乡亲的笑话我家吗?!”宋春花看着顾东海气得充血的眼睛有点儿怕了,但还是梗着脖子嚷嚷。 顾东海看着宋春花,深吸了口气,盯着一直没说话,就让媳妇往前冲的顾松江。 “你是当家的,我就只问你,粮食你给不给?不给我就以大队的名义借给弟妹,秋收扣你们口粮。” “那可不行……”宋春花接着嚷嚷。 “石头没了,长河还在呢。”顾东海直直地注视着顾松江的眼睛。 顾松江叼着烟,用阴郁的眼神和顾东海对视着,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腮帮子上的肉微微抖了一下。 什么意思? 长河不是在北边农场改|造吗?都说犯了老大的事儿,难道还能出来? 不,不可能,就农场那恶劣的环境,再待个几年命都得留那儿。 但是万一呢? 顾松江脸色变了。 “哎,看支书说的,咋可能呢?”顾松江腮帮子上的肉抖了抖,硬挤出满脸笑,凑上前给顾东海递烟,“她个老娘|们儿懂啥?支书别跟她一般见识。” 回头恶狠狠地对宋春花喝道,“傻站着干啥?快搬粮食去!” “你……” “你什么你,快去!” 宋春花带着顾小红不情不愿地搬出几袋子粗粮,顾东海可没惯着,带着儿子一袋袋检查清楚,用村里的大铁秤实实惠惠地称了200斤粗粮推回来。 吃完饭林然然帮李婶收拾厨房,顾东海带着两个儿子把后院堆着的青砖、给老大结婚打家具剩下的木头和锯子、刨子等工具一股脑搬上手推车,趁着天还大亮去修房子。 林然然一边收拾一边跟李婶说了打猎的事儿。 李婶认真想了想,深深叹了一口气。 “唉,好孩子,苦了你了~” 她又再三叮嘱林然然一定不能进深山,还帮她出主意,白天可以把杨妈妈托付给吴大娘。 吴奶奶是村里的五保户,每年村里分粮食分钱。 她六十多岁了,早年丧夫,儿子儿媳妇前几年出意外去世了,只剩下一个年幼的孙女和她相依为命,身体不好也不再下地了,每天在家照看孙女。 她性格和善随和,以前和杨妈妈处的也好,白天托付给她林然然出门也放心。 林然然当然说好。 收拾完灶房,她烧了一锅热水,用瓦罐装着去送水。 到了山脚下,爷仨干得热火朝天的,林然然趁机往瓦罐里滴了几滴灵泉水,招呼他们休息一下。 “老大今天就能把窗户给换了,门得等明天,炕通上了,今天烧一晚上去去潮,屋顶上的瓦片还行,等会儿再上去检查检查。”顾东海一边喝着水一边擦着满头的大汗。 “谢谢顾伯伯,志新哥志华哥辛苦了!”林然然递水递毛巾,对顾东海一家充满了感激。 爷仨喝了水休息了一会儿,感觉今天体力特别充沛,下地干了一天的活儿,刚刚又爬上爬下的,竟然没觉得累,身体好像睡了饱饱一觉刚刚起床似的,精力充沛的很。 “好了,趁着天亮多干点儿!”顾东海招呼俩儿子。 林然然也跟着忙活了起来。 四个人一直干到天快黑透了才停手,推着手推车往家走。 “然然啊,你干活儿是这个!”顾东海翘起大拇指,对林然然满意地不得了。 干活干净利索,手脚麻利,力气也大,看这架势顶门立户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顾伯,我打猎的本事更厉害!” “哈哈哈哈~~~你这个女娃子,生怕我不给你枪啊?放心,你顾伯答应的事儿一定做到!” 顾家两兄弟第一次听说林然然要打猎,好奇的不得了,尤其顾志华,围着她问打猎的事儿,林然然笑眯眯地和他们讨论起来。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回家了。 李婶已经带着杨妈妈洗漱完了,可她就是不睡觉,眼睛盯着房门一动不动。 听到顾东海他们推门进院的声音,李婶也松了一口气。 “然然快进来,你娘等你呢。” 