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NP》 「第一部」 初春的风还带着丝丝的寒意。又是一个看不见月亮的夜晚。 阳台面对着的似乎是一栋荒废的建筑大楼。 在这黑暗的夜晚,只有那阳台上的一个小红光兀自闪烁着,就好像是某个谨慎又神经紧绷的狙击手,在瞄准着空气中只有他看得到的猎物。 找到了,我的猎物。梣这么想着。 他推开阳台的落地窗,留下身后房间里的黑暗,和被窝上残留的余热,双目放光。他那浅蓝色的瞳孔在那红光的微微照耀下显得更加炙热而又灵异—— 那是欲望的颜色。 “唔....”左礼音发出一声闷哼;小白兔被猎人找到了。 “啊..你...你就不能等我抽完烟再做吗....”她说。 梣浅笑了一声,虽然这声浅笑背后并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不能。” 礼音无奈地感受着身后这只发情的野兽,就着她阴道内还存有的、不知是精液还是淫液的混合物,一下又一下地慢慢抽插着。她一手扶着阳台的边缘,防止自己被撞下去,免得为“一名裸身女子高空坠落”这个头版头条贡献一笔;而她另一手仍在悠闲地抽着烟。 “你在阳台上站了10分23秒。”梣瞥了一眼地上,“叁根烟。在想什么?” “在想你今晚还能发几次情...啊!!” 礼音感受到身后重重的一顶,准确无误地对准了她的敏感点,又深了几分,并还停留在那处细腻 地摩挲打转着。同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人的一双大手已经钻进了礼音的浴衣中,如机械触手般十分有规律地、也十分精准地揉捏着小白兔身前的两个奶团子。 黑夜中的红点轻微地摇晃着,似乎在诉说着狙击手不稳的心境。 “想试试吗?我能发几次情。虽然这样一听很像是在讲动物。 “但如果你把这根烟扔掉和我进房间里去做,我愿意让你观测一次。”梣把鼻子埋在女孩的颈肩处,用鼻尖来回在细嫩的皮肤上游走着。 礼音微愣了一下,又被一下重顶唤回了神:“嗯...只是观测?不如亲身试用。” “哦?” 身后传来一声不知是反问,还是呻吟的声音。而没等礼音反应过来,身后的男人已经双手托起她的腿。由于体型的差距,她就这么轻易地被举了起来,只剩下两条白暂的小腿在男人有力的臂弯上,以一种更加快的频率摆动着。 当然,还有那快熄灭的红光,甚至都由于快速的抖动而产生了残影。 “啊...梣......慢一点!不要这么快......会掉下去......” “不会。”他的低音。 手中顾及不上的烟蒂慢慢烧到尽头,黑夜又恢复了往常的灰暗。 “梣!梣...进去......” “嗯?我一直在里面啊?”胯部又是一重顶。 “不...我是说,进房间去!我抽完了!嗯...到房间去吧。” 不受控制的快感,伴随着处在高空处随时都会被抛下去的恐惧,礼音感受了一种更加极致的高潮。不得不说,这种肾上激素的产生,真的让人痴迷。 梣听后,果然放慢了抽插的速度。其实他也只是想看看她的反应。由于是后入式,礼音双脚不着地,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出于安全考虑,他把大部分的重量都移到了自己的腰上,重心也微微后压。当然,鉴于他和礼音之间由于种族和生理性别所带来的身材差距,礼音这点重量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他慢慢把礼音的双腿放到地上,但两人相连的地方还是紧紧眷恋着彼此,发出着清晰又粘稠的液体声。 “梣,让我转过来。” “为什么?” “我想看你眼睛。”他确实有她见过最好看的眼睛。 “那叫一声我的名字。” “梣。” 我是狗吗?左礼音心想。 “本名。” “Ash......” Ash La Greca,他的本名。 由于礼音觉得每次自己在叫床时,总是容易把呻吟声和他的名字混在一起,听起来太过淫荡,便在叁十分钟前,给他取了另一个叫法。 “Ash......” “嗯?” 若不是由于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身体里那个巨大的热源处正喧嚣着生命体的存在,他冷静的音调都快让左礼音怀疑他只是个幽灵,在房间里漠然地旁观着。 “Ash tree 在中国我们叫梣树。” “所以?” “啊...再用力一点...所以我叫你梣好不好?” 不得不说,哪怕是在那么暗的房间里,那浅蓝色的眸子也像是自带光芒一样让人好找。礼音就这么盯着那双眼睛。 “好。我都无所谓。这个速度可以吗...” Ash又把他的眼睛闭了起来。 唉,美人惜物啊。左礼音心想。 回到叁十分钟后的现在,梣还是抽出身,让左礼音转过了身来。他用那双好看的蓝眼睛,看着面前的女人勾着他的脖子,正吃劲地踮着脚,舔吮着他的下唇。 那一刹的微愣过后,他竟也没有绅士地弯下腰,让对方舒适一些。他反就这么任由面前的小人把小舌钻进他的口中嬉戏,然后戏谑地看着她使出吃奶的劲,努力保持着能够着他的高度。 一吻完毕后,礼音微喘。 她不想承认,微喘竟是因为她长时间踮着脚,而不是因为激吻而导致的。 “你不喜欢烟味吗?” “还好。” 说实话,他那精密的脑子有那么片刻的掉线。这对话有逻辑吗? 左礼音微皱双眉,因为她原先以为梣执意要让她把烟灭了,是因为他不喜欢烟味。 而且更因为他刚刚说的话,让她想起,前几日似乎也有一个人,像他这样抗拒她抽烟。 她胯下一推,抽回了自己的下身,裹紧了浴巾,又一头钻回房间里已经凉透了的被窝:“那就请不要管我抽不抽烟。” 其实礼音小时候也经常劝她的父亲抽烟,可是真的等到自己开始抽烟后,她才明白,很多事情是旁人劝不动的。 你若是喜欢二手烟,我便去别处抽;你若是喜欢干净的吻,我便漱口;你若是实在接受不了抽烟的人,大不了我走。 她已经花那么多、那么多的时间,好不容易学会了不讨厌自己。虽然也留下了这么几个在外人看来不太好的小瘾,但无伤大雅—— 因为起码活着。 约吗 chén,她好像是这么发音的。 Ash当然知道为什么礼音要换个方式叫他,尤其是在床上。 哪怕看不到她脸上的红晕,但每次只要她在床上叫他本名时,她就会微微躲开脸颊。而在他的呼吸下,她那皮肤上根根竖起的小绒毛,还是在隐隐透露着主人的娇羞反应。 Ash反正从小就对他的名字没有什么感觉,更无关喜恶。 他也曾听过很多次,床上的其他女人在和他交欢时叫着他的名字。那种尖锐感,就真的好像要穿破天际,唤来一道天雷,把他劈成灰烬一样。如其名,Ash。 而今天,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可以这么清甜又媚人、含蓄又放荡地,从一个女人口中被叫出来。 这也是第一次,他开始有那么一点觉得,有这么一个奇特的名字也还算不错。 Ash看了一眼被窝里已经缩成刺猬一样的“一团”礼音,思考了一下,决定先让她睡一会儿,再解决他还没发泄完的性欲。 于是他轻声地走进浴室,脱下浴袍,把它端正地挂到衣架上后,又把衣架和浴袍一起平稳地挂回到墙上。 乍一看过去,若不仔细注意衣服下摆上干掉的精液痕迹,都会有人把这错当作是一件没有人穿过的浴袍。 他打开淋浴,在水雾的遮掩下慢慢地闭上了那双如海蓝宝石般的眼睛...... 左礼音,他第一次当助教时课上的学生—— 生物课,医学预科。 严格说来,他们知道彼此的存在已经快有两年了,但那也不过是知道彼此在这个校园里的存在而已。直到前一天晚上,两人在一个冗长的特殊嘉宾演讲会上坐邻座,才又一次遇到。 那时,礼音已经整个人倚着她自己的右肩睡着了。他也无聊,就那么在旁边,一边研究着这个亚洲小女孩是怎么做到不借助任何外力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一边分析着这样奇特的睡姿对脊椎神经的压迫。 就在这时,礼音迷迷糊糊地醒了。两人正好对上目光,礼音也就这么懵懵地看着他的双眼,然后微微眯了一下,此是看穿了他的无聊,挑了一下右眉:“溜吗?” 梣快速地点了一下头,便和礼音一起低身从后门溜出了报告厅。 初春,黑夜,凉风;但是有月亮。 “Ash,对吧。” “Liyin,对吧。” 俩人看着月亮,似是对暗号一般搭了一句,算是打了招呼。 “神经实验室怎么样啊?” “哲学专业怎么样啊?” 礼音一歪头,心想这个人有点意思。 在这么大个M国校园里,她算是个很低调的小透明,也没有什么人能在那么久没见过面后还能叫出她的名字,就更别说外国人了。可面前这个在各种课题报告大会上经常出现的研究生大神,竟然还会对她有印象,甚至还知道她转专业的事。 她能说什么呢?只能感叹聪明的人记性真是好,连不想记住的小百姓的名字也逼不得已都被自己的大脑储存下来。 但礼音绝对想不到的是,在两年前,当梣还是她的助教的那第一个月,她就成功让他记住了她—— “助教好,我收到邮件了。我来取一下我的试卷。” 礼音慢慢地走到梣的助教桌旁边,为了不打扰房间里其他几个助教的工作,用食指点了点梣的肩膀,微微弯下上身,轻声地说道。 一股淡淡的中性清香随着女孩的动作传来。他抬头看了一下面前的这个女孩,无意识地用鼻子多嗅了几下她的味道,然后从一迭试卷中抽出最上面的一张: “恭喜,考得很不错。200人里唯一一个满分。” 适当的嘴角弧度,适当的眼神,适当的伸手;一切都像是机械一般准确无误、精准到位,同时一切也都像机械那样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也不是他不想流露情感,而是他本就感知不到。 上帝给了他一个聪明的大脑,从而也夺去了他对情绪的感知。 他不知道考满分是什么样的感觉,并不是因为这不是一份值得开心的事,而是因为他真的感受不到,所以他不知道。他一头钻进神经学里,试图找到一个答案,但也仍是无用。因此,他只能经常通过观察人的面部表情和无意识的动作,来努力判断他人的情感。 而此时的他,注意到了面前这个女孩在听到他的话之后,眉头下压,双眼快频率眨了两下,唇尖快速一抿,头微不可见地一侧,颈下肌肉微收—— 疑惑、奇怪、怀疑。 原来这就是拿满分时应该有的情感吗? 好的,学到了。 接着他就听到女孩以一种尴尬的表情轻声说了一声:“可是...” “可是我最后一提简答题,句子都没写完啊......” 男孩脸上那精准的笑容弧度突然出现了一丝偏差。 不得不说,对梣来说,那一瞬间的他大脑停止了运转;但很快,他反应了过来,开始自动进行理性的分析,然后说出了那一秒钟内大脑给出的最优解释: “这说明你写下的东西已经把采分点答齐了。” “哦这样啊...” 女孩的的苹果肌克制地上扬了一些,上唇下压了一下,眉峰轻提。 她在嘲笑我?梣心想。 女孩似是对两人之间那短暂的交锋很无所谓的样子,顺手把试卷了起来,插进了裤子后腰口袋里。而全程她的双眼也就这么静静地盯着男孩。 不得不说,那一刻对梣来说十分的煎熬。他像是被面前的这个女孩看透了,就像是被脱光了衣服,串在了烤串上,在女孩炽热的目光下泛起了鸡皮疙瘩。 无关恐惧,无关尴尬,无关羞辱;只是单纯的,被一个人看透后,一种很舒畅又很憋屈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当他和她在一年多后重逢时,又一次无情地像他袭来—— “神经实验室怎么样啊?” 她知道他在神经实验室做研究。 “哲学专业怎么样啊?” 他知道她从生物转去了哲学专业。 两人都笑了一下。他们谁都没有直接回对方的话,就这么转过头去看着彼此,维持着一种微妙又谨慎的张力。 一年多后的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梣细品着。 她那黑色瞳孔中散发出的信息,让人感觉她好像长大了很多,也疲惫了很多。但庆幸的是,她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还在。 于是他又忍不住偷偷嗅了一嗅。 就这么在双方沉默了五秒左右后,梣看着面前的女孩突然扭过头去,看向了月亮: “所以,约吗?” “约什么?” 梣不明白,为什么和这个女孩说话总能让他感到脑袋卡壳。 女孩转过头,就像是在告诉他:嗯,月亮不好看,还是看你好了。 只是这次,不如之前疲惫又无望的眼神,女孩眼里有的是坚定、清明。 “约炮。” 她说。 还有欲望。 还不够 听着几不可闻的淋浴声,赶在喘不过气的前一秒,左礼音钻出了被窝。 不得不说,作为人生中第二次的性事,体验还算可以。 前一天晚上的约炮行为,甚至有点出乎了她自己的预料。 虽然对象仍算得上是个可观又可靠的炮友,当下的那一刻自己也确实对那两颗过于清澈的海蓝宝石有了一些欲望。但可能归根到底,左礼音自己也还是不太清楚,为什么站在月光下,那个刚从瞌睡中醒来,又从讲堂溜出来的那个自己,会在一个小时后和浴室里的那个人滚到宾馆的床上。 她可能只是单纯地好奇,好奇正常的性事应该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也可能只是在逃避,想通过体验更多的、不同的性事,来让那不愿回忆起的第一次性事显得更加久远。 这是她能给出的最好的解释。 最适合藏一片树叶的地方是一片森林。 所以还不够。 左礼音起身,缓缓地拖着她开始抗议的身体,打开了浴室的门。 “起来了?” 梣似乎也并没有被这突然的开门声给惊诧到。 “一起洗。” 她慢慢脱掉身上的浴袍,踏上了冰凉的浴室瓷砖。 “好。” 冰凉、规整、坚硬。 不论是瓷砖,还是面前这个人。 当然,二十分钟后,当礼音透过层层水汽看着浴室的天花板,感受着身前的人在她体内的徜徉时,“坚硬”又被赋予了第二种含义...... 要知道,哪怕是不信宿命论的人也必须承认,有时候在生活里,是存在着这么一些必然的因果决定关系的。 就像是此刻,礼音正在经历着的放纵,早在她踏进浴室的那一刻,就被命运之笔谱写下来了。 逐渐打湿的秀发、时不时彼此触碰到的双臂、被蒸红的双唇—— 一个又一个的零件已经就位,已被写下的程序开始慢慢地带领着机械运作起来,缓缓地放映着故事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举动…… 目标坚定的探险者花了一段时间留恋在那香甜的湖口,沉迷在与那略显木讷又有着一丝傲气的小红鲤鱼的来回摩挲中。每一个细小的鱼鳞都被他抚摸过去,他一会儿在湖面装作徘徊,勾引着对方,一会儿突然深入水底,抓住对方的鱼尾根部,似是要一并把它和这湖水贪吃入腹…… 一时间,湖水、汗水,难以分辨。 探险者体贴地放过了小鲤鱼,慢慢顺着溢出来的湖水往低处走。 一入其他的地方,是光滑、温润、细腻,有如被每日清晨的露珠滋养千年,才形成的上古宝玉。 而令探险者更为激动的,是在他面前的两个白玉山坡。 他缓缓地攀登着,丝毫不露内心的急躁。走叁步,退两步,反复地留下着他那贪婪的痕迹,似是要将白玉的每一处地方都染上他的颜色,留下他的温热。终于,他到了山坡顶端,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山坡,而是两个小火山口。 那火山口早已抛却了它沉睡的模样,随着之前探险者临近的脚步声,火山口已经似是蠢蠢欲动,等待着探险者的开拓…… “嗯...梣......” 当白玉山丘上的小火山口得到探险者的抚慰时,她感觉到她体内的火山口也终于爆发了。 不行,她还要更多。她想被滚烫的岩浆覆盖住全身,通过那最深的洞穴,将热度传到她的心口。 “梣...进来。” 有如海妖的勾引,又有如归巢的呼唤。 而她没有意料到的是,此刻的探险者仿佛像吃了神奇小饼干的爱丽丝,变得巨大无比,超乎了她的想象。而这洞穴也似乎有她的脾气,不过才被探险者冷落了一会儿了,就气得缩紧了小入口。 肉嘟嘟的爱丽丝就这么顶着它那鹅蛋似的脑袋,在洞口慢慢地摩挲,似乎是在找一个最好的角度来挤进洞穴。 它开始急得两眼发红、发紫,身上的青筋也不知何时面目狰狞地凸起,似乎与它那泪腺处时不时溢出的几滴透明眼泪有一丝违和感。 “不急,看来要先扩张一会儿。” 梣看着左礼音那迫切得又像是要哭、又像是要发脾气的小脸,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宝物似的,也不顾他自己身下已经肿胀万分的热物,竟起了那么一丝想要调戏一下她的情趣。 他的左手勾着礼音的窄腰,右手慢慢地游走到她的大腿处,开始在两片柔软的肉片处有规律地盘旋,但就是不如那雄鹰一般爽快,直入洞穴深处,而是一直在猎物藏身的洞口处,故意般地宣扬着自己的主导权。 “天啊,你别......唔!” 很明显,那贪睡的小鲤鱼又再次被大鲤鱼捕住了。 只是这一次,大鲤鱼以退为进,又似碰不碰,只是渐渐的压迫感让小鲤鱼慢慢地感觉到一点缺氧般地窒息感,因此只能从大鲤鱼那里贪婪地吮吸一些供她存活下去的生命力。 梣就这么眯着眼,欣赏着面前的女孩全然依靠在他身上的模样,这种将自己的欲望和需求全然交给他人的模样。 真是怪可爱的。 嬉戏够了,灵活的手指开始慢慢找向了那株小肉粒,时而不分轻重缓急地揉捏着,时而又状似不小心一般,尖锐地刮过,引来女孩一声又一声闷在两人口腔里的小小呻吟。 男人的手指一如他的体格,有着他独有的刚烈粗壮的气息和比常人大一圈的尺寸。 因此,光是这一根手指的进入,就让礼音一下子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满足。有那么一瞬间,这种充实感甚至让礼音觉得,也许这根手指就应该是属于她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就这么永远地填补着那块缝隙。 肉壁上无数的软肉似长着小嘴,又似长着吸盘,似乎想要把这根侵入洞穴的手指引向更深的地方。