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归途(1V1 HE)》 一 落地窗外华灯初上。谢情抬头看钟,已经快八点了。她看看窗外的灯海,伸了个懒腰,再转身看了一眼办公室的一地狼藉,无奈的摇摇头。 一小时前,她接待了一个被诊断为患有自闭症的男孩儿。 通常大众对于自闭症的理解,多以为这些孩子们不爱说话不爱动,其实并非如此。 自闭症非常复杂,症状广泛如光谱般分布,几乎很难用几种固定的情形来判定。 谢情最近接下的这个孩子,最大的特征是冷漠麻木又暴躁易怒。 孩子妈妈的打扮和气质一看就是受过高等教育,来自体面家庭的女性。只是看起来容颜憔悴,想来长期陪伴一个这样的孩子,即使再爱他,也实在叫人心力交瘁。 通过前两次的接触,谢情发现孩子对她的话没什么反应,眼睛盯着地面或是她身后,可以说几乎无法交流。她只能通过母亲带来的专业诊断书和过去的病历还有学校报告了解基础情况。 后来她发现孩子就算是听话的坐着,手脚也总动个不停,想了想还是放弃交谈,选择陪着孩子一样样的看她工作间里的东西,水彩颜料块,油画棒,彩色胶带,石膏,彩色米,黏土,毛线球……。 孩子也只是冷漠的看看摸摸,没什么反应,不过也没有发怒,表现很平静。 今天是他第叁次来访,也许是因为渐渐熟悉了这个环境,神色间表现出一点对于彩色纸屑的兴趣。 谢情陪他剪了半小时的彩色碎纸,然后由着他站在凳子上慢慢撒。 孩子看着飞扬的纸屑,冷漠的神情有一丝放松。虽然仍然避开视线接触,但是临走时很轻的说了一句:“这个好玩。” 孩子妈妈很欣慰,握着谢情的手:太好了,谢老师。上个月我带着他在另外一个老师那里做治疗,这孩子大喊大叫不说,还砸了东西!说实话,前两次带他过来我也是提心吊胆,怕他又像那样闹。今天他居然能好好讲一句话……哎……总之谢谢你。 “不客气,应该的。”谢情送她和孩子出门,“能这么快找到他感兴趣的东西,我也很高兴。如果可以的话,下一次最好是我们单独见一见,一方面仔细谈一谈小嘉的具体情况,比如在家里的作息时间,除了上学都干些什么;情绪如何处理,有什么情况容易刺激到他的情绪。另一方面我们也一起看一看家里有什么可以用得上的东西,帮助小嘉受到刺激的时候能够调节情绪,像是他特别喜欢的毯子,玩具,甚至是喜欢的味道。我也好根据他的实际情况做适合的计划。” 走到电梯口,想想又加了一句:“还有更重要的,是您回家也要多照顾自己的情绪和生活。照看自闭症的孩子,非常熬人,很不容易。家长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孩子却一般很少有什么回应,情感上是很煎熬的。做妈妈的自己一定要多保重,懂得调节。” 小嘉妈妈本来按了电梯准备走,听到谢情最后一句话,眼泪竟毫无征兆得流了下来。 她是来自体面家庭的人,不想在人前落泪,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所幸电梯门正好打开了,她拉着孩子进了电梯,冲谢情感激的点点头。 这样的母亲,谢情见过许多。 她供职的事务所收费不菲,能带孩子来的家庭虽不是大富大贵,也都衣食无忧,多多少少有一点社会地位。 这样的家庭有一个自闭症的孩子,往往经济方面能够带孩子接受各种治疗,但是背后总得有一个这样憔悴又坚强的妈妈无微不至的照料,四处奔波,还要承受着来自各方面巨大的压力和眼光。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孩子身上,妈妈不论多么努力都常被指责,付出巨大却很少得到安慰和肯定。 送走了客人,转回工作间,正纠结是先写工作记录还是先收拾一地碎纸,白楠敲开了她办公室的门: 你还没吃饭吧?我朋友在咱们附近开了店,东西特别好吃还有驻唱的乐队,去试试? 白楠是谢情多年的朋友,半年前把她从德国叫回来,加入自己的心理咨询事务所。 “那你帮我收拾?我赶紧的把记录写了?” “行行行,我们谢老师面子多大,我给你收拾。你赶紧写。” 无事献殷勤?谢情表示怀疑。 是,我非奸即盗,赶紧写完陪我去! “这是要去吃饭还是要去盘丝洞… …”谢情一边打开电脑一边悄悄嘟囔。 谢情是个艺术心理治疗师,日常就是天天陪着客人写写画画,刻石膏,做模型。 总而言之,用老板白楠的话来说,就是没有一件正经有用的事情,有时候花了很多时间精力,弄出来的作品甚至不能说是美观。 艺术心理治疗,算是比较新的心理治疗领域,常与传统的心理咨询结合,能起到很好的辅助作用,对于自闭症,抑郁症和物质成瘾治疗都很有效。 谢情在德国业内已经小有名声,她的方法简单易上手,种类很多,所以在自闭症患儿妈妈群体里口碑很好。 国内白楠的事务所规模不大,打算在激烈的竞争中另辟蹊径,开展辅助治疗业务,来来去去却总是找不到心仪的人选。经验技能兼备已经筛掉一批人,还需要治疗师能很好的跟孩子,特别是孩子的母亲建立良好的关系,这就更难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白楠知道谢情在德国有些状况,正好自己有这样的困难,就干脆去问她要不要回国发展。没想到谢情二话不说,安排好德国的工作立刻就回来了。 二 Rosetta悄无声息地开张了没多久,没有怎么宣传,就成了网红店,在年轻人中颇有热度。要不是白楠认识老板,只怕不知道要排到几点才能进门。 老板特别关照过,自然有优待。 两个人被安排到离舞台特别近的小桌。甚至连菜都不用点,经理说老板打了招呼,既然两位没有什么忌口的,一会儿拿手的菜都送一点来。 刚一坐定,白楠就凑过来神秘兮兮的说道: “你猜这个店会这么火?”说完冲着舞台挤挤眼睛。 “乐队?” “你看那个主唱。” 舞台不大,蓝紫色的灯光下是个五人乐队。几个人看起来都很年轻,最多20出头的样子。 主唱偏着头和鼓手在说什么,一时看不清他的脸,灯光给他的头发染了一层淡淡的蓝,像是一个迷魅的精灵。鼓手点点头,鼓棒相击,乐声渐次响起,主唱转过头来:“ I see your monsters, I see your pain, Tell me your problem, I’ll chase them away….” 谢情她们的桌子并不在舞台正面,只能看到主唱的侧脸。他的长相对于男生来说未免太过漂亮,鼻梁高挺,侧脸棱角分明,长眉入鬓,一双桃花眼,眼尾上翘勾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媚,两缕碎发散在额前,平添一丝散漫。 这人修长的手指搭着话筒架,在灯光下映出一抹荧白。他看着台下某处的昏暗,缓缓唱着情歌,天生一双含情眼,一时谁都觉得他是对着自己唱。 一曲唱毕,谢情缓缓呼了一口气,“这样漂亮一个人,老板哪里找来的。” “老板从自己家里挖出来的,叫季杭,是他大姐的儿子。怎么样,没带你来错地方吧?” “哇看不出来你喜欢妖冶狐狸精型的?”谢情挑挑眉,斜着眼睛看白楠。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老衲这是为了你这个单身狗好。”白楠双手合十回了个礼。 “阿弥陀佛,信女不喜欢这种,大师留着自用吧。” “哦?那施主喜欢哪种类型?” “这个狐狸精,漂亮是真的漂亮,”谢情压低声音,“不过我喜欢后面那个打鼓的。白T套白衬衫,身材好,有肌肉,连手都好看,真是美得叫人合不拢腿。”她冲着鼓手那边笑了笑,一只手指点点唇角,“秀色可餐。”。 “哇,你这什么动作,猥琐阿姨吗?” “这里这么暗,他看不见的。这是Adriana教我的,你记得吗?那个意大利姑娘?她们看见喜欢的漂亮男孩子就这样。此时此刻唯有这个动作才能表达我的心动。” 鼓手的位置比主唱更靠近她们的桌子。灯光都照在主唱身上,这鼓手身上半明半暗,只能看见戴着护腕的结实小臂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也许是打了一晚上鼓,汗水打湿了领口,白T贴在身上,隐隐勾勒出漂亮的肌肉线条。他脸侧和颈侧都是汗珠,在灯光下闪着水光。 刚才曲终,他规规矩矩坐在那里,握着鼓棒,手肘搭在腿上,像个宅男。这会儿打起鼓来,双臂舞起鼓棒,随着节奏上下翻飞,全是狂放之气。 “你看清人家长啥样了吗就秀色可餐?” “我看的是气质,是感觉,你这个俗气的女人懂什么。” “谢情,你才喝了多少,这就又放飞自我了?” “这不是下班了嘛。你作为老板,也要多为员工的心理健康想一想,不要光想着压榨我,OK?我看今天这样蛮好,我就当是员工福利了。” “你说说你出国这几年经历的都叫什么破事儿。以前还挺拘谨…算了,放飞就放飞吧,好事。” “不就是被男人伤害过嘛,啊多么痛的领悟… … ”谢情正要开始捂心口,台上的人说话了: “今天的表演就到底为止了,谢谢各位。祝各位有一个愉快的夜晚。”几个人开始收拾东西,想来今天表演的时间结束了,后面另有乐队要上来。 “这就走了啊,还没看清脸呢。” 谢情不高兴。 “你可快闭嘴吧,老板过来了,一会儿装一装,别丢我的脸。”白楠伸手捅了她一把。 老板看起来是个青年才俊,落座前先客客气气地问了一句:“不打扰你们吧?” 一点儿都不打扰,是我打扰了你俩了。谢情心道。 这两人坐在她对面,暗流涌动,她要是察觉不出来他俩有鬼,她谢情就白干这行了。 互有好感的暧昧期,不好意思单独约出来,于是拉一个人肉布景在旁边。 呵呵,狗男女,欲盖弥彰。 “鄙姓季,季辛泽,是白楠的朋友。这位想必是谢情谢小姐?” “您太客气了,叫我谢情就好。 今天多谢招待了。”谢情露出得体微笑。 “哪里哪里,招待不周,刚才后厨出了点麻烦所以没早点过来打招呼。白楠跟我提了你好几次了,今天总算能见一面。回国来还习惯吗?” 提了好几次?嗯,原来是早就勾搭上了。 “还好。就是刚回来不会手机扫码,人人都拿手机付钱,只有我慢慢往外拿纸币硬币,还一时半会儿认不清,得慢慢数,被后面排队的人好一顿说。现在都好了,就是过马路还是胆子小,也不敢开车,幸亏白楠给我在附近租了房子。” 尬聊?她谢情可以尬到宇宙的尽头。 “说起来谢小姐出国多久了?” “算算快十年了吧。高中毕业就考出去了,在海德堡待过一阵,后来跟着导师去了慕尼黑。再后来...遇到一点麻烦的事情,倒是还要感谢白楠把我救回来。” 这位季先生就是个体面人,听到谢情说麻烦的事情,知道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赶紧换了话题: “我这个店的装修感觉怎么样?花了我不少功夫,算是把我毕生所学都用上了。” “室内设计我是真的不懂,不过能看出来很大手笔。”谢情笑一笑:“绿植和隔断的配置做得感觉非常好,又有私密性,视觉上也特别舒服。不过这样会不会浪费了不少空间?毕竟桌椅就少了。” “谢小姐慧眼。家姐天天骂我任性呢。刚才的乐队表演怎么样?主唱就是家姐的儿子。这孩子高中就偷偷组了乐队玩,幸亏是没耽误考大学。我大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着他新鲜劲儿过去。没想到进了大学还是热情不减,拉了几个朋友继续玩,我想着那还是到我这里来吧,好歹在我眼皮底下看着。” “季先生想得真周到呀。” 白楠也觉得尬,适时插个嘴:“谢情刚说这里炸鸡不错呢。人家都做韩式的,偏你做日式的。” “也是任性。我这人念旧,以前在日本学设计的时候,在居酒屋打工,老板娘常把卖剩的炸物给我带回家。谢情家里有烤箱吗?要是有的话,我让师傅做一份半成品,回家喷上油烤十分钟,一样好吃。” “好呀,那多谢你,我就不客气了。” 季辛泽听罢真的站起来去厨房了。 “你的一个朋友?嗯?你俩这眉来眼去的算什么朋友?”人一走,谢情立刻换了个人。 “哎我这不是让你给把把关嘛对不对?你看你现在也单身了,辛泽他朋友多,回头还能给你介绍介绍啊。” “白楠,我觉得我给你当了一回过渡性客体啊。小朋友,你这都长大了,能出门谈恋爱了,怎么还要带上家里熟悉的小毯子啊?” “行了行了,吃你的吧。” “哦我懂了,你还没吃到对不对,呵呵。” “我跟你说,他这里有你喜欢的茶梅酒,我去给你拿一杯。” 白楠真是怕了这女人了。 三 作为一个老板,白楠拉业务的能力显然比心理咨询的能力强得多。总之不知道是怎么忽悠的,她居然接下了一所大学的大学生心理健康系列讲座项目。 这所大学隶属本市,谢情回国不久就在新闻上看见过,好像是有个女生为爱自杀未遂。总之好长一篇报道,最后的结论自然还是当代大学生心理素质堪忧云云。 能成功拿到这个项目,白楠拿谢情当饵了。 “反正你是一定要去的。我给副校长说了,咱们所最大的特点就是有国际化背景。我跟你说现在的领导就吃这一套。人家拿着你的简历看了半天呢。我还给她看你在德国那个导师的工作室网站了,你照片还在上头没撤。所以呢,你不去我这不好交代。一系列一共六次讲座,叁次给学生会开的讨论组。你不用都去,就去一次副校长参加的讨论组就行,去刷个脸。” “咱们一共才几个人?你接这么大的活要作死吗?” “讲座呢,我和周老师写稿,小韩做PPT,我自己去讲,讨论组你去一次周老师去两次。然后所里的活你帮我盯着点儿不就行了,完美!回头赚了钱,我给你招个助手好不好?” 白楠是发工资的人,白楠说了算。 当然就算是刷脸,也是要好好准备的,毕竟弄不好,就不是刷脸是丢脸了。 谢情原本的计划,是做个简单的PPT,然后带上一些以前来访者的作品给大家看一看。 白楠及时制止了她做白日梦,并提醒她这不仅仅是一个讲座,更是一个展示本机构强大的业务能力和资源的机会。 “你知道这些学生会的人有多大的概率会来找我们咨询吗?越是有上进心的人,也是容易把自己逼成神经病!越成功越神经!你知道为什么中国的心理咨询事业蒸蒸日上吗?就是因为大家都太拼了!所以这都是我们潜在客户啊亲爱的。快拿上你所有吃饭的家伙,好好的给他们上一课,告诉他们遇到问题不要怕,姐姐们会救你们的!” 于是她只得带着好些东西,提前二十分钟到大学图书馆的教室去,做现场陈设,不知道白楠有没有把这个时间也算进去收费。 * 在大学里,讲座这种东西,愿意去的都是特别有上进心的人,比如学生会成员们。谢情主持的讨论组,参加的都是校学生会以及各院系学生会核心成员。 贺远唐不想去,但是他是机械工程学院学院的部长之一,院领导说他必须去,因为副校长也去。 进门的时候,他同班的曲婉婉正在帮忙摆东西,一见他就招呼他:“贺远唐,快来帮忙看看怎么连这个笔记本,谢老师要接大屏幕。” 他看见了谢情,愣住了。 他认得她。 那天他在台上打鼓,她在台下冲他笑,还点了点唇边的酒窝。 曲婉婉看他不动,过来拉他,他微微侧身避开她的手,径自走到谢情旁边去。 “怎么了?”他问。 她好像喷了香水,身上有一丝柑橘和茶的味道,不是女生常用的甜香,是一种清爽的中性香气。 “啊,你好同学,麻烦你了。HDMI线我接好了,只是显示的大屏幕不知道应该调哪里才能出来。” 她不认得他?明明那天… … 贺远唐没说话,凑过去看接口,手指不小心蹭到她的手腕,微凉滑腻,引得他心头一颤。 时间到了,副校长走了进来,整个学习室瞬间安静。 “谢谢各位同学今天能来,我叫谢情,在心苑工作室工作,想必大家已经看见过我们校园讲座的海报了。我平时主要负责的是艺术治疗的工作,主要工作对象是自闭症儿童。所以今天能有机会来跟成年人一起工作,感觉很不一样。” 谢情没有想别的老师一样站在讲台上,而是半倚坐在前排那张放着她笔记本电脑的桌沿。 不正经,贺远唐心道,又忍不住打量她。 她其实今天穿得非常正经,一字领的贴身剪裁连衣裙,配了同色系的细腰带,因为空调冷,还披了一件针织衫。 贺远唐看着她的手腕。她戴着一只黑金配色的西装表,大小像是男式的,深棕色的皮表带衬得她手腕雪白圆润。他想起刚才的触感,又是一阵心悸。她的手撑着桌面,贴身的连衣裙勾勒出丰满的臀线。穿着高跟鞋的小腿笔直修长,大概是不常晒太阳的缘故,皮肤有些苍白。她站在那里笑容可掬侃侃而谈,浑身上下都成熟职业女性的豁达大方的气质。 大学生这个年龄段,其实是一个极速成长和发现自我的过程。跟高中比,这几年会面对许多以前并不需要做的选择,也会有各种前所未有的生活和社会体验,比如打工,集体生活,交友,或者是对未来前途的迷茫。以上这些因素,加上荷尔蒙的作用,情绪上难免有一些大起大落。 就像我之前说的,艺术看似都是些没有用的东西。你们看梵高活着的时候过得多么辛苦,对不对?可是为什么艺术没有消失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呢?说到底,是因为艺术就是人的内心。艺术存在的意义,就是唤起人类相通的情感。 所以艺术也可以用来调节我们的情绪。