林然然赶紧进屋,杨妈妈的眼睛都亮了,盯着她的脸看个不停。 林然然坐在杨妈妈身边,拉着她的手,“娘想然然啦?” 杨妈妈抿了抿嘴角,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林然然高兴坏了,这是杨妈妈第一次表露出对她的依恋。 李婶拿来薄炕被铺上,林然然帮杨妈妈脱了外套盖好被,才有功夫打量顾志新的新房。 炕是新盘的,炕上还铺了一个草席子,散发着淡淡的青草味,窗户也是新修的,窗框上裹着厚厚的毡垫挡风,地上虽然还是土地,但是压的平平整整,墙上也糊着新报纸。 屋里暂时还没有家具,显着有点空旷,但这样齐整干净的新房也不多见。 明早林然然想去县里买点锅碗瓢盆等家里用的东西,拜托李婶照顾一下杨妈妈,李婶爽快地答应了。 就着热水简单擦洗了一下,林然然钻进被窝。 杨妈妈一直睁着眼睛盯着她瞅呢。 林然然笑着拍了拍杨妈妈的背,轻声说,“娘,你看我干啥啊?看你闺女好看?” 杨妈妈看她笑也抿着嘴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弯弯的,眼里映着煤油灯的光亮闪闪的。 林然然理了理她鬓角的头发,轻轻拍着背,“娘,明天早上我去买点家里用的东西,你先和李婶玩儿啊~~等明天咱们就搬到自己的房子里去住,我给你做好吃的,保证让你变得白白胖胖的……” 随着她絮絮叨叨的小声嘀咕,杨妈妈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凌晨,林然然从空间出来,摸了摸炕上还是热乎的,杨妈妈的手脚也暖和。 她慢慢下了炕,轻手轻脚地推门离开。 整个村子都还沉睡着,辛苦上工的村民在黎明来临前的黑暗梦境中抓紧最后一点时间贪婪地休憩着,远方间或传来一两声狗叫,更显得夜色静谧空辽。 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潮气的凛冽空气,林然然快步穿过村子,离村子远一些后快步奔跑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不懈的修炼,林然然进步很快,以前跑20分钟就筋疲力尽灵力耗尽了,现在能持续奔跑一个小时,操控灵力也越来越顺,随心意自然而然运行全身。 而且她惊喜地发现,完全耗尽灵力后再修炼,灵力恢复得更快,也更加醇厚。 新发村比重兴村离县城要远,林然然第一次走这条路,用了快一个半小时,到县城外已经四点半了。 到约定的小树林里,好在康师傅还没到,她赶紧把昨晚已经整理装袋的粮食和菜堆在树下。 远远看到几个人影打着手电筒推着手推车进来林子,过了一会儿传来康师傅学的老鸹叫声。 林然然无声地笑起来,联想到康师傅的身材,每次听他的叫声都有种莫名的喜感。 “哎呦然然,累坏了吧?这大早上的~~”康师傅看到树下的人影就一边热情地小声嚷嚷一边小跑过来,从怀里掏出还热腾腾的肉包子塞给她。 自从搭上了林然然的线,康师傅的日子可美了。 也不知道这丫头从哪儿弄来的粮食,不煮都带着浓郁的米香,粒粒饱满,阳光下看着油汪汪,晶莹剔透的。 下米煮饭,哎呦我|去,一家煮饭全楼轰动,光闻那个香味,就能把孩子馋哭。 吃进嘴里就更不用说了,香喷喷的,带着醇厚的奶香味儿,慢慢咀嚼甜丝丝的,空口就能吃两大碗。 苞米、土豆、南瓜和其他各色新鲜蔬菜也一样,品相完美得可以当艺术品,口感更是没得说,脆生生清凉凉,带着植物的香甜,让人咬一口就禁不住发出幸福的慨叹。 兔子、野鸡蛋也好吃,不像在其他地方收上来的带着一股野物的腥膻气,兔子肥硕鲜嫩,鸡蛋个大味美,吃着别提多香了。 