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先生(NP)》 第一张林先生 “林先生,您就收下了吧!” 开口讲话的女人嗓门很大,语气着急中带着讨好,手里也不住地往外推。 “不不,我不能收,这些东西很珍贵——”回话的女人声音低低的,却口齿清晰,分寸得当。 方婶一听更急了,下意识想跺脚又想到眼前女人的身份,暗戳戳地将鲁莽的动作收下,回头手足无措的望向一同前来的同乡。 身边不少人搭腔道:“是啊,林先生,您就收下吧,这些土豆、芋头都是俺们早上刚从地里挖出来的,野鸡子俺们都给您处理好了!” “是啊,是啊。林先生别嫌弃这些东西不值钱——” “不是不是。”林青听不得朴实之人口中的哽咽与自谦,连忙改口道,“我收下,我收下了!” 众人这才喜笑颜开,一袋接着一袋地将自己从家里搬了好几公里的货卸下来。 林先生的屋子干净整洁,方才客气了小半个时辰也没人把沾满泥巴的袋子放下来,这些朴实善良的人就一边扛着一边殷切的看着她。 眼看着鼓鼓囊囊的布袋垒了一层又一层,白菜、青菜、生菜、土豆、芋头、萝卜、腌肉、腊肠、野鸡、家鸭······ 林青道:“伯伯婶婶,哥哥姐姐们,这些东西别说给我过冬囤货了,这十个冬天我也不一定吃的完,我就一个人,一张嘴,你们说是不是?” 正在兴致勃勃地指挥着什么东西该放在厨房哪的方婶连忙小跑来,道:“林先生!大雪一来,这山都被封了,赶集也停了,你不在家多囤点货,到时候俺们可不给你送!” 说不给送,但如果真的被困住,林青家的门前肯定人来人往的送补给。 “我的意思是说,这些太多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了,坏了就可惜了!”林青一边说着,一边给众人沏茶,众人谢过后,捧着海碗一饮而尽。 “害!不多不多!”方婶见送来的东西都安置好了,从裤腰的缝隙里的荷包处掏出来个白纸包的物什。 “林先生,你这两天不是有些头疼么?我给你求了些药来,郎中说一天吃一包。” 林青接过,诧异间众人已经退到门口,同她告别了。 她行了个礼,郑重而端庄,有些人学着她的样子回礼,有些人憨厚的笑着挠头。 众人离开后,林青站在门口,夜幕很快就完全覆盖了山野,冬日的夜晚总是很寂静,连雪压枯木的声响都微弱。 她近来确实有些头疼,兴许是班里的小学童瞧见她敲头,回去讲了,方婶还特地为她求了药。 林青攥着药包,思忖道:虽是旧疾,试试新药也无妨。 第二章风雪夜归人 夜已经深了,山野间漆黑一片,茅草屋檐之下,一女子正独身赏雪。 冬日品茗的浪漫在于,茶壶倒入杯子后,需迫不及待的吹上一口,耐着烫口也要珉些茶香,否则风雪便替你降温,汲取茶味了。 雪下得还好,纷纷扬扬的,并非吓人的密密麻麻。 看的不清,只有这一块有光亮在映雪,林青就着昏黄的光,一边喝茶,一边看雪。 众兴镇地处偏北,雪下得早,近几天学堂也要结课了,小学童们又得迎来结课考试,各个唉声叹气地,伏案拼命呢。 “咯吱——”不远处传来一丝声响,紧接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响起。 林青放下茶杯,抬眼望去。 漫天的风雪中,一位男子正缓缓走来,脚印显现在白绒的积雪上。 在冰天雪地里,他穿的过于单薄了,脊梁骨却挺直着,肩上背着个藏青色的包袱。 半晌,男子走到茅屋前,站定后行礼,礼毕后就站在林青面前。 林青这才借着光看全了他的模样,她自诩阅尽天下男子的风流,或绝美或俊朗,或气质傲然或含蕴悠长,却没见过如此的男子。 头发绑的干净利落,额前的几缕碎发被风雪染湿后有一股子墨黑的韵味,身材高挑而健朗,隔着单薄的衣衫可以感受到内里的曲线傲人,是常年劳作的人必不可免拥有的腱子肉。 双眸明亮,漆黑迷人,鼻梁高挺而勾人,眉峰如聚,气质冷然又透着烟火气。 许是初见他的风景迷人,许是茶香难忍—— 林青下意识的抿了口茶,虽然已凉透。 于是她道:“深夜前来,是山下有何要紧事吗?” 男子不答,从衣袖中取出一方纸笺,伸出的手有力粗糙,却干干净净。 林青接过,展开一看,上面写着: 村西头的哑巴,年18,性温顺,年谨。 林青将纸笺翻开,反来,仔仔细细看了几遍,这唯一有信息的东西上,只有这一行字。 这便是叫她养着了么? 这纸条又是谁写的呢? 原本还要多追问几句,但男子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不动,衣衫已然半湿,呆愣愣的,叫人瞧着酸楚。 “进来罢。”女子起身,转身后瞧见男子依旧没动,低着头盯着自己泥泞的鞋面,像是拘谨犹豫。 林青侧身,伸出手拉住他冷冰冰的手,将他带进屋子里。 “我这炭火不足,只在卧房中支炉。”林青将他一路带进了卧房中,将他塞到火炉旁,又搭上条棉被才作罢。 男子一直很规矩,眼神从未来回打量,安分守己的跪坐在铺垫上取暖。 第三章清汤浮油卧蛋 林青略微宽了心,去自己的衣柜里东拼西凑的拿出几件保暖的冬衣,放在他身边。 “我虽为女子,但不喜艳俏,穿的都是中规中矩的款,为了节省,都做大了,你便将就穿些,换下湿衣,早日休息。” 说罢林青便离了卧房,未曾看见男子的眼神微微的抬起,追随着她的背影。 清晨,年谨起身,换上略微小的衣衫,推开房门,寻找她。 昨夜林青让出卧房,这茅屋又如此狭小,想必应当在书房将就了一晚。 刚走了几步,便看见女子立在层层迭迭的食物前,可以说是手足无措。 年谨又往前走了两步,林青回头,道:“你醒了?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你自己解决可以吧。” 见男子点头,林青舒了口气,自己不会做饭,不知午饭他跟着自己吃水煮白菜行不行。 年谨出门去厨房,生了火,先烧了锅热水,回来后在小山面前看了几眼,抓了一把青菜,又挖了半盆面粉,往厨房去。 时辰很早,应当是想吃早饭,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时候。 林青不会做饭,早饭更是能省就省,偏偏她又起早,所以常常喝水抵饿。 过了一小会,年谨走到她面前,用手比划了个鸡,又用手圈了个圆,林青问:“你是说鸡蛋吗?” 年谨点点头,用手指了指后窗。 “嗯,屋后那鸡是别人送的,下的蛋也是可以用的。” 年谨迟疑了下,点点头,去掏鸡蛋了。 过了会,年谨端了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进来,放在林青面前。 那面条色泽润白,汤汁清淡而味鲜,上面浮着薄薄浅浅的油香,葱白翠绿点缀其中,小青菜清脆可口,在旁边还卧了个白嫩的鸡蛋。 “给我的?” 年谨点点头,转身回了厨房,也端了碗面来。 不过他碗里的只有一两根青菜就着面条,油花也微不可见。 他捧着碗,坐在门槛外面,不进屋。 林青端来小茶几,靠着他放下来。 “把面碗放下慢慢吃。” 年谨犹豫了下,将面碗轻轻放在那小桌上,擦了擦自己的衣袖才扶在桌边下筷。 “我近些年吃素,不太沾荤腥,这鸡蛋煮的很好。”林青将鸡蛋拣给他,又挑了几筷子面条进他碗里。 他碗里的面条很少,两叁口就吃完,估计吃不饱。 “多吃些,今天还要做泡酸菜。” 年谨接过碗,看了看碗口里塞满的面条和鸡蛋,愣了一小会。 想将鸡蛋还给她,又不好用自己的筷子,只好扭捏着将碗往她那推了推,指着鸡蛋。 “你要多补充些营养,我这可不养闲人的,会时不时的使唤你。” 林青轻笑,看着他微妙的表情变化,喝了两口清香的面汤。 年谨终于放弃把鸡蛋还给她,挑了面条,开始大口的吃起来。 他的面条做的很有劲道,吃上去口感细腻,顺滑爽快。 林青夸他,年谨装作没有听到,叁下五除二的把面吃得干干净净。 碗里还剩一个白嫩光滑的鸡蛋。 林青碗里的不多,勉勉强强地吃完后,便开始欣赏年谨吃鸡蛋的画面。 他好像从未吃过鸡蛋,不知如何下口般迟疑。 “一口吞了,你日后天天都可以吃到。” 年谨听后,划拉鸡蛋,一口包了。 “我去学堂了,若是要找我,去檀思堂寻。” 林青走前,回头道:“我知晓你叫年谨,我叫林青。” 那是一个孤身赏雪的冬夜,年谨背着藏青色的小包袱,踏着带着冷气的脚步,将衣袖里的暖光照进了林青的茅屋中。 第四章檀思堂 檀思堂 四周都很安静,学堂里的学童们乖乖跪坐在自个的位子上,右手执笔,一脸严肃的盯着眼前的纸卷。 “时辰已过半,注意香烛。”林青起身,提醒道。 今日是一个暖阳和煦的天儿,学童们迎来了最后一门结课考试。 考完就可以脱下整齐干净的学衫,换上笨重却自在的大棉袄,去田野、塬埂、白雪之上玩耍。 角落里有个学童,听了林青的话后,着急地冒火,偏偏又装作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模样,欲盖弥彰地左右轻瞥,幅度虽小,但在纸笔沙沙的专注氛围中,一下显目。 林青眼尾瞧见,不作声响,待那学童得逞后,急吼吼地去偷偷记下同桌的答案时,林青才慢慢踱步,自学童身后停下。 那学童正抄的着急忙慌,反应过来时自己的卷子已经被抽走,他霎时间呆了样子,连忙用手去够那卷子的尾角,视线的尽头落在了林青脸上。 学童脸色苍白,立刻收回目光,委顿地耸下了肩膀,压根不敢出声,连狡辩都没有。 “下学后,来我家一趟,领你的卷子。” 学童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头低的狠,恨不得埋到衣襟里去。 林青虽说面上一副云淡风轻,铁面无私的样,但心里却暗暗惋惜。 这孩子平日里积极向上,认真踏实,想法也十分开阔,常常能想到其他小孩想不出的点,对事也有自个的主见,文章写得也不错,却······ 散了后,林青回到家,瞧见院子里有个男人正穿着短棉服,热火朝天的干着,一缸缸酸菜整整齐齐的码在窖里,看见她回来后,年谨起身去厨房,端回来个铁盆,上面盖着保暖的皮,到她面前后,年谨才掀开抱在怀里的盆,里面是一面面热腾腾的烙饼。 年谨拿了个糖馅的,递给她之后就又把盆子送回了锅炉上。 林青接过后,咬了口,面上没什么表情,年谨回来也好似不在意。 暗地里却忍不住一直偷偷看她。 我刚刚尝过了,明明很好吃,为什么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青进门的这一小块功夫,年谨的小心思绕了又绕。 不过女人没空想这些,她将一摞摞卷子放到书房后,把单独放的叶昭然的那份卷先拿起来看。 看完后,林青起身去泡了杯茶。 单论已经写得内容来说,这孩子水平还是在的,为何要在中途去偷瞧他人的卷,开放性的问题,按照他原有的思路去答,何愁等第? 许是孩子贪多求全,怕自己想的不够细致,想将所有都考虑在内,偷瞧同桌的,便是想锦上添花。 可,路怎能同时走两条呢—— 放下茶杯,林青叹了口气。 算算时间,孩子也快来了。 ———————— 投珠每十个加一更,收藏过百加两更。 全文免费 互动多,写得快。 第五章晚霞昭君 太阳快落山了,冬日的余晖缓缓洒在山头,再过小一两个时辰,就完全黑了。 叶昭君就是此时踏入这间院子,晚霞染着冷意,旖旎风光缠绵。 “好破,你们先生就住这个茅草屋?” “嘘!哥你别说话——”小学童一边耷拉着脑袋,一边反过身对他哥小声道。 叶昭然暗想,真不该带他哥来,若是带管事的嬷嬷,都比他哥强。 “怎么,你们先生还会吃了我不成?嘴长我身上,我为什么——” “这,这个,是你,就是你先生?” 前一秒还恣意自在,下一秒瞧见在门口立着的林青后,叶昭君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半步,也悄悄弱了声响。 昭然也闻声望去,心中虽然羞愧,但懂礼节,知大体的向林青行礼,礼毕后未起身,而是跪在地上道:“昭然枉顾先生的栽培。” 