用色彩,线条,甚至是不同材料带来的触感和视觉效果,来表述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副校长还有事情要忙,听到这里,满意的冲谢情点点头,起身离开。 定海神针一走,现场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谢老师,我就是交不到女朋友,心情太大起大落了!这一位看起来很像宅男,天天蹲宿舍打游戏又如何能交到女朋友。 我女朋友天天作,我也心情大起大落,我还憋屈得很!这一位脑门儿上就写着直男二字,到底是女朋友太作,还是他脑袋太木,还有待商榷。 谢老师,荷尔蒙怎么影响我们了你给仔细地,具体地讲讲?季杭站起来,眯着眼睛笑。 换了环境,谢情乍一看没认出季杭就是那天的狐狸精主唱。 这个嘛,谢情露出恰到好处的营业笑容,欢迎同学们参加后续的讲座,也可以通过本所的公众号预约面谈,本校学生证可以九折。 “我不要加公众号,全是广告。姐姐,我加你微信好不好。” “季杭同学,你不用加我微信,你舅舅那里有我老板的微信,你要预约只怕不光免费还能插队。” “嗷”台下开始起哄。 她认出季杭来了,那她认出我来了吗?贺远唐在一片起哄声里想。 四 还有20分钟的时间,谢情让大家随便看一看她带来的艺术作品,或者自己动手做一些简单的东西。 她带来的作品,大部分是出自自闭症儿童之手,也有一些是以前在德国工作时的抑郁症患者和重度酒精成瘾者的作品。这些作品看起来都很简单,也没有太多艺术技巧可言,任谁稍加练习都能画出来。但是因为创作者的特殊心理状态,这些作品都充满了巨大的情绪力量,像在讲述一个个隐秘的故事。 贺远唐忍不住走到谢情旁边,看她教曲婉婉用细胶带和水彩做一幅小画。 曲婉婉看见他过来,脸微微一红,手上不稳,把胶带贴歪了。谢情伸手帮她重新贴过,转头问贺远唐:“同学,你也要试试吗?” 贺远唐不想试,但是他听见自己说:“嗯。这个怎么做?” 谢情于是站到他旁边。两人靠得近了,他又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心跳加速起来。 她还是不认得他。可她不是认出季杭来了吗?他又莫名有些不忿。 “哇,贺远唐你在玩什么?姐姐,我也要学,你教我呀。”季杭凑过来作妖。 曲婉婉刚把自己的作品弄完,很是满意,“这个真的好有趣。谢老师你去教季杭吧,我可以教贺远唐,我俩同班的。”说完收拾了几样材料,站到谢情和贺远唐的中间。 贺远唐想拒绝,但刚才话都说出口了,只能作罢。他知道曲婉婉对他有意思,但是他没有,所以平时都尽量表现出一种疏离的客气。 曲婉婉也用了香水,是一种少女的甜香。 闻见香味,贺远唐下意识拉开两人距离,一边贴胶带,一边又忍不住看那边季杭冲着谢情撒痴撒娇: “姐姐你微信号给我呗。你不是认识我小舅舅吗?那咱们就是朋友了呀。” “我认识你小舅舅,那我就是你长辈了知道吗?叫什么姐姐,叫小姨吧。” 看见季杭吃瘪,贺远唐忍不住在心里暗笑。 没一会儿下课铃响,他看见谢情真的拿了手机出来加季杭的微信。 曲婉婉叫了贺远唐一起走。 他找了个借口说要去借书,又故意在隔壁的期刊室多留一刻以免尴尬。 出来的时候,发现图书馆电梯在维修,他只好走楼梯,没想到又遇见了谢情。 她站在楼梯口,看起来很犹豫。 难道这么大的人不会下楼梯? 是的,谢情这会儿很纠结, 因为她真的不太会下楼梯,她看不太清。 她的眼睛有个老毛病,看不准楼梯的高度,所以每每遇到楼梯,都得抓紧扶手走才行。可是她背着电脑包,还拿着拉杆箱,实在不好走。 图书馆人来人往,她非常不想摔下去,然后被咋呼的年轻人围观,搞不好还会在网上爆红一下。 为什么要答应白楠拿这么多东西来,为什么要穿高跟鞋。她很后悔,觉得跟这个大学八字不合。 “要帮忙吗?”是贺远唐。 “啊,是你呀同学。刚才还没有谢谢你帮我接电脑。呃…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拿一下这个拉杆箱?电梯坏了,我眼睛其实看不清楼梯高度,实在不想摔下去。” 贺远唐接过她的东西,站在她前面一步陪她慢慢下楼梯。 “同学,我觉得你有点眼熟,是不是哪里见过?” “是。我跟季杭和另外几个朋友组了乐队,在Rosetta表演。” 他想想,又忍不住加了一句:“我是鼓手,上次你跟你朋友一起去,我见过你。” “原来是你,难怪觉得眼熟。上一次去的时候,灯光都打在季杭身上了,没看清你的脸,所以刚才没认出你来。你的鼓打得很好。” 两人走出图书馆。 贺远唐在台阶下站定了,转身看着谢情的眼睛:“这是什么意思?”他一只手指点点唇边的酒窝。 完了,谢情在心里哀嚎。 原来上次他看见她了,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尴尬的事情。 白楠说得没错,她觉得自己果然就是性骚扰年轻小伙子的猥琐阿姨。 “抱歉!”她低头用手挡了一下眼睛以示歉意,“那天可能喝多了有点得意忘形了,你不要介意啊。”她是成年人了,她要坦荡一点,犯错了就得认。 “我没有介意,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故意摆出少年天真的样子。 “好吧,这是意大利女孩子的手势,看见了漂亮的男孩子,指一指酒窝,意思是说男孩子好看。没有不尊重的意思,抱歉啦。” 她说他好看。 贺远唐暗暗高兴,索性一直拿着她的拉杆箱不还,慢慢陪她走到学校的停车场。 “今天晚上我们还去演出的,你去看吗?” “今天不行,晚上要加班做计划书。”她转头朝他笑了一笑,“而且,我太怕排队了。你都不知道,上一次我们去的时候,要不是老板交代了经理,我和朋友都进不去。” “你刚是不是加了季杭的微信,叫他… … ” “我拿客服号加的。”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他那么热爱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我要不加他,还不知道要闹什么幺蛾子。这样折衷一下。” “那… …我能加你吗?”贺远唐背对着夕阳,眼睛里有诚恳,有期待,也有忐忑。 温暖的橘色阳光映着青年干净的轮廓,晚风吹过,扬起他的额发。 谢情心漏跳了一拍。 五 松州大学,建校超过60年,最初是一所理工科院校,这几年教育体制改革,松州大学也开始慢慢转型,如今也成为一所综合性大学。 松州大学有叁个传奇人物,都姓季。 季寒章老先生,毕业于本校建筑系,当年抓住了时机,跟同校土木工程系的太太祝湉女士共同创办了如今如日中天的茂林集团。 季辛年女士,是季寒章老先生的长女,同样毕业于土木工程学院。从名字就知道她成长于父母艰辛的创业年代。她聪明坚韧,有大将之才,做事雷厉风行,巾帼不让须眉。茂林集团在她的手上发扬光大,成功走出本地,跻身全国百强企业的舞台。作为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她给母校捐赠了两栋宿舍楼,就是如今的茂林苑和修竹苑。最初两栋宿舍都作为男寝,在季辛年女士的建议下,改为一男寝一女寝。 季杭同学,随母姓,现就读于经济管理学院大叁,投胎技能世界一级选手,永恒的男主剧本拥有者,难得的颜值与智商都在线的本土富二代,从小到大不论哪里都永远是视线的焦点。 凭自己本事考入母亲的母校,成了季杭组乐团的绝佳筹码。一入校他就硬气地跟亲妈拉赞助,又亲自在社团招新那天拉了全套的乐器摆在摊位上,自己坐在遮阳棚里姜太公钓鱼。被他钓到几个好乐手不说,更要紧的,是钓到了他兄弟贺远唐。 贺远唐,机械工程学院,可以说是全校最好找的人。基本上他只会出现在这几个地方:教室,食堂,宿舍,实验室,乐队练习室。当然偶尔被季杭拉出去浪不算。 他从小只有两个爱好,一是机器人,二是架子鼓。所以他入校以来只参加了两个社团,季杭的乐队,和大学机器人战队。 去年开始,松州大学的机器人战队多招了一批人,然后从老队员里分出一部分来,报名参加了下一届RoboMaster全国机甲大师赛。 机甲大师赛和传统机器人比赛不同,讲究各种类型的机器人相互配合,与对手战队对抗抢夺基地。多兵种配合的比赛设置对技术和才做的要求都很高,讲究全局观念,而且兼具对抗性和观赏性,几年前刚一出炉就引发全国高校报名的巨大热情。 贺远唐高中的时候曾经参加过机甲大师赛的青少年组比赛,如今是机械工程学院的部长,技术过硬又有参赛经验,于是被分出来,担任工程组的组长。 比赛时间在明年的暑假,还有不少时间做准备,他们在带队老师的协助下先一边优化战队成员,一边搜集以前的比赛录像研究历届参赛队伍的参数,打法,机器人的设计。 “贺远唐,你看这个颜小文怎么样?虽然才大而,但是她特别执着,申请表都交了好几回,每次都特地写上‘我愿意投入我所有的课余时间参加战队的工作’。她是土木的,专业也算对口,而且我跟他们辅导员打听过了,说是性格特别稳的一个姑娘,很靠谱。”张锐是工程组的组员,负责工程机器人的制作。 “今年工程组做救援的就你一个人,有人帮忙当然好。我只有一点担心,她才刚大二,只怕还没开始上几门专业课。机械制图和金工学了没?车铣磨钳刨都会吗?” “技术要紧,态度也一样重要。我们机械组的都是脏活累活,既然老师也说她不怕吃苦,我想给她个机会试试。反正今年要搞救援机器人的思路是我提出来的,本来也没有给我多算人手。” “你想好了就行。”贺远唐赶时间,跟张锐点了点头,快步离开实验室。 他晚上在Rosetta有表演。 Rosetta在繁华的市中心,离实验室所在的校区在偏僻的城西,他得赶地铁。 趁着搭地铁的时间,他打算帮张锐想一下救援机器人怎么做。 救援机器人,就是一个可以把阵亡的机器人拖回基地补血点进行复活的兵种。他们目前要解决快速连接两个机器人的问题,这样救援机器人才能迅速把阵亡战友拖走。 结果一拿出手机,他又习惯性的打开了微信。 他加了谢情的微信已经一个礼拜了,但是一直没有发过消息给她。 他没有太多跟女孩子相处的经验,那天敢要微信全凭一腔孤勇。结果每次打开微信对话框,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怕自己贸然发信息显得很冒昧,又怕打扰她工作惹她厌烦。 她做心理治疗的话,应该总是在忙吧。那天也说要加班做什么计划书。 又想起上次谢情说她是长辈,让季杭叫她小姨。他就开始犹豫要发点什么才不会显得自己太年轻幼稚。 说起来她微信名为什么要叫十二英镑呢?不是说是旅德回来的吗?全欧洲不是都用欧元的吗? 他曾迂回地问过季杭,季杭说肯定里头有什么故事,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叫什么英镑的,还反过来紧张兮兮地问他是不是认识了放贷的,缺钱要找他这样人畜无害的富二代,不要被坏人骗了,又说要去找他小舅舅给他们乐队表演加钱。 贺远唐不死心地又搜了一次,搜索结果仍然是各种换汇信息。 他又点开心苑工作室的公众号,上面有一篇推送是他们全体员工的合影,谢情看着镜头,笑得很温柔。 【你知道机甲大师赛吗?我们明年要参加那个比赛。】 他终于决定发一个看起来非常中性又成熟的话题。 可是直到他下了地铁,也没收到回复。 她可能在工作吧,他想。 六 谢情没在工作,她那会儿正好没预约。贺远唐发来信息的时候,她在摸鱼。但是如此直男的对话她不知道怎么回复。 她看着桌上放的钢铁侠手办: “机甲大师赛是什么东西?Stark家办的吗?” 钢铁侠头盔亮着灯,没有答案。 加了她微信一个礼拜,就发这个? 这个看脸的世界对颜值高的人实在太宽容。 【炸鸡?】白楠来查摸鱼员工了。 【有预约】谢情内心毫无波动。 【那我下班先去,你弄完了来找我?】 【OK,别让我排队就行】 没一会儿前台打电话,说小嘉妈妈到了。 小嘉的妈妈今天总算找到了时间空档单独来跟谢情见面,只是看起来状态不大好。 “刘太太今天看起来有点累,要不要喝杯咖啡?我手艺还可以的。”谢情的办公室里有一台意式咖啡机,是她从德国背回来的宝贝。 “啊,不用麻烦,我没事,我就是昨天没睡好。” “你太客气啦。吃个巧克力提提神?我也趁机吃了一个。”谢情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又拿了一小把巧克力,剥了两个,自己先吃了一个。 刘太太接过巧克力,看起来没一开始那么僵硬了。 她回归家庭已经好几年了,生活的中心越来越窄,渐渐的就只有老公和儿子两个人。除了上学,儿子几乎永远跟她在一起。今天骤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出门,难免不习惯,有些局促。 “总是叫您刘太太或者小嘉妈妈,其实我记得您姓赵对不对?不介意的话,我叫你赵姐吧?”对于身兼无数身份的女性来说,自身的名字常常被忘却被淹没。 “好。” “上次见面之后我做了一个简单的计划,打算今天跟您一起先看看,然后我们一起把这个计划做得更细致,更贴合小嘉的需求。还有就是您要一个人照顾全家人,其实工作很繁重,我也希望这个计划能贴合你的时间安排,不要给你增加太大的负担。” “嗯,好,我看看… … ”赵姐话说到一半,突然哽咽起来。谢情赶紧拿了抽纸,起身坐到她身边,没有说话,给她一点时间处理情绪。 “对不起,谢老师,我… … 我最近压力有点大… … 小嘉奶奶搬来住了,家里事情比较多… …” “没事,我能理解,你慢慢说。” 赵姐和先生是大学同学,毕业了各自走上不同的工作岗位,各自发展了五六年,后来通过相亲又碰到一起,觉得彼此还算了解,年龄也到了,于是就结了婚。 婚后他们很快有了小嘉,生活平淡稳定。直到前几年,小嘉因为在校内常常跟同学老师产生冲突,在学校的建议下,去了儿童心理评估机构,被诊断出患有自闭症。 生活从此再也不一样了。学校,医院,家庭的压力像巨大的海浪,一下子就把这个家庭淹没了。 赵姐是个要强的人,咬牙一个人扛起家里所有的事情,给孩子办理转校,送孩子上学,研究和比较市面上的所有治疗机构和方法,一家家机构带孩子去,看他喜不喜欢,能不能接受。同时自己也在坚持学习自闭症的知识,好从旁辅助治疗。 身边的人要不然就冲她指手画脚,瞎提意见,要不然嘴上假意安慰,实际上偷偷看她笑话。丈夫虽然还算支持她,但是作为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除了正职,还兼了一些可以在家做的项目,白天晚上都在忙,分身乏术。婆婆说要帮忙照顾他们,硬是搬了进来。忙没帮上,倒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闭症儿童害怕变化,害怕嘈杂。偏偏奶奶来了,什么都看不惯,把小嘉的生活改得面目全非。她坚信自闭症就是矫情,没事多出门见见人,在家里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孩子不爱说话的坏毛病自然就改了。 她这一来,可以说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大概很久没有宣泄的渠道,赵姐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委屈,好好的哭了一场。结果今天的会面,其实什么都没有办成。 谢情倒觉得是好事情,一个情绪稳定的妈妈,对孩子来说比什么专业治疗都重要。但愿毫无顾忌得为自己哭一场,能帮她疏解一点压力。 她跟白楠发微信,问能不能这次不算费用,毕竟没有怎么谈小嘉的事情。 【就当我出了我私人时间,我明天加班补回来。】 【没关系,你自己工作安排好就行,我相信你的专业判断。这一次不算费用,当作你跟客户的建立关系吧。你手上的事情没耽误就可以】 【我的职业操守你放心吧。你还在Rosetta呢?】 【现在还在,不过一会儿要跟辛泽去Hyde喝酒。我给经理交代了,给你留位子】 【那我再晚点儿吧,手上事情理一理。你让经理给我留个吧台的位子就行,难得周末我得松一松。今天可给我累得够呛】 【小嘉妈让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嗯,我没事,别担心。让厨房给我留份炸鸡,我一会儿手上理一理再去】 七 谢情到Rosetta的时候,白楠果然已经走了。 她坐在吧台边,跟酒保斌叔要了一杯mojito,一边吃炸鸡一边看他切冰球。 心理治疗这个职业,是消耗自己能量的职业。别的行业用体力用脑力,心理医师们还要用感情,所以通常一天不能接太多案子,否则会把自己弄垮。 赵姐的事让她想起往事,所以尤其容易受影响。