礼音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处,仿佛能从那肉与肉的贴合处听出自己和对方的心跳声。 而就在此时,狡猾的手指在左右巡视的时候,终于发现了它的目标;它就着那块带有额外褶皱的小凸起,竟还与外面的一只手指里应外合着,一并快速地打圈按压着。 礼音感觉自己像是被按在了某个烫人的真人电椅上,电流一点一点地加大,窒息感和道不明的愉悦感在她的体内慢慢地堆积,直至那到达顶峰的时刻,如一道天雷劈下般地猛烈。 酥麻、酣畅、欢愉,伴随着她体内的阴液,如柱般淋漓而下,倾涌而出。 梣终于放过了礼音已经被吻得微肿的双唇,抽出了那根刚立了一个大功的手指,换上了那已经叫喧许久的热物。 “Ash!!” “进去了。” 哦,谢谢你的通知;我当然感觉到你进去了。礼音汗颜。 她原想让他容自己稍微缓一缓,细品一下人生中第一次潮吹的感觉。 不过也算了,无伤大雅。 礼音就这么看着面前这个仍然冷静得不带一丝情绪的人,不由得笑了一下—— 第叁次性事,好像开始有那么一点味道了。 但是,还不够。 礼音慢慢闭上了双眼,以防那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缅怀还是释怀的眼神被对方看见。 但既然还分不清,那换言之,这也说明了—— 还不够。 还不够。 灵与肉 左礼音,她的名字好像是这么写的。 他如往常一般,习惯性地打开手机备忘录,再翻到加密的那篇—— 他不写日记,但会记录每一个和他做过爱的女生的名字。 他从不和上面的任何一个人恋爱;他只和她们做爱。 密密麻麻的名单,一个个名字整齐划一地各自占据着备忘录的一隅之地,她们有的热火、有的羞涩,有的妩媚、有的稚嫩。 加上了一道锁,一方面是不想让人看见,但更多的,是梣喜欢每次写上一个名字后,加上一道锁时那种冷静的克制感;就像比起狂放而又浪荡的欢淫,他更爱闷哼中的呻吟。 你听,咔哒一声,所有的名字被隐藏了起来,消失于这个世界。 她们还是她们,他还是他,各自过着各自的日子。 多好。 那一笔一画曾写下的名字,那一顶一抽捣过的穴,都隐秘于每个人循规蹈矩又彬彬有礼的衣衫之下,没有人能看见。 对他来说,这就是他的日常——做爱——强迫性地、习惯性地。 从十五岁那年开始,他就知道他必须做爱,就好像每次云层快降到让他喘不过气来的高度时,他总要找来一阵飓风将其刮走。而她们,就是他的飓风,如针尖一般放出他暗红如熟透的桑果般的血液。由此,他的细胞才能重生出新鲜的血液—— 通畅、清澈、稳定。 就像这日中午的风一样,不再如昨晚的黑夜一般拨云不见月。 咔哒一声,他解锁了备忘录,写下了左礼音的名字。 突然从阳台处传来一些声响,梣警觉地将手机放到被子下面,一如一个正被父母抓包着在被窝里读小说的少年。他起身,发现是她正在阳台上抽烟,并没有看向他这里。 他如昨晚一样,走过去倚靠在半开的阳台落地窗前,观察着她。 他才注意到,她已经把酒店小桌上的烟灰缸拿了出来,如端着一盆上好的法国高级菜肴,把它那样稳稳地端在手心里。 那精致的黑色餐盘中,整齐又精致地并列着四只已经抽完剩下来的香烟滤嘴。每一根不知是被主人贪婪地抽到了底部,还是被这午日的风吹到燃烧殆尽,一个个都不留一点烟草,只有那圆鼓鼓的滤嘴排排坐,取着暖。 “酒店钱我压你枕头下面了。” 就像我们Z国这里的红包钱一样,给你压压邪兽。哦不,淫兽。 不过当然,这后半句礼音到底没有真说出来。 梣点了点头,才发现左礼音在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没有看他,就像是根本不在乎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是不是醒着似的。 梣走回到床边,把枕头下的钱拿了出来—— 它们被前一个主人迭得干干净净的,也像是一道精致的甜品一样。 梣一边把钱放到他的钱包里,一边说道:“对了,只是好奇。你有瘾吗?” “什么?” 左礼音回头。 很好,终于肯回头了。 梣笑了一下,用下巴指了指她的“法式菜肴”。 这时左礼音也正好抽完了第五根烟。她把烟嘴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那“餐盘”中。终于,这道法式佳肴算是完成了。她裹了裹对她来说有点宽松的浴衣,把烟灰缸拿进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阳台窗户。 “你对抽烟上瘾吗?” 他又问了一次。 “啊,这个啊。 “我还以为你是问我对做爱上不上瘾呢…” 她笑,他也笑。 左礼音拉上了窗帘。借着一点点透进来的日光,他看着她背对着自己,直接脱下浴衣,开始穿起她自己的衣服。他也就这么盯着她的背影,与她同步地更衣,就如这日光下她的影子一般。 突然本体回过了身,似是要好好观察一下自己的影子一般。她发现面前的男人正盯着她看,她也就这么看回去。 “可能两个都吧。” 她轻轻地说,混杂在衣服与身体的摩挲声里。 “那你喜欢一直抽一个牌子吗?” 他问。 左礼音穿完了衣服,随便整理了一下头发和面容。 她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是在问她要不要建立长期炮友关系。她笑了一下,走去他身边拿起他的手机让他解锁,准备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解锁的那一刹那,密密麻麻的名字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中。名单的尾巴,停留在“左礼音”叁个字上——他刚刚忘记锁上备忘录了。 “看来有瘾的也不止我一个嘛。” 左礼音见怪不怪地笑了笑。 又是那样的笑容,一如她当年在办公室里拿着那张试卷,告诉他自己最后一大题没有写完的时候,那脸上露出的表情一样。 梣耸耸肩,便也学着她的样子笑了一下:“那看来我们很合适。” 左礼音笑着摇了摇头,输入着自己的手机号码。 “别再对别人那么笑了。太僵硬了。” 她说着把他的手机放回了床上,平平稳稳地又重新放回被子的下面,保护好他的“犯罪现场”。 “对了,助教。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她在临走前突然问他。 助教。梣已经有一年没听过别人这么叫他了。 “你问。” “你为什么会有强迫性性行为?” 嘶...果然还是让她猜到了。 “那你为什么会抽烟?” 他回问。 女孩坐上床,如一个乖巧的学生般并腿跪坐着,开始习惯性地捏着嘴唇下方的皮肤,思考着他的反问。 “我不知道,我只是需要抽烟。” 女孩抬起头,就像是一个刚考完试急着和别的同学对答案的小孩。 “一样。我也不知道,我只是需要性爱。” 梣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见女孩似是对他敷衍似得回答不太满意,梣继续说:“就像是呼吸、吃饭、睡觉,无关任何情绪,无关任何原因,只是需要了。性爱也只不过我生存的基础需求。” “可是...”她说,“性欲和这些好像有一点不一样…. “人在产生性欲的时候,好像不只是为了满足基础需求,不还为了从对方身上得到愉悦感吗?” 是吗? 梣心想。 对于他一个体验不到任何情绪的人来说,需求便是需求,不过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就像他的脑干自动调节着他的呼吸,就像饥饿素让下丘脑产生着信号。所以他下半身生殖器的蠢蠢欲动,也不过只是提醒他要通过性行为来解决自我需求的一个生物闹铃罢了。 需求便只是需求,为什么非要基于对情感的认知呢? 像他,不正是一个最好的、活生生的例子吗? 因此,他用他那清澈如风、明朗如海的眸子看着面前的女孩,淡淡地说道—— “愉悦不愉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需求便只是需求,只要你想,可以无关乎情绪。” 看来,要好好给这个女孩补补生物学了。他想。 一个小时后,左礼音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她的单人小沙发里,如往常一样,喝着前几日未喝完的红酒。 其实,除了烟、性,还要加上一个酒,她的上瘾清单才算暂时完成。 没错,就像梣说的那样,需求便只是需求,她想喝酒了,便就喝了。 她开始慢慢地回忆着和梣的欢愉过程,就如在品着刚醒的红酒一样。与她感受过的第一次性爱相反,这确实是一场毫无情绪的欢愉之旅——虽如金属般强硬冰冷,但在必要时也能摩擦出必须的火光。 没有对互相的憎恨、痴念,没有一丝一毫的占有欲、毁坏欲。 一如那风,该来时来,该走时走—— 平稳地洗涤,泠冽地安抚。 因此,她还真要谢谢梣。果然助教就是助教啊,这次又教会了她一样东西—— 灵与肉,可以毫无干系。 只要你想。 国王的血液 正好是一周前,她到了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的她,也终于到了M国这里的合法饮酒年龄。 虽然在此之前,左礼音她也有偷偷地和当地的朋友们用假ID买过酒,但那种感觉依然是不一样的。 实在要去形容的话,那就是今天她终于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滋味,是一种欣喜和无聊的混合体——就像是一个恋童癖,在自己的性感少女终于迎来十八岁生日的那天,眼里闪烁着的,除了火焰的明黄,更多的是枯柴的晦暗,夹杂着道不明的绝望——如国王般紫红色的血液。 嗯,就像面前这杯酒一样。 虽然说实话,左礼音也一直不明白在这种不太常见的爱情关系中,十八岁的前一天和十八岁的后一天又能带来什么质的区别。但是她知道,这个社会需要,法律也需要,伦理更需要;它们都需要这个“十八岁”。 就像是此刻刚满二十一岁的她,又和一个小时前的自己有什么大区别呢? 无外乎一种“正当感”—— 就好像一个偷窥癖一样,每个月夜里只能借着窗帘之间那小小的缝隙,在阳台上贪婪地用目光把对楼那窗帘上的婀娜倒影吞吃入腹,并幻想着自己爱恋的女孩是如何在那窗帘后,在那昏暗的灯光下,轻柔地褪去身上的一件一件衣物。 啊!所有的偷窥癖在这种情形下,都一定想跳脱出这世间万物的规律,直接化作那暗黄的灯光,充盈着那小小的房间!然后...然后就能无声无息地尽情抚慰着那小小的身姿......从那白到几乎透明的耳廓、再到那精瘦的锁骨、再到胸喉下那凹陷进去的半圆骨骼。多么性感的骨骼啊!看这凹陷的半圆形,又是多么娇羞。只有天底下最珍贵的红宝石才有资格躺在少女的这个地方!当然,再往下...就是那...那白嫩无比、肥柔香甜的...... “死猪啊!” 左礼音突然被雨樱那一声夹杂着笑意的声音喊回了神。 看着酒杯里自己的倒影,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保持着这个痴汉的表情有好一会儿了。 “你不会是寂寞太久了吧? “我有听别人说,‘单身久了,看条狗也觉得俊。’ 呵但怎么也没到你这种,单身久了,看杯酒也能犯花痴的程度吧。“ “好了好了,就你会调笑我。” 左礼音白了她一眼,说完很干脆地一口干了眼前的酒水。好像只要把它们消灭干净了,就可以洗刷掉自己刚刚的“偷窥癖”心情一样。 “哇,看不出来嘛!二十一岁上来的第一杯酒就来这么猛的吗?” 雨樱转身,把她的腰往吧台上一靠,开始用她那妩媚的凤眼环顾着周围的“猎物们”。 “怎样,有发现吗?” “嗯...有几个还比较诱人,但还没到想去勾搭的程度。” 说完雨樱又转回了身子。 “哟,我们向来勇猛的猎人今天准备吃素了啊!” “那可不是,今天能被服务的,只有我们的大寿星啊。” 被雨樱突然色情的目光盯得发毛,左礼音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回去: “哎哎哎!我可不要你的‘服务’哦。” “哼,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当然不是我的服务了。今天正好小轩开了个趴,清一色的优秀男女,任你挑选!她特意瞒着你,不就是为了给你个惊喜嘛!” “得了吧,她每周五开趴的消息,我们这一届的人谁不知道啊。” “啊也是哦… “但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嘛,听说今天不止有我们学校的男生,还有几个刚从国内飞来的哦!” “刚飞过来?新生?” 左礼音又问调酒师要了一杯酒。 “什么新生啊!国内放假比我们这里早一些。小轩她有个朋友,从国内过来,一道把他的基友们也拉上了。他们来这边旅游来着的,后天就飞走了。 “你仔细想想,这是不是绝妙的时机来个那啥吗…” “哪啥…” 左礼音感觉自己好像能猜到了......毕竟自己也是有个充满黄色废料的脑子的人。 “一夜情啊!” 啊果然..... 心中的小人扶了一下额。 左礼音继续听着雨樱手舞足蹈地“宣传”着: “你想想啊,这可和别的情况不一样啊。 “要是和我们自己学校的男生约个炮,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 “和他们就不同啦——这一夜过后,你我各奔东西,再也不会相见。没有顾虑,没有麻烦,没有死缠烂打......” 啊...心中的小人继续扶着额,但突然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仔细一想,确实啊,这送上门来的趴,不去白不去! 关键是“没有麻烦”四个字真真戳到了左礼音的心里去。 她知道自己性欲很强,平均一周要自慰五次左右,但建立一段健康而互不打扰的“炮友”关系对她来说太过麻烦,她也便习惯自己解决性欲了。更何况自从有一次,她听到一个有长期炮友的女性朋友说自己无法分割“性与爱”之后,她更是从内心深处打消了找炮友的念头。 毕竟她可是出了名地怕麻烦,能少结识人,就少结识人。 其实也并不是她不喜欢人,可能恰恰相反,是因为她对“人”这种生物太感兴趣了,所以这导致她时常会获得一种必然的失望感。 在稍微了解她一点的人的眼里,她就是一个不太入世、不太说话、经常发呆的静态小萝莉。 而在外人的眼里,她是一个抱着数不清的国际奖项来到这所大学的科研种子选手,时时刻刻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气息。 和她同届的有好几个人早在入校前就听闻过她名字。他们抱着满怀的膜拜“大神”的心情,却在大学第一学期满脸冷汗地看着她从医学预科转去了哲学系。 从此以后,左礼音这个名字就和“琢磨不透”、“佛系少女”等词汇牢牢地挂钩了。 但只有寥寥几个真正了解她的朋友,才知道她无情的表面下恰恰是多情。 她之所以这么怕麻烦、怕认识新的人,不过是怕这份内心深处的多情只会把她推向又一个低谷。 是的,她已经不想再经历一个低谷了。 并不是经受不住,也不是因噎废食,只是不想了。 “我已经二十一岁了!” 心中的小人双手握拳,信誓旦旦地这么对自己说着。 是啊,二十一岁了。 是时候要学会权衡利弊了。 一张纸币换一杯酒——公平。 一次别扭的趴,换两夜无顾虑的放纵——值啊! 想通了之后,心中的猥琐小人开始外化。 猥琐的笑容慢慢浮现到了左礼音的脸上。 雨樱看着这样的礼音,不由得笑了出来:“你可别高兴的太早,能不能撩到,还得靠本事呢。” “这我怕什么,你以前神神叨叨向我传授的招,我多多少少还是记得一些的。” 左礼音喝完酒杯中最后一口,拉着雨樱的手臂,半倚在她的身上,被雨樱用食指一下又一下地戳着脑袋: “嘶...你竟然把那称为‘神神叨叨’?那可都是精髓啊! “反正你就感谢我吧,没我你怎么办啊…” 左礼音瘪瘪嘴:“唉行了,你是我亲妈好吧!我们快去吧,走走走… ” “这还差不多,我的乖女儿。” 由于她俩的身高差,雨樱习惯性地摸上礼音的头,还趁机多揉了几下那长长的黑发。 真是一如既往的爱不释手。雨樱心想。 就这样,在雨樱宠溺无比的眼神中,礼音畅然地向前走着。 而礼音从未注意到的,是雨樱看向她的眼神中那一丝特殊的情愫——明媚而克制。 可见,国王的血液也不都是紫红色的。 “一个没有开头... 头发妆容,check! 裙摆上拉,check! 撩汉笑容,check!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猎物出现。 灰暗不已的包间终于随着大门的打开迎来了一丝外面的光亮。 “啊啊啊啊啊,礼音!你终于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还没等左礼音看清有哪些人,小轩就已经冲到了她面前,悄咪咪地把她挽着雨樱的手臂扯了下来,然后把她拉进怀里,给了她一个窒息的熊抱。 “我的小音音,你可总算愿意来了呢!!介绍一下,我请了好多好多人来这里等你,都是来帮你庆生的呢!” 左礼音心里苦笑,我是没朋友还是怎么样,还得请那么多不认识的人来给我庆生… 雨樱没好气地看了小轩一眼,又强硬地把左礼音的手臂扯了回来:“好了好了,你那么大的一个人杵在我们面前,灯又开得那么暗,想让我们看见谁啊。你是想乘机把你祖宗十八代的鬼魂介绍给我们是不是?” 小轩也回了雨樱一记白眼:“嘶...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 说着,终于有人开了灯,让包间里的一切暴露在了暖黄色的光下。 “来!我介绍一下。他们呢,都是从X大来玩的。啊对了! X大不是正好在你长大的s市嘛!呀看我多贴心,来仔细瞧瞧,有你认识的老乡好吗?” 