只此一句,既不辩解,也不推脱。 林青立在那,也不喊昭然起身,一旁的叶昭君急了。 “哎!林,林先生,家弟确实干了错事,但咱们有话能不能好好说,别,别让他跪着行不。” 林青移了目光,望向叶昭君。 说是头一次打量,确实说了假话。 自叶昭君入了院门,任谁瞧见,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多留恋几分。 昭君单论长相,可以说是众兴镇一绝,乃至江北一绝,又或者是应天一绝。 长相是无可挑剔的俊美,在这么一张天人之姿的绝色脸蛋之下,配的是大红的绫罗绸缎,领边镶得是金灿的凰丝线,脖颈戴的,手腕处戴的,都是十足十的金链子,金镯子。 衣着搭配毫无美感,乃至毫无逻辑,气质本身就俗,穿金戴银更是俗气的不行,少爷的脚腕上还栓了个铃铛链,叮叮当当的作响。 这美,自然就减了叁分。 林青收回目光,问正老老实实跪着的叶昭然说:“你哥哥?” 昭然点头,有些脸红。 “是个结巴?” 他原以为先生会说哥哥俗气、不雅,没想到是问了句哥哥是不是哑巴,昭然连连摇头,回头看了眼他哥哥的脸色。 “不是,他只是有点紧张。” 林青点头,又用狐疑的目光扫了眼叶昭君。 昭君轻哼了声,回去就跟他弟骂道“你平日总说你先生多文雅、高尚,为人多温和,今日我一瞧,就是个轻浮的登徒浪子!那眼睛时不时就在你哥身上打转!哼……还蔑我是结巴!” 第六章孤注一掷 现在二人还在林青家中,昭君耐住脾气,一起进屋,在旁边听了半天林青说话,说什么做文章要专心,作弊抄袭不可取,对自个要有信心…… 他在一旁听的起劲,感觉被寄予厚望的人是自己一般,恨不得立即替了昭然,进私塾学习去。 昭然却越听头越低,特别是听见林青那句“凡事不可求全,所想不得望圆。”看着林青面前的自己的答卷,昭然心中复杂。 既脸红,又后悔,还有些反思与沉默。 “昭然,你还小,我相信你可以走的很好,不过,我也提醒你,人活着一定要有立场,不可一肚子糊涂账,无论何时,思路一定要清晰,世道维艰,也要寸寸前行。” 饶是叶昭然心性早熟,沉稳懂事,也听了个半懂,一旁的昭君被洗脑的更是晕晕乎乎。 “那,林先生,这答卷不作数了吗?”昭然虽然不说,但心里还是记挂在意,于是昭君便厚着脸皮问。 林青看了他一眼,直接道:“作数。我不似其他先生,原则性强,刚正不折,在我这,能力和品行同样重要。我看了昭然的卷,现我当场问几个问题,你若能答得好,我便给你评分,若是答错,答得令我不满意,不单这门,其他的课业考试成绩也一律作废。” “可以不答吗?”昭君有点着急了,全科成绩都作废,那他弟回去岂不是被他娘一顿暴揍,昭然自尊心又强…肯定不愿服软。 “若是不答,我便给他及格。” “先生,我答。”林青看着昭然,满意地轻轻点头,示意昭君出去等候。 其实,当昭然说他答得时候,已经赢了一半。 林青要的就是他自信的孤注一掷。 学童修学阶段的自信心的建立其实很容易,是智慧,是翻山越岭。 昭然再出来时天已经有些暗沉了,兄弟俩辞别时林青立在门槛外,身姿卓越,容貌秀丽,恬静优雅。 昭君走到一半,悄悄回首看了几眼。 “你先生,确实,很有风采。” 叶昭然薅了路边的枯草,用力扔在他哥身上,道:“你眼睛都看直了!” “哥,你莫要肖想先生了,这个地方没有配得上她的。” “哦?那你说什么样能配得上。” 昭然嘿嘿一笑,毫不迟疑道:“若是我高中后,骑着高头骏马,头戴壮儿郎的冠,也许勉强够配。” 昭然不过十四岁,正是愣头青,孩儿稚的年纪,对着亲哥口无遮拦些,叶昭君一掌拍在他的后脑勺。 笑骂道:“林先生比你哥都大些,你这个小子,做什么白日大梦。” 俩兄弟你追我赶,在落日前进了家门。 ———————— 感谢各位宝贝的支持和喜欢。 我会拿命加更的。 一定要跟我多多互动奥,球球你们啦! 第七章花开花落性命无忧 冬日里不总是好天气,清晨裹挟着冷气与晨雾,袭进林青的小院,在后院年谨在把食物分类,又把易坏的果蔬做成罐头。 林青对此一窍不通,架着手像大爷一样窝在铺垫上下棋。 说是下棋,不过是自个跟自个玩,自立自破罢了。 林青想,细细算来,她已经许久没有杀一盘棋了,曾经那些对手,或贬或斩,或身居高位或身陷囹圄。 倒是她,竟安然无恙的躲在山里看花开花落,性命无忧啊。 人的命运真是奇怪,有人起起落落,有人一生不顺,有人跌跌撞撞还要往前,有人干脆歇了下来,忘却曾经的宏图伟志,背负了诺言。 突然出现的一只手让林青一愣,将她从纷繁复杂的回忆中扯了回来。 林青抬头,见是年谨,正递给她一个木碗,里面装着两个形状小巧可爱的山芋,露出金灿灿的内馅。 冬日里热量散的快,她食量又小,年谨观察到后,干脆一日五餐的投喂。 “我的膳房首席厨师今日就给我做了这个?不应该啊,昨个是瓦罐鸽子散菇汤,前个是——”还没等她说完,年谨就转身走了,接着去劈柴。 天色已经大亮了,微弱的阳光努力从云层中渗透出来,林青坐在原地,看着年谨一根一根的劈着柴。 年谨来之前,她活着都是靠乡亲接济,再不白水煮点菜糊弄两口。 年谨见识过她的厨艺后,当下就给她炖了点野鸡子,看她的眼神都带着父爱。 其实,林青想,人的食欲跟心情有很大的关联,自己从前觉得无论吃什么都行,饿了不吃也行,都是一种对生活没有热情的体现。 现在不一样了,吃的好了,她的心情也变好了。 “年谨,加油干,等会去将后院的萝卜拔了,明日我带你去赶集!” 心情好的体现,便是指使年谨干东干西。 年关将至,镇上的集市是最后一期了,若是再开,大约是到元宵节那天,白日里赶集,傍晚便开始放灯、猜谜、相亲了。 乡野间没多少娱乐,无论老少,盼的都是两叁天一次的热闹赶集。 林青刚来的时候,不大习惯人挤人,到后来觉得人声鼎沸的市集也别有一番意思,不过自己一个人,赶集的乐趣也无甚多少。 如今不同,年谨自觉的跟在她身后,拎着她买的几大包几小包,明明不喜欢人多,但还是紧紧的跟着她的憋屈表情甚有意思,林青觉得她赶集的乐趣又回来了。 左侧有个卖簪子的铺,不大的小摊,列了几十种,玉的、瓷的、木头的,倒是各个玲珑有致,清新可人。 于是林青停下,细细瞧了过去。 —————— 这两天看见评论区里有好多可爱的宝贝互动,在这感谢各位的喜欢! 留言我都有看!这篇文虽然简单欢乐,但是还是有一些伏笔与回环。 大家可以放心追,写不完你们可以来我家抓我,我叫胡图图,我爸爸叫胡英俊,我妈妈叫张小丽,我家住在翻斗花园二号楼一零零一室。 第八章哑巴吃黄连 “年谨,你瞧这白玉的好看不,我觉得你戴着应当好看——”刚回头,林青发觉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年谨不见了。 四下望去,又来回走了几圈,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就是没有出现那个熟悉的面孔,林青不免有些急了,虽说这市集不大,但年谨是个哑巴,又如何向人问路,如何寻自己? 若是安全还好,若是被坏人袭去—— 他又呆呆的,一天到晚只知道闷头干活,若是发现自己不见了。 那她从此不就得吃清水煮白菜了? 不得行,不得行。 林青没有寻人的经验,便在附近的摊贩那先问了一圈,是否见过一个“”高大,面瘫,表情严肃,但是很好看”的男子。 摊贩皆说未曾看见过,若是见过如此瞩目的人,必定有印象的。 如此说来,年谨并未在走丢的地方多闲逛,而是很快的离开了这一片。 可能不是走丢,林青想,也许是年谨自个走的。 纸笺上曾说是村西头的哑巴,未曾说是哪个村,但年谨如果回家的话,可能是离众兴镇最近的施宕村。 那为何他走时不同自己招呼一声? 还是说真的被人袭击了—— “林先生,林先生。”背后有人叫她,林青回过头去,是叶昭君。 “先生怎么一个人在这?没有跟年谨一起回去吗?” “你见到年谨了?”林青问。 “对啊,方才我从对面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他,往家走呢。” “往家?你说的是——” “年谨的家啊,就在村西头那。” 林青放下心来,也不再追问,循着叶昭君指的方向瞧了瞧,便告别回家了。 留着叶昭君在原地,一时也没有理由留她,但又不想错失这次单独见面的机会,于是昭君找了个话头。 “先生给昭然的成绩很高,娘看了特别高兴,每日多许他出去玩一个时辰!” 林青停了脚步,淡淡地说:“那是昭然应得的成绩。” 言语间瞧不出多大的起伏,但昭君就是觉得她好像情绪不高,但自己主动搭话已然不易,被人不咸不淡的回应倒是让他也不开心了起来。 “哦,那先生慢走。”他故意漫不经心的,林青颔首,便去了。 —————— 还有一更嘿嘿。 第九章朝夕相处 时至傍晚,晚霞漫天时,不远处才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往此处来,林青坐在堂屋中央,侧望过去,那缓缓走来的正是早晨离开的年谨。 年谨回来后,并未瞧她,只是将东西放下后,便进厨房忙活。 林青原本有些话问,见他如此行为,倒也觉得自讨无趣了。 但又无法完全的翻篇,肚子里有疑虑未解,积压着郁气,排解不了,她又不是个粉饰太平,耳聋目瞎的。 眼瞧着年谨进出,却对她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看她。 林青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他在生气,可他在气什么呢? 明明一声不吭走的人是他—— 林青眉间不自觉的浮起不耐,眼皮一敛,干脆拿起本书看了起来。 这跟林青的习惯有关,从小若是遇到令她气愤、恼怒、不堪,或是任何影响她情绪的事情,林父便让她去书房读书、写字、作画。 林父是个儒雅温和之人,林青自小耳濡目染,倒是将临危不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学了个十成十。 自小便被人夸奖,此女德才兼备,又有顾全大局之思,性格平顺而厚德。 可只有林父和林青自个知道,如此的性格,方便的是他人,折磨的其实是自己。 沉默,沉默,留给自己的总是沉默。 没有宣泄,从来都是压抑。 炊烟袅袅,晚饭快做好了,林青的情绪已然平静。 年谨把饭菜放好后,终于正眼看了她,若是往常,她便打趣两句,乖乖地坐到桌子旁吃年谨做的饭菜,无论野菜、家珍,还是汤肴、面饼都很有风味,林青都可以吃的饱饱,饭后再和年谨一起去后院走几圈,回来便温茶看书,教年谨认字了。 林青叹气,她才发觉,这些日子,她同年谨当真是朝夕相处。 两人现在如此,倒是打破了规律,让她心口便又有些堵。 心情不佳,自然就无胃口。 林青摇摇头,便转身。 “碰——”拳头落在桌子上的声音。 林青回头,瞧见年谨微微发红的眼眶,还有极力隐忍的拳头正在颤抖。 他不会说话,只好用这个声音留下林青。 林青见他在微微颤抖,又紧紧抿着嘴角,如此委屈的模样,却又不言,心下一疼。 只不过她依旧立在原地,并非冷情狠心,只是她沉默惯了。 年谨同她便对峙着,而后年谨拿了个碗,拨了饭又随便夹了些菜,再也不看她,往屋外走。 好像又回到了他们的第一个早晨,那时年谨小心翼翼地端着碗蹲在门口吃,是林青搬来小桌,同他在一个桌子上慢慢吃饭。 还给了他一个鸡蛋,那是他第一次吃鸡蛋。 外面风刮得很大,林青没有再出来陪他。 年谨不想委屈,不想显得自己很卑微。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难道只是自己一个人的情感寄托吗。 饭菜很快就被吹冷了,年谨食不知味的胡乱扒了几口。 她是什么呢,她是寺庙破洞的屋顶中高悬的明月,是梯笼里自己没有银子买的、刚出笼的、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 她和自己之间,隔了无数个鸿沟,隔着一道又一道的伤疤。 