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凰》 女帝 “腿……张开一点。” 男人沙哑的、浸透了情欲的声音,仿佛一只羽毛,在她的心尖轻轻搔动。 “唔……” 她无法控制地颤抖,蹙眉,咬住了唇。 他炽热的呼吸扑在她脖颈,烫得她瑟缩、喘息,抹了绛红胭脂的唇,饱满、润泽,焦灼地张着,藏在西梁暧昧不明的夜色里,艳光四射。 月光洒在她光裸的肌肤上。 冰凉的,滚烫的…… “想我吗?”他问。 她不愿回答,倔强地扭过头。 西梁崇安帝御驾亲征,不过一个月,夺取南孟国十座城池。她想,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究竟哪一天能够满足? 他或许永远不会,而她尊为东郑的女皇,也只能匍匐于他的身下,容忍他的凌辱肆虐,以此换取国家的安宁。 崇安帝?崇安?这个名字实在讽刺。 “在想什么?专心一点。”他有些不快,咬住她耳垂,细细地吮,啮噬。 那双狭长的、充满威慑力的眼睛眯起,里头暗潮涌动,似乎下一刻就能吞噬掉她,完完全全的,一点儿也不剩……她吃痛,哀吟出声。 雪白的腕子扫过花枝。 花影簌簌地动。十几亩的花田里寂静无声,除了这里。“麻烦快点,我还要睡觉……”她冷声道。她不愿意同他多待一刻,只盼今夜这折磨能尽早结束。 他漆黑的瞳孔里闪过揶揄,“九九,似乎……很着急?” “你——混蛋!”她怒道。 下一刻,她那绣了槐花飞燕的暗紫锦袍被粗暴地扯开,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一股湿热的气息便覆住了她。她的丰盈被他含住,他轻咬、吞食那一处柔软,伸出舌头,舔弄翘起的红色茱萸…… 他的唇,在她雪白的波浪里沉沦,如痴如醉,他的眼——却在逼视她——幽暗的、深邃的、渴求的、暴戾的、温柔的、复杂莫测的…… 她不敢与之对视,只好紧闭双目。气息紊乱。 “把眼睛睁开,看着我。”他抬起身,俯视她,命令道。 她瑟缩了一下,她的身体本能地对他有种畏惧,可即便如此,她仍紧闭着眼睛,不发一言,以消极应对他的威逼。 他挑了挑眉。 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玲珑的曲线滑下去,停在那一处。那光滑、细嫩、没有一根毛发的地方…… 奇耻大辱。 在她二十三年的人生里,头一回遭到那样的侮辱。 她永远不能忘记那天,大雨滂沱,她在他的寝宫前跪下,请求他放过东郑七万战俘,以及,被他攻占了的端城、平阳城里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 西梁崇安帝善武,十八岁领军挂帅,百战百胜,被时人誉为战神,四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更为时人熟知且恐惧的是——此君嗜血、暴戾,喜爱屠城、坑杀战俘,所到之处,尸骸遍野、白骨横沟…… 望九十六岁时,父皇病危。病榻前,弥留之际,问她,“阿九,知道父皇为何为你取望九这个名字吗?” 望九答:“期望东郑千秋万代、长长久久。” 父皇又问:“那,阿九你能做到吗?” 望九答:“东郑在,阿九在,东郑亡,阿九亡。” …… 她辜负了父皇的期望。 这场大雨仿佛是在替她流泪,她没有哭,从战败的那一刻到现在,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作为一国之君,她应该坚强,也必须坚强,她没有功夫哭泣、怨恨上天不长眼,她要去保护自己的子民,为此不惜牺牲作为帝王,甚至一个女人的尊严。 所以,在梁崇安召她进去,并命令她脱光衣服时,她只是攥紧拳,深吸一口气,然后,平静地解开缎带,将外褂、一层层衬衣缓缓褪下。 最后,仅留藕荷色的肚兜、细纱亵裤…… 她站在那一堆衣物之上,束手而立,并不低头,努力以这样的姿态去维持那所剩不多的骄傲。 可惜,她的骄傲不堪一击。 他单膝屈着,半靠在塌上,闲闲地打量她,就像打量一个瓷器、一只京巴狗——玩物罢了。 他漠然地抚摩手里的玉扳指,道:“把衣服脱光……我说的话,女皇陛下你听不懂?” 女皇陛下。 他故意将这四个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望九眼里燃起怒火。 四目相对。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害怕他……她知道,自己怕他怕得要死。这个人,就像一条毒蛇,优雅地盘踞在高地,看猎物惊慌失措、四处逃窜。波澜不惊。 波澜不惊里暗藏杀机——一击即可毙命。 在肚兜、亵裤轻飘飘地落到地上时,她再也维持不住那份骄傲,垂首,抱臂,蜷缩着身子。 她的眼眶红了。 不能哭,不能哭,她在心里默念。 屋里燃着檀香,她不觉得好闻,只觉得窒息。四周窗户大开着,风吹进来,将一层层纱帘吹得飘飘摇摇。 她像是很冷,不住地颤抖。 “过来。”他说。 蛇祸 她是跌进他的怀里的。 那只手猝不及防地伸过来,拉住她,她踉跄了一步,便倒下去,狠狠撞到他身上。他闷哼了一声,手臂箍住她的腰,将她光裸的、娇小的身躯紧紧按在自己身上。 两只乳房小小的,被挤压得变了形,潮红一片,肿胀着,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起起伏伏。 似那受了惊的小白鸽。 他垂眼,眸色暗沉,喉结滚动了一下。 “放开……放开我!” 望九只挣扎了一下,便不敢再动。那凸起的硬物顶在她大腿根。这是什么物什,她是知道的——十五岁行冠礼后,嬷嬷便告知了她人伦之大事,并给了好一些春宫图,以供学习。 嬷嬷讲,殿下作为东郑未来的一国之君,担负着兴旺皇族血脉的重担,此等大事应认真研习。 那时节,望九已在父皇的指导下,开始学习处理政务。闲暇之余,她便遵从嬷嬷的教诲,观摩起那春宫。她越看越觉得奇怪,那画上的男男女女多数光着身子,以各种姿势缠抱在一起,身上还淌着汗。 她便问嬷嬷:“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摔跤吗?” 嬷嬷摇头,说不是,嬷嬷给她指出了画中的重点——那些男女的交合之处。 望九看过去,看见那男子的身下长着根粗棍子,女子的身下则长着条细缝,那棍子塞进了缝里。望九更觉不解:“这是什么?” 嬷嬷讲:“这天地万物,皆有阴阳,阴为凹,阳为凸。这凸出来的东西,就是男人的阳具。男人将阳具放进女人的阴中,进行一番磨弄,射出白色的阳精,这样,女子就可以生出孩子。” 望九听得云里雾里,“那他们做出这般多姿势,又是有何用途?” 嬷嬷笑,说:“改日啊,殿下您就知晓了。” 一天后,嬷嬷请她看了活春宫。 望九在御榻上盘膝坐好。 那一男一女先是同她请安,随后便开始脱衣服,不一会儿就在地毯上纠缠在一起。 女人丰腴的大腿勾在男人背上,那男人一手摸大腿,一手攥住女人晃动的胸乳,狠狠一番揉弄。女人剧烈地扭动着,大声地吟叫起来。 望九给唬了一跳,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却仍是不晓得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接着,望九看到了嬷嬷所说的男人的阳具。就见那物什粗粗的一条,紫黑颜色,形容十分之丑陋,望九嫌弃异常,紧皱起眉。 那女人却好像对那东西十分渴望,不住地挺腰,嘴里呢喃:“啊,插我,快把你的棒子插进来啊,插死我吧……啊……” 望九眼皮一跳,心想,这丑陋的棍子居然还能插死人?这未免也太恐怖。生孩子可真不容易。 那男人掰开女人大腿,直直将阳具塞进去,挺臀,前后插干起来。 “啊,啊——”女人叫得更大声了。 空气里开始响起咕叽咕叽的水声,还有肉体相击的啪啪声。女人那尖锐的惨叫在望九耳边萦绕,她咽了口唾沫,后背流下了冷汗。 那天晚上,望九便做了一夜噩梦。梦里充斥着女人的惨叫和哀嚎。 第二天,她在床上呆坐了许久,并得出了个重要结论——男人的阳具非常可怕,需防之又防。 此刻,她因恐惧而一动不敢动。 “难得,九九这么乖……”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他伸手,将她的发带解开。乌黑的发便如瀑布般淌下。 黑色的袍子上绣着银丝龙纹,绵绵密密,随着他的动作,刮擦在她细嫩的皮肤上,不适和恐惧让她的声音不自觉地颤起来。 “你……要我如何做,才能放过我的臣民?” “你,觉得呢?”他抱着她,很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 这看似宠溺的动作,却叫她不寒而栗,颤得更厉害——她记起来,梁崇安拧掉小黑脑袋的画面。 那时候,梁崇安还在东郑国做质子。质子,作为四国间维稳的工具,向来是各国帝王子嗣中不很受重视的那一个。 梁崇安便是如此,亦或说,他为他父皇所嫌恶。 望九听嬷嬷讲,从西梁国来的质子崇安君的母亲摩莲阿,是番邦远来中土的舞妓,有一双翠绿眼睛,皮肤比雪还要白皙。因为貌美,被西梁明恒帝看中,纳为姬妾,第二年便生了梁崇安。 摩莲阿独占圣宠的那几年,明恒帝的身体却越发坏了,夜中经常无故惊起,不能入眠,很快便形销骨立。 宫中御医皆束手无策,这时候,有一道士觐见,他说他能够治好圣上的病,并给了明恒帝一个紫色锦囊,让其随身佩戴,无论何时都不可摘下。 说也奇怪,明恒帝自戴上这锦囊后,病症居然不治而愈。 而更奇怪的是,宠妃摩莲阿却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一个大活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如何能在这戒备森严、高墙林立的皇宫内院,就这么凭空不见了? 嬷嬷说到这儿,打住,卖了个关子。 望九道:“难不成,这摩莲阿王妃,是什么不出世的武林高手?” 嬷嬷摇头,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她在望九耳边悄声道:“这王妃啊……根本不是人……” 摩莲阿是蛇精所化,特来西梁,为的是杀明恒帝。 当那道士如此说道时,明恒帝大怒,他怒斥道士胡言乱语,信口开河。 那道士便又问他,在二十多年前,过清平山时,是否在路边斩杀过一条黑色蟒蛇? 明恒帝默然片刻,道:“是有此事。” “这就对了。”那道士道,“这清平山黑蛇本有两条,是为夫妻蛇,摩莲阿王妃并非我族类,正是这蛇族之人。陛下过清平山,却无故将其夫君斩杀,故惹来如今此等灾祸。” 断发 “这可是真的?”望九将信将疑。她未曾亲见过鬼怪妖魔,父皇亦常教导她“子不语怪力乱神”。 嬷嬷说她亦不晓得。嬷嬷告诉望九:“这世上的传言大多如此,说的人多了,也就成了真。” 梁崇安是在西梁国人嫌恶、恐惧的目光里,被送去东郑当质子的。 有传闻说,明恒帝数次意图杀掉自己这个最小的儿子——这个妖物之子。但又有传闻说,明恒帝对摩莲阿不能忘情,为不触目伤怀,故将梁崇安送去了东郑。 对于后一个讲法,望九一点也不信。 谁都知道,在异国当质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远居故国,与好友亲朋分离,意味着寄人篱下,时不时遭到异国王公子弟们的白眼和凌辱。如果明恒帝对摩莲阿还有一份情谊,断不至于让她的孩子陷到这般境地。 这些道理,望九虽小,也是懂得的,特别是——那一年她亲眼瞧见,梁崇安被她的皇弟浩丰欺辱的时候。 浩丰并非心肠太坏,只是顽皮。他热爱那些斩妖除魔的戏文唱曲,常背着一柄桃木剑,手持一条“神鞭”。 “妖怪,哪里逃也——” 那鞭子劈开空气,“啪”的一声,恰好打到梁崇安的脸上。一条醒目的红痕,在那张白皙清贵的脸上蜿蜒而过。 浩丰愣了,后退了好几步,“你干嘛不躲啊,你,你是傻子吗?” 那些看热闹的贵胄子弟们哄笑作一团,“这哪是什么妖怪?这分明是呆子” 有人问:“梁崇安,你母亲真的是蛇妖吗?” 梁崇安很安静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再抬头的时候,那些嬉笑、吵闹一瞬间消失了。向来嘈杂的书院门口,这一刻,静的可以听到树叶坠落的声响。 他漆黑的瞳仁,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带着一种平静的憎恶,一种俯视蝼蚁般的倨傲,那目光如冰针,一根根飞刺过来。 那条红痕因此显得越发狰狞。 浩丰结结巴巴地说:“瞪,瞪什么瞪?不,不就是被抽了一鞭子?” 他擦掉额上的冷汗,“我,我以为你躲得开呢,哪知道你那么不灵光。” 无人帮腔。 梁崇安沉默着,他一步一步,朝浩丰走过去,不急不缓。浩丰不自觉地后退。他身边,那条刚满两岁狼狗小黑在狂吠,它大概也觉察到了某种危险,跳出来,挡在主人面前。 一口獠牙眦出,从喉咙深处发出“呜呜”地吼叫。听着像是威胁,但因发颤,又更像是哀鸣…… 梁崇安未曾止步,连步速都没有一丝改变。 “小黑,咬——他!快咬他!拦住他!”浩丰急了,喊道。 梁崇安未佩刀剑,小黑冲上去时,他看起来却丝毫不慌乱,只侧了个身,避开了撕咬。小黑扑了空,又跃起,咬住他黑色褂袍的袖子。 就听一声裂帛声,那一段印有祥云暗纹的布飘飘摇摇地落了地。见此,又有人开始起哄:“咬他!小黑,咬他!” 这么下去,怕是要闹出人命。 望九从人群中走出来,打了个响指,唤回小黑,她扫视周遭一眼,沉声道:“书院是读书的清净地方,不是看戏的地方,更不是打架斗殴、聚众喧哗的地方,还请诸位谨记了。” 众人喏喏称是。 她摆摆手道:“行了,今天这个事就到此为止,大家都散了吧。” 人散去,浩丰也要脚底抹油,望九喝住他,“浩丰,以后若是你再这么瞎闹,我就叫父皇关你一个月禁闭,把你那什么狗屁神鞭、神剑通通扔进支祁湖里。” “啥?皇姐,你这,你这可太狠毒了!古人说的不假——最毒妇人心呐!”浩丰假模假样地抹眼泪,“好吧好吧,我再不敢了,我再不敢了,别跟父皇告我状啊。” “那你就好好学做个人。” “什么叫学做个人?我不是人吗?我不是人吗?” 她不理浩丰鬼哭狼嚎,也并未看梁崇安一眼,径自转身进了书院。 很快,她便又见到了梁崇安。 在她的寝宫凤临殿门前。 那个时节,合欢花盛开,绒绒的花球团团簇簇地悬在枝头,远远看过去,仿佛飘着一片淡粉色的云彩。 天蓝得像海子,她坐在枝头,仰头看风景。 梁崇安不期而至。 她垂眼,见他蹲下,抚摸着小黑的脑袋,动作极轻柔。仿佛在一个安抚一个受惊的孩童……小黑瑟瑟发抖,嘴里呜呜地叫。 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接着,她听到了“咯吱”一声响。 