雨樱突然悄悄推了左礼音的肩膀一下,她一回头就看到雨樱笑着用腹语和她说:“撩汉笑容,教你的别忘了!” 作为一个好学生,左礼音学啥来啥。 她左手在身后把裙子绕着腰带悄悄一收,裙摆悄悄一提,小胯悄悄一扭,右手再悄悄一捋耳边的秀发,露出了那虽然有些做作尴尬,但是一再被雨樱称为“撩汉必杀技”的勾人笑容: “唉?s市大了去了好嘛!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她搁住了。 因为有些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巧。 于是那撩汉笑容在她的脸上顿时僵化。 她应该想到这个名字的——苏阳。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很瘦很高。代替了以往的运动服,休闲裤和深蓝色的棉质衬衫很服帖地衬着他的身材,随着他整个人半躺在椅背上,露出丝丝细微的褶皱。那曾经只会握着笔和纸的双手上,是纤细如葱的十指,似是因为久不见阳光而又比以前白了几分。只不过此刻这双手正把玩着的不是笔杆,而是威士忌酒杯。要不是那双墨色的眸子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左礼音,她都快以为他并没有认出她来。 可偏偏他认出来了,还好死不死地就这么盯着她看。 左礼音苦涩地笑了一下,死咬着下唇内的唇肉,无意识地又把裙摆往下拉回了原来的长度。她满脑子只想拉着雨樱赶快入座。 而这时候,好朋友果然是好朋友啊,还偏偏帮衬着来了一句:“哟,看来今天在座有人有本事哦,竟然能让我们的万年冰山小礼音害羞了。” 啊,交友不慎。 坐下来以后,左礼音完全没有注意周遭的人在做什么。唱歌、吹蜡烛、切蛋糕,所有程序都走得糊糊涂涂的,她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面前的酒,控制着不敢看房间右边角落里的那个身影。 她嘲笑自己不争气,笑自己这几年明明那么努力地去尝试忘记他的轮廓和样貌,但结果还是和以前一样——哪怕他只是站在角落里,她还是一眼就能找到他。 她一杯又一杯地灌着自己,似是要将这现实和梦境的边界抹去,好让这该死的、刻在她骨髓中的记忆能放过她一次,哪怕一次! 因为她承认,她再也经受不了一次这样的7年了。 对,7年。他们在一起了7年。 当然,不是所谓的真正的“在一起”,因为他们两个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如果看得简单一点,这不过是两个人作为彼此的同学一起度过的7年而已。同初中、同高中,这不是一件很特殊的事情。 但如果看得复杂一点,他们对彼此的感觉,又不仅限于同学。 好一个灵魂伴侣般的7年,好一个毫无肌肤相亲的7年。 双向的暗恋,却没有人捅破那层窗户纸,直到后来那层窗户纸越来越厚,她因为种种原因开始逃避,他也因为种种原因越来越愤怒,到最后,两人等来的是不欢而散。 所以总的来说,这是一个既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局的故事。 酒精开始发挥作用了,膀胱也开始叫喧着。左礼音打了声招呼,便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包间。上完厕所后,她似乎整个人也清醒了一些,就想到外面去吹一吹风。 风,果然是好东西。 就这么潇潇洒洒地游走过每一片尘土。树欲静,它偏放肆;花欲颤,它偏静倚。就这么走到哪,算是哪;没有一片土地会突然跑来出现在它面前,指着它的鼻子提醒着它曾经做过的蠢事......没有终点,也没有起点。当然,也就没有伴侣。 这风一吹,喜怒哀乐都会被吹散;那烟火气也被吹散了。 对,字面上的烟火气—— “妈的,怎么点不起来!!” 一分钟前,左礼音在这冬末初春的冷风里醒脑。脑是醒了,但身体感觉要废了。 看到旁边有几个人聚在一起抽烟,她一摸腰间,才发现今天穿的是小礼裙,烟都不在身边。于是,她上去和那几个人攀谈了几句,借了根烟。 至于火嘛,她正在生——哦不,是用打火机点。然而,由于这风吹啊吹的,她死活都生不起来…… “天啊,我就不信了啊!!!” 左礼音用双唇叼着烟,模糊不清地自言自语着。 香烟的滤嘴上已经沾上了她的口红颜色,火红得似是要充当起香烟另一头的火焰一般。 这时,一只大手出现在了她面前,和她的左手一起挡着风。 这两只手,一大、一小,一纤细、一滑嫩,就这么指尖接掌尾,掌尾傍指尖,构成了一个顺溜的半圆形,彻底地防御着任何东西的侵袭。 咔嗒一声,火光飞舞着而起。 左礼音终于抓住机会点燃了烟,回头把打火机还给了那几人后,便和他们一起挨着靠在墙壁上,似是毫不在意刚刚那只曾和她有着两秒战友情的大手是谁的。 虽然她再清楚不过,那是谁的手。 “见了面,连招呼也不打了吗?” 苏阳跟着走到她面前。 左礼音抬头,把香烟从嘴边拿开。她抖了一下烟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说:“以前我们不也不打招呼啊。” 而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苏阳就这么站在她身前,盯着她的脸。 他开始回想。应该说,甚至都不用回想,一切都还那么历历在目—— 是的,他们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从不打招呼。 理由也很简单——因为他们不需要。 不像现在,变成了“不必要”。 ...也没有结局的故事... 苏阳和左礼音—— 这两个名字常年霸占着年级一二,就这么在年级排名的榜单上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跳着双人舞。 他日常总是盯着手机,他相信她也是这样,因为他们从早安后的早晨,一直到午夜时的晚安,都一直在聊天。这永不停歇的聊天记录,他其实有好好收藏。 这么多年,这么多天,这么多个字,他觉得和她似是永远都有话题可以聊。他发一句话,写一道题,写完时,她也就回了;她写一道题,回一句话,回完时,他也就出现了。 就这样,7年——从初中到高中。 但现实中,没有人知道他和她的关系,因为他们总是装不认识、装不熟;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清冷,他面瘫。谁会想到这两个人能聊起来呢? 再加上左礼音身材矮小坐第一排,苏阳体型高大坐最后一排。他和她也只有在没有旁人的时候面对面讲上几句话,因此谁也不会去想这两个在榜单上是仇敌的人私底下会有多好的关系。 那年六月,初叁。 这天,每个人都拿着自己额外的一件校服,找同班同学签名,当作毕业纪念。这是他们学校的一个传统。 他看到左礼音坐在她的位置上,看着那件已经被各种签名弄得色彩四溢的校服发呆。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剩他还没有给她签名。 果然,没过几分钟,左礼音起身走向了他的座位。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过来找我,你知道吗?苏阳看着礼音坐过来的样子,心里想着。 我不签,他说,甚至都在她还没开口问他之前。 为什么?她问。你给别人都签了。 他们是他们,他说。更过分的是,他还一边顺手又和一个邻桌交换了校服,互签了一个。 他余光里观察着她的表情。她气了,肯定的,他想。但她还是像往常一样,没有露出很明显的面部表情,状似很不经心的样子。 好吧,她说。给我一个理由。 苏阳拿回自己的校服,塞进了书包里。 那上面有43个签名,除了没有他自己的,也没有她的——就像她的那件。 不,不该说是“像”,应该说是一模一样。也终于如他所愿。 他抬头,静静地看着礼音。 “因为...我们的关系不是在校服上签一下名就会结束的啊。”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说不出比这更好的情话了。反正他是这么想的。 礼音听完后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眨了几下眼睛。他感觉自己像是失聪了,只能听见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 总之,两个月后,众人只知道这两个学霸又进入了同一所高中,h校。至于原因,大家都不好奇。 其实连上帝都不知道他们是谁迁就了谁,反正,他们就这么又成为了未来叁年的同学。 他记得她曾说想学文科,所以他一声不响去了她想去的文科班。 她记得他曾说想学理科,所以她一声不响去了他想去的理科班。 就这样,两份迁就,使他们两个阴差阳错地岔开,进入了不同的班。 当然,可能最过好笑的,还是他们在高中毕业后,在两人上了大学后,在彻底被太平洋分割开后,她又念回了文,他又变回了理——真是一个兜兜转转、曲曲折折、又绕回原点的七年。 所以这一回,在这一支双人舞落幕时,便是真的没有谁在迁就谁了。 此时,在这夜风里,苏阳就这么看着左礼音,也没接话,眼神来回在她那一张一翕的红唇和烟嘴上斑斑驳驳的红印间来回摆动,竟就这么看着她抽完了整根烟,然后就见她朝他笑了:“也是,大家都只是朋友,不是吗?就像你当初说的那样。” 这确实是他当初给她发的最后一句话—— “大家都只是朋友,不是吗?” 他也曾生过气,他气自己为什么在那时要用“朋友”这把刀子刺死了自己和她的关系;他气她不回复他的消息,不向他倾诉,就这么毫无理由地慢慢疏远了他;他气她不反驳、不解释、不否认,任由着最初的误会不断扩展;但他最气的,可能还是她最终真的离开了,去了太平洋彼岸。 那其实是一个仓促的决定,只有左礼音自己清楚。 她的心理状况从高二开始每况愈下。失眠的日子、安眠药的剂量、尝试自杀的次数、都和与苏阳联系的次数成着反比。她后来数过——34条——她没有回复的消息。 父母狠下心卖掉了房子,攒钱送她出国治疗、读大学。 她曾在身体和心理情况稍有好转的时候试着要解释。她在备忘录里码了长长的一大段话——复制、粘贴、发送、关机——她不敢看他的回复,也不敢面对他的愤怒。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私信的设置有字数上限。所以,那篇内容只发出去了叁分之一。 看吧?多好笑!多荒谬啊! 因此,真正解释的内容消失在剩下的叁分之二里,就这么被消声灭迹,从未被成功发出去…… 次日,她打开手机,便看到他回: “没事的,放轻松。 “大家都只是朋友,不是吗?” 上帝开了个大玩笑,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但在看到他回的这句话的时候,她也意识到,剩下的叁分之二也没必要再发出去了——是的,大家都是朋友;而他和她,既然已经不再是对方灵魂上的唯一,那么朋友也不必做了。 解释什么的,他不要,她便也罢。 左礼音看着身边那一起抽烟的几人已经进屋,就剩苏阳还站在她面前。他平静的胸膛一如往常一杨上下浮动着,似是淡然,又似是在克制。只有那隐隐泛起的青筋才能透露真相。 所以她并没能预料到,几秒钟后,苏阳就这么突然把她逼到墙上,用一手扳住她的肩膀,一手擒住她的双手,竟就这么吻了上来。 壁咚——老套,俗气,但有用。 苏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是生气,但又觉得自己不像在生气。他觉得自己似乎是爱着面前这个人,又似乎是恨透了面前这个人。 当时的那条讯息,他以为她足够了解她,能看出他还在生闷气,能分辨出他的“冷暴力”;他以为她会发现她自己发的一大段话里最后一句只说了一半...所以他以为!他真的以为!她会继续解释下去的...... 可她没有——因为她就像他一样,或者说是因为两人太过于相像,所以她也和他一样,傻傻地以为他足够了解她,以为他能理解自己经历着的痛苦,以为他应该已经消气了。 但到最后,事实不过证明两人都在臆想——摆在他们面前的,不过是一座由无数个“以为”堆积起来的、名为“喜欢”的海市蜃楼。 所以,礼音决定醒来了。 时间回到现在。 那只充满着愤怒的红舌趁着礼音发愣的瞬间伺机而入。 一如它的主人一般,它狂躁、它冲动;它偏执、它阴郁。 它进得深、裹得猛、压得实、卷得烈。 他似是想洗刷尽一切她身上不属于他的烟味;又似是要一探究竟,将她这过去没有与他一同走过的几年悉数翻出来,再吞吃入腹。 一腔愤怒,两条红舌,第叁支双人舞,正式拉开帷幕—— 而此刻,台下的观众心绪复杂。 雨樱呆愣了两秒,便转身回了室内。 ...那它可能连悲剧也算不上。” “我的乖女儿终于长大了哇咔咔咔咔咔!!不用害羞,我把其他人都支走啦!你就好好享受一下成年人的快乐吧~我还很贴心地帮你们开好了隔壁酒店的房间,房号是2407。以防你俩火候过旺,我订了两天,机智吧!那我们就周一学校见啦!” 礼音回到室内,便看见包间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她和苏阳的随身物品兀自被遗留在那黑色的皮椅上,十分的不搭。 叮,她打开手机,就看到雨樱发过来的这条信息。 不得不说,如今的观众素质越来越高,不仅自觉,还主动贡上舞台。只可惜本应献上精彩表演的两位演员本人都兴致乏乏—— 礼音坐在椅子上,黑色的裙子与沙发融为一体,昏暗的灯光下,就见她一杯接着一杯地给自己倒着酒: “所以你想谈些什么?” 苏阳在她对面坐下,也不关心为什么其他人都已经离开,只剩下他们二人。他不紧不慢地卷着他的衬衫袖口,露出常年不见阳光的白皙皮肤: “生日快乐。” “你也是。” 是的,这是上帝的又一个玩笑——既然是灵魂伴侣,便要让他们在二十一年前的同一天,一起降临到这个世界。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关你什么事。” “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关你什么事?” “什么时候……” “我说了,苏阳!这些都是我的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的,自从名为“朋友”的丝带将这份礼物包扎起来,又送到他的面前的时候,她的事情就已经与他无关。 “那你本来打算怎么过生日?” “呵,你又好奇这个做什么?” 一时间,不知到底是他在愤怒,还是她在怨恨。 “既然其他人都走了,那也只剩下我来帮你过生日了。”苏阳直接起身拿过礼音手里的酒杯。 “哦是吗?这么客气?但这不也是你的生日吗?” “所以我的生日计划就是来这里给你一个惊喜啊。” 左礼音已经分不清苏阳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地说话。 “这样啊...可是我本来的生日计划里也没有你啊。” “那你说说看,你本来计划做什么?” 苏阳坐下,抿了今晚的第一口酒。 “做爱。”她还在气那个吻。 她观察着他的反应,也起身,越过桌子拿起了他的空酒杯,为自己又倒上了一杯。 她继续说:“我本来也是不想过来的,但还是被说服了。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为自己找一个一夜情对象了。” 苏阳的气息终究还是不稳了起来。他感觉自己所有的自我克制与忍耐都在被面前这个他快不认识的人所瓦解着—— “那我为什么不行?” “什么?” “和我做爱。”他只觉得狂躁。 “不行就是不行。”她只觉得荒唐。 “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呢?好问题。 “因为......”礼音抿了一口酒,想了一会儿。 因为我认识你啊。她说。 因为我喜欢你。她想。 从小到大那么多年的喜欢,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割舍掉呢?她也不过是耗尽了整整叁年,才做到淡然罢了。 不过既然已经打算割舍,那就不能再给这段关系挂上一丝残念; 既然已经决定让这份爱恋停留在曾经灵魂的契合上,那就只让它停留在灵魂层面吧。 “所以你想要随便找一个这个聚会上的人来一夜情?”他问。 “当然,房间可都开好了。” 她眯起了眼,用他的酒杯又小嘬了一口烈酒。 “你就这么……饥不择食吗?”他用最冷的语气说着最气的话。 很好,看来连朋友也做不了了。她这么想着。而此刻情绪开始无法受控制的也不止她一个人—— “啊,原来你这么饥渴啊...这些年不见,竟然就变成了一个只会抽烟喝酒、寻欢作乐的人。我作为老朋友,是应该夸你在M国这里融入文化融入得好呢?还是应该说,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过是之前伪装得很好?但不论是前面一种还是后面一种,都是对你的褒奖呢,不是吗?” 苏阳起身,开始慢慢踱步向她坐着的地方走去。每一步、每一个字,就这么刺在她的心上。 还是和以前一样呢,很清楚怎么欺负她。 但别忘了,一支好的双人舞里,舞者从来都是旗鼓相当的—— “再怎么伪装哪比得过你啊,是不是?你看我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到头来不都会变成你游戏中的一个棋子罢了,不是吗?” 礼音慢慢地说着,在“游戏”二字上加上了重音。这是一个他们俩都不曾也不想去提的一件事情。 苏阳愣住。他眼皮微颤,直接吧礼音手中的酒杯抽出一扔。 啪! 