她这会儿情绪不太稳定,整个人散发着强烈的负面情绪,好几个想过来搭讪的男人都被她周身阴沉的黑雾吓走了。毕竟喝酒勾搭女孩子是为了找乐子,不是找不痛快的。 斌叔切冰球切的很帅气,一刀刀准确无误,像个武林高手。 “斌叔,你要不要考虑弄个什么视频号啊,你这个真的好酷。” 斌叔摇头笑笑,专心切他的冰球。 身边又有人坐下来。谢情眉毛一挑准备赶人,转头认出是谁,又换成戏谑: “机甲大师?” “呃… 我… 还以为你没收到… ”贺远唐鼓起勇气过来,没想到她一开口就说这个,装出来的潇洒一秒破功,青涩的模样倒让谢情心情好起来。 其实谢情一进门,贺远唐就在后台看见她了。他没想到这么晚了她才来,好像还没吃饭。吧台边的人都在喝酒,只有她除了酒还有一大盘炸鸡。 她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一直恹恹地看着斌叔切冰球,有人去搭讪,被她歪着头瞪了一眼就走开了。 他犹豫了半天,跟季杭他们打了招呼让他们先走,自己绕到她旁边坐下。 “你刚才看起来好凶,我还以为你要打我。”他换了个话题。 “你放心吧,我不打帅哥… 等一下。”谢情拿起手机,贴着耳朵听一段赵姐的语音信息。 贺远唐看着她打电话的样子,想起同宿舍几个人天天跟他吹的撩妹技巧,正犹豫要不要试试看,那边谢情已经把电话放下了。 “你刚才眼神很不对哦,看着我的手机干吗?” “我没有,我…,”贺远唐鼓起勇气,“我说不好,你再装打电话的样子试试,我做给你看。” 谢情拿起电话贴着耳朵,很不信任地看他。 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灵巧的手指一挑,把她的手机挑到半空,擦身走到她身后,另一只手利落的接住手机,可以说非常帅气,但是谢情立刻翻脸了: “钢铁侠,现代人的手机是什么你懂吗?手机就是命!打着电话来个阿猫阿狗的把手机一下子弹到半空去了,立刻打死你的心都有。刚才要是我手机有个叁长两短我现在就拿酒泼你。” 贺远唐被吓住了。他一直以为谢情是温柔的人,没想到说翻脸就翻脸,顿时坐立不安起来。 “好啦,不骂你。你们大学生一个个都这么闲的吗?有空练这种讨打的事?” “没有,不是特地练的,我宿舍的几个人追女朋友的时候在宿舍练,我看过。他们说女生都喜欢这个。” “女生喜欢这个?女生喜欢的是帅哥。帅哥怎么都行,但我不是女生,少给我搞这些。” “那你喜欢什么?” 他这愣头愣脑的一问,倒又把谢情惹得大笑起来: “你说你长这么帅还这么直男,我看你这不是被小女朋友们惯出来的,就是还是处男。” “不是的。” “不是处男?” “不是...女朋友惯的... 我没有女朋友。他支支吾吾的,脸有些泛红。 八 斌叔是一个神奇的人。他平时冷面寡言,看起来甚至像一个霸总,但又总是会搞出一些很迷惑的行为,比如现在。 就在贺远唐异常尴尬不知所措之际,他居然给谢情上了一杯酒。 蓝紫色的液体带着细碎的亮粉在威士忌杯里旋转,中间一颗滚圆的冰球随着杯子的上下浮动。 “这是什么?银河系星云吗?” “不是,这叫‘冷静’。”斌叔一边说,一边还顺手在杯沿给她插了一小朵薄荷叶。 谢情和贺远唐被他这神来之笔镇住了,两人对视一阵,都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正说着话,贺远唐旁边的位子来了一对男女,男的正好坐在贺远唐身边。 他认出来这人是刚才搭讪谢情被她瞪走的那个男人,于是对谢情使个眼色示意她看。谢情看了一眼也认出来了,用口型说了一句“傻逼”,于是两人一边聊天一天偷偷瞄他。 这男人就是一幅普通白领加了班来喝点酒休息休息的样子。跟他一起来的女生长着一张讨喜的圆脸,看起来涉世未深,对周围有些好奇,还不时伸头看斌叔调酒。白领男就趁机给她讲鸡尾酒的种类,怎么调酒,怎么搭配好喝,shake有什么讲究,又问女孩子爱喝什么味道的,他来点,保证她会喜欢。 谢情看出来斌叔很想翻白眼,但是在强烈的职业道德下拼命忍住了。 “那边那个姐姐的酒是什么味道?看起来很漂亮。”姑娘指着谢情的‘冷静’。 谢情听见了,举起酒杯隔着两个男人跟那姑娘点点头,跟她说;“有点甜,但是劲儿大,你平时不常喝酒的话最好别喝。” 那男的一听又开始插嘴;“这个我知道,我跟你说,你看那个蓝紫色其实是蝶豆花水,星云一样的亮色是食用云母粉,这个酒不厉害的,你要想喝就试试,不要紧,啊,不要紧。”说完转头跟斌叔说:“来麻烦给她来一杯一样的,里面加的是Gin吗?给她半个shot就好,不要放整shot。”又跟姑娘说:“我叫酒保给你把里头的酒减半,就不用担心啦。” 斌叔在颅内翻了个白眼,调了一杯递过去。 谢情听见也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忍不住笑起来。 贺远唐看着她捂着嘴笑得整个肩膀都在耸动,头发也跟着散落下来,很不理解为什么她笑成这样,猜她是不是喝多了。 他怕隔壁的男人看见她这样笑话人家不好,于是借着自己个子高肩宽,微微转身把她遮住,又忍不住伸手替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手指刚碰到她耳朵,谢情突然抬头,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他一惊,赶紧缩手:“我怕你头发掉酒里了。” “斌叔,”谢情盯了一会儿贺远唐,没理会他,“给那姑娘换个酒,我出钱。那王八蛋刚趁姑娘去洗手间往杯子里扔东西了。”谢情压低了声音,下巴指指隔壁。 斌叔不动声色,一直等到姑娘回来坐下,准备喝酒的时候才过去:“抱歉,给您换个酒,刚小虫子飞进去了。”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酒已经换好了。 那男人显得有点尴尬,但是很快就调整了状态,又拉着姑娘开始吹清酒和烧酎有什么区别。姑娘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聊了一会儿就借口朋友来接她,很快起身走了。 那男人自己枯坐了一会儿没意思,也起身离开,经过谢情身边,停了一停,瞥她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贺远唐,没说话,快步出了门。 “戏看完啦,我也要走啦。周末愉快,钢铁侠。”谢情低头看看表,跳下高脚凳也准备走。 “我送你吧。刚那个男的样子不对,万一他一会儿跟着你怎么办。”贺远唐趁势拉住她的手腕。 谢情没说话,低头看着他拉着她的手,等他松开了,不置可否径自走了。 他赶紧跟上去。 * 夏末初秋晚风凉爽,大楼外的广场热闹非凡,遛狗的,带孩子玩儿的,摆地摊卖东西的,甚至还有举着牌子的房产中介。 谢情刚走出大堂,就有个守在门口的中介小哥迎上去:“小姐姐,这附近有好几个笋盘去看看吗?就在后面的楼,很近的。反正明天不上班,今天看看房,说不定过个周末就升值了呢。” 谢情今天喝得有点儿多,迎面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吓了一跳,正条件反射要动手,贺远唐从后面追上来了,一面遮住她,一面回头跟中介小哥说:“不用不用,我们赶着回家。”说完轻轻搭着谢情的肩,半揽着她走出去。他手并不敢搭实了,只堪堪停在她肩上一点点,搭着她的皮质包带上的金属搭扣。 谢情歪头看着他的手,笑了笑:“你倒还挺规矩。”她还没有动作,他已经自觉不好意思,把手移开,只虚拢着她的后背,替她挡开到处撒欢乱跑的小孩们。 贺远唐以前只出于礼貌送过女同学回家,尽职尽责送到就好。如今对谢情有意,反而患得患失起来,谢情不说话,他也不敢乱搭话,特别是刚才弹手机的时候才被她骂过。 气氛微微尴尬,贺远唐觉得有些不自在,回头假装看刚才那个中介,结果一眼看见那个酒吧里给女伴下药的男人。那人果然没有走,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眼神闪烁。 “酒吧那个男的,真的没走。跟在后头呢。”一片嘈杂的夜市神曲里,他低头凑到谢情耳朵旁边说话。她的头发在夜风中微微飘起,扫在他脸上,有些痒。 “没走就没走呗,正好我好久没动手了。说起来国内目前的法律,是打人打成什么样才会被抓?” “不知道”,贺远唐冷不防听到她这话,一时语塞:“你打过人?你打谁了?” “女孩子一个人在国外混,不会打架不安全。我在德国打工的时候回家晚,碰见过贱人,后来去学了自由搏击,还满喜欢的。不过也没怎么打过人吧,嗯…就打过一两次流氓。不过这个傻逼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抗揍。泡妞还要靠下药的都是弱鸡。” 贺远唐有点迷惑。 这个女人在大学讲座的时候和和气气,公众号上看起来温柔可亲,这会儿穿着西装卷着袖子喊打喊杀的,又像个黑社会。 “行了,那人敢上来我正好教育教育他。没事的,我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谢情又说:“地铁站到了,你回宿舍去吧,你们大学晚了是不是有门禁什么的?可别错过了地铁,只能睡大街了。 ” 贺远唐不想走,但是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就还是默不作声地跟着她。 她见他不走,也没再赶他。 两人这样沉默的回到谢情的公寓。 “叮。”电梯门开了,她走出去,他也跟出去。 她翻包找钥匙,他支着一条腿靠着墙站在她家大门对面,看着她拿出钥匙,开了门进去,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九(H) 贺远唐知道自己该走了,再不走地铁就要停了,但是他就是不想走,有种莫名其妙的倔强。 他就这样看着谢情公寓的大门。 走廊里的感应灯早已自动关了,一片黑暗的寂静里,他看见她门缝里亮起暖黄色的灯光。一开始还隐约能听见屋里有细碎的响动,后来便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他在黑暗里站着,发着呆,觉得自己有点精神恍惚。楼道里很安静,他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就在这样的恍惚里,贺远唐看见那大门又打开来,谢情站在温暖的灯里,靠在门框边看他。她西装外套已经脱掉了,穿着剪裁板正合体的连衣裙。 她就这样靠着门,歪着头一直打量他,像在审视,又像在思考什么。 不一会儿他看见她朝他走过来,靠得越来越近,几乎贴在他胸前,然后俯身靠前,侧脸贴在他滚热的胸膛上。 贺远唐深吸了一口气,想拥抱她,又僵着身子不敢动。 正犹豫间,谢情起了身,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心跳的好快。是害怕还是紧张?”黑暗里她的眼神暧昧,视线从他高挺的鼻梁滑到他因为紧张微微张开的嘴唇,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 那微凉的手指从他的眼角往下滑,滑过下颏和颈侧,插进他后颈的头发里,把他的头微微向她的方向压过去。 她又凑近了一点,两人鼻尖几乎要贴上。 贺远唐靠着墙,任由她动作。 他的心跳得更快了,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他看着她的唇越靠越近,喉头滚动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 看他这样,谢情忍不住轻笑,压低声音贴着他发红的耳朵:“说起来,我还没问,你成年了没?我可不想坐牢。” 贺远唐被她的笑激得全身血液都冲上头顶,再无法思考。 他一把扣住她的腰,翻身把她反压在墙上,腾出一只手垫着她后脑,用力吻下来。 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吻却蛮横又不讲理,像个赌气的孩子,滚热的双唇贴着她的,又吮又咬,直将两片唇蹂躏的红润起来。 “属狗的么你,还咬人… …”谢情推了他一把,声音有些沙哑,“进去吧,今晚不用睡大街了。” 她家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暗,屋外隐隐传来雷雨的声音,空气里染上一丝潮气。 贺远唐跟着谢情进了屋,被她拉着按在沙发上,两人纠缠的身体在地毯上投下黑色的影子。 “脸长得好看,还有腹肌”,谢情头靠在他颈窝,柔软的唇落在他耳侧,手抚过喉结,抚过锁骨,抚过胸口。贺远唐被她轻抚得燥热起来,浑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那手指抚过他绷紧的腹肌,渐渐往他身下去,“就是不知道中用不中用。” 说罢手指顺着裤边滑进去,摸到他早就硬起来的地方,引得他重重一喘。 “真是处男?”她一边握着他的滚烫东西一边问,还轻轻套弄几下。 他喘着气,眼角烧得发红,只盯着她,不答。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懂没事,姐姐教你。” 贺远唐早被她撩拨得发了性,听了这话更受刺激,手上用力,一把就把她推倒在身下:“谁说我不懂!” 刚摸到她腿却又被谢情用力推开,“急什么,等会儿。我这裙子可贵了,别给我弄坏了。”说罢站起来,转了个身,复又坐在他腿上,背对着他,双手挽起长发,“先帮我把拉链解了。” 她这样坐着,浑圆柔软的臀正抵着他身下,惹得他下身越发滚烫,冷白的胸膛染上一层艳粉,像喝醉了酒。 他依言伸手去替她拉开拉链,手抖得厉害,拉了好几次才拉开。微弱的灯光照着眼前的后背,白玉一般光滑莹润。他忍不住吻上去,从后颈一节节沿着脊椎往下,伸出舌尖轻轻的舔舐,像一头小兽。她身上有些微酒味,还有些水果味,不知道之前在家里做什么。贺远唐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渐渐醉了一般,手臂收紧,揽着她的腰。 谢情被他舔得浑身发软,一小簇微弱的电流,顺着他的舌尖,从后背直流到四肢百骸里去。她再也坐不稳,像猫一样轻叹了一声,软软的往后倒在他怀里,靠上他赤裸的肩。 贺远唐修长的手指带着薄茧,顺着拉开的拉链,抚摸身前光裸的后腰,又抚过她身侧,伸进半褪的连衣裙里去,一路往上,直攀到圆润柔软的乳房上。 他侧过脸吻她耳廓,双手握着她的胸忍不住地揉捏,指尖不小心刮过谢情早已挺立的乳尖,麻痒的快感引得瘫在他胸前的谢情微微战栗起来,嗯了一声,发出舒服的呻吟。 贺远唐再也按耐不住,猛地把碍事的衣物都脱了,翻身把谢情压在身下,欺身压上去,膝盖顶开她的腿,手指往她身下一摸,果然入手全是濡湿,于是挺身用力想把自己挤进那片濡湿里去。 谢情虽然情动,但许久没有做了,哪里架得住他这样野蛮,慢点,你急什么,一边推着他胸膛一边往后缩,又抱怨道:死孩子吃的什么长这么大,要我的命么。 贺远唐本来还死忍着只进了一点,听她这话又像得了什么夸奖似的,双手握着她的膝弯猛地用力把她往下一拉,一个挺身没根而入,刚想再动作,听谢情嘶了一声,怕她疼,只好又死死忍着,等她适应。谢情下面又湿又紧,贺远唐忍得眼皮泛起红,整个人想要冒火。 谢情搂着他的脖子,头埋在他肩窝里不住喘气,僵硬的身躯许久才渐渐松下来。 她伸手摸摸他的脸,问他:“你倒乖,知道停下来别动。” “怕你疼。”贺远唐嗓音沙哑。 谢情光滑的双腿悄悄搭上他腰际,一只脚跟踢了一下他绷紧的屁股,轻声道:行了,慢慢的,别使蛮劲儿。 说完又抬手按着他后脑,把他压下来,自己抬头迎上去,舌尖舔着他的唇缝,轻轻扫过牙齿,顶进去,寻找他的舌头。 贺远唐脑子里一团乱麻,怕自己显得青涩引她笑话,又实在控制不住迸发的情欲。这会儿她的气息这样热热地贴上来,湿热又柔软,唇舌交缠,引得他彻底丧失了理智,像闻见血气的野兽。 他重重的回吻,吮她的舌尖,近乎蛮横地挤进她的口腔里,身下越发毫无章法的横冲直撞起来。 他听见舌头缠绵在一起搅出的水声,身下的女人发出甜腻的呻吟。她的内里温暖滑腻,紧紧包裹着他,把他抛到肉欲的浪尖上,只想深入的进去,更深入的进去,永远不停。 谢情没想到贺远唐看着挺乖,一路回来也一直不敢乱来,结果被她逗得发了性,这样疾风骤雨一般的猛烈,全不像平时的样子。 她沉溺在一波波的情潮里,浑身发软,恍惚间想起他刚才一个人站在楼道里不敢敲门的样子,只觉得无比可爱,双手搂紧了他的脖子,腿用力夹住了他的腰,高潮了。 