小黑的脑袋垂了下来,身体也瞬间软了,它瘫倒在地,一动不动——死了。望九呆住,隔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才恍然意识到,那声响是喉部骨头断裂、粉碎的声音。 她打了个寒噤。 梁崇安的脸上看不出悲喜。他把小黑的尸首轻轻地放到树下,动作仍很轻柔。他抬头,看见了她。 望九微微瞪大的瞳仁里,映出他淡漠的身影。他的脸上浮出了一个微笑。 笑有些冷,含着一丝……讥讽?嘲弄? 望九攥紧了拳头。 …… “小黑,我的小黑,你死的好惨啊。你死了,我也不想活啦,小黑——”浩丰抱着小黑的尸体,哭得眼泪鼻涕直流。 望九劝他:“狗死不能复生,节哀。” 浩丰说:“皇姐你要为小黑报仇!” 望九问他:“你为何不去?” 浩丰说:“我打不过他呀——” 他说:“皇姐你去吧,你贵为我东郑的皇储,他小小一个质子,在这都城里无依无靠的,断不敢对你怎么样的,况且,他还对皇姐你……” “对我如何?”她问。 浩丰顿住了,他像是说出不该说的话,现出悔恨神色,而后说:“没什么。反正就一句话,他梁崇安绝不会,也不敢伤着皇姐你的!” 望九去质子府,并非因为浩丰的恳求,她有自己的决断。 “一命偿一命。” 当她拿着一柄短刀对住梁崇安时,没有意外,他的表情像是冻住了,随后,冷冷一笑:“可以,如果你敢的话。” “有何不敢?”她请梁崇安坐下,因为他实在太高,够他的头比较费劲。 “……” 梁崇安在厅堂的太师椅上坐下,问她:“现在够得着了?” 她点头,说是,谢谢。 那柄刀攥在她手中,在他的脑袋边上晃了晃,寒光一闪。下一刻,他的发已然被齐刷刷地截下,散落地上。 “这就是你的报复?”他问她。 她把刀收进鞘中,正声道:“不是报复,是惩戒。惩戒你欺负弱小。” 父皇常教育她,为人君王,奖罚需分明。昨日,浩丰欺辱梁崇安,今日便得了血泪的教训,而今日,梁崇安欺辱小黑,也必须得到该有的惩罚。 …… 她的身体在那头乌黑的长发中若隐若现。 他缓缓抚摩着,忽然停下来,猛地揪住发丝,迫使她仰头看他。头皮上一阵刺痛传来,她紧皱住眉。 “你不是个爱报复的人,可惜,我是……”梁崇安微微笑道:“九九,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报复你当年的断发之仇,算是比较合适?” 报复(h) 大不了,被剃成光头。 她并不在乎这容貌上的一点损失。梁崇安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他的拇指按在她发际细软的绒毛上,漫不经心地摩挲。 “放心……这么漂亮的一头长发,你舍得剪,我可舍不得……” 他的语气越是温柔,望九越是胆战心惊。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梁崇安说:“这天下人都说我崇安帝性情暴虐、睚眦必报,九九,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她在说谎,眼睛低垂下去。 梁崇安捏住她下巴,很玩味地看她,“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敢说知道?” 她不说话,也不敢动,一丝不挂的身体被他搂在怀里,蜷缩着,僵硬得像块石头。 “你应该知道,不过……”他笑道,“不知道也没关系。” 他咬住她耳垂,声音喑哑,“毕竟,马上……你就会知道了。” …… 到了这般处境,望九无法再故作坚强。她的眼里蓄满了泪水,不住地颤抖,只是仍没有开口求他。 求他松开她。 求他不要这么侮辱她。 那张黄梨木的太师椅摆在屏风后边,一盆晚香玉正在怒放,散发出幽香。屏风上绘着一条黑龙,从怒海狂涛中腾空而上,死死缠住一只赤色凤凰,画中电闪雷鸣、急雨如梭,那凤凰怒目圆睁,却奄奄一息的样子…… 她大概不比那凤凰好到哪里去。 梁崇安把她绑在了椅子上。姿势格外羞耻,就见她两腿被架在扶手上,紧紧绑住,双手则被绑在了椅背后边。 那极私密的地方,暴露在空气里,一览无余,仿佛一株盛开的花。 他蹲了下来,直直盯住那处,面上没什么表情。距离实在太近,她感受到他的呼吸喷到她那里,又热又痒,不免一阵紧缩。 “别看了……”她终于开口,带着哭腔。 他说好,起身,折回屋子南头,再回来时,手上拿了柄小刀。 小刀极薄。 她忽然明白他想干什么了。她急了,用力挣扎起来:“梁崇安,你,你混账、下流、不要脸……” 她抽噎起来,“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又说好,“九九,求我。” 望九说:“梁崇安,我求你了,我求你了还不行吗?” 梁崇安走近,他伸出一只手,在她黑色的绒毛上抚弄、揉搓,随后,指上卷住一根,猛地扯下来。疼痛让她面色惨白,而下一刻,又因愤怒和羞耻而潮红一片。 他睥睨着她,挑唇笑道:“当然……不行了。九九你……算什么东西?”他收了笑,眼神冷漠。 “王八蛋!人渣!变态……”她骂他,口不择言。 他看起来却并不生气,甚至有几分愉悦。刀片贴到了那里,冰冷的,她不敢再动,认命地闭上眼。 黑暗并没有让她好过一些。 刀片在动,划动,像是故意的,慢得要命,每贴着她肌肤划过去一次,她就禁不住颤抖一下。他惯常每日习武练剑,手指上布满磨出的茧子,硬的,粗砺的,擦在她那里。 奇怪的感觉。 望九有些茫然,从小腹往上,升腾起一种空空落落的感觉,蔓延到她身体的各处,她无意识地往上挺了挺腰,感到几分焦灼,几分难耐。 口干舌燥,呼吸也有些困难了。 那刀片停了下来,久久不动。 她疑惑,睁开了眼。 梁崇安盯着她那处,神情专注,像是研究在什么宝贝,此刻,抬眼,道:“这就湿了?女皇陛下……这么敏感?” 他挑挑眉。 她看出来,他的眼里,有得意,有戏谑,还有一种让她恐惧且不知含义的躁动。 还未刮干净的黑色绒毛上沾了几颗“露珠”,验证了他的话所言非虚。 “湿了?敏感?”望九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她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也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她茫然地看他。 梁崇安咽了口唾沫。他垂眼,将刀片按下,刮掉最后一片阴毛。 “九九……我渴了。”他目光暗沉。 舌尖又湿又热,舔到她阴蒂时,望九张口,惊呼出声,但随即,便死死咬住了唇,低吟从喉咙深处溢出来,带了颤音。他的嘴含住她整个阴阜,吮吸,咂咂有声。 “梁崇安,你,你,干什么,快停,停下……唔……” 她给自己的声音吓到了。 为什么,自己会发出那种娇柔软绵的声音,为什么明明想骂他,却像在撒娇…… 他并不抬头,也不说话。只直勾勾地盯住她的眼。那眼神仿佛能把她生吞活剥。 或许,她已经被生吞活剥了。 插花(h) 第一次,她无知得可笑。但随后的几个月里,望九便真正知晓了所谓的男女情爱之事。鱼水之欢。 以及,当年那个女人,为何总露出痛苦又快乐的表情。 也因此,她前所未有地嫌恶自己的身体…… 此刻更是如此。 花田里夜色更浓。 她的双腿被架到他肩膀上,整个身子便悬倾着,紫色锦袍大敞,任月光肆无忌惮地拂过脖颈、锁骨、因他肆意揉捏而留下红色指印的雪白乳房、凸起的乳尖、光滑的小腹,还有…… 他捏住一瓣滑腻,漫不经心地揉着,拇指拨弄开两片唇肉,塞了进去…… 捣进,抽出。 懊热的甬道吸附住他,软肉随着他的动作,被拉扯出来,再塞进去。水从交接处挤出来,磨出泡沫。 水声叽叽。 “唔……” 身体里像有无数的蚂蚁在爬。 她弓起身,眼里水雾迷蒙,脚趾都蜷缩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剧烈地颤抖了几下。一股清泉便从狭窄的缝隙挤出来,沾湿他的手。粘腻的,晶亮透明的水泽,顺着股沟流下,渗进泥土里。 望九捂住脸。一种极度的羞耻感淹没了她。 他忽然把她放下来,离开,她无力地蜷曲在地上,恍恍惚惚的,听到他的脚步远去,又近了,听到环佩相击、枝叶窸窣的声响,她双眸微张,费力地喘气,呼吸,并没有力气去看他在干什么。 “九九喜欢木芙蓉、兰花,还是荷花?” 她侧过头,神情惶惑,他的手里拿着几株花。白色的木芙蓉、淡蓝的兰花,荷是新荷,小小一个,半闭着花苞,像个羞怯的小姑娘。 “……” “不回答?”他走近,蹲下,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应该是都喜欢。”他的手掌覆在她的阴阜上。 她缓缓睁大眼,忽然间明白了他的意图,惊恐地拍开他手,站起身想逃,下一刻,脚却一软,跌倒在地。 她狼狈地往前爬,他攥住她脚腕,轻轻松松将她拉回来。 “乖一点,我不想动粗。” 他抽下自己绣红叶松针的青黛色腰带,将她的上半身绑住,在她的双乳间打了个蝴蝶结。 腰带勾勒出乳房的形状,又在丰盈之上勒出几条凹痕。那两团圆润被弄得变了形,从紧缠着的腰带里艰难挤出来的雪白乳肉,此刻红肿一片,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地颤,透出几分可怜。 “……” “恩,现在乖多了。” 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 他插的第一支花是木芙蓉。 他跪坐在地上,她的腰抵在他大腿,向上斜倾,腿被掰开,缠到他腰上,这样角度方便他的观察和动作。 阴部恰好摆在他胸前的位置,一垂眼即可见。 那里的毛刮得极干净,她仿佛一只白玉瓷瓶,端立于他的膝上。“瓶口”不大,粉粉嫩嫩的,被迫张开着,又因风过,一阵阵瑟缩。 一开一合,像是急迫着想要吞食什么。 他的呼吸有些紊乱,动作却仍依然悠游镇定。 木芙蓉的梗上有一层细细的绒毛,与她内壁相触的一瞬,异物感让她的身体弹了一下,拼命地扭动身体,想要把那插进她阴道的花枝弄出来。 弄巧成拙。花梗在挣扎间进的更深,绒毛摩擦她的软肉。 她纵是把银牙咬碎,这时候也忍不住溢出了呻吟。 “唔,唔……” 娇声媚骨。 每夜,到了这个时候,她都格外憎恨梁崇安,亦更憎恨自己。憎恨自己毫无骨气,憎恨自己在他的玩弄下情潮涌动…… 他扶住她的臀,插进第二支——荷花。 荷花梗要粗的多、长得多。凉飕飕的,有点滑。她有些不适,花径收缩了几下,那荷花便被软肉吸着,滑了进去。 “看来,九九更喜欢荷花……” 他捏住荷花花柄,逆时针打起旋……看花柄捣开那两瓣肥美的粉色,随后又闭合。 她捂着眼睛哭,“好难受,梁崇安,你放了我吧,不要这么折磨我。” “哪里难受?不要怎么折磨你?”他明知故问。 她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地抽噎。 “瓶口”很快汪出了水,木芙蓉滑下去,卡在细缝处,花瓣上沾了不少露珠,晶莹剔透。 他近乎着迷地看着那处,他说:“九九你真美。” “梁崇安。”她忽然喊他。 “怎么了。”他看她,眼里难得没有一点阴郁,那白的没有血色的脸,因情欲而染了红晕,看起来倒是比平日多了点人气。 望九放下手,脸上满是泪痕:“我想要尿尿。” “……” 她被他抱到花田的小池塘边上。池塘不大,菖蒲丛生,有蛙叫,三四只萤火虫在飞。 她蹲在那儿,久久没动静。 “不是说要尿,怎么不动?” 她难堪极了,心中又怨又怒,瞪他:“你这么盯着我看,我尿不出来。” 花灯 他背过去身。 解完手,望九舒了口气,但随即,又忐忑起来。 梁崇安掏出帕子,在她那儿细细擦拭。因前不久的情潮,那处积着些粘腻的透明稠液,此刻沾到帕子上头,拉出一条银丝。 她脸一红,抱住光裸的手臂:“梁崇安,我累了,想回去睡觉。” 他抬眼,神情淡漠:“恐怕不行。” 水边,白色圆石上生了青苔,滑腻冰凉。小腹被压得贴到上头时,她打了个寒噤,身体往前滑,前头是水,铜镜一般,映着一轮圆月。 他攥住她一条胳膊,使她不至于掉进水里。 那没被禁锢的另一只胳膊,艰难地撑在圆石上。她半个身子探到了水面上头,被压得低低的。水面的倒影看得一清二楚,她雪白的身体弯成了一条曲线,他伏在她背后。 她哀求他:“别在这儿。” 她畏水。 这么多年了,她也没学会泅水…… 东郑的习俗,每年三月初三,要出门游船放花灯。花灯里卷有纸条,上边写有自己的愿望,据说,只要这盏花灯顺流而下,一夜不熄,这个愿望就能实现。 那天,她早早起了床。 嬷嬷已帮她把花灯、纸笔备好,“殿下今年打算许什么愿望?” 望九想了想,道:“秘密。” 嬷嬷笑:“殿下莫不是有心上人了?”她讲:“殿下今年也十五岁了,要知道,当年您父皇不过十五岁,便有了子嗣,做了父亲。” 父皇的第一个子嗣,也就是她同父异母的长兄,成陵君——瑜贵妃的长子。 东郑的后宫里,共有三位贵妃,十六位嫔妃,而余下的昭仪、婕妤、良娣,更是不计其数。这些各地搜罗来的佳丽,或是名门闺秀,或是小家碧玉,甚至有青楼女子…… 东郑宗卿帝向来有风流之名。 望九是他第九个孩子。出生的头一年,便被立为了东郑储君。 嬷嬷跟她讲:“殿下你出生的时候,小小一个,粉雕玉琢的,陛下可喜欢了,当月,便特赦天下,大摆宴席。那宴席整整摆了九天九夜!” 嬷嬷说:“殿下你前头那么多哥哥姐姐,没一个像你那样,那么讨陛下的欢心。” 嬷嬷又告诉她:“你那时候害了怪病,终日高烧不退,可把陛下急坏了,跑去支祁山的道观里祈福,愿折寿十年,只要殿下你能够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 嬷嬷还说:“殿下你啊,长得和陛下仿佛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这话望九就不信了,她并非盲人。她是一点看不出来,圆脸圆眼的自己和长脸凤眼的父皇,到底有哪一处是相似的。 望九想,她大概更像她的母妃。 可望九根本不知道她的母妃是何人,更不会知道她的长相了,她知道的是,这东郑后宫的所有人都对此讳莫如深,包括她的父皇、她的养母瑜贵妃,还有嬷嬷…… 每一年,三月三日,她许下的愿望都是同一个——她想在有生之年见见母亲。 那日,华灯初上时候,东郑都城镐京便热闹起来。 玉泉河从城中穿行而过,无数几丈来宽的小河从中延伸开,在楼阁亭台中蜿蜒流过。镐京是四国里着名的水上之都。 河上小船已然拥拥堵堵,花灯漂在水上,照亮了漆黑的水面。 望九一个人溜到了城外,她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放花灯。 支祁山下有个大湖,常年波平浪静,是个好去处。她到时天色已晚,两排石灯立在湖边踏板上,已被山中的道人点上,风吹过去,火光微微地晃。 石踏板十几来丈长,伸到湖中,一个黑影立在尽头。 