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踯躅》 第一章 c市机场候机室。 秦太太正在细致地说着临别前的叮嘱,秦景诸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时不时划一下手机。 “妈,”秦景诸有些无奈,“我是十七岁,不是七岁。” 秦太太一如既往地忽略她的意见,自顾自继续说着。 秦景诸又忍不住看手机,终于她一直期盼的电话打了进来,她忙不迭接起。 “喂。” “是我。”电话那头是清清冷冷的男声。 “我知道,有来电显示。”秦景诸翘起嘴角,跟他开玩笑。 “接那么快,又在被训话?”这是她熟悉的嘲讽的语气。 “你少幸灾乐祸。”她微恼,“我四个小时后就到,你准备好出门来接我了吗?” “我有说要去接你吗?” 她还没来得及发作,秦太太就伸手把手机拿了过去,“小踯呀,你要记得帮大姨好好照顾珠珠,监督她好好学习...” 机场广播里的登机提醒响起,混在人流里有些嘈杂,秦景诸却仔细辨认出电话里那几句简短的应承。 “恩,您放心吧。” 不远不近。 逐字地敲在某人的心上。 飞机起飞前,空姐温柔地提醒乘客关闭手机,这时“叮”的一声传进来一条短信。 在机场等我。 秦景诸靠在机场出口处的座椅上昏昏欲睡,上半身正准备彻底倒下霸占两个座位的时候,头顶传来一清越的男声。 “坐没坐相。” 秦景诸半梦半醒之间敏锐地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睁眼就看到一明净的少年立在身前,第一反应就是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沈踯!你怎么不明天才来。”秦景诸一向最没有耐心,哪怕是等他,这两个小时也足够她生气的了。 沈踯皱皱眉,冷笑道,“我倒是想明天来。”他向秦景诸的四周看了一眼,“你的行李呢?” 秦景诸慢半拍地跟随着沈踯的视线环绕了身边一周,底气不足地道,“好像,刚才还在我的右脚边。” ...... “你准备什么时候改掉丢三落四的毛病呢?” 秦景诸从小就有一个非常神奇的技能,就是什么东西放在她手上拿着都能丢,在幼儿园的时候就一个学期内丢了五张校园卡。 “如果不是你晚来,我会在这里等你到睡着,导致行李被偷吗?”秦小姐经常犯错误,不过她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帮我背。”她把随身背的包递给沈踯,半命令半撒娇,沈踯还没来得及拒绝,她已经把背包挂在他手臂上,整个人也贴上来。 感觉到手臂上温软的触感,沈踯微微皱眉,道:“你不热吗?” “靠着比较省力。”秦景诸又抱他的手臂更紧了些,狡黠地看他一眼,笑嘻嘻道。 沈踯没再搭理她。 她从小就喜欢靠着他走,以前是因为真的省力,现在是因为可以靠他更近些,自然沈踯是不会意识到这样微妙的区别的,他把秦景诸的很多行为归结为一个字,懒。 出租车行驶了一个小时才到达市区,下车的时候秦景诸晕晕乎乎,一阵反胃,弯着腰在路边的花圃呕吐。 她没吃什么东西,只吐出些许黄胆水,沈踯把矿泉水打开递给她,“你中午没吃东西吗?” “飞机餐难吃。”秦景诸皱皱鼻子。 “娇气。”沈踯嘲笑她,“走吧,我妈为了迎接你做了大餐。” 秦景诸刚开始在草地里走,草擦过鞋子发出沙沙的响声,她安静地低着头,看着锃亮的皮鞋面上映出来的他。 “别踩草地。”沈踯把她拉回人行道上。 少年的侧脸在黄昏的余晖里勾勒得分明,秦景诸盯着瞧了一会,又垂眸看他拉她手腕的动作,抿了抿唇。 餐桌上。 秦景诸的碗里堆着小山高的菜,沈太太笑眯眯地望着她大快朵颐的样子,“够吗?不够再夹一点,你最喜欢吃糖醋排骨了。” 秦景诸一边嚼着一边点头,“我觉得小姨做的糖醋排骨最好吃了,真羡慕沈踯可以每天吃到。” “嘴真甜。”沈太太满意极了,“以后你也可以每天吃到了。” 沈踯不动声色的吃饭,秦景诸转了转眼睛,佯装委屈地抱怨,“沈踯,你不欢迎我吗?” “没有。”他没错过秦景诸眼里狡黠的笑意,懒洋洋地道。 “可你今天都没叫我姐,我以为你不高兴我来。”秦景诸慢吞吞地说着,观察着沈太太和沈踯的反应。 她是故意的。 沈踯眯了下眼睛,在沈太太审视的目光下,望着她,清淡地一字一句道,“姐,我很欢迎你。” 秦景诸很得意,他向来不愿意叫她姐,虽然比她小半岁,但是她在他眼里一直幼稚不成熟,并不像个姐姐。 “对了,珠珠。”沈太太想起什么,“一楼的浴室坏了,门打不开,你等会去阿踯的房间洗澡吧。” “噢,好。”秦景诸侧头去看身边的沈踯,他脊背笔直,修长的腿在餐桌下交叠,她不自觉地夹了夹腿。 晚饭后,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来洗澡啦!”秦景诸抱着衣服,推开房门,沈踯刚从浴室出来,只下半身围着一条浴巾,上半身光裸着,腹肌上还带着水珠,人鱼线引人遐思的延伸到浴巾之下。 两人皆是一愣,秦景诸脸刷一下红了,但是她并没有把眼睛挪开。 沈踯皱眉,转身拿了件t恤套上,“你下次进来之前可以敲门吗?” “不行。”秦景诸理直气壮,“谁让你洗完澡不穿好衣服。” “随便你,如果你不怕看到不该看的话。” 我才不怕,你全身我都想看。 秦景诸在心里默默地说,但是她没有胆量说出口,只恨自己近视刚才没有看得更清楚些。 秦景诸在他的浴室里愉快地泡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沈踯担心她缺氧晕倒,敲了敲浴室的门,“你在里面睡觉吗?” 门啪嗒一声打开,秦景诸湿着头发,穿着草莓图案的卡通吊带睡裙出现在他面前,瞪了他一眼,“催什么催,你不知道女生洗澡都是很久的吗?” 沈踯没有回答,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秦景诸全身又白又软,泛着淡淡的粉色,洗发露和沐浴乳的味道混成一股甜香钻进他的鼻子,虽然瞪着他,但是眼睛湿润,带着一丝娇媚。 沈踯移开了目光,“下次小心晕倒。” “帮我吹头发。”她把浴巾塞到他手里,自觉地走到床边坐下等待。 沈踯挑眉,“你自己没有手?” “我累了。”明显沈踯并不打算接受这个理由,她拖长了声音道,“如果你不帮我,我也不会有力气吹的,那我就湿着头发睡觉,明天就感冒发烧,然后你就要陪我去医院,要承担起照顾病人的责任。。。。。。” 。。。。。。 “背对着我。”沈踯拿着电吹风,站着替她吹头发,她依然娇气,烫了不行,冷了不行,稍微用力揉她的头发也不行。 秦景诸处在低位,沈踯轻易地看到她胸口的大片雪白,发育良好的胸部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微微颤动,他突然注意到她胸前隔着衣服微小的凸起。 她没穿内衣。 第二章 秦景诸本来坐得挺好,可沈踯给她吹头发的动作轻柔得让她发困,她忍不住软软地靠着他,才勉强支撑着自己。 沈踯突然向后退了一步,她一下子失去支撑差点摔下床,还没来得及惊呼,他就把电吹风塞回她手里。 “自己吹。”沈踯声音略低,“生病了也自己去医院。” 秦景诸不明所以,见沈踯一副不留情面的样子,只好自己动手吹干了头发。 吹完了头发,她顺势躺在他的床上,沈踯正靠在床头看书,看了她一眼,“你还不回去?” “我想在这睡。”她前半句说的是实话,“我觉得你的床比我的舒服。” “不行。”沈踯干脆的拒绝。 “为什么?” “私人空间。” 秦景诸并不在意他的意愿,很不屑地爬起来戳他的胸口,“小孩不需要私人空间。” 她黑发散乱,嘴唇嫣红,教训他的样子颇有些姐姐的架势。 沈踯不理她,扫她一眼,又低头看书。 “别人跟你说话的时候,你要看着她,这是礼貌。”秦景诸跪在床上,双手捧着他的脸,强迫沈踯看着自己。 沈踯凝视她一会,冷不丁开口:“你平时在家也这样穿吗?” “只有在房间里才这样。。。”秦景诸先回答,接着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太自然地把他房间当成自己的房间,忘记穿内衣了。 她跳起来,把浴巾披在身上,又羞又急地穿上拖鞋,“我去睡了,晚安。” “慢点。”看她慌忙的样子,沈踯带了些笑意。 回到房间,秦景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刚才沈踯的凝视,“啊!”她沮丧地把发烫的脸埋在枕头里,尽管她并没有任何目的,可是看他表现得那么冷静,可能是自己真的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吧。 一直到差不多半夜才睡着,梦里沈踯隔着衣服用力揉她,低头含住乳尖轻咬,模糊不清地质问,“穿成这样,故意勾引我吗?” 秦景诸六点的时候从这个淫靡的梦里惊醒,房间里的空调徐徐地吐着冷气,她却浑身汗津津的,腿间一片黏腻。 明明离开沈踯的房间不到六个小时,明明梦里也一直是他,此时此刻还是很想念他,秦景诸从床上坐起来,换了件衣服,又跑到沈踯的房间去。 尽管沈踯知道秦景诸进他的房间从来不敲门,他也没有锁门,秦景诸轻轻一扭,就推开了房门,沈踯还没睡醒,安然地平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绵长,她轻手轻脚地爬上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白天的时候他神情总是淡淡,不在乎任何事情的模样,睡着了依然清隽,但柔和了不少,秦景诸正入神,突然见他睁开眼冷静地看着她,低沉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心跳漏了一拍,“你吓我一跳。” “是谁吓谁?”沈踯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秦景诸总有那么多自洽的逻辑,一睁眼突然发现有个人盯着自己看,他不被吓到就很好了。 “我睡不着。”