贺远唐却并不知道。 他只觉得被谢情搂得死紧,下身也被一阵阵得绞紧又松开,爽快得头皮发麻,只想继续,却听谢情喊了一声:“等等,先别动。”他想停,但那快感太强烈,他被那原始的直觉带领,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他低头,看她头发散乱,眼神迷离,被他干得又咬着唇呻吟起来。 他好喜欢她这个样子,喜欢她因为他变成这副样子。 十 贺远唐在谢情身上又揉又舔,怎么都不过瘾似的,直折腾了半小时才闷哼了一声射出来。 谢情是早就不行了。许久没有过的快意包裹着她,高潮后的余韵像温暖的洋流。她软软靠在贺远唐怀里,一动不动,像晒着太阳的猫,由着他一下下轻抚她的后背。两人享受着黑夜的静谧,谁都没有说话。 困意渐渐上来,谢情拍拍他的背,抬头吻了一下他的脸,起身去洗漱,留贺远唐躺在沙发上发呆。 他看着谢情就这样裸着身体走进浴室里去,听见她锁了门。 窗外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有一丝凉意。 地毯上衣服散落了一地,像在提醒他刚才这里有过怎样一场激烈的情事。他回想起方才的缠绵悱恻,心里泛起一阵甜蜜的痒来,嘴角忍不住上扬。又看见地上那件连衣裙,似乎很得她宝贝,于是捞起来,抬手给她搭在一边的椅背上。 过了一会儿谢情裹着大毛巾出来,转身回卧室里拿了干净的毛巾和一套男式衣服递给他:“不知道合不合身,不过很干净没人穿过的,你先凑合穿。”想了想又说:“抱歉我不习惯跟别人同睡,委屈你沙发睡一晚吧。刚外面下雨了,我觉得有点冷。这毯子你搭着,别着凉了。”说罢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又打了个大哈欠,转身回房睡去了。 贺远唐洗了澡,换了衣服,又躺回沙发上。他人高腿长,睡在这沙发上只能蜷曲着身体侧躺着。他其实很累了,脑袋也发懵,但是他睡不着。 他第一次见谢情,就被她吸引,虽然说不清是为什么,但感情这种事情本来不就是说不清的。 他方才在楼道里站着,以为只是自己的妄想,却没想到真的能跟她有这样一场旖旎的情事,心里全是甜蜜。 可是,她看起来是独居的,为什么家里有男人的衣服和拖鞋? 她洗手间里也有瓶男士香水。他认得那个深蓝色的瓶子,因为满大街都是当红小生的广告。 他以为经过这样的肌肤之亲,他们的关系会不一样,结果她转头又房间去了,留给他一个沙发和一条毯子。 他身上的衣服应该是新的,全是洗衣粉的味道,盖的毯子却应该是她用过的,有她身上的味道。至少这衣服只有他穿过,这毯子也只有他盖过,他心里又酸又甜的想,渐渐睡去了。 * 第二天还是下雨,天阴沉沉的。 谢情的房间里拉着窗帘,黑沉沉没有一丝光亮。她昨晚折腾得太过,根本醒不过来。 贺远唐倒是早就醒了,先是犹豫着要不要走,又舍不得,于是坐在她家的大飘窗前,一边看雨,一边等着她醒。 她家布置得很舒服,大飘窗上有软垫,有靠枕,中间还摆了一个小茶台,放着一套中式茶具。窗帘一层薄纱,一层厚绒,飘窗的一侧就是昨晚尽职尽责照亮一隅的落地灯。 想来她常常坐在这里喝茶看书。 飘窗另一侧有一个巨大的书架,看样子应该是定做的。她书看得很杂,有钱穆的《国史大纲》和《湖上闲思录》,也有东野圭吾的好几本推理,甚至还有古早的李碧华的《霸王别姬》和《青蛇》。 他一直对建筑感兴趣,看见有一本梁思成手绘版的《图像中国建筑史》,就拿了坐到飘窗上慢慢翻着。 窗外细雨纷纷,暗沉沉的屋内点着鹅黄色的灯,薄而暖的光线笼住倚在窗边看书的俊美青年,像给他盖上一层诗意的薄雾。 谢情睡醒了起来,爱这美好的画面,没有出声叫他。 贺远唐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来:“你醒了?” “嗯。难怪古人说要灯下看美人,还真是有几分道理。”说完还是不动,依旧靠着墙笑盈盈地看他,直看得他脸又红起来。 “你脸红什么,昨天晚上不是胆子挺大的?” 他不答,脸又红了几分。 “你早醒了?” “嗯。” “饿不饿?” “饿。” “那怎么不找东西吃。” “怕吵醒你。” 谢情被他说得心软:“西式早餐吃不吃?中式的太费工夫,怕饿死你。” “我帮你弄吧。”他长腿一伸跨下窗台,把书放回书架,走到厨房里,“我高中的时候在英国集训过一个月,住在一个老爷爷家里,跟他学过,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谢情给他说的越发心软,觉得自己昨天让人睡沙发简直是个渣:“我来吧,你接着看书去。” “不用。你烧水泡茶吧,你家有伯爵茶吗?我们喝那个好不好?” 贺远唐心情很好,觉得这样微雨的早晨两人一起吃早餐很甜蜜。这陌生的甜蜜感让他觉得雀跃而满足,甚至比去年拿了全系第一的奖学金还要让他高兴。 谢情不太明白他在兴奋什么,只依言去烧水泡茶,顺便开了咖啡机给自己做了一杯拿铁,觉得他在厨房里笑眯眯地煎培根的样子很可爱。 告别处男这么高兴的吗? 她想起昨天晚上他眼角泛红横冲直撞地样子,又想起刚才他那副清心寡欲灯下读书的样子,心咚咚直跳。 十一 季杭是本地生,不住校,周末更是浪的不见人影。 偏偏这个周六难得回一趟学校,就被他撞上贺远唐参加松大机器人俱乐部会议迟到了。按照俱乐部的规矩,所有会议迟到一分钟要罚做叁个俯卧撑。 一身名牌的季杭坐在贺远唐的椅子上,被一群面色惨淡的工科生挤在中间,远看过去像树墩子里冒出来一只花枝招展的狐狸精。 狐狸精摸着下巴看贺远唐做俯卧撑,看得津津有味:“你这衣服哪儿买的?难得你的穿衣品味能稍微配得上我一次。” 说完还不过瘾,又冲着机器人俱乐部的队长说:“我说吴队,你们这个罚俯卧撑的规矩得改一改。你看他这30个做完了汗都没出。难得抓到他迟到,你得弄个厉害的,比如靠墙倒立20分钟什么的,也好给女同学们观赏一下他的腹肌。他平时穿得严严实实的,多可惜。学姐们你们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学姐学妹们笑成一团,贺远唐在嘻嘻哈哈声里站起来,拉好衣服走回座位,一把拎开季杭,自己坐下:“咱们继续吧。” 季杭脸皮厚惯了,根本无所谓,自顾自又拖了个椅子挤在贺远唐旁边坐下,趁着吴队讲场面话介绍新队员,悄悄问他:“衣服哪儿来的?一看就不是你的,你看你脚踝露出来这么大一截。卧槽你身上什么味道!怎么闻起来有点熟。” 贺远唐心里泛起一点甜,没理他。 今天的会议是他们俱乐部报名参加明年六月的机甲大师赛以后的第一次正式会议,很多事情要初步定下来,特别是研发小组的人员安排。 松州大学算是老牌理工科院校,参加机器人俱乐部的学生很多,本科生和研究生都有。今年参加机甲大师赛战队的一共近30人,还有两名指导老师。 研发人员的组织架构,他们打算采用交叉结构,按参赛兵种分成五个项目组,同时也按技术方向分机械,算法,嵌入式和测试组。贺远唐算是有参赛经验的老队员,专业只是和技术都过硬,担任机械组负责人和工程机器人项目的副队。负责救援工程机器人的张锐和新来的颜小文就在贺远唐的队里。 会开了将近一小时,还剩一个项目经理定不下来。 项目经理这个工作,类似于一个大管家,要跟踪进度,控制预算,协调各部门的工作,所以得性格开朗,会沟通,懂管理。队员们大部分都是技术人员,埋头做事可以,四处跟人打交道都不太拿手。更何况项目经理还要跑经费,跑外联,也要跟校领导和大赛组委会沟通联系。 一听到吴队问谁愿意主动挑大梁担任项目经理,大家都沉默了,然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来打酱油的季杭。 “哇,我长得帅也不要这样盯着我看吧。我是临时来找他的好不好。”他指了一下贺远唐,“那什么,你们好好开会,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我现在就走。贺远唐我练习室等你啊。”说完站起来就想走,却没想到刚才他自己有空位不坐,死活要挤在贺远唐旁边,这会儿被周围一群人卡住了椅子,居然动弹不得。 “季杭,你看你是经管院的,又正好学的工商管理,而且跟校领导关系也不错。我看你的确非常合适。这是我们第一次参加比赛,大家都没有经验,你不用有太大压力。你就当留下来帮一帮贺远唐嘛。”吴队读研一,以前当过兵,一脸正气,不愧是当领导的料。 贺远唐想了想,缓缓朝后靠着椅背,头侧过季杭那边,悄悄在他耳边说:“你留下来帮忙,我告诉你衣服的事情,还有这个。”他伸出手腕给他看。 “卧槽你昨晚干吗去了。” “想知道?” “废话!“ “帮忙?” “贺远唐,你够意思。” 狐狸精气得眼睛都眯起来。 “那就是答应了?” 他们俩交头接耳商量几句,季杭站起来: “哼,老子这样的人中龙凤来给你们当项目经理,便宜你们了。” * 季杭大周末的不出去浪,跑回学校来找贺远唐是真的有事商量。 他们的乐队在Rosetta表演有一段时间了,成员们年轻有活力,特别是季杭贺远唐两人颜值都高,在社交网络上渐渐有了不少他们的视频和图片,还有不少粉丝。 季杭来找贺远唐,是要给他看一张他俩被抓拍的照片。 照片里两人恰好都穿了白衬衫。贺远唐一如既往衬衫没扣,但里面穿了白Tee,挡得严严实实;季杭则风骚地解开了领口的扣子,露出一线胸肌和两条华丽的银链。灯光下两人一明一暗,气质清冷的贺远唐在阴影里注视身前眉目俊美妖冶的季杭,眼神热烈。 照片下面的评论已经被CP粉刷屏了。 【鼓手这分明就是爱而不得的眼神啊啊啊啊啊!】 【今天也是为真爱恰柠檬的一天!】 【鼓手不要怂!干他!】 【楼上的傲娇攻冰山美人受他不香嘛?】 【所以这两个到底是谁?两分钟之内我要知道他的所有资料】 【已脑补爱恨情仇十万字。】 【给楼上的太太递笔。】 … … 耽美流行的世道,他俩已经不太在意被磕CP的事情了,毕竟在学校就没少被磕过。一开始两人的确尴尬过一阵,试图解释根本无从说起,而且发现他俩越尴尬,那些女生好像就磕得越起劲,所以索性置之不理。 季杭本身无所谓,甚至还得瑟过一阵子。他的性格是只要被关注就高兴,关注的点在哪里根本不重要。贺远唐就更无所谓,他只醉心于实验室和机器人,绝对不会为了别人莫名其妙的想法改变自己的生活轨迹。 两个直男并不理解现在小女生搞这些事情的乐趣在哪里,同时也都觉得没有必要因此就怎么样。 但是在学校被女同学小范围的磕,跟在社交网络上被磕,对现实生活的影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网上已经八出来他们是松大的学生,连在Rosetta表演的时间表都有人总结出来了。大学门禁管得严,进不去,Rosetta开门做生意,总不能闭门谢客吧。 Rosetta每晚还是宾客盈门的样子,但是其实翻台率低得可怜。一群小女生每天晚市一开就来占座,一直坐到他们表演结束才走,点的东西也不多,还总是偷拍。经理晚上盘点,流水都不能算高,仔细算算不要说赚钱了,不倒贴就不错了。 老板季辛泽其实无所谓,他开店也不完全为了赚钱,更多的是兴趣和情怀。但是季杭觉得对不起他小舅舅,就想来找乐队成员们一起商量有没有什么对策。没想到刚找到贺远唐就被按了这么个差事在头上。 项目经理他不怕,正好最近家里跟欧洲的建筑师团队合作,他也在负责一个很小的子项目。只不过他没接触过机器人,而且爱拿乔,所以略微推脱一下也就答应了。 可是相比乐队和项目经理的事情,他现在更着急搞清楚贺远唐昨晚的去向,因为他总算想起来为什么觉得他身上的香水味很熟悉了。 因为这是男香! 他自己就有一瓶!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他真的喜欢男人? 十二 会议结束,季杭拉着贺远唐,等人都走了,跑去关了会议室的门。 所以你这是告别处男了?季杭小心翼翼的问。 嗯。贺远唐又忍不住脸红起来。 卧槽你还脸红,难道是...呃...很刺激?季杭措辞很小心。 没有,挺正常的。 贺远唐也没经验,昨晚感觉是很好,要说刺激应该还不至于吧,而且睡沙发。 呃...对...第一次还是正常点好...你...你身上的那味儿,是不是bleu?就深蓝色瓶子,满大街广告那个。 是,你闻出来了? 呃...是,这不正好我也有一瓶嘛。哈哈,你…你那哥们挺有品味哈。季杭问得手心冒汗。 性向不能决定一个人的全部,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吧,他季杭不是狭隘的人。 她家是弄得蛮有品味的...卧槽,你说什么哥们?你想什么呢?贺远唐回过味儿来,大惊。 你还好意思凶!你说我想什么!你昨晚把我们都打发走了,混了一晚上到中午才回来,啊对,你开会还迟到,你以前什么时候迟到过?沾一身男人香水回来,衣服也换了,还不合身,我TM当然以为你...你... “你被那些女的磕CP磕晕了是不是。老子喜欢女的!” “行行行,没事没事。我这不是被这个图搞得头疼嘛,你看。”季杭拿了手机出来翻到他俩的照片,给贺远唐看评论:“你看看这说的叫什么话?什么爱而不得,这还算了,毕竟老子颜值在这里,爱我很正常,但是凭什么我是在下面那个!啊,还什么不要怂干他。干屁啊老子干他还差不多。” “你还真理会他们?以前学校那些人你不记得了,何必往心里去。” “我上上下下哪里不够man,凭什么看不起老子!“ 季杭气得又骂了一大堆废话,突然眯起眼睛:话说你这一天天的蹲实验室里,居然还有空勾搭妹子?我以为你打算做个机器人当女朋友呢。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不能算女朋友吧,”贺远唐想起早上谢情说的话,又有点泄气:“她说…不要干涉她的生活。 卧槽这么酷,你这是碰上渣女被人睡了?季杭说着伸手捧起贺远唐的脸拍了拍:还给你喷男香,什么玩法这是? “她追星。” “追星少女都这么潇洒的现在?还玩一夜情?还香水play?” 滚滚滚,贺远唐一把拍开他的手,不说了,我心里有点乱。他拍拍季杭肩膀,闷声不坑转头回实验室去了。 张锐和颜小文正好在实验室讨论救援机器人的事情,看见贺远唐进来,拉他讨论电磁铁。 快速连接机器人的装置,他们打算用电磁铁试试。 贺远唐干脆不去想谢情的事情,趴在桌上跟张锐一起画联动装置的设计图。 颜小文懂的不多,他们俩讨论设计图说得太抽象,她一时半会儿看不明白,张锐又没什么耐心教她,于是主动请缨去做零件:“机器人底盘如果打算用两组同步轮的话,我去楼下金工车间把框架做一做试试?” “可以。你也别着急,咱们时间还充裕,你先练练手吧,以后组装的时候才是考验技术的时候。你去了车间要是碰见高年级的同学也跟他们多学一学,他们都很愿意教人的。别怕。” “行,那我走了。设计图弄好了能发给我一份吗?我慢慢看,看不懂的地方再问你们?” “行,去吧。” 颜小文刚要推门出去,正撞上不因为放心追着进门的季杭。 季杭一看有个女同学,赶紧站开了扶着门让她先走,然后自己再进门。又看见贺远唐在忙,看他忙活起机器人来浑身干劲的样子反倒放心了:“乐队的事情我和他们几个商量了啊,回头给你发微信。” 贺远唐还趴在桌上,回头冲他挥挥手表示听见了。 十三 半个月过去了,天气慢慢凉了下来。 乐队成员们一起去跟季辛泽碰了头,商量好把一周四次的表演改成一周两次,时间也减少了一小时。他们几个本来也是玩票性质,能有机会表演挣钱就很好了,况且之前暑假大家都没事,现在开学了,还是学业为重。 贺远唐一直没收到谢情的消息,拿不准她什么心思,就发个什么天气凉了注意身体之类的话给她,她回了一句谢谢,你也是,就没了下文,他也没好意思再说什么。 去Rosetta表演也再没碰见过谢情,两人的关系好像又淡下来。那个夏末大雨的夜晚,好像只是他的想象,只剩下手腕上那个细细的黑色发圈留作一点证明。 他不打鼓的时候从不戴护腕,冷白的手腕上黑色的发圈尤其明显。学校里的女生都开始传他有了女朋友,可能是外校的。 曲婉婉也听说了这个传闻,趁着下课,偷偷问他: “贺远唐,他们说你有女朋友了?” “嗯。”他懒得解释,屁的女朋友,其实就是一夜情罢了。但是他觉得被这样误会没什么不好。 “不是咱们学校的吧?没见你跟哪个女生走得近。” “嗯。”上一次她来学校的时候,还是谢老师。 “那个…是什么样的女生?”曲婉婉鼓起勇气问。她也是工科生,骨子里很有一股不服输的研究精神。 “有时候很温柔,有时候又很凶,还有点儿不正经。她说她只想按自己的喜好生活。我也说不上有多了解。”贺远唐一直记得谢情说过喜欢他,那就够了。 “你手腕上这个…是她的?” “嗯。” “你戴了这么久,一定很喜欢她。” “是。很喜欢。”他起身收拾书,转头看曲婉婉。“抱歉,跟你说这些。” 