她走过去,提起手中的灯笼,“谁在那儿?” 那人回过头。 一双淡漠的眼睛俯视她。 是梁崇安。 一个月前,她刚断了他的发,但她并没觉得这有什么,也没觉得对不住他,所以满不在乎地走过去,蹲下,把灯笼放在一边,拿出布袋里的花灯和火石。 “你也来放花灯?”她问。 他没理她,径自扭过头。 望九小心翼翼地将花灯拿出来,又小心翼翼地给点上火,“劳驾,让一让。”她说。 梁崇安并不动,语带讥讽,“烛火一夜不熄,愿望就能实现——这你也信?” “当然信,为什么不信?”她蹲在地上,扯他衣角,“麻烦啦,给我个位置站站。” “……” 他侧身,她挪了过去,伏低身子,双手捧着花灯,轻轻地将它放到水面上。 “如果这是真的,那这天底下不会有不快乐的人。”他的声音很低,隐约带着一股怒气。 她不懂他什么意思,她便瞎说:“我瞧大家都挺快乐的。” 梁崇安忽然道:“你觉得宗卿帝快乐吗?” 望九点头:“我父皇很快乐。” 她顿了顿,道:“我父皇美眷无数,子女成群,现在东郑又国泰民安,他应该是非常快乐的。” 梁崇安沉默了片刻,嗤笑一声,“你果真什么都不知道。” 望九看他,“那你又知道什么?” “我知道,”他顿住,皱眉,“我知道,现在,你的花灯灭了……” 溺水 望九一看,那花灯果真灭了。 就这么一小会儿,无风无雨的,怎么说灭就灭了。她急了,趴到那石踏板边上,伸手去够漂出去的花灯。 “你干什么?”他问。 花灯就这么灭了,她有些生气,闷声道:“捞回来重新点上呀。” “这……也行?”他挑眉。 “当然行啦,为什么不行?”她跳起来,唤他过来,“梁崇安,你站这儿不要动,站好了,一定不要动。” 动了的话,她恐怕得掉进湖里淹死。 她的手抓着他的手,身体往湖外倾,一只脚站在地上,另一只脚直往外探,探那花灯…… 她就不信自己够不着了。 他并没有拉着她的手,只是像木头般站在那儿,伸出手臂,五指摊开,任她攥着。只是,低垂的视线,落在两只手交握的地方…… 她的手只有他的一半大。 白白净净,细细小小的,不比瓷器坚固,大概一捏就会碎。他的心情莫名有些愉快起来,嘴角微微往上挑。 还差一点就够到了。 她往外又挪了一点,手向外滑,滑过他的手掌,攥住他两根手指。 “……” 他垂眼,瞳孔晦暗不明,一根手指往下勾起,像是想要触碰她,但随后,便又止住了。 “你……” 他要说的话没有来得及说。 只听望九惊叫了一声,下一刻,“扑通”,坠进了水里。黑色的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三月郊外的湖水格外刺骨。她惊恐万状,拼命挣扎。 可他并没有马上跳进湖里救人。 梁崇安站在那儿,静静的,看她在水里激烈地扑腾着,手足无措,不住地呛水…… 静水无波,远山暗影。 他平静得像在看一场戏。 过了许久,她动作渐缓,身体慢慢往下沉。 终于,他脱掉外袍,跳进了水里。 一口口水呛出来时,望九胸腔起伏着,猛烈地咳嗽了好一会儿,喉管里火辣辣的疼。 “我的灯,我的灯呢?”她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问花灯。 梁崇安淡淡道:“沉了。” 望九并不爱哭。不知道是否因溺水受了惊,此刻,听了他这话,她愣怔了会儿,肩膀颤抖起来,“你骗人。”她抽抽噎噎。 “是,我骗人。”他的声音里有几分无奈,“灯在你后面,不过……” 她惊喜地转过头,然后,看到了那坨东西。 “已经被水浸烂了,应该没法再点。”他起身,对她道:“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她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她捧住那花灯,那原本涂了颜色、鲜亮美丽的花瓣已皱巴巴的不成样子,直往下滴水。望九傻看着,肩膀又颤抖起来,她张嘴,嚎啕大哭起来。 “别哭了。”他冷声道,“这有什么可哭的。” 她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堵得慌,莫名其妙地委屈透了,眼泪掉珠子般地流。 梁崇安一言不发地看她,看她哭得没完没了,半响,他掏出手帕,让她把眼泪擦擦。望九抓过去,用力擤了把鼻涕。 “……” “灯没了,没法许愿了……”她抓着帕子,喃喃道。 “就算点了灯又如何?不能实现的愿望照旧不会实现。” “万一实现了呢。”她抿紧嘴,硬硬地道:“嬷嬷说只要足够心诚,愿望就能实现。” “嬷嬷骗你的。”他说。 “嬷嬷才不会骗我。”望九涨红了脸,“嬷嬷又不是你。” “……” 她浑身湿漉漉的,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仰头看他。眼睛浑圆,瞪着,像足了一只生了气的小兽。梁崇安忽然心中一动…… 随后,他撇开眼。 一阵风吹过来,望九打了个寒噤。湿透的衣服贴在了身上,实在有点冷。 “走吧,时候不早了。”他把自己的外袍扔到她头上,径自走出去几步,侧首,见她居然还坐在那儿,呆呆的,毫无生气的样子。 “你——”梁崇安拧眉,“起来。回去换个衣服,重新买盏灯再来。” 对啊,可以重新买灯再过来放嘛。 霎时,她就高兴起来。 “你这衣服还挺好看。”她心情很好,回城的路上,就拍起他马屁。 “是吗?要不要送给你?”他不咸不淡。 “好呀好呀,谢谢。” “……” 她娇小的身体被罩在那宽大的袍子里,手臂甩来甩去,可愣是从袖子口边见不到手。这时候,她才恍然意识到他俩身量的差距之大。 “说真的,梁崇安,你这衣服布料的样式还真是不错。” “哪里不错?”他问她。 她藏在袖子筒里的手,点了点布上的刺绣,“看,竹子绣的多像竹子,云也像云。” 她想到了什么,问他:“这衣服哪儿买的?” “城南锦衣轩。” 城南锦衣轩,镐京有名的衣料店,定价高昂,来客多是王公贵胄、富绅豪客。此店生意极佳,但素来只卖男子的服饰。 湿衣服脱掉了。 她穿了一身男装出来,对着镜子坐看右看。素白的内衬,外罩一件青底绸衫,布料轻盈飘逸,腰坠红线羊脂玉平安扣,手持一柄乌木洒金折扇。 她刷的一下,打开扇子,对着镜子连连点头:“不错不错,真是个美男子。” 妓馆 他笑出声。 她并非没见过梁崇安笑,但多是——冷笑,轻蔑的笑、讽刺的笑、阴鹫的笑、不咸不淡的笑、假笑…… 她看他,像看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眼睛一眨不眨。 他敛了笑。 望九扭回头,将束发的绸带紧了紧,“梁崇安,你以后还是多笑笑吧。”她真诚地给他建议,“你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十分瘆人。” 接下来的一路上,他都冷着个脸。 望九倒是高兴,一手提着新买的花灯,一手拿着冰糖葫芦吃。 不远处飘来一阵脂粉香,伴着琴瑟丝竹声,以及,女子悠扬婉转的歌声。 观音巷是京城有名的妓馆一条街。入夜,即是歌舞升平的景象。巷子不宽不窄,上边拉着交错的彩线,坠着各色的灯笼。融融的红光照下来,映到往来人们的身上。 妓人们站在门边,笑靥如花地招揽着客人。有姑娘靠在窗户边,朝底下扔花,惹起喧嚣。抢到者得意洋洋,与姑娘眉来眼去一番。 进了这花花世界,眼前一片缤纷,缭人眼目。望九感叹:“真是个好地方。” 梁崇安神色一滞,斜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你喜欢哪家?”她问他,“别客气,今天我请客。” 梁崇安不说话,她以为他害羞,便自作主张,替他选了看起来最气派的一家。 一进门,老鸨就迎了过来,“两位小少爷第一次来?” 望九睁眼说瞎话:“不是,这地方,我经常来的。”她问老鸨:“大姐,你们这儿有什么好玩的?” 老鸨乐了,“呦,看不出来,英雄出少年,这么年轻,就这么会找乐子。一定是令尊熏陶的好。” 老鸨话题一转:“不知道小少爷您是哪户人家的公子?令尊应该经常来我们这儿吧?” 这京城之地,卧虎藏龙的,谁也不知道谁的底细,遇着生人,打听清楚来路,总归没错。 望九说:“我父,我爹不常来。我爹他后院里老婆一大堆,个个缠着他,实在抽不出空档光顾贵店。” 她又说:“你给我介绍介绍,有什么好玩的,要是真不错,我就给我父,我爹介绍介绍。” “那自然是没问题。”老鸨笑眯眯的,“两位小少爷是要动真格,还是就观赏观赏?” “呃……”她挠挠头,“这个……” 她扭头看梁崇安,他不看她,她没辙,只好问老鸨:“大姐,这……什么叫动真格,什么叫就观赏观赏呢?” “这……说来话长。”老鸨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说:“我看二位小少爷,今次还是先观赏观赏,下回来再动真格罢。” 老鸨拍拍手,一跑堂的递上一本红封的折子。上书“交欢大乐集”几个字,瘦金体。 折子被打开,写有密密麻麻的字,旁边配有画,望九凑近了看,“偃盖松、鸳鸯合、龙宛转、鱼比目、燕同心、野马跃、玄蝉附、攀龙附凤、琴瑟合鸣、二龙戏凤、貂蝉拜月、竹林吹箫……” “小少爷钟意哪个?”老鸨问。 望九想了想,道:“二龙戏凤吧。” 望九指指那配画,道:“看,三个人,多热闹。” 梁崇安的脸色不是很好,从入座到现在,周身散发着一种数九寒冬的冷气。 望九却兴致颇佳,端着茶盅,东张西望。 这厢房不算大,四四方方的,隔有上下两层。上边是包间,每一边两间,共八间。望九和梁崇安在南边的这间。 南北包厢的间距不算大。 她戳了戳梁崇安,冲北边一指:“那人你可认识?” 白烟缭绕,那锦服男子半躺在塌上,抽一只水烟。眼睛半睁不睁,衣裳大敞,露出精瘦的胸膛。这人的皮肤白的奇怪,白里带着灰,没什么生气,像是被抽干了血,可脸上却又格外红润。 更奇怪的是,看他的样子不过二十七八,那头发却已然一片雪白。 梁崇安眸中闪过一道异光,他问她:“怎么,你认识?” “认识啊。”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凑到他耳边道:“此人是支祁山道观里的奇人,名赵拂尘,号净镜真人,据说年纪已有六七十岁,靠着修习异术、采阴补阳,方才容颜不老。” 她又说:“前些时候,城里好些未出阁的姑娘被拐走,有人讲……说不定就是给这净镜真人弄去炼丹了。” 一道寒光闪来,望九打了个寒战,噤言。 她装模作样去喝茶,手指在抖。心里犯了嘀咕,距离这么远,声音这么低,应该不会被听到吧? 梁崇安看她,“采阴补阳……这种东西,都是谁和你说的?” 他的眉头拧着,语带不善。 望九道:“嬷嬷。” 她说:“嬷嬷还和我说,女子要养颜,就要适当采阳,男子要心定,就需定期排精。” 二龙(h) 他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但终究没说。 红色软缎圆床被几个大汉抬进来,放到厢房中央。上头躺着个人。望九定睛看过去,是个少女,瞧着不过十五六岁,浑身上下光光净净,只松松罩着件月白色透明绸纱。 “恩……” 少女像是刚从梦中惊醒,缓缓睁开眼,无力地撑起身子。 望九觉得这少女看起来有点不对劲。面色酡红、目光迷离,张着那樱桃小口,不住地喘气……仿佛是喝醉了,亦或是干活累着了? 大概是干活累着了。 她双目一凛,对梁崇安道:“这个店家大约不是厚道人,看把人小姑娘给累的。” “……” 两个男子走了进来,古铜色皮肤,身材结实,像是练武之人。身上也没穿衣服,只在胯部裹了块布。 “你真要继续看?”梁崇安皱眉问她。 望九点头:“要的要的,看看他们搞什么名堂。” “……” 裹黑布的男子走上圆床,动作粗鲁地拉过那少女。少女看起来娇弱极了,背靠在男子精壮的胸膛,发出猫一样的细细吟叫,任他摆弄。 腿藕节一般,又白又嫩,又细又滑。被两只铁臂捞住,打开…… 那花心便展露在诸看客眼前。 小小的,可怜地瑟缩着。周围是疏疏的黑色丛林。 望九了然,她道:“此乃阴阜,是女子生孩子的地方,女子与男子交合,便要通过此处。” 梁崇安呼吸一滞,他侧首看她,目光里带着一点不快、一点讽刺,“望九殿下知道的挺多。” 望九摇头,说:“不多不多,嬷嬷知道的才多。” 她道:“嬷嬷常和我说,待我登基后,便是一国之君,和父皇一样,对东郑皇室开枝散叶负有责任,故需对交合之道多加了解。” 梁崇安问:“你父皇后宫姬妾千余人,你打算纳多少?” 望九道:“不晓得,千余人大概不会,百来人有一点可能。” 茶盏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梁崇安冷笑一声,不再搭理她。 真是个喜怒不定的人,望九心道。只随后,她的注意力便又给圆床上的人吸引过去了。 就见那两个男子都已到了床上,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少女则伏于二人之间,腰肢弯曲着,圆圆的臀高高地翘起。 那两男子同时将裹在胯间的布扯掉,一前一后,两根紫黑的物什便弹了出来,一根弹在少女挺翘的臀上,一根弹在少女姣好的脸蛋上。 少女低吟了一声,张嘴,含住了那前边的棒子。 “那丑陋的东西居然可以吃?”望九诧然。 话音刚落,她又给吓了一跳。 就听那少女忽然张嘴娇呼一声,口里那紫黑的东西便掉下来,从红润的小嘴里扯出一根根银丝。 而后边,那同样粗大的棒子,已插进了穴里,前前后后动起来。 少女的身子被一下一下猛撞,不住地打颤,仿佛一支弱柳,而手臂早已酸软,无力地趴在床上,那臀却翘得更高,向后晃动挺送,似乎在迎合那男子的抽插。 “唔,唔,啊——” 少女咬住床布,晃着头,不住地媚叫。 那两团柔腻压在床布上,前后摩擦,左右晃动。 那前头的男人看红了眼,捏开少女的小嘴,将自己的棍子塞了进去。 “小浪蹄子,好好帮哥哥含,含得好,一会儿让你舒服得升天。”那男人叉腿坐在那儿,两只手前伸,攥住那两团揉搓起来。 少女的脑袋在他胯间动。棒子被她吸允的沾了一层水光。她的嘴太小,而那棒子又太大,整个的塞进去,将她的腮部都弄得鼓胀起来。 少女眼中泪光莹莹,似乎吞咽得很艰难,口水都流了出来。 望九面露嫌恶,道:“这东西定是非常难吃。” 梁崇安淡淡应道:“对,这东西吃了,弄不好会死人。” “什么?”望九大惊,“这东西这么毒?” 梁崇安点头,“恩。” 望九像是被吓住了,她呆了好一会儿,方才又问道:“那……做生孩子的事情,是一定要吃那东西吗?” 梁崇安沉默半响,道:“看情况。” “什么意思?”她着急追问,“什么情况一定要吃,什么情况可以不……” “啊,啊——” 这一声叫喊,让望九心脏砰砰跳,一扭头,就见少女仰首吟哦,身体剧烈地扭动。 那身后的男人,用两手压住她两瓣臀肉,用力往里挤压,一边挺臀,快速地插进、抽出。 两人身体交接的地方湿淋淋,水声、肉体撞击声交织在一起。 速度越来越快了,少女的叫声越来越大。她的手攥住床单,仰着脖子,嘴巴一直大张着,像是喘不过来气一般。 