秦景诸假装没听到他的反问,委屈地望着他。 “那你想怎么样?”沈踯声音有些哑,她趴在床上,换了一件他初中时候穿的t恤,应该是沈太太拿给她的,宽宽大大地罩在身上,雪白纤细的腿翘起来轻轻晃着。 “我想睡你的床,你到地上去睡。”秦景诸很直接。 “你想得美。”沈踯不为所动,闭上眼睛,“要睡就安静。” 沈踯往枕头的一边挪了挪,让出一半给秦景诸。她心满意足地躺上去,如果能抱着他睡就更好了,不过她还是懂得知足常乐的。 “起床陪我去买衣服,我没衣服穿了。”秦景诸假装抱怨,“都只能穿你的衣服了。” “恩。” 天已经大亮了,但是房间里因为拉着窗帘仍然黑茫茫的,秦景诸半梦半醒地,伸手轻轻搭上沈踯的腰。 她喜欢黑暗。 可以吞噬所有的不可言说。 第三章 本来秦景诸以为睡在沈踯旁边,自己会更加心潮澎湃睡不着,却意外地睡得昏沉,直到一阵刺眼的光亮把她从黑甜的睡眠中闹醒。 沈踯立在床边,白t恤牛仔裤,干净清爽,看上去应该已经洗漱过了,她无暇欣赏,把被子扯到头顶,愤怒地大叫:“你故意的!” 沈踯伸手扯下被子,把黏在她脸颊上的头发拨开,调侃道,“不开窗帘你睡得跟猪似的。”他嫌弃地把摸到的口水擦在秦景诸的衣服上,“我的枕头都被你的口水弄湿了。” 秦景诸迅速地捂住自己的脸,突然觉得来跟他睡是暴露自己不好的一面的错误决定。 “去洗脸刷牙,等会吃早餐了。”他把毛巾扔在她脸上,确定她是真的清醒之后,走了出去。 餐桌上摆着还热腾腾的生煎和豆浆,秦景诸坐到沈踯对面,问道:“小姨和姨父呢?” “差不多中午了,他们都出去了。”沈踯看她眼下有点发青,“你昨晚没睡好?清晨跑过来。” “恩。”秦景诸眼睛往旁边看,随口说谎,“我看了一个恐怖片,害怕。” “又要看又胆小。”沈踯嘲道。 秦景诸因为心虚并不反驳,只捧着豆浆默默喝着,想到什么,不自在地开口问:“我的睡姿,还好吧?” 沈踯瞥她一眼,勾唇笑得恶意,“你觉得呢?当然是惨不忍睹。”他没有夸张,秦景诸熟睡的时候胡乱翻滚,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那件宽大的初中校服对于她来说很长,她就当做睡裙穿,下摆卷上去,露出黑色的棉质内裤和洁白柔软的小肚子,他只能把被子给她盖得严实。 他喝一口豆浆:“不过没有把我踢下床,还算不错。” “你可真记仇。”秦景诸皮笑肉不笑,她睡觉不老实,小时候和沈踯一起睡的时候经常把他蹬下床,有一次,大人为了不让他们睡前讲小话,分开安排两人一个睡床头一个睡床尾,夜里她直接一脚把沈踯的下巴踢到淤青。 尽管秦景诸并不想沈踯把跟她睡等同于不好的体验,不过这也代表着两人还拥有很多共同的儿时记忆,她于是喜忧参半地吃完了这顿早饭。 由于秦景诸弄丢了行李箱,形势之下,沈踯按照约定陪她去买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他向来不喜欢逛街,出门前让秦景诸提前想好购物清单。她支着脑袋思索了半天,才郑重其事地列了一张单子。 只能说沈踯高估了秦景诸的自制力,或许他一开始就不该对她抱有期待,一进商场,那张单子就被她抛诸脑后,陷入了“这也喜欢”“那也想看”的模式,沈踯顶着一副不耐的表情,被她拉进一间间的店铺。 “这件怎么样!”拉开试衣间的吊帘,秦景诸兴奋地踩着细高跟鞋,穿着一条姜黄色格子吊带连衣裙走到沈踯面前。 泛白的光线从窗外透进来,晃晃悠悠地照在秦景诸身上,笔直修长的腿,盈盈一握的腰,流畅的肩线,凹凸有致的锁骨,亭亭玉立,明艳动人,她正笑盈盈地望着他,期盼着他的评价。 沈踯的目光落在她胸前露出的大片雪白上,淡漠道:“不怎么样。” 本来秦景诸对这条裙子很满意,没成想被浇了一盆冷水,她必须要给自己找台阶下,一边转身一边冷哼:“你才不懂。” 回到试衣间,秦景诸因为愤愤背着手用力拉下拉链,长发和拉链交缠在一起,她一阵吃疼,胡乱地摸索着想解开,反而越缠越多。本来她想叫导购小姐进来帮她,可今天店里人来人往,导购忙着在前店招待,她实在求救无门。 “沈踯。。。我的拉链和头发缠住了。”秦景诸有些不好意思,“进来帮我。” 三十秒的空白。 沈踯掀开帘子的一边,侧身进来,入眼便是她的狼狈,长发披散,拉链拉到腰际以上,裸露出洁白晶莹、线条匀称的背部,吊带松垮,堪堪挂在圆润的肩头,秦景诸正艰难的昂着头,迁就着那微弱的拉力。 “蠢。”他毫不客气道,伸手把缠绕的头发细细解开,指尖微凉,偶尔触到秦景诸光裸的背,惹的她一阵瑟缩,手臂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伴随着隐约的、难以言喻的渴望。 有一绺头发缠成死结,沈踯解着,不小心扯动了秦景诸的头皮。 “疼!”她本能地后退一步,撞进沈踯怀里,以减少拉扯带来的痛感。 沈踯停下动作。 两人贴得极近,她能感受t恤下他坚硬的腹肌隐隐传来的热度,是少年克制的、朝气蓬勃的身体。 随着秦景诸的动作,左肩的吊带滑落,沈踯仍处在昨天一样的高位,只消略略垂眸,便能看到幽深的乳沟,同那凝脂一般随着心跳轻细地颤动的白腻乳肉。 “哪里疼?”沈踯低低地问,气息拂在她耳畔,带着磁性,把她浑身血液里的铁质都吸引了去。 秦景诸脸颊发烫,微微侧头,抬起下巴,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似嗔怒道:“你扯着我头发了。。。”尾音拖得足够长。 边说着,无意识地扭动了一下臀部,抵住沈踯的胯,隔着裙子和牛仔布料厮摩着,动作停下时,凸起处恰到好处地卡在臀缝。 她压抑着想脱口而出的呻吟。 狭小的空间极静,秦景诸仿佛听到沈踯刹那间加重的呼吸。 “啊!”突然感觉到一阵尖锐的刺痛,秦景诸差点尖叫。 沈踯猛的扯断了她的头发,微扶着她的腰往前一送,不着痕迹地拉开了距离。 “现在就不疼了。”沈踯手里绕着她那缕头发,戏谑道,转身离开试衣间。 秦景诸在里面独自生着闷气,不知道是为他扯断她的头发,还是为突然中断的亲密。褪下裙子,略微转换身体的重心,双腿摩擦间依稀感到内裤的凉意,她不敢去探。 大概是,湿透了吧。 第四章 秦景诸在试衣间里磨蹭了许久才肯出来,外面光线充足,明晃晃地照得她那点羞耻的小心思无可遁形。她从眼梢里偷偷望沈踯,后者神态自若,就好像刚才若有似无的暧昧只是她的错觉。 “我们走吧。” “等售货员帮你装好裙子。” “你不是说不好看吗?”秦景诸不解。 “嗯,你可以当作睡衣。” “谁会穿这么紧的裙子当睡衣啊。。。”她奇怪地嘟囔。 沈踯并没有和她讨论这条裙子到底能不能当睡衣的兴趣,向外走着,她从售货员手里接过纸袋,小跑几步跟上去。 刚行没几步,秦景诸就走不动道了,拽着沈踯衣服的下摆:“我要去那家店买t-shirt和运动鞋。” 据秦景诸观察,那是沈踯比较常去的一个运动品牌店,她暗戳戳地假设多买几件同个牌子的衣服,也就是变相地和他穿情侣装了。 沈踯不懂她心里的弯弯绕绕,只觉得女生逛起街来没完没了,尽力耐着性子:“最后一家。” “好。”秦景诸答应得很爽快。 一进店里,导购就上前,挂着流水线上的标准笑容,问他们想买些什么,秦景诸挑了几件印象里沈踯穿过的t-shirt,复又悄悄让导购给她拿沈踯脚上穿的那双黑色运动鞋的女款。 正等着,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沈踯!” 秦景诸回头,只见出声的女孩热情地向沈踯挥手,她略过几个人,迎上前来,自然地寒暄:“你来逛街吗?” 沈踯微微颔首,秦景诸则从转身那一刻就在打量女孩,长相温柔甜美,本应穿一件精致的连衣裙最为相宜,她却套着一件oversize的黑色运动t恤,勉强盖住臀部,衬得一双腿青葱水嫩。 与此同时,女孩好奇的目光也在秦景诸身上流连,不过很明显,沈踯并没有按照社交礼仪给她们彼此介绍的打算,他对这微妙的气氛视而不见,兀自划着手机上更新的电子版科学杂志。 尽管秦景诸内心里希望女孩误会她和沈踯的关系误会得更久些,不过为了打破尴尬,她还是主动伸手自我介绍:“秦景诸,沈踯的姐姐。” “姐姐您好,我是戚子烨,沈踯的同班同学。”女孩笑得灿烂,慎重地鞠了个45度的躬。 她面对长辈一般恭敬的态度让秦景诸哭笑不得,况且连沈踯都不叫“姐”的,戚子烨倒是叫得顺口而亲密。 “我和你们差不多大,你还是叫我珠珠吧。”秦景诸很随和。 戚子烨还没接话,一个约莫三岁、玉雪可爱的小男孩跑过来抱住她的小腿,奶声奶声地:“姐姐,那件衣服。。。你穿。。。好看。” “这是我弟弟。”戚子烨笑得很温柔,弯腰摸了摸小男孩的脸蛋,“陪姐姐逛街累不累呀?” “不累。”小男孩很干脆,挺了挺胸脯,表示自己还可以再坚持更久。 秦景诸见他着实可爱,本想上前逗弄,可惜小男孩似乎除了戚子烨外拒绝任何人的靠近,还倒退了一步躲避她,只使劲拉着戚子烨的手,要带着她去看衣服,所以戚子烨只好跟他们匆忙道别,随着小男孩跑跑跳跳的步伐朝店的另一边走了。 秦景诸撇嘴,暗暗想着,别人的弟弟都是又听话又可爱,还眼里只有姐姐,怎么她的弟弟就叛逆得紧呢。 “你在想什么?”沈踯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她。 “你真的要我说吗?”秦景诸半是怨念半是挑衅地斜睨着沈踯,“你还是反思一下自己吧。” “彼此。”沈踯反讽。 秦景诸难得没有继续回嘴,无意间瞥向戚子烨远去的背影,她脚上穿着的鞋,和导购拿过来的一模一样。 沈踯同款。 “您要现在试吗?”导购殷切地询问。 “。。。算了。” 本来不太追求更新频率,现在还是希望在被墙之前可以多自由地写船戏吧。 第五章 秦景诸和沈踯勉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 两人的外婆是关系极好的亲姐妹,这种亲密理所应当地顺延到下一代,也就是他们的妈妈身上,所以沈太太范瑜远嫁a市后,两家仍过从甚密,沈踯和秦景诸的童年时光就在a市和c市之间断断续续地往复交叠,逐渐成为对方生命里的一部分。 秦景诸小时候可不太喜欢沈踯,他性子淡漠,从来不听她的话,又太优秀,衬得她略显平庸,他们不够和睦是全家公开的秘密,可两人相处的时间也最长。