自己对她而言,又算什么呢。 无论自己是否在,无论他是否开心,林青都不会在意。 林青没有心。 “外面风吹得凉快?”林青自他身后走来,握住他冰凉的左手,缓缓道。 语气听不出喜恶,方才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偷偷控诉林青的年谨鼻头一酸,硬着身子不让她拽。 林青见他嘴撇着,明明抗拒却又小心翼翼地瞧她,生怕她下一秒就松了手。 第十章杀你的信物 林青想这股子变扭劲儿,放到以前,若是有男人对她如此,林青早就跑的没影了,半是无语半是避嫌。 但,眼前的男人…… 哎,她叹了口气。 “回屋?我们一起吃。”终究还是她软下语气,拉他进了屋。 年谨看着被林青拉着的手出了个神,侧过身子去悄悄地红了脸,继而又装作无事发生般坐在饭桌面前。 林青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问道:“今日你回家了?” 年谨坦然地点点头,这番自然让林青放下一半的心。 “去看望谁?” 林青盛了半碗汤,今晚的食欲一般,她盛的都是些寡淡的汤水,吃的也不过几筷子就停了。 年谨见状,先点了点头,便到橱柜里挖两勺泡菜,这泡菜是半月前做的,酸辣可口,林青平日里都央着他挖几勺吃,年谨怕这东西吃多了不好,便一直克扣着她。 今日年谨将那碗泡菜放到林青面前时,林青后知后觉地冲他笑了下,年谨点头,学着瘸腿的样子。 林青疑惑挑眉,问道:“你腿脚怎么了?可是伤着了?今日有人欺负你了?” 林青此时还未发现,她这叁个连问代表着什么,对于一个情感内敛寡淡的人,关心、焦虑意味着什么。 年谨呆愣了一下,连忙摇头,原地跳了两下,像在极力证明自己健全。 又做了几个姿势,林青才明白,今日他去拜访了一位瘸腿孤寡老人,也住在村西头,年谨家隔壁。 说起这位老人,可以说是年谨小半年岁中的恩人。 那年饥荒战乱,年谨就是靠这老人一块饼一捧井水喂活的。 年谨赶集时回家也是拿林青塞给他的银子买了些东西送给老人。 “为何不同我说一声便走了?”林青又吃了几口,年谨才放下心来。 男人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微微低下头。 他不想在街上,那么多人的地方,在她身边,乱比划一通,就在告诉别人,他是个哑巴。 林青微微沉思,想来年谨若是要跟自己说清楚,必定要在街上同自己解释许久,他也许想不会耽误多久,便直接走了。 “有事耽误了吗?”今日直到傍晚才回来,许是发生了些什么。 年谨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 其实今天的的确确发生了些事情,但年谨不想告诉林青,看着她每天吃的饱饱,越来越开心,他不想打破这种平衡与美好。 顾老说的话,自己全当没听见吧,反正他只是个小哑巴嘛。 小哑巴年谨悄悄地勾起嘴角,偷偷笑了下,正巧被林青看见,林青在心里摇摇头,这呆瓜,心事全写在脸上,就算是不能说话自个的心思也让人一览无遗。 林青不再追问,二人吃完后,把暖炉提出来,就这灯火喝了喝安神茶。 气氛正好,静谧而平静,在暖黄的灯光之下,有丝丝缕缕的默契正微微荡漾。 “哦对了,今日我买了些冰糖,年谨去帮我拿些过来?” 年谨点头,乖乖地去了。 不一会回来,手里拿了个白玉簪子,拎了些晶莹透亮的冰糖。 看他表情像是在问林青,这白玉簪子是谁的。 “你的,我今日想若是你回来,这白玉簪子就是你的奖励,若是你不回来,那便是——” 杀你的信物。 这后半句,林青没有说出口,只是躲在灯光里温温柔柔地看着他。 ———————— 评论跟我互动的乖乖们好可爱? ?? 抓过来,一个嘬一口。 第十一章年谨:叶昭君烦人 再过几日就是除夕了,虽然林青家中陈设简单,但年谨还是早起晚睡地忙活,林青也想帮忙,不过提不了重物、够不到高处的东西,甚至还差点搬起板凳砸自己的脚,年谨在旁边看了,二话不说把她赶到干净整洁的书房里。 过了会儿,林青拎了几个板正的包裹,出门去了。年谨那会恰巧在后院拾木,二人未曾撞面,不过林青留了个纸条。 “出去玩。” 年谨看见这个字条后,嘴角微微抽搐,林青恐怕是担心自己不认识字,还将玩字写的放大了。 年谨被气笑,摇了摇头,将拾来的木棍送到厨房,又上屋顶瞧瞧哪块漏雨。 过了小半个时辰,该忙的差不多了,做饭时辰还早,于是年谨就坐在门槛上望着紧闭的院门。 他其实没什么事是期待着去做的,等到林青回来是一件。 不过,院子里的风吹,草动,叶落,枝晃,越来越小声,越来越寂静。 林青还是没回来。 年谨也不恼,站起来走了走,又坐下接着等。 直到门,开了。 “有人在家吗?”探进来的是个男人,声音也较为熟悉。 年谨原本欣喜的情绪被无语取代。 又是叶昭君。 这段时间,他已经寻了不知多少个理由来这个院子,每次办完事还不走,拖着叶昭然黏着林青问问题。 自己又听不懂,还在那认认真真地点头。 “哼。”年谨没好气招待他,腰背一转,进屋去了。 叶昭君碰了个尴尬,却依旧笑意盈盈地自觉进门,顺带把门捎上,好似进自己家一样自然。 “年谨兄弟,怎么见着我就哼气?难不成我让你不高兴?” 叶昭君这人,在谁那都得找回场子的,一点亏不吃,也不知道什么叫礼数,若是谁让他碰了钉子,必定是要千倍万倍地报复过去,比如将人身上扎满钉子。 年谨不知这人为什么脸皮那么厚,明明都看出自个不欢迎他了,还恬不知耻地进屋,给自己斟茶。 穿的大红色的衣服宽松风流,让人看了晃眼睛。 没办法,年谨指了指林青的房门,摇了摇头,表示林青不在。 叶昭君点了点头,说:“今日我是来找你的,林先生不在正好。” 年谨按捺着烦闷,靠在门口,抱着双臂,示意他有话快说。 第十二章陈记桂花板鸭 再说这边,林青提了几个包裹慢慢悠悠地往村西头走,路上还遇到个顺路的乡人,愣是追着她二里路也要捎她一段。 下了老乡的板车,林青拱手感谢,乡人乐呵呵地摆手,又说了几句自家孩子被先生教过后,知了不少礼,字写的真漂亮,过年的福字、对联都准备让他写。 乡人突然一拍脑袋,说是赶着去镇上送货,林青笑眯眯地送走他,回身便慢悠悠地往年谨家的方向去。 明眼人也许能看出,今日林青的心情不错,是那种罕见的外露的愉悦。 “叩叩——”敲门的声音,门内轰隆一声,接着骂骂咧咧地传来。 “谁啊!大白天敲什么门!妈的,害得老儿摔了个底朝天,还把爷爷的美梦给摔没了。” “陈记桂花板鸭。” 又是轰隆一声,年久失修的门突然开了,从开的速度和幅度来看,开门的人情绪不太稳定。 “靠,还真是你这个孙子。” “滚滚滚。” 来人是个瘸腿的老人,胡子毛发皆白,衣衫褴褛,一时间不知哪是补丁哪是完好,气哄哄地说完后,老人吹胡子瞪眼地骂了声,便转身,一瘸一瘸地回屋去了。 林青摸了摸鼻头,咳了咳,笑眯眯地跟了进去。 老人走到屋子里的桌子旁,没忍住回头瞧了眼,正好对上林青笑意盎然的眸子。 老头心下一惊,骂道:“孙子你他妈吓死老儿了,老儿不经吓,若是一口气没上来,抽抽过去,你个孙子!不是让你滚的吗?” “是啊。”林青一脸无辜。 “我是滚了啊,但鸭子它想进来,又没有能动的腿,死活央着我,非要进来给您尝尝,我无法,只好带它进来了。” 林青的表情认真妥帖,说的煞有其事,老头气的翻了白眼。 “小东西还是那么厚脸皮!” 见老人的语气软下来,林青立马顺杆子往下爬,把准备好的东西从油纸里打开,铺在桌子上。 “哼哼,不是说陈记桂花板鸭么?这什么?” “顾老——您又不是不知道,陈记在皇城根底下,这地儿,可没有。” 顾老也笑了,他看着许久没见的林青,眼眶微微发酸,又觉得在这个小兔崽子面前说故人重逢有些掉面,干脆故意板着脸。 林青了然,掏出酒来,给顾老和自个斟满。 “这鸭子虽说不如陈记的口感细腻,但胜在别有风味,山野湖泊中遨游的肉鸭,肥美多汁,经过炙烤汁水鲜美,皮脆肉香——” “莫要说了,给我撕个腿来。”顾老一边听着林青那嘴说的,一边瞧着那散发着香气的美味,咽了咽口水。 ———— 各位宝贝,我这几天沉于美色,确实没更,在这我先自罚十个帅哥。 今天叁更~ 第十三章目送 林青照做,又拿起个哑绿瓷白的鸭蛋给顾老剥了个小口,鸭蛋,是顾老最爱的那一口。 虽说这鸭蛋咸、味重,但就着烈酒,却意外的带劲有味。 林青将鸭蛋剥好,双手递给顾老,老人愣了一小会,旋即接过,叹了口气。 顾老虽平日里咋咋呼呼,但其实谨慎而有心。 他看见林青给他带来的都是自己最爱吃的,这酒也是自个惯喝的烈酒,给自己剥好鸭蛋,也是双手送上。 这丫头,是在用行动表明她对自个的尊敬与爱戴,与从前无异。 “顾老,林青近日才知晓您在这,没能早日拜访,实在是有愧。” “哼。”顾老冷哼,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戾气。 “缩头乌龟。”这四个字重重地打在林青心头上,让她的笑容微微敛起。 顾老瞧见后,又冷哼道:“怎么,敢做缩头乌龟,不敢让别人骂你缩头乌龟?” “林青并不认为做乌龟有何不妥,长寿且安宁。” 林青口齿伶俐,不卑不亢的回击。 顾老喝了口酒,辣的龇牙咧嘴,骂道:“你别在这给我七绕八绕的,跟你那扭扭捏捏、白面冷情的师傅一个熊样,一句话能拐不知道多少个弯,累不累啊!?” 顾老在朝堂中浸淫多年,绝不是毫无头脑之人,甚至行事更加果断,决策也有力、有效,此番真的是被林青这漫不经心的表现气着了。 鸭子也不吃了,撕了另一条腿,又在怀里踹了四五个鸭蛋,肚皮滚滚地起身离开,突然回头暗笑道:“做乌龟自然无错,但若是一只犄角强壮的蛟龙故意扮作乌龟,这小小龟壳不仅遮不了丑,还会漏出尾巴,招人嗤笑。” 林青愕然,旋即微笑,留在堂屋里把剩下的酒喝完了。 她一个人,在寂寞中,一杯一杯地喝着烈酒,烈酒上头、上脸,她却越喝越暗淡。 顾老是她自小便尊敬的长者,官至宰相,后入阁成为朝中仅有叁位的元老级别的内阁大臣。 顾老位高权重,风光无限,曾经顾府门前往来宾客络绎不绝,子孙皆为之自豪。 如今,却也落得如此下场。 连顾老最爱的陈记桂花板鸭也不知,能否再吃一次。 顾老腿瘸,顾家长孙顾廷泽身死,这荣极一时的顾府,也难逃落败的命运—— 那瓶酒终于见底,林青起身告辞,冲着屋内行礼,高声退去。 房里的顾老暗想,这丫头不知喝醉没,于是便悄悄跟出去,一瘸一拐地随着她走,直到夜幕挂上繁星,老人眼见她进了院门,才放心离去。 离开时也是一瘸一拐,慢慢吞吞地挪着,在黑夜里的背影显得格外消瘦。 进了院门的林青回头,目送这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老儿,用她如旧的敬意。 第十四章给我抱一下 “今日有客人到访?”她有些醉了,敛着眼皮,微微笑着问年谨。 年谨点头,在她手心里写下“叶昭君” 林青了然的点点头,将手掌轻合起,握住年谨微凉的指尖。 “今日辛苦你招呼他了,没少吃瘪吧,小结巴。” 她醉了,笑意漏在眼底,吟吟地看着他,年谨的心在对视时漏了一拍,他慌忙低下头,抽出手,故作镇定地去给她泡了杯茶。 林青坐在藤椅上,微微摇晃,自顾自地说:“他这个人,厉害得很,不过是没坏心眼的厉害,占着一点小聪明小便宜,沾沾自喜的样子真像是个偷吃到蜜的小耗子。” 年谨倒茶的手顿了下。 不禁想到今日那人坐在桌子旁,大放厥词道:“过几日,我便可以顺理成章地住进来了。” 他还笑叶昭君不知羞,没脸皮,如此看来,林青对他,也应当是有意的。 为什么。 就因为他长得好看?俗不可耐?不害臊?每天像个苍蝇一样转来转去? 无语。 年谨把茶杯砰的扔在桌子上,边缘溢出水渍,印在了林青的衣袖上。 林青笑,摇了摇头。 “又是何必动气,这茶渍明日还是你洗。动作轻柔些,切莫动了肝火。” 