望九咽了口唾沫,她扯扯梁崇安袖子,“做生孩子的事,是不是特别疼?” 她的面色惨白,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他清了清嗓子,“还可以。” “什么叫还可以。”她道,“你就不能讲得具体一点吗?” 他默了默,侧首,认真地看着她:“就和针扎进肉里一般……疼吧。” 跟踪 那二龙戏凤没看完,望九就拉着梁崇安走了。 待到了街上,她方才稍稍松了口气。少女那“惨叫”似还在耳边回荡,望九不免叹出一口气:“不知是谁家的姑娘,真叫人生怜。年纪轻轻便要忍受此般痛苦,遭那般的皮肉折磨,工钱可真真不好挣。” 梁崇安不语。 望九又道:“这女子终究和男子不同。这男子做那生孩子的事情,看着兴致颇佳,这女子做那生孩子的事情,却是哇哇直叫,疼得直扭身子。据说……” 她看他一眼,“弄不好还会死人……” “……” 她又道:“本来,我还打算继位后广充后宫,开枝散叶,现如今……” “现如今如何?”他看她。 望九叹:“现如今,我想,以后还是做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罢。无后倒也无妨,我东郑历来君王,禅位者不在少数,到我老眼昏花,届时,便禅位给一位侄辈,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妙法。” “……” 二人不再言语。 街上人来人往,街边的河道上漂着的花灯,将黑沉水面映得灯火辉煌。这星星点点的光,随水波缓缓摇荡,渐往远处去了。 望九站定了看。 她问他:“梁崇安,你可有什么愿望?” 他道:“没。” “我不信。”她说,“是个人都该有愿望。” 他并不反驳,只问:“那你呢,你有什么愿望?” “你猜。” “……” 远处的天幕上闪起一道光,一朵烟花绽开了,随后熄灭。接着,三四道白光蹿上天空,砰砰砰几声响。整个天空都亮了起来。 人们仰着头看。 望九也仰头看,惊叹不已。 “这烟花乃外邦之物,价值不菲,不知谁家这般有气派,一次使上这么多。”她说。 他侧首,视线低垂,看天上的光照亮她的面容,看烟花在她的清亮的瞳孔里闪闪烁烁。 他转回头,道:“我骗你的。” “什么?” “做生孩子的事……”他顿了顿,“其实并没有那么痛。” 望九不信,“可那些女子都疼得满身是汗,疼得一直惨叫。” “这……”他目中的光晦涩不明,“是那些男子的问题。” “什么问题?” “那些男子……技术比较糟糕。” 望九将信将疑,“这做生孩子的事,原来也是技术活啊。” 她问他:“要是技术极佳呢?就一点不疼了?” 他滞了一下,道:“恩。一点不疼,会……” “会怎么样?”望九问。 会怎么样,他没说。走在路上,她就不住地琢磨,会怎么样呢?她想不明白,肚子倒是“咕咕”叫了两声…… 绿林斋的汽锅鸡、酱香鸭果真名不虚传,只片刻功夫,她一个人便吃掉了半只鸭,连喝了三碗汤,打出个饱嗝。 “梁崇安,你怎的不吃?” 他回过神,道:“不饿。” 他的余光里,那个男子坐于窗边,悠然地斟酒独酌,一头银发——赵拂尘。 梁崇安的眉头皱了皱。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亦诧然,“这不是净镜真人吗?也来这边吃饭?” 这可真是太凑巧了。 望九想到关于净镜真人的诸多恐怖传闻,当下,心神一绷,她凑近梁崇安,低声道:“他……不会是在跟踪咱们吧?” “不知道。”梁崇安道,“吃完饭我送你回宫。” 望九想了想,道:“你身上有没有带刀?” “没有。” 望九点点头,道:“没关系。”她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掏出一柄匕首,搁在了桌子上,道:“我带了。” 她把刀鞘拔下,那刀刃寒光一闪,“这刃上抹了迷魂散,只要轻轻往那歹人身上一擦,稍见一点血,便是一头牛都得昏睡个七八天。” 为了叫他看得清楚,她把刀横到他眼前,挥了挥。 梁崇安收了那刀,“别瞎摆弄。” 他淡淡瞥她一眼:“我看,你倒是更像歹人。” “这是个什么话?”望九将眼一瞪:“嬷嬷和我讲了,外边坏人实在多,出门在外需要万分小心,随身携带一些兵器,总归不会错的。” 梁崇安点头:“难得,嬷嬷这次没有胡扯。” 这个话望九不爱听,正待反驳,忽闻到一股异香。她侧首去看。 就见那女子抱琵琶端坐于凳上,鬓发漆黑,挽一个飞仙髻,左右各斜插一支翠玉鎏金的流苏。着绛红裹胸小裙,披一条水绿色绸纱,半露酥胸,一双杏眼中光波流转,欲说还休,颇有些风流姿态。 只是这番风姿与年纪不相称。 这般的妩媚妖娆,勾魂摄魄,像那熟透的果实,在夜色里散发出靡靡的幽香,是成熟妇人身上特有的韵致。 一个十四五六的面容,豆蔻初发的年纪,流露出以此等风韵,看起来就难免有一些不协调、一些诡异。 望九想到了什么,她戳戳梁崇安:“这姑娘好生面熟。” 捆绑 “这姑娘……我好像在刚才那妓馆里见过。”只是瞧了一眼,那妓馆里人声喧闹,走道里来往者密集,灯光昏昏暗暗,也不很确定。 “咚——” 素手轻挑,一声琵琶低吟。 那女子款款言道:“可惜了,今夜无月可赏,无风可鉴,不妨让小女子朱紫在此,给诸位弹一曲《风月吟》,以助食兴。” 望九听得入了迷。 那涂了红寇丹的纤纤玉手在弦上翻飞,好似一只舞动的蝴蝶。琵琶声时而叮咚脆响,如山中清泉,时而如泣如诉,缠绵悱恻,似人约黄昏下,少女埋怨来迟的情郎,语音娇娇…… 不知道怎么的,她觉得呼吸重起来,头有些昏沉。 哪里不对劲。 梁崇安神色一凛,他起身,拉起望九,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望九几乎是被他拖出来的。 她的身子发软,脚步虚浮,靠在他胸膛上,才不至于瘫倒在地,“梁崇安,我好像发烧了……”身体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灼烧她的四肢百脉。她口干得厉害。 “我要喝水……”望九喃喃道,“梁崇安,我好渴……” “……” 他低垂的眼,是淡漠的,像冰原里的一面湖。映着她的脸,那圆圆的眼睛罩了一层朦胧的雾气,红晕染透脸颊,染到了脖颈…… 冰湖便有几分融化的迹象…… 她攥住他一只手,贴到自己脸颊上。他的手凉飕飕的,那涌动的燥热缓解了几分。 只是,头仍是发晕。 手心里的热气源源不断地渗进来,梁崇安深吸一口气,他抬起另一只手,捧住她脸:“要喝水?” 她点头,神情懵懂茫然。 他说好,“马上就回家去喝水。” 他将手后移,到她脖子的位置。下一刻,一个手刀劈下去。望九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瘫软的身体被梁崇安揽在怀里。他把她乱了的发慢慢顺好,随后,扛起,快步离去。 质子府里,魏季成摘了把垂丝海棠,在厅堂里的白梅瓶里刚插上一枝,一扭头,就见梁崇安走进来,肩上还扛着一个人。 他眼皮一跳,迎了上去,“主公,这是……” 梁崇安不语,径自把望九放到躺椅上,道:“魏叔,拿一捆绳子来,要结实一点的。” 塌上是谁,魏季成已看得清楚明白,当即,脸色一白。再念及前不久主公被断发的事由,他便自认为明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因此劝道:“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主公当是知晓。” 他顿了一顿,“现今我们身处异国,行事当需谨慎。” 魏季成是东郑国人,三年前还在五皇子府中当幕僚。论东郑宫中那些隐而不宣的皇权斗争,他要比旁人知道得多得多。 他替梁崇安分析,“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都非明面上那样的淡泊,说是狼子野心亦不过分,望九殿下虽深得宗卿帝喜爱,实则地位并不稳固——在内没有娘家帮衬,在外没有亲信相助。若主公想要让她吃点苦头,大可不必……” 眼睛往仍昏睡的望九那儿瞟了一眼,“大可不必将她捆了打一顿……” 梁崇安默了默,皱眉。 “谁说……我要打她?” “不是要打望九殿下?那……难道说……主公你……”魏季成的表情变幻莫测,“主公你……”他欲言又止,就是不说下边的话。 梁崇安扭头要走。 魏季成便急急走过去,拉住他,正色道:“主公你莫不是要直接杀了望九殿下?这可万万使不得。” “……” 那边,储云刚从戏院听戏回来,手里摇着柄折扇,嘴中哼着曲儿,咿咿呀呀的,一进门,便见这两位拉扯在一块儿。 他怔了怔,随后笑道:“公子,魏叔,你们这是……” 在躺椅上睡着的望九似被这动静惊扰,“恩”了一声,眉头紧皱,侧翻过身,只是仍没醒过来。储云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他走近,饶有兴致地打量。 厅堂的烛光映在她脸上,虽是男子装束,模样也颇少年气,但细看来便能看出是个女子。 “若是我没看错,这躺着的姑娘该是——这东郑国储君望九殿下吧?” 魏季成叹气:“不是她还有谁?谁能劳烦我们主公特意敲晕了扛回来?” 闻言,储云抚掌大笑:“这天底下,能惹得咱们公子如此大动肝火的,大概也只有这望九殿下了。”不像魏季成,他看起来并不忧心,甚至有点唯恐天下不乱。 储云道:“不晓得公子打算怎么处置望九殿下,是打上一百大板,还是剃成光头?” 他侧首,笑眯眯地看看望九,看看梁崇安。 梁崇安不语。 一听这话,魏季成汗珠子都急出来,连连挥手:“使不得,使不得。哪个都使不得。我看还是……” 停了停,他说:“我看,最好,还是直接把望九殿下扔到大街上去吧。” 游园 望九被绑起来了。梁崇安扛着她要走。 是当真要把望九殿下扔到大街上去?魏季成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他径自穿过厅堂,往里院走。 “这……这是要去哪儿啊?主公。”魏季成喊了一声。 梁崇安并不应他,身影消失在院落深处。 “希望主公不要做出什么出格事情。”魏季成叹出一口气。 储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魏叔……你说,要不咱们跟过去看看?若是公子忽然发起怒来要杀望九殿下,我们也好劝劝。” 他是真心想劝?非也,他只是想去看热闹。 储云心里明白,自家公子绝不会对望九殿下做出什么出格事情。 大概…… 房顶上,两人蹑手蹑脚挪开一片瓦,露出细微的一条缝,伏身,朝里窥探。 屋里点着一盏灯。 望九被捆得结结实实,放在了床上,昏睡不醒。梁崇安坐在圆桌旁,就着灯光,细看望九的那柄所谓涂了迷魂药的短刀。随着他的动作,刀刃在光下绽出炫光。 魏季成咽了口唾沫,悄声道:“看这情况,似乎不妙。” 储云亦颇感意外,“看这情况,似乎咱们公子真的想宰了望九殿下。”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担忧、慌张,倒是听出一丝兴奋。 是真的唯恐天下不乱。 魏季成急了眼,“我看,咱们快快下去阻拦吧。” “且慢。”储云道,“看公子手上拿的是短刃,兴许只是……想帮望九殿下剪个头……” 他笑了,又敛了笑——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剪头干甚不用剪刀?”魏季成嗓门一扬,又压低下去,他自问自答,“说不定不是剪头,是剃头……” “不晓得。” “再看看,再看看。” 再看看,梁崇安就站起了身,走到案前。紫檀木长案一丈来长,上边架着一把长刀。直刃,无镡,素黑的刀鞘。 照理说,卧房里不该放刀器,金气太重,不利于安眠。 只是这刀不一样,是高僧寒山所铸造,刀鞘不脱时可助定神静心,驱三尸,刀刃一出则煞气四溢,见鬼杀鬼、逢妖斩妖。 据说,寒山青年时云游四国,在山中遇了百妖千鬼,不放他通行。磨破嘴皮,好说歹说也不行,他便发了怒,拔出此刀,轻轻一挥,鬼妖俱灭。 又据说,此刀斩妖除魔的一刻,会从刃中飞出万千白鹤,直冲云霄,振翅齐鸣,故名——鹤鸣刀。 望九睁开了眼。 她缓缓地坐起身,头一阵晕眩,太阳穴突突地跳,她一边轻轻揉着,一边朝周围看了看,当即便有一些愣神。这……是哪里? 她从未来过这个地方。 这样一个地方,并不像这红尘中有的,倒像那灵境仙宫,四处腾腾地飘着白烟雾气。亭台楼阁在雾气里隐隐绰绰,长廊蜿蜒进雾气中,湖水静寂,那周遭散落有致地布列了一些奇石异株。 有人在弹琵琶。听声音,似乎是从东南边传来的。 望九起身,循声往那边走。 雾中带着湿气,打在皮肤上,冷冰冰的,沁到毛孔里,叫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望九觉得冷,抱住了双臂。 圆窗外种了几株芭蕉,半掩住窗。乐声从里面流泻出来。 望九拨开那阔大的叶子,便见到了屋里的人。两个人,一个女子,一个男子,那女子微微垂首,拨弄着怀中的琵琶,那男子则端坐一旁,认真聆听。 “朱紫姑娘的琴技真是不同凡响,魏某今日能得一闻,实在荣幸之至。”那男子说。 男子二十三四年纪,束冠,插一柄玉簪,行止温文,颇有几分书生气。望九皱眉,她盯着那脸看了好一会儿。 这张脸她应该在哪里见过。在那里见过呢?她一时间想不起来。 女子抬起了头,柔声道:“魏公子过奖了,和姐姐们比起来,朱紫这般的琴技实在不足为道。” 那一双灵动杏眼,不住地看那男子,带着一丝丝羞怯,更多的是含情脉脉。 望九心道,这不正是绿林斋里弹琵琶的姑娘吗?她顾不上扰了他人幽情,忙不迭地挥手,喊道:“姑娘姑娘,多有打扰,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无人应她。 这二人像是完全听不到她的声音一般,仍两厢望着,讲一些缠绵情话。大概是过于忘情吧。望九便又高喊了好几声,可仍是无人应她。 怎么回事? 望九不知。她想了想,双手按住窗户沿,稍一使劲,便跃了进去。 刚站稳,天却忽然黑了,屋里的灯亮了起来。 望九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心脏砰砰跳,而眼前,那叫朱紫的姑娘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上身仅着一只肚兜,外罩杏色的蝉翼纱衣,坐在床沿上,笑吟吟地看着男子。 那双如玉的小脚轻轻地晃着。在烛光下映出一道暗影。 惊梦 “魏郎,我美吗?”朱紫轻启那樱桃小口,将脚抬起,顺着男子的大腿滑擦下去……她像有意撩拨,指尖卷起发丝,挺了挺胸脯。 男子咽了口唾沫,他痴迷地看她,嘴里喃喃:“美……比天仙还美……” “净瞎扯。” 朱紫故作嗔怒,伸出那腿轻轻踢了他一脚。那男子一笑,蹲下身,握住那脚腕。