经过几个月的时间,康师傅的生意越做越大,拥有了很多忠实的“粉丝”,每次进货当天上午就卖没,很多人拿着钞票抢着买,有啥买啥,从来不挑。而且用这些东西他也打通了省里的路子,结交了些关系,路子广了很多。 所以虽然他对货源来路有很多猜测和怀疑,但从来不打听,不试探。 林然然是他的摇钱树,财神爷,只要能持续拿到货,其他的他绝不多问。 “然然,你让我找的东西我都找齐了,你把车也推回去吧。” 林然然指指身后,让康师傅的手下去搬货,自己走上前清点她托他买的东西。 一摞碗、一把筷子、两个印着喜字的花脸盆、毛巾、肥皂、牙膏、牙刷、梳子、柴油灯、灯油、两个木桶、扁担、铁水壶、一卷蓝粗布、一大捆毛毡垫、好几袋奶粉、麦乳精、红糖、半人多高的圆肚儿大水缸、崭新的瓦罐、两个印着“□□万岁”的陶瓷缸子、一大坛白酒、一把新菜刀、一把铁剪子、一把炒勺,还有最重要也最难弄到的,一口崭新的大铁锅。 “康伯伯你太厉害了,”林然然眉开眼笑的竖起大拇指,“弄齐这些费了不少功夫吧?” “不费事,不费事,我大侄女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哈哈哈!”康师傅拍着肚子哈哈的。 “还有这个!”康师傅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递给她,满脸献宝的表情,“我找了个老手艺人特意按你的要求做的,手艺老讲究了!” 手帕里包的是一个精致的弹弓,弓架厚重结实,打磨得精致光滑,整体泛着微光,握在手里手感很好。 从地上捡了块小石子,放到皮兜里拉弓打出去,小石子“咻——”地划过空气,皮筋的拉力和回弹力都非常好,很适合她现在的力道。 林然然把弹弓收好,掏出钱和票要和康师傅结账,他推拒不要。 “跟我见外不是?你大伯没啥大本事,但这点东西还没放在眼里。” 林然然见他真心不要,想了想把钱收回去了,“康伯伯,帮我做两盒红烧肉,等会儿我去取。对了,下次你给我多带来点儿小坛子,我给你弄点好东西。” “哎,好!好!”康师傅两眼冒光,兴奋地直搓手,林然然说好的东西,那一定差不了。 那边清点装车结束,把钱和票结算清楚,康师傅带着人推着剩下的车走了。 林然然把手推车收进空间,去供销社买了些调料,取了红烧肉直奔北山。 新到手的弹弓的确好用,用它猎了三只兔子一只山鸡。 抬头看看日头,快中午了,在没人的地方把手推车拿出来,推着满车东西穿过村子。 正赶上大家下工,村里人看到她推着这么多东西回来惊讶坏了,都围上来看稀奇。 “我的个乖乖,你个丫头咋买了这老些东西?” “我们娘俩净身出户的,家里啥都没有,不买点东西家里咋过嘞~” “这得不少钱吧?” “是啊,咱没票,只能花高价,家里钱差不多都花光了。” 大家一片惊呼,整整100块钱啊,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竟然小半天就花光了? “虽然贵,但能用一辈子呢~~” 几个大妈稀罕的摸摸大铁锅,摸摸老粗布,林然然也没有不耐烦,笑眯眯地和他们唠嗑。 一个瘦高麻脸四十多岁的女人扛着锄头跟在车子后面,斜着眼睛阴阳怪气的小声嘀咕,“一个疯子,有啥福分用这么好的东西?” 她以为自己说话声音小,可林然然的耳朵多灵啊。 林然然站定回头,脸上带着笑意,但目光冷冷地看向她,“婶子你可说错了,我娘不是疯子,她会好的,她的福分大着呢。” 那个女人悻悻地斜了林然然一眼,快步走了。 第二十二章 旁边一个婶子冲着远去的女人翻了个白眼,狠狠啐了一口,“别理她,就是个欻尖卖快的。” 婶子姓吴,跟林然然八卦起来。 