年谨终于抬眼,想去瞪她,却跟她漆黑如墨的眼撞到。 那个眸子里有了然的宽容,也有故意的逗弄。 不过转瞬即逝,他还没来得及欣喜、羞恼,那个饱含情绪的目光便消失了。 只留下平静而理性。 “年谨,你真名便叫年谨吗?还是后来有人给你再取得?”她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立即将气氛淡了下来。 年谨觉得她真的是有一股魔力,可以控制周围人的情绪,可以调节变化气氛。就好像,世间种种,不过是她棋盘上的落字,一切都掌握于手心。 他点点头,一笔一划地写下“年谨” 林青收回手,托着下巴,借着昏黄的灯光想了会。 年谨,年家。 姑苏,左岸,大兴,岭南…… 她属实是醉了,烈酒喝了后劲很大,她现在脑海里很难准确的搜寻到年家。 而不停浮现地一幕一幕,一幕一幕,都是难以消除的曾经往事。 京城有一条街,住家非富即贵,有将军,有宰相,有侯爷。 有杏花,有桃花,有梨花,有梅花。 算算日子,这些花已经独自开放了几个年头了。 林青抬头,才发现年谨一直没走,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侧,旁边备着盆、水、干净的巾子。 她看着年谨,定了一会神。 道:“过来,给我抱一下。” ———————— 各位宝贝们~ 以后更新稳定啦,每日一更奥,更新时间22:00-23:00。 请继续跟我大力互动奥~ 第十五章想跟我上床吗 清晨,冷气偷袭,飘飞的雪花打在窗台上,林青躺在温暖的被窝,懒散地支着脑袋,对着门外喊道:“年谨,过来——” 年谨原先不想理她,却又真担心她有什么事,还是挪着步子在门口看她。 林青一脸惬意地看着他,白晃晃的手臂像莲瓣一样细嫩,漏出一节,让年谨晃了眼,条件反射地垂下眼,却又想起昨晚她戏弄自己的场景。 她昨晚实在是气人,故意摩挲他的手心,将自己埋在他的胸膛里,柔软的……让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悄悄拉开了点距离,被她发现后,她不仅轻笑,还凑到年谨耳边,呼出清清浅浅的热气,挑逗着他的耳垂,还有颈项。 “喜欢我?想跟我上床吗,年谨。”他微睁双眼,呼吸停滞了一瞬,耳边听不见她的轻笑喃语,只有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 噗通——噗通—— 他说不好自己是什么感觉,极度疯狂到爱意填满,又或是极度理性的拉开距离。 好像在二者之间拉扯,他还在发愣,林青温热的唇已经贴上来,缠绵旖旎的吸吮他的鼻息与喘叹,林青的手指修长,游刃有余地抚摸着他的后脖,顺着他的脊骨轻轻柔柔地点着,像在数他的骨节,又像在敲击他的灵魂。 下身已经有了明显的反应,挺硬着,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颤栗。 林青笑了,离开他欲求不满的唇,二者分离时勾出缠绵的银丝,透着光,他仿佛看见自己满面绯红,双眼迷离的模样。 而林青,她真美,奢靡而耀眼,璀璨又温热。 清晨她又故意使唤自己,叫来自己后,或是漏出白嫩的足,或是抬手滑下衣袖,或是干脆媚眼如丝地清浅瞧着自己。 年谨抬头,快步走到她床边,俯下身,动作飞快,像是怕自己犹豫一般,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吻,蜻蜓点水般温柔,右手还不忘把她的衣袖往上拉拉,遮住嫩白的手臂。 林青躺在床上,轻嗅年谨俯下身时身上那股特有的清香凛冽,好像梅花。 好像在冬日寒冷中茂盛的梅花,傲立枝头,清冷袭人。 今日要跟年谨去山下,把做好的东西送还些给乡亲,林青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突然踏实了起来,这种感觉,真的一眼万年了。 她穿上衣服,扎腰带的时候,年谨过来,自然地拿起木梳给她梳开头发,熟练又细致的弄完后,年谨又指了指桌子,上面热着芋头稀粥和鲜肉菇菜煎饺,还有一份有着几样的开胃小菜,一份份陈列在桌上。 林青点点头,洗漱过后坐在桌子旁,她一边吃,一边看着年谨在分类打包。 “年谨,你这样会将我宠坏的哦。” 她不知道是什么语气,是试探,还是欣喜,是担心失去,还是无所顾忌。 年谨擦了擦手,走过来,衣袖间摩擦出利落的声响。 他站定后,俯下身,又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吻。 郑重而温柔。 “啵——” 就是声音有点大。 年谨瞬间红了脸,他真不知道用力会啵出声。 林青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就微微湿润了。 她在年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拭去。 ———————— 爱你们,希望你们每个人都可以拥有年谨。 第十六章雪中送 雪越下越大了,今天已是二十九,明日便除夕过年。 年谨拎着打包好的物品,头戴乌黑的帽,长长的帽檐遮住他望向林青的眸子。 林青乖乖的缩在斗篷中,一圈绒白的细腻毛,林青乌黑的发丝缠绕其中,她又牢牢地抓住伞柄,让风雪在油纸伞之上飞舞。 她像是想起什么,抬起头,看向年谨道:“明日晚间可以吃元宵吗?那种皮薄馅多的,芝麻甜甜的馅,还会流沙的那种。” 年谨还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时,自己已经点了头。 林青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年谨在她斜前方,用身体挡住大部分的风雪,她便亦步亦趋地跟着,踩着皑皑白雪,淌过凛冽细风。 村子里喜庆极了,家家都欢声笑语,孩童已经迫不及待地炸起了炮仗,在絮雪中乐的不可开支,家中长辈还在备着菜,又或许在做年货,又或在摆牌坐位,家中供奉的香火炉,准备换上新烛。 林青环视一周,嘴角带笑,情不自禁染上眉梢:“过年啦,过年了!” 年谨点头,也随着她一起笑。 过年了,他可以陪她过春天,陪她过夏天,陪她过秋天。 她的世界不再是隆冬,不再一人独饮至天明,不再寒冷中浅浅睡去。 “林先生~”不远处有个声音传来,里面饱含惊喜,来人像是不敢相信可以在此处遇见林青。 林青回头,定睛一看,便是红通通、喜庆贵气的叶昭君。 他拉着叶昭然跑来,在软白的雪地中,踏着深埋的白雪,红衣昭昭,飘逸的衣袖划过白雪,印出绝色的痕迹。 铃铛在响,一下一下敲在林青心上。 叶昭君满面笑意,连眉梢都挂满吟吟,跑太快,他的衣衫都乱了些。 站定后,他反而不知如何开口,闭塞了半天,还是叶昭然叹了口气,替他哥解了围,朝林青行礼,二人又说了几句。 叶昭君才慢慢缓过来,平复自个见到林青激动、开心的情绪,整理衣衫,端正表情后,他说:“林先生,明日除夕你,你愿意来我家吃个便饭吗?” 按照过去几年,林青总是被各个家抢去过年,往往轮着留她,可是今年…… 林青回头看了看年谨,他低敛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谢,不过我今年有人陪我一起过年了。” “那,那过完年呢?可以来吗?” 叶昭君见她想走,忙忙补充道,“只是吃一顿饭,先生权当来看昭然……” 林青本来想随口应下,但又被年谨沉默、卑微的模样闹得心烦,于是便回:“到时再说罢。” 叶昭君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雪又下大了。 —————— 各位,身为女性,要,爱上自己。 首-发:win10.men(ωo𝕆1⒏ νip) 第十七章火树银花 除夕到了,今日林青是被年谨逼着上了书桌,要她写对联。 林青望着书桌上铺陈好的笔墨,无奈地摇摇头,摊手,表示不写。 年谨见她不配合,把笔塞在她手里,又指了指那红色的纸,后又指了指篮子里晾着的,刚做好的汤圆。 皮薄馅多,甘甜清爽。 意思很明确了,不写对联就没有汤圆吃。 林青心里一阵复杂,倒不是真的舍不得那圆滚滚、胖乎乎的汤圆,而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写对联了。 几年了,她都没有写过对联。 年谨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林青不贴对联。 可是林青知道,她知道为什么。 于是两人便僵持着,直到最后林青脸色暗沉了下来,眉间的不虞越来越明显,漫不经心地往椅背上一靠,大有我就不配合,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意思。 气的小哑巴年谨拿起笔,挥毫洒墨,气势磅礴地在红纸上龙飞蛇舞的写下两列。 “大伙一起过年” “除了林青笨蛋” 林青打眼瞧了下,噗嗤一声笑出来,忍不住开口纠正道:“笨的下面少了一横。” 说罢,她静静地、饶有兴味地瞧着年谨的耳朵根开始泛红,那是一种尴尬又羞耻的绯红。 这是个女先生和哑巴学童的故事,女先生呕心沥血地每日给他开小灶,哑巴学童坚持不懈地写错字。 年谨见她笑完自己后,也没有写的意思,有些失落,硬着气把自个写的那幅对联拿好,准备出去贴了。 他瞧着别人门前的都押韵好听,字写的也工整漂亮,若是林青写,那肯定是上上佳品,可她偏偏不写。 年谨心想,自个花了好几天,把家院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若是搭配上林青写的对联,必定是极其漂亮,极其有氛围的。 可林青不懂,林青是个木头。 她知道什么啊,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家。 “他们两个人的家。” 年谨失落归失落,但还是乖乖去厨房给她端早饭,正当这么一个小间隙过去。 当他回到屋内时,刚进门便瞧见一幅崭新漂亮的对联整整齐齐的贴在门上。 “火树银花醉良宵,国泰民安逢盛世。” 他在心里念了一遍,又欢喜地瞧了几眼,那字可真漂亮,娟秀又带着不羁,规则中又藏着锋芒,形体优美、气势怡人。 可他又看了一遍,才发现那盛字好像写错了,少了一点。 他有些纳闷,又怕是文化人故意的,若自己冒昧问了,又惹个大红脸,便不敢直问。 林青坐着,放空地看着身后的书架。 家中有至亲去世,不挂对联叁年。 盛字少一点,差一点盛世。 —————— 追-更:rouwenwu.de (woo13.com) 第十八章飞天孔明 孔明灯在一盏盏的飞天,女人背着手,依靠在木桩旁,望着飞过屋檐的一枚枚明灯,他们四四方方,八面映火,中央染着明黄色的色彩,照着薄薄的一层纸糊。 夜色时不时被照亮,女人漂亮的脸也一次又一次的被映亮。 这些灯虽然漂亮,但却离她有些距离,再多的美,也都渐渐飘远了。 年谨吃完饭,便拎着些礼,同她说要去顾老家一趟。 林青点点头,嘱咐他早些回来,路上注意安全后,便任他去了。 过了会,家家户户吃完饭,放起了孔明灯,明火暖意让她静静看了许久。 那孔明灯一串一串地走,一缕一缕地飘。 连在一起,像万千灯火连绵于天际。 不过小半个时辰后,这些孔明灯便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林青沏了壶茶,年谨还未回来,她不免觉得有些冷了。 正当她思索,做些什么打发打发时间时。 近处突然闪出数十枚孔明灯,各个灯火通明,流光璀璨,飞扬在半空中,闪烁在一片夜色中。 林青错愕,往外走了走。 