她曾经咬牙切齿地认为这是没有办法选择的血缘关系,直到年岁渐长,他们各自忙于学业,不再经常见面,她开始发现自己看不到沈踯就不习惯的时候。 才明白,其实也不是没有选择的。 秦太太在电话里和沈太太商量着把秦景诸转到a市读高中那天,c市下着大雨,客厅里没开灯,秦景诸赤着脚,倚在门上听着,对所谓更宽阔的眼界、更好的教育资源充耳不闻,只冀盼着能听见心心念念的名字。 嗯,沈踯同班,挺好。 闪电划过,照亮她的侧脸,也短暂的照亮,那个隐秘的选择。 坐在饭桌前,秦景诸正被纷沓而至的思虑搅得烦闷,她和沈踯是姐弟以及沈踯不缺女孩子喜欢两件事,她不是不知道,可心里清楚是一回事,亲口承认、亲眼看见又是另一件事。 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 夏末的傍晚闷热,沈应踏进来的时候西装革履,却不沾半点外面空气里黏腻的浊气,剑眉星目,五官深邃,身姿高大挺拔,有峭劲之风度。 沈应是这样一种男人,无论你是不是喜欢他,总很难不注视着他。 沈踯的好皮相有三分之二随了沈应,倒是没有遗传到沈应成熟和绅士,在秦景诸有限的人生经验里,最为向往的爱情就是沈应和范瑜的样子。沈应和范瑜是大学同学,大四毕业那年范瑜未婚先孕,怀上了沈踯,那个年代大多数人还比较保守,特别是老一辈,据秦太太所言,外公当时怒不可遏,勒令范瑜打掉孩子不再与沈应来往,还给她安排了新的结婚对象,沈应本来要去国外继续读医,雷厉风行地休了学赶到c市,没有辩解一句,默默地租了范瑜家对面的房子陪着她,最后才打动了外公的铁石心肠,阻止了这场现代版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悲剧。大家都不太看好只有二十二岁的沈应能扮演好父亲的角色,出人意料的是,后来他从体制内辞职开了私立医院,十年时间发展成a市最大的私立医院之一,兼顾事业家庭,一切和谐圆满。 “景诸来了啊,”沈应和她打招呼,表达歉意,“昨天晚上有一场手术,没来得及回家吃你的接风宴。”他边松着领带,秦景诸看过去,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一双极漂亮的医生的手。 “姨父好。”秦景诸礼貌地打招呼,调皮道,“没关系,您救死扶伤要紧。” “他啊,是贵人事忙。”范瑜温柔地娇嗔。 沈应拉开凳子坐下,笑道:“如果沈太太不高兴了,以后我每天都五点准时回家吃饭。”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女人有时候要的不过是一个态度,所以范瑜笑得很开心,轻轻打他一下。 沈踯对他们秀恩爱的行为见怪不怪,淡定地喝汤,秦景诸则支着下巴看,不知道是不是生活的幸福可以抵御工作忙碌带来的疲惫,二人看起来都不超过三十岁,在一起像是一部赏心悦目的电视剧。 范瑜有些不好意思,扯开话题,叮嘱道:“珠珠,明天开学,等会记得准备好东西。”又向着沈踯,“你记得去帮帮珠珠,有什么遗漏的提醒她。” 沈踯和秦景诸一前一后应下。 a中前两年建了新校区,面山靠水,坐落在郊区,要求没有特殊情况的学生都住校,于是秦景诸想和沈踯在家里朝夕相对的愿望就落空了。 而且还要收拾行李。这是秦景诸最讨厌做的事情,她逛了一个下午买回来的东西和购物袋散落一地,行李箱摊开放在床边,里面也是杂乱无章的。 沈踯走进房间就看见这样的狼藉一片,秦景诸自暴自弃地坐在地板上玩手机,打算拖延到一个不能再拖的时间点再收拾。 “我开始怀疑你的生活自理能力了。”沈踯双手抱臂。 “你是开始怀疑吗?你是从来没有相信过。”秦景诸有点累,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声音轻缈地,“沈踯,我有点慌。” 带着欢喜和期盼的心情下决定只需要一秒,后续的生活却是要去真实经历的时时刻刻,学校的环境是全新的,离父母和家那么远,她着实无措。 沈踯沉默半晌,单膝蹲下,帮她把乱塞进行李箱的衣服一件一件叠整齐。他有强迫症,从小就看不得秦景诸乱七八糟的样子,偶尔会忍不住帮她收拾。 “喂,你不打算安慰我一下吗?”秦景诸看着面前沈踯轮廓分明的侧脸,她莫名安心了些,戳一下他的小臂,温热的,坚硬的肌肉。 “不打算。”沈踯没什么犹豫,并不被她低落的情绪感染,“恐惧只是种幻觉,没必要为尚未发生的事担忧。” “还有,”他突然话锋一转,随意地用指尖挑起她白色的蕾丝文胸,似笑非笑,缓缓道,“这个尺寸对你来说,小了。” 改版之后好慢啊,界面的画风也怪怪的。 一时兴起,改了简介,加了一条线,还不确定要不要写,沈应的应念第四声。 第六章 秦景诸怔住。 可惜沈踯那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消失得太快,她来不及辨认,他接着不疾不徐道:“会增加患乳腺增生症的风险。” 沈踯神态自然,看不出任何龌龊的促狭之意,仿佛只是在对她进行正常的生理科普。 “不用你操心,还给我!”秦景诸双颊飞红,不知是羞还是怒,一把从他手里夺回文胸,塞进行李箱的最下面,刚才的伤感已全然忘却。 沈踯起身:“收拾好了就早点睡吧。”他一顿,“今晚别看恐怖片了。” 开学第一天早晨的阳光明媚,跟大部分学生的心情成反比。 秦景诸起得挺早,不用别人来叫她起床,站在床前踌躇着穿什么衣服。a中以大学式的高中教育闻名,校风自由,体现在着装要求上,就是不限制你穿校服。大多数人都认同有选择比没有选择更好,实际上有选择的麻烦比起没选择那是只多不少。 穿裙子太刻意又太惹眼,她纠结半天,耐不住沈踯催促,匆忙套上昨天买的白t恤,虚扎进牛仔短裤里,倒也青春自然。背着书包拉着行李箱出房门的时候,正好碰上沈踯来亲自请她。 更正好的是,两人穿的是同款t恤。 秦景诸今天可不想和他穿情侣装。她入学前就说好,她和沈踯在学校里假装互相不认识,范瑜也从善如流地同意了,他们是姐弟的事情,除了招生办主任,学校里连老师都不知道。一是明面上的理由,她不屑于沾沈踯的光,狐假虎威,得到些什么好处,二是真实的原因,她不想别人总用姐弟来定义他们的关系。 幸好基础款白t恤都差不多,不细心的人也看不太出来。 在距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秦景诸让司机停车把自己放下,走了几步,又回来半探进车厢里,第八百遍重申她和沈踯的约定。 秦景诸一副生怕和他沾上关系的样子,沈踯挑眉:“放心,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认识。” “砰”一声,意料之中的,车门被女孩重重甩上。 “大家好,我叫秦景诸,从c市转来的学生。。。” 按照惯例,转学生总要有个面向全班自我介绍,班主任和同学们面上都和善地望着她,实际上对她平时喜欢做什么没有任何兴趣,青春期的男孩子们,要关心,也只关心她的样貌身段。 “长得挺标致,胸也够大,你觉得怎么样?”黎穆挤眉弄眼地,拍了拍沈踯的胳膊。沈踯清高,平时在宿舍就不跟他们搅在一起谈女生,所以他用词已经很克制,后面切切察察的小话声,想必下限更低。 沈踯头也不抬,眉毛微拧,秦景诸那件t恤虽然并不暴露,但是薄薄的布料贴着她的曲线,胸前鼓蓬蓬地撑起来,足够惹来那些眼光了。 沈踯不理,黎穆也不觉得尴尬,他早已经习惯了。 秦景诸在台上俯视大家,偶尔不经意地看向沈踯,结果他真的连一个眼神也没给自己,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人。 自我介绍结束,全班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班主任李莉莉跟秦景诸指了她坐的位置,就这几句话的功夫,眼看班里又要吵起来,李莉莉用手指关节重重地敲了几下讲台桌子:“怎么回事儿啊?!放了几天假忘记自己是谁了吧?”狮吼功效果不错,大家都低眉顺眼地安静下来,李莉莉缓和一下,“第一节数学课,课代表上来发练习册。” 沈踯是数学课代表,他从一侧上讲台,秦景诸从一侧下,没什么交集。 秦景诸去到座位,桌面上堆着零散的书,同桌应该是迟到了,她坐下来整理。 秦景诸很少这样远远地看沈踯 阳光从教室东边的窗子照进来,整个教室亮堂堂的,空气中漂浮的粉笔灰细尘清晰可见,隔壁班读书的声音隐隐传来,沈踯站在讲台上整理练习册,光线斜斜地投射在他身上,清隽如水墨画中的龙鳞竹,他周身的空气都格外静谧些。 难免让人想起卞之琳的《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他安静地站在那,什么也不做,就自成一道风景线。早读和第一节课之间的间隙,有些许去打水的女生路过,总要欲盖弥彰地回头望的。 “别看了,排队排不过来的。”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秦景诸回神,一张圆润可爱的苹果脸出现在眼前,来人笑嘻嘻地把手顺着往下一放,作握手状,“同桌你好,我是陶若忱。” 第七章 “你好,我是秦景诸。”秦景诸伸手和她相握,颇此地无银三百两地,“你知道我在看谁?” 陶若忱把书包甩到凳子上,大大咧咧地回答:“沈踯啊。” 秦景诸觉得她就差没拿着个喇叭喊出沈踯的名字了,连忙把她拉着坐下,压低声音道:“嘘!” “我说中了吧!”陶若忱得意洋洋,“我都不用看你的目光指哪儿,我就知道你在看谁了。” 鉴于她言之凿凿的模样,秦景诸也不好否认,好奇道:“你怎么确定的?” “你这样的人太多了。”陶若忱脱口而出,停顿一下,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劲,弥补道,“额,我是说,你这种心情可以理解。” 同桌光明正大的谈论沈踯,显然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想法,秦景诸发现自己对于沈踯在学校里的事不太了解,趁机问,“你的意思是,很多女孩喜欢他,那他有没有女朋友?” “女朋友倒是没有。”