那个女人姓马,嫁给村里一户姓李的人家,李家早年逃难过来,老人身体不好,十年前支撑着给儿子娶了媳妇就相继去了。李家儿子结婚没半年上山打猎摔下山崖也去了,全家就剩下马寡妇一人。 马寡妇没出嫁前就和村干部有些不清不楚,家里特意挑了个远远的村子嫁了,守寡后更是好吃懒做不务正业,上工马马虎虎混日子,和村里的闲汉勾勾搭搭的。 她自认自己长得好,有风情,瞧不上周围粗手粗脚的农村妇女,自认为高人一等。 第一眼看到来投亲的杨妈妈就从心底嫉恨起来。 虽然杨妈妈年纪比她大十多岁,但从小家庭优渥,受过良好教育,婚后丈夫疼爱家庭幸福,平常往来的也都是顶尖人物,虽然人生遭遇大难丈夫下|放,带着儿子寄人篱下,但她骄人的容貌和满身的气度也不是马寡妇能比的了的。 杨妈妈被顾松江一家苛待,马寡妇是最落井下石的一个,在村里没少说风凉话,顾磊离家后她更是兴奋,当着杨妈妈的面就嘲讽她克夫克子,看着她痛苦就由衷地快意。 林然然盯着马寡妇远去的身影笑了笑,“那可要让她失望了,娘会越来越好的。” “那可不,好人有好报。” 吴婶子连连点头,不过心里可不这么想,看林然然这花钱的劲头儿,家里没钱了,一人干活儿养俩人,以后日子可不好过。 她心里想着,脸上自然就带出来些,林然然见了也不辩驳,接着和几个婶子哈啦。 林然然是故意推着车子经过村子的,就是让村里人看到,她是要带着杨妈妈踏实过日子的。 而且也让大家知道,分家得的一百块钱花光了,以防有人打歪主意,也怕有些沾亲带故的人来借钱,欺负孤儿寡母赖账不还,失了钱财又失了情分,干脆花光了事。 顾东海家院子里李婶正带着杨妈妈搓玉米粒,见她进来赶紧过来帮着推车。 “然然买了这么多东西啊?” 村里的妇女节省惯了,几年都不一定去趟县城,不了解行情,她可不同,自然知道这些东西有多难得,价钱贵就不说了,水缸铁锅这些有钱有票都不一定买到。 “运气好,供销社正好有。”林然然擦擦额头上的汗,走过去喂杨妈妈吃了颗奶糖。 “顾伯和志新哥他们呢?” “带几个人去收拾房子了。饷午饭好了,我和你娘吃过了,快坐下吃吧。” 李婶手脚麻利地进厨房盛饭,对于林然然的一语带过并没有不高兴,反而对她更加高看一眼。 有魄力,大方地花了很多人一辈子见不到的钱,有能力,能买到别人买不到的东西,而且不骄不躁踏实低调,怪不得听林队长说连县长都想认她做干闺女。 莫欺少年穷,老话儿说的真对。 “不了婶子,还没给顾伯他们送饭吧?我还打了些肉菜,正好过去一起吃。” 李婶看着城里工人都买不到的两个崭新铝饭盒和装得满满当当的红烧肉,说不出话了。 到了山脚下,顾东海带着两儿子和六七个小伙子正用黄泥加固加高围墙,每个人都忙得头上白气腾腾的。 “支书,哥,过来歇歇吧,吃饭啦!”林然然招呼着。 顾东海招呼大家围过来,林然然拿出碗,给每人倒了碗热水,再拿出饭菜摆在平地上。 大家擦擦汗,拍打一下衣服,围上来接过碗一饮而尽。 顾东海看到红烧肉惊讶坏了,“闺女,你买的?” “嗯,顾伯和各位大哥辛苦了,吃点好的补补。”林然然声音清脆地答道。 几个年轻人本来就拘谨地站在后面,看到林然然带笑的眉眼更是红着面孔嗫嚅地低下头。 “唉,你这孩子……”顾东海点点林然然,也知道是好意,招呼大家,“都别傻站着了,过来吃饭吧,以后丫头有啥事儿你们可得出力。” “那还用说!” “放心吧支书!” 大家应和着围过来,接过盛着满满杂粮饭的碗,埋头吃了起来。 毕竟都是年轻人,过了一会儿大家就熟了起来,顾志新把他们一一介绍给林然然。 他们都是当年顾磊在村子里的好哥们,大家对他都是服气的,这些年顾磊不在他们也都很照顾杨妈妈。 