那条软白细嫩的腿便被他捧住了,他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很小心地摩挲它。 从小腿,到膝盖,再到大腿…… 手在那大腿根部打着圈,一遍又一遍……朱紫蜷起了脚趾,仰首娇吟了一声。男子伸出舌头,舔过她脚背。含住一根脚趾,嘬吮起来。 “啊……” “那个,朱紫姑娘……” 望九坐到了床沿边上,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打扰了还请莫怪。请问……这儿是您家府邸吗?我如何能够出去?” 朱紫道:“魏郎,你欢喜我吗?” 魏郎道:“欢喜,再欢喜不过了。” “……” 是自己问话声太小? 望九犹疑了一下,伸出手拍了拍朱紫肩膀,“朱紫姑娘,那个……” 她话未讲完,为眼前之见所惊,咚地一下跌下床。 不见美人,只见一具焦尸。美目亦不见,两眼黑漆漆,只剩两个大窟窿。脸上仅挂了一点皮肉,白骨森森,牙亦完全暴露出来,上下开合,发出咯吱的响声,像是在说什么,又像是在狰狞地笑。 一种强烈的不适感涌上心头,望九干呕了几声。她手脚发软,在地上爬了几步,跳起来就往门口跑。 “魏郎,你欢喜我吗?” “欢喜,再欢喜不过了。” “魏郎,你欢喜我吗?” “欢喜,再欢喜不过了。” …… 那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山谷中传来,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莫名的有一些哀怨,有一些凄厉。 门打不开,望九用力扯了扯,仍是纹丝不动,她有些慌。 那后边,男子的低喘和女子的呻吟混杂在一起。床吱吱地响。两具身体交缠在一块儿,影子映到白墙上。 望九擦掉额间的汗,掉头,冲圆窗跑过去。越过窗子,她拼命地朝前跑,急不择路,一次也不敢回头。 雾气越发浓重,那红墙黑瓦、雕梁画栋在白雾里若隐若现,透着一股阴森之气,望九在小径里乱窜,仿佛无头苍蝇,很快便气喘吁吁。 出口究竟在哪里? 她钻进几株枇杷树丛里,靠住一堵白墙,稍作休憩。这角落里有几棵茶花、垒得很高的山石,藏在这隐蔽角落,望九提悬着的心稍稍松了松。 只是……似乎,越来越冷了。 望九蹲坐在地上,抱住膝盖,止不住地颤抖。 到底怎么回事? 她记得,前不久,她同梁崇安出了妓馆,去绿林斋吃饭,后来,两人在大街走,她觉得头晕,又烧得厉害,想喝水,再后来……忽然眼前一黑,之后就再也记不起来。 不及细想,枇杷树那边有了动静。 一个女子在笑,声音清脆如银铃。 渐近了。 望九屏了呼吸,把身子努力往那山石后边缩。 几声窸窣的踏草声后,两个人在那不远处站定。女子个子娇小,偎在男子怀里,男子垂眼凝视,目光深情,手抚摩着女子的脸颊——正是那朱紫和魏郎。 肌肤胜雪,染了红,仿佛雪里红山茶,朱紫那容貌依旧如花似玉。只望九不敢多看。 经了刚才那番变故,那焦糊的颅骨总在眼前浮现,与此刻这美丽脸蛋交叠在一起。 心脏又开始砰砰跳,望九攥紧的手里全是冷汗。 魏郎摘了颗枇杷,剥掉皮,递到朱紫嘴边,“阿紫,张嘴。” 朱紫张嘴,一口细白银牙露出来,咬住那果肉,她抬眼,递给他一个销魂的媚眼。红唇前挪,将他两根手指一并含进嘴里。 轻轻地咬,细细地吸,勾舌,舔。 她像在吃人间至味,不顾那饮食需静的忌讳,咂咂有声。吸得他腰眼发麻,下身硬得似铁。 枇杷有些酸涩,刺激了唾液分泌。她不住地吞咽,口水还是顺着嘴角流了出来。那亮晶晶的溪流,流过颌部,顺着脖子流下…… 抹胸的绸带扎得极紧,勒出两团玉白“雪兔”,颤巍巍的,糊了一片粘腻液体,往那更深的沟壑里淌。 “好吃吗?”他问。 “好吃。”朱紫双眼迷蒙,“魏郎给的东西……都好吃……” 枇杷(h) 他呼吸急促起来,“阿紫,我也饿了……” 勾起一根手指,从乳缝里插进去,轻轻往下一拉,抹胸滑下来,轻飘飘的,挂在了腰间。两团雪乳高高地耸立着,顶端的茱萸被沾湿,泛着光泽,红艳艳地翘着。 仿佛在邀请对方来采摘…… 拇指绕乳晕打了个圈,下一刻,两指夹住乳头,往外扯了扯。她像是吃痛,低呼了一声,那软绵的胸脯却朝前挺了挺。 乳波一阵晃荡。 “好难受,魏郎,帮我揉揉……”她撒娇,声音糯糯的,却涨满了情欲。说着,那乳房往他那边蹭。乳头在他的掌间划擦,越发硬了。 “魏郎……” 那插在她嘴里的手指还未拔出来。她嘬起嘴,很紧地包住他,那小小的嘴巴在他粗手指上前后滑动。 口水已沾湿了下巴。 他咽了口唾沫,“别急,阿紫。” 他伸出一只手,包住那晃荡的奶子,很温柔地摸了一把,随后,便肆意地揉捏起来。力道极大,那圆润里像是涨满了水,随意地给他攥成各种形状。 红透了,印着一道道指痕,很可怜的模样,与另一只未被蹂躏的雪白乳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望九看得心惊,心道此人看起来颇斯文,没想到却如此的手辣,不知怜香惜玉。 人不可貌相。嬷嬷总这么和她讲。嬷嬷的话一向有道理,望九慨叹。 那叫魏郎的忽然低下头,张嘴,咬住那颗红茱萸。攥着乳房的手用力圈起,将那乳肉挤出一个小圆团,含到了嘴里。 “啊——”朱紫张嘴,叫出了声。 一直含在嘴里的枇杷滑了出来,他放在她嘴里手顺势接住。 枇杷被含得太久,热乎乎的。 他把她下身的褶裙撩上来,垂目一看,那光洁的腿上不着一物,阴阜上的黑毛已经被剃光,那细缝落入他眼里,窄窄一条,有透明的汁水正挤出来。 他的手指朝那里刮了刮。 “亵裤都不穿,我们阿紫真是个……小娼妇……” 朱紫的腿软了,靠在他胸膛,喘着气道:“魏郎不喜欢?” “喜欢……”他将那颗枇杷果子往那细缝里塞,沙哑道:“淫荡成这样,哪个男人不喜欢?”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寒意,那温和的面孔有一些扭曲。 朱紫并未意识到,她扭动着身子。 那两片阴唇颤抖着,流着“泪”,汩汩的,仿佛抗拒吃那果肉,但下一刻,即收缩了好几下,将那枇杷吸了进去。 “不准把果子弄掉出来,不然……”他凑到她耳边,“看我怎么弄你……” 他一手揉她的胸,一手在她的臀部抚摩。 她早就动情,花径里一片湿滑,眼见那枇杷直直往下坠,要滑出来,忙紧闭住双腿,媚肉一阵推挤,又把果肉送进去一些。 硬硬的果核顶到了一处凸起。她打了个激灵,腿颤起来。 甬道条件反射地收缩,那凸起便又被那果核狠狠地碾。 “唔……” 她抓紧他胳膊,并紧腿快速地摩擦那里,屁股不住地往后挺动。 很快,她起仰首,屁股剧烈地颤抖了几下,一兜兜水从细缝里流出来,顺着滴到草地上,翠绿的叶片上被浇了个透。 那黄色的枇杷果亦坠落在地,滚进草叶根部。 “掉下来了……” 朱紫羞红了脸,“魏郎,我不是故意的……” “是吗?” 他从枇杷树上摘了一把果子,道:“阿紫,躺下来,张开腿。” 朱紫乖乖地躺到了草地上,把腿张开。他蹲了下来,那私处正对他,小口一开一合的,像是饿坏了,急不可耐地要吃东西。 他的胸膛急促地起伏了几下,手上的动作却不急不缓。 一颗枇杷果子被剥掉了皮。 “阿紫想吃吗?” 她不讲话,只是羞怯地捂住脸。 “阿紫想吃……”他热切地盯着那处,“看,阿紫的小嘴在蠕动呢……” 那果肉被塞了进去,冰凉的,激得她拱起了腰。 “第一颗。” 他又剥掉了一颗枇杷的果皮,“不知道阿紫的小穴里能塞进多少颗?十颗?二十颗?” 第二颗塞了进去,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甬道里鼓胀感让她有些不适,她小声地哀求着,“不要了,魏郎,人家好难受呀。” 那些果子冰凉的,刺激着滚烫的甬道,又是一阵收缩,她难耐地攥住被掀上来的褶裙,只稍稍动了下屁股,一颗枇杷就从穴口吐了出来。 他捡起了那果子,放进了嘴里。枇杷上粘着的稠液沾在了唇上,扯出一条银丝。 “好吃。”他咽下果肉,吐出了核,“阿紫的花汁真好吃。” 朱紫见了,只觉得小腹愈加空虚,伸出小手,不住地揉搓自己的奶子,弓腰,屁股在草地上一下一下地蹭,甬道里的枇杷便滚了出来,一颗跟着一颗。 “我要,魏郎给我。”她娇吟着。 魏郎(h) “要什么?”他明知故问。 情欲仿佛巨大的浪潮,直直拍过来,几乎要淹没她,她再顾不得女子的矜持,起身,急急地去解他的腰带。那腰带下的地方已顶起了小帐篷。 他抓住她手腕,又问了一遍:“阿紫想要我什么?” “想,想要魏郎的……”她低声喃喃,“魏郎的……阳物。” “要这物什做什么?”他又问。 她坐在那儿,两双白腿仍大张着,粉色的两片瓣肉瑟缩蠕动,“要……它……进来。”她脸红的要滴出血。 “进到哪里?”他穷追不舍。 “进到……”她的手下移,摸到自己湿淋淋的阴阜,咬了咬唇,“进到这里……” 他笑了,“阿紫不乖,把枇杷都吐了。” 他掰开那两瓣,捏了捏,道:“看起来阿紫已经饱了,吃不下了。” 她小声地辩解,“吃得下的……” 她晃他的手:“进来嘛。” 望九在假山后头,这二人前前后后的一番调弄,已尽落入她眼中。望九看呆了,到此刻,方才有些回过神。 活到老学到老,此话不错。她倒是头一回知道,这女子的阴阜也是可以吃东西的。 不免啧啧称奇。 朱紫被翻了个,双膝屈跪在地上。用手撑着地,臀很高地翘着。他三两下将她的衣服剥净,随后又快快地褪下自己的下衫。 那物什弹了出来,又硬又大,恰好撞到她那花穴,在窄小的细缝上下滑了几下,那紫红的龟头便像被舔过一样亮光光的。 她难耐地往后挺屁股,“快进来呀,魏郎。” 他忽然将那阳物移开,掰开她臀瓣,道:“这穴里只有我一个人弄过?” “当然……唔,只被魏郎一个人,一个人弄过……”她大喘着气,垂着的乳房一阵晃荡,“只想,只想被魏郎一个弄……” 她咬住唇,“弄死我,弄死我算了……” 那阳物往前一冲,扯开那紧缩的甬道,从头至尾全部塞进去时,两人都颤了一下。那棒子像浸到了一股温泉水里,每一寸都被烫的熨帖舒服,而那紧缩的媚肉,仿佛一群饥饿的小鱼,一阵一阵地吸允着他。 “我的小阿紫可真紧,差点绞得我泄出来。” 他话音刚落,便开始了猛烈地顶弄、撞击,力道极大。朱紫咬紧唇,缩紧住臀部,往后一阵挺弄,把那根硕大的阳物咬得越发紧。 “看来,我们阿紫是真饿了。” 他挺胯一阵猛操猛干。 她大声地呻吟起来。 “啊,啊……” 肉体相击,发出啪啪的响声。 那娇小的身子被撞得直往前倾,如风中落叶,颤颤巍巍,飘飘摇摇。 膝盖碾在草丛上,肌肤柔嫩,此刻却因剧烈的摩擦,而被叶片划拉出一道道血痕,渗出血滴。 越来越往前。 终于,那团雪白柔腻被压到了树干上。随着他的抽出、插入、顶撞、回撤,时而压得变形,往两侧推挤出,时而弹回来,恢复一团圆润。 颤,乳肉沉甸甸地颤,乳头赤红地颤。 她的手改撑在了树干上。 眉头紧蹙。 树皮粗糙,树干上那凸起的硬物,细小,但极密,戳到她乳房上,陷进去,留下点点红痕。摩擦,柔软和坚硬相撞,顺滑与粗砺厮磨,难舍难分。 树干在她的胸乳厮磨,他在她的穴里厮磨。 汁液横流。 下边的水流出来,又被带回去。 叽叽地响。 她呻吟,忘了闭住嘴,唾液往下流淌,乳房、小腹湿成一片。 没过多久,那乳上已是一片惨象,血从雪白中渗出,青紫斑驳。他的手前伸,握住两团已被蹂躏得凄凄惨惨的雪乳。 “疼吗?”他问她。 她先是摇头,又点头,“魏郎,帮我揉揉。” “哪里?这里吗?”他故意这么问。 手伸到两人私处交接的地方,捏住那肿胀的阴蒂,搓了搓。 她扭了扭屁股,朝他手边蹭。 “这儿也揉揉嘛……”她挺胸,娇滴滴地求他,声音像掺了蜜。 “好,我听阿紫的,帮阿紫揉揉奶子。” 他的手在她的乳肉上动,动作极轻,似乎是怕伤了她。她却越发难耐。拇指缓缓地擦过下乳,如一只羽毛在轻拂,若即若离。 弄得人心痒,酥酥麻麻。 “舒服吗?”他问她。 “舒服……”她伸手,覆住他揉弄着自己的大手,和他一道揉搓起来,“魏郎,再用一点力嘛……” 鹤鸣 五指聚拢,狠狠地捏,揉,搓。酥胸便如那一团白面,任他玩成各样的形状。胸上的那些伤痕淤青,在此刻,显得愈发狰狞。 这未免太……可怕。 这男子此般的虐待,实在没有人性。望九不明白,那朱紫姑娘都被弄得这般狼狈模样,怎的还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难道她…… 望九想了想,心道,难道她比较与众不同,痛觉不灵敏? 似乎不是。 望九被朱紫忽然的尖叫声吓了一跳。 就见朱紫的杏眼瞪大着,泪水盈盈,那屈着的白腿剧烈地抽搐,臀在拼命地晃。她的胳膊似乎没了力气,整个上身因此伏在了草地上,向前蠕动。 他箍住她的腰,把她的屁股紧按在他胯上,不留一丝缝隙。 他露出发狠的神色。 阳物在穴里一番急促地旋转、捣弄。吸附他的软肉,收缩得越发快了,甬道里热流满溢,滚烫的,源源不断地分泌出来…… “唔,唔……啊——” 她的嘴巴大张着,喘着气,发出一阵阵哀吟,身体拱起,弯成了一张弓。 大腿根部的痉挛越发激切,她像格外痛苦似的,紧皱着眉头,抽泣着,而那目光亦很涣散,好像随时都会厥过去。 望九惊恐万状地看着。 “魏郎,魏郎……”朱紫高喊着。 那魏郎也像是很不好受似的,脸上冒出热汗,他举手,狠狠地拍打了两下她的臀,啪啪地响,印下一道道红掌印。 她嗯嗯地哭吟。 “阿紫,夹紧我。” 他低吼了一声,而她臀部猛地一哆嗦,吐出一汪粘稠,随后,便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鬓发已披散下来,半掩住了她的婆娑泪眼、她那被蹂躏得凄惨不堪的裸体。 他把她的身体翻过来,拔出自己那紫黑的棒子。一瞬,那白稠便从穴口滴滴答答流出来,斑斑驳驳的,往那绿叶上淋了一片。 这东西约莫就是嬷嬷所讲的男人的阳精,看着倒和那番邦所供的羊奶茶汤有几分相似。 只是……男女做个生孩子的事,这男人便要射出此般多的阳精,还淌出一堆,未免太过浪费。 望九得出了个结论:这男人的阳精约莫是那等不怎珍贵的东西。 那声音格外的陌生,忽然就进入望九耳中,似远似近,若即若离。 低声吟诵:“示受于五欲,亦复现行禅。令魔心愦乱,不能得其便……” 那声音像是来自一个老者,语调低沉、安详,但又不失力量,如深山洪钟,一鸣则万谷回荡,叫人心神为之一振。 空气中淫靡的气息一瞬消散了,枇杷树下,交缠、呻吟、喘息、在欲海里疯狂的肉体渐渐模糊。 是谁在诵经?望九凝神,想要听得分明。 一群白鹤此时长鸣了一声,声音极嘹亮,响彻云霄,望九仰头,就见那白鹤纷纷繁繁,像万千雪片,从青空俯冲而下,振翅冲她而来。 她来不及多想,慌忙用手掩住脑袋,心一惊,睁开了眼。 “……” 梁崇安站在床边,俯视着她。手中持一柄直刀。刀鞘已脱,刀刃微微转了个角,烛光从刀口滑到刀尖。 有些刺眼。 微闭双目,待适应了光线,她再度将眼睁开,便见那刀刃横在自己身体之上,距离不过半丈。 她一愣,问:“你要干什么?” 未待他答话,她便又注意到那绳子——自己被绑了个结结实实,她有些紧张:“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不说话。 