在一片灯光霓虹之中,在数十盏孔明灯冉冉升起之时,门被推开,身穿大红衣裳,异常漂亮貌美的男人笑的灿若星河,叶昭君手拿着一盏正在燃放的孔明灯,侧着身子同她说:“新年好!先生!这些灯漂亮吗?!” 背景是星河,是孔明灯,是璀璨,是灯火通明,明暗对比之下,没有一处比得上叶昭君的笑容。 那是多干净的笑容,身上的尘埃无法沾染,别处的星河无法企及。 这些灯漂亮吗 叶昭君漂亮吗 “漂亮。很漂亮。”林青站在那,也笑,望着叶昭君的手,修长漂亮的手指翻飞,一盏灯火便被送上了高穹。 “许愿了吗?”林青走近,叶昭君见她靠近,略微有些手足无措,支吾着说:“许了,许了才放的。” “你一下放了数十个?” “嗯!我方才用石头压着,将石头串在一起,然后扯开,他们便一起飞上天了。” 那些灯还没走远,刚才那幅美到极致的画面还在林青记忆中徘徊。 叶昭君看着林青微笑的侧脸,心里甜甜的,也忍不住勾笑。 男子漂亮的眉眼里满满当当都盛着她。 昭君想,如果时间就流逝在这一秒该多好,不再往前,不再后退。 他们之间不过一臂的距离,她的笑容映照着夜幕,照亮了他的心。 他年少时,就想着将来一定要遇见一个,有文化的姑娘。 她还得不嫌弃自己土。 于是他越看林青越喜欢。 ———————— Sorry我可爱的宝贝们,我太累了,今年要准备两个大型考试,这两个考试决定着我将来是在别墅里更文,还是在田野的呱声里码字。 虽然我穷,但我有志气。 文绝对会写完,我爱这个完美的世界。我人生的不圆满与低谷都可以在这里找到答案。 第十九章更新啦 “先生,先生年后会走吗?”叶昭君在黑暗中的双眸星亮,里面泛起了不安。 “何出此言呢?”林青背着手,望着那些渐行渐远的孔明灯。 有些东西,初见时就是一切的巅峰,而后的时光里,都在和初见道别。就像目送一盏盏飞离的孔明灯。 “不走就好,不走就好。”他开心了,又笑着跟她讲了些过年的趣事。 二人相处融洽,于屋檐之下相谈甚欢,在叶昭君的身上,林青能找到从前的快乐。 被爹娘逼迫着的日日夜夜,偷的浮生半日闲的时候,年轻的她,总是偷偷溜进栏子里,听那的公子唱曲、弹琴。 那些个公子,总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在无微不至的关心与照顾中,她的遗憾和伤痛暂且可被慰藉。 不过,叶昭君,同他们到底是不同的。那些公子们眼眸已经被灰尘遮挡,给别人的温暖也是自个仅存着的甜头,给一点少一点,直到像蜡烛一般燃尽。 叶昭君不同,他的温暖很张扬,像笑得漂亮,笑的恣意的盛开的花。 他单纯,干净。 林青暗骂了自个,说到底还是馋人家身子。 醉酒让她微微热,里衫开了些,她斜靠在木柱上,眯着眼瞧坐着的叶昭君,他好似有些局促,不敢用眼神直面瞧她。 林青在心里笑他。 可她不知道自个有多美,在忽明忽暗的亮光与暗色中,她的轮廓清晰美好,柔和的目光熨帖的婉转,唇色染红,绯色袭面。 暧昧与缱绻在二人之间流转。 一声门响打破了氛围。 年谨跋山涉水回来,夜色中黢黑,他赶着回来不慎摔了一下,刮破了裤腿,里面的小腿似乎也被划伤,小哑巴又委屈的一路上开心了好久,可以回来让林青给他上药了。 一开门便看见二人对杯换盏,两人之间虽隔着距离,但对面的叶昭君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林青,他的眼神里,没有势在必得的戾气,都是满溢的热情与真心。 年谨的喉咙里像是堵住了,他想说些什么,又心口痛,紧闭嘴唇。 于是年谨刚进了门,后一步便准备转身推门离开。 “你去哪?年谨。” 林青瞧见,叫住他,男人的脚步听话地停下,却不转身。 林青道:“你的裤腿怎么破了?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吗?” 她自然地起身,去看年瑾,年瑾避开,不让她仔细去瞧。 林青依旧在笑,但是笑意淡了些许,旁人可能瞧不出来,但是年瑾与她朝夕相处,又用心观察,自然将她的脾气摸得七八。 于是他不再变扭,伸出裤腿,叫她瞧。 冷道:“方才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跌到腿了。 果然,她看了眼伤口,微微促起眉头,连忙将他扶进屋里,动作亲切娴熟。 “夜里走路也不知慢些,进去我给你擦些药。”她扶着年瑾往里屋走,回头同叶昭君说微微颔首。 “叶公子回去的路上一定要小心,山路不好走。” 原本呆呆立在原地的昭君点了点头,又张嘴道:“先生,夜深了,我今晚可以借宿在您这吗?” 林青略微思忖,外头确实已经大黑,此时昭君一人回去也不安全,于是她便想点头。 一旁原本腿脚不便的年瑾瞬间立起腰板,沉声道:“叶公子还是归家去吧,这木屋没有多余的屋子,而且今晚是除夕,叶公子还是跟家人团聚更为妥当。” 年瑾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让他不要打扰,叶昭君微微笑着,点头称是,快速地看了眼林青的反应,见她也未阻止年瑾,便颔首离去了。 林青望着渐渐没入黑夜的昭君,心里微微叹气,若是几年前,她是断断不会让美人伤心蹙眉的,会慷慨的包下整个楼的公子们。 现在不行了,先别说自己是个穷光蛋,吃饭都得指着年瑾做;如今她也没了年少意气的荒唐与肆意。 —————— 首发:po18bb.com (ωoо1⒏υip) 第二十章阿姐阿姐 二人进了屋,林青给他上了药,伤口是细碎长延的,泛起红血珠。 气氛很宁静,直到林青似笑非笑得坐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今日去拜访顾老,他老人家身体如何?” 年瑾略微思索,用右手大拇指比了个“好”,动作有些许诙谐。 林青点头,接着问道:“晚间是不是留你吃了些点心?是不是还给你发了压岁红包?多少银子?顾老晚上喝的酒是什么模样的?” 她一连串问,年瑾微微急促地比划,慌忙间露了几个音节。 林青也装作听不见,慢悠悠地接着问,直到年瑾疑惑地看着她,好像在问为什么今日她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突然,林青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动作不掺杂情思,但眼神深邃,眼眸中好似有碎落的星光,好像在看他,又好像不在看他。 “你的声音很好听,年瑾。” 女人看着他慌忙无措的样子,自然道:“今日顾老同你说些什么了?” 那晚年瑾来到院屋,纸笺上的字迹便是顾老的,他想让她留下年瑾,又怕她多心猜疑,于是同年瑾讲装作哑巴,让她明白年瑾并非有心之人指使,至于为何要让她留下年瑾······ 林青心中微微叹气。 年瑾犹豫着,最后才缓缓道:“顾老,顾老说我以后在你面前都可以说话了。他说你不会再丢下我了。所以,我不用再装哑巴了···”他说起自己装哑巴的事情,脸色羞愧,耳尖泛红,很不好意思瞧她。 顾老说,她喜欢话少、乖巧的男人。 其实他原本话就很少,总是闷头干活,久而久之也便不爱说话,在她面前装作哑巴也很自然。 年瑾不敢抬头瞧她,怕看见她生自己的气,甚至怕她流露出一丝对自己的厌恶。 然而她没有,她依旧用温柔的目光望着他。 她确实不喜欢复杂、带有目的接近她的人,年瑾是被顾老送来的,若是顾老自觉自己还可以护住年瑾,绝不会来主动麻烦她。 顾老把年瑾穿戴整齐,冒着大雪送到她家中,后来林青顺着年瑾找到了一个人独居小屋的古老,包括那或嗔怒或无奈的一番对话,顾老摸黑送她回家,都是在倒数。 顾家满门忠烈,却落得满门抄斩,只留下一个苍老无力的顾老,他的腿便是那日正午,他拖着行刑车,哀求着官差放过那一车的妇孺老小时被恶意碾压的。顾老满头白发,双眼污浊,望着车内的家眷,那里面都是他的至爱亲朋。 这些人中,顾老唯一的妻子秦夫人端坐着,肮脏污秽的环境没有丝毫影响到她的宁静与美丽,她隔着囚笼,用瘦弱的手轻抚顾老的额发,道:“明瑞,莫要求他们。”秦夫人也怕死亡,很怕和她的挚爱顾明瑞生死两别,可她的泪珠就是不掉下来,她怕这泪水会烫到爱人脆弱无力的悲怆。 顾明瑞点头,却在下一秒泪如泉涌,豆大的泪珠不停地在往下掉,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何一切都变了,君臣不再是君臣,顾家不再是顾家,一道圣旨污他叛乱之罪,除了他戴罪之身另待殿决,顾家全府满门抄斩。 “明瑞···你,要···”秦夫人几度哽咽,她贪婪地看着伴她几十年的男人,想铭记在心,等会行刑的时候,可以不那么恐惧。 “阿姐。阿姐···”顾明瑞颤颤巍巍地低声唤她,秦夫人是他的青梅,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秦夫人比他长一两岁,儿时最大的爱好就是骗他喊阿姐,他自小便依赖她,便阿姐阿姐的不离口,后来长大了,男儿的骄矜便让他唤不出口。如今却是最后一次唤她,以后再也··· 秦祯听见了,含泪应了,像曾经无数次的那样,她硬着声同他说:“一定要活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还我顾府众人清白的那一日。” 第二十一章我要走了 夜深了。年瑾安心睡着。 另一个房间,林青披衣起身,外头很冷,还在飘雪。纷纷扬扬而细密的白雪,“吱呀”门开的声音,把冷气卷入屋内。林青紧了紧披风,跨出门槛,看向院门外。 男子的头发已经沾满了皑皑白雪,有些许化掉的冰珠坠在他的发尾。他听见门响,起身,转过来。 林青走来,看着被冻得苍白的叶昭君。 沉声道:“真的有那么喜欢吗?” “冰天雪地也喜欢,置之不理也喜欢,没有结果的等待也喜欢?” 虽然她的语气里有责备与气恼,但她还是把披风温柔地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林青不是情感迟钝的稚子,平日叶昭君对她的频频示好她也看在眼里,但她只当做是叶昭君瞧自己新鲜,自己也养养眼罢了。 雪地的孔明灯、初见的晚霞漫天、皑皑白雪的无望等候······ 好像,他真的很喜欢自己。 “嗯。”他委屈地重重点头。 眼尾还泛红,他是真的以为她不会来找他。毕竟自己在她面前回了家去的,她不会知道自己在冰天雪地里守着已经熄灭的孔明灯的蜡烛,等她。 他就是想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随着夜越来越深,他的心也越来越沉,想起平日她对自己和年瑾的区分,叶昭君突然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自己总是咋咋呼呼,总是无法与她心意相通,总是显得俗气吵闹。 她学识渊博,又温柔善良。 同她相比,自己便是乡野村夫。 若是林青知道他心里所想,定是错愕的,在她眼里,他漂亮的夺目,心思单纯喜人。 在爱人面前,自己总是缺些什么。 林青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圈在自己手掌中,用余温为他暖着。 “你方才问我的话,我的回答要改了。”她一边牵着他往屋内走,一边缓缓说。 “嗯?” “我快要走了。”林青为他拍落积雪,又为他理顺青丝。 温暖的烛火映着叶昭君漂亮的脸,还有无措难受的慌乱。 “为,为什么突然······” 因为,若是我不走去,便是我的尸体被抬去了。 她林青,许临清,向来都是好面子的。 许临清,许家独女,父亲许溪山,母亲秦霭禾。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平生第一次生出勇气,用手握住她的手,却看见自己在颤抖。 “不回了。” 屋内烧了暖,还算暖和,将就着一晚。 “年瑾,也跟着你一起去吗。” “嗯。”她点了头。 他沉默了,眉梢的喜气渐渐沉下。 她在慰藉自己,因为她要离开了。 “我可以跟着去吗?” 半晌他才开口,语气小心翼翼。 意料之中的,她摇了头。 他抿嘴皱眉,道:“先生,我想跟你在一起,原本过几日母亲便做主把我送到你的屋子里,我知道你身份矜贵,可我这份真心也赤诚可表,我们小地方的人没有那么多顾忌,喜欢谁便认定谁,母亲说我痴傻,可我就是喜欢你。” “你不必有负担,我喜欢你,就是想跟着你,你将我当仆从,当宠物都好,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外面的风雪还在继续,林青面前站着的是叶昭君,屋里睡得正香甜的是年瑾。 屋内的温度在一点点攀升,林青帮他把披风卸下,又帮他找来暖手炉,叶昭君方才告白完,心里正忐忑着。 随着她的动作一会上,一会下。 林青在他面前停下,正色道:“我要去做的事情很危险,我独身一人,普天之下再无软肋,如此我便可以无所畏惧。” “若我对你的情意累积深厚,你会成为我的软肋,会成为我的弱点,最重要的是,我会连累你。” “我不怕爱你,我不怕死,但我怕你看着我死去。” 留下来的那个人,永远是最苦涩的。 ———— 首发:po18bb.com (ωoо1⒏υip) 第二十二章沈将军,别来无恙 “我如此说,你能明白吗?昭君。” 女子的相貌依旧恬淡貌美,眼神中不再是疏离的礼貌,而是正色的真诚。 叶昭君定着眸子,眼眶里似有湿润在萦绕,在渐渐回暖的屋内氤氲着,他抿了抿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对着林青说:“此后一别,我们应当再也见不到了吧?” “那你就这样同我断了联系,老死不相往来了吗?你舍得吗,你忍心吗?”叶昭君说话没有咄咄逼人的意味,反而透露着若有若无的委屈与不甘。 好像林青对他始乱终弃了一般。 女子被他这类似小媳妇的埋怨逗笑,叶昭君被她看的也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在反思自己怎么一出口就是直白热烈的话语。 “昭君,有缘自会相见。”林青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停下来,眼神冷然的望向窗户,外面漆黑一片,还在刮着风,但林青听到了。 于是她对叶昭君说:“去年谨的屋子里,不要出声,不要出来,等我回来。”她语气严肃,像是出了什么事,叶昭君点头,迅速地进了屋子。 直到确定叶昭君进了屋,林青才披上大衣,缓缓地把茶具布到屋檐的走廊上。 她将一切安顿好,便开始洗茶,煮茶,滤茶,神态自若 ,平淡无波。 直到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响起,她才抬起头,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重逢一般,对来者迎道:“茶刚刚好,如果不急,不妨坐下尝尝。” “许临清。”声音醇厚,却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许临清抬头,露出惊讶的神色。 她想过皇帝会派人来,却没想到派的是他。 女人许是太过惊讶,竟把杯具脱手,直直地往下坠落,就快打湿她的裙摆。 此时长剑飞过,剑声清脆嗡鸣,一瞬间接住了倾落的茶具,雪突然下大了,好像要把整夜的雪都倒在这一刻,男子高束的发被大风吹起发尾,额发也荡漾着,他不耐地皱起眉,一转手就把接住的茶具丢到一旁。 茶被倒出,倾泻出暗绿的颜色,在雪地里散发出一丝暖气后,逐渐冷却。 她敛去失态,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行大礼。 是平民对将军行礼。 她正准备伏下身,却听他说:“不必跪我。” “接圣口谕——” 他停顿了,观察她的反应。 许临清知道男人在看她,她应当毫不犹豫地带着感恩之心跪下接旨,可她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母亲身死的那一幕,破关的敌军势如破竹,她们节节败退,直到秦霭禾被挑起,又被狠狠摔下,落在尘土里,飞扬的沙子掩盖住许临清的眼眶,她红着眼跪爬着往许霭禾身边去,那一刻许临清感受不到声音,感受不到情绪,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只觉得蔓延的血浸满了她的眼眶。 她此时也有些晕眩了,心口疼痛难忍,这一跪,对她而言就是撤退,她如何也无法跪下… 男人瞧见了,并未刁难她,只是微微看了眼身边的随从人员。 他道:“皇上愿你回归朝廷,为国家,为君,继续施展抱负,辅佐太子,稳固江山。” 许临清含笑点头,行礼后恭敬地接过圣旨,神色自若,道:“臣许临清,接旨。” 第二十三章我和你同岁 二人手指相触,男人极快地移开,又厌恶似的别开眼神。 许临清颔首,道:“沉将军别来无恙。” “嗯”男子从喉咙里哼了声,当作对她的回应,许临清对他的敷衍并不在意,依旧笑意吟吟的招呼他们进屋,还给随从们也倒了酒。 冬夜冰冷,喝了热酒身子也活络起来,几位随从喝的舒畅,沉铭并不喝,只是四处看了看这屋内的陈设。 不夸张地说,比起京城的宅府,这里简陋得像马厩,他眼神挑剔,眉头略微皱起。 想不到曾经锦衣玉食的京城贵女,沦落至此。 当年许氏一家叛敌,被圣上彻查,及时止损,我军才得以保全主力,城池边关不至落入敌国贼子之手,护得京都安。 沉铭道:“你这屋内有人。” 他听见了鼻息,虽然微弱,但却透露着紧张。 沉铭起身,自顾地往门走,许临清止道:“是我的夫君们。睡得正熟,还请将军让他们睡得安稳。” 沉铭停下脚步,似是不敢相信地回头,道:“你说什么?” 他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狠意。 许临清想,若是此处只有他二人,自己此时应当被他掐着脖子,濒临窒息。 她装作没有看见,自然道:“沉将军为何如此惊讶,我今年已然二十六了。按理说也该有夫侍了罢。”许临清笑着,沉铭却没有感受到一丝退让。 门就在面前,他却没有继续推,他的内心好像也在隐隐逃避。 他道:“我和你同岁…”他还要说什么,却及时止住,许临清疑惑望向他。 虽然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许临清还是捧场的回道:“是的, 沉将军与我同年的。算来已经快六年没有见到您了。” 沉铭回到位置上坐下,敷衍的嗯了声。 许临清见他神色冷淡,也不再攀谈叙旧,默默地添酒。 她和沉铭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他是皇帝座下的威武将军,当年也是他及时增援,裕狄关才堪堪保住,救下了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自己。 除此之外,他们没什么交集。 那年她二十岁,被定罪,被赶出朝廷,被血洗家族,只留她一个。 皇帝没能把她一起除了,是因为母亲身边的一位副将将她的嫌疑全揽到自己身上,这位副将并非秦霭禾一派军系,而是皇帝亲派,朝野上下都无法从女副将的供述与证据中寻找到一丝瑕疵。 于是,她以毫不知情为由被摘了出来。看着女副将的神情,她突然明白军营之中为何女人一直在跟秦霭禾唱反调,闹红脸。 许临清脸上的血污还没有干涸,身上的伤口在渗血、结疤中反复,她清晰的看见皇帝脸上的不甘,是啊,明明可以一个不落的把她们一家全部除掉。 可是却要留一个… 罢了,皇帝换了脸色,只是不成大器的废物。 没了兵符,没了家族,她还能用什么来报仇呢,所以就算她知道真相又怎么样。 出了皇宫,他有一万种方法将她除去。 她一步一步走出来,延康殿、中和殿、熙珂殿……直到走出皇宫,她的眼眶瞬间湿润,因为许临清忽然明白,自己没有家可以回了。 阳光好亮,她的泪水混着血污,凄惨开一片痕迹。 “你这六年去哪了。”沉铭问,皱眉地看着四周。 许临清了然,沉铭虽是将军,但却得皇帝恩宠,一年只有少数几月去安稳和顺的疆域镇守,没有艰苦的生活过。 他对自己生活的环境不满,可他不知道,这已经是她这六年最舒适安稳的家了。 许临清回道:“也没去哪,四处看看罢了。” 她躲朝廷的走狗爪牙,这些年并不好过,好在她活下来了。 是啊,她活下来了。 —————— 是的,我回来啦。 希望迟到的我还可以得到代表你们喜欢的珠珠 以后要每天来看更新奥 第二十四章金镯子 他显然不信许临清随便走走的说辞,却又没有新的话头,只好抿了嘴,不再说话。 沉铭看了看许临清,简陋的屋舍,朴素的衣服,昏黄的灯光,在如此的环境之下,她还像六年前一样面容姣好、皮肤白皙,容貌没有改变,岁月对她格外宽容。 “你回去之后有何打算?” “我师父如今可还好?” 两人一同问出口,倒是默契的都沉默着,等对方反应。 沉铭先道:“我也是近来才回京城,只听闻了些坊间的传闻,倒是不曾见过陈亭稚。” 许临清点头,回道:“我全听圣上……” 沉铭点头,正色道:“此次圣上有重任你的意思,太子如今十又四,正是需灌溉教养之时,圣上惜才,器重你才学渊博,此次归京,你便不必再忍受艰苦流离了。” 此时门突然被大风吹开,露出那一半的对联,上面的新墨还没干,盛字还差一点,暗红的纸张微蜷,许临清走过去把纸角抚平,已经沾湿的红纸在她手指腹上印出丝丝鲜艳。 “沉将军,你这几年可听见京城有何不一样的传闻?” 她回头问道,看似漫不经心,眼神中却盈满了波纹。 男人沉吟了一会,道:“未曾。” “沉将军,你从北边来,路上可遇到流匪?” “未曾。” “沉将军……”她止住了,不再问。 皇帝诛顾家,杀许家,不留情面,不顾余地,却把重权依仗在沉家之上,这些年的谋篇布局,倒是让太后母族如日中天般冉起。 想到这,她忍不住想笑。 六年了,皇帝还惦记着自己,想榨干她仅有的一点谋略,为他的集权铺路。 外面的光渐起,曦光微弱但是在一步步踏进屋子里。 冬日的清晨与其他季节的不同,模糊得让你分不清是该起身,还是该睡下。 但是亮的却很快,不一会就曦光满堂了。 许临清进了屋,把熟睡的俩人叫醒,叶昭君睡得并不好,昨晚直到许临清回来跟他说一切都好时,他才安心睡下,期间听见屋外好似有人在争执些什么,又不敢贸然出去给她惹麻烦,便躲在门后静静听着,直至自己依着门框睡着。 还是许临清将他抱到床上歇着。 “外面是来接我回京的人,你们不用怕。” 她神色平静,看不出一夜没睡。 年谨点头,二人随着她往外走。与高坐的沉铭撞见,男子高高坐着,衣衫贵重厚实,暗线绣纹,藏青色的京城款式上寻着迹硬纹,低调而奢华。 平白生了一股距离感。 叶昭君微微收起自己手腕上戴着的金镯子。 沉铭打量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游移,后若有所思地朝许临清勾勒个含义不明的笑容,看向他们的眼神冰冷得像寒夜。 许临清道:“沉将军,劳烦您的手下给许某帮个忙,这些东西我也带不走,想着做成干粮,分个类别给人送还回去。人手正是不够,不知能否帮着些?” 她指了指乡亲们送来的一摞一摞的物什,还差些没有吃掉的,若是摆在这,也是浪费了乡亲的一番好意。 沉铭寻着她的手指瞧过去,见只是一些不值钱的野货,刚想说些什么,看见女人认真的神色,便把话咽了下去,指挥着手下去操办了。 第二十五章道别 许临清一人出了屋子,她走在崎岖的山路之上,每一步都走的缓慢而珍重。 “顾老。”她站在门外,轻轻叩门。 屋内有脚步响起,正是在往这走,要给她开门。 