对于顾磊的牺牲,他们都不敢置信,那么要强优秀的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经过昨天的事,对年纪轻轻的林然然也充满了同情和敬佩。 最初的震惊和伤感过去,他们一致决定要替好哥们好好照顾杨妈妈娘俩。 “以后婶子就是我亲娘,你就是我亲妹子,有啥事儿你就招呼,不用跟我客气!”一个长的好像黑塔一样的年轻人拍着胸脯憨憨地说。 他叫顾春生,二十四五的年纪,当年第一次见到顾磊的时候叫了一句“狗|崽|子”,换来了一顿痛彻心扉的胖揍和一辈子的兄弟。 大家短暂休息了一下就接着热火朝天地干起来,林然然加入其中,铲光杂草,夯实地面,还在院子边上用旧砖头垒了个鸡窝。 按照现在的政策,每家能养两只鸡,很多农家都指着这个“鸡屁|股银行”给全家换点针头线脑的。 林然然已经拜托李婶帮忙买鸡苗了。 经过一个下午的齐心合力,小屋终于焕然一新,屋顶的破瓦换上了新的,破损的门窗墙体修整好,院墙加固加高,墙壁贴上新报纸,灶台和炕道清理干净,炕上烧得暖暖和和的。 林然然真诚地感谢大家,约好明天晚上请大家暖灶。 回顾东海家吃了晚饭,林然然推着堆满东西的手推车带着杨妈妈慢慢走回家。 还带着冷意的微风轻轻吹过,远看路边隐约能见到淡淡的绿意,家家户户的烟囱都飘起白烟,远远地传来母亲叫孩子们回家吃饭的声音。 “娘,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家了,高不高兴啊?”林然然侧头看着杨妈妈笑,眼睛在淡淡的夜色中闪着微光。 “嗯,娘高兴!”杨妈妈也笑眯眯的,眉眼弯弯,脸上原来带着的愁苦和绝望逐渐消失。 扶杨妈妈走进小屋坐在炕上,杨妈妈好奇地左摸摸右看看。林然然把车子上的东西归置好,开锅后用新锅烧了满满一锅热水。 洗漱完,躺在暖呼呼的炕上,杨妈妈很快睡着了。 林然然轻轻走出院子,按照最近学的入门阵法围着院子把沾染了空间灵气的小石子布置好。 这是最初级的警示阵法,还不具备防护的作用,不过任何人进入阵法范围她都会有所感应。 布置好阵法,林然然向“牛棚”走去。 她不放心那几个下|放的人员。 不提齐伟东和顾长河的渊源,就说在这个特殊的年代,自己有余力的时候,林然然还是希望能够帮他们挺下去。 远远地看着残破的小院子,陷在一片浓黑的夜色里,一丝生气都没有。 走进院子,村里的牛在棚子里睡了,一股牛粪味儿迎面扑来,小土屋里没有一点声音。 林然然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大篮子,装上一大碗鸡肉炖土豆,一盆热腾腾的鸡汤,还有三饭盒满满当当的大米饭。 “咚,咚,咚”,林然然轻轻敲了敲房门。 屋里传来稻草摩擦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一个沙哑的声音问,“谁啊?” “齐老,我是林然然,昨天见过的。”她压低声音轻声回答,“晚上做了鸡肉,给您和陆叔、吴叔拿来尝尝。” “不要!拿回去!”那个声音硬邦邦的。 另一个柔和些的声音传来,“然然啊,齐老的意思是你和你娘不容易,不用管我们,带回去自己吃吧。” “放心吧,我和娘吃过了。以后有我吃的就有你们吃的,不然爹知道该怪我了。”林然然放下篮子,“陆叔我先走了,你们吃完把碗放门口,我明早过来拿。” 她快步走出院子,掩藏身形回头看去,陆嘉轩披着衣服小跑着追出来,齐卫东也拄着门框站在门口张望着。 陆嘉轩没追到她,回去弯腰拎起篮子扶齐老回屋了。 回到家,杨妈妈睡的正香,林然然进入空间,仔细翻找着书架上的食谱,夏天蔬菜就卖不上价了,得想新的来钱门路。 ※※※※※※※※※※※※※※※※※※※※ 求收藏,求留言~~~~~哭唧唧.jpg 第二十三章 书架上有各地美食的记载,很多食谱用料考究,烹饪方式复杂,原料调料暂时找不全。做为一个标准的吃货,林然然咽着口水痛苦地把这类食谱收到一边,接着翻找其他的。 翻了半天才挑选出一个目前能做的食谱——肉松。 林然然前世就很喜欢吃肉松,早餐就着大米粥吃最香了。 来这里后没见人吃过,一来可能当地没这样的吃法,二来毕竟现在物资匮乏,大家裹腹都困难,也没有心力和资源耗费食材和众多调料来做这样精细的吃食。 林然然去竹林收拾了两只鸡,按照食谱上的的步骤,在厨房里做出来整整一盆香辣味道鸡肉肉松。 用勺子舀出一勺,铺在柴火慢熬的大米粥上,稍微搅拌塞到嘴里,咸香浓郁的味道立刻充满了口腔。 再咀嚼一口,微甜微辣的味道席卷而出,芝麻粒的浓香层次分明地和软糯带着麦香的米粒融合在一起,如丝如絮的肉松仿佛融化在口中,那咸中带甜,麻中微辣的鲜香在唇齿之间久久留存。 不愧是仙子收藏的食谱,林然然前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松。 迫不及待地舀第二口,第三口,一会儿功夫一整碗大米粥就见了底。 林然然满足地喟叹了一口气,按照同样的步骤用兔肉做了试验,调整了调料的用量,做出的兔肉肉松比鸡肉的更咸香麻辣,吃一口辣的嘴里嘶嘶的,却又忍不住想吃第二口。 一晚上林然然手脚不停地每样肉松做了好几锅。 天蒙蒙亮了起来,她从空间里出来,起火在灶上坐上一盆热水,另一个灶眼上用瓦罐熬煮大米粥,出门去牛棚取回放在门口的竹篮,又放下满满一盆大米粥、六个煮熟的野鸡蛋和一饭盒鸡肉松,敲了敲屋门,没等回应就回家了。 回来灶上的水正好热了,林然然手脚麻利地把火压小,用热水刷牙洗脸,提着水桶出门了。 村里总共三口井,村南靠近村口有一口,村北一口,还有一口在顾松江家的院子里,起房子的时候打的,村里独一份私家井,很是风光了一阵。 村北的井比村南的新一些,不知是不是因为离北山更近,水质更好一些,村里除了村南的几户,大部分人家都在村北打水。 林然然提着水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前面排了十多个人,大部分都是半大的孩子,也有几个妇女夹在其中。 她走过去排在队伍最后面,迎着大家的视线点了点头。 几个孩子和女人好奇地大量着林然然,看见她手里提的崭新的木桶和扁担有的羡慕有的酸,一看这做工就知道是好东西,真是败家。 马寡妇也在队伍里,一边斜着眼睛看林然然,一边和身旁的女人小声说话。 林然然当没看见。 到处都有恨人有笑人无的,只要不犯到她头上,爱说说呗~ 挑了满满两桶水,林然然稳稳当当地担着往家走。 “这闺女力气够大的!” “看样子是个能干的,可惜了了。” “可惜啥啊?你没看她昨天买了多少东西?那阔绰的呦~~” “钱造霍完了咋整?上山猎个山鸡兔子的能卖几个钱?哪够买粮食的?” “年轻人就是不会过日子……” 林然然才不管身后的议论呢,担着水快步往回走,进院看到杨妈妈披着衣服站在门口向外张望。 “娘,我回来啦~” 林然然欢快地打招呼,进灶房把水倒进水缸,先给杨妈妈端了杯加了灵泉的温开水,调了温水让她洗漱,手脚麻利地在锅里摊好鸡蛋饼,把熬好的大米粥盛出来,在上面撒上厚厚一层鸡肉松。 两个人围着灶台吃得满头大汗的,经过两天的休整,杨妈妈的脸色好了很多,皮肤也亮堂了,不再是以前常年劳累的灰暗色,脸上透着祥和满足。 吃完饭,林然然把昨晚连夜做好的一身薄棉袄棉裤给杨妈妈换上。 出了三月,厚棉袄已经穿不住了,好多人家都是把厚棉袄里的棉花扯出来一部分接着穿,林然然的棉袄也是这么做的。 