酒杯的寿命已尽,在烈酒的拥护下,与之一同化为了地上的碎片。而此时,礼音被苏阳拽着手臂,就这么又被按在了墙上。 “怎么了?还要再强吻一次吗?就这么喜欢烟酒味?” 她似是一点也不想承认这明显的体型差异所带来的压迫,依是毫不消减她的气势。 几秒的安静后,就听苏阳低着头,颤抖地开口:“我说过了,当时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 “你想说,是他们说说出的 ‘那个书呆子,估计永远也没人追’ 的这种话?” 礼音故作玩笑般地学着苏阳平时说话的样子,然而谁知当时那个情景,曾是那么血淋淋地刻在她的心上。 “还是你想说,是他们提出几个人连同着你一起来找我调情,看看谁能先让我这个木头女人动摇? “哦!或者你又想说,你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是他们逼着你参与到这场游戏里来玩弄我的,对吗?” 苏阳无法反驳。 这场游戏曾真实发生过,他也确实主动参与了。但他从来没想到,她会在多年后的一次初中同学会上从他的死党那里听到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也没想到,想出那场恶劣游戏的他,会始于戏弄,终于真情...... “呵,苏阳啊,你还是一如即往伪装得很好。没有人知道这文质彬彬的人皮底下是怎样的一匹残忍野兽。” 她看着他低着头,看不出他的表情。 她用另一只没有被他压住的手,半悲怜半憎恶地抚上他的脸颊:“苏阳,我确实是在这里融入得不错,因为这里我没有遇到像你这样虚伪的人。那就让我送你一句这里经常用的话吧——” 礼音缓缓地把双唇凑到他的耳边,用气音对他说道: “Fuck you.”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滴没有被任何人瞧见的泪水就这么带着悔恨,悄然滴下。但同时,它也打开了地狱熔炉的关口。 “Please do.” 他回道。 既然已经回不去了,那所有的隐藏、所有的克制就都没有意义了,不是吗?如果注定要坠入到万劫不复的深渊,那便和我一起去吧,礼音…… 他们狂躁—— 他们嘶咬—— 越不过二四零七。 他们呻吟—— 他们低喘—— 忍不住悲恨四溢。 他们绞杀—— 他们侵毁—— 躲不过灵肉相撕。 礼音她不懂,为什么他听不见她的求救,听不懂她这么多年倾诉着的对他难掩的依赖。 苏阳他不懂,为什么她看不透他的心思,看不懂他这么多年压抑着的对她真实的欲望。 她问,如果你真的像以前一样爱恋着我的话,为什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将原本纯洁的爱恋以这种性欲的方式发泄出来? 他问,如果你真的像以前一样钟意着我的话,为什么可以这么随意地让自己与其他的陌生肉体交合来虚掩着内心? 所以啊,说到底,她其实不懂他,他其实也不懂她。 看吧,上帝真爱开玩笑。 这是第几个玩笑了? 生活和戏 若第一夜是二人的荒淫,第二夜便是一人的孤寂。 这日的一早,苏阳便趁着左礼音还没醒,就整理好东西前往了机场。当然,这也不过是他“以为”。 她其实和他一样,一晚都没睡着,虚掩着双目,祈求得到些许的安宁,可并不如愿。这一整晚的莫名其妙的性事可谓是耗尽了二人所有的体力,但终究耗尽的最多的,还是二人的心力。 她闭目听着他整理东西,等到他彻底离开后,她才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雨樱既然帮她订了两晚的酒店,那她也不想浪费。 她光着身子下了床,看着地上、床上、椅子上点点滴滴的精斑和已经干掉的各种液体残留下的痕迹,又望了一眼垃圾桶里被用过后的避孕套——她记得在昨晚的时候,苏阳前后问前台要了两次避孕套。值夜班的前台小哥在第二次上来送避孕套的时候,甚者用着奇怪又嗔异的眼神看了我们两个一眼。 真是不害臊啊...... 想到这里,她披上了浴袍,到房间门口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然后又重新躺回到了床上,就这么一个人躺了一天一夜。 其实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情绪,甚至可以说,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悲喜了。她不清楚昨晚苏阳和自己究竟是失常了,还是说,那两个狂躁的他们才是真实的他们。 但不论如何,左礼音一人躺在床上,还是想通了一件事情——其实这场身体坦诚相待的战斗中,两人都还是把自己的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所以很荒唐的,她人生中的第一场性事,就这么在仇恨与疼痛的混合体中度过了;虽然比起以前自己的自慰经历来说,这次确实是从生理角度上来说,要更加愉悦一些。苏阳他也控制得很好,一次也没有射精到她体内,但是不得不说,这次夹杂着不明情愫的性事,还是像一颗子弹一样,刺进了她的心脏某处。 时间回到现在,一周后。 坐在单人沙发中的左礼音,看着手中杯子里的红酒,舒爽地叹了口气。 她真是要好好谢谢梣,把这颗被裹挟了一周之久的子弹,用一场只有感官欢愉的交欢体验,给彻底拔了出来。 所以说,解铃有时不一定需要系铃人,只需要一个有能力解铃的人便可。 伴随着这颗子弹的拔出,她想着干脆就把子弹周围的坏血也一并处理掉罢了。就当是两辆火车偶然同时脱轨,造成了一些不可避免的伤亡之后,索性又重新回到了各自的轨迹上。而至于那些伤亡造成的血流,也伴随着她将杯中的红酒一口饮下,而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Pinot noir,鉴于它的口感,又有品酒师称它为”sex in a glass”。 想到这里,她轻笑了一下。确实,这种夹杂着尖刺的甜涩,这种挟藏着魅热的禁欲,一如苏阳这个人。 她放下了酒杯。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喝红酒时喝的就是Pinot noir,同时这也是她这么几年来一直会时不时喝一下的酒种。 但是现在,她想,也是时候要强迫自己换换新口味了。 她翻了翻日历,才发现今天下午还要赶去戏剧社排练。 稍微看了会儿剧本,醒了一会儿酒后,她决定还是不要冒险开车,最后选择了坐公车去学校。 当然,路上也顺手扔掉了一瓶未喝完的红酒。 《自杀剖析》——英国剧作家Alice Birch的作品,也是这次他们戏剧社打算排演的话剧。 坐在车上,左礼音突然回想起自己当年在网上看到这部剧时的场景。 说来也有些好笑,当时的她自残倾向十分严重,有一次在网上搜索着“自杀”一类的关键词的时候,却意外搜到了《自杀剖析》这部戏剧作品。剧中叁代人交错的对白台词,一如那生活与死亡永远地交缠在一起,逐渐形成了强硬有力的双螺旋结构,刻入了体内每一个因子,引领着每一个女子走向母亲的身份,再走向自杀的终点,然后再随着脐带传给下一个后代…… 看完这部剧后的她,曾坐在电脑前失声痛哭。 她在戏剧社的择戏会议上推荐了这部剧,本以为不会被选中,却也没想到受到一致认同。在学期初的选角过程中,戏剧社中和她比较熟的一个朋友很好心地帮她也报了个名。一轮角逐之后,她就这样当上了主角之一——两对母女中最重要的、连接着前后的那个她,既是女儿亦是母亲的那个她——安娜。 一眨眼,车已到学校门口。 左礼音笑自己原本只是想推荐一部剧,结果没想到自己也被弄到了这场戏中。 她还记得导演在选角的时候和她说,她一直想找个有“脆弱感”的女生来演这个角色,而她的身上便有着这种无人可取代的“脆弱感”。说实话,当时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把这视为夸奖还是什么。 她确实也不太自信有能力阐述好这个角色,但也就这么在导演的执意下把活接下来了。这么大半个学期的排练过程下来,她自己也在私底下对人物和剧情琢磨了很多,虽是与角色贴近了不少,但终究心里觉得还是有一点隔阂。 而这次,伴随着苏阳和梣的出现,她突然感觉自己体内,那通往毁灭的导火索无意间被点燃了——她经历了、沉迷了、痛过了、便也悟了。她觉得自己好像终于彻底懂了这个角色。 她看着自己左手手腕上开始结痂的刀痕痕迹,感受着自己这具与灵魂开始产生丝丝裂痕的肉体。角色亦是她,她亦是这个角色,二者被不断地解构、解剖,再不断地重组、融合。 她终是爱上了这个角色,爱她最终走向灭亡的结局;也终是恨起了这个角色,恨她夹在痛苦时空中的命运。 自爱又自恨,自傲又自卑,安娜不过如此,她亦不过如此。 而这时,左礼音才发现自己已走到了排练教室的门前。她握着门把手,嘲笑了一下自己的出神。这门一打开,也不知道生活和戏,到底哪个是哪个了。 突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也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个干净如斯、灿烂如阳的笑容,就这么夹杂着年轻气味的荷尔蒙,向她绽放着—— “你来了啊,学姐!” “嗯,来了。” 左礼音淡淡回笑了一下。 看来,生活终究不是戏呢。她这么想着。 故意 顾轶无法用言语描述出自己在校园里看到左礼音时的心情。 他记得那是他进来的第一个学期,也是她在这个校园里的第叁个学期。 当时在那川流不息、匆匆忙忙赶课的人流中,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论是说话,还是走路,一直都是慢悠悠的。而她走路时,也总是双目放空,似乎总是在想着些无法被旁人猜透的事情。 顾轶笑着慢慢地像她迎面走去。就在两人快要擦肩而过时,他故意一趔趄,撞倒了她手中的书——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逻辑论》和《哲学研究》,还有安斯康姆的《意向》。难道她大学念的是哲学系? 顾轶一边帮她捡着书,一边这么想着,同时悄悄地用余光盯着她看——加州的阳光把她白嫩的皮肤晒出了些许的红印,炎热的天气下,她的鬓角开始溢出些许的小汗滴;但那双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清明得如一汪沁人心脾的湖水。在这酷暑的天气里,只要让人看上一眼,便心觉清凉舒畅。 他仍然清晰地记得,以前那个暑假,自己也是这么一直坐在她旁边,边漫不经心打着游戏,边用余光看着她的侧脸。 这时,礼音转过头来,把他一惊。 她看着他的眼睛,微微弯起双目,从他的手中接过他帮她捡起的书,浅笑着道了个谢,便走了。而这一对视,便更是让顾轶出了神。 从她的眼神中,顾轶知道,她并没有认出他。 虽有些许的失落,但这也并没关系。他经打听过后,知道她在一个戏剧社里,便也报名进入了这个戏剧社。顾轶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自从那天在校园上重逢左礼音之后,他便开始变得像个侦探一样,仔仔细细地观察她每一个走过的脚步,每一丝留下的踪迹。 他细细地舔吮,慢慢地攀爬,为的不过是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变态,但他告诉自己,没有,他只是好奇罢了。 所以当他透过教室门上朦胧的磨砂玻璃,看到礼音站在门外出神的样子的时候,他犹豫了片刻。 他内心更希望时间可以永远静止在这里——全世界的人都忙于嬉笑、忙于哭诉,忙于一遍又一遍地排演着老套的生活步调,而他,也只有他,在那么枯燥的生活里发现了她、注视着她,哪怕只是一个朦胧的她—— “你来了啊,学姐!” “嗯,来了。” 他终是很不情愿地开了门,让学姐进来,就像是一个护玩具的小男孩终于下定决心将他唯一的珍宝让大家偷窥一眼。 当然,只能一眼。顾轶这么想着。 他侧身让礼音走过,闻到了淡淡的红酒香。 这酒香虽只是一飘而过,却从他的鼻腔钻入了他左胸口某个位置,在那处绕梁不绝,直到在排练的过程中被导演连续喊了叁次名字,他才终于摆脱那红酒香气的魅惑—— “顾轶!今天排练就你一个舞监,刚刚我给出的备注你记下来了没有啊?” “哦哦哦,正记着,记着......” “哎呀,我们礼音真是越来越贴角色了呀......”导演继续转过头,对站在她前面的左礼音称赞着,再给出一些建议。 顾轶抬头,发现礼音正朝他看着。 一时间,红酒气息再次从胸腔上涌。 她确实演得很好。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被人这么夸赞了。顾轶他私下在和导演还有其他几个舞监一起开会的时候,就经常听其他人说,左礼音和她扮演的角色越来越贴合了。他们说,有时候和她说话时,甚至都分不清她是在戏内还是在戏外。 是啊,她永远都这样,无法被看透。 顾轶就这么看着礼音的双眼、听着她念着心撕力竭的台词、品着她绝望又绝情的舞台肢体动作,心中的敬佩和仰慕,似是又把他带回到了那个和她同桌的夏天—— 左礼音,一个典型的好学生。这是顾轶对她的第一印象。 她几乎每天都会被数学老师叫到讲台上示范解题思路,又或是被语文老师叫到教室前朗读她的作文。其他人只能看到她淡雅的粉笔字、听到她淡淡的朗读声;而只有他,离她最近的他,才能听到每次她起身离开座位时,那一丝小小的叹气声。那丝可爱的叹气声,有的是一丝无奈、一缕羞涩;这丝叹息声,就这样伴随着她的小白裙,和她那在盛夏中红润的脸颊,曾无数次地出现在少年一个又一个迷幻又甜醉的春梦里。 这很荒唐,因为顾轶原以为自己是不会喜欢一个好学生的。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些春梦提醒了他。 太阳每升起一寸,离梦醒便又近一分,所以在那些梦中,他总是贪婪地渴求着她的每一处,用着有力的臂膀似是要将她永远地护拥在身下,不想让任何人发现她的存在。 但最终,梦还是醒了——她终究是属于舞台的。 顾轶看着排练持续进行着。此刻的他,依然和几年前那个初中时的他一样,一样心知她是那么地适合舞台。虽然清寡得让无心的人总是擦肩而过,但只要有心的人愿意驻足,她便足以让整个舞台闪耀起来。哪怕此刻的她正饰演着再脆弱不过的一个角色,但她偏偏就能做到——她能让自己哪怕是从死亡中获取到的绝望力量,也坚毅得胜过这世上大部分行尸走肉的人的生命力。 这样随着顾轶无谓的遐想,这次的排练也进行得差不多了。 由于学期已经过半,演出的时间也越来越近,服装组也要开始进行准备,导演便在今天的排练结尾抽出了二十分钟让服装组过来量演员的身材尺寸。 “诶,你闻到左礼音身上的味道了吗?” “嗯?什么味道?” “酒味啊!你看她来排练竟然还一身酒味。” “啊?我之前只听别人有稍微提起过,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是啊,一看就知道她私生活肯定不检点!天知道导演是怎么选她来演这个角色的!” “当初这个剧不是她提出来的吗?我看导演肯定也是她私底下提前安排好了的,然后再让导演把她自己安插进来尽显风头!” “诶,我猜也是这样的。你说我们戏剧社怎么风气就成这样了...” 导演和其他几个工作人员已经在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左礼音坐在教室的一角一边理着自己的东西,一边听着教室另一端正在上演着的“早间八点档”对话。 而就在这时,这好好播着的“早间八点档”连剧续突然被一声惊呼打断—— “啊,我去!谁往我身上瞎泼水的啊?” “哎呀,同学同学,真是对不起啊。我看你印堂有些发黑,就忍不住想帮你给净一净。” 原来是顾轶。 “你你你!你是故意的吧!!” “诶?你认识我啊?对啊,我就是顾轶啊。” 顾轶笑着回嘴,拧回了水瓶瓶盖。 在这两个服装组女同学的抱怨声中,他还是很绅士地递上了纸巾。余光中,他瞥见礼音已经早早离开了这个“早间八点档”演播厅,于是他也不愿再逗留,拿起书包一溜烟地也跑出了教室。 黄昏已过,夜幕低垂。 顾轶边往校门口走,边四处张望。 染上紫黑色的校园里仍有些来回走动着的身影,但可惜没有一个是她。就在他正抱着一丝小失望走出校园大门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轻微的声音—— “顾轶。” 他左看右看,怕是自己幻听了。 “顾轶,这里。” 就在校门口旁的绿化带的拐角处,有着这么一个避人眼目的小角落。左礼音就这么坐在那处的街沿上,一手拿着正燃烧着的烟,一手撑在双腿上,支着自己的脑袋,喊着他的名字。 顾轶走了过去,左礼音便把烟在地上掐灭了,又等剩下的烟蒂不再发烫后,好好地握在了左手的手心里。 她抬头,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由衷的笑容—— “顾轶,谢谢你。” 一瞬间,顾轶只知道,烟虽灭了,他却被点燃了。 朝鲜地下党 朝鲜地下党内,左礼音和顾轶面对面坐着,吃饭聊天。 当然,这并不是真的朝鲜地下党。 只是在L城,大部分的餐厅早早就关了门,而这家餐厅却愿意开到凌晨两点。再加上它有些氤氲温暖的气氛,以及传统的韩式餐具汤具,便还真的有那么几分“朝鲜地下党”的氛围。 “学姐,我能直接叫你左礼音...或者礼音吗?” “叫吧,我们不是同岁吗?” “唉?你......” 顾轶估摸着或许她已经想起来他是谁了,然而礼音接下来的半句话,却让他又一次地打消了这一份奢望。 “你那一学期的入社申请,我也是负责做决定的人之一呢。” “啊,这样啊...