陶若忱摇摇头,正在秦景诸松一口气之际,她灵感乍现地拍了一下桌子,“但是据我观察,他和一个女生关系不一般。” 陶若忱说得有鼻子有眼,秦景诸紧张地抓住她的手:“谁?” 陶若忱四下张望,好像在找一个人,无所收获,她只好故作神秘地:“她还没来,等会我再告诉你。” 秦景诸啼笑皆非,陶若忱可以捕风捉影地就完成一个小剧场,尽管她心急如焚地想知道那个女生是谁,表面还是云淡风轻,和同桌谈起别的事情。 八卦总是女人走向友谊的最佳途径,一节课下来,秦景诸和陶若忱的感情已经好到可以手挽手去上厕所了。 每天的大课间,篮球队的队员都会到篮球场训练一会,观者如堵。陶若忱说要带秦景诸去见识一下,便拉着她挤到操场里去围观。 沈踯是篮球队队员之一,但是今天他并没有上场,坐在场边看着。有女生鼓起勇气上去递水,沈踯冷淡地拒绝,甚至没说一句话,无视是最伤人的拒绝。 陶若忱一脸“看我这是为了你好”的表情,秦景诸心中暗道沈踯没礼貌。 临近上课时间,人群开始三三两两地退散,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突然进了篮球场,身着宽大的篮球服,扎高马尾露出一张莹白的小脸,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专注地凝视对手,眼角隐隐透着轻蔑,抢前三步,灵活地截断了篮球,在手下拍着,虚晃向右,实则向左突围,躲过了两个夹攻的高大男生,来到篮下,纵身一跳,篮球划过漂亮的弧线,正正落入篮框内,动作矫健,英姿飒爽。 人群里有起哄声。 落地的篮球弹跳着往沈踯的方向移动,他利落地接住,手腕一勾,精准地把球扔回戚子烨手中,她抱着球站在原地。沈踯全程都未曾起身,此刻却走到戚子烨面前,勾了勾唇角:“有点进步。” 戚子烨歪头,一改刚才的端肃,浅笑盈盈:“是你教得好。” 两人相向而立,身躯投下的阴影在地面拉长,延伸处相汇,画面竟有些美好。 陶若忱朝他们的方向努努嘴:“喏,这就是我说的和沈踯关系不一般的女生。沈踯一般不会理女生,唯独愿意理她,上次我还看见他们俩单独在篮球场上。”她开导地拍了拍秦景诸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 她们俩站的位置说前不前,说后也不后,有心寻找的轻易可以看到,沈踯明显不是那个有心人。秦景诸眼观鼻鼻观心,平静地道:“你误会了,我不喜欢他。” 规律的生活总过得格外快些,转眼过了秋分,太阳直射点开始南移,北半球的白天便逐渐不再像夏那长,天高云淡,日光和煦,校园里的香樟和银杏黄绿交映。 距离开学已经过了几个星期,秦景诸和沈踯仿佛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她忙于办理新入学的各种手续和融入集体生活,平日里和陶若忱形影不离,加上高二的理科难度陡增,一班是全年级最好的竞赛班,同学们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上课写作业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学霸,而沈踯冗忙于数学竞赛集训,两人基本上都没回过家。她怀疑他同戚子烨说过的话都比看自己的次数多,起码他们还偶尔一起打篮球。 课间,秦景诸在厕所盥洗池前洗手到一半,旁边的水龙头被人打开,她下意识地侧眼,先看到的是女孩乌黑柔顺的长发垂下,只现出细巧挺直的鼻子。察觉到她的目光,女孩回视,莞尔一笑:“珠珠。” 秦景诸的第一反应是冤家路窄,她本以为自己不愿意和潜在情敌打招呼,戚子烨身上却自有一股暖融融的亲和力,美而柔,不带任何攻击性,她不由得放松地点头致意:“又见面了。” 秦景诸想起上次告诉过戚子烨她和沈踯的关系,正想开口提醒,戚子烨朝她眨眨眼睛,善解人意地:“我会保密的。” “沈踯跟你提的?” “他没提,是我看你们平时不怎么说话,猜想你们可能不想让别人知道。” 秦景诸抿唇,不懂该作何反应,那句“没提”让她的心沉了沉,艰涩地吐出一句:“谢谢。” 刘老师特地留了数学课下课前五分钟,满面红光地宣布:“恭喜沈踯同学在省内数竞获得最高分,这周六将代表省里去h市参加全国赛,我们预祝他成功。” 这次班里响起的掌声很热烈。 一班不缺竞赛的奖,不过刘老师口中的是目前全国级别最高、最有分量和影响力的数竞,全国赛成绩最好的前三十名会组成参加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中国集训队,牵扯到教育评估指标,学校和教育局向来重视。 沈踯神情疏淡,好似大家所言所望的人并不是他,没有热切,也没有不自在,兀自从容地转笔。 “好厉害!不愧是我男神啊。”陶若忱夸张地赞叹,她是个感情充沛的女孩,吃一碗麻辣烫都可以用形容人生挚爱的口气感喟,当然这种挚爱只是暂时的,不出一天可能就换成了煎饼果子。 不过她这次感叹的确也挺发自内心的,刚开学学校数学竞赛培训班选拔考试的时候,她和秦景诸凑热闹还去报名了,结果初赛时前五道题就让她们头昏脑涨,做了半天还错了三道。 秦景诸若有所思,她的关注点和大家不太一样,这周六是每年她打开新日历第一个标红的日期。 沈踯生日。 理由 秦景诸是个厨房杀手。 这种烹饪天赋的缺乏,十有八九是遗传自秦太太。小时候,每当爸爸出差,那便是秦景诸最痛苦的时候,妈妈连一道简单无比的番茄炒鸡蛋都做得像呕吐物,更糟糕的是,秦太太是一个做饭难吃而不自知的人,并且热衷于鼓捣创新菜式,诸如板蓝根泡面、红烧胖大海、奥利奥米饭之类的黑暗料理,已经是多年前秦太太淘汰的玩意儿了。 二年级的暑假某一天,秦太太又兴致勃勃地做了一桌满汉全席给秦景诸,自己则在旁边满足地盯着,美其名曰“伟大的母爱”。 老师说,我们要做孝顺的乖孩子,妈妈说,孝顺的重点在于顺,秦景诸饿着肚子,不得不从。 沈踯来找她一起写暑假作业,一进门看到的就是秦景诸眼泪含含地吃着饭,秦太太下楼帮他们买冰淇淋,等她走了,秦景诸望着沈踯就忍不住了,一边可怜兮兮地哭,一边机械地吃:“呜呜呜好难吃啊,为什么你的妈妈做饭那么好吃,我的妈妈就不呢。” 于是那天,年仅七岁的沈踯,踩着一张小板凳,踮着脚在灶台前为秦景诸煮了一碗番茄汤面,还加了一个荷包蛋。 鸡蛋软嫩香脆,面汤香浓可口,秦景诸夸他:“沈踯,你简直是第二个你妈。” 沈踯小小年纪就学会宠辱不惊:“谢谢,你也会。” 成为第二个你妈妈的。 一语成谶,高中的秦景诸给沈踯做过糖醋排骨,他尝了一口后放下筷子:“秦景诸,你以后还是不要嘲笑大姨了。”难吃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此她信心受挫,跟沈踯宣布退出烹饪界。这次生日,她又萌生了给他做生日蛋糕的念头。 秦景诸很擅长自我开解,总能为想做的事情找到理由,高傲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在沈踯这么久不闻不问、跟戚子烨暧昧不清的情况下还巴巴地上赶着给他过生日。 可是,这是合情合理的。第一,假装不认识是她先提出的,沈踯不理也无可厚非;第二,她同沈踯本来就没有任何别的关系,不能用他和女同学的正常交游来责怪他。 况且,即使不是为着喜欢他,为着亲情,她也应该给他过生日的。 秦景诸自欺欺人地捋了一遍思绪,孔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她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就决心开始做蛋糕了。 她用笔捅了一下陶若忱:“这几天有空吗?陪我去烘焙教室上课。”a中鼓励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设置了很多兴趣班,学生可以在放课后自主选择。 陶若忱还没来得及回答,刘老师已经盯上了秦景诸,心里很不高兴,这个新转来的女孩整天上课走神不说,现在还明目张胆地讲小话,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秦景诸,你上前面来给大家解一下这道题。”刘老师推推眼镜,对她小惩大诫。 秦景诸曳着步伐,慢吞吞地上了讲台,从老师手里接过粉笔,看着黑板上的题目。她这节课都在想沈踯生日的事情,知识点完全没听,看题也只能是装个样子。 教室里很安静,只听得见电脑主机运行时嗡嗡的震动声,全班的眼睛在身后看着,尴尬、丢脸,她开始觉得自己的脑袋也嗡嗡的了。 刘老师等得不耐烦,正准备批评她两句,沈踯出声打破了平静:“老师,你这个题可以出得更好。” 数学课的难度对沈踯来说是小儿科,所以他平时从不听课,刘老师既高兴沈踯和他难得的课堂互动,又有点不好意思:“那你来改一下吧。” 沈踯迈着长腿,走到讲台上,秦景诸正低着头,他语调平平地:“你可以下去了。” 沈踯从秦景诸手里拿过那根粉笔,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掌心,影影绰绰的痒意。 刘老师现在没空管她,挥挥手示意。 秦景诸回到座位,陶若忱凑上来:“刚才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被老刘大卸八块。” “对了你刚才和我说什么来着?”她上课戴着耳机看爱豆的视频,没注意听。 下课铃此时敲响,趁着这震耳欲聋的铃声,秦景诸一字一顿地在同桌耳边大声道:“我说,陪我去学做!蛋!糕!” 潘多拉 冷锋过境。 一大早始,浓密的乌云围困机场,强对流带来磅礴大雨,原定中午十二点飞往h市的航班一拖再延,直到薄暮沉沉,也没有准备起飞的迹象。 候机室里弥漫着焦虑不安的氛围,人们的耐心迫近崩溃边缘,质问声、安抚声交杂,喧闹不堪。 秦景诸抬手看了看表,再迟一个小时,就彻底错过沈踯的生日了,她已经着急过一阵,此刻倒对照着大多数人浮躁的愤怒,显出奇异的平静,盘着腿坐在长凳上看纳博科夫的《洛丽塔》。 