她止住顾老,道:“不必来开门了顾老。我来是想同您告别的,我要回京去了。” “圣上赏识许某,任太子少傅一职。” “我此去应当是不会回来了,这些时日,以及这么多年的照拂之恩,许某铭记在心,若是,若是他日有缘再相见,许某定当殚精竭虑,以还恩情。” 屋内静静的,老人跛着脚,透过微开的门缝去看年轻的女子,她眉目清澈干净,又带着沉稳的倔强,他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言。 喉咙的言语堵塞,慢慢吐出:“下次见我老人家,记得带京城最好的鸭子腿来。” 许临清往后退了一步,弯下腰背,深深地向小木屋鞠躬,久久没有直起身。 里面的人浅浅道:“孩子,你谁也不亏欠,无论走到哪一步,都要记得你从来都是问心无愧的,你不必为了任何人委曲求全,不必为了任何人牺牲自己。” “无论是已故的,还是伴你身旁的,都在用他们的方式保护你,爱你。” 他哽咽了,他老了,自觉不知还能苟活多久,而这个他颇为喜欢的小辈,却要走上一条他曾经见无数人踏上去的路,他的先辈,他的同辈,都倒在这条路上,有幸存者踏血拾级而上,用长剑直指丑恶,最终却称为丑恶。 “顾老,您一定要好好活,等我,等我来接您。”思忖几分,她张口说出这句在她心里没有底的话,她向来不喜欢空口说白话,平白给人期许,可是她想给顾老一个念头,一个好好活下来的念头。 顾老笑了 ,微微颔首,道:“走吧,我等你。” 她便走了,顾老待她走远后,转身回了房。 许临清没有回头,脚步匆匆地往家中赶,她没让顾老开门,是不愿顾老被朝廷的纷争卷入,她如今言行不再似从前自由,如此想着,便瞧见门口站着的沉铭将军。 “沉将军。”她行礼颔首。 “以后不必给我行礼,你从前可没这拘束的毛病。” 沉铭表情还是沉沉的,尽管不虞,也能看出他在尽力和她温和交谈。 “是。”许临清从善如流。 “你去干什么了?”沉铭问。 许临清回道:“我去见熟识的乡人,告别罢了。” 沉铭微微点头,侧身让她进去,跟在后面说着:“你那些衣服不要带了,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留在这,我在路上给你买新的。” 他不是在向许临清示好,是她那些寒酸穷苦的衣服、物什实在登不上自己的马车。 “好的。”她不仅自己没带,还把年瑾的东西也一并留下。 “你要带这个人回京?” “是。” “可知底细?他随你回京是否稳妥?” 许临清:“他是我夫侍··” 沉铭打断:“不必编了,方才我已经试出他们,与你并无关系。” “一个是此乡中人,一个是此乡中人··顶多与你同住一段时日。” 许临清并不惊讶,凭沉铭的本事,要想试出真相不难。 只是她看着年瑾和叶昭君略显懊恼、沮丧的样子有些好笑,于是她便说。 “不错,但年瑾确实是我收着的侍从,我想带着他回京,初回京城,我一个人难以招架琐事··” 沉铭:“太子少傅不缺仆从、府邸、俸禄。” 许临清:“可是沉将军,许某流离六年,身边一直无人陪伴··” 沉铭眼神转移,不看她故意作出的苦肉计。 耐不住她一声不吭,乖巧地微微垂下头,发丝披散在后背,即使知道是她在故作乖巧、可怜,他也不能狠心叫她难受。 “那行。” 言罢他好笑地扫了眼年瑾和叶昭君,状似不经意问道:“这两个据说都是你的夫侍,你带哪一个?” 许临清回道:“我带。” 第二十六章回京 她看向他俩,年瑾站的笔直,坚毅而无畏,叶昭君却微微蜷缩着肩膀,已经不抱希望。 “我带他们两个。” “可以吗?沉将军。” 沉铭轻哼一声,道:“无论带谁都没所谓,如若跟你回京,他们只能以侍从的身份伴你左右,不可逾越。” “谢谢沉将军。”许临清道谢,叶昭君愣在原地,于是她走过去。 “你反悔了?不愿和我一同回京?” “不,不是,不是这样,我愿意的。只是,只是没想到你会带我。” 许临清笑道:“需要回家收拾一番吗?不是远门,以后还有机会回来的。希望你的母亲不会怪责我。” 叶昭君:“好。我很快就回。” 众人出发之时已经是日过午头,几列马车井然有序地行驶在官道之上,沉铭自上了马车便端坐着闭目养神,一副不愿被打扰的模样。 许临清自然地同年瑾、叶昭君交谈,娴熟地好像自己是这架马车的主人,直到她从马车暗格里取出一盒包好的翡翠玉糕,沉铭的眼皮抬起,冷道:“你们先出去。” 指的是年瑾和叶昭君,他们便自觉出了马车,在外面马架之上坐着。 “从前怎不知,许临清居然对沉某的马车如此熟悉,竟将我存放在暗格里的糕点分与他人?” 沉铭笑道:“许临清,你本事见长啊。” 许临清讷讷地将糕点放下,摸了摸自己肚子,道:“回沉将军,我肚子饿,有点晕车。” “怕吐在你的车上··”她补了句。 沉铭显然不信,道:“你晕车,方才同他们二人讲话怎么不晕车?” 许临清不说话了,乖乖地坐好,也不看他,也不看风景,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糕点。 “···” 沉铭无语凝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训她,她戛然而止,让沉铭无从下手。 “吃吧。”最后倒是他败下阵来,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许临清见他闭眼,拿起一枚糕点,细细打量,这翡翠玉糕通体晶莹,柔软香甜,上面印有的粉色花纹正是扬城的百年招牌——御庭坊。 沉铭特意在扬城买了一副糕点,扬城并非应当停歇的地点,以他的性子不会特意停下只为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他应当在扬城见了谁。 扬城水域辽阔,船舶交通发达,怪不得当时收到那封手信,信中提及有高官秘访扬城,同水域统司密谈近一个半时辰,后扬城便悄无声息地发生官员更迭频繁,更有江湖势力介入洗牌。 想必是皇帝命沉铭去往扬城,用水域,码作自己的底牌之一。 许临清慢慢咀嚼,直到甜味淡出口齿,才微微一笑。 道:“沉将军,皇上此番召我回京,许是宫中发生些许变故?” 沉铭回道:“宫中未生变故,只是太子到了年岁,需要有人辅佐。” 许临清没信,她道:“沉将军有所不知,最好的教授年岁是从十岁开始择师··”言下之意便是他在敷衍自己,而她也看出来。 沉铭睁眼,不耐道:“你知道了又有何用?与你何关?你回京后安心地做你的太子少傅,不要参与其中。” 他语气不好,但言语中透露了几分他自己都没有留意到的关心之意。 许临清微笑颔首。 沉铭闭眼,复又睁眼,烦躁道:“你不要动不动就笑,笑的如此官方,不想笑就不要笑。看得我头疼。” 许临清的笑容成功地僵硬在了脸上,她不得不承认,岁月在他的身上没有雕刻出什么,他就是一块顽石,坚硬又圆润,让岁月也无从下刀。 沉铭真的是跟六年前一模一样,臭脸、骄矜、不可一世,什么时候能瞧见他卑躬屈膝地臣服于谁,那才叫天地都为之色变。 ———— 首发:po18.vip「po1⒏υip」 第二十七章各自去罢 回京之路并非极其漫长,沉铭一行人赶在春日入了京城。 不过刚入京,沉铭就寻了个由头把一路护随的侍卫们调出京城,年瑾和叶昭君都是第一次进京,免不得多打量了几眼繁华的街道。 沉铭沉着脸,他这一路上被许临清问烦了,这人无论见到什么,都得拉着他说几句,他记得,从前的许临清可是人狠话少的好手。 怎么过了六年,心性还变稚了。 许临清碰了碰他的小臂,道:“沉将军,这京城真是太繁华了,六年间竟发展成如此,您看这商铺琳琅满目的,居然还有专门给人束发的铺子。” 沉铭无奈道:“你这话说的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被人顶包了,你不也自小生活在京城吗,应当知道京城是事物更迭最快的地方。” “是啊,是啊,谁说不是呢。”许临清点头,却瞧见街角有人鬼鬼祟祟地,正探着头,露出眼睛来瞧,望的方向正是他们这。 “沉将军,街尾那好像有人在偷看我们。” 沉铭回头,又以为是许临清胡说给他听的,没想到却是真有一个可疑的人。 他定睛一瞧,见那人手腕处束的是藏青云纹,复回头,道:“无事,哪位朝中大臣派家子来探听消息罢了。” “看来朝中急着见你的人不止皇上一个呢。” 许临清佯装不知他意,默不作声。 沉铭见她又装耳聋了,嗤笑道:“你倒是跟你的师傅一样,挺会装无辜的。” 许临清说:“我师傅?你不是说你没见过我师傅吗?” “是没见过,但他的大名如今在京城可是如雷贯耳,就是将深府紧闭,也不得不知晓。” 许临清待要追问,沉铭将他们安排在酒楼里,说是要进宫复命了。 这是一间占地较广的酒楼,分为四处,最南处的那幢楼是专门开张的饭馆,张罗生意。因此是最为红火的,特别是到了饭点,人声鼎沸,晚间更是要到深夜才渐渐散去。 最东边的那一栋却是极静的,装修与前庭的繁华高调不同,隔音做得极好,一层楼上只有叁间包厢,内里也是精致,设计得极为巧妙。 许临清便是入住在最里面的那一处包厢,包厢面积广,还可分出几间小舍,叶昭君和年瑾便挨着她歇下。 沉铭将她安顿好,说:“你好好在这呆着,不要乱跑,等我来。” 许临清规矩地送他出门,诚恳道:“好。” 待沉铭的马车出了街,她便将年瑾和叶昭君叫到客厅,叁人围坐在桌边。 许临清先道:“二位一路随我回京,舟车劳顿,辛苦了!” 年瑾道:“嗯。” 叶昭君:“不用这么客气。” “既然如此,那二位是不是该离开了?” 许临清笑眯眯地,见他二人错愕,也不说话,端起茶饮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我们陪你一同进京,不,不分开的吗?”叶昭君急道。 “莫急莫急,我定会将你送到地方。” 年瑾见气氛僵持,主动道:“我确实要去京城一户人家一段时间,但没有任何利用你的意思。” 许临清轻点头,年瑾又道:“我不仅不会利用你,待事情解决后,我还会回来,为你所用。” “这是我答应顾老的。”他补了一句。 许临清放下茶杯,为他二人斟满茶,道:“我们在乡中是伙伴,如今进了京城,各自的身份便不同了,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二位也不必徒留感伤,各自去罢,来日若相见,二位还是看在旧日的情分上,莫要逼我上绝路。” 叶昭君一直没开口,最终没有忍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知道什么?你的身份?”许临清把玩着叶昭君白皙手腕上挂着的金环,道。 第二十八章应该的 “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晚上。”她说得轻松,似乎对他的身份背后的皇宫秘闻一点也不惊讶。 “那你早看出我的目的?” 看出他为了接近她的所作所为,也许还会笑他演技拙劣。 叶昭君不知怎么,心里沉了一下。 “昭君,人的情感是复杂的,哪怕里面掺杂着利用,从外表上看也是赤诚的。我不在意别人是否在利用我,因为我给出去的,将来一定要还给我。” “无非是你今天利用我,我明天利用你罢了,你且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叶昭君听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多言,点点头坐好,只是朱颜难免有了几分灰败和憔悴。 眼前坐着的这个女人,他有些惧怕,究竟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她算不到,知不晓的。 若不是他这次没有算计她的意思,恐怕... 年瑾腾地起身,转身出了房门,背影瞧着有些生气。 许临清问:“他气什么?” 叶昭君道:“其实我也气。” 