那学姐记性真好。” 礼音笑了一下,算是接受下了这份恭维:“是啊,该记的都还算能记得住吧。” 什么意思?难道他是她生命中不值得她记住的人?顾轶心梗。 他想着自己虽然和她是在很久以前认识的,虽然也只和她坐了两个月的同桌,但也不至于完全没有一丝印象吧。他泄愤一般地把面前的米汤全部一饮而下。可惜不是烈酒。 礼音看着他的样子不由笑了一下,问:“你当初为什么进了宣传组啊?” ——因为我打听到上学期你在宣传组里,所以我也就报了宣传组? 顾轶放下汤碗,擦了擦嘴巴,心想自己当时也是够好笑的。她在宣传组,他便去宣传组;可他一进宣传组,她便跳槽到了音效组。不过幸好,这学期他学聪明了,报名了舞监的职位,这样不论她是当演员,还是当幕后的随便哪一个组的组员,他都有办法接近。 “那你为什么进了音效组啊?”他把问题扔了回去。 “也没有为什么吧。可能我只是觉得比起剪视频、写文案,一个人做做音乐和音效什么的还是更加舒服一些。”她用手撑着下巴。 “哎?你会音乐?等等,学姐你是什么专业的来着?” “哲学和性别研究双修。” “哇,不愧是学姐...” “所以打算叫回学姐了?” “这不是表达尊敬嘛。” 左礼音也随便他怎么叫自己了。她顺手招来了服务生,又加了几瓶酒。 “学姐满二十一了?” “嗯,刚满。你没满吗?” “还没......” “啊...”这回礼音才是真的有些惊讶,“那叫学姐还真是叫对了呢。” “切!所以话说回来,学姐你是怎么开始做起音乐的啊?” “额...这个故事很长,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讲给你听吧。” 确实。这个故事不仅长,而且还特别的狗血,特别的离奇,特别的中二,也特别的励志。起码在礼音心里,她是这么看待这件事情的起源的。 “好吧。那学姐!既然你那么喜欢做音乐的话...有没有兴趣...参加游戏音乐的制作啊?” “游戏音乐?为什么突然...” “我是游戏设计专业。” “哦对。所以...?” “我在制作独立游戏。啊,这说起来好害羞啊哈哈哈哈...” 他挠头,整个脸都通红,分不清是热得还是羞得。 “嗯,挺好的啊。” “好是好,但我做了之后才发现Indie game*真的好难做啊。” “那当然了啊。indie game虽然自由度高,但是制作的成本和构思的任务全都得自己扛着,工作量也不算小的了......” 她的说话声开始越来越慢、越来越轻。 他看着她已经喝下两碗米酒、两杯烧酒,好奇她是怎么做到整个人摇摇欲坠,双目不清醒地半睁着,但是讲话的思路却还是如此清晰,仿佛一点也没有醉一样。 当然,顾轶是不知道礼音的真实酒量其实是他无法想象的大。 他想把握住时机,鬼笑着在面前双手合十,搓着两个大大地手掌心。 “所以啊,学姐看我这么可怜,就来帮帮我做游戏音乐吧!嗯?好吗? “学姐,说实话,你上学期在戏剧社里做音乐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哇塞,那叫一个天籁啊! “就像那什么...神来之笔!对!那每一个音符哦~都出现得恰到好处!我那时听得哦~那叫一个鸡皮疙瘩——哦不——是醍醐灌顶!整个任督二脉哦~我跟你说,都被你的音乐......” “好了好了,别拍马屁了。知道了,我会努力帮你的。” 礼音一聊正事,便顿时恢复了清明的样子。她直起身子,又喝了几口刚点的啤酒。 “我还算有一些打游戏的经验吧,但至于设计和制作,我也了解得不是很系统。反正你真的想做的话,我们还要细聊,看看你的游戏构思是什么样的。” 顾轶听着礼音答应了下来,在心里窃喜。他看着礼音瞬间清醒的样子,不由得也证实了半分钟前自己对她并没有喝醉的猜测。 非人哉啊,非人哉。 “看不出来学姐竟然会喜欢打游戏啊,我还以为学姐整天泡在书堆里呢。 “那学姐都打哪些游戏啊?” “诶,你这偏见也太严重了吧...虽然确实也很多人这么对我说过......” 聊过正事以后,礼音又一返之前慵懒缓慢的说话速度。 “我从小学就开始打游戏了吧。对,小学...那时是被我表哥们影响,从CF、CS、生化危机一类的枪战游戏入门的。 “后来?后来就打RPG*比较多,主要就是刺客信条啊,战神一类的。进了大学之后,我才慢慢接触Indie, 算很落后的啦...大部分也是被周围的几个朋友安利的...... “嗯,大致就是这样。”礼音说完,放下了酒杯,双手合起贴在胸前,十分虔诚的样子,“综上所述,本人左礼音虽没有切实的游戏制作经验,但还算是有着较为丰富的游戏体验经历的。那在未来的游戏制作工作中,还望您多多包涵。” 说道最后几句的时候,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听着她对自己“游戏人生”的短暂回顾,顾轶下定决心再试探一次她是否还记得他。同时,他也狠狠地告诉自己,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次试探了! 比起一次次的希望再一次次的失望,还不如重新开始书写他们的故事,毕竟时间不等人。同样,顾轶还是有这么一分自信的——既然老天作美,让他们再次相遇,那么他也坚信,缘分降临后,情感的维系,事在人为;而这恰恰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他学着礼音的样子,也把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地盯着礼音的双眼,不愿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的微变:“学姐,你说我们明明都是在s市长大的,要是我们能早一点认识就好了。学姐,你说是不是啊?” 温暖喧闹的餐厅里,顿时唯有这一处角落保持着一丝不合气氛的寂静。 二人四目相对,短暂的对峙、试探、怀疑、紧张,全在这长达十秒钟的安静里,弥漫在二人周围的空气中。最后,这份安静被礼音打破—— 她身体后仰,坐回到椅背处,低下头:“是呀,要是我们早一点认识就好了......” 她揉着太阳穴,侧过头:“不过我没想到,学弟竟然知道我是s市人。” 他听到她的否认,只能切切实实地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咽下了心中仅剩的最后一丝希冀。 “学姐这么有名的人,大家都知道你啊。我这边听听,那边听听,当然就知道学姐是s市人了…..” 最后,在这份细腻的尴尬中,两人各怀心事,不欢而散。 顾轶想要把礼音直接送回她家,但礼音让他把她送回学校门口就可以了。礼音下车后,和顾轶道了谢,目送着他的车子驶远。 她吹着微凉的晚风,把外套裹得更紧了一些,打算边在校园里吹吹晚风醒醒酒,边习惯性地慢慢走向停车场去取自己的车。 唉,那个傻瓜…… 顾轶,故意。 这么奇特的名字,她又怎么会忘呢? 更何况,这个名字,曾出现在她收到过的第一份情书上。 ------------------- *RPG游戏:Role-Playing Game的简称,即角色扮演游戏。在游戏中,玩家扮演虚拟世界中的一个或者几个角色,根据故事线进行游戏,通过完成相应的任务来推动游戏故事线发展,并体验剧情。 *Indie游戏:Independent video game的简称,即独立游戏。为了更好的理解,可以将游戏产业与电影产业做类比,而它就相当于电影产业中的独立电影。 独立游戏的开发者一般为小型团队,没有专门的游戏公司,也没有专门的发行商为其提供固定薪资,这也意味着游戏开发者必须独立承担开发过程中的所有花费。但同时,独立游戏的开发者因为不那么受限于游戏公司或市场,有更多的自由度、决定力、创新性。 装裱 对左礼音来说,当初的欣喜、愧疚、抱歉,仍明了在心,如鲠在喉。 她故意装作不认识他,不过是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再面对他—— 她记得那年夏天,她学着别的同学的样子,也参加了一个s市有名的课外辅导班来打发时间。 她总是喜欢坐在最后一排,不想显露出任何的存在感,但几个喜欢她的老师偏偏总把她叫到教室前面去做示范。 一张又一张的试卷,一道又一道的题目,那个夏天可谓是充斥着无聊。 唯一能让她稍微感到些慰藉的,也正剩下她那好玩的同桌。那人总是躲在课桌下玩着手机或是PSP上的游戏;最好笑的是,他还总是在打到关键的时候,扯一扯她的衣袖,让她来观摩他的英勇战况。 当然,直到后来,在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在课间时间,用他的PSP轻松帮他打过了战神1里最难的一个关卡之后,他才稍微收敛了一些想要向她炫耀游戏技术的少年稚气。 但左礼音万万也没想到,或许是自己帮他通关的事情刺激到了他,他之后在课上打游戏的次数开始越来越多,还越来越认真了。而她也只能憋笑地看着他认真严肃的样子,就当是在做题做累的时候,看一下身旁的“游戏直播”来缓解一下心情。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男生似乎是被他爸妈逼着来上这个补习班的。 他对学习兴趣也不大,便整天玩着游戏,被老师教训着,悠哉悠哉地度过着暑假的每一天。每次他也只是在试卷发下来的时候,在试卷的上方狂放地写下“顾轶”二字,便放下笔开始继续打游戏。 而她也就这么知道了他的名字。 然而,自从有一天后,左礼音注意到不再出现在这个补习班里了。她有稍微问过周围和他关系好的几个男生,但是也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 就这样,在那个暑假的尾巴,日常的补习班对她来说,又变得和以往一样的无趣乏味。 她时不时做题做到一半,会对着旁边空着的座位发呆,直到隔着一道走廊的同学向她投来奇怪的眼神的时候,她才回过神继续做题。 而一年后的夏天,顾轶当初突然消失的理由,才终于浮出了水面—— “音音啊,去年暑假外公买给你的小洋装外套怎么也不见你穿啊?” 经母亲一提醒,左礼音才想起来衣柜里还躺着这样一件小洋装外套;她是真的没怎么穿过那件外套,并不是因为她不喜欢,相反,正是因为她太喜欢了。 那件外套本身就十分精致,又材质特殊,清洗麻烦。再加上外公过世之后,这件衣服就被赋予了更特殊的意义,她便额外珍视。 去年夏天,左礼音不过也只穿了它一次后,便把它直接压进了柜子底,打算把它当作珍宝一样“装裱收藏”起来。 母亲劝她,说外公买给她,肯定也是想让她经常拿出来穿,而不是常年压在箱底。 熬不住母亲的反复唠叨,她只得无奈地将那件小洋装外套拿了出来,穿在了身上。 母亲离开房间后,左礼音站在镜子前,看着身上的这件小洋装外套。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双手揣进了外套的口袋里。突然,左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她拿出一看——一张被方方正正迭成了一个迷你信封状的纸。 上面写着六个大字: 左礼音收。 顾轶。 她恍然。顾轶,这个在她的回忆中和盛夏牢牢挂钩着的名字,一个记忆中模糊的身影。他曾在去年夏天突然出现,也在那个夏天的末尾突然消失。现在,冬去春来,又一盛夏,他的名字再一次突然出现,似是在如约而至。 她失措地打开已经有些陈旧的纸,开始读起里面的内容—— “礼音,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我一直不敢和你说,因为我看你也一直不太说话的样子,也没好意思开口。说实话,我一直都因为太过调皮岛蛋(他的错别字)而被人讨厌,但是你竟然一点都不讨厌我,还帮我打游戏刷关卡! “你真的和我之前遇到过的女生很不一样。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父母准备让我转学到M国高中去上学了,估计不多久我就会离开s市了。在那之前,我很想知道你的心意是什么样的,请你告诉我好吗?我真的不想在走之前留有遗憾! “你的暑假同桌,顾轶。” 左礼音反复读了叁遍,才终于回过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轻轻地摸着信纸,又小心翼翼地把它迭回了原来的样子;一如把她那开不了口的拒绝,和无法传达的歉意,一并地被她怀揣起来。 只是自那以后,被她压在箱底、“装裱收藏”起来的,不再是那件小洋装外套,而是这封被收件人迟迟签收下的信件。 以及伴随着整个盛夏的歉疚。 半球 不知不觉中,左礼音已经走到了停车场内自己经常停的那个车位面前。 然而此时,停在她面前的却是一辆陌生的车。 一辆黑色哑光的牧马人。 “啊,对哦......”她一拍脑袋。 她觉得自己也真是蠢,明明白天的时候因为在出门前喝了红酒,没有开车来学校,怎么天一黑她就瞬间忘记了呢? 但既然走都走过来了,她决定还是在这个车位面前留一会儿;仿佛是在留恋这个位置,又像是在嫉妒怎么自己的领地被别人侵占了。 就这样,左礼音半蹲在这辆“大黑”面前,一遍怀念起自己的“大白”,一遍静静看着这辆车发呆。 而此时,在这地球的另一半,也有一个人正在默默地发着呆—— s市上午的阳光透过合起的百叶窗的微小缝隙投射进实验室,苏阳坐在他的试验台前,一边等着计算机上CFD的运算结果*,一边在出神。 他在思考着自己上一周和左礼音的相遇。 那时候的他,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和不可思议。但是又不可置否的是,这样失控狂怒的感觉,竟然让他觉得还蛮不错的。 他想起她身上的味道,每一次对她负距离的进入都能同时享受到她的娇喘——触觉、听觉、嗅觉,所有的部分都在最大化地享受着她的存在和对她的拥有...... 苏阳觉得这种感觉或许并不坏,只是他有这么一丝惭愧,为自己的本性而惭愧;就像是一个多年戒毒的人突然又无意中接触到了那个曾让他心火难抑的毒。一瞬间,无需克制也无法克制,他竟就这么无比甘愿地陷入她制造的湍流中。 还有一件事情,他也想借着这次回s市的机会整理清楚。 那日晚上在酒店,在左音支撑不住睡过去后,苏阳将室内温度调高,把被子掀开,站在床边,开始仔细观察着她身上的每一个地方。 这是一个拥有着绝对权力的主人,正在检查着宠物的全身上下。 他忍不住随着自己的视线,用自己的右手指尖轻轻划过她的皮肤—— 她右脚脚腕上的“太阳”疤与“月牙”疤,还是和以前一样,估计是很难消掉了。 她左手的手臂内侧多了一处纹身,似乎在表达着自我毁灭的渴望,她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最后,他看到了她右手的手腕内侧,那一道又一道已经结痂,但仍无比刺眼的刀痕...... 苏阳想不通。 他真的不知道当初他们是怎么就突然散了,正如他也不知道今天又怎么会突然再次遇见她。 他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样难隐的痛苦,为什么不能和他说;他更不知道的,是她在M国的每一天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低下头,用唇舌取代了右手指腹的摩挲,开始不断地微微舔舐那她手腕上的刀痕处——温暖却也炽热,轻柔却又强势。 这是一下又一下的抚慰,更是一下又一下的他对她刻下的标记。 他开始意识到今晚他所有的表现都非常态,从对她发火,到求她原谅,从对她的侵占,再到现在对她如视珍宝,忍不住怀揣在心。 他觉得他不仅不了解礼音,更不了解自己了。 这时,左礼音似是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异样,睁开了双眼。 他看到她的第一反应是下意识地将手臂抽回,这无意识的反抗无意之间激怒了他。她越想要挣脱开,他便擒得越紧。他狠狠地盯着她流露着不配合的双眼,威胁般地对着她的手腕伤口处狠狠地咬了下去。 她叫了一声。应该很痛。 他听到她的呻吟声后,发现自己还是狠不下心地松开了口。 她的手腕处留下了他的几个牙印。他看着那几处暗红色的结痂处已经开裂,被更年轻、更鲜红,不断向外渗出的血液取代着。每渗出一分,他便用舌头舔去一分。伴随着口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他感觉到自己心中的那个暴虐与温柔的复杂矛盾体越来越明显——嘶吼着、狂啸着、催促着。 血已经停止向外溢了,他才停下了舔吮。 他站起身,将她眼角留下的泪滴抹去,又覆上了她那因为被牙齿紧咬着而更加血红的下唇—— “对不起。” 他感受着她的微微颤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一面吞咽下自己也搞不清楚的复杂情愫,一面在心中感叹着每次面对她,自己那潜在的s属性倾向总是会被意外激发出来...... 当然,科研讲究避免偶然误差,所以在这个小插曲之后,他又带着她连做了叁次“实验”,最后是彻底把礼音给弄累了。 第二日,苏阳便赶往机场。候机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苏阳吗?我是雨樱,昨天陪礼音一起去酒吧的。她的朋友。” 事实上,雨樱、左礼音、苏阳,叁人念的都是s市的高中。 当时雨樱和他们二人并不是同一个高中,她在e校,他们在h校。但他们两个学校经常在一起举办活动,再加上左礼音和苏阳本身在h校就是有一定知名度的两个名字,因此雨樱其实在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了有这么两个人存在。 