手里攥着张纸条,上面是从范瑜处打探来的沈踯的酒店和房间号,其实早就烂熟于心了,不过还是要抓住,起码显得她和沈踯的那点联系不那么虚无缥缈。 一个方形的牛皮纸盒独占着旁边的座位,里面是她在烘焙教室里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后做出来的草莓蛋糕,昨天烘焙老师建议她多抹些奶油,至少看上去卖相不错,味道嘛,秦景诸不禁回忆起陶若忱皱成一团的苹果肌。 可能,也还不错吧。 h市,深夜十一点半。 沈踯所在的酒店房间传来有规律的叩击门声。 “先生,请问需要特殊服务吗?”秦景诸掐着嗓子,故作矫饰的娇滴滴。 话音刚落,电子锁解锁,门自外向内打开,室外的走廊幽暗,室内烁亮的灯光倾泻而出,一瞬间像联通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沈踯轻挑眉梢,波澜不兴:“你怎么来了?” 秦景诸设想到的“久别重逢”的惊讶、欣喜、甚至尴尬,都没有,沈踯永远都是一副模样,情绪波动的人只有她,例如,开门的时候,想抛下蛋糕上去拥抱他。 秦景诸捧着蛋糕盒,自讨没趣地:“你怎么知道是我?” “会做这么无聊的事,除了你没有别的人了。” 沈踯刚洗完澡,碎发微湿地贴在额前,眉目俊秀,如雨后青山,笼着朦胧的雾气,黑t恤和白色的运动裤,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腿,秦景诸敏锐地在他清冽的气息中嗅到一丝酒味:“你喝酒了?” “一点。”沈踯抬手揉了揉鼻梁,转身朝房间内走去,下午比赛结束,队友们知道他今天生日,硬是拉着去pub闹到很晚,连续两天精神高度集中令人疲惫不堪,如果不是秦景诸敲门,他现在已经睡了,基于这一点,他不否认自己有些许的不耐。 秦景诸亦步亦趋跟在沈踯身后,腿轻盈地向后踢把门合上,开门见山:“我来给你过生日,还做了蛋糕。” “不用了。”沈踯淡淡地回绝,他很累,不喜欢吃甜食,而且是出自秦景诸之手的甜食,三个理由加在一起足够他毫无愧疚地说不。 秦景诸自顾自小心翼翼地打开蛋糕盒,表情霎时间变得沮丧,路途太长,又免不了颠簸,奶油已经融化,草莓也七零八落的散在盒子里,蛋糕早已不成型,连巧克力牌上沈踯生日快乐几个字和旁边小小的爱心也模糊不清了,这下连金玉其外也没了。 沈踯顺着她的目光看:“嗯,一看就是你做的蛋糕。” “它原本不是这样的。。。”秦景诸无力地辩解,可惜自己厨房黑历史太多,底气不足,她懊恼地想合上盒子,反正他也不想吃。 虎口处几条红痕显目,沈踯凝眸:“烫伤了?” 秦景诸不太想说,如果他看到的是一个漂亮的蛋糕,那这尚且算是勋章,如果不是,那她笨手笨脚的印象就彻底坐实了。 沈踯拿起她手,在红痕处轻轻按压了一下,蹙眉道:“如果知道自己不适合,就不应该去做。”又看一眼挂在墙上的钟,“不是要给我过生日吗?还有二十分钟。” 秦景诸惊讶地看他一眼,本以为这么糟糕的蛋糕沈踯是不会吃的,她璀然一笑,去背包里翻找蜡烛和打火机,可蜡烛怎么也找不到。 “你介意用这个当蜡烛吗?”秦景诸拿出一双在机场吃盒饭用剩的一次性竹筷,不太好意思看沈踯的表情。 。。。 房间里的大灯悉数被关上,只留下一盏幽微的床头灯,秦景诸说,这是吹蜡烛的仪式感。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秦景诸郑重其事地捧着插上一根点燃的竹筷子的蛋糕,隔着微弱的光给他唱生日歌。 鉴于这个画面毫无美感,还有着说不出的诙谐,沈踯吹熄竹筷子上的火光,勉强笑了一下:“谢谢你的礼物。” “不,我的礼物是轻轻的一个吻。”秦景诸笑得狡黠,眼里亮晶晶的,放下蛋糕,“把脸伸过来。” 沈踯不屑,并没有动作,秦景诸强行贴上去在他的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跟长辈亲小孩似的,他状似嫌弃地拭了拭。 “不准擦,礼轻情意重懂不懂!”秦景诸不悦,“再亲一次。” 她又再靠过去,贴近他的脸颊时,沈踯突然抬眼和她对视,借着月亮的清辉,秦景诸看到他深邃的眸里倒映着的满天繁星——或许是她心里的星星,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鬼使神差地,秦景诸控制不住想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冲动,飞快地贴上了沈踯的唇。 边界(微H) 时间凝固了一会儿。 她是动作比脑子快,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已经骑虎难下。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在突破边界感之前,尚且还可以循规蹈矩,一旦越过那条线,便觉着再进一步也无妨。 秦景诸的心怦怦直跳,青涩地吮着他的唇,舌尖想探进去,可偏偏那人虽没有推开她,却也不肯让她再进一步,微恼,在他唇上轻咬了一口,气馁地想要后退,甚至已经在心里预演好了如何落荒而逃。 在秦景诸后撤的同时,沈踯忽而扣住她的腰,向怀里一带,翻身重重地把她压倒在身下,似乎是不满她的墨迹,蛮横地抵开她的牙关,唇舌深入,湿润地交缠。 星光稀疏,月色温柔。 秦景诸头脑一片空白,不知今夕何夕,她招架不住这样激烈的吻,所有的氧气都被沈踯掠夺了去,只下意识地贪恋他的热度,仰着脖子贴近,胸脯上下起伏着,沈踯手向下移,隔着薄薄的雪纺衬衫胡乱揉了几下,柔软丰盈满了一手,令人愉悦。 “嗯。。。”她模糊地逸出呻吟,这个吻进攻性太强,她已经软了身子。 沈踯动作一滞,微微抬起身,纠缠的唇舌分离,在空气中牵扯出一条细细的水线。 浸着酒意的欲念有如星星之火,一旦撩拨起来可以燎原。 沈踯带着薄醉俯视她,秦景诸是个挺矛盾的人,这种矛盾不仅表现在她的性格上,也表现在她的气质上,明明安静的时候还有七分知书达理的端庄,一旦灵动起来,从神态到姿势都透着一股子出自天然的风流妩媚,这种杂糅的气质无须深入内里,就已经隐绰地浮在她周身,偏生她又不自知。 向来越复杂的东西越勾人。 此刻她嘴巴微张,长而卷翘的睫毛颤动着,眼波潋滟,脸颊绯红,一副柔媚而淫荡的模样,沈踯的头部沉重如铅,钝钝的隐痛,多巴胺和酒精一齐麻痹神经,他很少有这样混沌不清醒的时候,马路上汽车行驶而过的声音悠远得像来自另一个空间,只看得到她、只听得到她,太阳穴突突地跳动,沈踯伸手去解秦景诸的衬衫。 秦景诸的衬衫扣子细密,沈踯解了几颗后耐心尽失,索性用力撕扯开,扣子向四下飞去,她不满地惊呼:“我的衣服!” 沈踯没作声,盯着她看,秦景诸穿的是上次他翻到的那件白色蕾丝文胸,和雪白的肌肤交相辉映,小了一号,聚拢得乳房更高耸,沟壑幽深得要把人吸进去,蕾丝边缘隐约透出淡粉色,沈踯抚上去,低沉地问:“我不是说过,它不适合你吗?” 声音像质感优良的磨砂纸,尾音又上挑,带着钩子。 沈踯不用她回答,低下来,手向她背后一勾,解开了她的内衣,豆腐般白嫩的奶子轻轻晃动着弹出来,又圆又大,淡粉色的乳头高高翘起,诱人采撷。 沈踯微眯着眼,凝视一会儿,热气在下腹聚集,宽厚的大掌拢着她绵软的奶子,揉出淫靡的形状。 重浊的热气喷洒在她胸上,秦景诸被揉得舒服,又觉得有点痒,伸手想挡:“痒。。。” “哪里痒?”沈踯低哑道,略有些轻佻地笑,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往上抬过她头顶,禁锢住不让她动作,低头含住晃眼的乳尖,吸吮着。 “啊。。。”秦景诸娇媚的呻吟着,陌生的酥麻快意从他温热的含吮处蔓延,席卷全身,小穴热热地涌出蜜液,双手不能动,只能微微弓起身子,夹紧双腿,抵御这阵麻痒快感。 抬眼看她表情的时候,瞥见床头柜上摆着的软塌塌的蛋糕,沈踯兴起,把奶油和草莓尽数抹在她白嫩的硕乳上,舌尖卷起草莓,连同肿胀的奶头一起含进嘴里咂吮,间或用牙齿轻咬。 “你真甜。。。”沈踯不放过另一边,啃得她两遍乳头都红肿翘起,草莓酸甜可口,奶油晶莹甜蜜,配合她柔嫩的奶子,他不禁喑哑地喟叹。 秦景诸垂眸,实在无法抗拒沈踯埋头在她胸前含弄的画面带来的刺激,真实和虚幻的边缘被模糊,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做梦,直到感觉硬硬的一根抵住自己的小腹。 她今天穿了一条灰色的格子毛呢百褶短裙,像小扇子一样铺散在床上,往下是一双莹白细嫩、骨肉均匀的腿,为了时尚,她没穿连裤袜,这会倒是方便了某人,强势地用膝盖分开她的双腿,轻而易举地探进裙子里。 不出意外的,摸到湿哒哒的布料,因着这触碰,小穴还瑟缩了一下,拇指和食指隔着布料捻弄肿大的阴蒂,又引出一股黏液,沈踯轻笑:“怎么这么多水?” “嗯啊。。。”秦景诸身子不可抑地颤动着,同样的面色平静,同样的揶揄,可她觉得沈踯和之前很不一样,有温度的邪气放肆,即使这温度不来自于心脏。 秦景诸只当他是喝醉了。 她向下看,只看见沈踯的运动裤隆起高高的弧度,不知不觉他已经放开了她的手,她情不自禁伸手去抚弄,沈踯闷哼一声,捉住她的手腕。 “嗯。。。好大。。。好烫。。。”她喃喃,声音媚得可以滴出水。 沈踯手下动作蓦地一紧,欺身上来,额头和她相抵,眸色漆黑,道:“想怎么样?”这个问题,似乎她第一天跑到他房间的时候,他问过。 “是不是欠操,嗯?”沈踯气息紊乱,声音嘶哑,舔舐着秦景诸丰满的下唇。 沈踯说这话的时候,自有一种蕴藉的佻薄,秦景诸迷迷糊糊地想,这句话换个人来说,一定下流得多。 “是。。。”她骀荡地回答,娇软的声音让人恨不得塞住她的嘴,抑或用胯下硬挺狠狠地捅进她水淋淋的小穴,操得她再也不敢如此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天真的引诱。 沈踯抬起她一条腿放在腰上,下腹部早已涨得发疼的肉棒隔着裤子贴上她腿心湿润的凹陷,向前用力一撞。 