曲婉婉脸一红,冲他点点头,去下一个教室了。 * 谢情这半个月忙得不可开交。 白楠是很够意思,真的找了个助手。说是谢情的助理,但其实全所有什么事也都找他。 这小伙子一来就搞了个大事儿。 所里为了宣传,计划拍一个系列短片放在官网和公众号上。内容是很基础的身心正念练习,冥想语音,还有谢情的简单绘画疗愈系列。 谢情的工作,都是与人面对面进行的。平时拍个工作照还行,叫她对着摄影机带着观众做教学,总是觉得别扭。她的视频进展很慢,十分钟的视频她前前后后要拍将近一个小时。 她的系列一共四个小视频,谢情见缝插针得折腾了快半个月,好不容易录完,要拿去剪辑。这个助手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居然把她的素材给删了。 “王析,你还是先冷静一下,不要遇事就慌成这样。能不能好好给我说一下怎么删的?我们总得找到原因才能避免以后再出现同样的事情。”白楠很不爽。她还没骂人呢,结果这小伙子慌得要跳楼一样,反过来倒要她来劝,搞什么鬼。 “我那天拿了素材,想着自己先看一遍,整理一下。按时间顺序和内容排好了,标题也写上方便剪辑那边继续做。没想到不小心点了删除。我真不是故意的,楠姐。我很珍惜这次工作的机会,我一定会想办法弥补的,绝对不再犯这种错误!” 王析大学刚毕业。 他们读心理学的毕业生其实不容易找到特别对口的工作,像他这样一毕业就能进正规的心理咨询事务所的很少。他实习期还没过就犯这样的错,这会儿只恨自己没有再仔细一点,生怕就此丢了这样好的工作机会。 “你那天什么时候整理的视频?”谢情来找白楠,看见了一头汗的王析,插了一句。 “挺晚了,都快一点了。”王析看见谢情来了,更觉得丢脸,他也想走艺术治疗的路,能来这里也有一部分是冲着谢情的名声。 “王析,你刚毕业不久,想必没有忘记大脑认知功能会下降、警觉力与判断力会削弱吧?怎么还半夜搞这些?” “我是真的很珍惜这次机会,想着刚来不久能参与咱们所这么重要的宣传项目,一定要好好努力。” “所以就忙活到半夜对吧?工作效率和工作时长哪个重要?你折腾到半夜,结果反而把素材折腾没了。你看你这事情做的,你还补救。算了你先去做别的事吧。我跟谢情商量看看怎么补救。”白楠让王曦先出去了。 “怎么办?”白楠问谢情:“他就把你那几个给删了。我听他提过想走艺术治疗的路子,估计是打算看一看视频学一学。” “能怎么办,重录呗。”谢情无奈地看着天花板:“可是我真的不想录啊,我也不想再反复看镜头里面自己的样子啊,蠢死了。还没有加班费。” “加班费你个头。我先去问问有没有办法修复,不行就只能你重录了啊。” “能修复?” “能吧,找人试试呗。你记得我们高中那会儿不是有个明星电脑拿去修,被人家修复了视频,结果流出无数艳照的事儿?” “你认识人能修?” “不认识。松大宅男大学生那么多,应该有人能修。我问问季辛泽,他外甥不是在松大么,叫他打听打听。” 十四 季杭本来对机器人并不是很感兴趣。不过最近被贺远唐拉着看了好些往年的比赛录像,被热血沸腾的中二比赛现场感染了,项目经理当得有滋有味,一腔热情无处发泄,全用在折腾工程师们身上。 季辛年女士看儿子忙正经事非常高兴,提出要赞助,被季杭拒绝了。 拿家里钱太容易了没意思,他跑了好几个学院的领导办公室,还跑了几趟校办,拉到不少经费。 场地也找的差不多了。工程学院院办给他们找了一个旧的车间,让他们收拾出来拿来做专用的实验室。 今天他们开了个紧急会议,一方面大家一起跟官方给的时间表对一对进度,一方面也要安排一下搬新实验室的事情。 “我先说好啊,搬家我可不去。老子一件衣服刮了比你们那个破切割机值钱。回头弄得又是机油又是铁屑的,干洗费还得我自己掏。” “放心吧,咱们队里30几个人,谁敢让你老人家干脏活累活。让颜小文搬都不会让你搬的。放心吧,啊。” “老人家个屁,叫爸爸。” 全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大家其实都很感激季杭,虽然他嘴又贱人又骚,还笑话他们秃头,但是没有他事情也不可能进展的这么顺利。他说不愿意搬机器,没有人会要他搬的。 事情很快安排好了,正要散会,季杭又开口了: “吴队,我可又给你们拉了笔经费唷。不过这次钱不能白拿,要卖身的。你们谁去?” 大家已经习惯他天天讲骚话,都不接茬等着听下文。 “哼,你看看你们这一个个歪瓜裂枣的,卖身都卖不出钱来。谁会修复误删视频?举手我看看。” 好几个人举手。 季杭看了一圈: “啧啧啧,这回可是我舅舅女朋友的事情,你们几个光发际线都拿不出手…少丢我脸了...”说罢还故作嫌弃的摇摇头。 “行了,别骚了,我去。”贺远唐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他很想再见谢情一面。 * 心理咨询师们在周末是最忙的,毕竟大家平时都有正事要做,只有下班后或者休息日才能抽出空来照顾一下自己荒芜的内心。 贺远唐背着电脑包到的时候,正好是他们最忙的时候。他坐着前台沙发上等了半天,才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伙子跑出来接他进去。 你是小贺对吗?谢谢你特地跑一趟啊。我姓王,在这儿当助理的,你叫我王析就行。王析边说话边把他带到一个角落的小屋,不好意思啊我们一般周末都约特别满,所有会议室和咨询室都有人了,只好委屈你在这间小办公室干活啦。可能有点儿乱哈,主要平时不怎么用,都拿来堆杂物了。哎我听说你们松大做机器人可有名啦,我一听是松大的来就特别放心。你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去拿那个要恢复的电脑给你。他老母鸡一样念叨完推门出去了。 这个办公室是真的小。一圈文件柜上堆着凌乱的杂物,角落是一张小办公桌和一把旧办公椅。 贺远唐不好乱动人家的东西,只动手把桌面上稍微清理出一小片工作区域,好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好,又把办公椅高度调了一下。之前不知道谁坐的,调得太矮,他坐着腿都没地方放。 来来来,小贺你今天运气真不错!王析用肩膀顶开门,腋下夹着笔记本电脑挤进门。他手上端了个马克杯,咖啡的香气瞬间充满了逼仄的小空间。我跟你说,谢姐正好出去送客人,房间空下来,让我进去泡杯咖啡给你。她那个咖啡机老远德国背回来的,压力、温度都调得可好了。豆子也是她自己淘的,香不香?其实我手艺不行,她做得更好喝。 当心理医生这么聒噪是可以的吗?不会把人吓跑?贺远唐心道。 他其实不爱喝咖啡,平时喜欢喝茶,只不过听他说是谢情的,客客气气道了谢就接过来,两手捧着闻了一闻。 苦涩带点微酸的醇香。 今天真是要谢谢你了。说起来这事儿都怪我。我吧,今年刚毕业,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好的工作,想好好表现一把来着。我整理内容整理到半夜啊我,结果手一贱,反而搞出个大乌龙。小兄弟你可得帮帮我啊,我试用期过不过就看你了!我这就是冲着谢姐来的呀,结果还把她的视频都删了。真丢人丢大了我。 贺远唐听了他的话心里一动,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王析。长得还挺周正,不过这么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啰嗦... 你们谢姐很厉害?你冲她来这里工作? 你不是学这个专业的肯定不知道。谢姐其实做这行挺久了,以前是海德堡大学的,前几年跟着她导师去慕尼黑,在那边做得蛮有名的。她那个导师是业界大牛,而且很少有华人学生,有了也都留在国外了,几乎没有回国的。听说艺术治疗这个路也是导师帮她规划的,果然你看现在做出成绩来了。我猜她导师还舍不得她走呢,现在他网站上还留着她的介绍,搞不好还等着她回去。我听说德国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她才回来的。我也想走这个路,所以打听到她回国来了这里,我赶紧递简历。 德国出了什么事? 具体我也不知道啊,我就偶尔听楠姐跟她聊天猜的。那边好像有个什么人坑她坑惨了。 那...她知道今天是我来?贺远唐捧着咖啡问。 肯定不知道具体是谁啦,就听我说松大帮忙修电脑的人来了,让我泡个咖啡给你。哎呀,我这光顾着聊天了我,活都忘了。你有事儿去前台让小妹叫我啊,洗手间就在走廊尽头那儿。我先走了,谢谢你啦兄弟。说完一溜烟的又走了,当真来去如风。 想不到世界上还有比季杭还要吵的人。这人当助理,谢情不嫌他烦吗?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状态,开始干活。 这个小办公室看来真的是当杂物间用的,门外断断续续有人经过,但一直没人进来,很安静。估计心理咨询讲究私密性,虽然有人进进出出,但一点不嘈杂。 他打开电脑看,果然回收站已经没有相关数据了,只能先扫描视频丢失的磁盘再寻找丢失的文件。 他开了扫描,等着软件慢慢跑,趁着等待,想去看看谢情在哪,又怕打扰别人工作。只能时不时抬头,试图从办公室的半截玻璃门里看到她的身影。 十五 季杭本来对机器人并不是很感兴趣。不过最近被贺远唐拉着看了好些往年的比赛录像,被热血沸腾的中二比赛现场感染了,项目经理当得有滋有味,一腔热情无处发泄,全用在折腾工程师们身上。 季辛年女士看儿子忙正经事非常高兴,提出要赞助,被季杭拒绝了。 拿家里钱太容易了没意思,他跑了好几个学院的领导办公室,还跑了几趟校办,拉到不少经费。 场地也找的差不多了。工程学院院办给他们找了一个旧的车间,让他们收拾出来拿来做专用的实验室。 今天他们开了个紧急会议,一方面大家一起跟官方给的时间表对一对进度,一方面也要安排一下搬新实验室的事情。 “我先说好啊,搬家我可不去。老子一件衣服刮了比你们那个破切割机值钱。回头弄得又是机油又是铁屑的,干洗费还得我自己掏。” “放心吧,咱们队里30几个人,谁敢让你老人家干脏活累活。让颜小文搬都不会让你搬的。放心吧,啊。” “老人家个屁,叫爸爸。” 全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大家其实都很感激季杭,虽然他嘴又贱人又骚,还笑话他们秃头,但是没有他事情也不可能进展的这么顺利。他说不愿意搬机器,没有人会要他搬的。 事情很快安排好了,正要散会,季杭又开口了: “吴队,我可又给你们拉了笔经费唷。不过这次钱不能白拿,要卖身的。你们谁去?” 大家已经习惯他天天讲骚话,都不接茬等着听下文。 “哼,你看看你们这一个个歪瓜裂枣的,卖身都卖不出钱来。谁会修复误删视频?举手我看看。” 好几个人举手。 季杭看了一圈: “啧啧啧,这回可是我舅舅女朋友的事情,你们几个光发际线都拿不出手…少丢我脸了”说罢还故作嫌弃的摇摇头。 “行了,别骚了,我去。”贺远唐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他很想再见谢情一面。 * 心理咨询师们在周末是最忙的,毕竟大家平时都有正事要做,只有下班后或者休息日才能抽出空来照顾一下自己荒芜的内心。 贺远唐背着电脑包到的时候,正好是他们最忙的时候。他坐着前台沙发上等了半天,才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伙子跑出来接他进去。 你是小贺对吗?谢谢你特地跑一趟啊。我姓王,在这儿当助理的,你叫我王析就行。王析边说话边把他带到一个角落的小屋,不好意思啊我们一般周末都约特别满,所有会议室和咨询室都有人了,只好委屈你在这间小办公室干活啦。可能有点儿乱哈,主要平时不怎么用,都拿来堆杂物了。哎我听说你们松大做机器人可有名啦,我一听是松大的来就特别放心。你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去拿那个要恢复的电脑给你。他老母鸡一样念叨完推门出去了。 这个办公室是真的小。一圈文件柜上堆着凌乱的杂物,角落是一张小办公桌和一把旧办公椅。 贺远唐不好乱动人家的东西,只动手把桌面上稍微清理出一小片工作区域,好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好,又把办公椅高度调了一下。之前不知道谁坐的,调得太矮,他坐着腿都没地方放。 来来来,小贺你今天运气真不错!王析用肩膀顶开门,腋下夹着笔记本电脑挤进门。他手上端了个马克杯,咖啡的香气瞬间充满了逼仄的小空间。我跟你说,谢姐正好出去送客人,房间空下来,让我进去泡杯咖啡给你。她那个咖啡机老远德国背回来的,压力、温度都调得可好了。豆子也是她自己淘的,香不香?其实我手艺不行,她做得更好喝。 当心理医生这么聒噪是可以的吗?不会把人吓跑?贺远唐心道。 他其实不爱喝咖啡,平时喜欢喝茶,只不过听他说是谢情的,客客气气道了谢就接过来,两手捧着闻了一闻。 苦涩带点微酸的醇香。 今天真是要谢谢你了。说起来这事儿都怪我。我吧,今年刚毕业,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好的工作,想好好表现一把来着。我整理内容整理到半夜啊我,结果手一贱,反而搞出个大乌龙。小兄弟你可得帮帮我啊,我试用期过不过就看你了!我这就是冲着谢姐来的呀,结果还把她的视频都删了。真丢人丢大了我。 贺远唐听了他的话心里一动,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王析。长得还挺周正,不过这么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啰嗦 你们谢姐很厉害?你冲她来这里工作? 你不是学这个专业的肯定不知道。谢姐其实做这行挺久了,以前是海德堡大学的,前几年跟着她导师去慕尼黑,在那边做得蛮有名的。她那个导师是业界大牛,而且很少有华人学生,有了也都留在国外了,几乎没有回国的。听说艺术治疗这个路也是导师帮她规划的,果然你看现在做出成绩来了。我猜她导师还舍不得她走呢,现在他网站上还留着她的介绍,搞不好还等着她回去。我听说德国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她才回来的。我也想走这个路,所以打听到她回国来了这里,我赶紧递简历。 德国出了什么事? 具体我也不知道啊,我就偶尔听楠姐跟她聊天猜的。那边好像有个什么人坑她坑惨了。 那她知道今天是我来?贺远唐捧着咖啡问。 肯定不知道具体是谁啦,就听我说松大帮忙修电脑的人来了,让我泡个咖啡给你。哎呀,我这光顾着聊天了我,活都忘了。你有事儿去前台让小妹叫我啊,洗手间就在走廊尽头那儿。我先走了,谢谢你啦兄弟。说完一溜烟的又走了,当真来去如风。 想不到世界上还有比季杭还要吵的人。这人当助理,谢情不嫌他烦吗?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状态,开始干活。 这个小办公室看来真的是当杂物间用的,门外断断续续有人经过,但一直没人进来,很安静。估计心理咨询讲究私密性,虽然有人进进出出,但一点不嘈杂。 他打开电脑看,果然回收站已经没有相关数据了,只能先扫描视频丢失的磁盘再寻找丢失的文件。 他开了扫描,等着软件慢慢跑,趁着等待,想去看看谢情在哪,又怕打扰别人工作。只能时不时抬头,试图从办公室的半截玻璃门里看到她的身影。 免*费*首*发:win10.men | Woo1 8 . V i p 十六 贺远唐想了想,还是不愿浪费时间,于是开了自己的电脑看设计图。过了一会儿转头一看,那边磁盘快扫完了。 他伸了个懒腰,揉一揉脖子,端起凉了的咖啡喝了一口,正好看见一双黑白配色的菱格平跟鞋,停在门口。 “咚咚咚”那人轻轻敲门。 "请进。"他说,心莫名跳起来。 门开了,谢情靠着门框上,眉眼弯弯看着他笑:"还真是你啊?"顿一顿又说:"咖啡好喝吗?" "很香,就是有点酸。"贺远唐也含着笑,看着谢情带上门走过来,倚在桌沿上,低头看他。 四目相对,他以为他们那已经渐渐淡漠的联系,在这一瞬间似又回到了夏末微雨的早晨。 他每次看见她,她似乎总是没个正形,不是靠着门就是靠着桌。 "怎么给你扔这儿干活了?挤不挤?" "挺好的。"他伸手去拉她垂在身侧的手,"季杭说你们找人帮忙,我就来了。我技术很好的,恢复硬盘数据什么的都是小意思。"他边说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我想见你。" 