至于为什么雨樱和左礼音那么凑巧能进M国的同一个大学,并那么凑巧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上帝的眷顾,而另一方面的原因,便也只有雨樱自己知道。 “对,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苏阳有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后来的整个通话内容也确实证实了他一开始的预感。 听完这通电话,他一是感叹雨樱对左礼音的关心真是异常地无微不至,让他心觉一丝不适;二来,他决定回一趟高中去打听一些关于她的事情。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这过去的一周里,他一直在顺藤摸瓜,试图找到一些关键的信息—— “啊,原来左礼音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啊。啊,怪不得...我就说她每次怎么被别的男生表白的时候,考虑都不考虑一下......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我瞎猜的,瞎猜的。” “对,我当然记得她......当时我们住一个寝室的时候她失眠就很严重了,班主任还抓到她过量服用安眠药,后来她就被要求休学一段时间,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她非是不肯,硬是要每天来学校......” “那个学姐超有名的啊!你认识她!她那流体力学和仿生学的课题还被拿去做过国际科研交流呢!没有,我真的没有在夸张...你看我们物理导师,叁天两头会拿她做例子......” “你刚刚说你最近也有和她碰过面?哦,那她现在应该还可以...也不是说她曾经怎么样了啦,只是那时候我还真的蛮担心她的。” “唉,有一段时间我批改她的语文作文啊,就发现这个小孩还真的蛮阴郁的。之后我也有找她谈过,但她也不愿和我多说......” 就是这样,在这一周内,一些他曾经从来没有知确过的事开始慢慢浮出水面。一片片丢失的拼图也渐渐失而复得,让他一点又一点重新了解了左礼音在过去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在苏阳发呆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研究室,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的导师在他面前放下一张录取通知书。 “放假还来研究室,你也真是硬脑壳啊。哝,不过你小子运气也真是算好的,可算是拿到这个名额了。 “你说说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之前我劝你那么多次,去争取一下这个C校湍流研究所的交换生名额,你非不听,还非得要等报名都快截止了,你才又突然冒出来和我说你想报名了。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的是......” 他也懒得听他导师的啰嗦。他知道他是在为他着想,只不过他真的太吵了。 他拿起面前的这张通知书。 C校,位于M国的西海岸,与她所念的U校都处于L城。 湍流,或她;是沉是浮,一切未知。但起码,苏阳他心甘情愿。 C校的湍流研究所和他们X校的流体力学研究所一直有合作关系,又加上Z国和M国近年来的科研交流目的,因此这交换生项目便在这两所大学里备受瞩目和重视。 苏阳觉得,并不是因为C校和左礼音的学校在同一个城市,他才决定申请这个项目的。因为他觉得对他而言,就算左礼音这个人再怎么让他放不下,亦或是再怎么勾起他的占有欲望,在正常情况下,他也清楚自己不是个一头热的人。 感情终究只是感情,取代不了个人前途在他生命中的重量。这一点是肯定的。 因此,就算是去C校,也是他在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最佳决定——因为说实话,C校的湍流研究所也是世界排名前几的。 而它离她的U校很近,这不过是附带的好处——对,附带。他心想。 看来下半年会变得非常有趣。 地球东半球的事情告下了一个段落。 而此刻,在另一半球上,左礼音还是保持着那半蹲的姿势观察着这辆黑车。突然的脚步声,成功将她的思绪从游离的边缘拉回来。 她猛地一站起来,却又被双腿的麻木感给打趴到地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 深夜的停车场内,声控的灯随着那脚步声一盏一盏地打开,倾洒下来的灯光不断扩大着暗黄色沼泽的面积,也扩大着做左礼音心中莫名的不安和恐惧。 她坐在停车场粗糙的地面上,心里后悔着,自己当时为什么不直接拜托顾轶送她回家,还非得回学校来取她那辆根本不在这里的“大白”。 嗒,嗒,嗒,嗒,嗒...... 就在她感觉自己呼吸快要停止的那一刻,一个低压着棒球帽、全身黑衣的高大男子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 男子停住脚步,盯着她狼狈的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 左礼音也就这么僵在那里,看着面前背光的男子用一只手摘下了那顶莫名带着“连环杀人犯”气息的棒球帽。没了帽子的遮掩,男子那张五官鲜明、此刻却也无比疲惫的面容也终于让她看清楚了这人是谁—— “左礼音啊,怎么我这个助教,还需要教你如何从地上站起来啊......” 梣蹲了下来,和她保持平视。 那疲倦的面容上也终于出现了一抹颜色。 ------- *CFD:Computational fluid dynamics的简称,可以理解为是相当于虚拟地在计算机上做实验,用以模拟实际的流体流动情况。 p.s. 当然,湍流(作为流体力学中的一个”困难大户头“),无法用CFD进行计算,因为它尚没有完整的理论模型,目前也只能依靠经验公式来对已有的公式进行一定程度上的修正和补充。 ——来自作者真实的诉苦orz… 公共场所 梣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还是伸出了一只手把左礼音从地上拉了起来。 “原来这是你的车啊。”她说。 “是啊,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发现车如人一样阴冷。” 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怎么这个点蹲在我的车前面?睹物思人来的?”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这车是你的。” 他笑了一下。看见面前的人是左礼音,梣也就将他的疲惫全权显露了出来。他身体半倚在车头上,似是不这样就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一般。 “那你呢?怎么那么晚还在学校?”她问他。 “做实验,最近忙着数据分析。” 他含着头,微闭着双眼休息着。他今天确实有一点累了。 “哦,这样啊。真辛苦。” 她也低下头,又继续盯着地上的停车位边缘的白线。 一时间,两人就保持各自的姿势,想着各自的事情,谁都没有打破这份凌晨的寂静。 啪—— 终于,最后一盏声控灯也似是受这份寂静所感染而默契地熄灭,将两人就这么静置在黑暗中。唯有透进来的几缕月光还屹然尽责地临描着那一大一小的两个轮廓。 “梣,我有个请求。” “嗯?” “我可以抱你一会儿吗?” 黑暗中,他终于睁开了眼,觉得有些奇怪,便好笑地看向她。 “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当我大晚上吸一点阳气吧。” 这是她的解释,但其实他也不太关心。 “好吧,来。” 他就保持着那个姿势,半倚在车头上张开双臂。 其实左礼音自己也不是完全清楚为什么想要抱一会儿梣,又或者说,是被他抱一会儿。 她确实从小就很喜欢肢体接触。有着这么清冷的性格,却时不时总是向亲近的人身上爬,便总是让别人突然吓一跳。从那以后,她便意识到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有这么多肢体接触的,于是她每次想要贴到别人身上之前,就总会先寻求同意。 知道她这个坏习惯的几个朋友总是笑她就像是别人身上的爬山虎,又或者是某种无骨的生物,自己一个人站不住。其实她自己也觉得,每当靠在别人身上的时候,自己总像个在努力吸人精气的妖精,仿佛是只有依靠对方身上传来的能量才有办法继续存活下去。 由于梣半倚的姿势,正好与她在同一个视平线上,便方便她很舒适地靠上去。 隔着那柔软的黑色棉卫衣,她能隐隐感受到梣的体温正从那宽大的肩膀处传递过来。 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梣整个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其实在这种不自主的“讨抱”行为发生过多次了之后,左礼音自己也慢慢发现了一些规律,即一般她会向旁人主动寻求肢体接触的时候,便是她真的感觉自己心力几经耗尽而无法自持的时候。 就像现在的她一样,若不是梣突然出现在面前,她还不知道要怎么自己熬过这个无力的冥夜。 啪—— 梣感觉自己的左肩被直接一掌推开,见面前的她也立刻后退了一步。 他看到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又看向了他的下半身。 “对不起,生理反应。” 他平静地说道。 “嗯,看出来了。” 他觉得她在反讽。 也是,这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 拥抱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这样抱在一起,身体紧贴着身体,自己自然就感觉到了她的曲线。 然后,他就感觉到自己下面的器官越来越有存在感,慢慢地在她的双腿之间上升,就仿佛是一台跳楼机,不断提升着势能,就等着蓄势待发的肾上激素外涌。 梣觉得也不能就干让它这样立着。 于是他把左礼音已经移开的身体又轻轻拉了回来。他用他那修长的四肢将她锁在面前自己圈出的小空间里,同时双手极富暗示性地抚摸着她的腰。 他见她无奈地提了下眉峰。 也对,明明离早上两人分开,也不过才经过了十五个小时不到,现在又要水乳相融,她可能还是有一点受不住的。梣这样想着。但说实话,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今天晚上又会遇到她。他以前还从没有和哪个固定炮友约得这么频繁的。 “所以你们实验室这学期在做什么项目?“ 她问。 这很突然。 他就这么看着她站在他面前,一边接受着他肢体上的调戏,一边面不改色地、硬生生地转换着话题。 他的前戏技术退步了吗?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明明是同样的动作,同样的步骤,同样的位置。 “实验机密。”其实并不是。 他继续说:“但你要是选择用一个秘密交换的话,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他其实也不是很好奇什么别人的秘密。他只是在努力维持着一段看似比较正常的对话,来让他的生理反应显得没那么尴尬。 “那算了。我到时候直接去你们实验室官网看得了。” “随便什么。比如”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绕在放在她身上的双手开始一个往上一个往下,肆意徜徉着,隔着衣服抚摸着,感受着她的热量。 “原来你是指这个啊。” 他见她抬起了双臂,勾向了他的项颈处。 “不就是 “叁围尺寸吗?告诉你就是了。” 很好,她在耍他。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胸腔,由于忍不住的发笑而快速地上下抖动着。 真是一段无聊的对话啊。 “胸围85.3厘米, 腰围60.6厘米, 臀围86.4厘米。误差范围在0.5厘米左右。” 他把自己含在她胸前的头抬了起来。 在终于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之后,他想要讨好地朝她笑了一下。但马上他就注意到她嫌弃的表情。她似乎一直不太喜欢他假笑时的表情。 于是他干脆一改强势,将头低了下去,开始沿着她脖子处的左侧颈动脉开始舔吮着。他用双唇感受着她逐渐加快的心脏,一点一点缓缓地向上爬着 然而,就在他快要从她的颈动脉慢慢舔到左侧耳后动脉的时候,他一下子又被她拉开。 他有些无力了,今日处处碰壁。 只见面前这个脸上已经开始微微充血泛红的小人儿,正认真地对他说着:“是87厘米。” “嗯?” “胸围。” 他注意到她微微地撇开了脸。 “好。你说是87厘米,就是87厘米。”他说。 “你真是眼力好得都可以直接去内衣店工作了吧。” “内衣店啊” 他还真的想了那么一秒钟。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更适合走医学这条路。 然后他又一次贴到了她身上,把她往自己身体的方向压得更紧了一些,同时开始用自己的下身慢慢地在她的双腿中前后摩擦着。 “这么说来,更衣室似乎是个不错的性爱场所呢,考虑一下?”他说。 其实他是认真的,因为这起码听上去很有趣。 “嗯”她左侧的殷红被他隔着衣物轻轻地咬扯着,一下子便让她忍不住呻吟了出来。 “嗯?答应了?” “狡猾。” 她看出了他的诡计;他也便松开了,不再继续扯咬她的那点殷红。 “多没素质啊。”她又说,“怎么能在公共场所” “我们现在不也在公共场所?” 他抬起了头,打断了她。 衣物尽在、却四肢交缠的二人终于分开了些距离。 他盯着她已经有些迷离的眼神看了一会儿,伸手摸向口袋里的车钥匙,打开了车锁,再轻松无比地一把抱起她,把她带向了车后座。 “那车里总不算是公共场所了吧。” 他说。 追·更:ρο1⑧sf。cᴏm(ωоо1⒏ υiр) 预料之外 左礼音不知道她未来会有多少个性伴侣,也不清楚梣曾经有过多少个性伴侣。但是她知道,梣应该会是她能遇到的性伴侣中,做前戏做得最好的那个了。 单是和梣的亲吻,她觉得她就能享受一辈子。 五分钟前,她被梣抱到了后座上。 在碰到座椅的那一刻,不知是由于这一天过于疲惫,还是因为座椅过于舒适,她就这么维持着被放下来的姿势,微眯起双眼,动也不想动。她整个人占据着座椅,双手慵懒地靠在另一侧的车窗上,看着梣这个一米九的大个子弯着上半身,正吃力地钻进车后座的空间里。 自讨苦吃。她心想,笑了一下。 当梣好不容易钻进来,关上车门,整个人撑在她身上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她这样的笑容。梣他不懂,明明都是笑,怎么这个女孩的笑里能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情绪。 性伴侣是不互相亲吻的。这条“铁规矩”似乎在他们二人面前都是荒谬的,从他们第一次约炮开始——对,也就是十五个小时前——就被他们抛在脑后了。 同样都是抚摸,是唇是舌,是皮肤又或是性器官,又有什么必然的区别吗?不过都只是为了更近一些,为了更愉悦一些。为了性,交出自己能交出的全部,算是对性伴侣——不,应该说算是对性的一种尊重吧。 她看着那双海洋般透亮的蓝眼睛,终于抬起了倚在车门上的双手,勾住梣的脖颈,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开始主动地、试探般地微微轻舔着他的双唇。 亲一下,离一下;舔一下,笑一下。 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在玩耍还是在调情了。她让他放下双肘,将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自己的身上。她喜欢被人压着的感觉,虽然这听上去有些奇怪。 梣立刻反客为主,将红舌深入了她的双唇内。 盘丝洞。这才叫盘丝洞。 他盘的是她,她诱的是他。 湿漉漉的眼,湿漉漉的洞穴。当然,她能感觉到自己下面那个洞穴也变得湿漉漉的了。 清冷的凌晨,狭小的车内,空气却变得越来越燥热。唾液、泪珠、淫液、汗水,斩不清理还乱。 她中止了这个吻,容他起身迅速脱去了上衣,她也借着这个间隙,短暂地享受一下氧气的眷顾。 然后梣俯下了他赤裸的上身,再度探入了那象征着欲望的盘丝洞,开始了又一次深吻——这一次,他和她已经分不清谁客谁主——她迎,她缠;他吸,他碾。 她的双手自然地抚摸上他的胸肌,用拇指似有似无地轻拂过他的乳头,在他胸前贪婪地来回探索着。 当然,这是她从他那里学来的。 当皮肤触到皮肤的那一刻,这才是正式的开始——是强健、是炽热、是颤抖、是伏动。 梣也将双手探入她的上衣。她能感受到他隐约的急切。然而当她等着他撩开她的胸罩,抚摸她那对绵乳的时候,她感觉到他的手顿了一下。 他起身,一手扶住她的腰,另一手单手将她的上衣褪去。 “运动内衣?” 他着实愣了一下。