两个人都换新衣服太扎眼了,但杨妈妈一定要穿新的。 把房门院门锁好,带着穿戴一新的杨妈妈出门,远远看到齐老他们三个。 离的近了林然然点点头打招呼,齐老没有反应,拄着扁担沉着脸往前走,身后陆嘉轩一手提着两个粪桶,一手拽着吴涛,对林然然笑了笑。 进了村子,村里人都排队去生产队领工具上工,看到林然然扶着杨妈妈走过来都偷偷打量。 “呸,个疯子,还穿新衣服,也不怕折寿!” 宋春花看着杨妈妈的新棉袄眼睛都绿了,那可都是自己家的钱啊。 林然然用眼角轻轻撇着她,“我娘用她丈夫儿子的钱天经地义!人啊,就得心善才能有后福,所以我娘以后就擎等着享福了。” 她说的轻快又俏皮,村里人都笑了起来。 “对对,弟妹有福气!” “一看然然就是能干的,以后好好孝顺你娘。” “哎~那是我娘,我不孝顺她孝顺谁?” 宋春花看着和大婶大娘唠得正欢的林然然牙根恨得痒痒的,还想过好日子?做梦吧! 敲敲顾东海家院门,李婶出来带着两人去吴奶奶家。 吴奶奶家离村北水井不远,紧挨着顾家老房子,虽然房子也是土坯房,显得有些破败,但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门窗也尽量修补整齐,一个五、六岁,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正端着盆坐在小马扎上喂鸡。 “苗苗,你奶奶在吗?” “李婶子,奶奶在屋里。”小姑娘一边跑过来打开栅栏门一边回头喊,“奶奶,李婶和杨婶来啦!” 看着笑眯眯看着她的林然然,又小声加了一句,“还有一个小姐姐。” “苗苗真可爱!”林然然蹲下身,从兜里掏出两颗奶糖递给小家伙,“我叫林然然,以后叫我然然姐吧。” 小姑娘看到糖眼睛都亮了,并不接,抿着嘴看着她乐。 林然然笑了,把奶糖塞到她棉袄的兜兜里。 苗苗“蹬蹬蹬”地往回跑,害羞地躲在奶奶身后。 吴奶奶六十多岁,满头白发,精瘦的身体微微佝偻着,但眼神精神清明,手脚利索。 “你们来啦!”吴奶奶爽快地打招呼,一边吩咐孙女,“苗苗把鸡关笼子里去,把桌子搬过来。” “哎~~~”苗苗又“蹬蹬蹬”地跑着去赶鸡了。 “疏影气色好多了,分家就对了!那就是一家吸血虫,早晚遭报应!” 吴奶奶扶着杨妈妈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又拉着林然然的手,“这孩子一看就是好的,你李婶跟我说了,以后白天你去忙,你娘交给我!我和苗苗天天在家,一定照顾好你娘。” 苗苗搬了个小桌子,吴奶奶手脚麻利地搬来马扎,又提着水壶给每个人倒了一碗热水。 “吴奶奶,娘交给您我放心,娘的口粮我等会儿送过来,每个月再给您两块钱。” “粮食明天再拿也行,每个月给五毛钱就行,本来这钱不该收的,不过我得给苗苗攒点上学钱。”吴奶奶怜爱地摸摸苗苗枯黄的头发。 苗苗一边轻轻地摸着衣兜一边抿着嘴偷偷乐。 “吴奶奶,您帮我照顾我娘,两块钱报酬我觉得值。您就收着吧,给苗苗买点好吃的补补。” 吴奶奶看着孙女单薄的小体格,叹了口气。 “吴婶儿,你就收着吧,然然也诚心实意的,你把疏影照顾好她就放心了。”李婶在旁边也劝。 “唉,好吧,真是孝顺孩子,疏影有福了。”吴奶奶拉着杨妈妈的手轻轻拍了拍,看着林然然的眼神充满慈爱。 “嗯,然然孝顺。”杨妈妈轻声笑着说。 林然然和吴奶奶杨妈妈告别,蹲下身摸苗苗的头,快速塞了块糖到她嘴里。 小苗苗呆呆地仰头看着她,糖块把腮帮子顶得高高的。 林然然竖起食指做出“嘘——”的样子,冲小姑娘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