谢情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拉着。听了他的话,笑着低头看了他身下一眼:"技术好?我看不见得。”如愿看见他脸红起来,又笑:“不逗你。怎么偏偏是你来,这里头要你修的都是我的视频,可傻了。你修好了看见可别笑。”想了想又问:“你什么专业的?还会这个?我以为你读建筑的呢。那天看你拿梁思成的书。" "我读机械工程的,还做机器人,软件硬件装机我都会。" "好,真是能干得了不得。你这还要弄多久?一会儿要是晚了,我请你吃饭吧。" "还要很久。"他答得不假思索。 "哈哈哈你这人。好,我那儿还有事要做,你等着吧。"谢情伸手揉乱他的头发,转身走了。 电脑上提示框弹出来,程序已经跑完了。 贺远唐抬起刚才握过她的那只手看。 不知道她来之前是在做什么,手上都是极细腻的闪粉,也蹭得他也满手都是。 他看着手上亮晶晶的一片,发现自己硬了。 贺远唐叹了一口气,把文件重新保存好,拿出之前问前台要的U盘另拷了一个备份,又坐着平静了一会儿,起身去洗手。 原来谢情的工作间离他那个小房间不远。 工作间门没关,能看见里面凌乱的纸张,谢情跟王析在讨论什么事情,声音不大,他隐约能听见谢情语调温和地在说"注意眼神的变化...多观察肢体"之类的话。 等他洗完手回来,正碰上王析也从工作间出来:"姐,我明天一早来给你收拾吧,那些东西你放着就行。"边说边快步走来,差点儿撞到贺远唐。 "唷,小兄弟,视频弄好啦?走走走一块儿看看去。哎呀可算救了我了。"王析很自来熟的攀着贺远唐的肩膀把他拉走。 "你们忙完了?要不要叫上你们谢姐一起看?" "她还得写工作记录的,咱们别吵她。" 两人回了小办公室,一看硬盘里的数据果然都恢复了,重新存好不说,U盘里多存了一份。 劫后余生,王析非常高兴,直嚷嚷着要请他吃饭。 贺远唐正要推辞,突然头顶灯闪了闪,停电了。 整个办公室都黑下来,外面听起来也跟着乱了一阵。 他和王析走出去,正碰上谢情和白楠也一起出来。 白楠借着微弱的安全通道指示灯光,一眼看见他们,忙开口道:"王析,你去找一下物业的人来看一看,我看别人都没事,就我们这儿黑了,应该是我们这里的问题。你把物业的人领上来看一下,要修你就稍微陪一陪,加班单子自己填好。幸亏来访客人都走了,其他人都先下班吧。今天大家辛苦了。"说完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的又走了。 王析这头得了吩咐,立刻颠颠地出门去。 漆黑的走廊只剩下谢情,被惨绿的应急灯光照得她一脸疲惫。 "视频修好了?" "嗯。" "有没有偷偷看?" "...看了。" "有没有偷偷笑话我?" "没有...挺可爱的..." "可爱?那就是说我傻呗。" "不傻,真的可爱。" 谢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问"电脑是不是还在那个小房间?王析这人毛毛躁躁的,也不晓得先收起来再走...先给我吧。" 转身就进了那间小办公室去。 十七H “你今天很累?”贺远唐跟着谢情进了屋,顺手带上门。 “嗯,周末一般都累。别人闲的时候就是我们忙的时候。”谢情边说话边转了转头,不堪重负的脖子发出咔咔声。 “脖子放松点儿,我给你捏捏。” 贺远唐站在她身后,一只手轻轻托着她前额,另一只手给她捏脖子。他力道用得正好,谢情舒服得闭上眼睛,整个脑袋都搭在他托着额头的那只手上。 “你这手技术不错,学过?” “嗯,做机器人总是伏案,肩膀脖子老疼。以前比赛集训的时候跟队医学了一点。要是力道太大你告诉我,我没给女孩子捏过。” “挺好,我正好僵得厉害。肩膀也帮我按按吧,疼得很。” 贺远唐听了换了姿势给她按肩膀,果然也是硬得跟石头一样。 走廊应急灯在门外,微弱的光线照不进来,这房间里仍是漆黑一片。 黑暗里人的感官总是格外敏锐,欲望温吞缓慢得升上来,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逐渐清晰,紧贴的身体愈发灼热。 贺远唐渐渐停了手,从背后搂过谢情,温热结实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柔软的唇落在她耳边:“我很想你。” 谢情没说话,只靠在他身上享受他青涩的温存。 “你为什么那天过后都不理我了。”他又问,声音里带着委屈。 他的唇顺着谢情的耳廓吻下去,含住了耳垂又松开,发出带着水声的"啵",给空气染上色欲的气息。灵巧的舌尖划过她下颌,又往后颈游过去,一节节的数着颈骨,直往后领里去。 “嗯…”细密的麻痒爬上脊背,谢情仰起头,贺远唐柔软的头发蹭在耳边,她抬手摸摸他的头发,转了身,反手轻轻地把贺远唐推在墙上,整个人贴了上去:“我理不理你,你这不都来了么。” 贺远唐突然被她按住,喉头滚动,耳朵又烧起来。 谢情伸手锁上了门,又回身双手搂着他腰,低头靠在他胸口,像上次一样听他心跳:“心跳这么快,这次是紧张还是害怕?我猜猜啊…”谢情说着一只手从后腰伸进他薄薄的T恤,摩挲他后背绷紧的肌肉,“是刺激吧?对不对?” 贺远唐重重的喘,眼尾又红起来。他低头想看谢情,黑暗里她的面容看不真切,只能感觉到她的手顺着腰线往下,从裤腰滑进去,摸到他屁股,又沿着腿侧滑到身前去,握住他早已硬起来的东西。 她的手指又往下,轻轻捏了一把他身下的两团,又擦着底部再往上,直抚到圆润的顶上,指尖转了两圈:“呀,宝贝,湿了呢。” 贺远唐靠在墙上,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到身下去,涌到那手摸着的地方。他仰起头,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谢情却不放过他,一边套着他的东西,一边抬起一只手搂着他脖子,把他仰起的脑袋按下来,去舔他耳朵,“哎,你屁股皮肤还挺滑的,上次都没摸出来。你说你这么硬,一会儿王析带着物业的人回来了你要怎么办?” 贺远唐被她一说,索性一把抱起她,放在办公桌上,双手撑着桌子,把她困在身前,低头看她 “你说怎么办?”。谢情笑起来,也撑着桌子,抬起头在黑暗中寻找他的唇,湿软的舌头舔湿了唇缝,抵着他的舌尖顶进去,一下下缠着他的舌头抵在一处,吻得十分色情。 贺远唐吻得急切,一边吻她一边把她的裙子撩到腰间,脱了两人的内裤。谢情也早就湿了一片,由着他不管不顾得顶进来。 贺远唐的东西又硬又大,滚烫热胀一进到底,两人都满足得嗯了一声。 贺远唐被她叫得浑身发烫,掐着她的腰一阵耸动,一下比一下快。她长期锻炼,腰胯捏起来极有韧劲,此时也挺起腰来配合着他的频率。两人交合处黏腻的液体随着动作被挤出来,黏糊糊的一片,小房间里响起皮肉相击的啪啪声。 他们都知道一会儿会有人来,又舍不得这蚀骨的快意,像喝酒喝得半醉,脑子还有一丝清醒,身体却全不听使唤。 “叫姐姐。”谢情的声音甜腻性感,带着热气和喘息落在他耳朵里。 他不叫,故意放慢了速度,却加大幅度猛烈的插进去,直插得谢情浑身颤抖,伸手死死搂着他的脖子,压抑的呻吟。 冷不防外面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是王析带着物业的人回来了。 谢情被这声音一惊,身下猛烈收缩,又湿又热包得死紧,把贺远唐绞得死差点射出来。她又趁他发呆把他猛的一推,人像游鱼一般滑下桌子,抓起衣服穿好,动作行云流水,一瞬间又变回她平时在人前的正经样子。 "快点儿收拾,一会儿他该想起电脑的事儿回来找你了。"说完亲了一下他的脸,又抓紧时间理一理头发,开门出去了。 果然没一会儿王析就冲进来,看见贺远唐居然还没走,感动得快哭了:"兄弟你可太够意思了。" 贺远唐这会儿像被掉在半空一样,不上不下,浑身热得难受,实在敷衍不动他,只勉强笑一笑拍拍他肩膀,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背着自己的包出去找谢情。 谢情东西也收拾好了,一抬眼正看见贺远唐走进她工作间来。 他眼尾泛红,眼睛还含着未褪的情欲颜色,再不复平时清冷禁欲的样子,潮湿的眼睛似有一层薄雾,满脸写着不甘心。 “噢唷,谁欺负了你?这幅模样。”谢情又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逗他。 “还能有谁?”他恶狠狠的回敬,想欺身上去又碍着王析在走廊里跟人说话,并不敢真的动作。 “好啦,姐姐请你吃饭好不好?你想吃什么?” “你不是我姐姐。” “不叫姐姐没饭吃。” 贺远唐脸又红了一分,好不容易又见了她,想硬气又舍不得,低头凑近她耳朵,压低声音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句:“姐姐。” 他此刻声音喑哑性感,谢情被他叫一声,心里酥酥麻麻的,像塌了一块。 十八 贺远唐怎么也没想到谢情说请他吃饭,居然是跑来路边摊吃小龙虾。 附近有个小吃街,天黑了正是热闹的时候。不长的一条小街,两旁全是各种小摊,汤圆,馄饨,芝麻糊,奶茶,烤串,汽锅鸡,卖什么的都有。 “我早想来吃这个了,一个人来没意思,点多了又吃不掉。白楠嫌这里又脏又乱不陪我来。”谢情兴致勃勃地坐在廉价的粉红色塑料凳上,面前的桌上盖了一层塑料布,隐隐还有油渍。 “你…没别的朋友陪你来?”贺远唐去问店家要了纸巾,给她擦桌上的油。 “没有啊,我才回来几个月,天天给资本家做牛做马的。资本家还嫌我low。” “你出国很久了?” “十年啦,我出国那会儿你恐怕还是小学生呢。哎其实我出去的时候也是小孩儿,啥也不懂,磕磕碰碰的走到今天…国内就剩下白楠一直没断联系了,结果这人把我拽回来了还只会压榨我。”说完打开菜单看:“有人一起来真好呀,可以多试几种味道的。你吃辣吗?” “你只管点你想吃的,我都行。” “我不能吃辣,蒜蓉和十叁香好不好?” “随你。我去点吧,你还要什么?” “我想喝啤酒,我听说啤酒要喝本地的。本地是什么牌子?” “我知道,啤酒我给你点。” “说了请你吃饭,拿我的卡去吧。” 贺远唐依言拿了她的卡去找老板点单。老板果然不肯刷卡,贺远唐拿了手机出来扫码,一边扫一边偷偷看谢情,怕被她看见不高兴。 谢情根本没看他,她坐在这片闹哄哄乱糟糟的夜市里,正津津有味地看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 “老板不刷卡。”贺远唐回来坐下。 “哦,我又忘了。回头我转给你。” “你…好像很高兴?” “高兴啊,这热热闹闹,无拘无束的多好啊,坐在这里,像是整个人又活过来一样。你都不知道德国多无聊,到了晚上五六点,出门连个人影都没有,周末也是。而且有一阵子我在一个小镇上住,真的整个镇子天没黑就全静下来了,人都能搞疯掉。好山好水好寂寞,不如好脏好乱好快活。何况回国了还有外卖可以点,真幸福。”她眯着眼睛,笑得像过年的小孩。 “你看着不像是会喜欢这里的人。你这个样子…“贺远唐斟酌着不知怎么说。 她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接地气,坐在这路边摊上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像是在美术馆看画展。 “我什么样子?“她笑:“人哪有什么固定的样子呢。外面的样子,大多数是社会规范罢了。至于我内里是什么样子,不瞒你说,我现在还在摸索呢。人要活在当下,现在我知道我很想吃小龙虾喝啤酒。待会儿还想吃冰粉。” “你这个样子,好像乡下人进城。”贺远唐忍不住调侃。 “说得也对,我的确是乡下人,而且没见过世面那种。多谢你啦,陪我出来见见世面。” 看来她是真的心情很好,刚才的疲惫都一扫而空的样子。 不多一会老板娘端了啤酒和小龙虾上来,还有几副手套。看见他俩说话,忍不住插嘴:“小伙子,女朋友穿得这么漂亮陪你来这里,等一下帮她剥虾哦,不要把她衣服弄脏了。” 谢情听了没说话,捂着嘴吃吃的笑,贺远唐红着脸应了一句:“好。” “不用你帮我剥”,谢情看老板娘走了,“吃小龙虾的乐趣就是得自己剥。你吃你的,别管我。”说罢自顾自美滋滋得忙活起来:“真好吃啊。上一次吃还是我自己做的,做了一大盆,累死了,还不好吃。” “你还会做这个?” “会啊,我什么都会做。我…”她想到了什么,不说话了,只专心吃虾。 她吃得一嘴油,长发时不时垂下来,粘在脸上。偏她戴了手套,只好用手背去拢,总也拢不好。 贺远唐看她狼狈的样子,摘了手套站到她身后,替她把头发拢起来,用手腕上一直带着的细发圈给她扎上。他没给女孩子梳过头,站在那里弄了半天也弄不好。 谢情没催他,头微微仰起来,方便他扎头发。等他好不容易勉强扎好了坐下来,问:“你哪儿来的皮筋?” “上次在你家…你掉地上了,我捡了…一直戴着。”他有种心思被窥破的心虚。 谢情瞟了他一眼,没说话,低头继续吃。 “下午我在你们那儿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手上都是闪粉。” 人一心虚,就喜欢岔开话题。 “闪粉啊?应该是做流光瓶了吧。” “流光瓶是什么?” “就是水,胶水,闪粉,亮片,按比例混一混。不少孩子看着那个能平静下来,而且容易上手,所以能让他们自己动手做,跟孩子互动效果也很好。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好收拾,经常弄得一身都是。我头发上是不是也有?“”嗯,你不光头发上,身上也有…”贺远唐回忆起刚才办公室的旖旎,脸有些热。 他其实有些懊恼,本来真的只是想去见见她的。 “身上也有?那你身上岂不是也有了?”谢情喝了一口酒,挑起一边眉毛,眼里有暧昧的笑意。 “其实我一开始没想…”他没想到她在大街上敢讲这个,脸更红了。 “我知道。别想了,吃你的吧。”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一直不理我。” “如果我说太忙了没空,是不是很像一个渣男?但其实就是因为这个。”她顿了一顿,“哇,想不到我谢情也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的确是蛮爽的。” 她在一团人间烟火气里,抬起眼睛看着贺远唐:“偶遇不一定是缘分,重逢才是。还想不想看梁思成?” “想。” “给我买花生麻薯去,我又不想吃冰粉了。” “好。” 免*费*首*发:win10.men | Woo1 8 . V i p 十九 贺远唐跟着谢情回去,没想到一进门就被她真的塞了那本梁思成的建筑史,让他坐沙发上慢慢看。她自己拿了衣服进浴室去洗澡。 他等了半天,才等到谢情洗完了换了身长袖长裤的真丝睡衣,神清气爽地出来。 她头上包着大毛巾,回卧室拿了上次贺远唐留下的衣服扔给他:去洗澡吧,一会儿别吵我,我先干点活,所里停电那会儿我工作记录没写完,今天不写明天好多细节就忘了。 贺远唐洗漱完出来,看见卧室旁边的房间亮着灯,想来是她在里头工作,没去打扰。还去上次坐着的飘窗上看书。 他本来有些心猿意马,在她家坐一会儿,心绪莫名平静下来,慢慢看那些手绘的古建筑图,渐渐品出些兴味来。 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听得周围越来越安静,拿出手机来看,都12点半了。 多复杂的工作记录,这么久还没写完? 贺远唐轻手轻脚地把书又放回去,走到她门前一看,她都趴在桌上睡着了。 那房间是个和室,推拉门开着。 房间贴着墙的两面都是架子,只留了一扇大凸窗,窗帘拉着,拼成一副完整的古典浮世绘。架子上的东西倒颇不古典,放了许多手办,各种超级英雄都有,海王和媚拉,美国队长和冬日战士,一套正义联盟,一套复仇者联盟,还特意摆成双方对峙的样子。钢铁侠和神奇女侠最多,大大小小有好几个。另外还有一格整齐排列着各种迷你香水瓶子。 整个房间都被加高到成年人小腿的高度,铺了一块块的榻榻米。中间位置看起来是个带升降台的桌子。谢情趴在桌上不知道睡了多久,电脑都黑屏了。 他爬上榻榻米,坐在她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想把她叫醒回房间去睡,这样窝着,一会儿起来肯定浑身疼。 谢情醒过来,估计是哪儿睡僵了,一下没坐稳,被贺远唐接个满怀。 她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人搂住了,吓得瞪大眼睛,抬手就打出去,被贺远唐架住,喊了一声:别打,是我。 