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因为他当时的表情真的很好笑。想象一下一个憋屈的表情出现在一个一米九高个的脸上。 “铛铛,Surprise?” 她只能故作抱歉。当然,其实她并不。 她只能不舍地将双手离开梣的胸肌,一面吃力地脱下这紧身的运动内衣,一面说:“所以你猜错胸围嘛,我也不怪你。” 当内衣经过她脑袋的时候,她觉得饿他的笑声也变得闷闷的。 双身赤裸,四目相对。 一秒。 两秒。 一瞬间,车内的空气温度上升到了某个临界点。两人如磁铁一般,迅速地贴合到一起,什么也顾不上。 二人交合、滚压,她抓揉他的头发,他揉捻她的红樱。她裹合他的凸起,他探进她的内裤。 不论情至不至,二人的欲已蓄势待发。 他拉下她的内裤,折起她的一条腿,放出自己那向上微微翘起的的阳具,带上套子,用那棒头的大蘑菇一下一下,仍慢慢地,似揉、似顶、似磨、似压地,在她底下的盘丝洞口来回打探,但就是始终不进去。 终于,这回轮到左礼音忍不住了。 她一顶下身,猛地让大蘑菇顺着她已经向外泛滥的淫液滑了进来,并紧紧地箍住了那巨大的蘑菇头。 光是这一箍,就让梣后脊一爽。他将上身再度俯下,舔吮着她已经微微红肿的乳头,下盘一使力,一不做二不休,一下子就探到了盘丝洞深处。那里可谓是软壁四裹,湿润温暖,让他不由得欣慰地叹出了声。 他一下又一下,正着入,斜着入,在这紧致的洞穴里前后抽插、左捣右鼓。 她也一下一下地吸着、迎着、呻吟着、甚至在他顶到深处穴门的时候忍不住啃咬着他的胸肌。 这车内,肌肤碰撞而四溅的淫液声、闷在对方胸怀里的呻吟声,还有那不住喘息的咏叹声,都被裹在这似火的激情里,一入一出,越来越快。 他入得深,她吸得紧;他出得缓,她磨得欢...... 而此时,漆黑的车内突然照进一丝光亮。 两人一怔,才发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嗒,嗒,嗒,嗒…… 左礼音快速地将梣整个人拉下,让他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自己身上,以免被那外面走过的人发现。 梣看着左礼音略显惊慌的样子,不由得又起嬉戏之心。他上半身遂着她的愿趴了下来,但是下半身还是不老实地按着之前那节奏,每一下都插得深深的。 于是他就见她睁大了双眼,用她那没什么力气的小手敲了一下他的肩膀,同时还不时害怕地向外瞥着。 嗒,嗒,嗒,嗒…… 他其实只觉好玩,因为他并不知道这种极限操作的害怕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反正他也感觉不到。 但他知道的,是自从那碍人的脚步声出现以后,他的肾上激素在不断地飙升,而她的穴道在越夹越紧。 他看着她一脸紧张,便听话地没有继续抽插,却转变为了左右旋转。 只见那粗壮强硬、几近紫红的肉棍以她的穴口为支点,开始在她的穴道深处,顶着那窄小羞涩的宫口,顺时针两圈,逆时针两圈。 左礼音只觉得她快要疯了,她感受着那大蘑菇头就这么顶压着那处敏感的肉芽,来回搓揉;再加上她被他全身压着的那种肌肤相贴的压迫感,和外头脚步声带来的紧张感,一时间,所有的感官都似集中在了下面那处。 她闭上眼,咬住梣的左肩,终于再也忍不住,只觉下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抽搐,穴道猛然一紧,一苞液体咕嘟冒出,打在体内的肉棒上。高潮从子宫口处随着骨髓直达她的头顶,她闭上双眼,眼冒金星。 而梣这里也被这突然过于紧致的裹挟和涌来的一苞淫液给弄得几乎失神。他又一大力往前一灌,半个蘑菇头都钻入了她深处那洞门。 肉棒终于到了它能承受的极致,肿胀无比,它在礼音那小小的宫口处微微向上一抬。 终于,黑暗中,寂静中,他任肉棒精口大开。 哪怕隔着套子,礼音也感受到了梣那强劲的喷精的力量,只得承受着高潮和这股力量的双重刺激,死死地咬住梣的肩膀,避免自己发出呻吟声,任由那两眼淌下几滴欢愉的泪水。 嗒,嗒,嗒,嗒…… 那人终于走远。 他射完,深深地叹出一口气;她也高潮完,松开咬住他肩膀的牙口。 沉默的空气中,梣先打破了这份寂静—— “很痛。” 他没有急着拔出,也没有摸上自己那已经被咬出血印的左肩,而是继续趴在礼音的身上,缓慢地、有规律地轻啄着她的左肩:“也许我也应该回咬一下。” “那真是太对不起你了。”她说。 他发现她很喜欢在他面前说反话,因为他看得出来,她其实一点要道歉的意思也没有。 左礼音看他也没回答,便开始拿头撞着他的身体。 “你刚刚在那种情况下还有心思刺激我,我看你是存心的吧。玩开心了吧?” 她生气地用下体一夹他那半软的肉棒,似是在泄愤。可她没想到,这一夹却让这肉棒又慢慢地转硬了。 好吧,这回是我自讨苦吃了,她心想。 之后,便是又一场风雨。 他将她抱起,换了一个姿势。她在上,他在下。 他摸着她的背和那两个小小的腰窝,感觉十分惬意。这回他也不急着射,入得更久、入得更深,深得她最后忍不住又在他的右肩上咬了一口。十分对称。 最后,直到两人都真的精疲力尽,无法继续再来一次的时候他们才停下。他们收拾完残局,穿上了衣服。 走的时候,梣开车送左礼音回家。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摸上自己的两肩,看了一眼坐在他右边的左礼音,而她没有回应他的眼神,就这么看着窗外L城凌晨清冷的街道。 两人就这么一路都没有说话。 直到他开进她住的那个街区,快要到她屋子楼下的时候,她才撑着脑袋回过头,开口问他:“Ash,你以前一直停在那个车位吗?” “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 他见她又转回头,继续看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和昏暗的街灯。 “没有。” 梣也转回头看向前方,放弃从她的表情中捕获有用的信息。 “我平时习惯停的一个车位今天被别人占了,所以停了一个新的地方,这也是在我的预料之外。” 他诚实地回答她。 预料之外...... 他听见她小声嘟囔,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 “对,今天一切都是预料之外。”他说,又试图看她一眼,“包括你。” 她终于回过头,看了一下他。 车在这时候也正好开到了她的屋子楼下。下车前,她突然正视着他,沉默了两秒。 “我能再抱你一下吗?”她问。 他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只是反射性地点了一下头,她就抱住了他。 她轻轻地隔着衣服亲了一下他肩膀处被她留下的痕迹。他觉得很舒服,其实也没那么痛。 他听见她这次很认真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还有,谢谢你,谢谢能预料之外地遇见你,你帮了我很多。” 这是左礼音的实话。 因为如果不是有梣、有这场性爱来让她通过纯粹的感官欢愉来暂时忘却一些烦恼的话,她觉得她真不知道这一天要如何有一个平静的收尾。 她要谢谢他的出现,来让她从与苏阳的回忆里、与顾轶的重逢中、以及戏剧社里旁人的闲言碎语中,短暂地抽离出来。 这样其实就足够了。 就在她准备松开双手结束这个拥抱的时候,梣突然又抱紧了她。 说实话,他并不太理解,为什么她今天那么需要他的拥抱;以及为什么,她的拥抱一直那么让他觉得很舒服。 因此,他也不过是下意识地发愣、下意识地想要延迟这种舒适的感觉,所以也下意识地在她快要离开的时候,又制止了她的离去。 然而此刻,无话的两人有那么一两秒的尴尬。 “自闭症儿童成长过程中的神经发展以及外界涉入能带来的神经影响。”他说。 他觉得他有义务化解一下这份尴尬。 “什么?”她问。 “我们实验室在做的项目。” 他还是松开了她,放开了这个他贪恋不了的拥抱。 左礼音这时才意识到,梣是在回答那个她在一小时前问过他的问题,那个以她的叁围换来的答案。 她笑了。 不得不说,一切都那么在预料之外。 黄昏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生活变得预料之外的安稳和平静。 顾轶在找礼音谈过之后,也正式开始着手游戏策划的事情。他从学校美术学院挖过来了一个人力,也是中国人,和他同届。反正严如君在第一次见左礼音的时候,她就是这么描述的——自己着实是被顾轶“挖”着过来的。她说顾轶对她左拐右骗,扰得她心烦至极,想想就还是遂了他的意思,来加入这个团队帮忙完成美术设计方面的事情。 于是,这么一个看上去不太完整、又有种绰绰有余的幻觉的独立游戏制作团队,就这么由叁个人组成了。 当然,不得不说,这种“绰绰有余”的幻觉可能只存在于顾轶他一个人心里。 校园外的冰淇淋店内。 “你确定这个想法可以吗?” 严如君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但是她还是要问出口。 “你放心好了!有你们两个大神在,音乐制作有了,美术设计有了,故事剧情我来安排,软件工程上我自己再去学一学想想办法,总能解决的嘛。”顾轶一边舀了一大勺冰淇淋塞进自己的嘴里,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哦…好冰!” 看着他这样子,严如君和左礼音两人只能苦笑一声,对看一眼。 这一周来,他们叁人就这么经常凑在一起聊想法、聊剧情、聊设计。当然,还有质疑顾轶。 之所以说生活是出奇地平静,可能是因为左礼音觉得,有一个较为稳定的社交圈来填充她空闲的时间或许是一件好事,这样她就不会去胡思乱想——当然她也不常胡思乱想——不会去整天约炮,不会整天看见以前的旧人,更不会整天被雨樱追着,以千奇百怪的方式来逼问她生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周前,早茶店内。 “你快说!你是不是都不爱我了!” 雨樱不知从哪里翻出条手帕,状似苦命的闺中女子,含情脉脉地去擦着那根本不存在的几滴眼泪,直到坐在她对面的左礼音真的快忍不下去了:“唉好了好了,你别演了。早知道你演戏技术如此高超,怎么不进戏剧社啊。” 其实雨樱有去报名过,只是在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所以她也不想和礼音提这件事。 她瘪瘪嘴。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啦。”礼音一边低头嚼着叉烧包,还一边补了一句,“也就老朋友聊了聊天。” 雨樱放下筷子,略有深意地盯着礼音看了一会儿,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毕竟这已经是这两天内她第十叁次询问失败了。 左礼音也瞄了一眼雨樱,觉得她应该不会再继续问下去了。当然,左礼音不知道的是,雨樱知道的事远比她想象得多。 不一会儿,话题就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说实话,情史——这么一个作为闺蜜必聊的话题——却在雨樱和左礼音亲密无间的叁年内,一次都没有被提及。她们两人好像都很默契地避而不谈,用全身贯彻着“活在当下”的准则,就好像在她们二人熟识前的十八年都不存在一样。 临近傍晚时分。 顾轶、严如君和左礼音叁人约在学校的喷泉旁见。 “好了啦,我这个暑假会回去的!我一考完最后一门就去赶飞机回来好不好呀……嗯嗯,可以呀,听你的……啊我同学来了,我可能得挂了……我也想你啊…好,那我们之后再聊!mua!” 严如君早到了一些时间,闲来无聊正好接到国内女友打来的电话,便聊起了两人暑假的计划。 左礼音4:30下课,顾轶4:50下课,要晚一些时候才能来。 4:35,她看了一下表。 左礼音正好走了过来,正在和她招手,于是她也只能匆匆挂下电话。 “如君!” 她发现左立音很喜欢叫她的名字,虽然她自己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名字。 如君,如君——这个父系社会对女子们的期许和冷眼啊。 “在和男朋友聊天?” 左礼音放下了书包,也坐了过来。 “嗯...是女朋友。” 左礼音富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让她觉得自己像在接受审判。 “唉,真好。”她却听到左礼音说了这么一句。虽然她也并不清楚左礼音是不是真的羡慕。 对于性少数群体——但说实话,其实根本不应该被称作“性少数群体”,因为这根本不是少数——他们有着意外敏感的雷达。 适当地曝光一些敏感的信息,仔细地观察对方的反应,然后判断这个人有没有在歧视自己。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她和别人交谈时的一个习惯。 “也没什么好的,隔着一个太平洋呢。” 此刻,严如君她觉得面前这个人应该起码是诚恳的。 “她在国内?” “嗯。”她低下头看着脚尖。 “在一起多久了?”左礼音又问。 “四年了。我们是高中同学。” 她开始用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让人分不清照在她侧脸上的夕阳余晖,究竟是带着一丝温甜,还是带着一丝孤寂。 “真好。 “我的意思是说,起码你们在高中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知道自己的性取向,这很不容易啊! “哪像我,很晚才知道...” 她听到左礼音这么说道,心中有一丝的惊讶。 细心的拆弹专家此刻需要十分的专注小心,因为她不清楚,她拆开的究竟是一个将人推向死亡的炸弹,还是一个装满奇幻彩带的惊喜。 “所以…你也是Les*?” 如君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了头,却见左礼音摇了一下头:“Bi*。” Bi啊......说实话,她其实也不太喜欢通过性取向来互相贴“标签”的这个举动;但在有些情况下,她好像又觉得这是唯一的方法来找到自己的同伴、来保护自己。嗯,她觉得这个解释好像对说得通,心里也好像没有那么难受了。 所以她现在才算是彻底地放松了下来,又回过头看向地上的石子。 “所以你是在上大学之后发现的吗?自己也喜欢女生。” “嗯。” 左礼音想起了一些一年前的事情。她庆幸那个人已经毕业了。 “当然,过程不太美好。”她又补了一句。 严如君听着左礼音的感叹,理解地点了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可爱又温顺。 两人沉默。 然后还是沉默。 当然,此刻的沉默中,两人的大脑里都在想着不同的事情——左礼音已经完全陷入了那些她不太愿意想起的往事中,而严如君在纠结着应不应该问出接下来这个问题。 “对了…所以你和顾轶……” 她还是就决定开口。她真的太好奇了。 “嗯。我和顾轶怎么了?” “也没什么…我就是好奇,你们两个在谈吗?” “看上去像吗?” 她见左礼音很勉强地笑了一下。 “说实话,看上去像是顾轶喜欢你,但你不喜欢他,对吧?” 她有自信,自己的雷达很敏锐。 左礼音想了一会儿,才回她:“可能是吧。” “为什么是‘可能是’?”她追问。 “我觉得…我说不清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这回轮到左礼音低下了头。 “他有和你表白吗?” 她看见左礼音皱起了眉头,像是在回忆什么事情。 “很久以前的算不算...” “很久以前?” “上初中的时候,我有收到过他的情书。” “你们以前就认识?” “算是吧…但你别告诉他好不好?对于这件事,我有点尴尬。” 夕阳就这么照在左礼音的身上。 严如君有这么一瞬间觉得,她连左礼音脸上的丝丝绒毛都看得清。那细小的绒毛,每根都被染上了一层落日的无奈,带着一丝余温的惋惜,和一丝残念的纠葛。 就这么,她们二人聊啊聊,就像女生宿舍晚上熄灯后的夜谈。只不过此刻她们盖着的不是棉被,而是这落日余晖。 在这“铺棉被聊天”的过程中,左礼音把自己以前的事,还有对顾轶的愧疚,都悉数告诉了她;而她也向礼音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保密。 她们二人在这个话题下变得越来越熟悉彼此,聊得也越来越欢,你一句,我一句。甚至聊到最后,太阳都彻底地被地平线吞吃入腹。 唉,两个可爱的小傻子。 在这里,真是要告诫一下所有的住宿学生,有时候宿管阿姨——或者大爷——总是会在你意料不到的黑暗之中暗暗潜伏。 他们会在你们聊到兴头上的时候突然出现,听着你们的一个个小秘密,戳破那一个个七彩美幻的泡泡,恨不得让你们马上进入梦乡。 当然,我相信他们并不有意要去听你们这些秘密的。 就像是此刻,在这个校园喷泉的一个隐蔽角落处,提前下了课赶来的顾轶,也不是有意要听到严如君和左礼音的谈话的。 甚至于,他希望自己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段对话。 因为那样的话,他起码还能活在一个美梦中。 ---------------------------- *Les: Lesbian *Bi: Bisexual 天黑 顾轶有点不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他应该冲出去指着左礼音,告诉她自己已经听到了她们的谈话了吗?