刀缓缓下移,下移,还有一尺…… “你,你要杀我?” “……” 望九慌了,使劲挣绳子,挣不开。 她喘了口气,定神,要同他讲道理:“梁崇安,你这么做很没道理。”她说,“梁崇安,你不是男人!有本事松开我,咱们去院中单挑。” 她怒目圆瞪。 “没本事。”他说。 “……” “感觉怎么样?”他问。 刀已贴到她衣服上,她不敢再动,气都不敢大喘一下,“感觉很不好。”她实话实说。 “怎么个不好法?热?” 她道:“唔……好像有一点热。”她攥了攥手心冒出的热汗,“但,又好像,又好像有点冷。”她的后背发凉。 她劝他,“有话好好说,别动刀,不文明。” 他似乎对她的冷热格外关心,又问了一遍,“到底冷还是热?有没有……”他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怪异。 “有没有一种很……很难耐的感觉?” 难耐? 望九连连点头,“有的,非常难耐了。梁崇安,你可否把绳子解开点?绑的实在太紧,我喘不过来气。” “……” 攥住刀柄的手紧了紧。扬起。望九的眼盯随那刀,缓缓上移,快速下落,瞪大,大得眼珠要坠出来。 “啊——” 镇龙 那一声惊叫声委实骇人。 望九和梁崇安皆是一惊,往房顶上看过去。 谁在上边大喊大叫? 那边,魏季成已从房上一跃而下,推门而入,直奔床前,张臂护住望九,喊道:“主公还请冷静,刀下留人!望九殿下是万万杀不得的!” 望九有些惊讶:“魏伯伯,你怎么在这儿?” 她认识他。 就在几年前,她还常伙同浩丰去五哥家后山爬树摘果子玩。 那山不很高,唤做龙眠。嬷嬷和望九讲:“殿下还是少去那处玩为妙,那山呀——邪性得很。” 她告诉望九,那龙眠山本不是山,而是湖,湖里住有一条恶龙,常要飞到京城兴风作浪,它一来,就会刮起一阵大风,那风实在是大,掀房揭瓦,一夜间折断所有的树木。百姓们苦不堪言。 “那后来呢?”望九问。 “后来,得亏了那支祁山三清观的原阳子道长。”嬷嬷讲,“原阳子道长法力无边,实乃天下道林之冠。” 那日,原阳子趁龙沉潜于潭下时,快马加鞭跑到了京城外的一座山前,拿出法器——一条龙骨鞭。冲那山连抽了九下。一瞬间,那山便移了位置,移到了那龙潭之上,把龙压在了山底下。 嬷嬷讲,“于是,那龙眠山上便留下了九条凹痕,是为九条洼。” 龙眠山的背面确实有九条,近看不很分明,在城中安禅寺佛塔上登高望远,就看得异常清晰。 望九问:“龙被压死了吗?” “龙哪那么容易被压死。”嬷嬷说,“那山上有一处平地,是为镇龙台,台上有一尊石兽,这石兽便是专用来镇住这恶龙的。” “如果石兽被挪走呢?” “那……”嬷嬷露出惊恐的神色,伸手做出利爪状,“那——恶龙便会破山而出!残害苍生!” 第一次,望九遇见魏季成时,就在那镇龙台上。 他看起来很瘦,精瘦一个人,年纪约莫五十一二,脸上褶子纵横,头发却漆黑油亮,留一山羊胡子,挽着一个歪髻,发簪枯枝一条,像是随便从树林里捡的。 此人看起来实在滑稽古怪。 他在搬那镇龙石。 “伯伯,要帮忙吗?”浩丰问。他已经把袖子挽起,跃跃欲试了。 望九走过去,蹲下,细细地看那石头。这石头约莫半丈高,椭圆的形状,上边阴刻有咒文,密密麻麻的,用的不知是哪里的文字,看起来像一条条蝌蚪。 她抬头看这怪人,他还在搬石头,气喘吁吁的。 望九便问他:“伯伯,你为何要搬这镇龙石?” 那怪人擦了擦汗道:“家里缺了个拴马石,这个正好。” “……” 他自言自语似的道:“没拴马石不方便啊,马到处瞎跑。” 望九劝他:“买个罢,东市上拴马石二十文就能买到,不值几个钱。” 她指了指镇龙石道:“这石头可动不得的,要是挪走了,这压在山下的恶龙就会跑出来,危害人间。” 浩丰听了激动起来,“恶龙啊,我还没亲眼见过龙呢。”他说着就跑过去帮忙搬石头,“挪走看看,看看恶龙长什么样。” 那怪人笑起来,道:“胡扯罢,这世上哪有什么恶龙?你们两个小娃娃,戏文看多咯!” 浩丰听了不高兴了,他说:“我见过快化为龙的鱼,细细长长的一条,金灿灿的鱼鳞,可漂亮了。我母妃讲,家里有一条那样的鱼,就会万事吉祥如愿。” 那怪人道:“那叫金龙鱼,又叫龙吐珠,就是鱼里身量瘦长的,到底也就是一条鱼,什么吉祥如意,都是诓人的,不然怎么把一条鱼卖出个千金的价格?” 浩丰急了,抢白道:“书上说了,鱼和蛇只要修行千年,历劫成功就能化龙,腾空而起。” 望九只听过鲤鱼跃过龙门,即可化龙而去,倒是第一回听说蛇也能化龙的。于是问:“蛇也能化龙?” “能……”那怪人像是想起来什么,皱眉,“蛇化龙……多为恶……” 恶龙? 望九皱眉,惑然道:“方才你还讲那恶龙什么的是胡扯呢。” 那怪人似是回过神来,干笑了几声,“什么?我说了什么?” “……” 浩丰过去,和那人一道去抬石头,两人使劲抬,抬得满头大汗,那石头却仿佛有千斤重,纹丝不动。 望九蹲下,手覆于石面。 那冰凉的气息,一丝丝地从石中沁出来,钻进她毛孔里,几乎让她打起寒噤。 真凉。 她曾同父皇远游,去大足山,那深山中有一禅院,院中有一口老井,井里的水约莫有这么凉。寺中和尚讲:“因过去有师傅跳井而亡,冤魂久居井中不散,这井水方才如此寒凉。” 怪人 “救……我……救我……” 忽然,望九听到这声音,隐隐约约的。她眉头一皱,心道,谁在呼救?那声音极微细,不知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她左右张望了下。 浩丰见状,便问:“怎么了,皇姐?”他已是热汗淋漓,累得脸红脖子粗,靠住那镇龙石,一屁股坐下。 起风了。 镇龙台种了一圈雪松,此刻风来,松涛阵阵。树不算密,可从空隙中俯瞰见五皇子府邸,那些亭台楼阁、水榭画舫、列队而过的锦衣侍女。 那声音断断续续的。 望九忽然心中一动,将耳朵贴到了石头上。 果然,那声音清晰起来。 “救我……救救我……” 她凝神静听。 那声音像是……一个小孩子?望九招呼浩丰过来,叫他也贴着石头听一听,“你听听,这石头里是不是有个小孩在喊救命?” “石头里有小孩?”浩丰吃了一惊,讪笑两声,“我说皇姐,你可别吓我啊,我胆小。” 他看起来确实有点害怕的样子,但还是照望九吩咐,贴着那石头听了好一会儿。片刻后抬头,“没有啊,什么声音也没有。” 这就奇怪了。 为了确认自己没听错,望九再次将耳朵贴到那石头上,可这一次……她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怎么回事?她越发疑惑。 “你……来了……你终于……” 谁来了?终于什么?望九凝神,欲听个明白。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那一直杵着不动的怪人忽然像是中了邪,一边撕扯抓挠着衣服,一边大叫:“快跑!快跑啊!他来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快跑,啊——” 望九问:“谁来了?什么来不及了?” 那怪人不答话,只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他跌倒在地,抱住头,不停地在地上打起滚,哀嚎着,像是格外的痛苦。 望九和浩丰皆愣在那里。 浩丰面色惨白,往后退了好几步:“伯伯,伯伯你怎么了?” 那怪人嘴里吐出白沫,白眼直翻,似乎立刻就要厥过去。 浩丰瑟瑟发抖,他咽了口唾沫,看向望九:“皇,皇姐,你说,咱,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望九也被吓得不轻,但随后,她便定了定心神,沉声道:“我们先下山,去五哥那儿带些侍卫,然后再上来看看情况。” 下雨了。雨下得极大。 雨珠从檐角滴落,落到潭里,荡起一圈圈涟漪,小谭边草叶丛生,遭了那雨水的冲洗,越发的浓翠鲜亮,菖蒲开了花,雪白颜色,点缀几抹很清淡的黄。 望九端坐席上,心神不灵。 她看向五哥逸人君,他站在栏杆前,朝潭中洒下鱼食,“奇怪……今天鱼儿们哪里去了?” 他喃喃道。 往日,这潭中锦鲤见了人影,便纷纷拥簇而来,今日却不见一条。 “咄咄怪事……” 他扭过头,看了看望九和浩丰,又看了看桌几上未动的茶食,似乎是看出了他俩的焦急不安,便笑道:“不是哥哥不让你们去,这么大的雨,上山总归不安全,待雨停了,哥哥亲自陪你们去。” 雨确实很大,这样大的雨,望九自出生以来,未见过几回。 她朝窗外看过去。 山已被白色的雨脚笼住,蒙蒙一片,黑云压在山头,聚拢,翻卷,似要吞噬掉这地面的一切。望九忽然想到什么,她问:“五哥,你说,若是龙来了,是否会携来这狂风暴雨?” 逸人君敛衣坐下,道:“这人间的龙确乎如此,那兜率天、护世城、阿修罗、阎浮提里的,可就不一样了。” 浩丰来了兴致,问:“五哥,你说说,是怎么个不一样法?” 逸人君啜了口茶,缓缓道:“龙在兜率天下的是珠宝,在护世城下美食,在阿修罗下兵仗,在阎浮提下清净水,微细悦泽常应时。《大方广佛华严经》如是说。” 浩丰听得云里雾里,他还要问,望九摆手,叫他噤言,她蹙眉问道:“五哥,你可知道,你家后边的山里镇着条恶龙?” “恶龙?”逸人君展颜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道:“阿九,你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 他道:“这龙是人间至宝,得万物之精纯而生,只有万分的尊贵、纯然,哪来的恶一说?” 望九不解:“人有善恶之分,为何龙就没有?” 逸人君道:“人也没有善恶之分。以不净观世界,世界便寸土皆恶,以净观世界,世界便皆是净土。这是佛家所言的净观和不净观,阿九你可能体悟一二?” 梦魇 雨到了傍晚,方才停。 不过傍晚,天色却已暗透,林间石阶蜿蜒而上,石灯被点亮,布列而上。山雾很浓,水汽迷蒙,火光在雾里闪动,带出几分阴森鬼气。 望九一行人行至镇龙台时,不见怪人踪影。 她并不感意外。只是,在看见镇龙石还稳稳妥妥地立在那儿时,莫名地,长舒出口气。 随后,她叫侍卫将火把递给她,照亮那镇龙石,对逸人君道:“五哥,你可认得这上边写的是什么?” 东郑国五皇子逸人自小体弱,缠绵病榻多时,因不能与同龄人外出嬉闹,便独处书斋,博览群书,从四书五经、黄老佛禅、诗词书画,到天象、堪舆、梅花易数、奇门遁甲……无一不通。 在望九看来,她的这位哥哥担得起东郑第一有学识的,若他也不知晓这石上是为何字,那就无法了。 逸人君蹲下身,细看了一番,道:“看起来像是梵文,但……似乎又有些许差别……” 他说:“改天,我叫人把这刻纹拓下来,再和你谈,你看这样可好?” 望九满口答应,只是未想到,再见面已是一个月后。 当夜,她便发了噩梦。 那是个奇怪的地方,平原广阔,郁郁葱葱,一望无际,只有那一处往地底凹陷下去,极深极广,像是人为的在平原上掏出的一个圆碗,“碗”里寸草不生,到处是嶙峋的怪石,石头皆是猩红颜色。 有白色热气往上冒,腾腾的。这地底下像是有温泉。 望九飘在空中,俯视地面。 那蟾蜍立于“碗”里,足有十几丈,形容悚人,她不曾见过如此瘆人的动物。更瘆人的是,那蟾蜍张开嘴,嘴里居然生着一口獠牙。它叫了一声,一股恶臭便弥散开了。 蟾蜍的对面,是一只蜈蚣,也异乎寻常的大。 两厢对峙着。 片刻后,蜈蚣先冲了上去。速度极快,像是一道黑影,瞬间就劈了出去。 望九再看时,那长了密密麻麻脚的身体,已缠在蟾蜍身上,紧紧地缠住,往里勒、绞。 那脚利刃般,一只一只,扎进蟾蜍身体,勾进肉里。蟾蜍怒吼一声,白色浓浆从皮肤里喷射出来,混着血。那浆液似有粘性,蜈蚣被黏住,不得动弹。此时,蟾蜍张嘴,对住蜈蚣的硬壳,狠狠咬下去…… 到偃旗息鼓时,山谷里已是一片狼藉。蜈蚣的身体被咬成两半,躯壳支离破碎,却仍不时抽动两下。那蟾蜍嘴巴大张,喘气,黑色浓血不住地往下淌。 白色水汽渐浓。 山谷里,一声低沉的吼叫忽然响起,似是……有什么怪物正隐藏在那白雾里,缓缓逼近…… “殿下,殿下,醒醒……” 嬷嬷的呼唤将她从梦魇中拉回来。望九猛地睁开眼,直起身,发现冷汗已沾湿了衣裳,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殿下可是做噩梦了?”嬷嬷用帕子给她擦掉额上的汗,叹道:“到底是个什么梦?嬷嬷在外边啊,就听殿下一个劲儿地唤‘救我,救救我’……” “可怜。”嬷嬷心疼地看她:“看看这小脸,吓得惨白的。” 救我,救救我?这…… 望九有些发愣。 嬷嬷给她端来一盅茶,“殿下,快把这安神茶喝了,喝了就能好好睡一觉了。” 接过茶,望九仍是愣愣的,垂首盯着那茶汤,也不喝。 嬷嬷以为她好奇这茶里有什么,便道:“这安神茶的方子呀,取自寒山禅师的《四国本草经》,可助睡眠、镇定心神、预防心悸,里头有石菖蒲、龙齿……” “龙齿?”望九一惊,差点把茶汤弄翻,“是真的龙的牙齿?” 嬷嬷笑起来:“龙齿是那些深埋在地底下的犀牛、象的骨头,可以入药。哪能是真的龙齿。” 望九把茶汤喝了,将湿了的亵衣换掉。嬷嬷又重新给她铺好床,“殿下好好睡,别怕,有什么事情就喊嬷嬷,嬷嬷一直在外边守着呢。” 那安神茶似乎并没有多大效用。望九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她不敢闭眼。 一旦闭眼,陷入黑暗中,那奇怪的山谷、那团白色的雾气便会浮现在眼前,雾气里,一双巨大的猩红的眼睛正看着她…… 龙。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忽然出现这个字。 药师 望九生病了,病了整整一个月,待情况稍好时,正逢上五哥逸人君过诞辰。 礼物业已备好,一件是从安禅寺请的一串金丝楠木佛珠,一件是天功堂的紫砂莲花香插,样子颇素雅,搁在桌子上,燃一根檀香,读书写字、喝茶清谈,再合适不过。 “阿九倒是知道哥哥的喜好。”逸人君接过,微笑道:“让你费心了。近来身体可好些?” 望九点头:“好得差不多了,倒也不是什么大病,伤寒罢了。” “伤寒也需多加注意。”逸人君叹道:“阿九你可不要像哥哥我这般,行不过一里,久立身疲,久视眼花,举不起一担米,挑不动半桶水……真真废人一个……” 说着,掩嘴清咳了几声。 闻言,望九劝慰道:“五哥你博文广识,数东郑第一,能挑水担米的人多的是,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数不出三两个。” 逸人君笑而不语。 望九注意到,五哥逸人君较前些时候,要清减许多,面色青白,浮着一层病气,便道:“五哥最近身体有恙?看着瘦了许多。” 逸人君道:“老毛病了,反反复复,时好时坏,倒也习惯了。” 他笑道:“阿九不必忧心。前些时候出外观花,偶遇了一位魏姓药师,医术颇高明,替我配制了几帖方子,吃来减了许多病痛。” 