两人身体相贴,紧密而没有一丝空隙,契合得像阿里斯托芬笔下完整的存在。 秦景诸的小穴急剧收缩,一波波蜜液涌出,夹紧了勾住沈踯腰的腿,连绵的快感使她有些不知所措,攥紧他t恤的下沿,带着哭音撒娇道:“沈踯。。。亲。。。” 沈踯隔着薄薄的布料感受到小穴的张合,放下盘在腰间的腿,俯身吻住沉浸在高潮余韵中的秦景诸,手滑过她柔软的小腹,摸到了短裙和内裤的边缘,稍微用力正准备褪下。 秦景诸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退却,她急急地抓住沈踯的手,偏头从他的吻里逃出来,声如蚊呐:“别。。。” 进退 有贼心没贼胆,秦景诸终于明白,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声音很小,小到她自己都怀疑有没有说出口,却足够精准,击散了沈踯脑袋里的眩晕。 摸到她裙边沿的手停顿,接着移开,撑在她身侧,滚烫的胸膛贴着她不着一缕的上半身,她感受到,两人的心跳都很快,此起彼伏间有几拍缠绕成共鸣。 沈踯埋在她肩胛骨的位置平复呼吸,半晌,道:“我去洗澡?”似乎有些许征求她意见的意思,秦景诸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一阵窸窣的被子下陷,他利落地翻身下床,进了浴室。 秦景诸随手扯了被子遮在胸前,靠在床头想梳理思绪,但心乱跳得厉害,浑身的感觉都集中到那去,人没办法想问题,如果幻想一件事太久,当它发生的时候,反而很容易没有真实感。 踩不到地的欢喜。 沈踯在浴室里呆了很久,不太像他的作风,他一直把洗澡超过十分钟定义为墨迹,秦景诸这样喜欢在浴室思考人生的女孩,没少被他嘲笑。更何况,她突然想起来,他明明已经洗过了。 正奇怪着,沈踯从浴室出来,略有倦态,但神色已恢复一片清明,刚才晦暗不清的欲望全数作散,边用浴巾擦着头发,边径直往沙发走去。 秦景诸直觉应该说点什么:“我要喝水。” 沈踯回头看了她一眼,秦景诸猜他又想说“你自己没手么”,但是他什么也没说,给她倒了一大杯水回来。 沈踯走近的时候,冷意扑面而来,秋夜总归还是凉的,秦景诸起了起皮疙瘩,惊讶道:“你洗冷水?”她摇了摇头,“又喝酒又洗冷水,身体再好也受不住。” 沈踯扬眉,有点好笑地反问:“因为谁?”始作俑者倒一本正经地教训起他来。 秦景诸一噎,反应过来他为什么在浴室呆那么久,不说话了。 沈踯把杯子递过去,她没有伸手接,就着他的手咕嘟咕嘟地喝,刚才热得厉害,水分都被蒸发掉了,就一直不停,沈踯也难得好脾气地一直举着,还根据水量调换杯子倾斜的角度。 到水见底,秦景诸才餍足地停下,还剩一口的样子,沈踯顺手送到嘴边喝了。秦景诸挑食,从小不吃的东西很多,而沈踯有洁癖,沾了别人的口水的东西,哪怕别人是范瑜和沈应,也是不吃的。但是她爱以“节约粮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之名把不吃的东西塞给沈踯,如果他不从,迎来的就是一哭二闹,外加大人们谴责的眼神,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偶尔吃她剩下的食物。 虽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他顺畅的动作难免让秦景诸回想起,刚才他们热切的、直接的、没有任何中间物的接吻,脸又开始发烫,没话找话地解释:“因为我太渴了。”所以才喝那么多。 “恩。”沈踯随意地点头,“你是应该多喝点水。”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秦景诸总感觉沈踯说的几句话弦外戏弄之意甚浓,她抬眼看他,想捕捉些情绪,开心或者懊恼,好像都没有,沈踯很是平静。 “我要去洗澡了。”秦景诸意有所指地强调,想看沈踯的反应,“浑身很黏。” 沈踯往旁边一让,示意不阻拦她,秦景诸一股无名火,踢到他小腿上,支使道:“我没力气,抱我去。”她继续嘟囔,“还有,你能不能斯文点,我的衣服都被你扯坏了,我出门急只有这一套,你这样我都不懂回去穿什么。。。”她被他不痛不痒的样子气昏了头,表现得跟向男朋友撒娇抱怨的女孩无异。 沈踯皱眉,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我那有多余的t恤,你凑合着穿。”明知道秦景诸不是真的没有力气,沈踯还是把她在被子里卷成春卷,像抱着一个巨大的毛毛虫玩具,送到浴室里。 秦景诸被放到地上,她挣了挣缠紧的被子,暗暗咬牙,这跟浪漫的公主抱根本完全不一样好吗,她愤怒地把被子塞回沈踯手里,准备用力地关门。 沈踯忽然用手抵住,像想跟她谈谈,认真道:“今晚。。。” “是个意外。”秦景诸脱口而出,抢着打断他,“我们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秦景诸在害怕他未知的话,或许是他已经发现了,要戳穿她,或许是毫不留情的拒绝,无论是哪一种,她都没办法承受,不如这样含混的糊弄过去。 沈踯凝视她一会,道:“恩,你先洗澡吧。” 秦景诸洗了大概半小时,以为沈踯已经先睡了,没想到他坐在床边翻看杂志,见她出来,才起身向沙发走去。 “睡沙发会着凉的。”她忍不住提醒。 沈踯揉了揉眉心:“那我去隔壁房间。” “我害怕。”秦景诸可怜巴巴地瞅着他,坐上床,往旁边挪动,让出半张床的位置。 沈踯只好躺下,熄灯,他的睡姿一直很标准,秦景诸悄悄地蹭过去,准备贴到他身上的时候,沈踯伸手隔开她,低沉而疲倦地:“别乱动,睡觉。” 他应该很累了吧,秦景诸有点心疼,乖乖地不再动作,闭眼听他平顺的呼吸。 a市的雨在凌晨来到了h市,雨势已经小了很多,淅淅沥沥地下,是柔和的、让人安宁的助眠白噪音。 沈踯十七岁的第一天啊,荒唐后的宁静,真希望这一夜无限长。 (想修文,想写几章沈应线,可惜时间太赶,都是flag。哭了,下一章再写沈院长吧。) 药代(沈应) 启仁医院。 周六下午六点,沈应结束了几乎开了一整天的会议,上个月国家正式开始医疗改革,政策放松,私立医院进入爆发期的政策风口,作为国内最早走市场化路线的私立医院之一,启仁在这股医疗投资热中备受青睐,意向洽谈接踵而至。 会上,陆齐饶提出增发股份,稀释包括a大医学院在内的原持股股东股权,以增加融资,沈应给否了,尽管这两年来沈应更多的有回归临床的意愿,大部分医院的行政事务交给他这个副院长负责,但重大问题上依旧手腕果断,说一不二,他只好作罢。 散会之后,沈应去往神外的办公室,其实他在十九层有自己的院长办公室,但他呆得最多的还是四楼这个普通的医生办公室,一路上遇到些医生护士都恭敬地和他招呼,沈应只点头致意,步履不停。 值班的小护士正准备下班,没想到沈应会来,腾地一下站起来,脸涨红,踌躇了一会,道:“沈医生好。”医院里的医生都千篇一律白大褂,沈应永远是最扎眼的那个,暗淡的天色也掩不住的卓尔不群,为人没什么架子,称得上温润亲和,平日里也让她们不必叫他沈院长,很多病人都以为他就是个医术高明的普通医生,可总归还是有自带的气场和距离感,她不免生畏。 “嗯。”沈应问道,“下周要做手术那几个病人拍的片子送来了吗?” “送来了,我放在您办公桌上。”小护士回答道,“对了。。。”又想起什么,但沈应已经走远,她只好紧张地看着他走进办公室的背影。 办公室的门没关,里头灯光明亮,女人脚下一双米色露跟高跟鞋,黑色一步裙配淡蓝色雪纺衬衫,曲线玲珑,长发柔顺地披散在后,手里提着一个资料袋,沈应的角度只看得清印在上面的生物医药有限公司几个字,正背对着他,端详着摆在他桌面上的两个相框,嵌在其中的照片,一张是他和范瑜大学毕业时戴着学士帽的合照,另一张是沈踯小学毕业时拍的全家福。 沈应皱眉,轻咳一声,道:“你们从来都对标语视而不见吗?” 奚然闻言微微一愣,转身,见一身着白大褂的高大俊朗的男子单手插袋,目光犀利地看向自己,正是方才照片里所见之人,他指了指门口张贴的的几个大字,“医药代表不许入内”,后面还加了个冷冰冰的感叹号。 “看来沈医生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奚然并不局促慌乱,笑了笑,从容地回望。 沈应听她话中的调侃,不喜更甚,医药代表在他心里向来是滋生贪污腐败的源头之一,和行事不端、作风混乱两个词联系在一起,高压下工作下的人往往容易私生活放纵,在他原来还在公立医院的时候,就有个成日出入他们医院的妖妖娆娆的女药代,查出感染艾滋病,后续是医院里多个科室主任相继中招,当年在a省医疗圈还颇为轰动。出于这种算不上偏见的偏见,他在启仁立了严格的规矩,执行多年情况尚可。 倒是没想到今天有人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挑战。 “这里不欢迎你。”沈应到位置上坐下,语气不免有些素日训斥下属的严厉。 “沈医生都没看过我卖的什么药,就这么急着下逐客令吗?”奚然款款坐上沈应面前的办公桌,修长洁白的双腿交叠,整个过程故意做得极慢。 “或许你会满意呢?”她俯身在沈应耳边轻轻吹了口气,衬衫扣子开在第三颗,这个动作使得小半丰满雪白的胸部足以被对面的人尽收眼底,嗓音清润,一缕淡淡的水蜜桃果香和苍兰花香被女人的体温烘得芳醇馥郁,顺着那条引人遐思的深沟攀绕而出。 “唰”的一下,布料和牛皮纸摩擦的声音,沈应把她压着的装着病人报告的文件袋抽出来,有力而迅速,奚然一时之间坐姿不稳,向前仰去。 在她跌进沈应怀里之前,他就已经把椅子转到另一侧,奚然的手臂撞在椅背上,踉跄一番,狼狈不堪。 沈应用手拂了拂上面不存在的灰尘,好整以暇:“你是准备自己出去,还是我打电话请保安架着你出去?” (总算在忙碌中得到一个小缓冲期,好像大家都不太喜欢的沈应线,可能以后会把它直接单开一本,现在先这样写着8) 光亮(沈应) a市中心cbd怀邈区凌晨三点半,写字楼的灯光暗淡大半,更阑人静,“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提示音后,“哒哒”的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动静格外清晰。 