还是说,他应该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就这么打断她们的对话? 犹豫再叁后,顾轶选择了后者。 他装作气喘吁吁地赶过来。 左礼音的表情略显尴尬,同时顾轶也发现,严如君看自己的眼神也像是有什么别的意味在里面。 他觉得很不好受。 “怎么了,我迟到了很多吗?” 他看了一下表,哪怕他的视线根本没有吸收进手表上的任何信息。 “没有没有,反正我和礼音也只是在聊些有的没的。”严如君说。 他们很快就进入正题,讨论起关于游戏制作的设计。 全程顾轶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向左礼音的方向偷瞄,但他又不想太过明显,以免让她们二人心疑他已经听到了她们之前的谈话。把左礼音拉进这个制作团队会不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有几个瞬间会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因此,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一直在出神。左礼音看到顾轶的样子,也打了个圆场,说今天也许大家状态都不太好,都早点回去休息好了。正好严如君说她等会还要赶去社团活动。于是今天他们叁人的开会便就早早地结束了。 严如君走后,只剩下顾轶和左礼音站在喷泉前。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喷泉也随着它自动设定的程序停止了喷水。 一切都很安静。 顾轶觉得明明彼此已经认出了对方,却还要装作不知道,这是一件挺荒唐的事。 “你已经记起来了对吧?”他说。 “你指什么?” “我们初中时就认识了。” 她的脸上有那么一刹那的惊讶,然后立刻反应了过来。 “你听到了?我和严如君的谈话。” 嗯,他说。 “你知道我一直以来都很愧疚的吧。” 她觉得这句话被自己说出来,真像渣女语录。她开始下意识地摸着自己右手中指上,那个几乎每个九年义务教育出来的学生都会有的茧。 “我不知道。我以为你当时就拒绝了我,因为你没有任何反应。”他说。 “我没有看到。我一年后才看到你写给我的东西。” “这太荒唐了...” “对,我知道...但这就是事实。” 她抬起头来看他,像是要证明她的诚恳和内疚。她发现他很高,比初中的时候高多了。 “好吧,那所以你的回复是?” “你让我现在给你回复?” “不可以吗?” 他像个执拗的孩子。左礼音突然有那么一点觉得头疼。 “可是都过去了那么久了......” “这没有任何关系。” “这有关系。”她又揉起了她的太阳穴,觉得这校园里的灯甚至都有些泛黄得不自然,“那我问你,你还喜欢我吗?” 顾轶愣了一下。 其实他也一直在回避问自己这个问题不是吗?他只是觉得喜欢她是一件很安心、很稳定的事情,就好像有一个明亮的灯塔、一个固定的方向。他觉得他应该喜欢她、或许喜欢她,这样也许能证明他性格中的一部分钟情和执着等一类的良好品质。所以说实话,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是不是仍感到喜欢她。 “我不知道。”他说。 他坐到左礼音的左边,双手抱着头俯在在自己的腿上,整个人蜷着。 她沉默了一会儿。 “你在M国这里过得还好吗?” “也就那样吧。” “有没有女孩喜欢过你?” “有那么几个吧。怎么了?” 顾轶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和她们谈过吗?” 她继续问,摸着手上的茧。 “谈过两个。” “上床了吗?” “嗯。”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一些生气,因为她的问题慢慢变得十分不可理喻。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古时候待嫁的处女(虽然这也许不是一个很好的比喻),正在被一个负责相亲的媒婆一点点详问着自己的贞操和情史。 “我记得你当时说,你喜欢我,是因为我不像别的女生一样觉得你太过调皮,没有像她们一样给你冷眼。”她继续说道,“那现在呢?不是这样了,对吧。” 顾轶抬头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初中就来这边一定很不容易...生活和语言上肯定会有不适,但我想说的是歧视问题。 “当然,有时候种族歧视也能变成一样很有用的东西,所以你能很快地分辨出来哪些人能深交,哪些人不能;哪些人是真的喜欢你,而哪些人只是想通过喜欢你,来让自己看上去是个没有种族歧视的大好人。” “确实是这样…”虽然他其实不是很想提过去的事情。 “所以回过来说,你真的还喜欢我吗?”她看着他的眼睛问。 他不太清楚她刚刚说的被歧视的事情和这个问题又有多大的联系。而她也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 “我是说,你已经不是那个被所有女孩讨厌或是嫌弃的调皮鬼了。你有你自己的魅力。有人喜欢过你,你也喜欢过她们,所以我也并不是特别的那一个。这样的话,你还喜欢我吗?” 他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以前开始,他就一直从心底里觉得她很特别,是最优秀的那个女孩。和他完全不一样,她很纯净、很美好。 “我觉得…应该是吧。” 他很努力地想从自己前两个女友身上找到一些像她的影子,但是现在他被她直直的逼问弄得有些失措,甚至一下子在脑中描绘不出那两个女孩的长相。 他试图避开她的直视,因为他发现自己很难在她面前撒谎,从以前开始似乎就是这样。 “可是...毕竟我是知道你在戏剧社,才进来的啊。” 他说着,虽然他觉得这也许不是一个很好的论据。 “那你喜欢这个社团吗?” “一开始也没什么感觉...但后来就觉得还不错,很有成就感。” 他用左手挠了一下自己的右肩。 “那就好。”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顾轶明白,她是不想让他因为她而去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那我们都再给自己一点时间吧。”她说,“我需要一些时间来处理自己看到你时的愧疚。你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搞清楚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对吧?” “其实你不用觉得愧疚的。真的。” 顾轶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在这黑暗中抱一下她,或者是抱一下自己。他有点庆幸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眼眶已经有一些湿润了。 她摇了摇头,可能是在说她没法不愧疚,也可能是在说她不同意他的看法。他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一个。 “其实这样挺好的啊。我们能重新认识一下彼此。”她说。 他告诉自己应该试图去接受一下她刚刚的提议,毕竟那样也不是很糟。他整个人靠在长椅的椅背上,头朝上看着天空。 L城的天空一直很难看到星星。 “好吧。”他回。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放弃某样很珍贵的东西。 眼泪并没有留下来,他觉得或许是头向上仰起的动作起到了一点帮助。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特别爱哭的人,最多只能算“一般”爱哭,或者说是容易哭。这点曾让他被表哥们狠狠地嘲笑过,说他是个长不大的小孩。 “所以,别再叫我学姐了吧。毕竟我们同龄。” 他看见她站了起来,已经开始在收拾她的东西准备走了。 她穿着一件衬衫和一条牛仔裤,手臂处把袖口挽了起来。 顾轶才突然意识到,自从他在大学碰到她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她穿过裙子,更别提他记忆中的小白裙。 天开始有一些泛凉了。 顾轶他也只穿着一件白色T恤,开始觉得有些冷了。 “那下次见了,礼音。” 他在她快要走开的时候对她说。她回头朝他笑了一下,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目送着她离开,自己又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 这回顾轶才觉得,天是彻底地黑了下来。 傍枝叶 日子很平静地流逝着。 学习、考试、社团、游戏制作、约炮——这就是左礼音生活的全部。 她还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就是她和梣的约炮频率越来越高,尤其是在临近一个个考试或是论文截止日期的时候,他们就互相见面见得愈发频繁。 她有时候也会想象一下,世界上那么多的炮友关系——少说可能有上万队——他们真的全都是为了性趣而约炮的吗? 可能这种关系的建立是出于性趣,但到后来,这种可谓寻常又可谓不寻常的关系,又自动生长出了它的其他意义:或为寻求刺激,或为消除压力,或为打磨时间,或为逃避生活,或为人际交往,或为隐瞒孤独…… 太多太多,数不胜数。 这不算是情感的谎言,只不过是肉体的谎言。 枝叶生长又分叉,如此自然,如此不为人所观察得到。可能就连当事者也一无所知。 所以在左礼音按响门铃的那一刻,她告诉自己,求求自己不要做一个无知的当事者吧。 门很快被打开。梣站在她面前,穿着条纹睡衣。他皱着眉,而她突然想到他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皱着眉。 梣开了门,看到是她之后,点了一下头,又走回了房间,也没有对她凌乱扎起的黑发或是呆板的大黑框眼镜做任何评价。 当然,也是不会有任何评价的,因为这几天他们一直都是这么见面的,要么在他家,要么在她家。 她裹了裹披在睡衣外的针织开衫,抱着笔记本电脑,熟门熟路地走进了他的公寓。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拿到客厅的茶几上。然后两人就这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各自的电脑,打着字。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各自的双眉都是紧皱着的。这让这客厅内的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他突然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 “你几点的due?” “10点。”她说,“你呢?” “12点。” “真好。” “有什么区别吗?” “10点的due,你不觉得是个很奇怪的时间点吗?” 她向后仰,躺在了软塌塌的沙发靠背上,摘下了眼镜,揉着自己的自己干涩的眼睛。 还有两个小时,她在想着要怎么给这篇十页的论文结个尾。 “确实很奇怪。”他说。 “是啊,可能教授想让我们早点睡觉吧...” “那真是个好教授。” 她知道他在说反话,便笑了起来。同时,她也在脑子里大致给论文结尾打了一个草稿。 她问他写得怎么样了,他说已经差不多了。 她看到他把电脑慢慢合上,放到了茶几上。 于是她也合上了电脑,开始脱起自己的睡衣。 简单、直接。 忙里偷闲。 这就是他们两个要聚在一起赶due的目的。 她觉得今天晚上稍微有些冷,所以她没有把上衣脱光。她脱完睡裤和内裤之后,就转身双手撑着自己的上半身,靠在沙发的扶手上。 她喜欢在他这里做爱,其实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这里的沙发起码是绒的。不像她的沙发,每次她要以后入式的姿势做准备的时候,她躺上去总是要先被冷得打个激灵。 她感觉到他脱光了衣服,整个人都散发着热度。他和她以相同的姿势跪伏着,压在她的上面,整个胸肌都紧贴着她的背部。 他一手伸进她的睡衣,揉捏着她的乳肉,一手伸到她的阴部,有规律地打圈搓揉着她的阴蒂;而她也一手撑在沙发扶手上,一手向后伸,摸着他还没有硬起的阳具。 两人都很安静,只能听见始终的滴答声和二人平稳的呼吸声。 她用手心轻轻地磨着他的阳具顶端,并用手指轻轻地挠着他龟头外缘一圈的地方。她知道他对这一圈所谓龟环的地方十分敏感。终于,她听到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感觉到他的阴茎也在她的手中慢慢涨大硬起。他也开始一下下地舔舐着她左耳后的敏感地带,时不时轻咬一下她的耳廓,或是含着她的耳垂吮吸。她感觉自己的下面已经开始有一点湿了。 “进来吧。”她说。 “你还没湿够。” “没事,先进来。” 说实话,她有点着急。 她能感到无谓的焦虑感正在一点一点侵蚀着她的全身。此刻她只想让他赶快用力地在她体内抽插,好让她把自己的注意力从这焦虑感上转移开。 她看不到他的脸,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们最近一直都习惯用后入式,可能就是为了避免看到彼此的脸。 她把他已经勃起得向上翘着的阴茎对着自己的阴道口。他明白她的意思,开始用龟头慢慢地、有节奏地一下下戳着她的阴道口,戳着她的阴蒂...... “不行的。” 她听到他说。 他把自己的阴茎拿开,伸出一只手想要帮她扩张。 她回过头,皱着眉把他那只贴到她阴道口的手一把拿开。他似乎有些惊于她今日的不耐烦,就看着她转过身,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把他直接压到沙发另一端的把手处,扶着他的肉棒,对准自己的阴道口,一下子坐到了底。 她闷哼了一声。 未经扩张的阴道也让梣那粗大的阴茎十分的不好受,他甚至觉得有些紧得发疼。 她把头靠在他的左肩上,抱着他的上半身,喘着气和他说,这不就进去了吗。 他看不到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他扶着她的臀部,开始谨慎地慢慢上下抬着,分担着她的重量。渐渐地,他能感觉到她的阴道四壁开始放松下来,她的呼吸也开始从时不时的闭气,转为带有轻微呻吟的喘息。 他慢慢地抚摸上她的背部。 其实比起她身上的其他部位,梣更喜欢沿着她的背脊缓缓地轻抚。他能感受到她每次吸气或呼气时,肺部带来的轻微起伏;他能在她的腰窝处用手指来回打转,他还能在她阴道收紧颤抖的时候,沿着她紧绷的背肌一路从侧面摸向她的窄腰…… 左礼音开始起伏得越来越快,但她很快没有了力气,速度又开始慢了下来。她将自己的臀部抬起,松开抱着他颈部的双臂,又转身趴向了另一头的沙发把手上,回到了他们一开始的姿势。 他提着他那根已经沾满了她的爱液的巨物,觉得自已也已经离射精不远。于是他双手扶着她的腰,用龟头在她的阴道口上下挑逗了片刻后,直接猛地一顶,肉棒一插到底,那凸起的大龟头直接戳到了她的子宫口,引得她呻吟一声,全身一颤,阴道内部也不由得跟着收缩了一分。 在感受到这分离了片刻的温暖后,他也舒缓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便开始快速地抽插。 终于,取代了时钟的滴答声,是规律的肌肉碰撞声和淫液四溅的声音。 从一秒一下,到一秒两下,到一秒叁下…… 到最后,他已经感受到自己快得失去了控制。她的臀也随着他的进出不断地打圈扭动着,阴道处也越来越收紧,甚至有一股向外推的阻力,让他的每一次插入都更加地艰难,也更加地兴奋。 进进出出的阴茎周围,已经全是被撞击成白色沫状的她的爱液。终于,她的阴道猛地一紧,腰不禁下压,天鹅颈向上一仰,迎来了高潮。而他也被这一紧刺激得有了射精的欲望。他向外一拔,用手快速地套弄了几下,便立刻仰头闷哼了一声,射了出来。 他和她一起收拾了一下残局。 她看了一眼时钟,离due还有一小时。 她坐下来打开了电脑,觉得身上的焦虑好像也淡去了很多。她的双眉也终于不再自然紧皱,甚至觉得自己的思路也愈发地清晰了起来。她通读了一遍前面写的几页,便开始快速地打着字,只觉得思如泉涌。 没过多久,左礼音就把论文的结尾部分也写好了,只差检查一遍,润润色了。 她又看了一眼时钟。 还有半小时。 她又低下头,看向屏幕,双眼盯着那规律地闪烁着的光标,双耳听着时钟那清晰的滴答声。 滴答、滴答、滴答。 她觉得好玩,因为她发现自己以前从没有注意到,光标闪烁的频率总有那么一些时候,竟能和时钟秒针的频率如此的吻合,然后再错开,然后再吻合...... 她惊讶于自己竟然能在此刻有着如此平静如水的心境,平静到能让她观察到这个有趣的现象。 一瞬间,她恍然大悟。 紧皱的双眉不再存在,不再为眉尖的肌肉增加着乳酸。她舒心地躺在沙发靠背上,看着如纸一般虚幻的天花板;她觉得自己可能明白了,除了性趣以外,约炮对她还意味着什么。 她很高兴,自己终于找到了那支分叉的枝叶。 当然,此刻正笑着的左礼音还不知道的是,这只是她的第一根枝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