谢情愣了一下,认出着声音,收了手,人还是僵着:对不起,我睡迷了,打着你了? 没有。你为什么会打人? 贺远唐从没听说过谁睡觉被吵醒会立刻动手的,又记起上一次他俩从Rosetta出来,她喝多了,碰见中介迎上来也是立刻就想动手的样子。 哦,这是后遗症,PTSD你听过吗? 没听过,是什么? 创伤后应激反应。我以前我不想说了,我困了。 谢情清醒过来,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放在一边架子上空着的格子里,又跪到旁边一块的榻榻米上,伸手打开桌子上的暗格里按了一下,桌子收了下去。 又取了扔在窗台上的一块方型榻榻米压在桌上,严丝合缝,再看不出来有桌子的痕迹。 这个好玩吧?弄这个房间花了我好些钱呢。单身了以后真是任性。她收拾好站起来,对还坐着的贺远唐说:你今晚睡这儿吧,别睡沙发了。你个子高,睡那沙发估计腿都伸不直。铺盖在那边的小柜子里,你拿出来自己铺一下。我去睡了。哦对,别动我东西啊,碰坏了卖了你都赔不起。 我帮你吹吹头发吧,湿头发睡觉明天起来头疼。 谢情听了,想了许久,说:我自己吹,你睡吧。 贺远唐找着了被褥,铺好床,听见洗手间里响起吹风机的声音,总觉得她今晚不对劲,想问又觉得他们关系没到那一步,尤其她看起来一点也不想提。 枕头被褥都是她身上的味道,大概她也在这里睡过。以后再问吧,总有机会的,他迷迷糊糊睡着了。 * 贺远唐醒过来的时候,谢情已经走了。 他拿过手机来看,早上十点。微信上有谢情发的信息: 【早上有预约,先走了。昨天晚上很抱歉。桌上有吃的,吃完再走吧。走的时候记得帮我锁门。】 既然她没催他走,想必是不介意他留下?得了她的信任,他心里很满足。 【我今天没事,能留下看书吗?梁思成没看完呢,你又不让我借】他找了个借口,打算顺理成章的赖下不走。 【你不做机器人了?】 【今天不做,今天想看书】 【看吧,晚上得回去】 【好】 桌上给他留的早餐,居然是个梅森罐。罐子地下压着纸条,写着 “吃完了洗干净,我还有用”。 她的字看起来很温柔秀气,倒不似她本人洒脱。 他没吃过这个,拿起来仔细看。 罐子里面铺了一层燕麦,一层草莓,一层香蕉,同样的顺序铺了叁层。罐子一打开一阵果香和奶香。 【你做的早餐吗?这是什么?我以前没见过】 谢情可能在忙,等他慢慢吃完了一整罐才回: 【隔夜燕麦,吃得惯吗】 【好吃】 贺远唐等了半天,她又没消息了,于是起身把罐子洗了,又把昨天睡过的被褥迭好按原样收起来,把电脑拿出来准备看电磁铁装置的设计图,手机又亮了: 【那天晚上我就在家里做这个,想着如果做完了你还没走,就让你进来,没想到你真没走】 【幸亏没走】 她回了个微笑的表情,再没消息。 【你以后还想去哪里,我陪你去】他又接着发。 隔了许久,直到贺远唐上了地铁,收到了她回了一句: 【好】 免*费*首*发:win10.men | Woo1 8 . V i p 二十 初秋的燥热过去了,阳光虽然还是好,天气却日渐凉下来。 贺远唐对谢情说的PTSD很好奇,回学校放下东西查了半天。网上说最初是退伍老兵中发现的。他们在战争结束后回归家庭,常常无法正常生活,总会有许多过激的行为。通常来说这些行为都是受到过人身伤害,恐惧,或者虐待后,大脑和身体对于痛苦回忆的反应。 谢情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 他见过她不着寸缕的模样,浑身上下油光水滑,连个疤都没有。 如果真的是有什么可怕的过往 贺远唐放弃了追索的念头,一心只想约谢情再见面,偏她说要搞什么互助小组,有许多前期准备要做,等忙完再说。 她的视频倒是成功上线了,贺远唐看了好几次,嫌要上她们网站太麻烦,索性把视频从网站上扒了下来,存在电脑里。 剪辑过的视频专业得多,谢情看起来沉稳大方,和蔼可亲,非常专业,全不像素材里有许多细碎的小动作。他又后悔修视频的时候没有偷偷拷一份回来留着看,彷佛那些细碎的小动作才是他认识的她。 他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他见过她在楼道里肆无忌惮的眼神,刚睡醒时抬手就打的戒备,还有坐在路边摊里笑眯眯的眼睛。 她像是一个由许多碎片拼起来的人,他有幸拥有过一些特殊的碎片。 【你忙归忙,饭总得吃吧。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空?】 贺远唐又开了她的视频在看,忍不住给她发信息。 【看不出来你还会黏人?】这次她倒回得挺快。 【谈恋爱不都这样?】 【谈恋爱?太严肃了不适合我。】 【反正我想见你】 【等我忙完这阵子找你吧】 真是冷酷无情的女人。 他这头忙着发信息,电脑没关,同宿舍的室友进门正好看见,画面里的谢情温柔的对着屏幕,教人感受铅笔握在手里的感觉:“哇,贺远唐,你可以啊,我说你怎么不找对象,原来喜欢这种温柔的大姐姐。” “滚。”他赶紧把电脑合上。 手机屏幕亮了。 【晚上出来吃饭?】 是谢情。 * 自从乐队减少了表演时间,Rosetta的客流渐渐恢复正常。工作日的晚饭时间,来的客人多是附近的年轻白领和情侣。 谢情来得早,贺远唐进门的时候,她正坐在角落靠窗的双人桌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发呆。 “我迟到了?”他拉开椅子坐下。 “没有,是我来早了。我周一一般都做paperwork和准备工作,就那些很无趣的表格啊文档啊邮件啊什么的,在哪儿做都一样。” 她面前放了一杯红酒,已经喝了一小半,“吃什么?” “随你。” “又是随你。这世上最难点的菜,就是随便。幸亏你碰上我这样单纯不做作的姐姐,跟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真的都可以。” 谢情笑骂了句直男,收起桌上的电脑塞进扔在桌下的电脑包里,点了菜。 “我第一次来,就很喜欢这个位置,常想不知道将来会跟谁一起来。想不到是你。” 谢情一只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感地看贺远唐。 “我也想不到。我还记得你那会儿在台上冲我这样呢。”他伸手点点酒窝。 谢情听了他这话突然笑起来:“我跟你说这是说你帅对不对?其实可不止这个。 “还有什么?” “还有看起来真好吃,秀色可餐。”她冲他暧昧地眨眨眼,如愿以偿看到他有点不自在的表情,“还去看梁思成么?” “不去!”贺远唐答得斩钉截铁,“我…我不想每次跟你见面都…” “对哦,你想谈恋爱。” 贺远唐被她这一说,一时语塞。他想起身边的人,好像谈恋爱就是追女孩子,表白,确定关系,约会。没有一个像他这样鬼使神差地先上了床的,哦,季杭不好说。 幸亏菜上来了,缓解了尴尬。 谢情看他不说话,又说:“贺远唐,我跟你说过吧,我只想活在当下。这一刻,跟你在一块儿我是愉快的,就够了。思前想后的,反而连这一刻的快乐都打了折扣。总不至于睡了两回就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吧,那还有什么意思。” “你倒想得开。” “这是豁达,啊,也可以说浪漫。” 贺远唐低头喝茶,不说话。 “你想想你们参加那个机甲比赛,就必须拿全国第一吗?目标肯定是有的,加油拿名次。可是你在做机器人的时候,画图,装机,测试,难道你不享受那个过程?人不总说过程比结果重要嘛,就是这个意思。亲密关系也是一样的,别想孩子名字了,想想待会儿吃完饭去哪里玩?” “你单纯不做作,随你。”贺远唐承认她说得有点道理,但还是心绪难平。 天渐渐黑了,到了饭点,人多起来,后面来了一对男女,应该是相亲的,因为男方的嗓门儿很大。 “谢小姐看起来本人没有韩阿姨发的照片漂亮啊。” 谢情听见这话眯起眼睛,冲对面的贺远唐做鬼脸。 不够漂亮的谢小姐似乎也不是个善茬,回敬了一句“贺先生倒是跟照片上看着差不多,普普通通。” 想不到相亲的两个人跟他俩一样姓氏,谢情跟贺远唐都竖起耳朵,嘴角微弯。 普通的贺先生又说:“谢小姐身高看起来不高啊。我是喜欢高个子的,对后代也好。不知道为什么韩阿姨要把你介绍给我。” “大概是根据你身高匹配的吧。”谢小姐打开了嘲讽模式。 … “我这人说话可能比较直啊。不知道谢小姐的工作收入怎么样?现在的女孩子还是拜金的多,总是图男方的财产。我是比较喜欢单纯一点不那么物质的女孩子。” “物质我自己就有,不劳你费心。不过贺先生,我这人呢说话也比较直。老实说,我倒是想图你样貌和才华,这一时半会儿实在看不出来你有啊。” 那两人还在你来我往,谢情已经笑得伏在桌上。 贺远唐也笑,又看见谢情突然抬头来,冲他飞个眼风:“咱们这个贺先生至少样貌是有的,能不能给我图一图?”说完还在桌下伸脚去勾了一下他小腿。 贺远唐果然身子一僵,嘴上却不示弱: “才华就不图?” “才华我可看不出来,我肤浅,被美貌迷住了双眼。”谢情喝了一口酒,指指身后,对贺远唐说:“这个过程真不怎么样,要是有结果,也是苦果。你看我们的过程虽然有点…可比这强多了。吃饱了,走吗?” 贺远唐拿过她的酒一口喝完,释然一笑,“走吧。你想去哪儿?” “我想看大妈跳广场舞。” “乡下人。” “没错,带乡下人去见见世面吗?” 随你。 免*费*首*发:po18vip.de | Woo1 8 . V i p 二十一 出了门,还是那个广场,跳广场舞的大妈们没看见,地铁站附近倒是有一群穿汉服的男孩子在跳舞。他们应该是在拍什么短视频,打光的,拍照的,放音乐的一样不少。 谢情很喜欢汉服,美滋滋地看着一群汉服帅哥,直看得目不转睛。冷不防腰上一紧,眼睛突然被蒙住,耳后传来贺远唐的声音:被美貌迷住了眼睛? 谢情靠在他身上笑,正要开口狡辩,却不想被他死死吻住,差点喘不上气,一边笑一边推他胸膛。贺远唐放开她的唇,手上却不肯放,紧紧搂着她的腰,胸口高低起伏。 春风十里不如你,他们都是庸脂俗粉,乖。谢情说罢指指前额,大脑常常会骗人的,又抬手搂着贺远唐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说:只有身体最诚实。说喜欢你就真的喜欢你的。 贺远唐被她说得心口发热,抱着她不松手,“喜欢什么?” “喜欢你美貌与才华并重好不好?你这什么突如其来的霸道行为,赶紧给我回去。”谢情觉得好笑,连哄带骗地把他推进地铁入口去。 乡下人,你还想去哪里见世面?贺远唐下了几级楼梯,又转头追出来。 谢情还在原地没走,见他回来,嫣然一笑,不知道,surprise me。 说完挥一挥手里的手机,转身走了。 * 谢情说一句surprise me,可难坏了贺远唐。 做机器人还有个大方向呢,可她的喜好总奇奇怪怪的,难道真的带她去看广场舞不成? 他问了室友和乐队的朋友,大家听说了都以为他有病,告诉他广场舞是死亡选项。季杭更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带人来看我们表演也行啊,去看广场舞…哈哈哈…你是嫌分手不够快还是怎么样?跟你这种人谈恋爱也太惨了吧?哈哈哈哈哈…” 但是他们说的约会地点,吃饭看电影逛街什么的,他又觉得一点儿都不surprise。 幸亏这次谢情没让他等太久,没隔几天就发了信息说想去看银杏树,问哪里好。 季杭是本地人,贺远唐发信息问他。 【哪儿看银杏好?】 【看你跟谁去了。Bleu追星少女?】 【嗯。她说想去看,帮我想想】 【行。等我消息】 但是贺远唐实在没想到季杭的等我消息,指的是他亲自奔回学校,面对面的给消息。 作为本土知名富二代,校园永恒的风云人物,季杭认识了贺远唐这么久,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帮过他什么忙。难得这回贺远唐开了口,还是要带女朋友出去玩,他激动得恨不得连床单都给他铺好。 他本来今天在外头陪着人看自家项目,收到了消息,衣服也不换了,也不回家了,开着车直奔学校找贺远唐。 贺远唐也头疼,这人来正赶上饭点,只得带他在学校吃饭。季杭从不在食堂出现,更何况还是跟贺远唐一起,差点又引起新一波磕CP热潮。 “追星少女喜欢热闹的地方还是喜欢静一点儿的?爱热闹的话去雁湖公园?” “她好像喜欢热闹吧。” “不行,你俩谈恋爱还是去人少的地方好。人山人海的谈个屁。我跟你说我家在松山郊野公园后头有一套别墅,刚开发那会儿做景观的时候特地种了好些银杏的,就种在我家别墅后头不远,坐在院子里都能看见。我叫人给你收拾出来怎么样?要准备什么你跟我说,我都给你备上。我记得你有驾照吧?我把车开给你?你想低调点儿还是拉风的?要不要司机?”季杭看不上食堂的饭,只拿了杯奶茶喝。 “哪儿那么多讲究?你怎么搞得比我还激动?” “讲究?唐唐你好不容易铁树开花了,爸爸这是替你高兴啊!”季杭一边说一边还假装抹了一把眼泪,“你们约了哪天?爸爸一定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我想想啊,你也不是个拉风的人,S600怎么样?又低调又舒服,还好开。” “这还没定呢。你说你跑回来干吗?” “也对,要不你跟我回家看看穿什么衣服?你这老是黑白灰的太不行了。我跟你说你这样的冷白皮,穿粉色超好看的,一点不娘。爸爸给你收拾收拾,保证姑娘神魂颠倒,一辈子对你死心塌地的。” “你饶了我吧。我给你说得饭都吃不下了。” 季杭不饶他,想了半天,把手上的一块银灰色的表取下来给他,又从硬挺的衬衫领口里拉出一条项链来,解下来递给他。 “男人出门,没有配饰不行,爸爸给你尽尽心。” 他俩说话声音不大,周围的人听不见,但季杭这脱手表解项链的,坐旁边的女生纷纷发出吃吃的嬉笑声。 “好大儿,要不你还是赶紧回家吃饭吧,那帮偷拍的女的又要发朋友圈了。” 贺远唐莫名觉得自己是有女朋友的人了,突然不想再被人磕了。 他低头给谢情发信息【去松山吗?哪天?我开车去接你?】 谢情秒回【我后天休息。不想坐车,坐地铁吧】 二十二 要看秋景,松州本地人常去雁湖。 雁湖公园有山有水,时节到了,秋高气爽,层林尽染,非常美。 相比起雁湖来,松山郊野公园位置在机场高速附近,起初因为地处偏远而人迹罕至。这几年,随着市政开发,人渐渐多了起来,成了网红景点。考虑到这几年人人爱拍照打卡的趋势,公园的景观设计做得尤其精致,春夏秋冬四季花草都规划得妥妥当当,甚至还在山里建了一个道观。 谢情虽然没有宗教信仰,但是喜爱中式建筑,尤其道观正建在一片古银杏林里。 进了公园大门,谢情别的地方都不去,拉着贺远唐直接去了道观。 道观新建没有几年,信众还不多。两人爬了半天的石阶,去正殿礼节性的拜了拜叁清,出来打算坐在幽静的回廊里看风景。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几个汉服少女在拍照,看见他们相携走过来,喊了一句:“小姐姐,男朋友好帅哦!” “谢谢,我也觉得!不要打他主意啊。”谢情笑眯眯的喊回去。 “小姐姐,你也好帅哦!” “谢谢,我也觉得,我的主意可以打的。” 汉服少女们也笑成一团。 谢情今天出来玩,穿了灰色圆领卫衣配了长长的白衬衫在里面,下半身就是普通的黑色紧身裤和球鞋。是很帅气。 “这个给你。”两人坐在美人靠上,贺远唐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不大的盒子。 “约女孩子还知道带礼物,长进了呀。是什么?” “surprise。” 谢情拆开包装纸,里头是个普通的深蓝色礼物纸盒,没有logo没有印花。她打开盒子一看,黑色的丝绒里放着一个钢铁侠的方舟反应堆。 “哇!”谢情高兴得声音都变了,“太漂亮了!” 这反应堆做得精致小巧,只有她巴掌大,外圈的下沿刻了谢情名字的缩写。 “我自己做的。”贺远唐边说边把反应堆反过来,打开开关,盈盈的背光灯亮起来,越发显得剔透。 “我很喜欢!”谢情站起来,一把抱着还坐着的贺远唐,要不是他反应快撑住背后的美人靠,能被谢情扑到外面的草地上去。 旁边的少女看见了这边的动静,又喊“哇,小哥哥在求婚吗?恭喜啦!要不要拍照?” “比求婚强多啦。”谢情坐在贺远唐腿上不下来,反反复复看手里的小反应堆。 “这么喜欢?” “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我看见你家好多钢铁侠。这可不是买的,我自己在实验室做的,做了很久。” “真的?我以为是你去哪里定做的,做得这么细。” “这下算有才华了?” “你这哪儿来的莫名其妙的胜负欲。”谢情搂着他脖子笑,“好好好,我们贺先生真是色艺双全,知道以色侍人不是长久之计是吧?”