女子容貌标致,淡妆精巧,一袭卡其色修身长风衣,内搭同色系v领针织衫,深蓝色高腰牛仔裤修得腿部线条纤细笔直,袖口处微挽,手腕上卡着玫瑰金古典腕表。 拥有着这栋大厦十七层大部分职业女性的共同点,优雅、简洁、干练,又不显沉闷单调,只不过,她是标杆级的,并无其他人刻意武装起来的攻击性,即使踩着盛气凌人的十寸高跟鞋,气质也内敛柔和。 “范小姐又加班到这么晚啊?怪不得说做媒体的都很能熬夜。”值夜班的门卫熟稔地和她打招呼。 自动玻璃门在她面前打开,凉温参半的秋风卷着雨后的湿气吹进来,范瑜拢了拢微乱的长卷发,习以为常地笑:“是啊,今天开会选题一直没定下来。” 出了公司,余下的几分薄愠也彻底被风吹散了,这几天杂志社的借拍出了差错,范瑜之前交代下去,这期封面的某一线女星和借拍的合作品牌不和,一定记得沟通清楚,结果最终通知的任务层层下去落在一个新来的实习生头上,她联系的时候忘记告知品牌,照常借了,成片出来,品牌上门质问,闹得很不愉快。 范瑜亲自打电话向两边道歉后,返回来想批评那实习生,据她所知,这位实习生入职之后犯的错累积到她都耳闻几句的地步,结果连广告部总监都被她说了一顿,提到实习生的时候,被主编按着手压下来,表面劝慰范瑜,潜台词她清楚得很,无非是后面有背景。 太阳穴发涨的疼,连着几天的加班让她精疲力倦。 范瑜不想疲劳驾驶,所以打算拦一辆出租车回家。拐出去到路边,便看见了斜倚在车门上的沈应,带笑地望着她,他本就生得出众,人流中也可轻易辨认,更不必说现在整条路只有他一个人站着,怀里还有一捧白玫瑰。 范瑜的脚步不复沉稳,扑奔过去,双手围住他的脖颈,惊喜地叫:“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晚有手术吗?” “我骗你的。”沈应低笑,音色醇厚如一曲大提琴弦乐,刚才为了接住范瑜,他把手中的花于身侧伸远,此刻收回来,“沈太太不看看我的花?” 范瑜接过,抱在怀中,白玫瑰是她最喜欢的花,晶莹的指尖拨弄着花瓣,其边缘因失水而有些病蔫蔫的,不由问道:“等了很久?” 沈应道:“没多久。” 范瑜没有拆穿,从大学开始,两人就处于“她忙,他更忙”的状态,沈应知道她最怕浪费他时间,从来不愿让他等待,所以无论多久,表面上总说模棱两可的“一会”。 沈应见范瑜垂着头不说话,微微嘟嘴,神态一如少女般娇憨,岁月没舍得在她身上刻太重的痕迹,想起大学时候,寒冬腊月的期末季,他提着草莓在她宿舍外面等,范瑜半天才能偷偷溜出来,一边道歉说和组员剪片子太久,一边责怪他不该拿珍贵的复习时间来给她送水果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 他忍不住低头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下,范瑜回应,两人于是在深夜空旷寂静的马路边细密地接吻。 待沈应舍得放开,范瑜微喘,有点懊恼:“儿子生日诶,过了十二点了都,这几天社里事情太多,我忘记给他准备礼物。” “我送了他一套专业天文望远镜,说是我们一起送的。”沈应交代,宽慰范瑜,不过他并不把儿子当成主角,“他生日辛苦的是你,应该他给你准备礼物才对。”要不是凑巧沈踯在外省比赛的话。 范瑜抿嘴一笑:“所以你来给我送花?有你这样当爸爸的吗?”她想一会,“不过珠珠好像飞去h市给他过生日了,这两个孩子,平时针锋相对,实际上感情还是不错的。” “嗯。”沈应敷衍,不甚关心,抬手帮她按揉太阳穴。 范瑜突然凑近沈应的颈侧,呼吸间有淡淡的香气,问道:“jd的经典款,说吧,白天去哪儿了?”时尚杂志的副主编,对各大品牌香水的敏锐度还是有的。 沈应目光一直锁在她脸上,慢腾腾的答道:“去幽会了。” 范瑜白了他一眼,作势要后退,沈应眼疾手快地勾住她的腰往怀里一带,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范瑜不甘不愿地环住沈应的腰,听见他含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今天值班护士不小心放进来个女药代,现在的小姑娘啊,一个比一个大胆。”他不忘补充,“没十分钟就被我赶出去了。” 沈应感叹世风日下一般,药代那点手段他是见多了,男的要涎皮赖脸,女的多多少少要卖弄风骚,像今天那位一样既直接又高傲的,倒是少见。他想起奚然离开时挺直的脊梁骨,或许是年轻女孩还没什么羞耻心。 范瑜问:“她们是小姑娘,我是什么?” 这倒真难住了沈应,女人的年龄是个敏感而微妙的禁区,他要说“你也是”显得虚伪,要说“你不是”,可能长夜漫漫就要睡书房了。 向来稳重淡定,游刃有余,在手术台上也处变不惊的沈医生,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苦恼的表情。 范瑜憋着笑,又不满他沉默太久,掐了一下他的腰。 沈应真诚道:“你就是我的小鱼,等到八十岁也是。” 范瑜本是故意刁难,没想到他答得那么认真,还说了一个遥远的时间点,仿佛是某种承诺。 “外面冷,上车吧,小姑娘。”沈应看她发愣的样子,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为范瑜打开车门,手放在车门处护着她不撞到头,自己绕到另一侧坐上驾驶位。 车子平稳的行驶,范瑜把头靠在车窗上,玻璃凉凉地滞缓她的偏头痛,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在车窗外掠过,夜里它们都敛了锋芒,黑沉沉的看去,剩下冰冷的阴森,不过只要白天一来,就又可以重新揽尽耀眼的光辉。 高耸入云的大厦组成这座城市的奇观式空间,成为在此工作的精英们心中的美好想象,这里是通往名利场的入口,来自繁华世界的灯光照亮着脚步匆匆涌入这里的年轻人,每个人都想融入,想怀邈区成为他们的名片,忽略自己与这里唯一的联系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怀邈区占据了他们大部分的时间,却与他们的日常生活割裂。 范瑜从不觉得自己属于这里,工作是工作,她真正的人生并不在此,照亮她的灯不过是家里饭桌前那盏,尽管它能在一家三口都齐的时候亮起的次数不多。 沈应打开了暖气,其实这天气本不至于,温温的风吹拂在范瑜左侧,她侧头去看沈应,他的一侧脸湮没在沉沉的黑暗中,昏黄的路灯给他深邃的轮廓描画出一层绒绒的暖光,范瑜伸手覆在他手背上,唤道:“沈应,沈应,沈应。。。” 沈应偏过来看她一眼,不错过妻子难得幼稚的撒娇,目光柔和,提醒:“我在开车呢。”无奈地笑了笑,还是把右手从方向盘上放下,和她十指相扣,温热有力。 范瑜声音渐弱,最后小小声地叫了一句:“老公。” 沈应踩下急刹车。 啊,范小姐并不是背景板。 如果里医药代表看到的话不要生气,这是为了戏剧效果才写滴。 突然发现讨论度最高的话题是沈应线的问题,其实我觉得不用过分关注这个,刚开始写这条线的时候是作为和主题相关的一条支线,这也是我不愿挪的原因,而且生活不会只有一个人、一个视角、一种模式,它就是自然而然地和沈踯和珠珠发生在同一时空的故事而已。 不过后来又有了很多新的构思,沈应线扩写后可以自成一个很完整的故事,《踯躅》主线本身到后面会有点复杂,写在同一本的话节奏和篇幅不太好把握,所以应该会另开一本的,但是现在还是先放在这因为我目前没有精力开新的。 写这篇文纯属一时兴起,甚至开了很久也没更,更的时候也时作时辍,匆匆忙忙,没能很认真地写,回头读的时候真是很不好意思,以后我会完善一下,继续慢慢写,感谢大家的包容和建议。 下一章更主线。 发烧 秦景诸做了一个梦。 沈踯半夜发起高烧,但是她毫无察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不省人事,送到医院,医生说已经烧坏了脑子。 回到学校里,老师请沈踯上去讲一个数学选择题,他却一点也做不出来,明明是到简单得秦景诸都能闭着眼睛解的题,她在台下急得不行,跳起来告诉他答案。 挥舞的手被人抓住,秦景诸悠悠转醒,发觉自己窝在沈踯怀里,他正冷冷地看着她。 明明昨晚睡前还是各睡各的,早上秦景诸已经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攀在沈踯身上,她喜欢抢被子,同时也喜欢踢被子,一来一去被子卷成麻花,和她的手脚一起缠着他,一时竟动弹不得。 将就着想睡个回笼觉,困意还没酝酿,秦景诸就边梦话边把胳膊打到他脸上来。 秦景诸正混沌,反而觉得他低敛着眉目的凝视异常温柔,以为他不仅智商降低,而且性格也转变了,心下一软,抬头吻在他的嘴角,沙沙的慵懒道:“早上好。” 沈踯一怔。 异物感让秦景诸低头,男孩清晨总会自然勃发的某物似乎胀得更大,白色的运动裤看得尤为清楚,支起一个高高的三角帐篷,坚硬地硌在她腿间。 沈踯想推开她,一触上她光裸的手臂,就感受到不同寻常的热烫,他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探,果不其然是发烧了。 “你发烧了。”沈踯冷静地下判断,把被子重新扯好,边沿也折进去,密不透风地盖住她,“等会去医院。” 他不说还好,一说秦景诸就更加感觉到头痛欲裂,呼吸困难,扁桃体像针扎一样,浑身使不上劲,总之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但她还是小声拒绝:“我不想去医院。” 秦景诸特别害怕打针,小时候沈踯陪她去过一次医院,从打针开始要三个护士压住她,到吊完第三瓶盐水还在嚎啕大哭,秦爸爸都忍不住躲出去抽烟。 沈踯也不想重复一次类似的经历,道:“那我去买药,你就躺着别动。”他简单收拾了一会就出门了。 