他道:“这魏季成药师现今常居于我府上,一会儿宴席上你便可见到。” 望九万万没有想到,五哥嘴里医术高明、堪比华佗的魏药师,居然是——那日在镇龙台遇见的怪人! 宴席上宾客云集,就见他端坐于贵客席上,酌酒吃菜,好不自在。 浩丰也瞧见了他,倒是非常高兴,跑过去便嚷道:“伯伯,你没死啊!” 魏季成一愣,抬眼,抹了抹嘴,道:“小娃娃,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还没死?讲话不能这么缺德的。” 望九也走了过去。 就见这魏季成,发髻仍歪着,簪子倒换了柄青玉的,衣服崭新,藏青颜色,一尘不染。人靠衣装马靠鞍,此言不虚——较之那日在镇龙台,此刻这魏季成看起来多了些仙风道骨,少了些疯疯癫癫。 望九往席上跪坐好,叫人添了两副碗筷,对魏季成道:“魏伯伯是行医的郎中?” 魏季成嗤笑一声,道:“郎中?小娃娃也忒瞧不起人。” 他一仰脖子,将一杯酒干净,“我呀——是术士!替人看病抓药,不过是微末之学、雕虫小技耳。” 术士? 望九以为术士就是那道士,道:“看不出来,魏伯伯居然是道士。” “非也非也。”魏季成醉醺醺道,“在下一不信黄老,二不拜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三未入过道门拜过师。故——算不得道士也。” 他说:“道士,得一门之学。术士,杂天下之百学千道。” 他似乎对此颇自得,“现如今,这镐京都城里,没有一个有我这样的本事。”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想当年,东郑有道长原阳子,南孟有巫蛊师徐仙姑,西梁有御妖人梵衍那陀,北越有禅师奉州寒山……个个都是这玄门宗师,可惜如今末法时代,妖魔潜行,宗师们却早已化作一抔黄土……” 妖魔……说到此,望九便道:“魏伯伯,有一事,我还是想问个清楚明白——那日,你究竟为何要搬那镇龙石?” 魏季成将眼睛一瞪,“谁,谁搬什么镇龙石了?”他装傻充愣,“什么是镇龙石?镇龙石是什么?” “……” 浩丰插嘴道:“伯伯你记性真差,那天我还和你一道搬呢。就那个……”他比划了下形状,“像拉长了的鸭蛋,上头很多鬼画符的……” 魏季成将大腿一拍,道:“喔,想起来了,我是,对,我是缺了个拴马石,搬来做拴马石的!” “……” 望九皱眉,心道此人真是信口雌黄、满嘴柴胡、前言不搭后语。话说的是一套又一套,只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为假。 魏季成成为五王爷府的幕下之僚、坐上之宾,是那年八月份的事。 望九和浩丰去五王爷府,时不时会碰见他。 有些时候,他在倒腾草药,炼一些颜色诡异的丹药,有些时候,在画一些奇怪的符箓,嘴里还嘀嘀咕咕个不停…… “这写的什么?”浩丰凑过去,问他。 魏季成道:“金光神咒。” 他一字一字地读给浩丰听:“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听着很厉害的样子。”浩丰拿着那符咒,左看右看。 魏季成哼笑了一声,自得道:“何止听起来厉害,那是——真的很厉害!”他很大方地一摆手,道:“这符咒就送给你了。” 浩丰要拜师学艺。 魏季成不答应,说:“待我把我那要紧事办完了,再谈。” 要紧事是究竟是什么。不管望九和浩丰怎么问,魏季成都不说。 望九记得,最后一次见到魏季成,是在他入住五王爷府第二年的冬天。那一年冬天,雪下得极大。 销猪 她记得,那时候,魏季成在拼命狂奔,就好像是……正在被什么猛兽追赶。 天色灰白,大雪鹅毛般纷纷而落,半天功夫,整个镐京业已素白一片。望九俯瞰这苍茫大地,心道,瑞雪兆丰年,来年东郑的收成定当不错。 她端起酒盏,抿了一口温热的青梅酒。 从拂云阁往下看,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树枝上缀满了雾凇,晶莹剔透,湖也结了厚厚一层冰。 逸人君观此景致,颇感慨,不禁吟起那古人的名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一个人实在寂寞。”望九道:“况且,天气这般的寒冷,老翁真的能钓上鱼吗?可怜。” “……”逸人君淡淡一笑,道,“无甚可怜。钓上固然好,钓不上也无妨。这就是道家所说的……” “恩?”望九忽然站起身。 那在湖上疾奔的背影看起来着实熟悉。靠着那歪髻,望九认出他来——是魏季成。 这般的大雪天,何故在这冰湖上狂奔? 她站到栏杆边上,卷起手,喊:“魏伯伯——魏伯伯——魏季成伯伯——” 地处空旷,声音传得很远。 但魏季成却好像充耳不闻,他跑得极快,时不时踉跄几步,重重摔倒在地,可便是如此,也并不减慢速度…… 不知为何,望九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高喊道:“魏伯伯——你要去哪儿呀——” 他仍是不应,也不曾回头一次。 他的身影渐小了,小如一粟,最后完全消失在那白茫茫的丛林中…… 魏季成彻底消失了。 自那天以后,他再没出现过。这些年过去了,五王爷府里的人早已把他忘记,望九也几乎很少想起,只有浩丰,要时不时念叨一下,“魏伯伯什么时候回来?说好的事情办完了,就收我做徒弟呢!” 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梁崇安府里,以这种方式。 望九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动弹不得,但仍是努力朝床边挪了挪身子,问道:“魏伯伯,你怎么会在这儿?这些年你都跑到哪里去了?” 魏季成不答那后一句问,只扬了声音,瞪眼说道:“你能在这儿,我就不能在这儿了?”他凑近了梁崇安,捏住刀背,往上抬了抬,腆着脸笑道:“主公,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意思呢?” 梁崇安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他。 魏季成那捏住刀背的手立马松了,正襟道:“要杀,也不要用这样好的刀!寒山禅师精心锻造的宝器,来杀一个没用的丫头,真真太浪费了。” “……” 储云施施然走过来,将那鹤鸣刀细细赏看一番,赞叹道:“不愧是佛门名刀,虽是兵刃,却全然没有戾气、燥气,反倒是透着一股澄然、浩然之气……” 他道:“公子,此刀铸来为的是斩妖除魔,要是沾了人血,恐怕不好。” 望九听了亦点头,劝梁崇安道:“我不好杀的,你一杀,我就乱动,我一乱动,血肯定四处乱喷,到时候溅的到处都是,对你对刀都不好的。” 梁崇安是个极爱洁净的人,望九对此心知肚明。 果然,她见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储云倒是大笑起来,抛给望九一个赞赏的目光,道:“望九殿下很明事理。”他拔出自己的佩刀,递到梁崇安面前,“公子,我看,杀望九殿下,还是用我的刀罢。” 一旁,魏季成气得跳脚,指着储云大骂道:“储家小子!你个十足夯货!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嘴里乱哄哄的销猪!” 销猪? 望九皱眉,问:“魏伯伯,什么是销猪?” 魏季成解释给她听:“所谓销猪,便是那个被阉割掉的公猪,这公猪一给阉割了,就少了桩事情做,又不像母猪要生娃娃,也就成天闲得发慌了,成天发慌也就爱没事哄哄乱叫了。” 望九听了,不禁叹服道:“魏伯伯,您老人家骂人真叫一个别具一格,又一语中的。” 储云倒也不气,面上仍笑嘻嘻的,对梁崇安道:“公子,虽说要杀望九殿下,但这怜香惜玉之心还是要有的。” 他指了指鹤鸣刀刀刃所对的地方——望九的腰,啧啧叹道:“要杀望九殿下,抹了她脖子便是,何必要——腰斩呢?这未免太血腥、太不人道。” 一听这话,望九着实吓出一身冷汗,急急喊道:“梁崇安,我的腰很粗,不好斩的!” 媚曲 魏季成听了也劝:“我看,还是不要杀,杀了费体力还费事。” 望九连连称是,她挪了挪有些酸麻的屁股,说:“梁崇安,你这个床躺着真舒坦,软硬合宜,床单、床帐的花色也甚好。若是杀我,弄得鲜血四溅,这些约莫都得扔了,实乃暴殄天物。” 储云点头,颇赞同她这个看法,他俯下身,摸了摸那床单,道:“这个织功,绵密细腻,虽绣了此般多团花暗纹,却不见一点疙瘩毛疵,真是不同凡响,污了可惜。” 他建议道:“后边就是湖,公子,何不直接把望九殿下扔进去?” “这哪行?”魏季成表示强烈反对,“后边月牙湖里,我辛苦栽培了那么多番地睡莲,一株值百金,这要把这丫头片子扔进去,不得压死一片?” “魏伯伯,您担心得是。”望九坦诚道,“近几月不知怎的,食量猛增,从膀子到大腿,都阔上许多。” 他们三讲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而那边,梁崇安一直沉默不语,眉头深锁。 他似乎是在……防备着什么,又像是在凝神静听着什么…… 此刻,听了望九的话,梁崇安侧过头,眯眼,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评价道:“还可以,就是……脸圆了一点……” 望九正欲回话,储云抢白道:“女孩子家,身段窈窕实在重要。” 他说:“看那梨园里的秦月娘、孟小珍、红玉,个个的纤腰软堪柳、细腕娇胜瓷,看了叫人不胜怜惜。” 他说:“至于望九殿下,说实话,确应当少食一点了。看,这个膀子、这个腰,还有脸,何止圆了一点?” 他说:“啧,咱们公子真是情人眼里出……” “噤声。” 梁崇安道。 眸光凝聚,他的目中闪过一道警惕的光,做了个禁言的手势。一瞬,满是絮语的屋子安静了下来。 夜色深沉。 无风。那股幽香不知从哪里飘过来的,叫人闻了有几分迷醉,几分晕沉。拨弦声响了几声,一个娇柔的女声婉转地吟唱起来。 熟悉的琵琶声,熟悉的声音。 望九惊觉来者身份,道:“是……朱紫姑娘?” 下一刻,她的耳朵被布塞住了,梁崇安沉声道:“别听。” 这曲子……不妙。魏季成心道,来者不善。 琵琶声急。 魏季成的眼睛混沌飘忽了几许功夫,忽然,猛地甩了甩头,身体一哆嗦,只在一瞬,便清醒过来,他自言自语似的道:“《盛斋百妖志》有言,魍魉夜行,能奏媚曲,惑人心神,迷人情志……” 诱来下尸虫,潜于人腹中,使人色昏,沉湎情欲,精神难固。 储云的呼吸沉重起来。 他扶住桌子,只觉身体里一股热浪在涌动,那热浪窜走过四肢百脉,很快,便汇聚到下腹那一处。 他的目光渐涣散了。 戏台上,有女子唱戏,款摆水袖,媚眼如丝,“郎君今日可来了,这春宵苦短、孤枕难眠,不妨早入那玉炉冰簟鸳鸯锦,奴家定作一生拚,粉融香汗流山枕,为尽郎君今日欢……” 储云未来得及反应,已被众美人拥住。红玉、孟小珍、秦月娘也在其中,皆不着寸缕。 月娘丰盈的双乳就压在他臂下。她抱住他胳膊,用那柔软的乳肉在上头缓缓磨蹭。一双剪水目,多情地凝视着他。储云咽了口唾沫。 红玉从后边环住他腰,胸紧压在他背上。她的手抚过他的腹部,径直向下,按住了那处早已硬挺的地方,“储君,储君……” 她揉着他那物什,嘴里呻吟着。 纤细的腰肢前后摆动,腿朝前伸,圈住他的腰,紧紧缠住。花心对住他的背,那脊骨凸起的地方顶在阴蒂上,最柔软与最坚硬摩擦,肉与骨顶弄,顶出一兜稠液。 “唔,唔……” 红玉的脚趾蜷起。 湿透了,两片瓣肉贴在他脊骨两侧,随着她的摆腰挺臀,旋动,揉擦,碾开,红肿的,敞开的,炽热的…… 水源源不断地往下淌。 孟小珍俯下身,张嘴,将他的春水袋含进嘴里。 …… “洞天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斩妖缚邪,度人千万,中山神咒,元始玉文……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咒文念完,魏季成走到储云那儿,伸出两根手指,狠狠朝他脑后风池穴点去。 邀约 一阵剧痛袭来,储云苦着脸叫了一声,眼前的幻境消失了。他愣了半天,缓过神来,“怎么回事?” 他的脸上仍残留着情潮涌动的痕迹。 魏季成打量他,啧啧道:“储家小子,那幻境里面可好玩?美女可好看?” 储云装傻,他打开那扇子给自己扇风,想要驱走身体里的燥气,道:“何来的美女?实在不知魏叔你在说什么?魏叔,你想美女了?” “想你个鬼!”魏季成哼了一声,“你以为谁都是你?” 储云自知理亏,也不和他斗嘴,只是笑了笑,侧首,瞧见了梁崇安,刚想问,“公子你中招了没?”便见那刀——鹤鸣刀,在颤。 不是恐惧。 更像警告,这刀仿佛有灵魂,冷静、富于压迫感,从喉咙深处发出低鸣,使周遭的空气荡起涟漪,涟漪一圈圈往外扩…… 琵琶声停了。 女子笑道:“不知诸位,可喜欢朱紫所奏之曲?” “不喜欢。”魏季成厉声道,“妖孽来此,所谓何事?” 外边静默了会儿,忽然,一阵疾风袭来。只听正对院落的南边窗囿门户,彭彭地发出几声响,随后,全部大敞开了。 窗户在晃,咯吱咯吱地响。 烛火熄灭了,屋里漆黑一片。 望九惊惧地瞪大了眼,梁崇安挡在她身前,掩住她。她垂眼,见他握着那鹤鸣刀,刀上烁出熠熠的冷光。 莫名的,她的心定了下来。 望九记得,第一次见到梁崇安时,他在舞刀。 十月金秋,到了中旬,安禅寺的僧侣们便要忙起来。不为别的,因这东郑王室向来有个传统,到十月十五的望月节后,皇帝便要到这禅院中短修三日,沐浴食斋、面佛念经,为来年国家的风调雨顺祈福。 安禅寺为皇家寺院,宗卿帝斋戒一向在此处。望九作为储君,那一年,也一道跟着去了。 安禅制毒龙。 禅房白壁上悬着这一副字。落款:奉州寒山。 望九着素衣布裳,乌发披下,用一根豆绿色发带松松地挽住。书案前摆着经书,《维摩诘经》。她翻阅了几页,看得一知半解,便放下了。 走到檐廊上看风景。 万里无云,空气里飘荡着桂树的香气,院子里千年的老银杏业已黄透,金灿灿地,落了一地。 那长刀挥动,在空中劈、砍、挑,划出凌厉曲线,行云流水,凶狠中带着潇洒,迅疾里携着悠游,若龙蛇游走,震起一地落叶。 她便在这纷纷扬扬的金叶里看见他…… “妖孽?老先生说话未免难听了。朱紫今日来此,实不相瞒,是为了替我家主人请一位客人。” 朱紫的话让望九回过神。 她朝院子看过去。今晚没有月亮,连星星也不见几个,院中石灯尽灭,黑幢幢的,只隐约看见一个人倚靠在前厅的门框上。 魏季成冷哼道:“你家主人是哪个?这么的没规矩,三更半夜闯人家门。说请人,却是一没有名帖,二没有通告。” 他说:“你倒是讲讲,你家主人是哪座山头野猴子?” 这话一说,望九的心提了起来,她心道这魏伯伯嘴够损的,怕是要惹恼对方。