许临清乐了:“你还小,再磨个几年会比我更气人。” 叶昭君不服道:“你是如何就看出来的,是不是之前有人同我一样?” 同我一样利用你,哄骗你。 许临清揉揉脑袋,哼道:“差不多吧,以前楼里的小倌为了赎身经常这样哄骗我。” “你赎了?” 重点不应当是哄骗我吗?许临清无奈道:“差不多吧,赎了几个,后来被我娘发现,每月的银子被我爹扣了。” “他们之后过得还好吗?” “你是说被我赎走之后吗?没有跟我在一起。” “都是有自己的意中人的,所以,自那以后我就知道,越是漂亮的男人就越是会骗人。”她笑着看叶昭君。 昭君道:“出了钱,却为他人作嫁衣。” 临清不恼,站起身来随意走了几步。 叶昭君又道:“那些如意女君为什么不赎?分明就是不爱他。” 许临清闻言点头:“你说得有理,不过万一情真意切,而手头拘谨,也不必一棒子打死。” “漂亮男人嘛,你也知道,随便撒个娇我的脚便站不稳了,哪里去想到是在哄骗我呢。” 她讲得半真半假,叶昭君却听了个十足十,越发觉得自己所为不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致歉,便好好言谢了一番,许临清还是不在意地摆手,让他最好再等几日去面见太后。 宫中局势她还未全盘掌握,如今也需尽快熟络起,便让他不要贸然行动。 叶昭君自然点头称是,这几日便继续跟着许临清,做些服侍之事。 他没有年瑾做的顺手,还略微有些男儿羞意和尴尬,不过许临清倒是很自然,仿佛自小便是如此一般。 这叶昭君可冤枉她了,她分明是从成年后才开始沉迷男郎阁。 年瑾那日生完气后,在饭点时准时回来,将饭菜端上来摆好,又去小厨房做了些许临清在马车上缠着他要做的吃食。 安排好后,直楞楞地杵在那,也不坐,也不看她。 许临清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年瑾在想些什么,现在虽然说话了,但说得又少,有时她也听不懂。 她率先坐下,倒是让叶昭君坐立不得,他看了眼已经翩然入座的许临清,又看了眼明显在生闷气的年瑾,屁股沉了半分,还是抬起来,也杵在许临清另一边。 “坐吧,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许临清对他二人说。 “很快就不是了。”年瑾道。 言下之意便是提醒她,她今个下午还在说让他们赶紧离开的话。 “还在一日,便还是同路人,何必这么生分呢,年瑾。”她还是笑着,隐隐不悦。 年瑾坐下,抄起筷子就吃,也不像往常一样给她布好菜。 许临清知道他在生气,只觉得这男人好是好,就是太容易自己生闷气了,往往她还没意识到,他就又拉开距离。 不给布就不布吧,她自己吃。 还没伸出去筷子,自己面前的碟碗便盛满了佳肴,原是在另一侧的叶昭君默不作声地给她搭配好了,许临清注意到他伸出的手臂漏出半截手腕,嫩白细腻又光滑,还闪烁着微微亮的莹光,不经意间透露出动人。 “咳咳,谢谢。” “应该做的。”叶昭君浅笑,便自然吃了起来。 对面的年瑾脸已经黑透了。 第三十章温祈念 夜幕渐沉,许临清卸了钗珠,预备歇下,门扉忽而被扣响,住在隔壁的叶昭君站在门外,轻声道:“小姐,有人递了帖子,寻您。” 许临清起身,打开门,飘进来的风吹起她的发尾,没有了钗珠叮当,她素着面容显得更清净美丽,叶昭君避开对视,把帖子递给她。 许临清打开后,便只身去了庭院的大门,叶昭君隔了一会也往哪走去,他有点担心,这已经天黑了,还有人拜访,而当他到达时,他看见年瑾早已来到,却跟他一样没有上前,在不远的屋檐下静静地看着许临清。 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寂,也许是因为他本身便是这样的性子,也许是因为不远处的女人。 “许小姐,阔别多年,奴家真没想到能再见到您。”是个温婉好听的男声,一个男子微微抬步,跨进了庭院,他身着绛紫色的锦绣衣裳,对襟上的花纹淡雅,有两条流畅的衣线,勾勒出素白的衣襟。 来人身量较高,见着许临清需微微低头,他笑容挂在脸上,显然是极其高兴的,忍不住多近了一步。 “听闻您回京后,本想递了帖子,等您同意后再来叨扰的,但实在是没有按耐住,深夜前来拜访您。” 许临清见他笑容满面,也不免地多了几分亲切,道:“我离京六年,这六年忘却了不少前事,听阁下口吻,想必是与我旧识,可否告知临清阁下的姓名?好让我回忆起一些。” 男人知道她其实是不记得他,虽有些落寞,但也扬起笑容回道:“八年前,在锦绣阁,你还记得吗?” 她微微点头,回道:“我那会确实常去锦绣阁吃酒听曲,也常常歇于此地,但我没有对公子有行不轨之事,哥哥是否是来?” 来讨债的。 男人连忙摇头,姿态优雅动人,好笑道:“小姐莫急,你我之间并未发生什么,我也不是来为难您的,只是想来还您一样东西。晓南,把东西给我。” 他身旁的清秀男仆应了声,乖顺地把手中拿着的小包给了男人。 “这是?”许临清接过,那小包份量不小,她能感受到是黄金。 “是当初许小姐赎祈念的赎身金,如今过去了八年,祈念按照本息给您还来了。” 祈念望像向她的眼中有细碎的光亮,许临清才抬头好好打量了一番他,二人眼神触碰,祈念不知怎的忽而红了脸颊,幸亏夜色深厚,没有叫他人瞧见自己的不自然。 “你是,温祈念?”许临清慢慢地说,男人微微点头,回说是。 “想不到小姐还记得我。”温祈念心神微荡。 “记得的,你赎身后,跟你的女郎过的还好吗?”她收下小包,并没有来回推脱,而是让叶昭君来将这包拿了回去。 温祈念不言,许临清见他面露伤感,也不再追问,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圆满结局呢,她问道:“夜深了,温,温··” “小姐不必唤尊,奴家现在还在锦绣阁。” “为何?你没有脱奴籍吗?后来那老鸨找你麻烦了?” 温祈念润泽的唇微微扬起,摇头道:“已经脱了,但奴家还是回去了,做起阁里的老鸨。” “可千万别喊奴家温老鸨,小姐你少时喊那时阁里的老板喊丑老鸨,可人家分明姓仇。” 许临清也想起这段往事,那时她每次去阁里找相熟的哥哥,想听琴、喝酒,那老鸨总是要来她面前刺她几句,问她功课做完没,爹娘的责骂还吃得消吗,要不要他再去加点料。 仇老鸨并不坏,只是嘴巴狠,总是气的人牙痒痒,不过比她大个几岁,倒是总以长辈自居,没有尊卑有别的自觉。 许临清不好意思地笑了,二人之间也因为相熟的记忆,多了几分默契。 “不过。”温祈念又说,“仇老鸨他成亲了,嫁给了京郊的一户人家,有田有商铺的,如今应该过的不错。” “他早当成亲了,近几年才成亲的吗?”她想起记忆里总是找她麻烦的,离经叛道的仇老鸨,笑容也多了几分感慨,那时真是无忧无虑啊。 “他是前两年结的婚,好像是在等什么人回来,但是没有等到,遂成了亲。” “等人?”许临清不解。 “嗯,他等了好久的那人,可是终究没有等到,他成亲的那日我去观礼了,总是骄傲肆意的脸上都是泪水,看着好不可怜。” 许临清也感叹了一番,道:“若是他等的那人早些回来便好了,如此二人不至错过。” 温祈念不言,眼光深深地瞧着她,仇老鸨没有等到她,可如今他等到了。 可如今的他,如何再配得上如皎皎月明的她,这番仍是天意弄人,错,错,错。 —————— 希望大家喜欢 第三十章若他日你被人欺负 早间有人来敲门唤她起床,许临清以为是叶昭君,正穿着外衣呢,便应道:“稍候。” 门外便不再敲了,待许临清打开门后,才发现站在门外的人是年瑾。 他还是那副朴稚模样,换上新衣服后也没有改变他冷峻的气质,那衣裳是路过锦州时,许临清特意为他挑的几套中的一套,那时她随意说了句这套特别衬你,年瑾便常常穿这一套,洗的都有些泛白了。 许临清问:“有事吗?” 年瑾答道:“没什么事,只是我要走了。” 许临清应了一声,二人之间便浸染在沉默里,只是不觉得尴尬,反而有些难言的缱绻。 “你信我吗?”年瑾有些艰涩地开口。 “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要去做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等我回来,我···” “我相信你,那你可以告诉我你要去做的事情是什么吗?”问出这话的许临清心里暗道,这不是她一贯的作风,她想来都是不多问、不多探,只是别人主动说,或是自己查到、算到,如此直白的问倒是第一次。 许父从小便教导她要懂礼节,知进退,不打听他人之事,不妄论他人之行。是否,她已将年瑾当作自己人了呢。 “我,我不能。”他犹豫,纠结,他知道许临清不喜欢别人瞒着她,但他现在却又无法同她讲清楚。 “嗯。一路顺风。”许临清眼神黯淡了些许,不过她还是安排好了银两给他备着,年瑾身上从来都没有多少钱,常常是几粒碎银子补贴家用着,需要买菜、买瓦片时,他都像个称职的管家婆,一分一两的跟人家磨蹭。 “这些黄金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年瑾把钱袋推了回去。 许临清道:“这些不多,一半是我给你的探路费,京城不比乡野,万事都需要打点,你机灵点,多与人交善,不要被人阴了去;另一半是我还你的餐费,这么几个月来你一直照顾我,把我的身子养了起来,我把这钱给你也是应当的。” 年瑾闻言,不声不响地把一半拨出来,还到许临清手上,道:“我还会回来接着照顾你的,你从前欠我的就先欠着,等以后一起还吧。” 许临清手里握着那些金子,眼角有点干涩,她抬头问:“年瑾,我一直想问你。” “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年瑾没有犹豫,道:“小时候我娘跟我说过,人是为了信念活下去的。她让我去寻找自己的信念,所以我便一直找了。” 不知怎的,许临清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她试探地问道:“那你的娘亲找到她的信念了吗?” “嗯,她找到了。” 闻言许临清心里不知怎的有点酸涩,待她想进一步感受时,那情绪便像一阵风飘远了,她怅然地站在原地,望着年瑾。 “年瑾,我不是你的信念,任何人都不是任何人的信念。”许临清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他,实际上连她自己都深陷这样的漩涡里无法自救。 “以后回来,可别再耍脾气了。总是生闷气,你又木着一张脸,叫人瞧不出来。”许临清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发丝细腻柔软,跟他的气质倒是不一致,她笑了。 “要是在外面受了欺负,回来找我。”她没说是保护他还是为他报仇,想必是二者都能应他。 年瑾嗯了声,静默地微低着头让她摸,他想了一会,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望向她的眼睛,道:“许临清。” 他不常喊她的名字,于是女人带着笑意应了。 “怎么?” 年瑾道:“你千万要等我回来。” “自然,你愿意回来,我自然愿意接你。” 他又道:“你身边不可以有别人,至少不能让别人同我跟你一样亲密。” 许临清抱着双臂,靠在门框上,反问道:“为什么?” 她明知故问,漫不经心中又带着几丝暖意。 “因为,其实我是为了你,才来京城的。” 他知道自己力量微弱,但若是她踏上这条路,年瑾便不会退半步。 ———————— 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ob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