秦景诸独自躺在床上,身上热一阵冷一阵,胡思乱想着,年轻一代很少有迷信具象的鬼神的,却对命运这种抽象又模棱两可的概念不置可否,生病是一种警醒吗,她不该心生妄念? 一小时后,沈踯提着大包小包回来,拆开包装把一套保暖的珊瑚绒睡衣扔上床,简洁直接:“换上,然后吃早餐再吃药。” 床上的人无声无息,沈踯走过去一看,秦景诸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一张小脸露出来,面色潮红,眉头紧蹙地闭着眼睛,烧得意识模糊,他没办法,亲自动手帮她换,过程中尽量目不斜视,可难免有所触碰,她又软又热地靠着,沈踯不禁加了点力道:“你怎么这么麻烦?” 草草地灌她喝了几口粥垫肚子,沈踯把退烧药给秦景诸吃了,多加一层被子等她出汗,体温调节紊乱,秦景诸还是冷得打寒战,抓住他的手,小猫似地蹭:“冷。。。” 沈踯隐隐叹息一声,把暖气温度调到最高,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秦景诸身上盖了两床被子,只觉得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却丝毫不暖,她如置身冰室,止不住地微抖,直到被子被掀起一边,一具分外滚烫的身躯钻进来,贴近,把她搂在怀里,那热度烫得她一颤,继而是舒服的喟叹,全身都放松地舒展开。 “好点吗?”沈踯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秦景诸点头,沈踯为了更好地传热,没穿上衣,她冰凉的小手光明正大地放在他的腹肌上,她想,第一次摸到肖想已久的他赤裸的上半身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她扭了扭,又被沈踯钳制住,两人四目相对,这次没有了温柔的夜色作遮挡。 可能是为了避免尴尬,沈踯问:“你早上做梦说什么‘选a’?” 秦景诸事无巨细地把她的梦描述了一遍,很真情实感地说:“我看你蠢到这个地步,简直是心急如焚。” 沈踯默然一会,脸上又浮现出她常常看到的无语的表情,道:“我看你倒是真的蠢到一个地步。”他把她放在床头的半身裙扫到地上,“大冷天就穿这么短一条裙子,还好意思操心别人会不会发烧?” 索道 秦景诸在床上翻来覆去,又呆不住地下床,把窗帘和窗户都打开,雨后阳光正好,气温是沁人的凉。 沈踯正窝在沙发里闭目养神,听见动静抬眼看她:“生病了也不能安生点?” “我现在已经退烧了。”秦景诸踩着地毯跳到他身边,仰起脸,“不信你摸。” “不摸。”沈踯不想应和她太多,秦景诸是得了颜色就要开染坊的,他往旁边坐了一点。 秦景诸在布沙发上戳一个坑,又看着它慢慢回弹:“我很无聊,想出去玩。” “不行。”沈踯想也没想。 “我不是在请求你,如果你不同意,我就自己去。”她也是有脾气的。 “你可以试试看。” 秦景诸对比了和他的武力值差距,决定还是换一种政策,她跟着黏上去,半压在沈踯的身侧,尽量使用她所能及的最温柔的声线:“求你。” 沈踯的那句“没商量”停在嘴边,秦景诸莹润的眸子盈盈地向着,他无端生出一股烦躁。 出去也好。 “换衣服。”沈踯把装着早上临时去商场买的衣服的袋子递给她。 秦景诸接过来翻看:“黑色铅笔裤,灰色毛衣,不是黑就是灰,你能不能理解一下什么是少女的风格?” 打开第二个纸袋,先看到帽子上的一圈绒毛,秦景诸目瞪口呆:“沈踯,你居然给我买了羽绒服?!” 沈踯淡定回她:“不仅是买,你还要穿。” 秦景诸迭声拒绝:“不可能,我要被人笑死的。”现在不过十月初,街上大部分人都还穿着单衣,她裹着羽绒服出现在人群中,活脱一个东亚病夫。 “没人看你。”沈踯无所谓道,“h市昼夜温差大,热了你还可以脱,不过随你,不穿就别出去。” 秦景诸怒目切齿地妥协:“你这时候简直跟我妈一样。” 沈踯冷笑:“我要是有你这么个既不省心又不听话的女儿,早送去孤儿院了。” 好不容易出门了,酒店门口就有地铁直达聊山风景区,到的时候,已是下午五点半。 上山索道的售票员问:“你们确定要现在上去吗?也没多久就天黑了。” “大不了我们在景区里的酒店住一晚。”秦景诸点头,“毕竟来都来了,对吧?” 她用眼神去征询沈踯的意见,他道:“这种想法会促使人做很多愚蠢的决定。” “我最愚蠢的决定就是问你的意见。”秦景诸已经接受了他说不出什么好话的现实,拿了两张票。 拐弯处是乘坐区,秦景诸见到开放式的简陋双人铁质座位,倒退了一步,开始后悔刚才没有听沈踯的话:“怎么不是封闭车厢?” “反正掉下去都一样。”沈踯盯着她紧张的表情,明知故问,“怎么?你怕啊。” “我才不怕。”秦景诸矢口否认,旁边的工作人员操着一口夹杂方言的普通话:“妹陀莫怕,不会掉下来,莫听你男朋友乱港。” 沈踯没说话,秦景诸脸一红,还没辩解,就被服务过于到位的工作人员揽住手臂,不容她退缩地拖到座位上,待沈踯也坐好后,他果断地扣下安全栏杆,咔哒一声像某种催命咒。 缆车开始缓缓上升,秦景诸没踩稳脚垫,双腿悬空,也不敢动弹,上下左右看一眼就发晕,索性闭上眼睛。 沈踯偶尔看她一眼,见她紧闭双眼,脸色惨白,一副上刑场的壮烈模样,道:“就你这样,还坐什么索道?” 刚才在沈踯面前逞强,现在自然也不能露怯,秦景诸咬住嘴唇一言不发,忍住惊呼,只感觉微凉的岚风掠过。 沈踯继续气定神闲地从高处眺望风景,忽然道:“你有没有听见零件松动的声音?” “哪里!”秦景诸几乎在尖叫,如溺水之人一把抓住了沈踯的手,再压抑不住的颤抖。 不及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脑子里快速闪过几则乘坐缆车坠亡的新闻,秦景诸心下既惊恐又凄怆,直到听到身旁沈踯轻轻的笑声。 “你骗我?!”她恍然反应过来,睁开眼,气冲冲地转头欲兴师问罪,却不免怔忡。 沈踯正侧着,整个傍晚都在他身后,远处的天色还是淡蓝,越近西越是发亮,红霞碎开浓云,金色的光华从缝隙中破出,与群山的枫叶相接,燃成漫天的熊熊大火,接踵扑到她眼前,撞得人心弦震颤,浓墨重彩的辽阔,他在其中却半分不显失色。 “我在这,你怕什么?” 他在笑,黯淡了一片玫瑰色霞光。 索道 秦景诸在床上翻来覆去,又呆不住地下床,把窗帘和窗户都打开,雨后阳光正好,气温是沁人的凉。 沈踯正窝在沙发里闭目养神,听见动静抬眼看她:“生病了也不能安生点?” “我现在已经退烧了。”秦景诸踩着地毯跳到他身边,仰起脸,“不信你摸。” “不摸。”沈踯不想应和她太多,秦景诸是得了颜色就要开染坊的,他往旁边坐了一点。 秦景诸在布沙发上戳一个坑,又看着它慢慢回弹:“我很无聊,想出去玩。” “不行。”沈踯想也没想。 “我不是在请求你,如果你不同意,我就自己去。”她也是有脾气的。 “你可以试试看。” 秦景诸对比了和他的武力值差距,决定还是换一种政策,她跟着黏上去,半压在沈踯的身侧,尽量使用她所能及的最温柔的声线:“求你。” 沈踯的那句“没商量”停在嘴边,秦景诸莹润的眸子盈盈地向着,他无端生出一股烦躁。 出去也好。 “换衣服。”沈踯把装着早上临时去商场买的衣服的袋子递给她。 秦景诸接过来翻看:“黑色铅笔裤,灰色毛衣,不是黑就是灰,你能不能理解一下什么是少女的风格?” 打开第二个纸袋,先看到帽子上的一圈绒毛,秦景诸目瞪口呆:“沈踯,你居然给我买了羽绒服?!” 沈踯淡定回她:“不仅是买,你还要穿。” 秦景诸迭声拒绝:“不可能,我要被人笑死的。”现在不过十月初,街上大部分人都还穿着单衣,她裹着羽绒服出现在人群中,活脱一个东亚病夫。 “没人看你。”沈踯无所谓道,“h市昼夜温差大,热了你还可以脱,不过随你,不穿就别出去。” 秦景诸怒目切齿地妥协:“你这时候简直跟我妈一样。” 沈踯冷笑:“我要是有你这么个既不省心又不听话的女儿,早送去孤儿院了。” 好不容易出门了,酒店门口就有地铁直达聊山风景区,到的时候,已是下午五点半。 上山索道的售票员问:“你们确定要现在上去吗?也没多久就天黑了。” “大不了我们在景区里的酒店住一晚。”秦景诸点头,“毕竟来都来了,对吧?” 她用眼神去征询沈踯的意见,他道:“这种想法会促使人做很多愚蠢的决定。” “我最愚蠢的决定就是问你的意见。”秦景诸已经接受了他说不出什么好话的现实,拿了两张票。 拐弯处是乘坐区,秦景诸见到开放式的简陋双人铁质座位,倒退了一步,开始后悔刚才没有听沈踯的话:“怎么不是封闭车厢?” “反正掉下去都一样。”沈踯盯着她紧张的表情,明知故问,“怎么?你怕啊。” “我才不怕。”秦景诸矢口否认,旁边的工作人员操着一口夹杂方言的普通话:“妹陀莫怕,不会掉下来,莫听你男朋友乱港。” 沈踯没说话,秦景诸脸一红,还没辩解,就被服务过于到位的工作人员揽住手臂,不容她退缩地拖到座位上,待沈踯也坐好后,他果断地扣下安全栏杆,咔哒一声像某种催命咒。 缆车开始缓缓上升,秦景诸没踩稳脚垫,双腿悬空,也不敢动弹,上下左右看一眼就发晕,索性闭上眼睛。 沈踯偶尔看她一眼,见她紧闭双眼,脸色惨白,一副上刑场的壮烈模样,道:“就你这样,还坐什么索道?” 刚才在沈踯面前逞强,现在自然也不能露怯,秦景诸咬住嘴唇一言不发,忍住惊呼,只感觉微凉的岚风掠过。 沈踯继续气定神闲地从高处眺望风景,忽然道:“你有没有听见零件松动的声音?” “哪里!”秦景诸几乎在尖叫,如溺水之人一把抓住了沈踯的手,再压抑不住的颤抖。 不及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脑子里快速闪过几则乘坐缆车坠亡的新闻,秦景诸心下既惊恐又凄怆,直到听到身旁沈踯轻轻的笑声。 “你骗我?!”她恍然反应过来,睁开眼,气冲冲地转头欲兴师问罪,却不免怔忡。 沈踯正侧着,整个傍晚都在他身后,远处的天色还是淡蓝,越近西越是发亮,红霞碎开浓云,金色的光华从缝隙中破出,与群山的枫叶相接,燃成漫天的熊熊大火,接踵扑到她眼前,撞得人心弦震颤,浓墨重彩的辽阔,他在其中却半分不显失色。 “我在这,你怕什么?” 他在笑,黯淡了一片玫瑰色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