说完亲了一下他侧脸。 贺远唐看着她笑盈盈地模样,心头火热甜蜜,想吻她,碍着旁边有人,不好意思。拉着谢情离开回廊,往银杏林里去。 回廊尽头是石阶,他记得谢情看不清楼梯,拉过她的手牵着她走。 “我还知道我看不清楼梯?” “图书馆那回你忘了?电梯停了,你站在楼梯口发呆。” 一阵秋风吹过来,有些冷,那牵着谢情的手干燥温暖,替她挡开了风里的秋凉。 银杏树林里也不消停,好大一群大爷大妈在拍照,估计是工作日孩子们都在上学。大爷大妈们趁机出来玩。各色华丽的丝巾随风起舞,倒衬得他俩一身黑白灰素净得可怜。 贺远唐放弃了,拉着谢情在一颗大树下坐着,远远看热闹。 这片树林应该很有年头了,树长得遮天蔽日,层层迭迭的落叶铺成满地金黄,风吹过来,落叶纷飞,如诗如画。 “Dieses Baums Blatt, der von Osten Meinem Garten anvertraut, Giebt geheimen Sinn zu kosten, Wie's den Wissenden erbaut, Ist es Ein lebendig Wesen, Das sich in sich selbst getrennt? Sind es zwei, die sich erlesen, Da? man sie als Eines kennt? Solche Frage zu erwidern, Fand ich wohl den rechten Sinn, Fühlst du nicht an meinen Liedern, Da? ich Eins und doppelt bin? ” 谢情头靠在贺远唐肩上,抬头看着飞舞的金色树叶,用德语念了一首诗。 “你念的什么?” “歌德的诗,写的是银杏。银杏是从东方移植到西方去的,不仅得以存活,还跟本土物种融为一体,说是东西合璧也不为过。”谢情拈起一片树叶,从顶端的分叉里看林间洒下的阳光,“这首诗据说是写给他的情人Marianne的。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海德堡的王宫,那王宫里就有银杏树。离开以后,他给Marianna写了这首诗,还附了自己后园的银杏叶在信纸上寄给她。浪不浪漫?你看这树叶将分为分,算是一片还是两片呢?其实歌德也没想好,所以最后一句他说‘你不觉得在我的歌里,我既是我一人,也是我和你两个人?’” 她把手上的树叶放在贺远唐头发上,“我大学也是在海德堡念的,第一次听到这首诗还是我的教授在课上说的。每年秋天银杏叶落的时候,正好是心理学导论讲历史理论的时候。他总拿这首诗来讲笛卡尔的二元论,真是煞风景。不过因为他总讲这个,我们学院的情侣都喜欢在学校的银杏树下表白。” “有人跟你表白过?” “你说呢?” “笛卡尔的二元论是什么?” “嗯,大概就是你们男人经常说的,性和爱可以分开吧。” “???” “你那是什么脸哈哈哈,开玩笑啦。笛卡尔说身体是灵魂的容器,灵与肉是分开的。其实这是不对的,身体和灵魂分不开。你以为可以分开,但其实那些压抑或者忽略的情感都还在你的身体里,总有一天会用别的方式让你感觉到。” “怎么说?” “比如说,小孩子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生病,其实是最压力源的反应。你记得白楠吗?就是我的老板,你见过的。她大学能读心理学,是跟家里闹了一通才让她报志愿的。后来毕业了,家里就非要让她考公务员。她也觉得应该报答一下家里当年妥协她报志愿的事情,就答应去考。学得很认真,模拟考分都很高,结果考了好几次,每次只要去考试的早上,一定会拉肚子,很严重要去急诊的那种。后来她自己也反应过来了,就重新回到心理咨询的路上。” “怎么听着像玄学?” “乱说什么。你记得我给你说的互助小组么?那些患儿的妈妈太累太压抑了,我想带她们听一听身体的声音,听一听那些压抑的情感,希望她们的灵魂能因此稍微轻松一点。” “怎么听?”贺远唐想起她的视频,难道教她们画画? 谢情拉起他的一只手,放在满地的树叶上,“闭上眼睛,手是什么感觉?”她的声音轻柔,“树叶是软的还是硬的?轻的还是重的?” 他能摸出干燥的树叶是脆的,新鲜的落叶还柔软,甚至空气里有一丝微风。他随着这微风,渐渐放松下来。 她的手指划过他的手指和手背,轻声在耳畔问他:“现在又是什么感觉?” 贺远唐觉得像被她催眠了,脑子空空的,身体却敏感火热,手背和心里都痒痒的。 他睁开眼,侧过头去吻她。 谢情勾起唇角,温柔地回应,“Mein Liebling…” 二十三 “起风了,走吗?” “走吧。” 时间其实还早,不过晚秋的风已经颇凉了,谢情衣服穿得不算厚,觉得有点冷。 贺远唐拉她起来,触手冰凉,于是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外套口袋里,另一只手拎着一小袋谢情方才捡的树叶。 她说要捡回去做什么东西。 “我一直很好奇,你带着那些小孩做东西,为什么能治病?” “你这话题太大了,开个一整天的讲座不知道能不能说得完。不过最最直接的用处,是帮小孩建立一点自信心,让他们喜欢自己。咱们的社会体系,对他们并不友好,所以他们常常陷入非常深的自我怀疑,甚至自我厌恶。不过说到建立自信心这点,在预防自杀方面用的多,以前我在慕尼黑做过一个自杀预防的项目…算了,你还是别问了,再问我能给你说到明年去。” “你很喜欢你的工作吧,每次一说起来两眼放光。” “抱歉,听我说这些会不会很无聊。” “不会,我喜欢你讲工作的样子,很漂亮。” 谢情笑笑:“我是真的喜欢,我的工作曾经救过我,我也想尽力去救曾经跟我一样陷入困境的人。我曾经有许多的疑惑不解,现在明白了很多事...”她抬头看看天:“那些陷入迷茫的人,我想拉他们一把。” “PTSD?”贺远唐听她提起往事,小心的开口。 谢情笑一笑,手指在贺远唐的口袋里摩挲他的指尖,“说来话长,以后再告诉你吧,现在不是时候。” 公园门口除了地铁站,还有一片巨大的停车场,车不多,老远能看见一辆显眼的黑色迈巴赫。贺远唐指着那辆车问谢情:“有点冷,开车回去么?” 谢情惊讶的眼睛都圆了:“你哪儿来的这车?” 贺远唐掏出一串钥匙:“季杭的。这是车钥匙,这是附近的别墅钥匙。你想去我们就去,不想就送你回家。” 谢情无可奈何的笑着摇了摇头:“他这真是给你安排得够妥当的。”说着又拉起贺远唐的手:“这表也是吧?” “你怎么知道?” “这表是Finissimo,看起来的确是很低调,难怪你说戴就戴了。别刮坏了,这个款式要两万多欧呢。” 贺远唐听了她的话暗自心惊,把表取下来塞在外套内袋里,骂了一句“这傻逼…” 谢情无所谓的笑一笑:“要不你把项链也取了,项链比表还贵。他是真拿你当兄弟。回家吧,我不喜欢住别人家。倒是辜负他的好意了。” * 贺远唐车开得很稳,谢情在车上睡了一觉。 到了家,她让贺远唐去烧水泡茶,自己把银杏叶先整理好了收好,又拿了贺远唐做的小反应堆进了卧室。 贺远唐在厨房看见,心里暗暗高兴。 她的卧室他进不去,亲手做的东西能进去也是好的。 所以他明知故问:“你拿什么东西进去了?” “你做的反应堆,当个小夜灯正好。我去冲个澡啊,吹了风有点凉。你自便。” “等等,你要喝什么茶?” “茶都在你头顶的柜子里。”她狡黠地冲他笑了笑,“随你。”说罢转身去了浴室。 贺远唐打开柜子,果然有个很大的红木盒子,写着TEA。他取下来打开看,居然十几个格子都放满了茶包。他好奇一样样打开看,除了传统的红茶绿茶,还有些奇奇怪怪的口味,什么葡萄煎茶,白桃乌龙,居然还有杏仁曲奇茶。 他从没见过谢情喝茶,每次碰面她好像都是在喝酒,不知道她的酒又有多少种。 既然谢情说随他,他就还是依旧泡了一壶伯爵茶。 谢情洗完澡出来,本想去书房写东西,闻见茶香,索性拿了笔记本出来,在客厅边喝茶边写。 谢情一个人在家没骨头惯了,如今沙发上多了个贺远唐,很影响她发挥。 “往旁边坐点。” 贺远唐不明所以地挪到贴紧扶手的地方。 谢情光脚往沙发上一趟,头靠着贺远唐的胳膊,舒舒服服的把电脑往腿上一放,开始写她的东西。 贺远唐有些心猿意马,她头发香香的,靠着他肩膀的脊背软软的,他任她靠在身上,看她在做正经事,又忍住了不敢乱动。 “你在写什么?” “工作计划。跟老师备课差不多吧,一次会面虽然只有50分钟,但其实要做很多准备工作。因为每个人都不一样,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想尝试什么,甚至一开始设定的工作目标也会中途有变化,所以都得计划好。人家花了钱来可不是跟你大眼瞪小眼的。” 谢情喝了一口茶,突然存了档把电脑合上:“你在这儿,我不该写这个的,虽然我没写什么涉及隐私的东西,你也乖乖的没乱看,不过这里头有个职业操守问题。你要不要也去冲个热水澡?我把上次你的衣服拿给你。”说完也不等贺远唐回答,拉起他就把他推进了浴室。 “一会儿可能有人来拿车钥匙。”谢情刚把电脑放好,贺远唐就从浴室里伸头出来,衣服脱了一半,上半身裸着,露出漂亮的锁骨和肩膀。 “知道了。” 谢情看他把躲在门后的样子,分外可爱,又起了逗他的心思。 她转头回了卧室去拿衣服,估计他差不多了,去开浴室的门。 门果然没锁。 谢情抱着衣服开了门,贺远唐吓得一缩。 “啊,我看你忘记拿衣服了,给你送进来。这么大个人了,怕什么。”谢情大大方方地把衣服放在淋浴间旁边的木凳上,又大大方方的站着不走。 浴室里热气蒸腾,玻璃上都起了雾气,其实根本看不清什么。但是她就是故意做出能看得清的样子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 “你先出去吧,我很快就好了。”贺远唐尴尬的开口。 谢情不动,还是站在那里笑眯眯的看,心里笑得半死。 贺远唐又说了一遍,见她还不动,问了一句:“你真不走?” “叫声姐姐我听。” 贺远唐不叫,直接拉开玻璃门,一把抱起谢情抵在淋浴间瓷砖墙上。 “不走就一起洗吧。”他用力吻她,恶狠狠的喊她:“姐姐。” 【作者: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周深这样的声音!为什么这样的人间宝藏我才发现!无法自拔!想要请假!】 二十四H 谢情远不如贺远唐高,被他掐着腰抱起来,两脚不着地,只得抱着他脖子不撒手。偏贺远唐还不满意,非要拉起她的双腿盘在自己腰上。 这淋浴间设计的本就不大,挤了两个人更显得逼仄,她被夹在冰冷的墙壁和火热的身体之间,进退不得。 贺远唐浑身都是水,头发湿漉漉的粘在脸上,长长的睫毛全是水珠。谢情的衣服渐渐湿透了,曲线毕露。 花洒还没关,热水浇在贺远唐的背上,溅起水花迷了谢情的眼睛,偏她没法抹脸,只能闭着眼睛:“我脸上都是水,眼睛睁不开啦。你先松手我擦擦脸。” “擦什么,闭着眼睛好。” 他边说边用力把谢情托高几分,用牙齿去解她长衬衫睡衣扣子:“衣服湿了,不能穿了,姐姐。” “唔…你这会儿嗯又肯喊姐姐了?” 他们这姿势,下身贴得紧密,贺远唐硬挺的东西恰好顶住谢情的花珠,磨得她浑身发软,忍不住腿上用力更凑上去。贺远唐解开了她胸口的扣子,含住了乳尖慢慢吞吐,直到那乳尖红肿地挺起来,又伸出湿软的舌头不住撩拨。照顾完了两边,又去舔她锁骨和颈侧,他记得她的敏感点在哪里。 谢情被他撩拨得微张着嘴喘息,紧紧抱着他,声音发颤:“你…” “我什么?” 他又吻她, 把她的答案和喘息都吮进嘴里。 他的舌头灵活的搅动她的口腔,舌根分泌出唾液,顺着两人的唇角流出一丝来,混着脸上的水滴,晶莹地顺着唇角滑到脖子上。 “姐姐,我要松手了,你可抱紧了别掉下去。”说完真的双手一松。 谢情背抵着墙,吓得手脚紧紧抱着贺远唐不撒手:“放我下来。” “姐姐,你刚才干吗一直磨我?难道这里也是?” 他托着谢情的腰把她放下,依然把她抵在墙上,不让她挣脱,伸手去摸她身下的花珠。 “嗯…”谢情忍不住呻吟出声。她声音微微颤抖,尾调上扬,甜而滑腻。 她跟贺远唐挤在这逼仄的浴室,被他挑逗得身下早就湿滑一片。 贺远唐伸手下去,不敢用力,只慢慢在一片泥泞里寻找让她快慰的地方:“原来是这里。” 他手指抚过湿滑的花珠,不断的轻捻,如愿以偿的看见谢情的脸上爬上艳红的情潮,浑身颤抖起来。 “别…腿软…站不住…”谢情搂着他湿漉漉的脖子,头无力的后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不住喘息。 他并不停,只伸出手臂揽着她腰不让她往下滑,作怪的手虽放过花珠,却又往里直探进温热湿润的甬道里去。他湿漉漉的手指抵在入口,毫不费力的进去,层层软肉紧紧包裹上来,湿热的内里热情的裹住他,一收一缩的,吮吸似的往里带。他的手指很长,指节分明,一路到底进到最敏感的所在,不断抽插,反反复复落在那里,直到一股热流涌出来,滑腻的液体顺着手指沾湿他整个手掌。 谢情两手握成拳头,仰起脖子半眯着眼睛,发出带颤的呻吟,甜的发腻,享受里带着几分难耐,“嗯…死孩子…你哪儿学的这些…”,她越发的站不住,直往下滑。身上的衣服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剥得干干净净,浑身滑不溜手,贺远唐差点抱不住她。 “什么孩子,是你男人。”贺远唐终于磨尽了耐性,双臂用力又把她托起来,待谢情不由自主的夹住他腰的时候,一鼓作气顶进去。 他的性总是疾风骤雨式的,带着极强的占有欲。他死死抵着谢情,托着她圆润的臀摆腰猛插,一波一波的快感从最敏感的部位横冲直撞的顶上来,激烈得淹没了两人,他们像丧失理智的野兽般索取给予。这姿势贴合得太紧,顶得太深,谢情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有无意义的呻吟不断被撞得破碎,身下的甬道滚热柔软,不断收缩。贺远唐被她吸得直酥麻到骨头里,加大了幅度狠狠插进去,一下一下不停往深里去,越发被她吸得浑身炙热。他一边猛顶一边吻她,把她的呜咽全堵在嘴里,没过一会,身下又感觉一股热流涌出来,顺着两人紧密结合的地方,渐流到腿根上。 “别折腾了。”谢情嗓音沙哑的开口,“真不行了。” 贺远唐却不放过她,扳过她肩膀把她扣在墙上,欺身从后面又顶进去。 “嗯死孩子没完了你”后入的姿势太刺激,谢情觉得自己快疯了。 “我是不是孩子你还不知道?”贺远唐按住她的小腹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托,让她稍微离开墙壁,腰胯用力,一下下地直往深里钉进去。谢情扶着墙,整个人抖得不像话,声音又酥又软的呻吟。她被这一波波滔天的快感淹没得无法思考,只纯粹跟追身体的本能塌下腰,微微抬起臀夹缩埋在身体里让她无限快乐的东西。 贺远唐被她裹着又含又吮,吸得浑身酥麻,越发疯了似的重重捻下去,摆腰顶胯一下下钉到底。 谢情没他高,只能踮着脚尖站着,一阵阵高潮下站不住,失了平衡,越发裹紧了埋在身体里的东西,高潮来时内里一阵阵无序地收缩,终于咬紧了绞着贺远唐射出来。 谢情像被掏光了所有的力气,没骨头一样就要滑到地上去,贺远唐赶紧接住她搂在胸前。她赖在贺远唐身上,身体细密的痉挛,倒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贺远唐便轻轻抚摸她的后背。 两人拥抱了一会儿,渐从激烈的高潮中缓过神来,贺远唐软下去的东西滑出甬道,带出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根往下淌。 贺远唐算是彻底回过劲儿来了,此刻莫名有些心虚,没敢说话,只默默取下花洒,清理两人的身体。 谢情被他抱着,还在恍惚,温顺的趴在他身上,由着他慢慢替她冲干净身体,拿了大毛巾把她擦干裹好,打横抱起,放到床上去。贺远唐喜欢她高潮过后慵懒恍惚的样子,像只乖巧的猫,于是给她盖了被子,摸摸她的脸,吻了她一下:“你睡会儿吧。” 谢情本来出了一天门就累了,又被贺远唐缠着好好折腾了这一回,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贺远唐见她睡着,替她带上房门,又重新回浴室去,换了衣服,顺便把刚才胡作非为溅得四处都是的水迹清理干净。 幸亏拿车钥匙的人没来,他暗暗想,要不就真的尴尬了。他坐在客厅的大飘窗上,看着窗外发起呆来。 他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很满,像要溢出来,又说不清是什么,索性任由着感觉充斥了身体。感觉很不坏,他想。 【免*费*首*发:popo.rocks | ⓦσó①⑧.νiρ】