看刚才那番情况,这朱紫约莫真是什么妖物,也不晓得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有些怕,下意识去瞅梁崇安。 恰好,梁崇安也扭过头,他看她在看他,挑眉,问:“怎么了?” “恩……”她想了想,问:“你……认识那朱紫姑娘的主人吗?” “不认识。” “喔。”她说,“或许……你认识,但你忘了。” “……” 她说:“我同浩丰去看戏,常见那戏文上讲这样的故事,讲那精怪修炼千年,化为人形,与那书生、公子相恋,却不幸被始乱终弃,因而心生怨恨……” 梁崇安眯眼,“你……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望九有些讪讪,“我……也就随便一说。” 储云一直竖着耳朵听,此刻便笑了,道:“望九殿下应当晓得一个道理——做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们公子和那些纨绔子弟可是大不相同,不爱风月,不爱美人,很有几分和尚的风采……” 话没说完。 一根花枝破风而来,梁崇安凝眸,俯身,挥刀。刀风肃肃,那花枝撞上那道寒光,生生被劈掉一截,斜飞出去,插进柱子里,足有半寸深。 芍药 “公子好刀法。”外边,朱紫拍了拍手道,“信函已送到,明天晚上,还请小姐如期赴约,不要叫我家主人等的太久。” 说完,人已不见影踪。 信函?小姐?望九看向那支芍药花,就见上边挂着一张柬纸,便明白了过来,但她随后又想,小姐?请哪家的小姐? 她往屋子里看了一圈,梁崇安、魏季成、储云。梁崇安肯定不是小姐,魏季成胡子拉碴的,更不可能是,储云应该不是。 好像……这屋里,能被叫小姐的,就只有自己。 储云男生女相,长了张颇秀气的脸,若是穿了女装,倒也合宜,望九斜着眼,瞅了瞅他,心想,说不定是储云,那朱紫姑娘的主人可能是个眼神不好的主。 储云手挺快,那柬纸已被他拿在手里,打开。 灯已被重新点上,他读道:“望九小姐敬启,簧桥偶遇,一见如故,望明日戌时会于青柳山下万花山庄,共品香茗,同赏奇姝——章台公子。” 就这么简略的几个字,再没更多。 朱紫姑娘的主人不是女子,望九有点意外,但也不是特别意外,随后又心道,这个什么章台公子,不知礼数,叫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半夜三更地跑去他家喝茶?这谁敢? 况且这段时间京城内颇不安定,多少黄花闺女一夜之间不知所踪。 当下,她打定了主意,明日绝不赴约。 储云把柬纸递给梁崇安,笑嘻嘻道:“公子,倒是看不出来,咱们这望九殿下——也是颇受欢迎的!” 什么意思?什么叫看不出来她很受欢迎?望九有些不大高兴了。这后宫里十个嬷嬷九个喜欢她,这样,她还叫不受欢迎? 储云面上现出不怀好意的神色,他又道:“只见了一面,望九殿下便能叫一个男子神魂颠倒、魂牵梦绕,真不愧是未来东郑国的女帝!” 梁崇安垂眼,淡淡瞧了眼那柬纸,随后,便将那纸撕了个粉碎,他道:“这人眼神不好。” 他仿佛格外不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冷笑。再侧首去看她时,就带了点居高临下,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你,认识这什么章台公子?” 他的语气简直像审讯犯人,而且显然……带着股怒气…… 自己到底怎么惹着他了?望九一头雾水,但她闻言还是立马摇了摇头,否认道:“当然不认识!” 前几日她确实去过簧桥,是去买烧饼的,买完她就回宫了,并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听了她的话,梁崇安不语,只冷哼了一声。 她便连忙又补充道:“而且,我这个人一不喜欢喝茶,二不喜欢赏花。” 前一句是真的,后一句是假的。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扯谎,也不知道为什么,梁崇安这么冷冷地看着她,她明明也没做什么错事,却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望九挪开了眼,不看他。 梁崇安冷哼一声。 那边,储云噗嗤笑出声,他假模假样地打了个哈欠,说:“时候已经不早了,我先去睡觉,就不打扰公子和望九殿下了。” 说完,他快步离开了屋子。 可随后,他又回来了,拉住魏季成道:“魏叔,你还不走?” 魏季成把扎在柱子上的芍药拔了下来,那是一株重瓣芍药,金色花蕊,紫黑色花瓣,一层层叠摞着,呈现怒放的姿态,很是妖冶瑰丽。镐京盛产芍药,鹅黄、淡粉、深红、丹白……应有尽有,只这黑紫色的,倒是少见。 魏季成皱眉,若有所思地看那花,“这花……好像在哪儿见过……” 望九看过去,她也觉得这花似乎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 “对了!”魏季成眼睛一亮,道:“当年我在……” 他的话没讲完,储云一把将他拉到了门外,“二位好好休息。”储云嘿嘿一笑。他可以说是非常贴心了,离开前,把窗户关好,门关好,一个缝都没留。 “……” 屋里还剩他们两个人,一下安静下来。梁崇安看她,她也看他,圆圆的眼睛里闪着清澈的光,他清了清嗓子,说:“今天就在这儿睡吧,明天我让魏叔去把那章台公子的底细查清楚,再送你回宫。” 梁崇安这个床躺着真的忒舒服。望九挪了挪屁股,道:“好。” 他转身要走。 望九赶忙喊道:“别走。” “……” 梁崇安的脸上现出一丝紧张局促,但只一闪而过,他转过身,问她:“怎么了?”他的目光冷淡,手却有些无措。 疑惑 “劳驾劳驾,请帮我身上的绳子给解了罢。”望九道。 她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绑着自己,她便问:“你……不会真的想把我绑了打一顿吧?还是说想要……”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想要……直接把我斩了?” “……” 他冷笑,走过来,二话不说就挥刀。 霎时,望九的脸给唬得惨白,她紧闭双眼,咬紧牙关,待下一秒,发现自己四肢健全,发现自己没鲜血四溅,发现自己还活着,就瘫软了下来,长舒出一口气。 身上的绳子已被斩断,她摆手,松了松筋骨。 “要杀你,再简单不过,没必要浪费时间绑你。”梁崇安打量她,面带轻蔑。 “至于把你绑了,因那琵琶曲有些邪门,似乎能勾起人的欲念,而你那时又瞧着……不对劲……” 那画面浮现在眼前。她抱着他不放,微微喘着气,仰头看他,像鱼渴求水……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怕你会……” “怕我会怎样?”望九茫然道。 梁崇安默了会儿,“怕你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乍一听这话,她不很明白,但她到底也不是笨人,结合那个活色生香的梦境,还有梁崇安的话,以及,他这番欲言又止的样子,望九便了然了,她一拍手,道:“你——怕我扑上去和你做生孩子的事情?” 她摇了摇头,表示难以置信:“我又打不过你,你何必要这样的怕?” 她又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你做那生孩子的事的。” 一瞬,他的表情僵硬了。 沉默,沉默半响,梁崇安深吸了一口气,道:“为什么不会?” 他的声音又冷又硬,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无名火,面色铁青中带着点蔫,像刚遭过雷劈。 “为什么不会。”望九老实道:“嬷嬷和我讲,男女在未行大礼前,是不得行房中事的,那叫野合,不成体统。我作为堂堂东郑国储君,身份尊贵,地位崇高,当为全国百姓的表率,不该知礼不守。” 梁崇安离开之前,神色有所缓和,他告诉她,睡觉的时候就好好睡觉,不要到处乱跑,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就喊他,他就在隔壁。 说完,提刀走了。 夜色已深,望九却睡不着。她想着今天发生的古古怪怪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依朱紫所言,她家主人唤作章台公子,府邸在那城北青柳山下的万花山庄,若此言不虚,这朱紫姑娘也算出身大户人家了,为何会出现在妓馆中?莫不是……那章台公子恰好当时也在? 那章台公子又是何来路呢? 镐京就那么大,从皇族到富绅,多热爱宾宴,隔三差五便要办上几场,广邀来客。单一年下来,便都是熟面孔了。在大街上走一遭,没有不认识的公子小姐。章台公子?她却从未听过此君大名。万花山庄?她更是没有听过。 再想,魏伯伯口口声声唤朱紫为妖孽。若朱紫和那章台公子都是妖物所化,潜藏于人间,她不曾听闻,倒是说得过去。 不过……净镜真人又是怎么回事?他为何好巧不巧地出现在妓馆里,又好巧不巧地出现在绿林斋? 对了,还有那个梦,梦中,与朱紫欢好的那个魏郎,看起来着实面熟。 真是一团乱麻也!望九试图理出个头绪,可越琢磨脑壳越疼,睡意已是全无,索性坐起来,喝了几杯凉水,背手在屋子里转起圈。 转了三圈,她便觉得好没意思。 梁崇安的卧房真是毫无看头,雪洞一般的素净,无甚装饰不说,就是花草,也一盆没有。她不禁想到储云的话,“我家公子颇有和尚的风采。”望九深以为然。 她把椅子挪到窗户边上,开窗看风景。 窗外是个小潭,月牙形状,广植了睡莲,月白颜色,不论叶子还是花都比平常所见的大了一倍多,气味也与众不同,不像花香,倒像果香,这应是魏伯伯所说的番地睡莲了。 在夜色里,那花瓣白中蕴着一抹淡蓝,发出朦胧辉光,望九欣赏着,心中不免叹道,此花果真不同凡响。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一亮,从椅子上跳起来。 yin贼 新买的花灯还妥帖地放在布袋里,并没有一点损坏,她拿了灯和火石,跳出窗外,到那月牙潭边的石头上坐下,点亮了灯。 潭水漆黑一片,烛光晃动着,在水面轻柔地荡漾,泛起涟漪。 望九抱膝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那灯许久,她忽然想到了梁崇安。她想,他见过自己的母亲吗?他和她一样,盼着有一天能和母亲相见吗? 她又想,她的母亲还活在这人世吗…… 心忽然沉了下去。 天边划过一道闪电,接着便是几阵轰隆的雷鸣,似乎要下雨。望九起身,欲回屋去。 这人是如何悄无声息地靠近她的,她不得而知。转过身的一瞬,望九的瞳孔一下放大了,那个黑影距离她不过一丈。 她惊惧极了,张嘴,想要唤梁崇安,可已来不及——赵拂尘捏了个决,摊开手,朝她轻轻吹了口气。 望九只觉眼前闪过一道白光,随后便没了意识。 …… 像是睡了很久,很沉,无梦,倒是酣畅,望九抹掉口水,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说话。听声音,一个是少女,一个是青年人。 那少女的声音脆生生的,说话又急又快,活像蹦豆子,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那少女说:“师父!你忒不济!想当年你可是玉清子师叔祖最看重的小弟子,可现今却此般淫贼,每夜的不见影踪,也不晓得在外边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听听这城里的风言风语!现如今更甚了,居然将人迷晕了背到观里!我看,这道也不必学了,这仙也不用修了,不如就此散伙罢!” 那青年人声音懒洋洋,似乎有点无奈,“那个,小石,我……” 那少女说:“师父!你莫要狡辩!” 她走到床榻边,将望九翻过来,指着她便道,“师父!这小子瘦条条一个!便是你迷上了男人,也请挑个壮实一点的,如他这般的弱不禁风,哪里禁得住摧残。” “……” 这少女虽眼神不佳,雄雌不辨,为人倒是有几分正义感。望九在心中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她缓缓睁开眼,还没说半句话,便重重地咳了好一会儿——好一个病入膏肓的样子! “这位姐姐,”她气若游丝道,“你说得太对了,我,我简直就像那霜打过的黄花菜,一碰就蔫呀。” 话说着,便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可怜。”少女怜爱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责备道:“师父!瞧瞧人那可怜样儿!你可积点德吧!” “……” 望九在咳嗽,实际眼睛一直往赵拂尘那边瞟。净镜真人有个女弟子,她倒是头一回知道。不过也难怪,这支祁山三清观自乾道掌门原阳子、坤道掌门玉清子接连羽化后,其二人的弟子虚玄子道长宣布闭山门,至今,已有数十载。道门本是清净之地,不开山门,不纳香火,便逐渐与人世隔离,什么消息也传不出去,便是有,也是听着匪夷所思的。 譬如,这净镜真人采阴补阳…… 也不晓得是真是假。望九有些怀疑,也有些怕——他到底为何要把自己抓到这儿来? 望九心里打鼓,悄悄拿眼觑他。 较妓馆中的锦服装扮,赵拂尘此刻着青衫道袍,无甚修饰,倒有了些修道人的模样。就见他半倚在罗汉榻上,悠悠呷了口茶,朝她点点头,道:“孩子,许久不见,你都这么大了。” 望九愣了。听这话,她小时候见过他?怎的一点印象没有?望九看着他,一时无言。 赵拂尘道:“你那时候还小,裹在襁褓里,比小猫大不了多少,也不哭也不闹,成天地睁着眼睛四处看,见到人就笑,观里的人都欢喜你……” 他顿了顿,似颇感叹:“白驹过隙,没想到一眨眼功夫,你便长成了大姑娘。” 为什么,她那么小的时候会在三清观里?望九甚觉疑惑,随后,一个念头击中了她。她怔了怔,心道,难道她的母亲是…… 她急急地张嘴,欲问。那边,那被赵拂尘唤作小石的少女大惊道:“长成了大姑娘?这小子是姑娘?” 她目不转睛地盯住望九的胸膛,难以置信道:“这小子真是姑娘?” 她瞪住望九,问:“你真是姑娘?” “呃……”不知道为什么,被她这么瞪着,望九颇有些不好意思,她道:“我……应该……是的吧。” 此章后暂时停更修文,前头有些地方写的太匆忙随便了。会大修,但情节基本不变,不过h部分应该会大面积删减,不太想写h了。修完后可能也没法日更了,最近一直在看书准备考研,跨考,压力还挺大的。最后,谢谢看文的姑娘们,不得不说,你们真的很有品味?°3°-?,也一定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